假面郎君 - xp1024.com
《假面郎君》


正文 第一章

“何夫人,您的丈夫没有死。”

蕾娜睁大眼睛盯着杨杰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或许是这位家族律师喝醉了,虽然她过去从来没有看过他喝酒。当然,为现任的何氏夫妇工作,是很有可能让人在庞大的压力下,不得不喝上一、两杯的,同时也非常有可能把人逼疯。

“我知道这对你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个惊人的消息。”杨杰姆认真地说道。他的目光转向蕾娜。“尤其是对您而言,夫人。”

倘若这个消息是由别人口中说出的,蕾娜或许不会相信。然而,杨杰姆已经为何家工作了将近十年,是个谨慎、值得信赖的人。自从她丈夫死后,她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是他在替她处理,不管为数的大小,他都丝毫不马虎。

何亚瑟爵士和他的妻子珍妮,也同样用诧异的眼神望着杨杰姆。他们是十分登对的夫妻,两个人都有着一头金发,身材高挑。他们有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被送到伊顿中学去就读。而两夫妻似乎也乐得轻松。他们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尽情享受这份新到手的财富和地位。

“简直是荒谬!”亚瑟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面前这样胡说八道,你快给我解释清楚!”

“是的,爵爷。”杨杰姆回答道。“我昨天得到消息,说有一艘船最近抵达了伦敦,船上有一位十分特别的乘客,那位乘客长得和已故的伯爵十分相像。”他望着蕾娜一眼,然后说道:“他自称是何伯爵。”

亚瑟发出一个嗤声,他那双愤世嫉俗的眼中,露出恚怒的神色。“这真是个荒谬的骗局,何伯爵已经死去一年了,他绝对不可能在那场船难中生存的。哼!那艘船整个裂成了两半呢!船上的每个人都失踪了。你的意思是,我的侄儿奇迹似地逃过一劫吗?那个人一定是疯了,竟然以为会有人相信他。”

珍妮抿起了嘴。“他是个冒牌货。这点很快就会证明的。”她尖酸刻薄地说道,抚平身上绿色丝质礼服的蕾丝花边。

杨杰姆不理会何氏夫妇愤怒的反驳,走向坐在窗边的蕾娜。她的目光盯着地上的波斯地毯。这张地毯和何宅中的其他家具一样,过度奢华而没有品味,蕾娜脚上破旧的鞋子从她的丧服群摆下露出来,她心不在焉地用脚画过地毯上的图案。她似乎迷失在回忆中,直到杨杰姆走到她面前。她猛然抬起头望着着他的脸。

即使身穿像修女般简朴的神色长袍,依然掩不住何蕾娜那份温柔,高雅的美丽,她的深棕色直发及那双浅绿色的眼眸,是她最迷人的地方,然而,她的美却从未引起过骚动。虽然人人都欣赏她,却从未有人追求过她,没有人和她调情,或渴望过她,也许是因为她把她的端庄当成武器,让人不敢亲近吧。

马其镇的人几乎把何蕾娜当成圣女,一个有着这种面貌和地位的女人,要再找个丈夫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她却选择留在这里,将心力贡献在慈善事业上,她既温柔有有爱心,她的慷慨上及贵族,下至乞丐,杨杰姆从来没有听过蕾娜对任何人说过一句不仁慈的话,包括那遗弃她的丈夫,以及那些对她吝啬不堪的亲戚。

但在她柔弱的外表下,那双绿色的眼眸中,却透露着些许渴望的不安,那是一般她从来不敢表达的热情,杨杰姆知道,蕾娜已经决定,就这样静静地在何宅度过她的一生。常有人说她需要一个男人,然而,似乎没有人可以想到一个能够与她匹配的追求者。

如果已故的伯爵还活着,这倒是件好事。

“夫人,”杨杰姆带着歉意说道,“我并不想让您难过,但我认为您会想要马上知道,任何与已故伯爵的有关消息。”

“这有可能是真的吗,”蕾娜轻声问道,她的表情微皱。

“我不知道。”杨杰姆小心地回答。“伯爵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因此我认为,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性——”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亚瑟说道。“你们两个都疯了吗?”他推开杨僳姆,走到蕾娜身边,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这个恶棍怎么可以让何夫人承受这种折磨!”他用一种虚伪的同情语气说道。

“我没事。”蕾娜打岔道,皱起眉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急于想要离开这间过于华丽的客厅。墙上挂满了大红色的丝绸,以及金色的刺绣品。角落里则摆满了异国的花瓶。似乎房内所有的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玻璃饰品给占满了。

“小心。”当蕾娜的裙摆扫过一张放置着玻璃器皿的小桌子时,珍妮厉声说道。

蕾娜低头看着玻璃器皿中的金鱼,然后看看珍妮严肃的脸。“它们不该被放在窗边的。”蕾娜喃喃说道。“它们不喜欢阳光。”

珍妮轻蔑地笑了一声。“当然,你什么都知道。”她尖酸地说,而蕾娜知道,珍妮是绝对不会移动那些金鱼的。

蕾娜叹了一口气,将头转向窗外的景致。宅院前方有一洼小小的人工湖,湖的前方则是通往城里的路,以及一座人称“恶魔桥”的桥梁。传说这座桥是魔鬼放置在那里的,为的是要索取第一个过桥者的灵魂。据说第一个敢过桥的人,是一位何家的祖先。他违抗了魔鬼,拒绝交出他的灵魂。因此魔鬼诅咒了他的子孙,无法轻易地传宗接代。

蕾娜一直相信这个传说。何家的每一代生下的孩子都不多,而且大部分的男性都在年轻时早逝了,包括杭特。

蕾娜哀伤地微笑一下,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现实,转头面向杨先生。他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几乎和她一样高。“如果这个陌生人真是我的丈夫。”她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出现呢?”

“根据他自己的说法,”杨杰姆回答道。“船难之后,他在海上漂浮了两天,然后被一艘前往开普敦的渔船救起。他在船难中受了伤,根本记不得自己的身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几个月之后,他的记忆力慢慢恢复,然后他才返回英国。”

亚瑟发出一个不屑的嗤声。“不记得自己的身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

“但显然这是有可能的。”杨律师反驳道。“我问过了史医生。他证实这种案例虽然不多,但的确曾发生过。”

“真是有趣。”亚瑟嘲讽地说道。“别告诉我你相信这个冒牌货,杨先生。”

“在我们见到他之前,没有人能够下定论。”

“杨先生,”蕾娜掩饰起心中的不安。“你认识我丈夫多年。我希望你能到伦敦去见这个男人。就算他不是已故的伯爵,听起来这个人似乎有困难需要帮助。必须有人帮忙他。”

“你一向是如此善良,何夫人。”杨杰姆说道。“大部分的人绝对不会帮助一个企图假冒、欺骗他们的陌生人。您真是个有爱心的女人。”

“是的。”亚瑟讽刺地说道。“我侄儿的寡妇是乞丐、孤儿和流浪狗心目中的天使。她总是等不及要把自己所有的给别人。”

“所以我们才留下了一部分的遗产替她保管。”珍妮说道。“否则的话,剩下的钱早就被她花光了。甚至连小孩子都知道怎么骗她的钱。她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了孤儿院。”

蕾娜的脸红了起来。“孤儿院比我更需要钱。”她说道。“他们所需要的帮助,对他人而言是轻而易举的。”

“我的职责是将家族的财富延续给后代子孙。”亚瑟斥声说道。“而不是把它浪费在一些没有父母的小孩子身上。”

“好吧!”杨杰姆插口说道。“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会和史医生一同前往伦敦。史医生从何伯爵一出生就认识他了。我们会判断这个人说的是否属实。”他对蕾娜微微一笑。“别想太多,夫人。我相信结果一定会令大家满意的。”

蕾娜回到她所居住的小屋中。那里距离何家的大宅院有些远,过去曾是客房。然而不幸地,去年一个粗心的客人来访做客时,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整个地方起火烧毁了。

亚瑟和珍妮没有花钱将它重建。他们认为那里对蕾娜而言,已是足足有余了。曾有一些亲戚要她去和他们同住,甚至她的婆婆也曾提议,要蕾娜当她的游伴,但她都——拒绝了。她需要自己的隐私。因此,虽然小屋并不舒适,但住在这里,至少能够和亲朋好友常相聚。

四面的石墙又黑又潮湿。并带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小小的窗户很少有阳光照进来,蕾娜将一面墙壁用手工的织布盖起,并从何家的大宅中拿了一些不要的家具过来,壁炉旁的椅子上摆着一块红蓝相织的毯子,是孤儿院中较年长的女孩们织的。旁边放着一只木刻的蝶螺。送给她的那位老妇人说,那是吉祥的象征,可以带给她好运。

杭待——还活着,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但这个念头依然让她不安。她走到她的小床边,跪在地上,从床底下拿出一只盒子。她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幅她已故丈夫的肖像。

那幅画是亚瑟和珍妮给她的,表面上他们装得很好心,事实上蕾娜知道,他们是不想保留过去屋主的任何东西。她本来也不想要那幅肖像,但还是接受了,在心中告诉自己,杭特是她过去的一部分。他改变了她的一生,也许有一天,等到时间冲淡了她的记忆,她会把这幅画挂起来。

画像中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和他的狗在一起,一只手抓着他最喜欢的枪把。杭特有着一头浓密的金发、深棕色的眉毛。他并不是顶英俊,脸上带着十分傲慢的表情。

杭特在三年前,以半外交的身分前往印度。他是东印度公司的小股东,同时在政界颇有影响力,他被指派到印度去,担任公司的顾问。

事实上,他和许多人一样,等不及要到加尔各答去,过著有如国王般,每天狂欢纵欲的生活。据说每幢房子中都有上百名仆人,服侍着他们的主人。此外,印度是运动者的天堂,有着各种各样的异国活动!对杭特这种男人而言,简直是无法抗拒。

蕾娜想到丈夫离去前的兴奋,不禁苦笑了一下。杭特等不及要离开她,英国对他而言太无趣了,他们的婚姻也是。他和蕾娜是十分不相配的一对。杭特曾经告诉她,妻子的功用仅止于传宗接代,然而蕾娜却始终没有怀孕,这一点令杭特深受伤害,对于一个喜欢炫耀自己男性雄风的男人而言,是无法忍受没有孩子的羞辱的。

蕾娜的目光转向床上,想起过去杭特夜晚的来访,腹部不禁开始一阵冰冷的翻揽,他沉重的身体压向她,还有那永无止尽的穿刺。每当他终于结束,离开她去拜访其他女人,满足他的肉欲时,才是她松口气的时候。蕾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壮、这么有精力的男人。因此,如果他真的在一场没有人存活的船难中活了下来,也不是完全令人无法相信的。

在他们同住的两年中,杭特总是指使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蕾娜觉得自己仿佛像一朵小花般,一天天地枯萎凋谢。当他动身前往印度时,她的内心充满了感激。之后的她把心力完全投注在孤儿院中,改善那些院童的生活。被需要的感觉带给蕾娜新的动力,很快地她参与了其他的慈善活动,拜访生病的老人,举办慈善活动,甚至试图帮人牵红线。自从她得知杭特死去的消息后,她感到难过,却从未想念过他。

而且,她充满罪恶感地想道,她也从来不希望他会回来。

接下来的三天,她没有杨杰姆的消息。蕾娜和平常一样,忙着例行的事务,但消息传遍了整个马其镇,那是何宅中多嘴的仆人传出去的。

最先来拜访她的.是她的妹妹蓝瑞雪夫人,虽然她比蕾娜小,但这位身材较高、带着一股甜蜜的成熟气质的女人.看起来却比蕾娜年长。

她们俩曾是林肯郡中人称最美丽的姊妹花,但蕾娜知道,瑞雪比她美得多。瑞雪具有古典美,一双大眼睛,如玫瑰般红润的小嘴,及一个微翘的小巧鼻子。相比之下,蕾娜的脸较圆,嘴也较宽,而她的深色直发和瑞雪的鬈发相比——更令她觉得少了几分妩媚。

蕾娜站在门口。邀请她妹妹进来。瑞雪一身昂贵的打扮,一头棕发向后梳起,身上飘着紫罗兰的香味。

“亲爱的蕾娜,”瑞雪说道,环视着小屋。“我已经问过你上千次了。为什么你不来和我跟德瑞住呢,我们家有上打的空房间,而且你也会比较舒服——”

“谢谢你,瑞雪。”蕾娜拥抱了妹妹一下。“可是我无法忍受和你丈夫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无法容忍一个对你不好的男人。我相信蓝爵士也同样对我有所不满。”

“他其实没有那么坏——”

“他是个恶劣的丈夫,你不用再替他辩护了。蓝爵士什么人都不在乎,只关心他自己。而且他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瑞雪皱起眉头,在壁炉旁坐了下来。“有时候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德瑞唯一真正喜欢过的人,是何伯爵。”

“他们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蕾娜同意道。“除了杭特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之外。”

“只有那么一次而已。”瑞雪抗辩道。“我真不该告诉你的。”

“你不需要告诉我,你脸上的瘀痕就已经够明显了。”

她们两人都沉默下来,回想起两个月前,蓝爵士在舆瑞雪争吵时,动手打了她的事。瑞雪脸颊和眼睛上的瘀伤,过了好几个星期才消退。她一直躲在家里,直到伤痕退去才敢出门。而现在,瑞雪说蓝爵士十分后悔自己的情绪失控,她已经原谅他了,而她希望蕾娜也会原谅他。

蕾娜绝不会原谅任何伤害她妹妹的人,而且她认为这种事还会再发生,因为这一点,她几乎希望杭特真的还活着。虽然杭特有他的缺点,但他是绝对不会动手打女人的,杭符会告诉蓝爵士,这样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而蓝爵士很可能会听他的,因为杭特是少数几个在这个世界上,让他尊敬的人。

“我不是来这里谈这个的,蕾娜,”瑞雪坐在椅子上,用关爱的眼神望着姊姊。“我听说了关于何伯爵的事。告诉我——他真的要回来了吗?”

蕾娜摇摇头。“不,当然不是,有个疯子在伦敦宣称是我丈夫,杨先生和史医生去拜访他了,而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证实,他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罪犯。”

“难道何伯爵没有可能生还吗?”瑞雪看到蕾娜脸上的表情后,叹了一口气。“我很抱歉这么说,但我真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婚姻并不幸福,而我只希望你快乐。”

“我也希望你快乐。”蕾娜热诚地说道。“而你的情况比我更糟,瑞雪。杭特虽然不是个完美的丈夫,但我和他过得还算融洽,除了——”她停顿下来,脸庞顿时红了起来。

谈论这种亲密的事对她而言并不容易。她和瑞雪从小生长在一个保守的家庭。她们的父母虽然和蔼,但和她们并不亲近。蕾娜和瑞雪都是在新婚之夜,才学到闺房密事的。对蕾娜而言,那并不是个愉快的经验。

瑞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哦,蕾娜。”她喃喃说道,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我猜何伯爵一定不是个太体贴的男人。”她继续低声说道。“其实莋爱不是那么可怕的事。当我和德瑞刚结婚时,有时候,我还觉得莋爱是件挺愉快的事。当然,最近一切都不同了。不过我还记得那些快乐的时光。”

“愉快?”蕾娜惊讶地盯着她。“这次你真的吓到我了。你怎么会喜欢那么令人困窘又痛苦的事——你是在开玩笑吧?”

“何爵士难道没有吻过你、拥抱你,让你觉得温暖——-嗯.像个女人吗?”

蕾娜沉默了下来。她实在不明白,莋爱!真是个讽刺的名词!怎么能够不痛苦。“没有。”她思索后说道。“我甚至不记得曾经有过那种感觉,杭特不喜欢亲吻或拥抱。每次结束时,我都很高兴。”

瑞雪的脸上露出同情。“他曾经跟你说过他爱你吗?”

蕾娜轻笑了一声。“天啊,没有。杭特是绝不会承认这种事的。”她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他并不爱我。当初他应该娶的是另一个女人而不是我。我想他经常后悔他的错误。”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瑞雪说道。“她是谁?”

“康夫人。”蕾娜喃喃说道,她很惊讶经过这么久后,这个名字依然令她感到酸楚。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见过她吗?”

“是的,见过几次。她和杭特的交往很隐密,但显然他们十分喜欢彼此在一起。她喜欢所有他喜欢的东西——骑马、打猎,还有马匹。我相信即使在我们婚后,他还是经常偷偷地去拜访过她。”

“那当初何爵士为什么不娶康夫人呢?”

蕾娜抱起她的膝盖,将身子蜷成一团。“因为我比较年轻,而她已经过了可以生育的年龄。杭特想要一个子嗣——而我猜想他大概以为,他可以塑造我,让我喜欢他喜欢的东西。我的确尝试过取悦他。可惜的是,我似乎不能给他唯——项他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

“孩子。”瑞雪喃喃说道。从她脸上的表情,蕾娜知道瑞雪想到了她自己的流产。那是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我们两个在这方面似乎都没有成功,不是吗?”

蕾娜红着脸继续说道:“至少你证明了,你有怀孕的能力。如果上帝保佑的话,你还可以再怀孕的。而我呢,我试过所有的方法——喝通宁水、算日期,甚至尝试过一些荒谬、令人困窘的秘方,然而都没有效。当杭特出发前往印度时,我真的很高兴他走了。晚上一个入睡觉,不用担心听到他走向我房门的脚步声,对我而言真是一种恩典。”那些回忆令蕾娜颤抖起来。“我不喜欢和男人睡觉。我再也不想要那么做。”

“可怜的蕾娜。”瑞雪喃喃说道。“你早该告诉我这些事的。你总是急着替别人解决问题,却从来不揭发你自己的。”

“就算我告诉你,也不会改变什么。”蕾娜说道,然后无奈地微笑一下。

“如果决定权在我,当初我一定会替你选一个好一点的丈夫。我想爸爸妈妈当时被他的财富和地位冲昏头了,没有发现你们是如此地不适合。”

“不是他们的错。”蕾娜说道。“都是我的错——我根本不适合当任何人的妻子。我根本不该结婚的。我一个人独处比较快乐。”

“我们两个的婚姻,都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下是吗?”瑞雪哀伤地说道。“德瑞的脾气很坏,而你则失去了丈夫-——点也不像童话故事。”

“至少我们住得很近。”蕾娜说道,试图将那片愁云赶走。“这样让日子好过了些。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的。”

“对我而言也是。”瑞雪站起身来,紧紧地抱着她。“我祈祷从现在开始,你的生活会有好的转机。希望何爵士在地下安息!而你会很快找到一个懂得好好爱你的男人。”

“别那样祈祷。”蕾娜说道。“我不要男人。为孤儿院里的孩子们祈祷吧!还有可怜的陆太太,她快瞎了。还有皮先生的风湿症——”

“你真是个爱心氾滥的女人。”瑞雪对她微笑道。“好吧!我也会为他们祈祷的。”

当蕾娜来到镇上,每个人都好奇地询问她,想知道她丈夫生还的细节。不论她强调多少次,伦敦的那位“何伯爵”很可能是冒牌货,但马其镇的居民依然想要相信何杭特是活着的。

“哦,这可不是马其镇最幸运的女人吗?”当她一走进镇上的大街,乳酪店的老板就如是说道。

蕾娜微笑地放下篮子,等待老板为她准备要带去给孤儿院的乳酪。“在很多方面,我的确很幸运,魏先生。不过,如果你指的是关于我死去丈夫的传言——”

“如果你再度成为宅院的女主人。”魏先生红润的脸上带着笑意。“你一定会是个最美丽的女主人。”他将乳酪放进她的篮子中。

“谢谢你。”蕾娜说道。“不过,魏先生,我必须告诉你,谣言并不是真的。何爵士不会回来的。”

镇上有名的一对老处女姊妹花,跟在蕾娜身后走进乳酪店。其中一个走向蕾娜说道。“亲爱的,我们今天早上听到消息啦!我们真为你高兴,真的——”

“谢谢你,但那并不是真的。”蕾娜坚持道。“那个宣称是我丈夫的男人是个冒睥货。除非有奇迹,否则何伯爵不可能从船难中逃生的。”

“在你得到证实之前,还是可以抱持希望的。”魏先生说道。这时他那矮胖的妻子兰蒂从商店后方走了出来。她将一把雏菊放进蕾娜的篮子里。“如果上帝要让奇迹发生,”兰蒂愉悦地说。“那一定会发生在你身上的,夫人。”

他们都以为这个消息带给她希望,以为她要杭特回来。蕾娜觉得既困窘又不自在,于是匆匆地走出了商店。

蕾娜朝着孤儿院的方向走去,那是一栋残破的宅院,座落在小镇的东边。过去它曾经是有钱人家的豪宅,但在最后一任主人死去后,这个地方就荒废了。镇上的一些善心人士凑了一些钱,将这个地方重整,让二十几个孩子居住,并有一些老师在里面教导照顾他们。

蕾娜每次想到过去她手上拥有的钱,就感到一阵心痛-现在的她是没有办法这样花钱了。她多么想要改善孤儿院的环境。她甚至曾经将尊严摆到一旁,问亚瑟和珍妮是否愿意捐一些钱给孩子们,却被泠冷地拒绝了。新任何伯爵夫妇认为,那些孤儿必须学习,这个世界是个残酷的地方,而他们得自己想办法生存。

蕾娜叹口气走进孤儿院中,将篮子放在门口的地方。提着沉重的篮子走了那么远的路,令她的手臂酸痛得直颤抖。突然间她瞥到角落里一个棕色鬈发的人影。那一定是查理,他是个十一岁、正值叛逆期、随时想找新点子捣蛋的小男孩。

“我正希望有人可以帮我把篮子提进厨房呢!”她大声说道。查理立刻跑了出来。

“你都已经提了这么远,这一点路算什么,”查理说道。

蕾娜对这个满脸雀斑、有着一双蓝眸的小男孩说道。“别耍嘴皮子,查理。帮我把篮子提到厨房去吧。然后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今天早上没有上课。”

“是桑小姐把我赶出教室的。”他回答道,提起篮子,饥肠辘轳地瞥了一眼篮中的乳酪。“因为我太吵了,而且没有听老师的话。”

“为什么呢,查理?”

“那些数学我早就会了。只因为我比大家聪明,为什么我要坐在那里,无聊地浪费时间呢?”

“我懂了。”蕾娜说道,心想他说的可能是对的。查理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然而,他所需要的敦育却不是孤儿院可以提供的。“我会跟桑小姐谈一谈。不过,你也不能调皮捣蛋。”

他们走进厨房。厨娘戴太太微笑地向她打招呼。戴太太棕色的眼眸中,露出深感兴趣的神色。“何夫人,我们从镇上听说了——”

“那不是真的。”蕾娜打岔道。“只是一个有问题的陌生人,试图说服他自己——还有我们大家,说他是已故的伯爵。如果我丈夫还活着,他早就回来了。”

“我想也是。”戴太太似乎很失望地说道。“不过,如果那是真的,倒会是个很浪漫的故事.恕我直言,夫人,但你太年轻,也太美丽,当个寡妇实在太可惜了。”

蕾娜摇摇头,微笑一下。“我对我的生活感到很满意,戴太太。”

“我希望他死了。”查理说道,令戴太太惊喘一声。

“你这个小恶魔!”厨娘斥责道。

蕾娜弯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为什么你这样说呢,查理?”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伯爵,那你以后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他会要你待在家里,服从他的命令。”

“查理,不会的。”蕾娜严肃地说道。“不过没有必要争论这一点。伯爵已经死了——而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蕾娜从孤儿院返回她的小屋时,全身已经沾满了路上的尘土。当她走近屋前时,突然间有人在她身后喊了她的名字。她惊讶地停下脚步,发现那是她过去的女仆爱咪,提着裙摆从何家的宅院跑了过来。

“爱咪,你不该用跑的。”蕾娜说道。“你这样会跌倒受伤的。”

那个微胖的女仆用力地喘着气,脸庞因兴奋而红阔。“何夫人,”她喘息道。“哦,夫人——杨先生要我来告诉您——‘他’在这里——在城堡里——他们都在这里,还有——您必须马上过去。”

蕾娜困惑地眨着眼。“谁在这里?杨先生要我过去?”

“是的。他们把“他”从伦敦带回来了。”

“他?”蕾娜虚弱地问道。

“是的,夫人。伯爵回来了。”

正文 第二章

那些话在蕾娜的脑中回荡着——伯爵已经回家了,回家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她轻声说道。

为什么杨先生要把那个陌生人从伦敦带回来呢,她舔舔干燥的嘴唇,顿时觉得口中一阵酸涩。当她开口说话时,仿彿连声音都变了。“你——你看到他了吗?”

女仆点点头。

蕾娜盯着地板,然后勉强说道:“你认识我丈夫,爱咪。告诉我——这个男人——”她盯着女仆,无法把话说完。

“我想是的,夫人。不,我确定就是。”

“可是——伯爵已经死了。”蕾娜僵硬地说道。“他淹死了。”

“我陪你到城堡去吧!”爱咪催促道,拉起蕾娜的手臂。“你看起来很苍白。这也难怪,并不是每个女人死去的丈夫都会再度出现。”

蕾娜将手臂抽回。“等一下——我需要独处几分钟。等我准备好,我自己会过去。”

“好的,夫人。我会告诉他们。”爱咪用关心的眼神望着蕾娜一眼,然后回头往城堡走去。

蕾娜蹒跚地走回小屋,来到洗手枱前,将水倒进洗脸盆中,然后洗去脸上的污垢。她的动作僵硬,脑中徘徊着狂乱的思绪。她过去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她一向是个实际的女人。她不相信奇迹,也从来不期待奇迹出现,尤其是这一个。

但这不是个奇迹,蕾娜提醒自己。她放下凌乱的头发,试图将它梳理整齐。但她颤抖的手却不听使唤,发夹和梳子都掉落在地上。

在何宅等她的那个男人不是杭特。他是个陌生人,一个说服了杨先生和史医生的骗子。蕾娜只需振作精神,过去拆穿他的谎言,告诉大家他不是她丈夫,然后这整件事就会结束。她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将发夹别在头发上。

蕾娜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间四周的气氛似乎变了,变得沉重而有压力。小屋中是如此安静,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突然间她从镜中看到一个身影走进小屋中,令她几乎瘫痪。

蕾娜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镜中另一个人来到她身旁。一个古铜色脸庞的男人——金棕色的短发——深棕色的眼睛——还有那张宽阔的嘴,高大——宽阔的胸膛和肩膀——那强壮身躯所散发出的力量及自信,让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为之遁形。

蕾娜屏住了呼吸,她想逃跑,想尖叫、昏倒,但仿佛被变成了石头一般。他站在她身后,他的肩膀高过她的头,他的目光紧盯着镜中的她——那双眼睛是一样的颜色,然而——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那份专注令她全身的肌肤燃烧起来,那是宛如侵略者的目光。

当他的手触碰她的头发时,蕾娜惊恐地颤抖着。他将发夹一根根地从她的发间取下,将它们放在旁边的梳妆枱上。蕾娜盯着他,每次他取下一根发夹,都令她微微颤抖一下。“这不是真的。”她轻轻说道。

他用杭特那深沉、微微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不是鬼,蕾娜。”

她将目光从镜中别开,颤抖地转身面向他。

他比以前瘦很多,皮肤的古铜色令他看起来几乎不像个英国人,而他的头发也夹杂着金色和浅棕色。

“我不相信——”蕾娜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她的胸口开始紧绷起来,虽然她大口地喘息着,但她的肺部似乎仍没有足够的空气。一股浓浓的迷雾环绕着她,遮去了所有的视线和知觉,她跌进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中。

当她昏倒时,杭特接住了她。她的身体十分轻盈地倒在他的怀中。他将她抱到那张窄小的床上,然后坐在床垫上,依然将她抱在怀里。她的头向后仰,雪白的颈子从黑色的高领丧服中露了出来,他专注地盯着她。看着那张细致的脸庞。他几乎已经忘记一个女人的肌肤有多么细嫩美好。

她的嘴唇柔软,带着一抹哀伤,而那张脸则脆弱得像个孩子,她的美深深地震撼着他。他渴望着这个娇小、柔美的女人。他在心中盘算着,决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突然间她的眼睛睁了开来,严肃地望着他。他用暧昧不明的目光回望着她,不让她看到内心那个真正的男人。然后他扬起嘴唇对她微微一笑。

然而,她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个微笑,只是一味地睁大眼睛瞪着他。突然间,那潭清澈的碧眼中出现了一抹温柔——仿彿他是个迷失、需要拯救的灵魂。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颈边的那个疤痕。她手指的触碰在他肌肤上燃烧,他的呼吸急促,全身顿时僵硬起来。她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他?对她而言,他不是个陌生人,是那个她憎恨的丈夫。

她脸上的深情令他既惊讶又兴奋。他抗拒着那股想要将头埋在她双乳间的冲动,他很快地将她从膝上抱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害怕自己的情感!他一向为自己的自制力引以为傲的。

“你是谁?”她柔声间道。

“你知道我是谁。”他喃喃说道。

她摇摇头,显然感到困惑,然后别开目光。她走到一个放茶具的小柜子前,然后将茶壶及茶叶从柜子中拿了出来。“我——我来泡点茶。”她细声说道。“我们可以谈一谈。或许我能够帮助你。”

但她的手颤抖得太厉害,茶杯和茶盘互相碰撞着发出声音。

原来她决定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疯子或可怜人,他的唇上泛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他走向她,将她冰冷的手握起,他再次感受到触碰她的那股甜美震撼。他感觉到她肌肤的柔软,以及她细致的骨架。他想要对她表现出他的温柔,这个女人似乎有股魔力,将他内心最人性化的一面激发出来,她让他想要变成她渴望的那种男人。

“我是你丈夫。”他说道。“我回家了。”

她僵硬地望着他,双膝开始颤抖起来。

“我是杭特。”他的声音柔和起来。“别害怕。”

蕾娜听到自己惊喘、不可置信的笑声。她盯着他的脸,那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长得兴杭特是如此相像,然而,却又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陌生特质。

“我丈夫已经死了。”她紧张地说道。

他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会让你相信我的。”

他对她伸出手,紧紧地将她的头拉近,然后温柔地吻住她的唇。他不理会她抗议的呼喊,热情如火地吻着她。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推开,但却徒劳无功。他的唇带给她的那股性感悸动、那份甜蜜,令她讶异不已。他用他的牙齿、嘴唇,以及舌头,在情欲的火焰下挑逗着她,然后他紧抱着她的身躯,让她紧紧地贴向他。她被他抱紧在怀中,完全地被他占有——完全地被他渴望。她闻到他的气息是,那是一股夹杂着泥土、空气,以及微微的檀香的味道。

他的唇往下游移,找到了她颈旁的敏感部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吹拂在她肌肤上,将他的脸贴近,直到他的睫毛触碰到她的脸颊。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触碰和品尝过。

“哦,求求你。”她惊喘道。他的舌头已经来到她猛烈跳动的脉搏上。

“喊我的名字!”他轻声说道。

“不!”

“说吧!”他的手罩住她的胸脯,修长的手指逗弄着那敏感的小丘,他温热的掌心让她的乳尖硬挺起来。蕾娜猛力地挣脱开来,向后退开了几步。

蕾娜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疼痛的胸脯,惊讶地瞪着他。他脸上面无表情,但他沉重的喘息告诉她,他和她一样试图从刚才的激情中恢复过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喘息道。

“你是我妻子。”

“杭特以前从来不喜欢亲吻的。”

“我已经改变了。”他平静地说道。

“你不是杭特!”她说道,然后冲向门口。

“蕾娜。”她听到他说道,但她没有理会他。“蕾娜,看着我。”

她停下了脚步,然后不情愿地回头看着他。

他的掌心中拿着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她问道。

“过来看看。”

她不情愿地走向前去,盯着他手中的那个东西。他用拇指打开掌心中那个翡翠的小盒子,里面是她的肖像。

“过去几个月来,我一直盯着这幅肖像看。”他喃喃说道。“即使当时在船难之后,我不记得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他将小盒子盖起来.然后放回外套口袋中。

蕾娜疑惑地望着他。她觉得仿彿在梦中一般。“你怎么会有那个东西?”她轻声问道。

“是你给我的。”他回答道。“在我离开前往印度的那一天。你忘了吗?”

是的,她记得。当时杭特急着离开,甚至没有耐心道别。但蕾娜还是将他拉到一旁,塞给了他那个小盒子,而杭特似乎被蕾娜的礼物感动了。曾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很甜蜜。”他曾如此说道。“谢谢你,蕾娜。”虽然两个人共同经营了两年的婚姻,充满的尽是不愉快的回忆,甚至没有友谊可言。然而,蕾娜还是为他感到担心。

“我会为你的平安祈祷的。”她这么告诉他,然后他笑了起来。

“别浪费你的时间为我祈祷。”他说道。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一定还是为我祈祷了。”他喃喃说道。“所以我才能平安回来。”

蕾娜的脸顿时一片雪白,她这才明白一个事实,只有她的丈夫才会知道他们离别时所说过的话。“杭特?”她轻声说道。

他抓住她的手时,稳住她的身子,然后低下头,用深邃的眼眸望着她。“你该不会又要昏倒了吧?.”

她惊讶得无法回答,她让他带她走到一张椅子旁,然后跌坐在上面。他蹲在她身旁,用手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粗糙的手指抚遇她柔嫩的脸部线条。“开始相信我了吗?”他问道。

“先——先告诉我一些只有我丈夫才可能知道的事。”

“天啊!杨杰姆和史医生已经跟我来过这套了。”他停顿下来,看着她身上的丧服,他的注视让蕾娜畏缩一下。“你的左腿内侧有一个淡棕色的印记,”他柔声说道。“你的右乳上有一个深色的雀斑。还有你的脚跟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你小时候在某个夏天被石头割伤的。”他微笑地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你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我可以告诉你——”

“够了。”蕾娜红着脸很快说道,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端详着他,看着他深色的胡渣,尖削的下巴,以及过去曾经饱满、而今却凹陷的双颊。“你的脸变了。”她说道,害羞地触摸着他高高的颧骨。“如果你没有瘦这么多,或许我会认得你。”

他转头吻了她的掌心.让她吓了一跳。蕾娜感觉到他温热的唇,不禁紧张地将手抽回。

“而且你的穿着打扮也不一样。”她继续说道,盯着他灰色的紧身长裤,破旧的白衬衫,以及过时的领结。杭特过去总是穿着最流行的服饰,上等的黑色呢绒外套、刺绣的背心,皮质或羊毛长裤,他的晚宴服更是高级,剪裁合身的黑色外套,烫得笔挺的长裤,白得发亮的棉质衬衫,以及用香槟擦拭过的皮鞋。

杭特嘲谵地微笑一下。“我本来想回来换衣服的。”他说道。“不过我找不到我的旧衣服。”

“亚瑟和珍妮把所有的东西都丢掉了。”

“包括我妻子。”他环视着这间小屋子,棕色的眼眸顿时冷淡起来。“我叔叔竟然让你住在这种地方。他会付出代价的。我本来以为他不是这么恶劣的人。”

“这里已经够舒适了——”

“对一个洗衣妇而言都不够,更别说是我的妻子了。”杭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令蕾娜几乎跳了起来。他看到她惊吓的反应,目光又和缓下来。“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会得到应有的照顾的。”

“我不想要——”她脱口而出,然后又惊恐地停顿下来。她抿起嘴,不安地盯着她的大腿。这真是一场噩梦——杭特回来了,又会开始像以前一样主宰她的生活,夺走她的自由舆独立。

“怎么了,亲爱的?”他轻声问道。

蕾娜惊讶地盯着他的脸。“你以前从来没有那样叫过我。”

杭特的手来到她纤细的颈子,用拇指爱抚着她的下巴,没有理会她的颤抖。“过去的一段时间中,我有很多时间思考,蕾娜,我花了好几个月在开普敦疗伤,然后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回到英国,每当我想到你和我们的婚姻,我就觉得过去的我是个自私的混蛋。我向我自己发誓,等我一回到你身边,我们会重新开始。”

“我不认为那会行得通。”

“为什么呢?”

“过去发生过太多事情了,而且我——”蕾娜停顿下来,吞咽了一口,然后泪水盈满她的眼眶。她努力想要阻止它们,然而不愉快的回忆却充斥在她脑海中。为什么杭特要回来呢?命运又将她带回她所痛恨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像个刚被释放的犯人,顿时间又被关回牢房中。

“我明白了。”杭特放下他的手。“事情不会像以前一样了。”他说道。

“你不能改变你自己。”蕾娜说道,一颗泪珠滑落她的面颊。

她听到杭特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到他的手指拭去她咸咸的泪水,蕾娜别过头,但杭特倾身靠向她。

“蕾娜,”他轻声说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我不是怕你,”她说道。“我只是不想再当你的妻子了。”

过去的杭特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恼怒不已,甚至用严厉的言辞怒骂她。然而,这个男人却平静地注视着她。“我会设法改变这一点的,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蕾娜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我希望我们能够分居,就像你去印度之前一样。”

“这一点我不能答应你,亲爱的。”他的语气轻柔,但她听得出他的决心。“你是我妻子。我想要再度回到你的生命中——还有你的床上。”

蕾娜的脸顿时一片惨白。“你为什么不去找康夫人呢?”她急切地说道。“她会很高兴你的归来的。她才是你要的女人,不是我。”

杭特的面容警觉起来。“现在她对我毫无意义了。”

“你们爱彼此。”蕾娜说道,希望他赶快走开。

“那不是爱。”

“至少我是那样相信的!”

“想和一个女人上床,和爱一个女人,完全是两回事。”

“我知道。”蕾娜回答道,强迫自己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以前就说过很多次了。”

杭特一句话也没有说,他静静地站起身来。蕾娜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房间的另一边。

蕾娜在心中对自己发誓,她再也不会让他上她的床。“我会试图接纳你。”她说道。“除了一件事。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再有任何亲密的关系。过去我不但没有取悦过你,而且我无法为你生育,所以你最好另寻新欢满足你的需求。”

“我不想要别人。”

“那么你只有对我用强了。”她说道。当他走向她时,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她无法读出他睑上的表情,他在生气吗?他是轻蔑她,还是觉得有趣?他的手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臂。蕾娜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感觉到过去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慌又扫遍她全身。

“不。”他柔声说道。“在你准备好之前,我是不会上你的床的。”

“那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

“也许吧!”他停顿下来,审视着她的脸庞。“当我不在时,你跟过别的男人吗?”

“没有。”她轻笑一声说道,惊讶他竟然会以为那是她不想要他的原因。“天啊,当你离开之后,我根本不想要任何男人了!”

这句话让他嘲讽地微笑一下。“好。虽然我不会怪你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不过我无法忍受想像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疲惫地揉揉颈背,蕾娜又看到他颈子上另一个伤疤。

“你的头——”她喃喃说道。

“是船难。”他谨慎地说道。“整个船裂开了。我们都撞成一团,直到船身撞上一块岩石。我的头撞到了一个东西,不过我不记得了。在那之后的几个星期,我甚至不记得我自己的名字。”他站在原地,看着蕾娜走向他。

蕾娜突然觉得同情起他来。她无法忍受想像他承受那样的痛苦。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伤疤,她的手指埋入他发问,探索着他的头皮。那道疤很长,她猜想那几乎会让他的整个头颅裂成两半,当她摸着他的头时,她听到他屏住了呼吸。“痛吗?”她问道,立刻抽回她的手。

他摇摇头轻笑了一声。“不,你带给我的是另一种疼痛。”

蕾娜警觉地望着他,然后垂下目光盯着他的大腿。她惊讶地发觉,自己无心的触碰对他所造成的影响,他长裤下方的男性象征无疑地硬挺了起来。蕾娜红着脸,急忙退开身子。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对不起,亲爱的。一年的独身生活让我失去了所有的自制力。”他用一种令她腹部为之翻搅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他对她伸出一只手。“来吧,蕾娜。我想回家了。”

正文 第三章

蕾娜本想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的,但她不想在她丈夫面前宽衣解带-她已经相信他所说的是真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将头发梳理整齐,注意到他注视她的热切目光。当地整装完毕,他走到她身旁,伸出他的手臂。“走吧?”他扬起一道眉毛说道。“大家都在等着,看你是否会跟我一起出现。”

“我有选择吗?”她问道。

他用一个嘲讽的眼神望着她。“我可不希望你又哭又叫地被我拖着过去。”

蕾娜向后退了一步。她思索着,如果自己挽着他的手臂和他离开,这表示她又将回到过去那种生活模式,而且没有回头的余地。

杭特拉起她的手,修长的手指紧握住她。“来吧!”他说道,开始带她走向何家的大宅院。

“伯爵和夫人会需要一些时间离开的。”蕾娜说道。

“他们不是伯爵和夫人。”他简洁地说道。“你和我才是。我会要他们今天晚上就离开城堡。”

“今天晚上?”蕾娜吓了一跳。“可是你不能这么快就把他们赶走。”

“不能吗?”他的脸严肃起来,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她五年前嫁的那个男人。“我不允许亚瑟和珍妮继续留在这里。玷污何家的城堡。你和我会住在城堡的主卧房中。”

“亚瑟和他的妻子会住在客房吗?”

“不。”他坚决地说道。“让他们住在小屋里,或者他们可以另找地方住。”

这个念头让蕾娜惊恐地笑出声来。“那样太过分了。我们必须让他们住在城堡的客房。”

“如果他们让你住在仆人的小屋中,那么现在要他们住在那里,还算是便宜他们了。”

“你不可能那么轻易赶走他们的。”蕾娜说道。“他们会用尽一切方法,证明你是个冒牌货。”

“我会把他们赶出去的。”他严肃地说,然后转过她的身体面向他。“不过,在我们进城堡之前,告诉我一件事。”他说道。“你还有怀疑吗?”

“有一点。”蕾娜勉强说道。

“你打算让别人知道吗?”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蕾娜迟疑着。“不。”她轻声说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她咬着下唇,试图想向他解释,在她内心,她觉得不应该否定他。最好的方法,是慢慢等待,让时间证明一切。如果他不是她的丈夫,迟早他会露出马脚的。“因为如果你不是我丈夫,”她说道。“我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露出一个微笑,但笑中并没有笑意。“没错。”他说道,然后他们沉默地走进城堡。

“我很惊讶他们把屋子弄成这个样子。”当他们走进何宅时,杭特如此说道。过去的古典窗帘以及旁边小桌上的法国花瓶,如今已被裸体的大理石雕像和桃红色及紫色的丝绸所取代。屋内中古时代的壁炉平台也被改建了,现在壁炉上方是一面庞大的镜子,四周镶着金色的天使。

杭特皱了皱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高雅的家弄成像妓院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蕾娜回答道。“我根本不知道妓院是什么样子。”

这个尖酸的回答令他露齿一笑。“在我的记忆中,你宁愿我拜访妓院,也不愿我上你的床。”

蕾娜不自在地别过脸,看着四周的摆设。“可惜现在这些都必须保持原状了。”

“为什么?”

“因为那样太浪费了。”

“我们可以负担得起的。”

“你最好先看看家族的帐本,然后再下定论。”蕾娜低声说道。“当你不在时,我们的钱恐怕已经都被花光了。你叔叔是个相当奢侈的人。”

杭特点点头,然后挽着她的手走进大厅。他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似乎对周遭的环境十分恰然自得。倘若他是个冒牌货,应该会感到不安的,但他却没有。

蕾娜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再度一起走进这间屋子。她已经将所有与他共处的回忆都埋葬起来。而现在,他这么突然地回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就在这里,虽然他的大手正挽着她的手臂,而她的唇上还有他的气息。

旋转楼梯旁站满了至少五十个仆人,卧房的女仆、门房、男仆、厨房员工,以及其他负责不同工作的仆人,所有的仆人们都带着兴奋的眼神望着他们。蕾娜站在他的身旁,表示他的身分已经确定。无疑地,他们都想要赶快摆脱亚瑟和珍妮,毕竟,他们实在是太难取悦了。

女管家带着微笑走上前来。“何爵士。”她说道,圆胖的脸上带着光采。“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欢迎您回来,爵爷。”

其他仆人也纷纷表达同样的喜悦。杭特微笑了一下。“谢谢你,葛太太。离开了这么久之后,我怀疑我是否还会想要离开英国了。”他环视着众人。“唐先生在哪里?”他问道,唐先生是在何宅工作了十几年的一个门房。

“他已经离职了,爵爷。”女管家谨慎地回答道。“他不想为现任的伯爵工作。”

杭特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葛太太继续说道。“我希望您不会怪唐先生,爵爷。您的死让他十分沮丧,因为——”

“我不怪唐先生。”杭特说道,然后带着蕾娜走向接待室。“来吧,亲爱的。该是我接手重新整顿这个家的时候了。”

“他在那里!”当他们走进楼上的接待室时,一个声音喊道。接着是一群人欢呼的声音。当然,亚瑟和珍妮也在那里,还有杨先生和史医生,以及其他一些何家的亲戚。大家都想亲眼目睹这位陌生人。

亚瑟首先走了过来,用轻蔑的眼神望着杭特。“看样子你已经拉拢了蕾娜。”他转头望着她,然后嗤声说道:“我认为你做错了,亲爱的。我很惊讶你这么轻易就被这个恶棍给骗了,你真是个懦弱的女人。”

蕾娜直视着他。“我向你保证,亚瑟爵士,这个男人的确是何杭特爵士本人没错。”

“他一定给了你好处,让你这么支持他。”亚瑟斥声说道。“哼!我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法庭处理。我不允许任何冒牌货随便来到何家,宣称自己是何伯爵。首先,他只不过长得像何伯爵罢了。而且,真正的伯爵本人比他胖多了。”

蕾娜身旁的那个男人笑了。“减轻体重并不是什么罪,亚瑟。”

亚瑟审视着他。“而你这么突然地‘想起来’是庞大家产的继承人吗?这倒是方便。”

杨先生平静地插口说道:“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个人的身分。亚瑟爵士。我们询问过他的过去,发现一切都符合事实。我们也在他的身体上.找到特别的印记,包括他小时候打猎受伤,留在肩膀上的疤痕。甚至检视了他的笔迹,而那和何伯爵的几乎一模一样。虽然他的外貌有所改变,然而,目前为止,任何见过他的人,都认为他就是伯爵本人没错。”

“我不认得他。”亚瑟说道。“我妻子也一样。”

“那是当然,因为如果他真的是伯爵的话,你们两人承受的损失最大。”史医生嘲讽地说道。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此外,连他自己的妻子都认他了,而她是一位最有荣誉感的女人。大家都知道,她是绝对不会随意接纳一个陌生人,宣称他是自己的丈夫。”

“除非她有利可图。”珍妮说道,用一根手指指着蕾娜。“如果她能够夺回何家的财产,她会毫不犹豫地上任何一个男人的床的。”

蕾娜愤怒地惊喘着。“你不能这样无理地指控我!”

“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等不及想要勾引男人。”珍妮刻薄地说道。“你用你孤儿院的那套假慈悲,倒是唬了不少人。不过我知道你的骨子里是——”

“够了!”杭特说道。他眼中那股凶光令众人不寒而栗。他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亚瑟,令他开始冒汗。“给我滚出去。”杭特说道。“立刻拿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否则,我就把它们全部烧掉。现在给我滚吧!算你们走运,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对我妻子的所作所为。”

“我们对蕾娜十分仁慈。”珍妮吼道。“她乱告什么状啊?”

“滚出去!”杭特对珍妮走近一步。

珍妮急忙冲到门口,她的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你简直像只禽兽。”她斥道。“别以为你可以唬得过人——你根本不是何伯爵。你比外面的野狗还不如!”亚瑟和她一起来到门边,仆人们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杭特低下头,将嘴靠近蕾娜的耳边。“原谅我。我不知道他们会那样攻击你。”

蕾娜转过头,惊讶地望着他。杭特从来没有对她道过歉——他太骄傲了。“有时候我几乎快同意珍妮的话了。”她轻声说道。“你一点也不像我嫁的那个男人。”

“你宁愿我回到过去的那个样子吗?”他轻声问道。

蕾娜困惑地眨眨眼。“我不知道。”当众人迎向前来,恭贺他的归来时,她默默地站到一旁。

仆人们忙着听从两位主人的命令。杭特下令要亚瑟和珍妮立刻离开!蕾娜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份羞辱的。珍呢怒气冲冲地指挥仆人收东西,不时出言辱骂任何挡了她路的人。

蕾娜困惑地在宅邸中走来走去。楼上的一些房间和以前一样,没有重新被装潢过,因此依然保持高雅的布置。

“在巡视房间啊?”门口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蕾娜转过头,看到珍妮站在那里,她看起来就像刀锋一样尖锐。

蕾娜对她感到十分同情。她知道失去头衔和财富对他们而言,是相当大的打击。对一个喜欢权势的女人来说,要回到过去平凡的生活,一定很难承受。“我很抱歉,何夫人。”她诚心地说道。“我知道这样的情况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省省你的假慈悲吧!你以为你赢了。对不对?哼,我们会想办法夺回头衔的。亚瑟依然是继承人的第一顺位,而且我们有两个儿子——而大家都知道,你是无法生育的。这一点你告诉那个冒牌丈夫了吗?”

蕾娜的脸一片惨白。“你难道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吗?”

“没有羞耻心的是你。如此饥渴,自愿地爬上一个陌生人的床!”珍妮面目狰狞地说道。“这几个月来,你假装一副圣女的模样,那张如天使般的面孔,和淑女般的举止。但骨子里,你不过是一只发情的母猫罢了——”

她的话被一声怒吼打断了。两个女人惊讶地回过头,看着走进房中来的杭特。他抓住珍呢,摇晃着她的身体,他的神态阴沉而令人畏惧。“倘若你不是个女人,”他说道。“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放开我!”珍妮喊道。

“求求你。”蕾娜走上前说道。“杭特,不要。”听到他的名字令他竖直了背。

“没有必要闹成这样。”蕾娜走向他说道。“没关系的。让她走吧,看在我的面子上。”

他嫌恶地放开珍妮。她立刻冲出房外。

蕾娜惊讶地看着她丈夫转身面向她。他看起来如此愤怒,她从来没有看过杭特脸上有过这种粗野的表情,过去,即使在他最生气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让失控的情绪表现出来,总是维持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但现在的他却变了,那文明的面具已经不复存在——出现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男人。

“珍妮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他说道。

“她是太愤怒、太难过了。”蕾娜说道。“没关系的——”杭特朝她走了过来,令她惊喘一声。一只大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往后仰。他专注的眼神审视着她的脸。

蕾挪用舌尖舔湿她干燥的唇,她感觉到下腹部传来一股愉悦的悸动,她呼吸急促起来,望着面前那宽阔的胸膛,想起了他结实的身体贴着她的感觉,以及稍早他吻她时的兴奋。

珍妮的指控并没有错。蕾娜不能否认,她深受这个男人吸引,而她过去从来没有对她丈夫有过这种感觉。这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改变了的关系吗?或者这表示他根本不是杭特?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需要独处一下,厘清一些思绪。“别碰我。”她轻声说道。“我无法忍受。”

杭特放开她,她向后退开一步。他那双深棕色、炯炯有神的眼眸,的确就是杭特的眼睛——可是现在,那双眼睛中带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深情。

“你怎么可能是我的丈夫?”她用头抖的声音说道。“可是你又怎么可能不是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觉。”

她怀疑的眼神并没有让杭特畏缩。“如果你不接纳我,就去告诉大家吧。”他说道。“这完全由你决定,没有你的支持,我没有任何机会说服别人相信我的身分。”

蕾娜用手摸了摸她潮湿的额头,她不想要独自下决定,或承担错误风险——如果这真的是个错误的话。“我们可以等你母亲旅游回来。”她说道。“如果她听到你归来的消息,她一定会马上赶回来的。我会接受她的决定,一个母亲一定会知道自己的儿子的——”

“不。”他的脸色严肃。“你决定。我是你丈夫吗,蕾娜?”

“我想杨先生是对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

“管他什么证据,我是你丈夫吗?”

“我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她说道,依然固执地不肯给他一个是或否的答案。“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我们一向不亲密,除了在肉体上,但即使是那方面——”她结巴道,整个脸红了起来。

“过去的我并不体贴。”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知道如何在床上对待一个妻子!我应该把你当情妇对待的。我应该引诱你,事实是,我是个天大的傻子。”

蕾娜垂下目光。“我不是你所要的女人。”

“那不是你的错。”

“你娶我是为了生儿育女,但我却不能给你-”

“那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打岔道。“看着我,蕾娜。”她没有看他。于是他将手指埋入她发间,强迫她抬起头来。“我不在乎你是否能够生育。”他说道。“已经无所谓了。”

“当然有所谓——”

“我已经改变了,蕾娜。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们之间是有希望的。”然后是一阵静默。蕾娜盯着他宽厚的唇,狂乱地想着,不知他是否会再吻她。

突然间他似乎作下了决定。他的手往下在她身体游栘,他掌心微微的触碰,令她的胸脯因需要而胀痛。他将唇移到她的颈部,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喉咙上。当他的舌尖触碰到她的脉搏时,蕾娜惊喘了一声。“你的肌肤像孩子一样细嫩。”他轻语说道。“我想要脱去你的衣服——将赤裸的你搂在怀中——好好的爱你,弥补我过去错失的一切。”

蕾娜的脸红了起来。她试图将他推开,但他却紧紧地将她搂住。他低下头,来到她颈部和肩膀连接处的敏感地带,轻咬着她衣料下的肌肤,这激情的接触令蕾娜颤抖起来。她弓起了身子。“哦——”

“印度人相信,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丈夫,她的生命就没有价值。”他说道,轻吻着她的喉咙以及她的耳后。然后他带着幽默说道。“他们会觉得你是个十分幸运的女人,因为你的丈夫竟然在死后生还了。”

“没有你我过得很好。”蕾娜说道。她的双膝发软,令她不得不抓住他的肩膀。

她感觉到他在她耳边微笑。“在印度,你会在我的葬礼上活活被烧死,这样你就不需要痛苦地过着没有我的日子,这是他们的习俗。”

“那太野蛮了!”他的手来到她裙下,爱抚着她臀部的曲线,令她闭上了眼睛。“求求你,我不想要——”

“让我摸你,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多久?”她忍不住问道。

“一年多。”

她感觉到他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背脊。“如果一个寡妇不想被活活烧死呢?”她喘息着问道。

“她别无选择。”

“当初我听到你的死讯时,我虽然难过,但还不至于想自杀.”

他笑了。“当你听到船难时,恐怕还为自己感到庆幸吧!”

“不。”她很快说道。但一抹罪恶感的红晕在她脸上泛起。

杭特抽开身望着她,然后唇上出现一个嘲讽的微笑。“骗人。”他说道,然后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我真的没有——”蕾娜不自在地说道,但他随即改变了话题。

“我要你去订做一些新衣服,我不希望我的妻子穿得破破烂烂的。”

蕾娜低头看着自己破旧的丧服。“可是钱的问题——”她说道,心中想着,能有新衣服穿真不错,她已经厌倦穿黑色和灰色的衣服了。

“钱不是问题,我要你把所有的丧服都扔掉,甚至烧掉都没有关系。”他摸了摸她丧服的高领。“顺便订制一些性感内衣。”

蕾娜这一生,除了白色棉质睡衣外,从来没有穿过其他东西上床。“我不需要性感内衣!”她说道。

“如果你不去订做,那我就去帮你买。”

蕾娜抽开身,紧张地站到一旁。“我不会穿那种挑逗的衣服的。我很抱歉,不过你必须了解,我——我是不会自愿去找你的。我知道男人不能没有——也知道你有生理需求——”蕾娜感觉到自己的脸红到了耳根子。“我希望你会——我是说,我希望——”她鼓足勇气说道。“请不要迟疑地去找其他女人,去满足你的男性需求,我不会在意的,就像你离开前一样。”

杭特睑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被侮辱了一般,但同时又有打趣和恼怒的神情。“这次你不会那么幸运了,亲爱的。我的男性需求只会被一个女人所满足——除非你臣服于我,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蕾娜坚决地抬起头。“这一点我是不会屈服的。”

“我也不会。”

四周的气氛顿时带着挑战。蕾娜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当杭特对她微微一笑时,她几乎在他的笑容中融化瓦解。

她过去从来没有想过杭特的长相。他英不英俊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他们的婚姻是她父母做的安排,而她接受他们的判断。之后,他们不幸福的婚姻让她更没有时间去思索他的外貌。这是第一次,她发现他其实很英俊,非常英俊,而且有一种迷人的特质,几乎让她为之神魂颠倒。

“我们看看谁撑得久吧!”他说道。蕾娜脸上的表情一定透露了她内心的想法。因为当杭特离开房间时,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并挑逗地回头望了她一眼。

正文 第四章

当晚,杭特试图专注于一件事——找到那些札记——但他的思绪始终让他无法专心。他无心地翻找着那些从仓库搬到他房内的箱子。目前为止,他只找到一些旧衣服,而那些衣服对他而言都太大了。

他叹口气,盯着墙上悬挂的金色挂毯。过去的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房间内。突然间有这么豪华的居住环境,对他而言实在太震撼了。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套上一件法国的丝质长袍。那件长袍虽然有点过大,但系上腰带之后,就显得合身许多。虽然长袍上带着一股霉味,不过衣服的料子十分柔软舒适,那是棕色和米色丝绸编织而成的,上面还镶着金边。

他的注意力回到眼前的箱子,他皱起眉头,心想那些札记到底在哪里。有可能在他“死后”,有人找到了它们,不是被毁掉了,就是被收到别的地方。他摸摸下巴,搔着他的胡渣,心想不知蕾娜是否知道它们的下落。

自从晚餐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蕾娜。她吃得很少,然后就回房去了,像一只受惊吓的小白兔,躲他躲得远远的。

很不幸地,他今晚又必须独自度过了。他不愿意强迫一个女人上他的床,不管他多么想得到她。他需要时间和耐心,得到蕾娜的信任,她是值得等待的。那天下午,她对他的吻的反应,让他信心倍增。她虽然决心要拒绝他,但她并不是冷感,甚至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她热情地回应了他的吻,想到这点,就令他全身因欲望而疼痛。

他挣扎地控制着自己,唇上泛起一抹微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独身太久了。在此刻,他可以上任何女人的床,但他依然决定过着僧侣般的生活,虽然他那美丽的妻子就睡在隔壁房。

他将那个中间有蕾娜肖像的小盒子,放在墙边的小桌子上,用手指抚过那镶着翡翠的画框。他熟练地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画像,她那熟悉的脸庞,像以往一样,带给他一股温暖清新的感觉。

蕾娜是个特别的女人,对他人总有着非凡的爱心。慷慨而善良的她,似乎总是有办法接受他人的缺点。要占她的便宜太容易了——她需要一个男人保护她、支持她。她需要很多东西,而那些都是他愿意给她的。

突然间他有股冲动,想要再见到她,确定他是真的和她在一起,于是他走到与她房间相连的起居室门口。

“蕾娜。”他轻轻敲门说道,仔细倾听门内的动静,然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又重复喊了她的名字,然后试图打开门,才发现门是锁上的。

他知道蕾娜试图在他们两人之间制造距离,然而,男性的自尊在他体内爆发。“打开门。”他说道,继续转动着门把。“现在,蕾娜。”

然后她回答了,声音比往常更为尖锐一些。“我——我今晚不想见到你。”

“让我进去。”

“你答应我的。”她指控道。“你说过你不会对我用强的!”

杭特用身体撞击着门,很快地门就被撞开了。“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用门锁来相隔。”他简洁地说道。

蕾娜站在床边,她的脸一片惨白,瘦弱的手臂紧紧地抱住自己。从她的神态看来,他知道她是用尽了每一丝自制力,才没有飞奔出房外。她看起像个天使,身上穿着雪白的棉质睡衣,她的头发像一道深色的瀑布,披落在她肩上。杭特想起他的手罩住她胸脯和臀部的柔软感觉,以及他吻她时的甜美,他的鼠溪部开始有了反应。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如此渴望一个女人是什么时候。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深深为她颤动。

“请你离开。”她颤抖地说道。

“我不会弓虽.暴你的,蕾娜。”他直接说道。“如果那是我的企图,我现在已经压在你身上了。”

他的话令她畏缩。“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想问你,你是否知道我的东西在哪里?”

蕾娜思索一会儿。“当亚瑟搬进来时,他卖掉和毁掉了大部分的东西。”她说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杭特露出皱容,暗自在心中咒骂亚瑟。他只希望那个混蛋没有找到那些札记,或发现里面的秘密——最好它们已经被毁掉了。

“我已经叫仆人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拿到你房间去了。”蕾娜喃喃说道。“你在找什么呢?”

他耸耸肩,保持着沉默。那些札记有可能放在屋子的某个地方。如果是这样,他不希望蕾娜知道它们的存在。

他走进房间,注意到她向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看起来很美,但也很紧张。她小小的下巴防卫地往上抬起,她的目光注意着他身上的长袍,她不安的眼神告诉他,那件衣服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怎么了?”他沙哑地问道。

她皱起了眉头。“你不记得吗?”

他摇摇头。“告诉我。”

“上次我们——你最后一次来拜访我时,就是穿这件衣服。”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地表示,那次的经验并不愉快。

他听到自己喃喃地道了歉,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杭特用一种夹杂着愤怒和懊悔的表情望着他的妻子,想要抹去她眼中的不安。

“我告诉过你,事情会改变的。”

“是的,爵爷。”她喃喃地说道,显然并不相信他。

他暗自在心中咒骂,在地毯上踱着步。他知道如果他现在离开,她一定会大大地松一口气,但他还不想离开。他已经太久没有和人相处了。他很寂寞,而和她相处是他唯一的慰藉,虽然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房间庸俗的布置似乎比他的房间还糟。整张床简直像个雕塑品,旁边挂满了金色和红色的珠帘,天花板上雕塑着金色的贝壳和海豚——中间还有一面庞大的镜子,镶着裸着上半身的美人鱼。

蕾娜看到他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于是打破沉默说道:“珍妮一定对自己的长相感到很满意。否则,她为什么在睡觉时还想看着自己呢?”

她的纯真令杭特笑了起来。“我不认为那面镜子的功用是为了反射睡觉的。”他嘲讽地说道。

“你是说她想看自己在——那个?”这个念头显然令蕾娜十分震惊,她的脸红了起来。“可是为什么呢?”

“有些人喜欢在做那件事的时候看着他们自己。”

“可是珍妮不像那种女人——”

“很多人在闺房中的表现,和他们在外面的表现是很不一样的。”他走到她身边说道。

他以为她会走开,但她却一动也不动,用那双绿色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他感觉到她眼中的好奇。“你曾经——”她开始问道,然后很快又闭上了嘴。

“没有,没有在镜子底下过。”他诚实地说道.但这个念头立刻令他兴奋起来。他幻想将蕾娜推在床上,掀起她的睡衣,将他的头埋在纤细的双腿之间,看着他们身体交缠的影像反射在镜子中。

“我认为那是个傻主意。”蕾娜说道。

“我的格言是,对于没有做过的事,不要随便下定论。”

她轻声笑了出来。“那样的格言可能会让你惹上麻烦。”

“的确。”他懊恼地说道。

他的表情告诉蕾娜,他回想起了一些在印度的回忆,而那些回忆并不愉快。“你在旋途中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她犹豫地问道。“你所追求的刺激和冒险?”

“我发现所谓的刺激和冒险,都被夸大了。”他回答道。“我从旅行中所学到的,是我对家庭的新认知。那份归属感。”他停顿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还有你。”

“可是那又会维持多久呢?”她静静地问道。“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还有我,很快地又会让你感到厌倦,就像以前一样。”

“我会永远渴望你。”一个声音从内心呼喊出来,令杭特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要这种生活,他想要她,他要永远留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

“相信我。”他沙哑地说道。“我可以躺在你怀中一万次,也不会感到厌卷。”

她怀疑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微笑了一下。“在一年多的独身之后,爵爷,我相信你对任何女人都会感兴趣的。”

她走到梳妆枱前,开始梳着它的头发。那是在暗示他离去的动作,但杭特并没有理会。他跟在她身后,将身体靠在墙上望着它。“在印度,独身是一种美德的训练。”他说道。

“是吗?”她冷淡地说道。

“那可以训练一个男人对他自身以及周遭的环境,产生自制的能力,让他更接近超脱的境界。在印度,他们在许多神殿中放置晴色的图片,而拜访那些神殿则可以测试一个人的耐力。只有修练最高的人,才不会被那些图片给撩起欲望。”

蕾娜继续編著她的发辫。“你曾经去过那些地方吗?”

“当然,不过我并不是有什么耐力的人。”

“是吗?”蕾娜嘲讽的语气令他几乎笑了出来。

“我公司的人告诉我,我的反应是一个正常英国人的反应。印度教的人有十分高超的耐力,能够控制喜悦与痛苦,直至他们达到一个可以控制自己身体和心灵的境界为止。”

“异敦徒。”蕾娜说道。

“哦,是的。他们崇拜很多神,包括野兽之神和生育之神。据说那个神发明了好几百万种的莋爱姿势,不过他只传授给他的徒弟几千种。”

“好几百万——”蕾娜惊讶地转头看他。“可是只有一——”她盯着他,显然震惊不已。

杭特脸上打趣的面容消失了。突然间他说不出话来,用同样惊讶的表情望着她。原来她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以为只有那么一百零一种机械式的方式,难怪她这么不想要他回来。

“蕾娜,”他柔声说道。“有一些事情我从来没有教过你,一些我应该做的事——”

“没关系。”她不自在地说道。“拜托。我并不想谈论我们的过去——尤其是那个部分。我想睡觉了,我很疲倦。”她掀开被单,她的小手抚过柔软的丝质布料。

杭特知道他应该离开了,但他却不自觉地走过去,抓住她纤细的手。他将她的手拿到唇边,用她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和下巴,强迫她接受他压在她掌心的吻。她颤抖着-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延伸到她的手臂,而她并没有试图将手抽回。

“有一天你会让我躺在你身边的。”他喃喃说道,望了她的床一眼,然后看着她的绿眸。他缓缓地放开她的手。她立刻揉了揉它。“我弄痛你了吗?”他关心地皱眉问道。

“没有。只是——没有。”她将手垂到身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杭特感觉到心中一阵痛苦,懊悔地摇了摇头。他立刻离开了房间,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待在那里,将会无法克制他的欲望。他回头望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关上门离去。

蕾娜这才发现,他们昨天的访客和今天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何宅中七十四个房间现在都挤满了人,当地的政客、名门贵族及镇上的人,都因何伯爵的归来而前来祝贺。

“要请他们离开吗?”早上当宾客,前来时,蕾娜问杭特。“葛太太可以告诉访客,说你身体不舒服!”

“让他们进来吧-”他坐在图书室中的椅子上说道。“我想见见一些熟面孔。”

“可是史医生建议你这几天多休息,调适你刚回家的——”

“我已经休息了好几个月了。”

蕾娜诧异地瞪着他。“这样会闹成一团的。”她说道。“你不能同时告诉每一个人事情发生的经过。”

杭特微笑一下,但他的语调依然坚决。“我坚持这么做。”

他接待所有宾客的仪态,令蕾娜大吃一惊。杭特过去一向是个尽职的主人,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接待宾客过,尤其是一般的镇民,他总是摆出一副轻蔑的态度。然而今天,他却用同等的热诚欢迎他们。

他平易近人地告诉大家他在印度的经历,同时和好几群人谈天,从花园走到艺廊,和老朋友闲话家常。中午时,他开了几瓶上好的白兰地、几盒雪茄,和乡绅们一同享用。他还吩咐厨房准备许多美味的三明治、小点心,以及蛋糕招待客人。

蕾娜也和一群女人们,一边喝着茶,一边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当你第一次看到他时,是什么感觉?”一个女人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嗯,”蕾娜不自在地说道。“当然我很惊讶——”

“你哭了吗?”

“你昏倒了吗?”

“他是不是把你搂在怀里——”

一连串的问题,让蕾娜不知所措。突然间她听到她妹妹愉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女士们,我认为那不关你们的事。”

当蕾娜抬头看到她妹妹瑞雪脸上的同情表情,突然间令她想哭起来。瑞雪比任何人都明白,杭特的归来对她所代表的意义。蕾娜松了口气地站起身来,将瑞雪拉到一旁。她们站在旋转楼梯下的一个角落,瑞雪安慰地拉起蕾娜的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访客。”瑞雪说道。“我本来想等晚一点再过来,但实在忍不住。”

“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蕾娜低声说道。“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突然间亚瑟和珍妮离开了,而我和杭特一起回来——而他是个陌生人。”

“你说‘陌生人’,是字面上的意思吗?”瑞雪严肃地问道。

蕾娜惊讶地望着她。“你知道如果他不是我丈夫,我是不会接纳他的。”

“当然,亲爱的,可是——他和以前不太一样,对不对?”

“你见过他了吗?”蕾娜问道。

“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他了。他立刻就认出我来,而且十分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们谈了一会儿,他说他对于你所承受的一切感到很遗憾。他还问到我的丈夫,当我告诉他,德瑞明天会来访时,他似乎感到很高兴。”瑞雪的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他的行为举止似乎和何伯爵一模一样,然而——”

“我知道。”蕾娜很快说道。“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只能说,他可能是因为一些经历而改变了。可是有一些事,我实在无法解释,也无法了解。”

“他对你怎么样?”

蕾娜耸耸肩。“事实上,他对我很好。他十分和善,而且——似乎有一种迷人的风度,那是我从来不记得的。”

“很奇怪,对不对?”瑞雪深思地说道。“我也注意到了——他真的挺迷人的。有着一种令女人着迷的特质,而他以前不是那样的。”

“的确。”蕾娜同意道。“他和过去截然不同。”

“我很好奇德瑞会有什么看法。”瑞雪说。“他们是好朋友。如果这家伙是骗子——”

“他不可能是的。”蕾娜很快地说道,她的心拒绝相信,她和一个可能是个骗子的陌生人,如此亲密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蕾娜,如果他真有可能是个冒牌货,那么你的生命就有危险了。你不知道他的过去,或者他怀着什么坏心眼——”

“他是我丈夫。”蕾娜坚决地说道,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苍白了些。“我确定。”

“昨天晚上,他有没有-”

“没有。”

“我想等到他把你搂在怀中,你就会知道他是否是你嫁的那个男人了。”

蕾娜想起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肌肤上的温热感觉,以及他身上的檀香气味。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一股奇妙魔力。“我不知道他是谁。”她不安地轻声说道。“但我必须相信他是我丈夫,因为一切证据都证实如此,一个陌生人是不可能知道他所知道的那些事的。”

正文 第五章

当晚,所有的宾客依然流连忘返。史医生把蕾娜拉到一旁。“他今天已经够累了。”老医生对蕾娜说道,他们一起望着站在客厅中的杭特。“他应该休息了,何夫人。”

蕾娜看着她丈夫倒了一杯白兰地,和他的同伴一起大笑着。他看起来如此自在——但显然他的双眼十分疲惫,嘴角也露出倦容。

这是一场成功的演出,蕾娜在心中想道,他已经赢得镇上居民的信任。今天的他是个成功的伯爵-自信、好客,而且表现得无懈可击。如果他的宾客在稍早之前有所怀疑,现在他们应该都已经相信他了。

蕾娜望着他,突然对他感到同情。虽然他身旁围绕着这么多人,然而,他看起来却依然十分落寞。“他看起来的确有点疲倦。”她对史医生说道。“也许你可以劝他早点休息。”

“我已经试过了。”史医生说道。“他固执得像头牛一样。我猜他是打算继续扮演主人的角色,直到他累倒在地为止。”

蕾娜微笑一下,走向和其他三个男人在一起的杭特,她首先来到伍雷夫爵士身旁。伍爵士是一个喜欢狩猎的富有绅士。“雷夫爵士,”她愉悦地说道。“真高兴见到你。”

“哦,你好,何夫人。”他热情地回应道。“恭喜你了。我们都十分想念这个老家伙.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高兴他的归来了。”然后他对她眨了眨眼。

他的玩笑让蕾娜脸红起来。她今天已经不知听过多少次这样嘲嘻的话了。仿彿整个马其镇的人,都以为她是个饥渴的寡妇。蕾娜对他笑一笑。“我的确很幸运,爵士。对了,我最近想到了一个新点子,我相信你一定很乐意参与的。”

“哦?”雷夫爵士偏着头说道。

“我知道你对养马很有一套,而且你一向把你的马匹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我在想——为什么雷夫爵士不开始照顾一些年迈、残障的马匹呢?”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照——照顾-”

“一个收留残障、生病马匹的地方。你也知道,许多马匹在服侍主人多年之后,因为年迈或病痛,最后都面临被杀戮的命运。我相信你一定不同意这种做法。”

“是的,但是——”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乐意帮助那些可怜的动物的。”她说道。“你是个好人,我希望很快能够和你讨论这件事,并且付诸行动。”

雷夫爵士显然不太高兴,喃喃地说他要回家,然后就离开了。

蕾娜走向第二位绅士,一位年约四十五岁的单身汉。“至于你嘛,庞先生。我最近想了很多关于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他扬起眉毛问道。

“我很担心,因为你一直独身,缺少一个妻子的陪伴、呵护和照料——嗯,我已经替你找到一位妻子的人选。”

“哦,何夫人,你真的没有必要——”

“她很完美。”蕾娜坚持道。“她的名字是方梅丽小姐。你们两人的个性很相近——独立、实际,而且聪明——你们会是很相配的一对。我计划很快介绍你们认识。”

“我已经认识方小姐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是一个坏脾气的老处女,我根本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

“坏脾气的老处女?我向你保证,先生,方小姐甜得像个天使一样。你必须重新认识她,我相信你一定会发现你误会她了。”

庞先生暗自在心中咒骂一声,然后回头望了杭特一眼,仿彿在告诉他,叫他好好管管他的妻子。杭特只是微笑一下,无奈地耸耸肩。

当蕾娜转身面向其他宾客时,突然间大家都有借口要离去,很快地拿起衣帽准备离开。

当最后的宾客离开时,杭特走到门口,站在蕾娜的身边。“你赶客人的工夫真是厉害,亲爱的。”

她不确定那是赞美还是抱怨,于是她谨慎地说:“总要有人赶他们回家,否则他们会整晚待在这里的。”

“很好。现在你把客人都赶走了,只剩下你我两人,我想知道你计划如何度过今晚。”

他脸上逗弄的表情令蕾娜感到有些恼怒。“如果你想回房休息,我会请仆人送晚餐到你房间——”

“你是在建议我,这么早独自上床睡觉吗?”他的笑容仿彿是在嘲弄她,同时也在挑逗她。“我本来以为你会有更好的建议,我想我要到读书室去写几封信。”

“你要我替你送晚餐过去吗?”

他摇摇头。“我不饿。”

“可是你必须吃点东西。”她说道。

他微笑地对她说。“如果你坚持要喂我,好吧。我们可以在楼上起居室中用晚餐。”

蕾娜想到那间如此靠近他卧房的温馨房间,犹豫地摇了摇头。“我认为还是在楼下的饭厅比较好。”

他皱起眉头。“我会食欲尽失的,珍妮把饭厅布置得太可怕了。”

蕾娜微笑了一下。“我听说现在很流行埃及艺术。”

“人面狮身像和鲤鱼。”他喃喃说道。“还有刻在桌脚上的蛇,我本来还以为大厅是最糟糕的,我要把所有的装潢改回像过去一样。土耳其地毯、中国的龙、人面狮身像——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他脸上的表情令蕾娜不禁笑了出来。“我也这样认为。”她承认道。“当我看他们把这个家弄成什么样子时,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哦,你母亲的反应更激烈!她甚至拒绝再踏入这个家一步。”

“我想那倒是个让这里维持原状的好理由。”他嘲讽地说道。

蕾娜忍不住笑出声来。杭特微笑地走过去,拉起了她的手。他轻轻地握着它.用拇指轻抚着她的掌心。“到楼上去和我一起用晚餐吧!”

“我不饿。”

他的手抓紧了她。“你比我更需要吃东西,我几乎忘了你有多娇小。”

“我并不娇小。”她反驳道,试图抽回她的手。

“我可以把你放在我的口袋里。”他向她走近一步,对她微微笑着。“到楼上来吧。你该不是害怕和我独处吧?”

“当然不是。”

“你认为我会试图吻你,对不对?”

蕾娜环视着四周,担心会被路过的仆人听到。“我不想讨论!”

“我不会吻你的。”他认真地说道。“我不会碰你的,和我一起来吧!”

“杭特——”

“答应我。”

她终于说道:“好吧,如果这对你而言如此重要的话。”

“太重要了。”他柔声说道,眼中露出胜利的光芒。

尽管亚瑟和珍妮在这个房子里面做了很多改变,但他们并没有辞退原来的厨子罗太太。她已经在何宅中工作超过十年了。拥有一手法国和义大利好厨艺的罗太太,是全伦敦贵族家中最好的厨子。

蕾娜已经习惯了她在小屋中的简单饮食。偶尔,村中的一个女仆会带些东西来给她吃。

再度坐在何宅中,品尝罗太太的手艺,真是一大享受。为了欢迎杭特归来,罗太太特别准备了所有他最喜欢吃的菜,包括烤鹧鹏,配上柠檬酱汁,以及奶油茄子,水煮的朝鲜蓟,和淋有奶油及乳酪的蒸布丁。

她深深地闻了一口食物的香味,然后叹了口气。“我必须承认,过去几个月最困难的地方,就是不能享用到罗太太做的菜。”

杭特微笑了一下,金色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本来那应该让他的脸看起来较为柔和的,然而,他那高耸的颧骨和坚毅的下巴,却显得更为尖锐,蕾娜望着丈夫的脸,那张脸是如此熟悉,然而却又如此不同。

她心想,自己过去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即使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她无法避开他审视的目光,那双眼睛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事。

“你应该看看我们在船上吃的东西。”杭待说道。“腌制的干肉、干豆子,以及劣质的酒,还有硬乳酪和酸啤酒,偶尔我们还吃象鼻虫。”

“象鼻虫!”蕾娜惊恐的叫道。

“船舱里面到处都是。”她的表情令他笑出声来。“水手们把它们夹在饼干里面吃。”

蕾娜扮了个鬼脸。“我不想听象鼻虫的事,你让我食欲尽失。”

“对不起。”他板起脸说道,令她想起孤儿院中一个调皮的小男孩。“那我们换个话题吧。”他的目光瞥向她雪白的左手。“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戴我送给你的结婚戒指。”

蕾娜盯着他,然后结巴说道:“哦,我——”她停顿下来,整张脸顿时红了起来。

“戒指呢?”他柔声问道。

“我不记得了——”

“我想你记得。”

蕾娜顿时充满了罪恶感。那只金戒指,是他唯一曾送给她的珠宝。“我不该那么做的,不过我卖了它。”她很快说道。“我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而当时我需要钱。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发现——”

“你为什么需要钱呢?为了买食物吗?还是衣服?”

“不是为我自己的,是——”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足勇气说道。“是孩子,孤儿院的孩子。那里有四十个孩子,不同的年龄,而他们都需要很多东西,他们没有足够的毯子。当我想到在深夜里.孩们因为没有被子盖而颤抖——我实在无法忍受。我去求亚瑟和珍妮,但他们说——嗯,那不重要了。我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而那只戒指对我并没有太大用处。”她带着歉意望着他。“我不知道你会回来。”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孤儿院帮忙的?”

“几个月之前,当亚瑟和珍妮搬进城堡来的时候。他们要我住在小屋里,而我-”

“他们只不过继承头衔两个月。”

蕾娜耸耸肩。“如果我不走,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僵。事实上,住在小屋里对我反而是件好事。我一辈子都过着舒适宽裕的生活,当我被迫搬到小屋中,反而让我开了眼界,看到身旁需要帮助的人,那些孤儿、老人和生病的人,还有一些寂寞的人——”

“今天有好几个人告诉我,你已经变成镇上的媒婆了。”

蕾娜的脸红了起来。“我只凑合过两对男女。这怎么能算什么媒婆呢?”

“还有人说你是管家婆。”

“管家婆!”她不悦地说道。“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主动插手管别人的闲事。”

“可爱的蕾娜。”他的眼中露出关爱的神色。“连你自己的妹妹都承认,你总是在替别人解决问题。每个星期,你都会找一天下午,到一位失明的老太太家去读书给她听-是庞太太吧。你花两天的时间在孤儿院,还替一对老夫妇跑腿,去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剩下的时间,你不是替人作媒,就是到处看看,还有没有人需要帮助。”

蕾娜很惊讶瑞雪竟然告诉杭特这么多。“难道帮助别人,满足他们的需求,也算是罪恶吗?”她骄傲地说道。

“那你自己的需求呢?”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也牵涉太多个人隐私,蕾娜只能惊讶地望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对我的生活感到很满足,我有许多朋友,而且每天都有很多有趣的事可以做。”

“你难道不想要更多吗?”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是否想要再婚,那么答案是否定的。我已经发现,没有丈夫的女人,一样可以过著有意义、充实的生活。”然后她又加上一句。“我不喜欢——不喜欢有个丈夫。”

他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蕾娜以为他生气了,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带着自责。“都是我的错。”

他酸楚的表情令蕾娜感到不自在。“那不是任何人的错。”她说道。“事实是,我们并不相配。我们没有共同的兴趣,不像你和康夫人一样。真的,爵爷,我认为你该去找她——”

“我不想要康夫人。”他简洁地说道。

蕾娜拿起叉子,玩弄着盘中的肉,稍早对食物的热诚突然消失了。“很抱歉我卖掉了那只戒指。”她说道。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会再为你订做一只。”

“没有必要那么做,我不想要。”蕾娜坚决地望着他说道,她的全身充满了叛逆的情绪。他大可以命令她服从,然而他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审视着她。

“看来我必须诱惑你了。”

“我对珠宝没有兴趣,爵爷。”

“等着瞧吧!”

“如果你想花钱!虽然我怀疑你还剩下什么钱可以花——请你把钱花在改善孤儿院上,这样我会很高兴的。”

他瞥向她的左手,她的手紧抓着叉子,仿佛那是武器一般。“那些孤儿很幸运,有你这样的人关心他们。好吧,你写下一张清单,看他们需要些什么,然后我们再来讨论。”

蕾娜点点头,把餐巾放在桌上。“谢谢你,爵爷。失陪了,我想去休息了。”

“还没有吃甜点呢!”他对她微笑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甜食的。”

蕾娜忍不住回他一笑。“我还是一样。”

“我特别请罗太太做了一个梨子甜塔。”杭特站起身来,走到她的椅子旁,把他的手放在她肩上,仿彿强迫她坐下。他倾身靠在她耳边呢喃道:“吃一口吧!”

他的声音令她颤抖,他一定也感受到了,因为他的手指抓紧了她的肩,他的碰触带给她一种奇妙的反应,那似乎是某种温柔的力量,或是一股占有,令她感到畏惧。她本能地将他推开,但她依然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温暖。她忍不住开始探索他修长的手指,以及他手腕的骨架,他的手指僵住了,然后她轻轻地将手抽回,四周一片静默,只有蜡烛吹动烛心的声音。

突然间杭特大声笑了起来。

“我很抱歉。”蕾娜柔声说道,她的脸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泛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

“别道歉。事实上——”他蹲在她的椅子旁凝视着她,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我希望你会再那么做。”

他深邃的注视仿彿将她催眠了一般。他一动也不动,似乎在鼓励她触碰他,她将手紧握成拳。“杭特?”她轻声说道。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由专注变成微笑。“你每次喊我的名字,仿彿都在确定我到底是谁。”

“也许吧!”

“那么我到底是谁呢?”

“我不知道。”她严肃地回答道。“很久以前,我曾经有一个梦——”然后她停顿下来。他似乎有种魔力,让她想要对他透露她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揭发自己脆弱的一面。

“你的梦是什么,蕾娜?”

她曾经梦过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她梦到被追求、被渴望、被爱抚——她甚至从来没有对瑞雪坦承过这些事。但当她遇见杭特之后,这些梦都碎了,而她也接受了婚姻的现实面,责任、义务、失望、痛苦——以及失落。

她没想到自己脸上的表情透露了一切,直到她听见杭特说道:“而现在所有的梦都死了。 ”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轻的新娘了。”她回答道。

他轻笑了一声。“不,你是个二十四岁的女人,一个知道如何替他人安排生活,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的女人。”

蕾娜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杭特也站了起来。“我把我的生活安排得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的确。”杭特说道,丝毫没有嘲弄的意味。“而我打算让它变得更好,我打算为你成立一笔基金,这样一来,如果我再出事了,你的生活从此会有保障。不会有人再欺负你,让你穿破旧的衣服或鞋子。”

原来他注意到了她破旧的衣物,还有什么事可以逃出他的目光?她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然后回头望着他。“我不留下来吃甜点了——我已经吃不下了。晚安,爵爷。”

他并没有跟着她,令她松了一口气。“祝你好梦。”他喃喃说道。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也是。”然后她静静地离开了。

这时杭特才移动身子,走到门边,摸着她的手刚才触碰过的门把,搜寻着她留下来的体温。他将脸贴在冰冷的门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他渴望她的身躯、她的甜美,她的手摸着他身体的感觉,她的腿为他张开,她的喉咙因为他带给她的欢愉,而发出女性的呼喊——他努力抛开这些念头,然而已经太迟了,他的身体已经因欲望而疼痛地硬挺起来。

她要多久才会接纳他呢?她到底要什么?难道她是要给他出什么难题,要他——履行吗?告诉我你要什么,他在心中喊道,我会全部实现的。

他走到酒柜旁,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然后一饮而尽。

他仰着头,感觉酒精从他的喉咙滑至他的胸膛。他将手放在桃花心木酒柜上方,手指紧抓着边缘——突然间他感觉到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移开上方的银盘和玻璃杯,摸索着那个锁链,然后他轻轻向内侧一推,感觉到它的移动,然后酒柜上方的板子松了,他将它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个秘密的空间——而里头的东西令他发出松了口气的叹息。

这时仆人进来,准备将晚餐盘子端走,并上甜点。“出去吧!”杭特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仆人喃喃地道了歉退出去,杭特将那一叠用细皮绳绑起的札记抱到壁炉旁的椅子上,然后将它们依顺序分类。

他开始阅读,快速地翻阅着。每当他读完一页,他就把纸撕下来,然后揉成一团扔进火中,火焰很快将纸张二吞噬。偶尔杭特会停顿下来,盯着炉火深思——-看着那些字语被烧成灰烬。

正文 第六章

蕾娜走进餐室。当她看见杭特也在里面时,不禁感到一阵紧张。他喝了一口咖啡——就像他遇去的习惯一样,不加糖、不加牛奶——然后他放下手上的报纸,对她伸出手来。仆人为蕾娜端来一杯热巧克力以及一盘草莓,然后就离去了。

“早安”。他喃喃说道,望着她的脸,看到她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你睡得并不好。”

蕾娜点点头:“我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你应该来找我的。”他一脸无辜地说道,但他的棕色眼睛中却露出一抹邪恶。“我可以帮你放松。”

“谢谢你,不过不必了。”蕾娜很快说道。她将一颗草莓拿到嘴边,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杭特问道。

她抿着嘴唇,但依然无法忍住笑意。“你,”她笑着说道:“我认为你需要一个裁缝师。”杭特身上穿着他的一些旧衣服,他的外套和背心都松垮垮的,长裤更是宽松得可笑。他也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喜欢听你的笑声,亲爱的。即使你是在取笑我。”

“封不起,我……”蕾娜又笑了出来。她推开椅子,走到他身边,忍不住检视着他身上的衣物。她拉着他过大的腰身说道:“你不能穿这样走来走去……也许我该把旁边稍微缝起来。”

“随你怎么说。”他倚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她继续弄他的衣服。

“你看起来像个流浪汉!”她说道。“我的确是个流浪汉。”他说道。“直到我回到你身边。”

蕾娜望着他,他深邃的眼眸中带着笑意。当她不小心碰到他温熟的身体,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她立刻抽回她的手。“对不起,我——”

“不。”他抓住她的手腕。

他们望着彼此,两人都静默下来。杭特只是轻轻地抓住她的手。他可以很轻易地将她拉向前,让她倒在他的怀中,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仿佛在等待些什么,他的表情严肃,胸膛猛烈地上下起伏着。蕾娜知道如果她往前走一步,他就会将她拉进怀中……这个念头让她全身的血液沸腾。她看着他的嘴,想起他的温暖,以及他们之间的吻……是的,她想要他的吻。

但在她跌进他怀中之前,杭特却放开了她。

蕾娜本还以为她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然而她却感到失望不已。她封自己的反应感到困惑。她回到座椅上,然后低下头望着她的草莓。

“我明天早上去伦敦。”她听到杭特说道。

蕾娜惊呀地瞪着他。“这么快吗?可是你才刚回来。”

“我有事要办理,包括和杨先生见面,以及一些银行家和律师。”看到她疑惑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商量借款的事。”

“这么说我们是负债状态了。”蕾娜严肃地说道。

杭特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多亏亚瑟的理财工夫”

“可是再借更多的钱,”她犹豫地问道。“不会让我们的财务状态更糟吗?”

他对她微笑一下。“这是唯一能够翻身的办法。别担心,夫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愁容。然后她改变话题说道:“这是你要去伦敦的唯一原因吗?我想你应该也要去拜访一些老朋友吧!”她停顿下来,喝了一口杯中的热巧克力。“譬如说,康夫人。”

“你一直提到她的名字。”他说道。“你为什么要不断把我推向她呢?”

“我只是问问而已。”蕾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话题,勉强再吃一颗草莓。

“我告诉过你我不想要她。”他说道。

他的回答让蕾娜在心中雀跃了一下,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理智告诉她,如果杭特把注意力转向康夫人,封她而言是最好的。“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我相信你应该会去拜访她一下的。”她说道。“毕竟,你们曾经是那么关心封方。”

杭特露出愁容,把盘子推到一旁。“如果你一大早就想讨论这种事,那么我先告辞了。”

当他站起身时,门上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一个男仆出现在门口。“何爵士,您有访客。”杭特点了点头,男仆端着放了一张名片的银盘走了进来。

杭特不起劲地看着那张名片。“让他进来吧!”他说道。“我在这里接见他。”

“是的,爵爷。”

“是谁啊?”蕾娜问道。

“蓝爵士。”

那是瑞雪的丈夫。蕾娜好奇地望着杭特:心想为何他的反应如此不起劲。多年来,蓝德瑞一直是杭特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然而杭特此刻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兴奋。杭特看着门口,当脚步声接近时,他的脸上立刻泛起一抹微笑……但那并不自然,那就像是一个演员准备上台表演的笑容。

蓝爵士走进中,他的脸上带着期待与快乐,这对于一向阴沉的蓝爵士而言,是十分罕见的。无疑地,他真的很高兴再见到杭特。“何爵士!”他说道,给了杭特一个热情的拥抱。

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互相看着封方。蓝爵士很高,有着健壮的身材,而且他和杭特一样,对骑马及运动十分热衷。深色的头发和深蓝色的眼眸,蓝爵士遗传了爱尔兰籍祖母的特征。他是一个英俊、精力充沛的男人,他暴躁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然而,他似乎有一种迷人的特质,总是习惯在盛怒之后,再向人道歉,而他人也总是会原谅他。倘若他不是她妹妹的丈夫,蕾娜恐怕会对他比较有好感。

“天啊,你简直比以前瘦了一半!”蓝爵士笑着说道。“而且黑得不像话。”

“而你一点也没变。”杭特微笑说道。“几乎一模一样。”

“我早该知道你会战胜死神的。”蓝爵士愉悦地说道。“你变了好多。若不是瑞雪事先告诉我了,我还真认不出你来呢!”

“见到你真好,老朋友。”

蓝爵士微笑一下,但他好奇的目光始终没有自杭特的脸上移开。蕾娜知道为什么蓝爵士的兴奋逐渐消失了,他不是个傻子,而他心中和其它人一样带着疑虑。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杭特,那么他的改变实在太大了……如果他是个陌生人,那么他和杭特的相像简直太惊人了。

“老朋友。”蓝爵士谨慎地说道。

杭特似乎也感觉到,他必须证明给蓝爵士看。于是他发出一声嘶哑的狂笑.几乎让蕾娜吓了一跳。“我们来喝一杯吧!”他对蓝爵士说道。“我不在乎现在有多早。我想家里应该还有一瓶八七年分的马特利酒,如果没有被我那个贪婪的叔叔喝光的话。”

蓝爵士立刻就被说服了。“是的,马特利酒。”他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酒。”

“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在富门酒吧,你喝了太多马特利酒,几乎害我们两个差点被活活打死。”

蓝爵士大笑了起来。“我醉得不省人事!身边还有那个穿着红色洋装的妓女——”

杭特警告地咳嗽了一声。“下次我妻子下在场时,我们再来回忆往事吧。”

蓝爵士这时才发觉蕾娜也在场,不禁喃喃地道了歉。”对不起,蕾娜……我太惊讶看到杭特,所以没有注意到你也在这里。”

“没关系。”蕾娜勉强微笑道。她看着两个男人回忆着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他们似乎有种把对方带坏的能力:自私和那份男性优越感。她不自在地看了杭特一眼,如果他不是她的丈夫,那么这个男人有种魔力,似乎可以见风转舵,以他人期待中的面貌,出现在每一个人面前。

蓝爵士诡异地对她微微一笑。“告诉我,亲爱的蕾娜……你对杭特的归来有什么感觉呢?”

他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嘲讽。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那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而且他一向鼓励杭特出外寻欢。

蕾娜平静地说道:“我当然很高兴。”

“当然。”蓝爵士嘲讽地说道。然后杭特和他一起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使蕾娜觉得十分不自在。

然而,当她瞥见杭特在蓝爵士不注意时望着他的眼神,她觉得他似乎不是真心喜欢那个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蕾娜坐在餐桌前,玩弄着她的食物,然后看着两个男人离去。杭特快把她搞疯了,她到底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她那变换无常的感觉?这两者是完全冲突的。她拿起他刚用过的咖啡杯,抚摸着他的手触碰过的地方。

他到底是谁?蕾娜沮丧地想道。

第二天早上,杭特很早就离开了。他在离去之前来到蕾娜房中,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她突然惊醒发觉他的存在,不禁紧张地将被单拉到下巴。

“杭特。”她沙哑地说道。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我必须见到你,才能够安心离去。”

“你要去多久呢?”她紧张地眨着眼问道。

“我想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他用手把玩着她柔软的发辫,然后轻轻地放下它。“你看起来很舒服。”他喃喃说道。“我真希望能够加入你。”

想到他爬上她的床,就令蕾娜全身警觉不已。“一路顺风。”她喘息着说道。“再见。”

她这么急着赶走他.令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难道不和我吻别吗?”他倾身靠向她,微笑地望她的脸,等待她的反应,但蕾娜一动也下动。杭特轻声笑了起来,他口中残留的咖啡香吹拂在她脸上。“好吧。以后再说。再见了,亲爱的。”

蕾娜感觉到他的重量离开了床垫.但她依然紧抓着被单,直到她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然后她很快下了床冲到窗边。几分钟后,何家的马车驶离了大门口。

她的心中带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的离去让她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同时也感受到一股哀伤。上一次杭特离开她时,她就有种预感,她不会再见到他了,他怎么可能又回来了呢?

在最热闹的商店街隔壁.有许多阴暗的巷道和广场。那里也是伦敦的贫民窟。许多流浪汉、乞丐、无家可归的人,甚至罪犯,都喜欢聚集在这里。街道上满是垃圾和酸臭味。肥大的老鼠在垃圾堆中窜逃。

夜晚来临了。杭特阴郁地走在街上,与妓女、小偷和乞丐擦身而过,往后方的市场走去。那是一个十分肮脏的地方,贩卖的是偷来的肉、营养下良的水果和蔬菜,以及一些干粮。

突然间回忆充斥在他的脑海中!这就像是在印度的市集一样,除了味道有些不同:在那里,市场中飘着的是各种香料和谷类的味道,熟透的芒果.以及罂粟和鸦片的烟味,那是一股属于东方的神秘。他并不想念加尔各答,但他十分怀念印度的乡间。宽广的泥土路,两旁绿油油的树,密集的丛林。以及寂静的庙宇。

一个喝醉的乞丐拉了拉杭特的衣袖向他讨钱。他不耐烦地将他推到一旁。他知道如果他表现出慈悲心,立刻就会有成群的乞丐拥过来,更别说是扒手了。

这个市场比较特别,到晚上还一直营业,不过也没有警察会疯狂到想来这里取缔。这里到处是燃烧的火把和油灯,烟雾使得视线变得模糊下清。杭特眯着眼。看到前方一个穿着奇怪的老人,坐在张凳子上。他的皮肤黝黑,身穿一件蓝色长袍,上面有骨头做成的扣子。

他的脸颊上有一个刺青,那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鸟。

他们四目交接,杭特指指他脸上的刺青。“你会刺吗?”他问道。那个老人点点头。

杭特将手伸进口袋,然后拿出一张纸片……那是从札记上撕下来的。“你可以刺这个图案吗?”他问道。

老人拿起他的凳子往前走去,示意杭特跟在他身后。他们走到市集旁边的一个地窖中。里面点着昏黄的蜡烛。有两对男女在地板的床垫上莋爱,几个妓女则站在地窖门口,等待客户上门。

“出去。”那个老人说道。“我有客人。”几个妓女抱怨着离开了。老人带着歉意望了杭特一眼,等待里面的男女完成交易。“这里是我的家。”他说道。“我让他们在这里做交易,从中赚取一些利润。”

“艺术家身兼皮条客。”杭特说道。“你真是多才多艺。”

老人停顿下来,显然是在思索,杭特的话是幽默还是嘲讽,然后他大笑了起来。他带着杭特走进地窖.然后来到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他拿出一堆工具,以及一盘墨水。“你要刺在哪里?”他问道。

“这里。”杭特指着他手臂上方的内侧。

老人扬起一道眉毛,然后点点头。“请脱下你的上衣。”

四、五个妓女不理会老人先前的命令,徘徊在地窖的门口。“真是个英俊的魔鬼。”其中一个红发的女孩说道。“等一下想一起玩玩吗?”

“不,谢谢。”杭特平静地说道,虽然在心中有些不悦。“我是个已婚的男人。”这句话引起了一阵狂笑和轻蔑。

“哦,他真是个甜心。”

“我可以免费和你玩。”一个金发巨乳的女郎说道。

那群妓女站在一旁,看着杭特脱下他的外套、背心,以及上衣。当他脱下最后一件衣服时。她们发出一连串的赞叹。

“他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啊,姊妹们!”其中一个喊道,走上前去抚摸他赤裸的手臂。“天啊,看看那些肌肉。简直壮得像头公牛一样!”

“还有他的胸膛。”另一个也说道,戳了戳他的腹部。

“这是什么?”那个红发女郎摸着他肩膀上,以及他身体旁边,和他下背部的星形疤痕。她好奇地检视着那些印记。

虽然杭特始终保持面无表情,但他的脸依然红了起来。他的羞怯让那些妓女更加兴奋地格格笑着,直到老人开口命令她们出去。

“这么吵我无法工作。”老人说道。”出去吧,女孩们,在我完成之前别进来。”

“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生意呢,”其中一个女孩娇嗔道。

“到巷口去吧.”老人回答道,然后女孩们便离开了。

老人看着杭特说道:“你躺下来或许会比较舒服,先生。”

杭特望着那沾满米青.液的床垫,嫌恶地摇摇头。他坐在凳子上,抬起他的手臂,将肩膀倚靠在墙上。

“好吧。”老人说道。“下过我可警告你,如果你移动一下,是会影响到刺青的效果的。”

“我不会动的。”杭特看着老人拿着象牙的工具朝他逼近,其中一把工具上有一根短针。老人仔细研究了杭特递给他的纸片,然后将针头沾上墨水,搁在杭特的皮肤上,用另外一把工具刺了上去。

刺痛的感觉令杭特僵了一下。每一针本身的疼痛并下算什么,但这样连续的刺痛,令杭特几度几乎昏厥。他的额头上开始冒汗,还有他的腹部,甚至他的脚踝。很快地,手臂上那股刺痛的感觉,就像是着火一般地炙热。他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努力接受那股灼热,告诉自己不要抗拒。

老人停了下来,让他稍微休息一下。“这种疼痛是会让一个大男人哭出来的。”他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如此坚强地忍下来。”

“快点继续吧。”杭特说道。

老人耸耸肩,拿起他的工具。“选择《蝎子》这个图案很特别。”他说道,一边继续刺了起来。“这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代表了一切。“杭特咬牙说道。

杭特抽动了一下,老人停顿下来说道:“请不要动,先生。”

杭特努力保持静止。一边想着他的未来——还有蕾娜——突然间针头的刺痛变得值得了。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这只是个小小的代价罢了。

遵照杭特的指示。蕾娜请来了室内设计师施先生,来重建何氏城堡的内部装潢。蕾娜和杨先生一起带施先生在屋内走了一圈。

“这样你明白了吗,施先生,”蕾娜苦笑一声说道。“我想这可能会是你事业上最艰巨的一项工程。”

施先生是一位头发灰白的微胖绅士。他一边在屋中走着,一边在小本子上作着笔记。

她已经带他参观过埃及风味的饭厅,里面石棺状的柜子,巴洛克风格的门廊,摆满竹制品的中国风味起居室,还有北非风情的宴会厅。每看一个房间,施先生的表情就愈来愈严肃。

“你认为这值得拯救吗?”蕾娜略带幽默地说道。“或者我们应该干脆把这个地方给烧了,然后重新盖起?”

那位灰发绅士转身面向她。“我曾看过很多品味差的房子,但这么差的,这还是头一遭。”

杨先生技巧地插口说道:“容我解释一下,何夫人其实是很有品味的。她并没有参与这个房子的布置。”

“但愿如此。”施先生说道,然后叹了口气。“我必须再看看那间宴会厅。然后我们可以上二楼。”他走了开来,不赞同地摇着头。

蕾娜想到他看到楼上卧室时的表情,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哦,她真该先叫仆人把天花板上那面镜子移走的。

看到她微红的脸庞,杨先生同情地对她一笑。“阿瑟爵士和珍尼夫人真是不简单,不是吗?”

蕾娜点点头。“我担心我们无法负担重新装潢的庞大支出……可是谁能够忍受住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呢?”

“我想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杨先生安慰道。“伯爵和我讨论了一些计划,而我感到十分惊讶。只要重新整理一下他的财产,加上一点借款,还有几笔稳赚的投资,我相信何家会比过去更富裕的。”

蕾娜好奇地望着他。“你认为伯爵和过去一样吗?”

“是的……但也不尽然。我个人认为,他比以前好太多了。何伯爵似乎变得较有责任感。而且对财务方面也比较了解。过去他对自己的财富一向没有太大兴趣,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狩猎上——”

“我知道。”蕾娜翻翻白眼说道。“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呢?你认为这种转变是长久的吗?”

“我认为,在他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这样的转变是自然的现象。”杨先生说道。“是的,我相信这样的转变是长久的。伯爵现在终于了解到,我们大家有多么需要他了。”

蕾娜没有争辩“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于是她只是点了点头。“杨先生……你对他的身份有没有一丝怀疑呢?”

“不,一点也没有。”她的话似乎让他吓了一跳。“难道您怀疑他吗?”

在蕾娜来得及回答之前,施先生走了过来。“好吧。”他叹口气说道。“我们去看其它的房间吧。”

“施先生,”蕾娜打趣地说道。”你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

“惊吓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他对她伸出手臂。”我们继续吧?”

正文 第七章

施先生和他的两个助手花了一整个星期待在何宅,规划着装潢的事宜。过了几天之后,等到一切的蓝图都设计好,蕾娜终于有时间可以到马其镇去拜访朋友。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好久没有到孤儿院去了。当她来到院中,看到六个孩子和他们的老师查小姐,一起在花园中绘画时,她所有的烦恼和问题似乎都被抛在九霄云外。蕾娜带着微笑走向他们,草地上的泥土沾污了她灰色的裙摆。

孩子们立刻冲向她,放下画笔和画本。兴奋地喊着她的名字。蕾娜笑着蹲下身拥抱他们“汤姆,美姬,梅琪,派迪,洛柏……”她停顿下来,摸了最后一个孩子的头。“还有你,查理……你最近乖不乖啊,”

“我还好。”他害羞地低下头说道。

“他很努力,何夫人。”老师说道。“虽然还不算是个天使,不过已经进步很多了。”

蕾娜微笑着抱紧了查理。她看着孩子们的绘画作品,然后走到一旁去和查小姐说话。这位和她年纪相仿,有着一头金发的娇小女人,用蓝色的眼眸友善地望着她。“谢谢你买来的绘画用具,何夫人。你可以看到,我们都善加利用了。”

“我很高兴。”蕾娜客气地摇头说道。“本来在想,买这些画笔、纸张和书籍是否是正确的抉择,因为衣服和食物似乎更为缺乏。”

“我认为书本和食物一样重要。”查小姐偏着头,好奇地望着她。“你见过那个新来的男孩了吗,何夫人?”

“新来的男孩。”蕾娜惊讶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是昨天晚上到的,那个可怜的小东西。”

“谁把他送来的?”

“好像是监狱里的医生。他父亲被吊死后,他们就立刻把他送到这里来。我们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已经没有多余的床位了。”

“他父亲被吊死了?”蕾娜皱起眉头。“他犯下了什么罪呢?”

“我不清楚。”查小姐低声说道。“那孩子和他一起住在监狱里,显然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甚至连当地的社会局都拒绝接纳他。”蕾娜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个无辜的孩子,和一群凶暴的罪犯生活在一起。怎么会有人允许这种事发生,“那孩子几岁?”她喃喃问道。

“大概四岁或五岁吧!不过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我必须见他。”

查小姐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或许你会比我们幸运。目前为止,他拒绝和任何人说话。我们试图帮他洗澡时,他变得很暴力。”

“哦,天啊!”蕾娜沮丧地往大宅院中走去。里面很安静,孩子们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进行各种活动。厨娘戴太太正在忙着煮一大锅羊肉蔬菜汤,似乎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的去处。

“他是个奇怪的孩子。”女院长桑小姐说道。”大家都找不到他,不过我确定他应该在室内。他似乎很害怕到外面去,这一点和普通孩子很不相同。”

“这里有地方给他住吗,”蕾娜关心地问道。

桑小姐摇摇头。”他昨晚睡在教室里,但我认为他恐怕一点也没有睡。”她叹口气。“我们必须把他送走。问题是,有谁会要他呢?”

“我不知道。”蕾娜困扰地回答道。“我必须仔细想一想。不过,我想先找到他,可以吗?”

桑小姐疑惑地望着她。“你要我帮你一起找吗,何夫人?”“不,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想我可以自己找到他的。”“好的,何夫人。”桑小姐说道,显然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在一个房间的角落中找到他。他蜷缩在一张桌子后面,那个小空间似乎提供了某种程度的安全感。当她走进房间时.蕾娜看到他立刻将身子缩成一团。他紧抱着他瘦小的膝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衫,有着一头肮脏的长发。

“原来你在这里。”蕾娜柔声说道,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你好像迷路了,亲爱的。你要来跟我坐在一起吗?”

他向后退了一步,用蓝色的大眼睛警觉地盯着她。

“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蕾娜坐着对他微笑,而他则依然紧盯着她,一动也不动。她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孩子的眼睛,带着如此受伤和怀疑的眼神。她注意到他的手放在口袋中.保护地拿着一个东西,于是她微笑问道:“你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啊?”她猜想应该是一个小玩具、一个毛线球,或是小男孩所珍惜的小东西。

他缓缓地拿出一个毛茸茸的灰色东西——那是一只活老鼠。它睁大眼睛,坐在男孩的手掌心中望着她。

蕾娜吓了一跳,不禁畏缩了一下。“哦。”她虚弱地说道。“真是……有趣。你在这里找到它的吗?”

男孩摇摇头。“它和我一起来的。”他温柔地用手指抚着老鼠的头。“它喜欢我这样摸它的头。”蕾娜的温柔似乎让男孩大胆起来。“鼠儿是我的好朋友。”

“鼠儿?那是它的名字吗?”这男孩竟然把一只肮脏的老鼠当成宠物……一个朋友,蕾娜顿时觉得既想笑又同情他。

“你想摸摸它吗?”男孩问道,将小老鼠递向她。

蕾娜实在不敢碰那个东西。“不用了,谢谢你。”

“好吧。”他把小老鼠放回口袋,温柔地拍拍它。

蕾娜望着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甜蜜而酸楚的情绪袭上心头。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也没有——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更没有未来——但在他小小的世界中,他依然在照顾着他人……即使只是一只监狱里的老鼠。

“你很漂亮。”那男孩说道,然后出乎她意料之外地爬上她的膝头。蕾娜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搂着他。他又瘦又轻,身上的衣服传来一股臭味。但他倚靠在她怀中,抬起头望着她,蕾娜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她心想,他可能已经好久都没有躺在母亲的怀抱中了。这么小的一个男孩……然而却如此孤独无助。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他没有回答,只是半闭着眼睛,他的手紧抓着她的衣袖。

“天啊,你真的需要洗个澡。”蕾娜继续抚摸他的黑头发说道。“在那肮脏的外表下,一定藏着一个英俊的男孩。”

“我带你去找桑小姐吧。”她说道。“她是一个很仁慈的女人,你一定要听她的话,我们会为你找个家,亲爱的,我保证。”

他们一起来到桑小姐的办公室。小男孩站在蕾娜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裙子。桑小姐坐在她的办公室前。

她微笑地看着他们。“你对孩子一向有一套,何夫人。我早就猜到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她走向小男孩,抓起他的手。“跟我来吧,小男孩。你已经麻烦伯爵夫人太久了。”

小男孩更靠向蕾娜,像只动物一般,对桑小姐龇牙咧嘴。“不!”他大声说道。

女院长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你会说话嘛。”她又再度拉起他的手。“你不需要抗拒,孩子。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不,不……”他开始大哭,紧抱着蕾娜的腿。

蕾娜弯下身,轻轻地摸着他的背。“甜蜜的小男孩,我明天就会回来的,可是你必须留在这里。”

那男孩继续嚎啕大哭,并且依然紧抓着她。桑小姐走出办公室,然后和另一位老师一起进来。“你真是不简单,何夫人。”她和另一位老师使劲地将那男孩拉开。“只有你会称呼这样的一个小孩子‘甜蜜’,而且是出于真心的。”

“他并不坏。”蕾娜说道,试图安慰那个孩子。

两位老师勉强将他拉开,而那孩子愤怒地尖叫着。蕾娜盯着那个哭泣的孩子。

“别管他。”桑小姐说道。”我告诉过你,他是个奇怪的孩子。愿上天保佑你,何夫人,你最近已经有够多的事烦心了。”

“没关系的,我……”蕾娜看着她们将那男孩拖出房间,心中顿时觉得沉重不已。其中一个老师轻声斥责他,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跑掉。

“我们会照顾他的。”桑小姐告诉蕾娜。“他不会有事的。”

“不!“那男孩又尖叫道。

在挣扎中,小老鼠从男孩的口袋中掉了出来。看到那只老鼠,令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两位老师立刻放开了男孩。

“鼠儿,”他喊道,跪下身子追逐着那只老鼠。“鼠儿,回来!”

那只老鼠找到了墙角的一个洞,然后就钻进去不见了。那男孩盯着那墙洞,然后又开始大哭起来。

蕾娜盯着那哭泣的孩子,以及惊恐的老师,和桑小姐严肃的面孔,突然间她说到:“让我照顾这个孩子吧。”她冲口而出。“我——我想要他。”

“何夫人?”桑小姐不敢置信地说道。

蕾娜很快继续说道:“我会带他跟我一起回去。我会为他找个栖息之处的。”

“可是你应该不会是说——”

“是的,正是如此。”

那男孩回到蕾娜的身边,他的胸部猛烈地上下起伏着。“我要鼠儿。”他抽泣地说道。

蕾娜把手放在他背上。“鼠儿必须留在这里。”她柔声说道。“它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你也想留在这里吗?或者你想跟我回家?”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作为回答。

蕾娜虚弱地对桑小姐微笑一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桑小姐。”

“哦,这点我毫不怀疑。”桑小姐说道:“我只是希望他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她弯下身,望着这个男孩红通的脸庞:“我希望你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小柯先生,如果我是你会很努力,很努力地不让何夫人失望的。”

“柯,”蕾娜说道。“那是他的姓吗,”

“是的。不过他不愿意告诉我们他的名字。”

那只小手拉了拉蕾娜的裙子,然后用一双泪汪汪的蓝眼望着她。“强尼。”他细声说道。

“强尼。”蕾娜重复道,紧握着他的手。

“何夫人。”女院长谨慎地说道。”根据我的经验,我建议最好不要太宠这个孩子,否则他会视为理所当然。虽然这听起来有些残酷,但这个世界是现实的,对一个身无分文的孤儿来说,并不是一个太仁慈的地方——他最好知道自己的处境。”

“我明白。”蕾娜说道,她的微笑消失了。“谢谢你,桑小姐。”

何宅中的仆人显然对于蕾娜的小同伴感到惊讶不已。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客人,始终紧抓着她的裙子不放。他似乎没有发觉四周的环境多么豪华,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蕾娜身上。

“强尼有点害羞。”蕾娜对她的女仆爱咪说道。”要他习惯我们大家,恐怕得花上一点时间。”

爱咪微胖的脸疑惑地盯着那个小男孩。“他看起来好像是在丛林中长大的,夫人。”

蕾娜在心中想道,如果他是在丛林中长大,也会比他实际生长的环境强得多。她轻轻地摸着男孩脏乱的头发。“爱咪,我要你帮忙我替他洗澡。”

“是的,夫人。”女仆说道,虽然她的表情显示她并不想那么做。

当仆人在准备洗澡水的同时,蕾娜派人拿了一些饼干和牛奶上来。那孩子将东西吃得精光,仿佛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一般。当他的食欲满足了之后,蕾娜和爱咪带他到更衣室中,脱下他身上肮脏的衣物。

困难的是劝强尼踏进浴缸。他带着高度怀疑的眼神望着那盆水。他赤裸地站在浴缸旁,他的身体瘦弱不堪。“我不想要。”他固执地说道。

“可是你必须洗澡。”蕾娜说道,试图掩住笑意。“你很脏。”

“我爸爸说,洗澡会得疟疾而死。”

“你爸爸弄错了。”蕾娜说道。“我经常洗澡,而且干干净净的感觉很舒服。快进去吧,免得水冷掉了,强尼。”

“不。”他固执地说道。

“你必须洗澡。”蕾娜坚持道。“住在何氏城堡中的每个人,都必须经常洗澡。对不对,爱咪?。”

女仆用力地点点头。

在一阵哄骗劝说之后,她们终于把他抱进浴缸,那孩子僵直身子坐在里面。蕾娜哼着一首歌。她们两人将他从头到脚洗干净,浴缸中的水很快变成灰色。

“看看他的头发。”爱咪摸着他打结的发丝。“我们必须将他的头发剪掉。”

“他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蕾娜说道。看着他白净的脸。“你和雪一样白呢,强尼。”

他好奇地看着自己干净的身体。“皮肤都掉下来了。”他说道。

“不是皮肤。”蕾娜笑道。“只是脏东西。”然后蕾娜将他从浴缸中抱出来。她用一条厚毛巾包住他,将他身上的水擦干。强尼把头靠在她肩上,她的胸衣被水浸湿了。蕾娜紧紧地抱住他。“你做得很好,强尼。”她说道。“你是个好孩子。”

“这些衣服怎么办呢,夫人?”爱咪指着地上一堆脏衣服说道。“如果我洗它们,恐怕会破成碎片。”

“烧掉它们吧。”蕾娜说道。她拿起一件向马厩中的男孩借来的衬衫和长裤。虽然那些衣服可以临时救急.但对强尼而言,依然太宽大了。“目前就勉强一下吧。”蕾娜替他穿上衣服,她低头看着男孩的赤脚。“我们需要替你订做一双鞋,还有一些衣服。事实上——”她皱起眉头。突然想起她要裁缝师这个星期过来!天啊,该不会是今天吧?

“嘿,你总是做些令我惊讶的事。”她妹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蕾娜抬起头,对瑞雪微笑一下。“哦,天啊!我忘了我请你过来,替我选衣服的布料。你没有等太久吧?”

瑞雪摇摇头。“一点也不.别担心,是我来早了。裁缝师还没有来呢!”

“感谢上帝。”蕾娜拨开额上的一缕潮湿头发。“我通常不是这么健忘的,只是今天有点忙。”

“我明白。”瑞雪走进房中,对那个小男孩微微一笑。强尼睁大眼睛望着她。

蕾娜怀疑强尼是否曾经看过像瑞雪这样的女人.就算有,至少不是这么近的距离。瑞雪今天看起来特别美丽,她深色的头发卷成圈状,向后绾起,露出她如天鹅般的颈子。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丝质礼服.上面刺绣着粉红色的玫瑰花蕾,以及绿色的叶子。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搭配的小帽子。蕾娜骄傲地微笑着,心想全英国绝对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媲美她妹妹的美丽。

“蕾娜,你看看你!”瑞雪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和那些孤儿院的院童混在一起。过去那个重视外貌打扮的蕾娜到哪里去了?

蕾娜微微笑了一下。“那些孩子不在乎我的外貌。”她回答道。“而那才是最重要的。”她让强尼坐在一张凳子上,将一条毛巾披在他肩头。“坐好,强尼。我要帮你剪头发.”

“听话。”蕾娜坚决地说道。“如果你乖乖的,我就替你订做一顶帽子,前面还有铜扣。你想不想要啊?”

“好吧!”强尼乖巧地坐在她面前。

蕾娜开始剪他的头发,小心地将打结的地方剪去。她的动作很慢,偶尔停下来安慰强尼。

“哦,让我来吧。”瑞雪说道。“在这方面我一向比你行,蕾娜。记得吗?爸爸在秃头以前,总是要我帮他剪头发。”

蕾娜笑了起来,将强尼交给瑞雪。她站在一旁,看着一撮撮的黑发落在地上。“好看极了!”瑞雪说道,小心地修着发型。“黑得像墨水一样,还有一点点的卷度。他真是个英俊的男孩,不是吗?别动,我快剪好了。”

她妹妹说得对,蕾娜惊讶在心中想道。强尼的确是个英俊的男孩。他有着深邃的轮廓、挺直的鼻子、黑得发亮的头发,以及一双湛蓝的眼眸。他试图对蕾娜微笑,但他的嘴却打起呵欠来,他的身体也微微晃动着。

“噢,”瑞雪喊道。“你不可以动。我差点把你的耳朵剪掉了!”

“他累了。”蕾娜说道,走上前去将他肩上的毛巾取下,把他从凳子上拉起。”这样就可以了,瑞雪。”她把强尼抱到旁边的沙发椅上。“爱咪,谢谢你的帮忙。你可以离开了。”

“是的,夫人。”女仆说道.鞠了个躬离去了。

那孩子倚靠在蕾娜身边。他的身体靠着她的感觉是如此自然。“睡吧,强尼。”她摸着他的头,感觉着那如丝般的柔软发丝。“你醒来时,我会在这里的。”

“你保证?”

“哦,是的。”

那似乎是他唯一需要的答案。很快地,他倚着她,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瑞雪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好奇地盯着蕾娜的脸。“他是谁,蕾娜,你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

“他是个孤儿。”蕾娜说道,她的手温柔地摸着那孩子的背。“没有地方可以收容他。他是被人从监狱里送到孤儿院的,他父亲刚被吊死了。”

“一个囚犯的儿子,”瑞雪惊声喊道。强尼蠕动了一下。

“小声一点,瑞雪。”蕾娜皱眉说道。“这不是他的错。”她弯下身保护地搂着那孩子,直到他又放松沉睡。

瑞雪惊讶地摇着头。“虽然我一直知道你对孩子特别有感情,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做。竟然把他带回家里来!杭特会怎么说呢?”

“我不知道。我确定杭特一定不会赞同的,可是我对这个孩子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让我想要保护他。”

“蕾娜,你对你碰到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如此。”

“是的,但这一个很特别。”蕾娜试图解释道。“当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的口袋里放了一只小老鼠,那是他从监狱里带出来的。”

“老鼠。”瑞雪颤抖着说道。“死的还是活的?

“活生生的。”蕾娜说道。“强尼在照顾它。你说令不令人感动,被关在监狱中,面对你我所不能想象的恐怖……然后他竟然找到一个小动物,爱它并照顾它。”

瑞雪摇着头,然后微笑地看着蕾娜。“原来如此。你们两个都有共同的嗜好,就是收集别人不要的东西。你真是善良。”

蕾娜温柔地看着那个沉睡的孩子。他信任她,而她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我知道我不能救全世界的每一个孩子。”她说道。“不过我可以救几个。我可以救这一个。”

“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我还没有想到。”

“你该不会是想把他留下来吧。”

蕾娜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瑞雪坐在她身旁,认真地对她说道:“亲爱的,我非常了解杭特,我也知道当你发现无法受孕时,他所带给你的痛苦。他想要自己的孩子,一个传宗接代的子嗣……而不是一个从监狱里来的野孩子。”

“瑞雪!”蕾娜震惊地喊道。

瑞雪看起来也有些羞愧,但依然意志坚决地说道:“你可能不赞同我的遣辞用字,但我必须实话实说。你已经习惯那种不需经过丈夫同意就作选择的日子。现在杭特已经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个妻子必须服从丈夫的决定。”

蕾娜固执地抿起嘴唇。“我并不是要一个孩子,当作我不能生育的替代品。”

“你觉得杭特还会怎么想呢?”

“和我一样!把他看成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

“亲爱的,”瑞雪的嘴角泛起一抹哀伤的微笑。“我不想让你失望。杭特才刚回来,我不认为你应该这么快就和他起冲突。婚姻中的和平是最大的幸福啊!”

瑞雪脸上的黯淡表情吸引了蕾娜的注意。她仔细地端详着妹妹,看到她眼睛和额头上的细纹,以及她紧张的姿态。“瑞雪,怎么了,你和蓝爵士之间又有问题了吗?”

她妹妹不自在地摇摇头。“没有啦,只是……德瑞最近的脾气很暴躁。他很无聊,而且不快乐,尤其是当他喝太多酒时,他变得更容易发怒……”

“发怒,”蕾娜低声说道。“然后就开始揍人吗?”

瑞雪没有说话,垂下了目光。她不安地取下披在肩头上的丝巾。

蕾娜盯着妹妹裸露的颈子及胸脯上方,看到两个大瘀青和一个手掌印,清楚地出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是蓝爵士动的手……但为什么呢?瑞雪是一个如此温柔的人,总是将心力放在如何当个尽职的妻子上,努力地取悦她丈夫和周遭的人。

蕾娜愤怒地头抖着,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他是个禽兽!”她厉声说道。

瑞雪立刻将丝巾披回肩上。“蕾娜,不,不……我给你看的目的,并不是要你恨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你看。这是我的错。我抱怨他赌博。抱怨得太多,让他无法接受。我必须尝试当个更好的妻子,我无法满足他的需要,如果我能够更体谅他——”

“等杭特回来,我会叫他去跟蓝爵士谈一谈。”蕾娜不顾妹妹的抗议说道。

“不,难道你希望这种事再发生吗,甚至更糟的事?”

蕾娜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强忍住泪水。她和瑞雪在成长的过程中,始终相信男人是她们的保护者,尤其是一个丈夫,更是会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妻子。然而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对自己妻子动手的男人。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人,却偏偏发生在瑞雪身上呢?瑞雪是她所见过最甜蜜、最温柔的女人,而更糟的是,瑞雪竟然说这是她自己的错!

“瑞雪,”蕾娜勉强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蓝爵士显然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除非有人制止他的恶行。否则这种事还会再发生的。”

“你一定不可以告诉何爵士。”瑞雪哀求道。“我会很没面子的。此外,如果你丈夫向他提及这件事,我相信德瑞一定会矢口否认.然后想办法惩罚我的。求求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那么我要你告诉爸爸和妈妈。”

瑞雪无助地摇摇头。“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妈妈会一直哭,叫我更努力取悦德瑞,爸爸只会窝在他的书房中操心。你也知道他们的。”

“那么我什么也不能做吗,”蕾娜愤怒地抗议道。

瑞雪温柔地将一只手覆住她。“我爱他。”她静静地说道。“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大部份的时候,他对我是很好的。只是有时候,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事情才会变得……比较困难,不过那并不常发生。”

“你怎么能够和一个会伤害你的人在一起,蓝爵士是个自私、邪恶的男人——”

“不,”瑞雪抽回她的手,她美丽的脸庞顿时冷若冰霜。”别再说他的不是了,蕾娜。我很抱歉,我不该告诉你这些的。”

一个女仆前来通报,裁缝师已经到了,在楼下的客厅中等她们。瑞雪先离开房间,蕾娜则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强尼身上。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她柔声说道,跪在沙发旁,望着强尼那张安详的脸。她想到这孩子的不幸,还有瑞雪,以及马其镇上其他朋友的问题,蕾娜不禁闭上了眼睛。

“亲爱的天父啊,”她轻声说道。“有这么多人需要您的慈悲与保护,请指点我该如何帮助他们吧。阿们。”

正文 第八章

今天是洗衣日,一个星期一次,整个城堡中一半的人都参舆这项工作。在过去,蕾娜一向监督并加入洗衣、折叠及修补的工作。像何氏城堡这么大的地方,所有的枕头套、被单、床罩和毯子.都必须缝上檩笺,这样才知道它们是属于哪个房间的。所有过于破旧的衣物,也会被装到袋子中,卖给收破烂的人,而这项任务也有特别的仆人在进行。

“还好您回来了,夫人。”当她们在洗衣房中折叠衣服时,一个女仆对蕾娜说道。“过去我们卖给收旧衣商人的钱,都被珍妮夫人拿走了。”

“嗯,现在一切都恢复得像从前一样了。”蕾娜说道。

“感谢上天。”女仆高兴地说道,走过去拿另一篮洗好的衣服。

蕾娜皱起眉头,重新别好围裙上松落的腰带,洗衣房中很闷热。过去,她一向十分喜欢担任何宅女主人的位置.将何氏城堡管理得井井有条。然而,在她成为“寡妇”之后,她已经习惯把时间贡献在孤儿院中。对她而言,那似乎是更重要、更有意义的活动。

蕾娜低头绑紧围裙上的腰带,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在她来得及转身之前.一只男性的大手搭在她肩上。她僵直了身子,一颗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就算作鬼化成了灰,也认得出那双手。

何爵士温柔地替她将腰带绑在身后。蕾娜感觉到他温熟的呼吸吹拂在她头发上。虽然他并没有碰她,但她依然感觉到他的靠近。

“你在这里作什么?”她虚弱地问道。

“我住在这里。”他回答道,他的声音像丝绒般抚过她的背脊。

“你知道我指的是洗衣房。你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我等不及想见你。”

蕾娜从眼角看到两个女个迟疑地站在门口。显然是因为她们看到男主人在里面。“你们可以进来,女孩们。”她大声说道,指示她们继续工作,但她们却格格笑着离开了,显然认为她需要和男主人独处。

“你应该给我时间让我准备一下的。”蕾娜抗议道。她的丈夫将她转身面向他。她蓬头垢面,满脸通杠.头发黏在潮湿的脸颊上,全身包裹着一件大围裙。“至少让我换件衣服,梳梳我的……”她盯着他.顿时静默下来。

何爵士看起来英俊极了,他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光芒,金棕色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他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米白色的长裤紧包着他肌肉强健的大腿,强调着他男性的曲线,令蕾娜的脸颊微微地红了起来。白色的衬衫和领带,高雅的背心,以及深蓝色的外套,他那带着异国风味的肤色,令他看起来更加迷人。蕾娜毫不怀疑,光是他的外表就足以让无数的女人为之倾倒。

事实上,她自己的内心已以开始不安起来。这应该和他看着她的眼神有关——那不是一种尊敬的眼神。她猜想,一个男人看着妓女的眼神,恐怕就是那样吧。他让她觉得自己彷佛全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虽然她身上裹着层层的衣物和宽大的围裙。

“你在伦敦过得愉快吗?”她问道。

“不尽然。”他用手搂住她的腰,而她则试图挣脱。“不过我办了许多事。”

“我这里也办了许多事。”她说道。“有些事我必须等一下跟你谈。”

“现在告诉我吧。”何爵士搂着她,开始把她拉出洗衣房。

“我必须帮忙这里的洗衣工作-”

“让仆人们忙就好了。”他继续带着她往宅院中走去。

“我想我们还是等到晚餐再谈吧。”蕾娜停下脚步说道。“等你喝了几杯酒之后。”

何伯爵笑了起来,一把将她从阶梯上抱到地面,令她惊喘一声。“是坏消息吗?”

“不是。”她说道,目光始终无法自他性感的唇上移开。“我想在这里做点有意义的改变。而你可能不会认同。”

“改变。”他嘲讽地微笑一下。“嗯,这倒可以商量。”

当他们快来到宅院时,何伯爵在厨房外的花园中停下脚步。“亲爱的妻子,我愿意把世界都给你。”

蕾娜知道他的意图,不禁设法挣脱开身。然而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他的身体肌肉坚硬如石,而她的靠近更让他下腹部的男性象征立即硬挺了起来。“爵爷,”她喘息道。“杭特……你最好别——”

“你其实没有那么害怕。毕竞,你是个结了婚的女人。”

“我已经独身很久了。”她试图推开他的胸膛。“立刻放开我!”

他微笑了一下,只将她抱得更紧。“先吻我。”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她冷冷地回答道。

“我在伦敦一个女人也没有碰。”他说道。“我一心想的都是你。”

“所以我就应该给你奖赏吗,我不是一直鼓励你去找个情妇吗?”

他将臀部紧贴向她,仿彿她不知道他的硬挺一般。“可是我只想要你。”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人不能总是得到他们想要的吗?”

这句话让他微笑起来。“我没有听说过。”

他淘气地挑逗着她。而蕾娜惊恐地发现,让她心跳猛烈的原因并不是恐惧。她感受到的是兴奋,那股让一个男性为她硬挺的刺激。

“如果我吻你,我会得到什么好处?”蕾娜问道。那低沉、挑逗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她。

这个问题让早已亢奋不已的他更加无法控制自己。他将她抱得更紧,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向她。“随便你说吧!”他喃喃说道。“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我认为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认为是合理的。”她说道。

何伯爵将他的手指埋入她凌乱的发间,轻轻地将她的头向后仰。“先吻我。然后我们再讨论,什么是‘合理’的。”

“只有一个吻吗?”她警觉地问道。

他点点头,当蕾娜的唇逼向他时,杭特倒抽了一口气。她的手指来到他的颈后,她将他的头往下拉,她柔软的唇带着期待——”

“蕾娜!蕾娜!”一个小小的身体跑向他们,蕾娜抽开身,看到强尼跑了过来。他立刻紧贴着她,那双小手紧抓着她的裙子。

“什么事?”她蹲在他身旁问道。强尼紧紧地抱着她。

片刻之后,强尼才抬起头,用不信任和敌意的眼神望着何伯爵。“他在伤害你!”

蕾娜抿起嘴唇忍住笑意。“不,亲爱的。这是何伯爵。我只是在欢迎他回家罢了。没有事的。”

那孩子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依然怒视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何伯爵没有看那孩子一眼,只是像只饥饿的老虎,不悦地盯着眼前的猎物。“我想这就是你所指的‘改变’之一吧。”他说道。

“是的。”蕾娜站起身子,坚决地面向他。“我本来打算在你见到他之前,先向你解释的……不过我希望能够让强尼和我们住在一起。”

何伯爵眼中的热情和欲望顿时消失无踪,他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一个孤儿院来的野孩子吗?”

她感觉到强尼的小手握紧了她,而她也轻轻地回握他一下。她的眼睛依然坚决地注视着何伯爵。“找会在私底下向你解释一切的。”

“你当然会。”何伯爵的口气令她不寒而栗。

蕾娜看着强尼和老园丁莫先生在花圃中。莫先生正在修剪花束,而强尼手上也拿了一小束花.精准放进花瓶中,拿到城堡中摆设.“很好嘛,小子。”老园丁夸奖他道,小心地把一束修剪好的玫瑰交给他。“你对颜色很有概念。我会教你如何插一盆花,送给何夫人。”

强尼看着他手上的白玫瑰摇摇头。“这个不行。”他害羞地说道。“她喜欢粉红色的花 。”

蕾那站在门口,感到既惊讶又欢喜。目前为止,除了她自己之外.强尼只肯和莫先生说话。

“是吗?”莫先生微笑起来。他指指附近的一丛玫瑰。“那么你就到那里去找花给她,然后告诉我,我帮你剪下来。”

蕾娜对于自己对那孩子的感情十分惊讶。过去许多年来,她一直活在无法为何伯爵生儿育女的阴霾之中,却始终没有发觉自己对拥有孩子的渴望。一个能够没有条件、无止尽地报答她的爱的人-——个需要她的人。她希望何伯爵不会阻止她留下强尼,她会舆任何试图拆散她和强尼的人对抗。

蕾娜走上楼去,回到她的卧房,想要换下身上肮脏的灰色长袍。她想要换上一件较轻便的衣服,同时脱下脚上的厚袜子。她脱下围裙,然后坐在椅子上.脱去脚上的皮鞋。接着,她解开手腕上和颈背的钮扣。然而,这件长袍的系带在背后,没有人帮忙,她是无法自己脱下这件衣服的.她扇扬脸上的汗水,走到门边准备拉铃请爱咪来帮忙。

“不要。”何伯爵的声音令她吓了一跳。“我来帮你。”

蕾娜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猛然转过身子。何伯爵坐在角落的一张沙发椅上。“天啊!”她惊喘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这里呢?”

“我不是刚告诉你了吗?”他已经脱下他的外套和背心,白色的衬衫紧贴着他强健的肌肉。当他靠向她时,她可以闻到他皮肤的味道,夹杂着汗水味、一点蓝姆酒味,以及微微的马香。

蕾娜试图不去理会自己被他吸引的困扰感觉,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高傲地说道:“请你离开一下。我要换衣服。”

“我想代替你的女仆帮你更衣。”

她摇摇头。“谢谢你,不过我宁愿请爱咪过来帮忙。”

“你担心我会在你更衣时侵犯你吗?”他嘲讽道。“我会试图控制自己的。转过身去吧!”

蕾娜一动也不动,杭特替她转过身子。他开始缓缓地替她解开背后的衣扣。空气吹拂在她温热的背上,令她颤抖。沉重的长袍开始松垮下来,蕾娜紧抓住胸衣,避免它掉落下来。“谢谢你。”她说道。“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会自己来。”

何伯爵没有理会她的话,将手伸到她的背部,继续替她将长袍褪下。现在她全身只剩下内衣和长袜。他的手掌来到她的肩膀和手臂上方,令她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自从新婚之夜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经验了。她感觉像个受惊吓的年轻女孩,不知道该期待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何伯爵依然站在她身后,将手伸到她的身前,解开她内衣上的珍珠钮扣。过去她一向觉得他是个粗野的男人,然而,他解开她钮扣的动作却轻盈无比。内衣的钮扣很快被打开,一阵凉风吹拂着她的乳沟。

“你要我停下来吗?”她听到他问道。

是的,她想要这么说,但她的嘴却不听使唤,一个声音也发下出来。她僵直身子,让他放下她的头发,拨开黏在她颈背上的发丝。他的手指埋入她发间,轻轻地按摩着她的头皮。他的触碰是如此温柔,她感觉到自己开始发出呻吟。她弓起了背,努力抗拒着那股想要贴向他的欲望。

他轻抚着她的颈背,挑逗着她的肌肤,让她发出一阵阵的轻喘,勾起了愉悦和痛苦。他在她耳边轻语,令她颤抖不已。“你信任我吗,蕾娜?”

她摇摇头,依然无法说话。

他轻声笑了起来。“我也不信任我自己。你太美了,而我是如此想要你。”

他站得如此靠近,但他只有触碰她的颈子,他的手指温柔地爱抚着她的颈背。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男性象征又硬挺了起来。这个念头几乎令她想要逃开,然而她却无法移动身子。她觉得全身疲软,狂野的思绪在她脑中徘徊。如果他再度吻她,像上次一样,他的唇是那么的甜美………

一股甜蜜的痛楚传遍她的胸脯,令她的乳尖挺立起来。蕾娜咬着下唇,抗拒着那份想抓住他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身上的诱惑。她感到羞傀不已,祈祷他不会猜出她的心思。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屏住了呼吸,直到她突然惊喘出声。

“蕾娜。”她听见他呢喃道。当他掀起她的裙摆时,她的心仿彿静止了跳动。他的手来到她的衬裤下方,她开始颤抖不已,双腿发软,使得她不得不倚靠在他身上,他的胸膛就像一面石墙一样坚硬,而他的男性器官则又大又硬地矗立在他长裤底下。

他解开她衬裤的系带,让它滑落在她脚边。她听到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感觉到他的手来到她赤裸臀部的上方。然后她放下她的裙摆,让衣料再度罩住她的身子。

他轻轻地一把将她抱起。她依然僵直着身子,拒绝将头倚在他的肩上,他抱着她走向房间的另一头。狂乱的思绪充斥在她脑中——他会对她莋爱吗,让他那么做吧,她突然想道。让他像以前那样做吧。让他证明,一切都像她记忆中的一样糟糕……这样她就可以摆脱他了。她会像过去一样,用冰冷的眼神望着他,而如此一来,他对她也不会再有任何魔力了。

令她惊讶的是,他并没有把她抱到床上,反而将她抱到梳妆枱前的椅子。他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后蹲在她身边.蕾娜困惑地望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何伯爵回望着她,他的手开始轻缓地脱下她的长袜。蕾娜开始颤抖,看着她的丈夫将她的裙摆拉到她大腿上。他缓缓地脱着她的袜子,手指轻触到她的大腿内侧、她的膝盖、小腿。每次他碰到她柔嫩的肌肤,都带给她一股甜蜜、温柔的触感。然后他将注意力转向另一只腿,将袜子脱下扔到地上。

蕾娜半裸地坐在他面前,她的手指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她想到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经常在烂醉之后爬到她身上,然后埋入她体内。痛苦、尴尬……最糟的是事后的感觉,仿彿遭人始乱终弃一般。然后,当何伯爵离开之后,她会躺在床上几分钟,让他的种籽有机会在她体内生根。

其实,蕾娜并不是真心地想要他的孩子。她不希望有他的子嗣在她肚子里成长,让何伯爵有机会可以炫耀他的男性雄风。

为什么过去他从来没有这样抚摸过她呢?

他的食指轻抚着她雪白的腿,看到衬裤的系带在上面留下的红色印记。他伸出手,将梳妆枱上的一个玻璃罐拿了过来。那里面装的是小黄瓜和玫瑰制成的乳霜。“这是你用来涂抹皮肤的吗?”他低声问道。

“是的。”她细声回答。

他打开玻璃罐,传出一阵芳香的气味。他挖起一小团乳霜,揉搓在掌心中,然后涂抹在她的腿上。

“哦!”蕾娜的肌肉颤抖地反应了一下,令她蠕动着身子。

他继续将乳霜涂抹在微红的肌肤上。她的目光盯着他的大手,在她的皮肤上温柔地游移。她将被拉起的裙摆往下拉,然而,每当他的手上下移动,又将它更往上拉高。每一次他触碰到她大腿内侧,都让她不禁屏住气息。她不明白自己身体的反应,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贴向他,以及她禾幺.处传来的那份潮湿。他的指尖来到她大腿的最深处,轻触到她裙下的一丛深色毛发。

蕾娜惊喘一声,抓住他的手腕。她的女性核心有一股甜蜜的疼痛感觉,而且湿润不已。

“停止。”她颤抖地说道。“停止。”

他仿彿没有听见她一般,他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她鬈曲的毛发上,他的手嵌入她的肌肤中。

停止,她在心中无助地呐喊道。而突然间杭特回应了。他闭上眼睛,看着她简直让他发狂……那柔软、雪白的肌肤,以及那丛诱惑他的手指更深入探索的毛发。她绝对不可能了解,他是多么想要抚摸她、品尝她,轻咬、吸吮,以及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的肌肉硬得像铁一样,更别提他长裤底下紧绷、已经接近爆发边缘的欲望。

片刻之后,他将手自她身上移开,然后站起身来。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直到他几乎撞上一面墙。他将双手放在墙上,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穿上衣服吧。”他简洁地说道,目光依然盯着眼前的那面墙壁。“否则我会无法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听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冲向衣橱找衣服。当她穿好衣服后。他的呼吸也已经平稳下来。他的手上依然残留着乳霜的香味。他想要走回她身边,用他那沾有玫瑰香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大腿内侧。

“谢谢你。”她轻声说道。

“谢什么,”他间道,眼睛依然盯着前方的门。

“你大可以不顾我的感觉占有我的。”

杭特转身将背倚靠在墙上,将双臂交叉在胸前。蕾娜已经穿上一件白色的洋装。那件衣服没有腰身,而且罩住她所有的身材,然而,他依然为她血液沸腾。她看起来好美,她的颊上带着一抹红晕。他给了她一个魔鬼般的迷人微笑。“当我对你莋爱时,”他告诉她。“我要你出于自愿。我要你哀求我。”

她不自在地笑了。“你的言词太自大了。”

“你会哀求我的。”他重复道。“而且你会爱死那每一刻。”

她突然感到紧张起来,勉强露出一个冷冷的表情。“你要怎么想随便你吧。”

杭特看着蕾娜走到梳妆枱前,然后坐在镜子前方,梳着她的头发。她将头发梳成辫子,然后盘在头颅后方。她似乎已经回复了冷静的神态,然而,她的眉宇之间,依然带着一抹微微的皱容。

“告诉我那个男孩的事。”杭特说道。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强尼是被人从监狱里送到孤儿院的,他的父亲被判了死刑。我之所以把强尼带回来,是因为孤儿院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床位了。”

“你希望他跟我们住在一起吗?以什么身分?仆人,还是养子?”

“如果你不想,我们不需要领养他。”蕾娜平静地回答道。“不过以我们的情况,我认为我们可以抚养他长大……把他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

困惑而恼怒的杭特盯着镜中的她。“他可不是什么亲戚的孩子,蕾娜。他的祖先可能是一些小偷,甚至杀人犯。”

“强尼的出身并不是他的错。”她立刻反驳道。“他是个无辜的孩子。如果他能够在一个正常的环境被抚养长大,他不会变成像他父亲一样的。”

“那只是理论罢了。”杭特冷冷地回答道。“告诉我——难道我们必须接纳每一个你遇见的孤儿吗?全英国有太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了。我可不想成为他们每一个人的养父,即使是这一个。”

“你不需要成为他的父亲。”蕾娜的手放在膝上。“有我就足够了。我会照顾他、爱他,同时尽到我应尽的职责的。”

“譬如说,你对我的职责吗?”他用手指指旁边的床。“等你准备好尽你作妻子的职责后,我们再来谈那孩子的事。”

她愤怒地惊喘一声。“你该下会是说……你的意思是,除非我跟你上床.否则你不会让我把强尼留下来吗?”

杭特嘲讽地微笑着,心想他必须有所原则。他不能过度纵容她,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我说的,我是个可以商量的人。在我们谈条件之前,我想要先告诉你一件你可能没有想过的事。你可以把这孩子当作自家人抚养长大,但他不会被当作一个贵族一样,被社交界承认的。然而,他也不能成为一个仆人,因此,他也无法被和他出身相同的人所认同。”

蕾娜咬着她的唇,拒绝接受他所说的事实。“那无所谓。我会帮助他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立足之地的。”

“真的无所谓吗?”他大声说道。“你不了解,活在两个世界边缘,没有归属感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归属感的感觉?你一生下来就是何家人,有这么多人对你鞠躬作揖,把你服侍得服服贴贴的。”

杭特愤怒得咬牙切齿。她竟然敢违抗他。她以为他是个冷血的混蛋,把自己塑造成高贵的圣女形象。好,他一点也不怕她的挑战。

“好吧。”他说道。“把他留下来。我不会阻止你的。”

“谢谢你。”她的口气中带着警觉,仿彿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代价是,”他继续说道。“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他从椅子上拿起一个包裹。他小心地将那个包裹扔给她,蕾娜立刻将它接住。

“这是什么?”蕾娜问道。“礼物吗?”

“打开它。”

她谨慎地将包裹打开,仿佛认为里面有什么玄机一般。那个礼物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她。蕾娜把包装纸放在梳妆枱上,看到里面一件黑色的丝质蕾丝布料,杭特从伦敦买回来的一件性感内衣。

那件内衣的布料几乎透明,胸前是网状的蕾丝。下方的裙摆只低于腰间一点点。

“只有妓女才会穿这种衣服。”蕾娜睁大了眼睛轻声说道。

“而且是很昂贵、很昂贵的妓女,亲爱的。”她惊恐的表情令杭特想发笑。

“我绝对不可能……”她没有把话说完,仿彿那个念头就足以令她脸红。

“可是你会。”他愉悦地说道。“你今晚会为我而穿。”

“你一定是疯了!我怎么能够穿这种东西呢,这太不端庄了。这……”她的脸一直红到耳根子。“我宁愿裸体!”她说道。

“那也可以。”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你这个恶魔!你是个下流、自私的——”

“你想要强尼留下来吗?”他问道。

“如果我真的穿上它呢?有什么保证你不会……”

“因欲望而扑到你身上?”他替她把话说完。“把你压在床上,占有你、品尝你——”<strike>rike>

“住口!”她红着脸怒视着他。

“我不会碰你的。”他保证道,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我只要你穿上那件内衣一个晚上。这有那么困难吗,”

“不。”她放下衣服,用双手掩住她红润的脸。“这是不可能的。求求你,你必须要求我做其他的事。”

“哦,不。”没有任何事能够比让她穿上那件黑色性感内衣更取悦他了。“你告诉我你想要的——而我妥协了。这算是便宜了你。那个孩子会在这里很多年,而你所需要做的只是一个晚上。”

蕾娜拿起那件衣服,嫌恶地看着它。然后她愤怒的双眸注视着他。“如果你敢碰我,或是开我玩笑,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后悔,我会-”

“亲爱的,”杭特轻声打断她。“我已经后悔了。如果在过去的多年中,我对你好一些,现在我就可以将你拥在怀中。而今,我却得用条件交换,只为了能够看你一眼。”

蕾娜的愤怒消失了。她用疑惑和痛苦的表情看着他。“那不是你的错。”她难过地说道。“我不是你想要的女人,而且我也不喜欢亲热。我想我天生就是这样;或者,那是我所缺乏的本能——”

“不,蕾娜。天啊,你一点问题也没有。”杭特闭上眼睛,他的心中充满了懊悔。他谨慎地说道.“如果你能够说服你自己,那可以是很享受、很愉快——”

“或许过去你应该更温柔一些。”蕾娜垂下目光说道。“我相信那可以是不痛苦的。不过即使如此,我不认为你可以让我改变我的感觉。”

她美丽的脸庞看起来如此脆弱,令杭特想要冲过去将她搂在怀中。“什么感觉?”他沙哑地问道。

蕾娜迟疑地说道:“对我而言,发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是肮脏的……是可耻的……而且我在那方面是个失败者。我也有我的尊严。”她拿起那件性感内衣。“让我穿上这种衣服是个大笑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那提醒了我身为一个妻子的失败。”

“不。”他嘶哑地说道。“失败的是你的丈夫,蕾娜。绝不是你。”

蕾娜警觉地望着他。他所用的字——你的丈夫——听起来好像他是在说别人。当然,他有可能是用第三人称的方式在说他自己,不过用那种方式描述自己,实在很不寻常。她的心突然惊恐地跳动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出她的疑虑。然而,在她来得及开口之前,何伯爵已经走到门口。

他停在门边,回头望着她。“这就是条件,蕾娜。如果你想要那个孩子留下来,你就不能拒绝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蕾娜僵硬地点点头,将那件性感内衣紧抓在手中。

当天下午,杭特要蕾娜陪他在屋子里走一圈,告诉他装潢工程将会如何进行。他们走过每一个房间,杭特显然对蕾娜的品味感到很有信心。“我只希望亚瑟和珍妮不会再住回这里。”蕾娜说道。“谁知道他们两个怀着什么鬼心机呢?”

杭特严肃地说道:“他们不会的。”然后他跟在她身后,温暖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没有必要害怕他们的。”

她抬起头望着他,他将手举至她颈边,用他的指节轻抚着她的肌肤。蕾娜紧张地吞咽着,然后盯着他。他轻柔的触碰令她颤抖。“你知道他们一定在计划采取法律行动和你……和我们对抗。”她说道。

“等时机成熟,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我会照顾你的,蕾娜。请你不要怀疑。”

“不,我当然……”她停顿下来。他的手游移至她的腰间,然后往上来到她的胸脯旁。她感觉到一股欲望的疼痛。“我希望你不会再那样碰我。”她轻声说道。然后他低下头,他的唇轻抚过她的颈子。

“为什么呢??”他在她的耳边问道。

“因为那让我感觉……”她想找出适当的用字,然而,当他将她拉近时,她的思绪却狂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温柔地将她的双乳捧在手心,同时用他的牙齿轻咬着她的耳垂,然后用舌头轻舔着。“这样让你有什么感觉?”他呢喃地问道。她没有回答,只是惊喘着,用身体紧贴着他乞求更多。

他立刻回应了,用一个缓缓的吻攫住她的唇,他的舌头温柔地探索着她的嘴。他技巧地逗弄着她、爱抚着她,那个吻是如此销魂,她忍不住地回应着。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躺在她丈夫的怀中,享受着这份甜蜜的感觉。她的小手抓着他的背,她的身体夹在他结实的大腿间。那股兴奋的感觉传遍她全身,她呻吟着,用身体磨蹭着他,直到两人完全紧贴着对方。

突然间何伯爵轻笑一声,然后放开了她.他用力地喘息着,盯着她红肿的嘴唇及红润的睑,然后轻轻咒骂了一声。“你让我无法专心看这些新的设计。”他喃喃说道,他的眼中露出笑意。

蕾娜深吸一口气,试图恢复神智。她不敢看他,因为她担心如果她看他,她会忍不住再度投入他的怀抱。“我们继续看其他的房间吧?”她低声说道。

杭特走向她,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然后说道:“好的。”他对她微微一笑。“不过别带我去看卧房——除非你已经准备好要面对后果了。”

正文 第九章

那天晚上,他们请来十四位宾客到家中用晚餐。包括设计师施先生、马其镇的镇长、教区长老、史医生和温家姊妹。在最后一刻,蕾娜又邀请了汤上校夫妇。他们是最近才来到镇上,在那里租了一栋豪宅。

客人在七点钟时陆续来到,先聚集在客厅中谈天。最后到来的是汤夫妇。他们看起来像是很适合的一对,两个人的身材都矮小,而且面色和善。蕾娜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所以立刻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

“汤上校夫妇!”她喊道,热情地问候他们。“欢迎来到何氏城堡。”

汤夫人害羞地行个屈膝礼,而汤上校,那位深色头发、留撇小胡子的绅士,则回答道:“幸会,何夫人。”他对蕾娜一鞠躬。“谢谢你的邀请,我们感到很荣幸能到这里作客。”

“哪里。我们十分欢迎新朋友来到马其镇居住。”她偏着头,微笑地打量着他。“我听说您刚刚从印度回来。”

“是的。”他说道。“再度踏上英国的土地真好。”

“那么你和我丈夫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聊。他也在那里住过一阵子。”

“很遗憾我未曾和何伯爵见过面,不过我听说过他。我们的社交圈不同。”虽然汤上校面无表情,但蕾娜猜想,最后那一句话带着微微谴责的意味。身为一个军人,汤上校恐怕不赞同杭特的生活方式,他在一间豪华的大房子中,有五十名印度仆人服侍他一人。无疑地,杭特一定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成天沉溺在美女和纵欲的享乐中。在伦敦许多关于加尔各答那种狂欢生活的传言,而蕾娜相信,她丈夫并不是个圣人。

想到杭特肉体上的纵欲,就令她心中觉得不是滋味。她勉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如果你没有见过何伯爵,”她说道。“那我必须立刻介绍你们认识。”她环视四周,看到杭特正在和蓝爵士谈话。他们两个显然在畅谈有关狩猎、喝酒以及其他男人喜好的活动。她和杭特互换一个眼神。他立刻就走了过来,准备向新来的客人打招呼。

他身穿一件闪亮的白色背心及领带、米色的长裤,以及一件深棕色的外套。杭特看起来俨然一副十足的贵族模样。他和过去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那古铜色的肌肤,以及那份如老虎般的优雅姿态。他脸上带着男主人应有的微笑走了过来……直到他看见汤上校。他的步伐缓慢了下来,蕾娜看到他脸上出现一抹像是看到旧识的表情,但很快地他又换上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

汤上校脸上起初也是面无表情,然而,他的脸却顿时一片惨白,他的整个身体也紧绷起来。

他们认识彼此——这一点蕾娜十分确定。她敢用自己的生命打赌,这两个男人是旧识。

但他们表现得仿彿不认识对方一般。蕾娜惊讶地为他们介绍,看着他们生硬地向对方打招呼。

汤上校看到她丈夫,仿彿像看到鬼一般。“恭喜你平安回到英国,爵土。这真是奇迹。”

杭特摇摇头。“哪里。上校你在印度的功绩,才算得上是奇迹呢。尤其是在打击罪犯方面的成绩,更是令人赞叹。”

上校微微地偏着头。“谢谢。”

蕾娜看了汤夫人一眼。她看起来就像她一样惊讶。为什么这两个男人明明相识,却要装得不认识的样子呢?他们一定在印度见过面,或许有一些共同的朋友,或是在某种社交场合打过照面。

虽然蕾挪用狐疑的眼神望着杭特,但他却没有看她。他装出一副礼貌的模样,丝毫没有透露内心的思绪。宾客们开始往饭厅走去,蕾娜坐在餐桌的另一头,愉悦地和身旁的客人聊着天。

第一道菜是汤和鱼。接着是鹿肉、布丁及蔬菜。然后端上的是鹧鹕、鸭肉、鹌鹑、乳酪蛋糕和甜塔。最后是糖果、水果以及小饼干。整顿晚餐中,宾客们尽情地享用着一瓶瓶的红酒和香槟。

杭特喝很多。他一向喜欢喝酒,但蕾娜看得出来,他今晚喝酒并不尽然是为了娱乐……而是刻意的。仿彿他在试图灌醉自己,企图遗忘一些不愉快。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偶尔说些笑话取悦宾客。他只有和汤上校说过一次话,谈论的是关于印度的事,而汤上校说他认为印度没有能力自治。

“……历史证明那些土人十分懒散,而且不可信任。”汤上校说道。“唯有被英国人统治,印度才能迈向十九世纪。但即使如此,印度人依然需要英国的领导和管理。”

杭特放下他的酒杯,冷泠地望着汤上校。“我认识一些印度人。他们认为他们可以自治。 ”

“是吗?”一阵静默之后,汤上校的眼中突然露出一抹恶毒的光芒。“真有趣。过去我所听说的,你似乎很反对那些土人自治。”

“我改变想法了。”杭特说道。

“那些印度人还没有这种自主的能力。”汤上校说道。“一个还停留在焚烧寡妇、杀害婴孩、山贼遍布,崇拜偶像的民族——”

“那些习俗是他们自己的事,英国人根本不该插手。”杭特说道,不理会这番话引来的注视和惊喘。

“那么基督教呢?我猜你一定会说,基督教没有为印度人带来任何帮助,是不是?”

杭特耸耸肩。“让他们拥有他们自己的神明吧!在过去他们一样过得好好的。我不认为印度教或回教比基督教差到哪里去。”

整个餐桌的人都被这个评论吓了一跳。

汤上校大笑了起来,稍微缓和了紧张的气氛。所有的人也都把刚才的评论当成笑话。

接下来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不过蕾娜始终无法将目光自她丈夫身上移开。她很少和他谈论政治的事,而杭特一向认为女人的意见不值得采纳。然而,她知道他过去十分肯定英国在印度的干涉,为什么现在他又会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了呢?

晚餐之后,所有的宾客继续留下来喝酒或喝茶,一直到午夜才散去。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去之后,仆人开始忙碌地整理残局。蕾娜往她的房间走去,暗自希望杭特喝得大醉,不会注意到她的去向。当她来到旋转阶梯的旁边时,他用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令她赫了一跳。

蕾娜转身面向他,她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杭特全身都是酒味,他的眼睛通红,而且脚步蹒跚。他的嘴角严肃,脸上露出一抹十分危险的表情。

“你要到哪里去?”他抓着她的手臂问道。

蕾娜警觉地明白,他没有忘记他们的条件,她必须想办法拖延。他醉成这个样子,她是绝对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此刻让她想起过去的那些恐怖夜晚,醉醺醺的杭特来到她房间,强迫她与他上床。“我以为你想单独再喝几杯酒。”她勉强说道。

“希望我被灌醉吗?”他给了她一个嘲讽的微笑。“你不会那么幸运的,亲爱的。”

他开始把她拉上楼,像一只老虎拖着猎物一般。蕾娜无奈地拖着步伐跟在他身旁。“你今晚的表现很奇怪。”她说道。然后才在心中想到,自从他回来之后,他的表现一直很奇怪——令人无法捉摸。“你为什么要和汤上校说那些话呢?”

“哦,是的。汤上校。”他喃喃地说道。“告诉我,亲爱的……他们夫妇今晚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他们刚在马其镇租了一栋房子。”她不安地说道。“我听说汤上校曾在印度服役,因此我想你可能会想见见他。”

他们来到楼梯上方,杭特将她转过身子面向他。他愤怒地望着她,仿彿像是被她背叛了一般。“杭特,”她柔声说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片刻之后,他的怒气消了,但他的眼中依然闪烁着一股危险的光芒,仿彿像是在内心中与丑陋的回忆交战。“以后不准再给我惊喜了。”他说道。“我不喜欢他们。”

“我明白了。”蕾娜说道,希望这一刻赶快结束。

杭特深吸一口气,然后放开了她。他用手搔了搔头,看起来一副很疲倦的样子。蕾娜暗自祈祷他会直接上床去睡觉。

杭特开口说了一句粉碎她希望的话。“去换上那件内衣。”

蕾娜开始结巴起来。“我……可是你不能……我想还是改天比较好……”

“今晚。”他微笑道。“我已经等了一整天了。喝一点酒是不能阻止我的。”

“我还是觉得不妥。”蕾娜恳求地说道。

“现在就去。”他说道。“还是你要我帮你换上?”

蕾娜静静地挺直背脊。她可以做得到的,证明自己不怕他。“好吧!”她说道。“十分钟后到我房间里来。”

他嘟囔了一声,看着她抬头挺胸地从他面前走开。

蕾娜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地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穿着暴露地站在他面前……穿着一件设计来引诱男人的衣服,那比裸体还要挑逗。杭特过去从来没有要求她做过这种事,她猜想那应该是他在印度学来的,或者,那只是他控制她的方法之一,为的是羞辱她,直到她没有尊严。

哼!她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可以用尽方法羞辱她,但他绝对无法夺走她的尊严。她会穿上那件衣服,但在内心中,她可以尽情地唾弃咒骂他。

愤怒得颤抖的蕾娜走到衣柜前,拿出那件挑逗的性感内衣。她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那衣料是如此轻薄,几乎可以穿过一个指环。

蕾娜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套上那件内衣,冷冰的丝质衣料令她颤抖了一下。前方的丝带系在胸前和腰间,而裙摆——如果那能被称作裙子的话——在她走动时分叉开来,露出她的大腿和臀部。

她应该放下她的头发吗?她想要这么做,至少可以遮住部分的身体。不……杭特一定会嘲笑她的。

当他走进来时,蕾娜惊恐地躲到衣柜旁边,她小心地探出头来。她看见她丈夫走到沙发椅旁,手上拿着一瓶酒。他已经脱下他的外套和领带,衬衫的领口也已经打了开来。他坐在椅子上,微笑地看着紧张的她。带着期待的表情,他喝了一口酒,然后挥手示意她从衣柜旁走出来。

这个动作令蕾娜愤怒不已。毕竟,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听命行事的妓女。“你要我做什么?”她不悦地问道。

“走过来。”

壁炉中燃烧着火焰,但距离蕾娜太远,衣着单薄的她感到寒冷不已。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又一步。当她来到他面前时,火光将她的丝质内衣照得一览无遗。她知道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那雪白的肌肤、她身体的曲线,以及她双腿间的深色毛发。

她站在他面前,整张脸通红不已。

杭特坐直了身子,失了魂般地盯着她。“哦,蕾娜。”他轻声说道。“你实在美极了,我……”他停顿下来,吞咽了一口。他的微笑消失了,僵硬地将酒瓶放在一旁。他的目光从她的腿向上移至她的胸脯,徘徊在她挺立的乳尖。

房间已经不再阴冷,但蕾娜依然无法停止颤抖。

“我答应过不会碰你。”他沙哑地说道。“但我不认为我做得到。”

如果他此时抓住她,或是强迫她,她绝对会抗拒的。然而,他的触碰是如此轻盈,他的手温柔地放在她臀上,仿彿像是怕会惊赫到她一般。他低着头,因此她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听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我已经幻想这一刻好久了。”他沙哑地说道。“看着你……抚摸你……”他的大手来到她的臀部,罩住那圆滑的曲线。然后他将她拉到他双腿之间。蕾娜感觉到他的手开始缓慢地爱抚着她的身体,在她背部游移,然后是她的腰、她的臀部和大腿,以及她的膝盖后方。他温热的掌心透过轻薄的布料探索着她。

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她想要抽开身,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杭特望着她,他的眼中露出明显的欲望,他的手来到她的胸脯上方。他罩住那柔软的曲线,令她惊喘一声,她的双膝开始颤抖,几乎让她跌入他怀中。他的指尖轻轻地逗弄着那花蕾,直到她的乳尖挺立起来。他倾身靠向前,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肌肤上。

他的嘴含住了她的乳尖,那股热气和潮湿穿透了布料。她感觉到他的舌逗弄着,画着圆圈,将一股股的欢愉传至她体内。

“蕾娜。”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好想要你。让我吻你……品尝你……”急促让他变得笨拙起来。他扯下她的肩带,她的肩膀裸露在他面前。

蕾娜感到既犹豫又兴奋。“够了。”她说道,她的手推着他的肩。“你不应该……我不想要……”

但杭特用手指拉开了一条系带,黑色的蕾丝敞开来,露出她雪白的双乳。他用手大胆地罩住那完美的线条,贪婪地吻着她的肌肤。他用嘴咬住一边的蓓蕾,热情地吸吮着。蕾娜颤抖了起来,试图将他推开。

“告诉我你不想要。”他说道。

蕾娜无法回答。他的舌头在她双乳间舔舐,他的手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游移,她根本无法开口说话。他又将第二条系带解开,整件衣服滑落至她腰间。杭特发出一声呻吟,吻着她的小腹,他的舌头探索着她的肚脐。蕾娜惊恐地呻吟了一声,那炙热、潮湿的触碰令她兴奋不已。她的手指埋入他浓密的发间。

杭特将头倚在她小腹上,用双臂搂住她的腰。“别阻止我,”他喘息道。“求求你。”

他将她一把抱起,然后走向床边。他把她放在床垫上,躺在她的身侧,用双手捧着她的睑。他饥渴地吻着她,他的舌探索着她的嘴,蕾娜不自觉地呻吟了起来。她试探性地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立刻让他兴奋地发出呢喃。他的手来到她的双腿之间,准备探索藏在裙摆下的那丛毛发。

“不……等一下。”蕾娜将双腿夹紧说道。

出乎她意料之外地,他竟然服从了,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他的头垂在她身旁,前额顶着床垫,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然后两人都静止了下来。换成是过去,他一定会不顾她的反对占有她的。

既惊讶又感激的蕾娜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她摸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和他的肩膀。“谢谢你。”她轻声说道。“谢谢你没有强迫我。”

他没有回答。她又继续说道:“并不是我对你没有兴趣。”她喃喃说道,她的脸红了起来。“事实上,我认为你十分……英俊。”她转过身,在他喉间轻吻了一下。“我很高兴你回来了,真的。”

然后她听到打鼾的声音。

蕾娜惊讶地抽开身望着他。她丈夫的眼睛闭了起来,他的唇微微地分开着。“杭特。”她谨慎地说道。他蠕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又满足地睡去。

蕾娜咬着下唇,勉强忍住笑意。她悄悄地下了床,将那件内衣踢到一旁。然后她很快走到衣柜前,换上一件睡衣。杭特依然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蕾娜走回床边,微笑地看着她的丈夫。然后她小心地替他脱下他的鞋袜。她替他盖上被单,以免夜晚的空气让他着凉。蕾娜站在床边望了她丈夫最后一眼,才将灯熄灭。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沉睡的野兽,收起了锐利的爪子。但明天,他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嘲讽、喜欢争辩、迷人……而且他会再度诱惑她。

令她困扰的是,在她内心中,似乎有点期待它的发生。蕾娜皱起眉头,走到他的房间去过夜。

正文 第十章

强尼坐在蕾娜旁边的椅子上,他脖子上的白色餐巾沾着巧克力。蕾娜猜想他过去一定从来没有喝过。强尼很快地喝下热腾腾的一杯之后,立刻又要求还要一杯。

“你必须先吃点东西。”蕾娜说道,将一小碟炒蛋放在他面前。“试试看这个——很好吃哦。”

强尼用狐疑的眼神盯着那盘炒蛋。“我不要。”

“你要吃它,才会长得又高又大啊。”蕾娜哄道。

“不要!”

当蕾娜看到男仆脸上不赞许的表情,不禁担忧起来。鸡蛋在仆人眼中被认为是奢侈品,那是绝对不可以被浪费的。虽然那些仆人都训练良好,不敢公开表示不满。但有些仆人实在不甘心服侍一个像强尼这样出身的小鬼头。如果那孩子能够稍微识相一点,表现出感恩之意,那么或许还可以忍受。倘若他能够和仆人亲近些——甚至和这个家的主人何伯爵!那么他会比较轻易巩固自己在这里的地位。

“吃一小口就好了。”蕾娜替他舀起一汤匙哄劝道。

强尼猛烈地摇着头。“我还要巧克力。”他说道,显然丝毫不愿妥协。

“等一下。”蕾娜坚决地说道。“先吃一口吐司,还有火腿。”

他看着她,看出她眼中的坚决,于是说道:“好吧!”他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然后用手拿起一片火腿放入口中。

蕾娜微笑了,有股冲动想要将他搂在怀中。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够多吃一点,尽快将身体养胖起来。至于餐桌礼仪,可以等到以后再纠正。

虽然她花很多时间在孤儿院,但她从来没有照顾一个孩子饮食起居的经验,她觉得有一种满足的感觉。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忘记了自己不孕的阴影,就算她不能生育,她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

正当蕾娜在心中猜测,她丈夫对于收养更多孩子会有什么反应时,杭特走进早餐室中,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模样。

“早安。”蕾娜谨慎地说道。

杭特没有回答,只是嫌恶地望了桌上的食物一眼。他的脸色显得略微苍白。他走到男仆面前对他说道:“告诉葛太太,请他替我煮一碗特制的药。”他说道。“然后拿一些头痛药过来。”

“是的,爵爷。”男仆很快离去了。葛太太有一种特别的药方,对宿醉十分有效,只有她知道怎么做。

强尼看着杭特倒了一杯水.然后那孩子疑惑地看着蕾娜。“他是公爵吗?”

“不,亲爱的,”她微笑回答道。“他是伯爵。”

强尼似乎有些失望,继续盯着杭特宽广的背,然后拉拉蕾娜的衣袖。

“什么事?”她问道。

“他是我的新爸爸吗?”

杭特几乎被水呛到。蕾娜迟疑了一下,然后摸摸强尼的头发说道:“不,强尼。”

“为什么他不说话呢?”那孩子大声问道。

“嘘,亲爱的。”她轻声说道。“我想是因为他头痛。”

“哦。”强尼顿时对杭特失去兴趣,盯着餐盘的碎层。他叹了口气。“我想念鼠儿。”

蕾娜笑了,心想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得还真快。“你今天想去马厩里玩吗?”她建议道。

“你可以摸摸马匹,还可以喂它们吃红萝卜。”

“好啊!”这个主意让他雀跃了起来,急着想从椅子上下来。

“等一下。”蕾娜将他脖子上的餐巾拿下来。“首先我要先叫爱咪过来。她会帮你洗手和洗脸。”

“可是我昨天已经洗过了。”他不高兴地说道。

蕾娜笑出声来,用餐巾擦他的睑。“你必须先把脸上的巧克力洗干净,才能到外面去。否则,全马其镇的苍蝇都会飞到你身上来了。”

强尼和爱眯离去之后,男仆端来葛太太的特别药方及头痛药。蕾娜将注意力转到杭特身上。“坐下吧。”她说道。“也许你该吃片吐司——”

“哦,不。”这个建议令杭特皱起眉头。他静静地喝了半碗药汤,然后将碗放在一旁。他站在窗边,望了蕾娜一眼,仿彿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仿彿……

他该不会是对于昨晚醉酒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吧?蕾娜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男人不是一向都以饮酒自豪的吗?他们总是喜欢拿酒量来评断男性雄风。

蕾娜疑惑地望着他。支开男仆之后,蕾娜站起身来,走到矮柜旁边,两人之间依然一阵静默。她猜想,杭特可能是对昨晚的亲密感到不悦……他曾说过的话,以及他触摸她的方式……回忆令她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爵爷,”她开口说道.“你今天早上有点沉默。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昨晚的事而不高兴。”

一刻之后,杭特走到她身边。他深吸一口气。“蕾娜……关于昨晚,我不太记得我……”他的手用力地抓着矮柜边缘。“我希望……我没有弄伤你……有吗?”

蕾娜惊讶地眨着眼,他以为他强行占有了她。当他看到自己半裸地从她床上醒来,他当然会这样以为了。可是以前这种事发生过那么多次,为什么现在会困扰他呢?她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懊恼的表情。

真是讽刺。杭特以前伤害过她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懊悔过,而现在却为了自己没有做的事而感到如此羞愧。突然间她觉得好笑起来,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昨晚喝得很醉。”她说道.“我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听到他发出一串咒骂,但那只让她格格笑得更厉害。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笑得肩膀猛烈地颤动着。

“哦,天啊,别哭。”杭特紧张地说道。“蕾娜,求求你……你必须相信我,我不是有意——”

蕾娜转身面向他。当他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时,不禁吓了一跳。“你没有。”她喘息道。“你睡——着——了——”她一边笑着,一边从他身旁走了开来。

“你这个小坏蛋。”杭特说道,跟在她的身后走去。他显然松了一口氯,同时也感到恼怒。“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过得多惨吗?”

“好极了!”她满意地说道。“谁叫你逼我那件衣服?你也该受到一点惩罚。”

杭特试图追到她身边,但她用一张椅子挡住他。“我一点也不后悔要你穿那件衣服——不过我不太记得详细的情形。你必须再穿一次蛤我看!”

“我才不要!”

“如果我不记得,那就不算数。”

“只要我你得就够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尴尬过!”杭特停止了追逐,用闪烁的双眸望着她。“你很美,那是我所记得的。”

她试图不为他的称称赞所动,但很难。他们两人之同的气氛改变了,变得十分融洽。蕾娜坐在餐桌旁,杭特则盯着强尼刚才坐过的位子。“你告诉那个孩子,他要和我们在一起了吗?”他突然问道。

她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不尽然。事实上,他似乎认为理所当然。”

“他实在太幸运了。像他这种处境的孩子,很多都被送到工厂去工作——甚至更糟。”

蕾娜拿起叉子,玩弄着盘中剩余的食物。“爵爷,”她喃喃说道。“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讨论。我一直在想强尼的事。只因为没有人照顾他,他就必须和他父亲一起住在监狱中……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唯一的一个。如果马其镇会发生,在其他的监狱一定也有。现在,或许有许多孩子都和他的父亲或母亲生活在牢狱中。那实在是太不健康的环境了——”

“等一下。”杭特坐在她对面,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个善良的女人,蕾娜。我知道你想拯救世界上的每一个孤儿,每一个乞丐,和每一条流浪狗流浪猫。但你不能那么做的。”

蕾娜不悦地抽回她的手。“我什么都还没有说。”她说道。

“但你迟早要说的。”

“目前,我只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孩子的处境和强尼一样。我曾经想过要写信询问监狱的典狱长,看看有没有受刑人的孩子住在里面.但我担心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承认的,尤其如果写信的人是个女人。”她停顿下来,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你希望我能够写信去问。”杭特皱起眉头说道。“该死,蕾娜,我已经有够多的事要忙了。”

“你曾经认识很多政界的名人。”蕾娜辩驳道。“如果你可以向一些政府官员打听……或者是社会福利局的人——”

“全英国起码有三百个监狱。假设我们真的发现有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一起住在里面——十个、二十个,甚至一百个。你打算怎么办,领养他们全部吗?”杭特大声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忘掉这件事吧,蕾娜。”

“我不能。”她激动地说道。“我不能像你一样无情。除非我找到我要的答案,否则我决不罢休的。如果必要的话,我会亲自造访每一座监狱。”

“我绝对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你无法阻止我。”

他们怒视着对方,蕾娜感觉到自己的脸因愤怒而红了起来。倘若是在过去,在他离开英国到印度去之前,她或许会默然接受他的决定。但现在,她不想再回到那种被他控制、听命于他的关系。突然间她的脑中出现一些可怕的思绪——她真希望他留在印度,甚至沉尸海底,或者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和她共处一室。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努力抗拒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然后她听到杭特低声说道:“蕾娜,你对我而言太重要了。望不会让你去冒任何险的。”

“不过我也不想把你软禁起来,不让你去拜访那些监狱,所以……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吓了一跳。蕾娜低着头,望着她裙子上的绣花图案。“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绝对不会再穿那件内衣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手臂。“这是我的条件,亲爱的……我会替你询问你要的资讯,但我不准你涉足任何监狱。等我们得到答案之后,除非先和我商量,否则我不希望你私自采取任何行动。”

蕾娜抬起头来想要争辩。

“当你告诉我要收留强尼时,我并没有反对。”他提醒她。“你没有先和我商量,就私自做了决定。我没有扫你的兴,是因为我知道你很想留下这孩子。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能够像伙伴一样,事先知会对方,同意吗?”

蕾娜不敢相信,何杭特伯爵竟然提议了要她当他的“伙伴”。他过去总是把她当成附属品……

“我同意。”她喃喃说道,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在笑什么?”

“你。”他打趣地看着她,他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我打赌每个认识你的人,都以为你是个甜蜜、温柔、顺从的女人。但你不是。”

“那我是怎么样?”

杭特将手放到她颈背,将她的头拉近,直到他们几乎四唇相触。蕾娜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脸上,她的腹部立刻产生一阵兴奋。“你是只母狮子。”他说道,没有吻她,然后放开了她……一股奇怪的失望感觉在她心中回荡着。

走廊上传来一阵孩子的抽泣声,杭特的脚步缓慢了下来。他看到那个男孩蜷缩在墙角,他并没有在哭,只是哽咽地吸着鼻子,一张脸红通通的。然后他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杭特。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呢,”杭特微微不悦地问道。他对孩子没有经验,不了解他们的需要,也不知道他们要些什么。

“我迷路了。”那孩子沮丧地说道。

“怎么没有人跟你在一起呢?”应该有人随时陪着这个孩子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调皮捣蛋的事。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是杭特又问道:“你想去哪里,”

那个孩子耸耸肩。“我需要尿尿。”

杭特脸上露出同情。“找不到厕所吗?好吧,我带你去,跟我来。”

“我不能走路。”

“那么我抱你吧。不过我警告你,你最好忍住哦。”杭特抱着那个孩子穿过走廊。他很轻,而且他眼睛的颜色十分特别,湛蓝中带着一抹紫罗兰的颜色。

“你和夫人结婚了吗?”强尼搂着杭特的脖子问道。

“是的。”

“等我长大之后,我也要和她结婚。”

“她不能同时和两个男人结婚。”杭特说道,感到十分有趣。“那我怎么办?”

“你可以留在这里。”那孩子大方地说道。“如果夫人愿意的话。”

杭特对那张小脸笑了一下。“谢谢你。”

强尼低头看着地面。“你很高。”他说道。“你比我爸爸还高。”

这句话勾起了杭特的兴趣。“告诉我,小子——你爸爸为什么被吊死了?”

“他是个打劫犯。他杀死了一个人,不过那是不小心的。”

打劫犯——在英国有很多这种在路上打劫醉鬼的人。算不上是什么凶残的罪——只不过是在伦敦街头求生存的小混混罢了。杭特没有表现出他的嫌恶,继续问道:“那你妈妈呢?”

“妈妈在天堂。”

这么说这孩子是无亲无故了。

强尼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仿彿读出了杭特的心思。“不过现在我有你和夫人了对不对?”

这时杭特才开始明白蕾娜为何如此被这孩子吸引。“是的,我们拥有你了。”他说道,丝毫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这孩子似乎有一股魔力,令人忍不住想照顾他。

他们来到厕所前,杭特将他放了下来。“到啦!”他停顿一下,然后不自在地问道:“你需要帮忙吗?呃……你会自己上吗?”

“嗯,我会自己来的。”那孩子走进厕所,然后焦虑地回过头。“我出来时你还会在这里吗?”

“我会在的。”杭特说道,盯着关上的门。不知怎地,他深深地被这个孩子所感动。

汤上校坐在书房的一张皮沙发上。他的双手拿着一杯白兰地,然后啜饮了一口,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现在已是深夜,而他身怀六甲的美丽妻子已经先上床睡觉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那股期待的喜悦令汤上校兴奋不已。八年来,他一直渴望能够回到英国,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一个小小的转机,却破坏了这片应有的宁静与祥和。

“该死!”汤上校握着他的酒杯咒骂道。“你为什么不留在印度呢?”

突然间一件奇妙的事发生了……他早该猜到的。房内突然出现一个影子,从阴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惊讶不已的汤上校看着何伯爵走到他面前。

“我有更好的计划。”杭特轻声说道。

汤上校掩住内心的震惊,勉强压抑住激动的情绪。“该死的混蛋!”他说道。“只有你才敢这样擅自闯入我的家。”

“我想私下和你见面。”

汤上校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直到昨晚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他沙哑地说道。“你到底在英国做什么?”

“那和你无关。我只是来警告你——不要插手。”

“你竟敢命令我?”汤上校的脸气得发紫。“那何夫人呢?那个可怜的女人有权利知道——”

“我在照顾她。”杭特说道。“我要你闭上你的嘴,汤上校。在我为你所做的之后,这是你欠我的。”

汤上校的内心似乎在挣扎交战着。最后,他垂下了肩膀。“或许是吧!”他喃喃说道。

“我必须想一想。你离开吧。你勾起太多我极力想忘却的回忆。”

两个星期过去了,然而,关于监狱中孩童的事却一点下落也没有,令蕾娜十分失望。目前房子正在装修,施先生和一大群的木工及助手在整座城堡中忙上忙下。她也拜访了一些在马其镇的朋友,以及孤儿院。不过,大部分的时间,她还是忙着帮助强尼适应这个全新的生活环境。

当然,还有杭特。

他忙着处理家族的公事,参加社交活动,并倾听佃农的需求。此外,他也努力于重建家族的财务状况。为此,杭特甚至放下身为一位贵族的骄傲,致力挽救何家的负债惨状。

现在的他是蕾娜心目中丈夫的完美形象:负责、礼貌、仁慈……友善。但最后这一点特质却令她感到困扰不已。在一连串的改变中,杭特似乎把她当成朋友,在其他方面几乎一无所求,他几乎没有把她当成女人看。

过去的蕾娜或许会为这点感到欣喜不已。她拥有丈夫所有提供的利益——安全感、慰藉,以及友谊——而不需要履行她所厌恶的肉体义务。然而,为什么她反而这么不安呢,为什么她会在半夜醒来,感到空虚、寂寞?她渴望和她丈夫相处,甚至开始借口与他见一面。然而,每一次他们独处,杭待对她单纯的友善举止令她的心中气得牙痒痒的。

蕾娜不知自己到底要什么。她渴望他深情的吻,而不是在脸颊上那种兄妹间的轻吻。她要的是甜蜜、唇舌交接的深吻,让她的世界为之天旋地转。是的,她要他吻她。但她不确定她是否要更多。如果她让他上她的床,他会开始认为可以对她予取予求,所以最好还是维持现状。然而,为什么杭特要把她当作妹妹一般对待呢?

在冲动的念头下,蕾娜写信通知她的裁缝师,将上次订做的所有衣服的领口都改低两吋。那些服饰终于送来了。各种颜色的丝绸洋装和礼服,以及搭配的羽毛帽和花边帽……丝质围巾和手套……皮鞋及刺绣的软鞋,象牙和纸及蕾丝做成的扇子。

看到这些新衣物令蕾娜兴奋不已。她立刻穿上一件淡绿的礼服,这件礼服的颜色和她的眼睛十分搭配,她的肌肤整个亮了起来。低胸的衣领露出她完美的胸脯曲线,上面只有一层薄纱盖住。她知道杭特在书房工作,于是立刻往那里走去,她只是想过去礼貌地向他道谢。

她的丈夫坐在书桌前。他已脱下背心,卷起衣袖,衬衫的衣领也打了开来。他瞥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然后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工作。突然他又猛然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是你的新衣服吗,”他问道,虽然他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蕾娜走进房间。“你喜欢吗?”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手指紧抓着手上的鹅毛笔,几乎把笔捏碎。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扫视着她的每一道曲线。“衣服的料子很好看。”他平静地说道,但他的语气中仿彿有一股暖流,令她全身为之颤抖。他依然想要她。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会令她高兴,但事实的确如此。

她的唇上露出一抹淘气的微笑。“衣服的料子很好看?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他的眼中露出一道危险的光芒。“我本来想赞美它的设计的,不过一大半的胸衣似乎都被裁掉了。”

“现在很流行低胸的设计。”她回答道。

杭特哼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工作。蕾娜故意走到他身旁,弯下身看着他桌上的书。她倾身靠得更近,她的胸脯轻抚过他的手臂。虽然那个触碰是不小心地,但她依然感觉到一股战栗传遍她全身,而她知道杭特也感觉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放下鹅毛笔,将一摊墨汁滴在桌子上。

“我必须专心工作。”他低吼道。“你的胸脯这样垂在我面前,我无法思考。”

蕾娜向后退了一步。“是你坚持要我订做新衣服的.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而已.我本来想谢谢你的。”

“好吧……”他半笑半呻吟地说道,伸出手抓住她。他用手罩住她的臀部,然后将她拉到双腿之间,饥渴地看着她。“这件衣服很漂亮。”他喃喃说道。“你也是。事实上,这样看着你让我疼痛不已。”

“疼痛?”

“我的整个身体因欲望而疼痛。”他又将她拉得更近,把她肩上的丝巾扯下扔到地上。然后他把脸埋在她双乳间,他的舌头舔舐着她雪白的肌肤。“你让我发狂。”他轻声说道,他的胡渣令她的皮肤微微刺痛。“不,别走开……让我——”

当他的唇找到她礼服下方的乳尖时,蕾娜惊讶地跳了起来。“停止……停止!”

他发出一声沮丧的呻吟放开了她,站在她面前怒视着她。“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样一身打扮到这里来,所以别怪我吞下了你的诱饵。”

蕾娜弯下身,拾起坠落在地上的丝巾。“我——我没有要诱惑你的意思。或许我只是想要一个吻,或是赞美,但我并没有——”

“我对你的欲望不是一个吻就可以满足的。该死,你以为这样很容易吗,和你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看到你,却无法碰你?”

蕾娜惊讶地看着他,内心突然升起一种羞愧的感觉。她看错他了——她不知道他依然渴望她,不知道他这样和她一起生活,竟然如此困难。

“我想要对你莋爱。”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想看你的裸体,吻遍你的全身……取悦你,直到你开口要我停止。还有每天早上在你臂弯中醒来,听到你告诉我——”他停顿下来,仿彿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蕾娜焦虑地说道:“对不起。”她柔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还渴望我。”

“让我告诉你吧!”他再度搂住她,用手抱住她的腰,然后将她的手拉到他双腿间。不顾她的轻声抗议,他把她的手放到他硬挺的男性器官上,那股炙热的欲望温暖了她的掌心。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将她拉近。“每次我和你共处一室,就会发生这种事。这样的硬挺表示一个男人渴望你。”

过去和他在一起的回忆又充斥在蕾娜脑海中。握在她手中的硬挺对她而言就像是个武器。她回忆起那些像刀割般的冲刺,以及事后那种酸痛,被侵犯和羞辱的感觉,她再也不要了。“我不想要讨论你的禾幺.处。”她紧张地说道,试图抽回她的手,但他不让她这么做。

“我是个男人,不是太监.我可以吻你、碰你,却不能占有你。”他把嘴埋在她的颈旁让她颤抖不己。“让我今晚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试图保持耐心,但我实在无法再忍受了。”

蕾娜含着泪水,终于抽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求求你,你必须去找康夫人。”

提起他情妇的名字似乎是她最后的武器。杭特的脸上露出轻视的怒容。“也许我会。”

蕾娜僵直了身子,看着他走到桌前,拿起了一封信。

“还有,”杭特说道。“我收到了马爵士的回信——他是一位专门负责监督监狱的国会议员。你要的资讯在这里。”

他将信扔给她,但她紧张得没有接住,信封从她手中滑落至地上。

杭特走向门口,回头对她说道:“去帮助那些穷人和可怜人吧,圣女夫人。”

蕾娜从地上把信拾起,怒视着被他关上的门。“自私鬼。”她说道,但她内心感到一股微微的罪恶感。杭特说得对——她的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要他崇拜她。她想要他渴望她。如果她没有兴趣上他的床,那么她为什么要去挑逗他呢?她为什么不能离他远一点,享受两人之间的那份距离呢?

蕾娜想要跟杭特和好,但她猜想在这个时候,只有一种道歉方式会让他接受,而她势必得爬上他的床。

她叹口气,走到他的书桌前坐了下来。她抚摸着皮椅,感觉到上面依然残留的体温。如果闭上眼睛,她几乎可以闻到他的体香,那股带着一抹檀香的异国味道。“我很抱歉。”她大声地说道,但没有人听见。她对于自己无法像其他女人一样,和男人享受肉体之欢感到抱歉。她也对杭特感到深深的歉意,因为他想要的多于她可以付出的。懊恼和寂寞的感觉在她心中交织着。

然后她开始低下头,阅读手上的信件。

正文 第十一章

杭特骑马出去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处,一直到傍晚都不见人影。蕾娜坐在客厅中的沙发椅上。她的膝上披着一条红蓝相间的毯子。那是孤儿院中的女孩编织送给她的。女仆已经替她换过三条更为高雅、质料较好的毯子,但每次都被蕾娜换了回来。“我喜欢这条毯子。”她告诉皱着眉的爱咪。“我知道它的质料不是顶好,但每一针每一线都让我想起那些孩子。而且它比家中的任何一条毯子都要舒服多了。”

“如果我是您,夫人,我不会想要留下任何那段被人赶出去时的回忆。”爱咪说道,不赞同地盯着那条毯子。“那对我们大家而言都是一段不愉快的时光。”

“我不想忘记它。”蕾娜怜爱地摸着那条毯子说道。“那段经验让我学到很多宝贵的东西。因为如此,也让我变成一个比较好的人。”

“是的,夫人。”爱咪说道。“您一向是个天使,我们大家都这么认为。”

“那何伯爵呢,”蕾娜突然问道。“仆人们比较喜欢现在的他吗?”

爱咪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他一向是个好主人——大家都挺喜欢他的。不过现在他比较关心仆人的生活。像上次他看到一个女仆的手臂受伤了,立刻就请医生过来。他还告诉乔治,他可以在休假时,让他的未婚妻到厨房中和他一起喝茶。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墙上的挂钟敲了几响。蕾娜疲倦地站起身,准备回房休息。这时房中突然走进一个人影。当然,那个人是杭特。他的衣衫不整,身上传来一阵酒味,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喝醉。

但他脸上带着一抹奇怪的傻笑——就像是一个做了调皮事的青少年脸上的微笑一般。

蕾娜紧张地坐回椅子上,抱着她的膝盖。“我希望你感觉好多了。”她尖锐地说道。“从你身上的味道判断!烟酒味和浓厚的香水味!我相信你一定找了女人满足你的需求了。”

杭特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对于一个对我的禾幺.处不感兴趣的人而言,你倒是挺关心我的去处的嘛。”

“我只是很高兴你终于听从了我的建议,去找别的女人了。”她说道。

“我是去和蓝爵士及一些朋友喝酒。在场有一些女人,不过我没有和她们胡来。”

“真可惜。”蕾娜说道,虽然在她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是要重申.我希望你能够另找情妇,转移对我的注意力。”

“真的吗,”他平静地说道。“那么你为什么要等我回来呢?”

“我不是在等你……我只是睡不着罢了。我一直在想马爵士写来的那封信,以及那些和强尼一样悲惨的孩子——”

“十二个。”他插嘴说道。“总共有十二个孩子住在监狱里。”他扬起一道嘲讽的眉毛。“我想你应该想要采取什么行动吧!”

“我们可以明天再谈,等你心情平静一点的时候。”

“几个小时的睡眠没有什么差别的。”杭特走到沙发椅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挥挥手示意她开始说话。

蕾娜迟疑了一下,试图猜出他的情绪。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野兽在等待他的猎物上门。他仿佛像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只要机会一来,他就会马上扑上去。她猜不出他的心思,但她有感觉,她不会喜欢他脑中盘算的计划。

“我相信如果有人愿意帮忙,监狱一定很乐意把那些孩子送到别的地方。”蕾娜谨慎地说道。杭特点点头。“显然唯——个可以接纳他们的地方,是马其镇的孤儿院。”她继续说道。“可是那里太小了。一打的孩子……嗯,我们需要扩充那个地方,多雇几个人。并想办法提供食物、衣服,以及日常生活用品……而那并不容易。我希望我们有足够的金钱可以帮忙!”

“我们没有。”他插嘴道。“至少现在没有。”

“是的,这点我知道。”蕾娜清清喉咙。“所以我们必须从其它的地方筹钱。我们认识这么多朋友,这应该不是问题。如果我——如果我们——为孤儿院举办某种活动——”

“什么样的活动?”

“一个舞会。一个大型的舞会。我们可以藉由这个名义,为孤儿院筹募基金。为了保证每个人都会来,我们也可以说……这是欢迎你回家的舞会。”他严厉的目光几乎令她畏缩。

“事实上,这是个好主意。上流社会人一定很好奇你的归来,也都想亲耳听到你的传奇故事,所以每个人都会来的。全伦敦已经都在谈论你的事,因此这个舞会将是本社交季的高潮。”

“所以你打算把我展示出来,来为孤儿院筹钱。”

“不会是那样的——”蕾娜辩驳道。

“就会是那样。”他缓缓坐直身子,倾身靠向前。“在我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现在我还得忍受一整个晚上,被一堆没有大脑的人审问。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孩子。”蕾娜热烈地说道。“反正你早晚都得面对那些人,为何不现在做呢,同时又可以拯救十二个无辜的孩子,让他们有机会过正常的生活。”

“你太高估我了,亲爱的。我的骨子里,没有一点慈善救人的心。我不会为那些孤儿或乞丐晚上睡不着觉。我已经看得太多了,他们只是人生百态的其中一种罢了——他们永远不会消失的。你可以救一千个、一万个,但依然还会有更多。”

“我不懂你。”蕾娜摇着头说道。”你怎么能够对自己的仆人这么好,却对外人这么冷血无情?”

“我只有能力照顾住在我屋檐下的人,世界上其它的人我都不在乎。”

“原来你一点也没有变。”她的心中充满嫌恶。“你一向都是这么冷血。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帮我救那些孩子的。”

“我并没有阻止你办你的舞会,我只是有一些条件罢了。”

“什么条件?”蕾娜警觉地问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今晚我没有碰那些妓女呢?”杭特说道。“我大可以那么做。其中有一个女人,她的胸脯大得像甜瓜一样,而且她一直用舌头舔着我的耳朵——”

“我不想知道那些。”

“蓝爵士和其它男人当场就在桌子上、地板上,靠着墙上做了起来——可是我却回家了,回到你的身边来。你知道为什么吗?”杭特苦笑了一下。“因为我宁愿坐在你的房门外,幻想你睡在床上的模样。光是抱着你、听到你的声音,或闻着你的香水味,都比和一百个女人上床更令我兴奋。”

“你想要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个挑战。”

“我想要你,是因为你很甜美、纯真及纯洁。”他嘶哑地说道。“过去几年中,我曾看过一些事情,不堪得超出你的想象……我曾做过一些你绝对不会……”他停顿下来吐了一口气。“我只想要平静的几个小时,完全的欢愉。我已经忘记快乐是什么了——如果我曾经知道的话。我想要睡在我自己的床上,和我自己的妻子睡在一起——这也是罪过吗?”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蕾娜惊讶地问道。“你在印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一张脸突然沉了下来。“无所谓了。就目前的情况,我打算和你谈一个条件——我会很高兴这么做的。”

“如果你以为我会和你上床,为了——”她睁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说,你不会让我举办那个舞会,如果我不——”

“那正是我的意思。你可以去做安排,请一千个客人都无所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吸引很多人来的,而那些孤儿也会对你感激不尽。每个人都会很高兴,包括我在内。因为舞会当晚的半夜一点钟,你会和我一起上楼,上我的床,让我尽情地占有你。”

“你的脑中就只有你自己吗?”蕾娜的脸红了起来。“你怎么能够利用那些可怜孩子的不幸,威胁我和你上床?”

“因为我已经狗急跳墙了。”他嘲弄地微笑道。”我们达成协议了吗,亲爱的?”

她没有回答。

“你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那种事。”他提醒她。

她咬着下唇。“可是那是我最痛恨的事。”

“你还是熬过来了。”他简洁地说道。他坐在那里等待她的回答。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会接受其它条件的。这个自私的混蛋!他竟敢把这样一个高贵的善举,拿来当成满足自己性欲的武器。她想要拒绝他,告诉他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她又想到十二个像强尼一样的孩子,活在煎熬之中……还有她可以为他们所做的事……她实在无法忍受。

难道和杭特共度一晚,真有这么可怕吗?他说得对,她的确熬过那些日子了。过去的她曾经排除了所有的情感,把思绪转移到其它地方,不去理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蕾娜的心沉下来。她这才了解到,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必须做一件她不想做的事。

“好吧。”她低声说道。“舞会的那一晚。就一次。然后……”她停顿一下继续说道:“然后你可以下地狱!”

他的脸上并没有满足的表情,不过蕾娜可以看出,他显然对她的妥协十分得意。“我已经活在地狱里面了。”他说道。“我只想要一晚的欢愉而已。”

杭特离开他面色苍白的妻子,往自己的卧房走去。他脱下鞋子,没有换衣服就爬上床去。他的脑中嗡嗡作响,一方面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另一方面则是心中的激动。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胜利的感觉,然而他只觉得解脱。他幻想着拥抱蕾娜,和她莋爱,品尝她的甜美。”

“感谢上帝。”他倒在枕头上说道。”感谢上帝。”

“哦,天啊!”瑞雪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丈夫会和妻子做这样的交易。当然,我曾听说过男人和情妇间有这样的协议,可是……你并不是……”然后她喃喃说道:“这真是太诡异了。”

“的确很诡异。”蕾娜严肃地同意道。“在成为寡妇之后,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当成满足男人肉体欲望的工具。可是突然间,我竟然同意和杭特上床了。”

她坐在瑞雪的客厅中,卷缩在一张椅子上。“尤其是这么早就事先知道。这种感觉更糟。”

瑞雪同情地看着她。“你打算履行你的承诺吗?”

“当然不!”蕾娜很快说道。“我要你帮我想个计划。所以我才来拜访你。”

对于姊姊对她的信任与赞赏,瑞雪显然感到十分骄傲和欣喜。她放下手上的刺绣,专注于眼前的问题。“我想你可以让自己变丑一点,这样他就不会想要你了。”她说道。“或者去找个人把水痘传染给你,长得满脸都是。”

蕾娜皱起眉头。“我不太喜欢这个主意。”

瑞雪又开始专心想其它计划。“你可以装病。”

“可是只能维持一段短暂的时间。”

“也许有办法让他变得性无能!或许你可以给他吃些草药或药粉之类的。”

蕾娜怀疑地思索着这个建议。“我不能冒险让他生病……而且这个计划听起来不甚可靠。我可能会太紧张,结果露出马脚来。”

“嗯。”瑞雪玩弄着肩上的丝巾。“或许,”她犹豫地说道。“你应该和他相处一个晚上,过了就算了。”

“我绝对不会被人那样利用的。”蕾娜愤怒地说道。“我不愿意成为附属品或泄欲的工具。”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蕾娜。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这些奇怪的念头。何伯爵是你的丈夫,你发过誓要服从他的。”

“我的确服从他。我的行为举止和我的朋友,都是经过他认同的。我所敞的每一件事,都先询问过他的同意。我忍受他在外的霪乿行为,而且从来没有在床上拒绝过他,后来他到印度去了。三年来我一个人过日子……我不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

“你别无选择。”瑞雪说道。“除非我们可以想出一个计划阻止他。”

她们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两姊妹的心情就像窗外的天气一样,一个阴沉、下着倾盆大雨、灰蒙蒙的一天。

最后蕾娜开口了。“唯一的办法,是找到一个比我更能吸引杭特的人。那么他就会被转移目标,忘记我们的协议。”

“可是……他不是说你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吗?”

“他只是说说罢了。”蕾娜说道。“从过去的经验,我知道杭待不是那种专一型的男人。他喜欢变化,他喜欢征服的感觉。”

“你要找谁呢?”瑞雪问道。“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他觉得不可抗拒?”

“那简单。”蕾娜说道,站起身来走向窗边,看着窗外的雨滴从天空坠落。“你知道吗,瑞雪,我认为这个计划有机会成功。”

当蕾娜离开蓝宅时,外面的马路已经因倾盆大雨而泥泞不堪。雨水依然不停地由天空坠落,打在马车的车顶上,蕾娜后悔她没有等到雨停之后再离开。春天的阴雨绵绵的确不是出门的好天气,但谁又会想到竟然会碰上这样的暴风雨呢?

马车的车轮在泥沼中向前滚动。突然间一个颠簸,蕾娜整个人被甩到对面的座椅上。她坐直车子,将手伸向车门,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门被打了开来,风雨扫进马车中,车夫忧虑地出现在车门口。“您有没有受伤,夫人?”

“没有。我没事。”她很快地说道。“你呢,乔治?还有寇先生呢?”

“我们很好,夫人。路上有一个坑洞——车轮被卡住了。不过寇先生说我们离马其镇并不远。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先骑马回去何氏城堡,驾驶另外一辆马车过来。寇先生会留在这里陪您。”

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谢谢你,乔治。请告诉寇先生。叫他进来马车里面等,外面的风雨太大了。”

“是的,夫人。”一分钟之后,乔治又打开车门,对蕾娜说道:“何夫人,寇先生说他还是在外面等比较好。他有雨衣和雨伞,而且他说路上可能会有不法之徒经过,他最好站在外面,以保护夫人的安危。”

“好吧。”蕾娜担忧地说道,坐回她的座椅上。其实她心里明白,寇先生担心的是她的名誉,而不是歹徒。“请你告诉寇先生说,他真是一位绅士。”

“是的。夫人。”

大雨继续重重地打在动弹不得的马车上。闪雷从天空劈下,接着是轰轰的雷声,让蕾娜不禁跳了起来。“真是不顺利。”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希望乔治和寇先生不会因此而感冒生病,否则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在一阵等待之后.蕾娜仿佛听到门外有动静,于是倾身靠向门边。这时门突然打了开来,一阵狂风和冰冷的雨水扫进马车中。蕾娜吓了一跳,连忙钻进马车的最里面,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脱下了他的帽子,那是杭特。他的嘴角上挂着微笑,全身都湿透了。

“我还以为你是个救美英雄呢!”蕾娜惊讶地喊道。

“没有那么浪漫.”他说道。“只是你的丈夫罢了。”

一个像救美英雄一样英俊、不按牌理出牌的丈夫。“你不该在这样的大雨中出门的,爵爷。仆人们会带我回家的。”

“反正我没有别的事情好做。”虽然杭特的口气很平静,但蕾娜看得出来,他很担心她的安危。这一点让她的心雀跃不已。

“你不是坐马车来的吗?”蕾娜皱眉问道。

“我可不想冒险让第二辆马车也陷入泥沼之中。”杭特说道,一把将蕾娜从马车中抱了出来。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蕾娜低着头,蜷缩在他的怀抱之中。她看到寇先生坐在马背上。一手拉着杭特的马缰。

杭特把蕾娜抱到马背上,然后跳上她身后的马鞍。蕾娜移动身子调整坐姿,然而湿滑的马鞍却令她不小心向一侧倒了下去。一只手臂及时抓住了她。

“别紧张。”杭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以为我会让你摔下去吗?”

蕾娜没有回答,大雨依然刺痛地打在她的脸上。杭特打开他斗篷的钮扣,让蕾娜躲进他的大衣之中。靠在他温热的身体上,原本不舒适的感觉被一股欢愉的颤抖所取代。她深呼吸一口,闻到的是一股夹杂着潮湿羊毛、男人,以及杭特身上惯有的香料气息。她用双臂搂住他的腹部,感觉安全无比。马匹开始快步向前跑去。她以前只有这样骑过一次马。那是她小时候,有一次她父亲骑马带她到村中的商店去,帮她买绑头发的缎带。当时父亲对她而言,显得既强壮又勇武,似乎可以解决她所有的问题。然而,当她长大之后,父亲的体格似乎缩小了。在两个女儿都出嫁之后,他似乎也不再和她们亲近,仿佛瑞雪和她都不再是他的责任了。

“何伯爵是你的丈夫。”瑞雪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着。“你属于他……”

为什么杭特会来找她呢,过去的他是根本不会这么做的。他最近的一些行为实在太令人不解了……譬如说,他宁愿和她谈条件,却没有强迫逼她上床::还有他友善、风趣的举止……以及现在,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冒着风雨出来找她。仿佛像是他在讨好她、追求她一样。可是,他已经知道再过一个月,他就可以跟她上床,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地讨她欢心呢?

蕾娜的脑中不断思索着这些问题,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何宅的大门口。仆人们拿着雨伞冲了出来。杭特帮忙她下了马背,然后让仆人护送她进屋去。爱咪替蕾娜脱下湿衣服,葛太太则立刻吩咐女仆准备热水澡。蕾娜颤抖地站在一旁,看着杭特脱下他的外套和帽子。

他用手指梳过潮湿的头发,然后对蕾娜微微一笑。

她自己复杂的情感困扰着她。在某一方面,他是她的敌人,却又是她的保护者。他想要她的身体,可是在追求她的过程中,她几乎又被他感动得心动下已。蕾娜不顾身旁仆人的注视,犹豫地走向他。

“谢谢你。”她说道。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她踮起了脚尖,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在他颊上轻轻一吻。杭特一动也下动,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们四目交接,他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为了这个,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他说道,然后往书房走去。

蕾娜坐在浴缸中,闭上眼睛享受带着熏衣草香的热水浴。她把水泼在她的胸脯和颈子上,这时突然有人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

蕾娜僵直身子,听到爱咪结巴对那个闯入者说道:“哦,爵爷。何夫人现在不方便——她正在——”

杭特走进房中,看到他的妻子坐在浴缸中。蕾娜立刻将身子卷起。

“我以为你已经洗好了。”杭特说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还没有洗好。”蕾娜回答道。“爱咪,请带何伯爵出去吧。”

“没关系的,爱咪。”杭特对女仆微笑道。“我会服侍我妻子。你下楼去暍点茶吧?休息一下,今天下午放假好了。”

“等一下!”蕾娜皱眉说道,不过已经太迟了。爱咪格格笑着,接受了主人的建议,急忙地离去了。她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

蕾娜盯着她的丈夫。“你为什么那么做?”

他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你的眼睛像美人鱼一样。”他喃喃说道。“温柔的浅绿,真是美丽。”

“我知道你迟早会乘我在洗澡时闯进来。”蕾娜说道,试图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从你上次要求我穿那件性感内衣,我就知道你是个偷窥狂。”

杭特微笑了一下。“看样子有人看出我的本性了,不过这点你可不能怪我。”

“为什么?”

“在一年的守身之后,一个男人总是需要找点乐子的。”

“你可以把你的精力花在比较有意义的事情上。”蕾娜对走近浴缸的杭特说道。“譬如说,找个嗜好……收集东西……下下棋什么的。”

他的眼中露出光芒。“我已经有嗜好了。”

“是什么,”

“欣赏你。”

她微笑地摇摇头。“如果你不是这么烦人,爵爷,其实你还挺迷人的。”

“如果你不是这么美,我就不会这么烦人了。”他对她微笑一下。“可是我打算继续烦你,夫人。将来有一天,你说不定还会喜欢呢!”他又走向浴缸一步。“把你的身体遮起来——我要过来了。”

蕾娜僵直了身体,想要遮住自己的身子,或是尖叫、泼他的水,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她是静静地坐在浴缸中。杭特的目光紧盯着她每一吋的身躯。“你想做什么?”她问道。她的脸色通红,全身因紧张而发热。

如果杭特将手伸进浴缸,把她拉进怀中,带她上床……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抗拒。一部份的她渴望着他。一部份的她想要沉醉在他的怀抱里……而这个念头似乎没有令她畏惧。

杭特看起来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他握起她紧抓着浴缸边缘的手,然后说道:“拿去。这是给你的。”

她感觉到一个东西放在她的掌心中。“你应该等到我洗完澡再说的。”

“可是这样我就看不到你这个模样了。”他轻笑一声,然后从浴缸旁走开。

正文 第十二章

蕾娜张开手掌心,看到手中的那只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大钻石,那高雅的设计与宝石的光芒令她惊叹下已。“哦。”她轻声说道,无法将目光移开。

“我从来没有送过你订婚戒指。”杭特轻松地说道。

蕾娜继续盯着手中的那只宝石。“可是……我们的经济情况,允许你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这你不用担心。”他说道。“钱的问题我来操心就可以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拿去换你喜欢的。”

“不,我……不。它很美。”蕾娜犹豫地将那只四克拉重的钻石戒指套在手指上,它看起来美极了。她抬起头望着杭待,他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当她对他微微一笑时,他才放松下来。

“你过去从来没有送给我这种东西过。”蕾娜说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后再谢我吧。”杭特说道,又露出一贯的揶揄表情。“我想你知道方法。”他笑了一声,然后离开房间。蕾娜羞怯的笑容转变为恼怒,她早该知道他会把这浪漫的一刻和他们的交换条件联想在一起的。

她坐在浴缸中,抬起手来看着手指上的那只戒指。那颗宝石仿佛是为一个皇后设计的。

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呢,她怀疑这只戒指的意义,是否代表她是他的附属品……或者他只是想说服她,他们在经济上没有问题。难道有可能是他想要让她动心吗,蕾娜疑惑地摇摇头,看着被关上的门,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了解你,爵爷。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以后恐旧也不会。”

施先生的装潢工作进行得很慢,但因为舞会的关系,他已经先把宴会厅整修完毕。现在整个大厅显得明亮而清爽,四面的墙壁漆成乳白色,镶嵌着高雅的雕刻。天花板上挂着四座水晶吊灯,在镶木的地板上闪闪发光。

舞会之夜很快地到来了……比蕾娜想象中要快得多。

她十分期望这将会是成功的一夜。从宾客的回函看来,将会有许多人来参加。她计划全力以赴地筹募基金,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孩子住在英国的监狱中了。她也希望杭特会做个尽职的男主人,满足客人对于他从印度奇迹归来的好奇心。

“答应我,你会尽可能地取悦大家。”蕾娜在稍早时恳求他道。“答应我你下会嘲弄那些问笨问题的人——”

“我知道该怎么做。”杭特严肃地打断她道。他的嘴角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会让每个人都满意的,只要你履行你的承诺。”

蕾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禁咬着嘴唇,怒视了他一眼。这是他这个月来,第一次提到这件事。蕾娜只能暗自在心中祈祷,等到午夜一点钟时,杭特会忙着取悦另一个女人,而忘记她的存在。

在爱咪的帮忙下,蕾娜悠闲地洗了个澡,然后将香水乳液涂抹在肩膀、手臂,以及颈子上。她在脸上扑上几近透明的珍珠粉,并在唇上涂抹了玫瑰色的乳膏,让她的双唇看起来娇嫩欲滴。爱咪把蕾娜的头发高高盘起,看起来像一顶皇冠,然后别上珍珠发夹。

蕾娜的礼服既简单又高雅,白色的丝质布料,搭配着银色的薄纱。礼服的领口很低,袖子则同样是银色的薄纱。那是一件十分美丽的衣服,不过似乎有些过于大胆。

蕾娜皱起眉头盯着镜中的自己。“还好我还有时间换别的礼服。”

“哦,夫人,千万别那么做。”爱咪说道。“这是我所见过最美的一件礼服了。您看起来简直美若天仙。”

“不,这件衣服实在太不端庄了。”蕾娜说道,不自在地拉着胸衣。“简直像是随时会滑落下来一般。”

“珍妮夫人穿的比这个还低,但她从来不以为意。”爱咪说道。“这是最新的流行呢!”

蕾娜本来想反驳说,珍妮是那种会在卧房天花板装镜子的女人。但她只是摇摇头。“把那件粉红色的礼服拿出来吧,爱咪。我要把头发上的珠发夹拿下,改别上一朵玫瑰花。”

当女仆正准备开口辩驳时,强尼兴奋地冲进房间。“小心!他要来了!”那男孩说道,躲在蕾娜的裙子后方。

蕾娜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杭特走进门内。他从容地走到她身边,一把抓起那个格格笑的男孩。他把强尼抱在怀中,假装是头怪兽要吃掉他一般,那孩子则尖声大叫大笑着。

“他们又在玩扮老虎的游戏了。”爱咪对蕾娜说道。“他们已经玩了一个星期了。”

蕾娜微笑地看着他们。过去几个星期中,强尼已经恢复了一个小男孩应有的精力。他的模仿能力很强,而且对于蕾娜教给他的礼仪也学得很快。他喜欢各式各样的游戏,而且反应十分灵敏。

强尼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外套和深蓝色的长裤,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镶着铜钮扣的帽子。这一身打扮,任何人都想象不到,他就是那个曾经住在监狱中的男孩。他不但英俊、健康,而且讨人喜欢。最重要的是,他属于她。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也不在乎他人轻蔑的眼神。她不管未来人们会如何散播谣言,谈论强尼的真正出身。那又怎么样呢,她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能够照顾一个孩子、爱这个孩子,而她打算继续这么做。

但她没有料想到的是,强尼和杭特之间的关系。尽管他对孩子毫无经验,以及一开始时反对强尼留下来,但杭特对这孩子的了解似乎甚于蕾娜。他会假扮各种动物的声音,并知道许多刺激的游戏和故事……杭特似乎知道各种取悦强尼的把戏。

“我喜欢那孩子。”他曾对蕾娜承认道。“谁不会喜欢他呢?他比大多数那些出身贵族、娇弱而死气沉沉的孩子好太多了。”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他,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蕾娜直截了当地说道。

杭特嘲讽地微笑道:“你也曾经说过,他的出身并不是他的错。事实是,身上带着何家的血统,并不能保证这孩子将来就会有出息。看看我就知道了。”

强尼从杭特的怀中挣脱,冲到蕾娜的身边。他望着她身上的礼服,一双蓝眼睛中带着赞叹。“你好漂亮,妈妈。”

“谢谢你,亲爱的。”蕾娜弯下身子拥抱着她,故意避开爱咪和杭特的眼神。因为强尼丝毫不记得他自己的母亲,于是他开始试探性地喊她“妈妈”,而蕾娜也没有反对。她知道仆人们都感到很讶异,但他们也不敢提及这件事。至于杭特,他则没有表达什么意见。

强尼摸了摸那银色的布料。“看起来像金属,可是好柔软!”他说道。

蕾娜笑着将他的帽子扶正。“该睡觉了。爱咪会帮你梳洗,然后换上睡衣。等一下我会过去陪你祷告。”

小男孩皱起眉头。“我想要看舞会。”

蕾娜微笑了一下,她明白强尼的好奇。过去几天中,他看着大人们忙上忙下布置宴会厅,各种花朵和装饰被送过来,还有厨房中更是忙碌不堪。“等你长大一点,你可以举办自己的儿童舞会。”她说道。“等你成年之后,会有更多的舞会等着你参加——到时候恐怕你想躲都躲不了。”

“可是我还要等好多年好多年才会长大。”强尼噘着嘴说道。蕾娜亲了他一下,爱咪就带他出去了。

房内只剩下她和杭特。这时蕾娜才注意到他。“哦。”她轻声说道,看着她丈夫一身正式的晚宴打扮——令她不禁屏息。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背心和白衬衫,对蕾娜微微一笑。合身的乳白色长裤紧包着他的双腿,加上深蓝色的外套,更突显了他宽阔的臂膀和高瘦的身材,他的金棕色头发向后梳。在过去的几个星期中,他原本深铜色的肌肤已经淡化成柔和的琥珀色。

蕾娜盯着他,心中瞥过一抹令她困扰不已的疑惑。

他绝对是她的丈夫,她如此告诉自己。他有着何家人的长相,此外,不可能会有陌生人能够如此成功地唬过杭特的家人和朋友,以及他自己的妻子,并胆敢面对上流社会……,他一定是杭特没错。为了隐藏内心的下安,蕾娜不敢正视他。“好看极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他来到她身边,他的手指轻抚过她裸露的手臂,滑过她礼服的领口,停留在她左边的胸线上。蕾娜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她的身体狂野地想要贴向他。

“你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听到他如此说道。“比全世界的任何人都要美丽。”

他倾身靠向她,她感觉到他的唇靠近她的太阳穴。“你需要更多珍珠来搭配这件礼服。在你的颈子上、腰上,以及手腕上……有一天我会统统买给你。”

蕾娜的双手垂落在她身边。她想要伸出手抚摸他,但她只是将双手紧握成拳。她的手指上戴着那只钻戒。“你不需要送给我珠宝。”

“我会把半个英国的财富都献给你。我会让我们比以前富裕十倍——你会拥有你所想要的一切。珠宝……土地……还有一打住满孤儿的房子。”

蕾娜抬起头,望着他眼中的笑意,心中的疑惑顿时消失了。当然她还是很紧张,希望她今晚打发他的计划会成功,不过,她似乎不再怀疑他的真实身分。

“我只要求十二个孤儿。”她说道。“虽然我希望能够扩充孤儿院,容下双倍的人数。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孩子可以填满空间的。”

杭特微笑地摇摇头。“天啊,有谁敢阻止你?连我都不敢。”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头发上的珍珠发夹。“你怎么会对孩子如此热衷呢?”他喃喃问道。“是因为你无法生育的关系吗?”

奇怪的是,当他点出这个事实时,过去的伤痛似乎都消失了。杭特的坦白仿佛赶走了她过去的罪恶感和不愉快。无法生育并不是她的错,然而,过去她总觉得那是她的责任。“我不知道。”她回答道。“只是有太多孩子需要帮助了。如果我不能成为母亲,至少我可以成为一个慈善家。”

杭特退开一步盯着她,他的眼中露出一道深邃的光芒。“别忘了我们一点钟的约会。”他严肃地说道。

蕾娜的腹部感到一阵翻搅,全身神经也紧绷起来,她勉强点点头。

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只是保持着沉默。他也对她点了点头,蕾娜这才发觉,他是真的期盼她会履行承诺。这个念头令她感到有趣——如果她到头来拒绝与他上床,会发生什么事呢?他会生气吗,他会试图引诱她,强行占有她,还是掉头离去?

一辆辆的马车停在何氏城堡的门口。仆人和车夫们忙着恭迎每一位宾客进门。蕾娜和杭待站在门口,欢迎并和客人们打招呼。杭特是一个十分迷人的男主人,但蕾娜依然感觉得到他的紧张,他仿佛在压抑心中的不耐,并希望自己身在他处。

整个大厅和宴会厅中充满了谈话声和笑声,宾客们愉悦地交谈着。他们围绕在铺着绒布的长桌旁,享用着上面的冷肉、布丁、鱼子酱、点心和色拉,以及各种各样的糕点。客人们暍着红酒和香槟,乐师们则演奏着悦耳的音乐。

“太棒了!”瑞雪走到蕾娜身边说道。蕾娜发觉她妹妹最近似乎瘦了许多。尽管如此,瑞雪依然美丽动人,她的肌肤宛如牛奶般雪白,她的眼睛是绿色、棕色和金色的混合。深琥珀色的丝质礼服紧包着她纤细的身材,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金色的凉鞋。

蕾娜发觉有好几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妹妹看,尽管她是个已婚的女人。当然,上流社会的绅士经常不把婚姻誓言当一回事。也有几个男人对她投以爱慕的眼神,不过她并不加以理会。那些和她调情几句、对她抛媚眼的男人,正是那些在她守寡时,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同一批人。

“这是我在林肯郡所参加过最豪华的宴会。”瑞雪兴奋地说道。“你是个最成功的女主人,蕾娜。”

“我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练习了。”蕾娜耸耸肩说道。

“没有人看得出来的。”瑞雪望了望四周,然后压低声量说道:“‘她’来了吗?”

蕾娜知道她指的是谁。过去两个小时内,蕾娜一直紧张地望着门口。她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还没有。”

“也许她不会来。”瑞雪犹豫地说道。

“她一定要来。”蕾娜严肃地回答道。“我想她会因为好奇而出现的。”

“但愿如此。”

她们的谈话被杜爵士打断了。杜爵士是一位年轻的子爵,他曾经向瑞雪求过婚,但后来被较有财富和地位的蓝爵士打败了。

蓝爵士就像个王子,有着强壮的身材、英俊的脸庞,以及充沛的活力。相对地,杜爵士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而且有些害羞。他很温柔,也很聪明,而他对瑞雪的崇拜似乎没有因为她结了婚而减退。当时蕾娜和其它人一样,认为蓝爵士比他适合瑞雪。现在她难过地想到,倘若瑞雪嫁给了这个羞怯、斯文的男人,会比那个粗暴的蓝爵士好得多。

在打过招呼之后,杜爵士对瑞雪害羞地一笑。“蓝夫人,”他喃喃说道。“你能否给我这个荣幸……我是说,我希望你能够……”

“你是在邀请我和你共舞吗,杜爵士?”瑞雪问道。

“是的。”他松了一口气地说道。

瑞雪微笑了。“爵爷,我很乐意和你——”

“嗨,亲爱的。”这时蓝爵士的声音出现,打断了瑞雪的回答。他用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用力地抓住她。蕾娜看见她妹妹微微地皱起眉头。他凶恶的目光紧盯着杜爵士温柔的眼睛。“我妻子要和我跳舞,杜爵士——她只能和我跳舞。别再靠近她了,免得自讨苦吃,还有,告诉其它男人,叫他们别想动她的歪脑筋。”

杜爵士红着脸,结巴地道了歉,然后就离开了。

蕾娜转身怒视着蓝爵士,心想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粗鲁的事。“蓝爵士,”她冷冷地说道。“一个已婚的女人,也是可以和别人跳舞的。”

“我会自己处理我的妻子,不用你插手。失陪了,女士们。”蓝爵士冷笑一下,然后又对他妻子说道:“别再表现得像个荡妇一样了。”

两姊妹僵直身子,看着他离去。

“蓝爵士叫你荡妇吗?”蕾娜苍白着脸问道。

“他只是在嫉妒罢了。”瑞雪说道,眼睛盯着地板。她看起来就像一朵枯萎的鲜花。睑上的光彩消失了。

蕾娜愤怒地说道:“蓝爵士有什么好嫉妒的?他难道还怀疑你的忠贞吗?你是全世界最甜美、最贞节的女人。而他只不过是个虚伪的——”

“蕾娜,求求你。小声一点,除非你想要在你自己的宴会上难堪……”

“我无法忍受。”蕾娜说道。“我痛恨他对待你的方式。如果我是男人,我会狠狠地揍他,或是把他赶出去,或是——”

“我不想要讨论这件事,至少不是现在。”瑞雪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然后离开了。

蕾娜沮丧地走到大厅的一角,拿了一杯香槟一口饮尽。然后她玩弄着手上的空杯子,看到她丈夫朝她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一副死板的微笑表情。正如他所猜测的,他今晚只不过是一个展示品罢了。每个人显然都对他的故事感到十分有兴趣,而且毫不迟疑地询问许多愚蠢的问题。

“你玩得高兴吗?”蕾娜问道,虽然她已经知道答案。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当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白痴。”

“喝点香槟吧!”蕾娜紧张地说道。“这样或许你会感觉好过一点。”她指指她自己的空杯子。“至少我希望如此。”

“我不喜欢香槟。”

“那么就暍点鸡尾酒吧!”

“我只想要你。”

他们的目光相遇,蕾娜发觉他的注视比香槟的影响力更令她昏昏欲坠,她突然有种受到威胁的感觉。她知道他在等待,一分一秒地等待,直到午夜一点钟的来临,她就会无助地躺在他怀中。每一丝的本能都告诉她,现在立刻转身逃跑……可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深呼吸一口气,但依然有那种窒息的感觉。

杭特温柔地将她手中的酒杯拿开,交给经过的一个仆人。“还要一杯吗?”他问道,蕾娜僵硬地点点头。

他将另一杯新的香槟递给她,她又一饮而尽。但因为喝得太快,开始打起嗝来。

杭特的眼中露出幽默的神色,“这样做是没有用的,亲爱的。”

“什么没有用?”

“你可以喝到烂醉如泥……不过我还是会坚持要你履行承诺的。”

她瞪了他一眼。“我没有打算逃避。不过,我爱喝多少香槟就喝多少。毕竟,以前你每次上我的床,哪一次不是喝得醉醺醺的?”

他注视着她,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像是愤怒,又像是懊悔的神色。“我很抱歉。”他沙哑地说道,然后环视着四周。“蕾娜,我!”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东西,顿时僵住身子。蕾娜跟随他的视线望去,然后自己也愣住了。

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美艳令人屏息,她很瘦,但手臂上健美的肌肉显然是户外活动锻炼出来的。她是男人心目中的女人,一头栗色的头发、浅棕色的眼眸,还有一张性感的嘴。她身穿一件米白色的礼服,露出一边肩膀,宛如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然而,杭特似乎没有认出她,这一点让蕾娜感到十分困惑。他环视着四周,看到众人投向他的好奇眼神,每个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回那个女人身上。她给了他一个娇媚的微笑。

这时他才发觉那个女人是谁。杭特愤怒地转头望着蕾娜。“你真该死。”他说道,然后离开她走向他过去的情妇,康夫人。

蕾娜发觉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趣、怜悯、惊讶——大家的议论纷纷几乎压过音乐声。她颤抖着,甚至没有察觉到她妹妹走过来。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瑞雪说道,试图装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微笑吧,蕾娜——大家都在看你呢!”

蕾娜弯起嘴角,但她的唇僵硬得没有感觉。

“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奇怪呢?”瑞雪柔声问道。“他已经去找她了,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吗?”

是的,这正是她所想要的……可是她又怎么能够解释,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对劲?她要如何解释,当杭特看到他过去的情妇时,似乎没有马上认出来?唯一的解释是,他一定是太惊讶了——毕竟,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康夫人了。所以,他才没有立刻认出她来。

蕾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她胸口的疼痛依然存在.她已经达到她的目的,把杭特和康夫人撮合在一起了。现在他们会旧情复燃,而杭特也会忘了她,这正是她所想要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有被背叛的感觉呢?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给我吧!”瑞雪接过她手上的空酒杯。“你快把酒杯捏碎了。”她仔细地盯着蕾娜的脸。“亲爱的,怎么了,我可以帮你吗?”

“这里太热了。”蕾娜低声说道。“我觉得很不舒服。替我当一下女主人吧,瑞雪。几分钟就好。帮我招呼客人,直到我回来。”

“好的,当然。”瑞雪握紧了她的手一下。“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亲爱的。”

“谢谢你。”蕾娜说道,但她心里一点也不相信。

正文 第十三章

杭特看到了蕾娜脸上罪恶的表情,立刻就知道她做了什么。被他自己的妻子这样摆布,令他感到愤怒不已。不过,他早该猜想到她会要出这一招。蕾娜是个聪明而顽固的女人,不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轻易投降的。这真是个聪明的主意,让他和他过去的情妇在大庭广众下重逢。无疑地,她是希望他今晚会和康夫人一起过夜。

他等不及想要好好地教训他妻子一顿。

但此刻,他必须先应付康夫人—从他返回英国之后,就一直在避免和她见面。他的唇上露出一个严肃的微笑。“你会付出代价的,亲爱的。”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挺起胸膛走向康夫人。

“艾丝。”他说道,热情地握起她的手。他可以轻易地看出,康夫人是个直肠子的女人。她永远不会要求她的男人是个英雄,她要的只是个伴侣。然而。。每个男人偶尔都会想要成为英雄,保护他们的女人。。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康夫人说道,但她的眼中露出的却是温柔的情意。“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呢?自从我听说你回来的消息后,就一直在等你。”她轻轻抽回她的手。

“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而且时机也不对。”他微笑地说道。

“时间和地点并不是我的选择。是我们亲爱的蕾娜,写了一封迷人的信说服我来的。”

“是吗?”杭特说道,在心中暗自咒骂他的妻子。“她到底写了些什么呢,艾丝?”

“哦,她说在你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希望你快乐!而她相信我是唯一能够让你快乐的人。”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她说得对吗,爵爷,”换成是其他女人,这句话可能会是挑逗,但她语气中的真诚令杭特觉得感动。

管他什么舞会,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在看。他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伤害这个女人,反正他今晚已经提供够多娱乐了。

“我们谈一谈吧!”他说道,拉起她的手臂,带她离开宴会厅。

康夫人愉悦地轻笑一声,然后心甘情愿地和他一同离去。“我们已经在谈话了,亲爱的。 ”

杭特带她走到书房,然后关上门并将门锁上。他突然觉得心情沉重不已。

“艾丝。。”他面向她说道。她微笑地对他伸出手。“欢迎你回来。哦,实在太久了!”

杭特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向她。她是个迷人、和善的女人。但当她的手臂搂住他时,他却紧绷了一下。她不是他所梦想的女人,而除了蕾娜,他绝对不会和任何女人上床的。还好康夫人没有吻他。她偏着头,对他微微笑着。

“你太瘦了。”她说道。“我喜欢你以前的大手抱着我的感觉。好像抱着一只大熊一样。答应我,你一定要赶快吃胖起来。”

杭特没有回应她的笑,只是严肃地盯着她,心想该如何告诉她,他对她已经没有兴趣了。天啊,如果他讨厌她,事情会比较好办。然而这个女人有种特质,让人不禁对她有好感。结果是,他根本不用麻烦解释。康夫人已经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了,她垂下了手臂。“你不想要我了,对下对,”她不敢置信地问道。她的眼中带着痛苦和困惑的神情,但杭特依然勉强注视着她。

“我想要和我妻子重新开始。”他沙哑地说道。“和蕾娜。”

她张大了嘴。“如果你想要摆脱我,何伯爵,只要诚实告诉我就可以了。请你不要用谎言来侮辱我。”

“我为什么不能渴望我自己的妻子?”

“因为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你也不会想要她的,我记得在过去,我们不知取笑过她多少次。你曾经十分鄙视这样娇柔的女人——你说蕾娜很懦弱。而且冰冷无情。现在你要我相信,你对她竟然有了感情吗?不要五分钟你就会厌倦她的!”

“事情有了转变,艾丝。”

“大概是吧!”她回嘴道。“我,”她盯着他,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奇怪、苍白的表情。“哦,不。”她轻声说道。“哦,我早该知道的。。”

“怎么了?”杭特关心地走向她,但她却惊喘一声避开。她瞥了门口一眼,显然想要离去,但最后走到一张椅子旁坐了下来。

“请给我一杯酒。”她惊恐地盯着他说道。

杭特知道他应该为这个女人的沮丧感到抱歉的,但他内心却因不耐而恼怒。该死,他在心中想道,你到底还要为我惹多少麻烦?他从酒柜中拿出一个杯子,然后为她倒了一杯白兰地。

康夫人暍了几口酒,直到脸上恢复血色。“我的天啊!”她盯着他的脸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傻到会去相信。他死于船难中了!他已经死了,而你取代了他的位置。”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而她不耐烦地拭去泪珠。“你不是何伯爵。你根本一点也不像他。”

这项指控令他感到愤怒不已,但他依然保持冷静的神态。“你只是太沮丧了。”

“而你是个优秀的骗子。”她反驳道。“因为何伯爵绝对不会选择蕾娜而放弃我的。他爱的是我,不是她。”

“有时候爱情是会变的。”杭特说道,先前对她的好感逐渐消失。他不了解她为什么如此肯定自己比蕾娜好。

康夫人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何伯爵。”他坚决地说道。

她苦笑了一声。“蕾娜相信你吗?我猜大概是吧,那个没大脑的女人。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何伯爵,也没有关心过他。要说服她是很容易的,尤其你和他长得这么像。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何伯爵,而我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就证明你是个骗子。”

“试试看。”他挑衅道。

“你真大胆!如果我能从中得到利益的话,我会的。然而,全世界我只想要一个东西,那就是何伯爵,而你无法将他还给我。不过我猜想,如果能够听到你亲口承认你是个冒牌货,那也不错!”

“你不会听到我那样说的。”他坚持道。“因为那不是事实。”

“我怀疑你是否知道事实是什么。”她站起身来,把空酒杯放到一旁。“祝你好运。”

但这句话显然带着嘲讽的意味。“你是个很有天分的演员,而任何相信你的人,最后都会自食恶果的。去愚弄他们吧!不过你骗不过我的。等到侯爵夫人旅行回来,她会拆穿你的假面具的。你等着瞧好了!”

“你在胡言乱语。”

“哦,不。还有,蕾娜只不过是个好看的瓷娃娃罢了。何伯爵从她身上得不到任何慰藉,而你也不会的。她的骨子里没有东西,难道你不明白吗.她没有一点热情,甚至没有智慧。和她上床也不会得到任何满足的。”

“艾丝,”他柔声说道。“我想你该回家了。”

“是的。”她点点头,看起来有些愤怒、失望,以及疲惫。“我也这么认为。”

蕾娜焦急地坐在大厅旁的会客室中,心想杭特和他的情妇此刻到底在做什么。他们两个已经失踪好一阵子了。他们应该不会等不及地上了床吧,不过换句话说,他们是一年多未见面的爱侣,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令她感到酸楚不已的嫉妒。想到杭特和康夫人在一起,他的手爱抚着她的身体,他的唇吻着她。哦,这简直无法忍受!为什么她没有期待中的轻松感觉呢?

蕾娜呻吟一声,离开了会客室。她想要再暍一杯酒,然后回到舞会中,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尽情地欢笑跳舞。蕾娜决定往书房走去,她知道杭特的书房中有个酒柜。她只想暍上一小杯,然后就回到宴会厅中去。

当她穿越大厅时,看到杭特也同时走了进来。他们停下脚步互盯着对方。

杭特的脸色严肃,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蕾娜紧张地快步向前逃开,但杭特大步走向她,并且抓住了她。他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地将她拉开。她喃喃地抗议着。

“爵爷,你在做什……停下来,我不能。。”

杭特把她拉到回旋阶梯下方的一个阴暗角落——那里是女仆有时和追求她们的男士调情的地方,也是男仆有时偷吻他们女友的地方。蕾娜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躲在这里。杭特将她紧紧地压向墙壁,他的一只手埋入她的发问,另一只手则紧抓住她的臀。杭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我好像不记得在邀请名单上,看到康夫人的名字。”蕾娜畏缩了一下。“我以为我是在帮你一个忙。”

“鬼扯!你以为这样做可以摆脱我。”

“康夫人在哪里?”

“在我告诉她我对她没有兴趣之后,她已经离去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处置你。”

“我们该回到舞会去了。”蕾娜勉强说道。“大家会开始起疑心的。”

“你安排康夫人到这里来时,似乎没有这么担心别人的想法。”

“也!也许是我做错了——”

“也许你不该插手管别人的闲事!也许当我告诉你我不想要她时,你应该相信我。”

“我很抱歉。”她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道歉,是我的不对。现在我们可以回到舞会—”

“我不想要你的道歉。”他将她的头向后仰,凶狠的目光怒视着她。“我发誓,我本来可以扭断你的脖子的。”他喃喃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惩罚你——一件我更喜欢做的事。”

当他把她抱得更紧时,蕾娜惊喘了一声。他身体下方的硬挺紧紧地顶着她,他结实的胸脯则紧贴着她柔软的胸脯。“不要在这里。”她焦急地说道,担心可能会有仆人经过看到。

“求求你,会有人看到的—”

“你以为我在乎吗?”他怒吼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而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他低下头用力地吻着她,将舌头深深地探入。蕾娜只挣扎了一下,然后恐惧就被那股销魂的欢愉所取代。

杭特的唇饥渴地探索着她的嘴,他的手则抱住她的背支撑着她。他的口中传来一股白兰地及香料的味道。蕾娜将手紧握成拳,试图不回应他,但他甜美的吻令她卸下了防卫。她呻吟着攀向他宽广的胸膛,弓起身体迎向他。只要再一分钟,然后她就会把他推开,只要再一个吻、再一次触碰。

杭特抽开身,用牙齿将手上的手套扯下扔在地上。他用手指爱抚着她的颈子,感觉她柔嫩的肌肤,轻抚着她的胸线。然后他扯下她的胸衣,露出她的双乳,而她的乳尖也顿时挺立起来。他罩住她的胸脯,用手指逗弄着她的乳尖,轻轻地拉扯爱抚着,直到她发出一声呻吟。“不要在这里……不要现在。”她喘息道。

他没有理会她的话,弯下头将她的乳尖含入口中,他的手则掀起她的裙摆往下探入。当他发现她没有穿衬裤时,不禁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他的大手罩住她赤裸的臀部曲线,蕾娜惊讶地僵住了。音乐和说话声由不远处传来,提醒她被逮到的危险。她开始奋力地挣扎着,可是那只让她的礼服更往下滑。

他再度攫住她的唇,他的手来到她的双腿之间,手指爱抚着那丛保护的毛发。蕾娜惊恐她扭动身子抗拒着,直到他的手指分开那柔软的肌肤,开始轻抚其中的细腻女性核心。蕾娜颤抖了一下,这个亲密的触碰令她不知所措。她无法呼吸、无法说话。他的手指采得更深,找到了那潮湿的泉源。杭待将唇从她嘴上移开,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

“今晚我要吻你那里。”

那个念头令她吓了一跳,同时也让她脸红不已。她的双腿发软,使她不得不倚在他身上。他用一根手指探索着她的女性亲密地带,来回摩挲她潮湿的身体入口,然后爱抚着一小块带给她无限欢愉的肌肤。她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紧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直到指甲掐入自己的肌肤。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这样抚摸她。他手指的律动十分轻盈,利用她自己的湿润当作润滑剂。他不停地逗弄爱抚,直到她开始在他的手掌下,扭动臀部悸动起来。

杭特吻着她的喉咙,一直舔舐到她的颈部下方。“你想要更多吗?”他柔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要不要?”

“哦,我要。”她已经顾不得羞耻和理智,也不在乎他在对她做什么,只要他不停下来。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探入她体内,她的身体开始一阵规则的蠕动。“哦……”

他轻抚着她滑湿的身躯,起初先探入一、两吋,然后将整个手指插入她体内。蕾娜的头向后仰,闭着眼睛,那份欢愉几乎令她昏厥,甚至尖叫出声。她咬着下唇,试图压抑喉咙中的呻吟。他的手指一进一出,蕾娜发觉他是在模仿莋爱的动作。她的臀无助地回应着,每一次穿刺都令她愉悦不已,她体内的肌肉饥渴地紧包着他的手指。

“吻我。”她颤抖地说道,渴望着他的唇。“求求你,吻我——”杭待低下头,但他的唇故意挑逗地没有触碰她,他们沉重的呼吸吹拂在彼此睑上。他的身体紧绷而硬挺,他的皮肤上冒着汗珠。

“这就是你的报应,蕾娜。”他轻声说道。“和我一样因欲望而疼痛。”他的手指从她体内抽出,令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他缓缓地将她搂着他脖子的手放下来。然后他放开她,拾起地上的手套。蕾娜倚靠在墙上望着他。他要离开她了。

“不。“她虚弱地说道。“等一下,我——”他瞥了她一眼,然后踱步离去。蕾娜盯着他,愤怒,惊讶。“你怎么可以?”她听到自己呢喃道。“你怎么可以,”片刻之后,她勉强将自己的衣服穿好,但她的手指却僵硬不已。

她的脑中想的都是她的丈夫,以及他刚才对她所做的刺激、羞辱的事。蕾娜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她是怎么度过的。她扮着笑睑,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虽然她的内心波涛汹涌。然后跳舞的时间到了。身为男女主人,依照惯例,他们必须开舞。

“我做不到。”当杭特走向她,挽起她的手臂时,她如此说道。她感觉自己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大家都在看。”

“是你邀请我以前的情妇来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能怪大家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感到好奇。”

“如果我们提早回房,谣言会比现在糟十倍。”蕾娜说道。“人们会以为我们不是在吵架,或是——”

“或是疯狂地莋爱吗?”他替她把话说完,唇上泛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你一定要这么残酷吗?”她不悦地问道。

杭特对乐师点点头,然后挽着蕾娜的手踏进舞池中央,并等待其他宾客加入。蕾娜一向喜欢跳舞,虽然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练习了,不过此刻她实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她觉得自己很笨拙,而且感觉到众人注视的眼光,更无法忘怀刚才在楼梯底下发生的事。当她想到她丈夫温柔的手指在她胸脯和双腿之间游栘,她几乎无法站稳脚步。午夜来临了,这表示她所畏惧的一刻即将到来。蕾娜环视着宴会厅,寻找她的丈夫,但她没有看见他。也许他已经上楼了。在等待。她感觉就像一个即将面临死刑的囚犯一般。但她的心中依然盘旋着在楼梯底下所发生的事,那股令她羞惭的欢愉,就像浓郁的香水般围绕在她四周。

将近一点钟了。杭特的时间选得很恰当。宾客们已经一群群地自娱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她悄悄地从宴会厅中溜了出去。

当大厅中的钟敲了一响时,蕾娜已经回到房内。她脱下她的礼服扔在地板上。然后她又褪去身上其他衣物,走到衣柜前,找到那件黑色的性感内衣穿上。

她用颤抖的手指解下头发上的珍珠发夹,然后将盘起的秀发梳开,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她睁大眼睛,脸色苍白。蕾娜深呼吸一口气。

不会比前更可怕的,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她相信杭特应该会尽量温柔待她的,而她也会尽量配合,并希望一切都会赶快结束。然后,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原状。想到这点,她便急忙地离开房间,往他的卧房走去。

蕾娜没有敲门就走进杭特的房间。微弱的灯光照在大床上。杭特坐在床垫的一角,身上依然穿着晚礼服。他抬起头,看到她穿着那件性感睡衣,口中呢喃了一句。当她走向他时,他一动也不动,但他的眼睛扫遍了每一个细节——她雪白的赤脚,她那被黑色蕾丝隐藏住的胸脯,以及她如瀑布般的秀发。

“蕾娜。”他呢喃道,用手指轻抚着她的头发。“你看起来像个穿黑衣的天使。”

她摇摇头。“我今晚所做的事,证明我不配当个天使。”

他没有和她争辩。

看到他稍早的怒气似乎已消,蕾娜开始谨慎地道起歉来。“爵爷,关于康夫人——”

“不要谈她了。她对我没有意义。”

“我知道,可是——”

“没关系的,蕾娜。”他伸出手摸着她的颈子。“亲爱的……回到你的房间去吧,”蕾娜惊讶地瞪着他。“不是因为我不想要你。”杭特说道,站起身来脱下他的外套。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事实上,看到你穿着这件衣服,简直令我无法忍受。”

“那么,为什么?”她讶异地问道。

“因为今晚我了解到一个事实。我不能和你玩游戏,然后把你当成胜利的奖品。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的,但是——”他停顿下来,发出一个自嘲的笑声。“算是我良心发现吧。”

“我想要履行我的承诺!”

“我不想要这样得到你,好像你欠我什么似的。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

“不,我有。”

“我不希望谈条件是我唯一能够占有你的方式。所以——回你的房间去吧,把门锁上。”

蕾娜的注视似乎令他感到不自在。杭特转身回到床上,蜷在床角,挥手示意她离去。

蕾娜一动也不动,一股新的感觉在她体内升起。她知道杭特永远不会强迫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也下管他有多么想要她。她一直对杭特有点畏惧,害怕他那种操纵控制人的本性,但他似乎改变了,而现在。

要她离开其实很容易。蕾娜盯着她丈夫面无表情的脸。正如他所说过的,过去的那些夜晚她也经历过了。这一晚应该不会更糟的。她犹豫地脱下身上的外套,走到她丈夫面前。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说道。

他并没有碰她,于是她爬上床来到他身边。

杭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的脸。“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想要。”紧张但心意已决的她,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鼓励他将她抱在怀中。杭特依然没有移动,困惑地盯着她,仿彿像是在作梦一般。

她把手伸到他的衬衫底下,感觉到他温热健壮的肌肤。她开始缓缓替他解下钮扣。然后她脱下了他的领带,摸着他的颈子。“你有一个很好看的脖子。”她说道,摸着他古铜色的肌肤。

她的触碰令杭特倒吸了一口气。他猛然抓住她游栘的手。“蕾娜。”他警告道。“如果你开始,等一下后悔是来不及的。”

蕾娜倾身靠向前,吻上了他的唇。她探索着他的嘴。欢迎着他舌头的碰触,好奇地品尝着他。

杭特放开她的手,将她压在床上,吻着她的唇、她的脸颊和喉咙。蕾娜搂着他的脖子,望着压在她上方的那张脸。“不要停止吻我。”她渴望地说道。

杭特捧起她的脸,深情地吻着她。那个吻令她的心跳加速。她弯起双膝,仿彿想用双腿紧紧将他缠住。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他们莋爱是什么时候了。她只记得那是一个不愉快的经验,没有任何爱抚或言语。现在他摸她的方式是如此下同,他的指尖像蝴蝶般轻盈。他将内衣的裙摆拉到她膝盖上方,然后弯下身去吻她的双腿,她的脚尖,以及她脚踝内侧的柔嫩肌肤。蕾娜让他把她的腿推得更高,分得更开。当她感觉到他轻咬她膝盖后方时,不禁惊喘了一声。

“你喜欢吗?”他问道。

“我……不……我不知道。”

他把脸贴在她的大腿内侧,直到她感觉到他的胡渣黥着她的肌肤。“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他沙哑地说道。“或者你不喜欢什么。告诉我你想要的一切。”

“当我今晚来到这里之前,”她说道。“我本来希望早早结束这件事。”

他突然笑了起来,他的手抓住她的大腿两侧。“我希望能够愈久愈好。我等待这一晚已经等太久了,天知道下一次有机会是什么时候。”他温热的唇透过内衣的薄纱,亲吻着她的腿。

蕾娜紧绷着身子,他将她的双腿推得更高,她的膝盖触碰到他的胸膛。他吻着她上半部的大腿,他的手则来到她的臀部底下。

他的唇在那禁忌之地的边缘游移,蕾娜顿时的反应是将他推开。他抓住她的手,轻轻地吻着她的手指,然后再次弯下身埋首于她颤抖的身体上。她感觉到他的舌头隔着丝缎轻抚过她的双腿之间,潮湿柔软地舔舐着毛发丛间的圣地。这股亲密的刺激令她呻吟出声,而她丈夫更用力地压向她,将她的双腿推得更开。他又再度舔着她,他的舌头技巧地挑逗着她,一股股的欢愉传遍她全身。

她发出一声呢喃,令杭特抬起头。“你想脱下衣服试试看吗?”他嘶哑地问道。“不!”她紧张的回答令他笑出声来。“把衣服脱掉。”他哄着她说道,将内衣从她肩上扯下。“先把灯关掉。”

“我想看着你。”他说道,吻着她裸露的肩膀。“我也想要你看着我。”

蕾娜警觉地盯着他。在黑暗中会比较容易。她不想要看到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不。”她不自在地说道,但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犹豫。

“亲爱的,”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试试看。就这么一次。”

正文 第十四章

她没有抗拒,让杭特拉下她的内衣,赤裸裸地躺在灯光之下。他将她拉近,让她的裸体紧靠着他的身躯。“帮我。”他说道。

蕾娜顺从地脱下他的衬衫。他的全身肌肉都因渴望而颤抖,他的呼吸沉重无比。

“我要你。”他沙哑地说道。“全世界我只要你。”

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他已将她压在床上,他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身体,贪婪地望着她。他吻着她,他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有多好事是她不记得的,也是过去她不敢探索的。她犹豫地摸着他的胸膛,如此结实与坚硬。他深棕色的乳尖,以及他的窄腰,他的身体的确比过去瘦了许多。

他低下头,抚玩着她的胸脯,用双手罩住它们,用指尖逗弄那粉红色的乳晕。然后他用嘴含住一边乳防,吸吮着她的乳尖,用牙齿轻咬着。蕾娜呻吟着,看着他的头在她胸脯上方移动,轮流逗弄着她的双乳。她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热流,她的每一丝自制力逐渐在心中瓦解。他的手来到她的小腹上方,而她张开双腿迎接他的触碰、他的冲刺,任何他想做的事。

杭特感觉到她的放松,于是开始吻遍她的全身,品尝着她腰部的肌肤、她的腹部、大腿,吻着她双腿间的柔软地带,闻着那女性的芳香。他用手指分开那神秘的毛发,轻轻地打开其中的肌肤,找到他想要的核心,然后用舌头舔舐着。欢愉令蕾娜弓起身子,她的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他用画圆圈的方式舔着她,令她惊喘颤抖着,然后她感觉到他的舌头向下移动,穿刺着她最柔软的中心。他用胸膛的力量将她的双腿撑得更开,他的舌头则热情地取悦着那性感的部位。

蕾娜挣扎地试图坐起身,用手抓着他的头,将手指埋入他发间。她的心猛烈地跳着,她的视线模糊,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他的嘴所覆盖的地方。他无止尽地品尝着她,占有着她,直到那股欢愉爆发到极点,她呻吟地达到她的高潮。

在最后一丝的收缩结束之后,杭特撑起身子,望着蕾娜惊讶、潮湿的双眼。他的表情严肃,轻轻地用手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摸着他那沾有她爱的汁液的唇。

他用双膝分开她的双腿,然后脱下自己的长裤,释放了那坚硬已久的男性器官。他紧贴着她柔软的女性核心,而她则用双腿圈住他,知道现在痛苦很快就要来临了。他缓缓地进入她,前进的速度是如此缓慢,她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只有被填满的甜蜜。她的身体接受了那巨大的穿刺,然后他刺得更深,直到她愉悦地呻吟出声。现在他已经完全埋在她体内,杭特停下来,将脸靠在蕾娜肩膀上。她感觉到他极力控制着不敢移动,整个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没有关系的。”蕾娜轻声说道,抚摸着他的背。她微微抬起臀部向上移动,而这轻微的动作令杭特惊喘出声。

“不,蕾娜。”他沙哑地说道。“不,等一下……天啊,我不能……”她又再度向上移动,让他埋得更深,那如丝般的感觉令他失去了控制。他呻吟着达到了高潮,甚至没有再冲刺。他的身体因狂喜而颤动着。片刻之后,他翻过身,将她搂在怀中。他依然喘息着,深深地吻着她。先开口的是蕾娜。她的脸紧靠在他的胸膛上。

“现在我可以关灯了吗?”他笑了出来。然后他走下床,脱掉身上的衣物,并把灯关上。在一片黑暗中,他又再度回到她身边。蕾娜在睡梦中醒来。她翻过身,惊讶地发现身旁的男人身躯。她立刻拉起垂到她腰间的被单,但一只大手阻止了她。

“不。”杭特低声说道。“我想看月光照耀在你肌肤上的样子。”

他已经醒来很久了,而且一直在看着她。蕾娜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又继续拉着被。

杭特将被单扔到地上。他伸出手摸着她的乳尖、她胸脯的曲线。她转身面向他,搜寻着他的唇。他低头吻着她,令她的心跳再度急促起来。他的手来到她的臀部,用掌心捧住那浑圆的线条,轻轻地将她拉近。

他的硬挺紧贴着她的腹部。对她而言,那已不再是武器,而是欢愉的泉源。蕾娜犹豫地伸出手,用手指握住他的硬挺,轻轻地上下游移。她的触碰令他颤抖,他的身体饥渴地回应着。她知道他想要教她,但此刻他只是默默地让她自己探索。她将手滑至他双腿间的重量,然后又回到那如丝缎般光滑的顶端。他呻吟一声,轻吻着她的喉咙,在她耳边呢喃,告诉她他有多么渴望她。

然后他分开她的双膝,抓住她的大腿进入了她体内。蕾娜惊喘一声,扭动身躯迎向他。只有一开始时有点不舒服,然后她潮湿的身体立刻接纳了他。他开始规则地摇动着,每一次冲刺都刺激着她的女性核心。她弓起身子迎接他,用她的臀包围着他,她的手紧抓住他背部的肌肉。他坚硬地占有她,用他的重量紧紧压向她,往前刺得更深、更深……那股欢愉淹没了他们。

她在高潮时哭喊出声,她的身体因满足而释放出爱的汁液。然后她搂着杭特,感觉到他在她体内颤抖,达到他的高峰。

他依然停留在她体内,一边亲吻着她的嘴,不停地爱抚着、品尝着。蕾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她感觉到他欲抽身离开,于是发出呢喃的抗议。

“哦,不要。”

“我太重了。”他轻声说道,翻身躺在她身旁。

他将腿伸到她双腿间,然后手指轻轻地抚弄着那丛潮湿的毛发。“你和康夫人之间就是这样吗,”她问道,盯着他在黑暗中的脸。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这样的经验。”他的回答让蕾娜欣喜不已。她倾过身子靠在他胸膛上。“杭特,”

“嗯?”

“今天晚上康夫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的手指停住了。她可以感觉到他突然僵住身子,然后他叹口气回答道:“艾丝很失望,因为我告诉她我没有兴趣再继续和她的关系。事实上,她失望到指控我,说我不是真正的何伯爵。”

“哦。”蕾娜依然将脸贴在他胸上。“你认为她会公开发表这项指控吗?”她谨慎地问。

他耸耸肩。“我很怀疑。上流社会应该会认为,这项指控只不过是因为她个人的感情受伤害而造成的。况且艾丝不是那种想要当众出丑的人。”

“当然。”蕾娜说道。“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

“抱歉把今晚搞砸了。”

“这个嘛,”他的手指探入她双腿之间,深深地插入她体内,令她颤抖不已。“你会补偿我的。”他喃喃说道。“对不对?”

“是的……是的……”她的唇在一阵阵的欢愉中为他开启。

“妈妈。妈妈。”

蕾娜打个呵欠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看到强尼小小的身体站在她床边。他身穿睡衣,打着赤脚,睁大眼睛瞪着她。

她转过头,看到她丈夫也才刚醒来。她用被单紧包住身体,转头看着强尼。“你为什么起得这么早?”她问道。

“小鸡已经孵出来了。”她这才想起,过去几天,他们一直在注意孵蛋的母鸡。“你怎么知道呢,亲爱的?”

“我刚刚出去看过了。”他天真的目光望着刚坐起身的杭特。“早安。”杭特若无其事地说道。

“早安。”强尼愉悦地说道,然后将目光转回蕾娜身上。“妈妈,你为什么不睡在自己的床上呢?”

蕾娜吓了一跳,然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他。“因为何伯爵昨晚邀请我和他一起睡觉。”

“你的睡衣在哪里?.”

她的脸红了起来。然后她小心地回答道:“我昨晚太累了,所以我一定是忘了穿上它。”

“笨妈妈。”他格格笑着说道。

蕾娜对他微微一笑。“去穿上你的衣服和拖鞋吧。”

当那孩子跑出去后,杭特伸出手来,想要拥蕾娜入怀,但她翻过身跳下了床。然后她拾起他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裸体。他们四目交接,互相微笑了一下。

“你好吗?”杭特柔声问道。

蕾娜没有回答,但她内心却有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那是一份完整、甜蜜的快乐。她甚至不想离开他一分钟。她只想要整天和他在一起,还有明天,以及未来,直到她完全了解他。“我很快乐。”她说道。“快乐得令我害怕。”

“为什么害怕呢,亲爱的?”

“因为我太想要它持续下去了。”杭特示意要她过来,但她只是走到他身边,轻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又跳开身。“你要去哪里?”他问道。

蕾娜停在门口,对他微微笑道:“当然是去穿衣服,然后去看小鸡啊!”孤儿院现在正在进行扩大工程,但监狱中的孩子依然需要一个栖身之处,绝对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待在现在的环境中。唯一的解决方法,是请马其镇的人们让孩子先借住在他们家,直到孤儿院可以接纳他们为止。然而,这件事进行得并不顺利。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蕾娜花了一整个上午拜访许多家庭,但他们都礼貌地拒绝了。她忍不住向杭特抱怨。“而且那些家庭都是相当富裕,有足够经济能力照顾一、两个孩子的家庭—何况这只不过是几个月罢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帮忙呢?我本来以为贺太太一定会出一臂之力,还有魏家的人——”

“这是很实际的考量。”杭特诚实地说道。他把蕾娜拉到他膝上,然后替她摘下头上的小帽。“撇开慈善的动机不说,亲爱的,你必须了解,你不是在要求这些人照顾一个普通的孩子。马其镇上正直的居民把监狱看成是罪犯训练所——谁能怪他们呢?”

蕾娜僵住身子,不悦地瞪着他。“你怎么能够这么说?看看强尼,他不是像个天使一样吗?”

“他的确是个好孩子。”杭待说道,然后微笑地瞥了窗外一眼。这时蕾娜才听到隆隆的嘈杂声,知道强尼又在玩他最喜欢的游戏了。他喜欢把一点火药粉和石头放进他的玩具枪管中,然后射击。“可是强尼是个例外。”杭特继续说道。“很多其他的孩子需要特别的照顾。也有一些孩子甚至是十分不可信任的,仿彿就像是被放出笼子外的野兽一般。你不能期待贺太太或是魏家的人,甚至任何人,来背负这么重大的责任。”

“我当然可以。”蕾娜固执地说道,望着他同情的脸。“杭特,该怎么办呢?”

“等到孤儿院扩大完成,并请来新老师之后再说吧。”

“我不能等。我要那些孩子立刻就离开监狱。如果必要的话,我会把他们全部带来这里,亲自照顾他们。”

“那强尼怎么办呢?”杭特说道。“你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其他十二个孩子身上,不再有时间陪他了。这点你要如何向他解释?”

“我会告诉他?……我可以说……”蕾娜沮丧地停顿下来。“他不会了解的。”她终于承认道。杭特摇摇头,望着她垂头丧气的脸。“亲爱的,”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够稍微硬起心肠,不过我知道你做不到。”

“我不能让那些孩子待在监狱中几个月。”她说道。“好吧,该死。我来看看我有没有办法,虽然我怀疑会有什么结果。”

“你一定做得到的。”蕾娜充满希望地说道。“你有一种天分,总是有办法让别人听你的。”杭特微笑了起来。“我还有一种天分,而我打算今晚展示给你看。”

“或许吧!”她挑逗地说道,然后从他膝上站了起来。杭特忙碌地拜访许多人家,苦口婆心地相劝,谈交换条件,甚至威胁利诱,终于把十二个孩子都安顿下来。

在他们共度的那个夜晚之后,蕾娜对他完全改观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怀抱中享受到欢愉。除了肉体的愉悦之外,更令她惊讶的是,她发觉自己可以信任他。

杭特是个和善的男人。不仅是对她,还有对他身边的人。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但她对此感到十分欣慰。虽然他不甚赞同她老是在管别人的闲事,但他似乎很谅解,而且总是在合理的范围内纵容她。

杭特一向是个忙碌的人,但他现在所追求的和他们刚结婚时大不相同。他曾经沉迷于各种运动与狩猎活动,总是泡在各个俱乐部中。蕾娜猜想,他的一些酒肉朋友或许对现在这个负责任的他感到有些失望。他将心力完全投注于发展何家的经济上,在船务、贸易,以及制造工业上都积极参与,并且要求每个月都要有利润进帐。在自己的土地上,他也注重收成和农务,并且满足了佃农们长久以来的需求。

过去的杭特曾经相信,这个世界的存在完全只是满足他个人的娱乐。他唯一曾经感到挫折的,是蕾娜的不孕所带给他的打击。现在的他似乎比较成熟,比较有智慧,不像过去一样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一肩扛起他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所有责任。

不过杭特并不是个圣人。他有一点邪恶的本质是蕾娜所喜欢的。他喜欢挑逗、玩把戏,并且鼓励蕾娜将礼教放在一边,和他一起玩一些令她脸红的游戏。有一天晚上,他来到蕾挪房间,建议在施先生把天花板上的镜子移除之前,和她一起莋爱。不顾蕾娜的娇羞抗议,他在镜子下和她疯狂莋爱。事后蕾娜立刻钻到被单底下去。另一天晚上.他带蕾娜去听一场音乐会,在整个表演当中,他在她耳边呢喃着古印度的莋爱宝典内容。还有一次他带她去野餐,然后在晴空之下引诱她并占有了她。

他是她梦想中的完美丈夫:善良、热情,而且坚强。她爱他,但在她内心中,依然有一点小小的恐惧,让她不敢公开承认。但等到时机成熟,她会告诉他的。

蕾娜在厨房中帮忙葛太太烤点心。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和厨娘及两个女仆闲话家常。

在一阵欢笑声中,爱咪走进厨房来,她的裙摆沾满了尘土。她立刻走到蕾娜身边,脸上露出一个愁容。

“爱咪。”蕾娜停下手上的工作说道。今天你放假—我以为你要到村中去和一些朋友相聚。”

“我必须立刻回来,夫人。”爱咪喃喃说道。其他人依然高兴地畅谈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不过,我从村子里得到一些消息。”

蕾娜疑惑地盯着她的女仆。

“是关于蓝夫人的事。”爱咪继续说道。“我和蓝夫人的女仆贝蒂是好朋友。今天我们在聊天时,”爱咪不自在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贝蒂说,这是个秘密,不过蓝夫人生病了。”

蕾娜注意到其他人也在听,立刻把爱咪拉到一旁。“生病了?但那是不可能,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贝蒂说蓝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病得多重?”蕾娜急切地问道。“爱咪,瑞雪的女仆有没有告诉你,是蓝爵士对我妹妹施展什么暴力吗?”

爱咪垂下了目光。“蓝夫人说她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贝蒂说没有人看到,可是她说看起来比摔下楼严重很多。她说蓝夫人的情况很不乐观,而他们也没有请医生。”

惊恐、烦恼,以及愤怒,一连串的情绪令蕾娜颤抖不已。蓝爵士又打瑞雪了,这一点她十分确定。正如过去每一次一样,事后他都后悔不已,而且不好意思请医生,尽管瑞雪急需医疗上的照顾。蕾娜的心中开始计划。她必须找到瑞雪,把她从蓝爵士身边带走,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痊愈起来。

“夫人,”爱咪紧张地说道。

“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我不希望贝蒂因此而被开除。”

“我当然不会说的。”蕾娜故作平静地说道。“谢谢你,爱咪。你告诉我是对的。”

“是的,夫人。”爱咪似乎松了一口气,提起裙摆离开了厨房。

正文 第十五章

蕾娜匆匆地离开厨房,往绅士的会客室走去。墙壁上挂着过去杭特和他父亲狩猎的战利品。她走到柜子旁,打开它,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猎枪、清洁工具、弹药,以及几盒铺着绒布的手枪。有珍珠枪把的,还有木制的、银制的……

蕾娜从来没有拿过枪,但她曾经看过杭特和其他人使用。装子弹和上膛似乎是很简单的工作。愤怒不已的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直到杭特开口说话。

杭特刚到附近的农家去探访,他的身上还穿着骑装。“有人要决斗吗?”他问道,走到她身旁准备拿走她手上的枪。“如果你要杀人,我有权事先知道。”

蕾娜抗拒着他,紧紧地将枪抱在胸前。“是的。”她注视着他的脸,愤怒的情绪崩溃了,泪水也滑落面颊。“是的,我要杀你的朋友蓝爵士。他又打了瑞雪,又一次……我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檬,但我打算把她从那里带走,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我只希望蓝爵士也会在那里,这样我就可以把子弹射进池陶瞠了——”

“嘘。”杭特的大手握住她手上的枪,然后将它拿开,放在旁边的桌上。他望着蕾娜,看着她泪眼汪汪的脸。他将她搂在怀中,让她倚靠在他胸前,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

杭特拿出一条手帕,擦拭着她的泪珠。“好了。”他柔声说道。“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蕾娜摇摇头,知道告诉他是没有用的,因为蓝爵士是他的朋友,多年来他们像是生死之交。对杭特和蓝爵士这种男人而言,友谊此婚姻重要多了。杭特曾经说过,妻子只不过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必需品罢了,其他女人则是为了娱乐。然而,一个男人的朋友,才是需要谨慎选择,并一辈子珍惜的。

“你说和蓝爵士有关。”杭特催促静默的蕾娜。“发生了什么事?”

蕾娜挣脱出他的怀抱。“我不想讨论这件事。”她说道。“你只会为蓝爵士辩护,就像过去一样。碰到这种事,男人总是会为彼此找借口。”

“告诉我,蕾娜。”

“爱咪今天在村中听到传言,说瑞雪生病了。好像是她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很了解我妹妹和她丈夫,因此我相信,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么说一切只是谣言了,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

“你还有所怀疑吗?”蕾娜喊道。“蓝爵士会用任何借口,把他暴躁的脾气出在我妹妹身上。每个人都知道,但没有人敢出面干涉。瑞雪是永远不会承认的。她永远不会离开他,也不会说他的坏话。”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蕾娜,让她自己作决定吧。”

蕾娜怒视着他。“只要和蓝爵士有关,瑞雪都没有能力下正确的决定。她和每个人一样,都深信妻子是丈夫的附属品。一个男人可以踢他的狗、打他的马,或殴打他的妻子——这些都是他的权利。”蕾娜的眼中又盈满了泪水。“我不知道这一次瑞雪伤得有多重,不过我认为事情很不对劲。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因为我明白你和蓝爵士之间的友谊。我只希望你能够站在一旁,让我做我该做的事。”

“但我不能让你在我的枪柜中翻箱倒箧而置之不理。”他抓住她的手。“蕾娜,看着我。我会到蓝家去,亲自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她固执地说道.“我也想去,还有,不管瑞雪的健康情况如何,我都要把地带回来。”

“你这样太不讲理了。”他严厉地说道。“你不能插手管别人的婚姻,强行把一个男人的妻子,从他自己的家中带走。”

“我不在乎法律,我只在乎我妹妹的安危。”

“如果我们硬把她留在这里,而她却想回家怎么办?”他反驳道。“把她锁在房间里吗,还是把她绑在椅子上?”

“是的!”蕾娜喊道,虽然她知道自己并不理智。“是的,只要能够让她远离那个禽兽!”

“我不准你去。”杭特严肃地说道。“如果瑞雪真的病了,你这个样子只会议她更难过的。”

蕾娜抽回她的手,用力地捶着桌面。“你没有兄弟姊妹。”她说道,将泪水吞回喉咙中。“如果你有,你会明白我对瑞雪的感觉。从她一出生,我就想要照顾她。”她揉揉眼睛。“我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次瑞雪想要爬到院子的树上。虽然爸爸不准,但我还是帮忙瑞雪爬了上去。我们坐在树枝上,晃着我们的脚,结果她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下去,当她摔到地上时,把手臂给摔断了。我来下及救她,我只能坐在那里看她摔下去,而我的腹部翻搅不已,仿彿摔下去的人是我,我愿意替代她摔下去。我现在的感觉也是一样,知道她出事了,但我却只能呆呆地看着它发生。”

蕾娜的下巴猛烈地头动着,而她咬紧牙根以免自己哭出来。

一阵静默之后,蕾娜说道:“我知道你无能为力。你不希望和你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如果你插手,你们的友谊就完了。”

杭特发出一声咒骂。“该死。你留在这里。”他沙哑地说道。“我会把瑞雪带回来。”

她转过身,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我发誓。”他说道。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哦,杭特……”

他皱着眉摇摇头。“我实在不想做这件事,所以别谢我。”

“那么为什么——”

“因为很明显的,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是不会罢休的。”他看起来仿彿想要掐死她一般。“我不像你。我并不想拯救全世界——我只想要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在这件事之后,我希望能够过几天日子,不需要担心孤儿、老人,或其他不幸的人。我想要有一、两个晚上的隐私,如果这个要求不太过分的话。”

蕾娜望着他愤怒的眼睛。他不想表现得像个英勇的骑士,他想给她错误的印象,说他的动机完全是自私的。

但她都看得一清二楚,无疑地,杭特又做了一件好事。蕾娜默默在心中惊叹他的转变。

“我必须向你坦承一件事。”她说道。

“什么事?”

“曾经,在多年以前……我一度很羡慕瑞雪,因为……”她垂下了目光。“当瑞雪嫁给蓝爵士时,她以为自己爱上了他,蓝爵士既英俊又浪漫。当我比较你们两个人时,我常觉得你显………比较不如他。你很严肃,而且自以为是,相比起来,蓝爵士迷人多了,当然我也并不爱你。我们的婚事是我父母安排的,而我也顺从地接受了。但每当我看到瑞雪和蓝爵士之间的情意时,我就忍下住想道,她嫁得比我好。我本来不想向你坦承这件事的,只不过因为现在——”蕾娜紧张地扭着她的手。“现在我明白我错了,你变得好——”她停顿下来,红着脸,然后才继续说道:“你此我想像中的还要好。仿彿你完全变了一个人,让我可以倚靠和信任,一个我可以爱的男人。”

她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听这样的坦承。杭特走过她身边,然后往门口走了出去……留下她独自在她冲动的告白回音中。

蓝宅中的仆人似乎已经根据性别选了边。男仆人支持他们的男主人,而女仆则都同情家中的女主人。两个男仆尽力阻止何伯爵进门,而女管家和瑞雪的女仆则躲在一旁,焦急地观看着。杭特很快地发觉,屋中的女人都十分愿意带他去看他的小姨子。

杭特面无表情地盯着忠心的门房。虽然那个男人礼貌而谦恭地迎接杭特,但他的眼中却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告诉杭特事情有些不对劲。另外还有两个男仆站在一旁,显然随时准备把杭特扛出门外。

“蓝爵士在哪里?”杭特问道。

“主人出去了,爵爷。”

“我听说蓝夫人生病了,我是来看她的。”

门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的脸却微微地红了起来。“我不能透露蓝夫人的健康状况,爵爷,这是蓝家的私事。或许您应该等到蓝爵士回来,再亲自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杭特望着门房,然后瞥了一眼站在楼梯口的两个女人。她们紧张的表情告诉他,瑞雪的确是生病了。

这个情况让他想起有一次在印度,他去拜访一个垂死的朋友,而那栋房子中挤满了双方家庭的亲戚,寂静的紧张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大家都知道,如果那个男人死了,他的妻子会和他的尸体一起被烧死。对此,杭特感到沮丧不已,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帮助她。印度人对于这项传统十分重视,他们会不惜杀死任何试图干预的人。

在许多不同的文化中,女人的生命似乎都是如此微不足道。即使在这个现代化、文明的英国也一样。根据这个国家的法律,丈夫的确可以对妻子为所欲为。从蓝宅中严肃的气氛看来,瑞雪即将成为不公平的社会规范下的牺牲品,除非有人插手干涉。

杭特对门房说道:“如果她死了,”他平静地说道。“你会因背负谋杀共犯的罪名而被起诉。”

他可以感觉到,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恐惧、罪恶,以及担忧的情绪弥漫了整个房间。当杭特走上楼梯时,所有的人都一动也不动,包括门房在内。杭特走到女管家面前。“带我去蓝夫人的房间。”

“是的,爵爷。”她快步地往楼梯上走去。

瑞雪的房间阴暗而寂静,空气中飘着一股微微的花香。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只露出一线细缝,让阳光洒进来。瑞雪躺在床上,披头散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她的脸或手臂上并没有瘀伤,但她看起来虚弱不已,她的嘴唇也没有血色。

注意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瑞雪睁开眼睛,看到杭特的身影。她惊恐地呻吟一声,杭特才发觉她以为他是蓝爵士。

“蓝夫人。”他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瑞雪。”他看着别过头的她。“你怎么了,你病了多久了?”他温柔地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握着。

她睁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眼神宛如一只受伤的动物。“我不知道。”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故意的,这一点我确定……可是我摔下楼了。休息……我需要休息。只不过……我好痛……我睡不着。”

她需要的不只是休息,首先她必须看医生。杭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瑞雪,只认为她是个漂亮的瓷娃娃。但和蕾娜相比,却又显得无趣一些。而现在,看到她和自己的妻子神似的面孔,以及她痛苦的表情,杭特心中顿时如刀割般地心疼起来。“是蕾娜叫我来的。”他说道。“我知道现在不该移动你的身体,但我答应她——”他沮丧得无法把话说完。

听到蕾娜的名字,瑞雪顿时振奋了起来。“哦,是的……蕾娜。我要蕾娜。求求你。”

杭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在流血,爵爷。”女管家回答道。“自从她摔下来之后。我们已经试过各种办法,都不能替她止血。我想要请医生来,但主人不准。”她的声音微弱下来。“求求你,爵爷……趁他回来之前,快把她带走吧!如果您不这么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杭特望着瑞雪虚弱的身子,然后掀开被单。瑞雪的睡衣上有干涸的血迹,她的身体下方也有。他立刻请管家帮他的忙,帮瑞雪套上一件衣服。瑞雪试图抬起手臂,但似乎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令她疼痛不已。她的嘴唇甚至已经发紫。

杭特倾身用手臂抱起她。“好女孩。”他说道。“我会带你去找蕾娜,而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快走吧,爵爷。”女管家催促道。“这是最好的——您必须相信我。”

杭特点点头,把瑞雪抱出房外。她的头倚靠在他肩上,他以为她已经昏厥过去了。但当他抱着她走下楼梯时,他听到她轻声说道:“谢谢你……不论你是谁。”

大概是疼痛和失血过多让她神智不清了。“我是何伯爵。”他说道。

“不,你不是。”她坚决地说道……她纤细的手指轻触着他的下巴。

返回何宅的这赵旅程简直是折磨。每次车轮碰到路面上的石块或坑洞,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瑞雪都会发出呻吟。丝绒的座椅和枕头似乎没有太大的帮助。杭特看着她痛苦不已的表情,心中也愈来愈沉重。

和其他人一样,杭特曾经想要忽视蓝爵士对待瑞雪的态度,认为那是别人的家务事,自己不该插手。他知道他这样把瑞雪带走,一定会引起许多闲话。管他的,他在心中想道。这都是马其镇的人,以及蓝家人的错——若不是他们纵容蓝爵士的暴行,也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

他们终于回到了何宅,杭特小心地将她抱进屋内。史医生和蕾娜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的妻子对于她妹妹的状况,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猜想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杭特把瑞雪抱到蕾娜的房中,将她放在床上,女仆和蕾娜焦急地站在一旁,等候史医生为瑞雪作检查。杭特则悄悄地走出门外。

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然而,他却觉得困惑不已。他走到书房中,慢墁地喝着酒,心想等到蓝爵士来时,他要怎么处理。不管蓝爵士到时表现得多懊悔,杭待都知道,他绝对不能让他把他妻子带回。蓝爵士要怎么说服所有的人,说他不会再伤害瑞雪了——他们要如何确定,他不会有一天杀了她?

蓝爵士是不会改变的,杭特盯着他的白兰地想道,没有人可以改头换面。他想到之前蕾娜曾经说过的话:“你变成了一个我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一个我可以爱的男人。”这样真诚的告白,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令他心中酸楚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直到现在也一样。他想要蕾娜的爱。为了得到她,他不惜牺牲一切,虽然他知道最后的结果,可能就像蓝爵士对瑞雪一样具毁灭性。

一个仆人过来通报,说医生要离去了,于是杭特放下了他的酒。当他走到大厅时,看到蕾娜和史医生也在那里。老医生的脸上带着严肃而不悦的面容,蕾娜的脸上也阴郁不已。

杭特看着他们两人,等着知道消息。“怎么样,”他不耐地问道。

“蓝夫人流产了。”史医生说道。“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爵士把她推下楼的。”蕾娜说道,她的眼中带着盛怒。“他又酗酒了,然后开始乱发脾气。瑞雪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史医生皱起眉头。“这件事真是麻烦。”他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这么说,但还好老蓝爵士已经死了,不会看到他儿子变成什么样子。我记得他以前对那孩子是如此骄傲——”

“她不会有事吧?”杭特插嘴问道。

“我相信蓝夫人会康复的。”史医生回答道。“如果好好休息,并得到适当照料的话。我建议尽量不要打扰她,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十分脆弱。至于她的丈夫……”他犹豫地摇摇头,知道这件事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只希望有人能够劝戒他,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会的。”蕾娜抢先在杭特之前说道,然后她转过身,走回她妹妹的病房。她挺直背脊。傲慢地向前走去,令杭特有种微微的罪恶感,仿佛他和史医生都被蓝爵士的恶行所感染,只因为他们部是男人。

“该死的蓝爵士!”他皱眉喃喃说道。

史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我了解,孩子。我知道你和蓝爵士的友谊深重。不过,我很高兴你把蓝夫人带过来保护她。恕我直言,不过何家人很少做出这么正义的事。”

杭特的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这倒是事实。”他说道,然后派人送史医生回家。

蕾娜一整晚在瑞雪的床边。她坐在椅子上打盹。突然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她她猛然惊醒说道:“什么……”

“是我。”杭特说道,将双手放在她肩上。“上床睡觉吧,蕾娜。你妹妹已经睡了——你可以明天早上再陪她。”

蕾娜打个呵欠摇摇头,感觉到颈子上的肌肉酸痛不已。“不。如果她醒了……如果她需要什么……我必须留在这里。”她无法解释自己这种不理智的感觉,但她就是不能把她妹妹单独留在这里,瑞雪需要她的保护。

他用手指轻抚过她的颈背。“你这样只会把自己给累坏的。”

蕾娜转过头叹了一口气。“我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即使只是守着她睡觉。”

他用拇指抚着她的太阳穴,然后低头吻了他一下。“去睡觉吧,亲爱的。”他柔声说道。“我来看着她吧!”他将不情愿的蕾哪推出房外,看着她走回卧房。

次日下午,蓝爵士来到何宅。起初蕾娜不知道他的到来。她一整天都陪在瑞云身边。她先喂她喝了一些汤,然后服下史医生开的药。瑞雪很快地又睡着了,像孩子一样紧紧地握着蕾娜的手。

蕾娜小心地将手抽回,轻轻摸着她妹妹的长发。“好好睡吧,亲爱的。”她轻声说道。

“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她悄悄地离开房间,心想要如何告诉她们的父母,关于发生在瑞雪身上的事。她猜想他们一定会否认一切。他们会说,蓝爵士是个好人,也许他只是一时犯下错误,而每个人都应该宽容地原谅他。

蕾娜知道,如果要保护瑞雪不再受蓝爵士的凌虐,她需要杭特的支持。他是唯一能够阻止蓝爵士把瑞雪带走的人。蕾娜很感激杭特目前所做的一切,但她还是担心,他和蓝爵士之间的友谊,终究会改变他的想法。她不知道杭特要如何拒绝蓝爵士带走他的妻子。如果杭特答应了他朋友的要求……蕾娜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正文 第十六章

当她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听见男人的谈话声。她拉起裙摆,快步往楼下走去,然后她看到杭特正在和蓝爵士说话。

看到她的妹夫,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令她不禁怒火中烧。蓝爵士一副自在迷人的模样,仿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绝对不会允许他再动瑞雪一根寒毛——如果必要的话,她会亲手杀了他。

虽然蕾娜没有发出声音,但杭特依然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转头怒视着她。“别过来。”他说道。蕾娜服从了,她的心猛烈地跳着。杭特继续回过头和蓝爵士说话。

“何爵士。”蓝爵士说道。似乎对于杭特冷淡的表情感到十分惊讶。“老朋友,你到底打算让我在这里站多久?快请我进去吧,然后我们可以喝上一杯,好好地谈一谈。”

“现在不是喝酒谈天的时候。”杭特说道。

“好吧,嗯……我来这里的原因是很明显的。”蓝爵土停顿一下,然后故作关心地问道:“我妻子怎么样?”

“不好。”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瑞雪出了一点意外,而你不但没有让她在家好好休养,反而硬把她拖到这里来……无疑地,只是为了满足蕾娜。我了解蕾娜的反应,她就像其他女人一样,没有一点大脑。可是你……”蓝爵士讶异地摇着头。“你怎么会这么做呢,何爵士?这样插手干预另一个男人的家务事,这一点也不像你。尤其这个男人是你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不再是了。”杭特说道。

蓝爵士的蓝眼睛睁得斗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我们怎么可以让一个女人,毁了我们的友谊呢?让我把瑞雪带回去吧,然后我们又可以像从前一样。”

“医生嘱咐过不能动她。”

蓝爵士笑出声来。“如果我说可以动她,就可以动她。她是我妻子。”他继续盯着杭特的脸。“你为什么用这种表情看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杭特坚决地说道:“离开吧,德瑞。”

蓝爵士的脸上露出一个皱容。“告诉我瑞雪的情形。”

“她怀孕了。”杭特静静地说道。“但也流产了。”

蓝爵士的脸顿时一片惨白,然后他说道:“我要去看她。”

杭特摇摇头,拒绝让他进门。“现在有我们照顾她。”

“都是因为你在她生病时,还硬把她拖到这里来,她才会流产的!”蓝爵士喊道。

蕾娜咬着下唇,试图阻止自己开口。但她忍不住叫喊出来。“瑞雪之所以流产,是因为你把她推下楼!她告诉我和史医生所有的实情了。”

“胡说!”

“蕾娜,闭嘴!”杭特怒吼道。

“而你连医生都不愿意请。”蕾娜继续说道,不理会杭特的话。

“她根本不需要医生,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蓝爵士的脾气爆发了,他凶狠地瞪着她。“你一直都在和我作对。我要好好地教训你,你这个贱人——”

蕾娜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忘记后方就是阶梯。她惊喘一声向后跌坐在楼梯上,她惊恐地看着杭特紧抓住蓝爵士。

“滚出去!”杭特说道,把他的朋友推出门外。

蓝爵士抽开身,然后使尽全力冲向他。蕾娜以为杭特也会有同样的反应,然后两个男人会开始扭打。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杭特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用他的膝盖和手心,将蓝爵士一拳打到地上。杭特坐在蓝爵士身上,猛力地捶打着他。蕾娜从杭特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准备打死这个男人。他的理智全失,整个人似乎被致命的本能所掌控。

“杭特。”她急切地说道。“杭特,够了。”

仆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地上这两个男人。“我相信蓝爵士现在想要离开了。”她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裙子,然后对身旁的一个仆人说道:“乔治,送蓝爵士到他的马车去。”

乔治走了过去,这时葛太太似乎也猜出蕾娜的心思,对围观的众仆人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去做事!”

蓝爵士被送了出去,杭特则一动也不动。蕾娜来到她丈夫身边,轻轻地摸着他的手臂。“爵爷。”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为我妹妹所做的一切,谢谢你。”

他瞥了她一眼。“在床上谢我吧!”他说道。

蕾娜惊讶地盯着他。“现在吗?”她轻声说道,感觉自己的脸红了起来。杭特没有回答,只是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她。

她垂下目光往楼梯走去。杭特立刻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他并没有催促她,只是紧随着她的步伐,她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轻微而急促,她自己的心跳也加速起来。她停在阶梯上方,不确定要往哪一个房间走去。“哪……哪里,”

“我不在乎。”他低声说道。

她走向他的卧房。杭特轻轻地关上房门。他饥渴的目光瞥向她,然后脱下他的背心和衬衫。蕾娜将手伸到背后,开始解下扣子。杭特走过来捧起她的脸,仿彿担心她会逃开一般。他吻着她,热情而饥渴,他的唇深深地探索着。

她伸出手搂着他,抚摸着他灼热的肌肤。他的手指埋在她发间,深情的吻令她呻吟出声。

杭特颤抖地抽开身,将她推向床上。他的手捧着她的臀,让她面向床垫地趴在床上,她感觉到他将她的裙子拉至腰间。

“你在做什么?”她问道,开始挣扎着欲坐起身来。他又将她推回去,将手指探入她的双腿之间。

“别紧张.”他喃喃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别动。”他拨开那丛深色的毛发,一只手指插入她滑湿的入口,滦深探入她温暖湿热的泉源。蕾娜颤抖了一下,紧抓着前方的被单。“你已经准备好了。”他沙哑地说道,开始解开长裤的钮扣。

蕾娜这才发觉他准备从后面这样占有她,不禁闭上眼睛等待着。她的脉搏因畏惧和兴奋而快速跳动着。她感觉到他的硬挺紧贴着她,搜寻着、摩挲着,然后一个猛力冲刺,他进入了她体内。他刺得更深,她的女性肌肤紧紧地包围着他的坚挺。

他停留在她体内,将她的礼服扯开,一颗颗的钮扣飞散到地上。她感觉到他温熟的唇吻着她的背,一直来到她的颈背,舔舐着她的背脊这股激情令她颤动不已。

“现在。”她央求道,开始扭动臀部向后摆动。

他回应了她的请求,用画圆圈的方式扭着臀,直到她呻吟出声,紧抓着床的边缘。

“我想要摸你。”她喘息道。“求求你,让我——”

“不。”他舔着她的耳朵,将舌头探入,在她耳边喃喃细语。

这股几近疯狂的欢愉令蕾娜狂喜,感觉到他在她体内,包围着她,却无法触碰到他或看他。“让我转身,杭特,求求你——”

他用他的腿将她的双腿推得更开。他的手来到她身体前方,滑下她的小腹,来到她的私密之处。他找到那欢愉的中心,温柔地爱抚着她。在他手指的逗弄和他臀部的冲刺下,蕾娜轻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她的身体无助地在他下方扭动,他加快了韵律和速度,将那股愉悦带到更高点,直到她开始释放。

她将脸埋在床上尖叫出声,感觉到他的脸紧贴在她背上。现在他也迷失在自己的高潮之中,用手掌紧抓着她的臀,在呻吟中将满足注入她体内。

事后,蕾娜几乎累得动不了身子,她昏沉沉地感觉到杭特脱下她身上剩余的衣物。他褪去自己的长裤爬上床,紧紧地搂着她的身体。她放松地小睡了一会儿。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当她醒来时,看到杭特用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

“全世界我只和你一个女人莋爱。”他说道,爱抚着她的胸脯,逗弄着那粉红色的乳尖。

她摸着他的头发和他的颈子,满足地靠在他身边。“太好了。”她轻声说道。

“让我和你在一起,蕾娜。我永远不想离开你。”

蕾娜疑惑地搂着他的背。为什么杭特会担心要离开她呢?是因为他害怕会有什么意外或灾难,再度将他们分开吗?这个念头的确很可怕。不久前,她才经历得知他死亡的消息……令她羞惭的是,她并没有感到难过。但如果再发生什么事,如果他们又被分开……天啊,她将会无法忍受。她不想要再失去他。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那么就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她说道.“我们不要再想到过去了。”

“是的,哦,是的。”他再度分开她的双腿,将自己埋入她体内。蕾娜望着他的脸,那张汗流满面的脸庞,以及他紧绷的下巴。他缓缓地对她莋爱,感觉像是永恒一般,欢愉像一阵阵永无止尽的波浪,传遍她的身躯。

“你爱我吗?”

“是的,是的……”

她不知道是谁问的问题,也不知道是谁回答的……但这个答案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再听到蓝爵士的消息。他也没有再到何宅来。然后,他派人送来一封信,询问他妻子的状况。蕾娜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回答,因为她觉得蓝爵士没有资格知道关于瑞雪的任何事。然而,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事。她不情愿地把那封信拿给瑞雪看。

瑞雪身穿一件白色的洋装,坐在私人会客室中,她的膝上盖着一条毯子。她看起来像个瓷娃娃一般脆弱,腿上放着一本书。

“你不喜欢这一本书吗。亲爱的?”蕾娜看着她问道。“我可以拿别的书过来给你挑选。

“不,谢谢你。”瑞雪疲惫地微笑道。“我好像做什么事都无法专心。看了一会儿书之后,我就开始觉得疲倦不堪。”

“你肚子饿吗?”

瑞雪摇摇头。“强尼刚才从院子里拿了一个桃子给我吃。他说那是个魔术桃子。可以让我赶快好起来。而且他坚持看着我吃下去。”

蕾娜微笑了一下。“他真是个好孩子。”她说道。

“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是你亲生的。”瑞雪说道。“他一天到晚从外面带些小动物回来,简直和你像极了。”

“还有上次史医生来的时候,他翻着他的医药箱,问他一大堆的问题。说不定他长大以后想当个医生呢。”

“如果家中有个医生,那倒是很方便。”瑞雪说道,然后叹口气靠在椅背上。

蕾娜蹲在她身旁,拉起她妹妹的手。“瑞雪……蓝爵士写了一封信来,询问你的情况。我应该回信吗?”

瑞雪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然后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们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蕾娜继续握着瑞雪的手。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对她妹妹说出她一直想说的话。“瑞雪……你不需要回到池身边,永远。你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或者住在任何你想住的地方。”

“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任何让一个女人完整的慰藉。”瑞雪呆滞地说道。“这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必须回到他身边,并且希望他会有所改变。”

“你的生命中可以有其他有意义的事,瑞雪——”

“我不像你。”她妹妹静静地打岔道。“我没有你的独立。我没有办法像你在何伯爵死去之后那样,建立一个没有男人的新生活。如果我是你,当初我会马上开始找一个新丈夫。我一直想要我自己的家庭。蓝爵士的确有他的缺点,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学会接受他的脾气——”

“他差一点杀了你,瑞雪。”蕾娜说道。“不,不要和我争辩。在我认为,蓝爵士如果没有请医生,就是有谋杀的意图。他在每一方面都是这么不可理喻。我会尽一切所能,阻止你回到他身边的。”

“他的确不是个和善的人。”瑞雪承认道。“有许多地方我也无法为他辩护。然而,如果我知道我怀孕了,并且告诉他,他或许会比较体贴一些,而意外也就下会发生了。”

蕾娜气愤得放开瑞雪的手站起身来,她怒气冲冲地来回踱着步。“在这个所谓的意外事件之后,我相信蓝爵士会敛一阵子。然后他又会露出本性……自以为是、自私,而且残酷。他永远不会改变的,瑞雪!”

瑞雪一向温柔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她望着蕾娜。“你的丈夫就改变了。”她说道。“不是吗?”

蕾娜被她妹妹挑衅的语气吓了一跳。“是的。”她承认道。“杭特的确变成一个比较好的男人。但我常常提醒自己,这样的改变是不会长久的。”

瑞雪盯着她好一阵子。“我认为会。”她喃喃说道。“我认为何伯爵完全变了一个人。那天他到家里去接我时,我几乎认不得他。因为疼痛让我无法清楚思考,然后他出现了……我以为他是个来英雄救美的陌生人。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何伯爵。我还以为他是个天使。”

“他也有他的脾气。”蕾娜说道。然而,“陌生人”这几个字却在她脑中盘旋着。她望着妹妹垂下的头。“瑞雪,我有种感觉,你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她停顿下来,然后鼓足勇气问道:“你是在说,你不相信我丈夫是真的何伯爵吗?”

瑞雪抬起头注视着她。“我选择相信他是真的何伯爵,因为你是这么相信的。”

“这不是选不选择的问题。”蕾娜困惑地说道。“所有的证据都证实他的身分——”

“那些证据都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这种事可以让人争论一辈子。”瑞雪说道。“重点是,你接受他的理由,只有你自己知道。”她微笑一下。“亲爱的,你是全世界最不自私的人。你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别人身上。你通常很冲动地作下决定,而没有仔细考虑你的动机。而且我认为,你之所以经常插手管别人的事,是因为你藉此逃避自己的问题。”

“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瑞雪停了下来,用关爱的眼神望着蕾娜。“原谅我。我实在不该说这些话,扰乱你的情绪的。我只是想说,我之所以选择相信,你丈夫奇迹地回到你身边,是因为我想要你快乐。因此,你也必须让我回到蓝爵士身边,并期待同样的奇迹会发生在我身上。”

在马其镇这样的地方,谣言就像扔在湖中的水波一样。各种各样的秘密、病痛,以及问题都会被发现、讨论,然后很快又会被遗忘……整个社区偏布着这种讯息。汤上校夫妇的事,很快地传到何宅。传言说,正在怀第一胎的汤夫人,最近似乎生了重病,史医生嘱咐她,在剩余的几个月,都不能够下床。

蕾娜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既担心又同情。想到一个女人,必须在怀孕后期的四个月都躺在床上,实在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撇开身体的不适不说,那样的日子一定很无聊。她必须想办法帮助汤夫人,即使带几本书去给她看,或许也是一种安慰。

然而,这其中却有困难之处。蕾娜依然记得她丈夫和汤上校见面时,他们之间那种奇怪的反应。对于他们明明相识,却装成像陌生人一般,这件事让她感到困扰不已。从那时起,蕾娜就和汤家始终保持距离,不愿因此而和她丈夫造成不愉快。

但此刻,取悦她丈夫是一回事,但她实在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想到可怜的汤夫人需要躺在床上好几个月,蕾娜实在不能坐视不管。她决定偷偷地去拜访汤夫人,如果杭特发现了,她也只好想办法面对后果。

有一天,杭特到伦敦去处理公事,蕾娜立刻到汤家去拜访。她准备了一篮布丁和桃子,以及几本小说让汤夫人打发时间。

虽然马车很豪华舒适,但这段不算近的路程,却让蕾娜感到很不舒服,她换了好几次坐姿,并且感到迫切需要去上厕所。想到这点,她不禁羞怯地微笑一下。毕竟,到别人家去拜访,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借用厕所,实在不是很礼貌的行为。不过这恐怕也是无法避免的。奇怪的是,最近她似乎经常有这种需求。

蕾娜思索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突然间她的需求消失了。因为担心瑞雪,她忙得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况。她察觉到自己似乎胖了一些,而且经常有不舒适的现象……还有,她的生理期不是应该在两个星朗前就来了吗?她过去从来没有迟过。

这个念头令她十分讶异。是的,她已经晚了……晚了两个星期。换作是其他女人,她会很肯定地说,她一定是怀孕了。但不是我,她想道,她叹了口气,绝不是我。

蕾娜翻阅着她带来的书,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念头一旦生了根,是很难从脑中拔除的。在她刚嫁给杭特时,有多少次她渴望自己怀孕?那股罪恶感、缺陷、渴望……简直令她无法忍受。终于,她接受了自己是个不孕女人的事实。

但如果……她不敢奢望。可是如果这有可能是事实,假设……蕾娜闭上眼睛,将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祷告着。她想要怀杭特的孩子,让他的种籽在她体内生根,这简直是个奇迹。蕾娜紧闭着眼睛,但泪水还是夺眶而出,这股渴望几乎令她心痛。

当马车来到汤家时,她勉强振作自己的精神。蕾娜先请屋内的仆人将那篮礼物和书籍送进去。她自己则站在门口等待,直到汤上校出来迎接她。

“何夫人!”汤上校说道,显然对她的来访感到有些困惑。“真是意外的荣幸!”

“很抱歉来打扰你。”蕾娜伸出手说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的.顺便送礼物来给汤夫人。”

“真是不敢当。”汤上校感激地说道。“请进来喝点东西吧!我会请仆人上去看看内人是否在休息。或许她可以见见你。”

“请不要麻烦打扰她,我不会久留的。”蕾娜走进屋中,脱下了她的手套和帽子。今天的天气很暖和。她拿出手帕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汤上校请蕾娜到一间小客厅中去,蕾娜坐下来,对他微微一笑。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似乎没有改变,他看起来像是个和蔼,但有些严肃的人。但他注视她的目光仿彿带着些许的不安,令蕾娜感到疑惑。

“何夫人,”他谨慎地说道。“希望这样问不会冒犯你,但不知你妹妹的情况如何?”

“她很好,谢谢你的关心。这怎么能说是冒犯呢?”

汤上校垂下目光。“因为你妹妹的情况有点特殊……”

“是的,这的确是个丑闻。”雷娜柔声说道。“无疑地,全马其镇的人对这件事都有自己的意见。不过这完全是蓝爵士的错。”

汤上校将双手握在一起。“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一个做丈夫的,如此对待他的妻子。不过,这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我只希望蓝夫人从现在开始,能够安稳地过日子。”

“我也是。”蕾娜回答道。他们又闲聊了几分钟,然后才谈到汤夫人的问题。

“史医生说,如果我们遵照他的指示,那么我妻子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汤上校说道。“虽然我十分信赖史医生的诊断和医术,但我还是很担心。我和内人的感情很深,尤其是我们一起在印度所共度的时光。”

蕾娜深深地被他对他妻子的爱意所感动。她鼓足勇气,问了一个困扰她多时的问题。“汤上校,”她谨慎地说道。“你提到了印度,让我想起一件我一直想问的事。”

“什么事呢?”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蕾娜缓缓开始说道:“几个月之前,当你到何氏城堡中去用晚餐时,你和何伯爵见了面……我总觉得你们好像以前认识。”

“不,夫人。”

“哦。”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我丈夫总是不愿意讨论在印度的事。我大概是希望能够从你这里,探听一些他在那里的经历吧!”

“我在印度从来没有见过何伯爵。”汤上校注视着她。一阵静默之后,汤上校却开了口。“然而……”他缓缓地说道。“你丈夫却让我想起一个我曾经熟识的人。”

这句话虽然说得稀松平常,但蕾娜却感觉到一股神秘,令她颈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她不能再继续讨论这件事了。

“是吗?”她喃喃说道。

汤上校仔细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有着如此一张温柔、无邪的脸,还有在林布兰画中女子的美丽。她是一个仁慈、善良的女子,总是对比自己不幸的人,不吝地付出关怀。不该有人利用她,甚至背叛她的……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侵略者总是找最脆弱的目标下手。

无疑地,他对何杭特爵士有所亏欠。那个男人曾经救过他一命,而汤上校不愿意用背叛来报答他。然而,这个善良、纯真的女人需要知道事实真相。而他是唯一能够对她坦承的人。如果她今天没有来找他,汤上校知道自己会再拖延下去。但她就在这里,这似乎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两人有机会独处,私下谈论这件事。

“事实上,我所说的这个男人是个佣兵。”汤上校说道。“我第一次认识他时,他受雇于东印度公司。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似乎没有特别的野心。虽然他是英国人,但他是被一对教士夫妇在印度抚养长大的。”

这时仆人端了饮料进来,打断了汤上校的话。“你要吃点三明治或饼干吗?”他问道。

蕾娜婉拒了食物,只接受了一杆柠檬汁。她喝下那酸甜的饮料,心想不知汤上校为何要告诉她,关于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我知道这个人有他的利用价值,他成为我的手下。在印度,许多当地的野蛮人不愿意臣服于英国的统治。因此,你可以想像,在那里有许多丑陋的暴行。谋杀、攻击、抢劫,而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社会秩序。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在我们自己的官员之中,也有许多腐败的行为。因此我必须雇用一批人,替我处理这些事.而我所说的这个人,在各方面都十分理想。”

“因为他的聪明和他对当地人的了解。”蕾娜说道。

“没错。但他还有一种特质……他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让自己变成完全不同的人。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有伪装天分的人。只要在他的意愿下,他可以变成任何人。他可以改变装束、口音,甚至神态。我看着他混在印度人当中,仿彿自己是他们的一员。然后,他可以在英国大使的宴会上,当个彬彬有礼的英国人,没有人会怀疑他。最重要的是,他不怕死亡,这一点让他在任务中总是百战百胜。我利用他当间谍、侦探,有时候……”汤上校停顿一下.显得有些不自在。“我甚至把他当作武器。”

“他为你杀过人吗?”蕾娜问道。

上校点点头。“而且他做得天衣无缝。”从蕾娜苍白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原谅我,夫人,我不该说这么多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人的性格罢了。”

“性格。”蕾娜轻笑一声说道。“听起来这个人好像没有自己的性格。”

“也可以这么说。”

“后来他怎么了?”蕾娜不带劲地问道,只想赶快结束这无聊的话题。“他还在印度为其他军官服务吗?”

上校摇摇头。“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我以为他被杀了,或者到某个地方重新生活。反正后来我就没有再看过他了。直到……”

“怎么?”她问道。

汤上校静默了好一阵子。“直到我返回英国。”他终于说道。“参加了在何宅的晚宴,看到他站在你身边。”他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汗珠,同情地望着她。“夫人,事实是……他取代了你丈夫的位置。”

蕾娜感觉到一阵颤抖,四周仿彿开始天旋地转。她只听到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早该告诉你的……责任……不确定该怎么…:请相信……尽全力帮助你……”

她摇摇头,感觉仿彿像是有人敲了她一棒。她喘息着,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起来。“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她勉强说道。她感觉到他的关心,听到他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留下来,喝点东西——

“不,我不能留下来。”她说道。“我妹妹需要我。谢谢你.关于我丈夫的事,你弄错了。他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再见。”她颤抖地离开了。她感觉很冷,在车夫的协助下上了马车。车夫似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问她一切是否安好。“带我回家。”蕾娜呆滞地盯着前方说道。

正文 第十七章

蕾娜僵硬地坐在马车中,思绪和声音不停地在她脑海中盘旋。

事实是……

让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要离开你。

你爱我吗?

是的,是的……

这太残酷了。她好不容易终于信任了一个男人,给了他她的心和灵魂……而这一切都只是个幻影。

一个伪装者,上校是这么形容他的。一个没有良知,不知懊悔的人。一个冷血的谋杀犯,他进入她的生命中,操纵她、引诱她,并使她怀了孕。他偷走了杭特的名字、金钱、财产、甚至他的妻子。他一定对所有受骗的人感到十分轻蔑吧。

换成是其他的女人,一定认得出自己的丈夫。蕾娜无奈地想到。但她却接纳了他的谎言,因为在她心中,这正是她想要相信的。

她想起何珍妮的指控:你等不及想要爬上一个陌生人的床——蕾娜觉得羞惭得没有脸见人。这就是事实,从一开始她就想要他。她打从心底渴望这个男人,所以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羞辱和愤怒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这份痛苦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她颤抖着,感觉像个吓坏了的孩子,心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哭泣。所有对她有意义的东西,都已经被夺走了。她觉得内心好沉重,却没有办法让这种感觉消失。

她必须想个计划,她不能回家。她需要帮助,但唯一她想投靠的人,却已经背叛了她。

“杭特。”她悲痛地轻声说道,但真的杭特已死了,而这个她以为是她丈夫的男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想歇斯底里地大笑出来,但她勉强忍住了。因为她担心如果自己笑出声,恐怕会没有办法停下来,最后会被送到疯人院。其实那又怎么样呢?一个可以随便尖叫,狂笑.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壁的地方。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马车终于将她载回何氏城堡。“夫人。”车夫恭敬地搀扶她下车。蕾娜从仆人们脸上的表情看出,自己的神态一定有些不对劲。

“夫人。”葛太太说道。“你需要些什么吗,您看起来有点——”

“我只是有点疲倦罢了。”蕾娜说道。“我想要回房休息,不要打扰我。”

她从楼梯上走去。当她来到二楼大厅的镜子前,才看到自己的影像.她的脸色通红,看起来仿佛像是被太阳晒红了一般,但事实是,她的脸是因为内心的羞愧和愤怒而红。

蕾娜本来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却走到瑞雪的房门口。她轻轻敲了门,然后将门打开,看到她妹妹正坐在窗边。

“蕾娜。”瑞雪带着微笑说道。告诉我你和汤夫妇见面的情形如何。”然后她皱起了眉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蕾娜摇摇头,无法开口诉说她内心痛苦的感受。她吞咽了几口,然后才勉强开口。“瑞雪。”她说道。“我把你带来这里,本来是想照顾你的,可是……现在恐怕……得换你照顾我了。”

瑞雪对她伸出手,蕾娜立刻走到她身边。

她坐在地上,将头倚在瑞雪的膝上。“我真是个傻子。”她喘息道。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整个故事。蕾娜道出所有羞辱的细节,瑞雪则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最后她终于哭了出来.让妹妹温柔地安慰着她。

“没事了。”瑞雪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没事了。”

“不。”蕾娜抽泣道。“怎么会没事呢?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你明白吗?”

瑞雪的手颤抖了起来。“哦,亲爱的。”她轻声说道,蕾娜则继续她的告白。

“汤上校可能弄错了。”瑞雪说道。“有谁能更百分之百地确定,何伯爵到底是谁?”

蕾娜叹口气摇了摇头。“真正的杭特已经死了。”她说道。“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这个男人不是我的丈夫。其实,我认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想面对现实。我让这一切发生,是因为我想要他。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瑞雪?”

“不是你的错。”她妹妹坚决地说道。“你太寂寞了。你以前从来没有恋爱过!”

“我的所作所为是不可原谅的。哦,天啊,我觉得好羞愧!因为事实是,我依然爱着他,我还是不想让他走。”

“那么就不要放弃啊!”

她没有想到瑞雪竟然会这么说。她讶异地盯着妹妹,然后才颤声说道:“怎么可以呢,我一想到所有他曾告诉我的一切都是个谎言……我对他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利用的工具。”

“可是他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地在乎你。”

“那只是他的伪装罢了。”突然间蕾娜感到愤怒不已。“哦,想到我这么轻易地就被他征服……一个饥不择食的寡妇……”她将脸埋在瑞雪的膝上,又开始啜泣起来。“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知。杭特的死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两年的婚姻生活。我们还是形同陌路。但这个男人的出现就像一场梦,他就这样走进我的生命中……而且我爱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一旦他离开,我的心也会被他带走。他已经毁了我的一切。”

她就这样一直说着、哭着。直到精疲力竭。她的头倚靠在她妹妹的膝上,甚至打起瞌睡来。当她醒来时,她依然坐在地上,她的颈子和背部都酸痛不已。有好一刻,她以为这只是个噩梦,直到她抬起头,看到瑞雪的脸。

“你要怎么办呢?”瑞雪柔声问道。

蕾娜揉揉她酸痛的眼睛。“我必须去见阿瑟和珍妮。”她说道。“爵位必须还给他们。他们才是合法的继承人。这是我欠他们的。至于杭特——”她停顿下来。“他明天就会从伦敦回来.”她说道。“我会劝他赶快离开,以免被起诉接受法律制裁。我知道他一定会被吊死的,不只是因为他对我所做的事,还有冒用我丈夫的名字.合约、投资、贷款……哦,天啊,没有一项是合法的。”

“那孩子呢?”瑞雪问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蕾娜立刻说道。“尤其是他。现在这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孩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你会把孩子留下来吗?”

“哦,是的。”蕾娜将手放在小腹上,忍住了欲流下的泪水。“这样想要留下他的孩子错了吗?”

瑞雪摸着她的头发。“不,亲爱的。”

在辗转难眠的一夜之后,蕾娜第二天早上疲惫地醒来。她本来想要换上丧服,但后来还是决定穿上一件蓝色的丝质洋装。整栋房子显得阴沉不己,她知道她必须向仆人及马其镇的朋友解释这一切……还有强尼。她要如何让一个孩子明白这个事实,连她自己都不了解。想到眼前有这么多事得处理,就让她感到虚弱不堪。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等到杭特离开她的生命中,头衔还给阿瑟和珍妮之后,她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也许她可以在意大利或法国重新生活,或许她可以说服瑞雪和她一起去。一想到必须重新开始,就令她疲倦得想哭。

她算算“杭特”——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回到她身边的日子。三个月,那是她这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她经历了真正的快乐,她在他的温柔、热情中成长。倘若不是此痛苦.她甚至还会认为,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

蕾娜在心中思索着,等到杭特回来,她要如何带着尊严,平静而鄙视地教训指控他。但她脑中想的却全都是一连串的问题。她走到花园中,独自坐在长椅上,抱着膝盖,盯着前方的喷泉。

就像一场噩梦般,她注意到两个人影从她面前走了过来,那是阿瑟和珍妮。这么快,她在心中阴郁地想着。不过,他们当然会抓住这个重新夺回头衔的机会。

珍妮抢先开了口。“你到现在才恢复理智。”她尖酸地说道。“你的逃避终于结束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是的 。”蕾娜平静地说道。“逃避结束了。”

阿瑟弯下身子拉起她的手,露出关心的表情。“我亲爱的侄女,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被欺骗、背叛、羞辱——”

“我很清楚我自己遭遇了什么。”蕾娜插嘴说道。“没有必要再重述一遍。”

阿瑟似乎对她的反驳感到很惊讶,于是他清清喉咙。“你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你,蕾娜。不过,我了解你的沮丧和困惑,所以我不和你计较你的无礼。”

珍妮将双臂交叉在胸前,用冷冷的微笑望着蕾娜。“我倒不觉得她有什么困惑的。”她说道。“比较像是一个糖果被人拿走而不高兴的孩子。”

阿瑟走到他妻子身边,在她耳边呢喃了几句。虽然蕾娜听不清楚,但她猜想阿瑟是在叫珍妮闭嘴。然后他回头对蕾娜笑了笑。“我认为你把时间拿揑得很好,蕾娜。乘他不在家时,才来通知我们。我已经叫人在伦敦逮捕他了。虽然我希望能够直接让他坐牢,但依照目前的情况,他们决定让他继续待在何家位于伦敦的住所,由警卫监视他.直到开庭审判的那一天。当然,最后的判决是由贵族法庭决定的。不过我相信大家很快就会知道,他根本不是个贵族!”

蕾娜想象着那个她当作是丈夫的男人,被囚禁起来的景象。失去自由一定会让他发疯的。更糟的是,他必须在所有的贵族面前接受审判……她忍不住想哭出来。他是如此地骄傲。

她不想要看他这样被折磨。“他一定要接受贵族的审判吗?”她问道。

“首先是一个小的听证会。除非大法官决定案子不成立——但这是不太可能的——因此接受贵族法庭的审判是绝对免不了的。”阿瑟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哦,我们假冒的何伯爵很快就会被吊死了。我会安排不让他的脖子马上断掉。这样一来,就可以看着他脸色发青,慢慢地被绳子勒死。我会站在那里,尽情享受那个画画!”蕾娜发出一声惊喘,令他停顿下来。然后他又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亲爱的,我们该走了。你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不过你终究会明白,这样做是最好的。”

蕾娜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但她在心中痛苦地呐喊着,当然这样做是对的。毕竟,揭发事实才是最合理、最公平的事。她支持阿瑟和珍妮夺回头衔,是因为良心告诉她该这么做,然而,她却感到悲惨不已。他们一定会挥霍何家的财产。而何宅中的每一个人,又将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强尼的未来也会被剥夺。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一颗泪珠滑落她的面颊,珍妮带着恶毒的微笑看着她。“高兴一点吧,亲爱的。”她轻声说道。“毕竟,你经历了一场刺激的冒险,不是吗?你的临时丈夫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无疑地,他的床上功夫一定也很厉害,至少这一点你就该感激不尽了。”

阿瑟抓住他妻子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这一次蕾娜听到了他说的话。“闭嘴,你这个伶牙俐齿的贱人。你若激怒了她。我们连头衔都要丢掉了。我们还需要她的证词,你忘了吗?”然后他转头对蕾娜微笑说道:”别担心,蕾娜。一切很快都会结束,你又可以过平静的日子了。当然,目前你会碰到很多困难,而我会——地替你解决的。”

“哦,谢谢你。”蕾娜柔声说道。

他盯着她,显然是在思索她的话中是否带着讽刺。“不过,我希望你能表现得理智一点,蕾娜。记住,我们是一家人,有着共同的目标。此外,我也希望当蓝爵士今天下午来的时候,你会对他尊敬一点,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不!”蕾娜站起身,脸色一片苍白。“你为什么邀请蓝爵士过来?”

“镇静一点。”阿瑟柔声说道,他的目光犀利。“蓝爵士掌握着对我们有利的讯息,而我想要和他讨论。他也希望能将他的妻子带回去,这一点我不能怪他。毕竟,是你把他的妻子从他家里偷走的!”

“我不准蓝爵士踏进这个家一步。”蕾娜坚决地说道。“我不准,你明白吗?”

“你不准?”阿瑟不可思议地说道,珍妮则恶毒地笑了起来。“记住,侄女,你不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你没有权利评断我所做下的任何决定,更没有资格批准任何事。”

“刚好相反。”蕾娜眯起眼睛说道。“如果在这件事上你违抗了我,那么你也不会有我的证词。我会收回对你的帮助,并且作证他是我的丈夫……除非你答应我,不让蓝爵士接近我妹妹。”

“多久呢,”阿瑟盯着她问道。

“永远。”

他不可置信地笑出声来。“永远不让一个男人接近他自己的妻子……我想你的要求太过分了,亲爱的。”

“他是一个粗暴、有虐待倾向的丈夫。瑞雪上次差点被他打死了。你可以问史医生。”

“你一定是太夸大其词了。”阿瑟说道。

“我一向觉得蓝爵士是个好人。”珍妮说道。“此外,如果他打了瑞雪,那一定是她活该。”

蕾娜缓缓地摇着头.然后瞪着珍妮。“没想到同样身为女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盯着她,然后想到珍妮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和她一般计较。她将目光转回阿瑟身上。“你答应我,爵爷,换取我的证词。”

“你的要求不但不理性,而且是不合法的。”阿瑟抗议道。

“我相信这一点应该不会太困扰你。”蕾娜冷泠地说道。“否则我是不可能支持你的。而且我希望,等到审判之后,你依然会遵守这项承诺。但愿你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

“你这个固执、疯狂、无礼的——”阿瑟说道,他的脸因愤怒而胀红。但珍妮提醒地打断了他。

“记得吗,亲爱的……我们需要她的证词。”

阿瑟闭起了嘴,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好吧。”他怒视着蕾娜说道。“希望这小小的胜利能够让你快乐。不过我发誓,不会有下一次了。”他和珍妮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蕾娜过了好久才息怒。她又坐在椅子上,将脸埋在双手中,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地叹口气。“哦,杭特。”她难过地说道。“为什么你不是真的呢?”

虽然杭待拒绝任何法律上的协助,但杨先生依然不顾他的指示,请示了家族顾问艾先生,雇请了一位诉讼律师韦先生。

同样地,阿瑟和珍妮也请了一位辩护律师。大法官指示马其镇的居民,要求所有能够提供证词的人出庭。法庭的工作人员忙了两天,到处搜集证词和资料。阿瑟拒绝了蕾娜所有的访客,这一点倒是令她十分感激。

不过,蕾娜接见了从伦敦赶来的杨先生,她知道他见过杭特。尽管她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还是想知道他的消息。

杨先生似乎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他棕色的眼睛带着血丝。蕾娜请他来到私人会客室。然后关上门。她知道珍妮有窃听的习惯。在这里,至少他们能够有些许的隐私。

“他怎么样?”蕾娜焦急地问道。

杨先生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他的健康情况很好。”他严肃地说道。“但他的情绪,这我就不敢说了。他很少开口说话,而且他既不愤怒,也不害怕。事实上,他对这整件事表现得很冷漠。”

“他需要些什么吗,”蕾娜问道。她有股冲动想要去找杭特,想要给他一些安慰和支持。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夫人,我想带一些干净的衣服和个人用品去给他。”

蕾娜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何夫人。”杨先生犹豫地说道。“我向您保证,当初我和史医生是完全确定他的身分,才把他带回来的。”

“我们都想要相信他。”蕾娜喃喃说道。“他知道这一点,而他利用了我们。”

“夫人,您知道我十分尊重您的判断……可是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您恐怕是受了您叔叔的影响。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他的声音中带着急切。“如果您不放弃指控,您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蕾娜哀伤地微笑看着他。“是他派你来说这些的吗?”

杨先生摇摇头。“何伯爵拒绝为自己辩护。他不愿意承认或否认他的身分,只说这整件事的决定权在您。”

“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说实话。我只能说出我的看法,不管我喜不喜欢后果。”

杨先生显然十分不赞同。“我明白,何夫人。不过,我和史医生还是站在何伯爵这一边。希望这一点不会冒犯您。”

“一点也不。”蕾娜说道,“如果你们能够尽力帮助他,那会让我很高兴的,因为我自己没有办法帮助他。”

“是的,夫人。”他对她遗憾地笑了笑。“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我必须告辞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她站起身来对他伸出手。“请尽量帮助他。”她轻声说道。

“我会的。”杨先生皱起眉头说道。“你们两个好像总是被命运捉弄。我认为您理当得到快乐,但命运似乎总是在其中制造障碍。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到今天的局面。”

“我也是。”蕾娜说道。

“我不认为自己是个浪漫主义者。”他笨拙地说道。“但是夫人,我衷心地希望您和他——”

“不。”她柔声说道,带他走到门口。“不要希望。”

育婴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玩偶和玩具.以及许多孩子们在玩耍的图片。蕾娜坐在强尼的床边.看着他瘦小的身躯。

过去几天的事对强尼的影响,似乎比蕾娜想象中的还要糟糕。看不到杭特似乎令他十分沮丧,他所有的笑容和淘气的精力似乎都消失了。蕾娜并没有特别对他解释事情的经过,因为她知道,这对一个幼小的心灵,将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她只是告诉强尼,说何伯爵做错了一件事,因此必须接受制裁。

“妈妈。”强尼用大大的蓝眼睛盯着她问道。“何伯爵是个坏人吗?”

蕾娜摸摸他的头发。“不,亲爱的。”她喃喃说道。“我不认为他是个坏人。可是他必须为过去所犯下的错误接受惩罚。”

“阿瑟爵士说,他会像我爸爸一样被吊死。”

“是吗?”蕾娜柔声问道,暗自在心中咒骂阿瑟的残酷。“在大法官下判决之前,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强尼转过身,用一只手撑住头部。“妈妈,有一天我也会去坐牢吗?”

“永远不会。”蕾娜坚决地说道,在他的头上轻轻一吻。“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的。”

“可是如果我长大变成坏人——”

“你会成为一个好人的。”蕾娜说道,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温柔与爱意。“你不该担心这种事。我们会永远守在一起,强尼,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那孩子依靠在枕头上,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我想要何伯爵回来。”他说道。

蕾娜闭上眼睛,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知道。”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替那孩子盖上被单。

蕾娜在开庭前一晚来到伦敦,她决定在何家的房子过夜,也就是杭特被监禁的地方。想到要和杭特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夜,就令她不禁颤抖起来。她想要亲口问他一大堆的问题,然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办法面对他,而不会在他面前崩溃——以及那份令她无法忍受的羞辱。

还好,亚瑟和珍妮决定住他们在伦敦的依据。蕾娜请仆人将她的行李拿到主卧室去,但仆人却通知说,那间卧室已经有人住了。

“是谁呢?”蕾娜疑惑地问道。

“是侯爵夫人。”

杭特的母亲在这里?蕾娜惊讶地张大嘴,紧盯着仆人的脸。“是什么时候……怎么……?”

“我是今天下午才到的。”老夫人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当我终于收到你的信时,我立刻赶回伦敦来。我本来计划明天到何氏城堡去,亲自处理一些事情的。没有想到,我却发现自己的儿子被监禁在这里。显然我来得正是时候。”

蕾娜抬起头,看着她的婆婆。何丝妃夫人和以前一样纤瘦迷人,银色的鬈发垂在耳旁。她是一个聪明、实际的女人。虽然不易亲近,但十分讨人喜欢。

“妈妈!”蕾娜喊道,立刻冲过去拥抱她。

丝妃只是慈爱地对她微微一笑。“哦,蕾娜…看来你当初应该和我一起去欧洲旅行的。我听说你过得并不好,是不是?”

“是的。”蕾娜回她一笑说道,眼中盈满了泪水。

“好了,好了。”丝妃温柔地说道。“我们会把这件事情解决的。喝一瓶好酒,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是我们需要的。”

丝妃嘱咐了仆人之后。就挽起蕾娜的手,一起走到小客厅中。这个房间是丝妃亲自设计的,十分柔和而女性化。墙壁上满是紫罗兰的图案,还有金色的小桌子,以及彩绘玻璃的窗户。丝妃的身上飘着紫罗兰的香水味,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蕾娜心想,不知杭特被关在哪一个房间。他在想些什么,他知道她在这里吗,“你见过他了吗,”她紧张地问丝妃。

老夫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是的,我见过他了,我们谈了很久。”

“他看起来真的很象杭特,对不对?”

“当然。如果他不象,我才会惊讶呢!”

蕾娜讶异地望着她的婆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们互相注视了好一会儿,蕾娜从来没有看过丝妃如此不安的表情。

“我明白了。”老夫人喃喃地说道。“这么说,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蕾娜突然紧张起来。“天啊,我的身边围绕着这么秘密!”她说道。“求求你,楼下的那个男人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这么说吧。”老夫人回答道。“他和我儿子杭特是半个兄弟。”

正文 第十八章

仆人端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水晶酒杆走了进来。蕾娜咬着下唇,静静地看着仆人缓缓地为她们倒酒。

等到仆人离开之后,蕾娜才颤声问道:“请告诉我。”她细声说道。

“我的丈夫亨利,一向偏好美丽的女人。”丝妃说道。“我之所以忍受他在外面的行为,是因为他总是偷偷摸摸,而且最后他总是会回到我身边。没有一个男人是完美的,蕾娜,每一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嗜好和习惯,而女人必须要忍受。尽管亨利不忠贞,我依然爱他,而且他的偷情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问题。直到有一次,他的情妇意外地怀了孩子。”

“她是谁?”蕾娜问道,紧张地喝了一口她的酒。

“一个大使的妻子,伦敦的每一个男人都在追求她。我相信亨利对她一定也无法抗拒,他们的恋情维持了将近一年。当她怀孕之后,她告诉亨利,她不会留下那个孩子,因此亨利可以随意处置这个婴孩。”

“但他也不想要吗?”

“哦,亨利非常想要那个孩子。他希望能够让孩子和我们一起住,到少住在一个让他能够经常去看他的地方。然而,我却不能接受。你也知道,何家的子嗣并不多。我们之前的三个孩子都不幸死去了,最后我们终于有了杭特。我担心我丈夫对那个杂种的关心,会超过他对杭特的爱,我只是在保护杭特的权益罢了。因此,我坚持让一对传教士夫妇,把那个野种带走,让我们永远再也见不到他。”

“印度。”蕾娜说道。所有的谜团现在似乎都渐渐明朗了。

“是的。我知道那对一个孩子而言,将会是十分困苦的生活。没有社会地位,没有财富,也无法和他的父亲有所联系。我丈夫十分不愿把那孩子送走,但我很坚持。”丝妃抚平了她的裙子一下。“三十年来,我一直努力尝试遗忘我所做的事,但他依然存在我的脑中,就像鬼魅一样。”蕾娜放下她的酒,盯着她的婆婆。“他叫什么名字?”丝妃耸耸肩。

“我不允许他父亲替他取名字。我不知道他的养父母叫他什么。”

“你的儿子知道他有个弟弟吗?”

“不,没有必要告诉他。我不希望亨利的私生子和我们的生活有交集。”丝妃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这真是讽刺,不是吗?”

蕾娜笑不出来。她觉得自己是一连串事件下的牺牲品,而那些事件甚至发生在她出生之前。亨利的风流,大使的妻子残酷地抛下孩子,丝妃对丈夫野种的恨意,杭特的自私和不负责任,以及那个闯入她生命中,用谎言引诱她的陌生人。

这些事都不是蕾娜能够控制的,然而,她却成了最后那个被惩罚的人。她必须终生承受后果,一个她自己的私生子。如果她留下这个孩子,她将会一辈子被上流社会驱逐。虽然蕾娜想要告诉丝妃她怀孕的事,但她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唯一能够保护这个孩子的方法,就是保守这个秘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她低声问道。

丝妃望了她一眼。“这完全看你的决定。”

蕾娜抗议地摇摇头。“我现在无法理智地思考。”

“我建议你到楼下去,见见你的爱人,直接和他谈一谈。然后,我相信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的爱人,这样称呼他似乎不太妥当。虽然现在一切东窗事发之后,他们的关系显得十分暧昧,然而,她还是觉得他像是她的丈夫。“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面对他。”蕾娜喃喃说道。“哦,别这样说。”丝妃柔声说道。“如果我在三十年后能够鼓足勇气面对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蕾娜换上一件简单的丝质洋装,然后将头发梳成一个发髻,站在镜子前方。她看起来既苍白又害怕。但她害怕的不是杭特,而是她自己。

她挺直肩膀,在心中告诉自己,下管发生什么事,她绝不会生气,或是流泪。她会尽一切可能,留住自己的尊严。

她走到他的房门口,看到外面站着两个警卫,她礼貌地告诉他们,她想见里面的囚犯。他们十分客气地答应了,并且告诉她,如果她需要任何协助,尽管吩咐他们。蕾娜走进门中,一颗心跳得很快,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他就在那里。

他站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中央。这个房间虽小,但十分豪华,墙壁上挂着深绿色和金色的挂毯,一对玻璃门将客厅和卧室分隔。在这个高雅的环境中,他显得十分自在,俨然是个十足的英国绅士,绝对不会有人看出他真正的出身。他的确是个优秀的伪装者。

“你好吗?”他望着她的脸问道。

这个问题令她微微愤怒起来。在他的所作所为之后,他竟敢问她好不好?但蕾娜依然忍不住想回应。她想要走向他,让他拥抱着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太好。”她坦承道。

他们之间的那份和谐与亲密似乎依然存在。和他靠得这么近,突然又令她心花怒放起来。更糟的是,她知道她绝对不可能和任何人有同样的感觉。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沙哑地问道。

“我和汤上校谈过了。”

他点点头,没有露出愤怒或惊讶的表情。蕾娜这才发现,原来他从来没有期待事情会长久。他早就知道,伪装成何伯爵只是暂时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冒险失去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假扮几个月的何伯爵?

“求求你。”她说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起初他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望着她。然后他转过身,垂下了目光。

“那对抚养我长大的夫妇!”他并没有称呼他们为父母。他们的确将他养大,但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他们从来没有隐瞒过我的真实身分。我从小就不停地猜测,为什么我的父亲不要我,而那个长得和我神似的哥哥,却不知道我的存在。当我发觉何伯爵来到印度,并在加尔各答定居,我便想要更加了解他。好一阵子,我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有一天晚上,我乘他不在时,溜进了他的房子。”

“你偷翻了他的东西。”蕾娜说道,她顿时觉得双膝发软。

他依然站在房间的另一头。“是的。”

“然后你找到了我的画像。”

“是的,还有你写给他的信。”

“我的信?”蕾娜试图回忆她到底在信中写了些什么。大部分是她每天做的琐事、村中发生的事,还有家人和朋友的消息。没有示爱或思念,以及她任何内心的想法。“我不知道杭特为什么把信留下来,那些信十分普通。”

“那些信美极了。”他柔声说道。“我是在一个抽屉里发现的!他把它们和他的札记放在一起。”

“杭特从来不写札记的。”她冷淡地说道。

“不,他写。”他静静地回答道。“从上面的日期和号码,我知道这里一定还有更多。当我来到这里没多久之后,我就找到了它们。在我取得所需的资讯之后,我就把它们烧毁了。

蕾娜惊讶地摇摇头。“杭特在札记里写了些什么?”

“他自己认为那些是大秘密,但其实只不过是愚蠢的政治斗争、社会上的丑闻。大部分都是废话。”

“他有提到我吗?”她犹豫地问道。“他写了些。”从他脸上的表情,她猜出杭特并没有写她的好话。

“显然你们的婚姻并不幸福。”

“他觉得我很无趣。”蕾娜说道。

听到她的语气,他立刻专注地望着她。“杭特想要的是康夫人。他娶你的原因,是因为你够年轻,可以替他传宗接代。”

结果她竟然不能生育。“可怜的杭特。”她轻声说道。

“可怜的混蛋。”他同意道。“他太愚昧,错过了原本可以拥有的幸福。我看了你的信,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将手上的幸福就这样抛开了。他轻易地舍弃了我想要的人生——一个我相信我有权拥有的生活。”他半闭上眼睛。“我拿走了那个画像。每一分钟,我都幻想着你……你是否在沐浴……梳你的头发……拜访你村中的朋友。。独自坐着看书,欢笑,哭泣。我对你产生了迷恋。”

“你曾见过我丈夫吗?”蕾娜问道。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没有。”

“你骗人。”她柔声说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望着蕾娜。他是此美丽和娇柔,她有脆弱吞噬着他。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对她隐瞒任何事了。仿彿他的灵魂已经敞开,所有的秘密都一涌而出。

“那是在三月,节庆的季节,到处都放着烟火,整个城市都沉溺在庆典之中。每个人都知道,何伯爵家有最盛大的宴会。”他继续说道,仿彿忘了蕾娜的存在。

他在何伯爵的豪宅门口徘徊。人们在路上欢笑庆祝着,许多人进进出出他那如宫殿般豪华的家。他挤在人群中溜了进去,屋内奢华的摆设令人屏息。他走过一间间的房间,许多娇媚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当他拒绝时,她们似乎也不以为意,继续往前找寻新的猎物。

他往前走着,来到一间像是书房的地方。他站在半开的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微微的声音。那是轻笑、喘息、低声呻吟。显然是一对男女在莋爱的声音。他皱起眉头,躲在门后的阴影中,很快地,一切又恢复平静,一个黑发女子走出门外。她很美,脸色红润,唇上挂着一抹微笑。她整理好身上的装束,然后就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藏在黑暗中的陌生人。他悄悄地走进房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穿上裤子。从他的侧面,那高挺的鼻子、修长的下巴,以及深色的头发,他知道那就是何伯爵。

何伯爵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褐色的饮料。然后他仿彿察觉到房中有其他的人,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个闯入者。“该死!”他惊讶地喊道。“你是谁,竟敢这样闯入我的家?”

“很抱歉。”他回答道,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面对着何伯爵,才发现他长得和自己如此酷似。

何伯爵似乎也发觉了。“天啊!”他喃喃说道,放下手上的饮料走向他。两双深邃的眼眸,惊叹地注视着彼此。

他们并不是双胞胎。何伯爵的发色比较深,而且身材比较粗壮。但任何人看到他们两个,都会知道这两个人有亲戚关系。

“你到底是谁?”何伯爵问道。

“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他静静地回答道,看着何伯爵脸上讶异的表情。

“我的天啊!”何伯爵喃喃说道,又拿起桌上的酒杯。他很快喝下它,胀红着脸盯着他。“我父亲的私生子。”他嘶哑地说道。“他曾经向我提起过你一次,不过他没有说你的下落。”

“我是被一对传教士夫妇收养,在印度养大的!”

“我才不在乎你的生活。”何伯爵打岔道,脸上露出愤怒和猜忌。“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我已经有够多负担的了。你要的是钱吗?”他弯下身,在抽屉里翻找着,拿出一个盒子。他打开那个盒子,从里面抓了一把硬币,然后扔在地上。“拿去,然后给我滚!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这里多捞到一毛。”

“我不要钱。”羞辱而愤怒的他,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那你要什么?”何伯爵问道。

他无法回答,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原本满脑子有关他父亲和他过去的问题,都死在他心中了。

何伯爵似乎读出了他的心思。“你以为你来这里又怎么样?”他轻视地问道。“我应该伸出双臂拥抱着你,欢迎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吗?没有人要你,也没有人欢迎你。你在家族中没有地位,在我父母把你送出英国之后,你应该就很明白了。你是个大家都想要遗忘的错误。”

他听着何伯爵残酷的话语,心想命运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这个自私的混蛋,天生就是家族的继承人呢?何伯爵有家庭、土地、头衔、财富、一个年轻美丽的妻子,而他一点也不珍惜这一切,为了荒谬的理由,选择离开英国。而他,因为生来就是私生子,便什么也得不到。

他了解何伯爵的敌意。何伯爵一向认为自己是何家的独生子。这个家不需要一个只会让家族蒙羞的野种。“我并不是来向你讨什么的,”他说道。“我只是想见见你。”

这句话并没有让何伯爵软化。“现在你已经达到目的了。我劝你赶快滚出我的家,否则要你好看!”

他默默地走出何伯爵的家,没有碰地上的硬币,只在心中满足地知道,至少自己还有何夫人的画像,他会永远保存着这个珍贵的礼物。

“……我继续在汤上校手下服务了一阵子,直到我听说何伯爵的船发生了船难。”他静静地说道。“他死了,而我知道他所拥有的一切——我所渴望的一切——都在这里等着我。我决心要不顾一切地得到你,即使只是短暂的一会儿。”

“所以你取代了他的位置,想要证明你比他好。”她说道。

“不,我……”他停顿下来,强迫自己道出实情。“起初是那样的。”他承认道。“后来我爱上了你……很快地,我发觉除了你之外,我什么也不在乎了。”

“你都没有想到你的所作所为的后果吗?”蕾娜愤怒地说道。“你毁去我对人性的信任。你偷走了一个人的生活,不可原谅地伤害了我,现在你可能会被吊死。这样做值得吗?”

“是的。”他的眼中带着渴望和热切的爱意。“是的。”

“你这个自私的混蛋。”她颤抖着唇喊道。

“为了你,我可以变成任何人、任何事。我可以撒谎、偷窃、乞讨,甚至杀人。我并不后悔过去几个月所做的事。没有那些,我的人生也不会有意义。”

“那我的人生呢?”她啜泣道。“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欺骗,并使我成为世界上最愚昧的傻子,这样叫做在乎我吗?”

“你不是个傻子,蕾娜。是我让你轻易相信,我就是杭特的。我知道,如果你想要相信我,你会将所有疑虑抛在一边的——而你的确这么做了。”

“一切都是假的。”她说道,泪水开始滑落她的面颊。“你对我所说过的话,每一次你吻我,一切都是谎言。”

“不。”他沙哑地说道。他试图走向她,但在看到她退缩的反应之后,又停下了步伐。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哦,你为什么要假冒是杭特呢?”

“还有其他方法能够让我拥有你吗?”他间道。看着她哭泣,却不能安慰她,对他而言真是一种折磨。“如果我以真实的身分来到你面前,你会让我接近你吗?”

蕾娜沉默了很久。“不会。”她终于说道。

他点点头,她的回答证实了他的揣测。

“我不能为你说谎。”蕾娜说道。“我不能让我的余生!”

“不。”他喃喃说道。“我也不希望你那么做。”

他走向她,蕾娜整个身体僵了起来。他走到她面前,然后跪坐在地上。“我永远也不会看倦你。”他沙哑地说道。“你美丽的绿眸,你甜美的脸庞。”他用如此迫切的眼神望着她,蕾娜感觉仿彿要淹没在他的注视中一般。蕾娜,有一件事你必须了解。过去和你在一起的几个月。我们共同相处的时光。我死也甘愿。如果我只能拥有这么多,那已经足够了。所以,我已经不在乎你明天在法庭上要说什么,也不在乎我会有什么下场。”

蕾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必须在自己情绪失控之前离开。她僵硬地低着头往门口走去,她仿彿听到他喊了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停下脚步,怕再也无法控制即将崩溃的情绪。

丝妃在门外等她。她注视着蕾娜哭丧的脸。“你爱上他了。”她说道,把她的手搭在蕾娜肩上,她们一起走上楼去。

“对不起。”蕾娜苦笑一声说道。“你一定很鄙视我。因为我对我真正的丈夫,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丝妃并不同意她的说法。“为什么我会鄙视你呢,我不认为我的儿子值得你的爱。他曾经努力追求过你吗?”

“没有。可是——”

“他当然没有。杭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康夫人身上了。天知道他为什么对那个男人婆如此着迷。该抱歉的是我,是我鼓励他娶你,把她当作情妇的,这都是我的错。我本来希望迷人的你能够感动他,给他一些好的影响。”

“结果却没有。”蕾娜说道。

“显然是这样。”老夫人叹口气。她们来到起居室。“我可怜的儿子。”她说道。“我很清楚他并不是个好丈夫,他从来没有责任感,也许是因为从小被宠坏了,所有的东西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如果当初他遇到一点挫折,或许可以磨练一下他的人格。但我无法不宠他,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想,他的自私是我宠出来的。”

虽然蕾娜同意丝妃的说法,但她并没有开口。她们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然后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你决定明天要怎么办了吗?”老夫人问道。“我还有什么选择呢?我有责任说出事实。”

“胡说。”

“什么?”蕾娜轻声问道。

“我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说,诚实是最高尚的美德。还有很多事比诚实更重要。 ”

蕾娜睁大眼睛瞪着她。“对不起,但你这样说,实在让我觉得很奇怪。”

“是吗?你一向太传统了,蕾娜,你难道没有想过,有许多人的命运将会因这场判决而改变吗?还有后果对你造成的影响呢?”

“你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你希望这个陌生人取代你儿子的位置。”蕾娜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儿子已经死了。”老夫人说道。“我现在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亚瑟和珍妮显然只会败光何家的财产,他们会令何家蒙羞的。换句话说,这个男人,不管合不合法,他的确是我丈夫的儿子。而且他似乎把何伯爵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我认为,他比亚瑟更有资格接掌这个头衔。此外,他似乎已经赢得你的芳心。多年前我亏欠了他,因为我,他过了三十年艰苦的日子,但他似乎让自己变成一个有用的人。当然,我不赞同他的做法。不过,这并不表示他是个邪恶的人,只能说他大概是走错路了。”

“你的意思是,你支持他吗?”蕾娜呆滞地问道。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因为,亲爱的,要一辈子活在谎言中的人是你,你会养他的孩子,并扮演他的妻子。如果你愿意把他当作你的丈夫,那么我就愿意把他当作我的儿子。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一旦指认他不是何伯爵,就永远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真的有办法背叛真正的何伯爵吗?”蕾娜轻声问道。“你可以接受让另一个男人取代他吗?”

“我对杭特的感觉,我会永远藏在心里,没有人会知道。”老夫人骄傲地说道。“问题是你想要怎么做,蕾娜。你要拯救这个人,还是要让他下地狱?他要继续扮演何伯爵,或是你要把头衔交给亚瑟?你必须今晚作决定。”

她婆婆的话让她困扰不已。她没有想到丝妃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听起来太不对劲了。她本来以为,丝妃会对这个假冒她儿子的男人感到愤怒不已,没想到她竟然还支持这场闹剧继续下去。

思绪在她脑中飞舞着,蕾娜想到瑞雪曾经说过——“没有人可以确定事实真相。人们可以一辈子争论下去。”此外,还有一些实情需要考量:楼下的那个男人,不管他是谁,都带给了她快乐。他照顾了瑞雪、强尼以及何宅中的每一个人。不管他在过去做了些什么,蕾娜都知道,他是个好人。而且她爱他,她打从灵魂深处深爱着他。

“可是,我怎么能够爱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呢?“她仿彿自言自语地问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他,他是真的爱我?他是个善于伪装的人,这是汤上校说的,我不认为他是个诚实的人。他会永远隐藏自己的想法、秘密:永远不让别人知道真正的他。”

“一个深受困扰的灵魂。”老夫人说道,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夹杂着揶揄、慈爱,以及一点挑衅,令蕾娜惊讶不已。“这正是你最擅长的,不是吗,”

正文 第十九章

蕾娜得知汤上校也来到伦敦,准备上法庭提供证词,于是她在一大早立刻请他到家里来。汤上校很快就来到何家位于派克广场的住所。他身穿制服,一件红色的短外套,闪亮的白长裤、黑色的皮靴、腰带,手臂下方挟着一顶帽子。

“何夫人。”他尊敬地说道,弯下身对她微微鞠了躬。

“谢谢你这么快就赶来。”她说道。

“我只希望能够帮助你,夫人。”

“我也这么希望。”蕾娜严肃地说道,然后坐在一张桃花心木的高椅上,汤上校也坐了下来。“你来伦敦的目的,是为了上法庭作证吧!”她说道。

“是的,夫人。”他不自在地说道。“我很抱歉对你隐瞒了真相这么久,我会永远对这件事感到歉意,并且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沉默!”

“没有什么好抱歉或原谅的。”蕾娜认真地望着他。“我明白你沉默的原因,而在我心中,有一部分其实很感激你这么做。事实上——”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请你来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够继续保持沉默。”

他似乎感到十分惊讶。“你是要我在大法官面前作伪证,你要我否认那个男人不是何伯爵的事实。”

“是的。”她说道。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在几番思考之后,我相信这样做对何家最好。包括我个人的利益在内,最好让这个男人继续当何家的主人。”

“夫人,你可能还不了解这个男人的性格!”

“我十分了解他的性格。”

汤上校叹口气。“我很想答应你的请求,因为这也是我能够偿还欠他人情的机会。然而,继续让他拥有这么多的权力和责任,让他偷走另一个男人的生活,这样做是不对的。”

“你到底欠了他什么人情?”蕾娜好奇地问道。

“他救了我一命,当时我们治理的那个地区,有许多犯罪事件频频发生。盗匪们经常躲在路上,伺机攻击经过的路人,无情地杀死他们,甚至连女人和小孩也不放过,我们这些英国人更是他们下手的目标。我的许多手下都被攻击,甚至被杀死在自己的床上。有一天晚上,当我从加尔各答返家的路上,也遭受到了袭击。一群暴徒已经杀死了一个年轻人和他的陪护,并且准备对我下手。”他停顿下来,喘了一口气。“然后‘他’突然从黑暗中跑了出来,打倒了两个暴徒。其他人见机开始四处逃窜,大喊着说他是某个神的使者。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直到在何宅的晚宴中。”

“他颈背上的刀疤——”蕾娜喃喃说道。

汤上校点点头。“在打斗之中,其中一个暴徒拿走了我的剑。还好你的‘何伯爵’没有受到重伤。他的战斗工夫的确十分优秀。”他从外套中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夫人。如果我同意你的请求,将来如果他在你身上造成任何痛苦或不快,这点我是无法负责任的。”

蕾娜对他微笑了一下。“我相信他值得我的信任。我相信,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有一番成就的。”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请原谅我直言,但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何夫人。我衷心希望这个男人不会让你失望。”

“他不会的。”她说道,热诚地握起他的手。“我知道他不会的,上校。”

蕾娜坐在大法官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才一个小时,但她却感觉度秒如年。终于,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带着蕾娜走到大法官办公室外面的走廊。当她看到汤上校走出办公室时,心跳不禁猛烈地加快起来。他们四目交接,她用疑问的眼神望着他,而他对她点了点头,默默告诉她,她可以宽心了。

蕾娜走进办公室中,看到大法官坐在一张长桌子前,里面的气氛十分严肃庄重.很快地,她的目光立刻瞥向杭特。他坐在一张长桌的尾端,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异常地英俊,身穿一件米白色的长裤、黑色的背心,以及深绿色条纹的外套。他没有回看蕾娜.只是严肃地望着大法官。

房中还有其他的人-——个书记官、艾律师和韦律师、丝妃、亚瑟和珍妮——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令蕾娜忍不住愤怒起来。那个人是蓝爵士、他穿着一件绣着蝴蝶图案的背心,闪亮的皮鞋,领带上别着一枚钻石领针。他对她微微一笑,蓝色的眼眸中露出邪恶的光芒。他在这里做什么?他有什么资讯,可以提供给大法官?

蕾娜想要出声抗议,但她勉强自己保持沉默。她望了丝妃一眼,看到老夫人用手玩弄着胸前的珍珠项炼。“现在,该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了。”亚瑟胜利的说道,用警告的眼神望了蕾娜一眼。他用对小孩子说话的口气说道:“蕾娜,诚实地回答大法官问你的问题。”

蕾娜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大法官的脸。

大法官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何夫人,希望你能够为大家解开这个谜团。”

“我会尽力的。”她轻声说道。

大法官把手放在一叠文件上面。“这里有很多人的证词,宣称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何伯爵没错。侯爵夫人也证实,这个男人是她的儿子。”他停顿下来望着丝妃,而老夫人对他点了点头。“然而,”大法官接着说道:“有一些人却持着相反的意见——最令人惊讶的竟是这位绅士本人。他坚持他不是何伯爵,虽然他拒绝做更深入的解释。告诉我,夫人——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整个房间中一片死寂,蕾娜舔了舔嘴唇。“他是何杭特伯爵。”她用坚定、清楚的声音说道。“他是我丈夫,他一直都是,而我希望他永远会是。”

“什么?”亚瑟说道。珍妮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这个撒谎的贱人!”她说道,怒气冲冲走向蕾娜。在珍妮揪住蕾娜之前,杭特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珍妮像一只发狂的野猫,一边尖叫一边挣扎着。除了亚瑟之外,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嫌恶的表情。

“出去!”大法官怒道。“快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她在说谎!”亚瑟说道。“蕾娜,你这个不守信用的烂女人。你会为此下地狱的!”

“安静!”大法官站了起来。“我不允许我的法庭中有暴力和混乱发生。爵爷,立刻把你的妻子带出去。还有,如果你无法控制你的情绪,你也不用回来了!”

亚瑟胀红了脸,把珍妮拖了出去。

杭特望着蕾娜,双手抓住她的椅背,弯下身子靠向她。顿时间,仿彿整个房内只有他们两人。他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嘶哑地问道。“告诉他们实话,蕾娜。”

她拾起下巴,坚决地回望着他。“我不会让你走的。”

“该死,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吗?”

“一点也不。”她轻声说道。

她的话不但没有取悦他,反而似乎令他更加愤怒。他放开她的手,走回他的座椅上。

亚瑟回到房中,在检察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检察官走到大法官身旁,低声和他交谈。大法官回了几句,蕾娜看到检察官抿起了嘴唇,显然十分不高兴,然后他回到座位上。

“好了。”大法官盯着蕾娜说道。“我希望你能够解释得更详纸一些,何夫人,你说这个男人是你的丈夫,但他自己却说他不是何伯爵。你们到底谁在说实话?”

蕾娜专注地看着他。“大人,我相信这是因为我丈夫对我有所亏欠,所以他才这么说的。大家都知道,他在外面有一段绋闻——”她停顿下来。

大法官点点头。“康夫人。”他说道。“之前我已经听过她的证词了。”

“那么我相信,您一定知道她和我丈夫之间的关系。”蕾娜继续说道。“这段关系让我痛苦不堪。在恋情结束之后,我认为我丈夫是在惩罚他自己,因此才会否认他的身分。然而,我希望他能够明白,我原谅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她望着杭特。“一切。”她坚决地重复说道。“我想要重新开始,爵爷。”

“是的。”大法官说道,望着杭特的脸,然后又看看蕾娜。最后他对杭特说道:“如果何夫人说的是实话,爵爷,你这种处罚自己的方式,未免有些太过火了。每个男人难免都会犯下错误。因此,我们才需要我们的妻子,来引导我们走回正途。”

“胡说!”亚瑟怒视着蕾娜说道。“大人,这个女人的精神有问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个冒牌货说服她替他作伪证。昨天她还口口声声地说,他不是何伯爵的!”

“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话说呢,何夫人?”大法官问道。

“我犯下了一个错误。”蕾娜说道。“我只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所引起的麻烦。我之所以控告我丈夫,是因为我愤怒他和康夫人的风流韵事,加上被我叔叔挑拨离间。通常我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但我想是因为我的状况,让我变得有些不理智。”

“你的状况?”大法官疑惑地望着她,房内其他人也一样,包括杭特和丝妃。

“是的——”蕾娜红着脸,痛恨需要用怀孕来当借口。然而,她打算使出所有武器来挽救这件事。“我怀孕了,大人。我相信您了解,当一个女人有身孕时,那种情绪上的多变和不稳定。”

“当然。”大法官喃喃说道,摸着他的下巴。

杭特的脸一片惨白,从他脸上的表情,蕾娜知道他以为她在说谎。“够了,蕾娜。”他沙哑地说道。

“更多谎言!”亚瑟喊道,站起身来甩掉律师拉着他的手。“她根本不能生育,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大人,她的怀孕根本是假的。我相信,过一阵子,她就会假装流产来掩盖这个谎言!”

蕾娜微笑一下,转身对大法官说道:“如果您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医生证明,大人。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大法官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最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必要,何夫人,恭喜你了。”

“对不起。”蓝爵士开口说道。“我实在不愿意拆穿何夫人的故事,不过,我可以在一分钟之内,证明这个男人是个冒牌货——-还有我们的何夫人是在说谎。”

大法官扬起一道眉毛。“哦?怎么说呢,蓝爵士?”

蓝爵士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一个事实,你们大家都会感到很讶异的——这是一个和真的何伯爵有关的秘密。”

“说吧!”大法官说道。

“好。”蓝爵士站起身来,抚平身上的背心。“真正的何伯爵和我不但是好朋友,我们同时属于一个秘密的团体。我们称呼自己为蝎子组织。我想目前没有必要告诉大家这个组织的目的,这只不过是个政治团体罢了。虽然我们曾经发过誓,绝不对外公开这个组织的存在,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是唯一可以证明这个男人是骗子的方法。在何伯爵前往印度之前,我们组织中的每一个成员,都在自己左臂内侧,剌了一个刺青。我有这个刺青,其他团员也有。所以,如果他是真正的何伯爵,他应该也会有。”

“而我猜想,这个刺青的图案,应该是一只蝎子喽?”大法官问道。

“正是。”蓝爵士说道。“大人,您若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露给大家看——”

“不必了。”大法官讽刺地说道。“我想,比较需要让大家看这个刺青的人,是何伯爵 。 ”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杭特。“不必了。”他喃喃说道。“因为我不是何伯爵。”

大法官的眼神紧盯着他。“那么就露出你的手臂,证实这个事实。”

“不。”杭特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回答令大法官愤怒起来。“难道你要逼我动手吗?”他问道。

蕾娜紧张地望着杭特,她不记得曾在他手臂上看过什么刺青。她握紧拳头喊道:“我发誓,我看过那个刺青。”

大法官微笑了一下。“很抱歉,何夫人,我必须亲眼看到证据。”他转身面向杭特。“请脱下你的衬衫。”

亚瑟开始得意起来。“现在你完蛋了,你这个恶棍。”

杭特缓缓地站起身,他的目光紧盯着地面。然后他脱下外套,再来是背心,以及他的衬衫。突然间他停下来,对大法官说道:“我不是何伯爵。”他的睑上带着怒容。“请听我说一分钟——-”

“让他继续。”亚瑟说道。“我坚持。”

“等到我检查过你的手臂之后,”大法官说道。“然后你可以继续。”

杭特一动也不动。

亚瑟突然冲向前,抓住他衬衫的一角,然后将它扯下。蕾娜不禁屏住呼吸。

亚瑟把杭特推向大法官。“大人,”他龇牙咧嘴地说道。“给他看你的手臂,你这个说谎的混蛋!”

杭特默默地抬起了他的手臂。

蕾娜从她的座位上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的胳肢窝下方几吋的地方,有一个蓝色墨水的蝎子刺青。

蓝爵士惊讶地退后一步。“怎么可能?”他沙哑地问道,望着杭特的脸。“你是怎么知道的?”

蕾娜的心中也有同样的问题。然后她静静地思索着,他应该是在她丈夫的札记中,知道关于这个蝎子刺青的事。

亚瑟愤怒地在一旁惊喘着,丝妃则赞许地望了杭特一眼,然后对大法官说道:“我认为这就解决一切了,大人。”

蓝爵士的脸上带着杀意。“你不会赢的。”他对杭特怒道。“我会看着你死!”然后他一边咒骂,一边冲出房间。

大法官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好了,小伙子。”他望着杭特严肃的脸庞。“我想我比较相信你的妻子。想要为了过去犯下的错误惩罚自己吗?是不是这样呢?每个人都有弱点的。有这么多人说你就是何伯爵,我也不想和他们争辩。所以,这个案子就到此结束。”他带着鼓励的眼神看着杭特。“我想你应该不会再争论下去了吧,爵爷?我可不想错过我的午餐。”

“他在哪里?”蕾娜沮丧地问道。“在离开伦敦之前,我必须见到他。但我现在就得回去照顾瑞雪和强尼。哦,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不声不响地失踪了呢?”

在大法官下了判决之后,杭特就不见了。蕾娜不得不回到何家的住所中等他,但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却还是没有等到他。她希望能够和他说说话,但她也急需回到林肯郡去。直觉告诉她,她必须立刻赶回瑞雪身边。蓝爵士在盛怒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蕾娜确定他一定会立刻去带走他妻子的。

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惊恐地望着丝妃。“你认为杭特会永远消失如果他不再回来了呢?”

丝妃只是微微地皱起眉头。“别这么紧张,蕾娜。我向你保证,等到他准备好时,他就会来找你的。除非他证实你的怀孕,否则我相信他是不会这样离开的。不过——你到底有没有怀孕啊?”

“我确定我有了身孕。”蕾娜平静地说道。

老夫人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太好了。亨利的子嗣终于有了后人。你这个爱人真是精力旺盛,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怀了身孕。”

“丈夫。”蕾娜更正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称呼他为我的丈夫。”

丝妃点点头。“随便你,蕾娜。不过,别再操心了,这样对宝宝不好的。”

“我不认为他相信我真的怀了身孕。”蕾娜喃喃说道,回想起杭待在大法官办公室中,听到消息那一刹那的表情。他一定以为,那只是另一个为了拯救他的谎言。她将手放在冰冷的窗枱上,一颗心则慌乱地担忧着,害怕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正文 第二十章

蕾娜的马车到了深夜才抵达何宅,屋中的人都已经睡了。对于这一点她感到松了一口气。毕竟,在长途跋涉之后,她今晚实在不想对任何人解释所发生的事,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何夫人。”葛太太轻声说道,欢迎她进屋。“亚瑟爵士也会一起回来吗?”

“不。”蕾娜摇摇头。“大法官决定撤销案子。”

“我明白了。”女管家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这真是好消息,夫人。那么何伯爵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喽?”

“我不知道。”蕾娜说道,她的哀伤表情似乎破坏了葛太太兴奋的情绪。

女管家嘱咐一个仆人把蕾娜的行李拿到楼上去,并叫一个女仆上去帮忙。

蕾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往育婴房走去。她轻轻走进房中,将蜡烛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她听到小男孩轻轻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喜悦起来。至少这是她可以依靠的-——个孩子的信任和无私的爱,强尼的头靠在枕头上,烛光照着他圆圆的脸颊。

蕾娜弯下身吻了他一下。“我回来了。”她轻声说道。

强尼蠕动着身子,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满足地看到她之后,他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蕾娜拿起蜡烛离开房间,往自己卧房走去。里面十分安静,只有女仆为她打开行李、铺床的声音。当仆人离去之后,她换上睡衣,将脱下的衣服扔在地上,然后将灯熄灭,爬上床躺在床上凝视着黑暗。

她的手摸摸身旁的空位。她曾和两个男人躺在这张床上。一个是出于责任,一个则是出于热情。

蕾娜心中十分清楚,杭特是不会回到她身边了,他想要弥补他对她所做过的事。他相信她所告诉他的,她无法一辈子为他活在谎言之中,因此他认为,如果他失踪,对她而言会比较容易、比较好。

事实是,她太爱他,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她想要他成为她的丈夫,不管全世界的人会怎么想。为了他,她可以抛开道德、责任,甚至荣誉。

蕾娜辗转难眠,她的脑中徘徊着各种杂乱的思绪。在她的梦中,所有她所爱的人都一离她而去,仿佛都没有看到她或听见她。她追着那些影子,恳求着,拉着他们,但他们都不理会她的哀求。他们一个个地消失,直到最后只剩下杭特——然后他也走了,消失了。“不,”她哭喊着,疯狂地寻找他。“不——”

突然房中传来一声尖叫。

蕾娜坐直身子,一颗心猛烈地跳着。起初她以为那是她自己的尖叫声。但在她仔细聆听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瑞雪。”她喘息道,立刻冲下了床。她打着赤脚冲出房间,没有穿上拖鞋或外套。当她来到回旋阶梯顶端时,看到一个男人在楼梯下方,拖着瑞雪的身子。他的一只手抓着她的发辫,另一只手则抓着她的手臂。

“不,德瑞,求求你。”瑞雪说道,一边抗拒着他。

他将她拉向前,硬把她的身体拖到楼梯最下方。

蕾娜发出一声尖叫。蓝爵士——她没有想到他竟敢在三更半夜到这里来,强要把瑞雪带走。他全身带着酒味,而且显得愤怒不已,然后他狰狞地拾起头看着蕾娜。

“我要把属于我的带走。”他凶恶地说道。“我要给你一个教训,你再也看不到我的妻子了。如果我发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会杀了你们两个。”他抓着瑞雪的头发,强迫她站起身来,丝毫不顾她痛苦的哭声。“我拥有你,我会好好教训你的,你这个不知耻的贱人!”瑞雪哭泣地望着蕾娜。“不要让他把我带走,蕾娜!”

蕾娜冷冷地望着蓝爵士。“不准你碰她。”她喊道,一边冲下楼梯,她紧抓住蓝爵士的手臂。“放开她,否则我就杀了你!”

“你想怎么样?”他狰狞地大笑一声,然后一把将她甩开。她跌坐在楼梯口,她的头猛烈地撞击到墙壁。顿时她开始觉得头昏脑胀,脑中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她摸着头,听到瑞雪求救的哭喊声。

蕾娜勉强坐起身来,看到蓝爵士拖着她妹妹的身子走向大厅,而瑞雪则在一旁蹒跚地啜泣着。瑞雪不停地挣扎着,这时蓝爵士不耐烦地用手上的一个东西敲了她的头。瑞雪几乎昏厥过去。她痛苦地呻吟着,整个身体都在猛烈地颤抖。

仆人们都醒了过来。有几个站在走廊上,惊讶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阻止他!”蕾娜喊道,挣扎地站起身来。“别让他们离开!”

但没有一个仆人敢动,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蓝爵士手上拿的是一把枪。在他盛怒的情绪下,他会毫不迟疑地开枪的。

“把门打开。”蓝爵士吼道,用枪指着一个仆人。“现在!”

仆人立刻照做了。这时,突然从楼上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住手!”

蕾娜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强尼穿着睡衣,站在楼梯的顶端,一头蓬乱的头发。他手上拿着一把玩具手枪。

“我会射杀你!”那孩子说道,拿着枪指着蓝爵士。

蓝爵士立刻举起手枪指着那个孩子。

“不要!”蕾娜对蓝爵士尖叫道。“那只是个玩具!”

“放开瑞雪阿姨。”强尼喊道,然后开枪了。玩具枪发出一阵枪响,让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蓝爵士发现那只不过是玩具,开始大笑起来,嘲弄地望着楼梯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突然间从门口出现一个矫捷的身影。

“杭特。”蕾娜喘息道,看着他冲向蓝爵士。两个男人顿时在地上扭打起来。

瑞雪被推到一旁。她在地上翻滚着,然后她的身体因疼痛和惊吓而虚脱,她闭上眼睛昏厥了过去。

两个男人争夺着那把枪,一边咒骂一边殴打着对方。蕾娜快步冲上楼梯,将强尼抱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身子。

那男孩困惑地喘息着,他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妈妈,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而她则紧紧地抱着他。

她紧张地望了楼下一眼,看到杭特手上抓住了武器,蕾娜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两个男人继续打斗着——然后传出了一声枪响。

两个男人都没有动静。

蕾娜抱着强尼,睁大眼睛看着散布在地上的血迹。她用手遮住嘴巴,发出一声愤怒的叫喊。

杭特缓缓地移动了身子,坐起身来用一只手捣住蓝爵士的腹部,杭待喘息着,看着四周的仆人。“请史医生过来。”他对一个仆人说道。“并请警长过来。”他对男管家点了点头。“你-把蓝夫人抱到楼上去。”

蕾娜颤抖地拉着强尼离开。“不要看,亲爱的。”她喃喃说道,回头望了杭特一眼。

“他回来了。”强尼说道,兴奋地抓着她的手。“他回来了。”

等到警长离开时,已经将近清晨了。他问了何宅中每一个人问题,对于发生这样的事,警长似乎不太惊讶。每个人都知道蓝爵士酗酒和暴力的倾向,这种事的发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虽然杭特不会被起诉,但他似乎依然不能释怀。他坐在浴缸中,猛力地刷洗着自己的身体,但好像总是觉得洗不干净。

他过去似乎从来没有被良心困扰过,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良知的人。但不知怎么地,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把瑞雪带到何氏城堡来,以及这一切所引发的后果。如果他没有这么做,蓝爵士还会活着。但换句话说,如果杭特让瑞雪落在蓝爵士手上,今天死的人可能会是她。他做对了吗?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穿上衣服,梳着他潮湿的头发,想到了蕾娜。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需要谈-——些痛苦的事。他不想说,而他也知道她不会想听,他用手心揉着酸痛的眼睛。他回想着这一切的开始,当初他多么想成为何伯爵,最令他惊讶的是,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自然。他几乎忘了,他过的是另一个男人的生活。他自己的过去,像一粒尘埃般轻易地被遗忘消失了。

而蕾娜,竟然让这场闹剧得以继续下去,他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她是把他当成慈善工作的对象在帮助,将他从苦难中拯救出来。

但他不能让蕾娜活在谎言中,他无法忍受这样糟蹋她。

他带着沉重与渴望的心情,去找蕾娜向她道别。

蕾娜坐在卧房中的壁炉前,望着炉火所发出的光。瑞雪在服下医生开的药方之后,很快地睡着了。强尼在喝下一杯热牛奶之后,也回到育婴房中沉沉睡去。虽然蕾娜很疲倦,但她依然勉强自己醒着,担心如果她睡着,杭特又会离她而去。

杭特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蕾娜不禁吓了一跳。她猛然站起身来。看到他脸上阴沉的表情,她又黯然地坐了下来。

“我以为你离开我了。”她静静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本来不打算回来的。但后来我想到你单独和瑞雪在一起,我知道蓝爵士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发出一个嫌恶的声音。“我应该早一点来的。”

“你来得正是时候。”蕾娜说道,然后开始哽咽起来。“哦,杭特——刚才在楼下——我以为你受伤了——或是死了——”

“不。”杭特抬起一只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蕾娜哀伤地闭上了嘴。想到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还那么亲密,而现在竟然像两个陌生人一般。她爱这个男人,不管他叫什么名字,不管他的身体中流着什么样的血液,不管他相信什么、想要什么,只要他要她。但现在,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要说服他似乎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

“留下来。”她说道,恳求地伸出手。“求求你。”

他看起来好像十分憎恨自己。“不要这样,蕾娜。”

“可是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

“这并没有任何差别。”他说道。“你知道我必须走。”

“你是属于我的。”她抗议道。“你有责任和我一起抚养你的孩子。”

“没有什么孩子。”他平淡地说道。

蕾娜走向他,小心地拉起他垂在身旁的大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仿彿这么做可以说服他她怀孕的事实。“我怀了你的孩子。”

“不。”他说道。“不可能的。”

“我不会对你说谎的。”

“不是对我。”他酸楚地说道。“而是对全世界其他的人。”他用另一只手搂住了她。一股颤抖传遍他的全身,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她听到他的呼吸声改变了,仿彿他卸下了面具,所有的爱意和绝望都一涌而出。

“蕾娜,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我知道。”她说道,用双臂紧抱着他的背。“你是个好人,虽然你自己不知道。而且你是我的丈夫。”

他发出一声颤抖的轻笑。“该死。你难道不明白,让我离开你,是我唯一能补偿你的方式吗?”

蕾娜抽开身,强迫他看着她的脸。他深邃的双眼中带着泪光,而他的唇也头抖了起来。她伸出手摸着他的头发、他的脸,仿彿想用她的触碰治愈他的伤痛。

“留下来。”她说道,摇晃着他的肩膀。“我不想再听到一个拒绝的字眼。我不明白,我们有机会在一起,为什么却要分开,让彼此承受折磨呢?如果你觉得配不上我,你有五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你自己进步。”她抓着他的衬衫,紧紧地贴向他。“反正我也不想要一个完美的男人。”

杭特别过脸,试图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

蕾娜对他微笑一下,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希望。“我想给你一个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她说道。“一个有目标、有意义、有爱的人生,接受吧,接受我。”她吻着他,直到他发出呻吟回应着。他激情地回吻着她,用他的舌头搜寻着她的嘴,用双手狂野地拉下她的睡衣。

蕾娜用一只腿圈住他,她的热情令他几乎发狂。他将她一把抱起,带她走到床边,而蕾娜的疲惫被兴奋所取代。“我爱你。”她说道,把他拉向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因欲望而颤抖。他扯下她身上的睡袍,他的唇含住她的乳尖吸吮着,他的手则在她腹部和臀部游栘。

蕾娜呻吟着,用腿和手臂圈住他的身子,迫切地需要着他。他再度攫住她的唇,令她神魂颠倒。她喘息着试图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我等不及了。”他说道,伸手解开长裤的钮扣。

“我想要感觉你的肌肤。”她轻声说道,依然试图解开他的衬衫。

“等一下——哦,天啊——”他分开她的双腿,用一个猛烈的冲刺进入她。那股沉重、甜蜜的压力填满了她,令她欢愉地叫喊出声,那股激情令她的每一根神经都颤动起来。她向上弓起身子,感觉着他在她体内缓缓的律动。他黥得更深,挑逗地前后移动着,蕾娜将手伸进他衬衫底下,紧抓着他的背,催促他移动得更快。然而,他却依然温柔,缓慢地来回进出,令她呻吟得更激烈。

“我不能——我太累了。”她说道。“求求你,不要再!”

“再一次。”他沙哑地说道,更深地向前冲刺,直到她再次达到高潮。杭特将脸埋在她的身旁,让她体内的悸动韵律将他自己带到最高点。他咬紧牙根,让那股狂喜像暴风一般袭击着他。

他们四肢交缠地颤抖喘息着,蕾娜倚靠在杭特身上,让他轻抚着她的头发。

“就算你离开了我,”蕾娜轻声说道。“你还是会回来的。”

他发出一个懊恼的声音,“因为我需要你,”她说道,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我更需要你。”

他微微一笑,用手轻柔地爱抚着她的身躯。然后他严肃地说道:“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她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我想只能一切从头开始喽。”

“每一次你看到我,”他说道。“你都会记得,我取代了他的位置。”

“不。”她说道,将手放在他的唇上,决心不让任何阴影存在他们两人之间。“我猜我偶尔会想起他——但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并不想要和我共度一生,而我也是。”

她感觉到他的唇嘲讽地扭曲一下。“而那是我唯一想要的。”他喃喃说道。

蕾娜将手栘到他怦怦跳着的心口。“每当我看到你,”她说道。“我看到的只有你。”她将身体更靠向他。“因为我了解你。”她沙哑地说道。

杭特轻笑了一声,撑起身子望着她。“也许吧!”他说道,将她紧拥入怀。

正文 终终曲

在看到孤儿院的重建工程完工之后,蕾娜感到十分满意。现在他们可以安顿新的院童了。原本的十二个孩子现在只剩下十个,因为其中一个家庭非常喜欢他们临时的小客人,决定收养那两个孩子。不过,多余的床位应该很容易就被补足的,蕾娜想道。毕竟,有太多孩子需要一个好的环境成长居住。

当她下了马车走进何宅时,脑中想的全都是新的计划,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大厅中等她。

那个访客是杜爵士,那位在瑞雪婚前曾经追求过她的害羞、温柔的绅士。他有一种气质,以及仁慈、热诚的态度,蕾娜十分喜欢他,她听说杜爵士最近继承了一大笔财富,因此有许多年轻的仕女们频频对他表示好感。

“杜爵士!”蕾娜愉悦地说道。“真高兴见到你。”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杜爵士递给她一束美丽的玫瑰。“我带了花来给你们。”他说道。

“好漂亮。”蕾娜说道,心里十分清楚玫瑰花是送给她妹妹的。因为瑞雪还在服丧,因此杜爵士不便公开对她表示追求。“谢谢你。我们会很喜欢的,尤其是瑞雪,你知道,玫瑰是她最喜欢的花。”

“是的,我——”他紧张地清清喉咙。“她的健康情形如何?”

“她很好。”蕾娜说道。“不过——她最近似乎很安静,而且心情有些低落。”

“那也是预料中的事。”他柔声说道。“在她经历了那么多悲剧之后。”

蕾娜对他微笑一下。自从蓝爵士死后,瑞雪已经两个月没有接见访客了。但蕾娜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看到杜爵士的。“杜爵士——我妹妹通常在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到花园里去散步,我想她会很高兴有人陪她走一走。”

他看起来既期待又犹豫。“哦,我不想打扰她——如果她想一个人独处——”

“跟我来吧!”蕾娜拉着他说道。她带他走到花园中,看到瑞雪正走过矮树丛。“她在那里。”她说道。“去找她吧,杜爵士。”

“可是我不知道她——”

“我妹妹会很高兴的,我向你保证。”蕾挪催促他道,看着他走向瑞雪。

“妈妈!”听到强尼的声音,蕾娜露出一个笑容。那孩子穿着一件长裤和蓝色的小外套,正准备去骑马。

“亲爱的,奶妈在哪里?”她问道。

“她就快下来了。”强尼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过她跑得没有我快。”

蕾娜将他的帽子扶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赶时间呢?”她问道。

“因为我不想错过任何事啊!”

蕾娜笑了起来,将注意力转回外面的花园中。她妹妹挽着杜爵士的手臂,两个人一起散着步。她看到瑞雪睑上露出一个微笑。

“和瑞雪阿姨在一起的是谁啊?”强尼问道。

“我想那会是她的新丈夫。”蕾娜说道,然后神秘地看着强尼。“不过,目前为止,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强尼点点头、拉了拉蕾娜的裙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告诉大家,你要生小宝宝了呢?”

“等我的肚子开始大起来以后。”蕾娜回答道,脸上带着一抹红晕。

“你的肚子会像罗爵士一样大吗?”他天真地问道。

蕾娜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啊!我希望不会。”

他的脸色严肃起来。“等到小宝宝出生之后,你还会一样爱我吗,妈妈?”

蕾娜快乐地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哦,当然。”她说道。“永远,强尼。”

当天傍晚,杭特从马其镇办事回来,看到蕾娜刚换上衣服准备用晚餐。他走向她,轻轻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都准备好了。”他说道。

蕾娜微笑地摸摸他的脸。“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晚上的计划了。”

杭特摇摇头。“我一整天想的都是这件事。”

“我们应该先吃晚餐吗?”她柔声问道。

“我不饿。你呢?”

“不。”

他抓起她的手说道。“那么我们走吧!”

他带她来到马其镇郊区,一座位于林中的小教堂,那座安静的建筑物,有着高耸的尖塔,看起来仿彿像是从童话故事中跑出来的。

蕾娜期待地微笑着,让杭特将她抱下马车。他拿着一盏灯,带她走过铺着石子的小路。他们走进安静的教堂,杭特在圣坛前面点燃了两支蜡烛。

“太完美了。”蕾娜说道。

杭特望了她一眼。“蕾娜,我希望——”

“这样就足够了。”她说道,她的脸在烛光下闪烁。“我们不需要豪华的教堂,或是人群,或是牧师替我们主持仪式。”

“你值得得到更多的。”他沙哑地说道。

“过来吧!”她站在圣坛旁边说道,她的唇上带着微笑。

杭特走向她,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丝绒的小袋子,他小心地拿出里面的东西。当蕾娜看到那个两只指环镶嵌而成的金戒指,不禁屏住了呼吸。“好美。”她说道,看着他将戒指分开,放在圣坛上。

四周的气氛让蕾娜感动不已。她跪下身子,默默地祈祷着、心中充满了希望与喜乐。她抬起头,看到杭特深情地注视着她。

“不管我和你在一起多久,”他说道。“似乎水远都不够。”

她静静伸出她的手,杭特紧紧地握住它。然后他将一只金戒指套上她的手指。“我承诺,”他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要献给你全部的我,我的身体和灵魂——照顾你——尊敬和荣耀你——爱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直到永远。”他停顿下来,用温柔的眼神望着她,“而且我不会抱怨你的那些慈善活动——只要你记得留点时间给我。”

蕾娜的手颤抖着,将金戒指套上他的手指。“我承诺当你心灵上的伴侣、朋友,和爱人。”她柔声说道。“我承诺给你我所有的爱和信任,和你共同建立家庭——帮助你遗忘过去,珍惜我们共处的每一天。”

“而且你会为我生儿育女。”他说道,将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

“十个。”她说道,令他笑了起来。

“现在我明白你的计划了。你打算整天把我绑在床上,好完成你的野心。”

“你是在抱怨吗?”蕾娜问道。

他微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天啊,才不呢!我只是在想——”他热情地吻她一下。“我们最好——开始练习了。”

她的手搂住他的颈子,他们狂野地吻着对方。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蕾娜轻声说道。“你真正的名字。”

她已经问过他很多次,而每次他都拒绝了。“不,你这好奇的小猫。”他柔声说道,摸着她的头发。“那个男人已经不存在了。”

“告诉我。”她问道,拉着他的衣服。

他开始搔她的痒,让她格格笑了起来。“决不。”他说道。

蕾娜搂着他的脖子。“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她警告他道,轻轻地在他喉间吻了一下。“你无法抗拒我的。”

“我知道。”他沙哑地同意道,低下头再度吻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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