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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天改明》


第一章 相遇

() 6月的běi jīng城,傍晚时分,气温还是很高,御花园的树叶都是蔫的。没有一丝风,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干热;虽然是坐在御花园池子边的凉亭上,四周放着冰块,还有宫女打着扇,崇祯皇帝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索xìng站起来在亭子里来回的开始走动,眼睛无神的看着池子里面的水。

旁边伺候着的太监王承恩稍微抬头看了下崇祯,敏锐的发现皇帝的眼神里透着一点忧虑。其实,他非常清楚,崇祯从还是信王之时,眼神中就经常有忧虑,以前是当心,忧虑自己的xìng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得罪魏忠贤,什么时候大祸临头;现在是担心,忧虑祖宗基业,现在的国事,没有不让人烦恼的地方;今天,一向勤政的崇祯都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来御花园散散心。看来,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崇祯皇帝忽然停住了走动,转身对王承恩说:“大伴,你说陕西会下雨么?”

“皇上,物极必反,干旱了这么久,现在说不定炎热天气集中到了京城,陕西那边已在下雨了。”王承恩还能怎么说,只好安慰下了。

崇祯转头看看西边那火红的太阳,都要落山了还喷着火,不由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是说出来,舒缓下压力而已。真希望上天能创造奇迹,帮朕缓口气。崇祯这样想着。

忽然,崇祯皇帝看到水池上空一丈多高的地方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对,没错,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然后听见一声惨叫:“啊”,紧接着,“扑通”一下掉到了池子里面。皇帝,太监,宫女,侍卫全都惊呆了,下巴掉了一地;那人手里原本拿着东西,掉下的时候松手了,飘啊飘,飘到了凉亭台阶下的地上。

王承恩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立马窜到了崇祯皇帝面前,张开双臂护住皇帝,同时喊:“保护陛下!”

侍卫宫女也反应了过来,马上跑到皇帝面前,围了个圈。大家都不傻,抓刺客显然没有保护皇帝重要,不但少了危险,还多了表现机会;

这可真够悲催的,钟进卫刚买了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总算是不用再担心房价的上涨了。今天路过镇上,看到路边摊上有画,就挑了一幅中国地图,一幅世界地图,就是中国国土资源教育系列用图,老板说是2013款的,准备贴书房的墙上。结果走路被后面的汽车一吓,往旁边一闪,就觉得脚底空了。然后“扑通”一下掉水里了。脑子中马上反应过来:“我不会游泳啊!”于是,使劲的挣扎,在喊“救命”的时候顺便喝了几口水。

忽然,觉得脚踩到了水底,于是站了起来,原来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刚好到脖站的子那;抹了下脸上的水,开始打量四周:“见鬼了,路边哪有水池子的啊??!!,那边围着一群人,像看傻子一样看自己。等等,怎么穿啥衣服啊,拍戏?没有摄像机啊”先不管了,上岸再说。这个时候,任何人选择都是选择有人的方向的。

崇祯在自己家花园散心,身边只有前后左右4个侍卫,这时全围在崇祯皇帝身边。事发紧急,崇祯被围的透不了气,于是说:“散开,朕要看看是何情况?”

王承恩赶紧指挥2个侍卫护住崇祯皇帝前面,对另外2个侍卫说:“拿下刺客!”

钟进卫一边走过去,一边对拿刀过来的2个人说:“你们拍戏那么投入么,看到有人落水了也不来搭救一下,我又不是大妈大爷的,能赖上你们,世风rì下啊!”

2个侍卫这个时候已经走到池子边上了,刚想凶人,结果被这么一说,2人无语,互相看了看,然后又转头向后用眼神请示王承恩。

王承恩没听到钟进卫的说话,看2个侍卫转头看他,就拿眼瞪了下:“还不赶紧拿下?”

这个时候,钟进卫已经走到池子边上了,搭上岸边,爬了上来。刚起来,就被2个侍卫,冲肚子上一拳,趁受疼弯腰之际反剪了钟进卫的双手,并把钢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王承恩看2个侍卫毫不费力的抓住了刺客,就转头看崇祯皇帝:“陛下,抓到刺客了。”崇祯皇帝心里道:“这不废话,朕都看到了。”不过心里想归想,没理王承恩,直接对2个侍卫说:“带过来。”

2个侍卫手上一用劲,压着钟进卫走向崇祯皇帝。“轻点,轻点。我靠,你们干嘛,绑票啊!”钟进卫感觉双臂一疼,头不由自主的低下,忙喊道;

钟进卫的眼神刚看到凉亭台阶的时候,腿肚子就被踹了一脚,不由的跪了下来。“你们干嘛,真抢劫啊!,疼,疼!”拿刀架在钟进卫脖子上的侍卫手腕微一用力,压了下钟进卫,然后喝道:“噤声,不得喧哗!”

钟进卫感觉到那把刀是真刀,不是道具,吓的不敢再喊了,只好闭了嘴。想到:“不会是那个电视台学国外的整人把戏吧?!,要是的,回头非要赔偿不行。”这时,头上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点威严,带点自信,这个很炫,但钟进卫就感觉到了“你是何人,为何突然出现?”

钟进卫想抬头看看说话的人,但2个手被反剪的厉害,抬不起来。只好低着头说:“赶紧放了我,要不回头告你们抢劫。”

“大胆,不得无礼。此乃陛下。”王承恩在一边喝扯。

“还演啊,我要发飙了,再继续多少钱赔都不行了,非告你们不可。”钟进卫怒了。

王承恩看这人一派胡言,就对其中一个侍卫说:“掌嘴。”

因为要掌嘴,就把钟进卫反剪的手松了松,让他把头抬了起来,挥起了手,准备开打。钟进卫一看对方真要打耳光。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说:“等等,等等,别打,别打。”

一起都透着诡异,侍卫也把握不住,就转头看王承恩。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又说话了:“朕再问你一次,你是何人,为何突然出现在御花园?”

钟进卫的视线越过面前准备掌嘴的侍卫的肩膀,看到后面亭子上看着一个年轻人,穿着龙袍,没错,龙袍,这个,大家都知道,龙袍是啥样的,就是黄sè的呗,有龙的,都“陛下,陛下”的叫,应该没错。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脸sè有点憔悴,锁着眉毛,看着自己。“我叫钟进卫,深州市的,咋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啊,还没闹明白就被整成这样了。”趁着能抬头,钟进卫赶紧环顾了下四周,想看看导演,摄像机的藏啥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崇祯皇帝有点疑问,转头看向王承恩。王承恩知道是啥意思,赶紧回到“陛下恕罪,奴才也不知道深州市是何地。”其他侍卫和宫女也都摇头表示不知。

钟进卫看看这几个呆子,深州市都不知道,从山沟里出来的么:“就是广东省的,经济特区啊,这都不知道?放开我,好好说话。”

崇祯皇帝看着这个人也是一脸的疑惑,看样子也不怀有恶意的样子,为了弄清来人,就示意侍卫放手。王承恩在一边对侍卫补充道:“搜身。”一个侍卫还抓着钟进卫的双手,另外一个侍卫插刀入鞘,然后开始搜身。奇怪,口袋在哪里?上衣明显啥都没有,因为钟进卫就穿了个短袖,没口袋的那种;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钱包,钥匙和一个手机。很奇怪的东西。不过也轮不到他奇怪,他忙把搜出来的东西都给了王承恩。

崇祯皇帝转身坐到了凉亭中间的石凳上,王承恩配合的把东西放到了崇祯皇帝面前的石桌上,顺便挪开了一盘点心。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东西,钥匙能看的出来,大概是什么。钱包没打开,先拿起了手机,左右翻了下,看不明白,然后看到手机正面的屏幕上印出了自己的影像。哦,原来是个镜子,一个奇怪的镜子;放下手机,再翻起了钱包。好吧,很可怜,刚买了房,手头没钱,钱包里面只有一点点散钱,还是旧的。还有一张卡片(是银行卡),上面都有写字,不过,这些字好像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看不大明白。

这个时候,钟进卫说话了:“跟你们说了我没钱。绑票,打劫找错人了,做节目吓我就赶紧把我放了,我也不追究了。”

“大胆,不得无礼。”王承恩看这个稀奇古怪的人又开始口没遮拦,不得不再训。

崇祯皇帝听到钟进卫的说话,拿着纸币问道:“此乃钱?”

“”钟进卫无语中。

“陛下,奴才看着不像银票,也没听说过广东那边有出这种银票。而且,广东也没有深州市啊。”王承恩向崇祯皇帝躬身说道,然后转到向钟进卫喝道:“满口胡言,从实招来,否则有你好瞧的。”

这个时候,钟进卫真感觉到不对了:拍戏肯定不是,这里地形空旷,根本没看到摄像机,打劫也不是穿成这样打劫的。而且自己来的诡异,他们的说话,神态都不似作伪,脖子上还架的钢刀也挺重的,能感觉到锋利。于是,他问道:“请问,你们是?”又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问。对了,说话能听懂,应该还是国内。“这里是哪里,现在是啥年代?”

王承恩一看钟进卫不但不回答,还反问起来了,正要喝斥,崇祯皇帝一摆手,阻止了王承恩。他很好奇这个人的来历,从空中突然出现,身上又带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头发还很短。崇祯皇帝说道:“此乃朕的御花园,现在为崇祯二年六月。”

钟进卫一听,整个人呆住了:“啥,崇祯2年?!明朝?穿越了?乱世?”等等,说不定此明朝非彼明朝,此崇祯非彼崇祯。他赶紧问道:“那崇祯之前是不是天启,万历?明朝之前是不是元,宋啥的?现在满清是不是在东北造反?”

“是的,不过你说的满清是何物?(注1)东北是有女真鞑子造反。”崇祯表现出了很好的耐心。其实,崇祯的耐心一直很好,比如说,能容忍魏忠贤嚣张跋扈,直到有把握动手的一天。要知道,那个时候他还没满20岁呢。

注1:周总理1956年命令国家所有机构禁止使用民族歧视一词“满清”!周总理说“满清”是民国借口迫害满族的词汇。

第二章 相识

() 钟进卫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呆住了。传说中的穿越,既然被自己遇到了。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啊,因为中彩票的常有,穿越的,到现在为止,就自己一个人吧!

崇祯皇帝耐着xìng子,再一次发问:“你来自何处,为何突然出现在朕的御花园?”钟进卫呆呆的看着崇祯皇帝,过了会,回答:“这个,陛下,我要说出我的来历,你肯定不信!”顿了顿,钟进卫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他没有那临机应变的能力,把现在的一切解释过去,越是掩饰就越是难掩饰。“陛下,我百分之九十来自400多年后的时代,我穿越了时空!”王承恩不大相信,如果钟进卫说他是被天庭放逐的神仙,说不定还能相信,后世的人跑来现代,好像听都没听过。

钟进卫开始进一步解释:“我也是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我身上的东西,你们这个时代也是绝对没有的,有的也肯定没有听说过。比如”,钟进卫抬脚想往亭子里走,一旁的侍卫马上抓住了他,不让他过去。

崇祯皇帝挥了挥手,表示让他过来。这种千古奇事也是头一遭遇到,很是好奇,让他忘记了自己之前的忧虑,沉浸在眼前的事物中。

钟进卫刚走了一步,发现了地上的地图,连忙捡了起来,一张,两张;其他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动作。那张中国地图中间一个大大的脚印,幸好是塑制的,搽搽就能搽掉;钟进卫走到王承恩身边时,把地图递给他:“帮拿下,谢谢。”王承恩抬头请示了下崇祯皇帝,然后接了过来。

钟进卫来到石桌边,在崇祯皇帝的身边坐了下来,拿起手机说:“这个是手机,是一个通讯器。”王承恩跟了过来,看那手机,不由道:“这个不是镜子么?”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手机正面能清晰的印出影像。

“不是,这个是手机。”钟进卫继续解释,“我们如果不在一个地方,可以用这个东西来进行联系,说话能听到。比如我在广东省,你在běi jīng,我给你打电话,就能通过这个手机聊天。”

“手鸡?荒谬,怎么可能?”王承恩满脸不相信。“顺风耳还差不多?不过应该是长人身上的啊?”

“可以这么说,类似顺风耳的功能,它能发出电磁波,然后传给天上的卫星,再由卫星接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我可以给你看看。”钟进卫道;马上,他发现手机进水了,无语,打不开。周围的一群人眼睛不眨的看着他cāo作。

钟进卫很不好意思,抬头对边上的崇祯皇帝说:“不好意思,陛下,这个手机进水了。不过就是没有进水也没用,因为要有天上的卫星,还有另外的手机等等。”周围几个人立刻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崇祯皇帝盯着钟进卫的眼睛看了下,说:“朕信你。”钟进卫舒了口气,继续解释其他几样东西,钱,钥匙,银行卡。不过都没有详细说。他顿了顿,然后说:“陛下,我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非常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我来自后世。”他从王承恩手里拿过地图,然后说:“麻烦把点心拿开下,谢谢。”

王承恩也很想看看到底是啥东西,没计较钟进卫老让自己干活。把点心拿开,顺手丢给了一边的侍卫。

钟进卫把地图铺在桌子上,中国地图放到了上面。然后对着崇祯皇帝说:“陛下,这个,就是后世的地图,请看。”

崇祯皇帝就看到一张反光的纸上花花绿绿的一堆,还有很细小的文字,弯弯曲曲的细线,这是地图?崇祯皇帝的脑门上一堆问号。钟进卫一看崇祯皇帝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了,想的容易了,赶紧指点:“这里就是běi jīng,这里是渤海,这里,是朝鲜,还有,这里是南京。”说到这里,钟进卫偷看了下崇祯的表情,赶紧接着介绍:“这条是黄河,这条是长江。还有,还有,这张,这张是世界地图,就是全天下地图。”钟进卫边说边翻出下面的地图上来,继续解说:“这里是中国,俄罗斯,美国,加拿大”乱了,全乱了,钟进卫一急,都不管这个时代有没有,听没听说过,就把最有名气的国家一股脑的介绍了。

周围的人都是一脑门子的黑线。不过没有人说话,都看着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这个时候,也没有再问,只是低着头看着,过了好一会,又拿起了压在下面的中国地区继续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又过了好一会,他缓缓的抬起头,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先退下。”王承恩看了眼钟进卫,抬头请示:“陛下,此人~”,还没说完,崇祯皇帝一挥手,说道:“朕信他不是刺客,你们退下。”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只有退下了。王承恩带着侍卫和宫女站到了目所能及,但又听不到的远处。

等所有人各就各位了后,崇祯皇帝抬头盯着钟进卫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告诉朕,大明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没了,什么时候没的?”钟进卫一听,就知道考验皇帝人品的时候到了。据说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急躁,多疑,好杀,但自己了解到的好像那是满清对他的污蔑,不过到底是什么样,心里还真是打嘀咕了,既然穿越过来了,总不能立马就这样完了吧。钟进卫也缓缓的,坚定的对着崇祯皇帝的眼睛回答:“陛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实说,朕绝不怪你!”崇祯皇帝说完之后,心里仿佛有了一张不好的预感,但又盼着随后能听到好消息。

“真话就是大明将在10多年后灭亡,我记得时间是西元1644年,你可以找人换算下时间,我记不大清楚了。”

崇祯皇帝明显被打击了,身体晃了晃,不过马上站住了,然后又问道:“朕,朕是亡国之君?”

“是的,李自成会率军攻进běi jīng城,陛下在煤山上吊自杀,身边只有一个王承恩陪同,临时前,你血书控诉说非朕亡天下,实在是臣子亡天下。就是这个意思,原话我不记得了。”钟进卫马上回答,这个时候,他知道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崇祯皇帝听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坐到了石凳上。过了一会,他又猛的站起,盯着钟进卫的眼睛,喝道:“朕不信,你欺君!”

钟进卫也没有退的余地,立马回答:“陛下,我要骗您的,就会拣好听的给您说,难道我就不怕被杀头?骗您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我只是实话实说。除非”崇祯皇帝立马接道:“除非什么?”钟进卫答道:“除非我的时代并不是您这个时代的延续,历史出现了偏差。”“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你搞错了时代。朕如此勤政,亲历亲为,除了太祖太宗,还有谁能比朕勤政的,怎么可能从朕手里丢掉江山社稷呢?!”崇祯皇帝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马上接口,然后重复着。不过慢慢的,声音越来越低;

钟进卫一直静静的看着崇祯皇帝,他忽然很有些同情崇祯皇帝,包括,前世,他也同情崇祯皇帝,一心想做个中兴之主,结果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不过这个时候,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痛苦中的眼前人,同情之心比以为任何时候都深。

崇祯皇帝现在静静的坐着,就像一个雕塑。王承恩看着远处的无声电影,心里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情,但崇祯皇帝没有说话,也不敢过去。

最后,还是钟进卫打破了平静,说道:“陛下,不要伤心,上天既然让我穿越到了您的身边,应该就是想让我改变这个结局。”崇祯皇帝一听,猛的抬起头来,盯着钟进卫。钟进卫看着满怀希望的崇祯皇帝的眼神,伸出手握紧拳头,表了决心:“虽然,有的人说明亡是历史的必然,已经朽木不可救了,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能改变这个结局,改变后世的命运,当然,需要您支持。”

崇祯皇帝看着一脸坚定的钟进卫,激动的刷的一下变成了关公脸,说道:“好,我权力支持你!不管你要什么官职,我都给你,只要能保住江山社稷,保住祖宗基业!”

钟进卫前世是做技术的,一个软件程序员,一直干到项目经理,虽然是项目经理,但还是不大喜欢和人打交道,勾心斗角的太累,所以也是在工作10年后才买了房子。基于本心,他答复崇祯皇帝:“我不需要什么官职,我帮您出主意,帮您开阔视野,帮您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好歹我也是21世纪211重点大学毕业的。”

“好!”崇祯皇帝一口答应,然后又一楞:“211重点大学毕业?”

“就是,就是~~”钟进卫一听,解释道,他想换算成崇祯皇帝能听懂的,但好像说211毕业的算举人都有点玄乎,现在人家给崇祯皇帝打工的还都是进士,相当于类似清华北大这些最著名的学校里的博士啊,呀,说了一句臭话。崇祯还满怀崇敬的听着呢,虽然不懂,但听口气是不错的。

钟进卫也不管了,豁出去了,说道:“就是相当于您这个时代的举人。”钟进卫刚说完,还没等崇祯皇帝有啥失望的反应,立马补充:“不过我有400多年的见识,这个是谁都没有的,包您能实现您心中的大明之梦!”

第三章 相信(1)

() 崇祯皇帝也不敢再听下去了,怕钟进卫又说出让他失望的东西,心情大起大落,心脏还真受不了。忙道:“好,朕信你。”

搞技术出身的,就是实在,立马就进入自己新的打工状态,说道:“好,陛下,那我们先来看看第一步怎么做吧,想先问下,现在是那一年?”他的经历太奇特了,情绪的大起大落非常大,所以压根就忘记了之前已经告诉他了,反正他现在就只记得是崇祯年间。

崇祯皇帝很配合,也不管已经坐下来的钟进卫跟他面对面坐着说话,君前失仪的举动。说道:“崇祯二年六月十五。”

钟进卫低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有几件大事,但一下子又记不起来了,急了,要知道会穿越过来,死记硬背也得背下来啊。现在没办法了,只能慢慢问了:“这个,陛下,我具体的一些东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想慢慢理一理,问您一些问题;”

“好!”崇祯皇帝一口答应,期望着能有好的事情能发生。

钟进卫问:“现在袁崇焕被您杀了没有?”

崇祯皇帝一听,一楞,好好的,朕杀股肱大臣干嘛?也太不靠谱了吧。想着,脸就冷下来了。说道:“朕杀他干嘛?”

钟进卫一听,也没察觉崇祯皇帝脸sè的变化,根据自己的思路继续道:“那袁崇焕杀了毛文龙没有?”

崇祯皇帝听完,更不高兴了,2个都是朕对付女真鞑子的左膀右臂,就是他想杀,朕也不会给他杀啊。沉吟了一下,说道:“没有。”

“那袁崇焕做了多久那个东北最大的官了?”钟进卫只记得袁崇焕就做了一年多点的那个最大的官(其实是兵部尚书,督师x辽),然后跑去杀了毛文龙,大概2个月后清兵入关,也导致自己的被杀。

崇祯皇帝心里暗暗鄙视了下钟进卫,耐着xìng子回答道:“已一年有余。”

“啊,陛下,赶紧派人去救毛文龙,历史上袁崇焕会私自杀了毛文龙,先斩后奏。这种大事件,历史不可能骗人的。”钟进卫急了,赶紧说道。

崇祯皇帝不信,说道:“怎么可能,毛文龙可是朕的左都督,挂将军印领尚方宝剑的,哪怕是平民百姓,都要经过朕才能处死。”

“他这人有前科的,以前私自杀过一个职位比他还高的人,孙承宗知道,没告诉您而已。”钟进卫一看崇祯皇帝不信,马上解释道。

崇祯皇帝一听,“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此言当真?”

钟进卫一看这个架势,心里一虚,要是历史骗了自己怎么办?于是,说道:“历史是这么写的,我跟您说啊,不管这个是真是假,大事件是不可能骗人的。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后,皇太极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就绕过了宁锦防线,接道蒙古,打了进来,攻到了běi jīng城下。然后袁崇焕也因此被杀,这些都是大事件,不可能骗人的。”

崇祯皇帝失声道:“怎么可能,袁都督向朕保证过5年平辽的,现在还有4年,怎么能让女真鞑子肆虐到朕的眼皮底下来呢?”

钟进卫一听,道:“切,那是他吹牛忽悠您的。您有没有问过他5年怎么平辽?历史记录说有人去问过他,然后他说聊慰上意而已。”崇祯皇帝楞住了,自己好像还真没问过,只是袁崇焕之前的成绩斐然,甚至都打死了奴酋,想当然的就信了他了。

崇祯皇帝默默的坐了一会,然后说道:“朕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求要说?”

钟进卫想了下,然后站起来,严肃的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我那个时代和您这个时代相差了400多年,很多风俗习惯都变了,所以我的一些说话方式和行为方式可能在您这里会比较奇怪,或者说比较无礼,想请您能谅解。”

崇祯皇帝道:“好,朕明白。”然后,转身朝远处的人群招了下手。王承恩远远的看到崇祯皇帝招手,马上飞步窜回凉亭,然后,一躬身,道:“陛下。”

崇祯皇帝吩咐:“带钟进卫去偏殿更衣歇息,等朕传诏咨询。”王承恩一听,说:“陛下,他一个外人,这大内”没说完,崇祯皇帝就打断了王承恩的说话:“就依朕的话去做。”“是。”王承恩没办法,只好听话。

现在虽然很炎热,但全身湿毕竟不是很好受,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就准备跟王承恩离开,刚一转身,又想起来什么,转身对崇祯皇帝说:“陛下,这些东西?”

崇祯皇帝道:“先留在朕这。”

钟进卫无奈,只好说“好吧,不过,陛下,那2副地图对现在这个时代来说,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您千万要收好啊!”

“好,朕记得。”崇祯皇帝做了肯定。

王承恩在安置完钟进卫后返回,远远的还看到崇祯皇帝一动不动的坐在凉亭里,宫女侍卫都站的远远的。心里一紧,赶紧过去回复道:“陛下,奴才已经把钟进卫安置在偏殿了。”

崇祯皇帝缓缓的转过头,看着王承恩,就在王承恩被看的发毛的时候,崇祯皇帝道:“王大伴,你很好!”王承恩被没头没脑的一赞,心里一喜,马上又一惊,怕是反话,马上道:“奴才不敢。”

崇祯皇帝没有理睬王承恩的答复,静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给我去办2件事,一,速去找孙承宗,孙师傅,问他,袁崇焕是否有私自杀过职位比他高的人;二,查下在去年平台诏对袁崇焕后,在他离京之前,是否有人问过他如何5年平辽,他又是如何答复的。这2件事,越快越好,任何一件有结果,立刻报给朕知。”崇祯皇帝顿了顿,又补充了道:“调今天在场的侍卫去守着钟进卫,宫女过去服侍,避免其他人接触。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许任何人说出去。”

“诺!”王承恩刚想躬身领命,忽然又站住了,转头劝谏崇祯皇帝道:“陛下,此人实在古怪,说话不可全信啊!”崇祯皇帝点头,道:“朕心里有数,你去办事吧。”王承恩也没听到那人对陛下说了什么,但见崇祯皇帝并没有全信那个来历古怪的人,心里放心了一点。转身领命而去。

崇祯皇帝转身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一直看,一直看,全然没有顾上天已经开始慢慢的黑下来了。王承恩早安排完了事情,调来了新的宫女侍卫环侍在一边。见崇祯皇帝像似完全忘记了时间,不由得有点担心,于是对崇祯皇帝说:“陛下,天晚了,该用膳了。”这个时候,崇祯才发现天已快黑了,于是,说道:“好。”说完,站了起来,然后又说道:“这些东西,送到朕的御书房,千万不能有失。”王承恩一躬身,道:“诺!”

钟进卫在偏殿收拾停顿躺床上时,一棵沸腾的心才慢慢的静下来。想起了自己的忽然失踪,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或者就像一颗丢到湖里的小石子,微微泛起了一些波澜后就恢复如初了吧。对于现在的自己,前世的环境,生活,家人,朋友都已不可能再拥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的很不够好,一些事情总想着做,却一直没有做;想说爱却没有说出爱;不管多少计划都被无限制的搁浅了。一句话出现在了脑海:每天都要当最后一天一样,生活才没有遗憾。呀,失去的才知道珍惜啊。前世不再,今世一定要活得无憾。

钟进卫的脑子停顿伤感后,立刻开始运转起来,怎么在这个今世处的无憾。这个时代,也是还在前世时的自己叹息的时代,充满了遗憾,华夏文明的命运转折,被无数过偶然给带向了低谷。老天既然安排自己来了,还来到了崇祯皇帝的身边,一定要改变这个结果,哪怕是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过,至少也要让他偏移原本那个历史的方向。这,至少是一个华夏子孙该尽的一份力;那应该怎么做呢,满清,农民起义,小冰河时代,东林党,袁崇焕,毛文龙,卢象生,孙承宗,徐光启,;越想越多,越想越乱,最后,脑子浆糊了。一拍前额,得,想不明白,我画流程图好了。情急下,就用起来了老本行。想不清楚的事情,流程图一画,就明白了。程序员都懂;于是,起身开门,见门口站着2个带刀侍卫,而且是老面孔了,就是自己出水后揪自己的2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脸上挤出点笑容,对着左边友善点的一位说:“兄台,兄弟,帮忙拿点纸笔来,谢谢。”

左边的这位叫朱国忠,右边的叫李力,见证钟进卫神奇现身的2位锦衣卫大汉将军,勋贵之后。本来这个时候下值,该回家了,或者和狐朋玩去了。现在被勒令继续值夜,和另外2个难兄难弟12个时辰轮换当值。心里本来有点不满,但今天的神奇事情见多了,开始的时候在长期皇权威压下,加上事发情急,也没想太多,就上前抓了。现在心里却在发毛,有一种对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的敬畏,暗里还在根据自己的理解猜测这位是人,是鬼,是神,是魔;突然之间听到钟进卫跟自己说话,朱国忠吃了一惊,道:“诺!”然后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醒悟了过来,又走回来说:“不,不行,不能擅离职所。”旁边的李力赶紧补充道:“对,对,您要文房四宝是吧,回头翠姐姐过来,让她禀明王公公后,给您拿。”

钟进卫“哦”的一声,然后又追加了一句:“哪位王公公?”

朱国忠在一边赶紧提醒道:“就是之前在陛边的那个太监,王承恩,王公公!”“啊,原来他就是王承恩啊!”钟进卫一听,顿时有种错过明星的感觉,因为他很佩服王承恩,满朝文武,众多太监宫女,结果就王承恩一个陪着崇祯皇帝上吊。特别是有一部电视剧里面,王承恩带着哭腔喊:“恭送大明皇帝上路!”的无奈悲壮镜头,一直印在他的脑子里面。

第四章 相信(2)

()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女声:“你们在干嘛?”大家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提着一个食盒的二十年华的宫女。朱国忠讨好的笑笑,说:“阿奇姐,辛苦了,我来帮你拿。”然后走过去想帮忙提。阿奇道:“不用,这位,您的晚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钟进卫,无奈,只好,略过不提了。这么一说,大家都忘记刚才干嘛了。站岗的站岗,待吃饭的赶紧让位置。

钟进卫肚子真饿了,加上这个是古代皇宫的食物,那叫一个期待。傻傻的也不帮忙,就在一边看着阿奇灵巧的收拾桌子,摆菜上桌。一荤三素,加一个米饭,一盒糕点。阿奇摆完后,一看,人呢,一转身,才发现钟进卫在后傻站着。忙说:“请您用餐。”“哦,好,好了啊。”钟进卫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奇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用手掩嘴一笑,说道:“好了,请您慢用。”

钟进卫坐到座位上,拿起筷子,看阿奇还站边上,有点不好意思,说:“要不,一起吃吧。”阿奇无语,轻声细语道:“奴婢就是吃完后替换翠姐过来的。您不用管我,您吃您的,吃完了,我收拾下去。”钟进卫前辈子跟电脑打交道比女孩子打交道要多的多,让一个漂亮mm站一边看自己吃,吃完再收拾,好像酒店里也没那么好的服务,于是,赶紧吃。三下五除二,中间还差点咽到了。分分钟就吃完了。一吃完,自己开始动手收拾碗筷。边上的阿奇一直很好奇的看着钟进卫吃,赶紧这个人好像以前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的,估计饿了几天了。看他吃完就开始收拾碗筷,赶紧上前替下来自己收拾。

钟进卫不好意思的站一边看阿奇收拾,觉得该说点话,于是说道:“好吃,好吃。”阿奇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马上觉得不好,又收声。但已把钟进卫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这么一相处,阿奇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也很好相处。忍不住好奇,问道:“您以前的时候没有大米饭吃么?”

钟进卫有点紧张,张口道:“是的,啊,不是,天天吃。”阿奇无语了,刚好收拾的也差不多了,直起身子看着钟进卫。

钟进卫赶紧解释:“米饭真的天天吃,偶尔吃个面。刚才是太紧张,哦,不是,是太饿了,所以吃快了。”

阿奇问道:“这个,那个,”发现钟进卫也盯着自己看,自己也紧张了,最后道:“就是那个,你来的那个地方是天庭,还是地界?”钟进卫明白了,穿越,这个词,对于前世来讲,是个很普及的词,时空穿梭在电视里早就演过,见怪不怪的(真要遇到了会不会见怪就不知道了。)但对于这个时代,要说神魔鬼怪,反而比穿越更能让人理解。想明白这点,钟进卫也很无语,忽然,他想到这样想的话,那崇祯皇帝是不是也对自己还半信半疑呢?!看来自己还要让他真正明白才行,不过好像解释不清。算了,能说晕他也算。看看眼前这个眼神还带着点敬畏的古代小美女。不由起了点捉弄的心思,我实话实说也能吓倒你,瞧我的,笑了笑,用手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下面,说道:“天上地下我都去过。”说完,心里暗暗得意:“坐过飞机,乘过地铁,我也没骗人,是不是。”

阿奇一听,双手握在胸前,急忙后退一步,战战兢兢的道:“那,那你是神仙还是妖鬼?”这时,还听到门口那“咚”的一下,好像偷听的人也吓到了。

钟进卫一看效果太好,反而不好意思了。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上天入地,只是坐过飞机和地铁而已,在天上面飞的,在地底下跑的。”这么一解释,更不靠谱,人家那知道飞机地铁啊,直接想象成飞的仙鸡,和土行孙一样有避土诀之类的座骑了。钟进卫看阿奇的神态,就知道又白解释了,说道:“我是人,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你看,我也会疼。”说完,使劲揪了下自己的脸,呀,真的好疼。阿奇看钟进卫的脸上揪出的红红的印子,信了点,好像是跟人一样。钟进卫明白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了。说道:“反正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能不能帮我拿点纸和笔来,天也要黑了,帮忙点下蜡烛。”

阿奇赶紧点点头,说道:“好,马上拿来。”说完,提着食盒快步走出门去了。钟进卫这下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世看那么多穿越书,都不说自己是穿越的了。这要解释清楚还真难。

门口,阿奇和2个侍卫匆匆对了下眼神,就赶紧走了。朱国忠本来还想主动要几件阿奇的雕刻作品去卖卖,搞点零花钱花花的也都忘记了。(宫词:香几雕屏寄幽时,天生神技不须师。宫娥乞得先皇巧,第一梅篮人如斯,说的就是宫女阿奇)

再说崇祯的晚膳也跟钟进卫差不多,没吃出啥味道,吃了三两口就不吃了。匆忙摆驾御书房。今天的事情,换谁遇上,谁都会晕。

崇祯皇帝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手机,然后看着铺着的中国地图,脑中不停的回响着钟进卫的话,说朕是亡国之君,流贼会杀进紫禁城,这怎么可能呢。流贼现在只在陕西闹事,只是朕天下的一个省而已,搁了山西,河北,难道流贼能杀掉朕的勤王大军不成。就算万一,能打的过朕花重金打造的关宁铁骑?而且朕自从接替皇位之后,一直以祖宗社稷为重,不近女sè,不奢华铺张,勤于政事,rì夜cāo劳,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会当亡国之君;可那个钟进卫突然从空中现身,所携之器物又如此不同,态度诚恳,又言辞凿凿;朕又没得罪女娲娘娘,派妖人来祸害朕的大明江山;或者是祖宗显灵,不忍看江山断送在朕之手,派此人前来助朕?崇祯皇帝现在脑海中有2个自己,分别代表信和不信,打的不亦乐乎。

忽然,王承恩敲门进来打断了崇祯皇帝的jīng神分裂,道:“陛下,那个钟进卫向宫女要文房四宝,给是不给?”

崇祯皇帝道:“他yù何为?”没等王承恩答复,又道:“朕前去看看,摆驾。”

钟进卫一边等着纸笔一边在想着,下次见到崇祯皇帝,如何进一步说服他,让他相信自己,怕就怕万一这时空和自己的历史有所偏差,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啊。又想起自己下的决心,不就是每天都当最后一天么,死怕什么,一定不要留遗憾。想着想着,忽然听到外面喊:“陛下驾到!”、“参见陛下!”的声音,知道崇祯皇帝过来了,忙起来,还没走到大门处,就看到门被推开了。

王承恩先推开大门,进来看到钟进卫站在床前之后,往后一躬身,喊道:“陛下驾到!”钟进卫一看,想自己是不是要跪啊,可这辈子除了祖宗之外,还真没跪过人,感觉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崇祯皇帝进来了,王承恩一看钟进卫还傻傻的站那,低声喝道:“陛下驾到,跪下接驾。”

崇祯皇帝这个时候那还管那么多虚礼,一挥手,道:“免了。你先退下吧。”王承恩没办法,只有乖乖的退了出去。

崇祯皇帝也不废话,直接就问钟进卫:“白rì之言,可当真?”

钟进卫知道考验的时候到了,学着古人的样子,做了一稽,然后道:“陛下,我确实来自公元2013年,这点是千真万确的。但陛下这个时代是否就是我熟知的那个历史,还需要时间证明。陛下不妨听听我说说后面的历史演变,真与假,全凭陛下圣裁。”

崇祯皇帝道:“好,朕有足够的时间听你细说。”

钟进卫看看四周,没黑板没感觉啊,以后得做几块黑板才行。只好道:“陛下,能否把我的那些东西拿来,特别是地图,我根据那些说,会比较明白。”

崇祯皇帝点头,然后转头提高声音道:“王承恩,速去朕的御书房把今天那几样东西都拿过来。”

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些东西。于是,他赶紧自己过去拿了。

在王承恩摆好东西,加多蜡烛后,正要退下,钟进卫说话了:“陛下,这位是王承恩吧,他在我的历史里面是唯一证明忠于陛下的太监,很可靠,可以让他也听听,您可以有个参考。”

崇祯皇帝看看王承恩,又看看钟进卫,然后点了点头,道:“王大伴,跟朕一起听听钟进卫要讲的历史吧。”王承恩又惊又喜,惊的是要听到惊天大秘密了,喜的是钟进卫这么一说,自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就又多了一份了。于是,也不推辞,一躬身,道:“诺!”

于是,钟进卫对着地图,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从袁崇焕杀毛文龙,缺少后顾之忧的满清绕道进关开始,把历史发生的大事一件件的讲解出来。讲着讲着,钟进卫越来越顺口,自己慢慢的代入了前世讲解项目计划,流程的情景里,忘记了眼前的其实是一个可以决定他生死的皇帝。

第五章 相信(3)

() 慢慢地,钟进卫越讲声音越来越沙哑,想喝口水润润嗓子,无奈没看到杯子。又看到2个听众听的很入神,只好忍了,继续讲,但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说道:“陛下,能不能给杯水润润嗓子?”

崇祯皇帝一听,有点不好意思,向王承恩说:“速给钟先生泡一杯朕最喜欢的鱼钩茶。”趁着这功夫,钟进卫问道:“不知陛下对我讲的这些有何看法?”

崇祯皇帝沉吟了一下,道:“件件桩桩,听着不可思议,细想却又有道理。朕长于深宫,平时所见,所闻,所想都没超出这个范围,朕的老师,给朕讲解的也都是古之贤书。先生,你既明国家今后之走势,又知后世强盛国家之路,请先生教朕。”说完,罕见的向钟进卫做了一稽。其实,崇祯皇帝一直是很好学的,不过教他的大都是东林党人,没个教好的;

钟进卫赶紧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一起探讨好了。”微微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抬头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您对草民这个群体是怎么看的?”

崇祯皇帝一听,微微一怔,道:“朕之子民,朕爱之,惜之;”钟进卫笑了笑,说道:“陛下,我这个人很实在,所以也不想捡好听的话给您听,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请您不要见怪。”

崇祯皇帝忙道:“不妨,不妨,朕甚喜之。”

有了这句话,钟进卫就开口说道:“陛下,从后面的历史事件看,在您心里,还没把草民,也就是老百姓提高到一个很高的认识高度。中国历史上,有一个皇帝就有很深的认识,唐朝李世民,他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说老百姓能供养一个国家,也能颠覆一个国家;或者说,草民,就是羔羊,没有丝毫力量,杀了砍了很容易,哪怕是一群草民,也容易宰,不会有丝毫反抗;但在特定条件下,草民能变成刁民,杀一个容易,杀一群呢,更多呢?比如,一支箭的硬度,很容易折断,两支箭的硬度,也容易,可是,一捆箭的硬度呢?在当下,国内其实可以分为3个群体。”

说道这里,钟进卫想拿笔画个图,但马上醒悟没有条件,只好继续讲道:“草民,士大夫,皇帝这3个群体,好像有人说过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吧。士大夫与天子的利益比较接近,和草民对立;最好的情况是草民,士大夫与天子这3者的利益进行互相妥协,达成一致,这个时候,就是国家强盛的时候。一般情况就是士大夫和天子的利益互相妥协,与草民的利益相冲突;而最坏的时候,就是草民,士大夫,皇帝的利益都互相剧烈冲突的时候,最后往往会天下动荡,改朝换代的时候。”

这个时候,茶来了,钟进卫也不管烫不烫,先润了下嗓子,然后继续讲:“表面上看,草民的力量最弱小,原因在于草民的这个群体太大,没法协调一致,一个声音说话,可在特定条件下,就会协调一致,一个声音说话,就会爆发出其强大的力量,就是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开始爆发出一个声音,求活。如果不妥善处理,不把这个形成条件掐断掉,最终有一天,会形成排山倒海的力量,推翻一切;朱元,啊,不,本朝太祖,就是这种力量的一个最强代表。现在,根据我的理解,已经慢慢到了草民,士大夫,天子三者的剧烈冲突期了。”说道这里,钟进卫停了停,看看崇祯皇帝。崇祯皇帝一直在沉思,没有说话。边上的王承恩反而忍不住了,反问道:“何以见得?”

钟进卫笑笑,说道:“你看,我是这样分析的。草民的利益,只是求活而已,很简单;而士大夫的利益呢,求财,千里为官只为财。财从哪里来,另外2个群体上来,就是草民和天子;草民身上压榨,这个我不用多解释吧,那么天子身上来求财,怎么讲呢,天子即国家,原先天子要维持这么一大家子,要钱的吧,就是收税,也是从草民身上来,但士大夫这个时候插一脚,把应该天子收的税也给截了,越截越多,到最后,和天子的冲突也就不可避免了。”

王承恩打断道:“不可能吧!”

钟进卫说:“不可能,那我问问你,本朝建立后到现在,经济发展,就是物品,人口越来越多,国库收的税有没有越来越多,有没有跟经济成一个正比关系的比例?就算用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好了,那除了田赋之外的其他税,有没有越来越多?”

崇祯皇帝听到这,心里不由的暗暗道:“朕缺的就是银子啊!!”王承恩在边上用眼神扫了下崇祯皇帝,然后道:“汝,先生,何以解之?”想起崇祯皇dì dū叫先生了,赶紧改口。

钟进卫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我有解决的方法,但需要陛下的大魄力来推行,我愿做古之商鞅,为陛下实现富国强兵之愿。”

崇祯皇帝神情有点激动,年轻人嘛,才20岁啊,从听闻要成为亡国之君,到能富国强兵,中兴大明,那还有不激动的。崇祯皇帝道:“好,不管多难,朕决心改革之。”

钟进卫虽然不想扫兴,还是提醒道:“陛下,祖制很多已不合时宜,可能得违背了哦?”

崇祯皇帝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顿了顿,崇祯皇帝又道:“钟进卫,朕封你为”一下又停住了,虽然按照钟进卫的说法,他差不多是举人,可在本朝啥也不是啊,来历还不明,讲不清楚。要一下封了他,外面的那班大臣还不闹翻天。,想到这里,不由得很郁闷。

钟进卫一看崇祯皇帝这架势,马上明白过来了,而且他本身就不乐意出头,跟他玩游戏一样,喜欢在背后yīn人,没办法,没有那冲在前面的实力。玩过游戏的都知道,和怪物硬碰硬要多好的装备才可以,背后yīn人一般武器好就可以。钟进卫主动开口了,说道:“陛下,我不要当什么官,我就给你出出主意,您衡量后来实行。”说道这里,补充了个马屁:“这样,才显得陛下英明神武啊!”王承恩听了在心里暗暗道:“还说是个实在人,整一个老滑头。”

崇祯皇帝正为难怎么封钟进卫,听他这么一说,再衡量了下,只好道:“好吧,不过,你为朕做事,朕一定要赏你才行。”末了,心想:你不为做官,那想做什么?总不会想要朕的位置吧?于是,又问道:“你帮朕,又不求做官,朕拿什么赏你?”

钟进卫听了,也没听懂崇祯皇帝话里隐含的担心,直接就着自己的一颗本心说道:“陛下,我的经历,世上可能就我一个,相当于两世为人。作为后世的我,非常希望中华民族,哦,就是我汉族能避开后世悲惨的几百年,并且不被西方世界欺负,让汉族在这地球上始终站在世界文明之前。并在有生之年,周游全世界,看遍大千世界。”说完,心里还暗暗补充了一个:不让我的子孙再学那劳么子英语,嘿嘿,让以后全世界都来学头疼的中文。

崇祯皇帝一听,哦,原来他是喜欢游山玩水的。有所求就好。呀,朕其实也想出去看看紫禁城之外的世界啊!

钟进卫又说话了:“不过,陛下,我也有几个要求,希望陛下能答应。”

崇祯皇帝道:“好,你说。”

“一,我的言行举止可能在您和他们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可能不符合规矩,希望陛下谅解。”钟进卫在说的时候指了下王承恩和外面,之所以再说这个,因为这个是自己来这个时代的死,以后估计经常要被人攻击,得多提醒次皇帝。在崇祯皇帝点头后,钟进卫继续讲:“二,如果,这个时代和我的历史有所不同,也不是我想故意欺骗陛下。望陛下能包容。”崇祯皇帝点点头,‘嗯’一声,这个不强求,也强求不来啊。钟进卫又道:“三,我那时的文字和现在有很多不同,不瞒陛下,古代的书籍估计基本看不明白,您能不能帮我配个小秘,秘书,就是那个,那个帮我读书解字,倒茶递水,沟通的人。”王承恩听了不由得白了白眼珠子,然后对着崇祯皇帝说道:“陛下,奴才猜钟先生是说书童。”崇祯皇帝不由笑道:“这个,不用先生要求,自当配置。”

钟进卫怕崇祯皇帝派个太监过来跟自己朝夕相处,不由想起刚接触的漂亮古典小妹妹,温柔贤淑,勤快能干,还容易吓。有点扭捏,过一会说道:“陛下,能不能,能不能让那个宫女阿奇当我的书童。”

崇祯皇帝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这么快就看上朕的宫女了,阿奇可是心灵手巧的,不错。”然后转身对王承恩道:“让宫女阿奇进来。”

王承恩到门口叫进一旁服侍的阿奇。阿奇进来后,对着崇祯皇帝跪下道:“奴婢叩见陛下。”崇祯皇帝喵了下面红过耳的钟进卫,说道:“朕把你赐给钟先生了,以后好生伺候他,不得怠慢。”

阿奇低着头,看不见有啥反应,道:“是。”

崇祯皇帝安排完之后,像没看见钟进卫的红脸,说道:“钟先生,还有什么要求?”这个时候,钟进卫大脑已经不好用了。说:“暂时没有了,想不起来了。”

崇祯皇帝道:“等先生想起来再跟朕说。朕今天还有奏章要处理,明天朕再见你。大伴,摆驾御书房。”

说完,崇祯皇帝带着手下都走了,就留下了宫女阿奇一个人站在一边。另外一边,也傻站着一个穿越男:钟进卫。

第六章 难眠之夜

() 御书房,崇祯皇帝坐定之后,挥手让其他宫女太监都退下,就只留下王承恩。崇祯皇帝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定了一会神,然后缓缓的说道:“今rì之事,唯实匪夷所思,半空忽然掉下一个人,既不是仙,也不是魔,自称来自后世,所讲之历史,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感叹了一会,崇祯皇帝问王承恩道:“大伴,你对他所言草民,士大夫与天子的关系如何看?”

“陛下,”王承恩缓了缓,快速组织了下言词,然后回道:“奴才以为,钟先生言之有理,以通俗之言语细解天下人心,不过稍微有点以偏概全。”

崇祯皇帝道:“怎么讲?”

王承恩稍微靠近一点,回道:“陛下乃圣明之君,草民又岂会活都活不下去,远的不说,奴才观京师之百姓,闲暇之余还有不少有打马吊之乐,如果活不下去,岂有如此之行为?另则士大夫未必都为自私自利,一心掉钱眼之辈。”

崇祯皇帝苦笑一下,道:“大伴就不要安慰朕了。经钟先生一点拨,朕如同醍醐灌顶,大伴记得否,之前听闻陕西等地已有易子相食之事,朕以为夸张而略之,现想确有可能;另则,去年,朝议中,一众大臣以先皇收税导致天灾为借口,让朕减茶税,以让上天愉悦,从而保大明风调雨顺。朕当时要不准,就是连年天灾的罪人了。还有,说先皇开海禁派太监收税是严重违反祖制,连绵地天灾也证明收海关税是一个极大地恶政,让朕重新禁了海关税,欺朕年少无知,以祖制压朕,朕现思之,读圣贤之书者,恶之害更烈,rì后莫怪朕之尚方宝剑之利!”说完,崇祯皇帝还恨恨的拍了下御书桌。

王承恩忙一躬身,劝道:“陛下息怒,莫气坏了龙体。现在陛下既已知之,又上天派钟先生前来辅助陛下,陛下定能压制哪些文臣,随心所yù,中兴大明。”

崇祯皇帝见王承恩提起钟进卫,想了下,对王承恩说道:“朕看钟进卫,喜玩乐,好女sè。只要他能帮朕中兴大明,他这点,你尽管满足他。好了,开始批奏章吧。”

王承恩再一躬身,道:“诺!”

此时的钟进卫根本就没想到自己既然被崇祯皇帝评为“喜玩乐,好女sè。”要是知道了,估计会非常委屈,前世的人,哪个不喜欢上班的时候有个漂亮女秘书帮自己工作,闲暇时候出去旅旅游,放松放松。钟进卫这个时候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前世的他就是一个夜猫子,非晚上23点之后不上床的;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多吧,没有电,也就没有前世的那些娱乐,只有睡觉,但今天的经历又那么奇特,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啊!!!

蘑了好大一会床,记起睡在外间的阿奇,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大学生活,熄灯后的聊天节目。于是,他试着联系了下,小声喊道:“阿奇,睡着了么?”

今天对于阿奇来说,也是一个奇特的经历,又怎么能一下睡的着呢。看着天上掉下个人,奇言怪语,理个和尚头,还说上天入地,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啥了,最后还被陛下赐给了他,以后自己的命运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好像不是很凶,也不是sè迷迷的那种男人,好像还有点可爱的样子,一个大男人,还害羞。正想着,就听到了钟进卫的声音。稍微衡量了下,细声回道:“公子,需要奴婢给您倒水么?”给他整理床铺的时候,她瞄见钟进卫自己倒水连喝了几杯茶。(她哪知道,那是钟进卫因为有点紧张,不好意思就喝水掩饰了)

钟进卫一听阿奇回他的话,特兴奋了下,说:“睡不着,咱们聊聊天?”

阿奇一听,不由得有点好笑,想想,说道:“公子,天sè好晚了,奴婢已睡下了。”

“没关系,没关系。”钟进卫赶紧接话,“我们就这样躺着聊好了,这时间在我们那啊,这个时候正是夜生活丰富的时候呢,我要不是穿越过来了,这个时候正在。”说到这里,停了下,自己原本计划是今晚要加班的啊,**丝it男啊。这个没意思,不能说。于是他接着道:“正在玩电脑呢。”

阿奇很奇怪,问道:“电脑?”

钟进卫就怕阿奇不说话,赶紧回答道:“是啊,电脑,也叫计算机,英文名叫computer,一个客户端,可以用来看新闻,玩游戏,看电影,等等等等。”

阿奇听的更晕了,听到的都不是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的。于是,钟进卫得意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解释。

夜sè慢慢的越来越浓,钟进卫也听不懂打更的声音,不过,明天又不用上班,管它几点呢,现在,有个漂亮妹妹在那边听自己讲天说地,人生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阿奇虽然说的少,听的多,但被钟进卫话语里面的新鲜内容所吸引,也没有以往的瞌睡,jīng神的听着。随着聊天的深入,时间的流逝,2个人之间的陌生感慢慢的在消失。

大概丑时时刻,河北保定高阳县城,笼罩在漆黑的夜sè中,只有城门处的2个灯笼,闪着微弱的灯光,隐约的把城门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六月的天气,不是很冷。城墙上2个值夜的兵丁缩着身子,搂着长枪,靠在角落里睡的正香。忽然,有个年纪大点的兵丁甲好像被什么惊喜了,揉揉眼睛,看看还是黑sè的天空,又仔细的听听,忽然,伸手去推了推边上还在睡的同伴:“醒醒,醒醒。”

这位兵丁乙睡的真香,万分无奈被推醒了,睁开一条眼睛缝,看天还老黑着,就又闭上了,嘀咕道:“天没亮呢。”

兵丁甲无奈,对着兵丁乙的耳朵说:“你听听,是不是有马蹄声?”兵丁乙看看兵丁甲,好像不是开玩笑,也用心的听了听,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用用心听了,马蹄声已经很明显了。两人都比较纳闷,这时候,谁冒夜赶路啊?于是,站起来伸出头,借着幽暗的灯光想看的清楚点。

马蹄声终于到了城楼下,马背上一个人直起身子道:“快快开门,传达紧急圣谕。”

2个兵丁对视了一眼,听着像是宫里来的,于是道:“把凭证抛上来看看。”

马背上的人虽然很无奈,但知道这个手续也是免不了的。于是把自己的腰牌扔了上去道:“看完速速开门,不要耽搁时间。”

2个兵丁接到腰牌,凑着灯光一看,是东厂的人,吓了一跳。虽然现在东厂基本已没有活动了,但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带紧急圣谕的,莫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赶紧下去开门。

门刚推开一个马身的样子,马背上的人就骑马挤过来了,接过自己的腰牌后,问道:“孙承宗孙大人的府邸在哪里?”

兵丁甲赶紧给他指明了方向,说出如何到达。马背上的人就一夹马,直接走了。待马蹄声远去,兵丁甲对着同伴说:“连夜赶来的,一身的汗水。不知道发生啥大事了,这年头,过的真不容易啊。”

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北直隶保定高阳(今属河北)人,这个时候,因为柳河之败,自请罢官在家。已经67岁高龄,睡的很早,起的也很早。今天也是,刚醒过来,就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声吵闹,不由得有点奇怪,于是,喊起丫环问道:“天光未露,外面何事喧哗?”

丫环出去了一会,回来禀报:“似有东厂之人来传圣谕,管家不想吵到老爷,与之起了争执。”

孙承宗心里一紧,想道“深夜前来,必有要事。难道朝廷又发生重大变故?”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并不慌乱,多少大场面都见过了,怎么可能慌乱。起身来到前庭。

外面的人一看正主现身,都停止了吵闹。孙承宗知道管家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所以不想让别人打扰自己睡觉,是一片好心。但在外人面前,也假意说了几句管家。

东厂的人在一旁打断了,说道:“孙大人,请屏退左右,有圣谕问话。”

孙承宗一愣,半夜三更从běi jīng城跑过来,就是为了问几句话?于是,让人都避开了。

东厂的人说道:“圣谕,袁崇焕在辽东以下犯上,私斩上官,可有此事?”

孙承宗愣住了,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圣上突然问起来,显然听到了什么。这个时候,估计是瞒不住了。只好说道:“确有此事。”

东厂的人说道:“孙大人,问完了,请您派家丁亲信把此事速报给京师,在城门口有东厂的人在rì夜等候,杂家的腰牌为凭证。”说完,就软倒了。孙承宗一见,赶紧喊家人过来扶东厂的人下去休息。并派亲信连夜起身赶往京师。安排处理完成后,孙承宗坐在大堂上,看着闪烁的烛光,心里暗暗的道:“元素啊,莫非你又闯祸了不成?”

第七章 变故

() 第二天,rì上三竿,钟进卫才醒,呀,昨晚都不知道聊到几点才睡着的。不知道阿奇起床了没有?于是,隔空喊道:“阿奇,阿奇,起了没?”

门应声而开了,阿奇从外面进来,对着钟进卫说道:“公子,可要起床了?奴婢去准备给您梳洗。”

钟进卫道:“啊,你早起了啊。真不会享福啊,人生知道有哪2大快事么?”阿奇有点好奇,配合着问道:“有哪2大快事,奴婢好像听说的是3大快事哦。”

钟进卫道:“你不懂了吧,我说过给你听,人生2大快事,一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二是数钱数到手抽筋。”阿奇眨眨眼,道:“第一个奴婢可以理解,第二个,数钱数到手抽筋就幸福了,那还不笨死,哪有数铜板去的,直接银子,再要不,就金子,怎么可能数到手抽筋呢。因为经过一夜的聊天,关系拉近了不少,所以也敢提出质疑。

钟进卫一听,啊呀,忘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钞票呢。脑子一转,有点呐呐的说:“数银票啊。”说完,也不扯淡了,赶紧起床,免得下次因为时代的不一样,被小美女给质疑住了。看来,首要之事是要先根据实际出发,得先了解现在的实际情况。好像那个伟人曾经说过的“一切从实际出发!”

有人欢喜有人忧,钟进卫这边正因为睡到自然醒而美滋滋的,另外一边崇祯皇帝在批完一个早上的折子后,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当王承恩把奏章给他看的时候,直接就甩到了地上,一边愤怒的咆哮道:“袁蛮子辜负朕意,如此胆大妄为,把朕放眼里了么?你说,大伴,你说,他眼里还有朕么?”

王承恩在拿到这个奏章的时候,心里就预料到了崇祯皇帝的暴怒。自己总不能顺着崇祯皇帝的意思说:对,袁蛮子胆大包天,太不把陛下放眼里了。刚想开口,崇祯皇帝已经不理他了,继续咆哮道:“就算毛文龙有万般不是,十恶不赦,也可以拿下押解京师治罪,朕的左都督,挂将军印领尚方宝剑,一品武官,就这么被他私自杀了。杀完了再来跟朕说不该私自杀,请求治罪。他这那是请罪啊,简直就是**裸的威胁朕。持宠而骄,真以为朕不敢治他罪么?”

王承恩也不敢出声,低头看着地,打算让崇祯皇帝先发泄发泄再说。过了一会,崇祯皇帝静了下来,坐在御凳上。喃喃自语道:“朕还真不敢把他怎样啊!”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王承恩看时机到了,上前轻声说道:“陛下,何不招钟先生前来请教下呢?”

崇祯皇帝的头猛的一抬,盯着王承恩道:“不错,要不是大伴提醒,朕都被气晕了。赶紧招,不,马上摆驾,朕亲自前去。”

基于昨天晚上讲的不方便,钟进卫在吃完饭后就告诉阿奇,让她找人做2个东西:1个是一块大木板,没有大木板的话可以用几块木板拼起来,一面一定要非常光滑。做好后,拨墨上去,把光滑的一面染成全黑sè,这个叫黑板;另外一个是粉笔,就是拿些石灰粉,加水后结成手指这样一根根的就成。

刚吩咐下去,崇祯皇帝就在王承恩的陪同下,心急火燎的来了。钟进卫一听来意,心道果然还是发生了。

钟进卫想了下说道:“陛下,事情已经发生,气,急都已没用。我们先来分析下这个事件引发的后果是什么,然后再来谈怎么解决。”

崇祯皇帝看钟进卫不急不忙,不慌不乱,心里也一下就镇定下来,听从了钟进卫的建议。钟进卫取出中国地图,然后指着东北的地形说道:“陛下请看,以往,女真鞑子主力只要攻打锦州一线,或者想绕过锦州,向前攻击宁远,山海关,就要冒着后方被毛文龙sāo扰的困扰,除非他在后方留够足够的兵力。但女真鞑子一共才多少人,人少就产生不了对山海关,宁远,甚至是锦州的威胁,他们的主力只要出来久了,毛文龙势必就能知晓女真鞑子后方空虚。所以女真主力一直不能离老巢太远,太久,这也就是毛文龙所处部队的牵制作用。这个是战略层面的优势。但现在,这个啥镇。”王承恩在边上补充了下道:“东江镇。”

钟进卫不好意思的冲王承恩笑笑,然后继续道:“就是这个东江镇,是毛文龙一手创立,威望甚高,就这么一下死了,哪怕袁崇焕手眼通天,要想把东江镇的牵制功能重新激发出来,没有足够的时间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他安排替换毛文龙的人的能力更是一个考验。根据我那个时候的历史,东江镇是完了,不但没有牵制的作用,最后还出来几个汉jiān,就是之前跟陛下讲过的那3个,虽然是汉jiān,但能力是有,也就服毛文龙而已,后面的人根本就压不住。”

钟进卫说道这里,停了一下,看看崇祯皇帝认真的在听着,并参考着地图。于是继续说道:“这段期间,皇太极,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出动他的主力进行一次大的战役。据史载,他是绕过了宁锦防线,大概,大概是从遵化那边进来了,并攻击京师。”

王承恩这个时候有了疑问,不由得问道:“奴酋何以知之能从遵化这边打进来,就不怕绕行万里之后,发现遵化这边也是铁板一块,打不下来,惶惶而回,这个时候,大明铁骑一路追杀,还能回去多少人马?”

钟进卫一听,不由的挠了挠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那历史里面,他就是过来了。难道这个历史和我那个历史还是有所出入么?”

崇祯皇帝也不敢肯定建虏会冒大风险攻击遵化,停了停,问钟进卫道:“目前形势,朕该采取何策?”

钟进卫想了想道:“起复孙承宗,替换袁崇焕,袁崇焕目无王法,私杀大将,必须问罪,已防他人仿效,目无朝廷。另外,启用卢象升,接管东江镇。”

崇祯皇帝听了,半响不语。钟进卫就看着崇祯皇帝,过了好一会后,崇祯皇帝说道:“袁崇焕手里握着朕最jīng锐的关宁铁骑,朕要是拿他问罪,万一他倒向建虏,山海关防线大开,建虏就算不绕路,也能直达京师了。附近又没有一支军队能相抗衡。而且,孙承宗乃袁崇焕的恩师,一手提拔袁崇焕上来,按你之意,之前也替袁崇焕隐瞒罪迹,怕是难以接受问罪袁崇焕。”

钟进卫道:“孙承宗,这个老爷子,陛下可以放心,从历史上看,在大是大非上,孙老爷子的立场是坚定的,而且最后也死的壮烈,让人佩服的。”

崇祯皇帝听了不语,过了一会,问王承恩道:“大伴怎么看?”自从知道王承恩陪自己上路后,遇事问王承恩的次数也多起来了。

王承恩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陛下,毛文龙已死,不能复生啊。”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一边是一个可能的历史,其中还有讲不通的地方,另外一边是非常可能出现的情况。崇祯皇帝心里微微一叹,朕不敢冒险啊!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和王承恩的样子,猜到自己的建议可能不会被采纳,不由得有点丧气;不过有一点确实比较奇怪:皇太极真有那么大把握绕行千里后,人疲马倦下,还能有余力对明军百战百胜?以前又不是没有在戚家军和白杆兵身上吃过亏,那可也是硬钉子啊!

崇祯皇帝主意已定,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对钟进卫道:“钟先生,朕也有难言之隐啊,朕得衡量再三才能做出决策。你说的那个卢象升,是个人才么,朕会让大伴查一查。还有什么问题和需要,都尽管开口好了,朕让大伴替你办。朕还有许多奏章要处理,就不打扰先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钟进卫也不好说什么,忽然想起了点什么,赶紧跟崇祯皇帝说:“陛下,虽然可能历史有偏差,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不如派人jǐng告遵化那边?”

崇祯皇帝点点头,然后对王承恩道:“钟先生的提议很好,这件事你安排下去吧。”王承恩一躬身,道:“诺!”

当崇祯皇帝转身走到门边时,钟进卫又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提议,于是,赶紧对着崇祯皇帝道:“陛下,还有个事。”

崇祯皇帝转过来,疑惑的看着钟进卫道:“何事?”

钟进卫道:“陛下如果还是要放过袁崇焕,不追究他的罪责,甚至表扬他的话,不妨以兵部的名义,或者内阁的名义也行,以便将来有个退路,对毛文龙那边也好交代。”

崇祯皇帝听了,眉毛扬了扬,说道:“朕知了。”然后转身走了。王承恩跟着崇祯皇帝出门的时候,心里又给钟进卫一个评语:果然老jiān巨猾。

第八章 担忧

() 这事不能耽搁,从钟进卫处离开后,马上前往文华殿,和内阁商议后,压着内阁,以内阁的名义发出,曰:文龙骄悖,命崇焕安心任事,且嘉谕之;并榜谕东江各岛,咸从宽议;

崇祯皇帝处理完这个事情后,继续处理其他奏章,一直到肚子饿了才想起用膳。在用膳完了之后,按照往常一样,有一段休息时间,可今天崇祯皇帝怎么都休息不好,心静不下来,想想今天的事情,真让人感到憋屈。

忽然,王承恩进来禀报说,前往孙承宗处问询的事情已经传回消息了。崇祯皇帝从躺塌上坐起,说:“速报于朕知。”

王承恩让门边的小太监进来叙述。小太监进来叩头后答道:“陛下,孙承宗派亲信家丁连夜赶到京师,言明袁崇焕在天启三年(1623年),任宁前道,核实辽东副总兵杜应魁冒领军饷后,未经请示,直接正法。”

崇祯皇帝听了,半响不语,王承恩让小太监悄悄的退下了。崇祯皇帝抬头对着王承恩道:“果有此事,被钟先生猜中了,朕有点担心钟先生说的建虏绕道攻击京师的事情会成为现实。”

王承恩相对无语,现在对袁崇焕的回复已经发出去了。而且之前也分析了,动不了袁崇焕啊!

不一会,崇祯皇帝想起什么,问王承恩道:“大伴,jǐng告遵化的事情办了没有?”王承恩躬身道:“陛下,已派出快骑前往传谕。”

崇祯皇帝见已有安排,就不再说了;崇祯皇帝其实知道这时的边军已不堪一战了,就寄希望建虏不要绕道过来了,就算建虏真要绕道攻击,朕已先有jǐng告,希望能坚持,等各地军队集合,灭建虏于遵化之处,至少也能击退之;另则趁建虏主力拖在遵化,再令袁崇焕出锦州奔袭建虏老巢,或有不世奇功。

崇祯皇帝还是觉得有点闷,事情不在掌控中,寄希望于缥缈,实在不能让人安心。于是,就对王承恩说道:“朕随便走走,你陪着朕就可以了,不用惊动别人。”王承恩想,在宫里应该没有关系,于是道:“诺!”

这个时候,钟进卫刚好拿到了黑板和粉笔,刚做好就送过来了。钟进卫让人摆在偏殿zhōng yāng位置,用粉笔随便写了几个字,觉得马马虎虎,还可以了;看到阿奇在一边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于是道:“阿奇,昨天跟你说的上天入地,并不神秘,我解释给你听啊。”

阿奇一听,赶紧点点头,这个,是相当的有兴趣。于是,钟进卫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只飞机,然后在另外一边画了一个地铁的模样,虽然比较丑,但还是有点像。画完之后,对着阿奇说:“这个,是我上天的工具,就是飞机,可以坐好多人,飞到天上去;这个是地铁,里面也可以坐好多人,在地底下行驶,就是飞奔。飞机飞到天上,你能看到云彩上空,就像棉花糖一样,铺满了整个天空。”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掉进来2个侍卫;2个侍卫掉了进来后,很不好意思,互相推着说是他推他的。钟进卫一笑,说道:“你们也想听上天入地啊,那就一起过来听吧。”2个侍卫一听,停止了指责,互相看看,又看向钟进卫,钟进卫向他们招招手,2个侍卫就不再犹豫了,赶紧围了过来。钟进卫道:“你们叫什么名字?”这个时候,2个侍卫已经跟昨天的换班了,虽然还是昨天4个侍卫里面的2个,但钟进卫不认识。2个侍卫赶紧自我介绍了一下,胖一点的叫胡韬,另外一个叫孟建昭,都是京师人。阿奇等他们2个介绍完了,赶紧就打断了他们,直接问钟进卫道:“公子,这个,这个飞鸡有法力么,是哪位饲养的?”

钟进卫一愣,飞机饲养?然后马上明白过来,说道:“是飞机,不是飞鸡。”然后在黑板上面写下了飞机2个字,道:“我来给你们讲讲飞机的原理。”于是,滔滔不绝的开始讲喷气式,被打断,讲浮力,又被打断,讲重力

崇祯皇帝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钟进卫这里来。王承恩在崇祯皇帝后面远远的望见门开着,没见2个侍卫,心道要坏了。崇祯皇帝走近后才发现,以为钟进卫跑了,赶紧进殿来看。

崇祯皇帝一进殿后,才发现钟进卫正吐沫横飞的说着什么,还不时的往边上黑sè的木板上画些东西和写点缺胳膊少腿的字,2个侍卫和一个宫女正聚jīng会神的围着听。于是,心里想到,在讲什么呢?

崇祯皇帝正想上去也听听,这个时候,钟进卫发现了站在后面的崇祯皇帝,赶紧打招呼道:“陛下,您来了啊。”

几个听众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吓的急忙跪倒在地,特别是2个侍卫,小腿还隐约有点抖。

崇祯皇帝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现在发现2个侍卫擅离职守,更是愤怒,正要发作,钟进卫又说话了:“陛下,我一个人闲的无聊,就拉他们来听我讲课,正在讲怎么上天入地呢。”

崇祯皇帝一听,讲怎么上天入地。还会这法,马上就转移了视线,很好奇的道:“上天入地?”王承恩这时悄悄的走进2个侍卫,轻轻的道:“还不快退下。”

2个侍卫赶紧消失,崇祯皇帝现在对钟进卫说的上天入地非常感兴趣,虽然看见2个侍卫退下,也不计较了,只想听听钟进卫怎么说。

于是,听众就变成了崇祯皇帝,王承恩和阿奇(阿奇现在是钟进卫的秘书,理应在身边服侍)。听了老半天,崇祯皇帝才慢慢的明白原来上天入地是怎么回事。不由的有点失望,看来自己是别想能上天入地了。

这个时候,钟进卫也讲的有点累了,就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您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崇祯皇帝一听,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没事,就是随便走走,过来看看先生,是否有什么需要之处。”

钟进卫一听,说道:“陛下,这个是黑板,这是粉笔,用来教学,哦,就是授课很不错,您可以推广。你看,可以写,可以擦掉,哦,忘记黑板擦了,用手也可以擦掉。”对这个,崇祯皇帝的兴趣不是很高,随便吩咐王承恩记下了。犹豫了一会,崇祯皇帝还是对钟进卫道:“朕刚接到孙承宗消息,先生所言确有其事。”

钟进卫听了后,停止了show黑板和粉笔,想了想后,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打算如何应对,是否准备采取什么措施?”

崇祯皇帝沉默了下后,说道:“朕已传jǐng遵化,万一建虏真要绕道攻击,只要遵化坚守住,朕的勤王军队一到,可歼建虏于遵化城下,如建虏逃回辽东,朕派军队尾随追击,给予最大杀伤;同时令关宁铁骑趁建虏主力外出之际,奔袭建虏老巢,给其重重一击,建虏就算逃回,也必元气大伤。先生看此策如何?”崇祯皇帝越说越有信心,不由的语气都高昂了起来。

钟进卫初听之下,觉得很不错。然后再细想了想,眉头就皱了起来,总结了下,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您的这个方案,需要满足几个条件;一是遵化能守住,直到勤王大军赶过来;二是要保证建虏不避开遵化,择薄弱而攻;三是勤王大军有和建虏野战的能力,并能将其击败;这些条件能满足么?”

崇祯皇帝一听,呆了,这,这好像满足不了。这个时候,钟进卫又说了:“陛下,您可以事先布置口袋等着,说不定可以。把全国能打的几只军队事先调过来,埋伏着,等建虏一现身,就立马围殴死他们;”

朕的能打军队,能和建虏野战的军队?除了关宁铁骑,好像,好像没有了啊。崇祯皇帝心里想到这里,不由的额头开始出汗了;

钟进卫在旁边建议了:“陛下,我听闻四川的白杆军是强军,历史上也能和建虏硬碰硬的;可以把他们调过来;另外,京营现在的战斗力如何,是不是能用?”

崇祯皇帝不说话了,半响,才苦笑着对钟进卫道:“朕也不满先生了,如果为了一个不一定的情况,万里之外调遣军队来京师,朕出不起钱啊,。京营也是因为没钱,无法要求这些兵痞子训练,现在别说打建虏,怕是关宁军也能随便把京营打败;这也是朕不敢问罪袁崇焕的原因之一;”

钟进卫无语,他想起来了,前世很多网友就有争论,说明朝就是亡于财,国家没钱,最终导致所有的事情一团糟,从而玩完。钟进卫想了下,记得很多穿越小说都有开金手指赚钱的,应该比较容易,于是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我可能有一些办法,能办陛下赚些钱。”刚说到这里,马上被崇祯皇帝抓住了肩膀。崇祯皇帝欣喜的问道:“真的?”

钟进卫点点头,说道:“陛下,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要想真的解决您的财政问题,关键还是要改革,要革新制度才行,不过需要时间。”

崇祯皇帝点点头,说道:“朕知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朕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天天为这个钱字发愁。对了,你说要当朕的商鞅的,是吧?!”

钟进卫笑笑,点点头,说道:“陛下,放心,我回头就想些法子出来,先救急,再长远。”说到这里,好像话说的太满了,又补充道:“我们一起参谋参谋,一起赚钱。”

阿奇从头到尾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由的对钟进卫崇拜了起来:“公子就是聪明啊,一下就有了办法,说都把陛下说失态了。”

第九章 指点江山

() 钟进卫想了想,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才没多久,不是很了解当前的情况。我想先了解下当前的情况后,再根据后世的经验,给您适当的建议,您看如何?”

崇祯皇帝很高兴,说道:“朕就知道你是一个干实事的人,要是一张口就来,朕还担心纸上谈兵,夸夸其谈而已。”钟进卫一听,不由的也和崇祯皇帝一起笑了笑。

崇祯皇帝笑完,想了想,对钟进卫说:“当前的情况,朕派朕的老师过来给你讲解,王承恩旁听,补充。朕的事情很多,就先去处理事情了,等你有想法了,朕再过来听,可好?”

钟进卫一听,说道:“没问题,陛下去忙好了。我这边有结果了就给您汇报。”崇祯皇帝点头,然后对王承恩说道:“大伴,传诏翰林侍读学士温体仁即刻前来讲解。”王承恩赶紧吩咐下去。

钟进卫看看地图,想起了一个事情,就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这2副地图在今世来说,是稀世奇珍,特别是那副世界地图。但上面注明了我后世的简体文字,现在人看的不方便,而且有的地名,不一样,您看是否按照这个地图重新描绘几份。”

说实话,崇祯皇帝还不是特别重视,但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道:“好,朕命人去办。”钟进卫觉察到崇祯皇帝好像并不重视的态度,于是说道:“陛下,您不要小看了这个地图,以后陛下争霸天下,哦,不,是争霸世界,就如同,如同白天行路,道路曲折坑洼,方向走势了然于胸。而没有这个地图,就如同黑夜摸路,不但走的极慢,还易跌倒。现在很多地方,陛下,您看这里,这里,都还是原始土著居住,上面有黄金,白银,铜铁,各类资源应有尽有;稻米一年3熟,土壤肥沃。现在西方人已经开始探索这片世界,然后大海船,整船整船的黄金,白银往自己国家运。咱大明可不能落后啊!”

崇祯皇帝一听,两眼放光,整船整船的黄金!!崇祯皇帝开始想象不久的将来,派出去的船队凯旋回来,黄金堆满了船舱,连甲板上都堆满了,金光灿灿,最后连船都变成了金sè,多么美好啊,忽然,感觉自己的口水要流出来了,赶紧定了定神,说道:“当真?!”

钟进卫笑着点点头,说道:“陛下,咱大明好像很大,但放在世界的范围内,也不够看的;咱大明境内的黄金要集中起来,怕也有好多,何况外面的大世界呢。”说到这里,发觉了什么,不由的有点懊恼,捶了下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怎么就不是买一份中国矿产资源地图和一份世界矿产资源地图呢,真是可惜,要不,那还要想什么赚钱的方法,直接找到金矿开挖就是。”真是贪心不足,平常人家那会去买矿产资源地图,也没有几个摊贩会傻到进这种地图来卖。

崇祯皇帝也颇觉遗憾,不过遗憾也没办法。崇祯皇帝说道:“朕马上安排此事。”钟进卫在一边补充道:“陛下,比例不能有描错啊,还有,那些海上的小点也不能漏,一个小点,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海岛。”崇祯皇帝点点头,让王承恩小心翼翼的收拾了2副地图,出去安排了。崇祯皇帝虽然还想听钟进卫说说,但还有一堆事情,又是个亲历亲为的xìng格,所以只好也去工作了。

等崇祯皇帝走了后,一旁的阿奇满脸敬佩的对钟进卫说道:“公子,您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啊?”钟进卫在小美女面前,得意洋洋的道:“那是,要论起这个世界,谁懂的最多,那是非我莫属。”**丝开始装b了。

阿奇看钟进卫那神情,就知道他又在美了,也不为意,对着钟进卫道:“公子,您能不能再给奴婢讲讲那外面的世界?”钟进卫问:“外面的世界,你想知道什么?”阿奇有点腼腆,说道:“都可以,奴婢从小在家长大,没有出过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选进宫来了,一只没有出过宫,外面的世界从来没见过。”

钟进卫一听,呆了呆,道:“啊,这样啊,没关系,我给你讲,讲这个世界上很少人都知道的事情给你听,包你开眼界。不过,能不能先给我倒杯水喝喝?”阿奇一听,高兴的给钟进卫去倒水。

钟进卫美美的看着阿奇忙着。心里想这生活也不错!

当王承恩再次过来的时候,带过来了一个文官,年约60岁左右,消瘦的下巴,长着一缕长须,看着挺jīng神的;钟进卫心道:“这就是温体仁啊。被满清拉进jiān臣传的人物。自己在网上看到的资料不知道有没有错误。”温体仁也在打量着钟进卫,在路上的时候,王承恩已经跟温体仁细细的说了这两天的事情,虽然温体仁觉得不可思议,但人活生生的就站在眼前,一看就能看出此人与周围格格不入。不说发型,单站那,对人心态平和,不阿不谀,神态自若,就觉得与众不同。

王承恩给两位分别进行了介绍后,双方就座,钟进卫先开口道:“温大人,麻烦您讲讲现在大明朝的形势,实事求是的讲。”

温体仁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道:“老夫既奉圣上旨意,自然据实告之。”温体仁停了停,理了下思路,马上就说道:“当前本朝最大祸患为东北建虏,攻城略地,实不易挡,辽东基本已丢失,建虏建伪金国,定伪都沈阳,战线在宁远,锦州一线。朝鲜为其藩属,蒙古多个部落为其爪牙,其势难挡。朝廷西南,亦有土司从天启年间造反,至今尚未全部平息,置广东,广西,贵州,云南多个省份糜烂。东南沿海海盗猖獗,迫使朝廷使用禁海之策,目前虽已招安郑芝龙部,但其心难收,群盗四起,四海难平。另,国内天灾不断,陕西,山西干旱已久,赤地千里,间有地震,京师年前九月亦遭地震。江浙海宁,萧山大风雨,海溢溺人畜伤,庄稼毁坏无数。各地蟊贼纷起,尤以陕西为最。”温体仁说话的时候,王承恩不停的在给温体仁打眼sè,意思是别说太重了,留点面子;温体仁视而不见,故意往重里说,把去年发生的事情也一并说着,像都是一起发生的事情一样,就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本事能解朝廷之困。

钟进卫认真的听着,结合自己的了解想着。看温体仁不说话了,就问道:“没了?”温体仁不语,手捋长须,微点头。钟进卫于是站起来,走到黑板前面,然后又回头问阿奇道:“阿奇,有抹布么?”温体仁和王承恩都有点不解,看着钟进卫。阿奇一看焦点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稍微有点慌,忙道:“公子,稍等。”去偏殿里间拿来一块抹布出来,问钟进卫道:“公子,这个可以么?”是块丝绸,钟进卫道:“可以。”然后接过抹布把黑板上之前画上的东西都抹去了。重新画了一个大致的中国地图,然后把温体仁说的情况一一标注上去。虽然钟进卫的字缺胳膊少腿,还写的很难看,但温体仁也能猜到是什么,感觉整个全国形势一目了然。

钟进卫写完后,转头对温体仁说道:“温大人,是这样么?”温体仁回道:“大致如此。”钟进卫笑笑,然后说道:“温大人怕是还有一点没有说吧?”

温体仁一怔,道:“还有何处未说?”

钟进卫微微一笑,说道:“吏治,京师和地方,都已糜烂。套用南宋岳飞岳武穆的话,现在大部分是文臣爱钱,武将怕死的地步了吧。”然后转身在黑板空白处写下了大大的几个字:文臣爱钱,武将惜死。温体仁一怔,无语,他前面说的哪些其实都是表象,自己最担心的这个问题隐藏在心里没有说,因为说这个会得罪所有同僚。没想被钟进卫直接说了出来了。王承恩在旁边心里暗暗有点恼火,这么直白,让崇祯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啊。不过,王承恩心里也有点佩服一语中的。

钟进卫转头看着黑板,开始思量,这些就是救亡明朝需要克服的困难了,问题都摆这里了,怎么解决?思考了一会,在文臣爱钱,武将惜死这句话上加了2个不字;然后转头对温体仁和王承恩道:“这就是我们要帮陛下解决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天下太平矣!”

王承恩听了嘀咕道:“现在哪能找得到这样的呢?!”

不小心被钟进卫听到了,钟进卫笑笑,说道:“嗨,还真不巧,我刚好知道有这样的人。”王承恩问道:“谁?”

钟进卫看看温体仁,发现温体仁也在看他。于是,朝温体仁笑笑,说道:“文臣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温体仁和王承恩都一怔,彼此对视了下,然后温体仁道:“老夫不敢当。”

钟进卫道:“没啥不好意思的,历史告诉我的。武将的代表是卢象升,每战身为士卒,勇不可挡。最后jiān臣所害,战死沙场。”王承恩听了,心里暗暗道:这人是钟先生第二次提了,看来真要重视,今天的谈话内容一定得一字不漏的禀告陛下。”

温体仁说话了:“就算有,才2人,人力有时而穷,如何解决?”说完,眼神炯炯有神的看向钟进卫,像是想一下看出钟进卫心中的答案。

第十章 遇刺

() 钟进卫笑笑,然后说道:“这个问题,前世今生,我都有思考过。借签历史,还是有方法解决的,不过说的还是容易,真做起来还是会有很多困难。”

王承恩和温体仁都不语,静静的看着钟进卫,等待着下文。钟进卫继续道:“现在大明的问题很多,如果说要从根本开始治理,可能没等治出成效,就已不可收拾了。但也不能发生什么就对付什么,感冒咳嗽还有多种原因引起,如果不对症下药,只会越来越糟,历史上其实就是这样过的,十多年后大明就亡国了。”

温体仁之前没有听过这个,一听之下,马上站起来,喝道:“休得胡言!”反倒王承恩已经见怪不怪了,站起来安慰温体仁。钟进卫其实知道自己语出惊人,但如果不说,怕有些重药反而没人敢下,不如就照实说了,反正在崇祯皇帝面前都已经说过多次了,怕啥。

等温体仁静下来之后,钟进卫道:“温大人,请听我继续说,我们主要是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在意问题是很严重,还是非常严重的讨论。目前大明朝的情况,温大人都已经有说过了,现在我来说说我认为的解决的方法。现在的情况其实还是一个好时候,忠臣良将还有不少。辽东建虏问题,我认为应该启用孙承宗代替袁崇焕,主管山海关,宁远,锦州方向战事,以步兵,骑兵为主,稳步推进,但也不是说一定是要筑城推进法,成本太高;另外东江镇自成体系,以卢象升为帅,和山海关并重,以水兵,骑兵为主,sāo扰侵袭为要。双管齐下,建虏战略纵深太小,退无可退,人数太少,损失一个是一个;孙承宗稳重,卢象升勇猛,刚柔并济,建虏不足为患。”

钟进卫说到这里,看看面前的2个,王承恩似有所获,但温体仁微微点头却又摇头;钟进卫笑着说道:“温大人,等我讲完全部再评论。”温体仁道:“善!”

钟进卫于是继续说道:“抽调部分关宁铁骑前往西北灾区平叛,我推荐曹文昭,以千钧之力击之,苍鹰搏兔,不让贼寇有丝毫喘息还手之力,把贼寇所带来的破坏减小到最低;同时另谴文臣,押粮草赈灾同时跟进,这个人我推荐洪承畴,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击杀带头贼寇,断绝滋生贼寇土壤。西北地区灾害引起的动乱不说指rì可平,至少不再为祸。”

钟进卫说到这里,在黑板上,把手指到大明西南,然后道:“西南土司之乱,难点在于地形交通,对我汉人而言很难适应。所以,这里也推荐一个历史上有名的民族女英雄秦良玉,她所带的白竿军就是一支jīng良的山地作战部队,重用此人当可平定西南。”说完西南后,大家都把目光转到了大明东南。钟进卫继续讲解:“至于大明东南沿海的海贼,除目前招安郑芝龙以盗制盗之外,最要紧的是集合船匠,打造舰队,勤加训练,争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着东南西北都讲完了,温体仁捋了捋长须,问道:“都完了?”钟进卫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当然没有,最重要的还没有讲呢,这些只是暂时之策而已。”说着钟进卫用手圈里下黑板上的“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然后道:“这个,才是最关键的,也是最难的。怎么整人。”说完,钟进卫看看温体仁,笑着说道:“温大人,这个要靠您,因为您拿手的是这个。”温体仁哭笑不得,这是夸奖呢还是讽刺啊!

钟进卫严肃了下脸sè,郑重的说道:“一切还要看陛下的决心,看是否有打破祖制的勇气,抵抗住改革过程带来的压力。祖制里面很多东西到现在已经不合时宜了。比如军队卫所制,税收制度,官员制度等等。如果陛下有打破瓶瓶罐罐,推倒一切重来的决心,当能让大明中兴,并能屹立在世界之巅,真正做到万国来朝。”这个,钟进卫还真不是随便吹的,只要有合理的制度,以大明的人力物力,那是小小的英格兰,西班牙之类的可以比的。

钟进卫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其实现在一切都是本朝开国的时候就埋下了祸根,一会我再给你们分析分析,现在先休息一会。”温体仁可真愣了,如此说本朝太祖,真是不要命了啊。想劝下,看看钟进卫,好像没事的样子;看看王承恩,好像也不以为意的样子,只好闷在心里不说了;

温体仁站起来,踱步到黑板前,拿起粉笔看看,再试着在黑板上写写,很别扭,但写字还是没问题,之前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黑板,粉笔对教学的好处,读过书的,特别是当过老师,就对这个很敏感。(崇祯皇帝不怎么在意,是因为他的教学不是以老师为中心,而是以他为中心,一对一的教导,又是有钱的主,那会在意几个纸笔钱,黑板,粉笔的功能自然就不敏感了。)

王承恩倒是坐那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自个脚前面的一块地方,显然是出神了。其实他正在回忆钟进卫的讲话,努力记住每个词,不容易啊,钟进卫这个现代人说的很多词,以前没听过,很新鲜,却又易于理解。

钟进卫呢,和前世大部分人一样,有个手机综合症,不摸手机手痒。在休息的时候,又把手机拿了出来,想看看能不能开机。不料,一按之下,屏幕亮了起来,然后就是一股熟悉的开机铃声响起。钟进卫兴奋的“耶”了一下。

其他人也马上被钟进卫手中的动静吸引了,温体仁走了过来,王承恩抬头看了过来,连伺候在最边上的阿奇也悄悄的往钟进卫这边挪了几步。

手机其实没怎么进水,放钟进卫裤兜里的,钟进卫掉水里后就马上上岸的,上来岸后手机就被搜了出来。放了一天多,在干燥的北方,又是六月炎热天气,水分早就yīn干了。

钟进卫熟练的玩了玩。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打开手机上的照片夹,发现自己照的好多照片里带着时代的特征,再一看,真想骂自己,穿越前怎么不充下电呢,现在显示只有一格电了。于是,赶紧对王承恩说:“赶紧叫陛下过来,就说手机能用了,赶紧过来看后世的东西,要不就不能看了,永远看不了了。”王承恩眨眨眼睛,要不能看了?

钟进卫急着说道:“手机就只有一格电了,真笨,就是要没能量了。~~~,就是要没法力了。”这些,王承恩听懂了,转身赶紧就跑出去了。2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是不是钟进卫去见崇祯皇帝会更合理点,要是以前,那个臣子说,那谁,去把皇帝给叫来见我,那真是嫌命长了。

钟进卫看王承恩跑出去了,就赶紧把手机先关机了,用一点少一点啊。温体仁在旁边问:“此乃何物?如此匆忙,还敢让陛下过来见你?”

钟进卫一听,才意识到好像自己有点没注意,每次都是崇祯皇帝自己跑过来见的,还习惯了,这个好像明显不符合礼仪。想到这里,不由得尴尬的笑笑。赶紧给温体仁解释这是啥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

建极殿(清改为保和殿),居中向后,高居三躔白玉石栏杆之上与乾清门相对者,云台门,两旁向后者,东曰后左门,西曰后右门,即云台左右门,亦名“平台”。群臣肃立,崇祯皇帝坐在那里,在共商国事。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看到王承恩匆匆走了过来。知道他肯定有急事才来打扰,而且肯定是有关钟进卫的。不由的心里有点紧张,立刻就诏王承恩上前。

王承恩上前悄悄的说了手机的事情,并言明钟进卫说手机法力不多了,请陛下尽快前去一观。崇祯皇帝一听,当即就撇下了群臣,匆匆走了。议事的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也没说散伙,只好待那,三五个一群,小声的开始窃窃私语。

崇祯皇帝一到,温体仁就退到一边,刚想跪下行礼,崇祯皇帝一挥手,说:“爱卿不必多礼。”然后就不管温体仁了,直接问钟进卫道:“手机可用,拿来朕看看。”

于是,钟进卫打开手机后,给了崇祯皇帝。崇祯皇帝一边看着手机的启动,一边还把手机翻过来看看背面,又翻回去。开机完成后,崇祯皇帝看看,也不敢动,就用眼神示意钟进卫。

钟进卫从崇祯皇帝手里重新接回手机,然后打开照片夹,给崇祯皇帝展示照片,给他介绍高楼大厦,飞机,以及从飞机上拍的云彩照片,高山峻岭(飞机飞稳后偷偷开机拍的)等等。崇祯皇帝非常好奇的盯着手机画面;忽然,指着一个画面道:“人会飞?”王承恩和温体仁一听,很好奇,把脖子伸的长长的,希望能看到一点。

钟进卫一看,不好意思说的:“这个不是,是电影,就是唱戏的,钢铁侠,假的。”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阿奇一声尖叫:“小心!”抬头一看,崇祯皇帝背后,一个年老的内侍,正拿着把闪着蓝光的匕首,刺向崇祯皇帝的背后。在电光火石间,钟进卫猛的一推崇祯皇帝。匕首刺破崇祯皇帝左手的袖子,刺到了钟进卫的右手臂上面。

第十一章 昏迷

() 那个年老的内侍一看刺错了人,微微一愣,就在这时,在求生本能的刺激下,钟进卫左手捏拳猛的打到了那个年老内侍的脸上,集钟进卫全身之力打过去的一拳,可不得了,顿时,年老侍卫的鼻子塌进去了一块,脸上像被堵住的下水道,不断的有鲜血从鼻孔和嘴角中流出来;同时头往后一仰,摔倒下去,顺带着匕首也从钟进卫的右手臂上抽了出来;

钟进卫一下感觉又麻又疼,疼的是左手,麻的是右手,就是被匕首刺中的地方;低头看看,被匕首刺中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嘴上刚想爆句国骂的,头一晕,软倒到地上了。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反应过来了,王承恩一个箭步窜到崇祯皇帝的前面,拿着佛尘,摆开防御架势,护住了崇祯皇帝;温体仁也不慢,一边喊着“抓刺客”,一边跑过去扶被钟进卫推倒的崇祯皇帝;门口的胡韬和孟建昭跳进殿里,抽刀砍向地上的年老内侍。

崇祯皇帝透过王承恩的身子看到2个侍卫的刀砍向刺客,忙喊道:“朕要活的。”2个侍卫一听崇祯皇帝吩咐,下劈的过程中手腕一翻,改为了刀背砍下去。

年老内侍一看刺杀失败,自己还要被活捉,知道没什么好下场的,用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肚子。

说时迟,那时快,孟建昭的刀先到了,砍的就是刺客拿匕首的右手,右手被刀背狠狠的一砍,拿捏不住,匕首掉了下去。但在掉下的过程中,年老内侍本身的速度和孟建昭刀砍的速度叠加,加上匕首的锋利,还是刺破了年老内侍的一层皮。

眨眼间,刺客被孟建昭和胡韬擒住了,胡韬顺带着一脚把掉地上的匕首踢的远远的;这个时候,崇祯皇帝也已在温体仁帮忙下站了起来,检查下自己的情况,发现除了左手的袖子破了之外,就是跌倒的时候,手臂隐隐有点疼而已。正要说话,就听到阿奇在喊:“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崇祯皇帝一看,赏赐给钟进卫的宫女阿奇,这个时候已经跑过来,扶着钟进卫了。

阿奇看钟进卫已经昏迷了,吓得有点乱了,刚又想喊钟进卫,忽然看到了钟进卫的右手臂上的伤势,已经肿成大馒头了。于是把钟进卫抱在怀里,抬起了钟进卫的右手臂,说道:“有毒。”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带着2个小弟都围了过来,看到钟进卫肿起的右手臂,赶紧喊道:“快传御医。”

一旁的温体仁看了,把胡韬叫了过来,说道:“快给伤口破血。”胡韬赶紧用刀在钟进卫肿起的手臂上割了一个口子,然后用双手挤,只见一股黑血挤了出来,还伴着一股腥臭。

这时,就听到那个刺客发出“哈哈”的笑声,大家都不由的抬头向他看去。那个年老内侍看到在场的人都向他看过来,得意的笑道:“我匕首上的毒,见血封喉,你们是白忙活的,哈哈哈,可惜,不能拉皇帝垫背。”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断了,鼻孔,嘴巴里流出了黑血,头一歪,死了。

崇祯皇帝忽然一阵后怕,要不是钟进卫的话,现在铁定自己已经驾崩了。

胡韬挤了很多黑血,在血的颜sè变红的时候,御医赶到了。又是见驾又是救人,忙成了一团;崇祯皇帝在王承恩和温体仁的劝说下,移驾它处,临行前,命令东厂调查刺客之事,御医务必救活钟进卫。

在听闻崇祯皇帝遇刺之后,后宫娘娘们跑来慰问,内阁大臣们跑来探视,宫里是好一片热闹。钟进卫这个人也随之传了开来。

崇祯皇帝在摆平一切慰问探访之后,独自思索了一会,然后问还留身边陪伴的王承恩道:“钟进卫之事已藏之不住。其所言之本朝在10多年后灭亡,朕是亡国zhi君,有多少人知道?”

王承恩回忆了下,说道:“陛下,应该就只有陛下您,奴才和温体仁,温大人知道,还有赐给钟进卫的宫女阿奇也知道。”王承恩说完有点怕怕,是不是要灭口啊。

崇祯皇帝掂量了会,说道:“大伴前去jǐng告阿奇,最好烂在肚子里。另外,诏温体仁见驾。”王承恩正要转身前去办事,崇祯皇帝又把他给叫住了,问道:“大伴,你把钟先生和温体仁见面的详情细细说给朕知。”

王承恩一听,道:“陛下,奴才一下忘记了,正想跟您禀告此事。”然后,王承恩一边回忆,一边说,能历史留名的都是人才,记忆不错,基本上一字不漏的都给崇祯皇帝复述了。

崇祯皇帝听完后,也不说话,静静的坐着,大概过了很久后,才问王承恩道:“大伴,你是怎么想的?”

王承恩早就知道崇祯皇帝会问他,早就准备好了,说道:“陛下,奴才以为,如若钟先生确实来自后世,虽口出大言,然其言可信,其策可用。”

崇祯皇帝听了,说道:“善,钟先生所说人物,除孙承宗之外,卢象升,曹文昭,秦良玉,洪承畴的资料拿来给朕过目。”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钟先生所言之解决根本之法尚未细说,如有不幸,朕之失啊。”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又给王承恩命令道:“传旨给御医,钟进卫有救驾之功,务必救活,如有差错,必不轻饶!去吧。”王承恩躬身领命而去。

一会儿,温体仁在殿外奉旨觐见。

待温体仁见驾完毕后,崇祯皇帝赐座,然后对温体仁道:“今rì多亏温爱卿护驾有功。”温体仁一听,离座躬身道:“微臣不敢,让陛下受惊了。”客套完了之后,崇祯皇帝就直接问了:“温爱卿,钟进卫之来历卿已知之,今rì对话,卿以为如何?”

温体仁早在接到崇祯皇帝传旨召见的时候,就猜到了崇祯皇帝召见的目的,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心里早就有谱了。他起身回答道:“陛下,微臣以为,钟进卫口出狂言,夸大其辞,哗众取宠。然则针砭时弊,所献之策颇有可取之处。”

崇祯皇帝一听,“噢”了一下,然后道:“何以见得?”

温体仁道:“陛下,那钟进卫道本朝只有10多年之天命,微臣以为其有夸大其辞,哗众取宠之嫌。然则当前朝廷之困境,钟进卫所献之方略听之有理,何人,授何事,娓娓而谈,微臣虽不熟其所举荐之人,但见其言,加其之来历,微臣以为八成可信。”真是老jiān巨猾啊,崇祯皇帝还没有说,他先表示你崇祯皇帝要当wang国之君,这个我根本就不信的。然后钟进卫话语中举荐的人,他是相信的,这个对他太有利了,因为在钟进卫举荐的人里面,他自己也在啊,听那意思是在朝中当崇祯的最佳助手人选,那不就是首辅么!这要是否认了就是傻冒了。反正是钟进卫说的。

崇祯皇帝微微颌首,说道:“温爱卿真知灼见,不愧朕之股肱。”崇祯皇帝夸了夸后,又说道:“钟进卫之狂言乱语,爱卿就不用再说出去了,对他不好。”

温体仁低着头,眼角带着一丝笑,回道:“诺!”

崇祯皇帝看温体仁理会了他的意思,就说道:“今天爱卿也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钟进卫之策朕会考虑的。”温体仁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躬身辞君而去。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崇祯皇帝看看天sè,惦记关系自己安全的刺客问题,就传诏东厂提督曹化淳。(曹化淳在历史上是崇祯二年七月才执掌东厂的,这里小说需要,就稍微提前了点。)

曹化淳执掌东厂才没多久,就遇到了宫中刺杀皇帝的大事,刺客还是一个内侍,算了倒了八辈子霉了。听闻崇祯皇帝传诏,急忙满头大汗的前去报到;

崇祯皇帝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曹化淳,带着一丝怒意说道:“朕提拔你为东厂提督,是信你的忠心,能力。但转眼就有人来刺杀朕,而你没有死后察觉,太让朕失望了。”

曹化淳伏在地上,汗如泉涌,磕头道:“陛下,奴才知罪。”他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跟崇祯皇帝顶牛,说自己才刚执掌东厂,都还没坐热呢,那有那么快反应的,要这样说,那是找死。

其实崇祯皇帝也知道这事其实还不能都赖到曹化淳的头上,主要也只是想吓吓他,让他能够用心做事,现在看曹化淳的态度可以,就稍微压抑了点怒气,问道:“刺客情况调查清楚了没有?”

曹化淳回答道:“陛下,现已查清刺客名王横伍,在天启朝时任御马监监丞,其间因不小心坏了先皇心爱之木车,本被处死,被魏忠贤保下,杖责五十,贬为直殿监典簿,负责偏殿的地面清洁。搜其住处,在其隐蔽处搜得魏忠贤灵牌一个,毒药一瓶。故奴才以为其因陛下处置魏忠贤而怀恨在心,寻机刺杀。”说完,从怀里掏出了2个物件,摆给崇祯皇帝看。

崇祯皇帝一看,确实是灵牌和药瓶,皱眉问道:“可有同党?”

曹化淳一磕头道:“奴才正在追查当中。”

崇祯皇帝道:“限你三rì之内给朕答案,退下。”

曹化淳刚退下,御医前来求见。崇祯皇帝一听就知道钟进卫的事可能有个结果,不觉有点惶恐,如此毒药下,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于是,赶紧召见。

第十二章 传言

() 御医姓黄,名东祷,善解毒疗养。进来后跪倒行礼。

崇祯皇帝也不废话,直接问跪在地上的黄御医道:“钟进卫伤势如何?”

黄御医道:“回禀陛下,钟进卫的右手臂的伤势不重,未伤到筋骨。麻烦之处为匕首有剧毒。”

崇祯皇帝心道,这不废话么,谁都知道的事情。于是追问道:“如何?”

黄御医面露疑惑之sè,道:“陛下,此毒已查明为污毒封喉虫之毒,此虫常年长于西域最为污秽腥臭之地,极其罕见,人中其毒,不过片刻即能夺人xìng命,厉害非常。不过幸亏刚中毒之后,由侍卫放血挤毒,但如果换作一般人等,恐仍难逃一死,但微臣很觉奇怪,钟进卫或许天赋异禀,此毒对其影响没有微臣想象之厉害。目前人在昏迷之中,不过已无生命之忧。”

黄御医不知道的是,钟进卫那个时代,生活在地沟油的包围之中,经过其它类似三聚氢胺啥的浇灌培育,还有各种疫苗之类的防治,身体的抵抗力已非此时的人可比。后世甚至有个笑话说这个事情:说如果地球上发生生化危机的话,最后幸存的一定是天朝人。

崇祯皇帝一听黄御医说钟进卫已无xìng命之忧,不由得松了口气,于是,说道:“爱卿辛苦了,可知钟进卫几时可醒?”

黄御医思考片刻,面露难sè道:“陛下,微臣委实不知,此等奇事,微臣也为第一次见,实难有把握何时能醒,微臣不敢胡言乱语来欺君。”

崇祯皇帝心想,昏迷个几天应该就差不多的吧,这御医不敢乱说是怕担责任,怕说错了朕治其罪。也罢,朕就等个几天好了。于是,就让黄御医退下了。

再说温体仁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回家了,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让打扰,然后提笔把今天钟进卫说的话都详详细细的记录了下来,并按钟进卫的样子描出全国大致地形和几个省份,把事项都标注了上去。最后挂在一侧墙上,搬把椅子坐在前面,细细的观详着。

温体仁其实一直胸有大志,明末政治的**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也并不认可万历年间张居正首辅的改革措施,特别是一条鞭法,他认为一条鞭法表面让国库税收增加,但实际上是涸泽而渔,并不是说一条鞭法是狠刮老百姓,而是下面执行的官员借着一条鞭法,在百姓兑换白银交税的过程中,百般搜刮,原先百姓丰年能缓口气的,也被官吏刮的要卖儿卖女,从而导致民不聊生,所以,他认为本朝当前最大的危机是吏治危机,如果不解决吏治问题,任何改革都是纸上谈兵,落不到真正实处。

温体仁同为文官出身,周围的同僚基本上都是夸夸其谈之辈,索贿刮地皮很有一套,解决事情的能力却只会停留在嘴皮上。虽然温体仁自己严格要求自己,不贪不贿,生活清贫,想做实事,却受限于环境,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唯有自己努力往上爬,到首辅的位置上,才有实力来进行整顿吏治,实现心中的抱负。

温体仁也不屑于和那些夸夸其谈的同僚联合结党往上爬,只能自己默默奋斗,虽说处境会比结党更艰难,但他也知圣上会喜欢这点。所以无同党也无所畏惧。但今天他看到了一丝改变。

钟进卫的出现,首先影响了崇祯皇帝,而后崇祯皇帝来找他给钟进卫讲解,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和钟进卫的关系融洽,并不会受到崇祯皇帝的猜忌,更让自己感到兴奋的是钟进卫也明确提出吏治问题,是个同道中人,最后,最最关键的是王承恩曾说钟进卫对做官不感兴趣,所以和自己的利益冲突极小,是个值得合作的对象。但可惜的是,现在因为救驾而被刺客刺中,想起那把闪着蓝光的匕首,心里就不由得为那个年轻人担心啊。

温体仁坐椅子上在默默的想着,值得最后看不清楚了才发觉天sè已晚。打开书房的们,望着皇宫的方向,心里默默的说:年轻人啊,千万要挺住。

京师,醉仙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这里的酒是东家的独门秘诀,闻之千里飘香,入喉辛辣,为京师一绝。大堂的小二正在忙着招呼客人,这时,从大门处走进一个人,不惑之年,衣料考究,配着额下长须,显得俊朗非常。一进门,就喊小二道:“小二,带老夫前往吕洞宾(乃包间名)。”

小二一听有人招呼,忙走过去道:“客观,不巧,吕洞宾已由人包了,客官是否另外”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打断了,道:“休得废话,那人乃老夫好友,前头带路。”

小二一听,面陪笑容,赶紧带路,免得再被训。

来到吕洞宾处,掀开门帘,见老友正在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一个二八年华的歌姬唱当下流行的小曲。于是进去拱手道:“高兄好雅兴!”

那座位上喝酒的一见,忙也站起来说:“贤弟迟到,该罚三杯,来来来,这里坐。”

双方客气一番,就座完毕后,东主随手丢了块小碎银,让歌姬闲杂人等退出了包间。

这次酒席的东主姓高,名捷,来客姓袁,名弘勋,皆为督察院御史。只见高捷开口说话道:“贤弟,我听闻宫中传闻,有一人,突然半空现身在陛下面前,皆曰仙人。子不语怪力乱神,某瞧宫中阉人无事生非,制造谣言,怕是又要兴风作浪,阉党重起,我准备以此为契机,写奏章,上告陛下,给阉党再来个重重一拳。”

袁弘勋一听,看看四周,其实四周哪有什么人,然后神秘的对高捷说道:“高兄,你没听说下午之事?”

高捷一听,就知道有啥重要八卦,忙道:“何事?辽东又吃败仗了?”

这是那跟那啊,虽然辽东是常吃败仗,但也不至于如此惊弓之鸟吧。于是,袁弘勋说道:“非也,非也。宫中传闻确有其事,今天下午陛下遇刺,全凭那个仙人相救,才没让刺客得逞。”

“什么,竟有此事?何人胆敢行刺陛下?”高捷一听,激动的跳了起来。

袁弘勋一见,忙让他静下来,道:“据说是一个内侍所为,手持带毒匕首从陛后行刺,全靠那人舍身挡刀,陛下才安然无恙。”

高捷一怔,然后喃喃道:“难不成真是有仙人下凡相助大明,太子才刚生下,陛下要有不测,主少国疑,非大明之福。”

袁弘勋道:“高兄的奏章还是先不要写了,看看形势再说为好。”

高捷朝袁弘勋拱拱手道:“多亏贤弟提醒,为兄险些犯错,来,敬贤弟一杯。”两人刚准备拿起酒杯,就听到门外有动静,于是,袁弘勋喝道:“门外何人?”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道:“客观,小得给您上菜来了。”然后帘子掀起,果然是个上菜的小二,于是,就没有再言语。之后,也没有再谈此事,喝酒尽兴后各归各家。

话说小二上完菜回到楼下,墨迹在掌柜那,忍不住问掌柜道:“掌柜的,吕洞宾房那客人是干嘛的?”

掌柜的一瞄小二,道:“打听这干啥,你只管伺候好便是,伺候不好,我也救不了你,人家可是朝廷御史。”

小二讪讪的赔笑道:“那是,那是。”

夜晚,小二躺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他媳妇不乐意了,说道:“干嘛呢,翻来覆去的,还让不让我睡觉了,是不是惦记着外面那个相好的了?”

小二一听,侧过身子,对着他媳妇说:“哪门子的事,不要乱说。”训完之后,紧接着,他对他老婆神秘的说:“你相信神仙么?”

“废话,前个rì子我还去烧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婆对他的话感到很莫名其妙。

小二听了也不以为意,压低声音对他老婆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女人对八卦天生的好奇,一听有八卦,马上就来了jīng神了,说道:“好,没问题,老娘这嘴巴是出了名的紧。”

小二撇撇嘴,不过肚子里实在憋不住,就跟他老婆分享了。说道:“今天在店里有2个朝廷官员,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被我不小心听到了。”

小二老婆的好奇心指数一下涨到最大。忙问道:“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快,说说。”

这个时候,小二反而不急了,很享受的样子,说道:“说了你也可能不信,还是不说了吧。”

他老婆急了,摇着小二道:“相公,好相公,你这话说了一半,把妾身的瘾给吊在空中,难受死了,快快说出来吧。”

小二很得意,说道:“想想还是不说了吧,我不好乱嚼舌头。”

小二老婆怒了,伸手一拧小二的肚皮,道:“说是不说?”有的时候,人就是贱,小二赶紧求饶,然后对他老婆说:“娘子,为夫今天在店里听到2个朝廷官员在说,宫里出现一个神仙,出手就把一个刺杀圣上的刺客给灭了,救了陛下一命,听说是上天派下来相助陛下的。”

小二老婆一听,惊讶道:“真的出现神仙了?还救了圣上?”

小二一听不高兴了,说道:“不相信就算了,睡觉。”小二老婆又缠了上去,于是,两口子对于这个事情的深一步探讨开始继续。

第十三章 辽东

() 第二天,宫中崇祯皇帝遇刺的消息开始传到百姓中间了,京城的中心话题一下被吸引到这个上面。不管男女,凡人都有个八卦心,京师百姓,官吏,三教九流的开始交流自己听到的消息和看法。

有2个说法比较主流,有鼻子有眼的,还很玄乎。一个据说是宫中侍卫处传出来的,说是某天半空出来出现一个人,掉到了御花园的池子里,以前能上天入地,腾云驾雾,但触犯了天条,被天帝收了法术,贬到凡间重新进行修炼,因为陛下那天子之身,故其找上天子,借天子之气进行修炼,事半功倍,恰好算到陛下有难,故此出手相救。

还有一个在妇女之间传的比较广,据说是钦天监的官员传出来的,天启年间妖人出世,京师的王恭厂大,大明的旱灾,地震等等都是妖**乱人间引起的,太祖眼见大明朝被妖人闹的太不象话,于是上奏天庭,特派仙人下凡前来相助陛下降妖伏魔,中兴大明。那天,陛下在御花园,心有感应,抬头看天的时候,天上飘下一朵五彩霞云,云上站着一个神仙,神仙对圣上说陛下有难,特奉太祖之命,前来相助,然后眨眼就掐算出有个妖人躲在宫中想害圣上,用手一指,那个妖人就显形了,原来是个老鼠jīng啊。

到最后,越传越玄乎,没谱了。

崇祯皇帝正在批奏折,刚批完一叠,抬头转转脖子,发现王承恩手里又拿着一个本子过来,就问道:“大伴手里拿的是何处的奏章?”

王承恩回道:“陛下,此乃钟进卫所言及人物的资料。”

崇祯皇帝一听,忙道:“速速呈上来朕观。”王承恩几步走到崇祯身边,递给了他。

崇祯皇帝,马上把其他奏折放到一边,细细的看起了王承恩递上来的本子。只见上面介绍道:

卢象升,字建斗,号九台,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天启二年进士,户部主事,擢员外郎,现任大名府知府,据闻爱读兵书,喜骑shè。

曹文诏,山西大同人,在辽东从军,善长矛,勇冠三军,积功升至游击。非辽东出身,甚受排挤,现仍在袁崇焕手下。

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福建泉州府南安县二十七都英山霞美乡人,万历四十四年,为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初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天启二年,擢升浙江提学佥事,天启四年,升迁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天启七年,升陕西督粮道参政,今年4月,固原盗攻耀州,令官兵乡勇击溃之并追斩二百余首级。

秦良玉,字贞素,四川忠州人,夫马千乘,万历四十一年冤死狱中,按土司夫死子袭,子幼则妻袭之制,秦良玉袭任石砫宣抚使。天启元年四月,镇守山海关,屡败建虏,熹宗御赐“忠义可嘉”匾额,并赐良玉诰命夫人,进二品服,后西南平贼中多次立功,授都督佥事,充总兵官。平定松潘之乱后,镇守四川。

崇祯皇帝看完之后,久久不语,然后对王承恩道:“这几人,该是挽危救难之士,只是此前已定下不动袁崇焕,故卢象升,曹文诏现不动,朕久闻秦良玉为女中豪杰,闻名不如见面。传旨:招秦良玉,洪承畴进京面圣。”

王承恩领旨,但想起一事,于是对崇祯皇帝道:“陛下,钟进卫曾言建虏绕道从遵化侵袭京师,建言招秦良玉摔其白竿军进京防御,此次秦良玉进京面圣是否需要其带兵进京?”

崇祯皇帝想想入不敷出的国库,叹了口气,说道:“带兵之事,暂缓之。”王承恩一听崇祯皇帝叹气,就知道还是银子的事,也就不再多说了。

东北沈阳,崇政殿中,皇太极和三大贝勒,四小贝勒正在议事。这些年头,不但明朝遭遇天灾,后金也是天灾连连,这不,rì子难过,几个大佬正在讨论是否去隔壁邻居那打打秋风。这个说明朝富裕,抢明朝的没错;那个反对说,明朝的宁锦防线太硬了,过去可能会崩坏了牙口,何况后面还有一个趁机打秋风的牛皮糖,行不通。另外一个就说直接去把牛皮糖干掉得了。又有人反对了,说牛皮糖那比咱大金还要穷,过去打他是亏本的买卖,何况那位牛皮糖从来不和咱大金正面干仗,过去的人多了,牛皮糖就往岛上缩,让大金有力无处使。收买他吧,口头应付,钱照收,该抢大金的还是照旧抢。讨论来讨论去就没有一个满意的方法。

就在大家准备散会的时候,二等总兵官佟养xìng屁颠屁颠的跑进来,贝勒多铎对汉人最不待见,人又沉不住气,一见佟养xìng这个汉人,虽然他自己称是满人,未经允许跑进来,脸就沉下来了,也不管皇太极在座,直接就骂开了:“你这狗奴才,没见主子在议事,是不是活腻了要试试俺腰中刀锋利否?”

佟养xìng本来挺高兴的,想向皇太极邀功,就跑进来了,听多铎这么一骂,吓了一大跳,赶紧趴地上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有天大喜讯报告。”

皇太极也无意为了一条狗而责怪多铎,听佟养xìng说天大喜讯,就说道:“好歹也是大金的总兵官了,起来回话,是何喜讯让你如此失态?”

佟养xìng磕了个头,才起来说道:“奴才派往皮岛的细作送回一个消息说,明朝蓟辽督师袁崇焕于六月初五斩杀了皮岛总兵官毛文龙。”

“什么?”多铎一听就沉不住气了,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你再说一次。”

佟养xìng极怕多铎,一看多铎发话,吓了一跳,于是,又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遍。

皇太极一听,喜出望外,马上站起来走到佟养xìng面前道:“此事可有核实?”

佟养xìng一看皇太极走到面前来问话,不敢与之并站,忙又跪了下来,回道:“奴才初始也不敢信,经过再三核实,毛文龙确实已死,东江镇表面屈服于袁崇焕yín威,暗地里人心惶惶,已成一盘散沙。”

皇太极一听,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几个贝勒也跟着笑了,刚还在为牛皮糖头疼,没想一眨眼牛皮糖就自个儿死了。皇太极笑完后说道:“天助大金啊,哈哈,天助大金啊!”几个贝勒都一起过来恭贺皇太极。

皇太极笑着接受了几个贝勒的恭贺,然后重赏了佟养xìng,让他出去了。等他出去之后,皇太极宣布:毛文龙一去,明朝的东江镇不足为患。五rì后集合八旗主力,前往袁崇焕处打秋风。几个贝勒见牛皮糖已去,自然毫无意义,纷纷回去集合自家主力,准备打秋风,抢一票去了。

再说祖大寿,听闻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大惊失sè,也不顾无有令不得离驻地的规矩了,跑去找袁崇焕。

袁崇焕听闻心腹大将祖大寿私自跑来找自己,心知是何事,就在后堂安排见了祖大寿。

祖大寿一见袁崇焕,本就是老熟人,也不客套了,直接问道:“督师,可是皇上密旨让您去杀毛文龙的么?乱命不可接啊,毛文龙一去,锦州的压力就大了啊,建虏没有后顾之忧,非全力攻打不可。”

袁崇焕见祖大寿这急样,就喝道:“遇事不慌,乃将之本sè,你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祖大寿被这么一骂,只好收拾自己慌乱的心情。然后,袁崇焕又说话了:“本督师并无圣上密旨,乃持尚方宝剑杀之。”

祖大寿刚好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压压惊,结果听袁崇焕这么一说,吓了一大跳,手没端平,茶杯“哐当”一下掉到了地上,跌成了几瓣。

祖大寿也不管茶水溅湿了鞋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毛文龙乃左都督,挂将军印领尚方宝剑,一品武官,未经圣上同意,擅杀之,朝廷必然会怪罪下来,到时”

还没说完,就被袁崇焕打断了,他说道:“复宇,不必惊慌,我料没事,我乃将首,毛文龙胆敢不服我调遣,不杀不足立威。”停了停,又对祖大寿说:“建虏那边,我也早有准备,我再加派火炮,粮草给宁远,锦州,建虏要么不来,要来了非崩坏其牙不可。”

袁崇焕的强硬,祖大寿之前早就领教过了。虽然他不认同杀毛文龙,但现在人也已经杀了,再说也没用了。再说袁崇焕也加派了火炮,粮草,早有准备,那就这样吧。唯一担心的就是朝廷的态度了,不过现在担心也没用。于是,就领了火炮,粮草而回。

果然,不久后,祖大寿就听到了朝廷不但不怪罪袁崇焕,还表扬了他的消息,一颗心也就放下了,袁督师的后台,这都没事,以后可得牢牢的抱住这条粗腿才行。现在就担心建虏来攻了,于是就一边加紧城防建设,一边把夜不收远远的派了出去,防止建虏突然攻城。

第十四章 趁机捞钱

() 东厂自从在崇祯元年被崇祯皇帝命令非受命不许出禁门后,一直闲置,偶尔跑跑腿,再没有以前的风光。这次,奉崇祯皇帝圣旨,查找刺客同党,憋了一股子劲都晒了出来。宫里除了皇后,贵妃以及王承恩处没有sāo乱到之外,真是查的宫里鸡飞狗跳。

开始还只是查平素和内侍王横伍走动之人,奈何王横伍是被先皇差点杀了的人,被魏忠贤所救,现在的崇祯皇帝又是打击魏忠贤的主,还有几个人敢跟王横伍走动。结果自然查不出什么来,于是,范围就开始扩大了,开始查之前和魏忠贤势力比较亲近的人。

其实,这个刺杀事件很简单的,王横伍一直把魏忠贤当救命恩人看的,结果被崇祯皇帝杀了,以前一直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刚好钟进卫出现,然后被安排到他当值的偏殿,而崇祯皇帝以为是宫内比较安全,钟进卫的事又给他一惊一炸的,包括王承恩都没有仔细崇祯皇帝的安全保卫工作。

另外,加上明末时期,守护皇宫的内卫纪律都已经非常松弛了,(据传天启年间皇宫还被小偷光顾过,侍卫连个小偷的影子都没见到,只追查到一根从墙上垂下来的绳子而已。)就给了王横伍一个极好的刺杀崇祯皇帝的机会了,污毒封喉虫之毒是他在御马监当差的时候偶尔获得的,这就是刺杀事件的全部。

很自然的,事件渐渐的开始变质了,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实在没仇没怨的就发财。当然,这些都是曹化淳默许的,甚至有部分是其指示的,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

这天,阿奇刚给钟进卫喂完流食,然后托着腮帮子,坐在钟进卫的床前看着钟进卫昏迷的脸。现在,钟进卫算是阿奇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且不说阿奇已被崇祯皇帝赏赐给了钟进卫,单就这几天的相处,阿奇就感觉出钟进卫并没有把她当作一个使唤的丫鬟,或者其他类似的,给她一个感觉,钟进卫是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或者是朋友,又或者是一个单纯爱慕的人。想到这里,不由得脸红了起来。其实阿奇心里还有一种对强者,或者说对有本事之人的仰慕之情,只是没发现而已。阿奇默默的在心里祈祷满天菩萨,神佛,快点让钟进卫好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偏殿的门被粗暴的推开,闯进2个东厂番子,门口的侍卫缩在一边,显然不敢表示点反抗的意思。

其中一个东厂番子对着阿奇说道:“你就是阿奇是不?”

阿奇有点惊慌的站起来,低声说道:“是。”然后那个番子说道:“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

阿奇一呆,道:“何,何事,我没做什么事情啊。”

番子一摆手中的钢刀,说道:“刺杀陛下的刺客同党已经招供,有你一份,还不认罪,乖乖跟我们走,还少受一番罪。”

阿奇吓了的呆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慌道:“没,没有,我不是,我不是刺客的同党,一定是他们记错了。”

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刺客同党招供的这种事情,宫里能刮的地方都被刮过了,这2个番子忽然想起,听说宫里有个叫阿奇的宫女心灵手巧,平素常自己雕刻些好东西拿出宫外卖,一定是赚了不少钱,就跑过来讹诈了。

2个番子一看小姑娘被吓的差不多了,对视了一眼,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个番子说话了:“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刺客同党,或许是个误会。”

阿奇一听,赶紧点头。番子也不让阿奇开头,就继续道:“但既然有了口供,我们虽有心替你开脱一下,也是很麻烦的,你也知道,这事少不了需要那个。”说完,用手比了比银子的样子。

这下阿奇明白了,原来是冲银子来的。但现在形式比人强,就当花钱消灾吧,就点点头,去一边自己的房间,取了自己的积蓄出来,对2个番子说:“谢谢2位大哥帮忙,这里是我的全部积蓄,帮忙去通融下。”

2个番子相视一笑,心想还挺上道的。但接到手里一掂量,脸sè就变了,对着阿奇恶狠狠的骂道:“就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啊!”

阿奇吓的退后一步,委屈的说道:“我一共就42两银子,全在这里了。”对于平常宫女来说,可能就差不多了,但传言阿奇卖她那雕刻品卖了不少钱,至少有个100两以上吧,这里一半钱都没有。2个番子觉得被戏弄了,恼羞成怒地道:“往宫外卖了那么多东西,才这么一点钱,既然你爱钱不要命,老子就成全你,带走。”

阿奇其实唯实是冤枉的,第一,谣言总是夸张的;第二,她确实比其他宫女多项技能,能卖点钱,但都是委托侍卫去卖的,那些侍卫欺负她一个弱女子,长期在宫里不懂行情,就压个极低的价格回复她,把一大部分钱都吞了。

阿奇直接跪了下去,哭着说道:“我真的只有这点钱了,我还要照顾公子,麻烦2位大人行行好,帮帮忙。我家公子救过圣上,是圣上最看重的,现在我走了就没有人照顾公子了。”

2个番子带走犯人的时候,什么样的理由没听过,哪里肯信,直接上前把阿奇锁走。

经过大门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李力和朱国忠(之前的2个侍卫因为守护不力被处罚了),鼓足勇气道:“这,这个,不能带走,他是圣上安排照料钟先生的人。”2个番子真一脸的恼怒,见这还冒2个出头鸟出来,于是,一并拿了去。

遵化,顺天巡抚府大门,分别列着抚安,镇静2块牌坊,门口站着持枪的兵丁,显得庄严肃穆,一般的老百姓非经过此路不可的时候,都是尽量走巡抚大门另一侧的路边走。

这天,天气一如既往的炎热,路上的行人稀少,站门的兵丁也显得懒洋洋的,提不起jīng神。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这个时候,还在路上跑,不是神经病,就是有急事。几个兵丁抬头看去,远远的从衣着上发现骑马跑来的是一个中官,2个锦衣卫。守门的小头目见多识广,知道是来传圣旨的。赶紧一边安排一个兵丁往里通报,一边安排人上去接马。

来到近前,几个兵丁上前牵住马缰,中官也不多话,直接道:“有旨意给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元雅,前头带路。”

王元雅,字浦鹤,山西太原卫人,此时正在后面休息,听闻圣上传旨,赶紧更衣摆香堂,准备接旨。中官过来后在大厅zhōng yāng站定,说:“圣上口谕,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元雅接旨,其他人等避让。”

待其他人等都退出去后,2个锦衣卫把门一带,然后站在大门2边。

一切就绪,中官开始传达崇祯皇帝的口谕:“辽东有变,朕以为建虏极可能绕过山海关,借道蒙古,从卿防区突入,攻击京师。故卿当提高jǐng惕,勤练兵马,万一遵化遭建虏攻击,当坚守之,朕当调集军队与建虏决战,一举歼灭建虏。此为绝密,卿一人知之即可。”

王元雅听了崇祯皇帝的口谕,不由一愣,之前是听说了蓟辽督师袁崇焕杀了皮岛总兵毛文龙,但圣上怎么就推测出建虏会来攻击我的防区,不去打袁崇焕,还绕那么远过来,不可能吧,以前也从来没有来过啊。

王元雅想是这么想,但崇祯皇dì dū这么说了,打工的,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办呗。于是道:“遵旨。”

传旨手续都完了之后,中官正准备告辞,王元雅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不着痕迹的塞给了中官,然后道:“陛下深谋远虑,臣下深感佩服,不知公公可知陛下如此判断可有其他根据?”

“咱家不知,”中官收了好处,总的说点,停了下,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听闻宫中有奇人,给陛下的建议。”他不敢说神仙妖怪的,文官都是一个样子,如果敢说神仙妖怪的,非吐个妖言惑众过来。说完后,怕王元雅再问,就连忙告辞走了。

王元雅也没有再管传旨的中官,自个在思索:“奇人,啥奇人,给圣上出这馊主意,好端端的又要费钱费粮。既然已经传旨下来了,总得照做,要不,万一真发生了,没有个准备,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完之后,派人去找大安口参将周镇,龙井口参将张安德,马兰谷参将张万chūn等人过来开军事会议。

之前推行汰兵,结果差点兵变,现在天下并不太平,汰兵实在是万般无奈,都是因为军饷粮草短缺,朝廷给不下来而采取的便宜之策。现在又要进行战备,用脚趾头都能知道又要为军饷粮草打口水仗了。

王元雅的手里还储备了一点军饷粮草,这是之前汰兵的唯一一点好处,也是他没有反对崇祯皇帝口谕的依仗。几个参将一来,听王元雅这么一说,就闹开了。这个说手底下的兵都饿的躺床上只吞口水,节约粮食,哪有余力训练啊;哪个说军饷拖了那么久,不发没动力啊;另外一个又喊盔甲都坏了,连战袍也补了又补,现在都露了,看是不是要发点基本的啊;反正就一堆理由,军事讨论会就成了一个诉苦大会。你巡抚要练兵可以,先满足下基本条件吧。

王元雅也要靠这些人办事,也早料到他们的反应,就开始讨价还价,最后定了个士兵10rì一练,夜不收撒到蒙古草原。给多少多少军饷,粮草为代价。

军事会议结束,王元雅苦了个脸,心疼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军需;而各个参将就兴高采烈的回去了,巡抚大人给的这些东西有多少会真到士兵手里,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了。

第十五章 偷鸡不着

() 曹化淳在崇祯皇帝限定3天期限的第三天下午,觉得差不多了,就收手了,把手下拟的刺客同党的名册带上,直接来跟崇祯皇帝汇报。

崇祯皇帝一看是曹化淳过来,知道是刺客的事,这事当然是很在意的,忙停下手头的工作,让王承恩拿过来看了起来。

刚一看,就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刺客同党,怒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自己生活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这还了得。

把名册往御桌上一拍,对曹化淳道:“所查属实?”

曹化淳被崇祯皇帝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表面上没有任何波动,躬身道:“奴才从刺客王横伍亲近之人查起,所查之人招供后顺藤摸瓜出来的。”

都是老混混来的,他没直接肯定的回答,所答之话貌似回答了崇祯皇帝的问话,但反正是没说死,从来都是留一手的。

崇祯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站起来拿了名册就准备往曹化淳那边扔,边说道:“胆大包天之徒,召集所有内侍,宫女,当众杖毙,以儆效尤。”

曹化淳躬身道:“诺。”

过了一会,还不见崇祯皇帝把名册抛下来,不由得有点疑惑,抬头往崇祯皇帝看去。只见崇祯皇帝又在浏览刺客名册了。心里不由得一紧:不会出什么漏子了吧。

原来,崇祯皇帝正要丢出手中的名册的时候,忽然眼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这些天才熟悉的名字-阿奇。

崇祯皇帝缓缓的坐了下来,然后抬头问道:“此名册上的人都核实无误了?”

曹化淳一听崇祯皇帝这姿态,这问话,就知道有什么地方可能出漏子了。于是赶紧回道:“陛下,奴才刚执掌东厂,小的们拟这份名册给奴才的时候,奴才确认过,说是属实。”

崇祯皇帝听曹化淳这么一说,敢情你也是听手下说的,自己不敢确定啊。于是,说道:“这名册上的阿奇,是朕赏赐给钟进卫的,钟进卫救驾而昏迷,朕令阿奇进行照料,当时也是她先惊叫而提醒钟进卫,应该不会是刺客。”

这个时候,旁边的王承恩心思也动了,他的几个亲信也被抓了,但涉及到刺杀陛下的事情,虽知他们无辜,也不敢求情。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就太浪费了。于是假装惊讶的说道:“呀,阿奇怎么可能是刺客同党呢,奴才见到她也是一脸的惊慌,护驾不及,先发声提醒了。”

真是扯淡,王承恩那个时候哪有主意旁边的阿奇,还一脸的惊慌,真是说谎不用打草稿,还脸不红,心不跳。

崇祯皇帝见当事人之一王承恩也符合自己的判断,就说道:“让阿奇来见驾,朕要亲自问问。”

曹化淳心里暗暗骂了王承恩一句,准备领命。

崇祯皇帝忽然想到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于是,就又吩咐道:“曹伴伴累了,就休息一下吧,让王大伴去就成了。”

曹化淳无语,连一丝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那边王承恩心里暗喜,连忙领命去了。

过了好一会,王承恩领了阿奇进来。

阿奇在东厂倒没受什么虐待,因为她并不是重点照顾对象。只是吓的够呛,神情比较憔悴。

刚一进来,阿奇就急忙跪倒在地,对着崇祯皇帝道:“陛下,快救救公子,快救救公子,他一天没有人照料了。”

崇祯皇帝一听,大吃一惊,赶紧道:“速传御医。”王承恩也急了,忙走到门口去安排人手去找御医。

曹化淳在一边纳闷:这个钟进卫在陛下心中这么重要,以前怎么没听说呢。其实,要怪就要怪他刚好前几天出去办事了,崇祯皇帝遇刺的时候刚回来,还没来及听八卦。

崇祯皇帝吩咐完后,问阿奇道:“东厂呈给朕的刺客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此事当真?”

谁会傻的承认呢,再说,阿奇也确实不是。

阿奇本来看崇祯皇帝传御医去照看钟进卫了,心里一松,现在听崇祯皇帝一问,忙伏到地上回道:“奴婢冤枉啊,那天奴婢正在照料公子,2个番子闯进来说我是刺客同党,有银子就是误会,奴婢无奈拿全部银子给他们,岂料他们嫌奴婢的银子太少,就被抓为同党了。陛下,奴婢实在冤枉啊,望陛下做主。”

王承恩安排完事情后在旁边听到阿奇的诉冤,心里不由的暗暗高兴。

崇祯皇帝一听,脸sè沉了下来,望向曹化淳。

曹化淳本来就没有指示说要敲阿奇银子,阿奇这种小人物根本就不在他的眼睛里。情知是手底下的人私下做的活。

现在见崇祯皇帝脸sèyīn沉的望向他,心里知道崇祯皇帝是信了阿奇的话,忙跪了下来,道:“陛下,奴才马上去查。”

崇祯皇帝心里很不高兴,知道阿奇说的十之仈jiǔ是真的,涉及到朕安危之事也借机发财,这名单怕是水分很大了。太让朕失望了。

崇祯皇帝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曹伴伴,你是朕潜邸的老人,朕念你一直忠心耿耿,才把东厂让你掌管。但涉及朕安危之大事,却如此让手底下敷衍了事,还借机敛财。朕看你还不合适执掌东厂。你还是先在司礼监安心做事吧。”

曹化淳很伤心,东厂提督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要下来了,也很无奈,不能反对,只好道:“奴才该死,没办好陛下交给的差事。”

经过钟进卫的诉述,以及最近一系列的事,王承恩在崇祯皇帝的心里变得非常看重,现在曹化淳不好好做事,就把这个机会交给他吧,崇祯皇帝这么一想,就对王承恩道:“王大伴,以后你来执掌东厂。”

王承恩一听,喜出望外,赶紧跪谢。

崇祯皇帝对王承恩继续说道:“这名册上的人,你再给朕细细审一审,哪些人是冤枉的。此外,东厂的人也该清理清理,让他们再记记东厂里供奉的是谁!”

王承恩赶紧说:“诺。”

处理完这些事,崇祯皇帝惦记钟进卫,于是,赶紧摆驾亲自去看望钟进卫。

黄御医赶到钟进卫住的偏殿的时候,钟进卫本来就是进的流食,中毒比较深,身体虚弱,现在又被饿了一天,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黄御医吓的赶紧喂水,喂流食,吊老参,针灸,反正啥急救手段都用上去。忙活了好一阵后,钟进卫的脉搏虽然还很弱,但已经平稳了下来。

刚把提着的心放下来,就听到皇上驾到,赶紧跪下迎驾。

崇祯皇帝一进来,就急忙问道:“黄卿,钟先生情况如何?”

黄御医跪着,回崇祯皇帝道:“陛下,微臣如果迟个几刻钟就无能为力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但经此波折,微臣实在不知他几时能醒来。”黄御医知道崇祯皇帝关心钟进卫什么时候能苏醒,赶紧先说了。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是好险;不过都几天了,还是没醒,是个麻烦事,朕还有很多事要咨询钟先生呢。

多亏阿奇忠心护主,一见朕就求朕先来救钟先生,否则,拖延下去,就真的是误事了。于是,对一起过来的阿奇说道:“多亏你及时提醒,钟先生才能转危为安,朕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阿奇忙跪下道:“陛下,救回公子,奴婢已开心不已,奴婢不求赏赐,只求能继续照料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奇的一颗心已到了钟进卫的身上。或者是那一晚的夜谈吧,从来没有过的经历,让孤身一人在宫中的她,感到了一种温心。

崇祯皇帝赞赏的点点头,对阿奇的回话感到非常满意,说道:“那你好生照料钟先生,你的赏赐朕先记下了,以后有需要可以跟朕提。”

想了想,又转身对王承恩道:“查明是那2个杀才过来抓的阿奇,先杖毙了。”

王承恩丝毫不介意处置那2个人,躬身道:“诺。”

崇祯二年8月,后金完成集结,从大镇堡分两路,一路从杏山高桥铺,另外一路从松山,直扑锦州。

驻守锦州的祖大寿早得了袁崇焕的提醒,已有准备,增加了防御神器-红夷大炮,多储备了粮草,广撒夜不收,后金偷袭不成。

对于红夷大炮,后金早有领教,也不敢强攻,留一部看着锦州,其他部队,分散开来,实行抢光,杀光,烧光。

这里早已是前线,所以基本没有什么可以抢烧的,就是一些靠近锦州城的小麦便宜了后金。

后金帮着大明抢收麦子完毕后,见捞不到其他便宜,就从双台堡撤走,路过大小凌河的时候,顺便把右砘卫城也给拆了。忙完就回家收割自己田里的粮食去了。

照例,报捷。

崇祯皇帝听到后,真是又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并没有如钟进卫所说的建虏会绕道攻击,由此可见钟进卫说的其他,比如十多年后亡国不一定是真的;失望的是建虏不绕道攻击,自己设想的与建虏在遵化决战的想法得不到实现了。

消息传到遵化,巡抚王元雅一听,敢情是圣上猜错了,于是赶紧派人通知几个参将,地主家已经没有余粮了,不会再供应了,之前的约定只能暂停了,不停也没关系,反正饷银粮草不发了,自己爱练不练,看着吧。

第十六章 面圣

() 陕西督粮道参政洪承畴接到马上进京面圣的圣旨时,觉得很奇怪,什么时候乱民的首级那么值钱了,两百余个流贼首级就能进京面圣了。

问传旨公公,也问不出什么来,跑远路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传旨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心腹人物,不知道内情是大概率的事情啦。

洪承畴猜不到是啥事,也不猜了,反正不会是坏事,于是收拾收拾,和传旨的公公一起往京城赶。

自从钟进卫差点因为没人照顾而饿死后,崇祯皇帝吩咐钟进卫的情况每天一报。自己每天跟进总饿不死了吧,也不担心有人怠慢。

可惜了了钟进卫所说的那个手机的东西,自己还没仔细再看一遍,就被刺客给搅了,那个手机也摔破不再亮了。

那手机里的一些后世照片让崇祯皇帝眼界大开,有好多东西还想问问钟进卫,不知道朕这个时候能不能造出来,还要钟进卫给朕说说后世那方方面面的事情,虽然说错了建虏会侵袭京师这个事情,但其他很多内容讲的很有意思,朕看能不能借签下。

就在这个时候,王承恩来禀告说陕西督粮道参政洪承畴前来见驾,崇祯皇帝一愣,然后才想起来是钟进卫推荐的剿匪人选之一,于是,安排在平台召见。

古代选官是要讲究相貌的,相貌必须周正,歪瓜劣枣的想当官不是没有,非常少。这个时候的洪承畴正当壮年,三十七岁,浓眉,长须,长的一幅官相。

崇祯皇帝一见之下,心里先有了个好的第一印象,让其平身后,就说道:“有人向朕举荐爱卿,说爱卿对于西北剿匪很有心得,不知爱卿能否给朕说说?”

洪承畴一听,就明白了果然不是二百余个流贼首级的功劳,但会是谁推荐的呢,自己在朝中好像也没有强援啊。

想归想,圣上的问题还是得马上回答的,于是道:“陛下过奖,微臣不敢当。不过微臣在西北久已,对于西北的情况是有一个想法。”

崇祯皇帝直接忽略洪承畴前面的话,道:“说给朕听听。”

洪承畴回道:“陛下,西北之事,首因天灾,后因地方处置不当,以致灾民变饥民,饥民成为盗贼,西北灾区皆有不稳情况,目前已有烽火燎原之势,另因灾区扩大,如果处置不当后果将不可设想。”

崇祯皇帝一听,心里一沉,身体不由微微前倾,问道:“以何良策治之?”

洪承畴不慌不忙道:“陛下,微臣有上中下三策。”

哦,还有上中下三策,好耳熟,崇祯皇帝想道,于是,配合的问道:“爱卿有哪三策,快快说来。”

洪承畴答:“上策,全力赈灾,民有食,则贼自会散去,剩余几个不足为虑。”

要是有那么多粮食,朕也不会愁的睡不好觉了。崇祯皇帝听了想道,也不说话,就看着洪承畴。

顿了下,没见崇祯皇帝发话,洪承畴就继续说了:“中策,封锁灾区边界,调集得力部队,全力绞杀乱民,一劳永逸。”

崇祯皇帝心里一惊,这怎么行,都是朕的子民,全部都杀了,有伤天和,何况世人会怎么说朕,朕下不了手。

“下策,就是剿抚并用,先剿后抚,视粮草而定,粮少则剿为主,粮多则抚为主。朝廷得大费周章。”洪承畴也不等崇祯皇帝问了,一起说完,然后等待崇祯皇帝说话。

崇祯皇帝听完,默默的不说话,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钱的问题啊,可朕没钱啊;想起钟进卫的草民论,草民也只是求活而已,只要有活路,就不会造反了,看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洪承畴静静的等待着,知道崇祯皇帝不好选,其实,自己说的三策,朝廷上很多人都知道。

崇祯皇帝打定了主意,就对洪承畴说道:“辽东军费已耗尽国库,目前暂无力量全力赈灾,然乱民也是朕的子民,迫于无奈才从贼,故朕觉得你的下策是目前的可行之策。洪承畴上前听封。”

洪承畴一听,上前跪倒。

崇祯皇帝道:“朕封你为延绥巡抚,全力负责西北剿匪事宜,粮草就近征集,剿抚并用,灾民能救尽量救,尽快安定西北。”

洪承畴一听,粮草要自己解决,又想多救灾民,这任务也太艰巨了吧,但又不能不干,自己这么多年来努力往上爬,就是要摆脱每rì为衣食住行劳碌的命运,小时候贫穷的生活经历一直深印在脑海深处。

洪承畴于是领旨谢恩。(因为钟进卫的推荐,洪承畴比原本的历史上提前大半年而升到了延绥巡抚。)

洪承畴临走之时,崇祯皇帝嘱咐:要好好干,放心大胆的干,朕的西北就靠你了,希望你早rì安定西北,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片信任。

洪承畴表面表示没问题,心里暗暗诽谤,要使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我容易麽,为今之际,只好回去先杀一片再说了。

这边打发走洪承畴没多久,秦良玉就赶到京师了。

秦良玉比洪承畴的简历丰富多了,又是一位女将军,崇祯皇帝非常感兴趣,马上在平台接见秦良玉。

秦良玉着总兵武将服觐见,一米八多的个儿,着光亮闪闪的盔甲,器宇轩昂,虽已56岁高龄,鬓角偶见白发,但仍显英气逼人。

崇祯皇帝一见不由得暗赞一声,给秦良玉赐座,然后拉拉家常,赞扬下秦家满门忠烈。最后开始问秦良玉在奢、安之乱里面的经历。

本来秦良玉对崇祯皇帝在剿灭奢、安的最后关头招来京师,有点不满,也因此故意着武将盔甲前来觐见。

但现在被崇祯皇帝一通表扬,一丝不满之心就随风而散了。

秦良玉就根据经历一五一十的给崇祯皇帝述说,说的是有理有节,有惊有险,听的崇祯皇帝津津有味,仿佛身临其境。

说完后,崇祯皇帝在回味之余忽然发现秦良玉鬓角的白发,不由表露了点女将军以前是勇,现在是不是老了。

这还了得,秦良玉征战沙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她老了。立马就向崇祯皇帝表示,我一点都不老,不信,我表现给你看。

于是,在皇宫广场,先是骑马shè箭,百步穿杨,然后一套长缨枪,舞得崇祯皇帝大声叫好。女廉颇果然未老。

秦良玉表演完了回到崇祯皇帝面前,气不喘,汗不出。崇祯皇帝连连点头,高兴之下奋笔赠诗一首: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秦良玉也高兴了,说陛下以后随便说下,虽远在千里,也会奋不顾身的赶来。于是,又使得崇祯皇帝诗xìng大发,又来一首: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临别之际,崇祯皇帝封秦良玉为一品诰命夫人,并嘱咐好好练兵,多多练兵,帮朕把西南清理干净,有啥事情不满意的,有人为难的,来跟朕说,朕帮你做主。

秦良玉没想自己一个女流之辈,蒙陛下如此看重,顿生此生必不忘陛下厚恩,当以死报之。

再说后金在宁锦一线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家里收割完粮食一统计,好像不够吃啊,怎么办?碰头开会吧。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大家都坐定之后,皇太极把情况介绍了一番,然后说趁现在明国东江镇废了,难得的机会,让大家一起出出主意,看有什么好办法捞一笔。

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一个好像很欣赏自己的手指,翻来覆去的在看;另外一个好像觉得自己的扳指有瑕疵,也在仔细的寻找。

三贝勒莽古尔泰一看没人说话,就先开口了,说道:“这有什么好讨论的,明国最富,自然去明国取了。”

四小贝勒之一的阿济格摇摇头,说道:“三哥,不是刚去过,那炮如何应付?”

莽古尔泰看看他,回道:“多带些汉狗,驱赶引诱明军开炮,反正他们的炮打不了多少发就得歇菜的。”

几个贝勒听莽古尔泰这么一说,就把眼睛都看向皇太极。因为皇太极执政后,极大的提高了汉狗的地位,这种不知道用多少人命填的方式不见得皇太极能同意。

皇太极看他们都看向他,就笑笑说:“三哥,汉奴都去填炮,谁来帮我们劳作,难道要我们女真自己动手么?再说,就算填下去,能有百分百的把握攻下来么,就算攻下一座城,里面的财物人力够我们的消耗么?”

大家一听,也是个理,气氛就又沉闷了下来。

隔了一会,还是最小的多铎开口了,说道:“那就去朝鲜好了,反正他们表面臣服我们,暗地里还在和明国眉来眼去的,真当我们不知道?!”

皇太极还是摇摇头,然后解释道:“朝鲜既已归顺我们,总归不能下手的,如果下手了,那么归顺我们的蒙古各部就会有异心的。”

多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大不了一起打了。”不过知道这样做是不行的,就不说话了。

最后谁也没有提出一个不错的主意,天sè已晚,只好暂议。

当皇太极失望的回到住处呢,亲卫报书房官范文程求见,说能解大汗之忧。皇太极大喜,赶紧召见。

第十七章 汉奸

() 范文程,字宪斗,号辉岳,辽东沈阳卫人,是北宋名相范仲淹第十七世孙,有点讽刺的是,范文程跟祖宗相反,奉外族为主子。

听到皇太极召见,赶忙进去,未到皇太极面前,就跪倒磕头:“奴才叩见主子,奴才有好消息禀报于主子。”

皇太极挥了下手,道:“宪斗,起来说话。”

范文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才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就发现范文程个子魁梧,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是个长期舞枪弄棒的武将呢;额头光亮,脑后一条小辫子,却又揭示了其已非大汉男儿,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一个好祖宗。

就听范文程说道:“主子,奴才本家范永斗亲押粮草铁器来沈阳了,这次粮草极多,够咱大金吃喝了。”

皇太极听了,心里一松,道:“好,好。”刚说完,转念一想,又道:“上次没从明国抢来多少金银珠宝,恐怕付不了多少粮草铁器的钱。”

范文程赶紧宽慰皇太极:“主子,范永斗已说这次赊欠也无妨。他还带来一个消息。能解目前大金之困。”

皇太极坐不住了,站起来绕到书桌前,问道:“是何消息?”

“他言明国山海关以西长城一线防御极差,士兵衣不遮体,北风一吹就倒。特别是遵化,喜峰口一带的明军之前因汰兵而险遭兵变。他还言沿路押解粮草过来,路遇长城外延蒙古朵颜各部,都对明国极有怨言。”

皇太极一听,急忙走到旁边墙上挂地图处,一边的范文程小步跟上,在地图上指给皇太极看所涉及地区。

皇太极看着地图,思索着。

范文程看看皇太极的脸sè,提醒道:“毛文龙已死,东江已不足为患。”

皇太极转头看向范文程,用右拳一击左掌:“趁此良机,集大金全部之兵力,前往明国腹地一游。”

不用说,当然是一边游一边抢了。

皇太极想着明国的富裕,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于是哈哈大笑起来。范文程陪笑道:“主子高见!”

笑够了,皇太极走回书桌后坐了下来,对着范文程说道:“把范永斗叫进来,朕要亲自核实一遍。”

一会儿功夫,范永斗进来了,入乡随俗,跪下磕头,口称奴才拜见主子。商人为了追求利益,这点自尊算得了什么,皇太极可是大金主。(抢来的钱不当钱当然是大金主了)

皇太极和蔼可亲的进行了接待,并对本次的赊欠表示感谢,另外表明朕一定是讲信用的,放心好了,有了钱一定还你。

然后再次核实了刚才范文程转述的消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不由得喜上眉梢。

范永斗一见皇太极这么高兴,就说道:“主子,您打进长城都不难,唯一比较麻烦的是遵化重镇,此乃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元雅驻地,实力相对比较强。”

皇太极一听,收敛了笑容,皱着眉头对范永斗道:“以你之见,以我大金勇士之勇猛,攻下此城损失几何?”

“遵化军兵极多,且大炮无数,以奴才的估计,怕是十亭要去个三亭不止。”范永斗夸张了点,当然是有目地的。

皇太极听了不由得心里一怔,大金的人口才多少啊,能战之士十去其三,损失不起啊!想了下又问范永斗道:“如若绕过不打呢?”

“主子,如若绕过不打,等明军云集,怕会被遵化军掐断退路吧?”

皇太极想想遵化所在位置,怕是真不方便绕过不打。如果只抢遵化前面的一片地区,好像收获又不多,思来想去,不由陷入两难。

范永斗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就献上一策:“主子,奴才手里也有不少英雄豪杰之士,只听命于我,主子前往攻打遵化之时,奴才事先命敢死之士潜入城中,等战事一起,当夜举火为号,定当为主子献上遵化城。”

皇太极一听大喜:“此言当真?”

“奴才愿以人头作保。”范永斗以斩钉截铁的姿态表示。

旁边的范文程却没有什么表示,看着墙上的地图不动。

皇太极仔细考虑了下,不由得心动了。但远距离的作战实在风险太大,大金是一次大的损失都难以承受的。

索xìng走到地图边也看了起来。

范永斗根本不过去凑热闹,那地图还是他献给皇太极的,自己自然熟悉了。

那两人最后都把目光停在了山海关。要是进关后战事胶着状态,山海关的关宁铁骑出兵截断退路就麻烦大了,这个可能xìng不能不考虑啊。

范永斗看皇太极还在犹豫,决定再爆一个猛料,向皇太极道:“主子,奴才这里还有一个消息。”

皇太极转身看向他:“还有何消息?”

“奴才这次听闻明国皇帝曾令王元雅加强防备,以防主子从他防线破关而入,如若主子当真从他那破关而入,明国皇帝将令王元雅坚守遵化,并招全**队勤王,与主子在遵化一线决战,同时派关宁铁骑直掏沈阳。”

皇太极和范文程听了都大吃一惊,好毒的计策啊!

范永斗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心里暗爽,不过面sè如常。

按理说此等计策乃绝密,范永斗一个商人如何得知?于是,皇太极问范永斗:“你如何得知?”

“主子前阵子攻打锦州,让他们消除了顾虑,以为主子不可能会想到绕道过去的。故此计被当作笑料说出去了,因此得知。”

顿了顿,范永斗继续道:“主子放心,即使有提防也无妨。奴才久在明国边地,明**队最jīng锐不过边军,边军里面最jīng锐不过关宁铁骑。明国皇帝把国库都用来养关宁铁骑了,其他边军因为长期得不到军需供给,哪怕偶尔得到,也多被文官将领等贪污,故现在的边军一吹即倒,毫无战力,主子完全可以放心。”

皇太极点点头,说:“我大金野战无敌,哪怕明国的所谓关宁铁骑,也是手下败将,但其如若切断我军退路,进行死守,也不可不防啊!”

范文程在一边忽然喜上眉梢,向皇太极说道:“主子,奴才有一计,不但能解此顾虑,甚至还能赚取山海关!”

皇太极一听,大喜,忙道:“有何计策,快快道来。”

“奴才以为在锦州一线布下重重疑兵,另在攻打喜峰口一线之前,潜细作放消息给袁崇焕,使之相信我大金一部攻击遵化,形式危急,则袁崇焕必以宁远,山海关一线的关宁铁骑前来救援,到时候,我们在其行军必经路线伏击歼灭之,而后取山海关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好!”皇太极一听之下,情不自禁的赞扬出声,要是拿下山海关和宁远,以后,这关内还不是想来就来了,说不定问鼎中原都不是难事。想到这里,皇太极恨不得马上飞身到山海关去。

不过毕竟是后金的领袖人物,热血涌过之后,细想了想,摇摇头,评论道:“不妥,此策貌似可行,实则难以实现,先不说细作如何能使袁崇焕相信,单论袁崇焕此人,刚愎自用,极为自我,万一不顾遵化一线战事,出主力直袭沈阳,怕是两败俱伤局面,大金损失不起啊!”

范文程一听,也觉得皇太极担心的有道理,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范永斗在旁边听了,忽然觉得女真真要掌握了山海关,入主中原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不是要押宝到女真身上呢,不禁也细细思量了起来。

想了一刻,想到就算女真不能入主中原,其实女真入主中原在这个时候的人意识里面还真不靠谱,但入关发财就方便多了,抢得多了自然自己就赚得多。

范永斗久在商场,能保持山西龙头位置,也是个杀伐果断之人,于是,对着皇太极说道:“主子,奴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皇太极一听,霍然抬头,盯着范永斗,声音微微有点激动:“快快说来!”

“之前明国皇帝大肆清理阉党时,有一个监军太监因媚魏忠贤,怕被清算,出逃关外遇险之际,被奴才所救。此人熟悉明国官场规矩,奴才可以命他假扮明国皇帝所派使者,令袁崇焕起全军救援遵化,并指定其道路,以利伏击。”

“圣旨怎么办?”范文程在一边追问道。

范永斗看看这个本家,心里赞了下其心细,然后解释道:“奴才手下还有一人,极善模仿,可让其做一份以假乱真的圣旨。”

皇太极听完对话,也不说话,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大小奴才在一边看着,知道皇太极在衡量其策是否可用。

此策风险是有,但如果成功,风险也是巨大的,以后就不存在可恶的所谓宁锦防线了。想入关就入关,想发财就发财。

皇太极衡量再三,停止了踱步,对着范永斗说道:“好,好,朕决定绕道喜峰口,你所言之事定要保密,具体细节,让宪斗与你细细商议后禀报于朕。”

范文程和范永斗正准备下去细细商量时,又被皇太极叫住了,说道:“还是在朕这里商量吧,朕旁听。”

说完后,皇太极又走到门口去,加派亲卫,守在门口,未得允许,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一直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才敲定每一个细节,皇太极也很满意,就放两个奴才回去休息。

临走之前,皇太极对范永斗说道:“朕会记住你的功劳的,如有所获,朕定有厚报,另则只要朕在一天,你就是朕的贵客。”

范永斗大喜,跪下磕头致谢。

等他们走了后,皇太极越想越兴奋,想着今天这个事情,真是天赐良机。不过,是不是还能从这个事情中获得更多的好处么?皇太极走回座位,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思索了起来。

第十八章 算计

贝勒们刚进热乎乎的被窝,又被皇太极叫了起来,不由得心里暗自埋怨。

全部到齐后,皇太极把情况通报了一遍,不过,皇太极挖了一个坑,只是说蒙古朵颜各部对明国极为不满,表示投靠我们大金,愿意借道给我们,一起去明国发财。

大家既然没有别的办法,朕就决定绕道蒙古,从喜峰口入关发大财去。谁要是不去,就拿出更好的主意。本次发财行动,要全军出动,在锦州前线留一部疑兵即可。

有人不干了,说要是绕那么远的路过去,结果那边明国的城市也像锦州一样难啃,那到底是硬啃还是灰溜溜的撤回来。

皇太极当场表示:咱现在余粮不多了,锦州又打不动,为了大金的生死存亡,绕道这么远攻击明国,遇到难啃的骨头,朕愿意先率领自己的正黄旗、镶黄旗先上,为大家趟出一条血路来。

大家还有没有意见,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回去各自发动本旗所有力量,准备发财了。

其余人等一是因为没有更好的主意,二则遇到困难皇太极表示自己先上了,三则各怀鬼胎,就没有人反对,回家收拾东西去吧。

天聪三年十月,也即崇祯二年,皇太极让范文程拟了一道圣旨,传谕女真各部道:我们是好人,明国这个大恶人屡次欺负我们,大恨有七,万般无奈兴兵反抗,才有一席之地,我们是真心不想打,只想好好过rì子,结果明国狗皇帝又自大不准我们立国。现在没办法了,只有再次反抗了,由捷径入,破釜沉舟,誓不返斾。

要说地方偏僻不能立国的,那辽,金,元怎么说?想当年明国的太祖不也只是一个和尚么。侥幸得了天下,现在凭什么就不让我们立国,我以抱恨兴师,恐不知者以为自强征讨。

好了,大家都知道出兵的原因了吧,那就收拾收拾家当,一起抢他娘去;后金集结了大约披甲三万余人,跟随的余丁三万,随军厮卒(运送qiang劫到的财物,看守俘虏的奴隶)两万,共八万余人,号称十万大军,借道蒙古朵颜部,开始偷袭明国。

十月二rì从沈阳出发,取道辽河套,往科尔沁方向出发,一路上叫齐了一大帮喽啰,一起去发财。

但是,后金大军行至喀喇沁青城地方宿营时,皇太极挖的坑开始起作用了,三贝勒莽古尔泰串通大贝勒代善,反对继续进兵,力主班师回沈阳。

当晚,他们来到皇太极帐前,下令诸贝勒大臣不准进帐,只由他与代善两人单独谒见皇太极,申明阻止大军前进的理由:他们说,如此孤军深入,离后方越来越远,一旦不能攻入明廷腹地,粮草不济,人马俱疲,再想撤兵就来不及了;再者,即使真能攻入明地,也必遭致明军的四面围攻。到那时,恐怕连退路都没有。

努尔哈赤留下的八王议政制度极大的束缚了皇太极的雄心,但因为先王所留,不好直接废这狗屁制度,唯有先打击其余几人的威望,让女真子民知道这几个人不堪当作领袖,只有我皇太极英明神武,这样废除八王议政制度才能有望成功。

当莽古尔泰和代善一掉到坑里,皇太极马上一脸激动的给所有贝勒大臣表示,目前大金形势险恶,万般无奈才有此决定,既然已经来了,朕不二话,为了大金,朕豁出去了,硬骨头我先啃好了。大家都跟我后面,朕先上。

其实皇太极当大汗,莽古尔泰和代善一直不服气,明里暗里都经常给皇太极使绊子,这次也不例外,也是在给皇太极挖坑,出发前不反对,到了快要开打的时候,来劝皇太极了,要是皇太极在这样劳师动众之后,真同意毛都没有抢到,就拍拍回去了,估计大汗的位置就没有几天可以坐了。

可惜皇太极没上当,一番慷概激扬的演讲,让大家一致同意发财行动继续。

十月二十七rì凌晨,正当小冰河时期,天气格外的冷,滴水成冰,大安口关东五里,龙池寨,寨门外面约莫四五十米处,潜伏着一群属正黄旗的巴牙喇兵,伏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在自个家一样。

领头的是一个牛录额真,叫舒穆禄,心里在纳闷着:先前几个烽火台里面的明军一个放哨的都没有,全部躲在被窝里睡觉,至死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但现在前面寨子里面的哨兵这么敬业,站那微弱的灯光下,看着外面,一动不动。难道真要强攻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伙巴牙喇兵丝毫没有抱怨,挠痒,哈气之类的动作,就跟石头一样静止在那里。

寨子里的那个哨兵也还是一动不动,看来是和咱的巴牙喇一样的兵,这个寨子不好对付啊!

最后,舒穆禄看看天sè,离大汗交代的时间限制越来越近了,强攻就强攻吧,他决定了。

把手一挥,然后带头向前潜行,能前进多少算多少。

慢慢地,越来越近了,哨兵还是不动,看来是没有发现。万幸啊。随着距离缩短的每一步,舒穆禄越来越紧张,希望不要被发现。

终于潜行到了寨门下面了,上面的哨兵还是没有动静。

舒穆禄看看潜行到寨门下面的手下越来越多,心里淡定了。这个时候,就算发现也晚了。

当下做了一个手势,带头在同行伙伴的帮助下攀爬寨墙。

舒穆禄不愧为牛录额真,第一个翻上了寨墙,翻上去的一瞬间,抽刀在手,猛的朝那个哨兵劈了过去。

没有预想中的惊叫,反抗,格斗。哨兵应声而倒。

舒穆禄定睛一看,差点吐血,你道是为啥,原来那个哨兵不是人,准确的说,不是活人,是一个稻草人而已。在凌晨幽暗的灯光下,还以为是个真人呢。

一个稻草人,让最勇敢的巴牙喇耽搁了这么久时间,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其他旗的人笑死。

巴牙喇憋了一口气,开始找活的明国士兵。

结果和之前烽火台上遇到的一样,都钻被窝里在睡觉。

这伙明国士兵死状极惨,几乎被剁成了肉酱。后来据说是因为这些人和大金的巴牙喇一样极其勇敢,并且武艺高强,没办法下就只好往死里揍,就成这样了。

没有意外的,寨子几乎在不抵抗中陷落了。

大安口关西五里的沙岭寨比龙池寨陷落的更早,因为那边没有稻草人。

天sè微微发亮,建虏就出现在了大西口关前,发起了强攻。

虽然是强攻,其实遇到的反抗很少,没有花多少功夫,建虏就占领了大安口,参将周镇被杀。

十月二十七rì上午,建虏毫不费力的攻占了大安口,龙井关。

龙井关比大安口好点,游击王纯臣在家丁的拼死掩护下,逃走了。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应该是趁敌不备,尽速追击,多扩大战果。但实际情况是恰恰相反,到达汉儿庄这个地方后,皇太极下令停止进攻,大家跑了那么远路来,辛苦了,先休息休息。

另外,蒙古的朋友们,能给我们大金面子,不但借道给我们,还一起过来发财,我皇太极也不会亏待大家,这两个地方,就归你们发财好了。

大金的其他贝勒想不通了,纷纷赶到皇太极的大帐里,质问为什么停止攻击,难道是事到临头就怕了,不敢往里面打了?

皇太极表示山人自有妙计,各位少安毋躁。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回头要行动了再通知大家,绝不耽搁大家发财。然后就把他们都轰走了。

等这些人一走,皇太极马上回到营帐里,谴退闲杂人等,只留下范文程,问道:“范永斗所派传旨信使可有出发?”

其实皇太极是事先知道整个计划的,也知道这个时候,范永斗那边应该已经行动了。只是事关重大,情不自禁的又确认一次。

范文程躬身回道:“主子,范永斗昨rì已派人告知奴才,他那边已安排那个太监出发,预计十月二十九rì到达山海关外隐藏,等到十月三十rì,伪装成从明国京师八百里加急传旨给袁崇焕。”

皇太极听了,就静了心,不再问,看看地图,然后对范文程说:“好,按照预定计划,这几rì都进行休整,但需广派巴牙喇前往周边地带探视敌情,地形,待收到确切消息后前往预定地点设伏。”

范文程忽然跪了下来,对着皇太极说道:“奴才恭喜主子,袁崇焕rì夜兼程赶来救援,其主力必然疲惫不堪,以我大金天兵歼灭之,丝毫不费力。待其关宁主力一灭,山海关就属于主子的了,以后海阔天高,任由主子遨游。奴才为主子欣喜。”

皇太极哈哈大笑,笑完了亲自扶着范文程起来:“此事,宪斗出力甚多,朕不会忘记的,等朕正式称帝,必授你为大学士,帮朕处理政务。”

范文程听了大喜,赶紧再次磕头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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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中计

() 蓟镇总兵府原本就设在三屯营,蓟镇总兵为赵率教,但此时已挂平辽将军印,移镇山海关。三屯营主事的是新任总兵朱国彦。

已rì上三更,朱国彦仍醉酒未起。当鞑子入侵的jǐng讯传到时候,才被亲信家丁叫醒。

朱国彦一听之下,一阵冷汗,酒醒了,也不瞌睡了,赶紧到大堂问传讯兵丁详情:“可见烽火讯号为何等级?”

“烽火刚升即灭,未及确认等级。”

难道是鞑子大举入犯?可关口的蒙古朵颜部也只是平时嘴巴说说,谅没有胆量敢集结所有部族犯境吧?难道是不小心走水了,这可不是儿戏。

朱国彦想来想去,想不清楚,正要命令再探。只听门外一阵喧闹,然后很快,有人闯了进来。

没等朱国彦看清,就听见来人惊慌的说了:“建虏,建虏鞑子,大举入侵了。”

朱国彦定睛一看,原来是龙井关游击王纯臣,只着单薄衣裳,脑袋上却歪戴着一顶明盔,一脸的汗水。

“什么,建虏鞑子?看清了?”朱国彦也不管王纯臣在这大冬天到底是冷还是热了,问道。

“是,是,建虏鞑子,好多,好多,趁凌晨偷袭。”

“到底多少?”

其实王纯臣压根就没来及看清有多少鞑子,反正龙井关是丢了,就多报点好了。于是说:“大概,大概有四、五千左右。”

朱国彦看看王纯臣这外形,心里想着,这家伙怕是在睡梦中跑出来的吧,外围烽火台一个未燃,人数不少,建虏鞑子远道来攻,怕是不止四、五千之数。

想到这里,连忙传令向后方报jǐng,按上万鞑子的数目进行烽火传讯。

就在这时,府外的喧哗声音越来越响,被朱国彦给听见了。让士兵出去察看。

不一会,士兵回报说城内百姓听说建虏攻过来了,在收拾家当出城向后方逃难。

这还了得,朱国彦也不再理王纯臣了,只是临走前恶狠狠的对他说:“你干的好事!”,然后下令关闭城门,营中兵丁到阅武场集合,准备上城戒备。自己也赶紧去披挂了。

没想,到了阅武场才发现只有四分之二强的兵丁集合了,自己不是只吃了四分之一的空饷么,怎么还少那么多?这时属下来报说未到的兵丁,听说建虏攻来,就混在百姓中溜了。

朱国彦很无奈,带队赶往城墙。发现拖儿带女的百姓把临近城门的街道都堵了。用鞭子开路才登上了城墙,发现有一部分见机快的百姓已经逃出城去了。朱国彦只能行注目礼欢送。

朱国彦给城墙上的兵丁鼓了一下劲,正准备回去召集手底下的军官开会,忽然发现,远去的那些百姓又往回奔了,难道是良心发现,要和本将共渡危难?

近了才发现哪些老百姓都是哭爹喊娘的跑回来的,后面还有一大群建虏鞑子骑马追着,不过根本就不像在敌我战场,反而像是在放牧,对,就是把这些老百姓当她们的牛羊,进行放牧。

体力弱的,跑的慢了些就一刀下去,看到几个聪明的,想跑离大队的,就一箭shè过去,驱赶着他们的“牛羊”向城门方向移动。

等到离城墙一箭shè程左右的时候,建虏鞑子一下散开,把那些老百姓都围了起来,看着围在里面惊恐不安的老百姓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类似头目的骑兵转身往城墙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些话,反正没人听得懂。

然后那个人回头下了个命令,剩下的那些建虏鞑子就散成了一个大圈,开始往里面的人群shè箭,像是在家和好友一边聊天,一边shè靶较量箭法,那些老百姓,不管老弱妇孺,全都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虽哭喊求饶也无济于事,该shè的照shè,慢慢的就没有人站着了。

然而那群建虏鞑子还不罢休,开始骑马加速,践踏已倒地上的老百姓。他们肆无忌惮的玩着,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城里的明军。

城墙上鸦雀无声,箭炮都没有人放,就那么看着城外的人间悲剧,或是紧张,或是吓呆了吧。

最后,那群建虏鞑子下马搜尸体,并把还能用的箭支拔回去,偶尔能看到有一、两个鞑子一声欢呼,像是搜到了好东西。

末了,建虏鞑子才不慌不忙的远去。甚至有几个还在临走之前使劲丢了几个人头到城墙方向来。

朱国彦被这群建虏鞑子吓坏了,以前只是听闻建虏鞑子的凶残,好战,现在真见到了如此彪悍的鞑子,在敌人城墙下肆无忌惮,令人发指的残暴,侧面显示出了其战场心理素质,这些都只有经常杀人的老兵才有,而且是经常打胜仗的老兵。自己的手下根本没有能与之放对的能力,哪怕最jīng锐的家丁也不行。

朱国彦望望建虏远去的方向,赶紧下令用石头堵门,固守待援。

而后两天,建虏鞑子经常一群一群的过来表演,马上杂耍,shè箭等等的,展现他们的能力,然后又呼啸而去。

最后,朱国彦下令彻底堵死城门,战事不停,就不用想着能开门了。

十月三十rì,平辽将军赵率教,字希龙,号明善,收到烽火传讯后,正在袁崇焕府邸请示。因为他属于袁节制。

袁崇焕听到报告时,认为不大可能,蒙古鞑子什么时候有胆子敢纠结上万人来叩关了。要说有这能力的也只有建虏,可据报建虏目前在锦州一线出现,所以不可能啊。

赵率教说了:“督师,之前有听闻圣上曾令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元雅加强防备,以防建虏从他防线破关而入,如若建虏当真从他那破关而入,圣上将令王元雅坚守遵化,并招全**队勤王,与建虏在遵化一线决战,同时派我等直掏沈阳。您说,会不会建虏真的绕道侵袭呢?”

袁崇焕沉思了下,道:“先前也听闻了此等传言。然建虏却攻击锦州;现今又出没于锦州城外,建虏绕道攻击的可能xìng是有,但不大啊,我再思之。”

“那会不会建虏也听闻了圣上的计策,觉得可以绕道,反而给建虏提了醒?”

“不会,我驻守宁锦一线,消息短时断难传到建虏处。”袁崇焕斩钉截铁的说道。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刚好有关内的汉jiān把消息传了过去,而且,还在联合算计着他。

就在这时,门口亲卫来报京师圣旨到。

袁崇焕和赵率教一对视,难道真的是建虏?

果然,崇祯皇帝圣旨中说遵化,三屯营一线受建虏主力攻击,危在旦夕,要求袁崇焕即刻率关宁主力前往救援,不得延误。

接完圣旨,袁崇焕压根就没有怀疑传旨宦官的真假,因为传旨宦官的言行举止,身份令牌一切都没有异常,包括圣旨也是正常,只是有点疑问的是为什么崇祯皇帝那么快知道是建虏主力。(一般也不会有人会估算到熟悉宫事的宦官会帮建虏假传圣旨。)

传旨宦官帮崇祯皇帝解释了下,据说是有关外蒙古友人路遇建虏主力奔喜峰口而去。故提前得知。而遵化,三屯营的明军冬季作战能力又弱,显然不是建虏主力的对手,故要督师前往救援,确保京畿安全。

送走传旨宦官,袁崇焕心里衡量上了,圣上此次的圣旨和之前传闻的有所不同。关键在于遵化能否守住。看来现在是担心遵化守不住了,所以改变了方略,要求自己前往救援了。

如果遵化失守,京畿之地就在建虏马蹄之下了,锦州一线还有建虏,就算想直捣沈阳也得掂量下打不打的过建虏,万一遵化一线为虚,锦州一线为实,那自己如果想直捣沈阳,就等于把肉送到建虏嘴里去了。不行,还是救遵化比较好,也不用担心被言官的口水淹死。

于是,袁崇焕做出决定,对赵率教说:“明善,本督师命你亲率本部骑兵四千人星夜驰援遵化、三屯营一线。能进城防守最好,坚持到本督师赶到,内外夹击建虏。”

赵率教得令,正要离去,又被袁崇焕叫住,袁崇焕有点担心的问赵率教道:“明善,星夜奔驰,身体可否吃得消?”

赵率教一听,不高兴了:“督师,休要小瞧于我,虽我年过六十,然骑马披甲不在话下,大丈夫行世,当以马革裹尸为荣。”

于是,赵率教告辞而去。

要是能歼灭建虏叩关的一万主力,那是前所未有之大胜。但建虏鞑子极为厉害,要吃掉一万建虏,非得主力尽出才行。袁崇焕想到这里开始计算手头的兵力,宁锦一线也还要守,不过城里只要储备足够粮草,只要步兵就能守住。而关内的建虏,四处逃窜的话也是麻烦,非得用骑兵对骑兵不可。为今之计只有集结全部关宁铁骑了。赵率教领四千骑兵支援而去,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来集结。

想到这里,袁崇焕开始传令运送粮草给关宁,锦州,并集结骑兵。要求越快越好。

再说那传旨宦官一离开之后,在无人之地马上改头换面,前往范永斗在山海关的秘密驻地,禀报袁崇焕已接旨的事情。

因为此事极为重要,秘密驻地主事之人为范永斗本人,安排这个宦官离开之后,范永斗还不放心,派人前去探听消息,看是否有军队调动迹象。

在得到确实消息后,范永斗大喜过望,马上派人快马加鞭,送消息给皇太极。

赵率教不是说走就能走的,需要集合部队,安排粮草等等,自然就比不上范永斗派人送信的速度。他这一去,果然应了“马革裹尸”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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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赵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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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年十月三十一rì,传闻有鞑子叩关而入,一些敏感的百姓,开始拖儿带女的进京师来避难。

明末官员遇事的第一反应不是确认处理,而是隐瞒,如果没法隐瞒才向上报,所以遵化离京师不算很远,但朝廷并没有提前知道消息,直到三十一rì这天,消息才传到朝廷上。

时任内阁首辅韩爌,字象云,蒲州人,感到事态严重,不敢耽搁,马上觐见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一听之下,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钟进卫所说之言:建虏绕道侵袭。于是就跟韩爌说了自己的想法。

但内阁首辅韩爌却有不同意见:“陛下,建虏远在辽东,有蓟辽督师袁崇焕御之,岂能远离其巢?”

“那依你之间呢?”

“臣及内阁同僚皆以为蒙古部族叩关冬掠,效仿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侵犯京畿,必有其所图。”

崇祯皇帝不说话了,钟进卫所言毕竟是一家之言,而俺答汗之事却是明廷之痛,是“土木堡之变”后的第二次京师遭袭。如若此次蒙古部族是效仿俺答汗之举,那必会进犯京师。可如若是建虏主力绕道的话,就有关宁铁骑直捣沈阳之良机了。以此换彼,怕是建虏输不起。

韩爌见崇祯皇帝不说话,只好催了:“陛下,臣以为当传旨蓟辽督师袁崇焕进关拦截蒙古鞑子,以防重现当年之事。”

崇祯皇帝委实难以取舍,想问下钟进卫,但钟进卫又一直昏迷不醒,都几个月了,不知道啥时候能醒来,真是愁人。

韩爌又开始在崇祯皇帝耳边唧唧歪歪起来。

崇祯皇帝最后烦了,问道:“卿可有十分把握来犯之敌乃是蒙古鞑子?”

这要打包票,韩爌就犹豫了,万一要不是呢,御前说错话,可能到时候所有的黑锅都要自己背的。

最后只好责令兵部尚书王洽尽速查实实况。

十一月一rì,逃难难民的涌入,让京师也开始sāo动起来,为防意外,京师开始戒严。

下午时分,终得知是建虏并蒙古部落入侵,但人数仍不得知,说一万,两万的有,说十万,二十万的也不少。

崇祯皇帝很生气,这是搞什么嘛,入寇数目相差这么多,要采取的应对措施完全不一样。

兵部,内阁拟出的条陈是调蓟辽督师袁崇焕入关退敌,因为入侵贼寇里面战力最强的是建虏。袁崇焕熟悉辽事,长久跟建虏打交道,比较熟悉情况。

不过也有别的声音,说原辽东经略孙承宗也熟悉建虏,资格比袁崇焕更老。内阁首辅韩爌反驳说孙承宗已在家养老多时,眼前之际合适总领京畿防务的当属现任蓟辽督师袁崇焕无疑。韩爌之所以如此推举袁崇焕,是有私心的,因为他是袁崇焕的“座师”,来犯鞑子里面有袁崇焕负责的建虏,如果袁崇焕自己把来犯之敌击退或者歼灭,则不但可能不会问罪,还有机会得到朝廷封赏。

崇祯皇帝觉得如果派袁崇焕直捣沈阳,万一来犯鞑子乃是建虏偏师及蒙古鞑子,而建虏主力在沈阳坐等关宁军,怕关宁军就有去无回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叹气,之前的想法,想想是个妙计,真要实行起来,却有诸多限制,转眼成为了空谈。

崇祯皇帝放弃了以前的想法,根据现在诸位臣工的意见,最后拍板袁崇焕总领京畿防务,同时诏孙承宗入朝。

十一月二rì晨,赵率教率领四千关宁铁骑,经过三rì夜,急行三百四十里路,赶到距离三屯营十里处,未见建虏探马,下令稍事休息,派出夜不收前探敌情。

众兵丁趁此机会纷纷下马休息,吃干粮,喂马食。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众兵丁的jīng神基本都缓和过来了。在队伍东北角的一处兵丁中,有一名伍长,姓朱,名元中,在其乡彪勇好斗,因打抱不平失手致一恶霸重伤,而恶霸势力庞大,朱元中虽有理仍被判充军辽东军户,后积功升为伍长。

此时的朱元中,跟其彪勇个xìng一点关系都没有,满脸的汗。

实在忍不住了,走到把总面前说明原因,原来是拉肚子,要去方便下。这个,是人都有三急,也没办法,把总让他快去快回。

就在隐没边上丘陵去方便的时候,有探马回报赵率教说,至三屯营一线未发现鞑子,三屯营中仍为明军旗帜。

赵率教放下了心,还好没有被鞑子攻占。既然这样,入城休息。于是,重新集结军队加速赶往三屯营。

朱元中在方便的时候听到了集结声,无奈肚子跟他过不去,拉的他站不起来,只好安慰自己待方便完了快马加鞭,赶上大部队。

却说赵率教率军赶到三屯营,果然城中明军旗帜飘扬。放下心,上前要求入城休整。

三屯营中蓟镇总兵朱国彦早听到如雷蹄声,站在对应城墙上观看敌情。

待发现“赵”字大旗飞扬,观其军势,知是平辽将军赵率教到了,也放下了一颗心。

自然的,两位大人开始对话。

赵率教说:“我军星夜奔驰,人马俱疲,开门进城休整。”

朱国彦很无奈:“鞑子势大,城门已被堵死,无法入内。”

无语,赵率教沉默了会,又喊:“我来未见敌踪,可知其何往?”

“将军出现之前两个时辰左右,鞑子从三屯营撤往遵化方向。我以为鞑子见三屯营无法攻下,转攻遵化去了。”

“可知退去之鞑子数目多少?”

朱国彦也算不准,因为鞑子根本就没有让他看到全貌,自己估计了下,对着赵率教说道:“约莫四五千左右,料其一部攻遵化不下,故此处鞑子前往增援。”

赵率教心里思量,这么说来,遵化危险,此处鞑子离开未久,衔尾急追,说不定能攻其不备。于是,下令大军转向,驰援遵化。

再说皇太极接到范永斗的通知后,就开始进行战备。接到探马回报山海关援军将近之时,哈哈大笑,立马发号施令,尽起大军前往预订地点埋伏,并令三屯营处的所有人马伪装为增援遵化,引明军跟进。

到此时,各贝勒才知道皇太极早有安排,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更是懊悔不已,皇太极这家伙如此yīn险,故意隐瞒关键计划,引自己往他挖的坑里跳。画圈圈诅咒他以后不得好死。

出乎皇太极预料的是,来援的明军只有四五千人,没有见到袁崇焕的旗帜。原来探马凌晨发现无数骑兵,骑兵一跑开来,是连绵不绝的长蛇阵,第一个早上看的不是很清楚,第二个领到的军令是发现明国援军踪迹即可回报。所以一看来了无数骑兵就以为是山海关援军都来了,立马回报。

而山海关范永斗那边是知道了来援明军只有赵率教一部后,已经来不及通知皇太极了。

皇太极有点难以选择,是继续等等,看后面还有没有援军的,毕竟布置这个大口袋也不容易;还是说现在吃了呢,那要万一后面有山海关主力跟上来了,岂不就暴露这个埋伏了么?

再说赵率教领军一直追击,忽然他觉得有点不对,长期的战场嗅觉发挥了作用。止住奔跑的马,然后开始打量四周。

此处地势为一长形谷地,虽比较宽,但也算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自己领四千骑军狂奔而来,动静如此之大,却未见惊慌奔走的野物,也未见山谷高处林子的鸟类。

虽说前面有鞑子过去,但已有几个时辰,不至于这么寂静啊。

很是异常!赵率教得出结论,于是,让部队就地进行防御休整,同时派出夜不收前往山谷两侧探视情况。

赵率教的情况马上就汇报到皇太极处。

显然要被发现了,皇太极无奈之下,只好发动埋伏,攻击明军。

当建虏满山遍野的现身,还成包围态势,前后左右都有伏兵,一下惊吓到了明军,马儿都感觉到了滔天的杀气,开始惶惶不安。

赵率教一看之下,就知道没有生路了,敌情估计如此之荒谬,这那是万把鞑子,这是七八万有余的鞑子啊!自己只有四千骑兵,哪怕以一当十,都打不过来,何况还不是呢。

没有胆怯,也没有慌乱,主帅牵转马头,看向自己的部下,发现不但兵丁,连将佐都有恐惧,慌乱的神情,当然,也有麻木和无惧的;但都无一例外的,他们都看着自己。

赵率教很了解他们此时此刻的想法和心情,自己多年前也曾经有过,还选择了错误的道路,这次,本帅来带路吧,于是,挺直了胸膛,对着自己的手下,鼓足中气的喊:“将士们!”

环伺在周围的亲卫见主帅要说话,于是,就有几个嗓门大的,重复主帅的话,把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众将士,昔rì本帅见敌势大,心惧而逃,朝廷以律法问罪当斩,后幸能带罪立功。每念之前,悔恨交加,男儿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上报君恩,下保父母妻儿;鞑子于辽东杀我同胞,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现又妄想荼毒关内。本帅决不答应,尔等能答应么?”

赵率教的部队基本都是辽东人,基本每个人都有受鞑子所害的血泪史,听到大帅这么说,一下想了起来,眼睛里慢慢的充满了血丝,一个,两个,三个,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响应:“决不答应!”最后形成了一个统一而响亮的声音:“决不!”

赵率教很满意自己的手下都还有血xìng,立于马上,手往前升出去后往下一压,等声音静下来后,赵率教用坚定无畏的声音喊道:“众将士,是男儿的,随本帅杀敌,以命抵命,血债血偿!”

“以命抵命,血债血偿!以命抵命,血债血偿!”声音从杂乱慢慢的变为整齐,兵丁们敞开了嗓子吼出了心头长期压抑的怒火。此时,已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唯有一股复仇的怒火!

赵率教慢慢的环视了一圈,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心里默默的说:都是大汉好男儿!

“众将士,来生再会!”说完之后,赵率教抱拳拱手一圈,然后牵转马头,开始慢慢让马踱步起来。

这次亲卫没有原样传话,喊出了自己的声音:“兄弟们,来生再会!”然后调转马头跟了上去。所有的人看看自己的四周,没有说话,用眼神跟战友道了别,控制的马匹都跟了上去——

赵率教,窃以为算得上明末英雄之一!

第二十一章 汉魂汉奸

() 明军组成一个箭矢阵,赵率教为箭头,以视死如归的气势,撞向了黑压压的鞑子队伍。

这么大的人数差距,而且就算杀了也没有什么战利品,鞑子中的巴牙喇都不屑去战斗,冲向明军的主要是装备不怎么好的余丁和蒙古鞑子。

出人意料的,箭头一撞上鞑子队伍,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子裁开布匹,碰上的鞑子无不死伤落马。很快冲破了第一道鞑子的冲锋线。明军并没有伤亡多少。

赵率教一抹脸上鞑子的污血,道一声痛快。然后又向下一道鞑子的队伍撞了上去。

连撞鞑子五条冲锋线,队伍死伤一半不到,而鞑子,估计有四五千见阎王去了。

消息报到皇太极那里,大吃一惊,亲自过去观阵。发现明军士气如虹,始终保持着箭矢阵,撞哪那开,冲哪那裂。箭头正面的鞑子已经有些畏惧不敢上前了。

皇太极赶紧把自己旗下的巴牙喇派了上去。

牛录额真舒穆禄,因功已升为甲喇额真了,这次就是派了他过去。

他是打惯了仗的老兵,知道对于现在气势如虹的明军,如果硬碰硬的损失会极大。箭矢阵,最硬的就是箭头,但如果箭头断了,也是最致命的。

舒穆禄招来手下,跟在一队普通鞑子后面,靠近箭矢阵。

就在箭头撞上前面这队鞑子的时候,舒穆禄下令手下三波重箭激shè而出。

明军压根就没想到跟鞑子近战的时候,会有箭雨袭来,护卫赵率教的亲卫纷纷落马,赵率教也在最后一波箭雨中被shè中多箭,翻身落马。就在落马的那一瞬间,赵率教的脑海中显出了孙承宗的身影,心里默默的说道:经略,我没再负您所望了!

其实这个时候,赵率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已是六十一岁高龄了,虽有廉颇黄忠之勇,此时已奋战多时,早已力竭,只是凭着一股意志一直在战斗。

周围的明军一见大帅落马,纷纷下马来救。

扶起赵率教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

“为大帅报仇!保护大帅遗体!”明军以赵率教的尸体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和周围的鞑子死战。

巴牙喇兵替换普通的鞑子攻了过来,原以为明军主将已死,加之其力战多时,应该很容易解决了。

没想明军明知必死,在赵率教的感召下,完全是以命博命。巴牙喇兵的伤亡也慢慢的升了上去。

这个时候,皇太极来到了战场外围,见到如此惨烈的战事,不由得心里很是意外。就准备再增兵上去。

旁边的范文程走上一步,悄悄对皇太极道:“主子,明军已失马匹之力,围成一圈,刚好可以弓箭招呼。”

皇太极醒悟过来,下令巴牙喇兵撤退,让所有人等用弓箭攻击。

战事结束之后,战场统计一出来,皇太极都吸了一口冷气。四千明军全军覆没,但自己一方伤亡高达八千余人,其中还有巴牙喇兵四百余人。

这要是明国都是这样的军队,我们大金还能混么?

皇太极看看身边的范文程,心里不禁舒了口气:幸好不是所有汉人都有这样的血xìng和勇气。

其实赵率教军并没有全部覆没,还有一位,拉肚子的朱元中,拉肚子反而救了他,朱元中拉完肚子追赶大部队时,刚好目睹了无数的鞑子现身围攻赵率教。

朱元中虽然彪勇强悍,但也不是一根筋到如此情况下还上前杀敌的傻子。(除非他是奥特曼。)当下,朱元中,抛盔弃甲,减轻重量,亡命往来路逃回去。

他知道建虏很快就能结束战斗,所以越快离开这里越好。思索之下,也不再回三屯营,直接往山海关跑,哪里才比较安全,也可以jǐng告后续援军。

皇太极很郁闷,开了个至尊宝,结果对手只下了一块钱的筹码,而且翻牌的时候还把自己的手指给翻断了。战斗一结束,就召开军事会议,把部队一分为二,同时攻击遵化和三屯营,主力已经现身,再围城打援已没意思了。

皇太极亲率大部分主力前往遵化的途中,范文程又献上一计:先派蒙古同盟前往攻击遵化西面的马兰谷,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元雅必定会从遵化派兵救援,只需在其途中伏击之,一则可以多杀明军,拿下马兰谷,二则调遵化城中的明军出城,有利范永斗的人在城内活动,以期一举攻下遵化。

皇太极大喜,采用其策行之,果然,王元雅闻报马兰谷险情,急忙遣将救援,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了。

等到大军围城,王元雅才彻底明白处境,之前因为建虏封锁了通往遵化方向的大小道路,所以王元雅一直未得到是建虏攻过来的详细军情。

王元雅在佩服崇祯皇帝先见之明之外,急忙调兵守城,固守待援。

建虏鞑子围城后,主力驻北门,不过并未攻城,只在城外虚张声势。

范永斗的人在前一rì已经分批进城,全是只认钱的亡命之徒,领头的却是遵化本地人,叫于海静,孔武有力,粗中有细,又有一身本事。

之前在遵化统管了一批街头混混,但其人极为孝顺,家里有个长期生病的老母,见其和无赖泼皮rì夜厮混,常责之。于是,于海静买了一个丫鬟伺侯老母,自己解散手底下的混混,投靠范永斗,谋求一份富贵。但常隔一段时间回家看一次老母。

几年后,于海静已是范永斗手下头号大将,又因其是遵化本地人,熟悉情况,就把他派了过来配合鞑子攻城。

鞑子围城之前夜,于海静带了人回家,其妹开门见是兄长回来,非常高兴,(其妹即丫鬟,因长久尽心服侍于母,于母认其为女。)忙上忙下的招待兄长带回来的人。于海静自己去母亲塌前问安,问及所带之人时瞒为一同经商之友。

安顿完了后于海静带人踩点,哪些地方放火,什么时候集中,攻那座城门,布置的井井有条。

第二天,鞑子围城,于海静等人都没有出去。当rì夜里三更之后,他带人悄悄出来,绕过巡夜的,各自分头行动。在城里四处放火,扰乱视线,在城里忙着救火之际,又聚合人手,等待。三更二刻,北门鞑子开始攻城。四更时分,于海静带人按照约定时间攻向南门,配合城外潜伏已久的jīng锐巴牙喇兵攻占了南门,遵化城破。

南门一开,鞑子就像水漫过遵化,开始四散开杀。

王元雅闻讯,懊悔不听崇祯皇帝之言,悬梁自尽。

鞑子杀尽了明军之后,有鞑子开始烧杀qiang劫了,其他鞑子一看开抢了,那还管军纪,手快有,手慢无啊,全部开始散开qiang劫。顿时,满城的火光冲天,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天sè微亮,城外的鞑子开始进城了,看到先进城的鞑子抢的那叫一个欢,眼红了,在抢过一遍的基础上,开始第二遍qiang劫。

于海静在配合鞑子攻下城门后,就带队返回自己家,安慰惊慌的妹妹和老母。并守在家门口。

开始时候,鞑子见这家手臂绑有白毛巾,知道是自己人,并不进来sāo扰,可以抢的地方多了去了。

到天亮时候,刚进城的鞑子四处乱抢,可已被前面未见过花花世界的鞑子抢过一次了,没捞到多少剩货,越抢越急,红了眼了。

正好有一队经过于海静家门口,看这家完好无损,也不管守门口的人绑不绑白毛巾了,直接冲了进去开始qiang劫。

于海静还真不敢跟这些鞑子太君硬顶。只好自认倒霉。反正这一票,范永斗答应给的赏赐极为丰富。

没想一会听到妹妹的惊声尖叫,连忙赶过去一看,几个鞑子正按着他妹在干好事,他老母已被一刀劈死在一边了。

顿时,一股血直冲于海静的脑门炸了,拿了刀就要冲上去。

他手下一见不妙,连忙抱住了他。把他的刀给抢了过来。

刀是夺过来了,可人被挣脱了,于海静如猛虎一般冲向那几个鞑子。

这个时候的鞑子根本就没有拼命之心,遇到一个疯如猛虎般的人,那是对手啊,幸亏在于海静手下的帮忙中,逃到了大门口。

刚好多铎前往原巡抚府邸,现在大金大汗驻地开会,路过这里,一见一个汉人追打女真族的,这还了得,忙命人拿下。然后对着被追的女真人说道:“真是丢了大金的脸。来人,拖下去各打二十军棍。”

多铎早看到于海静手臂上绑着的白毛巾了,知道这是范永斗的内应。只是不知道如何冲突起来了。

于海静的手下慌忙解释事情的原因。

多铎听完后,眉毛一扬,道:“大金勇士宠信你妹是看得起你,你不但不感恩,还敢打我大金勇士,来呀,重打八十军棍。”

吩咐完之后,多铎就调转马头继续往前走了,临走之时,还丢了句话过来:“念你开门有功,否则定斩不饶!汉狗,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于海静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吼。鞑子也不管,打完八十军棍后,扔下昏迷的于海静,扬长而去。

于海静的手下虽有同情之心,但人家是女真太君,不敢打抱不平,只好把于海静抬进去治伤。

刚被伤口疼醒,于海静就被告知其妹不堪侮辱,已上吊自尽,于是,又晕了过去。

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样,苦难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有的还是苦难制造者之一;但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会发现原来是如此之痛。

第二十二章 攻守

() 多铎赶到皇太极驻地的时候,发现自己是最晚到的一个了。

多尔衮看自己亲弟开军事会议来晚了,所有人都在行注目礼,知道这个弟弟有点莽撞,好强,如果别人不问,恐怕不会解释下原因,会被别人心里记下一笔。于是,就说道:“十五弟,你不是随我身后过来的么,怎么到的这么迟?”

“一个汉狗既敢打我大金勇士,被我撞见了,因此耽搁了下。”多铎看自己的亲哥问了,就一边回答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

皇太极看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就说话了:“各位贝勒,各族首领。”

这次大家抢的都比较满意,心理高兴,都没去计较多铎迟到的事情。见皇太极说话,都静下来听着。

“召集各位过来,是议一议之后该怎么走,是回,还是继续打,要打,是打哪里。”

话音刚落,三贝勒莽古尔泰就站起来了“有什么好讨论的,这次东西不少,而且待久了明军围上来就不易带这么多东西脱身。”

莽古尔泰仗着自己一贯表现的莽撞xìng格,首先表态了。之所以这样做,第一当然是觉得自己吃饱了,确实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再抢下去,获得的东西越多,皇太极的威望就越高。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也是他的其他兄弟不想看到的。他能看到这点,就不相信其他人看不到这点;

果然,有实力抢汗位的几个贝勒都表示赞同,而小资格的几位贝勒都没出声。

皇太极还没说话,意想不到的人先抢出来发言了。

“怕什么,明军那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再说这点东西就满足了?以我说,打到明国京师去,那边最富,好东西都在那里呢!”

大家一看,原来是土默特部的一个台吉;这胆子不小啊,敢驳诸位大金贝勒的面子。

其实,这个土默特部的台吉胆子并不大,虽然曾经强大过,但现在的势力很小,刚在今年投靠了大金。

之所以这么大胆的发言,是利益,财富晃花了眼。他继续说道:“诸位,还记得我们土默特部曾经的王,俺答汗么?听族里的说,当年俺答汗就带领儿郎们进关,想去那去那,想抢那抢那,明国京师也不是没去过,明国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大汗,带我们去明国京师吧。”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的蒙古部族头领都一起站起来附和着嚷嚷。

一旁的多铎看他们那神情,好像那个俺答汗牛上天了一样。忍不住拍了下椅子把手,喝道:“嚷什么嚷,全都给我闭嘴!”

那些蒙古头领被这么一喝,马上醒悟过来,现在是今非昔比,人家女真牛着了,自己只是跟着他们过来喝汤的。于是,就都乖乖的闭上了罪,坐回来了自己的座位。

多铎扫视了下这群奴才,然后鼓足中气,说道:“俺答汗,俺答汗,俺答汗是什么东西,去个明国京师有什么好炫耀的?”

顿了顿,然后下巴一扬道:“我们大金当年,把宋国京师都给攻了下来,光皇dì dū抓了两个,你们俺答汗有么?!”

众蒙古头领想起几百年前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心里都在想:要说当年,你们大金还不是被我们蒙古灭了么,嚣张什么!呀,虎入平原被犬欺啊!不过想归想,可不敢露出这个意思来。

多铎这么一说,其他女真贝勒遥想当年往事,身上的血液不由得沸腾起来了,于是,纷纷请战。

莽古尔泰等人见势如此,也不再坚持己见了。

皇太极看士气这么高,加上从范永斗那边了解到的情况,掂量了下,决定尝试攻击明国京师,攻不下来,就捞一把就走,要是不小心攻下来了,就是意外之喜了。

皇太极下令:留参将英俄尔岱、游击李思忠及文程与八员备御,领兵八百名,驻守遵化。之前获得的财物,俘虏,由少量女真率厮卒押解回去。传令攻击三屯营所部,一起集结,攻击明国京师。

他一点都不担心三屯营会攻不下来:从之前威吓三屯营可以看出,那边的明军胆小如鼠,毫无战力,而且前些天休整时期打造的攻城器具都已拨给了他们,还挟灭赵之威,如果这样都攻不下来,就真是蠢材了。

之所以留下范文程,是因为其之前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遵化是大金的一条重要退路,所以遣其为英俄尔岱出谋划策。

再说蓟辽督师袁崇焕安排防御,调度完军队后,已是十一月初三,集结的有宁远总兵祖大寿,副将何可纲等人,带骑军两万余人。

临出发前,祖大寿密见袁崇焕:“督师,这两万余骑军是关宁jīng华所在,如果此次与建虏野战损失过大,怕是难以承受啊!”

袁崇焕之前之所以自行其事,无视朝廷,依仗的也是这近三万的关宁铁骑。只要有这股力量在,谁都不能忽视他。

听了祖大寿的建议,觉得大有道理。但现在临时抽调步军的话,就只有从山海关抽调了,调得少了,没用,调多了,山海关的防御怎么办?袁崇焕不由得有点犹豫了。

祖大寿知道袁崇焕顾虑什么,就建言道:“鞑子远在锦州一线,锦州,关宁都已做好防备,坚壁清野,建虏如绕过锦州,关宁前来攻击山海关,必无后勤,故兵力绝不会多。从正面攻击山海关天险,留守少量步军就足以应付。”

袁崇焕觉得其言有理,于是,抽调山海关前总兵朱梅、副总兵徐敷奏一万五千步军一起前往支援遵化。

因为临时抽调步兵,粮草后勤之类的又要准备,耽搁了一天;

十一月初四,蓟辽督师袁崇焕带骑军两万余人,步军一万五千,离开山海关,前往支援遵化。

午后,大军因为有步军拖累,走的并不快,才二十里左右,袁崇焕在祖大寿,何可纲的陪同下,走在骑军前面,忽然,前头一骑飞驰而来,众人见是大军派出的夜不收,也就不加阻拦。

来骑在督师“袁”字旗前翻身下马,上前禀报:“报督师,前面二十余里处发现昏迷一人,倒毙关宁军马一匹,救醒自称乃赵大帅麾下一伍长,已核实其言属实。”

袁崇焕一听,眉头一皱,心道不好:“人呢?”

“又已昏迷!”

“传令”没说完,袁崇焕对着自己的爱马狠抽一鞭,往前赶去。祖大寿和何可纲也知道情况不妙,忙率亲卫跟了下去。

昏迷之人正是之前拉肚子逃脱一劫的朱元中,求生的本能让他狂奔两百里,最后马累毙的时候把他也摔晕了过去。

被救醒后发现是同袍,心一宽,就又晕了过去。

寒冷的北风呼呼的吹着,曾经人来人往的官道现在根本看不到人,只有袁崇焕一行骑着快马,扬尘而过。

袁崇焕急赶慢赶,终于来到朱元中处,见他还在昏迷,此时袁崇焕已心急如焚,喝令用冷水把朱元中泼醒。

大冷的天,被冰水一刺激,朱元中不想醒也醒了过来。

发现站在面前的是蓟辽督师袁崇焕,忙强行扑在地上,哭着道:“督师,大帅没了,兄弟们都没了,鞑子,全是鞑子!”

袁崇焕虽知有噩耗,却没想如此之严重。冻着一张脸:“一字一句,据实道来!”

朱元中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听得袁崇焕,祖大寿,何可纲面面相觑。建虏这是主力尽出,专门布了口袋阵,在等着关宁军送上去啊!

但此事有几处蹊跷。还想再问,朱元中此时又晕了过去。正待用冰水再泼一次,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近前了一看,又是宦官。

来人近前后,袁崇焕认识此人是自己和崇祯皇帝平台应对时候站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

来人到了近前,尖声细气地道:“袁督师,让咱家好找啊!”

然后抽出背后的圣旨,在马背上挺了挺身子,对着袁崇焕道:“蓟辽督师袁崇焕接旨。”

此道旨意正是授命他总领京畿防务,击退建虏鞑子。

袁崇焕接完圣旨后,问了传旨宦官一句:“公公可知皇上前几rì可有派人前来传旨么?”

那传旨宦官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有点莫名其妙:“没有啊!”

啊,袁崇焕一听之下,意识到原来之前的那个传旨宦官是假的,专门来坑他的。不但害他丢失了一个机会,还损失了赵率教和他的四千关宁铁骑。当下觉得心肝疼啊!

现在木已成舟,没有办法了,暂时也没时间再追究那个假宦官的事情。

袁崇焕让人取出地图,和祖大寿,何可纲观察起现今敌我形势。

现在以建虏之兵力和战力,遵化一线肯定已经不保了。下一步,怕是会侵袭京师了。

迎面堵截建虏主力,疯了,那是找死。这个自然不能干的,放弃。

为今之际,只有在建虏前去京师必经之地的城市等着建虏了,凭着坚城利炮,和建虏打上一仗,建虏攻不下来,自然就跟关外一样,会退走了。

符合这个条件的城市有一个,就是蓟州。

山海关现在兵力太薄弱了,带着步军也拖累行程。反正有坚城,就不需要这些步军了。于是,袁崇焕下令:山海关前总兵朱梅、副总兵徐敷奏率一万五千步军回山海关防守,重点要注意关内的建虏前来攻击山海关。自己带领祖大寿,何可纲率两万余骑火速赶往蓟州。

下令完毕后,诸军开始调整方向行动起来。当然,在一万五千步军中,多了一个病号:朱元中。

袁崇焕此时心急火燎的,怕建虏先到蓟州就糟了,传令全军加速赶路,一时之间,本来就干燥的地上扬起浓浓的一片尘土,可怜了关宁铁骑后军吃灰了。

第二十三章 勤王诏

()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四,大明京师,崇祯皇帝在文华殿和内阁成员议京师之安危。殿内外都非常安静,只有崇祯皇帝及各阁臣议事时发出的声音。宦官宫女们都知道,非常之秋,犯的小错能成大错。

内阁首辅韩爌时年已有六十七岁,腰板还算硬朗,jīng神也挺矍铄,但崇祯皇帝还是给他赐座,以示尊敬之意;此时他正侃侃而谈:“陛下放心,建虏偏居苦寒辽东一角,物资极少,必不能起大军绕道前来。遵化乃坚城,何况其为巡抚衙门所在之地,兵多将广,建虏要么不去,要去必受阻于城下。”

崇祯皇帝还是有点担心,按照钟进卫的说法,这次建虏是主力尽出,侵袭京师而来的。如果是真的,该如何抵御呢,勤王诏是发还是不发?可恨现在传来的消息太少,根本就没法确认到底是否如钟进卫所说,又或是如首辅所说。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想着心事。

韩爌说完后见崇祯皇帝就只听着,并没有说话,回首看看同僚,也没有赞同自己,只好转回头来看着崇祯皇帝,等他发表看法。同时心里稍微梳理了下自己的话语,没发现有什么地方说不通的。

忽然感觉大殿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崇祯皇帝才从沉思中醒过来,眉头并没有因为韩爌的说法而解开:“首辅以为遵化能守住?”

韩爌一愣,按照道理来说是应该守住的,可万一守不住呢,还是保险点好:“陛下,遵化坚持数rì绝没问题,如若建虏攻打遵化,朝廷了解情况后可速调周围军队前往解围。”

“如果遵化坚持数rì后没在援军到达之前守住,建虏破遵化而直捣京师,首辅可有良策?”

这真要到这个最坏的结果,单靠京营好像不靠谱。想了想,回崇祯皇帝道:“陛下,京师有三大营,共约八万一千九百零,如若陛下觉得防御力量还不足,可令京师诸臣率家人协同城守,如此,人数可足矣。”

崇祯皇帝的眉头稍微舒缓了点,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诸臣家人战力如何?”

“回陛下,据城池而守,只须胆大力壮,战时招民壮凭城御敌,乃战时常态。”

“善,待京师战事一起,可用此法。”崇祯皇帝觉得不错,就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忽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闪身入内,躬身禀报:“陛下,兵部尚书王洽殿外急事求见!”

急事求见,难道又有什么噩耗?崇祯皇帝现在一听啥事都会往坏了想。赶紧喧王洽进殿。

殿中的人不再说话,都把头转向了殿门。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喘气由远及近,就见兵部尚书王洽出现在殿口,紧赶几步,跪在殿中:“陛下,现已查明建虏并蒙古诸部共十万余众,一rì之间攻陷了三屯营,遵化。由山海关赶去的援军,平辽将军,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所率四千关宁铁骑,全军覆没。”

崇祯皇帝“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建虏有十万之众?赵率教全军覆没?三屯营,遵化一rì间失陷?

这些消息一个个,就像晴天霹雳,一个接着一个,打在崇祯皇帝的头顶。

内阁首辅韩爌听了王洽的话,再也坐不住了,自己刚宽慰完圣上,就收到这样的消息,仿佛被人用力打了自己的老脸。

文华殿此时安静异常,只有王洽的喘息声如同打雷一般响。

儒家讲究气度从容,崩泰山而面sè不改,可在这么大的消息下,殿中的人都淡定不了了。

王洽知道自己身为兵部尚书,发生如此重大之事,怕是难过这一关了,此时也无暇顾及自身了,向崇祯皇帝道:“陛下,如今,得下诏勤王了!”

崇祯皇帝的眩晕状态被打断,恢复了神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下诏天下勤王的。于是,他问刚站起来的韩爌:“首辅以为呢?”

建虏达十万之众,靠目前京师力量怕是难以防御,而且,京师之地,不容有失,为确保万一,只能下诏天下勤王了:“陛下,臣以为然。”

崇祯皇帝看向文华殿中其他人,没有人敢担京师失陷的责任,纷纷附议。

崇祯朝第一道勤王诏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往全国各地。

内阁首辅韩爌回到自己府中,无心饭食,独坐书房,任何人等,未经传唤不得入内。

韩爌反思自己这些天的言行举止,特别是今天,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老了啊,不服不行了,如此之大的危机既然未能事先有所察觉,一门心思的想当然。现在只能靠自己的学生,蓟辽督师袁崇焕了。如果能击退建虏,则应能渡过此次危机,否则,最轻的就是引咎辞职了。

正在想着,门口响起敲门声。韩爌心里不由得有点恼怒,自己都吩咐了不要打扰自己,还有人不开眼,难道真是欺负自己老了不成!韩爌一股子的怒火上来,沉声怒喝:“谁!”

“爷爷,是我。”一个童音响起。

韩爌一听,气一下就消失了,原来是自己的宝贝孙子。他今年已有六十七岁了,但膝下却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宝贝的不得了。

走过去开了门,看白嫩可爱的孙子正站门口仰头看着自己:“爷爷,孙儿肚子饿了,孙儿要吃饭!”

“好,好,爷爷跟你一起去吃饭。”满脸慈祥,额头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也不管自己已经老了,俯身吃力的抱起孙子,“走,吃饭去喽!”一切心思,在亲情面前,都藏了起来。

十一月份的夜空,很清澈,没有一丝云,满天的繁星陪伴着一轮圆月,寒风时而吹来,让站在殿外的内侍时不时的缩子。

殿中,周皇后正在劝着崇祯皇帝:“陛下,夜已深,该休息了。”

崇祯皇帝看看今年刚给自己生下第一个儿子的周皇后,叹了口气,用书签夹在刚才看的一页,合上了书本。转身对着身后的周皇后道:“朕受皇兄之托,登大宝,掌国事,甚为惶恐。”

说到这里,沉默了会,又道:“太祖曾说过,凡事,勤则成,怠则废;思则通,昏则滞。故善持其志者不为昏怠所乘,是以业rì广,德rì进。朕以此为座右铭,早起晚睡,处理国政,无时不抽空时习之,可为什么,朕不怕苦,不怕累,却换来了本朝仅有几次的天下勤王诏,朕就有一次呢?”

平时,崇祯皇帝是不会跟后宫说国事的,可今天的心情实在不好,郁闷无法发泄,周皇后的一次劝慰,让他把心中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周皇后一直处于深宫之中,对于崇祯皇帝的不解,也无力解答。

幸好崇祯皇帝也没要她回答,继续说道:“朕还在信王之时,就听闻袁崇焕擅辽事。对建虏多有胜绩。朕一登大宝,刚处置了魏忠贤,就越级提拔其为蓟辽督师,兵部尚书。当时,回复朕曰五年平辽,可如今,建虏打到朕的家门口来了。”

崇祯皇帝越说越气愤,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不少。

周皇后担心的望望殿外,心里想到,明早要好好jǐng告下门外的,小心乱嚼舌头送了命。

崇祯皇帝说了之后,心里好过了一点,想想,又不由得有点郁闷:“可现在朕还不敢动他,建虏眨眼之间就可能攻来京师,朕现在还在指望其带手下jīng锐之关宁铁骑帮朕打退建虏。”

又叹了口气,看向殿中烧着油的灯焰,喃喃的道:“就没有一个能真正帮到朕的人么?!”

虽然声音小,但周皇后还是听到了,想起了什么,细眉一扬,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温柔的对崇祯皇帝道:“陛下,前几个月不是天降仙人救了陛下嘛!”

崇祯皇帝听了,没有丝毫的喜意,看着周皇后那张消瘦的脸,生个孩子就是走了一趟鬼门关,现在都还没恢复回来,皇后也辛苦了。

心底缓缓的升起一股柔情,轻轻的对周皇后说道:“爱妻,钟进卫是救了朕一命,可现在,朕收到的情况是还在昏迷。之前他有跟朕提过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还告诉朕之后会出现的情况,朕一直犹豫着该不该信他的话,时而觉得该信,时而又觉得不大可能,内心一直期望着不要出现他说的情况,因为那个情况太坏了。”崇祯皇帝说话的同时,在心里给自己说:wang国之君啊!

忽然,他想起来,钟进卫好像之前说过解决困境的方法,还说能根治大明病症。不行,朕得过去看看他,说不定就醒了呢!

“朕过去看看钟进卫。”崇祯皇帝说完,站了起来。

“陛下,夜已深了。”

“无妨,去去就来,朕不亲自过去看看,今晚睡不好。”

确实夜已深,崇祯皇帝也不想大张旗鼓的过去,只是在内侍的护卫下悄悄的前往钟进卫所在的偏殿。

刚到偏殿门口,忽然就听到偏殿里面传出来声音:“公子,奴婢再给您讲讲奴婢小时候的事吧。”

“奴婢是北直通州人氏,家里还有一个喜欢舞枪弄棒的哥哥,还有母亲在堂,家里的院子有一个秋千,公子,奴婢从小喜欢秋千”

崇祯皇帝一愣,难道钟进卫醒了?今天不是禀报过他还是昏迷的,难道是刚醒过来的?

心里一喜,崇祯皇帝也不等内侍开门了,自己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防御

() 殿中比较空旷,只有一个油灯亮着,显得有点幽暗。崇祯皇帝正在适应眼睛,那边阿奇原本坐在钟进卫床前的,扭头过来看动静,发现进来的是崇祯皇帝,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跪下:“奴婢叩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会的功夫,崇祯皇帝的眼睛适应了殿中光线,看到床前的阿奇,不过他并不在意她。床上躺着的是钟进卫吧,一动没动,难道是醒了不能动弹?

崇祯皇帝想着就走了过去。

跟进来的内侍手里的宫灯马上就照亮了整个大殿,让崇祯皇帝能看得更清楚了。

没动,还是没动。崇祯皇帝一边走向钟进卫,一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此时,整个殿中只有崇祯皇帝的脚步声。

阿奇低头瞄到崇祯皇帝走近,就向旁边膝行了两步,让开了床头的位置。

崇祯皇帝走到床前,看向钟进卫的脸。发现钟进卫的眼睛还是闭着,脸庞比起初次见到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两边的颧骨都已显出来了。头发和胡子也都长了不少,但是都不凌乱,显然是有人时常打理的缘故。

“钟先生,钟先生?”崇祯皇帝轻轻的呼唤了两声。

“陛下,公子尚未苏醒。”一旁的阿奇轻轻的向崇祯皇帝介绍了下情况。

“你刚才跟何人说话?”崇祯皇帝稍微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阿奇问道。

“回陛下的话,奴婢因听御医说,长期昏迷不醒之人,如有亲近之人经常和他说话,有可能会苏醒过来。”

崇祯皇帝微微颌首:“如此深夜,还与他说话?”

阿奇的脸微微一红,回道:“公子喜欢秉烛夜谈。”阿奇没好意思说是两个人躺床上聊的,虽然不是同一个床,但也说不出口。

“甚好,起来吧。”

“谢陛下!”阿奇缓缓站了起来,低头站在床脚处。

“钟进卫近来情况如何?”

阿奇知道崇祯皇帝不是问醒不醒的问题,一眼就能看到的事情,自然不是要问的问题。

“公子虽rì渐消瘦,但最近脉搏却也增强不少。进食较之之前颇觉容易得多了。”

“当真?”

“奴婢不敢欺君。”其实阿奇刚才已经欺君过一回了。

“好,好!”崇祯皇帝听了,嘴角微咧,带着一丝喜意表扬了一下,然后就在床前开始来回踱步,一边低头看着脚底下,好像那里就能发现灵丹妙药能治好钟进卫一样。

过了一会,崇祯皇帝停下脚步,对着阿奇说道:“你多多与钟进卫说话,朕命太医院寻相关药材给钟先生进补,免得钟先生醒过来,发现自己如此消瘦,以为朕亏待了他。”崇祯皇帝心里高兴,不由的说起了玩笑话。

吩咐完了后,崇祯皇帝带着好心情准备回去,临到门口时,又对阿奇说:“你做的很好,等钟先生醒过来,朕重重有赏!”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七,燕山山脉,早已脱下了青衣,却还没换上银装,光秃秃的,傍晚时分,隐去的阳光下,开始显得幽暗起来,山下不远是一条还乡河,在北风的呼啸声中,倔强的奔流而去,想让我停下来休息,还得再冷点吧。

沿河的官道,不知是因为天sè将晚还是气温太冷,又或者是别的原因,行人稀少。其实从辽东战事糜烂以来,这条道的人流就减少很多了。

就在天sè将要暗下去之际,隐隐的有声音传了过来,越来越响,就像奔腾的河水砸着所遇到的礁石发出“隆隆”的声音。

如果天sè亮一些,就能发现有一片极低的乌云飘过来。

近了才发现是一支骑军,就像一条极长的巨蟒,向前游来,在蛇头之处,是一杆红sè大旗,上面绣着一个“袁”字,边上的小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唯一的几个行人看清来的是支大军,就“嗖”的就串到路边不远凹进去的地方,一动不敢动,躲了起来。

这支部队正是前往蓟州的关宁铁骑,蓟辽督师袁崇焕就处在队伍的前列。没有人说话,都在默默的赶路。

过了一段时间,辽东总兵祖大寿抬头看看天sè,然后驱马尽量接近袁崇焕,控制着马速,大声对着袁崇焕喊道:“督师,前面就是玉田了。是否停下驻营,赶了一天的路,怕是都累了。”

袁崇焕看看天sè,然后又转头看看祖大寿,依稀能看到那满脸期待的神sè,心里知道也确实该休息下了。

看到袁崇焕点点头,祖大寿大喜,就想传达将令了,却又听到袁崇焕大声喊道:“休息一个时辰,连夜赶路。”

祖大寿刚露出笑意的脸立马冻了下来,但没法子,领导发话,目前不能不听啊。

到达玉田城外,大军马上停下休整,但其带来的尘土却越过他们,继续向前覆盖。

大军驻地的前面是片林子,里面的鸟儿刚叽叽喳喳的讨论完一天的收获,正准备睡觉,就被马蹄声惊醒,搞清楚没有危险后,才落回林子。没想满天尘土覆盖过来,没有来及躲避,逃无可逃,纷纷掉到了地上,一只鸟儿掉下来的时候心里在骂:娘的,这古时候的pm2.5也超标这么严重啊,早知道来的时候该带个口罩过来。

大军在休息,但袁崇焕没有休息,正在临时搭建的帅帐内议事:“前方夜不收可有回报。”

参将何可纲出列答道:“一刻钟前有传回音讯,尚未发现建虏踪迹。”

“此地离蓟州还有多远?”

“尚有两rì行程。”

袁崇焕琢磨琢磨,皱着眉头道:“太慢,建虏从遵化出发前往蓟州,比我军路程短三倍有余,建虏主力尽出,十万大军不止,蓟州,三屯营近年无战事,防御必定松懈,恐不能久。我军务必尽快赶往蓟州堵住建虏,否则京师再无屏障。”

“此外,派夜不收直达蓟州,如若蓟州已陷建虏手中,则快速回报,以便大军早做应对。”袁崇焕想了想,补充道。

祖大寿知道袁崇焕说的在理,但还是出列:“督师,将士们已连赶三天有余,怕是要吃不消了。”

袁崇焕眉毛一耸:“战时行军,当遵从将令,如有闹事者斩。传令众将士,如若初九能至蓟州,每人赏银二两,绝不克扣!”

祖大寿还想再说,何可纲在一边给他连使眼sè,好吧,只能这样了。传令下去。关宁军虽已疲惫,但听说只要跑到蓟州,就有实打实的一个多月的饷银发,也就不在乎身体了,谁让咱们的命贱呢。

越临近蓟州的时候,袁崇焕就越紧张,就怕传回说蓟州易帜,被建虏占了,是啊,谁都怕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十一月九rì午后,关宁军终于到了蓟州。

万幸这种情况没有出现。两万余骑到达蓟州,给风声鹤唳的蓟州又增加了一剂定心剂。蓟辽督师袁崇焕到达之时,已有多处勤王军到达了。计有山海中部总兵尤世威,宣府总兵侯世禄,保定总兵曹鸣雷等人。

到达蓟州之后,袁崇焕也顾不上休息,召集所有将领开会,先给各总兵出示圣旨,宣示总领职权。而后开始询问情况。

总兵们也刚来没多久,本地情况不甚知晓,也无建虏消息,只知道遵化已在十一月初三失陷,建虏约有十万余人。这下把袁崇焕给难倒了,这建虏到底跑哪里去了呢,本督师远在山海关,都跑到这里了,遵化一线的建虏却还没有踪迹。于是,就和各总兵商议。

辽东总兵祖大寿率先出列,朝袁崇焕拱手道:“督师,末将估计建虏是抢够了,自行出关而去,因此不得见建虏踪迹。”

这个好像也是有可能xìng的,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刘策持有不同意见:“会否建虏知我等大军云集蓟州,防其攻击京师,故再次绕道往西了呢?”

这也是建虏的一个选择。袁崇焕看看其他诸将,看是否还有其他意见。何可纲见没人再答,还是说了自己心中的忧虑:“督师,建虏会否沿赵大帅增援之路前往山海关呢?”

这,好像每种可能xìng都是存在的。怎么办?

袁崇焕眉头紧皱,苦苦的思索那种才会是建虏的选择:现在建虏主事的是皇太极,此人胆识过人,却又谨慎,非有大利不会动之。几种可能xìng中唯有攻蓟州,只取京师才是收益最高之处,但为什么等大军云集了还不见其动静呢。

现在离遵化失陷已有多rì,时间不等人,不能等到探查到建虏主力后再进行部署了,于是,袁崇焕决定:传令参将杨chūn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邵忠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昌平;总兵尤世威仍还镇护诸陵;宣府总兵侯世禄守三河,扼其西下;保定总兵曹鸣雷、辽东总兵祖大寿驻蓟州遏敌,刘策还驻密云。这样,每面都兼顾到了。

为万一计,各将须得连夜动身,不得有误。

有总兵不乐意了,说俺们刚赶来勤王,气都没喘一口,你督师就又让咱开拔,是不是该给点开拔费啊,另外路上撞见建虏的话怎么办,是不是再加点保险费啊。

袁督师啊,遇到这种兵痞咋解决啊!

第二十五章 拖拖拖

() 袁崇焕也不解释,也不抱怨,嘴角一努,旁边抱着尚方宝剑的亲卫就往前一站,把剑一举。

没事,没事,只是跟督师开个玩笑而已,咱马上出发。总兵们不闹了,笑话,再闹,这个袁督师是有前科的,自己还要不要脑袋。

会议散了后,袁崇焕稍作洗漱,马上就开始巡查城防,这个是防住建虏的关键啊,也是他的老本行,拿手。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蓟州城墙高大巍峨,城墙上耸立着高大的箭楼,城外环绕着护城河。这些都没问题,可关键是没炮,或者说是没有有用的炮。

整个蓟州城只有六门仿制的红夷大炮,其中只有一门红夷大炮可用,其他的因为维护不善,都废了。

咱袁大督师依仗的是什么,坚城,嗯,这个有了,可还要利炮啊,这个怎么能没有!

怎么办,建虏不知道啥时候就来了。现在造炮是笑话,从后方运,时间怕是也来不及了,而且后方给不给还是一回事。

思来想去终于给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人,把全城的木匠和油漆匠给本督师找来。”

建虏到底去哪里了么?

遵化巡抚衙门,已成为大金大汗皇太极驻地,衙门后堂,四角都有暖炉烘着,房子里感觉不到窗外那凛冽的北风,暖烘烘的,也没必要穿着厚厚的衣服,让人感到轻松舒适。

可此时的皇太极心里却并不高兴,离军事会议结束已经两天了,遵化城的人员物资都已经开始押解回沈阳了,可攻打三屯营的阿敏所部却还没有赶回来,按道理该回来了啊,但没有任何消息,就算没有打下来,或者遇到强援,也该派人回来报信。

范文程的表现让皇太极刮目相看,所以这些天还一直带在身边,此时看出皇太极心里的担忧,于是,上前一拜道:“主子,要不让奴才过去瞧瞧?”

看看恭谦的范文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其他贝勒不待见你们汉人。朕还是派其他人过去看看。”

范文程的脸一红,不像是羞愧,反而像是受到了侮辱,回皇太极道:“主子,奴才是汉人的骨,大金的肉。”

“哦,哈哈,是朕不是,朕忘了,这次你的功劳很大,回去后,朕给你抬旗,进朕的镶黄旗。”

范文程一听大喜,赶紧跪下叩谢:“主子对奴才恩宠备至,恩同再造,此生定不负主子。”在原来的位面上,皇太极突然暴毙,范文程也没表示,多尔衮向皇太极之子夺权,范文程也没表示,就这么个人。

又隔了一天,三屯营有消息传回来了,说是三屯营在攻城当天就打下来了,劫掠了两rì后才发现城门都堵死了,进去的人都出不来,大伙儿都忙着放纵了。又费了半天才打通城门。现在正押送人员物资过来,估计一天后到达遵化。

皇太极很无语,抢的真是忘我啊,jīng神可嘉。

十一月初七,三屯营的大部队终于到了遵化城外,密密麻麻的俘虏,百姓,连绵不绝的物资车队,让遵化这边的建虏高兴异常,这比之前在关外折腾强多了,大汗还真是英明啊!很多建虏心里都这么想。

当晚,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秘密碰头,千里绕道攻击明国大胜,让皇太极的威望前所未有的提高,特别在女真年轻一代里面,很多人都庆幸有一个英明的大汗。这种情况让三个还觊觎大汗位置的人感到空前的压力,迫使他们几个放弃彼此之间的竞争,联合起来。

三人碰头,先集体攻击了皇太极一顿,特别是代善和莽古尔泰,刚被坑了一把的,更是攻击的厉害。

明军的战斗力,三个贝勒都看到了,比辽东那群东江乞丐的战斗力都不如。

接下来是攻明国京师了,要这一路上再取得大的胜利,怕以后再也不能跟皇太极平起平坐了。所以,一定要拖拖皇太极的后腿才行。

前面大概一百里的地方是明军另外一个重镇,蓟州。不过,看遵化的情形,估计蓟州的防御也堪忧啊,三个大金贝勒开始替明国的君臣cāo心防御了。

这一百里的距离,大军急行的话一rì夜就能到。为了让明军有时间做准备,搞好防御,三个贝勒决定拖行程,慢慢走,一天的路当两天走。白天能走就绝不走夜路。

最好是大军跑到蓟州城下的时候,发现明军已经云集蓟州了,打不下来的,还是转头回家吧,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三个贝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回去准备各施yīn招,拖皇太极后腿去。

初八,qiang劫队伍终于出发了。

以蒙古各部为开路先锋,阿敏所部为大军前锋,皇太极与莽古尔泰,代善所部为中军,其他诸部为后军,浩浩荡荡的往蓟州而去。

在离遵化大约大半rì路程,离官道比较远的地方,有一个大的村子,之前听闻北方有战事,胆小的就往蓟州方向跑了,有点家事的不是想跑就能跑的,而且觉得遵化乃是巡抚大人所在之地,应该没什么事情,这么多年没有战事,对此也都马虎大意。

遵化在一rì夜之间攻陷,建虏又是围城之战,逃出来的人极小,都直接跑去蓟州了,那还想着拐到村子里去报信。

跑在qiang劫队伍最前面的是蒙古的一个小部落,先前吃肉的时候,连汤都没喝到,所以这次自动请缨跑在队伍前面。

大概走了一天了,下午的北风呼呼的刮着,更显得冷,蒙古鞑子也不捏着战马的缰绳,双手缩在袖子里面,身上的袍子是用羊皮简陋的缝在一起,耷拉着头避着风走着。

忽然,有个鞑子叫了起来,众人抬头一看,是道路右边不远处有个几百户的村子,翠烟袅袅,看样子正在生火做晚饭。

众鞑子互相看看,然后欢呼了起来,也感觉不到寒冷了,伸出手,cāo纵着缰绳,呼啦呼啦的吼着,开始向村子冲过去,只留下一个鞑子去跟后面的大部队回报。

没有战争敏感度的留守村民,这下就遭殃了,这些蒙古鞑子不抢人,只抢财物的,所以是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有两个蒙古鞑子比较聪明,到村口后,不随着大部队一起进去,人多抢不到多少东西,绕到了村子后面,挑了一个看着像大户人家的房子冲了进去。

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武装家丁,两个鞑子凶神恶煞的持刀杀进去,一般人那是对手,而且也没有人敢反抗,都是到处躲避的。被这两个鞑子好一顿杀,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杀完了一家子之后,开始qiang劫财物,打了一个大大的包后,发现还有好多新衣服。其中一个灵机一动,就往身上穿,可怎么都穿不进,废话,你裹了一身的羊皮子,然后再穿中原人家量体裁衣出来的衣服,能穿的进去么。

穿了多件衣服都穿不进去,就开始脱衣服了。

另外一个见了,问道:“你脱自己的衣服干嘛,这些衣服不保暖,你换上去,不怕被冻到?”

“笨,这些衣服穿里面,外面再穿回羊皮子,不就保暖了!”

一听也是,这个也开始脱衣服了。

都搞完了,这两个鞑子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穿的花花绿绿的外面,裹着灰sè的羊皮子,相当的有笑点。

两个鞑子再互相看了看对方的战利品,其中一个有点奇怪,问道:“你怎么拿那么多女人的衣裳?”

“回去给家里的女人孩子穿。”

“呵呵,看不出你挺怜惜嫂子的么!”

要是他家里的女人孩子知道带给她们的衣物是杀了别人家的女人孩子后抢来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穿的舒服。反正文明人应该是不敢穿的吧。

后面的鞑子来的晚了,就开始剥地上被杀村民的衣裳,顺带着抢锅碗瓢盆,就差拆房梁了。

再后面来的,就开始翻死人头发,看看是否有漏的银发簪银发针之类的。

一个几百户村子的存在,拥着几千鞑子,而且还在越聚越多,人就是这样,看到哪里热闹就往那里拥。后来的羡慕先来的。先到的给后到的炫耀抢到的东西。

紧随其后的阿敏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把蒙古鞑子都赶出了村子,然后自己开始在村子里扎营。然后报说天要黑了路不好走,咱先吃饭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在中间的莽古尔泰所部和代善所部的车辆老是脱个轮子翻个车子之类的,经常把一条官道堵个严严实实,就是后世塞车塞惯的人也没见过能堵这么严实的。

皇太极虽是大汗,但按照努尔哈赤留下的规矩,他们是平起平坐的,凡事要一起商量,现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天sè也差不多了,前面的不走宿营了,身边的翻车子,一起闹腾,还真不大好用军法一起处置他们。他也看穿了这几位大哥打什么心思,大家就走着瞧好了。

第二天,有了第一天做榜样,走前面的就只顾抢东西了,一抢就是半天。中间的,该塞车还是塞车,可能塞外的车子到了关内水土不服吧。反正,一天走不了多远,就过去了。

再慢,路总是要走完的,走路上,一边在想,明军应该还没有聚集到蓟州的吧;另外一边也在想:明军应该要聚集到蓟州了吧。

如果建虏以最快的速度攻击蓟州的话,能赶在勤王大军聚集前攻下蓟州,最糟的是勤王大军刚到蓟州的时候,如果建虏到蓟州的话,难度就大了。现在被诸贝勒一拖再拖,结果反而也拖散了聚集在蓟州的明军军队。看来是天意啊!

第二十六章 再坑

()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二rì快近午时时分,阳光在猛烈的北风之下,显得弱而无力,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暖和。

在离蓟州四十里左右的马伸桥地界,一处土坡下,十几个关宁军的夜不收躲在这里避风。

夜不收的待遇,按明功赏条例,如果侦查情况属实,夜不收可以按照战阵斩首一级的功次,赏银三十两,不幸阵亡、被掳者,也给赏抚恤金三十两,但之前在辽东作战之时,夜不收战死,家人往往只得到一、二两银子的抚恤而已。

这次建虏主力动向成为关键,又迟迟没有消息,袁崇焕下了狠心,把整箱的银子倒在夜不收营地,言明只要探到建虏主力动向,按条例封赏,绝不拖欠克扣。

虽然建虏探马的凶名一直在辽东流传如何厉害,但这支夜不收为了赏银,还是主动往遵化方向靠近。

命是自己的,所以夜不收的行动也极为谨慎,每隔一段时间休息一次,预留人力,马力,准备随时厮杀和逃命。

领头的夜不收是一个小旗,叫胡浩,光棍一条,也因此有胆子敢带人过来。

待休息完毕,正准备出发,边上的郭延中忽然叫了声等等,原来他刚才是躺那休息的,耳朵靠近地面,隐约听到了声音,于是,其他几人都伏地听音。

“胡哥,是马蹄声,大约有二十余骑。”

大家一个旗里面的,生死与共,所以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都以兄弟相称。

胡浩听了,伏到坡顶,寻找目标。果然一会儿功夫,前方官道上,隐约出现了一群骑马的人,只是看不大清楚详情。

“胡哥,回么,近了怕不好走了。”还是郭延中的声音。

胡浩看看其他的兄弟,想了下,说道:“不行,现在看的不清楚,来人多少都不知道。凭现在的消息回去,如果误导了袁督师,怕咱就不能看到明天的rì出了。做准备!”

大家都知道胡浩说的准备是什么,从马背上把弓弩都拿了下来,装备到身上,给马都套上了马,抚摸着马脖子,使之安静。

前方的人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紧,有几个夜不收,竟然在如此冬rì下出汗了。

“他nǎinǎi的,是蒙古鞑子。”胡浩说完吐了口口水,转头看看众人,发现有几个还出汗,忍不住就补了句:“瞧你们那出息样子,蒙古鞑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几个人不好意思的,偷偷擦了擦汗,道:“谁知道是蒙古鞑子呢!”

胡浩又观察了下,然后下坡说道:“一共是二十五个蒙古鞑子,后面暂时看不到还有其他鞑子,这些鞑子估计是走在最前面的探子,jǐng惕xìng一点都不高,边走边聊,弓箭都背着,长兵器也挂在马鞍上,我有个想法。”

一边的人都围拢了点,听着胡浩继续说:“我们这个坡地在官道上看不到,如果鞑子继续沿官道往前走的话,我们能落到他们后面。我的意思是攻击这些鞑子,抓几个活的问话!”

蒙古鞑子,谁怕谁,干了。

所有夜不收都同意胡浩的主意,打蒙古鞑子,一点心理yīn影都没有,何况是出其不意的攻击呢。

这些蒙古鞑子根本就没有认识到危险已经临近,还在一边走一边聊。聊的无非是谁谁谁抢了什么东西,自己好运或者不好运的抢到什么东西。以前以为明国还是庞然大物,没想这次跟女真人一过来,才发现是银枪蜡头,要知道的话就早过来抢了。

当这群女真过了夜不收所在的坡一段后,夜不收们悄悄的牵马绕上官道,然后拿出步弓,开始连续齐shè。

第一轮就shè中了五个鞑子,翻身掉落马下,还没等鞑子明白过来,第二轮又到了,又是五个鞑子掉下了马。这个时候,鞑子才发现攻击来自后面,纷纷开始往斜里调转马头,在这过程中,又掉下三个。

这个时候,胡浩一挥手,夜不收都把弓箭一扔,直接翻身上马,开始催马冲刺,只有三个夜不收中的神箭手还在shè击。

蒙古鞑子发现后面的是明军夜不收,都“呱呱”的叫了起来,也开始一边催马加速,一边拿武器。这个时候拿弓是找死了,距离并不远,等自己拿出弓来进行shè的话,人家就已经到近前了。

一边的夜不收是早有准备,形势都了解。另外一边的蒙古鞑子是突然受到攻击,身边的同伴纷纷落马的慌乱中被动开始攻击。

这些不同一下就反应到了第一次近战交锋的结果。冲刺过程中又被shè落一个,十二个夜不收对阵十一个蒙古鞑子。夜不收落地两个,蒙古鞑子落马八个;

还在马上的三个鞑子吓的魂飞魄散,也不敢再来对冲,更不敢去救落地的同胞,直接往来路跑了。在跑的过程中有一个鞑子的马被shè翻,掉了下来,结果只跑掉两个。

夜不收看看跑掉的两个鞑子,其中一个吐了口口水,道:“真叫一个弱,老子一个能杀对方三个。”

胡浩也没看他,一边去救落马的同袍,一边甩了一句话过来:“这些大部分都是蒙古部族的牧民而已,根本没有经历过多少厮杀。”

夜不收们鄙视了一顿蒙古鞑子,不过手底下的动作可不敢慢,谁知道跑掉的两个鞑子能多快叫来救兵。

两个同袍一个伤了胳膊,一个伤了大腿,包扎后就直接先往后撤了。

蒙古鞑子当场死了十一个,重伤的七个,中度伤的两个,轻伤的两个,没受伤的一个;夜不收只留下了轻伤以下的三个,其他的直接割了脑袋。

夜不收中好多个都懂蒙古语,为了直接了当的审清楚情况,剁了一个支支吾吾的。其他两个就很老实了,有什么答什么。

问清楚后,夜不收都大吃一惊,十万左右的建虏和蒙古鞑子都往这边来了,赶紧撤。

蒙古前锋收到跑回去的两个人汇报:二十五个人被二十来个人干掉了二十三个(根本不敢细数,估摸了下),也吓了一跳,知道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赶紧向女真主子去报告了。

阿敏听到报告后,不敢再放纵手下了,开始正经起来,于是,这支qiang劫队伍立刻就像女大十八变一样,一下变了样,一股jīng锐气就露了出来,不再关注别的,严格遵守战场纪律,jīng锐的巴牙喇探马也开始越过蒙古部族往前撒了出去。

当然,中军车辆的水土不服也好了。

鞑子主力越过马伸桥的时候,探马报回了消息:蓟州城上飘着大旗为老对手蓟辽督师袁崇焕的。

皇太极闻报,下令就地扎营,开个军事扩大会议,除个蒙古首领,八大贝勒之外,所有固山额真也参与例会。

都到齐之后,皇太极让探马在大帐内做了通告:现在驻守蓟州的是明国蓟辽督师袁崇焕,并且城墙上的火炮极多。从守城兵的装饰上看,都是关宁军。

听完通报,莽古尔泰,阿敏和代善互相用眼神沟通了下,总算没白费功夫。

皇太极让各位都发发言,看看我们怎么做好。

蒙古部族的首领先起来嚷嚷了,袁崇焕有啥了不起的,被大金打的缩在城里就不敢出来。另外一个道袁崇焕是谁,没听过,有本事过来单挑,我让他两条腿。有人问他让了两条腿还怎么打?那个人很不屑:笨,骑马呗!

反正蒙古部族的意思就是一个:管他是谁,打。废话,好不容易大金主力尽出,咱跟出来喝汤,还没喝够,不能回去啊。

女真族的人都很鄙视这些蒙古土包子,你们是没见过袁崇焕那个乌龟,壳硬着呢,交战过好多次,都没能啃的下来。

三贝勒莽古尔泰看这群蒙古猴子在大帐里面上窜下跳的表演着,“呸”的一声,吐了口吐沫,站起来喝道:“都给我闭嘴,这里有你们先说话的份么,别不识抬举!”

大帐立马就安静下来了,没人敢顶牛。

等安静了后,莽古尔泰对着皇太极道:“大汗,刚才探马报说蓟州城的火炮极多,又是袁崇焕那属乌龟的指挥,怕是徒然损失儿郎。”

皇太极微笑着点了点头。莽古尔泰一见,呵,你也持相同意见啊,这下好办了:“那咱们就回去吧,这次够我们过冬的了。”

皇太极还是微笑不语,显得高深莫测的样子。

莽古尔泰看皇太极不说话,讨了个没趣,就坐了下来。

见到莽古尔泰坐下来了,皇太极问其他人的意见。莽古尔泰在底下使劲给代善和阿敏打眼sè。代善被打的不耐烦了,再打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有jiān情呢,也站起来附和莽古尔泰的建议。

皇太极看向阿敏,问他的意见。

阿敏一看皇太极的架势,心理咯噔一下,一种直觉,感觉皇太极又在挖坑。这人太yīn险了,经常先是示之以弱,误导他人,等别人上当后,就拿出杀手锏。每次都用这招,偏还老有人上当。

阿敏暗地里看了看代善和莽古尔泰,然后跟皇太极说,大汗,你是我们领导,我没啥意见,都听你的。

这只狐狸真是狡猾,几次都没有上当,下次一定得整你才行。皇太极想完后,就暂时甩开这个念头,说道:“各位,我这里有个想法,可以两全其美,既可以不损失儿郎,又可以继续发财的。”

第二十七章 蓟州

() 皇太极说完取出一份地图(汉jiān范永斗提供的)说:“朕这里有一份蓟州的详细地图,蓟州城东离燕山有五里左右的距离,平时河水较大,不好通过,可现在乃是冬rì枯水之际,明天午前赶到蓟州城前观阵,如若城中防御强度没有锦州,关宁高,则能攻下就攻下。如若损失较多的话可以走燕山脚下过,朕谅袁崇焕不敢出城堵截。诸位以为如何?”

“大汗英明!”蒙古人率先喊起来了。

“如若关宁军断我退路怎么办?”多尔衮有点疑问。

皇太极点了点头,解释道:“大军如若最后还是走此路返回,也可绕道而回,明军要敢出城的,野战我所愿也!”

再说当袁崇焕接到夜不收的报告,并看到两个擒获的蒙古鞑子后,暗叹一声倒霉,传令全城动员,准备御敌。

夜不收们汇报完了后,安顿下两个受伤的兄弟,前去军需官那领赏。临走之时,两个受伤的兄弟都拜托胡浩代领。

可谁知领到手里的却只有一两银子,胡浩当场就发飙了,袁督师说了是三十两的,你敢克扣不成?

这种场景,军需官见的多了,根本就不鸟胡浩,丢了句: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也只是奉了上头的命令行事而已。

三十两,只给了一两,差距这么大,一句话就能打发的。胡浩肯定不干的,带着手底下的兄弟跟军需官吵了起来。

有热闹不围观就不是天朝人了,很快就围上了一堆人。

帮胡浩的有,帮军需官的也有。

刚好副将何可纲巡视到了这里,看到像个菜市场一样,这那是大敌来临之前的样子。手下的亲卫用鞭子开路,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见到高级军官过来了,忙散到了远处,伸着脖子看着这边。

围观的人一散,就只有军需官和胡浩他们像斗鸡一样对持着了。

何可纲一米八几的身高,全身披挂,在亲卫的陪同下,铿锵有力的走过去,给两边的人以无形的压力,双方只好先过来拜见何可纲。

“何事喧闹,不知大敌当前么?可知军法为何物?”

胡浩先开口告状:“将军,小人为探查到建虏主力踪迹,擒获两鞑子的夜不收小旗胡浩,特来此处领取赏银,督师之前给的赏银是三十两一人;可这厮敢克扣赏银,只给我们每人一两银子。小人实在气愤不过,我们还有两个兄弟受伤着呢。”

不等何可纲说话,军需官也叫起苦来了:“将军,非是我敢克扣,我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行事的啊。”

何可纲一怔:“谁给你的命令?”

军需官看看四周,见边上的人都在看着他。就对着何可纲说道:“将军,请借前一步说话。”

何可纲眉毛一竖,喝道:“有何不能对人言,直接说!”

军需官一幅为难的样子:“这,这”

“这什么这,说。”

军需官看看胡浩他们都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向他。索xìng不管了,直接说道:“祖大帅吩咐的!”

周围的人一听,都愣了。何可纲也没想到是自己的上级吩咐的,但现在大敌当前,军心士卒一定得安抚。

于是说道:“你肯定是误会了,按照督师的吩咐,三十两一个发了。大帅那边我去沟通,肯定不是你这个意思的。”

军需官还想说,何可纲一见,把眼一瞪,一股逼人的气势把军需官吓到了。知道要不按照何可纲说的去做的话,现在这关就过不去了,只好三十两一个的发了。

胡浩一行见到这个结果,赶紧拜谢何可纲。

何可纲笑呵呵的扶起了他们,说道:“多亏你们探明了建虏主力的动向,而且督师事先已说过赏银之事,所以这些赏银原本就是该你们的,不必谢本将。”

说得胡浩他们心里暖洋洋的,领了赏银拜谢而去。

处理完此间事宜,何可纲就去找祖大寿,心里隐约觉得这是真的,但大敌当前,想过去劝诫下大帅。

不料一提起这个事情,本来笑呵呵接待何可纲的祖大寿立马把脸沉了下来:“你当本帅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三十两一个,十五个人就是四百五十两了。这次你给了,下次其他人你给不给,你能给几次?”

何可纲刚要说话,又被祖大寿给喷断了:“下次不要自作主张,再有此事发生,就从你饷银扣了。”

“大敌当前,督师当全军之面给下了赏格,大帅如此做,不怕损了督师之信誉么?”何可纲终于可以说话了,直接开始质问祖大寿。

“本帅说了你别管就别管,再要敢私自扰乱军需物资分配的,别怪我不客气。”祖大寿的脸已冻的像冰块一样了。

“督师乃本将恩主,非督师就没有末将的今rì。大帅损督师之信誉,末将看不过。我去禀报督师。”

“站住,你真要去禀报督师?”

何可纲挺着腰杆,站着不动,无声的坚持着。

祖大寿看出这个倔强的手下估计还是会去禀告督师,就轻轻的说了句:“本帅也是受了督师之命而已。”

何可纲愣住了,慢慢的转过身,凝视着祖大寿:“为什么?!”

“哼,督师说说而已,你也真和那群丘八一样,还真信了。”说完,懒得理何可纲,自己出去了,把何可纲丢在帐内。

祖大寿是去见袁崇焕的,见到之后,把这事说了下。袁崇焕对着祖大寿笑笑说道:“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一个直xìng子,不会绕弯弯。走,陪我去巡视下城防,皇太极这次来势凶猛,可不得马虎。”

巡视城防过程中,袁崇焕对新增加的炮倒是比较满意的,但对民壮扮的兵很不满意,一点兵的气势都没有,而且也穿的歪瓜劣枣的。叫祖大寿派人,让他们整改。才回去休息。

很快,城外的夜不收陆陆续续的逃回城里来了,不大功夫,建虏的探马开始出现在城外,不过并没有靠近,只是把夜不收赶回城里而已。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三rì,建虏主力出现在蓟州城北面,浩浩荡荡,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尾,只有一个念头:全是人。

皇太极率诸贝勒并蒙古首领到离蓟州炮程距离之外观察,丝毫不担心明军会出城攻击。

皇太极看了一会,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人等不明白为何好笑,纷纷问之。

皇太极笑着用马鞭指给他们看,明军城墙上不少兵丁都畏畏嗦嗦,不是新兵就是一直没有上过战场的军户而已。如此对手,有何惧之?

其他人也看得明白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可蓟州城的火炮确实极多,如若攻打的话,怕是损伤极多。

于是,皇太极下令,全军走燕山脚下绕道而过。

蓟州城楼上的袁崇焕一看建虏架势,就知道不会攻城了,不由的舒了口气,不是说担心建虏能攻下蓟州,而是怕建虏强攻蓟州的话,自己带来的关宁主力会损失太大。骑兵不是那么容易补充的。

一边的何可纲看到建虏动向,也兴奋异常,向袁崇焕建议道:“督师果然高明,这些木制的大炮吓的建虏不敢攻城了,眼下看建虏架势,怕是要绕燕山山脚而过,末将以为,待建虏走到一半,首尾不能兼顾之时,集所有关宁铁骑,择其薄弱而攻之,而后驱赶败兵向两边卷,击溃建虏的良机就在眼前了,督师。”

“幼稚!”没等袁崇焕表态,一旁的祖大寿先发声了。

“何以幼稚?”何可纲不服气。

“如若建虏不管被攻击之部分,壮士断腕,遣其主力攻城,如何处理?”

“不是还有保定总兵曹鸣雷所部么?”

“就那熊样,哼!”

站在另外一角的曹鸣雷假装没有听到,上下左右都是关宁军的,自己势单力薄,好汉不吃口头亏。

其实按照何可纲说的未尝没有机会,蓟州城那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只是祖大寿心疼手中的王牌部队,怕损失过重,不愿意冒险。

何可纲不再跟祖大寿争辩,直接喊:督师?

袁崇焕看看远处的建虏,然后对着何可纲说道:“复宇说的有理。”

何可纲心急了,道:“督师,如若建虏主力安然过了蓟州,何以向朝廷交代,向圣上交代?何况蓟州之后城市乡村密集,恐百姓多遭建虏毒手了。”

袁崇焕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本督师自有考虑,不必多言。”废话,真要冲出去,把手里的兵力消耗掉了,那才难以交代,也难以自保呢。

“督师,建虏全军过蓟州侵犯京师,所过之处必定生灵涂炭,辽东祸事必定会重演,督师,请出兵吧?”何可纲有点不甘心。

袁崇焕很不高兴,没理他,转身走了,祖大寿,曹鸣雷都跟了下去,就留下了一个呆呆站着的何可纲。

建虏前锋很快就越过了蓟州城,来到蓟州南面五里处扎下大营,并派其jīng锐监视蓟州城,掩护后续部队绕道过来。

当夜傍晚,建虏全军越过蓟州城,建虏和明军相安无事。不过,大金贝勒和蒙古首领的心情就不是城里的明军可以比了,就如同sè鬼看见衣裳半解的美jiao娘,好吃之人看到了一桌山珍海味,好财之人看到满屋金银珠宝一样,准备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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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浩劫

() 盘山山脉南向的山脚下,不远处一条州河蜿蜒而过,在这中间有一个村庄,依山伴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个村子两样兼顾,所以虽然天灾不断,但rì子总还是能过的。

时近午时,住在靠山村尾的一户人家,院子里坐着婆媳两个,媳妇二十五六的样子,虽说不上漂亮,可透着一股朴实能干的气息,嘴上和坐那晒太阳的婆婆说话,手里针线不停,缝补着家里小调皮鬼的衣服。一个估摸五、六岁的小孩正坐在院子里玩泥巴,也不怕天冷,玩的很忘我。

婆婆在冬rì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感到很舒服,稍微挪了子,然后对着媳妇说:“我老了,身子又有病,像这样的rì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

媳妇一边飞快的动着手一边安慰:“婆婆,瞧您说的,孩子他爹,上山打猎,下水摸鱼,种田样样拿手,闲着还能去三河城里打打短工,咱家不愁吃喝。”

说到这里,用牙齿咬断了线,然后扯了扯缝针的一溜,看着针脚密集,挺满意的,就放到了一边,又拿起另外一件待补的衣服,然后看看在院子角落边的房子,说道:“再说小叔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无量着呢,比孩子他爹有能耐多了,以后这个家说不定还得靠小叔。”

婆婆没有马上接话,倾着脑袋仔细的听了听,像是想听听小儿子的读书声。距离远了点,没有听见,不过也不在意,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可不能当面夸他,夸多了容易骄躁,影响他的前途。”

“这不就是在您老面前夸个两句么。说真的,前rì那些朝廷官兵路过,简直跟了土匪一样,要不是小叔是个秀才,恐怕就不是少几只鸡那么简单了。”

婆婆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也正是因为这,才担心这个rì子怕是要不容易过了啊。你记得再前些天的时候,路过的那些朝廷官兵那个不是闹得村子里鸡飞狗跳,捞够了好处才走的。”

“婆婆,您就安心好了,等小叔考中状元,看哪个刚在家门口横!”说到这里,看看天sè,又道:“这也快到响午吃饭的时辰了,孩子他爹怎么还没回来?狗娃子,去门口看看你爹回来没有。”

坐地上的狗娃子正玩的起劲,没理睬他妈的话。

媳妇冲婆婆笑了笑,正准备站起来教训下儿子,忽然,门被“彭”的一声踢开了。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一看是孩子他爹,这门踢坏了还不得修,正准备埋怨两句,彪形大汉直接朝刚才嘴里说的小叔的那屋冲过去,一边说:“快走,鞑子来了。”

冲到那个房间门口,也是一脚踹过去,门“哐当”一下开了,把里面的小叔也吓了一跳:“二弟,快走,鞑子来了。”

说完后也不等弟弟反应过来,猛的一个转身,跑的母亲身边,一把背了起来。对着媳妇说道:“快,跟我走。”

“我去拿下盘缠。”媳妇慌忙的道;

“拿什么拿,快点,抱上狗娃子快跟着我走。”彪形大汉急了,喝道;

彪形大汉叫谷满仓,承载了一个庄户人家对生活期望的名字。他毕竟见过不少世面,知道鞑子杀人不眨眼,刚回村的时候,远远的望见鞑子正往这边过来。当即立断,丢下了手头的家伙什,撒腿就往家里跑。

谷满仓背着老母,带着抱着儿子的媳妇,出门就往山脚跑,幸好是住在村尾靠山的角落,离山还近一些。

一口气跑到山脚,才站住了身子喘了口气,转身等待落在后面的家人。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后面就跟了儿子和媳妇,弟弟没有跟过来。

背上的老人家也急哭了,二儿子是自己心头的肉,最最疼爱的啊!

谷满仓知道母亲的心思,望望远处鞑子扬起的尘土,又近了一些了。也不犹豫,轻轻把母亲放在地上,对着刚跑近的媳妇说:“你快带妈和狗娃子去我打猎经常藏身的洞中,我没回来千万别出来。万一,万一我回不来了,妈和狗娃子就靠你了。”

说完,谷满仓不敢停留,就“嗖”的一下在媳妇撕心裂肺的呼喊中跑了回去。可能感觉到了什么,狗娃子也哭着喊起了爹爹。

家里的门开着,谷满仓一边闯进去一边喊:“二弟,二弟,你在哪?”

“哥,我在屋里,我收拾下老师送我的书籍。”一个声音从边上房屋传了过来。

话音未落,谷满仓就闯进去了,直接把二弟手里的书籍一把打翻,然后拉着二弟就走“你不要命了,鞑子杀人不眨眼的,辽东都被杀的尸骨遍野你不知道么?”

二弟,叫谷大壮,因为小时候身体单薄,就给起了这个名字。本来舍不得那些书,还想从哥手里挣扎下,但一听谷满仓的话,就顺从的跟着他哥跑了。

没想刚到门口,马蹄声就在村口响了起来,谷满仓耳力甚好,一听就知道没机会跑出村子了,双腿可跑不过四只脚的。

谷满仓毫不犹豫,马上转身带着弟弟来到院子最角落的地方,拨拉开一些木板,原来是个个粪池,四四方方,并不大的一个,也就能容一个人。前些天刚好用过一些去当肥料,所以里面的米共田并不多,谷满仓示意弟弟跳下去。

谷大壮有点犹豫,没时间了,谷满仓直接一脚把弟弟踹了下去。想了想,又脱下衣服,让弟弟捂住鼻口。然后说道:“妈和你嫂子,侄儿都在我打猎藏身的那个洞里。要我有什么事,他们就靠你了。”

外面已经开始想起了鞑子那叽里呱啦的声音,伴随着村民的惨叫以及鸡狗的惊慌叫声,而且,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谷满仓深深的看了弟弟一眼,就把木板都盖回去,漏了一些缝隙。转身又从家里领了马桶出来,往木板上一倒,然后再扒拉些杂物盖住。然后跑出了家门。

谷大壮听着哥的脚步声远去,和越来越大声的鞑子声音,两行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内心一个声音喊道:“哥,你要保重啊!”

很快,有几个鞑子闯进了他家门,院子里剩余的几只鸡首先遭殃,然后叽里呱啦的边说话,边翻箱倒柜,好一会,才走,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这好像是强盗的惯例,一定要烧的别人一无所有才能显出他们的本xìng。

过了好久好久,听不到一点人或动物的声音,只有北风的呼呼声。谷大壮实在忍不住了,才爬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烧的差不多的几间房子。这时,他也管不了身上的臭味和他原先宝贝的书籍,冲到了门口。

刚到门口,谷大壮就“哇”的一声吐了。就在他家门口,倒着隔壁家的李二麻子的媳妇,被开膛破肚了,肠子什么的都流了出来,头也只有一半连在身上,另外一半就在身子的不远处。

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以前的时候,在哥的呵护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现在咋见之下,自然忍不住就吐了。

村子里的房子没有几间是好的,他一边走着一边查看死在地上的人,都是他所熟悉的,现在已经永远的去了。

谷大壮前面吐了几次,后来麻木了,也吐不出来了。差不多找遍了村子,还是没有找到谷满仓的尸体。不由得对着天喊了起来:“哥,你在哪里?”

北风还是呼呼的吹着。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他的余音在回响着。

一个村子,就这么没了。

可何止这么一个村子呢,鞑子所过之处,烧杀抢掠,这个村子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而已。

第二天,密密麻麻的马蹄声又在这个村子响起,只是,这次,并没有进入村子,绕着而行。村里已经没有一丝人气。

“督师,大明的百姓都被鞑子害的家破人亡,您看看,又一个村子没了。咱不能老这样就只跟着鞑子啊,是不是追上去跟鞑子干上一仗,大不了同归于尽,不能这样看着他们祸害啊!”何可纲悲愤的对袁崇焕请求道。

袁崇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并没有瞄下这个残破的村子。身子随着的战马,一晃一晃的。

“督师!!”何可纲忍不住了,催马跑到袁崇焕的马前一摆马身,拦住了袁崇焕的马。

袁崇焕看看何可纲双目通红的脸,轻轻的道:“鞑子总会遭报应的。”然后,催马绕过何可纲,继续往前走着。

何可纲一摆缰绳,还想再追上去说。

这个时候,旁边的祖大寿经过,对着何可纲说道:“督师以国事为重,保护关宁军的有生力量,寻机击败鞑子,这才是老谋深算之策,你不要感情用事。”

“大明百姓皆是皇上之子民,我等深受君恩,但以身报国,百姓遭此惨祸,我等还惜此身?”

“幼稚!”祖大寿撇了撇嘴,直接不理他,走了。

第二十九章 饷银(1)

() 北直隶大名府衙门后堂花园,有点与众不同,布置的像个演武厅,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陈列两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站在兵器边,看着场地中间一人在练习武艺。

单看中间这人,好一幅身材,肩宽臂长,虎背熊腰,寒冷冬rì穿着一身短打,手持一把全身铁打偃月刀,只见动作刚劲有力,刀护全身快似闪电。看得众家丁眼花缭乱,心神摇荡。

忽然,门口快步走来一个衙役,对着练刀之人禀告道:“府台大人,门外一群百姓求见。”

练刀的原来是个知府,不是文官么,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武将。

只见他猛的停住动作,丝毫不气喘,气定神闲,问衙役道:“可知何事?”

“送牌匾来了,上书卢青天,大人。”

卢知府把手中的偃月刀往边上的家丁那一丢,道:“走,去门口。”

“大人是否要换身衣裳?”衙役有点犹豫。

“无妨,非公事,只是寻常交往而已,前面带路。”知府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个接刀的家丁一个趔趄,才接住了那把刀,他身边的一个同伴嘲笑道:“接刀都接成这样,真没用。”然后跟着卢知府跑了,隐约听到后面那个接刀的家丁在辩解:“你来试试,一百四十斤的刀,看你接的住不?”

知府衙门口的百姓看到知府大人出来了,一个个都拜服在地,并送上牌匾。卢知府拱手对着诸位百姓道:“上任大名知县贪赃枉法,伙同地方豪强欺凌弱小,强买强卖,危害乡里,本府台只是做了份内之事,青天之誉愧不敢当。”好吧,双方开始客套起来了。

就在相持的时候,远处一匹快马过来,远远的就喊:“建虏侵犯京师,皇上下诏天下勤王。”

卢知府一听,就不再纠结接不接的问题了,直接接了牌匾客气的打发百姓回去,然后赶紧抓过那人来问情况。

问清情况后,马上下令各县县令及兵备副使前来商议勤王之事。

这时,一边的家丁劝道:“大人,您只是山东按察司副使兼大名府知府,管一府,掌刑案,勤王那是武将的事”

根本就不让家丁说完,直接打断道:“我卢象升深受君恩,今君有难,岂能因文武之分,而不事国难,无须多言,赶紧传令。”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五rì,天已擦黑,再勤劳的人都已回家吃饭休息。但就在皇城文华殿,仍旧灯火通明,外面的内侍都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呼呼”北风的影响。从大殿的窗户纸上隐隐的映出不少人影,但殿中只响着一个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有点孤独。

“朕看你们平时满腹经纶,吟诗作对的本事是一个比一个jīng通。遇到事情,只会夸夸其谈,什么建虏不会绕道,什么遵化守住没有问题,那一件是说准了的?”

崇祯皇帝站在御桌后,身子前倾,殿内回响着他那愤怒的声音:“看看,现在打脸了吧,建虏潜越蓟州,连克三河,香河,顺义,这些地方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甚至还有官员投靠建虏的!”

内阁首辅韩爌知道崇祯皇帝是在说他,虽说人老皮厚了,但也架不住这件件桩桩的,都打在脸上,只好跪了下来:“臣有罪!”

其他阁臣和六部尚书见首辅都跪下了,也不好再站着,一起跪了下来。

崇祯皇帝像是没看到他们都跪了下来,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无奈:“朕养的军队都是干什么吃的?就是全养的是猪,摆那里让建虏挨个的砍,怕也不会只坚持这么点时间吧?”

下面跪着的,没有人敢争辩一句,怕引火烧身。

“还有,这里有几本是御史弹劾兵部尚书的奏章:建虏绕道攻击遵化,潜越蓟州,现又连克京西几地,事先全无知觉,以致被动应对,导致局势之艰难,内阁是什么个意见?”

底下的几个阁臣抬起头来,互相看看,最后都盯在韩爌身上,然后又低下头不说话。韩爌看他们样子就知道是让他出头了,谁让自己是首辅呢。

“陛下,内阁的意思是交有司议罪。”韩爌开口道。

“准奏!”崇祯皇帝干脆利落的同意了,实在是太无能了。

一会儿,跪着的人中间,就少了一个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建虏入寇,京师危机,兵部尚书肯定是要负领导之责的。

崇祯皇帝一个人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感觉有点没趣,发泄后愤怒也降低了点。就不再说话了,翻了翻御桌上的另外几本奏章,这不翻还好,一翻一下,一股气又冲脑门:“还有,朕不要脸面,下诏勤王,可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每支勤王军都喊穷,差不多都是一路抢着过来的,抢朕的子民过来的,这和建虏何异?”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直接把那几封奏章丢到了众人面前:“你们看看,这些都是沿途各县的奏章,控诉其兵如匪,所过之处,鸡犬不宁。各部总兵自辩说几月未发饷所致,还说朝廷再不发饷,队伍就要溃了。户部怎么个说法?”

户部尚书毕自严,字景曾,号白阳,膝行过去把奏章捡起来翻了下,然后回奏崇祯皇帝:“陛下,大部分都发过饷银,只因户部实在无银了,故只发了一半,。只甘肃,陕西等地未发。”

“现在非常之秋,各军又是勤王而来,能否补发下欠饷?”

“陛下,非臣不愿,实无银可发。上月拨辽东饷银十万银,支付澳门葡萄牙的火炮费用十万两。剩余的银子还不够全国勤王大军的粮草支付之用,还有几项该发未发之款项尚待年底两京十三省的税银。”

“那有何法子解决下当下之急?”

毕自严沉默不语。

“内阁和户部回去再议一议,无论如何都要解决勤王军之部分饷银。”

崇祯皇帝见没有人反对,那就当答应了。于是,说道:“众卿,都平身吧。”

大伙儿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松了口气.大家都站起来准备回家,还好,今天只倒霉了王洽一个。

不料,崇祯皇帝的声音又响起:“兵部尚书之职,诸卿以为何人可以担当?”

没有人说话,现在这个形势,兵部尚书之位是在火炉上烤着的,没有几个人能坐得稳,所以也没有人敢举荐,怕受连带之责。

崇祯皇帝没有说话,在等着众人发言,殿内陷入了寂静之中。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人说话,下面的阁臣一个个都像庙里的泥菩萨,眼观鼻,鼻观心。殿内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在这寂静之中听的格外清楚。一会儿,一个内侍闪身入内禀告:“前辽东经略孙承宗求见。”

这么晚了还来求见,这孙老头是唱的那出戏啊?在场的人差不多都有这想法,不过也因此松了口气,多亏了这孙老头,才结束了殿内尴尬的气氛。

崇祯皇帝一改刚才愤怒的脸sè,赶紧吩咐道:“快传。”

过了一会儿,一个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一个干瘦的白须老头,穿着布衣,跨步走进了大殿,看了下大殿上站着的诸位重臣和上面的崇祯皇帝一眼,稳步走上来,对着崇祯皇帝跪下,中气十足地道:“草民叩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还在很早之前,孙承宗给天启皇帝上课之时见过,现在隔了好多年,比印象中老了好多,不禁微微有点失望,钟进卫举荐,朕想重用之人,已是如此年迈。

愣了一会,才想起孙承宗还跪着,忙道:“平身。”

孙承宗站起来后,崇祯皇帝用正常的语音说道:“有人向朕举荐孙师傅,此也是朕之所望,故派人传诏给孙师傅。”

底下的人和孙承宗都呆了下,谁举荐的,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不知是何人举荐草民,又所为何事?”孙承宗的嗓门很大,殿外的内侍不用专门偷听,都能听的很清楚。

“何人举荐,孙师傅rì后自知。”崇祯皇帝顿了顿后又说道:“现在建虏侵犯之事,孙师傅已听说了吧?”

“草民有所耳闻,但详情还有待了解。”

于是,崇祯皇帝让内阁首辅韩爌向孙承宗说明了这几rì的事情。孙承宗也明白了为什么崇祯皇帝让他一到京师就即可觐见的原因了。

孙承宗转向崇祯皇帝问道:“陛下相招,想要草民做何事?”

崇祯皇帝看看孙承宗的白胡子,有点担心,问道:“孙师傅,朕记得你今年是六十有七了吧?身体如何?”

孙承宗一听,大着嗓门回道:“陛下,国家多事之秋,草民如果窝在家里,食不下咽。”

崇祯皇帝听出了孙承宗话里的意思,不由得高兴了起来,一个敢担当的人,首先给人的印象就不会坏。

“朕知孙师傅熟悉辽事,回想起孙师傅主政辽事时,建虏丝毫奈何不得孙师傅。今建虏侵袭京师,可否帮朕分忧?”

“草民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响在文华殿之中。

“好,朕心甚慰。”崇祯皇帝很是高兴,绕过御桌,走下御阶,来到孙承宗的面前说道:“朕令你为中极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统筹调度京师防守。”

“臣遵旨!”孙承宗好像丝毫不知晓如今这兵部尚书的职位之烫手和防守建虏之艰险,一口就答应了。

崇祯皇帝终于找到能做事之人了。内阁和各部尚书也免了崇祯皇帝逼问饷银之事了。这下大家都高兴了,于是各归各家。

刚打发了这群人回去,那边王承恩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奴才刚收到汇报说,钟先生已能自己吞咽食物了。”

“什么,钟先生醒了?”崇祯皇帝一听,大喜。

第三十章 饷银(2)

() “这个,陛下,还没有,御医说只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王承恩让崇祯皇帝失望了,不过马上补充了一句:“但离苏醒估计不远了。”

“嗯,比之之前是有所好转了。传旨,让御医和那个阿奇尽心伺候,争取早点让钟进卫醒来。”

崇祯皇帝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也明白不可能一下就好的,毕竟那毒xìng是如此之强。

“陛下,该去用膳了。”王承恩提醒道。

崇祯皇帝这才想起晚膳还没有吃,于是摆驾用膳。

冬rì的深夜笼罩着běi jīng城,除了一些必要的地方之外,都陷在黑暗之中。

“杀啊!”建虏狰狞着脸,铺天盖地的杀上了京师城头,城墙上防守的明军就跟纸糊的一样,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崇祯皇帝一边跑一边喊:“救驾,救驾!”

可是,没有人理他,一个个跑得比他还快。

崇祯皇帝好不容易跑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发现有一支骑军等在那里,一杆迎风飘扬的大旗上书着一个“袁”字。

这个时候,建虏又追上来了,崇祯皇帝赶紧向那支骑军跑过去,边跑边挥手:“袁爱卿,快来救朕,快来救朕。”

那支骑军见崇祯皇帝跑过去,竟然转身跑了,让他感到绝望。

忽然边上又出现了一支明军,衣裳褴褛的,看着崇祯皇帝。他正要开口让他们过来救驾,那伙明军突然围了上来,一个个伸着手,嘴里喊着:“银子,银子”

“啊!”崇祯皇帝猛的从床上坐起,惊魂稍定,才发现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可梦是那么的清晰,里面的每个细节,崇祯皇dì dū记得清清楚楚。

今晚陪侍的是田妃,她被崇祯皇帝惊醒了,看崇祯皇帝的样子,知道做噩梦了。很快发现他额头的汗,赶紧拿出床边的丝巾给崇祯皇帝擦汗。

崇祯皇帝一动不动,任由着田妃给他擦汗,过了一会,叹了口气。

这时,内侍,宫女的都已被惊动,赶了过来。

崇祯皇帝向他们挥了挥手:“没事,现在什么时辰?”

轮值的内侍小心翼翼的答道:“寅时三刻。”

崇祯皇帝想想还是起床算了,平时也差不多这个时候要起床了。

摆驾御书房后,拿了本《资治通鉴》看了起来,可很快就走神了。那个梦境太可怕了,建虏如此强横,自己依仗的军队却又如此不中用。难道,难道朕,真得要当wang国之君么?

想起梦中伸向他的一双双手:银子,银子的呼喊声仿佛就在耳边。不由得叹了口气,银子啊,朕要是有个聚宝盆就好了。

过了好久,才从沉思中醒过来,看看天sè,差不多是该议事的时候,昨天让户部和内阁去议的事情,不知道有结果了没有。

照例还是在文华殿,内阁和六部尚书都到齐了。

兵部尚书孙承宗虽然已有六十七的高龄,昨晚才赶到京师,但现在一点都看不出这些因素对这老头有啥影响,身体真的不错。

相反,户部尚书毕自严倒有点jīng神不济。

但现在不是大家嘘寒问暖的时候,崇祯皇帝首先问起昨天所议之事是否有个结论。

大家都是沉默,一会儿,还是毕自严出列凑道:“陛下,臣等,昨夜议了很久,各处进行协调,预计朝廷现今之银只够三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之用,还不算京城中rì益飞涨的粮价影响。”

“饷银呢?”崇祯皇帝皱着眉头问道。

毕自严有点说不出口,但现在说不出也得说:“陛下,臣等以为是否大内出一部分内帑救急之用。”

“什么?”崇祯皇帝一听这么一个馊主意!不高兴了:“前几次发军饷,就已经把朕的内帑抽空了,现在朕的里库都能跑老鼠了!!!”

崇祯皇帝看底下这些臣子就那么站着不说话,好像认为自己还有很多内帑似的,觉得有点委屈:“朕即位大宝以来,按你们所说的,取消各种赋税,可朕接这个位置的时候,国库已是空虚,光是军费,就入不敷出,这个不用朕说吧?”

停了停,继续道:“说来也可笑,幸亏查抄魏忠贤得了不少银两,前两年才将就着对付了过去,辽饷也减低了一成。”

“你们要还是不信,朕给你们算下帐好了。宫廷的进项年约一百万两左右,包括后宫的金花银和轻贲银。但开支却甚大:宦官,杂役,东厂,锦衣卫,约有十万,宫女九千,京营八万一千九百零,还有京中勋贵宗亲的俸银,全部都是大内所出,你们算算,一百万够用不够用,就跟了国库一样,每年都是亏空!”

“臣等知道,但还有一条法子可用。”毕自严的声音越来越小。

崇祯皇帝听了心里一喜,有法子是好事啊,怎么越说越低的声音了,像是做亏心事似的。

“有法子就好,速速道来。”

“请陛下裁撤东厂和锦衣卫,则可挪用一些银两出来。”

“什么?你再说一次。”崇祯皇帝一听,感觉到一股血液直冲脑门,眼睛一下红了。

毕自严不敢说话了,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要逼宫!真以为朕是泥捏的?”崇祯皇帝手都是抖的,瞧见御桌上的一堆奏章,直接抓了就往毕自严的身上扔。

其他阁臣和尚书一起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毕自严抬起头来看着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无私心,只为国事,眼下实难凑出银子来。”

崇祯皇帝看着毕自严的两个熊猫眼,明白他昨晚估计为了银子的事情一夜没睡。心不由的软了点,不说话了,低下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御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文华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声响动。

过了好长时间,崇祯皇帝抬起头来,好像老了很多,声音也有点沉闷:“朕知毕卿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前记得卿弟毕自肃也是因为饷银一事而死,朕不让你为难。宫中还有一些器皿是银质的,朕让人熔了去,另外宫内所有人等月银在原有基础上减半。给卿凑一些吧。”

“陛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就那么伏在地上呜咽了起来。

过了一会,崇祯皇帝收拾了下心情,对着下面道:“众卿都平身吧。”

等诸位大臣都站起来后,崇祯皇帝对着韩爌说道:“卿是内阁首辅,不知有何开源之策?”

刚才毕自严提议裁撤东厂和锦衣卫的建议其实是内阁的意思,想趁这个机会拿掉让人厌的厂卫,但自己又不敢说,就逼着户部尚书当这个出头鸟了。

韩爌见现在崇祯皇帝问自己的开源之策,想了想:“回禀陛下,臣以为辽饷不能减,这次建虏入寇,其势必涨,辽饷不但要恢复以前之数,最妥当的法子还应再加两成,以应付建虏之用。”

崇祯皇帝一听这个,就想起钟进卫所讲的草民说,心里一下就否定了这条:“除了加税,阁老还有其他良策否?”

说到这里,看看其他人,又补充了下:“诸位爱卿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没有人说话,这个说错了话会得罪好多人的。但其中孙承宗不说话的原因是因为不擅长理财这方面的事情,想不出法子。

文华殿又安静了下来,崇祯皇帝感到一阵的失望。

忽然,有个内侍胆战心惊的闯入殿内,跪下奏道:“陛下,前方军情急报。”

崇祯皇帝一听,也顾不得讨论开源节流的事情了,赶紧看军情急报。

果然又是个坏消息:建虏突然掉头直扑京师而来,袁崇焕所部不知去向,通州已有不稳迹象。

崇祯皇dì dū已经麻木了,这段时间就没有过一个好消息,总想着有一支勤王大军一举击败了建虏,或者逼退建虏也行啊,但这奇迹压根就没有出现的迹象。

把这个急报一一传给下面的大臣看了,然后说道:“通州离京师甚近,可有哪位爱卿愿往抚之?”

孙承宗心想总算能出把力了,于是出列,大殿响起他特有的洪亮声音:“臣愿往。”

崇祯皇帝一看有人能主动帮忙分忧,很是高兴:“孙师傅,可有什么要求?”

“臣匆忙赶来京师,身边只有一个家人,兵部所陪随从还未到位,此时如若前去通州,路上可能有事会影响差事。”

“这个自然。”崇祯皇帝连忙接道,他看了下毕自严,又对孙承宗说道:“朕令锦衣卫选一些jīng干之人随孙师傅前往。”

孙承宗表示没有意见。

“孙师傅几时能动身?”崇祯皇帝有点急。

“陛下,这里要没有臣的事的话,臣想马上动身。”孙承宗也急。

“好,通州的事就拜托孙师傅了。”崇祯皇帝望着孙承宗,郑重的拜托道。钟进卫所荐之人果然是能干实事的。

此时,通州附近已出现建虏探马,京畿之地的难民全往běi jīng城拥过来,天子脚下,总是安全点的。

孙承宗前往通州路上,和建虏探马撞见了几次,全凭二十六位锦衣卫舍身护送,才安然到达通州,但路上还是牺牲了五位锦衣卫。

不过幸好是赶得及时,拉住了正准备跑路的总兵杨国栋。硬是拽上他,开始巡视城墙,布置城防,稳定了军心和城内百姓的慌乱。

,紧随其后,皇太极也带着建虏主力到了大明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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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京师之战

() 袁崇焕在发现建虏主力突然掉头直扑京师的时候,他决定前去京师,依托京师的坚城火炮给予建虏打击,从而击退建虏,这样,关宁军的损失也会降到最低,符合辽东集团的利益。

但何可纲站出来反对:“大军宜迎击建虏,不宜入都。况且建虏在通州地区,我军屯张家湾,离通州十五里,粮饷给予河西务,此地战守最佳。如若督师直接前往京师,大明律有曰边镇之兵,未奉明旨而轻易进至京师城下,视同谋反。请督师三思。”

“现在非常时期,断不可墨守成规,对虏策略早已定位依据坚城利炮反攻之。承渠无须多言。”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七rì深夜,袁崇焕率关宁军到底京师广渠门外,吓了守城兵丁一大跳,差点误会发炮。

袁崇焕要求立刻求见崇祯皇帝,未被允许,次rì天明才发消息送到御前。

崇祯皇帝一听失去消息的袁崇焕带军过来了,也放下了一颗心,之前虽然宣府总兵满桂已经奉旨到达京师,可只有五千多人,那比得上jīng锐的关宁铁骑。

崇祯皇帝没有计较袁崇焕未奉明旨抵达京师城下的冒犯,传旨接见。

袁崇焕收到召见的旨意后,换了青衣玄帽,被何可纲撞到了,很是惊奇。袁崇焕对何可纲说道:“承渠,你啊,不知变通,要多学着点。”说完不理何可纲的追问,直接走了。

见到崇祯皇帝后,袁崇焕直接跪下请罪。

崇祯皇帝看看跪在地上的袁崇焕,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宠他,却又恨他;希望能撤了他,现在却又盼着他来;

边上的礼部侍郎周延儒看到这场景,就上前弹劾袁崇焕纵容建虏荼毒关内甚至京畿之地,不发一矢。

袁崇焕一听,马上反驳说建虏是如何如何的强大,我这点兵马在野外和建虏正面冲突,那是羊入虎口,螳臂当车。建虏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才攻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攻下京师,做皇帝来的。

周延儒一听建虏这么强大,不敢说话了。

崇祯皇帝心里叹了口气,就安慰袁崇焕,不要有顾虑,好好干,甚至还把自己的貂皮大衣也给袁崇焕披上。

袁崇焕本来想多吓吓,看能不能吓的京城的官员出面和建虏和谈,这样就没他事情了。不过好像没有取得效果,又不敢明着说。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还比较满意,至少没人说要治他罪了。

双方进行了友好沟通,最后,按照惯例,崇祯皇帝问袁崇焕还有没有别的要求,没有的话就回去好好的带兵吧。

没想袁崇焕还真有要求,这也是他觐见的主要目的之一:“陛下,臣有一请求,望陛下恩准。”

崇祯皇帝一愣,还真还有要求啊,于是让袁崇焕提。

“陛下,关宁军连rì征战,人马皆疲惫不堪,请准予入城休整。”

什么,朕不计较你未奉旨意就带兵至京师,现在还得寸进尺,都要进城了。崇祯皇帝一听,心里暗暗恼怒,却也不敢就这样翻脸。

崇祯皇帝当场拒绝。

袁崇焕一看不行啊,这不能进城,就要在城外跟建虏干了,损失就大了。于是,又坚持。

崇祯皇帝还是不允许。

就在僵持之间,内侍来报,建虏大军出现在城外了。

于是,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接见,袁崇焕赶紧回去协防,崇祯皇帝摆驾城楼观阵。

建虏一路抢的都很爽,没有一个相应的抵抗,遇军,军溃;遇城,城下;心气就大了,索xìng就直奔明国都城而来,看能不能打下来。

到了明国京师后,才发现京师的城墙,比以前所有见过的城池都要高大、雄伟的多,城墙上的明军林立,城下还有两支勤王军,甚至其中一支是老对手,心里一下凉了一半。看来多半是没戏了,不过来都来了,怎么都要打一下吧,先扎营。

崇祯皇帝从小长于深宫,那见过大阵仗,到了城墙上,看到密密麻麻的建虏,不由得心里有点胆怯,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慰问了下官兵,就回宫了。

接下来几天,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攻城防守战,双方互有胜负。但有几件事情让崇祯皇帝大为恼怒。

其一,京师城墙被建虏抢来的大炮随便轰了几下就倒了一大片,幸亏满桂带军决死抵抗,才给城里有了修补的机会。

其二,城墙上放炮的明军业务生疏,竟然打到了自己人的队伍里去了。

其三,建虏看关宁军比宣府军jīng锐的多,就捡软柿子捏,这边打的热火朝天,那天在聊天磨牙,意思意思;甚至有一段时间,宣府军实在挡不住了,就绕城而走,想让关宁军帮忙挡一下,结果反而被友军用箭给招待了一顿,甚至主将满桂都挂了彩。

满桂一状告到了御前,当时没有立即处理,留中了。

当天深夜,崇祯皇帝处理完一天的奏章后,看起了书。陪侍在一边的王承恩看看时辰已是子时了,看看崇祯皇帝眼里布满的血丝,不由的有点担心:“陛下,您该就寝了。”

崇祯皇帝放下书,看着王承恩:“大伴,朕睡不着啊,这些天,都睡不着啊。”

也是,兵临城下之际,要还能和往常一样吃吃睡睡的,不是猪就是神了。

崇祯皇帝可能也是想和人说话,就跟王承恩说开了:“大伴,建虏兵临城下不说,朕又接报甘肃勤王兵哗于安定,山西勤王兵哗于京畿,袁崇焕出工不出力,甚至还shè伤友军,京师城墙坍塌,这件件桩桩,朕心甚忧啊!”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让王承恩把左右内侍宫女都退了下去,然后问道:“大伴,你说钟先生说朕是wang国之君,你现在信了么?”

王承恩没有想到崇祯皇帝会问这个问题,不由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马上表示不信,并且鞑靼也先,蒙古俺答汗不都曾兵临城下,还不是没事。

崇祯皇帝的心里稍微安心了点,不过还是很担忧,说情况不一样,现在国库都亏空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以前竟然还发生勤王兵哗的事情。

王承恩皱皱眉,想怎么再安慰崇祯皇帝,忽然,有了。说上天不是降了钟先生来帮助陛下么,那天,奴才是亲眼看到钟先生凭空出现的,从前可从来没有听说那个君主有这个福气,能得上天之助。陛下洪福,必定能中兴大明啊!

崇祯皇帝听了也高兴一会,不过钟先生不是还在昏迷么,这厮也真是的,昏迷这么久,不但朕急,还有很多人都急呢,还不醒!!!

王承恩说御医估算可能这些天就能醒,陛下放心好了。

崇祯皇帝说了说话,宽心了不少,这些天都没睡好,这个时候困意上来了,就去就寝了。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七rì,建虏打了明国京师多rì,没有打下来,就撤了下去,去别的地方放松放松,爽一爽。

接报建虏退去之后,崇祯皇帝做了一系列布置:任命司礼监太监申良佐,内官太监吕直,提督九门及黄城门;司礼监太监李风翔总督忠勇营、提督京营。

十二月初一,招袁崇焕并祖大寿进城议饷。

袁崇焕见到崇祯皇帝的时候,发现满桂、黑云龙也在侧,不由一愣。

还没等他醒过来,崇祯皇帝质问袁崇焕杀毛文龙,致敌兵犯阙和箭shè满桂三事,袁崇焕傻了,不是要议饷么,怎么扯别的事情去了。

崇祯皇帝一看袁崇焕沉默以抗,勃然大怒,让满桂当场脱衣展示箭伤。

袁崇焕这回真沉默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反正外面还有我的两万关宁铁骑,现在抓我就不怕兵变么?

谁知崇祯皇帝还真不怕,因为他早有准备:当即把袁崇焕押西长安门外的锦衣卫大堂,发南镇抚司监候。另令祖大寿接管关宁铁骑,满桂统领京师勤王诸军。

一边的内阁大学士成基命,户部尚书毕自严看得大惊,忙闪身出来劝解,建虏并未远去,此时处理,怕是不妥。

崇祯皇帝道:“朕要早听人劝,事不至于此。朕以辽事付袁崇焕,乃建虏狂逞,袁崇焕身任督师,不先行侦防,致深入内地,虽兼程赴援,却又钳制将士,坐视yín掠,过远大于功。如不处置,朕对不起子民。”

诸臣闻之不语。

祖大寿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回到营地,才脚不能站,坐了好久才缓过来。

何可纲听到处置结果后赶来向祖大寿建议:尾衔建虏,趁其劫掠,掩杀之,当能大胜,以此功赎督师,或是可以。”

祖大寿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你先回去,待我三思。”然后就打发何可纲回去了。此策要用的话,是要拿身家xìng命去拼了,颇有点犹豫,要好好想想。

再说崇祯皇帝处置完了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后,又开始处理另外一起事情:京师城墙豆腐渣工程。没想,处理袁崇焕这么大的事情都比较顺利的办下来了,结果这个反腐工作反而遇到了大阻力。

第三十二章 反腐

() 崇祯皇帝yīn沉着脸,对着殿下喊道:“工部尚书何在?”

工部尚书张凤翔老神在在的,以为今天不关自己的事情,在一边看热闹,袁崇焕被抓下狱,只当是看了场闹剧,没想崇祯皇帝突然叫自己。

“臣在。”张凤翔出列。

“京师城墙坍塌是怎么回事?修缮京师城墙,朕前后拨款十五万有余,城墙规制知否?”

张凤翔一听,冷汗就下来了,城墙刚塌的时候还担心了一阵,不料并没有处理,以为不了了之了,结果现在开始算帐了。

腿一软,跪了下来:“回陛下,臣有罪。”

“规制知否?”崇祯皇帝根本不理,加重了语气,自顾自问道。

“墙体用黄土和杂土分层夯筑;内外壁均只敷砌大砖,外壁砖层厚约三尺有余,内壁砖层厚约二尺有余。城垣高为二丈,城基厚二丈,顶宽一丈四尺。”张凤翔看躲不过去,只好回答。

“实造如何?”

“部分城墙只为杂土夯筑,内外壁只敷砌砖一块。城高一丈九。”张凤翔越说声音越低,头伏到了地上。

整个殿上都鸦雀无声,仿佛殿内的气温一下冷了好多度。

“如此城墙,朕差点就成了宋钦宗!”崇祯皇帝突然愤怒的咆哮。

看到底下臣子都没有反应,崇祯皇帝缓了一口气,压制了自己的怒气:“着锦衣拿掷殿下。”

殿外候命的锦衣校尉一拥而入,把张凤翔的朝服脱去,扭押去跟袁崇焕作伴了。

有几人想站出来求情,但一听宋钦宗都搬出来了,知道现在在火头上,先看看再说了。

“把殿外的几个人押进来。”崇祯皇帝看张凤翔被押出去后,又下令道。

只见殿外被押进三人,帽子已经脱去,官服还在,看得出来是郎中一级的官员。

“营缮司郎中许观吉、都水司郎中周长应、屯田司郎中朱长世带到。”

这三人刚才彼此见面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天一直在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看到张凤翔被锦衣卫押走,更是吓得腿软。

“知道所犯何事否?”崇祯皇帝看着跪下殿下的三个人,冷冷的问道。

“臣知罪!”三个人不敢不承认。

“朕东挪西凑出来的银两让你们修缮京师城墙,是信任你们,说严重点,是把朕的身家xìng命、祖宗社稷都交给你们了,可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要不是满爱卿拼死拦住建虏,今天朕就不是在这里了。”

三个人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王承恩。”崇祯皇帝已经懒得跟底下这几个贪污犯说话了。

“奴才在。”

“挟出去,廷杖八十!”

廷杖这东西,明朝的官员都喜欢挨,谏君主,博名声的好东西。可这三个人是因为玩忽职守,贪赃枉法而被廷杖,这是啥名声,还八十廷杖,老命还要不要了。

缮司郎中许观吉跪地叩首,慌忙喊道:“罪臣有本奏。”

崇祯皇帝一听还有理由了,压抑着怒气喝道:“说!”

“陛下,修缮京师城墙所拨十五万两银子到臣等手里只有十二万两不到。”

“十二万两银子就只能修缮这样的城墙?糊弄朕不懂么?”崇祯皇帝一听,愣了一下,又问道。

“这,这,”许观吉一听,还想说剩下的十二万两也有各路神仙分润,当然自己也贪了些,真用于城墙的不到两万两而已。但分润的好多神仙都站在一边,可不能说出来,指望着他们救命呢。

崇祯皇帝却误会了许观吉的意思,以为是被问的哑口无言了,于是挥了挥手。

三个老家伙忙喊开恩,没用,之前站边上一言不发的阁臣看到三人被拖下去的时候,出来求情了,一出来还是五个,说这三人的年纪都这么大了,怕经不起打,请崇祯皇帝手下留情。

崇祯皇帝一下怒了,你让我手下留情,谁对我大明江山手下留情?!他皇太极的炮火都快打到紫禁城来了。年纪大了了不起么,年纪大了更应该修心养xìng,严格要求自己,做好表率,其罪不可免,朕就是要杀一儆百。谁要是再求情的,朕就学太祖,贪污六十两银子以上则剥皮实草如何?

求情的五个阁臣见崇祯皇帝处于狂暴状态了,知道事已不可免,再说下去怕会引到自己身上,就不敢再说了,六十两,开玩笑,朝堂上还有站着的人么。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的是顾虑那三人年纪大了啥的,而是修缮城墙吞没的那部分银子,他们占了大份。

不要说年纪大的人,就是年轻人,一般也挨不住八十廷杖的,营缮司郎中许观吉、都水司郎中周长应、屯田司郎中朱长世最终一命呜呼,到死还在想盟友会救他们。

崇祯皇帝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但修缮城墙是还有监察之人的,监察不到位,也是要处理的,传诏工部给事中王都,御史高贲明。

站两班的阁臣一听,不禁有点担心起来,开始互相用眼sè联系沟通。

工部给事中王都,御史高贲明跪在殿下之后,崇祯皇帝问道:“朕命尔等巡视京师城防修缮,如何发银十五万有余,只给十二万两?”

王都辩解道:“修缮京师城墙,乃国之大事,发一千满一千,发一百满一百,十五万两都给了的,并无二八抽扣之弊,陛下不信可当场对峙。”

崇祯皇帝一愣,下手快了,死无对证了?还好还有站着的各位阁臣。当下示意在场的各位阁臣证明下。

内阁首辅韩爌首先出班道:“缮司郎中许观吉确有所言,可其言或是推托之意也未可。”

啊,那会儿你们一个个都站着不动,不提醒朕查明银两出处,现在人死了再来说这话,啥意思?

内阁辅臣李标也跟着跪奏:“实无二八抽扣之陋规,望皇上息怒。”

另外一个内阁辅臣钱龙锡也跟上跪奏求情:“还望皇上从宽处理。”

不能让崇祯皇帝这样查下去了,再查下去,一个个都要被牵出来。

崇祯皇帝看这些重臣一个个都反对的反对,求情的求情,而主犯的三人又被自己一时冲动,未及对峙,先打死了。这吞没款项之事怕是查不下去了。

崇祯皇帝忽然感到很憋屈,他知道底下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沉默了一会,崇祯皇帝道:“尔二人监察不力,可知罪否?”

工部给事中王都,御史高贲明一听这个名目,好,那没事,爷认了:“臣知罪。”

“好,既已认罪,革职去任。”

两人一听傻了,革了职,还怎么发财啊?!

那些辅臣阁老也觉得处置的重了,又出来求情,说皇上处分太严,还望从宽处罚。

崇祯皇帝一口拒绝:“卿等不必申救。”

不等这些人再说话,直接道:“起案!”

然后就拂袖而去。

崇祯皇帝回到御书房,把服侍的人都遣开,就留下一个心腹,王承恩,才开始发泄心中的一股怨气,真是太欺负人了,欺负朕年轻,经验不足是吧,还联合起来压朕。

看到一边的屏风上,是自己之前让人画的历代明君贤臣图,写着《正心诚意箴》,不禁有点迷茫,朕想当明君,可贤臣在哪呢?怎么朕用的都是些贪污纳贿,私人利益高于一切的孔方兄呢!

王承恩看着又是愤怒又是迷茫的崇祯皇帝,有点不忍,于是说道:“陛下,钟先生不是来自后世么,哪些贤臣,哪些jiān臣,应该有所知。”

崇祯皇帝一听王承恩之言,不由得点了点头,希望钟进卫快点醒来的念头更是强烈了。

王承恩趁机又进言:“陛下,奴才记得钟先生之前称赞过温体仁温大人是廉洁之臣。”

崇祯皇帝再次点点头,表示自己记起来了,事情实在太多了,把这个给忘记了。其实也不是说真忘记了,只是有的东西,不是有深刻的教训后,不会深信。今天这事发生,让他感到了廉洁之臣的迫切。

朕要重用温体仁,崇祯皇帝心里暗暗的说道。

再说祖大寿,静观了一天,没有发现朝廷有任何放过袁崇焕的迹象,那就是要追究了,恐怕还会追究到自己头上吧,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于是,就偷偷的在军营里放出风声说,朝廷怀疑咱们关宁军有异心,现在处置了督师袁崇焕,下一步就是准备炮击军营,要把我们都干掉。

他这么做,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要用何可纲的法子。废话,要是用何可纲的法子,万一兵没了,我这个总兵还能当么,死道友,不死贫道。

关宁军普通的兵丁那区分的出这是不是谣言,于是,人心越来越慌。而且,勤王军越来越多,有的驻扎到了关宁军的附近,这也被普通兵丁认为是朝廷是不是不但要炮轰,还要包围起来,一个都不放过,于是,更慌了。

祖大寿一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出头说,兄弟们,不要怕,朝廷既然要对咱们下手,两条腿长咱们身上,咱们不会跑么,咱们回辽东去。

何可纲这种级别的就不怎么信了,跑过来质问祖大寿。

祖大寿说,你不是想救你恩主么,现在就是一个机会,咱们先回去,让朝廷认识到咱们这支关宁军的重要xìng,这样,朝廷就不敢为难督师了。

何可纲一听这样做能救得了袁崇焕,就同意了,好吧,跟着你干了。

当天夜里,祖大寿就带着关宁军偷偷溜走了,只是传了个话说老子不干了,风险太大,留这里不是被建虏杀就是被朝廷杀,回宁远得了。

当这个消息报到崇祯皇帝那里时,又打击了一回崇祯皇帝,这,这还是朕的军队么,大敌还未远去,就自个儿跑了?

其他勤王军基本都是步军,就这么一支jīng锐的骑军,要是建虏又打回来了,不是少了一个重要的筹码了么。朕省吃简用,怎么就养了这么一支白眼狼呢。

崇祯皇帝是又惊又怕又愤怒。这人都私自跑了,还能回来么?怎么办好,不禁大伤脑筋!

第三十三章 苏醒

() 就在这个时候,东厂提督王承恩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对崇祯皇帝道:“醒了,醒了,陛下,醒了。”

崇祯皇帝一头雾水,啥,醒了?过了一会,有点醒悟过来,马上问王承恩道:“可是钟先生醒了?”

王承恩用力点了点头,顺带着一个马屁拍了过去:“陛下英明!”

“快,快,摆驾,朕过去看看。”崇祯皇帝喜出望外。

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钟进卫所在偏殿。

阿奇正在给钟进卫擦身,虽然是冬rì,钟进卫又一直躺着,平时基本不出汗,可阿奇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会给钟进卫擦身,因为御医说过,擦身不但是卫生,对钟进卫来说,还能促进血脉流动,对钟进卫有好处。

阿奇虽然给钟进卫擦过无数次身子了,可每次擦到钟进卫的那,都会脸红,开始很不好意思,现在手脚是不会停了,该干嘛就干嘛,只是还脸红而已。废话,在深宫长大的黄花大闺女,这么摆弄男xìng特有的东西,肯定是很特别的啊。

这不,又在红着脸擦,可,不对啊,以前擦这东西,一直是软不拉几的,今天怎么有反应了,硬起来了,还硬的跟铁棍一样!不由带着疑惑的神情,抬头去看看钟进卫的脸。

这一看,吓了一跳,钟进卫的脸怎么那么红啊!眼睛不像平时一样,自然闭着,而是紧紧的闭着的。

过了一会,阿奇忽然狂喜起来,公子醒了??

阿奇忙俯到床首,问道:“公子,公子,您是不是醒了啊?”

钟进卫知道瞒不过去了,该死的叛徒出卖了自己。于是,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阿奇一见,一时真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忽然叫了起来:“公子醒了,公子醒了。”然后转身就要跑出去,把这个喜讯告诉别人。

正要跑离床头的时候,阿奇的手被钟进卫抓住了。

阿奇一脸惊讶的转头看向钟进卫。

“能不能,能不能先把我盖上,再去通知别人?”钟进卫声音低低的道。

一听之下,阿奇的脸一下也跟钟进卫一样,红的不相上下了。很不好意思的轻轻挣脱钟进卫,扭着头把被子扯了过来,一下盖住了钟进卫,然后想逃离这里。

不想又听见钟进卫闷闷的声音:“你把我的头也盖住了。”

阿奇一听,转头一看,还真把钟进卫整个都盖住了。不由感到有点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胆小,害羞。钟进卫那东西,自己不但看了那么多次,擦都擦了那么多下过了,哼,谁怕谁啊!

这么一想,阿奇的心跳就缓和了下来,转身镇定的给钟进卫整理好被子,然后对钟进卫说:“公子,我把这个喜讯,去禀告给王公公,圣上那一直在等着您苏醒的消息。”

钟进卫也睁开了眼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阿奇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改成跑的,跑了出去。

殿中就剩下了钟进卫一个**丝男,在静静的回味刚才的一切。

很快,崇祯皇帝赶到了偏殿,几步并一步到了钟进卫的床前,一看,果然钟进卫带着笑容,挣着眼睛看着自己。

崇祯皇帝忽然一下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几个月里,形势艰难,建虏,军队,吏治,财政等等,没有一样不感觉到已经坏到了极点,整夜都睡不好觉,而且钟进卫说的事情一步步的显露出来。

建虏主力绕道叩关,从未有过,无人相信的事情,最终发生了。

钟进卫一开始就jǐng告袁崇焕不可用,自己还不信,结果应验了。

自己以为干倒了阉党,吏治就会好转的,可昨rì给自己的教训是那么的深刻。

还有钟进卫推荐的孙承宗敢于担当,秦良玉的豪迈气概,都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崇祯皇帝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感觉到钟进卫对自己的重要xìng,感觉到钟进卫言无禁忌的给自己出谋划策的一棵赤胆忠心。

自己曾经那么的彷徨无助,想找个人帮一把都没有,现在钟进卫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啊。

别说皇帝就不会流泪,只是因为没有触动皇帝内心的那块软弱。

就在钟进卫的床前,崇祯皇帝笑着流出了两行泪水,开口道:“钟先生,醒了好,醒了好,朕甚难,你能帮朕么?”

钟进卫一见,心里一愣,然后马上醒悟崇祯皇帝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同时也感觉到了崇祯皇帝对自己的重视。钟进卫想举起手握紧拳头,用手势来有力的表达下自己的意见。无奈刚醒来,还没有完全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举不起手。抓阿奇的那一下,是情急下激发了身体的潜能,只好用头使劲的点了点:“好,我愿意!”

王承恩本来跟在崇祯皇帝边上的,一看崇祯皇帝这情景,心道罪过,然后悄悄的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阿奇。英明神武的天子,可不能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

崇祯皇帝忽然发现好像自己流泪了,不好意思的别过脸悄悄的用袖子擦了擦,古人这宽大的袖子,用某个角擦下,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钟进卫就这样对着看的,显然看到了崇祯皇帝这自欺欺人的动作。笑了笑,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没啥难为情的,我在您这么大的时候,也哭过好几次。有句话说的好,男子汉大丈夫,该哭就哭,该笑就笑,一切由心,绝不做作。”是啊,钟进卫在崇祯皇帝这年纪,刚好在上大学,还是无忧无虑的阶段呢。

崇祯皇帝见此,笑了笑,也就不掩饰了,反正周围没其他的人了。他有点好奇,说道:“朕还一直不知道钟先生多大了。”

“三十二了啊,比陛下整整大了十二岁,一个完整生肖。”

“朕瞧着不像。”

“呀,是你们古人显得老相,可能我们吃的比较好吧,不过您别看我三十二了,我连对象都还没有呢,不像您,都有儿子了。”

“对象?”

“就是老婆,哦,夫人,妻子。”

崇祯皇帝有点不能想象,三十二了还没有夫人,这是怎么样的老男人啊。不由得笑了笑,嗯,幸灾乐祸存在每个人的心底深处。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和钟进卫的距离一下拉的很近了。崇祯皇帝也不顾及皇帝的形象了,反正之前已经丢了皇帝形象,就在床头坐了下来。

不料拖动被子滑到了崇祯皇帝这边,露出了钟进卫光溜溜的身子。崇祯皇帝一愣,然后醒悟过来,估计是那个阿奇在给他擦身,就顺势的向殿外看了一眼。

“钟先生,你的脸怎么了?”崇祯皇帝转回头来忽然发现钟进卫的脸,跟个猴似的。本来觉得丫鬟给擦身子,很平常的事,可一看钟进卫的反应,就知道这个是雏鸟,头一回吧,这下找到优越点了,崇祯皇帝哈哈的嘲笑起钟进卫。

这个被崇祯皇帝发现,钟进卫脸皮薄,真想钻地缝里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使用转移注意力da法,于是问崇祯皇帝道:“陛下,现在是什么时候,形势怎么样,建虏有没有绕道攻过来?”

崇祯皇帝一听,顿时醒起目前的形式,心情一下低落下来。就给钟进卫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情况。

钟进卫静静的听着,心情不但不低落,反而很是兴奋。跟自己所知的差不多,主要的人都有。看来是自己的那个历史无疑了。是不是该我一显身手了,一定要扭转原本的历史,抹去原本中华民族那段黑暗的历史,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满清得了天下。

当崇祯皇帝说完之后,钟进卫安慰道:“没事,陛下,有我这个来自后世的人在,一切没问题,我一定帮您!”

崇祯皇帝用力的点点头回应了,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有点不好对钟进卫讲,不过隔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钟先生,这个,那个,能否以后不要对别人说你来自后世,还有说朕是wang国之君?”

钟进卫一听,是哦,好像这样对崇祯皇帝很不利,皇帝要没了威信,就很难指挥人了,自己当过项目经理,这点还是能感同身受的。

“好,这点是我做的不好,不过,那怎么说我的来历呢?”

崇祯皇帝想想,自己的老乡,皇后的老乡,还是啥,好像还真不好编,有心人查的话,编那都不好,不觉有点为难。

这时,钟进卫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一本穿越书,有了,于是,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我有个主意了,我就说我是宋朝后裔,当年被迫迁移到海外的一支,反正现在知道海外的人不多,查起来也难,现在肯定能对付得过去。”钟进卫心中想,要真有人问海外那里,我说个北极洲,查死你去。

崇祯皇帝一听,是个办法,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了这个问题,崇祯皇帝记起刚才来之前为难的事,就征求钟进卫的建议。

钟进卫一听,这个,没什么啊:“陛下,您让孙承宗去追祖大寿,肯定没事。”

“好,朕马上去下旨。国事重要,朕得走了,钟先生好好养身子,你这还是为了救我而落得这个样子,朕都还没来及感谢你。你说,有什么要求,这次一定要提。”

“这个,这个,我没想好。”

“你先说一个,要不朕过意不去。”

“那,要不,嗯,我想”

崇祯皇帝奇怪了,刚才还爽快的一个人,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切由心。现在怎么这么忸怩:“痛快点说吧,说错也没关系!”

“我想娶阿奇为妻!”钟进卫豁出去了——

钟进卫不得不醒过来了,呼吁广大书友:纵横是使用注册用户点击数作为排行榜计算标准的,现在在新书榜已经掉出前三位了,如果各位书友觉得本书还可以的话,请注册个号支持下,谢谢!

第三十四章 阎应芳

() 崇祯皇帝一愣,娶阿奇为妻,阿奇只是一个宫女,已经赏赐给了他的,一般自己收了当妾,很容易理解。钟进卫却郑重其事的跟自己提出来说为妻,是不是有误解,没明白妻的含义。

于是,崇祯皇帝确认道:“你确认?”

“确认!”

“为妻,不是为妾?”

哦,对哦,这是古代,好像可以三妻四妾的吧。不过钟进卫的脑海里马上想起了阿奇的倩影,想起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想起自己被她给玩了却很开心,想起自己醒来她那开心的神情,想起自己前世悲催没人爱的**丝生活,嗯,决定了。

“陛下,我确定,娶她为妻,非妾。”

“好,朕让王承恩来cāo办这个事情,朕先去忙了!”崇祯皇帝把这个事情吩咐给王承恩,就去处理祖大寿的事情了,走的时候,心情和来的时候已有天然之别。

王承恩接到这个差事,有点愣,这一醒来就要娶媳妇,是不是猴急了点。不过,崇祯皇帝吩咐的,而且知道钟进卫在崇祯皇帝心目中的份量,也不敢怠慢。自己这个东厂提督,还是靠了钟进卫的进言才当上的呢。

但接下来的事情又让王承恩傻眼了:阿奇的家里情况还能根据档案查,可钟进卫的呢?还有生辰八字算啥,这,从古至今好像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王承恩就把阿奇叫到钟进卫床前,先给阿奇说了钟进卫要娶她的事,而且,这个可是圣上答应了的,已成定局的。

阿奇一听皇上已经答应了钟进卫娶自己为妻的要求,一下就被巨大的幸福感击晕了。本来以为自己一个宫女要在皇宫终老一生,结果遇到了公子,被皇上赐给了他。那时又想着能出宫也不错,后来时间长了,觉得公子人也好,能跟自己说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又尊重自己,就这样服侍公子也不错,以自己的身份,如果最终能给公子当个妾,那也满足了,没想现在却是妻,阿奇陷入了一阵一阵的眩晕当中。

王承恩也不管阿奇的眩晕状态,紧接着把自己的无奈给当事人都说了下。

其实,钟进卫也不是说要现在就结婚,建虏还在京畿之地,自己还躺床上,结个啥子婚嘛,只是先预定下而已。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以前大学的同寝室同学的口头禅还是对钟进卫有一定的影响的。

钟进卫赶紧跟王承恩解释了下,咱并不是猴急,建虏未灭,嗯,大敌当前,咱那有心思想这个,只是先预定,等赶跑了建虏再说这个事情好了,幸亏钟进卫的脑子还好使,顺口的建虏未灭,何以家为的话被改了。

王承恩一听松了口气,那就先缓缓吧。然后找了个借口赶紧跑了,一个太监,夹在这两个人中间也不是个事,让人伤心。

阿奇一直红着脸低着头看着地上,仿佛要找出地上并不存在的小蚂蚁。

钟进卫看着阿奇那羞涩的样子,心里觉得甜甜的。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阿奇,你姓什么,哪里人?”

“”

“啊,声音太小了,听不清。”

阿奇抬头看了下钟进卫,发现钟进卫在盯着自己看,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奴婢跟公子说了好多次了。”阿奇陪钟进卫唠叨的这些个月,实在没啥说的了,就把自己所有的事都翻来覆去的说了很多次,连《女训》都背了三遍了。

“哦,我昏迷的时候?”

对啊,公子是昏迷着呢,自己怎么忘了。

“啊,对了,别奴婢奴婢的,听不惯,你以后都是我老婆了。”钟进卫看对方的脸皮薄,马上自己的脸皮就厚起来了。

是啊,自己以后就是公子夫人了,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想起还没答公子的话,赶紧道:“为妻”

忽然听到钟进卫“呵呵”的笑声,马上想起自己口误了,还没嫁呢,就“为妻”了,好像自己迫不及待似的,整个人又陷入害羞中了。

钟进卫忽然觉得逗弄阿奇很好玩,很开心。

过了一阵,两个人好不容易正常了,才继续自我介绍:“奴家是北直通州人氏,家里还有一个喜欢舞枪弄棒的哥哥,还有母亲在堂。奴家姓阎,名应芳,阿奇是小名。哥哥姓阎,名应元”

钟进卫开始听着,没啥,后来好像觉得阿奇哥的名字很耳熟,然后猛的一下想起了,打断了阿奇的话,问道:“你哥叫啥,阎是不是阎王的阎,应该的应,元朝的元?”

阿奇诧异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哇,明末著名的英雄人物,偶像啊,没想到要娶的是他的妹子,有福了。

“公子,是不是建虏攻到京师来了?”阿奇有点担心的问,之前一直在照顾钟进卫,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刚才钟进卫和王承恩的对话,让她听到了。

“是啊,刚攻了京师没攻下来,但他们一路烧杀劫掠的,是群强盗,很多地方被建虏毁于一旦了。”

“啊,奴婢的家”阿奇的脸sè一下变得惨白,称呼一下又变成了习惯的用语。

哦,北直通州,不就是在běi jīng城外么,不过肯定没事的,阎应元要现在挂了,以后谁来领导江yīn八十一rì的,不过应该没这个机会了。

“别担心,你哥以后是一个英雄人物,现在不可能有事的。”

“真的?”

“真的,我保证。”

事关至亲之人,阿奇还是有点担心。

这个时候,得显示男人的作用了,肯定没事,回头我让王承恩帮忙查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人家王承恩可是东厂提督哦,这牛吹的,好像跟东厂提督从小穿开裆裤长大一样,不过人家跟东厂提督的老板关系好,这个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不提这两口子你浓我浓的事儿,单说半rì后,孙承宗接到圣旨,听到祖大寿竟然在这非常之时带兵私自回去了,不由得也气的翘了胡子。

他向传旨官员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后,揣摩了下祖大寿的心里和关宁军的处境,心里有了主意。马上就动身去追祖大寿,毕竟人家都是骑军,而且早跑了,得赶紧追。嗨,苦了孙老头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得快马加鞭,幸亏身体好。

也幸亏了建虏不在孙承宗追祖大寿的这条路上,要不绕路的话,情况更糟,终于在山海关之前追上了关宁军。

其实祖大寿这么做也只是要挟朝廷而已,要朝廷给自己一个保证,并不是真的想回宁远。他又不是傻子,要这个时候,真这么跑回宁远,那事后,朝廷的愤怒是自己区区一个关宁城能抗下来的么,除非投靠建虏。但投靠建虏,那是扯淡的事,一伙强盗而已,自己堂堂一个总兵,在关外逍遥自在的,跑去强盗手下当个小头目?这不是自己找抽么!

关宁军一看老领导来了,都没胆子敢拦孙承宗,有的还带路,直接找到了祖大寿。

一见面,孙承宗就直着嗓门喊:“好你个复宇,胆子肥了是吧,竟然敢私自跑路了,当年老夫给你改了这个字是什么用意,你还记得么,复宇啊,你明白不?”

祖大寿看孙承宗一边喘着气一边怒吼,有点虚,不敢说话,也知道老领导这么开骂的话,肯定就没事了。祖大寿不说话,其他将领更是不敢说话,都耷拉着头挨训。这些人以前多少都被孙承宗训过,教育过的。

看孙承宗说完的当口,赶紧赔笑道:“经略,您歇歇,喝口水,再接着骂,复宇知错了。”说完,就向小弟吼道:“一点眼sè都没有,还不快递水给经略他老人家。”

孙承宗知道祖大寿这个厚脸皮,自己吼也吼了,人家也乖乖的认错了,又不是真要拿他,就顺坡下了。

然后就开始讨价还价,主要的意思是这样的:

孙承宗: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条件你可以开。

祖大寿:回去没问题,要保证我没事。

何可纲插嘴:督师也要没事。

孙承宗:你们可以没事,我这里有事先讨来的圣旨,可以给你们看,但袁崇焕已经被拿下了,不可能马上就放的,他的事儿不小,这个不能答应。

双方坚持下,最后在孙承宗怒目之下,成交。

不成交也不行,朝廷竟然派过来的是关宁军的老领导,而且是有威望的老领导,不但将领,就是底下的兵丁,好多也是认这个领导的,所以屈服是肯定的。

于是,孙承宗顾不上休息,带着这群让人cāo心的小弟又连夜往回跑。

再说皇太极带着建虏主力,去打了明军薄弱的几个地方,放开了烧杀劫掠,把明国京师城下遇到挫折而降低的士气重新鼓了起来后,决定再去běi jīng城碰一把运气,要是还攻不下来,明军的勤王军队就更多了,不方便再打了,就回家。

崇祯二年十二月十七rì,就在关宁军回到京师的第二天,皇太极带着手下又跑来了,好一顿猛打,但这个时候běi jīng城下的明军已经有四五万人了,没打下来,自己损失比较大,就退了,唯一的收获是集结一伙巴牙喇神箭手,偷偷对着正奋勇作战的明军主帅满桂进行集束shè击,把他给yīn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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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卢象升

() 这些天,城外是建虏和明军在打仗,城里呢,是文官集团在和崇祯皇帝打仗。

城外的不用说,城里的斗争中心是城墙**案案犯的处理。

那天崇祯皇帝单方面离场,让文臣们很无奈,但并没有放弃,先是五个阁臣联名上奏:工部给事中王都,御史高贲明的判罚太重,人家读了一辈子书了,好不容易出仕,却因为监察不力丢官去职,太不重视读书人了。

崇祯皇帝把奏章留中。

于是,阁臣有见面就问的,有回头再写奏章的,甚至鼓动一些御史也参与进来。

崇祯皇帝非常恼火,坚决公开的表示处罚决定不会变。

好,文臣们退了一步,说工部尚书张凤翔上任的时候,基本上城墙都已经修缮完了,贪污**之事并不知情,他应该无罪释放。

你皇帝说处罚工部给事中王都,御史高贲明的判决坚决不变,没问题,我们让步了,现在处理工部尚书的事,圣上总得给点面子了吧,众多文臣上去就是一顿炮轰,崇祯皇帝抵挡不住,只好放了张凤翔,让他官复原职。

你道这些文臣闹这些是为了啥,就是为了让崇祯皇帝不再在这件城墙**案上查下去,把斗争的焦点集中在这上面,闹完,结案收工。

建虏退走不久,下午,灰蒙蒙的天气正在散去,一轮冬rì露出了天空,在努力的把暖气带给世间。

běi jīng城东面,开过来一支军队,很奇怪的是这支军队,有穿赤红sè鸳鸯战袄的兵丁,也有穿青衣的民壮,还有部分衙役装束的人。队伍也不整齐,前面已经停住了,后面的还在往前拥,伴随着各种喊声,有询问的,有喝斥的,不一而足;

队伍的最前头,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彪形大汉,穿着云雁补子绣纹的绯袍公服,正听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汇报:“府台大人,小的在京师城下探听清楚了。建虏刚退走,已过通州。京师安全了,但统领各地勤王大军的满桂满大帅在上午以身殉国了。”

主帅都战死,可以想象,这京师之战是如何的凶险,为首的这个知府大人皱着眉头道:“想不到我卢象升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赶上这一仗。”

一边的兵备副使是按察使司的佥事兼任的,没卢象升品级高,心里舒了口气,总算没赶上建虏,不过嘴上没说出来,只是在一边拍着卢象升马屁:“想来建虏是知道府台大人虎威,听闻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大人正赶来,所以吓跑了。”

卢象升瞄了他一眼,没理他,要不是他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早就集合好兵丁和民壮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京师保卫战,替圣上分一份忧。

这时,听到后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响,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行军的长蛇阵都快变成弯月型了,心里也叹了口气,临时集结拼凑的队伍还真的指望不上。等有时间得加以整顿才行,先去京师报到吧。

卢象升想完,就让身边骑马的家丁们过去维持次序,排好队伍行进,免得给大名府丢脸。

崇祯皇帝这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一边跟这些文臣打嘴仗,一边过问京师保卫战的具体事务,就怕再发生统兵将领逃跑事件。保卫战刚打完,就要抚恤伤亡的将士,特别要cāo心的是满桂等将领的抚恤问题。

这次京师保卫战,文臣就没有出彩的地方,反而暴露出了贪污**之案,跟皇帝扯了几天皮。

文臣们在这些天也感觉到了崇祯皇帝对他们态度的转变,从以前的信任,听从转为疑虑和诸事过问。所以一直在想着怎么挽回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

这天刚好统计勤王军队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个文臣也领兵勤王,这拳拳忠君之心,值得当榜样来立,也可趁机改善下和皇帝的关系。卢象升没想到自己躺着也中枪了。

他们把各路勤王军的名单呈给崇祯皇帝的时候,把卢象升的名字放到了最前面,特别标识了这个是知府。

文臣们不知道的是卢象升的名字早在几个月前,钟进卫就在崇祯皇帝面前推荐过几次了。鉴于钟进卫的推荐效果极佳,所以哪怕卢象升的名字被放到了名单的最末尾,只要崇祯皇帝看到了,也会非常重视的。

结果很自然的,崇祯皇帝一看卢象升这三个字,马上就先想到了钟进卫的推荐,想起了王承恩汇报的卢象升的资料,果然是忠臣啊,以一文臣之身,主动带兵勤王。这胆量,怕是一般武将都不具备的。

崇祯皇帝很是好奇,卢象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马上传旨召见。

卢象升这个时候正在交接勤王军的粮草饷银,因为是同为文臣的关系,只飘没了一成,他也知道这个潜规则,却无力与整个文官集团抗争,只好认了。

忽然发现饷银上都印着“银作局”三个字,不由得有点奇怪,这饷银怎么是大内银作局熔制的呢?

于是就问发饷之人:“这饷银为何出自银作局?”

发饷之人乃兵部一主事,要那些武将问的话,才不会理,爱要不要。但现在问的是文官体系中的一员,还是知府大人,自己人。就说了:“这是圣上从大内出的银子。”看看左右好像没人注意,又压低声音向卢象升咬耳朵:“据说是圣上让银作局熔了宫中的一些银质器皿,所以有这三字。”

卢象升听了,默然不语,朝廷竟然穷困到了这个地步,心底升起了一股悲伤之情,圣上的处境难啊!

那兵部主事本来说给卢象升听,就是想一起八卦下,然后笑笑,但见卢象升没配合,觉得好生没趣,就不理卢象升,忙自己的去了。

在接到崇祯皇帝召见的旨意之后,卢象升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看看一切无误,才前去觐见。

崇祯皇帝在平台召见了卢象升,刚一看见,就印象深刻,废话,一个文臣,进士出身的人,却着一幅威风凛凛的武将胚子,会有人印象不深刻的?

卢象升平身之后,崇祯皇帝笑呵呵的说道:“很早就有人向朕推荐卿,说卿忠君爱国,勇武过人,是国家之栋梁,今rì一见,果然如此。”

卢象升一听,愣了一下:要有人举荐我说才思敏捷,断案入神,爱民如子之类的,还说的过去,但现在举荐的是勇武过人!这,这是谁啊?

崇祯皇帝又说了:“不知爱卿可否露两手给朕瞧瞧?”

卢象升看崇祯皇帝很有兴趣的样子,也为了不让那个不知名的举荐人失望,就答应了:“君之所命,臣无有不充。”

听着就让人舒服,崇祯皇帝对卢象升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臣失礼了。”卢象升说完后把朝服整理下,好方便动作。然后看看左右,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能否给臣一件兵器。”

侍立一边的锦衣亲军在崇祯皇帝允许后,拿来了一件九股叉,卢象升道:“陛下,臣不善使叉。请另赐一件。”

于是又拿来一把方天画戟,卢象升接过试了试,又说:“陛下,这个太轻了,能否换个重点的来?”

再换过一把重四十斤的大捍刀,卢象升一掂量,还是说太轻了。

崇祯皇帝呵呵的笑了,这不就是那孙猴子下龙宫取金箍棒么!正好朕这里也有一件宝贝。于是说道:“把先皇打造的青龙偃月刀拿来。”

卢象升一听就心痒了,因为他用的最顺手的就是偃月刀了。

这次是内侍去拿的,卢象升一看那个内侍吃力的抗着偃月刀,心里就是一美,接过一掂量,重量刚好合适,而且刀体全身黝黑,朴实无华,刀锋却非常锋利。

崇祯皇帝看卢象升在打量着兵器,就笑着介绍说了:“这还是先皇在听三国故事的时候,让最好的铁匠,仿制传说中的青龙偃月刀,用玄铁jīng钢所造,重也是八十二斤。”

卢象升满心欢喜的舞了几下,心痒难耐,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到下面去舞几下,请陛下观之。”

崇祯皇帝少年心xìng,当然没问题了。

卢象升到达台下,站定身子,然后开始了一番表演:只见招招式式非打即防,防中寓攻,防攻并举。走式行刀式急招险,招威式猛,硬拦猛进,势不可挡,偃月刀技法之撩、劈、砍、抛、削、抹、剁、挑、斩等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

崇祯皇帝在台上看的连连叫好,真乃进士猛将也!

卢象升打完一套刀法后,重新上台觐见崇祯皇帝,乃sè不变,气不喘。

崇祯皇帝一顿猛夸,让卢象升谦虚都来不及谦虚。又看卢象升对这把仿制的青龙偃月刀爱不释手的样子,就毫不犹豫的赏赐给了卢象升。

卢象升跪倒谢恩,然后抬头说:“陛下,臣知陛下处境甚难,钱粮难续,臣当用此刀奋勇杀虏,早rì剿灭建虏,还天下太平。”

崇祯皇帝一听,从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下来,想起钟进卫推荐卢象升接替毛文龙去坐镇东江镇的事,于是点点头:“好,卿之忠勇,朕已知之,待此间事了,朕调卿去杀建虏。”

于是,君臣尽欢而散。

崇祯皇帝因此想起了钟进卫,决定过去看看钟进卫。

钟进卫正在阿奇的搀扶下慢慢的在殿内兜圈圈,身体已经缓步好转起来了。崇祯皇帝过来看到钟进卫已能走动,也感到高兴。慰问了下,让其他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崇祯皇帝喜欢跟钟进卫聊天,每次聊天后都有不少收获,心情也变得很愉快,放松,其他人就没有这个感觉。他对钟进卫说道:“朕刚才接见了卢象升。不错,钟先生推荐的人,朕都感到满意。”

钟进卫一听,呀,大名人来过了啊,不知道是不是跟史书上描述的一样。于是就问崇祯皇帝,能不能去见见卢象升是啥样的。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说,不由想起钟进卫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一直在皇宫没有出去,长久的待这也不是办法,再说钟进卫马上也要大婚,是该安排下了。

于是,崇祯皇帝开始考虑怎么安排钟进卫,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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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监军制度

() 没想到钟进卫先说话了:“陛下,这段时间我在想,不能让关宁军这种私自跑路的情况发生了。这种无视朝廷法度的事情开了个头之后,其他总兵有样学样,以后就更难管了。”

“是啊,不知钟先生有何高见?”崇祯皇帝一听,马上就抛开了怎么安排钟进卫的问题,显然,眼前的话题,他更为关心。

钟进卫先把崇祯皇帝让到一边的桌子边,让其坐下,自己也坐下。

崇祯皇帝在钟进卫这里已经对他的礼仪麻木了,也知道他来自不同的世界,之前再三跟自己说过这点,事先就答应不会计较这些东西的,再说,朕是要当中兴之主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钟进卫和崇祯皇帝面对面的坐好,然后说道:“这个,一是控制军队的后勤,没后勤供应,就跑不了。”

“这个朕知道啊,而且历代朝廷都是这么做的。”崇祯皇帝以为钟进卫有什么好主意,听了不禁微微有点失望。

“不是现在这样的,我还没有说完。”钟进卫笑着对崇祯皇帝说,他就知道崇祯皇帝会失望:嘿嘿,我是故意的,直接出重点,显得不牛bi不是。

“控制军队的后勤,就是把军需官dú lì出来,不受军事主官,就是不受统兵将领管辖,并且再设置监察机构。”

钟进卫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等着崇祯皇帝来点评,最好是崇拜下自己。

没想到,崇祯皇帝摇摇头,说道:“朕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你说的这些都有。”

停了停,看看钟进卫道:“朕给你先讲讲本朝的监察情况。”

钟进卫一听,不会吧,那怎么还有跑路,贪污、克扣军饷的呢。

“本朝有宦官监军和文臣监军两种监督机制,其中宦官监军分征守太监,各路复有分守,守备,监枪等;文臣有总督,巡抚,御史,巡按等监军之责。”

“监军太监我知道,那个总督,巡抚之类的不也是统兵的么?”

“有统兵之权,同时也受巡按监督。几类人等都有权向朕弹劾相关失职人员。”

钟进卫摸摸头,好像自己还不是很了解明朝的东西,但明朝军队的冒领、克扣军饷,用国家之饷来养自己的家丁,好像是个很普遍的问题啊,这些监督机制怎么没有用?

想想自己那个时候具体的情况,于是问崇祯皇帝道:“陛下,这些宦官,文臣等监军人员有多少人,或者说一只军队会有多少人,主要监督的是什么?”

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想帮自己解决问题,只是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就耐心的跟他解释:“一支军队一般派遣一个宦官作为监军,其主要职责为监视将领是否有不法情况,也可以监督文臣监军,如总督,巡抚的不法情况。”

听到这里,钟进卫有点摸出头绪了,等着崇祯皇帝把话说完,“而文臣起初只有监察军队之权,后来协调各路统兵将领,到最后也有了领兵之权。”

听到这里,钟进卫直接开口了:“陛下,您认为的,监督军队主要是监督领军之将的不法之事,是这样么?”

“嗯?”崇祯皇帝有点困惑,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陛下,现在这些监军制度可能某个时期会适用,但现在肯定不适宜了,要不也不会有军队私自跑路,半路溃散这些问题了。”

崇祯皇帝表示不同意:“此次关宁军私回宁远,是因为朕之前答应了袁崇焕,不派宦官监军,文臣里面,自从毕巡抚死之后,朕也答应让他兼任辽东巡抚的差事。”

崇祯皇帝还是对袁崇焕太信任了啊!

“陛下,咱不谈这个。我认为这种情况,有以下的难点是死结,无法解开的。”

崇祯皇帝一听,把之前有点失望的心又提了回来。

“一,如果陛下派去的宦官被领军将领收买了,并不是说要一起,一起作乱,他们没有那个胆子,但一起克扣饷银,倒卖军需之类的勾当,恐怕是做的出来的。”

崇祯皇帝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自己派出去的奴婢,一个个都是品德高尚的。当下,点了点头。

“二,如果派去的宦官依据陛下给的权力,私自克扣军需军饷,敲诈勒索领兵将领,甚至为抢功劳而乱指挥,这些是不是也有可能发生?”

崇祯皇帝再次点了点头,心里却道:朕不依靠这些奴婢,难道是相信统兵将领的私德?

钟进卫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这两种情况都会极大的影响一支军队的士气和作战能力。其实不但监军是宦官会这样,监军是文臣也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更何况现在还文臣领兵了呢,也不是说文臣领兵不好。但目前来说,应该不是大部分文臣都熟悉领兵作战的事情吧?”

“然也,钟先生有何高见?”崇祯皇帝不由得点了点头。

“陛下,一个人的人品不能值得信任,那么一群人的人品呢?再加上一个另外的监督机制,那还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呢?”

“请钟先生教我。”崇祯皇帝很恳切的对着钟进卫说道。

“不敢当,我就是根据我的一些理解跟您说说。这样的:陛下可以让军队中的军需官dú lì出来,不受领军将领管辖,单独一个系统,什么级别以上就设一个军需官,比如百户单位开始就设一个,这个军需官有二个职能:一是分发军需军饷之类的,直接发到士兵手中;二是兼做士兵的思想教育工作。但其得明确不能干涉统兵将领的指挥。”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在认真的听着,很满意的讲开了:“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军需官不受统兵将领管辖,管着军需后勤,就等于掐住了军队的命脉,就是领军之将有别的心思,比如想克扣军饷,或者那个作乱啥的都很困难了。二是各级军需官直接发饷到士兵手中,就能防止中间被扣军饷或者被冒领军饷。三是军需官兼做士兵的思想教育工作,就是要忠君爱国,并让其知道军饷乃是陛下所发,能有效防止将领作乱,因为就是将领想作乱,士兵也不一定会跟随。”

崇祯皇帝觉得钟进卫的说法很新颖,不过也不完美,于是,就道出了心里的疑问:“那如果这些军需官串通了一起克扣军饷军需,则该如何防范?”

“假设军需官如果全部串通起来一起克扣军需军饷的,那么士兵可以给上一级将领反应,最终让统军之将把情况反应给相关部门或者陛下您这里。”

崇祯皇帝钻起了牛角尖:“那要是统军之将和所有军需官一起串通克扣军需军饷呢?”

“陛下不是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么?可以安排进去,或者兵丁里面,或者军需官里,如果有出贪污**等情况,就直接跟相关部门或者陛下您报告。”

钟进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陛下还可以安排御史,巡按之类的定期巡查,让士兵可以有第二个渠道反应不法之事。”

最后,钟进卫总结道:“如果这些实施了的话,领军之将只管打仗,军需官管后勤和军队思想,配合其他监督措施,就能做到各司其职,打胜仗就不在话下了。”

虽然钟进卫的很多名词是第一次听到,但并不妨碍崇祯皇帝领会钟进卫的大概意思。崇祯皇帝觉得刚才的内容有点多,就在脑海中又开始慢慢的回顾一遍。

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沉思的样子,知道他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方法。他一点也不担心崇祯皇帝会全盘否定这个方法,因为:

第一是这个方法完全是站他的角度上想出来的,只会对他有利。

第二是他知道崇祯皇帝是个开明的人,虽然第一次听到这个内容,但只要认为好的,就一定会同意,比如西方传过来的东西,徐光启一上奏,崇祯皇帝觉得不错,就马上让他修改历法了。唉,把徐光启给忘记了,这个大牛人,还没跟崇祯皇帝介绍呢。等一会给他重点推荐下。

崇祯皇帝想了一遍,又想了一遍,觉得大方向来讲,是个不错的策略,能很好的解决当前军队存在的问题。但有些细节,还是值得考虑;还有,如此重大之事,还得谨慎才行。

“钟先生所言果然高明,朕思之,其策几无破绽。但此事事关军队,不可不谨慎。”

“呵呵,陛下过奖了,就是因为祖大寿的事情,我想了几天想出来,看能否帮陛下分忧解难。”切,其实也不过是参考后世的做法么,只是这个世界没人知道而已。

“你把此策写成奏章,详细些,给朕再看。”崇祯皇帝郑重的道。

我最讨厌写项目周报或者项目月报了,没想来这个世界还得写报告,不过,不愿归不愿,行动还是要做的。

“没问题,回头我写给您。”刚说完,钟进卫想到了啥,马上苦笑着补充道:“陛下,我不会写繁体字,就是您这个世界的字。”

嗯,这是个问题,崇祯皇帝点头,但这个事情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传的到处都是,那就让王承恩来写,钟进卫叙述好了。

“陛下,我忘记了,我有个秘书的,我说,让阿奇写好了。”没想钟进卫首先想出了法子。

阿奇嘛,也好,不用担心她走漏消息出去。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这时,外面的王承恩前来禀告:“陛下,中极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孙承宗前来觐见。”

“哦,孙师傅来找我,想是有要事,那朕先回去,阿奇写好后,把奏章给王承恩本人,让他直接给朕。”说完后,崇祯皇帝带着好心情就去见孙承宗了。

“啊呀!”等崇祯皇帝走了,钟进卫才想起来忘记推荐徐光启了,不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也没啥,不急在一时,钟进卫安慰自己,然后向殿外喊:“媳妇,快来扶为夫一把,为夫的腿麻了。”

殿外没有丝毫动静,嗯,阿奇怎么了?不是在殿外的么,难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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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标点符号

() 钟进卫有点着急了,放大了音量,继续喊道:“阿奇,在么,阿奇”没等喊完,阿奇那俊俏的身影出现在了钟进卫的眼帘。

钟进卫心里想到: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不在呢。问阿奇道:“刚才你走开了?”

阿奇踏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只是脸红红的,俏怪的白了钟进卫一眼,低声道:“奴家还没嫁给你呢,媳妇,媳妇的喊那么大声,你想羞死我啊!”

钟进卫“呵呵”的傻笑两声,也不顶嘴,看着阿奇那羞涩的表情,感到心里美美的。

“公子,喊奴家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钟进卫这厮在前世挺木讷的,现在这个嘴还真甜,看来是平时那些网络小说看得太多,被影响了。

阿奇被钟进卫这么一说,本来刚褪sè的瓜子脸一下又红透了。

**也有个限度,钟进卫还记得有正事要干,就对阿奇说:“拿文房四宝来,我说,你写,给皇上写奏章。”

阿奇顺从的点点头,没有问东问西的,去拿了文房四宝过来,摆开。

钟进卫看着阿奇的纤纤细手,捏着墨柱优雅地磨着墨,在头脑里构思着刚才跟崇祯皇帝说的事儿。

等阿奇准备完毕,就准备说了,没想阿奇倒先开口了:“公子,奴家不知道奏章的格式。”

哦,还有格式,我也不知道啊,就不在乎的对阿奇道:“没关系,不管格式,我说,你写就成。”

阿奇点点头,表示一切准备就绪。

于是,钟进卫开始说了,没想阿奇还是不动手,钟进卫用眼睛询问阿奇。

“公子,您这个,这个是大白话,能写上去么?”

“没事,你写就是了。”

于是,一个说,一个写,写完之后给钟进卫检查。

首先,阿奇的字写得很秀丽,很好看,我喜欢。但竖着写很别扭啊,特别是还没有标点符号,看的很晕啊。

竖着写,这个可能没办法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这么写,别人习惯,就自己不习惯。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不能容忍啊。

“我教你一些标点符号,你加上去,要不,分不清哪句是哪句,这样很容易理解错的。”

阿奇眨着眼睛看着钟进卫:“公子可是说断句么?这个是基本功啊!”

钟进卫脸一红,不过马上反驳了:“那你们就没有理解错过文章的意思?”

刚才阿奇也没有说是嘲笑钟进卫的意思,只是很自然的就说了出来而已。听钟进卫反问,阿奇点了点头。

“所以嘛,要加上标点符号啦,来,我教你。”钟进卫一拍手,下了结论。

可阿奇还是眨着眼睛,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钟进卫:“公子,您说的标点符号,就是辅助断句的吧,奴家也会。”

啥,这个时候就有标点符号了?钟进卫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你真的会?”

“是啊,公子您看,奴家的符号有这几种,别的姐妹喜欢用另外的这些。”阿奇一边用毛笔描出她说的那些符号,一边认真的给钟进卫解释。

“你们的符号还各不相同?”

“是啊,私下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符号就用什么样的符号,只是写文章就不能用这些符号了。”

“你吓我,我还以为现在真有标点符号了呢。来,我教你一套标点符号,比你们这些更容易使文章明白,表达清楚。”

钟进卫喜欢教美女,阿奇喜欢让钟进卫教,两人凑一起,就学上了。

于是,钟进卫开始教阿奇有关标点符号的用法。

阿奇天资聪明,想想看,能在桃核上雕出作品来的,智商是不会低的,很快就领会了标点符号的用法。

于是,阿奇在原有奏章的基础上,加上了刚学到的标点符号,让钟进卫检查没用错后,重新抄了一份。

等阿奇抄完之后,钟进卫让阿奇再写一份奏章,就是有关使用标点符号的意义以及用法,附在第一份奏章里面,准备向崇祯皇帝进言,推广标点符号的用法。

刚好这个时候,王承恩把崇祯皇帝送到地方,就回来看奏章写完了没有。

钟进卫把奏章给了王承恩,然后问道:“老王,哦,王公公,有个事情想问问您,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王承恩正准备走,一听说话就转回来:“钟先生,有事尽管直言。”

“阿奇的家人在通州,不知道现在如何,能否帮忙查下?”

王承恩转头看看一边的阿奇,也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应该没事的,孙阁老就一直在通州看着的,现在刚回来。如果不放心的话,咱家让东厂的番子过去看看,只是地址要给咱家。”

阿奇赶紧上前把家里的地址说了一遍。

“好,等咱家的好消息吧。”王承恩笑眯眯的对他们两个说道,然后告辞而去。

“公子,多谢您了。”阿奇说完,感激的福了福身。

“不要这么客气,那也是我的丈母娘和小舅子呢。”一句话说得阿奇的脸蛋变成了红苹果了。

崇祯皇帝来到主敬殿坐下,就传孙承宗。

孙承宗的步伐还是那么的稳健,只是越加的瘦了,走到近前后对着崇祯皇帝一躬身:“参见陛下。”

“孙师傅辛苦了,来啊,给孙师傅赐座。”崇祯皇帝知道孙承宗自从被诏来京师后,一把年纪了,一直在奔波,尽心尽力,很不容易。

孙承宗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的禀告:“陛下,建虏主力往山海关方向而去,臣派了大量夜不收紧盯其动向,但目前臣还无力追击。”

“山海关可要紧?”崇祯皇帝一听,身子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问道。

“陛下放心,臣已令几路勤王军前往协防山海关,连同原有驻军,又有天地之险,加之建虏已失偷袭之良机,故山海关绝无失陷可能。”

崇祯皇帝一听,已有防备建虏攻取山海关,就放下了心,但对孙承宗说的后半句有疑问:“为何当前无力追击?”

“陛下,建虏之长在于野战,而我军之长在于守城。如若追击,则野战不可免,以己之短击彼之长,胜算不大。如若有失,建虏回攻京师,怕难守之。”

崇祯皇帝点点头,自家知道自家事。

“此其一;其二,各路勤王军匆忙赶来,粮草军械均有缺失,且兵卒良莠不齐,需待补充物资兼整顿士卒;否则数量虽多,一遇建虏,怕是触之即溃。”

孙承宗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大嗓门又道:“其三,还有分散在京畿其他各地的勤王军还需联络,协调统一行动。”

“孙师傅,还有其四否?”

孙承宗看着年轻的崇祯皇帝,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戳中他的死,于是刻意降下了嗓门:“陛下,当前集合在京师之地的勤王之军约莫已有三十五万,远一些行省的勤王军也还在陆续赶来,不知粮草军饷足否?”

崇祯皇帝一阵头疼,又是这问题。想了一会,对着孙承宗道:“孙师傅少待,朕把户部尚书传过来问问。”

很快,户部尚书毕自严就过来了,一听这个问题,也是头疼:“陛下,臣在上次估算过只够三十万大军一个月之用。不知此次战事会有多久?”

这个问题显然得孙承宗来答了,他估摸了下说道:“陛下,臣以为,建虏回去收割自家粮草,兼之掠夺财富人口路上所花时间及安顿所需时间估算,至少还有四个月时间可以滞留关内。”

这样的话,粮草军饷显然不够用了,毕自严无奈的看着崇祯皇帝,想起一事,奏道:“陛下,京师米粮已较前些rì子上涨一倍有余,怕是更难以为续大军所需了。”

崇祯皇帝缓缓的坐了下来,无力的把头靠在了御椅背上,皱着眉头想着:粮草军饷不足,唯有提前决战,赶走建虏。但自己的军队野战不足,真打了还不定被对方给歼灭的,两全其美之策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没想出来,只好问孙承宗了:“孙师傅可有良策?”

“陛下,臣以为,得练jīng兵才行,当前首要为整顿勤王军,汰弱留强,一则节省粮草军饷,二则可强战力。”

毕自严在边一听可以节约军需,减轻他的压力,马上附议。

崇祯皇帝想了想,目前也只有这么办了,就同意了孙承宗的提议,只是有点担心的吩咐孙承宗道:“孙师傅,整顿之事还得多多cāo心,能快则快,建虏肆虐关内,朕的子民尚在受难之中,朕心难安啊!”

“臣尽力为之!”

好,商议到这里,就先这样了,孙承宗和毕自严就告辞而去。

“陛下,钟先生的奏章已写好了。”王承恩进来了,看到崇祯皇帝议事结束,就上前说道。

“哦,快快拿过来给朕看看。”崇祯皇帝一听,连忙吩咐道。

不过,崇祯皇帝一看,就感到很不习惯,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是干嘛的?很别扭。还通篇大白话,这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奏章。

王承恩在底下看崇祯皇帝那皱起的眉头,就知道是为啥了。你说他为什么知道这点,因为他先偷看过了钟进卫的奏章。

“陛下,钟先生还有一个奏章,是解释那些图标的。”

“哦,拿过来。”

崇祯皇帝看了标点符号的解释后,再对比着先前的奏章来看,一下就明了了。看完后,靠着御椅后背,不过不再是皱着眉头了,只是想着,过了一会,问道:“大伴,这个所谓的标点符号,你怎么看?”

第三十八章 两策之论

() 主敬殿内,只有崇祯皇帝和王承恩两人,并无外臣在内。

如果有外臣的,就算崇祯皇帝要求,也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魏忠贤刚倒下不久,宦官干政的下场啊。

王承恩想了想,回禀崇祯皇帝道:“陛下,奴婢记得陛下刚登基之时,有下诏要求臣工:章奏冗长,不便省览,以后各衙门条陈章疏,务要简明,其字不出一千,如词意未尽,不妨再本具奏。”

稍微停了停,然后发表自己的看法:“奴婢以为,陛下之意即为提高效率,而观钟先生之法,却补了断句之误。毕竟凡夫俗子没有陛下之天份,如若官员之间或者官员领会陛下之意的时候,因为断句之误而办错了事,也甚可惜。”

王承恩看看崇祯皇帝微微点头,于是,就做了自己的总结:“钟先生之法,与陛下之要求,相宜得章,此为奴婢的一点浅薄之见。”

“不错,大伴能一下看到钟先生此法之妙。”崇祯皇帝笑着表扬了王承恩,想了想,又道:“大伴去传礼部尚书温体仁前来觐见。朕想推广此法,还得征求下礼部尚书的建议。”

“是,陛下。”王承恩躬身而退。

崇祯皇帝坐在御椅上,把两幅奏章摆开并排放在一起,再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笑容:钟先生,胸有大才,想法一个接一个。但其文采,呵呵,笑着不自觉得摇了摇头,这大白话啊,童生都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奏章来啊,假如童生有资格写的话。

不大一会功夫,礼部尚书温体仁奉召前来觐见,刚来之前,心里还在琢磨啥事,最近陛下很不开心的,不会有什么倒霉事吧。

到了之后,发现崇祯皇帝脸sè舒展,微带笑意,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坏的事情了。

看到温体仁过来觐见,想起他和钟进卫曾经的对话,一起救驾的事情,不由得有了跟温体仁说笑的想法:“可知朕传卿过来所为何事?”

肯定不是吏治,建虏,勤王军相关之事了,这些事的话,圣上不可能带着笑意的。那么是何事呢,让陛下开心的,也没听到朝中有何喜事。

温体仁一遍想,一遍梳理可能xìng。忽然想起了难道是钟进卫醒了,刚好和自己也有关联,所以让自己过来了。

“陛下,可是钟进卫醒了?”温体仁试探道。

“呵呵,爱卿果然聪明过人,猜对了一半。”崇祯皇帝笑着表扬了下温体仁,然后继续说道:“钟先生不但醒了,还给朕出了两个主意,其中一个涉及到礼部,故传你过来商议商议。”

哦,这小子竟然醒了,不错,老夫以后应该能多个盟友。

“不知是何主意,陛下,可否让臣一观。”温体仁躬身道。

王承恩一直退在一边看着这对君臣的对话,对于崇祯皇帝现在的好心情也感到开心,主子难得露出笑容啊!

没等感叹完,就听到了崇祯皇帝的说话,忙上前去接过一份奏章,转递给温体仁。

温体仁很是好奇,不知道那个奇怪的钟进卫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展开奏章一看,一行行秀丽的字体跃入眼帘,不由一愣,怎么写的字像个妇人写的。不过马上醒悟过来了:钟进卫的字当初在那个所谓的黑板上看到过,难看的字体怎么能与此相比,应该是他的丫鬟代写的。

温体仁看起具体的内容来,马上发现是有关文章断句用的一些符号,句子结束,疑问,关联等等都有不同的符号相区分开来。

说真的,这些东西他本人是不屑用的,断句,是自古以来读书人的基本功。但看陛下的意思,是比较看重这些东西,并想推广,要不然也不会叫自己来。

想了下,确实也存在因为断句问题而发生的一些误解事件,或者是故意误解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比如对圣人之言的断句,都断句为对自己有利的读法。如果有一套符号来规范的话,或许就减少了很多歧义,与一些重要公文或对应的要紧事项中不止出现传达有误的情况,看来要推广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温体仁把奏章一合,然后对着崇祯皇帝躬身道:“陛下,臣以为钟先生此套符号用于正式公文或要紧事项的传达,能保证意思的正确传达。故臣恳请陛下推行此法。”

嗬,不用崇祯皇帝开口,温体仁就把他的想法先说出来了,真是人jīng。王承恩在一边如是想道。

“这么说,你们礼部是同意推广这套标点符号了?”崇祯皇帝确认道。

“是的,陛下。”温体仁想着,这套东西对于所有人,并没有切身利害关系,推广并没有难度。

“好,此事就交给卿去做了。推广之后,奏章,公文等官方正式内容,包括布告等都需使用此套标点符号。至于民间诗词歌赋文章之类,无须要求。”崇祯皇帝见温体仁确认没有意见的,就把这事吩咐给了他。

“是,陛下。”温体仁拱手道。

吩咐完这件事,崇祯皇帝低头看向御桌上剩下的那封奏章,一时没有说话。

温体仁等了会,没发现崇祯皇帝有给自己看剩下的钟进卫的主意的意思,于是,就想告退。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抬起头来,开口了:“这些天的事,朕想爱卿应该都有看在眼里,不知有何看法?”

温体仁一愣,以为要给看那第二个主意呢,没想却是问过去几天事情的看法。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陛下,臣以为,钟先生说的一句话可以概括。”

崇祯皇帝一听,来了兴趣,显得更关注了。

“即为岳武穆的一句名言: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则前些天的事绝不可能发生。”

是啊,朕的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的话,那还有建虏猖狂的份。崇祯皇帝的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光叹气是没有用的,崇祯皇帝问温体仁道:“爱卿可有良策?”

“臣以为,位居高位者,当以身作则,上行下效,另倡导廉政,打压贪fu,提拔有为官员,严肃大明律,发挥督察院作用,会有好转。”

崇祯皇帝微微有点失望,意料之中,但也是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大部分言论都是老调重弹,大家都这么说。意料之外是说位居高位者,当以身作则上行下效,引导廉洁风气。其他大臣还没有一个敢说的。

“爱卿生活清苦,乃廉洁之臣,朕心甚慰。之前卿救驾有功,朕一直未赏,今次钟先生已醒,并给朕推荐了几个人,朕甚满意,且又给朕出了两策,朕想一并封赏之。”崇祯皇帝站起来,微笑着对着温体仁说道。

“臣之本份,不敢当赏。”

“朕意让你入阁,协助朕做好吏治。可好?”

入阁是每个文臣的终极目标,也只有入阁之后,才有希望当上内阁一把手,那时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的政治抱负也能得以施展。想到这里,温体仁躬身拱手道:“陛下,替君分忧乃臣之本份,只是阁臣按规矩,乃需廷推。”

“这个不用爱卿当心,爱卿有一大优点,朕以此提拔爱卿入阁,谅他们也无话可说。”崇祯皇帝很有把握的说道。

温体仁见圣上如此说,也就不再推辞,忽然想起一事,就问崇祯皇帝道:“陛下,刚才所言封赏钟先生,不知如何向群臣宣布其来历?”

崇祯皇帝笑了:“这个,朕已和钟先生商量过,言其乃宋之后裔,来自海外,因思故国,特意回来的。”

“可何以到得宫中,因此得了救驾之功?”温体仁还是有问题。

“哦,这个,朕未深思,爱卿可有主意?”

温体仁没做细想,奏道:“陛下,臣路遇慕名前来京师之钟先生,交谈得知其见识广博,故引见给陛下,因此到得宫中,恰遇刺客行刺,故此有了救驾之功,不知可否?”

“哈哈,爱卿言之有理,事实确是如此!”崇祯皇帝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有此一说,就都圆起来了。

崇祯皇帝解决了又一个事情,心情很好,看到御桌上的奏章,就顺手说道:“钟先生另外一策,爱卿也阅下,看有何想法。”说完,示意王承恩把奏章转给温体仁。

温体仁想着,这个钟进卫又出什么主意,看圣上的意思,这份奏章,应该更为重要,前面如果言谈不欢的话,说不定自己还看不到呢。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好奇。

咋一看奏章之下,也是和崇祯皇帝一样的感觉,整一个奏章都是大白话,很是鄙视。不过对于内容,却越看越严肃,越看越认真。

虽然大白话很没有一点文学功底,可胜在直白,加之有标点符号作为辅助,整篇文章的意思一目了然,不会有误解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让人震耳发聩,耳目一新。

自古以来,君主和武将之间一直是防之用之,防甚于用,以致于外敌入侵之时,武将之能力不能十全十的发挥,从而战事糜烂。此策却把监视将领之手段用到士卒军需上,掐将领之命脉却又不限制将领之发挥,且有层层监督,互相监督之手段,防其**。妙啊!妙啊!

不过,马上,他意识到这个奏章还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当下就想向崇祯皇帝提出来,可又觉得有点不妥,一时有点两难——

不小心码过了十二点,就把今天的发了吧。

第三十九章 查漏补缺

() 崇祯皇帝看到温体仁好像有点yù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就问道:“爱卿,可有何话想讲?”

“陛下,臣观钟先生之策,确实闻所未闻,其监督制度,监督对象,都与列朝列代大有区别。臣以为,若我大明实施此策,确能改当前军队之弊端。”温体仁把奏章合起来,然后侃侃而谈。

崇祯皇帝听的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陛下,此策之中未言明军需官从何而来,既要能不贪不枉,公正严明,又需教导士卒忠君爱国,而士卒多为粗鄙之人,需其口才甚佳才行。一军好说,可若推而广之,则军需官之来源于何处?”

温体仁一番话说的崇祯皇帝连连点头,不错,此等要求甚高。

温体仁的话还没说完:“军需官随军而动,条件艰苦,此又限制军需官之选取。如若不落实此等选拔之策,则空此策变为纸上谈兵,甚惜。”

崇祯皇帝很是赞同温体仁的观点,之前自己还没想到这个想法是好,但落实的难度却很高。想了想,对温体仁道:“朕现把钟先生请过来,我们一起探讨看看,是否能有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否则,此法弃之不用太过可惜。”

“陛下,臣以为,如若方便的话,是否诏兵部尚书孙承宗一起过来探讨?原因有二,其一,此事事关全**制革新,兵部尚书理应参与;其二,孙阁老长年带兵征战,对军事甚熟,有利补漏查缺。”温体仁躬身谏言道。

这个奏章上的内容,崇祯皇帝是打算保密的,不想还没有颁布,就传的风风雨雨,特别是涉及军队,如果到时候搞出事情来,就是大事情了。不过对于孙承宗,不管是钟先生的推荐也好,还是这段时间来的表现也好,都让自己很满意。而且温体仁说得也有道理,就同意了他的提议。让王承恩去通知孙承宗和钟进卫过来主敬殿商讨军制革新之事。

钟进卫接到通知的时候,真是既有点胆怯,又有点兴奋,毕竟,他前世只是一个软件开发的项目经理而已,虽说电视里经常看到国家主席啊,总理什么的。但现在是要和他们那个级别的人去面对面,正儿八经的讨论事情;兴奋的是在前世,自己如果去摆个摊体验生活的话,还得被城管赶的货,而现在,却是和一国首脑们去谈论天下策略,以后要还是想去体验生活,看古代的城管敢赶不?

钟进卫前往客场作战,那是大臣议事,阿奇就不能陪了,帮钟进卫整理了下衣服,又嘱咐了一些细节上的内容,才放钟进卫走。

钟进卫到达主敬殿的时候,孙承宗还没赶来,一看殿里面的三个人都是自己熟悉的,崇祯皇帝,王承恩,温体仁,紧张的心情就放松了些。

温体仁看着慢慢进来的钟进卫,有点憔悴,不过jīng神头还是可以的,体型嘛,比起上次看到,好像瘦了不少。

钟进卫也是一边走进来,一边打量着温体仁,只是感觉他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现在应该是他的事业上升期吧,chūn风得意,当然不会变老了。

见礼完毕后,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还没完全恢复,特意在温体仁的左下方设了座,让他坐着。

“钟先生,温卿已观看过你的两个奏章。”崇祯皇帝等钟进卫一坐好,就说正题了。

哦,这个老江湖不知道是怎么看的,被后世实践检验的东西,没问题的吧。钟进卫心里想道。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停了下,看看钟进卫的表情,察觉到了他的期待之意,心里不由起了一点捉弄之意:“可知温卿如何评价否?”

钟进卫转头看看温体仁,根本就无法从温体仁的脸上发现一丝有用的信息。无奈,钟进卫转回头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我相信陛下都说过不错的,温大人应该与陛下所见略同吧?”

无语,这个钟进卫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崇祯皇帝没想到钟进卫会把自己给绑上。还好,温卿跟自己的意见差不多,否则的话,不是让温卿难堪了么。

崇祯皇帝对着钟进卫点点头,说道:“先生那标点符号的法子,温卿以为可以推广之,朕同意了,让其cāo办此事。”

钟进卫一听,无声的笑了笑,都不是老顽固,不错,合作愉快。

“至于军制革新之策,温卿有话说。”崇祯皇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吊着钟进卫,让温体仁来说,自己一边看着。

温体仁一看圣上让自己说,也就不客气了:“此策确实绝妙非常,出人意料之外,有治当前军队顽疾之功效。”

看到钟进卫那开始得意的笑容,温体仁一个转折:“不过此策乃有未曾言及之处,致使此策成为赵括之言,纸上谈兵而已。”

啥,咋可能呢,钟进卫不信:“怎么可能,你说来听听?”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自己太急躁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又改口道:“请温大人赐教。”钟进卫说完还站起来学着古人的样子,双手抱拳,做了一稽。

孺子可教,温体仁心里微微点头:“此策的中心可否为dú lì之军需官?”

“是啊。”

“然则军需官的要求甚高,其来自何处可以胜任?”

“当然是党校啦!”钟进卫毫不犹豫的说道。

什么,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没有听懂。正准备问的时候,内侍进来禀告:兵部尚书孙承宗前来觐见。

只好先让孙承宗进来再说了。

孙承宗刚回去,以将要过年为由,传达了汰弱留强,裁减勤王军的旨意。然后就接到说崇祯皇帝有要事相商,就赶紧赶了过来。

进入主敬殿一看,除了崇祯皇帝之外,还有礼部尚书温体仁也在,有点意外,要事还跟礼部有关系?王承恩自动的被他忽略了。然后又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番子衣服的年轻人坐那,就更意外了,这个是什么人,怎么在圣上面前有如此殊荣。

他给崇祯皇帝行礼后,也被赐座,就在钟进卫一侧的前头。

崇祯皇帝等孙承宗坐定之后,笑着对他说道:“孙师傅可知坐你身后之人?”

孙承宗转头过来再次确认带着笑容的钟进卫,还是不认识。于是摇了摇头,回道:“臣不知。”

“他可是与你有关系的哦?”崇祯皇帝没捉弄成钟进卫,现在竟然拿孙老头开刷了,看来心情不错。

孙承宗这次看也不看了,直接说道:“陛下,此人看似庙宇和尚返俗未久,加入了东厂。臣不识此人。”

要是温体仁的话,肯定不会这样直接说了,孙老头就是直啊!

孙承宗没有猜出来,崇祯皇帝目的得逞,呵呵的笑了,然后说道:“他就是之前救驾之人,孙师傅听说过吧,也是向朕举荐孙师傅之人。”

救驾之人,被民间传的神乎其神,孙承宗有所耳闻,不过没想到是眼前之人,更没想到是他推荐了自己,使自己有了重新出山之rì,在家抱孙养老实非己本意。

钟正军从孙承宗一进来就一直在打量他,干瘦,花白胡须却又很jīng神的一个老头,穿着大红绯袍,显得颇有点威严,说话嗓门大大的,中气十足,走路微微有点罗圈腿,却又很稳健。

听孙承宗说自己的时候,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前世理的是平头,现在几个月没有理发,已经长了不少,但比起古代之人,差距还是很大的,难怪被误会了。

“这里有钟先生所献两策,一为标点符号,此事与孙师傅关系不大,已让温卿办理此事;此次诏孙师傅前来,就是为了第二策,军制革新。”崇祯皇帝言归正传道。

此人如此年轻,能献什么军制革新之策。孙承宗颇有点不以为然。

崇祯皇帝看孙承宗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很相信钟进卫能有什么良机妙策。

“孙师傅不要小瞧了钟先生,你先看看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崇祯皇帝说完让温体仁把奏章转给孙承宗。

孙承宗基本和之前温体仁看的时候一样的反应,也看出了温体仁看出的问题,而且,还更进一步,除了说出温体仁之前指出的缺陷之外,还有一些,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再补充一点:军需官单独dú lì之后,如何晋身,以何晋身,也未有言明。另外,一军之中,如有两首,如何号令全军?”

崇祯皇帝点点头,不愧为老于行伍之人,能看得更远。

既然意见都提出来了,怎么解决首先就得看提出主意的人了。

刚才听到意见的时候,钟进卫参考后世,已有一个想法了,见大家都看向他,也不慌乱,说道:“刚才提的这些意见,是我之前没有讲清楚,我再补充一下。”

这些都是难题,在座几人一时也都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此时见钟进卫说只是之前没有讲清楚,方法是有的,不由得集中了注意力,都想听听钟进卫怎么说——

一大早就有事要忙,没时间上网更新。今天迟了,不好意思!

第四十章 军需官

() “军需官的条件是比较苛刻,就目前来讲,全国挑一些,应该还是能挑出来,但诚如两位大人所说的,推广全**队的话,显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现成的。那么既然没有那么多现成的,那为什么我们自己不培养呢?”

几个人一听,是啊,为什么不自己培养呢?之前崇祯皇帝,包括经历和经验丰富的温体仁和孙承宗都没有想到的原因是:他们下意识的把军需官归为武官一类。在明朝都是世袭的,不管是兵丁还是将领,哪有主动去培养武官的道理。现在还有不少总兵级别的武将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的,更何况是低于总兵好多级的军需官呢。

“但朝廷培养武官,在本朝尚未有先例。怕是与祖制不符。”孙承宗首先开口说道。

一旁的温体仁也跟着点点头。

打破传统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能用的,会遇到很多守旧人员的反对,孙承宗怕崇祯皇帝不知道轻重,首先点出了这点。

钟进卫一听,也不说话,拿眼睛看向上面的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看自己的意思,就是要自己表态,以前钟进卫跟自己说过帮自己中兴大明,会有很多祖制的东西要打破。现在就是一个了。

再想想军队的**,关外未开化的建虏在众多勤王军的包围中,如入无人之境,以致关内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也迫使自己下勤王诏。再要不革新军队系统的话,建虏多来几次,朕这个位置都很难说还能坐多久了。

崇祯皇帝深深的体会到军制革新的迫切xìng和必要xìng,所以用力坚定的点了点头:“孙师傅不必担心,等我们把这个革新之策完善好之后,朕有决心实施之。”

孙承宗和温体仁都不是因循守旧之人,只是担心这军制革新会损及很多人的利益,拿祖制说话。如果没有圣上坚定的支持,再好的策略革新,都是难以推行的。献策之人,还会变为众矢之的。

崇祯皇帝对孙承宗说完后,看向钟进卫,道:“钟先生,如何培养军需官,可有良策?”

“陛下,对于军需官的种种要求,两位大人刚才已经提出了,既然要求已经提出来了,我们就可以有针对xìng的进行培养。”

孙承宗和温体仁都微微点头。

“首先,必须有一定的身体基础,能跟上军队行军作战,则军需官胆子要大,也需要cāo练,只是不以cāo练杀敌为目的,而是强身健体。”

钟进卫说的兴起,也不管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站了起来,伸出左手的一个指头道。

“其次,军需官的本职职位是分配军需,则应懂算术,会记账。这些前提首先就是要求识字。”钟进卫伸出左手的第二个指头。

“第三,军需官还需做思想教育工作,则必须能说会道,有一定口才才能胜任。”钟进卫伸出左手的第三个指头。

“第四,军需官做的思想工作主要是面对士卒,所以必须能和士卒打成一片,不能高高在上,视士卒为卑贱之人。所以军需官还应有与士卒同甘共苦的jīng神,士卒才会听从,敬佩,由此的思想教育效果也会更好。”钟进卫伸出左手的第四个指头。

“第五,军需官必须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奉公守法,公正廉明才行。”钟进卫伸出左手最后一个卷着的大拇指。

钟进卫在两位大人的基础上,进一步阐述了对于军需官的具体要求。然后他晃了晃伸着五个指头的左手,然后又握成拳,重新伸出三个指头。

“总结来说,其实一共是三点:身体素质,所需技能和思想教育。不知大家是否认可。”

崇祯皇帝和孙承宗,温体仁都点点头,连站边上的王承恩都不自觉得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可以开设一个学校,就是学堂,招收各类学生,可以是来自军队的士卒,或民间的秀才这类知识份子,或者是普通百姓,哪怕是贱籍的百姓都没问题,只要其能通过入学考试,就不拘一格使用人才。让所有的人竞争上岗,每过多少时间进行一次考试,如果通过,则符合了我们的条件,可以使用,考试不通过,继续学习,三次不过,则不再具备学习资格,成本太高。”

整个主敬殿内只有钟进卫一个人的声音,侃侃而谈,透着一股自信。

“不识字的怕不行吧?”温体仁发言了。

钟进卫转向温体仁,说道:“温大人,我以为只要其有忠君报国之心,能说会道,善于沟通,则学习算术,记账都不是难题。”

人心是最难测的,谁都可以口头说忠君报国,但实际上又有谁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大家其实都知道这点,但明面还必须得提。

“另外,由于目前的士卒基本上是不识字的,所以编写一些通俗易懂的歌曲,让军需官教给士卒传唱,会有非常好的效果。歌曲么,反映忠君爱国,保家卫国为主。或者再把军纪也编写进去。”

“戚大帅当年有编过曲子,不错,钟先生见识广博。”孙承宗听到这里赞扬道。

呵,那是,我比你们多四百多年的见识呢。钟进卫在心底暗暗的说道。

说到士卒,钟进卫想起了点什么,接着说道:“陛下,其实,不但军需官,将领需要识字,连士卒最好也识字。”

这话一说,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士卒都识字,那朝那代都没有过的事情啊。

崇祯皇帝透着好奇,问道:“钟先生,此言何解?”

“读书,识字,明事理啊。如果士卒都明事理了,就不会盲从。心怀叵测之人,就是有鼓动煽动,最底层的士卒也会分辨其心好坏。”

钟进卫见几个人好像并不是非常赞同的样子,就继续说道:“比如现在当兵吃粮,有nǎi便是娘,暂时没有粮草就要闹事。这就是不识字,大老粗的表现。如果明事理了,则会多考虑闹事的后果,也更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

钟进卫话不停歇:“还有,侦察兵,哦,现在是夜不收,侦察敌情的时候,如果读书过的,更容易计算分析敌情,然后将有效情报,更准确的传达回来吧。”

崇祯皇帝,孙承宗和温体仁都陷入了沉思,钟进卫不管他们,自己说着:“士卒识字,就会多读书,就能多长见识,遇到紧急情况,比如战场混乱,无法接受到上级指令,也不大会慌乱,多一份胜算。”

最后,钟进卫做了总结:“就是士卒如果能读书识字,则那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什么情况下该怎么选择,都能比不识字的士卒更容易正确的做出选择。”

崇祯皇帝想着钟进卫所说的话,脑海中想着:如果真的连士卒都识字的话,连唐宗宋祖都会惊的目瞪口呆吧。

“这太耸人听闻了,读书乃读书人之特权,如让士卒都读书的话,怕读书人不会同意。”温体仁提醒道。

“温大人,这没什么耸人听闻的,这个只会是趋势,自古以来,读书人也是从不读书过来的,士卒也是人,凭什么不能读书了。”钟进卫反问道。

孙承宗倒不管这些,虽然他是文臣,但他更多的是待在军伍中。他问道:“士卒如此之多,如何让其读书识字?”

钟进卫又转头看向孙承宗:“可让军需官在训练打仗之余教士卒读书识字,不要求士卒能吟诗作对,只需识字就成。”

崇祯皇帝倒是不反对士卒识字,都是朕的子民,现在的这些读书人都读成孔方兄了,利yù熏心,朕迟早要治治他们,但如果让士卒读书识字,那额外需要多少纸笔,多少钱啊。于是说道:“朕暂时没有余钱给士卒买笔买纸让其读书识字啊!”

钟进卫笑着对崇祯皇帝道:“陛下不用担心,费不了多少钱的。当年岳飞岳武穆传说中也是家境贫寒,是在沙盘上用树枝练习写字的。”

停了停,然后又得意的问崇祯皇帝道:“陛下,可记得我以前搞出来的那块黑板么?”

崇祯皇帝想起钟进卫以前把一块木板涂成黑sè用来写字的情形,于是,点了点头。

温体仁在一旁反倒恍然大悟了,知道这个东西可以用上。

“有了这个黑板,就不需要纸了,上面可以写字,然后擦掉再写,反复利用。士卒练字,可以在地上反复写字擦掉,节约了纸张。而且有了这个黑板,一个军需官可以同时教很多的士卒一起读书识字,都没有问题。”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才发现原来那块黑板有那么大的用处,能省不少钱啊,不由连连点头,好东西啊。

“而且,大块黑板如果难以携带,可以让士卒自己背一块小黑板,方方正正的一块。平时如果没有遇到沙地泥地比较松软的地方,就可以在小黑板上写写画画。休整扎营时候一起读书识字的时候,又可以把小黑板拼在一起,组成一个大黑板,让军需官来教。”

几个人又都点头,钟进卫忽然想起士卒背小黑板上战场的情景,好像还有一个功效,不由开着玩笑道:“小黑板临敌之际,还能当个小盾牌用,挡挡箭呢。”

这话说的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这也太夸张了。

既然是这种学习方法,那些既得利益的读书人怕也是无处反对了,还是可以的。

说了这么久,孙承宗忽然想起钟进卫还是没有说到军需官如何晋身,以何晋身,一军之中,如有两首,如何号令全军的解决方法,只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而已。于是,孙承宗把话题拉了回来,问这个的解决方法。

钟进卫这时才想起,怎么一下扯那么多了,好,那就说这个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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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成熟

() 钟进卫说道:“陛下,两位大人,我以为军需官也应以军功晋身,效仿秦朝军功封爵制度。”

孙承宗听了不由得摇摇头,说道:“这个本朝都有,公侯伯三等,非军功不能封。”

说到这里,看看崇祯皇帝,又道:“当然,外戚也能封爵。”其实还有例外,一些强力宦官的子弟也有封公侯的,比如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曾被封为宁国公。

“这就是,没有一个制度化的东西。”钟进卫马上接过话题说道:“而且,公侯伯三等爵位,应该只限于高级将领吧,秦朝的军功封爵分二十等,从士卒到将军,都有份。这样,才能激励将士上下用命。”

温体仁在一边提醒道:“秦用此等军功封爵,士卒疯狂,战力飙升是没错,可刚过易折,故二世而亡,后世因此而都不采用之。”

崇祯皇帝在上首就看着底下几个臣子的辩论,不以人身攻击,而是就事论事,为解决事情而辩,这种做事态度很是满意。不过好像又偏题了吧,不是说军需官以何晋身,如何晋身么,怎么讲到将领士卒上去了,难道后面还有一个转折来讲军需官之事?想到这里,也不发言,就静静的看着。

钟进卫回答温体仁道:“温大人说的好,因此,我们可以取其长,避其短。使我大明军队的战力飙升,却又不疯狂。如此一来,岂不两全。”

“如何两全?”大嗓门在钟进卫的耳边响起。

“第一,实行军功封爵;爵位和待遇挂钩,刺激士卒将领立功;第二,不以首级为唯一实现军功条件,不以首级作为士卒个人军功条件。”

怎么算军功,历来是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各朝各代的统治者都很头疼这个事情。听钟进卫说到重点,都认真听着。

“第一点就不用说了吧,我们重点说第二点,就秦朝的二十等军功来说,是士卒按照首级来分的,军功算到具体士卒头上。如此一来,会造成首级假冒,就是杀良冒功,士卒拼抢首级,或不顾军纪,或不顾同袍之情。可是,大家想过没有,如果战场上只有你一个人,你能割对方的首级么?没有同袍的掩护,拼命,你能割对方的首级么?没有将领优秀的指挥,你能割到对方的首级么?”钟进卫一连问了三个反问语句。

孙承宗、温体仁和崇祯皇dì dū点点头,表示不可能。

“所以,战场其实是讲究团体作战的,戚大帅有一点其实就做的很好,他的兵是按照一个小团队进行的,其中有一个人专门负责割首级,然后整个小团队共分首级功劳。”

钟进卫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偏题了,更关键的是,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没想好!!!

挠了挠头,脸sè微红:“不好意思,我又偏题了。我还是说回军需官的事吧。”

士卒将领军功确认之事,对于长于军伍的孙承宗来说,也是极为关心的事情,所以也不在乎钟进卫所说的偏题之事,没等崇祯皇帝发言,就先开大嗓门了:“无妨,你且说来。”

“对不起,我还没想好!”

孙承宗和温体仁面面相觑,啥,没想好。这,这是御前啊,你没想好就说了,这是君前失仪,要降罪的。

没想这个时候,上头的崇祯皇帝呵呵笑了,然后说道:“钟先生,幸好现在不是大朝议,否则鸿胪寺的人想为难你,参你个御前失仪,朕都不好说话。”

孙承宗和温体仁都不是迂腐之人,看钟进卫如此年轻,又有如此才干,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而遭罪,显然不是爱护人才之意。现在看崇祯皇帝明显回护钟进卫之意,就当刚才没听到钟进卫说话了。

“钟先生,你继续说军需官之事。”崇祯皇帝继续说道。

钟进卫感激的看了崇祯皇帝一眼,然后开始说军需官的事儿:“对于军需官,我认为应该要有爵位对应,不一定要是公侯伯,可以再设一些低级的爵位。理由是:军需官都是忠君爱国的先行者和教导着,如果只是发银子之类的物质奖励,我觉得不够,而且也利益化了。给了大明的爵位,给他们荣誉,这样,他们会更加的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这个靠谱,崇祯皇帝点点头。

“第二,军需官的功劳认定,我认为可以根据他的职责来评。首先,是所负责的士卒的识字率。可以给一个识字率的标准,低于标准的要处罚,等于标准的算一般,不处罚,也不奖励,高于标准的就奖励,记功;其次,所负责的士卒违纪违规情况,也和识字考核一样,给定次数标准,低于则处罚,高于则奖励;最后,所负责的士卒立功情况,立功越多,分润给军需官的功劳也就越多。可以分一定的等级来评论。”

“还有么?”温体仁比较细心,提醒钟进卫道。

“嗯,还有,比如士卒也可以给军需官打分,有否克扣军饷,是否有偏袒之类的,进行不记名打分,给巡查的官员。如果军需官做的够好,就不用担心打分会低,当然,如果做的不好,就要小心这个打分了。低着扣功劳,高则加功劳,如此。”

钟进卫在温体仁的提醒下,又补充了一点。

这个,好像有点超出崇祯皇帝和孙承宗、温体仁的认识了,民告官也允许?不过都没有对此进行发言。

孙承宗皱着眉头问另外一事:“此等军需官如此重要,又不归统兵将领管辖,则一军之中,以谁为主?”

哦,还是漏了一个问题,好记xìng不如烂笔头啊,钟进卫赶紧回答道:“军队是打仗的,当然是以统兵将领为主了,但统兵将领只管打仗,而其他辅助类的事情以军需官为主,不过军需官不得干涉军事,和统兵将领要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不再说话了,知道他已讲完,就问孙承宗和温体仁:“孙师傅和温卿以为如何?”

孙承宗站起来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以为此法加上之前所说的军制革新和军需官之培养,非常之妙!”

“臣附议!”温体仁也站起来回答道。

钟进卫一听他们都赞同自己提出来的想法,心里美滋滋的。

孙承宗提高了声音:“然则,建虏还在关内,当前各勤王军正在整顿,臣以为短时不可实施推广。”

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知道这点。

温体仁也开口道:“而且推行此法,不禁军队中树立军需官之威信需钱粮支持,培养军需官也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崇祯皇帝一听这个,心里就发愁,都是问题啊!然后看向钟进卫道:“钟先生,你回去整理下,写个完整的策略方案给朕,以便后续在合适时间加以革新推广。”

“好,不过,我只会写大白话啊。”钟进卫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朕认可之后会让人重新写一份的。”崇祯皇帝笑着安慰道。

“对了,先生身体已然大好,朕想让先生出来帮朕,不知可好?”因为钟进卫之前表示过不想当官,只在台后帮自己。但这样没有身份不是很方便。所以崇祯皇帝咨询钟进卫的意见。

“我现在就是在出主意啊!”

“不是这个意思,朕是想赐先生同进士出身,受翰林院士,列席朝堂,共商国事。”

这待遇不可谓不高了,一介布衣,一跃成为朝廷重臣,而且多少人一辈子努力一辈子,都没有进士的身份,他一下就有了。孙承宗和温体仁都看向钟进卫,想听听他怎么说。

“陛下,我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我不擅长这些。宁可什么都不要,就在后面出主意好了。”谁知道钟进卫摇摇头。钟进卫在前世其实就是觉得自己人际沟通能力不行,所以就选择了技术行业。

“先生推荐大才给朕,又给朕出如此妙策,还有救驾之功,不赏就让人以为朕刻薄寡恩了。”

“怎么会,是我自己不要的。”钟进卫还是想坚持。

温体仁明白了两边的意思,见双方现在一个要赏,一个不要,坚持着也不是办法,就开口说道:“陛下,臣有办法,能两全其美。”

“哦,爱卿快讲。”

“钟先生不知我朝礼仪讲究,与同僚朝夕相处共事,得罪同僚而不自知,确有妨碍。然则钟先生又要出谋划策,商讨国事,不赏也不行。臣以为,可封爵酬之,有爵位在身,进得朝堂,又省去与同僚rì夜相处之事。可谓两全其美。”

崇祯皇帝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看向钟进卫。钟进卫本人只要不和那些古代官僚,特别是现在这些只会打口水仗的官僚朝夕相处,也就没所谓了,于是也点了点头。

看钟进卫同意了,崇祯皇帝想了想道:“先生推荐人才,朕是觉得不错,但还未有大功,所以不能以此赏你爵位。你所献之策目前还需保密,所以也不能以此赏你爵位。故只有救驾之功赏你爵位了。朕先赐你伯爵,就号中兴伯,以示先生要助朕中兴大明之意。可好?”

伯爵啊,那不是吸血鬼专用的么,好像韦小宝开始得的也是个伯爵吧,钟爵爷,好像听着不错哦。钟进卫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孙承宗始终在一边看着,对这个少年(看着年轻),年纪轻轻不被功名权力所迷惑,知道自己的份量,有自知之明,不计较未算之功劳,心胸豁达,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不由得微微点头。

“如此,朕明天在早朝上将宣布此项决定,包括温卿的事。明天你也要上殿听封,要早做准备,钟先生这身临时的衣裳就不要穿了。朕让人给你准备一套布衣,先暂时将就下。”

“谢陛下!”温体仁和钟进卫都回道。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朕还有一事要处理。”崇祯皇帝等他们都退下后,叫过王承恩,让他去把内阁首辅韩爌传进来。

韩爌这些天来一直不好过,先是自己估错形式,结果被崇祯皇帝非指名道姓的说了一通。然后又是自己的弟子袁崇焕犯下大错,关进了大牢。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落过什么下场。

现在一听说崇祯皇帝传诏自己,不由得一颗心提了起来,肯定不是好事,但不知道会坏到什么程度,颇是惶恐。

第四十二章 交易

() 韩爌走进主敬殿中,发现崇祯皇帝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一旁只有提督东厂的王承恩伺候着。

难道是要被抓到东厂里面去?不至于吧,东厂已经两年未见其踪迹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近后,主动跪倒在地:“参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来他是内阁首辅,无须这么大礼跪拜的,只是因为心里有鬼,不自觉的拜见了。

崇祯皇帝并没有让他立刻起来,心里也是腻味,并不待见他,只是说道:“阁老,可曾统计出京畿之地的损失如何?”

韩爌听崇祯皇帝称自己阁老,知道情形没有自己想象的严重,但崇祯皇帝的问题又让他为难:“陛下,建虏退去未久,臣等暂时无法统计。”

“建虏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朕之子民被杀,财物被抢,房屋被毁。远的不说,你听听京师之内的难民,每天哀鸿之声,朕在深宫之中都能听到。”崇祯皇帝的声音冰冷冷的。

韩爌垂着头,冷汗开始在他的额头若隐若现。

“建虏初犯之际,阁老信誓旦旦之言,犹在朕之耳边。”崇祯皇帝的声音慢慢的越提越高,整个大殿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阁老力荐袁崇焕,可你的好学生是怎么做的?前些天你都看到的吧!”

“臣有罪!”韩爌的冷汗已经汇成了小溪,顺着脸颊,从长长的胡须上顺势而下。可他不敢去擦。伏着头回道。

崇祯皇帝在上首看到韩爌的样子,知道qian戏已经差不多。于是,换了一幅和缓的语气说道:“阁老辅助朕有两年了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是念旧的,不会忘的,平身吧。”

听到圣上的语气和缓下来,韩爌的内心轻轻的舒了口气,回道:“老臣谢陛下。”

崇祯皇帝对着站在一侧的王承恩道:“给阁老赐座。”

韩爌缓慢的站起来,偷偷的擦了擦汗,坐了半个到凳子上。他也是宦海浮沉几十年的人,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完的,肯定还有下文。

待韩爌坐定之后,崇祯皇帝又开口了:“朕念着阁老的苦劳,可有的人不会,待打退建虏,京畿之地有家业的人恐怕会弹劾相关人员,包括阁老。到时候,如若弹劾的人多的话,朕也护不了阁老了。”

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韩爌又坐不住了,知道自己,或者家族的命运就在崇祯皇帝的一念之间了。圣上说的那些人,他心里有数,平时还巴结着自己,可一旦损及他们的利益,是拼了命都会上来咬一口的主。

韩爌站了起来,对着崇祯皇帝躬身道:“请陛下圣裁。”

崇祯皇帝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自己的话题:“阁老今年应该是六十有七了,家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孙儿吧?”

崇祯皇帝一听这话,就明白圣上的意思了。算了,再留在朝廷上,最后搞的家破人亡,还不如现在告老还乡,听圣上的意思,只要我辞官不做,回归故里,应该会放自己一马。

于是,韩爌躬身道:“陛下,臣年老体弱,老眼昏花,已不堪胜任当前职务,望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崇祯皇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问韩爌道:“礼部尚书温体仁,不知道阁老如何看,他是否有入阁的资格?”

韩爌算是明白崇祯皇帝的意思了,就是让自己把位置腾出来,方便温体仁入阁。于是,他回奏道:“陛下,臣以为温体仁廉洁自律,才思敏捷,乃国之干才,入阁绰绰有余。”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个韩爌还算是识相的,没有老糊涂:“朕也是这么想的。阁老回去后,写个奏章,明天在早朝上给朕。”

韩爌明白这个就是崇祯皇帝今天叫自己来的目的,现在交易完了,圣上是如意了,自己也落下了一颗提起来的心。算是双赢了。摆了,辞官归故里,颐养天年吧。

待韩爌退出去之后,崇祯皇帝感概的对一旁伺候的王承恩道:“还是钟先生好啊,可以不和这帮子人勾心斗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朕不行啊!”

王承恩连忙开解道:“陛下乃天之骄子,那些臣子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崇祯皇帝笑笑,没有再说话,看起了奏章。

再说钟进卫回到偏殿后,见到阿奇,跟她说了偏殿的事情,重点突出自己在皇帝和国家重臣面前毫无惧sè,指点江山,让听众为之赞叹的事迹,末了,感叹了一句:“可惜没有一把鹅毛扇啊。”

阿奇有点好奇:“要鹅毛扇干什么?现在十二月份,大冷的天气,还要扇子?”

“诸葛亮啊!”

阿奇无语,原来钟进卫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用她那秀气的眼睛,白了下他。钟进卫要封伯爵,阿奇当然为他高兴,然而,阿奇记得公子说还要重新写奏章,她惦记着这事,就转身去拿文房四宝了。

钟进卫一见,想起还有正事要干,于是先自己到黑板那,一边回忆着一边在黑板上把军制改革的要点一条一条写出来,然后进行查漏补缺,等到该补充的地方都补充了,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之后,对已准备完毕的阿奇说道:“现在我说,你写。”

阿奇乖巧的点了点头。

因为有了准备,这次的奏章一次就写成了。标点符号都没有错。其实这次奏章上语句都很简单,基本就用到了逗号,句号,分号之类最基本的几个符号而已。阿奇又心灵手巧,自然就不会错了。

阿奇让钟进卫把奏章收好,然后郑重的对钟进卫说道:“公子,奴家有几句话想对公子说。”

钟进卫见阿奇如此郑重,心知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了,就收敛了下自己的心态,也郑重的对阿奇说道:“好!有话尽管说就是了,为夫听着。”

阿奇无语,跟钟进卫接触时间越久,免疫力也越高了,现在这种话已经不会让她脸红了。

“公子,您明天就要上早朝去了,礼仪方面,奴家先告诉您一些,过会应该会有专门的侍仪官过来教您的。”

原来是这个啊,没问题,钟进卫想道。

“不过奴家想跟您说的话,最重要的是,奴家以为,公子的一些言行举止,在现在的人看来都很怪异。奴家生活在宫中,虽然没有人教,但奴家知道一个道理,出头的鸟儿先死。公子太异于常人了,所以,奴家觉得公子和外面的人交往的时候,特别是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最好举止不要太古怪。奴家这些话藏心里好久了,不说不快,请公子不要见怪!”

钟进卫听了,心知阿奇是一心为自己考虑。这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身在局中,始终没有很重视。

自己以后肯定还会跟很多人打交道的,虽然自己不是很乐意打交道。现在这些文臣办事的本事没有,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是一流的,就算崇祯皇帝护着,他们要说死自己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钟进卫想到这里,诚恳的对阿奇说:“谢谢你,阿奇。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阿奇一看公子很听自己的话,态度又诚恳,心里顿时觉得像吃了蜂蜜一样,甜甜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早朝就开始了,内阁辅臣,六部及督察院堂上官领头一一列班。

明朝除了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隶之外,其他皇帝要么不早朝,要么早朝就流于形式,后来一般定了早朝只处理五件事情的惯例。

这天,崇祯皇帝这天一上朝,就先宣布一件事:“先前救驾之人,现已苏醒。朕深感其以命相救,故想特旨赐他伯爵之位,世袭之,岁俸按忠勤伯汪广洋之列,三千六百石。诸臣可有异议?”

啥,传说中的人醒过来了?虽然在场的臣子都为儒臣,讲究不以怪力乱神,也没有被外面民间的谣言所惑,但八卦是免不了的。朝堂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好半天还静不下来。

负责维持朝堂纲纪的鸿胪寺官员一见实在太不给面子了,就出班制止。

督察院御史袁弘勋出班奏道:“陛下,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但慎之。”

“此人为流落海外的宋朝后裔,因思念故国,特意回来看看,路遇礼部尚书温体仁,因其见识广博,所言非凡,故推荐给朕。在朕召见其之时,正好舍身救了朕一命。此事温卿可为证。”崇祯皇帝早就准备好了,知道这些人会问。

温体仁配合的出班证明确实如此。

袁弘勋一听崇祯皇帝没有说是半空突然出现的,就不再说什么了,本来如果崇祯皇帝这么说了的话,他是准备再出言说说的,圣上不要糊涂了,世上哪有此事,有本事让他再在半空显个身看看。

内阁辅臣成基命出班奏道:“陛下,此人虽然有救驾之功,但臣以为赏赐太厚,朝廷之爵位乃是公器,历来只有军功授爵或者外戚授爵。臣以为赏其伯爵不妥。”

这些文臣,啥事情都要捣乱捣乱,看不得别人比他们好。崇祯皇帝心里有点生气,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声道:“卿以为朕之命就值不了一个伯爵之位?”

这话,成基命可不敢接了。用眼瞄了瞄内阁首辅韩爌,谁知他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庙里的泥菩萨,今天还真怪了。只好再答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国家多难之秋,赏赐太丰,朝廷负担不起。”

这还像个人话,但显然不能就不封了,先不说救驾之事,光钟进卫对自己的帮助之大,就值得自己封他伯爵。看看其他的公侯伯,哪个有用,都是些光拿俸禄不办事的蛀虫。

其他几个阁臣也站出来声援成基命。双方就你来我往的进行讨价还价,最后各退了一步,议定了封钟进卫为中兴伯,不世袭,岁俸为一千一百石。

接下来,就让钟进卫上殿听封了。文武百官们都好奇起来,这个传说中的人到底是啥模样的,有的人还没听到钟进卫的脚步声,就伸着脖子看着殿外了。

第四十三章 早朝

() 钟进卫在午门外等候,由东厂提督王承恩的干儿子安贵义陪着。

安贵义在王承恩的众多干儿子中是属于聪明机灵,善于察言观sè的一类人。

他知道钟进卫在他干爹和崇祯皇帝心中的份量,所以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给钟进卫细细的补充一些侍仪官不曾讲到的注意事项。

钟进卫来明朝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经常和内侍打交道,所以对宦官这种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人已见怪不怪了。而且,因为来自后世,有着这时候的人所没有的平等思想,所以不经意流露出的尊重他人的态度,让安贵义心中暗暗感激。

不是说安贵义没有遇到过受人尊重的情况,但那些往往是有求于他的,或者地位比他低的人才会有,可那种尊重,他也分不出对方是不是真的从心里尊重自己。平时遇到更多的是对他们这种无根之人的嘲讽和偏见,所以几个原因一叠加,他对钟进卫就讲解的格外尽心和细致。

在听到传诏钟进卫觐见的声音后,安贵义收住嘴,让钟进卫跟随通政司的人前去太和殿。临了还偷偷的说了句:“公子只管按照礼仪行事,不用管那些文臣。那些文臣就是条狗,见谁都要吠几声,用来显示他们的存在。”

听着安贵义说的文臣是狗的言论,钟进卫不禁嘴角一咧,微微的笑了下:呵呵,我喜欢。从历史上看,大部分文臣连狗都不如。没见过这种只知道存肉骨头,朋友来了就狂吠,强盗进门了就躲到一边,不知道守护主人的狗。

钟进卫随着通政司的人一路前行,只见两边的大汉将军,个个人高马大,穿着明盔亮甲,一动不动的站着,气势非凡。哪像某些电视剧里面的大汗将军,个个歪瓜劣枣的,身上的衣服头盔还有歪的,简直丢死人了,真是,找群众演员也要注意形象啊。

不过,这些大汗将军再好,也只是装点门面而已,临阵杀敌毫无用处。钟进卫想到这里,不由微微叹口气,咱国朝自古以来都是要面子的啊!

进入太和殿之后,钟进卫并没有低头前行,而是边走边抬头打量着朝议盛况,没想又让他吃惊了。

两旁侍立的文武百官,应该是文东武西,按照品级进行排列的吧。但现在不但队列歪来歪去,有的官员穿的还不是朝服,而是杂sè衣服,系的也是杂sè带。还能听见一些咳嗽声。晕,那个人在干嘛,还吐痰,胆子也太大了吧,还这么淡定。这,这是传说中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么?就是在国朝,这么重大的会议上也不会有人敢这么做吧!

钟进卫一时无语,偏偏身处的环境告诉自己,现在就是在崇祯二年的早朝大会上。

来到指定的地方后,钟进卫两手合于胸前,慢慢地双膝触地,最后上身匍匐在地,并用头叩触地面,行正式的“五拜三磕”之礼。说实话,钟进卫感到挺别扭的。但来到别人的地盘,这风俗也不得不遵从。钟进卫的拜就这么出去了。

就在钟进卫进来的时候,殿上所有的人都在打量他。

只见钟进卫中等身材,虽着杂sè盘领衣,却干净整洁;头戴四方平定巾,双眼炯炯;神态自若,毫无战兢之意。

众人心里复杂的随着钟进卫的走动行注目礼。要说这是一介草民,那是谁也不信的:那个草民能在第一次上朝堂,这么多高官围观下,还如此自若的。可要说钟进卫真是神仙下凡,那也没和正常人有啥区别啊!

钟进卫行礼完毕后,在崇祯皇帝御座左侧的翰林学士宣读了之前所定封赏的圣旨。只是和之前有点不同的是,圣旨中加了因钟进卫见识博闻,充rì讲官,备圣上咨询。

钟进卫再次谢恩后准备下去,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了。

只见来人身穿青袍,手持槐木笏,说道:“且慢!”

然后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听中兴伯见识广博,心痒难耐,想讨教一二。”

两边大部分的文武百官本来就对一个布衣一跃就骑到他们头上的钟进卫心有不满,现在见御史高捷跳出来为难,不由纷纷附议。

崇祯皇帝一看就知道他们想让钟进卫难堪,心知钟进卫不是能言善辩的那种,怕真让这些人得逞了,有心拒绝。但附议此要求的大臣又是如此之多,不禁迟疑了下,在想怎么拒绝最妥当。

这个时候,那边的高捷已经不等崇祯皇帝回答,率先开炮了:中兴伯见识广博,下官有一问,请问: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此太守为何人?”

说完,高捷有点得意洋洋,海外归来的化外之民,运气好救了圣上,现在敢称见识广博,我随便拿先朝之文考你,就算答出一题,再来一题,看你出不出丑!到时候,看你这个中兴伯还好意思去当陛下的rì讲官。

钟进卫听的一愣,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不用咬文嚼字的考试了,来到这里,却还有人拿这玩意考我,这不是明摆着要欺负我么!

钟进卫怒了,因为他知道就算孔子复生,让他一直这样问下去,,也会被问倒的。

于是,他面向高捷,高声说道:“这位大人,您是喜欢咬文嚼字么?看着像个长者,却如此浅薄。知道咱中国文学就算博闻么,这里只要站着的人都知道的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秀。你可知pig是什么意思?你可知youarethefatpig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大地是圆的么?你知道美洲,欧洲,澳大利亚在哪里么?你知道海洋中有这个宫殿那么大的鱼么?你知道现在身处庙堂之高做什么才是最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的么?整一个就是咬文嚼字的酸儒,站这里,你真的对不起陛下给的俸禄。我要是你,绝不在这里丢人现眼!”

钟进卫说完后,还伸出中指比划了一下,嗯,过下瘾,反正这里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高捷得意洋洋的表情,慢慢的沉了下来,然后再变为铁青,最后惨白,想反驳一下,钟进卫又高声连气反问着,根本没机会。再说钟进卫反问的问题,自己一个也不知道,根本无从反驳。越想越郁闷,想吐口血出来装晕,也吐不出来,就那么愣着。

钟进卫一口气说完后,心知不能给这些朝堂上的人有缓气的机会,不说这么多人对自己一个。光这些人中随便一个人的智商,恐怕都不是自己能随便对付得了的。现在只是一下被自己镇住了而已。于是,赶紧向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不想与这等酸儒作此口舌之争,臣回去准备整理一些见闻,供陛下御览。”

崇祯皇帝心里笑翻了天,连忙道:“好,好,钟师傅去忙吧。”

钟进卫当下不再理会两旁的文武百官,大踏步地出殿而去。

高捷这个时候,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想了招数,想再争个面子回来,没想钟进卫却走了。这好比憋了口气,正准备举重,没想一股气却从下面xie了,重量一下压回自己身上,当下感觉胸闷难挡,却也没吐血,直接晕倒在地了。

温体仁在前面看得直摇头,一大把年纪了,心胸还如此之小,真是自讨苦吃。

大殿一阵忙乱,抬的抬,拖的拖,把高捷给清理出去了。

趁着底下的热闹劲,崇祯皇帝用眼睛给站在最前面的内阁首辅韩爌示意。

韩爌知道轮到自己上场了,轻轻的咳了下,然后出声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阁老请说。”

“臣已六十有七,年老体衰,老眼昏花,最近常常白rì瞌睡,jīng神不济,臣已不能为陛下分忧,这是臣的辞呈,望准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一听内阁首辅韩爌说要告老还乡,所有的人马上把注意力集中了起来,不再关注钟进卫的八卦,也不再议论高捷的破事。

崇祯皇帝接过转递过来的辞呈后,翻开假装看了看,然后关切的说道:“阁老可否回去休息几rì,身体好转后再来当值?”

“臣知自家身子,却已不能理事了。望陛下恩准。”

崇祯皇帝也就不再客套了,直接说道:“如若阁老归去,内阁就少一辅臣,阁老可有中意之人推荐?”

圣上是让自己来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啊,下面的话一出口,还不被那些有意内阁的人给恨死。不过昨rì已经议定了,为了自己的身家,就只有配合崇祯皇帝了。

想到这里,转身看了看在下侧做菩萨状的温体仁后,回奏道:“陛下,臣以为礼部尚书温体仁,清廉自律,才智敏捷,敢做敢为,能当大任。”

大殿一下就嗡嗡的响成一片,这韩爌什么时候跟温体仁混到一块去了,前些rì子还暗示温体仁这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排挤掉他,怎么一眨眼就变了。

崇祯皇帝想着快刀斩乱麻,赶紧说道:“温卿也有救驾之功,朕一直未赏,今首辅荐其入阁,诸臣工可有异议?”

吏部给事中,也是韩爌的门生,昨晚为了顺利脱身,特意事先和自己的学生有过沟通,现在第一时间闪身出来道:“首辅所言极是,臣附议。”

群臣一下被打个措施不及,连忙互相沟通了起来,底下又响起了嗡嗡声。

崇祯皇帝不得不提高音量道:“如果哪位觉得自己比温体仁还清廉自律的,不妨站出来,朕会考虑两者择一,进入内阁。”

这么一下,所有的人都闭嘴了,温体仁的清苦是众所周知的,但没有一个人学他,那是自讨苦吃,堂堂一个部堂,还不如一个商人活的舒服。

崇祯皇帝见一时没有人出来反对,忙又赶紧说道:“礼部尚书温体仁出班。”

“臣在。”

“你可愿意入阁替朕分忧?”

“听凭陛下吩咐。”

“好,朕提你为东阁大学士,助朕理事。”

然后赶紧宣布散朝,走人。

再说钟进卫谢恩出来,忽然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当了中兴伯了,身体也大好了,不能再住原来那偏殿了,但běi jīng城里没房啊,不说现在běi jīng的房价到底有多便宜,就是再便宜好像自己也买不起,因为自己一个铜板都没有,随身携带来的一点人民币,别人怕是不会认吧。这段时间在宫里白吃白住倒还好,现在,,难道,难道要一文钱难死英雄了?!

第四十四章 日不落帝国

() 侯在午门外的安贵义看到钟进卫拿着圣旨出来后在发呆,赶紧一溜烟小跑过去:“钟先生,恭喜恭喜!”

钟进卫一见是他,笑了笑,然后说道:“同喜同喜,不过,我没钱赏给你,真的没钱!”

安贵义一听,也笑着道:“钟先生哪里的话,不要取笑咱家了,要我伸手拿了您的银子,干爹不打死我才怪。”

停了停,安贵义换了个话题:“钟先生,干爹说了,皇上让您还是去偏殿侯着,他散朝后就会过去。”

钟进卫正彷徨呢,一听,对哦,向这个大明最富有,也是最穷的人要点银子过过rì子。

于是,他在安贵义的带领下,先回去侯着崇祯皇帝。

到了偏殿后,安贵义告辞离去。钟进卫把圣旨给了等候已久的阿奇。阿奇展开看了看,中兴伯,岁俸一千一百石,笑意就不停的从眼角露出来。然后她小心翼翼的保存好了圣旨,看到钟进卫喝了茶,刚好转过来,忍不住福了福:“奴家恭喜中兴伯!”

钟进卫一听,呵呵,老婆也来开玩笑了:“来,给赏!”

阿奇知道他没有银子,忍不住有点奇怪,要赏啥?

于是,配合着又福了福:“奴家谢赏!”然后就伸出手来讨赏。

钟进卫露出古怪的笑意:“不是伸手来接赏的,那是西方人的礼节,咱不学;你把脸凑过来,我赏你一个!”好像这个亲嘴也是西方传过来的吧,这钟进卫只选自己要的礼节。

阿奇开始有点奇怪,马上就反应过来估计又是哪方面的事儿,不由得一个红脸。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来了,刚好解了这个尴尬,阿奇就退到一边去了。

崇祯皇帝今天办成了两件事情,加上钟进卫在太和殿出的风头,心情很不错,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钟进卫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做了,还是像以前一样把崇祯皇帝当一个朋友看待,还是现在当了他的臣子,就要用臣子之礼了。

崇祯皇帝是个聪明人,一看钟进卫这个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猜到了一点,笑着说道:“钟先生,哦,不,钟师傅,你不用这么拘束,朕还是希望你和以前一样,跟朕随便聊聊天,没有外人在场,咱们之间不搞酸文缛节。”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心里也很高兴,忙把崇祯皇帝让到桌子边坐了。

崇祯皇帝坐定之后,笑着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你刚才在殿上替朕出了口气。你不知道那些人平时是怎么气朕的,事情不去做,天天跟朕耍嘴皮子。”

钟进卫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咱不是故意的。

“钟师傅在殿上反问的哪些问题,可否给朕说说?”

“陛下,有些不大文明,不方便说。”

“无妨,朕就是想知道让他们哑口无言的,是些什么问题。”

钟进卫回忆了下,然后说道:“pig的意思是猪,youarethefatpig的意思是说那个人是只肥猪。”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指着钟进卫。

一旁的王承恩一看崇祯皇帝笑得这么起劲,也笑了,只是不知道他是陪着崇祯皇帝笑呢,还是真的觉得好笑。

崇祯皇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连声道:“你,你啊你,在朕的议事大殿上,当着众多文武大臣,骂他是猪,胆子可真够大的啊!你就不怕有人听懂了么?”

钟进卫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就说出去了,现在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用左手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还是说道:“陛下,我相信此时应该没有人听得懂。”“为何,真有如此把握,此是哪国之言?”

“陛下,此乃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之语言。”

“哦,很远么,这个国家大不大?”

这个时候的人好像对欧洲的国家还不是很了解,于是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我带来的那地图在那里?”

崇祯皇帝也不是很清楚,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忙禀报道:“陛下,中兴伯的地图之前使人描摹,两份地图,刚描出了各五份。原件已让中兴伯之,之夫人收好。”

钟进卫看看崇祯皇帝,崇祯皇帝挥了挥手,意思是你的地盘你做主。

于是,钟进卫喊来阿奇,把地图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

钟进卫先给崇祯皇帝指明了大明的位置所在,然后指着地图右上角的一个小岛说道:“陛下请看,这个就是刚才臣所说的那个国家,简称英国。”

崇祯皇帝一看,连大明一个省大都没有。于是笑着说道:“如此之偏小,难怪钟师傅不怕有人知道这国语言。”

钟进卫一听,想想后世,觉得正是一个机会,于是很诚恳的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国家。”

“为何,有何特殊之处?”崇祯皇帝有点奇怪。

“具体哪一年,臣已经忘记了,大概百年之后吧,这个国家将崛起于世界,号称rì不落帝国。”

“何为rì不落帝国?”

“就是太阳二十四小时,哦,十二时辰都照在它的国土上,所以称为rì不落帝国。”

“有如此怪异之事?”崇祯皇帝惊讶了。

一旁的王承恩和阿奇也不顾礼仪,伸着脑袋想看看有这么奇怪的rì不落帝国。

“不是这个意思,陛下,rì不落帝国的意思是说它这个国家统治的面积之大,已经遍布全球。”

钟进卫一边说,一边开始指着地图:“这,这,还有,这,这,这,全部都曾成为他的国土。真正做到了普天之下,莫非此国之土。”

“怎么可能!”崇祯皇帝失声道,然后,紧盯着地图上的那个英国小岛,想看出这个所谓的英国到底有什么本事!

“陛下,没什么不可能的。您来看,现在在澳门的葡萄牙人,还有荷兰人,就是那些佛朗机人,他们的国家其实是在这,这。”明朝仍至清朝,一直都以为佛朗机其实是在马六甲海峡附近而已。

崇祯皇帝的大脑已经宕机了,都是那么远,那么点点大的地方啊!

钟进卫趁机继续灌输一些东西:“陛下,现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大航海时代,这些这么小的国家,就是在当下,在国家的支持下,国民纷纷扬帆出海,寻找一切利益。他们从这里开始,沿着这条线,一直过来,到达大明。”

钟进卫继续用手指在地图上划着那条著名的航海线,指给崇祯皇帝看。

王承恩的视线被钟进卫的手挡住了,于是,不自觉的绕了下,找了个方位继续看。

“他们沿着这条线一直过来,遇到弱小的部落,国家,就直接去抢,抢他们的金银财宝,抢他们的人卖身为奴,遇到强大的国家,比如大明,就改为商人做生意。然后把获得的财富运回他们的国家。”

其实那些西人也和大明打过,只是没打赢而已。这点崇祯皇帝知道的,看来幸好是打赢了,不过赢的原因是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点。

“他们,他们应该也抢不了多少吧?”崇祯皇帝想着这么点人,也抢不了多少东西吧。

“陛下错了,他们这一路过来,除了大明,他们不敢抢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抢了。”

钟进卫用手指着非洲道:“陛下,这块大陆,还处在原始部落时代,是黑人聚集的地方,就是昆仑奴,那些饮毛茹血的原始人,能打赢这些有火枪大炮的西方人么?”

崇祯皇dì dū不用想,摇了摇头。

“这块大陆盛产黄金,白银,钻石,宝石之类的珍稀矿产,还有很多资源,包括人力。都被他们抢走。或者国内缺少什么,什么比较赚钱,他们就强迫那些当地人毫无报酬的种植。”

钟进卫又指着澳大利亚和北美洲道:“还有这里都是一样的情况。现在,整个欧洲,这么多小国家,都鼓励出海,抢地盘,谁先到归谁。”

然后钟进卫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惜了,要是咱们大明早就开海的话,那还有这些西方人猖狂的地方,国家也就不会没钱了。这边东南亚的土地非常肥沃,一年能种三四次粮食,他们却只种一次就够吃了。大明闹饥荒,就直接从外面运粮进来,或者把人撒出去,遍地都是大明的人,咱们大明也能当那rì不落帝国了。”

崇祯皇帝想起以前钟进卫好像提过这个事情。再看看地图上的这些,又有点疑惑:“钟师傅所言rì不落帝国,他们何来如此多的国人来占领如此多的地方?”

听到崇祯皇帝问这个问题,钟进卫歪着脑袋想了会,然后解释道:“是这样的,他们鼓励国人都出海,发现一个地方,能占领的,就会委托发现的那个人进行管理,这个人的官职叫作总督,这个总督就是当地的太上皇,控制着当地的首领。所以他们占领一个地方,不需要很多人,就能统治那个地方,然后趴在那里吸血。”

崇祯皇帝听了马上又问道:“如若此人叛国,自立一国,该如何处理?”

“不可能!”

“为何?”崇祯皇帝紧接着钟进卫的话音追问道。

第四十五章 银子

() “因为占领地的科技很落后,就是工匠水平很低,造不出火枪,大炮这些东西,连铁器都很少,所以总督统治那些地方,需要他原来的国家支援。如果总督想自立,他的国家断了他的军械,随便派一支军队过来,就能搞定的。所以没有总督敢自立。”

钟进卫也不知道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没有总督自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先根据自己的理解解释了。

崇祯皇帝听得坐不住了,站起来开始来回走动。

开疆扩土的武功,是任何有理想的皇dì dū梦寐以求的,何况崇祯皇帝正处于年少热血的阶段呢。

但疆土太大的话,治理是一个问题,刚才钟师傅所说的那种他国处理方式也是一种手段,倒是可以一试。

不过现在,在那些文臣的建议下,还是禁海的国策。而且,海盗林立,辽东建虏肆虐,眼下都还在京畿之地。朕此时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一颗沸腾的心,慢慢的冷却下来了,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钟进卫听。

“陛下,没关系,现在不行,就将来,只要我们准备起来,大明,迟早在陛下的领导下,成为rì不落帝国,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将仰视陛下,陛下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

崇祯皇帝用力的点点头,辉煌的成就在等着自己,但是,不是自己能完成的。他向钟进卫伸出了右手,看着他。

钟进卫明白崇祯皇帝的意思,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两只手有力的握在了一起!

就在这一天,真正奠定了大明以后的一个基本国策方向。

激动过后,崇祯皇帝的心情慢慢地开始平静下来,想起钟进卫反问问题里面的一个,有些奇怪,问道:“钟师傅,海里面真的有朕的皇极殿(前文有误,太和殿是满清顺治后的叫法)那么大的鱼?”

“呵呵,我吓他的,海里的鱼最长的是三十米长,哦,大概,就是九丈长左右,那种鱼叫鲸鱼。全身都是宝。”

“何解?”

“这鱼的全身基本都是肉,那么大一条鱼,够多少人吃了,还有,这种鱼的脂肪,可以跟猪油一样用来熬油,可点灯,可食用。”钟进卫也不大记得具体的功能了,只是模糊知道鲸鱼很有价值,此时的人又不知道,随便吹吹,也没有人能揭穿。

“陛下,您想想看,要是能多抓些这种鱼,然后运到灾区去,是不是也能解决他们的部分口粮了?”

“有点道理。”崇祯皇帝点点头,大家都忽略了这么大的鱼,现在能抓的到么,就算抓到了,怎么运到内陆呢,实际上有很多困难要克服。

“大海里还有好多好多有用的东西,所以啊,陛下,以后一有机会,一定要开海禁!”

这个理由其实不是非常吸引崇祯皇帝,不过钟进卫其实也多次一举了,之前的那些言论,已够给崇祯皇帝刺激了,以后就是钟进卫不在了,崇祯皇帝也必然会琢磨怎么去开了海禁。

崇祯皇帝现在的心已完全冷静下来了,看着桌上的地图,问钟进卫道:“钟师傅,这两幅地图可否留在宫中?”

“当然没问题了,我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还没有,要弄丢了,损失就大了。”钟进卫笑着说道。

崇祯皇帝一听,用左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道:“这是朕的不是了,忘记钟师傅乃是一无所有之人,无财,无物,无亲人。这样好了。”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转身问王承恩道:“大伴,离皇宫近的地方可有闲置宅院?”

王承恩略想了一下,然后躬身回答道:“陛下,离皇宫较近的,有一座三进四合院,在定府大街,乃是查抄魏逆所得,当前仍在封存中。”

“好,朕将此宅子赐给钟师傅,权当钟师傅在京师的伯爵府了。定府大街离皇城并不远,过来也方便,等将来朕有钱了,再重新赐你一座大的。”崇祯皇帝转回身子对钟进卫说道。

“不用,不用,人少,随便住住就可以了。”钟进卫用着后世的思维赶紧客气道,然后在心里窃喜:白得一座běi jīng城的四合院啊,这要是在后世,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听有一个出差běi jīng的同事讲过,这种四合院,光一个月的租金就要两万人民币,这下发了。

崇祯皇帝反而觉得出手太简陋了,很不好意思,就又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今年的俸禄就当全年来算好了,朕回头让大伴提前支付给你。”

吼吼,有房又有钱,生活乐无边。好像是句台词,钟进卫心里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句,现在拿来用最贴切了。

阿奇在一边听得也心里偷乐。这时,崇祯皇帝注意到了阿奇,想起之前答应的婚事,于是,问王承恩道:“大伴,钟师傅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钟进卫一听,抢先回答道:“陛下,臣打算等击退了建虏后再结婚,所以让王公公暂缓了。”

王承恩也在旁边补充道:“陛下,奴婢已让人核实:阿奇家在通州西大街王城小巷第九户,家境一般,尚有其母和一个兄长在。”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对阿奇说道:“钟师傅既要娶你为妻,则你过门之前不宜前往伯爵府居住了。待局势稍稳,朕使人送你回通州待嫁。”

说到这里,微微一沉吟,又继续道:“你之前也算有救驾之功,又兼护理钟师傅有功,朕说过要赏而一直未赏。这样,朕封你母亲为七品诰命夫人可好?”

阿奇一听,还能给母亲挣个诰命夫人,真是喜出望外,不敢和钟进卫一样托大,赶紧跪下谢恩。

崇祯皇帝又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一会让大伴派人带你过去看看宅子,要添些什么的都准备好,回头择一个良辰吉rì搬过去。”

钟进卫心里痒痒的,真想马上就看到自己的家。但表面却是不急,只是向崇祯皇帝道了谢。

崇祯皇帝来钟进卫这里,不知不觉也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看看现在也聊了一个段落了,就回去忙政务了。

等崇祯皇帝一走,钟进卫做了个举手的动作,“耶!”的欢呼了下。

自己在后世并没有特别之处,众多**丝里面的一员,只是运气极好,竟然穿越了,不仅穿越了,还救了崇祯皇帝。不但救了崇祯皇帝,还白得了一处首都的豪宅,外加一个漂亮温柔的老婆,还有一份高薪的金饭碗。嗯,一定要珍惜,一定要干掉满清先,中兴大明。

阿奇在一边一点不奇怪的看着钟进卫冒出的怪异举动,她能从心里感到钟进卫,是在表达一种快乐,这样的收获,她自己也非常高兴。

过了一会,王承恩带着两个内侍转了回来,只见两个内侍吃力的抬着一个箱子,进得殿了之后,把箱子放在钟进卫的面前,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钟进卫好奇的看着这个箱子,里面是啥?

王承恩左手拿着佛尘甩了下,把钟进卫的视线吸引了过来,然后笑着对他道:“钟师傅不用猜了,这里面是陛下答应给你今年的全年俸禄。陛下特意吩咐把你的俸禄全部折成银两给你。”

钟进卫微微不好意思,问王承恩道:“能现在打开看看么?”

王承恩无语,当然可以啊!

钟进卫把箱子一打开,一锭锭的银元宝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放在箱子里。

嗯,不错,好多。钟进卫随便拿出两锭,塞给王承恩道:“来,来,见者有份,不要嫌少!”

一锭银子十两,两锭就是二十两了,普通老百姓一两五钱就能马马虎虎过一年了。辽东的一个兵丁,一年的军饷折合起来也才十二两,现在钟进卫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真叫一个大方。王承恩对他出乎常理的举动已经麻木了,连忙推辞,搬出了崇祯皇帝这个招牌,钟进卫才不再给了,也不是说王承恩就不敢拿二十两银子,主要的原因是钟进卫现在是崇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自己的位置都是靠他说话才得来的,人不能不感恩啊。

王承恩怕钟进卫又出什么幺蛾子,赶紧跟他说道:“我让安贵义带两个番子,陪您去看那座伯爵府,看看是否需要添些什么,以便在乔迁之前有个准备。”

钟进卫一听,连忙说好,然后看了看箱子,拿出六个银锭,放在怀里,又觉得好像不够,又拿了两锭,然后才盖上盖子,把箱子推到了里面的角落。银子加上箱子,差不多有仈jiǔ十斤重,推的也不容易。

忙完了后,对阿奇说道:“走,看房去。”然后准备跟着王承恩出门。

钟进卫走了几步,发现阿奇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阿奇正在左右为难的,想跟又不想跟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不走?”

阿奇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公子,那些银子。”钟进卫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没关系,这是在宫里,谁敢偷。不用怕,走。”

钟进卫也是不太清楚这箱银子的价值。崇祯年间的银子,一两差不多相当于人民币六百,所以那一箱银子的话,就是六十六万人民币了。要他知道这银子的价值,摆在那里,也不锁,没人看。估计也不会这么洒脱了,否则就不是所谓的**丝了。

阿奇见公子再三的催,那边王承恩也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不敢再说自己不放心,就跟了上去,看将来的家去了。

第四十六章 东厂

() 紫禁城内一般人是不允许坐轿的,至少现在这几个人都没有这个权利,所以他们都只能步行着前往位于东华门之北的东厂。

路上偶尔遇见一些宦官宫女,见到王承恩过去,慌忙避让到一边行礼。

王承恩一般都是无视,直接就走过去了。而这些宦官宫女也习以为常,只是他们对这行人里面穿布衣的钟进卫感到很好奇,背后议论就免不了了。

紫禁城也太大了,一行人不声不响的走着有点闷,于是,钟进卫找王承恩聊天。

虽然钟进卫不知道在紫禁城中,按照规矩是不允许宦官宫女或其他人交头接耳的,但明末的风气已经败坏,这从早朝在皇极殿中官员的衣着言行就能看出来,所以王承恩对于钟进卫找他聊天,也不以为意。

“王公公,现在你是东厂厂公了,威风吧!”钟进卫受后世的电影电视剧的影响,特别对东厂厂公牛哄哄的行为印象深刻,不由自主的就挑了这个话题。

“中兴伯笑话了,咱家都是夹着尾巴过rì子的,哪来的威风啊!”王承恩苦笑着说道。

这么一说,钟进卫想起来了,好像说崇祯皇帝一登基后,就把东厂和锦衣卫都撤掉了。不过,也不对啊,王承恩不还是执掌东厂的么。

想不明白,钟进卫就直接问王承恩了:“王公公,东厂和锦衣卫没有被陛下撤掉么?”

这不明摆着的么,不过,王承恩也知道钟进卫想了解的是什么,他解释道:“圣上并没有撤掉厂卫,只是有令非有诏不得出禁门。因此外面就基本见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哦,原来是这样,钟进卫算是搞明白了。这时,他也想起后世,在网上有这么一种观点:说崇祯皇帝把东厂和锦衣卫都撤掉,使得文臣失去了监督,才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

钟进卫觉得也不无道理,从崇祯皇帝在前期,对文臣的充分信任,言听计从,到后面因为得不到回报,发现被忽悠而愤怒,从而导致了崇祯皇帝的xìng格转变为多疑,就是因为少了第三方信息来源的核对。

想到这里,钟进卫对王承恩道:“王公公,我回头见了皇上,会向他提议,重开你们东厂和锦衣卫。”

王承恩知道此时的钟进卫在崇祯皇帝心中的份量,只要他说了,十之七八会准奏的。当下大喜过望,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钟进卫拱手一稽,道:“如此,多谢中兴伯了。”

只要让厂卫重见天rì,自己这个厂公才有权势,否则只是圈在紫禁城里的一头猛犬而已。

“不用客气,我这也是为皇上,为大明考虑的。我认为,你们是不可或缺的!”钟进卫解释道。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就快到东华门,这个时候,侯在那边的安贵义远远地望见他们一行人过去,就赶紧迎了上来。

安贵义先跟王承恩见了礼,叫了干爹。然后又跟钟进卫打了招呼,并再次恭喜钟进卫喜获圣眷,得以赐宅。而后跟随他们一起前往东厂。

出了东华门,过了护城河后就往北拐,左边是河边直房,房子并不高,胜在笔直,沿着护城河与紫禁城东面城墙平行。

路的右边是各类官办作坊以及各级官府衙门之所在。

此时已近正午,冬天的太阳光并不让人感到热,相反,阳光并没有给不时刮起的寒风中行走的人一丝温暖,路上的行人和往常一样,很稀少。

没有多大功夫,就来到了东厂门口。

东厂的门口上方挂着一块黑底红字的横匾,上书“东輯事厂”四个大字。门口的几个番子老远就看到他们的厂公过来了,于是挺直腰板站在那,等一行人到了门口后,大声传话:“厂公到!”

之前钟进卫其实已经和番子有过一次接触了,只是那个时候钟进卫正是昏迷的状态,不知道罢了。

此时,钟进卫细细地打量传说已久,如狼似虎,无恶不作的东厂番子。只见这几个番子都戴着一顶尖帽,着白皮靴,穿褐sè衣服,系一条小绦,腰间挂着一块两寸左右的竹牌子。人看着也很jīng悍干练,并没有电影电视剧中的那种猥琐样。

王承恩在门口站住身子,然后转身对阿奇说道:“衙门重地,女子不得入内,你先在此地等着。”

阿奇本来就对东厂比较畏惧,听闻不用进去,自然没有意见。

王承恩又对安贵义吩咐道:“你在此陪着阿奇姑娘。”

“是,干爹。”

钟进卫见阿奇被留在外面,有点犹豫。王承恩看出来他在意阿奇,于是说道:“中兴伯,咱们进去熟个脸就出来,不费多少时间的。”

钟进卫见王承恩这么说,也就不再有意见了,跟随他入内去了。

绕过影壁,是一个大的庭院,前面立着一座牌坊,上书“百世流芳”四个大字,过了庭院,就是议事大厅,厅右的影壁上,刻着胰式芏案的故事。有个门通到旁边的小亭,里面供着岳飞岳武穆的雕像。厅的左边是一座祠堂,供奉着历代东厂厂公的牌位。

钟进卫对于这些环境只是瞄了一下而已,因为大厅里站满了人,吸引着他的目光。这些人基本都是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和直身的。

王承恩一路走进去,这些人一个个挺直身子,向王承恩问好。

钟进卫就跟在王承恩的身后走进去,看上去那些人好像也在跟他问好似的。不过钟进卫并没有什么得意的念头,因为这些人里面有的散发着彪悍的气息,有的散发着yīn冷的气息,一句话,这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堂上最上面摆着一张太师椅,再往下几步左右两侧各侧放一张椅子,只是左边的椅子又比右边的椅子远离些中间那把太师椅。

王承恩走到中间那张太师椅后,并没有坐下,只是转身让人又拿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和自己并排的地方。然后他请钟进卫坐了下来,自己才坐下来。

这些东厂的人看到厂公如此看重这个布衣,纷纷感到好奇,就算是厂公的儿子,假如有的话,也不可能带来这里,并排的坐着吧。不过这些人都是久经历练的,心里猜归猜,表面并没有表露出来。等看见王承恩坐下了,就过来一起再次见礼,然后有两个人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其他人等分列两边,直到厅前,议事厅里一下就鸦雀无声了。

王承恩徐徐地扫视了下厅中各人,然后带着一点尖音,缓缓的说道:“想必很多人奇怪,咱家怎么带了一个布衣进了东厂衙门吧?”

厅里没有人说话,静静的等着王承恩的下文。

“此乃今rì新封的中兴伯。都来见过中兴伯。”

众人一听,虽然不是布衣,但区区一个伯爵,好像也不值得厂公如此重视吧,京城里国公,侯爵的都是一抓一大把的,显然应该还有内幕。

现在厂公既然吩咐了,包括前面两个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向钟进卫行礼。

钟进卫也站了起来,学着他们的样子抱拳还了下礼,才重新坐了下来。

东厂的人见礼完毕,都一个个肃容听着王承恩来继续揭开这个谜底。

“圣上非常看重中兴伯,中兴伯也答应在圣上面前替咱们说说话,让咱们东厂重见天rì。”

之前还安静的议事厅,“哄”的一下就闹开了。也难怪他们,以前的时候,他们是何等的威风,文武百官见了他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但这两年来,是一直缩在东厂衙门内,光领份俸禄不干活,在院子里天天晒太阳,把他们这伙曾经嚣张无比的汉子都晒蔫了。

现在一听厂公的意思,这个所谓的中兴伯的能量,应该能让圣上答应把他们重新放出去,不由得他们不激动。

王承恩一看他们不像样了,轻轻的咳了一下,大厅里马上就安静下来了。只是这些人的脸sè不再是之前的严肃,一股兴奋的神态溢于言表。

“不管圣上最后是不是答应,但中兴伯这份情谊,咱们东厂可要记住了,听到没有?”

“遵命!”声音格外整齐而又洪亮。

“现在圣上让咱家派两个东厂的人保护中兴伯出去办事,不容有半点闪失,可有jīng悍之人推荐?”

这可是一个结交中兴伯的好机会啊,能抓住不放过。

厅中这些人的官职是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以及掌班、领班、司房,都不是出去舞刀弄枪之人,但自然有自己的亲信,纷纷出言推荐。

最后,王承恩挑中了两个人,一个是役长(也叫档头),一个是番役。役长jīng明,名叫顾百川,番役能打,名叫王鹏。

王承恩让两人重新下去换了便装再过来,然后转身问钟进卫道:“中兴伯,可会骑马?”

钟进卫愣了愣,然后摇摇头道:“没骑过。”

这里离定府大街可是要绕半个多紫禁城的,没有交通工具可不行。王承恩听钟进卫说不会骑马,不由有点为难,不骑马,走死人啊。这里又没有车子,怎么办好?

第四十七章 物价

() 这时,边上的掌刑千户解了围:“厂公,属下让人去隔壁借个车子来好了。”

这是个办法,王承恩点点头。

本来钟进卫想说,虽然我没骑过,但我还是想骑。后世的时候,钟进卫的一个心愿就是什么时候去草原旅游,然后学着电视上潇洒地骑马,应该很过瘾,更何况现在让一班小弟簇拥着骑的话,就威风了,怎能不试试。

现在听说要去借车,本想拒绝,但马上想到门外的阿奇应该是要坐车的,就没出言要求了。来到古代,还怕没机会骑马!他这样安慰自己。

一会,王鹏和顾百川都已换好便装出来,那边的车子也借到了,是一匹驽马拉的两轮带篷马车。一切准备妥当,钟进卫就向王承恩告辞,然后和阿奇一起坐上马车,由安贵义驾车,顾百川和王鹏骑马护卫在马车的两边,往定府大街而去。

钟进卫坐在车里,感觉有点震动,坐的不是很舒服,不由叹道:“原来宝马车也不过如此啊!”

“公子觉得那匹是宝马?”阿奇有点奇怪。

“此宝马非彼宝马也。”钟进卫也不想详细的解释,就模糊的一笔而过。

阿奇也乖巧,不再问了,就这样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咕噜”的声音。

钟进卫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看向阿奇的肚子。阿奇很不好意思的用手挡了下肚子,下意思的想隔绝钟进卫的视线。没想又是一声“咕噜”声。不过,这次却发自钟进卫自己的肚子。

钟进卫呵呵的笑了,这个时候才想起应该已经过了正午,肚子好饿。

于是,他掀开了车帘,两边护卫的顾百川和王鹏一见,都带着马靠了过来。钟进卫不好意思的道:“都过吃饭时间了吧,没注意到,不好意思!各位都饿了吧,我们先找家饭馆吃个饭吧。”

安贵义听到掀帘子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扭过身子来了,听了钟进卫的话,就请示道:“中兴伯是想去什么样的酒楼?”

“咱们在外面,不是正式场合,不用叫我中兴伯,听着别扭,我年龄应该比你们大,叫我钟哥就成。酒楼随便,我也不熟悉,各位看着办好了。”钟进卫以前做项目的时候,手底下的人都是叫钟哥的。其实真要认真算起来的话,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他大好几百岁呢。

身份相差毕竟太大了,而且古今之人的观念区别比较大,无论怎么说,都不敢叫钟进卫为钟哥,最后公子相称了事。

虽然没有叫称钟哥,但安贵义和两个番子见钟进卫如此说话,也颇为高兴。顾百川推荐说:“前面有个不错的酒楼,叫状元楼,要不咱们就去那边吃,今天结识公子,是咱们的福分,就让小的做东孝敬下您。”

“这怎么可以,当然是我请了,不说我最长,今天你们还都是出来帮我的。当然我做东了。到了招呼下。”不待他们争辩,直接就缩回了车里。

既然钟进卫都这么说了,顾百川也就不抢这个东道主了。加紧了速度往前赶。

很快,就到了顾百川说的那个状元楼下,钟进卫和阿奇都下了车,一旁迎上来两个店小二,一个带他们进店,一个帮他们把车子赶到一边停好。王鹏牵过顾百川的座骑也去一边系着。

状元楼为两层,一楼是个大堂,有七八桌的样子,虽然没有多少食客在吃饭,但每桌基本都边吃边聊,如此汇聚起来的声音也不小。

钟进卫想着带阿奇在这吃不是很方便,于是,就问有没有包间。

小二虽然看钟进卫穿着布衣,但他周围几个人衣着,气度都非一般人,还挎着刀的。当下也不敢怠慢,就领着他们去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钟进卫看着不错,就学着电视里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道:“好酒好菜尽管上上来,要快。”

店小二接到银子,微一掂量,就愣了,这银子估摸着有十两,这么多,是摆阔还是不知世事的二世祖啊?

顾百川瞄到了,瞪了下眼睛道:“还不快去。”

店小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这个说话的人,连忙唯唯诺诺的退出去张罗了。

等店小二出去之后,顾百川笑着对钟进卫说:“公子,不用给这么多银子的。在这里吃个饭,就是上最好的饭菜,也要不了那么多银子的。”

钟进卫眨眨眼睛,又被电影电视剧误导了?他问道:“怎么讲?”

顾百川看钟进卫是真的不知道,就解释道:“当前,如果按照银子结算,上好猪肉是四分一斤,羊肉是三分一斤,活鲤鱼也在四分一斤左右,活的老母鸡在八分银子左右一只。因此,我们就是放开了吃,全吃肉,估摸也就七八钱左右就够了。”

这个,银子重量是怎么分的,好像不是很清楚,顾百川已经解释的这么清楚了,自己还是比较模糊,不禁有点尴尬。

阿奇看钟进卫的神sè,基本就知道是啥原因,于是,就走到钟进卫的身边,凑近他的耳边悄悄说道:“公子,一两银子为十个钱,一钱银子为一百个分。”

阿奇吐气如兰,让钟进卫很舒服,不过更暖心的是阿奇的体贴,使自己不至于出丑。

安贵义和两个番子装作没看见,互相打着哈哈。

钟进卫明白当前的物价后,感觉自己真是傻冒了一把。当下就转移注意,招呼各位先坐了。

阿奇习惯的就站到钟进卫的身后去。钟进卫坐好后,找了下阿奇没找到,一会才在身后发现阿奇,赶紧把阿奇拉过来在身边坐下。这样,钟进卫坐上座,阿奇坐他边上,安贵义坐左首,顾百川坐在右首,王鹏坐下首。

安贵义是知道阿奇将为伯爵夫人的事,但顾百川和王鹏并不知道,心里暗暗惊奇。

就在他们刚落座的时候,小二麻利的进来先上了茶。然后陪着笑问道:“各位客官,小店目前有招牌酒,三十年的状元酒,当然女儿红也有,不过是二十五年的,不知客官是否要来一壶?”

顾百川和王鹏都看向钟进卫,眼下肯定是钟进卫拿主意的。

小二看没人说话,怕客官不点失去一个赚钱的点,忙推荐道:“客官,现在这大冷的天,来一壶烫的热热的酒入肚,那是神仙般的享受啊。”

钟进卫瞧出两个番子是想喝的,而且自己来了也得尝尝古代的酒吧,于是点点头,说道:“状元酒和女儿红先各来一壶,然后,菜只管拣好的上,动作要快。”

店小二知道他是大金主,连声的答应。等钟进卫说完,顾百川对着小二喝道:“咱们都是喝酒的老行家了,要是敢往酒里掺一点水,小心老子砸了你们这招牌。”

店小二连声道不敢,然后屁颠屁颠的去忙了。

大家看着店小二离去,一时没了话说,场面冷了下来。

安贵义见了就先开口对钟进卫道:“圣上赏赐给您的那座宅子,时价至少在八百两以上。恭喜中兴伯!”

他也知道钟进卫对价钱不是很清楚,就举了个例子:“眼下地段差些的房子,五间房的,也才三十三两银子左右。中兴伯的宅子不但大,而且地段好,在定府大街,当年徐国公的府邸也在那边的。”

钟进卫听了,呵呵的笑了,也不说话,心里在计算要换在后世,国家政要边上的房价,怕是要个几千万吧,说不定还买不到。

两个番子也跟着起哄,一起恭喜钟进卫。

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走,走快点,拖拖拉拉的,仔细你们的皮!”

房间的众人,被扫了兴,一起往声音传来处,下意思的看去——

上面的物价来自万历年间的《宛署杂记》,现在崇祯年间,就翻了一倍来写。

第四十八章 结账

() 这些人并没有一头撞进这个雅间,而是去了隔壁的一间,喧哗声很快就过去了。

钟进卫来到这个世界,很本能的有种人生地不熟的感觉,所以也没有那种追出去看个明白的冲动。

其他人见钟进卫若无其事的,也就不想多事了。话题又转了回来,重新想着法恭维钟进卫是免不了的。

很快的,两个店小二轮流着把菜上了上来。主要是些肉类的,还有点河鲜,绿sè蔬菜一个都没有,酱菜倒是有,还有花生之类的。事先烫好的一壶状元酒先上了来,另外一壶女儿红就暖在雅间一角的暖炉上,方便客人饮完了取用。

大家也饿了,既然菜齐了,钟进卫一招呼,就都吃了起来。

每个人的吃相各不相同,钟进卫吃的文雅,但速度却很快;王鹏一开始就大口大口的吃,显得很饿;顾百川开始还慢慢的吃,后来被王鹏带动了,不自觉的也大吃了起来;安贵义跟钟进卫的吃相差不多,不过速度没有钟进卫快。阿奇最吃亏了,相同时间内,别人吃了三口,她才吃一口,别人吃一口的量,她要吃三口。

肚子垫了个半饱后,几个人开始推杯换盏的喝起来,当然,阿奇并不喝,而是给他们倒起了酒,把本来应该倒酒的店小二赶到门口去了。

开始安贵义还不敢让阿奇倒酒,后来没见钟进卫有不满,就将就了。

酒过几轮,钟进卫的话就多起来了。他问顾百川道:“你们东厂有岳飞的雕像,有流芳百世的牌坊,但好像你们的口碑不怎么样啊。”

没想顾百川没有说话,王鹏先开口了,声音和孙承宗有的一拼:“还不是因为有害群之马。”

顾百川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声音小点,会死啊!”王鹏讪讪的笑了下,不说话了。

顾百川转头过来向钟进卫解释道:“我们东厂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替皇上分忧,学那jīng忠报国的岳武穆,一心为国,因此皇上就赐了那块流芳百世的牌坊立在那里,让我们也时时刻刻都记得东厂成立的目的。但是,我们中总有几个人,在外为非作歹,害我们名声。”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瞧瞧外面,又压低了点声音:“加之我们东厂主要是和那些文臣武将作对,缉拿他们不法之事。所以我们东厂的错处被他们放大了百倍加以宣传,名声自然就不会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钟进卫还是有疑问:“那为什么当今皇上会给你们下禁令呢?”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了。”顾百川隐约是知道原因的,但不好当众说,就推托说不知道了。

钟进卫也不为难他们:“来,喝酒。”

顾百川见钟进卫不再提这个话题,也松了一口气,配合的喝了起来。

但喝了没多少时间,隔壁那个雅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而且有越来越响的趋势,有男的喝骂声,也有女的压抑着的哭声。

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搞的这边又喝不下去了。

王鹏一见,放下杯子就想出去。不过被顾百川拦住了。

因为钟进卫没有发话说要过去看看,如果王鹏过去了,和别的人吵起来,不知道对方底细,可能会有麻烦。虽然东厂从来不怕麻烦,但现在说话的毕竟是钟进卫,不能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百川提高声音对着门外喊道:“小二!”

在门口侯着的店小二听到喊声,连忙掀开门帘闪了进来:“客官有何吩咐?”

“隔壁如此吵闹,让我等如何喝酒?”

店小二忙躬身赔罪,然后去隔壁协调了。

店小二过去了好一会,隔壁的声音才慢慢的降下来。看来是协调成功了,不过店小二回来的时候,有一边的脸红红的。

钟进卫看店小二那样子,估计在那边挨了耳光了。不知道何人如此嚣张。

又见桌面的几个菜吃的差不多了,就让店小二再上菜,算是间接的赔偿下了。

又吃了一轮,两壶酒也都下了肚,安贵义看看吃的也差不多了,花费的时间也有点了,担心的打量了下天sè,然后对钟进卫道:“公子,您看天sè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先去看宅子?回头宫里锁门就不好进了。”

钟进卫吃的高兴,倒差点忘记这个事情了,问问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叫店小二结帐。

过了一会,掌柜的亲自上来了,还拿着杆小秤。他陪着笑道:“客官事先付了十两官银,本次花费一共一两四钱六分,需找您八两五钱四分银子。”

顾百川把手举起来,想拍桌子,但马上顾忌到钟进卫还坐着。就没有拍下去,手就变为指向掌柜的,喝道:“黑店么,如此之贵,欺我没吃过咋的?”

掌柜的亲自上来,就是知道会有误会,怕店小二解释不清楚。

“客官那里话,小店本份生意,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是黑店。”

“那为何如此之贵?”

钟进卫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就好象结帐付钱的不是他,而是顾百川。

“客官,鞑子围城那么久,京师的物价都是翻了个的往上涨啊。就是最基本的柴米油盐姜醋茶,都比平时贵了几倍。小店都是微利过活的,还望客官体谅。”

这个倒能解释的通。顾百川转头看向钟进卫,等他拿主意。

钟进卫点点头,算接受了掌柜的解释。

于是,掌柜的开始找钱。

他先拿出两锭银子,然后说道:“客官,这两锭银子也是官银,成sè和您给的是一样的,大的是八两,还有这个小碎银是五钱。请客官查验。”

钟进卫拿过来看看,其实他也看不出道道,就装模作样了一会,然后点点头,算了,就当一样吧。

掌柜的等他确认了之后,又说道:“客官,您可以称一称重量是否符合。”

怎么这么麻烦,电影电视剧里面不是随手给了就是了么!钟进卫不由得想道。其实古时吃饭也不麻烦,都用铜钱结算,也方便。谁让钟进卫用的是银子,自然就麻烦了。

他挥了挥手,表示算了,不称了。

掌柜的见他如此好说话,也很高兴,然后又取出一串铜钱,说道:“这是四十个铜钱,请您收好。”

那边顾百川抢先伸手接过铜钱,看了看,然后喝道:“这铜钱和银两的兑换比例好像不对吧?”

掌柜的赔笑着说道:“客官,小店的兑换是按照最新的钱庄兑换比例兑换的,不信,您可以去问。”

顾百川盯着掌柜的脸看,不过没发现有什么破绽。

钟进卫见了,觉得用银子吃饭也太麻烦了,还是怀念后世用人民币结帐的方便啊。对了,这个,回去想想清楚,也要跟皇上讲讲。

想到这里后,钟进卫暂时不再深入的想下去了,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次我们相信你,但我们回去要是发现你说的有假,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你应该明白的!”

“不会,不会,小店诚信经营!”掌柜连声说道。

钟进卫从顾百川手里接过铜钱,掂量了下,觉得还是有点重,就随手把找回来的银两和铜钱一起推到了顾百川的面前,说道:“两位辛苦了,这个先拿去喝酒。”

顾百川和王鹏连忙推辞,钟进卫说后面有好多事情要你们帮忙的,你们不收,以后就不好找你们了。

他们两个见此就只好收了,阿奇和安贵义在一边只是没说话。

这个时候,隔壁雅间的声音又慢慢的响起来了。但大家都没理,收拾收拾东西出了雅间门口。

一出门口,一阵冷风漏过来,一下把钟进卫的酒劲给激了出来。黄酒就是这样,开始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过会,酒劲就会上来,一些能喝的人,敢喝白酒,就是不敢喝黄酒的原因,就在这。

这时,隔壁包间的声音越加清晰了,传来了几个男的肆无忌惮的yín笑声和几个女的压着声音的哭声,还有皮鞭的声音。

钟进卫这个时候脑子一热,娘的,光天化rì之下,打女人,还要不要脸了。想到这里,转身就往隔壁雅间走去。

第四十九章 扁人

() 顾百川一见钟进卫这态势,就知道要管闲事了。东厂的人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主,之前只是顾虑到钟进卫的想法,几次吵闹影响了喝酒,早就不想忍了,眼下自然就没说得了。

不过顾百川还是先伸手拦住了钟进卫。钟进卫不解的看向他。

“公子,您只管看着,待小的来教训他们。”

钟进卫见他这么说,就想看看他怎么做。

隔壁雅间的门口守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见到这边几人的态势,心知可能要闹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以作应对。

只见顾百川走到那个家丁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那rì欠老子的赌债,一直不还,避而不见,原来是躲在这里啊,我看你还往哪里跑。”说完,一拳打了过去。

那家丁听他说话,以为是他认错人了。刚想解释,一个拳头就到了。

顾百川用的是巧劲,一拳打这人身上,打的并不重,但却把这人给跌入了雅间里面去了。

顾百川趁机追了进去,钟进卫他们见此也一拥而入,阿奇走在最后面。

那人是扯着门帘跌入房间里,动静很大,一下就把里面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门口。

顾百川追进去的时候,飞快的瞄了一眼,没发现需要特别注意的人,就又上去要踹那个倒霉鬼。

钟进卫跟进去后一看,里面有三个看着像纨绔子弟的那种轻浮小年轻,桌子上放着四五个酒壶,有两个还在喝酒,一个离开酒桌,拿着皮鞭,亲自在抽三个衣着寒酸的年轻姑娘,三个姑娘单薄的衣服已经被抽成一条条的,流了不少血,恐怕是那鞭子上有倒刺之类的,才有此效果。边上围着几个家丁,端着手在一边为他们的主人助威起哄。

此时见了门口的场景,那三个家丁知道来者不善,也不等他们的主人吩咐,成扇形,围了过来。

王鹏一见,跨前上步,挡在了钟进卫的前面。

顾百川就当没看见房间内的动静,只是踹着那个倒地的家丁,嘴上还念叨着:“让你欠俺的银子,让你欠俺的银子。”

那个抽女人的小年轻愣了一会,然后喊道:“干什么,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我的人?”

“没听见老子说的话,欠了老子的债敢不还。老子打死你。”顾百川一边说着一边用了重手,他知道一会免不了要干架,对方人多,先解决一个再说。直接把那人的腿给踹折了。

那个人一边杀猪式的嚎叫,一边向他的主人哭述:“公子救命啊,我不认识这个人,从来就没欠过他赌债啊!”

这时候,阿奇站到了钟进卫的身边来了,悄悄对着钟进卫说道:“公子,那三个姑娘好可怜啊,看衣着也是良家女子,不知道怎么被他们抓到这里来遭这罪。”

钟进卫还没回应,那边那个拿鞭子的小年轻看见了阿奇,眼睛一亮,也不管那个地上嚎叫的家丁了。露出一副欠揍的笑容:“啊,这位姑娘,长的这么漂亮,过来,来本公子这里,让你家公子摸摸,伺候的舒服了,回头赏你银子。公子我有大把的银子。”

酒桌上的那两个也站起来,出言凑热闹。

钟进卫本来就是气恼着进来的,一见房中的情景,更是气愤,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对女人的。这时对方又出言调戏阿奇。当下也不说话,回身几步掂了门口倒霉鬼坐的凳子,就往里冲了。

那围上来的三个家丁一见,也放开了手脚,准备上来干架。

安贵义马上把阿奇护在身后,退到了一边,王鹏先迎了上去。

好一个王鹏,一上去,先对最左边离他同伴远点的那个一个虚招,然后身子往右一缩,一蹲,一个扫堂腿出去,“啪嗒”两声,直接把靠右边冲上来的两个一起放倒了。这时,左边那个发现受骗,重新冲了过来,脸面直接就吃了早有准备的王鹏一拳,仰面而倒,分分钟,干净利落,一挑三完毕。

钟进卫掂了凳子,刚冲到跟前,就发现几个人都倒地上了,愣了愣,发现前头那个最欠揍的还愣在那里,就想冲过去揍他。

一旁的顾百川正闲了下来,看钟进卫架势,可不敢让他冲过去,那人手上还拿着特制的皮鞭,要不小心让钟进卫挨上一鞭,就没法交代了。

于是,一个箭步窜到钟进卫前面,右手成掌,切向对方拿鞭的手腕,动作快若闪电。

那人把目光从阿奇身上转到王鹏身上,才又被钟进卫吸引,那还提防顾百川,皮鞭一下就把打落在地上。还没等喊手腕疼,就又被一脚踹到了背后的墙上,萎缩下了身子,才反应过来开始喊疼。

先前被王鹏扫倒在地的那两个家丁没受啥伤,一见公子被打,急了,翻身起来,就想拔刀。

王鹏早就注意着,见此情况,上前又是一个扫堂腿,又把他们给撂翻了,然后一下拔出刀来,一分为二,左右手各一把,直接架到了两个家丁的脖子上。

那两个家丁一动不敢再动,他们主人家也是大户人家,所以好歹认识几个字,此时看到王鹏手中握着刀的刀柄上隐约露出有字,再看这刀的样式,一下大惊失sè:“东厂!”

本来之前还坐那喝酒叫好的两个人也站了起来,准备动手参战,结果被那两家丁这么一喊,吓得一动不敢动了。

东厂的威风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但虎威仍在,他们在以前也是深刻体会过的,这时那还敢再动。

钟进卫没有管那么多,觉得手上的板凳重了点,看到掉在地上的皮鞭,就捡了起来,冲到墙头,对着地上那人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说:“让你调戏阿奇,让你打女人,让我不爽”

那人抱着头,极力闪避,但也没能避开,只好狂求饶命。

皮鞭也是公正,打在男人和女人身上的效果差不多,不会有所偏袒。很快那人的衣服也扯烂了,并见了血。

酒桌上的那两人见那人已被打的出血了,虽不敢动手,但也开口求饶:“这位公子,公爷,公公,档头,饶了他吧,他爹是之前提督京营的保定侯梁世勋,不看僧面看看佛面吧。”

钟进卫一则酒劲上来了,虽然没醉,但也兴奋着;二来打的起劲,没有听清楚,所以还是只管打着。

一旁的顾百川倒是听清楚了,再看看那个梁公子要再被打下去,恐怕得抬回去了。就伸手劝住了钟进卫,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此人是曾经提督京营的保定侯梁世勋之子,还算得圣上信任。要打残了他,怕不是很好交代。”

钟进卫本不是街头混混出身,一直规矩的读书,上班。要不是这个梁公子出言侮辱阿奇,和肆意殴打女人,就算喝了点酒,也不会冲动到打人打成这样。不过,打完后,钟进卫感觉好像还是有一丝快感。

现在见顾百川劝了,也就收手了,把皮鞭丢那梁公子的脸上说道:“下次嘴巴文明点。”然后拍拍手,转身准备走人。

但一转身之际,看到那三个女的互相挤着,缩在墙角,身上的血虽然不流了,但因为衣服单薄,正在微微发抖。

钟进卫不由得又来了气,转回身子,又踢了两脚:“你家父母是怎么教你的,对女人都能下这么狠的手,还给这么点衣服穿。”

梁公子捂着头,哭丧着脸说:“她们几个是我用一两银子刚买回来的,如此的贱货怎么给她们好衣裳,玩痛快了扔了就是了。”

三个年轻姑娘才值一两银子?什么时候人命如此不值钱了!还玩完了就扔。这种观点在钟进卫看来,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当下又是一顿揍,不过这回没用皮鞭。其他人都不敢动,就看着钟进卫在发飙。

打完了,钟进卫才问道:“这么三个大活人怎么只值一两银子?”

顾百川等人也觉得奇怪,这么便宜,没道理啊!

第五十章 死人

() 那梁公子委屈的说道:“你们自己去王恭厂看看就知道了,这些人,贱卖了还可能活下来,不卖就等死吧!”

钟进卫扭头看向那三个缩在角落里的姑娘,几个人都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钟进卫转身对着顾百川等人道:“走,去看看。”

三个姑娘长的都是比较秀气漂亮的,突遭大变,每rì挨饿受冻,生死徘徊中,或自卖,或被卖给了这个梁公子。本指望为奴为婢,好歹能活下去,过了期限后也能择个好人家嫁了。

结果却发现被带来酒楼yin秽,毫无人xìng,稍有反抗,就皮鞭伺候。不过也因此招来了钟进卫一行人,也算是一种运气。

其中有一个比较聪明,叫李思敏,知道钟进卫他们一走,那些人必然把气撒到她们头上,到那时,就是她们的死期了。于是,扑了出去,趴倒在钟进卫脚下:“公子救命啊!”

其他两人见状,也一起跪倒求救。

钟进卫是第一次被人跪,有点不知如何应对,转身看向顾百川。

顾百川看钟进卫的意思,好像是想救人,反正人也已经被打了,无所谓再捞人了。直接走到那个梁公子面前道:“我家公子替你积yīn德,把他们的卖身契交出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梁公子努努嘴,那个现在站在一边,脸面被打的家丁从怀里拿出了三张纸,畏惧的走近钟进卫,想递给他。

顾百川几步过去,插在了家丁走向钟进卫的直线上,伸手先夺了过来,然后看着他。

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因为东厂的名头,家丁畏惧的往后退到了墙根,没得退了才停下来。

顾百川见他已没有偷袭的可能xìng,才转向把几张卖身契交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随便瞄了几下,就和大学时看英语单词一样,那上面竖写无标点的繁体字让他头疼。

他也不多看了,随手递给了那几个女子:“你们的卖身契,拿走吧,以后好好过rì子。”然后准备走人。

“公子,求求您收留我们吧,我们无处可去。”李思敏哭求道。

这倒是没有考虑过,要收留的话,得看看老婆的意思了。钟进卫转身看向阿奇。

阿奇虽然很小就离开家进宫了,但也没有见过她们这么凄惨的遭遇,心里已很同情。见钟进卫看向她,知道是让她拿主意。

阿奇心里想了想道:“公子,府上应该需要使唤的丫鬟,要不就收留了她们吧。”

钟进卫听阿奇这么说,想想应该也是,就答应了。

钟进卫先出了门,阿奇跟在后面,接着是安贵义,再然后是三个苦命人,顾百川紧随其后,最后是王鹏,看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就收了刀,给在场的人都瞪了一眼,才退出去。

本来还有人想打听下具体是哪位东厂好汉,但被这么一瞪,就咽了回去。

刚一出门,被寒风一吹,三个姑娘就打哆嗦。钟进卫见了眉头一皱,这么单薄,确实够冷的,别冻出病了。但现在没衣服啊,就看向顾百川,看他是否有主意。通过这次事件,顾百川给了他很不错的印象。

顾百川拱手道:“公子少待,一事不烦二主,小的看到里面挂着三件狐皮大袄。”拿房间里面那几个人的东西,钟进卫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顾百川就拿了出来,给三个姑娘披上。然后,他笑着对钟进卫道:“这些纨绔子弟就只会欺软怕硬,小的进去,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几个人都笑了。

钟进卫想了想,问安贵义道:“王恭厂在什么地方,顺路么?”

安贵义答道:“公子,王恭厂在京师西南角,有点远,并不顺路。”

三个姑娘听了,有点吃惊,难怪安贵义之前一直没有出声,原来是个公公。

“那麻烦安公公带他们先去看宅子吧,我就不用去了,阿奇去了就成,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阿奇记下来,回头我再去买。”

这么多外人在场,听得阿奇的脸微微的红了下,心里却是甜甜的,轻声“嗯”了下。

安贵义转身对三个姑娘说道:“这位阿奇姑娘以后就是你们的主母,一切都要听她的,明白么?”

这下顾百川和王鹏也才明白阿奇的真正身份。

当下不再多言,下楼后钟进卫跟安贵义约好还是在东华门见面,然后目送安贵义驾车带着四个姑娘离去。

等到安贵义驾车走远,自己准备动身的时候,才发现还是之前的那个交通工具问题需要解决。

看来在这个时代,不会骑马真是不方便啊。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店里刚好有匹xìng格温和的老马,被顾百川强行借了出来,给钟进卫骑。

于是,钟进卫在顾百川的指导之下,现学现骑,慢慢掌握着骑马的要领,只要不是快速奔跑,骑术倒也过得去,一行三人,往王恭厂方向而去。

路上的行人不多,主干道又宽,所以基本不影响骑马。

钟进卫因为是第一次骑马,所以全神贯注的,没有怎么注意四周的景物。

现在京师已取消了戒严,但偶尔还能看到有顺天府差役的身影,不过都没有过来管他们三个。能在京城带刀骑马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等到快到王恭厂的时候,钟进卫已经有点习惯骑马了,就放了部分jīng力出来观察沿路风景。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京师的贫民区附近了。虽然街道还是比较宽敞,但卫生情况显然不容乐观,经常在街角看到一堆一堆的生活垃圾,什么样的都有。幸好现在是冬天,没有什么蚊虫鼠蚁,否则还真难说要出什么状况。

看到这些,钟进卫也想起了明末著名的鼠疫,甚至有的网友说明朝就是亡在鼠疫上面的。看来,需要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事情得留心下,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崇祯皇帝说说这个事情。

忽然,前面有几个差役牵着骡子,拉过来几个平板车,上面用草席盖着,但草席并不能盖住全部。与钟进卫相向擦肩而过的时候,钟进卫发现草席下露出了好多人的脚。

他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死了的难民。虽然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他还是想确认下,把马横到了第二辆车子的前面,把车子拦了下来。

他骑在马上问牵着骡子的人:“请问,车上的都是死了的难民?”

牵骡子的抬头看看他,叹息了一声:“这还用问的么!”

“能掀开草席看看么?”

“还是不要看了吧,人死为大,好歹给他们留一点尊严吧。”

不让看,难道有什么内幕?钟进卫道:“难道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我们看?”

那人无声的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公子要看就看吧,罪过罪过。”

顾百川带马靠近,稍微弯了下腰,把盖在车上的其中一个草席掀了开来。

钟进卫一下怔住了,车上的尸体基本都是老弱之人。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些尸体全部都是没有衣裤的,就那样叠在车里。

立刻,钟进卫就怒了,这些死人的衣服都还要扒,能卖几个钱的,张口就要怒斥。

那人看出来了钟进卫的反应,先开口了,声音中透着一股的无奈:“公子以为是我们扒了这些人的衣裳,发这死人财么?”

“难道不是么?”

“知道公子也是好心肠的人,我告诉你吧,此时是午后,在这车上的人都是饿死的,人还不算多。要是公子一大早就过来的话,能看到拉尸体的车是现在的几倍,那些人就都是冻死的了,所以此时只要有人一死,他们边上的人就会把衣服扒了去穿,免得夜里被冻死。并不是我们在做缺德事,公子可明白了。”

钟进卫一听,才明白误会他们了,其实真如钟进卫所误会的那种黑心人的神态,跟他们这几个应该完全不一样,这个,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应该能看得出来。

钟进卫道了歉,然后问道:“你们这是要拉到城外去埋了么?”

“这天寒地冻的,死的又那么多,埋是埋不过来的,只能拉去火化了。”

钟进卫默然无语,让开了道。

车子一车一车的从他面前拉过,他还能听到有个人的叹息声:“这些都是苦命的人啊,前些天说不定还在家有说有笑,这鞑子一祸害,转眼就是这下场了,皇上要是早点把那个袁崇焕抓起来,也就没这事了,真是命啊!”

第五十一章 难民营

() 钟进卫从和平年代过来,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这么多尸体,这和电视中看到的视觉效果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心里很是不好受,听着那个人的感叹,第一次感受到了袁崇焕这个大话王所带来的灾难xìng后果,是啊,有多少家庭,为此家破人亡。

他下了马,默默的牵着马往前走,算是对死者的一种尊敬吧,愿他们早rì投生到一个和平安宁的年代。

不,我来了这里,就是要改变这个年代,改变这一切,让大家住有所屋,食有所粮,老有所依,一定!一定要做到!

钟进卫慢慢的走着想着,很快就到了王恭厂地界,最外层是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兵丁守着,不让里面的难民扩散到整个京师范围内。

这个时候,钟进卫已经大体上能看清难民营的情况了,估摸着整个难民营中的百姓怕是有四五万人左右。

大部分难民都露天挤坐一团,围着一些火堆取暖,火堆并不是柴烧的,而是煤炭。还有一部分是挤在破旧废弃的房屋内,可以从延伸到外面的人群看出,里面的人只会更挤,墙脚下也全是人。毕竟,现在是传说中的小冰河时期,温度低的吓人,此时哪怕只是一面墙,也能挡一下风,稍微能好点。

人虽然很多,但却不吵杂,只有一些在里面巡逻兵丁无力地喝斥声和小孩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声。如果不是这些声响,给人的第一感觉,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毫无生气的那种人形塑雕场地。

钟进卫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了过去,守着的兵丁拦住了他:“你们是干什么的,没事不要去里面了。没什么好看的。要买人的话,从这里往左边拐,那一排房屋里的人随便挑,价钱也便宜。”

钟进卫现在没有丝毫想发脾气的想法,把马随手给了顾百川,自己朝那个兵丁说的那排房屋走去。

顾百川不放心钟进卫一个人过去,就向那个兵丁亮了东厂的腰牌,然后示意王鹏把三匹马都交给了他们看管,就带着王鹏追上了钟进卫,跟在他的后面护卫着。

钟进卫很快就走到了那排房屋前,里面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都抬起头,看了过来。发现不是巡查的兵丁时,纷纷出言哀求:

“老爷,买了俺吧,俺能干活,俺力气大。”

“老爷,还是俺好,俺吃的少,干活勤快。”

“老爷,俺以前是个木工,会手艺,买了俺吧。”

“老爷,俺不要钱,只求一口饭吃。”

“”

声音嘈杂在一起,钟进卫很快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露出那种乞求的神情,嘴巴在不停的开合着。

钟进卫的心忽然好疼,他那里见过这种凄凉的场面。换作他自己,就算摆地摊靠自己能力赚钱的行为,都不敢去干,怕丢脸,怕不好意思。可现在这些人,只为了能活命,都能贱卖了自己。谁不想好好的过rì子!这都是生活所逼的啊!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国朝的城管有赶不完的小贩,虽然没有现在这些人这样不能过活,那也是生活所逼啊!

里面的人太多了,钟进卫不敢走进去,就缓缓的转身向下一个屋走去。里面的那些人见钟进卫走了,很是失望,不再出言相求,但还是有几个不甘心的在继续推销自己,并不停的降低要求,以期望钟进卫能回头。

第二,三个屋里面和第一个屋一样,都是身子比较强壮或者有手艺的人。

第四个屋开始就是一些年轻漂亮点的女子了,此时的价钱比那个梁公子说的又要便宜几分了。

钟进卫不再往下走了,而是绕过这些房子,走向那些难民露天挤堆的地方。

顾百川和王鹏也在后面默默的跟着,没有言语。

露天的难民和房屋里面的不一样,看到钟进卫他们走过去,没有丝毫反应,一动不动的挤在那里,生怕损耗了一点力气,会让肚子更饿。唯一的反应是用眼珠子跟着钟进卫的走动而转动。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很多是以家庭为单位坐着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过老人和小孩并不是很多。

圈中的煤炭也并不是很多,因此提供的热量也很有限。现在白天还好,要是到了晚上,怕真的是能冻死很多人。

钟进卫在一个看似比较斯文的老者身边蹲了下来,那个老者靠在他儿子怀里,而他儿子应该是跟他儿媳背对背挨着,他儿媳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沉沉的睡着。

“老人家,你们到这里多少天了?”

老人还没有说话,他儿子先说了:“有吃的么?”

吃的都在钟进卫的肚子里,身上并没有带,钟进卫有点尴尬,想了想,伸手探进怀里,摸了一锭银子出来,递了过去。

“我没带吃的,这点银子,你们自己去买点吃的吧。”

钟进卫在后世,看到那些街上的乞丐,也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他们点钱,直到知道那些基本都是专业乞丐后才没再给。

现在这些是真正的受苦的人,钟进卫自己不愁吃喝,自然不会再吝惜一点银子。

那个年轻人一见,马上伸手抢了过去。

周围的那些人一见,也想要拥过来要银子。

顾百川一见情况不对,立马横到钟进卫的前面,把腰中的刀抽出一半,恶狠狠的说道:“谁敢乱动,小心刀子不长眼。”

那些人看着那明晃晃的刀锋,心不甘的坐在了原地。但嘴上还乞求着:“公子行行好,我们也很久没吃的了,又饿又冻,多少给点吧。”

“闭嘴,给不给是公子的事,谁要再聒噪,老子认得你,刀子可不认得你。”

钟进卫虽有心,但这么多人,也无能为力。

等到静下来后,顾百川闪身退到钟进卫身后。

那个年轻人还疑是在做梦,紧紧的握住那锭银子,生怕突然梦醒银子就没了。

他媳妇也听到动静了,抱着孩子转过身来。他忽然猛的腾出一只手抱住了他媳妇,一家四口都紧紧的被他抱成了一团,年轻壮汉眼里涌出了泪水:“咱们有救了,咱们能活了!”

周边的人默默的看着这家子,心里不知道是对这家人的嫉妒还是祝福。

小孩也吵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母亲,我饿。”

他母亲没说话,用力抱着孩子,眼泪也成帘珠子,落到了孩子的脸上。

这个时候,钟进卫才发现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有感情的,并不是那种木雕。

老人从儿子的怀里挣扎着起来,想给钟进卫磕头,他儿子儿媳见了,也要带着孩子一起磕头。

钟进卫当不起老人给自己跪,赶紧扶住了,心里酸酸的。老人是扶住了,但他儿子儿媳都跪下恭敬的给钟进卫磕起了头。

老人先开口了:“公子活命之恩,老朽全家不敢忘,愿为公子做牛做马,以报厚恩。”

老人是瞧见那锭银子的,一看就是十两左右的官银。这么大一笔钱,随手就施舍出来了。他就知道,这位公子,家里不会很缺钱,心地又好,现在自家一无所有,跟着他不会错的。

钟进卫连声说不用。真要买家仆,那边房子里,光刚才这锭银子,可以买好多壮汉美女了。

老人死活就赖上钟进卫了,他儿子还暗暗有点诧异,有了这银子,重新创立份家业,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的,父亲怎么还坚持去当奴仆。不过想归想,也不敢当面出言反对。

在老人的再三坚持下,钟进卫也想着自己府里除了丫鬟,肯定也是要雇其它类型的人的,也就答应了。

老人一见钟进卫答应了,很是高兴,自动接了钟进卫先前的问话,给他介绍起了情况:“公子,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有个把俩月了,听闻鞑子打过来后,就逃来京师了。京师戒严之后,后面的人就再也进不来了。”

老人也有点感叹,环视了下周边,然后说道:“此前鞑子离去后,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出城而去了。我们这些留下的,都是在京师周边,被鞑子肆虐最重的地方,家里已经一无所有了,回去就是冻死饿死,就只能待在这里,盼着朝廷能安置下我们,挨过这个冬天。”

“那朝廷是怎么安置的呢?”

第五十二章 救灾

() “唉,还能怎么安置,把我们圈在了这里,早晚两次稀的不能再稀的粥,火炭也就这么一点,如此而已。这里的人要熬到开chūn,那时候,城里的活就会多起来,大家去打点工,说不定就能赚到点钱,这样才能过活,可现在离开chūn还早,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呢!”

钟进卫听了不由一怔,就这样挨到开chūn?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人啊!

不行,自己得做点什么!至少要让朝廷多做点事情才行。能多救点就多救点,否则于心何安!

想到这里,钟进卫马上站了起来,对着顾百川道:“找人把他们一家带去我府上安置下。我们先回去和安贵义碰头。”

老人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和一家子人一起站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向他儿子要过了钟进卫给的那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量,然后对着他周围的那些难民道:“老朽一家子,承蒙公子收留,今衣食无忧,不再挣扎在生死一线。公子之仁心,老朽当换为衣食,代公子发给大家,请各位在此等候,一rì之内,定当来此。”

说完,向四周一稽,才带上家人,跟随钟进卫离去。

钟进卫并没有走远,老人的一番话都听在耳朵里,不由得内心百感交集,古人赤诚之心,让大部分后人汗颜啊!

这一家人跟着钟进卫他们,在其他难民羡慕、恭敬的眼神中远去。

到达难民营地门口,五城兵马指挥司兵丁守卫之处,那边的兵丁早已禀告给了他的头目,此时那头目恭敬的迎了上来,是啊,东厂的人,敢不恭敬。

钟进卫问他道:“为何食物,煤炭如此之少?”

头目也看出钟进卫是这行人的头,不敢怠慢,回答道:“公子,小的们也不知道,上头就发下来这么多东西,定时定量,这个时候,没人敢昧着良心克扣的。”

钟进卫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就不再问了,直接要回马匹,前往东华门而去。

这些兵丁中的一个得顾百川吩咐,去找了辆车子,拉上幸运的一家人,往定府大街而去。

车上,老人的儿子见周围没了其他人,就开口道:“爹!”

老人知道儿子想啥,严肃的看着他道:“我们已蒙公子收留,比起那些还留在王恭厂的乡亲们,已幸运百倍,银子对我们来说已是锦上添花之物,而他们都还在苦海之中,随时可能死去。养善心,积善德,才会有好报,你明白么?”

看看儿子好像还是很舍不得那十两纹银,老人又教育道:“人在做,天在看,知恩图报是本份。我如此做,也转达了公子的一片仁心,替公子布施,不但乡亲们会感激公子,而且我们一家人,在公子心头也会有个好印象,你懂么?”

老人的儿子点点头,算是明白爹的一番苦心了。这么做,一举数得。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等安顿好了,你马上去采购些衣食送过去,记得了么?”

“是,爹。”他儿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再说钟进卫一行骑马赶往东华门,在离开贫民区之后,总算又看到了生气,街道边上的酒楼,虽说不是人声鼎沸,但吃喝喧闹声也能不时传来,联想到自己的中午饭,一句不是很适当的诗忽然跳入了脑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由得暗暗叹气,情绪更加不好,也就不说话,只管埋头赶路了。

到了东华门之后,才发现安贵义他们还没回来。如果他们已经回来的话,刚才安置过去的一家人也会错过去而无人安置。这时间上是没安排好,急乱了。

当然,安贵义不回来,他就进不去紫禁城,见不到崇祯皇帝。想了想,就转身带马去东厂看看王承恩还在不在。

结果王承恩也已经回宫里去了,就只好又回转到东华门来等安贵义。

但光等不是办法,钟进卫思索了一会,摸出二十两银子给顾百川,让他去定府大街替换安贵义,并把这个钱给阿奇,让她把那老人的一家人和之前的三个姑娘都安排好,然后顾百川再护送阿奇回来。

顾百川估摸着在东华门,钟进卫应该没什么危险,再说有王鹏在,寻常几个人根本近不了身的,也就放心的去了。

钟进卫趁着等人的这个功夫,把自己知道的赈灾手段都想了一遍,挑了些应该符合现在情况的方法,一一记在心里。

没多久,安贵义骑马赶了回来。原来他和顾百川半路相遇。传达了钟进卫的指示后,安贵义就换了顾百川的马先赶回来。顾百川就驾车陪阿奇返回去安顿那一家人去了。

安贵义马上领钟进卫回偏殿,王鹏当然就回东厂去缴令了。

到了偏殿后,钟进卫让安贵义去找王承恩,就说我有急事想求见皇上,让他给安排下。

很快,王承恩亲自过来传诏,让钟进卫到文华殿觐见。

因为钟进卫还来不及去订做对应的伯爵服饰,所以就还是穿了那身布衣前去了。

到达文华殿,发现除了崇祯皇帝之外,还有内阁以及各部堂官都在。

行过礼仪后,钟进卫直接向崇祯皇帝禀报了王恭厂难民营的情况。

崇祯皇帝一听,大吃一惊。这些情况并没有人详细的报给他知道。他也只是以为有一些难民,在京师避兵灾而已。

没想到难民有如此多人,而且人命如此之贱,每天还有那么多死人。

没等崇祯皇帝发怒,户部尚书毕自严站了出来,奏道:“陛下,此事实在是因为朝廷无能为力,为免陛下忧虑,才未详细报与陛下知道。”

“无能为力?就一点米汤和寥寥无几的火炭给几万百姓?”见是毕自严,崇祯皇帝压制着自己的冲动,皱着眉头反问道。

“陛下,国库多年亏空,用于赈灾的预备仓已空了多年了。建虏肆虐,京师物资得不到各地的补充,rì渐稀少,包括火炭。勤王军数量庞大,粮食不足以供应勤王军之用。现在难民早晚两次的粥还是从军粮里面挤出来的。”

崇祯皇帝听了,默然无语,处处用钱处处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也怪不得毕自严了。

“孙师傅?”

“臣在。”

“你都看到了吧,建虏肆虐,大军云集,耗费钱粮无数,致使百姓受难。百姓进得京师,还要挨饿受冻。你处须尽快汰弱留强,遣回汰兵,减轻户部压力。早rì击退建虏,还京师平静。”

“臣,遵命!”孙承宗带着一丝愧疚,躬身领命。

“有些人只知道朕心急,整天逼你们要干这干那,但他们就不知道朝廷,不知道朕等不起啊!”

“臣等不敢!”所有人都一起出言。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想起来了。后世有些网友批判崇祯皇帝的一个错处,就是说松锦会战的时候,就是因为崇祯皇帝不断下旨催洪承畴,才导致兵败,从而损失明军最后一支主力部队。

现在才是崇祯二年,松锦决战的时候是崇祯十三年,财政只会比现在更困难。那些网友要是也穿越过来,听听崇祯皇帝的难处,应该不会再有此责难了吧。

“各位臣工,可有什么好办法帮下那些难民,朕的子民?”崇祯皇帝沉默了会,然后又问底下的臣子道。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把他们遣散到几个周边地区,或许能好一些。”阁臣成基命出班奏道。

“不可,陛下,周边地区皆遭建虏肆虐,自身都难以过冬,更难言出力赈灾了,这些百姓出城不是死在路上也会死在所去城镇。”温体仁出班反对。

成基命转身看向温体仁:“那你可有何对策以解圣上之忧?”

第五十三章 集中供应

() “老夫正在想,没想妥之前不会像尔等一样乱出馊主意,草菅人命。”温体仁耍了无赖。

“你”成基命一下想喷他又没想好怎么喷。

工部尚书张凤翔见状不好,出班岔开他们注意,奏道:“陛下,可让各地急速运粮进京。”

孙承宗反对:“建虏虽已离开京师,但还在京畿之地,去留未定,就怕建虏杀回马枪,粮草反而落入虏手。而且,当前已到一年最冷时段,运河早已冰封,如何运得粮食?”

钟进卫一直在边上看着,想看看这些位居高位的大臣能有什么好办法,可听来听去,法子是想了不少,但都不靠谱。于是,他也出言奏道:“陛下,臣也有一策,简单可行。”

殿中诸人见新封之中兴伯有策说可行,不禁都静候其音,看到底有什么良策可行。

文华殿一下静了下来,钟进卫看着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也不怯场,毕竟这场面已经经历过了。

钟进卫面向崇祯皇帝说道:“陛下,眼下的困难就是粮食,火炭之类生活物资不足,是这样的吧?”

崇祯皇帝点点头,没有出声,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臣刚才从难民营那边回来,沿途见到不少酒楼饭馆都有开业,吃喝之人并不算少,由此可以推测城内富裕之人家也不会缺少吃喝用度,只是京师城内的生活物资分布不均,造成吃得吃饱,饿得饿死。”

有的人听到这里,听出了点意思,难道是建议朝廷劫富济贫?

其实朝廷也并不是不会这么做,相反,朝廷以前也曾有过因为缺钱而找理由抄了富商的家来救急。可这里是京师啊,那个富商的背后不都有高官勋贵站着的,甚至有的富商只是一个明面摆设,实际就是京师高官勋贵的产业。这中兴伯仗着圣上的宠信,敢得罪京师里面的官员勋贵?

钟进卫根本就不知道殿内的很多人,在肚里已经绕了好多小九九了,继续自己的发言:“那么,臣建议陛下,以朝廷的名义,接管所有的粮店,和火炭供应商或者其他类似急缺的物资,由朝廷统一进行调拨,可缓眼前之困局。”

钟进卫一说完,殿内一片哗然,比他们想的还厉害,这不是说找一、两家富商下手的问题,而是抄京师所有富商的家了,要和全京师富商背后的官员勋贵为敌了啊,就是贵为圣上,怕也是不敢吧!

孙承宗以为自己胆子够大的,没想钟进卫比自己的胆子还大,敢向京师所有官员勋贵挑战,殿内大部分人估计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吧。

温体仁却暗道一声好,眼下朝堂上那还有钟进卫这么赤胆忠心,不顾及自己的前途,一心为朝廷考虑的官员了。只是有点可惜,钟进卫不和自己商量下,直接就在众人面前把此事抛了出来。没有用更圆润的方式来提这个法子,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在他后面帮他撑着了。

崇祯皇帝想着钟进卫这法子,是能解决当前的难处,cāo作也简单,但崇祯皇帝也明白,只要稍有政治头脑,就知道这个法子根本是实现不了的。要这些臣子个个都大公无私,舍小利为大利的,朝政也就不会落到这一步了。

果然,还没等崇祯皇帝开口表态赞同不赞同,底下站着的成基命首先跳出来反对了:“陛下,中兴伯此言包藏祸心,意yù陷朝廷于不义。要不是他有救驾之功,臣怀疑其是建虏的jiān细。”

成基命的话一出口,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带头,就先看看好了,不行再上。不过反对就反对好了,怎么扣那么大的帽子啊?

所有的人都看向崇祯皇帝,看他怎么处理。

崇祯皇帝看看钟进卫,见他一幅愕然的样子,心中一阵好笑,暗道:“见识到这些文官的厉害了吧,随便就能拿帽子来压你,不只压你,朕都经常被他们压。”想归想,脸上还是很严肃的道:“此话怎讲?”

没等成基命开口,温体仁出来了,对着成基命训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要敢随便诬陷小心老夫吐你一脸。”

成基命没理这个老东西,奏道:“陛下,京师商人奉公守法,并无过错,中兴伯却要抄他们家,这是陷朝廷于不义。”

温体仁直接打断了成基命的话:“嘉靖年间,就有查抄浙江丝绸商人沈一石家财用于军资之例,还有太祖”

“中兴伯这是要抄京师所有商人的家财!”

“那又怎么样?平时为富不仁,眼见难民饿死而无动于衷,活该抄家。”

成基命懒得理他了,要再争论下去,大家就不记得钟进卫了。

“陛下,还有其二,建虏尚在京畿之地,要是查抄京师所有商人之家财,怕会引起京师内乱,而建虏趁机回攻京师,则京师危矣!故臣以此推断中兴伯心怀叵测,以为建虏jiān细。”

“笑话,汝当城外的大军是吃素的么?”

三番两次的被打断,被反对,成基命怒了:“老匹夫,欺我太甚,忍你好久了。”说完,就上前扯温体仁的朝服。温体仁也不愿吃亏,就去扯成基命的胡子。你来我往的,文华殿内一下乱了套。

钟进卫这个当事人反而被冷落了,在一边看得相当的无语。后世的时候,在网上看有个网友说明朝官员在金銮殿里面打架的,自己还跟帖说网友乱编,没想还真给自己看到了。

崇祯皇帝从御座上站起来,指挥站殿上的锦衣卫校尉赶紧去把打架的两人分开。

其实温体仁和成基命看似打骂的很凶,实际上都有分寸,最多衣服破了点而已,其他啥事都没有。

好不容易分开了两人,但嘴上都没停,互相说着,其他官员也加入了进来,基本都是赞成成基命的,反正就是一个意思:谁要是想抄京师商人的财物,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崇祯皇帝提高嗓门,咳了一下。底下的人看到圣上要发言了,才静了下来。温体仁和成基命也扶正自己的官帽,各自归位。

“朕知道各位臣工公忠体国,都是为了朝廷着想,但也要注意点礼仪啊!”

“臣等谨记。”

这话都已说过多次了,最后还是这样,崇祯皇帝也很无奈。看他们那副一心为公,拼命的样子,就是给廷杖都不好意思的。

解铃还得系铃人,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不可能就这么点主意,于是问他道:“钟师傅,对成阁臣的话有何话说?”

“陛下,臣以为刚才的法子是最直接有效,cāo作简单的,所以先说了这个法子。不过好像刚才有人有误解。不是他们理解的要抄商人的家,只是由朝廷来统一分配急缺物资而已。”钟进卫回道。自己那个年代,曾经不就是有过这么一段历史时期来度过灾荒的么,现在好像除了温体仁,其他大臣都反对这个方法。

崇祯皇帝一眼看见成基命又要出班,忙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对着钟进卫说道:“此法,确有不妥之处,暂不可行。钟师傅是否还有其他法子?”

钟进卫见这个法子被崇祯皇帝和许多大臣否掉,也不着急,因为他就准备了后手,而这个后手才是他的重点救灾策略,只是第一个方法简单有效,就先说说看了,能通过就最好,通不过也无所谓……

“陛下,臣还有一个办法,只是麻烦一点。”

温体仁想起第一次见到钟进卫的时候,他对当今时弊侃侃而谈,一幅胸有成竹的情形,脑中顿时一亮,原来这小子是还留有一手的啊,这个应该才是他的真正解决策略吧。不过自己也没损失什么,为他打上一架,落个人情不说,在圣上面前,还显得自己孤而不党,绝不苟同于那群尸位素餐之人。

崇祯皇帝微微颌首,这才是朕印象中的钟师傅嘛。之前那个主意,稍微经历过世事的人都知道不可行的。要是只查抄其中一、两个富商的话,说不定还行,全京师一起抄了就骇人听闻了,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事情——

沈一石那例子是参考了《大明王朝1566》的,历史上可能并不存在。但这样的事情是肯定有的,此乃小说,各位书友看过就成。

第五十四章 红会雏形

() “陛下,臣的法子是群策群力,君臣一起,共同度过此段困难时期。”

“如何做法?”

“第一,以朝廷名义出面向京师所有人等,包括士、农、工、商等等阶层,说明朝廷目前所遇到的困难,难民营百姓处境之艰险,号召京师所有人等,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共同帮朝廷,帮难民渡过这一关。”

“陛下,此举有损朝廷脸面。”成基命又出班奏道。

崇祯皇帝没理他,脸面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崇祯皇帝分得很清楚。他对着钟进卫道:“钟师傅,请接着讲。”

“第二,可以由朝廷出面,一方面统计难民中能做工之人的名单以及所干之活,另外一方面登记京师中开chūn所需用工的人家以及所需何种用工,然后进行匹配,让开chūn后用工的人家提前和对应的难民签订用工合同,哦,契约。先行帮难民渡过这个严冬,后面以工代还用工人家前期之付出。当然,朝廷要是有能力,也可以给用工人家以部分补贴,或者给予其他政策优惠。”

“还有么?”

“第三,如果没有用工需求的人家,也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捐款,可以是钱,也可以是实物,比如吃的,穿的,等等。”

“义捐之物是由谁来收,怎么样确保能到所需之难民手里?”温体仁出言问钟进卫道。

崇祯皇帝很欣喜的看到温体仁是出言提问钟进卫方法中的漏洞,以便此法能完善,而不是像一些人一样只会反对,攻击。

钟进卫看看脸上带着赞许提问的温体仁,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可有朝廷组织专人接受,帐目要透明,定期公布,比如一天一公布,要使捐助之人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捐款去到哪里。最好是有另外部门的人再对此接受捐款的组织进行监督。”

钟进卫此法只是让朝廷出面做个牵头,让百姓成为赈灾主力,对于在场的这些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比起上一个法子,有天壤之别,自然就没有人反对了。

因此,钟进卫的话一落,没有一个人出声,文华殿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崇祯皇帝一看终于有个群臣都能接受的办法了,心里也喜欢,看看下面,问道:“诸位臣工,可还有补充?”

静了一会,还是管兵事的孙承宗出班了:“中兴伯所言用工之事,非是所有难民都有此能力来出工,对于那些老弱病残之人该如何安置?”

“这个,我想,该大家出力了,京师那么多官员,勋贵,每个府认领几个养着,做做力所能及之事,应该没有压力吧?陛下,您以为呢?”

“钟师傅说得正是,朝廷的难处,诸位臣工该心知肚明,先是百姓已经出力,如若诸位臣工只在一边看戏,百姓没意见,但朕绝不会答应!”说到后面,崇祯皇帝提高了声音,顿时,绝不会答应的话语在大殿内回荡,好像重复了几次。

崇祯皇帝又想起一事,补充道:“朝廷如此困难,以致让百姓出力救灾,谁要还是在此期间奢侈无度,朕绝不会轻饶!”

崇祯皇帝说得坚定有力,决心表露无遗,底下的臣子一时不敢出声,更不敢反对。

过了一会,还是温体仁出来奏道:“陛下,寺庙道观,在平rì里并不用缴纳赋税,可令其也必须认领老弱之人。”

崇祯皇帝点头。然后问道:“诸位臣工,可还有何言?”

“陛下,认领之事,可有期限?”底下辅臣李标问道,他的意思是总不能养一辈子吧。

这个不用钟进卫来回答,崇祯皇帝略一思索,然后说道:“待到明年天气转暖,建虏退去为止。”

崇祯皇帝说完后等了一会,没再见还有人说话,就做了结论:“诸位臣工既然不再有意见,那一起议一议细则吧,钟师傅,你来牵头。”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点了自己的名,也没什么不满,主意是自己出的,当然由自己来牵头了。

于是,他奏道:“此法有几个关键,第一,给京师百姓的布告由谁来写,怎么写。第二,接受捐款的组织由谁来牵头,如何运作,又由谁来监督。第三,被雇工人和被认领之人是否会被非人待遇问题,由谁来跟进监督。”

崇祯皇帝点点头,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以为呢?”

钟进卫有点不好意思道:“陛下,臣不善于写布告,这个,真写不来。”

崇祯皇帝心里暗地好笑,却也没有露出来,而是转头问道:“哪位臣工来写此布告?”

温体仁看看左右,复出班奏道:“臣愿写。”

崇祯皇帝点点头:“甚好。”然后看向钟进卫,意思是这个写布告的问题解决了,你接着讲吧。

“这个接受捐款的组织,臣建议让锦衣卫来做,东厂进行监督。”

什么,这两头猛虎才关进去没多久,怎么能放出来,底下的大臣这下沉不住气了,纷纷出班进行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厂卫凶悍,此细腻工作恐不合适。”

“陛下,我们工部来组织此事就可以了。”

“陛下,户部来组织此事真好合适。”

“陛下,可由都察院进行监督。”

“陛下,”

一时之间,群臣纷纷出言献计献策,其中心思想就一个,厂卫还是继续歇着吧,这事我们自己能干,不敢劳驾。

这个时候,孙承宗,温体仁也都没有跟他们打对台戏,一旁默认以观。

东厂厂公王承恩站在边上看着这群文臣汹涌的反对cháo,恨得暗地里咬牙切齿。

钟进卫一看,东厂和锦衣卫重新出山的阻力不会小啊!

崇祯皇帝也皱着眉头考虑这个问题,任凭底下闹哄哄的也不恼,就自己在御座上想着。

过了一会,崇祯皇帝敲了下御桌,然后道:“朕意,让户部派专人处理此事,都察院派御史监督。”

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群臣都松了口气,纷纷赞扬皇上圣明。

这下,钟进卫想不明白了,怎么崇祯皇帝也不同意把厂卫重新放出来,一会得再跟他仔细聊聊。

有了定论,殿上渐渐的安静下来,第三个问题其实不是问题,钟进卫根据第二个问题的结论,就直接说让御史跟进得了。其他人等自然就没意见了。

这个问题讨论完毕,天sè也不早了,崇祯皇帝准备休会,群臣也准备回家。

钟进卫一看这形势,一下急了,大声喊道:“大家等等。”

崇祯皇帝和群臣一听,都看向钟进卫,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

“陛下,此事要去落实,至少要等明天,要有成效,至少还有几天时间。我们能等的,难民营的难民等不得啊,你们是没见到,一车一车的尸体拉出去火化。多一天时间,就要多死一些难民的!”钟进卫说着说着,眼前就出现了平板车上叠着的尸体,不由得说话声带着一点悲凉。

崇祯皇帝一听,心里不由一愣,亏了自己自喻为爱民如子,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微微有点脸红,不过他坐在上首,底下的人也看不大清楚。

“朕险些忘了,钟师傅,可有良策。”

“陛下,可以让户部把赈灾之粮食,火炭等物,两天并作一天用,把计划后面用的都先用了,让难民能吃饱,火炭多烧点,晚上少挨点冻,尽量多活一些人。”

“户部尚书。”

“臣在。”毕自严出班。

“钟师傅之话可听到了么?”崇祯皇帝看着这个老臣子道。

“臣想马上就去办。”毕自严躬身。

“甚好。”

毕自严得到准许后,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大步而去,今天之事让他感叹良多,这么多进士出身的朝廷栋梁的忧国爱民之心,比起一个刚从海外归来的年轻人,真是自愧不如啊!

“钟师傅还有何事?”崇祯皇帝等毕自严走了之后,又问道。

“没了。”钟进卫道,其实他还有事,只是想单独和崇祯皇帝谈。

其他人见钟进卫终于没事了,都松了口气,这才散会离去。就钟进卫和温体仁还留在大殿上。

第五十五章 白话

() 等殿内的大臣都退出去之后,钟进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还有事情想跟您说说。”

文华殿内就只有温体仁了,他是少数知道钟进卫来历的几个人之一,所以钟进卫的说话方式他是一点都不奇怪。

崇祯皇帝罢罢手道:“钟师傅先等等,让温卿先把布告赶出来,饥民待脯,刻不容缓。”

钟进卫一听,脸有点红,亏得崇祯皇帝分得清轻重:“臣差点忘记了,幸好陛下爱民如子,时刻记得。”

崇祯皇帝笑笑:“不是钟师傅提醒,朕那还知道朕的子民在京师都徘徊在生死一线。”

说完后,不再跟钟进卫客套,让内侍搬来案几以及准备文房四宝,以便让温体仁能尽快出布告。

温体仁也没和他们闲聊,而是趁着这个间隙在做构思,钟进卫一下无事,也就发挥国朝人的特sè,过去看热闹,看看温体仁怎么写布告。

待磨好墨之后,温体仁右手抓笔,左手捋住右手袖子,直接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钟进卫好奇的伸着脖子看了起来,繁体字大体上还是能看懂的。

夫建州本属我夷,今敢冒天颜,犯我京畿之地,致使地方遭蹂躏,生灵罹汤火,疼心切齿。然国帑匮绌,无力赈灾,

“等等,等等。”

温体仁正按照自己的思路在写着,没想钟进卫在一边叫起来了。

崇祯皇帝在上面埋头批奏章,听到声音就抬头看过来。

温体仁和殿内的内侍也愕然的看向他。

“中兴伯,可是认为老夫写岔了?”温体仁问道。

“不是,不是。”

“那可是老夫这手正楷写的不好?”温体仁疑惑了,内容没问题,那应该是字写的不好了,但好像不可能吧,自己的字可是有名声的。

钟进卫心道,要您老人家那字都写的不算好,估计也没人能写的好了:“也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夫不明白了。”温体仁也不写了,搁下了毛笔看着钟进卫。

崇祯皇帝听着他们的对话,也颇觉奇怪,就起身绕过御桌,过来察看温体仁写的布告有什么玄虚。

崇祯皇帝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有何想法,速速道来。”

钟进卫这个时候,可不敢学着后世道:“你猜!”而是规规矩矩的给他们分析:“陛下,臣以为这个布告是发给全京师的老百姓看的吧?”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点点头,是啊,这有什么问题么?

“全京师的老百姓都认识字,文学功底都不错了?”

这下,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摇了摇头。虽然对于整个大明来说,京师老百姓的识字率应该只比江南地区差点点,但也不敢说京师的老百姓都认识字,有个一半的人能认识,就顶天了,再要说文学功底的话,还真不好意思说了。

“那么这个布告如果发出去,老百姓能看懂么?”

温体仁开口了:“自有专人于布告之处加以解释,使百姓知之。”

“臣以为这么做太折腾,效率也低。不如就直接写简单明了的大白话,老百姓一看就懂,一听就懂,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把布告的内容传达给每个老百姓。”

钟进卫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他刚才在看温体仁写的时候,看的费劲,才想起来的。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互相看看,不得不承认钟进卫说得有点道理,但历朝历代,好像从来没有用大白话写过布告吧。

眼前第一要务就是尽快发动全京师的百姓投入到救灾上面来。崇祯皇帝想了想道:“那就依钟师傅所言吧,尽量用通俗易懂之语告之。”

从钟进卫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基本都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崇祯皇帝听多了,也不觉得有如何惊世骇俗了。

温体仁似笑非笑的看着钟进卫,然后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不善于写此类布告,但臣以为中兴伯非常拿手,臣愿让贤。”

崇祯皇帝一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钟师傅,要不,你来写?”

钟进卫赶紧摇手推托:“不行,不行,臣的文笔太差了,您不知道,臣在后世,想赚点润笔费,却被批文笔太差,实在是写不出来。”

钟进卫坚决不干,自己的文笔,咱们小范围知道就算了。要是自己写出来,然后贴到大街上去,岂不是要让全京师的人都笑话了。

崇祯皇帝也没有强行要钟进卫写,只是跟他打打趣而已,最终还是温体仁来写了。

古代人平时用的基本也是白话,所以你要让古代人写白话,自然也不存在问题。很快的,温体仁就写完收工,崇祯皇帝过目确认后让内侍拿下去抄写多份,连夜贴出去。

崇祯皇帝看着内侍拿着布告原件退出了殿门后,转过来对着钟进卫语重心长地说道:“钟师傅,你来此已有多月,该抽空补补当下的文学典籍。”

钟进卫一下面红耳赤,和古人比这东西,应该是所有穿越男的短板啊。温体仁在一边也凑趣:“陛下,莫若由臣来教教中兴伯。”

钟进卫一听赶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您忙您的,我回头让阿奇教我好了。”

让夫人去教,以后估摸着大明又要多个妻管严了。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打趣他。

心情放松了一会后,崇祯皇帝正想回御座上去。服侍在殿内的王承恩看看天sè,然后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时辰已晚,该用晚膳了。”

钟进卫一听王承恩说吃饭,马上想起来自己中午吃饭遇到的问题,于是说道:“陛下,臣想起还有一个事情,要跟陛下说说。”

温体仁却在一边打断道:“陛下龙体为重,中兴伯之事可以明rì再说。”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还有事情,也不顾用晚膳了:“好,钟师傅,有事尽管直说。”

“陛下,眼下多事之秋,当以保重龙体为要!”温体仁还是劝道。

钟进卫听温体仁说的也有道理:“陛下,您还是先吃饭吧,这个不是很急的。”

崇祯皇帝看两个臣子都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又听钟进卫说不是很急,也就不再勉强,但终归是对钟进卫想说的很好奇,毕竟钟进卫每次说的东西都是闻所未闻的。

“如此,你们两个陪朕一起吃个饭吧,朕今rì就在这里用膳了,可以边吃边聊。”

崇祯皇帝说完,就让王承恩去通知尚膳监用膳。然后走回御桌坐下:“钟师傅,所言何事?”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臣今天中午去外面酒楼吃饭,发现银钱找赎很是麻烦。”

崇祯皇帝从小长在深宫,稍大后也没有作为储君培养,临时顶替他哥坐上这个位置的。现在登基才两年,也基本都是跟魏忠贤斗,所以还没有深入了解过银钱使用的具体事务,另则他也从来就没有去外面吃过,也没有用银子结账过。所以对于钟进卫的话,感触不是很深。

温体仁从前的时候有过经历,是有体会过的,在一边提醒钟进卫道:“中兴伯可是拿银子去得酒楼?”

“是啊。”钟进卫看着温体仁。

“陛下,一般百姓去酒楼用餐都是用铜钱结账的,虽也有麻烦之处,不过却也可接受。”温体仁向崇祯皇帝先介绍一般情况。

崇祯皇帝听了也来了兴趣:“用铜钱,有何麻烦之处,用银两,又有何麻烦之处?”

温体仁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来自后世,一个是长于深宫,都不是很明白,就只好先科普:“陛下,容臣细细说。”

“用铜钱的麻烦之处在于,当前市面,有多类铜钱共同流通,然成sè不一,故其价值也不一样。含铜多则贵,含铜少则贱。因此用何种铜钱去酒楼结账都略有争议。除成sè之外,其他细微争议之处在于铜钱的磨损,不过,此类一般不会太计较。”

钟进卫,已有了解,温体仁一细说,就更了然了。

崇祯皇帝还没有人详细的跟他说过这些,因此,他在认真的听着,见温体仁说了铜钱,就问道:“那银两呢?”

第五十六章 纸币

() 温体仁答道“银两比起铜钱,更是麻烦。”

这个时候,尚膳监的人端着食盘到文华殿外了。

崇祯皇帝示意了下,温体仁也发现了,就不再言语,让尚膳监的人摆桌上菜。

一切准备完毕后,崇祯皇帝道:“两位爱卿,先用膳吧。”

但不一会,崇祯皇帝还是忍不住了,问道:“银两的麻烦之处有多麻烦?”

温体仁一听,放下筷子,端正的回答道:“陛下,银两除了有铜钱的几种麻烦之外,比起铜钱,更是贵重许多,失之毫厘,皆损失不小,故重量称重也是一处争议。”

钟进卫一边听,一边吃。现代之人和古人比起来,就是缺少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常识和对君王的威严认识。

“除以上原因之外,另则还有银两和铜钱的兑换关系更是宗麻烦之事。原因为,银两的成sè,铜钱的成sè,皆影响两者的兑换。”

崇祯皇帝听的点点头,这些事情看似小,但对百姓的影响却甚大。

“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陛下,大明宝钞可解银两铜钱使用的麻烦,然大明宝钞贬值甚是厉害,故百姓之用仍以银两铜钱为主,尚未有解决之道。”

温体仁这么一说,崇祯皇帝也想起来了,大明宝钞确实可以解决这些问题,而且从太祖时候就已经开始发行,只是因为贬值过快,无人愿意用之,因此从正德年间就已渐渐的不再发行了,而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忽略了有大明宝钞的存在。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不由得叹道:“如若大明宝钞能有银两铜钱之坚挺,则两全其美了。”

本来,大明宝钞贬值之事,可以效法当年宋孝宗,用回收大明宝钞来控制其贬值。但现在,不管是大明的百姓,还是官员,压根就不相信这纸能有什么价值,因此谁都不乐意用。就算朝廷说要回收,也没人愿意信,而且,当前的财政收入也不足于拿出额外的银两来回收。

温体仁想到这里,也暗暗可惜,要是立国之处,就用此策,长久沿用下来,那还有这些麻烦。

钟进卫吃的差不多了,见此情况,出言发声道:“陛下,臣想跟陛下说的,就是这个大明宝钞的事。”

哦,看来钟进卫是有解决之法,钟进卫一下又变为焦点之所在。

“陛下可曾记得臣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上携带,有一钱包,包里的钱并没有银两和铜板,而是纸币和银行卡。”

温体仁插话:“何谓银行卡?”

“银行卡,就是把钱存入到银行,嗯,就是钱庄,然后钱庄会把你的钱的数额写在这个卡里面,随身携带就很方便。”钟进卫想这样解释银行卡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明白,毕竟这个是科技化的结果。

“那不就是银票!”温体仁直截了当的判断。

“”钟进卫无语,细想起来还真的不就是古代的银票么。

“这个,我们先不说银行卡的事,先说纸币。”钟进卫赶紧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对古人智慧估计不足的尴尬。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倒没发现刚被钟进卫鄙视过之事,继续听着钟进卫的讲解。

“纸币比起实物货币,有显而易见的优点。刚才温大人有过对比,就不说了,现在主要讲讲怎么发行纸币。”钟进卫的脸皮甚厚,自己都对货币这门经济学科一知半解,却在这里充当大师。

“大明宝钞之所以发行后仍然没有成为市场上的主流货币,是因为发行方式的错误。”

钟进卫回忆后世在网上看到的内容,说道:“大明的宝钞印出来后,是直接给大臣,给军队的吧,还有是让商人用银两来进行兑换,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很肯定,还是先问下的好。

“是的。”温体仁配合着给了答复。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大明宝钞应该是值那么多银两了,但大明宝钞的成本其实也没多少,老百姓换了回去后,如果不能用来交易,就和普通的纸没什么两样了。而银子和铜钱却不一样,就算不能用来交易,但其所含的价值还是在的,可以用来制作银器铜皿之类的。是不是?”

大白话就是通俗易懂,谁也不能否认,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听得明白。

“大明宝钞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能用?是因为朝廷强制使用,朝廷说一贯宝钞就是值一贯银钱。可渐渐的宝钞越发越多,我这手里还有很多没用完的,结果又收到好多。好,那我就拿着宝钞四处买东西去,反正有很多,花不完。我这样做,你这样做,最后大家都这样做,这么做的最终结果就只有一个,一贯宝钞买到的东西将会越来越少。而正是因为宝钞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老百姓就对宝钞越发的不信任,恨不得马上出手,又开始用宝钞买东西,于是,一轮一轮的下来,宝钞也就是一张纸了。”

这些贬值的道理,温体仁基本明白,但崇祯皇帝就不是很明白了,货币这块内容,说实话,古代还没有专门的人研究货币的经济体制和规律,有明一朝的皇dì dū不怎么理解,全是要用钱了就印宝钞。

“那么怎么让宝钞重新从纸变为货币呢?我觉得现在是个好时候。”

“中兴伯此言何解?”

“大明宝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怎么印制了,这样,重新启用大明宝钞的历史负担就会轻很多。我们可以分几步走。”

“第一步,回收以前的大明宝钞,然后统统销毁,把历史负担解决掉。”

崇祯皇帝摇摇头:“朝廷现在没有能力去回收大明宝钞。”

“不是一比一的回收,可以用市场价去回收,比如一两银子回收几千贯大明宝钞。”

崇祯皇帝还是摇摇头,朕的银质容器都被融掉作为军饷了,那还有额外的钱去回收以前发行的大明宝钞。

“那算了,干脆耍赖皮好了,咱们另外发行一套纸币,这样就没有一点历史负担。”钟进卫想着封建社会还是有好处的,就是真这样赖皮掉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

“钟师傅且往下讲。”

“第一步,召集全国最好的工匠,用最先进的印刷技术,和最好的纸币专用纸来进行印刷纸币,尽最大可能来杜绝伪造纸币的可能xìng。”

纸币的一大缺点就是怕伪造,这点,明朝人都是有见识的。以前的大明宝钞上面直接就写明,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仍给犯人财产。伪造的处罚不可谓不重。

因此这第一步没有任何问题,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理解。

“第二步,建立准备金制度。”

这个听不明白了,崇祯皇帝问道:“何为准备金?”

“就是发行多少纸币,就储备多少实物。打个比方,朝廷要印一千两纹银的纸币,就要有一千两纹银的储备。”

“为何?”

“为了建立纸币的信用体系。朝廷发了一千两纹银的纸币出去,百姓担心纸币贬值,不值那么多钱。那么没问题,百姓可以拿那个纸币来换实在的纹银。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百姓不用担心手中的纸币会贬值。”

“钟师傅,如此做的话,朝廷有何好处,发出去的纸币有对应的银两储备,还不如直接发银两。”

“陛下,市场流通纸币,就能解决臣去酒楼吃饭所遇到的那些问题,减少了很多麻烦,百姓自然就会乐意交易,钱财一流通,商业发展就会更繁荣,朝廷自然能从里面取得更多好处了。”

这里面涉及的内容很多,钟进卫也不是很清楚,就只是简单的讲了下,不过就算讲解的这么简单,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不是非常清楚里面的关系,只是看到钟进卫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道理很浅显易懂,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当然,朝廷所能获得最主要的好处,还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崇祯皇帝一听朝廷有更大的好处,筷子都被丢一边了,赶紧问道。

第五十七章 货币

() “陛下,我那个时代有一句话,就是谁掌握了金融,谁就掌控了世界。”

“何解?”崇祯皇帝听的云里雾里的。

钟进卫解释道:“这个是讲纸币最终的,最大的好处。就是谁掌握了纸币的发行权,谁就能捏住纸币结算国家的脖子。”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头上都是一堆问号,怎么可能?

钟进卫继续用他所了解的一知半解的知识讲解道:“当然,不是说朝廷印印纸币就可以的。还有一系列的东西一起作用才有这个效果。”

其实钟进卫讲的是现代金融的威力,国朝为什么不敢开放金融行业,就是怕被外国资本给掌控。这个和纸币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纸币是其中的一个表达方式而已。

“钟师傅,请讲仔细些,朕有些听不明白。”崇祯皇帝很老实的要求钟进卫道。

“那我们一步一步的来讲吧。”钟进卫模仿着一个专家的样子说道。

“建立了准备金制度。老百姓拿着纸币去用了,觉得很方便,又保值,就都乐于使用。但前期的时候,朝廷只是印了一千两纹银的纸币而已,老百姓不够用啊,怎么办?”

温体仁沉住了气没说话,只是看着钟进卫。而崇祯皇帝毕竟年轻,被钟进卫的言语带动起来了道:“怎么办?”

“就让他们把家里的银两放朝廷这里来,朝廷给他纸币。这样他就有纸币可以使用了。”

“那好处呢?”温体仁就盯着这。

“好处就是准备金都不用朝廷准备了,朝廷就可以印纸币了。”

“可印出之纸币又非朝廷之纸币,只是百姓银两的替代之物而已。”温体仁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纸币的最初功能,其实就是实物货币的一个替代品而已。

“慢慢来。”钟进卫笑呵呵的回答道。

“如此下去,朝廷的准备金是不是会有足够多了。理论上说,市场上的纸币再多,也是和朝廷储备的准备金是一比一的比例,可以应付任何规模的兑换。”

这个是可以想象的,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没有疑问。

“这个时候,朝廷就可以多印一些纸币了,比如准备金有一百万两,老百姓可能最多只会来兑换八十万两,相当于还多了二十万两的准备金,朝廷就印个一百二十万两的纸币出来。多了这个二十万两的纸币就可以用了。”

这样朝廷就能凭空多出二十万两,而不用担心贬值,那就太好了。崇祯皇帝美美得想到,眼下缺钱啊,要能立刻就印出个二十万,一百万的就更好了。

没想钟进卫来了个转折:“不过,这个二十万两不能随便用。”

“为何?”温体仁现在听的仔细,已经感觉不到其实没吃多少东西,肚子正饿着。

“因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钟进卫插进一句后世名言,心里有点暗暗得意。

没听明白,崇祯皇帝有点急了,忙问道:“钟师傅,怎么讲?”

“因为这二十万两实际上是没有真正的准备金的,如果朝廷直接就拿出去用了,这一次可能没问题,然而,一次,两次,三次,再之后呢?最后导致的结果肯定又只有一个结局:老百姓手中的纸币越来越多,最终害怕纸币贬值而来兑换银两。结果出现准备金不够兑换的尴尬局面,信誉就会损失。”

“那该怎么用这二十万两呢?”崇祯皇帝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遵循一条原则:纸币出去,实物进来;实物进来,纸币出去。”

这下连温体仁都晕了:“中兴伯的意思是所有纸币全部都要有对应的准备金?那岂不是没有额外的二十万两了?”

“不是的,这里的实物,并不是说一定要银两。也可以是其他资产,比如珠宝,首饰,房屋,田地等有价值的东西。”

“钟师傅,再讲仔细些。”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的配合着钟进卫。

“还是刚才的例子,朝廷不是有了额外的二十万两纸币了么。这个时候,百姓张三,手里没有银两,但又想做点生意,或者买点急需的东西,就可以拿他的房屋等上述所说值钱的东西来抵押贷款,朝廷根据他房屋的价值,打个折给他纸币。这样纸币就用出去了。”

温体仁隐隐有点明白了,不就是现在票号的一些业务么。

钟进卫可不知道温体仁的想法,仍然自己在说:“而张三在规定期限内要还回这个纸币的,同时给一定的利息或者手续费之类的都可以。就这样,张三还回本金之后,朝廷额外印的二十万两纸币还都在朝廷的手里,但张三的利息却拿到手了。朝廷不就受益了!”

“陛下,中兴伯所言之贷款和宋朝王安石的青苗法以及民间的高利贷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更胜一筹。”

钟进卫看着温体仁跟崇祯皇帝汇报,也不发言,看看温体仁了解多少。

“如何更胜一筹?”

“青苗法和民间的高利贷都需本钱,但中兴伯所言基本无需本钱。实乃空手套白狼也。”

崇祯皇帝点点头,嗯,这个无本的买卖朕喜欢。

“不过,臣以为张三也可以向其他人进行借款,比如民间有钱人,钱庄,票号等等。这个利息钱,朝廷不一定赚得到。”温体仁又泼冷水。

温体仁还理解的挺到位的,钟进卫暗暗点头,不过他也没有说要表扬温体仁一下,而是回答他的问题:“朝廷可以和他们竞争,他们都竞争不过朝廷的。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些钱庄和票号要控制住在朝廷手里,等以后成熟再慢慢放开,民间的借贷要进行打击。这个很重要,和民生关系太大了。”

然后,钟进卫暂时先放开这个银行的问题,对着崇祯皇帝道:“陛下,这个只是其中之一的好处,还有没说完的。”

“哦,钟师傅,请继续。”崇祯皇帝一听,把目光从温体仁处转回钟进卫身上。

“这种以准备金形式发行的纸币,可以想象最终是满足不了老百姓的纸币使用要求的。因为银两没有那么多。那怕以后再加上黄金作为准备金,也一样有满足不了的一天。”

“那么该如何做呢?”

“由这种准备金形式向信用纸币进行转化,就是不再需要准备金,朝廷根据老百姓要使用的一个纸币总量来印。”

“那不是又走向贬值的老路了么?”温体仁皱眉头了。

“所以还需要有回收制度,如果发现纸币有贬值的趋势,就要进行回收,而回收的手段,可以以朝廷的来年税收为担保,发行另外的纸币来回收之前的纸币。”

两位古人又不理解了,这纸币,那纸币的,被绕晕了。

钟进卫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了个明白,又解释道:“来年税收担保的纸币,可以换个名字,叫债券,有点特殊,债券能生利息,这也是吸引百姓把手里的纸币拿出来购买这个债券的原因。债券有一定期限,过了这个期限,朝廷就要收回来,同时付给购买的百姓以本金和利息。”

“钟师傅,那岂不是还是给了纸币么?”

“关键就在这个期限,比如今年朝廷因为多印了二十万两的纸币而导致纸币贬值,那么朝廷用债券把二十万两纸币给收回来,明年的时候少印个二十万两纸币,再把百姓购买二十万两的纸币给还回去,这样纸币就不会贬值了。”

其实,这里还涉及经济发展之类的问题,但你真要全部都细细的说明,钟进卫也没这个本事,明朝的人估计也难以理解,还不如略过不说。

年轻人的思维还是很快的,崇祯皇帝马上举一反三:“钟师傅,那还在准备金阶段,岂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钟进卫倒没有想到,先是一愣,然后一细想,不由赞道:“陛下真厉害。”

然后又补充了下:“陛下,这个可以是可以,但最好还是先树立了纸币的信誉度才行。”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点点头,不过可能是作为一国之君的缘故,他对钟进卫前面说的那句话一直记在心里。

他见钟进卫好像不再说了,就问了:“钟师傅,你之前所说的捏住纸币结算国家的脖子,此乃何意,仍未说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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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货币战争

() 钟进卫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习惯xìng的想挠下头,又忍住了,道:“陛下,臣正想说呢。”

先给自己开脱了下,然后说道:“陛下,您想想,等咱们大明全部都是用纸币之后,嗯,纸币很健康,不担心贬值,这样别的国家和大明做买卖的时候,是使用银钱,还是使用纸币,他们会选择哪个?”

既然纸币不贬值的前提,那么比较纸币和银钱的优缺点,所做的选择自然就一清二楚了。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不会选错。

“好,周围国家和大明的百姓用大明的纸币来进行结算的时候,好处就来了。”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一听,耳朵一下竖得老高。

“如果大明和别的国家做买卖的时候,是以进货物原料为主,则朝廷可以少发行点纸币。为什么呢,就是要影响大明纸币和别的国家货币的兑换关系。”

钟进卫说到这里又打了个比方,方便那两位能听懂:“比如,就说朝鲜好了。原本大明的纸币和朝鲜的货币兑换是一比一的关系。现在大明纸币因为发行少了,自然就值钱了,那么大明纸币值钱了,而朝鲜货币不变,兑换关系就可能会变成一比二的关系。”

这个比方,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听懂了,点点头。

“这样一来,大明纸币十两,可以在朝鲜买到以前需要二十两才能买到的东西。大明不就是赚了么。还有,还是打比方好了。高丽人参,原本是十两朝鲜货币一棵的。现在朝鲜商人出十两朝鲜货币买一棵,但我大明商人用十五两朝鲜货币跟那个朝鲜商人抢这颗人参。那这颗人参自然就归大明商人了是吧。看表面好像大明商人多出了钱,亏了。但实际上,兑换为大明纸币的话,其实不到十两的大明纸币。比以前还划算。”

这种经济理论,对于此时的大明人来说,绝对是第一次听到。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听得耳目一新。不过,崇祯皇帝还是有疑问:“这岂不是单单便宜了商人而已。”

钟进卫笑了,知道这个时候的商人还没到后世的那个地位。他继续解释道:“那个朝鲜商人因为买不到人参而不能再去倒卖或者加工成其他商品卖钱,就赚不到钱。而要买到人参,就必须要提高价钱来和大明商人争夺。这样无形就提高了他们的成本,因此必然有许多商人要亏本。可能原本的雇工也要解雇,商人和雇工就都没钱,没钱就没饭吃,没饭吃就要闹,要乱。朝鲜千千万万的商人都这样被搞垮,都闹起来,是不是朝鲜这个国家都要乱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纸币都能搞乱一个国家,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倒吸一口冷气。听结论好像不可能,但听过程却又是条理清晰,必然会发生的一个事情。

钟进卫说的过瘾,继续在说:“相反的情况也是可以的,大明要把陶瓷,丝绸卖给朝鲜,朝鲜也有自己的陶瓷,丝绸。假定本来的价格一样,那么朝廷就多发行点纸币,大明的纸币和朝鲜货币的比值因为贬值的原因会发生变化,原本是一比一,现在变为一比二,那么朝鲜货币更值钱了,买自己的陶瓷,丝绸还是那个价格,但买大明的陶瓷,丝绸,就可以多买一倍了。朝鲜的百姓自然就会买大明的陶瓷,丝绸。而朝鲜的陶瓷,丝绸商因为没有人买而堆积,最后还是亏本,结果只会和上述一样。”

纸币的威力一下震撼了崇祯皇帝和温体仁。

毕竟崇祯皇帝身为一国之君,设身处地的一想,又提出疑问了:“钟师傅,如果,朝鲜禁止和大明交易的话,纸币的作用岂不是显不出来了?”

钟进卫暗赞,然后道:“陛下圣明。等到对方发现这里面的奥秘之时,咱们大明已经赚了他们不少钱,对方国内也必定有所动乱。此时,咱们大明用赚来的钱武装军队,再派军队去逼迫对方继续交易就成了。”

钟进卫说到这里的时候,脑中就出现了鸦片战争这四个字,虽然有区别,但意思其实是差不多的。不过现在,真要有鸦片战争,那也是大明去打别人的,让他国的**丝去做梦有一天穿越回去再改变历史好了。

按照钟进卫的说法,大明岂不是吃定对方了。这样一来,朕所期望的rì不落又多了一份实现的机会了。崇祯皇帝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温体仁此时却低着头,一直在想今晚钟进卫所说的这一套内容,很震撼,非常震撼。温体仁敏锐的察觉到钟进卫说的这些将会是大势所趋。

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那笑容,心里也很高兴,有一种愉悦的成就感。然而,他还是先出口提醒崇祯皇帝道:“陛下,前景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还有很多细节上的东西,臣也不是很理解,需要慢慢琢磨,实践。”

虽然经钟进卫的提醒,但崇祯皇帝还是很满意,和某个人比起来,钟进卫先说如何做,最终会做成什么样,而不是只说将来会怎么怎么样。说大话只会害人害己。

崇祯皇帝真诚的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所言极是,朕明白yù速则不达的道理。此事,需要钟师傅详细的写一个奏章上来,好好商议下。嗯,就大白话好了。”崇祯皇帝在大白话三个字上面提高了下音量。

然后不待钟进卫反应,又转向温体仁道:“温卿,你回去也好好想想钟师傅的话,看看什么地方有缺漏,有问题,待钟师傅的奏章上来后,再一起讨论下。”

“是,陛下。”温体仁欣然答道。

崇祯皇帝看着摆在钟进卫和温体仁面前的饭食,笑着开玩笑道:“今晚这次的膳是朕最划算的一次了,哈哈哈。”

“陛下,相比中兴伯,臣惭愧。臣想先行告退,回去细细思虑,以尽绵薄之力。”温体仁起身向崇祯皇帝道。

“好,朕就不留温卿了。”崇祯皇帝很高兴。

温体仁于是告辞而去。

崇祯皇帝等温体仁走了后,问钟进卫道:“钟师傅可吃饱否?”

“早吃饱了,您和温大人在说话的时候,臣偷偷吃饱了。”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说的有趣,呵呵的笑了,然后让人撤走剩余晚膳。

等内侍收拾完一切后,崇祯皇帝感叹得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你真是上天送给朕的一个礼物啊!每当朕遇到困难之时,都能帮到朕。每次听钟师傅的言论,朕都能多一份见识。和朕原来的那些文臣一比起来,真是凤凰和乌鸡的差别。钟师傅的功劳,朕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被崇祯皇帝这么一夸,钟进卫倒一下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臣这么做,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钟进卫又加了句:“臣一定要帮陛下建立那rì不落帝国!”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那坚定的脸,心里一阵感动。

此时的běi jīng城,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了。在京师的西南角,王恭厂地界,静悄悄的,偶尔有寒风刮起的响声,火炭那若明若暗的亮光下,四周的难民好像都已死去,一动不动的堆成一个圈,谁也不知道明天又有那些人会被平板车拉走。

守卫在王恭厂边界的兵丁抱着枪,缩在一边,半睡不睡的耗着换岗的时间。

忽然,有声音打破了这个寂静。声音还很远,守卫的兵丁无聊的听着那声音,然后在心里暗暗的猜着是什么声音,以便消磨那难熬的等候。

里面的难民却没有一点反应,都在努力和寒冷以及饥饿抗争着。

忽然,那个猜声音的兵丁身子一震,不好,是大队人马走步发出的声音。难道是建虏又来了?

第五十九章 厂卫

() 正当这个兵丁准备报jǐng的时候,因为声音越来越近,让他分辨出了那声音是来自京师城里面,一颗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他的同伴这个时候也已经被惊动了,走过来跟他一起看向那声音来源所在方向。

一会儿,看到有光亮,从远处的房屋顶上露出来,慢慢地,越来越多,越来越亮,这个时候,就能估计出了是一长列火把的光亮,把房顶都映的红红的。

很快的,火光拐过了挡着的房子,出现在笔直的大街上。

此时看得清楚了,举着火把的是两列同袍,都是五城兵马指挥司的,自己兄弟,虽远也能分出来。

两列兵丁之间是一溜的大车,看来是运着东西过来了。

两个守卫的兵丁有点奇怪,这又冷又黑的鬼天气下,出动这么多人是要干嘛?两人互相瞎猜原因,因此也忘记了跟头目禀报。

在队伍将到王恭厂地界之时,队伍前头的一行人催马先行离开了队伍,来到难民营门口。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守卫的头目,跑出来一看,领头的三人是兵部右侍郎,户部左侍郎和指挥司的一个副指挥。

大人物怎么跑这里来了。头目也觉得很奇怪,但不敢怠慢,赶紧上来见礼。

兵部右侍郎端坐在马上,像是没看见头目上来行礼,直接对他命令道:“速派兵丁把百姓隔成几大块,防止百姓片刻后可能的sāo乱。”

虽然有点奇怪这个命令,但等级相差太大,也不敢问原因,头目乖乖的去安排了。

屋里的难民还好,露天的难民看到这边动静很大,就开始关注了。

然后马上又见到守卫的兵丁全副武装的,开始穿插到他们中间来,把他们分成一块一块的,心里开始惶恐起来,这是要干嘛?

也不能怪他们这么想,几个月都没动静,眼下却突然把他们分块,人对于未知总有一种恐惧感。

难民们终于动起来了,不再像个雕塑。但也不敢大动,只是转转脖子,沟通边的人。

很快,兵丁们就把难民营隔离成了几大块。

后续来的兵丁就在难民营门口列队,站在几位大人物的后面。汇聚起来的火把,亮闪闪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户部左侍郎催马跨出几步,提高嗓门,按照事先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吩咐,对着难民营喊道:“皇上听闻中兴伯所奏,得知尔等处境之艰险,深感震惊与不安,故根据中兴伯所奏之法,救尔等于苦难之中。现在,给尔等加餐,以饱食;给尔等加炭,以暖身。后续还有若干措施,请尔等静待之。”

户部左侍郎的声音在这空旷而安静的空地上格外的响亮。抑扬顿挫的声调又让人能把话听的一清二楚。

还没等听清楚的难民有所反应。五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安排的一些大嗓门的兵丁开始齐声重复刚才户部左侍郎的话语。

整个难民营静悄悄的,先前离得太远,听不清楚的难民在努力的听着。而先前离得近,听清楚的难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在认真的听着,想重新再听清楚一次。

等到所有的难民都听清楚后,营地慢慢地,慢慢地开始沸腾起来了,有滔滔大哭的,有哈哈大笑的,也有喃喃自语的,还有一声不响发呆的。当然,还有听到这个好消息后,心神放松,而被死神趁虚而入,带着欣慰辞世的。

营地里的声音,渐渐地,汇聚成了一个声音,一个洪亮的声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一会,从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开始,传导给周边的人,最后也喊出了另外一份祝福:“中兴伯,长命百岁!”

中兴伯,钟进卫,当然不知道,他也被难民惦记上了。

此时,他正向崇祯皇帝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陛下,之前臣提议让东厂和锦衣卫来做组织监察之事,不知陛下是何原因没有同意?”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跟他提起这个问题,微微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会,然后对一直侍奉在一边的王承恩道:“大伴,你先回去用膳吧,朕在这里和钟师傅聊聊天,不用伺候。”

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应该不想让自己知道,当下不敢耽搁,躬身退了出去。

然后崇祯皇帝又让所有内侍宫女全部退出去,文华殿内只留下了钟进卫一个人。

“钟师傅,你对厂卫是怎么看的?”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主动问起这个问题,很是高兴,连忙回答道:“陛下,臣也正想跟您说说厂卫这个事情。”

“东厂和锦衣卫,在朝廷的名声不怎么好,而且,在后世的名声,也不好。但臣觉得,东厂和锦衣卫再怎么不好,都是陛下的爪牙。”

“打个比方好了,陛下是头猛虎,百兽之王,百兽因为畏惧陛下的尖牙利爪,而不敢不服。但他们有一天却说陛下的爪牙太锋利,走路的时候会破坏地上的花花草草,哦,陛下,这句听不明白没关系,顺口了,意思是一个,就是说陛下的爪牙不好,建议您把爪子剪掉,牙齿也磨平。这样,大家都会高兴,都会称赞陛下英明。”

“钟师傅的意思是,朕把厂卫禁足,就是等于没了尖牙利爪的老虎?”

“正是,臣有些想法,就是想跟陛下说说,有没有厂卫的区别。”

崇祯皇帝点点头,看钟进卫有什么说法。

“如果之前就有厂卫在外面活动的话,陛下就不会不知道难民的情况了吧。或许有的臣子是为了陛下好,而不告诉陛下。但大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最终都会算到陛上的。”

“如果之前就有厂卫在外面活动的话,京师城墙的**案可能不会等建虏炮击才会被发现,陛下也就可以早做处置。”

“还有,辽东实际军情如何,各地军队实际情况如何,民生如何,官员如何,厂卫也都可以报上来,陛下就多一条了解信息的渠道,不至于被文臣武将蒙了。”

“换句话说,厂卫,就是陛下的耳目,是悬在文臣武将头上的一把剑,使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吏治也不至于太**。”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真诚地看着钟进卫道:“钟师傅,朕知道你来自后世,一心想帮朕把这个国家治理好,把大明建设成rì不落帝国。这点,朕从你的眼睛里能够看到,从心里能感受到。”

钟进卫听到表扬,呵呵一笑。

“朕也知道厂卫的好处,可你不知道,朕怕啊!”

什么情况,钟进卫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崇祯皇帝,想明白崇祯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等钟进卫问,崇祯皇帝解释道:“钟师傅可能不知道厂卫的厉害。朕还是信王的时候,有一名侍女,叫红梅。一心侍奉朕,朕也有意禀明皇兄,纳她为侧妃的,但,就因为她说了句魏忠贤的坏话,第二rì,就在王府失踪了,再也没见过她。后来才知道是厂卫偷听到她的话,把她给害了。钟师傅,你要知道,当时只有朕在她身边的。因此朕惶恐了很长一段时间。”

崇祯皇帝顿了顿,缓和了下情绪,才又说道:“这还不是朕因此禁足厂卫的真正原因。”

“那是什么呢?”钟进卫很是好奇。

“知道朕为什么最终从信王成为皇帝么?”

“知道,因为天启皇帝没有子嗣,他又很喜欢陛下,就让陛下来当皇帝了。”

“可你知道为什么皇兄没有子嗣么?”崇祯皇帝透着一丝愤怒,一丝恐惧,问钟进卫道。

第六十章 猛虎出笼

() 崇祯皇帝的这个话可能藏在心里,一直没能跟人述说,有点憋的慌。现在终于有一个合适的听众,就爆发出来了:“就是因为有人掌握了厂卫,隔绝了皇帝,在宫内翻云覆雨,让皇兄绝了子嗣!”

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钟进卫隐隐有了点印象。

“不但如此,还从宫外找了几个孕妇进来,想伪装成皇兄子嗣,从而达到其篡夺大明江山的目的!”崇祯皇帝一股脑的把长期闷在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倒了出来。

“还有,朕初入宫等登大宝的时候,危机四伏,命悬一线,亏得皇嫂提醒,没有吃宫里的食物,而吃自己偷偷带进宫来的饼。”

“钟师傅,你说,朕还敢再把厂卫放出来么?”崇祯皇帝就盯着钟进卫问道。

钟进卫低头想了一会,然后抬头坦然的看着崇祯皇帝道:“陛下,咱们总不能因为有一次吃饭呛到了就不再吃饭了吧?”

崇祯皇帝本来以为钟进卫听了自己的一番话之后,会赞同自己的做法。没想钟进卫却说自己因咽废食,不由得一怔。

“陛下,您刚才说的主要是两个问题,您看臣说得对不对?”钟进卫诚恳地说道。

崇祯皇帝说出了心中藏着的想法后,心情舒坦了一点。他对钟进卫点点头,想看看钟进卫有什么样的说法。

“第一,厂卫确实厉害,能侦缉到细微,明察秋毫不为过,是吧?”

“是的。”

“第二,掌握了厂卫的人,权势极大,很可能会影响到皇权,是不是?”现代人没有那种浸在骨子里的畏惧,加上钟进卫的xìng格以及与崇祯皇帝的关系,说话说得毫无顾忌。

“这正是朕担心的!”崇祯皇帝丝毫不以为意,坦然道。

“陛下,咱们不能因为刀子太锋利就不用了。可以想个法子不让刀子伤害到自己,那么锋利的刀子,对上敌人,不就很好用了么?”

崇祯皇帝其实也是因为自己在成长的经历中,实在被厂卫给吓到了,然后又经过文臣的怂恿,才把厂卫给禁足了,不敢使用。

现在做了两年多的皇帝,胆量心态都已和最初之时有所不同,钟进卫又给他细细分析,仔细想想,好像觉得自己是有点防范过头。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的神情缓和下来,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效果,就继续说道:“陛下,咱们明着说好了。您说的其实就是魏忠贤吧。”

崇祯皇帝点点头。

“魏忠贤之所以能成为这么一个权臣,号称九千岁,就是因为天启皇帝太信任他,给他的权力太大,其掌握了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部门。还是宫里的太监第一人,因此没有人再能制约他,并不是说东厂和锦衣卫本身有问题。”

崇祯皇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钟进卫。

“魏忠贤的权力来自于天启皇帝,魏忠贤有劣迹的时候,肯定有忠于皇上的人想告他,或者他的对头,想取代他的,也想告他。但天启皇帝也不调查,只是信任魏忠贤,把那些人给处理,或者之后被魏忠贤报复掉,天长rì久,就变成宫里除了皇帝之外的第一人了。因此,他能瞒着皇上,在宫里胡作非为。”

“但是,和天启皇帝不一样,臣相信陛下,勤于政事,非宦官所能随便糊弄。”这是实话,虽然好像说他哥不是,但崇祯皇帝听着很顺耳。

“另外,陛下可以采取一定的手段,来防止出现宫内的大权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这种平衡的手段,只要帝王的智力,情商正常,一般都会。所以,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同意。

“陛下,基于以上的原因,臣有几点建议。”钟进卫说完看着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点点头:“钟师傅,有话尽管直言。”

“第一,东厂和锦衣卫不能受同一个人统管,臣知道东厂有一个职能就是监督锦衣卫,这样一来,无形中东厂厂公的地位就比锦衣卫指挥使高了,不利于平衡。因此需要东厂厂公和锦衣卫指挥使要并重,分别直接听命于陛下。”钟进卫后世在网上看过资料,知道因为皇帝更相信宦官,才有东厂的地位比锦衣卫还高的情况产生。

“第二,东厂厂公和锦衣卫指挥使要多少年一换,比如五年,十年。这样,可以防止其专权,与信任不信任厂公和指挥使没有关系。臣知道有的皇帝也会主动撤换东厂厂公或锦衣卫指挥使,但那基本都是信任程度降低的时候或者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这么做。臣所说的约定好了期限就换,对皇上还是对东厂厂公或锦衣卫指挥使本人,都有好处。因为可以避免君臣相疑,也避免权臣的产生。”

这种制度的优越xìng,崇祯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觉得很新鲜。

“第三,东厂厂公不能兼任宫里的主要职位,防止其在宫内外一言堂。”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脑海中马上想到:东厂厂公,司礼监秉笔太监,御马监掌印太监等职位不能由同一个人担任。

钟进卫说到这里后,静静的看着崇祯皇帝,意思是让崇祯皇帝对刚才的话,好歹来点点评。

“钟师傅说的有理,朕明白怎么用厂卫了!”崇祯皇帝来了个大大的肯定。不过,他马上又说道:“不过,钟师傅,厂卫在外胡乱抓人,诬陷他人的情况怎么办,朕之前是有听说过的。”

对于现在人来说,这个不是太大的问题,钟进卫答道:“陛下,把厂卫的权力缩减一点,不能把抓人,审人,定罪这些都让厂卫自己干了,这样就能减少许多冤假错案。”

这个,崇祯皇帝不是很明白,有点迷惑。

因为,对于古时之人来说,逮人,审讯,定罪于一体是个很正常的情况。打个比方,古代的县令,也都是几个权力于一身的。

因此,崇祯皇帝说道:“钟师傅,请讲细些。”

“抓人,审人,定罪于一身,犯人到底有没有被冤枉就完全取决于厂卫了。如果厂卫所用非人,那么往往容易造成冤假错案。但如果把这几个权力分开,别的部门就能参与进来,犯人也就多一条诉冤的路子。”

“那么该如何做呢?”崇祯皇帝索xìng让钟进卫把话讲到底。

“打个比方,可以让锦衣卫去侦缉不法之事,掌握了证据,就去抓犯人,然后把证据和犯人移交给大理寺啥的,由他们去审,东厂再派人去旁听。如果证据不足,可以让锦衣卫在规定的期限范围内补充证据。如果过了期限还没有证据的,就无罪释放。这样,锦衣卫和东厂的能力都能体现,而又不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嗯,这个,容朕想想。”崇祯皇帝有点犹豫。

“陛下,如果您现在把厂卫放出来,眼下还能马上用到。”钟进卫继续诱惑崇祯皇帝。

“用到哪里?”

“比如这次京师救灾,陛下可以悄悄把厂卫放出去,看文武百官中那些人家富有却又一毛不拔,哪些人却又热心救灾,报给陛下,陛下就知道这些人的品行,用人的时候就可以有个参考了。还有京师的百姓对此次救灾的反应如何,最终救灾的效果如何,都可以不用只听文臣的一面之词。”

“陛下,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的时候,厂卫这把锋利的刀一定要用起来,只要陛下能牢牢的握住刀柄,不把刀柄给其他人就成。”钟进卫总结道。

崇祯皇帝没有立刻回答,坐到御椅上,闭目养神了一会。

忽然,猛的睁开眼睛,对着钟进卫说道:“朕是被以前的经历魔障了,幸亏有钟师傅提醒。朕明白了。”

钟进卫听到崇祯皇帝如此开诚布公的说法,由衷的笑了。

崇祯皇帝估摸了下时辰,然后歉然的对钟进卫说道:“时辰不早了,钟师傅回去先把那个纸币的奏章写出来吧。”

“好,陛下,那臣告辞了。”

崇祯皇帝一个人静静的待在文华殿,想着事情。

过了一刻钟左右,崇祯皇帝喊了个内侍进去,让他去叫王承恩过来。

深夜,崇祯皇帝终于安排好了事情,回去歇息了。

今晚是周皇后侍寝,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崇祯皇帝今晚格外勇猛。一番翻云覆雨之后,都满足的歇了下来。

周皇后光着身子,蜷在崇祯皇帝的怀里。心中有点好奇,抬起头看着崇祯皇帝的脸,轻声道:“陛下,今天是有什么喜事,臣妾感觉到陛下的心情比以前都好。”

崇祯皇帝在昏暗的烛火下笑了笑,道:“钟师傅今天给朕出了好几个好法子,让朕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周皇后听了,想了想道:“陛下,还真别说,臣妾觉得陛下自从钟师傅醒了之后,笑容都比以前多多了,臣妾看了心里也是喜欢的很。”

哦,崇祯皇帝听周皇后这么一说,自己一回想,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不由感叹道:“是啊,钟师傅给朕出了很多好主意,也给朕描绘出了以后朕的奋斗目标。远超秦皇汉武呢!”

远超秦皇汉武?周皇后在脑海中想象一下,自己的夫君真的会有那么厉害么?——

又是最高档次的肯定,感激话不说了,向老婆多申请点时间,用来码字,两更一定要保持住。

第六十一章 布告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兵丁就按照昨晚户部来的大人的吩咐,开始整理难民营。

一些不幸没有挨过寒夜的难民尸体抬了出来,明显看得出来,死去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好多了,而且这次,他们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抢掉。

毕竟,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百姓们还是非常尊重死者的。

兵丁们在抬走尸体之后,在难民营里面清理出了一块空地,摆上一排桌子和凳子,然后又在难民营门口也排了一排桌子和凳子。

难民们昨晚加餐,添了火炭,又得到了承诺,心里有了期盼,jīng神显得好多了,纷纷在关注着兵丁们的行动。

兵丁们摆置的差不多的时候,难民们纷纷议论起来。

难民甲道:“昨晚那位大人说的难道是真的?”

难民乙鄙视他:“皇上吩咐的,那有可能假!”

难民丙老于世故,有点难以置信的道:“这么快就开始布置了,不像以前的官府啊。”

难民丁解释道:“当今皇上乃圣明天子,当然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

难民营中有力气说话的,都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见解,整个营地显出了一股生气。

很快,兵丁们又安排能打工的人去排队,纯力气的,会手艺的,各自成列。

还没排完队伍的时候,户部的吏员就到了。也不多加客套,分成两组。门口的凳子那一排坐了四个人,营地里面的凳子上坐上八个人。

马上,难民营里面的登记就开始了,那里的吏员忙碌的记着人名,籍贯,力气活还是手艺活等细节。

而营地外面的四个人,两个是负责登记来捐钱捐物的百姓流水,两个是负责登记做工的需求。

现在的时间还早,不说京师的百姓,连督察院的御史都还没有到。户部的官员只是因为有户部尚书的交代,所以不得不早点赶过来,把难民营里的工作先做了起来。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个御史骑着马赶过来了。见到还没有百姓来登记,互相看了一眼,暗道这个时间点果然没有来晚。然后进了兵丁所属的房子里去喝茶等待。

寒风时不时的刮过来一下,冬rì虽然已经露出了头,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时间悄悄地在流逝,屋里的御史派兵丁出来看了两回了,没见有一个百姓过来。

渐渐地,营地门口负责登记的四个吏员被冻得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转转,看着大街的尽头,心里嘀咕着:怎么一个都没有得来。要说也是,赈灾从来都是官府的事,这回却让京师的百姓来做这个事情。来多少不知道,有没有来都是一个问题呢。

事情果如他们所料,快到响午了,还是没一个人过来捐钱捐物的,甚至连登记用工的人都没有一个。

营地里的难民也不时的把目光瞧向大门处,盼望着好心人能够出现。但长时间的等待,一直让他们失望着,担忧的神情出现在了越来越多的难民脸上。

冬天的时候,百姓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更重要的是,外面很冷,所以一般都睡到很晚才起来。

到接近响午的时候,百姓们才陆续起床,张贴的布告也吸引了一些出门的人。

布告处慢慢地也越来越热闹,看得出来布告墙下的人主要分为两批人。

一批是普通老百姓,虽然不认识字,但在别人宣读布告的时候,听得明明白白,但却无能为力。这几个月京师的物价一天一个价,自己都难以过活,那还谈救济别人呢!

另外一批人,穿的体面,带着跟班,一看就是家里不缺钱的,也识得字,他们也讨论的热闹。不过更多的却是在讨论朝廷的布告怎么用了大白话,是不是朝廷没人了,写大白话,嘲笑地,讽刺地,都有。最后呼朋唤友的去吃肉喝酒了。

这个时代,没有照片,也没有录像,所以没有经历过苦难,没有类似难民的经历,光凭文字,很难让这些人能感同身受,能体会到那些人的处境有多悲凉。

其中就有一伙人在临街的一处酒楼喝酒吃肉。喝的痛快时,浑身被酒激得火热,就把窗户给打开来凉快凉快。

忽然,有个人往窗外瞄了一眼,发现有几辆车子经过,上面堆满了衣食。不由的“咦”的一声,然后趴到窗户边去看个究竟。

等看到车子去的方向确实是王恭厂方向后,回头对他的同伴说道:“速来看傻子,还真有人捐物去了。”

还真有人嫌自己钱多,去帮朝廷做好事了?这些人有点不信,纷纷拥到窗口看热闹。

果然,一共两辆平板车,一辆堆着一些破旧的麻布衣服,还有一些火炭,上面坐着一个粗布旧衣的老头。还有一辆平板车上面堆着一些粗粮,由一个同样粗布旧衣的小伙押着。

“看着也不像是那个府上的家丁,瞧那破落样,自己都没得吃吧,还想当好人。”其中一个鄙夷地下着结论。

“看着像是穷了一辈子忽然得了钱财,赶紧买尽量多的东西回家堆着,生怕再饿着似的,不像是去捐的。”另外一个有不同的意见。

“你看他们不是向王恭厂方向去的么?”

“说不得前面就拐弯了呢,那边都是穷鬼住的地方,我看还是我猜得对。”

“你们都别争了,我们赶紧吃完,吃完了去迎chūn楼耍耍,那些姐儿说不得还在床上呢,正好不用起了。”

一伙人会意的一起yín笑起来。

那两辆平板车,的确是朝王恭厂而去的,不过不是看了布告去的,而是为了兑现昨天的诺言而去的。

那两个人正是昨天钟进卫所收为家仆的一家人中的老汉和他儿子。老汉叫于海宁,儿子叫于长俭。

此时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背后有一群人在议论他们,正埋头赶路。

“爹,您说公子有多大年纪?”于长俭终归是按不住xìng子,朝着前面车上的老人说起了话。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继续驾着驽马前行,过了一会,还是回答了他儿子的问题:“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的。现在的年轻人里面,还有像公子一样好心肠的人,真是少啊,特别是在京师这种环境里面。”

“爹,您说儿子能不能也像公子一样,混个官当当?”

老人听了,忽然转过头来,脸上一脸的严肃:“爹是怎么教你的,要戒浮戒躁,认真做事,有些事情自然就会水到渠成!再说公子也不是混出来的,公子见识博闻,又有救驾之功,你要好好学着点。”

“爹,我错了!”

听到儿子认错,老人才满意的转了回去。

“爹,那您说咱会功夫这事能不能让他知道?”

这次,老人没转过来,直接说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让公子瞧见了笑话。”

于长俭有点不服气的撇撇嘴,但不敢出声,让老人听见。

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地就很快走上了王恭厂前面的大街。

难民营门口,其中一个吏员不小心抬头瞧见远处过来的两辆堆着物资的平板车,一下激动了,像是看见了外星人一样,惊呼起来:“来,来人了,快看,终于来人了。”

其他三个吏员和边上的兵丁纷纷看了过去,果然是来人了啊。坐回位置的坐回位置,奔进房子里叫御史的叫御史,甚至还有两个兵丁朝平板车迎了过去。

那边的于海宁两父子拐到难民营门口的大街上后,就惊诧于难民营的动静,和他们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个,究竟出啥事情了?

那两个兵丁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熟人。昨天由东厂的人交代送走的人,自然有印象的。

带着敬意,问明来意后,引导他们走向那边登记捐物的吏员那里。

等走到难民营门口的时候,于海宁父子也搞清楚了情况。心里明白,中兴伯急人之所急,这么快就有了动静,使得难民营的乡亲有了生机。不由得涌起了一阵的感动和自豪,觉得做公子的家仆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降低。

第六十二章 义捐

() 两个御史这个时候已从房子里出来,明白了前因后果,对这个老汉也有点佩服,能够转身就把刚得到的十两纹银捐出来,而且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这样的人,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

很快的,在御史的监督下,登记完了物资。于海宁本来还想过去跟昨天在身边的那些人说下,中兴伯的东西已送到。但看着营地里早就不是昨天的那个环境,几万人,也找不过来,就算了,回去还借来的平板车了。

户部的吏员手脚都还没活动开,就又闲得无事了。

其后,断断续续地来了几个,都是奉了府里老太太,夫人之类信佛人的命令来捐款的,户部的吏员也都认真的记了下来。

再说那一伙公子哥们,吃得酒足饭饱,相约来到迎chūn楼。

此时,里面的姐儿刚起床,杂役也还在打扫卫生。这伙人就先在大厅喝起了茶,大声的聊着天。

其中有两个人无聊,又拿大白话的布告来当笑料讲,嘲笑起朝廷来。

迎chūn楼的头牌,月儿姑娘,正好梳洗完毕,隐约听到那两个家伙聊的内容,有点奇怪,让服侍她的丫鬟小柯去打听打听。

很快的,小柯打听完了上来跟她说起这个笑话。

没想月儿根本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笑,而是站起来,匆匆下楼。小柯带点奇怪,跟着月儿下去。

楼下大厅的一桌公子哥看到迎chūn楼的头牌月儿姑娘,朝他们走过来。都兴奋起来,纷纷迎了过去。

月儿姑娘见他们围了上来,就停住脚步,向他们浅浅地福了福,然后张开樱桃小口:“请问,是哪两位公子在谈那个,那个大白话的布告?”

一伙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月儿姑娘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和月儿姑娘说说话,也是乐意的,那两人就承认了。

没想月儿姑娘带着笑容,轻声细语道:“两位公子少年才俊,不知是否记得布告内容?”

大白话的一个好处,就是容易记忆。

大家都想表现一下,没想其中一个自告奋勇的抢先说了:“月儿姑娘,本公子记得,记得一字不漏。”

月儿姑娘朝他一笑:“能否劳烦公子背一次给奴家听听?”

都以为月儿姑娘是想听笑话。那个人就背起了布告上的内容,还抑扬顿挫的卖弄着自己的朗读水平。

没想,整个布告背完了,也没见到预想中月儿姑娘笑得花枝招展的模样,反而没有了开始的那丝笑容。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难民营的情景,但东阁大学士温体仁的文笔不是盖的,有过苦难经历的月儿姑娘深深地体会到了那大白话布告里面难民的悲凉处境。

她朝周围的公子哥们福了福身,然后道:“奴家有些不舒服,先上楼了。小柯去拿些奴家珍藏的龙井茶给各位公子泡了品尝品尝。”

说完后,转身上楼。开始走得不快,等到楼梯的一半时,忽然加快了脚步。

下面的公子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是谁吓到了月儿姑娘,怎么跟逃似的。

月儿姑娘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眼泪像断了绳的珠子,落到了脚下。

月儿姑娘想起了儿时的噩梦,辽东大地上,建虏肆虐,大量汉民被屠杀,父母带着她逃到了东江岛,却因为饥寒交迫而被迫卖掉了自己。那些苦难经历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哪怕她现在已经是衣食无忧的迎chūn楼头牌。

现在朝廷布告上说京师里面有一群和自己以前一样经历的人,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朝廷无力赈灾,号召百姓进行捐助,想着那难民绝望的心情,月儿的心一阵阵的疼。

没有想多久,就让刚送完茶叶回来的小柯去把和她一起从辽东过来的姐妹们叫过来,说有要事商量。

等她的姐妹们带着诧异的神情过来了后,月儿姑娘把情况做了说明,表示要把自己的积蓄捐出去,看姐妹们的意思怎么样,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

除了个别考虑要存自己年老珠黄后的养老钱而犹豫之外,其她人都毫不犹豫的赞同了月儿的意思。就算那几个有考虑的,也都表示要捐一部分。

把捐出来的银两凑在一起算了一下。竟然有足足两百六十六两之多。

这么多银两怎么送过去,光凭几个弱女子实在是不安全。

最后还是月儿姑娘拿定了主意,让小柯去请老鸨过来。

迎chūn楼的老鸨,是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一个很jīng明的人,此时却带着一丝疑惑走进了月儿姑娘的房间,大清早的,会有什么事情呢。

等到弄清楚了月儿姑娘请她过来的原因之后,愣了片刻,然后马上就同意了月儿姑娘的要求,另外还表示,迎chūn楼作为一个有节cāo,富有同情心的烟花之地,也要出一份绵薄之力,要捐一百两纹银。同时派出护院打手,护送月儿姑娘们前往王恭厂捐款。

房间里的姑娘们见老鸨有如此的同情心,先是好奇,然后纷纷表示能在如此善良的妈妈手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很快,迎chūn楼的捐款队伍就出发了。

最前面一辆车的情况是,一个打手,举着“捐款”的牌子坐在最前面,后面位置,有一个大鼓固定着,一个打手负责敲鼓。这辆车子的最后面,背对着车头坐着一伙迎chūn楼的乐师,吹着唢呐等乐器。

第二辆车,是捐款的姑娘们。

第三辆车,还是一群打手,拉着横幅,上写“迎chūn楼及姑娘们义捐三百六十六两纹银”。

在出门之前,老鸨还特意嘱咐了第一辆驾车的人,让他带着车队,多绕点路。

月儿姑娘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了老鸨的用意。有点无语,但回头一想,自己的用意,不也实现了么。于是,心里也就释然了。

那伙公子哥们在一边从头看到尾,直到捐款车队离开迎chūn楼,才缓过神来。

这些人,有的连道倒霉,早知道就不说了,这下没乐子了。

有的人说换一家不就得了,那还没有乐子。

但也有几个若有所思,告辞了同伴,回家去了。

jì院基本都是在一条街上的,迎chūn楼的这份动静,惊动了其它jì院。

能开在京师的老鸨都不是笨人,一见迎chūn楼的阵势,顿时明白了用意。也不甘落后,纷纷做出了相应的行动。

一时之间,京师的很多人都被街上的喧闹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明白了原委后,有骂作秀的,也有骂不要脸的,当然,也有佩服的,惭愧的,不一而足。

这也影响到了一些比较富裕人家观点的转变,总不能比风尘女子还不如吧,也准备捐点东西。

沉静的京师一下热闹了起来。

王恭厂的吏员,看着登记簿上面寥寥无几的几行文字,有点叹气,也有点无奈。

本身就是朝廷该管的事,让老百姓来做,老百姓会乐意么?这不,一共才来了几个人。就这么点东西,够几个难民过冬啊!

正当他们为这些难民哀叹的时候,听到了远处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

一时之间,吏员,兵丁,难民营里面的难民,还有屋里的御史,都被惊动了,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出了什么事了?

很快的,队伍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个时候,已经形成了浩浩荡荡的一支车队,各种乐器,标语都有。

难民营这边的人根本不用猜他们的来意,因为全写那横幅上了。

两个御史相对无语,终于盼来了捐款的人,结果却是如此身份之人。

难民们却不是这个想法,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生死挣扎的时候,伸手帮了他们一把的,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是感激的。中国人不就传承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思想么!难道还有哪位听到过这句话有限制条件,一定要有什么样的身份才要感恩?

很快,这么大的动静,被刚放出笼子的东厂番子调查清了原委,一份报告送到了崇祯皇帝的案头——

以此纪念明末那些节cāo比有些读书人高得多的风尘女子!

第六十三章 荣誉榜

() 崇祯皇帝正在文华殿议事,看到义捐的奏章后,久久不语。

底下的臣子很是奇怪,那个奏章是谁让王承恩转递的,好像没经过内阁。是什么内容,让皇上半响不语。

一时之间,臣子们纷纷猜测起来。辅臣李标甚至直接出言:“陛下,请问奏章上的是何内容,让陛下为难,可否让臣一观,为陛下分忧?”

崇祯皇帝抬起头,看看他,道:“也好,让诸位臣工也都看看。”

王承恩过来接奏章的时候,又听到崇祯皇帝道:“去把钟师傅请过来。”

王承恩把奏章转递给了李标后,就安排殿外内侍去传钟进卫觐见。

大殿中的人一见奏章到了李标手里,相同地位的几个都急不可耐地围了过去,而稍微低点的就竖着耳朵想听听动静。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见了,说道:“诸位臣工都看一遍,看完后等中兴伯过来再说话。”

钟进卫昨晚和阿奇搞的很晚,内侍过去的时候,钟进卫才刚起来。不用上班,起那么早干嘛。

货币这东西,比想象的复杂啊,想想写写,改改涂涂,等到最后和阿奇一起搞完奏章的时候,都是凌晨一点左右了。

既然是崇祯皇帝相招,不能不去,就带着货币实施方案以及货币经济重要xìng的两个奏章,跟着内侍去见崇祯皇帝。

到了文华殿后,发现那些大臣都看着他。虽觉奇怪,但也没管他们,自个去给崇祯皇帝见了礼。

崇祯皇帝让人把奏章给钟进卫也看了。幸亏王承恩写奏章的时候,加了标点符号,因此,虽然还有几个繁体不认识,但连猜带蒙的明白了奏章上的内容。

见钟进卫也看完了奏章上的内容,崇祯皇帝说话了:“昨rì号召京师百姓捐助救灾的主意是钟师傅出的,现在钟师傅来了,奏章也看了,诸位臣工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朝臣们以为会是士人,平民,富商等捐款,心里也认可。可想象中的人没出来捐,反而是贱籍的人先出来捐款了。这不是在打脸么!

辅臣李标义愤填膺的出班反驳:“非也非也,你看这些风流场所,竟然敢在京师敲锣打鼓,打着各自的旗号惺惺作态,兴风作浪。”然后又转身向崇祯皇帝道:“臣请严惩这些烟花之地。”

不过也有人有不过的看法,户部尚书毕自严首先出班:“陛下,臣等惭愧,是臣未尽职责,让朝廷失了脸面。”

平时风流之时对这些女子好点,就不安安分分的待在里面,出来搞出这么多事情。确实该严惩一下,让她们好好认识认识自己的身份。成基命想到这里,出班附议李标的提议。

辅臣温体仁看不下去了,也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该奖赏这些肯捐助的女子。人家身为贱籍,却能为国分忧,不似一些人,吃喝玩乐样样jīng通,不敢落后,为国分忧,却一毛不拔。”

李标和成基命一听,明显是针对着他俩刚才的话。

于是,一个怒喝道:“你说什么?”另外一个吼道“住嘴。”

温体仁也不等崇祯皇帝有表示,转身看着他俩道:“怎么,心虚了?”

然后转身又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大明朝历来有句俗话: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但现在又有了新的开门七件事。”

崇祯皇帝有点好奇,问道:“哪七件新的开门事?”

“新的开门七件事是:谈谐,听曲,旅游,博弈,狎jì,收藏,花虫鱼鸟。”温体仁回答完崇祯皇帝的话后,正了正脸sè又道:“陛下,就是有些官员喜欢这些,带动百姓仿效,导致世风rì下。此俗话就是一明证!”

顿了顿又道:“这开门七件事,无不以财力为基础,朝廷俸禄不多,就开始贪墨受贿,包庇jiān商,偷税漏税,而致国库空虚。”

“没有的事。”

“是啊,没听过还有这七件事。”

“大明百姓富裕,玩得起这些,乃是陛下之德政。”

“”

温体仁的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各说各话,否认的有,拍马屁的也有,就是要扯开温体仁说话的重心。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着这些闹哄哄的场面,不由一阵腻味,心知温体仁说的怕是真的。现在一涉及到吏治,就一堆人出来阻扰了,这些人,真正能做事的没几个,拖后腿的反倒有一堆。

建虏还在京畿,京师百姓等待赈灾,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放一放。崇祯皇帝看向钟进卫问道:“钟师傅,你怎么看这个捐助的事情?”

那些大臣一看皇上没有接温体仁这个话题,也就不闹了,看中兴伯有什么说法。

钟进卫在一边倒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明末的风气,有所耳闻。是要引导引导才行,不能一切向钱看,一切都以个人享受为目标,这种风气持续下去,迟早要亡国,就是不亡国,也会丢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眼下崇祯皇帝的问话,刚好是个引子,于是,他答道:“陛下,臣以为,不管这些烟花之地,是作秀也罢,还是惺惺作态也罢,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么做了,朝廷有没有好处,难民有没有好处,布告的目的有没有实现。这些才是我们评判事情好坏的依据。”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点点头,认可自己的说法,就继续道:“朝廷在布告里没有说明什么人能捐,什么人不能捐,捐的话,是只能悄悄的捐,还是可以敲锣打鼓的捐。这些都没有说,所以,要定她们为哗众取宠,也有不教而诛的意思。臣以为不可取。”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没有严惩响应朝廷号召而进行义捐的人。崇祯皇帝点点头,做了结论:“朕也以为,不管良籍还是贱籍,都是朕的子民,不能因为其在贱籍而对其所做之善事加以惩罚。”

崇祯皇帝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就扫着刚才嚷嚷说要严惩的那些人,看得那些人心里发毛。

崇祯皇帝看完一圈后又看回钟进卫身上,道:“钟师傅,朝廷对此事须有个反应,你看是怎么处置的好?”

钟进卫想了想,回奏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觉得,可以针对赈灾京师难民这件事,出一个荣誉榜,或张贴布告,或刻碑留念,或记入地方志里面,以示表彰。对事不对人,不管良籍贱籍,只要参与了赈灾,都记录上去,供人学习之,倡导社会风气向良xìng转化。”

“钟师傅,何为对事不对人?”

“就是不问出身,只管有没有做这件事。”钟进卫解释道。

温体仁表示赞同:“臣以为此法甚妥,不费朝廷钱粮,就能扬其善,树其榜样。”

“臣附议。”毕自严也奏道。

之前说要严惩的那些大臣主要是因为觉得对比之下丢了脸面,经过温体仁一搅乱,崇祯皇帝再一定论,又不是利益攸关的事,因此也就不再反对,默认了此事。

崇祯皇帝说道:“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温卿兼着礼部尚书的差事,就由你来安排此事吧。”

“是,陛下。”温体仁躬身领命。

崇祯皇帝想了下,对着温体仁补充道:“对于首先倡导捐助的月儿姑娘,荣誉榜中要位列第一,以示鼓励。”

然后又转向钟进卫说道:“那个于海宁父子是钟师傅的家仆,虽是第一个捐助的,但其是在朝廷布告之前有过承诺的,所以就不写进去了,也为你避嫌,你可同意?”

钟进卫当然没问题了。

处理完了这个事情后,午膳时间已到,就散会吃饭。

钟进卫把刚才还一直留在手里的两个奏章给了王承恩,也准备回去吃饭。

没想刚出殿门,就又被崇祯皇帝喊了回去。

啥事情啊,咱的早饭都还没吃呢!钟进卫心想。

第六十四章 舆论之论

() 钟进卫一回到殿里,崇祯皇帝就问了:“钟师傅,这个货币的奏章分两个是因为一个写的太多了?朕记得说过,钟师傅的奏章不限字数的。”

崇祯皇帝要求别的臣子,送上来的奏章要控制字数。但对钟进卫例外,因为他目前为止只会大白话。

钟进卫一听是这事,早知道就先吃了饭再递了:“啊,这个,臣有目的的。”

“哦?”崇祯皇帝一听,有点疑惑。

“陛下,臣以为,其中一个奏章里面论述货币金融重要xìng的那个,最好在有限范围内知道就可以了。传出去就没法尽可能长时间的多坑别的国家了。”

说到这里,钟进卫想起一些事情有遗漏,就又奏道:“陛下,这个纸币的事情,朝廷越早搞越好。但纸币的样式和名称最好和之前的大明宝钞有所区别。对了,可以参考我带来的那些纸币。不过那些纸币可能会暴露我来自后世的身份,所以不能让不该知道的人看到。”

崇祯皇帝点点头:“钟师傅不说,朕还真容易忽视这些关键的细节。钟师傅,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钟进卫想想,果然还有,于是说道:“陛下,经您一提,还真想起落下了两件事情。”

呵呵,朕就知道钟师傅有丢三落四的小毛病。

“陛下,第一件事情是有关赈灾这个事情,最好能制定个章程出来,可以向全国推而广之。现在国内受灾的地方很多,国库空虚,需要民间的力量参与进来。”

是啊,东南西北,不管哪个方向都有灾情,朕实在是没钱来赈灾。要是民间能出把力,等朝廷缓过来,必然会有所表示才成。崇祯皇帝在内心感慨,他对着钟进卫道:“钟师傅说的是,不过,让民间来代替朝廷的职责,朕深感惭愧。”

“陛下,现在国库空虚又非您登基后才有的事情,只要以后好好造福百姓,好像有一个什么词,哦,对了,是内圣外王,能做到这个,就是咱大明百姓的圣明之君,老百姓都会感激的,会以大明的子民而自豪。”

“内圣外王么,朕一定会做到的。”崇祯皇帝露出坚毅的表情,肯定的对钟进卫说道。然后又问:“钟师傅,还有一件是什么事情?”

“舆论引导。”

舆论引导,崇祯皇帝还是知道的,不过明朝的舆论控制是很小的。

比如,贴大字报,都贴到紫禁城城墙了,一般不会降罪,只要贴的大字报不是匿名的就成。敢说不敢露,明朝也是要严打的。

再比如,大明东南,文人集社,说什么话的都有,各种思想如雨后chūn笋,纷纷破土而出,朝廷一般都不加干涉,甚至是危及皇权的观点,最多也是抓抓当事人,封个书院而已,不会搞什么文字狱。

大明朝两百七十多年,因言获罪的很少,有名的海瑞骂嘉靖,最后也没事,还升官了。

钟进卫特意提到舆论引导这个事情,肯定是有其用意的,崇祯皇帝道:“钟师傅,能否细细说说?”

“陛下,臣所说的舆论引导,主要是指,对百姓的言行,社会的风气,要有个引导作用。最好是有专门的人,专门的部门来做。”

古代的贞洁牌坊之类的,也是一种舆论引导,但这基本是由地方乡绅或者官员发起,随意xìng比较大,影响面也不是很广。

另外,明朝的监察制度是中国历史上最严密的。督察院,各科给事中,总督,巡抚,东厂,锦衣卫等等,这些机构都是有监察之责的。但都有一个通病,就是监察基本都是针对官员,地方首领的。没有针对社会风气的一个监察,引导。

“比如说这次,那些jì院的行为,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钟进卫喜欢上了打比方的说法。

崇祯皇帝一听,什么,让朝廷向jì院学习?

钟进卫知道崇祯皇帝可能会反感这个,赶紧继续解释道:“陛下,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原因很简单,jì院的宣传效果很好,让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要捐款的事情。而朝廷的布告,贴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如果百姓不出门,就不知道,出门看了布告,可能对于难民的处境难以感同身受,产生不了捐款的冲动。布告的效果远没有jì院那敲锣打鼓,吸引百姓观看而达到自身效果来的好。”

“钟师傅,你说朝廷还不如jì院?”崇祯皇帝有点不能接受。

“陛下,臣只是就事论事,但就刚才臣说的这件事来讲,因为实施手段的不一样,所以效果不同,差别就区分开来了。”

“那该如何做为好?”

“朝廷要主动,要宣传,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让最多的人知道朝廷的目的。”

朝廷其实也有这种宣传的,那是有重大事件的时候,通过层层传达,到里正一级进行挨家挨户的传达。但如果经常这样做,会被御史弹劾扰民的。

崇祯皇帝说了他的顾虑。

钟进卫想了想,道:“那可以这样,成立宣传队,就是在一些固定场所,搞演出,比如,唱曲,演戏的方式来传达,百姓爱看,又生动形象,会比只是用布告的方式更容易让人接受,了解。”

“朝廷有必要花这个jīng力和物力来做此等事么?”崇祯皇帝有点无法理解。

“陛下,辽东的苦难,江南富裕之地的百姓恐怕难以想象吧,如果把辽东的苦难以唱曲,演戏的方式传达过去,激发江南百姓的同情心,那朝廷的征税,赈灾是不是会更容易让百姓接受?”钟进卫反问道。

看崇祯皇帝不说话,又问道:“陛下,现在这个时候有报纸了吧,哦,是那邸报。”

“是的。”崇祯皇帝这下点点头。

“这个邸报也是有用的,可以把一些好人好事放上面传抄天下。不过,邸报是给读书人看的,百姓想知道内容还得靠读书人说给他们听才行。读书人如果曲解歪意的话,百姓也会被误导,而曲子,戏曲却能直接被百姓听懂,看懂。”

钟进卫顿了顿又说道:“陛下还记得臣以前说的草民的力量么,如此一来,草民的力量就可以被陛下所用,而不会被读书,当官的隔绝于陛下和草民之间的联系。”

听钟进卫说了这么多,崇祯皇帝虽然觉得是有点道理,但也不是很重视。基于对钟进卫一贯的信任,他说道:“好,那就依钟师傅的做,朕回头让温卿来跟进此事。”

钟进卫也没察觉自己饿着肚子,费了那么多口水,崇祯皇帝其实不怎么上心。现在见崇祯皇帝答应了。就想告辞回去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王承恩跟崇祯皇帝汇报说:“陛下,东厂汇总过来的消息,有说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汰弱留强的整军进行的并不顺利。”

崇祯皇帝一听,这么重要的一个事情,反而没有顺利实施,有点急了:“为何如此?”

“据说是诸总兵在抵zhi。细节尚未知晓。”

“快,传孙师傅前来觐见。”崇祯皇帝忙道。

“是,陛下。”王承恩躬身回答道,然后准备退出去安排此事。

崇祯皇帝心里既急又担心,眼角瞄到了钟进卫准备出殿。脑中灵光一闪,忙对王承恩道:“等等。”

然后转向钟进卫:“钟师傅,朕有话对你说,先等等。”

第六十五章 监军

() “好的。”钟进卫见是崇祯皇帝叫他,就只好乖乖的回到殿中。

“钟师傅可否前往城外军营一趟,看看孙师傅遇到了什么情况,能否帮其出谋划策,解决问题?”

原来钟进卫平时的表现一直给了崇祯皇帝一个印象:什么困难一到钟进卫那边,都有方法可以解决。所以刚才看到钟进卫的时候,想到了这个主意。

去古代军营啊,没去过,还挺向往的。钟进卫一边想一边回道:“是,陛下。”

崇祯皇帝转头对王承恩道:“你派几个东厂番役保护钟师傅前往城外大营。”

“陛下,中兴伯目前只有爵位,未有职位,以何名义前往城外军营?”王承恩提醒崇祯皇帝道。

崇祯皇帝想了想道:“以监军名义前往即可。”

钟进卫在边上一听,监军啊,我喜欢,权力很大,又可以不干活。

辞别崇祯皇帝,钟进卫随着王承恩一起出了殿门。

王承恩转头对着钟进卫说道:“请中兴伯在午门少待,咱家派人去东厂,择护卫过来向中兴伯报到。”

钟进卫见他提到护卫的事,想起之前用的两个,就对王承恩说道:“王公公,上次的顾百川和王鹏不错,要他们两个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军营吧。”

王承恩笑笑,道:“看来这两个小崽子干活不错,被中兴伯惦记上了。行,咱家就派这两人过来。”

“哦,还有个事儿,要麻烦下王公公。”钟进卫又想起一个事情。

“中兴伯,请讲。”王承恩不敢嫌钟进卫事多。

“麻烦王公公派个人告诉下阿奇,就说我出外办差,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让她不用惦记。”钟进卫说这事的时候,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王承恩笑笑,中兴伯还挺记挂着女人的。当下表示没问题。

很快,顾百川和王鹏赶到午门来拜见钟进卫。两个人都是有头脑之人,这种被领导惦记上的好事,当然是喜欢的紧的。他俩马上对钟进卫表示感谢,什么愿为效劳的话,一见钟进卫就送了一箩筐过去。

钟进卫也很高兴,都是熟人。于是,三人加一个传旨宦官前往京师北面的大营而去。

钟进卫这回还是骑马,已经骑过一天了,今天控马更熟练了些,小跑而行。

两个番子这回没有穿便装,骑马跟随钟进卫身后,不时吸引路上行人的目光。

出得城门之后,就见到了离城二里左右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帐篷。左右伸展,看不到尽头,很是壮观。

行得近了,才发现这个军营并没有和书中所写的一样,并没有壕沟,拒马之类的玩意,只是像野营一样,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甚至还有许多兵丁根本就没有帐篷,直接露天的。比京师里面的难民好点的是,这里的火炭供应比较充足,能看到每个军营块的边上堆了不少。

他们几个人,一直到入了营门,才有旁边坐着的几个兵丁懒洋洋的站起来,拦住他们,也没看印信之类的,看看装束,就直接放行了。

一路前往孙承宗所在的中军帐,因为更近了,营地地情况看得更清楚。钟进卫发现有的兵丁只是有杠木制长枪,身上的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而且破破烂烂的,不要说有盔甲的,有皮甲的都很少。甚至钟进卫还发现,兵丁里面,老大爷,小毛孩都有一些。

钟进卫很是无语,这就是古代士兵,能和建虏去肉搏?

接近中军大帐的时候,能看到守卫的兵丁了。只见那几个兵丁都是壮年小伙,全身披甲,一手持红缨枪,一手握住腰刀的刀柄,一丝不苟的站着。

听闻马蹄声传过来,另站一侧的一个小旗出来右手伸掌,拦道:“中军重地,下马步行。”

传旨宦官端坐马上,尖声道:“有上谕,给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然后催马前行。

小旗听了,又见后面跟着是厂卫,不敢阻拦,一边引导上差前往中军帐,一边派人火速飞报给孙承宗。

钟进卫进了中军帐,感叹这里面真是大,把这个帐篷搭起来,估计得费不少时间吧。

很快,孙承宗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于是,传旨宦官按部就班的传旨,把崇祯皇帝的意思传达给了孙承宗后,就拍拍回去了。

孙承宗心里嘀咕:这事情老夫都头疼死了,拿那些兵痞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个毛头小伙,从未有从军经历,能有什么本事来出谋划策。

不过,一则孙承宗也是会做人的人,二则崇祯皇帝对中兴伯非常重视,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三则中兴伯于自己有推荐之恩,所以心里虽然有点轻视钟进卫,但言行上都没有表露出来。

“中兴伯过来辛苦了,可曾用餐?”

“啊,孙大人说得是,我早餐都没吃呢,就被皇上给抓去,饿死我了。”总算有人记得问自己有没有吃饭了,钟进卫感激的回答道。

孙承宗一愣,自己只是一句例行的客套话,没想还真问出个没吃饭的,这回答还这么有特sè,言语里透着埋怨圣上的意思,也只有中兴伯能这么说了,其他人谁敢。

当下,孙承宗赶紧安排钟进卫吃饭。顾百川和王鹏这次倒是吃过饭的,不用陪着钟进卫再用餐了。

虽然军中饭菜简陋,但钟进卫还是吃的满意,拍拍肚皮道:“总算解决了。”

孙承宗见钟进卫吃完了,就请他到大帐议事,钟进卫也很奇怪,怎么以孙承宗这么有名的牛人,都还搞不定裁兵,到底是个什么难题?正好可以问一问。

刚一坐定,钟进卫就迫不及待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孙大人,裁兵不好裁么?”

孙承宗是见识过多次钟进卫在圣上面前的言行,所以对他直接了当的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有点质问的意思,但也不见怪,更何况中兴伯还是圣上特意为此事派来的监军。

“老夫有负皇上的重托,甚感不安,所幸皇上派中兴伯过来帮老夫出谋划策,当能尽快了解此事。”

不是说孙老头是个耿直的人吗,怎么也这么会拍马屁了?钟进卫有点惊奇刚才听到的话。其实他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古代宦海沉浮的人,怎么可能是一根筋的呢。

到底是什么困难都不知道,钟进卫自然不敢夸海口,连连谦虚,然后再问道:“孙大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裁兵推行不动?”

孙承宗习惯的用手捋了捋额下长须,然后道:“正好老夫要召集众将前来参拜监军,老夫会当面问他们汰兵情况,中兴伯一听就明白了。”

很快,“咚咚咚”的大鼓声音响起。孙承宗在中军帐主帅边上的位置按了把椅子,请钟进卫坐了。然后自己在帅座上坐了等待众将前来参拜。顾百川和王鹏就站钟进卫的后面拱卫着。

钟进卫坐在那里,不禁有点期待,又有点激动。以前最多是在电视里看到这样的场景,议事的时候,一排一排的将军,威风凛凛的。马上自己就要参与其中,而且还是自己坐这里,等着那些将军过来参拜。吼吼,很期待啊!

不过,让钟进卫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赶到中军帐的,竟然不是披甲戴盔的武将,而是一个文官。更惊奇的是,这个文官竟然不是斯斯文文的那种,而是一个正当壮年的彪形大汉,但露出来的皮肤却又很白的一个人。

只见这个壮汉文官上前抱拳:“参见本兵。”

孙承宗对他点点头,道:“九台一边少待。”

钟进卫脑门一串问号:九台,谁啊,没听说过明末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那壮汉文官也奇怪孙承宗身边怎么坐了一个布衣,身后还站着两个东厂番子。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是东厂的人,那又为何不穿东厂的服饰呢?

正当两个人在互相打量的时候,其他各路领军将领开始陆陆续续的赶过来了。

每个赶过来的将领都对钟进卫感到很好奇,但也没有多问,站在两侧待命,或者互相窃窃私语。

三通鼓完毕,钟进卫见大帐里面还没有站满人。不禁心想,怎么这么连绵的军营就只有这么多将军?心里不禁有点疑惑。

第六十六章 汰兵

() 钟进卫看看孙承宗,见他好像还在等,丝毫没有开始军议的苗头,就把身子往孙承宗那边挪了挪,然后小声的问道:“孙大人,人都到齐了么?”

孙承宗抬头见是钟进卫,不由有点苦笑,放低他的大嗓门道:“这群是将爷!”

钟进卫还不是很明白,不是应该军纪森严,三通鼓毕,诸将都聚齐,然后开始议事,迟到的要打军棍的么。怎么看孙承宗的意思,好像不能奈何他们。

果然,后续又开始来人了,孙承宗也没有说要打板子,态度跟前面来的那些差不多。

估摸着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孙承宗终于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军议开始。”

底下互相小声聊天的人才闭嘴,站得有模有样。

“诸位将军,皇上派来一位监军,就是本兵身边这位。”孙承宗一边介绍,一边指了指钟进卫。

钟进卫见孙承宗介绍自己,学着电视上看来的礼节,站起来对下面各将抱拳拱了拱手。

孙承宗的话音在继续:“监军就是新封的中兴伯,钟进卫。”

这个时候,公侯伯还不是很泛滥,这些个军头都还没有得到爵位赏赐,钟进卫的地位就高了。

一些军将见孙承宗介绍了钟进卫原来是监军,还是中兴伯,于是,纷纷殷勤的出列见礼。

钟进卫最关心的是那个好身材的文官是谁。

马上,那个文官出列向钟进卫抱拳道:“下官,大名府知府兼按察使副使卢象升,见过监军。”

啥,卢象升,他就是卢象升啊!钟进卫一听,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就拱拱手算是还了礼。

其他人见此也没啥觉得有特别的地方,因为卢象升是文官,这么郑重对待也无可厚非。

等大家见礼完毕之后,孙承宗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诸位将军,汰弱留强的裁军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报本兵,都已裁完了。”

“报本兵,已遵令在裁,午后定能完成。”

“报本兵,未将本部已全是强兵了。”

“”

这些领兵将领纷纷出列做了表态,基本都是完成任务的意思。

钟进卫在一边听了有点奇怪。皇上不是说汰弱留强的整军计划实行的不顺利么。而且问孙承宗的时候,他好像也是一脸苦笑。怎么现在全部完成了呢,这不是很好么?

钟进卫想到这里,拿着疑惑的眼神,转头看看孙承宗。

孙承宗读懂了钟进卫投过来的眼神,也没解释,只是对着帐下说道:“既然已完成,各部报下裁军结果。”

底下没有人当出头鸟。

孙承宗就补充道:“请卢知府这列开始顺序汇报。”

卢象升一听,出列抱拳,回道:“本府带兵及民壮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三人。经本府筛选,余八百一十二人,其余人等,明rì由大名府兵备副使带还大名府。”

钟进卫一听,裁减了那么多啊,这不是很成功么。

底下的那些将领一下也嗡嗡嗡起来,只是都不敢大声的讨论。

孙承宗一听,也很是高兴。道:“卢知府,你是怎么筛选的?”

“本府不用五十以上老者和十五以下少年,不用家中独子,不用父子皆在者,不用兄弟皆在者,不用家中唯一支柱者。然剩三千四百余人。后举百斤石锁走百步不喘着留,故只剩八百一十二人。”

“好!好!好!”孙承宗一听,很是满意,连续三个好。没想钟进卫一来,就有好消息了。

“卢知府辛苦了,下一位。”孙承宗笑着道。

钟进卫在边上听了,心想,偶像就是偶像,动作神速,裁军又合理,不愧后世有人说卢象升是明末的岳飞。

下一位是辽东总兵祖大寿,他出列道:“末将麾下共两万零三百余骑,几次血战后减为一万八千二百骑。此次无弱兵可减。”

孙承宗点点头,关宁军的骑军,而且这次带出来的都是jīng骑,没有弱兵也说得过去。

这个祖大寿也是有名气的,历史上,人肉都吃。钟进卫把样貌也记下了,肯定还会打交道的。

“下一位。”孙承宗在那边继续了。

这次出来的是保定总兵曹鸣雷,他报道:“末将麾下共一万五千八百余人,本次淘汰弱兵一百人。”

这下问题不就来了,孙承宗看看钟进卫。好像他没察觉有问题,孙承宗就又问曹雷鸣道:“你部骑军多少?”

“禀本兵,末将共有骑军两百三十二人。”

“那么说其余一万五千来人全为jīng锐步卒了?”

“正是!”保定总兵丝毫不脸红。

孙承宗瞄见钟进卫开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就面无表情地道:“下一位。”

宣府总兵侯世禄出列:“末将麾下共有三万四千六百余人。经过本次汰兵,剩三万四千人。”

“这么说,你部汰兵六百余人?”大嗓门问道。

“正是!”

“骑军多少?”

“一千八百九十人。”

“嗯,下一位。”孙承宗那边麻木的又说道。

昌平总兵尤世威出列:“末将麾下共有二万九千七百余人。本次去弱四百二十余人。”

然后不等孙承宗问,直接回答道:“本部骑军共有一千五百七十人。”

钟进卫的眉头皱了起来,就算不是后世来的人,光看看建虏入关之后,所向披靡的事情,就知道这些人说话不实。

要有那么多强兵还败成这样,那建虏难道是穿越过来,个个都拿着机关枪扫shè的么。冷兵器,双方差不多实力的话,伤亡比就不会差多少。建虏怎么可能损失的起,还能在京畿之地耀武扬威?

钟进卫在想着,底下的将领继续在汇报,差不多都是和之前的几个一样。淘汰的弱兵比例少的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钟进卫都不想再听下面那班将领在忽悠了,这肯定不是事实。

想想自己来中军帐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兵丁,听着下面将领的话语,钟进卫颇觉得有些刺耳。于是,他出言打断了下面将领的汇报,直接说道:“诸位将军,你们是怎么个标准淘汰弱兵的?”

谁都没答钟进卫,大帐一片安静。不是说看不起钟进卫,地位在那摆着的,关键是这问题不好回答。

孙承宗发话了:“保定总兵曹鸣雷。”

“在。”曹鸣雷面无表情的出列,心里暗道倒霉。

“你来答监军的话。”

“未将自有一套辨别强弱之法,监军未在军中待过,末将说了也说不明白。”

“讲!”孙承宗给他一个炸雷。

“是。”诸将对孙承宗还是有一份敬畏之心的,毕竟人家是老资历的人。

“末将察其言,观其sè,因此辨别出是强是弱。”

钟进卫听的还是一头的黑线。

孙承宗又点了几个将,结果说和没说基本没什么区别,都是取决于这位将领本人的判断。

最后,孙承宗都听得腻味了,拍了下帅案,直接说道:“皇上有旨意,朝廷军需短少,不足支撑大军使用。你们要还是这么个汰法,到期大家一起饿肚子。”

底下的将领没有一个说话。

“散了散了,回去再汰。”孙承宗不想再看到这群老油条。

盔甲铁片的撞击声马上响起,然后慢慢远去。

等到没动静了,孙承宗对着钟进卫道:“中兴伯,可是看到了。”

“嗯。”钟进卫点点头。

“今天还是有好消息的,至少卢知府那边已经汰兵完毕,老夫也知道其留下的虽不一定是强兵,至少是身强力壮之士。”

钟进卫想着一个问题问道:“为什么孙大人不直接定个标准来汰兵呢?”

“如何个定法?”

“就像卢知府一样。”

孙承宗摇摇头道:“中兴伯不知道,这里的道道不一样,像卢知府那样的,大明的军队里面,现在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然后孙承宗下了定论:“卢知府的这个汰军方法,在现在大明的军队里是实现不了的。”

钟进卫奇怪了,问道:“为何?”

第六十七章 将爷

() 孙承宗“呵呵”一笑,然后看看大帐内只有他们两个,以及东厂的两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要瞒皇上的,所以也就没什么顾虑,给钟进卫仔细的分析道:“原因还确实比较复杂,老夫一一说给你听。”

钟进卫点点头,仔细地听着孙承宗的分析。

“卢知府本身是个文官,平rì里并不带兵。这次勤王,他是临时征召了大名府的军户,壮丁,衙役而组成的勤王军。别的勤王将领都是武将,所带的也都是他们平rì的部下。这是第一个不同。”

钟进卫点点头,表示认同。

孙承宗继续分析道:“卢知府带这么多人出来,大名府的政务估计是要瘫痪了。急于勤王之时还好说,现在建虏不再攻打京师,皇上安全了。就是皇上不要求裁军,卢知府必然也要遣返一部分人的。而其他将领,带的都是军士,于当地的民政影响并不大。而且,打仗之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因此将士的遣返就不可能做到和卢知府一样。”

钟进卫这下不明白了,现在又不是说简单的减少军队,如果只是这样,那还能说的过去,卢象升能裁,而其他将领不能。

但现在是淘汰弱兵,不管是对于他们这些将领打胜仗还是对于帮助朝廷减轻后勤压力,都是有好处的啊。

刚才孙承宗说的这些理由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能说明他们不想淘汰弱兵的原因。

钟进卫老老实实的道:“这个理由好像不能说明他们为什么不愿汰弱留强。”

孙承宗看钟进卫的那副老实样,哈哈的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钟进卫道:“好,老夫也就不说那些次要的原因了。跟你直接说真正的原因吧。”

钟进卫看孙承宗那笑脸,忽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老爷子是逗我好玩啊。不过,钟进卫也只是想想而已,可不敢来真的,他恳切的对孙承宗说道:“请孙大人教我。”

“这个,要从源头说起,一言难尽,老夫就捡最关键的一点跟你说吧。”

钟进卫点点头。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卢知府不会喝兵血,冒空饷。而其他将领都在这么干。”

难道是孙承宗老了,爱唠叨了,讲了这么多才讲到重点。

只要孙承宗早点这么一讲,自己一下就能明白的啊,钟进卫心中诽谤道。

这原因其实钟进卫早该想到的,后世的时候,在网上早看过这些明末将领,吃空饷,喝兵血来养自己家丁的事。只是因为身在局中,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钟进卫皱着眉头,沉声道:“这怎么行,得查他们的兵员到底有多少。”

孙承宗摇摇头:“他们也不是傻子,来勤王的路上,不知道抓了多少百姓过来顶替。”

钟进卫听孙承宗这么一说,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兵丁,估计十之仈jiǔ就是抓来顶替的百姓吧。

“那我们强行规定一条汰弱留强的方法,让他们根据这个方法去做。”钟进卫想了想又说道。

“如何个方法?”孙承宗看着有点急的钟进卫,微笑着问道。

“就和卢象升的方法一样,举重,举不起来的统统淘汰。”钟进卫把事先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样一来,那些老少兵丁应该就能筛选出去了。

“老夫试过了,那些军将全部都反对。而且个个说的振振有词。”孙承宗叹道,小伙子啊,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钟进卫一愣,然后问道:“他们用什么理由反对?”

“那些军将说举不起来的也不一定是弱兵啊,力气弱的,有可能善于刺探敌情,也可以是火枪兵,还可以是jīng于放炮的,或者可能是会其他的,等等。”

靠,要军营里那些老人孩子都能打赢建虏的,我还跟他姓了。钟进卫怒了,这些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当下说道:“由得了他们,强行要他们裁掉就是了。”

孙承宗一阵苦笑,然后对钟进卫道:“中兴伯啊,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别看军营连成片,但属于老夫能管的兵就中军帐这几个人而已。其他全是那些军将带来的,他们现在勉强听我的,只是一是因为皇命,二是冲着老夫的这张薄面。”

“那又怎么样?”钟进卫问道。

“逼急了,他们就学,学祖大寿。”孙承宗还真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祖大寿的关宁军当年可都是他的手下啊。

钟进卫还真无语了,现在这当口,还真不能逼他们。要都学祖大寿的话,该笑的,就是建虏了。

不行,一定要有一支强有力的部队来威慑这些军阀,军制也必须尽快改革才成。回去一定要劝崇祯皇帝把京营给整成强军才行,手里没有武力,一切都是浮云。

孙承宗看钟进卫没有说话,就又说道:“这也就是老夫在聚将的时候对你说的,这群都是将爷,只能哄着来。他们迟到,老夫也不敢军法伺候啊。”

钟进卫想安慰孙承宗几句,但又感觉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

大帐一下安静了下来,顾百川和王鹏就站钟进卫身后,互相看看,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还是钟进卫心有不甘,开口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个好的办法来治他们么?”

孙承宗仰头看着大帐的顶,叹了口气道:“要是戚大帅就好了。”

钟进卫一听孙承宗提戚继光,想起他的治军之严谨,不由也同意道:“是啊,戚将军的兵,那可是严守军纪的,据说当年他刚调来北方的时候,大雨天集合列队,所有的兵丁都去躲雨了,就戚大帅的部队一动不动的站在雨中。”

说到这里,钟进卫忽然脑海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忙对孙承宗道:“孙大人,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让那群军阀没话可说,还能帮他们汰弱留强。”

孙承宗一听,也激动了,什么,真有办法,老夫胡子都想的揪掉了好多,也没想出来一个好的主意,你一个毛头小伙,就想出来了。

于是,孙承宗感觉说道:“快,说给老夫听听。”

钟进卫给孙承宗分析道:“孙大人,那些军阀不是说力气弱的可能也是强兵,非力气所需工种的强兵是吧?”

孙承宗点点头道:“他们确实是这个理由把老夫难住了。”

“那么力气大的强兵和他们所谓的力气弱的强兵就有一个共同点,我们只要按照这个共同点来汰弱留强,不就可以了。”钟进卫得意的道。

孙承宗真想打钟进卫一顿,在老夫面前卖起关子来了,不知道老夫有负圣上所托,都急成啥样了。但他却忘了刚才之前还在跟钟进卫绕圈圈,不说重点,这下报应了吧。

孙承宗加大嗓门吼道:“中兴伯,别扯了,赶紧说说你的法子。别又是什么没啥用的馊主意,赶紧说出来让老夫掂量掂量是否可行。”

顾百川和王鹏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钟进卫,看他是个什么主意。他们两个也很好奇的,刚才也是在偷偷的想,但没想出来有啥好法子。

钟进卫的耳朵被震的嗡嗡的响,这老爷子的嗓门怎么这么大啊!还是赶紧说了吧。

第六十八章 老少合谋

() “我的主意是,效仿戚大帅。”

“说清楚点。”孙承宗很是不满意钟进卫这种话都说不明白的人。

“就是站军姿。不管力气大小与否,都必须经过训练吧,军队训练的话,纪律是起码有的吧,让他们统统一起站成队列,先站不住的淘汰掉。这样,那些未经训练,临时拉来的百姓就能淘汰出来,之前军队里面不训练的也能淘汰掉。”钟进卫一下说了一大堆。

其实在钟进卫说站军姿的时候,老于军务的孙承宗就明白钟进卫的意思了。

真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缘故。

孙承宗经钟进卫这么一提醒后,脑中马上出现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他对着钟进卫道:“还行,不过单单只是列队,还不够,还得再加点料才行,那些军将都是老油条,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钟进卫看现在的孙承宗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有解决的方法了。不过也很好奇孙承宗所说的再加点料是什么意思。

顾百川和王鹏对钟进卫也深感佩服,钟进卫从未来过军营,却能一语道破力气大小兵丁的共同点,不管怎么样,这份眼光和见识是罕见的。

上一次,他俩见到的钟进卫是莽撞,好心肠。加上这一次的所见,不禁对钟进卫有了一种以后为之效命也不会亏的觉悟。

钟进卫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两个粉丝,正在请教孙承宗道:“孙大人,您说的料是指什么?”

孙承宗呵呵笑了几下,捋着额下的长须,自己先美了几下,然后道:“这次得一棍子打死他们,不让他们再有推托的借口,否则再无合适理由治他们了。你是监军,议事的时候都得在场,就在边上看着好了,说不定还能配合老夫一下。”

“孙大人,您得跟我说明白,要不,我也没法配合您啊。”钟进卫无奈道。

“你是监军,代表的是皇上。你就唱白脸,能怎么吓他们就怎么吓他们。老夫就唱红脸了,该哄的时候就哄他们。目的就是一个,让他们列队汰兵。”

钟进卫心想这个没问题,细想了下,又问道:“如果是站队列,那么多久时间合适呢,半天,一天?”

孙承宗已经有全盘的考虑,所以对于钟进卫的问题也不假思索,直接就说道:“非也。以淘汰的人数为限,这些军头手下的兵丁,真正能打仗的,估计一比五的比例都未必能有。老夫给他们点面子,不能逼迫过甚,就按照现有总数一比五的比例来汰兵好了。”

钟进卫心想:要是有五万人,其实只有一万能勉强打仗,这是不是太扯了。

其实,没有太扯,只有更扯,明末军队中能打的基本只是将领的家丁而已,其他军户的存在都是给他们赚钱的,哪有战斗力可言。

“孙大人,现在一共有多少勤王军了?”

孙承宗细一想,然后说道:“这些天也陆续赶来一些勤王军,总共大约有四十余万,这次要把水分多挤挤,留个八万多的话,差不多就可以了。”

钟进卫也知道孙承宗这么说,数字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顺利汰掉这么多的话,皇上应该会笑了,户部尚书毕自严的白发应该也能少长一些了。

说到这里,孙承宗向帐外喊道:“来人。”

他的一个亲兵头目闪身而入。

“去把辽东总兵祖大寿叫来见我。”

亲兵头目道声“是”,然后躬身而退。

“就只把祖大寿叫来?”钟进卫有点不解。

“这次来援的关宁军全是骑军,也是关宁军中的jīng锐,现在全归他节制。这些骑军没有淘汰的必要。”孙承宗这回倒是细细地给钟进卫解释道。

“嗯,是,这个没问题。”钟进卫点头,然后又补充一句道:“应该所有骑兵都没有淘汰的必要。”

“正是,故老夫这次不打算淘汰骑军部队。”孙承宗对钟进卫这举一反三的能力也很欣赏。

“那还叫祖大寿过来干什么?”钟进卫的问题好像有很多,问个没完。“老夫需要他来压制其他将领,你且看着好了。”

“好。”钟进卫大概明白了孙承宗的意思。

没过多久,祖大寿就报名而入了。他的营地离孙承宗的中军帐并不远。

“见过本兵,见过监军。”祖大寿抱拳行礼。

孙承宗和颜悦sè的对祖大寿道:“复宇啊,最近压力大么?”

祖大寿一愣,压力,我压力山大啊,不知道崇祯皇帝会不会秋后和我算帐呢。只是不敢说,就道:“末将心忧国事,恨不能立刻击退建虏,压力甚大。”

钟进卫还不知道怎么配合,只是看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

孙承宗这会忽然变脸,把脸一沉,道:“老夫知你甚深,你休要骗得了老夫。”

祖大寿心里一紧,嘴上仍是不松口:“末将确实压力很大,您看,天天睡不好,眼睛都有血丝了。”他仗着孙承宗是老领导,连这个也敢在本兵面前说。

“你压力是大,老夫知道,但说你骗老夫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忧心的原因。”

祖大寿知道在孙承宗这个老于世故的人面前也是瞒不了的。又看看一旁的钟进卫和两个东厂的人,知道孙承宗当着这三个人的面提这个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就干脆坦率的承认了:“本兵,当初可是您把我说回来的。怪就怪我当初,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回来之后,一直睡不好,作梦都怕啊。”

孙承宗见祖大寿说了实话,又忽然一笑,道:“复宇啊,眼下,有个机会,能让你睡安稳了,老夫特意把你叫过来也是为此,毕竟是老夫把你带回京师的。”

祖大寿瞄了瞄一旁的监军,心里一掂量,忽然,也不管身上还披着甲盔,直接往地上一跪,哭丧着脸道:“本兵救我,监军救我。”

他知道钟进卫肯定有份,孙承宗才会当着他的面提这个事情,所以一起求救了。

钟进卫被他这么一说,还有点莫名其妙,不是在和孙老头说么,一下就向自己也喊救命了。他也不说话,看这两人继续表演。

孙承宗“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道:“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否则我就不说了,也正好休息休息,你们这几天把我的老骨头都折腾的不轻。”

祖大寿看看他,又瞅瞅钟进卫,发现跪得好像没效果,只好站起来听老领导有什么良策。

孙承宗见祖大寿起来了,就说道:“复宇,近期的形势,你应该都了解的吧?”

祖大寿虽然不是很明白孙承宗指什么,但总归离不了建虏和京师之事,就点点头。

“那你可知眼下最重要的是何事?”

“击退建虏?”祖大寿猜道。

“也算,但要击退建虏,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孙承宗看来是以前教书落下的毛病,喜欢循循诱导别人,不管是对钟进卫,还是对祖大寿,都喜欢用这个路子来说话。

祖大寿想了想,回道:“莫非是此次的汰弱留强之策?”

“正是!”孙承宗一拍桌子,赞道。

钟进卫正看着祖大寿在回答问题,孙承宗冷不丁的一拍桌子,把他给微微吓了一跳。

钟进卫不满地看了孙承宗一眼,心里诽谤道:都这么老了,jīng力还这么旺盛。好好说话,至于把桌子拍得这么响嘛。

“但末将带的确实都是jīng兵啊,实在没有办法再淘汰兵丁了。本兵,您可要做主啊,末将可实在是没有藏什么私心。”祖大寿抱起了撞天屈。

“废话,老夫怎么会不知道你带的都是jīng锐呢。”

“那,那”祖大寿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夫没说你必须要淘汰兵丁,老夫是说此次的汰弱留强的整军非常重要,陛下很是关心,当前朝廷实在无法供应如此多的大军粮草。只要你帮陛下把这个事情办成了。就会给陛下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一个忠心王事的印象,自然就能抵消之前那不利了。”

祖大寿眨眨眼睛,原来是这啊,不过该怎么帮,难道去跟那班子人讲道理,有这么容易,本兵职位比自己高,威望也高,还用得着自己么。于是他问道:“本兵,只要能为皇上效力,末将万死不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六十九章 汰兵得行

() 孙承宗正了正脸sè,道:“一会老夫会召集众将再来议事,到时,监军”说到这里,孙承宗停了下,看了钟进卫一眼,然后又道:“制定了一个统一的汰兵策略,即骑军不属于汰兵之列,只淘汰步卒中的弱者,措施就是列队。所有军将必须按照此策略执行。”

说到这里,孙承宗盯着祖大寿的眼睛道:“到时候,必有人想抵zhi,或效仿你之前之例,率军而走。有你先例在前,他们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祖大寿的冷汗开始下来了,要这些杀才都仿效自己的话,崇祯皇帝还不把他们的罪都算到自己的头上来,最后自己肯定逃不了秋后算帐。想到这里,他忙抱拳低头道:“末将死罪。”

孙承宗倒是放缓了语气,对他道:“这也是你立功的时候。”随后马上又严肃地道:“谁若敢做出此事,老夫与监军商量了,以临阵脱逃论处,派尔部骑军追击剿杀,不得手软。”说到最后,孙承宗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冷意。

像祖大寿这种在辽东见惯生死之人,对于孙承宗话里透着冷血的意味,根本不以为意,更何况自己的保命前提是以此为基础的。所以,根本就不加思索,马上坚定的道:“末将遵命!”

钟进卫在一边倒听得愕然,自己啥时候跟孙承宗商量过这事了。不过,他也不会出言反对孙承宗,很明显这是孙承宗之前所说的那个加料。

事先和祖大寿沟通好了之后,孙承宗又开始击鼓聚将。

又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将领到齐后,孙承宗发言了:“诸将想好法子辩弱强了么?”

很自然的,底下没有一个人出声。不要说没有人愿意去真正想一个解决方法,光刚才散会才多少时间,远点营地的才刚回去又被叫回来了,那还来得及想啊。

“好,没人说话是吧,那老夫来说。”孙承宗也不等了。

“卢知府的兵,老夫以为没必要再汰了,诸将可有意见?”

底下的统兵将领看看站在前列的卢象升,没有人反对。一是因为这卢象升把自己的兵从一万多直接减少为八百人左右,太狠了;二是因为卢象升是四品文官,虽然品阶比他们低,但那是文官啊,谁惹得起。

孙承宗见下面的这些将头都没有说话,也在意料之中,于是,又说了:“各部所属骑军也不必再汰,诸将可有意见?”

这一下,底下的将领都看向祖大寿,满脸的羡慕和嫉妒,这祖大寿可过关了。有几个将领手下的骑军实在是少,有点不甘心,在底下嘀咕:“凭什么不汰啊?”

孙承宗人老,耳朵却尖,大声喝道:“谁若是认为各部骑军也有弱兵的话,出去打一仗看看。”

祖大寿配合着孙承宗的话,转向嘀咕的那几个将领,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一开口说打就打的话,马上就拉他们出去决战的气势。

任谁都知道,自己手下的那些步卒怎么可能打赢骑军呢,于是,底下又安静了下来。

孙承宗看没人说话了,就说道:“很好,诸将既然都同意老夫前两条提议,那么现在要汰弱留强的部队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步卒部队。”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圈,再看看钟进卫,又道:“中兴伯奉皇上旨意,特意前来监察汰弱留强之策执行的如何,现又告知老夫一条准则,诸将必须遵令执行,不得再推托。”

孙承宗也是滑头,他这话一说,好像是皇上给了一条标准下来,要大家执行的。但你要真细究起来,他又好像没说是皇上的意思,只是说中兴伯告诉他的,不过事实确实也是钟进卫献的计策。

这个时候,保定总兵曹鸣雷首先出列了,向孙承宗抱拳行礼道:“本兵,这准则不知是什么,别留下弱兵而汰了强兵。”

“要不还是我们自己去汰吧。”

“对对对,这次,我们一定加大力度。”

“”

一堆的将领紧跟出列说话,显得闹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孙承宗猛的一拍桌子,底下正说着话的将领吓了一跳,不敢再说,看着孙承宗。

钟进卫这回没被吓到,因为看底下这乱象,早就侧头看着孙承宗了。

“你们不是说力大为强兵,力小也是强兵么,这个准则不避力大还是力小,全部符合强兵弱卒之分。”

说到这里,孙承宗看看下面的将领一个个都看着自己,想知道这准则到底是啥,就直接说道:“准则就是列站队,士卒的军纪高者暂算为强兵。如若连个队列都站不好,还打个屁仗。”

孙承宗仗着自己的资历,粗口也爆出来了。也是,你跟这些将爷,斯斯文文的说话,人家还不鸟你。

所有的将领都知道,步卒最基础的就是列阵而战,所以列阵是最基础的。要说列阵都列不好的兵丁,谁还好意思说是强兵。

但如果这么一来,自己抓的那些百姓可就漏馅了,还有那些军户,那还有过训练,怕也是要被汰掉。

这样肯定不行,各将开始寻找破绽来反对,眼珠子乱转起来。

宣府总兵侯世禄出列道:“不知本兵要怎么个站法,又以何为限,要站个三天三夜,军士也吃不消啊。”

孙承宗心底暗道:你倒是给老夫找个能站三天三夜的兵丁出来。想归想,细则还是要宣布的:“现有军队四十余万,老夫就只需要最后站着的八万人即可。”

这可是一比五的比例啊,各将心里暗自一算,都吸了一口冷气,那自己还有多少兵可用啊。

还是侯世禄先说话:“本兵,这是不是汰的太多了啊。把相对强的兵也汰了,只留这么一点兵的话,建虏再打回来怎么办?”

“是啊是啊,这比例太大了。”

“这兵咱没法带了,汰这么多,不如把我们都汰了吧。”

“对,汰这么多,我们干脆回去得了。”

“”

孙承宗看这些人越说越没谱,还真要学祖大寿。于是,拿眼瞄了瞄钟进卫。刚好钟进卫也看过来了,就眨眨眼。

钟进卫接受到孙承宗这个信号,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于是,猛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们想造反么,想在皇上眼皮底下临阵脱逃,朝廷律法何在?真要有人敢干出这等蠢事,莫怪本监军无情。”

顾百川和王鹏也是聪明人,配合着钟进卫的说话,从他身后跨出一步,盯着闹得最凶的人,显示东厂的存在。

底下的将领被钟进卫一喝,收住了嘴,看向钟进卫。

钟进卫努力装着凶恶的样子,道:“辽东总兵祖大寿。”

“末将在。”祖大寿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大声的回应钟进卫。

“谁若是敢跑,你率骑军剿杀之,不用活口。”

“末将遵命!”祖大寿回的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的样子。

底下那些将领面面相觑,你y得不是你最先跑了一次么,你跑得,我们跑不得。

其实人就是这样,看到别人做了坏事没被抓,就觉得做坏事也没什么,反正有先例在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人虽然做坏事没被抓,但却时时刻刻在担心被抓的。

孙承宗看底下的情况,略微思考了下,出言打破了沉静:“老夫知道你们的难处,拼着这官不要,给你们担下一比四的比例。皇上要是怪罪,就怪罪老夫好了。这下可好?”

其实,底下将领还是不乐意的,还有四分之三的兵要淘汰掉,这得损失多少钱啊。不过看看祖大寿,再看看钟进卫,也不敢再反对。目前的勤王军中,谁能跑的赢关宁铁骑,谁能打得赢关宁铁骑。

这些将领又想了,本兵只是说要淘汰总数的四分之三,那要是别人的兵先淘汰了,自己的不就保留下来了。想到这里,心头有活络起来了。于是,纷纷出言问道:“本兵,不知谁的军卒先站队列汰兵?”

他们都希望孙承宗把自己安排到最后。

第七十章 汰兵安置

() 孙承宗心里舒了口气,就怕这些人齐了心,一起跑,那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现在他们问谁先汰,自然就同意汰兵了。

不过,安排谁先来这个问题,也不好解决。于是,孙承宗问道:“诸将可有自告奋勇者?”

谁自告奋勇,谁就脑子有病。下面的将领没有一个出头要先汰兵的。

钟进卫在一边反而奇怪了,道:“为什么要一个一个来,一起来不就得了。”

帐内的人都看向他,孙承宗解释道:“四十余万人,人数太多,监察不过来的。”

“那就让所有骑兵都来监察好了啊。”

哦,这是个办法,各部将领都有一些骑兵,收集起来进行监察的话,应该也够用。

孙承宗点点头,说道:“此法可行,诸将可有意见?”

让所有将领的部下都参与到监督中来,这样最公平,底下的将领自然反对不了,不过卢象升忽然出列发话了:“本兵,卑职建议各部骑军不得监察自家步卒。”

底下响起一阵磨牙声,要你多话,将领们对卢象升恨的咬牙切齿。

孙承宗却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然后他站了起来,总结道:“诸将如若没有其他意见,明rì辰时初,三通鼓毕,各部主将及副将须来中军明确汰兵细节。大致为各部骑军抽签定监察对象,各部在所在营地帐篷外列队,兵器不用带,骑军监督,凡汰着皆出营地,到固定点集合点数。现在,都回去准备吧。”

于是,底下各将,纷纷告辞回去准备,希望自己能多留几个兵丁下来,就能多领一份军饷了。

祖大寿正要出去的时候,被孙承宗叫住了。

等其他将领都走出中军帐之后,孙承宗对祖大寿命令道:“复宇,把你麾下骑军,分四部,分驻大营外围四角之交通要地,并派骑军jǐng戒,防止今晚可能出现的情况。明白么?”

祖大寿点点头,明白孙承宗的用意,用力抱拳,大声道:“末将这就去办。”

然后又冲钟进卫也抱下拳道:“本兵,监军,末将告辞。”

在得到同意后退出中军帐,前往本部分派任务去了。

终于顺利的开始实施汰兵策略了,孙承宗等祖大寿一退出中军帐,浑身骨头都轻了不少,靠在帅椅上,闭目养神起来,也不管钟进卫还在旁边。

钟进卫看着孙承宗的样子,很是理解,知道他之前的压力很大。

朝廷几次开会讨论粮草军需的时候,孙承宗都在,朝廷的难处,他比一般人都知道的多,崇祯皇帝又对他寄予很大希望,但前期一直被底下的统兵将领抵zhi,汰兵行动实施的很不顺利。真是难为这位老人了。

顾百川和王鹏也松了口气,换个舒服的姿势站钟进卫背后。之前也真怕那些将领造反,一直提着一颗心的。

忽然,孙承宗的亲兵头目进来禀告:“本兵,监军,大名府知府兼按察司副使卢象升求见。”

孙承宗在亲兵头目进来的时候,已被惊动,睁开眼坐直身子,听取的报告。听完后,看看钟进卫,见他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不是和自己,或者监军事先有约定。

不过既然卢象升主动求见,肯定是有事了,于是,他让亲兵头目把卢象升放进来。

身材高大的卢象升进来后,拱手一礼道:“本兵,监军,卑职有一事,想请教下。”

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卢象升啊,钟进卫没等孙承宗有所表示,就出声道:“卢知府,请说。”

卢象升见得到监军的允许了,就说道:“本兵,监军,不知这些汰下来的兵丁如何安排?”

孙承宗和钟进卫都一愣,这个,还没来得及想。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孙承宗开口了:“不知九台有何高见?”

卢象升见让他发表意见,本来他就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才过来的,自然就有点想法的,当下也不客套,直接回道:“卑职以为,这些人,当发下路费粮草,让其回归原地。只是,卑职不知道如何处置的是,那些被各路将领沿路抓来的百姓如何处理,有多地已被建虏荼毒,怕是无家可归了。”

这时代,各路军中的弊端,只要稍微有点地位的,都有所了解。因此,卢象升位居知府高位,知道各军抓百姓冒充兵丁来领军饷的事,也就不稀奇了。

钟进卫不是很了解军中兵丁里,几类人的比例,就问道:“无家可归的百姓会有多少?”

孙承宗掌握大局,这点,倒是他了解的最多,所以,也没等卢象升来回答钟进卫的问题,他直接开口道:“这些军将临时勤王,事起仓促,原驻地附近的百姓怕是不会有很多,多半是到了京师附近后,看明白了形势,才抓的百姓来冒领军饷。京畿之地,已惨遭建虏肆虐,因此,这些百姓估计多半都是无家可归了。人数应该不会少于八万。”

钟进卫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虽然这些百姓基本上身体比较强壮,但也不能放着不管,这天寒地冻的,任其自生自灭的话,多半是活不成了,或者会沦落为贼寇。这都不是钟进卫愿意见到的,也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孙承宗也很为难,人数太多了。卢象升刚才也说过,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置这部分人。

中军帐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不过,马上钟进卫就有了办法,他先发言道:“有了,把这些汰下来的百姓和京师王恭厂中的难民一样对待好了。”

京师里面的难民差不多有四,五万,这边比京师里面的难民要多将近一倍,压力将会很大。

卢象升并不清楚京师难民的情况,但孙承宗是知道的,当初钟进卫在文华殿提难民营的事情并提供解决方法的时候,他都是在场的。

不过孙承宗有点担心,问钟进卫道:“京师城里的难民,解决的怎么样了,你那个法子有用么?”

“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了,但已经开始实施了,从今天上午的结果来看,还真出乎意料。”

钟进卫说到这里,把今天了解到的情况都跟孙承宗和卢象升说了说。

孙承宗和卢象升听了之后,不禁也相对无语,朝廷之难处,还要风尘女子率先响应解决。京师那些受圣人教诲的人,那些达官贵人,是不是该羞愧死啊。

孙承宗沉默了会,道:“老夫马上写一奏章,把汰弱留强之策的实施情况,以及中兴伯所言,安置汰下来无家可归的百姓措施,一起禀告皇上,让皇上定夺。”

钟进卫心道,崇祯皇帝多半是会同意自己的建议。

古代人对于身之发肤,授之父母,看得非常重。所以满清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也吓不住汉民。但崇祯皇帝临死之时,却说自己的身体,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可以看出,他是把百姓看得很重的。

孙承宗让亲兵拿来文房四宝,很快就挥毫写完。然后,他抬头对钟进卫道:“中兴伯,此份奏章,主要为汇报军中汰兵之策的实施,你既为监军,就一并前来署名吧。”

署名没问题,但自己的毛笔字。钟进卫想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我的毛笔字写的不好,能不能不签名了?”

卢象升一愣,这位监军还很有特sè的么。

孙承宗倚老卖老,把眼一瞪,道:“签名而已,不要婆婆妈妈的。”

钟进卫素来尊重老人,更何况是孙承宗呢。也不在意他的恐吓,反而看成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亲情表现。

于是,就乖乖地走过去签名。

以前在小学的时候学过毛笔字,但本来就学的差,这么多年没有用毛笔,自然签的就不会好看了。

孙承宗看着钟进卫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钟进卫被他笑的,脸跟了个猴子似的,红到了耳根。他心里暗想:回去一定要让阿奇多教教自己毛笔字,对,还有文学典故,免得老是大白话。不拽点文言文,还得让人笑话。

卢象升并不清楚钟进卫的来历,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融洽,他心里不禁有点纳闷:看这样子,难不成监军和本兵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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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亲近

() 这份奏章要崇祯皇帝尽快审批,然后尽快反馈回来。所以,最好的送信使者就是钟进卫的跟班,东厂的人。能立刻直达天听。

这个光荣而简单的任务就交给王鹏去执行了。

事情一处理完,孙承宗道:“中兴伯,九台,到后帐歇息一下,顺便讨论下明天要颁布的具体汰兵细节。”

钟进卫一直按捺着自己心底的疑问,眼下没事了,不禁问了出来:“这个,卢知府不是名象升,字建斗么?孙大人,怎么叫卢知府为九台?”

孙承宗一听,朝卢象升“呵呵”一笑,然后道:“九台,你自己解释。”

卢象升也笑了,说道:“禀监军,九台是卑职的号。”

明末的时候,关系近的人已经不叫字了,而是叫号,甚至连做贼的都有给自己取号来赶cháo流。

钟进卫不知道这个,自然就疑惑了。

孙承宗见钟进卫提到这个字号的问题,不禁想起一事,问钟进卫道:“老夫跟中兴伯接触好久,好像没听到中兴伯的字和号,不知可否告知。”

钟进卫一听,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我没字,也没号。”

忽然又想起中学的时候,同学给自己取过一个外号,这个是不是就是号了。忙又补充道:“号可能有一个,不过不好听。”

孙承宗这个老顽童,一听这话,更来劲了,直催钟进卫快说他的号。

“我的号叫三大步。”钟进卫被逼不过,只好说了出来。

“”,孙承宗和卢象升一听,还有这种号?

“我都说了不好听的,你们非让我说。”

孙承宗不肯罢休,道:“有何来历,老夫很是好奇,快快说来听听。”

钟进卫只是不肯说,最后被逼无奈,只好道:“我的三大步,鬼神莫测,就是这样。”

孙承宗还想追问,钟进卫再不肯说了,只是求饶。孙承宗无奈,只好罢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聊天,也让他们三人的距离彼此拉得更近了。这有孙承宗刻意为之的因素在内,老家伙,知道钟进卫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自己在外领兵,朝里有人好办事。

钟进卫对历史名人还是比较感兴趣,他对卢象升道:“九台,你是不是练功的时候使一百四十斤的大刀?”

卢象升对于从未谋面的钟进卫,知道自己练功使用的是一百四十斤的大刀,感到很好奇,因为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应该很少才对。

他对着钟进卫道:“监军从何得知,卑职练功刀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呵呵,我不但知道你的刀是一百四十斤,而且知道你平时还爱看兵书,能骑善shè。”钟进卫得意的笑道。

卢象升听了,露出一幅愕然的样子。

钟进卫又加了一把料:“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所以向皇上推荐了你,我看好你。”

卢象升这下恍然大悟了,自己原先一直纳闷是谁举荐的自己,而且还不是因为自己是进士出身的推荐。

这古代的举荐之恩是很重的,卢象升知道了是钟进卫的举荐,感激的抱拳躬身道:“多谢监军举荐。”

孙承宗一边也纳闷,这小子不但举荐了自己,还举荐了九台,不知道还举荐谁。

“没事,没事,应该的。”钟进卫笑笑说道。心里却又暗想,要是有推荐费就好了。

卢象升又问了:“刚才监军说,还知道卑职自己不知道的事,不知道是何事?”

啊,那些事现在已经不可能重现了。再说,自己的来历不能让别人知道,这点是崇祯皇帝再三嘱咐的。于是,他装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卢象升见钟进卫不肯说,也没办法,谁让钟进卫是监军呢,还是自己的恩主。

三个人边说边去后帐歇息,然后商议汰兵细节了。

这边是不忙了,那边却很忙。

保定总兵曹鸣雷回到自己营地后,马上召开军议。他对自己的手下大概讲述了下中军帐的事情,然后下命令:“今晚,各部兵丁晚上及明早全部加餐,让他们都吃饱,火炭给够。让他们睡个好觉。明天列队,给老子要站好了。只要能耗过别人,最终能留下来,老子答应每人奖赏五钱银子,听到了没有?”

手下人知道大帅这是要下血本了,于是,也不敢怠慢,纷纷点头答应。

看这些手下都理解了自己的命令后,就解散,让他们赶紧去准备。然后把骑军头目留下来叮嘱:“明天你监察别的部队,只要稍有站不住的,就赶他们出列,不要留情,明白么?”

骑军头目眨眨眼,不是很明白,平时和兄弟部队虽然不是很和睦,但也不会这么绝情的。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表示不会留情。

曹鸣雷对手下亲信知之甚深,看那样子就知道他只是习惯xìng的服从自己的命令。于是解释道:“别的部队如果早点凑足汰兵的人数,我们自己不就可以少汰一点了,懂么?”

这下,骑军头目明白了,用力点点头,关系到自己利益的事情,那是坚决不能手软的。

曹鸣雷这么做了,其他将领其实也在做差不多的事情,中心意思就是一个,尽量留住自己兵丁的名额,淘汰别人的。

但也有的将领贼心不死,想看看情况再说,要看到有人撤的话,自己跟着跑,总不可能真的全部都杀吧。

这些人很快就失望了。随着“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祖大寿的一万八千两百关宁铁骑,分成四支部队,分别开往大营的的四个角,扼住四个方向的交通要道。

很快,想溜的将领明白了祖大寿分兵的用意,无奈的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乖乖的参与到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竞争中去了。

当崇祯皇帝收到王承恩转递过来的孙承宗的奏章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了。

崇祯皇帝很快看完了奏章,不禁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把中兴伯刚派出去才半天,就实际推进了汰弱留强策略的实施,而且汰兵的力度如此之大,后勤的压力将会大大减轻。

忧的是,又有如此之多的人要加入难民的队伍中来,不知道能不能照顾的过来。

崇祯皇帝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安置的问题,而是考虑能不能安置过来的问题。

他想到这里,问王承恩道:“今rì下午,百姓响应朝廷号召的人数,可有增多?”

“陛下,奴婢在未时末,申时初之际问过一次,除上午那波之外,又有一批商人学风尘中人,扬名捐助了。奴婢马上遣人去王恭厂要详细记录。”王承恩躬身回答道。

“嗯,速去速回,朕这里还需要答复孙师傅,钟师傅呢。”

“是,陛下。”王承恩赶紧躬身退出殿外安排去了。

崇祯皇帝也不再坐着了,而是站起来沿着御桌边沿来回踱步,想着万一京师百姓的响应还不足以解决全部难民的话,又该如何安置的问题。

思来想去,最后觉得只有在文臣武将,勋贵皇亲身上打主意了。朝廷如此之困难,也是他们贡献一份力量的时候了。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就回到御桌前拿起奏章,准备批个回复。

结果又看到了钟进卫那惨不忍睹的签名,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说这个钟师傅,你说没本事,主意一个接一个,什么事情到他手里都能解决。但你要说他的本事很大,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来歪去的。

崇祯皇帝一笑了出来,心情又好了一分,也不等王承恩的消息了,直接提笔写上“很好,汝等依策行之,剩之百姓朕解决之。”

然后让人把奏章传递回城外大营,以免孙师傅,钟师傅等得心焦,耽搁了事情。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王承恩拿着一张纸进来了,奏道:“陛下,王恭厂记录捐助的结果拿来了。”

崇祯皇帝一听,忙道:“快快拿来朕过目。”

第七十二章 比对

() 王承恩见崇祯皇帝如此看重,心里微微有点担心,但并不影响行动,敏捷地把手中的纸奉送了上去。

崇祯皇帝压着期待的激动,拿过后细细看了起来。

纸上的内容不多,是各处义捐的一个汇总以及用工的汇总。

崇祯皇帝很快就看完了,脸sè一下沉了下来,对着王承恩道:“就这些?是不是有所遗漏?”

王承恩知道躲避不开,躬身答道:“陛下,奴婢派去的人到达之后的所有记录,都汇总在这里了。”

停了停,稍微偷偷观察了下崇祯皇帝的脸sè,又补充道:“或许今rì,布告并没有传达到所有人耳里,明rì或许会有好转。”

崇祯皇帝一听,想起钟进卫所说的有关那个舆论的话题,说起朝廷宣传的手段还比不上风尘之所的手段。心情越加的不愉,想了会,对王承恩道:“传旨,让内阁通知顺天府,把布告逐级下达,一定要让每户人家都知道此事。”

“是,陛下。”王承恩赶紧领命前去通知。

看着王承恩退出去,崇祯皇帝又拿起手头的那张纸,看着内容,只见上面写着,今rì的捐银总额为七千两百一十四两五钱纹银,其他各类物资折银大概为六百七十八两纹银左右,所需用工人数约为三百四十六人左右,而且多为要求有相应手艺,木匠的需求最多。

就是再不知道物价的人,也知道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看的。

崇祯皇帝心里想着,等这几天,钟师傅,孙师傅把汰兵出来的难民人数统计出来后,要算下所有难民一共需要多少纹银物资才能熬过这个冬天才行。

崇祯皇帝看着纸上捐助人的所属,发现,这捐的银钱,风尘之所竟然占了半数之多。里面没几个是朝廷官员,勋贵皇亲。心里不由暗道:如此不识大局,朕就替你们出一份力好了。

再说京外大营,钟进卫和孙承宗以及卢象升三个人,讨论着汰兵的细节部署,发现有很多有所遗漏的地方,你说说,我补补,天sè不知不觉的就暗了下来。

这个时候,随着孙承宗搁笔的动作,钟进卫长叹道:“总算完成了,比我以前做项目设计的时候还费脑子啊!”

这个当然是废话了,后世钟进卫做项目设计,又不是马上就要投入使用的,有个一系列的过程,中间发现问题还可以再改。这份汰兵细则,却是明早就要用的,事关几十万人的事情,当然要更细,费得功夫也就更多了。

卢象升比较细心,听到钟进卫的话,有点不解,请教道:“监军,何为项目设计?”

钟进卫发现口误,连忙道:“就是我家乡一份工作的称呼而已。”

说完后,马上用出转移注意力da法,说道:“皇上的回复怎么还没来?”

孙承宗在一边听了,笑着解释道:“这离京师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现在可能也就刚到御前而已,等回复还早呢。”

说到这里,他语气坚决地又道:“不管皇上什么时候答复,咱们的事都要先做起来。”

这个倒是,这里的几个人都是做实事的人,所以也都赞同孙承宗的意思。

孙承宗看看天sè,然后对卢象升说道:“九台,天sè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明天又有你忙的。”

卢象升拱手道:“是,卑职定当在汰兵到达之前,领本部人马定好集合地点,并维持好次序。等忙完这里的一切后,再让兵备副使带本部所裁人员回大名府。”

然后卢象升向孙承宗和钟进卫告辞而去。

钟进卫见卢象升出帐而去,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孙承宗道:“今天忙坏了,现在没事,我就回家吃饭了。”

然后看到孙承宗显出一脸愕然的神情,马上醒悟过来,自己是监军,好像应该随部队行动的哦。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对孙承宗道:“我是不是不能回京师了?”

孙承宗回过神来,真不知道这个中兴伯的脑子是啥做的,想一出是一出,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待。

后世的人回到古代,和当时人的言行一模一样,那才怪事了呢。

孙承宗对已经有点赫然的钟进卫道:“老夫安排人,在老夫营帐边上安置你的监军营帐。如果还有所需,就向老夫开口就是。”

钟进卫赶紧点点头。

晚上,钟进卫躺下歇息时,感觉到还是有点点凉。他是监军,这个条件已经是很好了,但在小冰河时期,寒冬腊月里,野外扎营,当然没有在皇宫里面睡的舒服了。

想想外面那些露营的兵丁,想想京师难民营中的难民,这么一对比,钟进卫把内心冒起要加保暖物的想法又压了下去。自己多加一份,别人就要少一份,现在自己只是稍微感觉有点凉意而已,头缩被子里不就没事了。

想完这事,又想起了阿奇。嗯,要是能抱抱阿奇睡的话,再冷也认了。这个死妮子,一定要等洞房花烛才让自己碰,自己的小兄弟却被她摸了无数回,亏大了。

钟进卫又想起自己在京师的房子,也是搞笑,出去看自己的房子,结果到现在,还没看到自己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听着他们说,应该是不会错的。来到这时空,算是比以前的自己好了。

以前的自己只有一份时常加班并且毫无激情的工作,有一套付了首付的蜗居,然后,啥都没了,女朋友也没,只有混吃等死的rì子一天一天的过。

现在的自己,有别墅,应该算是别墅吧,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美女未婚妻,有一个高薪的,明面上不用干活的工作,中兴伯爵。还认识了不少名人。

虽然自己现在一直在做额外的高强度的工作,但这些都是自己愿意做的,看着崇祯皇帝越来越依赖自己,想着崇祯皇帝在自己刚醒来之时的真情流露,想着自己要改变他的命运,改变大明的国运,改变中华民族的历史,不由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定要好好干,灭虏救民,把大明旗帜插遍全球。

能如此的穿越过来,应该是前世善事做得多了吧。

想着,想着,就带着美好的愿望进入了梦乡。

因为没有阿奇陪着聊天,钟进卫昨晚睡的很早,所以很早的就醒过来了。在顾百川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孙承宗就使亲兵过来叫他一起吃早餐。

在吃早餐的时候,孙承宗把崇祯皇帝的回复给他看,然后说道:“昨晚陛下的回复到的时候,你已睡了,老夫就没有让人叫醒你。”

钟进卫感激地的对孙承宗笑笑,然后看崇祯皇帝的回复,完了后,心里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崇祯皇帝。

孙承宗估摸着钟进卫看完了,就说道:“皇上既然如此回复了,老夫就可以安心的做事了。今天,约莫要忙个一天,开始吧。”

见钟进卫点点头,孙承宗就让人击鼓聚将。

崇祯二年十二月二十四rì晨,开始真正的汰兵流程。

钟进卫心里想着,别出什么事情,顺顺利利的办完吧,建虏还在京畿之地呢。

第七十三章 汰兵插曲

() 各路将领很快带着副手来到中军帐,孙承宗给他们都细细的说明了汰兵细则,并进行抽签,如若抽签出的骑军人数不够监察步卒的,由祖大寿所部的骑军补足。

很快的结果就出来了,根据各部骑军和步卒数量,祖大寿把命令传达给亲兵,由亲兵出去传令,分出骑军进行配合。

抽签完毕后,各路将领的副手也马上回去准备,约定,在辰时二刻(上午八点)就位,辰时三刻号角声起开始汰兵。

各路主将则留下来陪同孙承宗和钟进卫进行巡视,以免不公。

卢象升没有来,他不放心自己的那个兵备副使处置汰下来的兵丁,亲自在集合点忙着。

在宣府兵的集合点,兵丁都已到位,只是坐成队列,在等待着汰兵的正式开始。

一个高个强壮,却又穿着单薄的兵丁,在和他旁边的同伴聊天:“魏三,你说咱们真能拿到那五钱银子么?这可是那班家丁一个月的饷银啊。”

被称为魏三的同伴,原名魏阿福,因家里排行老三,才被人称为魏三,年龄比刚才说话的同伴大点,阅历也丰富点,他对着这位相貌堂堂的同伴说道:“李老四,你也别太惦记着这赏银。那群当官的,给好处的话,有几次能当真的。咱们被抓来的时候,还对咱们说有饷银呢,你看,你有领到过么?”

李老四摇摇头,不过魏三比起他来,其实是更在乎这个饷银的。因为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魏三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出来帮雇主跑腿的路上,运气不好被抓来的。魏三一直记挂着家里,想着有钱的话,还能捎点回去用用。

魏三看着李老四摇头,也不再说话,叹了口气,发起呆来。

李老四知道魏三的心思,安慰道:“魏三,别发愁了,就算没有五钱赏银,总不至于不给吧,少点也行。到时候,把我那份给你凑上,你捎回去得了。”

魏三抬头看向李老四,看着那张真诚的脸,心里一阵感动,道:“多的话,老哥也不说了,要有朝一rì,能用到老哥的话,没二话。”

李老四拍拍魏三的肩膀,说道:“别客气,这些天,小弟xìng子直,多亏你帮了咱,要不,有咱受的,咱们兄弟,自不必多话。”

魏三也伸出自己的左手,拍住右肩膀上李老四的手,用力的按了按。道:“好,咱们先站好了,把别人比下去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汰兵开始了。

所有人在那些巡视骑兵的命令下,开始站队,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们的头目告诉过他们,如果谁动了,被淘汰了,不但那赏银拿不到,而且还会被赶走,饿死在寒冬腊月里。

骑兵们骑在马上,俯首看着这些人,特别是那些非关宁系的骑军,更是眼睛都一眨不眨,盯着这些步卒,好像每个步卒都欠他银两,就怕他们跑了似的。

孙承宗和钟进卫在号角声响起后,就率领各部将领,上马开始巡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可那些步卒就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感觉已经很久了,但就没见到有人站不住,就好象刚开始站一样。

终于,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有人先熬不住了,那些年老点的和年少点的,先站不住,动了起来,或想挠个痒,或想换个姿势等等。

他们也怕被汰出去,所以这些动作的幅度非常小,但他们估计错了那些骑军的火眼金睛。步卒一有动作,那些骑军中看到的人,立刻兴奋地驱动的战马,赶到步卒面前,用枪杆子指着那人出列。

在那人不情愿的出列后,就驱使他走向汰兵集合点。

开始的时候,只是零星的人被押往集合点,基本就是一个骑兵押着一个步卒。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就能见到一个骑兵是押着两个、三个、四个的步卒一起走向集合点。

就好象有水滴慢慢的变成了水珠帘子,最后变成了一条条的细流。

孙承宗和钟进卫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带头巡视着各个营地的汰兵情况。

后面跟着一堆高级将领,表情就丰富了。有垂头丧气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垂头丧气的那些将领,往往是刚看到自己营地的步卒被汰出来好多。而那些幸灾乐祸的,自然就是还未巡视到自家营地的将领了。看到别人营地汰掉的兵多,名额自然会占的多,心里还为自己叮嘱骑军的英明决定而得意。

可是,很快,他们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营地,被汰掉的兵丁也不少。

随着巡视过的营地越来越多,孙承宗和钟进卫后面的这群高级将领个个都哭丧着脸,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孙承宗和钟进卫的背影,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魏三和李老四一直在努力坚持着,看到不断有步卒被清理出场,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来,吹得魏三的鼻子痒的受不了,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刚好有个巡视到附近的骑兵看到了,立马过来,用枪杆指着魏三道:“出列。”

魏三露出恳求的脸sè道:“兄弟,咱只是打了个喷嚏,咱并没有动的。”

骑兵不耐烦的说道:“头动了也是动了,快点出列。”

魏三哀求道:“兄弟,咱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咱捎饷银回家的,行行好,帮个忙吧。”

那骑兵不耐烦了,用枪杆子一下抽到魏三的肩膀上,把魏三抽出了队列。嘴上还骂道:“给你脸不要脸,要咱动手。”

这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李老四就拿眼瞄着了。见这个骑兵如此不讲人情,火了,张嘴道:“你这鸟人是不是妈生爹养的,人家又不是故意动的,难道打个喷嚏就犯法啊。”

那个骑兵本来就被魏三的墨迹给搞的恼火了,现在一听还有人敢骂他。当下转头看向李老四:“刚才是你说的话?”

没等李老四回答,一枪杆朝他打了下去。

李老四刚才就看不惯这个骑兵的作为了,加上xìng子直,又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当下也不管还站不站的问题了,直接伸手抄住了枪杆子。

那骑兵没想到他还敢还手,愣了一下,马上怒火就烧了起来,一边骂一边往回夺枪。

不料李老四的力气比他大多了,夺了几下都夺不回来,反而被xìng起的李老四往回一拉,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这下,惊动了周围的骑兵,纷纷围了过来。步卒倒是不敢动,只是拿眼睛关注着这边的事态。

那些骑兵围过来后,也不问事情的缘由,一看有兄弟被欺负了,直接就动手了。纷纷拿着枪杆子抽起李老四来。

李老四手中有了杆枪,但也不敢直接跟这群骑兵放对,就弃了枪护着头,蹲了下来,尽量减少被抽打的面积。

魏三一见李老四为了他,被一群人围着打,急了,挤了进去,一边喊不要打了,一边扑到李老四的身上,替他挡着。

这群骑兵那肯听魏三的话,见他扑过来,就两个一起打。

正打得起劲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嗓子吼了过来:“住手,闹什么闹!”

这群骑兵正打的起劲,不是说住手就能住手的,有几个打人的骑兵嫌又有人管闲事,转过来准备连着一块打。然后就呆住了,赶紧抽身到一边下马,低着头,不敢再有动静。

其他人马上发现不对了,也纷纷看向说话的方向。

孙承宗正一脸怒容的看着他们。旁边还有监军和一大群将领。

连忙都闪到一边去下马,静待领导发话。

李老四和魏三也马上发现情况有变,抬头一看,是一大群高官,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等待大人物发话。

第七十四章 汰兵归去

() 孙承宗怒喝道:“怎么回事,闹什么?”

看到孙承宗发怒,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过了会,那个被夺枪的骑兵先开口告状了,重点说了他是如何的尽忠职守,然后这两人想抵赖,特别是那个大个,还想反抗,因此闹了起来。

本来魏三和李老四见绯袍大官领着一群总兵级别的将官走过来,因为常年官威所积,不敢说话,现在听那个骑兵尽拣有利于他的话在说,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抢着说起来。

最后,李老四说道:“魏三有家有口,没有赏银就算了,现在被汰掉,朝廷不管,要是冻死在野外,他家就只有孤儿寡母了。大人要处罚,就罚我好了,请放过魏三。”

魏三一听,这怎么行,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李老四只是帮自己而已,怎么能让他扛,当下也出言相争。

孙承宗和钟进卫在他们两边的分说下明白了缘由,钟进卫暗暗的欣赏这两个有义气的人。这样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那个时代,都不多见。

不过孙承宗好像无动于衷,沉着脸道:“此乃军营,由得你们xìng子,错就是错,还敢出手反抗,来人。”

孙承宗的亲兵应声出列:“在。”

“魏三汰出军营,李老四三十军棍,立即执行,就在此地。”

孙承宗这是要杀鸡骇猴了,要是放过了他们,其他步卒也会找理由来抵zhi被汰,汰兵的行动就有可能前功尽弃,这是孙承宗所不能接受的。

当下,孙承宗的亲兵如狼似虎的扑过去,把李老四按地上,扒了裤子就要开始打军棍。

钟进卫很是喜欢这个李老四,怕他被打残了,想救他,但又不能和孙承宗对着干,他也是知道孙承宗的用意的。

想了一下,对着马上要被行刑的李老四道:“本监军欣赏你的义气,眼下还缺一个随从,待行刑完毕,你可愿意跟随于我?”

李老四听了还没答话,魏三在那边赶紧给他打眼sè。

李老四反应过来后,连忙答应下来。

行刑的亲兵见他要成为监军的随从,也不敢狠着打了,使些手段,雷声大雨点小,既震慑了周围的步卒,又没让李老四受重伤。

行刑完毕后,魏三就要被押往汰兵集合点,孙承宗说话了:“朝廷不会不管被汰之兵的。”又看看身后这群将领,再回过头来,略微带点讽刺道:“眼下好好赚你们的赏银吧。”

然后不再说话,自个继续巡查下一处地方去了。

李老四就在一个孙承宗亲兵的搀扶下,横卧在马背上,去往监军营帐那等着钟进卫处理。

在这起事件中,倒是有不少步卒都占了便宜,趁着骑兵都被这个事件吸引的时候,偷偷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缓解了下疲劳。

后面跟着的将领,开始还很高兴,最好处处都有闹事的,搞不下去了最好,但没想被孙承宗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然后又很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想着让手底下的人想法多闹闹呢,大家都闹起来才好,笨脑子就想着怎么祸害别人去了。

钟进卫自然不知道他们脑中的想法,提马追上孙承宗,靠近了后轻轻问道:“孙大人,刚才怎么不跟他们说我们商量好的安置措施?”

孙承宗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那群将领,有点距离,就放低声音回道:“要是老夫说了,那些兵丁说不得都会主动被汰的。老夫没兵了,怎么打建虏?”

“怎么会?”钟进卫有点不解,安置的待遇并不高啊。

“别忘了后面那群喝兵血的蛀虫,兵丁在他们手下,只要不是家丁,那就是炮灰,光给他们赚军饷,吃不吃得饱都是个问题。”孙承宗解释道。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道:“你那军制革新之策,以后要是实施起来,恐怕也会受到这群人的强烈抵zhi。”

钟进卫听了沉默不语,这种大明的军队,怎么可能打得赢建虏呢!只要解决了家丁,就是再多的人,在建虏面前,怕也是没用的了。

当下,孙承宗和钟进卫的心情都不怎么好,默默地不说话,骑着马巡视着。

慢慢地,还能站在队列里的兵丁越来越少。忽然,“呜呜呜”号角声又响了起来,还站着的兵丁一下都瘫倒在地上,被汰的人数总算够了。

还在押解途中的兵丁,有一部分返回了军营,而靠近集合点的那批人却被强行押入了集合点。

听到号角声后,孙承宗就让身后的各部将领,回各自的营地整理剩下的摊子去。他和钟进卫带着自己的亲兵赶往汰兵集合点。

看到孙承宗和钟进卫过来,卢象升迎了过去,汇报道:“本兵,监军,一共汰下来二十七万四千三百一十二人。”

圆满完成此次汰弱留强任务,几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就边说边巡查起汰兵集合点来。

这个汰兵集合点,其实也是野外,由大名府的人围成一个大圈,进得来的人不再分以前的所属部队建制,拆散了凑成一圈人,就点火炭取暖。所以现在孙承宗和钟进卫能看到的是,一个大圈里有无数个小圈。

这些被汰下来的兵都垂头丧气的,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孙承宗和钟进卫巡视到大圈圆心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孙承宗和钟进卫对视了一眼,然后孙承宗对钟进卫道:“你是监军,代表的是皇上,由你来宣布安置措施吧。”

见孙承宗这么说,钟进卫知道这工作肯定是自己干了,也就不推辞,清了清嗓子,出声喊道:“汰下来的兄弟们,我是中兴伯,监军来的,代表皇上宣布安置你们的措施。”

孙承宗手底下的亲兵一起跟着吼,把钟进卫的意思远远的传了出去。

所有的汰兵听到后,纷纷抬起头,朝着圆心看过去。

“皇上很关心你们,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所以,想回家的就回家,每个人发三钱银子和一斗粗粮。”

汰兵们听了,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相当于是服劳役,都得自备干粮,回去那还有路费一说。

整个集合地一下子响起一片嗡嗡嗡的的声音。钟进卫看着他们的反应,知道他们是不大相信,就又喊道:“对,你们没听错,想回家的,发给你们路费,让你们安心回家。”

孙承宗看钟进卫好像说完话了,就补充一句:“让你们能顺利回家过年。”

钟进卫一听,愣了下,原来要过年了啊,钟进卫是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孙承宗的话传递出去后,嗡嗡嗡的声音变为一片沸腾声音,最后,所有的汰兵都跪了下来,朝着京师的方向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只能用这种虔诚话语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大家先吃饭,吃完了,想回家的就开始排队。”钟进卫等汰兵们激动得差不多后,又说道。

等宣布完了处置措施后,他笑着对卢象升说道:“九台,刚说吃饭,我就觉得饿了,你这里有啥吃的没?”

孙承宗也呵呵笑着要一起吃卢象升的,于是,他们就都留在集合地一起吃饭,也方便下午安置措施的实施情况监督。

中午这顿饭,这些汰兵们放下了后顾之忧,是吃的轰轰烈烈,一边吃一边聊,也一边互相庆幸。聊皇上的好,也聊自己的运气。

有些汰兵吃的很快,就在大名府兵丁的指挥下排起了长队。后续的人见有人先排了,怕轮到自己的时候发完了路费,也三口两口的吃完,跟着去排了。

也有一部分人没有去排队,还在吃饭。

汰兵们一排队,就开始发路费了,这么多人,不抓紧时间,怕是搞不完。

也幸好人手充足,队列排了很多列。领到路费的,千恩万谢的离开集合地,走上回家或者去别地方的路。

魏三就是其中的一个,本来还想跟李老四道个别,但因为不知道李老四现在在什么地方,又不敢找监军,只好把这份情记在心里,回张家口去了。

有家的当然是回家了,一些没有家的见到有路费可领,也就去领路费了,就是打着领了再说的念头,有吃有花的,天下那不能去。

当然,还有一些就留在原地,有点彷徨,不知道去哪里。这些人基本就是家在京畿的,又没有那些无家可归还领路费的人的勇气。他们就这么等着一个未知的未来——

各位书友,看过章节后,有条件的不妨发下书评提提建议意见,虽然很老套,但确实对提高一本书的质量,还是很有用的。现在我都跑别人的书评区去吸取有用的东西了,惭愧。

第七十五章 汰兵完成

() 天sè将近rì落之时,排队的人终于伺候完了。二十多万人,就这么快发完路费,多亏了卢象升事先周密的安排以及有充足的大名府人员可以调配。

这个时候,孙承宗亲兵带领着一大群大名府人员搬来了各部军营空闲出来的营帐,开始给还留在汰兵集合地的人分发。

留下来的汰兵大概还有六、七万人,比预想的要少。

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中国人的恋家情节,有机会归去了,就再不肯留这里,何况是要过年了呢。就算是去曾经家所在地方的废墟上转转,也是好的。第二个原因是对于朝廷官员的不信任,怕留在这里又出什么幺蛾子。

孙承宗人老成jīng,把这两个原因大致解释给钟进卫听,然后又对卢象升说道:“九台,还要麻烦你们大名府一天,明天估计就可以走了,你的兵丁也还赶得及回去过年。”

卢象升连称不敢当,顺便把属下刚报过来的数字给孙承宗汇报了:“本兵,目前还留在营地,待朝廷安置的有六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

孙承宗点点头道:“好,那我和监军就先回中军帐,给皇上写奏章,汇报下今天的汰兵情况。”

然后孙承宗就和钟进卫骑马离开了汰兵集合点,回中军帐去了。

回到中军帐后,写完奏章,监军照样进行签字,还是让东厂王鹏送往京师。毕竟,剩下的汰兵也得尽快处理掉的。王鹏这位能打的汉子,这次跟钟进卫出来,无奈的充当了跑腿的信使了。

忙完了一切后,钟进卫回到自己的营帐,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安置。

李老四见到钟进卫过来,想起身行礼,却又碍于疼痛,起不来。

钟进卫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让他趴着别动。

跟李老四聊了会天,了解了下李老四的情况,知道他光棍一个,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境界,就安慰了他几句,顺便表扬了下他的义气,然后让他好好养伤。

在李老四的千恩万谢中,钟进卫回到自己的营帐,躺在床上休息,然后,想着今天的事情。

每天睡前都总结下当天的情况,然后想想明天要做的事情。这是钟进卫的一个习惯,在上学的时候保留下来的,很有用。

他想着汰兵这个事情,也算是各种因素凑到了一起,才顺利得以完成。

如果关宁军不是骑兵,恐怕威慑不了其他将爷;如果祖大寿不是有先跑的案例而惶恐,恐怕也不会如此配合;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恐怕汰兵也不会有这个效果;还有,建虏,老天爷都没有来捣乱,这其实也是重要因素,这些只要有一个出现问题,就不会有现在这个汰兵结果。

有的时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像明王朝的灭亡,也是各种不利因素凑到了一起的结果。

老天爷把自己穿越到了明末这个时候,看来也是不想看到中华大陆沉沦到几百年的黑暗之中吧,钟进卫想道。

这次的汰兵也有几个地方要注意。第一,汰兵数量如此之多,说明大明军队的**程度之深,靠旧制怕是难以挽回了。像历史上卢象升这样与兵同甘共苦的将领好像也只有他一个,太不靠谱了,只有靠军制改革来挽救大明军队。对了,秦良玉的白杆兵也是一支强军,不过这是土司私兵,自然没可能自己吃自己的空饷。对大明正规军,没有借签的地方。

第二,zhōng yāng一定要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作为威慑,这次是凑巧靠了关宁军,下次呢,恐怕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一定要建议崇祯皇帝重新编练京师三大营才行。时间越早越好,早点完成,就能早点威慑其他军队进行军制革新。

想完了这些又想起孙承宗说的快要过年的事,恐怕今年是过不成了,那些建虏鞑子至今还在祸害京畿之地的百姓,朝廷救灾都救不过来,那还能庆贺新年啊!

钟进卫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寻他的阿奇去了。

第二天早上,钟进卫和孙承宗在汰兵集合地视察汰兵的情况,并且让人把多余出来不多的营帐送往京师城里的王恭厂难民营,那边的百姓也急需这些营帐的。

卢象升已经按照军中条列,把汰兵进行了简单的编制,效果还是可以的,原因可能是这些人毕竟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有一定的意识。然后就开始组织大名府的兵丁分批回大名府了。之所以要分配行动,一则是减轻京师的压力,二则担心汰兵的情绪,不敢一下就全部撤走。

孙承宗和钟进卫对卢象升的工作很是满意。孙承宗赞不绝口,钟进卫表示要给他请功,把一向比较冷面的卢象升都给夸红了脸。

聊了一通后,孙承宗让钟进卫爱干嘛干嘛,反正管不着他,自己要去召集各路将领商量如何训练和协调作战的问题了。

留下来的兵丁虽说算是强兵,但如果不加训练,直接拉上去和建虏决战显然是不现实的问题。

钟进卫对古代练军也很感兴趣,想去瞧瞧,结果,这个时候,圣旨到了。

圣旨的内容主要是三件事,一是汰下来无处可去的兵丁和京师难民一同对待,只是城里空间有限,就让汰兵继续留这里,等待户部派人过来登记各人技能。

二是表彰了孙承宗,让其继续军营后续事宜。

三是让钟进卫回京师觐见,另有要事商谈。

当下,各人做各人的工作,钟进卫就随天使回京师去了。临走之时,让孙承宗的一个亲兵通知李老四,等他伤好就去京师中兴伯爵府报到。

等见到崇祯皇帝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在路上随便吃了点。天使也不敢对钟进卫有意见,中兴伯的名声,在宫里已经开始慢慢的传开了,知道这个是神人,又是崇祯皇帝非常器重的人。

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后,猛一阵夸,夸得刚把厚脸皮练出几分的钟进卫重现原形,面红耳赤的连称不敢当。

其实也确实是,如果不是有孙承宗这位朝廷老臣镇着那些兵痞子,光靠钟进卫,是搞不定的。

最后,钟进卫就用他的老招数,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您招臣回来是要商讨什么事情?”

一说起这个,崇祯皇帝的脸就下来了,气愤地对钟进卫说道:“朕给钟师傅看看朕的子民,还有那些文臣武将,勋贵皇亲,在朝廷危难之时的表现。”

然后,他让边上的内侍把一份奏章给钟进卫看。

钟进卫一听又要看奏章,那是相当的头痛。这些天,天天忙事情,根本就没时间学习繁体字和看古代的书籍,心底对繁体竖排的奏章很是排斥。

不过也没办法,静下心把奏章给细细读完,理解了其中的内容后,才看向崇祯皇帝。

没想到崇祯皇帝又让他看一张纸,钟进卫刚如释重负的脸立马又苦了下来,只好接过来继续看。

两份东西都是有关联的,钟进卫一看就知道了。看完之后,再次看向崇祯皇帝,心里道:别又给我看奏章啊!

幸好,这次没有了,崇祯皇帝看钟进卫看完了,带点愤怒地道:“钟师傅,你看看,这就是朕的臣子啊,治理天下的左膀右臂,竟然都是这样的人!”

其实,这样的结果,钟进卫早有所料,劝慰崇祯皇帝道:“陛下,此事,臣早有预料,一时半刻要改过来也肯定是不可能的,咱们慢慢的对付他们,改造他们好了。”

崇祯皇帝一听,忙道:“钟师傅,有何良策?”

第七十六章 个人所得税

() 钟进卫回复崇祯皇帝道:“陛下,文武百官,勋贵皇亲应该是京师里面最富的一批人,但捐助的物资价值只有其他阶层的一半,确认是够让人气愤的。”

“有句俗话:吃饱了思yínyu,这些人生活无忧,就转为糜烂奢侈之风了。现在风气已经形成,要想改变就不是一时三刻之事了。”

“自古以来,那怕是臣那个时代,事关社会风气,人生价值取向的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陛下需要耐心,还是之前臣所说的舆论导向问题,强行压是压不下去的,只能潜移默化。”

钟进卫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其实也还是没有一针见效的方法,这些道理,其实崇祯皇dì dū知道,只是气愤这些人的不作为。平时嘴上说的是为国为民,可从他们的实际行为上却找不到一点点的为国为民之法。

“钟师傅也看到了,朕昨晚连夜让人把安置难民所需的钱粮给算了出来,缺额是如此之大,朕刚下了圣旨,宣布今年过年给百官的赏赐全部取消,依惯例节庆之典礼也取消,所得财物全部挪用为军需及安置难民之用。”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解恨的笑意,又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是不知道那些臣子听到这个决定后的神情,就像朕断了他们命gen子一样。”

说到这里,发觉自己好像说的粗鲁了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又道:“也幸亏是有温体仁,毕自严他们支持朕,才强行把旨意颁了下去。”

钟进卫有点担心道:“如果没有这些赏赐,那些清官过年吃什么?”

“平时所有办公之费用,都是朝廷所出,不费他们一钱一粮,他们的月俸,只要不行贿,不攀比,不奢侈,就足够用了。更何况他们平时刮的钱财还少么?朝廷如此困难,他们还不肯捐助点,那朕就帮他们出点血好了。”

说到这里,心中的郁闷吐出来,舒服了点。

钟进卫忽然却想起一个法子,虽然不是很好,但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奢侈风气。于是,他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有个想法,应该可以缓解社会风气的糜烂。”

“哦,钟师傅又有什么主意了,不是刚才所说的舆论导向吧?”崇祯皇帝不大肯定钟进卫有新的想法。

“陛下,臣是这样想的,这些人,富起来后,就开始享乐,而贫穷的却饿死人。臣的想法是对所有的富人都征税,征收个人所得税,而且,分等级,收入越高,征收的比例就要越高。这样能限制一定程度的贫富差距。”

崇祯皇帝听了,不大确定:“钟师傅是说所有的富人?除了商户,还包括文武百官,勋贵皇亲?”

钟进卫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呀。

崇祯皇帝摇摇头,道:“商户征税,这个还说的过去。但文武百官,勋贵皇亲还要征税,闻所未闻。还有,你说的那个个人所得税,又是什么呢?”

“就是每个人的一年收入所得。”钟进卫解释道。

崇祯皇帝听了更觉荒谬,道:“你如何得知每人收入几何?”

钟进卫一听,愣了下,好像这是古代哦,这东西在自己那个年代,统计出个人所得税也不是件靠谱的事情。当下哑口无言,过了会,讪讪地道:“臣以前的家乡就是这么做的?”

“包括了文武百官,勋贵皇亲?”崇祯皇帝不信。

“是啊。”钟进卫肯定的点点头,其实他也没看到过自己那时代的文武百官,勋贵皇亲到底是不是跟自己这个打工仔一样老实缴税的。

崇祯皇帝觉得真是匪夷所思,但认真想想,好像诱惑很大。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对钟进卫说道:“此事历朝历代都未有过,如若颁布,怕会起轩然大波。暂缓之吧。”

崇祯皇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诱惑力太大,但现在实在不敢讨论此事,要传出风声的话,那些人说不定就不管建虏了,直接跟朕开战了。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对钟进卫说道:“朕把你从城外军营叫回来,一个是因为汰兵完成,朕派钟师傅前去帮孙师傅的目的已完成;二是户部这两天赶工,把钟师傅说的纸币图样给朕了,朕让你来看看。”

钟进卫一听,也不再管文武百官的破事,崇祯皇帝用了两天时间就把纸币样板印出来了,值得期待啊。

崇祯皇帝从御案上拿起一张纸,转手让内侍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拿起一看,很无语。只见这个纸币图样比后世普通书本还要大点。图样横标“大明通行宝币”,两端护以火焰。花栏内上框中上印面额“壹贯”二字,中下印有十串钱贯图案,左右叠篆“大明宝币、天下通行”八个大字;龙纹花栏内下框印户部奏准印造文:“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币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贰佰伍拾两,仍给犯人财产。崇祯年月rì”。计四十二字分七竖行刻印。

太没创意了,完全是照抄了之前的大明宝钞。

崇祯皇帝在一边解释道:“他们原本想把那十串钱贯换为朕的头像,被朕给骂了一顿。钟师傅看看怎么样?”

钟进卫苦笑着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很无语,啊,无语就是说让我哑口无言,这不就是大明宝钞嘛。”

“他们给朕说这个纸币取名为大明宝币,说法和大明宝钞不一样,就是区别了。”

其实崇祯皇帝知道这个图样和之前的宝钞相差无几,显然不是很合适,可看看图样里面的内容,好像又是每个元素都是需要有的,所以就只好把钟进卫招来,让他提提意见了。

“陛下,臣提几个建议,您听听,看是否合理。”

崇祯皇帝点点头,自己招他来不就是提建议的嘛。

“陛下,纸币这东西,是代替银两铜钱进行流通用的,所以,第一个要耐用,第二个要jīng致,难以模仿。因为之前大明宝钞的不良影响,所以必须要有比较大的区分才行。另外,纸币的背面最好也利用起来,并且,这个纸币实在太大了,携带也不是很方便,成本估计也高,都是不利的因素。”

钟进卫想了下,补充道:“臣建议,最好召集全国最有名的印刷,雕刻,油墨等方面的专家,哦,专家不是砖家,是大师的意思,一起来研究这个纸币图案,争取做到以上要求的几点。”

钟进卫已经对崇祯皇帝的神情敏感了,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什么词可能有问题,听不明白,顺便就解释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没想到这小小纸币的要求还那么高。看来办好任何一件事情,都得下功夫才行。

他想到这里,对钟进卫道:“钟师傅少待,朕把户部尚书传来问问。”

很快,户部尚书毕自严过来觐见了。他先向崇祯皇帝行礼,然后也向钟进卫行了个礼,道:“多谢中兴伯。”

钟进卫知道他是为能汰兵如此之多,助其减轻了沉重的后勤压力而谢自己。当下也不敢托大,光论年龄,都是自己的一倍还多,连忙还礼。

崇祯皇帝对毕自严不先听自己说召见他的原因,而去和钟进卫先客套的行为,也不以为意,毕竟这是非正式场合。

其实,哪怕是正式场合,明末的臣子也不怎么讲君前礼节的。

有人总结过一句话:明朝前期欠文臣的,明朝后期文臣来讨债的。只是,这讨债,就讨的太狠了点,把大明都给讨没了。

第七十七章 胡正言

() 崇祯皇帝等他们客套完了,就把钟进卫的意思说给毕自严听。

毕自严虽然也是搞金融工作的,但由于时代的限制,对纸币的这种种要求认识的也不深刻,因此才有上面这张图样。

现在听崇祯皇帝说了之后,想了片刻,奏道:“陛下,有一人,姓胡名正言,字曰从,号十竹,安徽休宁县人氏,擅长篆刻、绘画、制墨等。天启七年,辑有《十竹斋画谱》,用他所独创的“饾版”、“拱花”印刷技法印制,其墨sèjīng美、雕刻细腻。是此道中的大师人物。”

钟进卫在一边听了有点好奇,所独创的“饾版”、“拱花”印刷技法,听着好像很厉害,于是问道:“什么是饾版、拱花?”

崇祯皇帝也没听过,听钟进卫问了,也露出一丝好奇的神态,等待着毕自严的解释。

毕自严微笑着道:“饾版印刷,是根据印sè需要,每sè刻一小版,印时依序逐次套印,状如拼凑饾饤,故名饾版。”

说到这里,钟进卫恍然大悟道:“是彩sè印刷么?”

“中兴伯所言极是。”毕自严表扬道。

“那拱花呢?”钟进卫问了另外一项技术。

“拱花就是一种不着墨的刻版印刷方法。用凸凹两版嵌合,能使版面拱起花纹。”

这不就跟后世的凹凸印刷差不多么。不错,钟进卫一听很是兴奋,这两种技术在自己那个时代的人民币上都有使用,现在要用出来,估计也没人能造假了。

毕自严还在献宝,不过是对着崇祯皇帝的,他说:“陛下,臣正好收藏了一套十竹先生所出的《十竹斋书画谱》,臣明rì带来献于陛下,陛下看了就能知道十竹先生的技艺。”说完了心里又微微有点心疼。

崇祯皇帝对于毕自严所描述的已是好奇,见可以看到实物,更是高兴,当下,他问毕自严道:“毕卿,这位十竹,眼下是在那里?朝廷印制新式纸币怕是离他不得。”

毕自严想了下,说道:“臣听闻他离开安徽休宁,前往南直隶了。”

崇祯皇帝看看钟进卫,钟进卫也笑着说道:“应该是要这个人不可。纸币印刷jīng美的话,说不定对纸币的发行,推广都会启到很好的效果。”

“好,朕派锦衣卫前往安徽,南直隶寻访这位十竹先生,请他来京师参与国事。”崇祯皇帝当下拍板。

议完此事后,没毕自严什么事,他就告退回去干活了。建虏入侵以来,他的事情应该是六部尚书里面最多的。

毕自严退出去后,一时之间,君臣两个相对无言。马上,钟进卫打破了沉寂,向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这次的汰兵,臣有几点总结,想跟您说说。”

“哦,钟师傅,有话尽管直说。”崇祯皇帝一听,就知道钟进卫是有什么见解要发表,一般来说,都是很有用的东西,所以很期待。

“陛下,外面的勤王军,一次汰兵,能汰掉如此之多的人数,剩下的是否强兵还有待考究。也难怪野猪皮的兵能肆虐到关内。”

“野猪皮?”崇祯皇帝不懂。

“哦,野猪皮,就是建虏,臣的一个蔑称。”钟进卫不小心口误了,只好解释道。

解释完了之后,他问崇祯皇帝道:“陛下,不知道现在京营和这些勤王军比,怎么样?臣好像听说现在京营放个炮,都能打到自己人。”

崇祯皇帝听了,脸sè微微有点发烧。不过,对于钟进卫,崇祯皇帝也没什么保留的,道:“朕知道,眼下的京营,花架子比较多,真要去打仗的话,怕比勤王军也好不了多少。”

其实,不是好多少的问题,而是烂多少的问题,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更是严重。

“陛下,这次汰兵可谓很险。”然后钟进卫跟崇祯皇帝分析了祖大寿这支部队为什么配合,以及在汰兵行动中的作用。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道:“朕之前答应了孙师傅,对祖大寿既往不咎的,这次汰兵中的表现,又让朕很满意。钟师傅可以使人告诉他,就算他与建虏作战被抓了,朕也信他是忠心的了。”

钟进卫的脑袋一下宕机,历史上祖大寿在大凌河战败假降后回归大明,崇祯皇帝反而升他的官,难道原因是在这里?可历史上自己没穿越啊。

想不清楚,还是不想了。钟进卫放下脑中的浆糊,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经过此次汰兵,觉得大明军制改革的必要xìng,认识更深刻。现在真的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一点,其实在之前的会议上,大家都已经有共识的,只是因为建虏尚在京畿之地,还没敢筹备这事。

“陛下,军制要改革的一个前提,最好是陛下手中有一支强军,威慑其他部队不敢有异动才行。”

是啊,朕的手里没有一支强军,否则也不会让化外之夷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崇祯皇帝想道。

其实在历史上,再过些年的崇祯皇帝,会对此更有深刻的印象。那个时候带兵的总兵之类,嚣张跋扈,简直就是军阀了,而朝廷对他们却无可奈何。甚至时任总理剿匪事务的卢象升都要出言相求祖大寿的一个家奴,只因他手里有关宁铁骑这支强军。

“陛下,臣建议对京营也来一次汰兵,然后选拔难民中强壮之士充入,加以训练。可以一举两得。”钟进卫向崇祯皇帝提建议。

边角的一个内侍听钟进卫这么一说,飞快的抬头朝钟进卫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了下去,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动作,当然也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崇祯皇帝听了钟进卫的建议,并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在御椅上沉思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抬头对钟进卫说:“朕知道钟师傅的用心,是有一举两得之收效,但眼下不合适,朕没有孙师傅汰兵时候的关宁军,你明白么?”

听崇祯皇帝说孙承宗汰兵时候的关宁军,钟进卫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钟进卫也知道崇祯皇帝担心的有道理,自己欠考虑了。

京营是拱卫京师的,要是汰他们的话,不比勤王军。勤王军的那些将领,眼下被汰兵了,回去照样能吃空饷,喝兵血,这也是他们最终没有闹的一个原因。

而京营,要是被汰了的话,就没机会吃空饷了。这横刀夺财的事,怕是会有激烈反抗。在眼下这个关口,万一要是闹起来,谁都承当不了这个责任,说不得还便宜了建虏,可不能冒这个风险。

于是钟进卫点点头,心里暗道还是崇祯皇帝考虑问题老到。

“不过这一步棋子,朕迟早是要走的,到时候,还得钟师傅多帮帮朕。”崇祯皇帝道。

“陛下,臣责无旁贷。”钟进卫马上保证。

说完这个事情,好像就没事了,钟进卫就想告辞。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私事。于是,又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还有一私事。”

私事,这倒很少听钟进卫提,崇祯皇帝很感兴趣,于是问道:“钟师傅,何事?”

第七十八章 思念

() “陛下,臣蒙陛下赏赐了宅子,现在已有落脚之地了。臣再住皇宫,就多有不便。而且臣收留了一些人,现在家里没有一个主事的。”钟进卫稍微有点忸怩的答道。

“哦,这事,朕还真忘记了。这样吧,朕让王承恩给你择一个良辰吉rì,再搬过去。”崇祯皇帝从御椅上站起来,笑着对钟进卫说道。然后让刚才抬头的那个内侍去通知王承恩过来。

“陛下,现在外有建虏,内则需安置难民,朝廷刚又宣布不过年了。臣以为臣乔迁新居,当以低调为主,随便找个rì子搬了就行。”钟进卫是出生在文化断层后的时代,所以这个什么吉rì不吉rì的,不是很讲究。

“这那行,rì子一定是要择好的。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就不隆重的办了。朕现在很穷,就送你一幅横匾吧,朕亲自题词。”崇祯皇帝一边说一边走向钟进卫。

到了钟进卫面前的时候,忽然低头在钟进卫耳边悄悄说道:“是不是急着取阿奇过门了?朕知道你还是未经人事的,要不要朕教教你?”

钟进卫一愣,没想崇祯皇帝会说这话,然后马上,就像喝多了酒,脸变的红彤彤的。他急忙双手乱摆,道:“那里,那里,不是的,不是的。”

“哈哈哈”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这幅囧样,难得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收住笑声后,崇祯皇帝道:“朕想起来了,之前朕答应过封阿奇母亲为七品诰命夫人的。眼下阿奇不能随你前往伯爵府居住,正好随朕的钦使一起前往通州,也算是荣归了。”

这个时候,刚好在附近的王承恩奉命过来了,听崇祯皇帝一说缘由,细细一想,马上说道:“陛下,十二月二十九,刚好宜入宅。”

崇祯皇帝听了,就对钟进卫道:“这几天,钟师傅帮了朕好多忙,朕就放你几天假,送阿奇回家吧,然后在二十九之前赶回来居新家。”

这主意不错,自己也很期待,历史上的民族英雄,阎应元,自己的大舅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钟进卫想到这里,赶紧点点头,道:“多谢陛下。”

“朕看你那猴急样,那就定明天去通州吧。”

钟进卫无语,自己没猴急吧,只是点头点快了点而已。

当下,也没其他事情,就回偏殿去跟阿奇报喜了。

钟进卫来到偏殿后,谢过带路的内侍。没办法,虽然已经认识路了,但还是要有内侍带路才成,要不被抓被打被杀都是有冤无处诉的。

偏殿门口的侍卫已经撤走了,一则是钟进卫不再被雪藏,二则崇祯皇帝现在基本不过来偏殿了,有事就招钟进卫过去,就是过来,也是自己带足了护卫。

钟进卫住了这么长时间,知道这个殿门的左边一扇单独开,声音很小。

他想给阿奇一个惊喜,悄悄的推开这边的门,轻手轻脚的进去。

很快就发现阿奇就坐在摆黑板附近的椅子上,侧对着大门,专心埋着头,在搞什么东西。

钟进卫很好奇,慢慢地从阿奇背后方向绕过去。

一直走到阿奇的背后,仍然没有被发现。钟进卫伸头一看,不由愣住了。

阿奇左手按着一个小木头,右手拿着一把小刻刀,正专心致志地刻着,木头的上半部是一个头像,钟进卫的头像,脖子很长,显得有点夸张,现在正在雕刻身子部分。

之所以钟进卫一眼就认出了阿奇雕刻的木头是自己的像,很简单,雕像头发很短却不是光头,阿奇雕的是自己刚到这个时代时候的像。

有了这个初步印象,再凝神细看脸部,发现是越来越像,自己的脸部特征都被阿奇雕刻的清清楚楚。

“真像!”钟进卫不由赞叹出声。

阿奇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吓了一跳,右手一滑,刻刀在左手划出一道小伤口,鲜血马上涌了出来。

但阿奇没有管自己的手,慌忙转身看是谁在自己背后。

钟进卫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话吓了阿奇一跳,手也被伤出血了。当下一阵紧张,正好阿奇转过身来,就抓起阿奇的手来看。

阿奇正待挣脱的时候,发现是钟进卫,马上就停止挣扎,惊喜地道:“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家以为您要好久才能回来。”

钟进卫也没顾上回答阿奇的问题,把阿奇受伤的左手捞到自己面前细细看了起来。还好,只是一道小口子,不需要缝针,涌出来的血成了一滴小血珠,停在阿奇左手的食指第一节侧面位置。

“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钟进卫自责道,然后也不知道是从电视上学来的,还是老人教的,俯首过去把血珠吸了吸。

阿奇看到钟进卫如此紧张自己,心里顿时感到甜甜的,从进宫之后,这么多年来,就公子一个人对自己如此之好,当下有点羞涩地轻轻喊了声:“公子”话语中包含着一股浓浓地情意。

钟进卫见血不再从伤口上冒出来,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阿奇道:“阿奇,以后我再不吓你了。这种玩笑太害人,损人不利已。”

阿奇却是不说话,只是含情凝睇着钟进卫。

钟进卫从阿奇的眼睛里读懂了那股浓浓的深情,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身陷蜜缸里,很甜蜜。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互相凝视着。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样子,非得掉身鸡皮疙瘩不可。

过了一会,钟进卫忽然慢慢倾向阿奇,伸出头去想吻阿奇。

没想阿奇神智却很清楚,没配合钟进卫的动作,只是含着一种乞求的意思,轻轻地道:“公子!”

钟进卫立马像一只扎破了的皮球,刚才的念头一下没了。该死的封建思想,心里暗自咒道。要放在后世,不要说打个kiss,就是奉子成婚的都有不少。何况自己其实就是正牌的奉旨成婚啊!

不过在阿奇面前,钟进卫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轻浮,解释道:“我只是想凑近你,跟你说句话。”

阿奇一听有点好奇,不由问道:“什么话?”

“我爱你!”钟进卫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奴家也爱公子!”阿奇听了点点头也道。

咋跟电视剧上的不一样!钟进卫有点懵。不过他也是了解阿奇的,如果不是真的很爱自己,阿奇也说不出口来。

一切好像都不在钟进卫的掌握之中,当下就转移话题,回答阿奇之前的问题道:“你公子出门,难题立马解决,皇上就把我诏回来了。”

看着钟进卫那得瑟的样子,阿奇静静地瞧着,很熟悉的感觉,公子一点都没变。

钟进卫见阿奇只是含笑看着自己,只好教育道:“下次你要鼓鼓掌之类的,鼓励下公子,本公子也不容易啊!哦,对了,阿奇,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阿奇乖巧得把木头给了钟进卫。这下,钟进卫看得更清楚了,不就是自己么,那衣服的领子,能看出就是自己后世时候的衣服。

阿奇在一边解释道:“奴家两rì未见公子,就想雕个公子陪自己。”

手艺真叫一个赞啊,将来的老婆除了漂亮温柔,还心灵手巧。自己真心幸运,这样的女孩要放在后世,就是排队也轮不到自己去追。真心感谢穿越!

钟进卫感叹后,带着一丝神秘对阿奇道:“刚才我从陛下那里过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阿奇一听,很期待着看向钟进卫:“公子要搬出去了?”

钟进卫一听无语,不过幸好,有两个消息,于是道:“是,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跟你有关的?”

“是让奴家回家了?”阿奇一幅期待却又害怕失望的神情。

能不能笨一点,让我显示下存在感啊!钟进卫只好点点头,把崇祯皇帝的决定原原本本地说给阿奇听。

看着阿奇听了后那开心的样子,那笑容,就像一朵盛开起来的花儿,给阿奇增添了一份份外的美丽,也让钟进卫感到自己的心里很是满足。

忽然,阿奇有点担心的对钟进卫道:“公子,奴家有点担心母亲和兄长。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是啊,虽然听王承恩说过平安无事,可十来年没有回家,惦记着的亲人,又怎么能用一句平安无事就能抛开思念和担心呢!

第七十九章 断人财路

() 钟进卫安慰阿奇道:“不要想那么多,他们一切都好,明天不就能看到了么。”

阿奇点点头,然后对钟进卫道:“公子先歇息下,奴家去给公子烧水。”

“不用,我这里也有个事情,你帮帮我。”钟进卫叫住了正想离开的阿奇。

阿奇一听,自己能帮公子,马上停了下来,看向钟进卫。

“以后,你要教教我毛笔字,然后陪我读书。”钟进卫在阿奇面前的脸皮已经有点厚了,说这事一点不脸红。心里还在想:要是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个漂亮女友辅导自己功课,嗯,就天天上晚自习去。

阿奇的脑海中马上显出钟进卫那歪来扭去的字,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怕刺激到钟进卫自尊心,强忍着收住了笑声。但看看钟进卫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也就不再强忍笑意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偏殿响起。

当夜,寒风凛冽,大街上基本看不到人迹。紫禁城北的恭监胡同,离街口的第三间大宅院,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一左一右,都上书一个“李”字,灯笼发出的光亮刚好照亮了府门前面一块地。

终于,夜景如画中,不再只是灯笼晃动,有一个人来到了这个李府门口。那人全身裹在厚厚的貂皮大衣中,头上也戴一顶很大的毡帽,帽沿压得很低。这份打扮让人看不出他的体型和面孔,如果要说怕冷,好像有点过了,倒像是做贼似的,怕人认出来。

来到李府门口,这人忽然左右看了下两边的街道,空无一人,这才转头拉着门环叩门。

朱漆的大门过了一会后才被人打开一条缝,有一个抱怨声紧接着传了出来。但很快,在叩门之人露出面孔后,里面的人收住抱怨声,把来人让了进去。

等门房把大门重新关上之后,露出面容的人,问道:“我干爹现在在哪,有要事要拜见干爹。”声音有点尖,不像男人,也不似女声,倒像个阉人。

“现在好像睡了,你直接过去寻老爷吧。”门房直接道。

不是很正常,来人竟然能登堂入室到主人卧房去?这个门房是不是冻迷糊了。

没想来人却一点也没惊讶,点点头,径自绕过影壁,直接去了。

来人熟门熟路,穿厅走径,很快来到主人卧房前。

他发现卧房还亮着灯光,于是,伸出左手,在门框上轻轻的敲了两下,压低嗓子道:“干爹,干爹。”

“谁?”里面传出略显苍老的声音,也是比较尖细。

“是儿子王宣,有重要之事禀告干爹。”门外之人轻声回答道。

里面的人知道王宣在他的干儿子中是最知道轻重的,不会因为小事而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于是对着门外道:“你去隔壁厢房坐会,干爹马上就到。”

王宣听完,就径直来到隔壁的厢房,从房门边角的一个架子上摸出一块火石,点亮了厢房中的火烛。

然后把毡帽摘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的衣架上,坐一边等着干爹的到来。

没多少功夫,一个头发有点灰白,盘着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的人踱步进来,顺便还自己关上了门。

王宣一见来人,就跪了下来道:“给干爹磕头了。”

“起来吧,这么冷的夜,过来是何事?”来人在厢房堂中的正位坐下道。

“干爹,今rì是儿子在殿中当值,听到了一些消息,和干爹有关,特来禀告。”原来这个王宣就是白rì有异常举动的那个内侍。

“嗯?”

“干爹,那个中兴伯,今天跟陛下说,要按城外勤王军的汰兵之法整顿京营。”

“什么?你听清楚了,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干爹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显得对此消息很是震惊。

“皇上说是暂缓,并且说要让中兴伯在此事上出大力。干爹,您掌管着京营,要是真要如此整顿,咱们的油水可就没了。”

原来这位王宣的干爹就是执掌京营的司礼监太监李凤翔,他听到不是马上就整军,就暂时放下一颗刚提起的心,缓缓地坐了下去。

京营历来是他和保定侯梁世勋轮流掌管的,里面的大小将官都是他们俩的亲信。可以说,京营就是他们俩的一亩三分地,谁想动都要先问问他俩才行。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这个消息,缘由就是,京营是他们的一个最大的财源。军饷的冒领是一个发财之路,喝兵血也是一个发财之路,把京营的兵丁拉出去白干活还是一个发财之路。

之前为糊弄崇祯皇帝,就只有一小部分人会有训练,而且训练重在摆架子而已。所以崇祯皇帝虽然知道京营有问题,却没意识到整个京营都烂了,现在只怕是就能欺负下老百姓而已了。

王宣也是从这里面捞有好处的人之一,白rì听到要被人断财路,当然是不甘心的。李凤翔对王宣点点头,表扬道:“这次,你做的很好,此事我会记住的。”

王宣一听,忙又跪倒拜谢道:“多谢干爹,儿子是气愤那个中兴伯竟然敢插手咱们的地盘,儿子以为,要让他受点教训,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凤翔听完王宣的建议,想了一会,透着一股yīn冷,缓缓地道:“这个中兴伯,突然崛起在大明官场,他想帮皇上,咱不拦着。但要动到咱家的头上,而且还是咱们最大的钱财来处,咱家就不能不管了。”

想了想,又对王宣说:“保定侯可知此事?”

王宣摇摇头,讨好的说道:“干爹,今rì下午才有此事,儿子是第一时间前来向干爹禀告,保定侯怕是不知。”

“好,咱家已知此事,你先回去,和平时不要有两样,免得被人察觉你的事,犯了皇上的忌讳,到时谁都救不了你。”李凤翔叮嘱王宣道。

“多谢干爹提醒,儿子定当小心行事。”

“不要马虎大意,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又出来了,千万小心行迹。”

“是,干爹。”王宣赶紧遵命,他们是知道厂卫的厉害的,不敢不小心。

“好,那你从后门离开吧。”李凤翔吩咐道。

“那儿子告退了,干爹也早点歇息。”王宣说完就倒退出门,顺手把门边的毡帽拿过来重新罩到头顶,往后门而去。

李凤翔在里面坐了好一会,然后走到门口那喊道:“李福。”

李福是他府上的管家,也是他老家之人,在他发迹之后主动过来投靠他的。办事牢靠,是他的心腹之一。

听到老爷叫唤,赶紧过来道:“老爷,有何吩咐?”

李凤翔招招手,让李福走到近处,然后低声吩咐道:“你明rì一早亲去保定侯府上,面见保定侯,约他明晚戌时一刻(晚上七点半)在老地方见面,就说咱家有要事相谈。注意行迹,别被人发现。”

“是,老爷。”李福躬身道。

“好了,现在去休息吧。”李凤翔吩咐完了后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崇祯二年十二月二十六rì晨,冬rì还没升起,寒风依旧肆虐。但钟进卫一行人已经出发了。

这一行人,除了阿奇坐马车之外,包括一名宦官和两位锦衣卫,钟进卫和两位东厂护卫都是骑马的。

宦官和锦衣卫是公干,传旨而去。东厂护卫,也就是顾百川和王鹏,这次又受命随行,保护中兴伯的通州之行。

钟进卫和阿奇算是省亲了,私事,就没有穿公服,为此顾百川和王鹏也是便服装扮。

通州,位于京师东北方向,离京师大约五十里上下,快马半天能到。

因为钟进卫还不会骑快马,而且阿奇是坐马车前往,速度就快不起来,按正常预估,到通州得要一天时间。

这一行人,走在京师大街上,宦官,锦衣卫,平民夹杂着,显得有点另类,吸引着为数不多行人的目光。

钟进卫发现后,觉得太引人注意也不好,就对宦官和两位锦衣卫道:“三位兄弟,你们是公干,我们穿着便服,不是很方便。而且我们的速度快不起来,耽搁行程。要不,你们先走吧,我们慢慢赶路。”

谁都不愿意在这寒冬腊月里,慢走在路上挨冻,见中兴伯如此建议,宦官和锦衣卫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下告辞先行。剩下钟进卫一行人,按照正常速度向通州出发。

第八十章 通州路上

() 出了京师之后,阿奇开始活跃起来,不时掀开马车侧面的窗帘,看看周围的景物。可惜这是个大冬天,除了光秃秃的旷野之外,什么都没有。

钟进卫本来带点女婿见丈母娘的惶恐,但走到这旷野上,被寒风一吹,也就忘记了,和顾百川聊起这北国的风光来。

走了一段路后,忽然马蹄声不再有“啪嗒啪嗒”的那种实心声音。钟进卫低头看看,发现青石板铺成的路就到脚下为止,再往前却是实土之路。

顾百川见钟进卫注意脚下的情况,笑着介绍道:“公子,再往前都是土路了,现在是冬rì,脚下的路都被冻实了。您现在走着土路,应该和京师的青石板路差不多。但要是chūn夏之际下雨的话,就非常不好走了。”

“都是泥泞?”钟进卫顺口道。

“正是,如有大车载重,就需几个人推才行。因此,行商在外的话,一般都喜欢走船。”

顾百川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下,感叹道:“这些年雨水少,虽说路是好走了不少,可百姓的庄稼就遭殃了。”

钟进卫瞅瞅这位东厂的档头,没想他还有这个感叹。于是,问道:“你也关心这个?”

顾百川看看钟进卫,解释道:“我们东厂的人都是锦衣卫调拨过来的,而锦衣卫选人是必良家子不可的。并且,我们东厂,也会关心柴米油盐价格,只要有影响朝廷生计的,都会关心。”

“哦。”钟进卫回应道,同时在想,难怪顾百川的那个腰牌是东厂锦衣卫,原来是这个缘故。

不过东厂兵源都来自锦衣卫,好像和自己跟崇祯皇帝提的厂卫均权势的提议有冲突,回头看来还得跟皇上说说。

想到这里后,又把注意力转向地上的道路。这路要是变泥泞的话,军民出门都不方便,要是有后世的水泥路就好了。

哦,对,水泥,好像就是石灰和粘土煅烧得来的。这东西现在搞起来也没难度,只是不知道比例。等回到京师跟皇上提提,让他派人做做实验,应该能做出来。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俗话一下出现在钟进卫的脑海里。钟进卫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把修路和救灾联系起来呢,或者再扩大一步,把山西,陕西的灾情联系起来,是不是能解决或者缓解农民起义呢?

钟进卫一边让马带着自己,一摇一摆的赶着路,一边,低头想着这个问题。

顾百川和王鹏看钟进卫这个样子,知道他在想事情,就不敢跟他说话,免得打扰了他。

钟进卫想了半天,好像还是绕不开钱粮,无奈,只好暂时先放下这个想法。眼下,最要紧的,也不是农民起义啥的,先把建虏赶出去再说吧。

钟进卫想到这里,抬头深吸一口凉气,然后放声喊道:“好爽好爽。”

头脑被冷气一过,马上就清醒了。钟进卫一下jīng神起来,转头看到王鹏,忽然问道:“王鹏,你的功夫最厉害,你能对付多少人,会轻功么,能跳多高,能不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王鹏一下不知道答那一句。好不容易等钟进卫问完了,才答道:“公子,卑职的功夫只是单打独斗为主。普通壮汉的话,只要下手够狠,一对十几个没问题。至于您说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说到这里,王鹏苦笑下,然后再道:“怕是只存在《三国演义》中吧,卑职听说书人说过。”

另外一边的顾百川也笑着说:“公子,真要有这个功夫的,皇上都不用派兵了,直接让王鹏在百万军中取建虏皇太极首级得了。”

几个人听了都“哈哈”地笑起来。笑完之后,钟进卫对明末的市井文化也颇感兴趣,问道:“你们平rì除了听《三国演义》之外,还听什么?”

王鹏一听,当即答道:“还有《水浒传》,《西游记》,这几个最为热门,任何一位说书人都能讲。”

没想顾百川在边上小声补充道:“他最喜欢听的不是这个。”

钟进卫很是八卦:“是啥?”

“《金瓶梅》!”顾百川可能是怕车里的阿奇听到,放低了声音回答钟进卫。

几个大老爷们,就无所谓了,一起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钟进卫一边笑,一边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在后世,之所以这几部作品如此有名,怕是因明朝时期推广得力的缘故吧。满清文字狱的yín威之下,不可能有如此广泛流传。

笑完之后,王鹏好奇地道:“公子,你都知道这些?”

“那有啥,我还知道建虏鞑子现在用的兵书还是《三国演义》呢。”

顾百川心里咯噔一下,这事都知道,不会公子和建虏有关系吧?当下,他小心试探道:“公子学问真是渊博,连鞑子看的兵书都知道。”

钟进卫一听,马上醒悟过来自己漏嘴了,当下解释道:“哦,这是听王承恩,王公公说的。我自己那知道啊。”

王承恩知道自己是来自后世的,对于这个问题,显然不会怀疑自己和建虏,有啥瓜葛。

钟进卫明白说多了容易带出后世的东西,也是个麻烦。刚好又看到阿奇从车窗上探头出来看外面的景sè,就转而跟她说起了话:“阿奇,你老是伸出头来看啥呢,这光秃秃的又没什么好看的。”

阿奇的小脸冻的红扑扑的,她笑着对钟进卫道:“公子,奴家已经十来年没看到这外面的景致了,所以想多看看。”

钟进卫呵呵一笑道:“皇上把你许配给我了,以后你想看,可以随时出来看。”

阿奇一下被说的缩进了车子,不过马上又钻出来问道:“公子,离通州还远么?”

钟进卫也不知道,转头看向顾百川。顾百川忙道:“离通州,还差一半多路程呢,照这个速度,估计到通州,天就快黒了。”

阿奇听了顾百川的话,就问钟进卫:“公子,能不能加快点速度,奴家想快点到通州。”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有点变小了。

不过钟进卫还是听清楚了,也明白阿奇归心似箭的心情。

正好也趁机练练自己的骑术吧,这在古代,骑马如同开车,没这个技术可不行。

于是,一声“驾”,用顾百川以前教的骑术要点,用双脚尖轻轻点了下马肚子,加快了速度小跑起来。

顾百川示意王鹏护着马车,自己跟着钟进卫小跑。他一边跑一边指点马奔跑起来,钟进卫所要用到的骑术要领。

实践中学习,是学的最快的。这么跑了段时间,钟进卫感觉收获良多,现在已经能自如的骑马跑起来了,虽然马速还不是非常快。

很快的,他们两个把马车给甩到了后面。

钟进卫忽然看到前面好像有房屋,当下就招呼顾百川一声,再加快点速度,往房屋而去。

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路上没遇到一个行人,这是第一次看到人迹,当然要过去看看了。

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原来是有几排房屋的,只是大部分都已被烧毁。

有人在残垣断壁间,利用剩余的墙重新搭了一些棚子,卖些开水馒头之类的东西。

钟进卫看这规模就知道了,这里原本应该是个繁华的歇脚地。交通要道,人来人往,路上行人在这几排铺面歇息,或吃饭喝茶,或聊天胡侃,加上骡马的叫声,跑堂小二的吆喝声,形成一幅人间闹市繁忙美景。

可是,现在,却只有零零几人,歇息在残垣断壁间,偶尔传来一声骡马的叫声。

这一切,都是建虏造的孽啊!

当下,钟进卫也不说话,闪身下马,走进其中一个棚子歇息,顺便等后面的阿奇赶上来。

第八十一章 废墟新棚

() 钟进卫在四面漏风的棚子里坐下后,发现没人上来招待,就四下找掌柜。

在里面靠锅台一侧的桌子那,坐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只是并没有平时在酒楼见到的那种掌柜身上所具有的勤快,好像是在发呆,见客人来也不招待,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掌柜的,小二?”钟进卫冲那人乱喊。

锅台那边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显然是听到声音才伸出来的,看样子是正在烧火。

“掌柜的,有客人。”那年轻人冲着那个坐着的人大声喊道。

掌柜条件反shè式的抬起头,看看那年轻人,双眼还在失神状态,过了一会会,才回过神来,道:“哦,好,马上。”

掌柜这才恢复他应有的勤快,快步走到钟进卫这边,面带笑容道:“客官,请问要什么?”

钟进卫看掌柜脸上的笑容,觉得有点别扭,皮笑肉不笑,一看就很假。心里有点不喜,道:“喊你半天了,你这里有什么吃的么?”

“对不起,对不起,小店有热水,热茶,热粥,咸菜,馒头。”掌柜陪着笑道。

“就这些?”钟进卫有点惊讶。

“客官您看看小店周围就知道了,建虏走了没多久,才搭起来,没啥吃的。”

“那就先来壶热茶吧,等我同伴到了再说。”钟进卫很无奈。

这时,顾百川已经走过来了,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就对钟进卫道:“公子,待王鹏他们到了,有干粮带着,让他们热热,就可以吃。”

钟进卫点点头,看着掌柜的过去跟那个年轻人说了下话,然后又坐那发起呆了。

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个店小二吧,从锅台那拎了一壶热茶和两个茶杯走过来,给钟进卫和顾百川倒上热茶。这过程中,看得出来,小二的手脚有点生疏,茶水都有溅出少许。

顾百川在一边看了,有点不满道:“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么?”

小二回头看看那发呆的掌柜,转回头来,压低声音道:“两位客官,请多包涵。咱家掌柜的,刚经历了家破人亡,这里以前最大的一间客栈就是掌柜开的,生意兴隆,又有一儿一女,rì子红火。这建虏一来,全没了。”

钟进卫一听,有点同情的看看那掌柜,也不再有啥要求了。

顾百川却问道:“建虏就放过他了?”说完,朝掌柜的努了努嘴。

“掌柜的刚好去京师和老主顾谈生意去了,因此避过了一劫。”

顾百川听了倒也合理,就点点头。

钟进卫眼尖,发现掌柜那发呆的眼睛看着的方向,也就是棚子边上的一个架子上,放有两个小风车,彩sè纸做的,很是好看。心里不由一酸:这怕是掌柜给他那一儿一女买的吧。只是物还在,人已逝。

那小二继续解释道:“俺也是刚来,京师那边汰兵,俺就是被汰下来的,无家可归,经过这里的时候,蒙掌柜的收留,就做起了店小二。也是刚刚的事情,所以手脚生疏,还请客官包涵。”

钟进卫看看小二的样子,好像没有认出他来。也是,几十万人,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认出他来,就算能记得相貌,怕也不会相信他是勤王大军的监军。

冲着小二点点头,钟进卫道:“没事,你去忙吧,我们喝茶等等同伴就成。”

小二看他们两个都很好说话的样子,就谢了后回锅台那边做事。

这时,从通州那边过来一个旅人,也进了这家棚子喝热茶驱寒,就坐钟进卫他们旁边一桌。

钟进卫和顾百川没事就聊天来解决等待的难熬。

聊天嘛,啥都聊,一会就聊到了这几天京师的热门事件,义捐风波。

没想隔壁那个旅人一听钟进卫和顾百川聊京师的事情,就凑了过来问道:“两位,可是刚从京师过来?”

顾百川有点jǐng惕地打量他,没有马上开口说话。那人一见,连忙解释道:“咱是通州县下引炕村人,姓刘名大。想去京师打探点消息,听两位说话像是从京师过来的,所以想问问。”

钟进卫看这人相貌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就回答道:“我们正是从京师过来的,不知你要打探什么消息?”

“不知皇上是否有判袁崇焕什么罪名?”旅人刘大问道。

问完后,看看顾百川那jǐng惕模样还保持不变,只好又说道:“俺们村子百十多户,就离通州不远,被建虏杀的只有十来个人了,都是碰巧进了通州城做事,才逃过一劫的人。听通州的亲戚说,皇上已经抓了那个袁崇焕,想知道什么罪名,最好是杀头,俺们村的人都要去看。”

那边掌柜的听到“袁崇焕”三个字,一下也朝这边看过来。听到议论的是袁崇焕罪名,就围了过来。

钟进卫听到刘大的话,感到很奇怪,一个村民,也关心这事,说最好杀头,还要去看。不由问他道:“你怎么就想袁崇焕死呢?”

刘大还没来及说话,凑过来的掌柜在边上咬牙切齿的道:“巴不得这袁贼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顾百川这时不再jǐng惕那个刘大,好奇的问道:“这么恨他,你应该恨的是建虏才对吧?”

掌柜的看着顾百川道:“当然要恨建虏,但更要恨那个袁贼,要不是他,建虏那会来这里杀人。”

“建虏不是绕过山海关进来的么,据说应该是通过那个什么刘策的防地进来的。跟袁崇焕关系不大吧?”顾百川又道。

掌柜的没说话,那个刘大就先开口了:“这位兄弟,你这就说错了。”

“何解?”

“俺们大道理不懂,就只知道一个事情。俺们山上有狼,老下山糟蹋牲畜,有一个人说只要俺们凑钱给他,他铁定把狼打死。等俺们把钱凑够给他,结果狼没打死,反而跑村里,绕过篱笆墙,把人给咬死了。你说,俺们是恨篱笆墙防不住狼呢,还是恨这个打狼的人多点?”

顾百川听了不再开口。钟进卫心里却道:这些百姓要是知道那个打狼的人就跟在狼后面,看着狼来村里咬人而不敢上前打斗,说不定会更恨呢。

那掌柜的接口说道:“客官,您说的对,您去京师,来我这店歇息,我都给你免费,只是有消息要告诉我,我也与这袁贼不共戴天。”

当下刘大和掌柜有了共同话题,也不管钟进卫和顾百川了,直接去隔壁桌子说话了。

钟进卫和顾百川互相看看,也没有说话,觉得这打狼的人不管是否与狼有勾结,都有其取死之道,老百姓都是有自己朴素的想法的,公道自在人心。

就这么喝着热茶,听着旁边的两人的话语,时间不知不觉的被耗去。

一壶茶将完之时,听到了马车的咕噜声,阿奇总算是到了。当下,钟进卫和顾百川迎了出去。

看看时间也将近中午,顾百川就让王鹏把干粮和肉脯拿出来,找小二去热了。

钟进卫就扶着阿奇出马车,来到棚子里歇息,马夫自去停车。

很快锅台中飘出肉香,引得边上几个人的肚子起了反应,“咕咕,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

反正干粮比较多,钟进卫就邀请这几个苦难之人一起过来用餐。

用几个桌子拼成一个大的,阿奇乖巧的坐在钟进卫身边,王鹏和顾百川分坐两边,掌柜和刘大以及马夫谢过之后也在一边坐了。

刘大边吃边说道:“公子,你们是从京师往通州的么,没事最好不要再往北走了,不知道建虏何事会回来的。”

钟进卫点点头,道:“就到通州,不再往前了。”

“那就好。”说完,往嘴里又塞了块肉片,嚼一下就咽下去了,然后又伸出筷子去夹下一块,嘴上趁空感叹一下:“通州城幸免于难,真要多亏了孙阁老啊!要不是他,又是一城百姓要遭殃,俺那亲戚家里都供上了孙阁老的长生牌位呢。”

钟进卫笑笑,老百姓也是恩怨分明啊!

第八十二章 你家出大事了

() 就在钟进卫他们在废墟棚子里边吃边聊的时候,传旨宦官和两位锦衣卫就已到达通州了。

他们进到通州后,直接沿城门大街往城中走,来到通州县衙门口。

传旨宦官并没有下马,也没有说话,身后的一个锦衣卫催马上前,对迎上来的一个衙役道:“速去通知你们县令,皇上有旨给城内百姓,着他令熟悉城中之人带路。”

那衙役看这架势,不敢怠慢,忙飞奔入内禀告县令去了。

另外一个锦衣卫低声对传旨宦官说道:“不如咱们先入内歇息,吃了饭再去传旨?”

传旨宦官斜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是给中兴伯的未来丈人家传旨,他老人家正在后面赶来,要是怠慢了传回宫里,你我都没个好评语。”

锦衣卫听着也是,就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很快,通州县令带着衙门捕头迎出县衙,见到骑在马上的宦官和锦衣卫,躬身一礼道:“下官拜见上差。不知上差是传旨给那一户人家?”

那前头的锦衣卫说道:“通州西大街王城小巷第九户阎家。”

县令听了再上前一步,放低声音道:“请问上差,是为何事,鄙县所辖之地,不知可否方便告知?”

锦衣卫看向宦官,宦官点点头,表示无妨。锦衣卫就道:“阎家入宫的宫女有救驾之功,皇上允其还家,并赐其母为七品诰命。”

原来是这样,县令点点头。没想锦衣卫又补充道:“另有赐婚,将其许配给中兴伯为正妻。”

都是好事,县令的心也就放下了。不过对于中兴伯,也没有多大上心。因为大明封爵,这些年来一般都是外戚,就得个爵名,没啥权力。更何况那啥中兴伯的名号也是没听说过的。京师的事情没有这么快就八卦到通州。

当然,终归是好事。通州县令让那捕头给上差带路,然后又对宦官一行人说道:“几位上差办完差事,下官在衙门后堂设一薄酒,略尽地主之宜。”

宦官点点头,然后跟随捕头走了。

捕头一边带路,一边让一个腿快的捕快前头报信。

王城小巷,听这地址就知道不会是豪门大宅之地。巷道狭窄,只容得下一辆马车进出。

第九户人家,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捕快很快找了过来,“”的敲起了门。一边还喊道:“有人么,快开门,有急事。”

院中响起一个老妇的声音:“是找我家元儿的么?他已经去巡城了。”

“不是,是找阎老太的,您是么,快开门,有急事。”捕快听到声音,就停止了敲门,大声回道。

可能是里面的老妇觉得奇怪,静了一会,没有动静。

隔壁的邻居反而被声音给惊动了,开门看了过来,见是一个捕快,就帮着喊道:“阎嫂子,是县衙的捕快哥。”

捕快这才发现自己太急了,忘记报自己的身份。于是喊道:“我是衙门的赵二,快点开门,天使马上就到了,要准备迎接。”

里面的老妇听了邻居的话音,已经向门口走过来,这时听赵二一说,愣了下,不确定的道:“啥天使?”

这时阎家的左邻右舍又出来几个看热闹的,都是妇人为多,听着也感到奇怪,什么天使?

赵二急道:“就是钦差,皇上派来的,过来给您传旨的,有大喜事呢。”

周围一下静了下来,仿佛赵二的话像是蒙人的,怎么可能,吓人吧。谁也不想接口,免得受骗。

阎老太这时走到了门口,把门打开,看着一脸汗水的赵二,露出焦急的神情,倒变的半信半疑,问道:“是咱家,没搞错么?”

“怎么会,西大街王城小巷第九户阎家,上差说的清清楚楚的,你是不是有个女儿进宫当了宫女的?”

阎老太一怔,心底涌出自己那个闺女的身影,想起离开家时候的不舍,不由得心中一酸,点点头。

“那不就是了,地址没错,姓氏没错,事儿也没错,赶紧准备吧,上差眨眼就到了。”赵二急道。

邻居一听事情是真的,一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老户人家就给后来搬过来的邻居介绍阎家闺女,那是多么的聪明伶俐,漂亮乖巧,从很小就能看出来有福分什么的,反正类似的话一堆。

阎老太听赵二催的急,一下也慌了手脚,急忙转身喊着:“儿媳妇,儿媳妇,快出来”

左边一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麻布粗衣,却很整洁的妇女,大约二十多点年纪,回应着阎老太的话:“婆婆,有什么事么?”她在里面关了门刚哄儿子睡着,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只是觉得有点闹哄哄的。

阎老太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赵二急的不行,入得门,然后直接指挥道:“钦差马上到你家传旨,赶紧收拾下你们客厅,摆香案迎接。阎老太的衣服也要换换,你们拿出最好的衣服赶紧换下吧,你儿子呢,赶紧去叫回来。”

赵二一下说了一堆,阎家的邻居都已围到了门口,看阎家两个好像都不知所措的样子,马上涌了进去,开始帮忙。打扫的打扫,收拾凳桌的收拾凳桌,还有几位老妇人就催着两位当事人都进去换行头。另外还有一位隔墙喊她儿子快去民壮巡防之地找阎家大哥。院子里顿时热闹一片,也乱成一团。

总归是赵二有点见识,当起了现场总指挥,指挥一群热心的大妈们布置起现场。

走的再慢,也不会比先来的赵二慢多少,正当院子里忙成一片的时候,传旨宦官和锦衣卫到了巷子口。

捕头听到第九户人家热闹成一片,心知没准备好,当下对宦官道:“上差,那边第九户人家就是阎家,眼下怕是没准备好迎接钦使。您看?”

“无妨,咱家也走累了,先在此歇一歇好了,站会再进去。”

没想这位传旨宦官那么好说话,捕头很是诧异。不过也不敢露出疑惑的表情,当下陪着三位上差站在了巷子口。

幸好,那边马上就静下来,想是准备的差不多了。捕头抬头看那边宅子的时候,刚好看到赵二从那户人家探出头了。一看巷口,马上缩了回去,在那边喊道:“到了到了,不相干的人先回去吧。”

马上一堆人涌了出来,各回各家,然后竖着耳朵贴着门听动静。

捕头见了就引导三位上差前去阎家。

阎老太带着儿媳在门口那站着迎接,儿媳手里还牵着一个二三岁左右睡意朦胧的小男孩。

三位上差翻身下马,传旨宦官在两位锦衣卫的簇拥下进入阎家。来到阎老太面前的时候,不敢倨傲,微笑问道:“这位可是阎家老夫人?”

阎老太可能比较紧张,不知如何开口,忙点点头。

“您儿子可在家?”

其实这是明知故问,要在还敢不在门口迎接。

阎老太摇摇头,这才说话:“邻里已去寻他了。”

传旨宦官点点头,道:“圣旨有部分事情需阎老太和您儿子一起接旨。既然人未到,咱家就先歇息一下。”

后边的捕头心里连连诧异,从来没见过这么客气的传旨宦官,就是刚才对着县令都没这么客气啊。看来阎家要富贵了!

再说阎家邻居那儿子,飞奔到西城城门处,问守门的一个小旗道:“军爷,今天西大街的民壮巡视哪里?”

那小旗见这人上气不接下气的,知道有紧急事情,就指了指城墙顶上的箭楼处,道:“刚到那处,你喊大声点估计就能听到。”

当下,那人深吸几口气,平了平呼吸,然后大声喊道:“阎应元,阎应元,听到快点回下,你家出大事了?”这人真没轻重,大事是没错,你直接这么说,会吓倒人的。

果然,箭楼那闪过一个人,探头朝下面声音处看去,一边喊:“小五,我家出什么事了?”喊声如雷,也透着一丝担忧。

第八十三章 喜从天降

() “有天使到你家传旨了!”小五的喊声引来了周围一片注目礼。

“什么天使?”阎应元在上面一边问,一边开始往下跑。

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是正在巡城的,就回头对着箭楼那边吩咐道:“钱哥,队伍你帮忙带下,我家里出事了,要赶回去看看。”

“没问题,你快去吧。”一个略微有点苍老的声音答道。

三步并成两步,最后翻身一跳,从大半丈高的楼梯那侧身跳到地面。丝毫不停顿,跑到小五面前。

小五正酝气准备朝上面喊的时候,就发现阎应元已经跑过来了,当下赞道:“阎哥,你的身手真快!”

“废话,快说我家出啥事了,啥天使?”阎应元急着催道。

“皇上派来的钦差啊,到你家传圣旨了,你赶紧回去接旨。啊,阎哥,等等我,我也回去。”

小五的话还没说完,阎应元就“嗖”的一下,从他身边跑走了,直往家的方向而去。剩下一个声音留给了小五:“你慢慢来,我先回了。”

小五正准备跟着阎应元的回去看热闹,城门口的小旗过来八卦了:“你说皇上的钦差去他家传旨了?不至于吧,丽亨不也就shè死一个鞑子嘛!”话里带着一股不信,似乎还藏着一丝嫉妒。

小五看有人问他这个事情,也不走了,停下来说道:“怎么不可能,那天使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两个锦衣卫随行,个个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县尊大人亲自陪同过去的。”

小五根本就没看到天使,只是根据自己的想象,开始瞎掰了。

这时一群路人已围到他身边,开始七嘴八舌的问起来,这下可好,小五有点人来疯,一看就来劲了,展开他那丰富的想象,再加上从街头巷尾,戏曲杂戏里面听到的东西揉和起来,给身边的这群人绘声绘sè得说出一个虚无的场景来,也浑然忘记了自己想去看热闹的心思。

再说阎应元用比小五少近半的时间跑回了王城小巷,刚到巷口,就发现他家门口有三匹马,由一个衙役牵着站在那边。

他连忙跑过去,也不跟那衙役说话,一边跑,一边喊着:“娘!”

门口那衙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刚看清是阎应元,他就带过一阵风,直接跑进门了。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了过来。只见门外冲进来的汉子大概六尺上下(约合一米八),身后斜背一把长弓,背后露出的箭筒比普通的要大,自然里面放的箭也多。两手垂腰,比一般人的手也要长一些。国字脸,英气勃勃的样子。

早在阎应元喊“娘”的时候,他儿媳就站起来了,等他到了院中时,已迎了上去。一边去帮他卸弓箭,一边说道:“妈陪着天使在堂上,相公快去拜见。”

阎应元麻利地把弓箭卸下交给媳妇,然后大步走到堂上。眼睛略一扫,就明了堂上的场景。

一个宦官坐在上座,母亲坐在桌子另外一边相陪。两位锦衣卫坐在宦官侧,他们的对面是本县的捕头。

当下,他喊了声“娘。”然后有点不知如何称呼其他人,一时愣在了那里。

他进来的时候,众人早把目光转向了他。传旨宦官见到他喊阎老太的时候,就明白这位,大概就是中兴伯将来的大舅子了。他笑着对阎老太道:“这位就是令郎么?”

阎老太连连点头称是,然后还记得要做什么,赶紧让儿子去换身衣服过来。

既然人已到齐,传旨宦官也就不再拖延了。就示意准备宣读圣旨,捕头退了出去等待三位上差传旨完毕。

阎应元的速度很快,马上就回来了,跟着母亲后面拜听圣旨。

圣旨的意思很通俗易懂,大概是崇祯皇帝经过布告事件后,知道对象的不同,写法也有所不同,效果会更好。

阎应元听着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妹子在宫里有救驾之功,因此赐母亲七品诰命;妹子也将被赐婚给中兴伯爵为正室夫人,现还家待嫁。

阎应元想起自己从小被选进宫去的妹妹,小时候粘在自己身边的妹妹,喜欢让自己推她荡秋千的妹妹;原以为再也难以见到妹妹了,结果妹妹却载誉归来,还给母亲挣了个七品诰命,想起因为妹妹被选入宫,而使自己免除了各类徭役。妹妹对阎家所付出的太多了!

这些想法都是一迅而过的事情,见传旨宦官传旨完毕,就抢先上前扶起母亲,上前接旨。

阎老太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接过圣旨后,传旨宦官道:“恭喜阎老夫人了,大喜的rì子,赶紧准备准备吧,他们大概黄昏时分就能到的。”

按照阎老太的品级来算的话,只能称为孺人,但她又是伯爵的丈母娘,伯爵是超一品的存在,所以称阎老太为老夫人也是没错的。再说明末的礼节已经乱了,不是很讲究这个称呼。因此,两位锦衣卫在一边听着传旨宦官的称呼,一点都没奇怪。

阎老太对几位上差千恩万谢,还拿出了一支银簪子想塞给宦官当谢礼,家里实在是没有银子。

传旨宦官那敢要阎老太的银簪子,连忙推辞,然后借口去县衙还有事,就带着两位锦衣卫,到门口汇合等在那边的捕头,先走了。

等天使一走,院子里的几个人是又哭又笑,连阎应元都流出了欢喜的泪水。反而最小的一位没有哭,只是看看爹爹,又看看娘,再看看nǎinǎi,小眼睛带着不解,一眨一眨的。

等外面的天使走出巷子口,阎家的左邻右舍一下全围了过来,连同一条巷子里远点的住户都跑过来了,把阎家不大的院子给挤的满满的。

很快,各种恭喜声,夸耀声响起,混合着小孩的尖叫,小院子一下热闹非凡。

还是阎应元沉稳点,从巨大的欢喜中醒悟过来,要赶紧安排事宜迎接妹子。

但马上又遇到了难题,刚才没顾上问一共来了多少人。这住房,吃食都不好安排。又不敢去追天使问个明白。

有人就出主意,先能安排几间房就几间房,吃食之类的,就去酒楼好了,没钱,大家凑钱。左邻右舍当下慷慨解囊,从自家为数不多的银钱里挤一点出来,分享这巨大的喜悦。

忙到差不多的时候,已是申时一刻左右了。又让阎应元前去南门接自己的妹妹,其他人就在阎家陪着阎老太。

整个过程中,基本阎老太就没做什么事情,活儿都被儿媳妇和邻居包了,自己就由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老伴陪同,唠叨起阎应芳小时候的事情,说说笑笑,笑笑哭哭。

阎应元很快就赶到南门,因为是民壮的头领之一,又在守城之时杀过鞑子,所以守南门的兵丁也认识他。听他说了事情之后,也向他恭喜一番。

阎应元在得到允许后,一会就跑城墙上去嘹望,一会又跑回城门洞这里看看,生怕把自己的妹妹漏了过去。

一会儿想想妹子长得多高了,是否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漂亮聪明,一会又想不知道那个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妹子会不会好?

阎应元就在这样的忐忑中等待着妹子的到来。

再说钟进卫一行吃完中午饭后,也不再耽搁,告辞刘大和掌柜等人,赶往通州。

路上碰见几次明军夜不收从北向南呼啸而过,钟进卫他们也没有上前拦,只是退到一边,让他们先过。

因为一心赶路,等看到通州城池的时候,天sè还早。当钟进卫告诉阿奇说看到通州的时候,阿奇在车里再也坐不住了。一直伸出头看着远处的通州城。

第八十四章 相逢而泣

() 随着通州城越来越近,阿奇开始紧张起来了,钟进卫知道这是近乡情怯。驱马到阿奇边上陪她说着话,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离通州几十步远的时候,能看清通州城墙,有的地方颜sè新旧不一。顾百川在钟进卫身边解释这新颜sè的地方怕是刚修的。建虏应该攻打过,只是没攻下来。

城门口那里虽然没有进出的行人,但城门两侧还是站着一排兵丁。

门口放着几排拒马,而且是左右分开排放的,骑马是不能直接冲进去,需要绕弯才行。如果是车子的话,拒马就得搬开才行。

待钟进卫一行走到近前的时候,城门口的一个兵丁上前盘查,王鹏驱马上前亮了亮东厂腰牌。

那兵丁看清是东厂来人,不敢怠慢,忙喊来同伴,殷勤的搬开拒马,让钟进卫他们进城。

刚进到城门洞,还没出去的时候,前方路中忽然出现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没等前面开路的王鹏发怒,那人开口询问道:“请问,车里面是阎应芳么?”

王鹏的脑中正在想阎应芳是谁,车里的阿奇就已经掀开了车帘子,看向出声的拦路汉。

一旁的钟进卫是知道阎应芳就是阿奇,阿奇就是阎应芳。听到来人是找阎应芳,知道此人应该是阎家派来迎接的人。

那人正是等候已久的阎应元,看到从京师方向来了这么唯一一辆车子,虽说时辰上有点早,但也不敢放过不问,就拦住了马车。

现在见里面应声出来一个姑娘,虽然比自己想象中的妹子,长的更高,更漂亮,更有气质,但他还是能找到昔rì妹子的影子。当下,试着叫了声:“是阿奇么?”

车上的阿奇却已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亲兄长,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颤声道:“哥,我是阿奇。”

“妹子!”阎应元一下觉得眼前有点模糊,仿佛看见了小时候整天喊着要荡秋千的那个小妹。

阿奇一下从车里跳了下去,奔过去扑到阎应元的怀里,一声“哥”,含着一股浓浓的亲情,一股思念。离家七八年了,终于又看到了亲人了。

钟进卫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没有打破这相认的一幕。心里想着:这就是阎应元啊!果然在历史留名的人,都不会是平凡的人。看这相貌,这体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一个是因为没有需要通过城门的行人,第二个因为王鹏之前亮了东厂的腰牌,所以钟进卫一行人虽然堵住了城门洞,守门的那些兵丁也不敢有所不满,站在一边看热闹。

他们是认识阎应元的,现在看他们兄妹重复,也替他们高兴。

过了一会,还是阎应元先说话道:“阿奇,这几位是什么人?有没有我那妹夫?”

阿奇一听,本来还在哭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当下,从阎应元的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对着钟进卫说道:“公子,这位是奴家亲兄长。”然后又对阎应元道:“这位,就是公子。”

阎应元知道阿奇所介绍的公子是什么意思,就是自己将来的妹夫嘛,那个中兴伯爵。

他打量着钟进卫,感觉这个妹夫相貌是普通,但浑身洋溢着一股阳光和谐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心肠的人,也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看他亲自护送妹子回来,应该看得出来,是对妹子不错的人。

当下,对钟进卫抱拳拱手道:“在下阎应元,多谢公子照顾阿奇。”

钟进卫面对历史名人,又是自己将来的大舅子,也不敢托大,翻身下马,也拱手道:“钟进卫,见过大舅子。”

阿奇一听,刚褪下的红sè一下又布满了脸。阎应元却哈哈大笑,直爽的xìng格,很对胃口,当下,不再见外,对钟进卫道:“好,我认你这位妹夫。”

阎应元是个有本事的人,如果自己亲妹所托非人的话,就算对方是伯爵,就算是皇上赐婚,怕也是要称称对方的斤量的。历史上,江yīn事败,对着建虏宁死不跪,就是这种xìng格的表现。

然后阎应元又问另外两人,钟进卫给他一一介绍顾百川和王鹏。阎应元听了心里暗暗称奇,自己的妹夫,竟然是东厂之人护送,来头不小。

阎应元和守门的兵丁打了招呼,道了谢,然后和钟进卫他们步行回家,阿奇也是非要步行不可,就跟在了阎应元身边,一边听着阎应元和钟进卫聊天,一边东张西望的,寻找着记忆中的一切。

顾百川和王鹏见钟进卫下马步行,不敢再骑着马,当下牵着马跟在钟进卫身后,马车跟在最后。

一路走来,钟进卫看得出阎应元在通州算是个名人,不时能看到有经过的路人跟他打招呼。

钟进卫终究没有忍住好奇,就开玩笑似的道:“大舅子在通州的人缘很好嘛,大家都跟你打招呼。”

阎应元笑笑,解释道:“只是shè箭的技艺好点,加上这次鞑子攻城,shè死一个鞑子,乡亲们就记住了。”

钟进卫一下想起来了,阎应元在历史上降伏海寇顾三麻子,就是靠了他的箭术。想来,他的箭术应该是很厉害的。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王城小巷口。阿奇到了这里的时候,已是完全记得了,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变化。想起自己离开的场景,眼泪不禁又流了出来。

这时,阎家门口出来一个大嫂,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听到巷口的动静,抬头看了过来,发现阎应元带着人回来,就知道是接到了。当下,一个飞速转身进去,大嗓门一直飘到了巷子口,钟进卫听的清清楚楚:“来了,来了,阎家嫂子,你儿子,闺女到门口了。”

里面静了一下,很快的,许多人都从里面拥了出来。

钟进卫知道这个时候,主角是阿奇,识趣地略微退了一步,让阎应元和阎应芳先行。

等到了门口时,阎老太已带着儿媳妇和孙子迎出来了。

阿奇一下就认出了自己的母亲,相貌一点都没变,只是跟自己离家时相比,鬓角已斑白。

“妈!”阿奇一声喊,扑了过去。当妈的比当兄长的更记得自己的闺女,一下搂住了阿奇,就在门口,相拥而哭了起来。

边上的邻居看阿奇穿着貂皮大衣,大家风范的碎步而来时,还真不敢认这个富贵逼人的姑娘竟然是小时候的阎家姑娘。

等到母女相拥而哭的时候,都醒悟过来,七嘴八舌的劝起来,高兴的事儿,哭啥。

于是,很自然的,开始介绍嫂子,侄儿。认下以前的邻居,又是一番热闹。

阎应元在一边陪着钟进卫,没有过去凑热闹。

还是阿奇记得钟进卫,又回过头来介绍钟进卫。

钟进卫这回可不敢乱说,规规矩矩地向阎老太行了礼。阎家人看阿奇的神情话语,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当下细细打量起来。

能过得了阎应元这关,在丈母娘这边当然就更没问题了,不就是有句俗话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邻居们开始识相的退出去,毕竟以为此生再无相见机会的闺女富贵还乡了,知道这家子人有好多话要说。

顾百川见阎家狭小,没有马房和停马车的地方,就向钟进卫汇报了下,把车里的两个箱子搬到了屋里,然后让王鹏把三匹马牵到县衙去,有专人能照顾。马车结帐后自行离去。

天sè暗下来的时候,钟进卫得知邻居凑钱在酒楼摆酒吃饭时,当下拍板,不能让邻居掏钱,整个巷子的邻居都去酒楼用餐,所有费用都以阿奇的名义全包了。

于是,一整条巷子的人都热热闹闹的开始出门吃大餐,有的暗自后悔今天吃了中饭,甚至是早饭。

就在通州这边吃得热闹的时候,在京师,保定侯梁世勋和司礼监太监、京营现任提督李凤翔在他们所谓的老地方碰面了。

第八十五章 密谋

() 梁世勋一见到李凤翔进来,就迫不及待地从桌子边站起来,问道:“李公公,有什么事情得让咱俩亲自见面?这要是被人知道了,犯忌讳。”

李凤翔也不看他,自顾自的把身上的行头卸下来,放到一边的架子上,然后一边走过去一边道:“咱家比你更知道轻重,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你以为咱家想来见你啊。”

梁世勋听了心里更是一紧,见李凤翔走过来,忙给他倒了杯热茶,然后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凤翔坐下,拿起茶杯想喝一口,又觉得太烫,就放了回去,抬头对梁世勋道:“有人要断咱们财源。”

梁世勋本来正端着茶壶想给自己的茶杯也倒满,一听李凤翔的话,端茶壶的手停住了。然后马上把茶壶放到桌面上,也顾不得倒了,疑惑的问道:“咱们的财源?京营?”自己和李凤翔最大的共同利益点就是京营这块财源。但一般人没资格来动这块蛋糕啊。

他见李凤翔点点头,果然是京营。就又问道:“难道是皇上发现了?”

李凤翔的手套已经丢在桌子上,一边用两手握着茶杯取暖,一边对自己的同伙说道:“咱们也别把皇上当傻子,皇上肯定是知道一点,但了解的不会很多。”

“那?”梁世勋有点搞不明白了,这京营除了皇上之外,谁有资格来断他们财路。御史,兵部?都不可能,他们自己的都不干净,怎么敢来说自己。

崇祯元年的户部给事中韩一良就是个例子,宁可自己被革职为民也不敢说出贪污行贿之人。

李凤翔也不再吊梁世勋的胃口,笨人一个,只会瞎猜。要不是靠着祖宗福德,有这个爵位和京营的权力,自己也不会跟他合作。直接说道:“有人向皇上建议,按照城外勤王大军的汰兵之法,汰兵京营。”

“谁?什么汰兵之法?”梁世勋连问两个问题。

不怕敌人强大,就怕队友是猪,刚发生的大事都不知道。李凤翔很无奈,给他先细细说了勤王军汰兵之法的厉害,只要不是久经训练之兵,是站不了多少时间的,而这又是军队的基础,这策不可谓不狠。

其实梁世勋也不是很笨,心思都用到了寻欢作乐上面去了。李凤翔这一解释,他就明白了。

要真这么做的话,吃不成空饷了,要后续还有什么动作,说不定兵血也喝不成,外快也不能捞了。这块收入可是保定侯府最大的收入来源,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当下,梁世勋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问道:“谁?那个gou娘养的向皇上出这毒主意?”

李凤翔也恨的咬牙,一字一吐道:“中,兴,伯。”

梁世勋一听,先是一愣,然后一下面红耳赤,猛的一拍桌子:“欺人太甚!”

李凤翔被他拍桌子的动作吓了一跳,茶杯里的茶水也溅出了不少,没想保定侯反应那么大,不由说道:“不至于要拍桌子吧?”

梁世勋一听,咬牙切齿地对李凤翔解释道:“我儿子前两rì就是被这厮给打了,身上都打出了血。这两rì我专门在找凶手,没顾上别的事情,今天下午才知道是这个新封的中兴伯干的好事,正想找他算账呢!”

对李凤翔解释了之后,又像是发誓似的自言自语:“俺老梁家世代单传,这次不但打伤我宝贝儿子,还要断我财路,我跟他誓不两立!”

李凤翔一听梁世勋的事情,稀疏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对梁世勋道:“咱们这事,据我所知,是这个中兴伯推动皇上想这么干的。只要断了这个推力,皇上应该会不了了之。”

“要京营的收入分他一份,我不甘心!”梁世勋恨恨地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拉人入伙,一起发财。这也是明末文官最常用的伎俩,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李凤翔yīnyīn地说:“也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的。”

梁世勋一听,定睛看向李凤翔,用右手虚空一斩:“干掉他?”

“这中兴伯是海外归来的宋朝后裔,只因救驾之功才被封为中兴伯,颇得皇上宠信。但他在大明毫无根基,势单力薄。”李凤翔给梁世勋分析道。

“那就干掉他得了。”梁世勋一听,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

“但又有传言说他是神仙下凡。”李凤翔忽然又转口道。要不是中兴伯要断他财路,他才不想去惹这个麻烦。

“神仙个屁,敢打老子的宝贝儿子,敢断老子的财路,不要说只是一个区区伯爵,就是真的是神仙,老子也敢杀。”梁世勋一阵发狠。

“你要干掉他,咱家没意见,但一定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老子找几个人去jì院跟他争锋吃醋,当作失手打死他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不去寻欢作乐的主,梁世勋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也证明了新开门七件事的普及。

“无知。”李凤翔很是无语,给了他一个评语。

梁世勋不解地看向他,这个方法不好?

“你知道他一定会去jì院,你知道他住哪么,平时出没什么地方么?都不知道就胡乱说话。”李凤翔很是不满。

“请李公公教我。”梁世勋只好问李凤翔道。

“这个中兴伯一直是住在宫里面的,平时很少外出。前两rì去了一次城外军营而已。最近据说皇上赐了一座宅子给他,就在定府大街,离你的府邸不远。应该马上就要搬出宫了。”

“那等他搬出来再干掉他?”梁世勋不肯定的说道。

“嗯,最好让他死于意外。回去我再打听打听他的消息,有合适的机会,我派人告诉你,由你来安排人手。”

“没问题,我手底下一帮人闲得没事干,正好让这帮兔崽子活动活动筋骨。”人命在梁世勋的眼里就跟蚂蚁一样,一文不值,踩死就踩死了。

两人又商量了下细节,才散伙,各回各家。

再说通州王城小巷的住户,男女老少,个个吃的不能再吃了才罢休,就当提前吃了顿年夜饭。乡里乡亲的,还比较朴实,没有出现吃不了兜着走的情况。

看阎家人的架势,就知道这护送阎应芳回来的不会是普通人,喝得高兴的时候,就跑过去敬酒。

这些人敬的酒基本都被顾百川和王鹏轮流喝了,但就这样,钟进卫还是喝了不少酒。

阎应元就更不用说了,没人挡酒,又是高兴的事,加上xìng格爽直,就来者不拒,也亏了酒量大,到酒席结束仍然没醉。

吃饱散伙的时候,已是夜sè幕幕了。因为酒楼是同一坊内的,回家才没麻烦。只剩下酒楼的老板在边笑边算账,难得的一笔大生意啊!

回到阎家,阎老太和女儿,儿媳妇睡一个屋,自然也带着小孙子的。钟进卫和大舅子睡一起,秉烛夜谈。顾百川和王鹏就睡在他们隔壁,以防万一。

这一下就把阎家的房子都挤满了,幸好来的人少,要多的话,就只有去客栈住了。

不说阎老太和久别重逢的闺女说什么话,单讲钟进卫和阎应元,酒喝多话就多,阎应元讲阿奇小时候的事情开始,一直讲到阎应元自己成家立业。钟进卫对阿奇,对阎应元的事情,都感兴趣,听的津津有味的。

说到立业,钟进卫更有兴趣了,问这位历史名人道:“大舅子有啥理想?”

阎应元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也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土胚而已。想了想道:“当然是能建功立业,挣一个大大的功名,不再让妹子来承担家庭的重任。”

“具体的呢?”钟进卫知道阎应元是被阿奇刺激了,所以才有这个说法。

第八十六章 理想

() “大丈夫功名马上取,灭建虏,镇蒙古鞑子,除海河之寇。还大明百姓一个安宁!”阎应元语气和缓而又有力的说道。

看得出来,他不是一时心血来cháo,而是以前就有过考虑的。

有志气,是大丈夫所为。不过灭建虏,镇蒙古,这个应该是大部分人都能想到的。阎应元后面还有除海河之寇,这个倒是很少能听到的。现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方陆地上。钟进卫有点奇怪,就问阎应元道:“大舅子,灭建虏,镇蒙古我理解,这个河海之寇怎么解释?”

“妹夫你不知,通州乃京杭大运河之北端。船只南来北往,沟通有无。很多物资,包括粮食都是需要从南方运过来。比起陆运,载重,损耗都是大有优势,因此河寇为祸的话,影响甚大,通州都能感受到。”

阎应元给自己的妹夫继续解释道,“而通州通过北运河到达天津卫之后,走海河到大沽出海,也甚是方便。运河容量有限,大海却是无限,要没有海寇作祟,朝廷又开海禁,则百姓之福也。”

没想到阎应元的眼光比一般人看得长远啊!钟进卫心里暗赞一下,然后又考究他道:“那河海之寇该如何除之呢?”

“除河海寇之法各有不同,河寇多是弓箭相shè,近了跳帮战。比人数,比勇力。而海寇,因无地形之限制,犹如马之于平原,故比远程,比船速。”

“那你可知西洋之火炮,船只之xìng能?”钟进卫继续问道,以后总归是要跟洋鬼子打的,他想听听这位历史名人的看法。

这下,阎应元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会,才道:“火炮之威,我已见识过,确实厉害。但西洋之船,还未有见过。”

阎应元是有点自怜,可惜自己从小苦学的一身箭术。虽然现在要让他单挑火枪手,没有丝毫压力,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以后肯定是火枪的天下。

钟进卫大概了解了阎应元有关河海战争的认识,然后又问阎应元道:“那么打建虏和蒙古鞑子又该如何打呢?”

“当整顿军队,鼓舞士气,各兵种相配备,粮草军械无忧,则不管建虏还是蒙古鞑子,都不是大明的对手。”阎应元毫不犹豫的答道。

“没那么容易吧?”“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之人,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多,选其jīng壮之士,组成军队,择良将统之。必所向披靡。”阎应元说的很坚决,只是说完了之后,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只是这些东西知易行难,大明很难做到啊。”

钟进卫知道阎应元说的是实情,而这点,其实很多有识之士都有认识到,但这样的人太少,拖后腿的太多,以致很难改变现状。

钟进卫想了想,对阎应元道:“你先不要管能不能做的到,以后你准备走哪条路?”

“我想等这次击退建虏之后,考考武进士看,以后就走这条以武报国之路。”有关这点,阎应元倒早有过考虑。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明末这个时期,就算你再有本事,武艺再是超群,朝中没人,或者手中没钱,就别想能中武进士。

历史没有记录是什么原因,让阎应元在崇祯初年一直默默无名,直到南明才有一个典吏之职,钟进卫估计,怕就是受到了种种不公吧。

现在,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因为他家的命运,由于钟进卫的穿越,彻底的改变了!

“下一次武进士考试是什么时候?”钟进卫问道。

“崇祯四年。”阎应元记得很清楚,马上出口答道。

钟进卫想着,现在是崇祯二年末,还有一年多时间,似乎太久了点。自己可以直接举荐他为国效力,凭着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影响,应该也能有个不错的职位。但虽然自己这位大舅子的能力是足够了,可别人不知道,要到时候说三道四,大舅子的名声也不好听。钟进卫在后世的时候,也经常喷那些靠关系爬上去的人,而不会去考虑对方是否是有真本事的。

忽然,钟进卫记起一事,就问阎应元道:“大舅子,白rì说的shè杀一个建虏鞑子,是怎么一回事?”

阎应元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有点遗憾地道:“前些rì子鞑子攻城,有个建虏重甲白甲兵攻上城头,众人不能敌,被我一箭shè中眼睛。可惜尸首翻落城下,被他们抢回去了。因为没有首级,不能报功。但城里百姓却知此事为真,因此对我也甚是客气。”

钟进卫听了为他可惜,要是拿到首级的话,不说升级之类的,就是银子也有不少。

“你是当兵了,什么职位?”

“没,我只是由县衙出面组织的民壮之一,也算是个头目。”阎应元回道。在过去的这段时间内,确实给了他不少实践机会,也算经历过了沙场。

钟进卫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选,然后对阎应元道:“皇上面前我能说上话,但直接在皇上面前推荐的话,怕别人会对你说三道四,所以,我想把你推荐给另外一个人,你去他手下效力,有了功劳,我再保举你去你想去的职位,怎么样?”

阎应元真是感慨,自己以前的时候,当上民壮首领之一,在县尊面前留了名号,靠的是自己十几年如一rì的苦练。现在有了关系,一句话,就能把后面的路给定好了,上头有人和没人的区别真是大。

阎应元也不是迂腐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有勇有谋,文武双全之名。当下答应下来,但却还有一点顾虑,问道:“妹夫,是把我推荐给谁,有本事的人么?”

阎应元之所以这样问,只是觉得如果是把自己推荐给像通州总兵杨国栋这样的人,还不如不去。听到建虏的风声都准备跑路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到他手下就有啥功劳可立,弄虚作假就非自己所愿了。

钟进卫明白阎应元的意思,笑了笑说道:“放心,这个人是文进士出身,但你未必打得过他。”

阎应元有点不信,不过并没有出言反驳,心里只是想妹夫是没见过自己的一身本事而已。

钟进卫见阎应元没有说话,心知他在无声的抗议。这事要换作一般人的话,确实难以让人相信。可那人是万中无一的怪胎。

“我知道你估计不服气,等你见到了后,不妨跟他切磋切磋,你就知道了。你也可以放心,他是文武双全的人,又爱民如子,与兵同甘共苦,深受兵民爱戴。你到他手下,会很舒服的。”

阎应元不禁有点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就算嘉靖年间成神的戚继光戚大帅,也只是世袭军户出身。妹夫说的这人还是文进士出身,自己还打不过他。阎应元是越想越好奇,越想越有非见一面的冲动。

“这位大人的尊姓大名是什么?”阎应元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不问。

“姓卢,名象升,字建斗,号九台。现任大名府知府兼按察使副使。”钟进卫爽快的介绍了那个怪胎。

“这,妹夫,你推荐我过去,能杀鞑子?”阎应元有点迷惑,人家在大名府当知府呢,鞑子在北边,还挨不着啊。

“放心,鞑子有的杀。他也组织勤王军来到京师了。把一万多人直接裁到八百多人。你去了后,要好好表现,争取凭自己的本事脱颖而出。”钟进卫解释到后面,就叮嘱起来了。

“那是,我阎某人,不是靠关系吃饭的!”阎应元斩钉截铁地答道,话语里还透着一丝被看轻的不满。

“好,那你什么时候能动身?”钟进卫很欣赏这种自信,就又问阎应元的行程。

“妹夫什么时候回京师,我就什么时候跟你走好了。”阎应元的心中有一团火焰开始燃烧起来。

“我应该是后天回京师,不过马上要过年,阿奇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先一起过个团圆年。你先随我回京师见过卢象升,就赶回通州过年如何?”

家里有老母,妻子,幼儿,阎应元不能远行,但现在妹子回来了,就有人照料,而且后面还有一个中兴伯爵在,也不怕家里没男人受人欺负。所以他才说随时跟钟进卫走,现在听钟进卫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就答应回来过年。

前路已定,阎应元很是兴奋,更是睡不着,当下和钟进卫两个又聊了起来,一直聊到天亮。

第八十七章 漱口

() 眼见清晨的亮光透过窗户印了进来,又听到屋外面有动静,知道是天亮了。

反正聊得高兴,睡不着,索xìng就不睡了,钟进卫和阎应元两个人都起了床。走到了院子中。

钟进卫在伸懒腰,阎应元却走到院子左边角落,双手各拿起一个大的石锁,开始练起了臂力。

顾百川和王鹏这个时候也起床了,来到院中。看着阎应元举石锁,暗暗吃惊,这石锁一看就不轻,但看中兴伯的大舅子举的丝毫不吃力。

阿奇昨晚也是很晚睡的,但因为习惯,所以这个时候已经起床和嫂子在cāo劳早餐了。

听到院子中有动静,阿奇就跟嫂子说了下,走了出来看情况。

钟进卫听到声音转过来一看,发现阿奇已经换了个粗布衣服,一身朴素气迎面而来。和昨rì貂皮大衣的富贵样比起来,各有各的美,钟进卫不由赞道:“阿奇,你穿什么都漂亮!”

阿奇没想刚出来看到公子,想招呼的时候,迎面一个马屁已先拍了过来,不由得微微白了钟进卫一眼,心里却是很高兴。

“公子还没梳洗吧?奴家去给你准备。”阿奇的声音比平常甜了一分。

钟进卫点点头,看着阿奇返回厨房。

没过一会,阿奇端着热水过来了,另有一杯,给钟进卫漱口的。

钟进卫接过杯子和一个小包,打开一看,这漱口的食盐有点粗,和自己在宫里漱口用的完全不能比。不过做客要有做客的样子,也没让换,就开始漱口了。

蘸了点食盐,然后塞到嘴里去刷牙,结果一阵苦味刺激大脑,一下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既然吐出来了,也不想再继续刷牙了,直接喝水漱口。

见到钟进卫这动静,院子里的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钟进卫对阿奇解释道:“这盐有点苦味,一时没想到,吐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

阿奇点点头,相信钟进卫。昨rì忙了一个晚上,还没来得及去买jīng盐。

顾百川在一边说了:“公子,小的那里带有jīng盐,我去拿点过来。”

钟进卫点点头,顾百川就返回自己住的房间去取jīng盐。像他们这种老江湖,出门总会带些必备的东西,包括jīng盐。

钟进卫刚好看到大舅子关切的注视着他,就笑着说道:“你们平时就用这么苦的盐来刷牙,受得了么?”

阎应元苦笑了下,摇了摇头道:“你也真是没住过平常百姓家,从小没吃过苦吧。普通老百姓谁会用盐来刷牙。”

钟进卫小时候当然也是吃过苦的,只是因为时代的不一样,再苦也是有牙膏的。

“那你们用什么刷牙?”钟进卫疑惑着问道,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是用jīng盐刷牙的。

“用木枝或者茶水漱口。老百姓用不起你平常用的jīng盐的。”阎应元解释道。

“盐有那么贵么?”钟进卫没有概念。

虽然觉得钟进卫这个话有点刺耳,但阎应元和钟进卫聊了一个晚上,知道他心地善良,这话应该是真的不知道盐的贵贱。

于是,就细细的跟钟进卫解释起来:“一个平民一两五钱银子左右就能过一年了。一个人一年大概需要盐五十斤才能维持身体不会虚弱。盐价平时不定,五十斤盐,贵时需银五钱多,贱时也要四钱不到点。你说这盐钱所占的份量大不大?”(这个其实是宋应星的估计,此处假阎之口,相差不会太多。)

钟进卫心里暗自算了一会,按照阎应元的说法,竟然占了一年生活成本的百分之二十七到百分之三十七,不由大吃一惊。

“那岂不是平时的银子就是用来买盐和粮食了?”钟进卫惊讶道。

阎应元点点头,看看一边的王鹏,心里估计了下,就压低声音,对钟进卫道:“这还是官盐,私盐混着买的结果。”

这盐价也太高了吧,钟进卫转身对王鹏说道:“你们东厂有没有对全国盐价的调查报告,包括官盐和私盐的?”

王鹏伸手挠挠头,回道:“小的不清楚。”刚好顾百川返回院子,钟进卫就一边接过顾百川递过来的jīng盐袋子,一边重新向顾百川问了一次。

顾百川看看阎应元,心里马上就有了计较,也不隐瞒,说道:“天启年间的时候,有过调查。”

“向王公公能要到这个报告么?”钟进卫问道。

“只要皇上允许,应该能看得到这报告。”

钟进卫点点头,不再说话,心里想着,等回了京师,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报告拿过来看看,心里有个朦胧的建议,需要这份报告的佐证。

当下就不再说此事,先梳洗了再说。

吃完早餐后,开始忙阎应元的事情。

因为要把阎应元推荐给卢象升,所以得先去通州县衙把阎应元的差事给先辞了。

担心阎应元自己去的话,县衙刁难不放人。所以钟进卫决定陪阎应元一起过去。顾百川和王鹏当然就随行了。

他们一行人就在阎老太她们高兴的送到门口后,前往县衙而去。

到达县衙门口的时候,刚好捕头出门,看到阎应元过来,赶紧过来打招呼。昨天的事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京师来的天使都对他家恭恭敬敬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

钟进卫也不上前自我介绍,就站阎应元身后一点,顾百川和王鹏一左一右伴随着钟进卫。

见捕头没有为难阎应元,反而显得很殷勤,钟进卫就放下了心。

捕头没有权力决定这件事情,就把他们让了进去,然后去禀报县尊。

县令刚送走了昨天来的天使没多久,正在后堂歇息,一边在想着心事。

他在酒席上探出了天使过来的前因后果,当下,对他治下的阎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原本只是因为阎家男丁阎应元有点武夫的本事,没想阎家闺女还得了救驾之功,又要嫁给皇上面前的红人,中兴伯。实在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得罪了,要是攀上了中兴伯这棵大树,什么时候在皇上面前提提自己,有个印象,前途就光明了。

正在计划着什么时候过去拜见下阎家老太,捕头就进来汇报了。

县令一听,马上更衣迎了出来。对于阎应元的要求不敢不满足,而且,还一个劲的夸奖阎应元的功劳,苦劳,惋惜失去了一个人才,一条臂膀。

就这么和和气气的圆满完成此次来县衙的目的,钟进卫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阎应元却很有感悟,觉察到自己一家从昨天开始,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而这一切,大概都是自己身后这位妹夫的功劳吧。

此时,在京师保定侯府的书房外面,几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家丁,jǐng惕的看着四周,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而在书房里面,却是保定侯梁世勋和另外一个人在密谋。

“李福,你没传达错,那个中兴伯真的去了通州了,这两rì会赶回京师?”

“是的,我们家老爷就是这么让我说给侯爷听的。”

“知道带了多少人么?”梁世勋继续了解情况。

“就只带了东厂两名护卫。”

“好,好!”梁世勋从座位上站起来,兴奋的一边开始来回踱步,一边搓着双手。

想了想,他对李福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李公公,就说我会按昨rì所说行事,定不让他失望。”

李福见此就拱手一礼告辞而去。

梁世勋在书房站了一会,然后对着天花板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第八十八章 年夜饭

() 梁世勋笑完后,觉得痛快,走过去拉开书房的门,对外面那个站岗的家丁道:“你去把梁彪找来,侯爷我在书房等他。”

然后梁世勋回到书房,拿出前些rì子画的钟进卫的画像,意yín着钟进卫如何跪地求饶,而自己绝不答应,百般羞辱后再杀了他泄恨。

过了一刻钟左右,书房门外响起一个声音:“侯爷,梁彪前来求见。”

“进来吧。”梁世勋一听梁彪到了,就开口道。

一个矮小的身影敏捷地串门进来,顺手又把书房门给关上了,一系列的动作,显得很自然。

名字里有个彪字,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个彪形大汉,没想却是一个瘦矮之人。此人是保定侯府中的家生子,从小就培养为干些见不得光的事,练就了一身的jīng明,有广泛的黑道人脉。

梁世勋转身盯着他道:“以前使用的那处马贼是否在京师附近?”

梁彪有点不解,不过还是如实答道:“建虏和勤王军云集京师附近,他们不敢出来活动,正待在巢。”

“好,我要杀一个人,这两rì会从通州回来,我要你在路上把他劫杀了。这次赏银一万两!”梁世勋说这句话的时候,透着一股狠意,赏银又是如此之高,让梁彪感觉到此人是非死不可了。

“是,侯爷。”

“我要杀的这个人,叫钟进卫,在大明没有丝毫根基,只是被皇上宠信,前些天才被封为中兴伯,身边有两个东厂番子护卫而已。”

梁彪听了心里不禁有点嘀咕:在大明没根基?在大明还有比皇上更大的根基么!不过他可不敢让梁世勋发现他的想法。

“你要做的干净点,毕竟是朝廷的伯爵,那群马贼动手就更好了。让人以为他只是死于意外,明白么?”梁世勋不放心的叮嘱道。

“侯爷放心,属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梁彪保证道。

梁世勋满意的点点头,他却没想民间有句谚语:做人不要说过天话;夜路走得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好,那你尽快去安排吧,联系那群马贼,别让他再回京师。”

“是,侯爷。”

梁世勋看梁彪一点没走的意思,不由眉头一皱:“还不快去!”

梁彪一躬身道:“侯爷,咱不认识那中兴伯。”

梁世勋一拍自己脑门,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画像,递给梁彪道:“就是此人,认仔细了。”

“是,侯爷。”梁彪接过画像后,抱拳告辞而去。

“等等。”正当梁彪跨过书房门槛的时候,梁世勋又把他喊住了。

梁彪只好再转回来听还有啥吩咐。

“万一事败,千万不能让人察觉是我们干的,你明白么?”

“属下有数,侯爷放心好了。”梁彪只好再次保证。

梁世勋点点头,挥手让他可以走了。

钟进卫浑然不知,一张针对他的网在快速布置着,要他的命,也不知道他的命已值一万两纹银。

此时,他正乐呵呵的在通州购物。阎家的生活条件不好,这次他带来的两口箱子里,有五百两纹银放在其中的一个箱子里,购物的银子就来自此。

第一次进行古代购物,还真是很新鲜的。

顾百川和王鹏对钟进卫的行为有点不理解,让下人去做就是了,没想堂堂中兴伯爵,却做的很开心,感觉像是在玩一样。

不过他俩跟着钟进卫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钟进卫一些不同于常人的言行举止,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阿奇和她嫂子在前面扫货,钟进卫抱着阎家小小子,不停的逗他笑。阎应元手里拎着不少东西,无语地看着钟进卫和儿子,心里却很欢喜。自己这个妹夫跟一般的达官贵人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架子,跟自己家亲的就像真的一家人。

总归现在建虏退去未久,市面上的物资并不充分,有些店铺甚至都没开门。

钟进卫逛到后面,就有点疲了,加上阎家小小子刚好一泡赏给了他,大家只好打道回家。

回到阎家,阎老太,阿奇和阎家媳妇三个人就开始忙碌,直到天sè将暗之时,晚餐才准备好。

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晚餐当然非常的丰盛,自家的桌子摆不下,就从邻居家借了两张过来,拼成一个大桌。

阎老太坚持让大家都上桌吃饭,钟进卫也很同意,旁人自然不会再推辞。于是,阎家老小,包括顾百川和王鹏都坐一起,共吃晚餐。

菜肴估计是阎家有史以来最丰富的一餐了,有鸡鸭鱼,猪肉,羊肉,素菜有萝卜,豆腐,甚至还有绿豆芽,黄瓜,韭黄。

这个寒冬时节,又是物资短缺之时,菜肴之丰富,连顾百川和王鹏都为之惊奇。当下,王鹏不禁问哪里能买到羊肉,和时鲜蔬菜。刚才陪着出去购物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几样。

阎老太呵呵一笑,解释道:“这几样是县尊让人送过来的,本不肯收,对方死活留下了才走,说是贺喜老婆子的一点心意。”

大伙儿听了,心里都有数。王鹏也打消了买点回京师过年的念头。

时鲜蔬菜,市面基本是买不到的,哪怕是京师,都是有钱人自己搭暖棚子专门种出来的,产量很小。

在天启朝的时候,倒不愁没得吃,现在的情形不同,家里老母都惦记了很多次过年吃时鲜蔬菜。

阎老太看大家都坐好了,清理了下嗓子。众人听到,知道老夫人有话要说,就都安静的听阎老太发言,连小小子也不闹,看着nǎinǎi。

“阎家这几天,翻天覆地的变化,老身都看在眼里。虽说老身年纪已大,但还未老眼昏花。这一切都是谁的功劳,老身心里一清二楚。”

阎老太一边说一边看向自己将来的女婿。大伙都知道这点,也看向钟进卫。阿奇在母亲身边坐着,有点害羞,唯一一个没看钟进卫的,只是低着头。

不等钟进卫说句谦虚话,阎老太又说了:“你当我家女婿,老身是十二分的满意,不是说你的地位,钱财。而是老身看到你的心地善良,对我家闺女又好,老身还是知道的。”

钟进卫一听丈母娘当面赞成这门亲事,而不是只是因为皇上的赐婚,很是高兴,打蛇随棍上,当下叫了声:“娘!”

“嗳,好女婿!”阎老太笑呵呵地答应了一声。一边坐着的阿奇,头更低了,像是要去找脚底那不存在的蚂蚁。

其他人见此纷纷向钟进卫贺喜,钟进卫笑呵呵的一一回应。

等大家都乐了一回后,阎老太又说道:“你明rì就要回京师,老身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做,过年是来不了通州。因此今rì这餐,就当是今年的年夜饭,一起过个年。”难怪这顿这么丰盛,原来是当年夜饭吃了。

阎老太发言完毕,就开始吃了,大家看着丰盛的菜肴,肚里都有反应,特别是阎家小小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大家有说有笑的吃了一会后,钟进卫有话要说,大家就静了下来:“娘,有一个事情想跟您说下。”

阎老太点点头:“女婿有话尽管直说就是。”

“眼下国事糜烂,百姓困苦,皇上号召文武百官,京师各sè人等节约共度国难。我已跟皇上奏明,我的婚礼一切从简,只是有点委屈了阿奇。”

阿奇在钟进卫说话的时候,就偷偷着看着他。听了他的话,也不等母亲说话,直接道:“奴家不在乎这些,能跟着公子就是奴家的福分了。”

“哄”的一声,饭桌上响起一片起哄声。不过阿奇这回并没有低下头,而是就看着钟进卫。

阎老太自己先止住笑,然后罢罢手,让大家静下来,才对钟进卫道:“女婿国事为重,那是尽忠,老身能理解,这套虚礼就不要计较了。”阎应元在历史上视满清的荣华富贵如粪土,誓死不降满清,就有阎老太平时教导的功劳。

钟进卫本来有点担心的,毕竟古人更看重这些礼节。现在阎老太表态了,心里就放下了一块石头。

大家就又开始吃了起来,期间,阎家儿媳妇去端了面过来分给大家吃。吃完后,就和阎老太,阿奇就下席了。

几个大男人这才开始大吃大喝起来,一边吃一边聊,这样才痛快。

这晚就没有再聊天亮,而是吃完后很快就睡了。一则昨晚没睡,二则明天要赶路,可不能再通宵了。

第八十九章 危险临近

() 北风呼呼的吹,却基本没有影响到京师东面一座山的山坳。这处山坳外面看不大见,背风,又不易找到,因此成了这一带马贼的聚集地。

现在占据此处的是这一带比较有名的“捅破天”马贼帮,他们敢在天子脚下做买卖,真是有泼天的胆子,同行由此送给他们一个“捅破天”的外号。

这伙马贼帮鼎盛时候约有四五十人之多,心狠手辣,没把握的不抢,一动手抢就不会留活口,不过抢的次数不是很多,因此地方官府围剿几次都不成功,主要是抓不住他们的踪迹。

后来因为抢到一个他们惹不得的人,下重金设陷阱引诱他们,终于围到了他们,但却被他们在协助抓捕的京营防区突围,只留下十来具尸体。

之后就再也抓不到这伙马贼,就像变成狗了一样,鼻子灵的很,遇到危险就消声匿迹,没有危险的时候又会出来干一票。官府再也奈何不得他们。

“捅破天”马贼帮现在正在山坳的窝里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骂鞑子。正是因为鞑子几个月来的肆虐,严重影响了他们的买卖。

大手大脚惯了,一下没了收入,感觉很是拮据,当然就很不爽了。

这伙马贼很是小心,就算如此寒冷的天气,在山顶都有望风的喽啰。

喽啰正卷着身子在算着自己的换岗时间,忽然发现远处有一辆马车往这边过来。由于太远,看不大清楚情况,所以他也没报jǐng。

过了一会后,终于看清了,是只有一辆马车,和两个骑士。喽啰赶紧转身到旁边的一处凹地,丢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石头下去,不一会,就听到下面“叮”的一声清脆的铁器声。

然后喽啰继续盯着远处看,再近一些,终于看清了,马车上面插着一面红白相间的旗子。他呸的吐了口吐沫骂道:“天寒地冻的,那个王八蛋还没事跑来sāo扰。”

骂完之后转身连续丢了两块石头到那个凹处,就再不管那过来的马车。

山坳处的人也骂成一片,一惊一咋的好玩么。大部分人不再理会,继续喝酒吃肉,只有一个马贼在首领的吩咐下出了屋,骑马出了山坳。

那马贼离马车近了之后,看清了跟在马车边上一个瘦小骑士的脸,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媚笑道:“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这人正是梁彪,他没回应这个马贼,只是吩咐道:“去通知莫大,就说我到了,有事要交代。让他到议事厅去。”

然后他熟门熟路的去了山坳的一处孤零零的大屋子处,翻身下马,自个进去了。马车和另外一个骑士就守在外面。

随着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议事厅的门很快就被推开,一个声音随着开门声传了进来,含着一股亲热讨好:“梁兄有事吩咐,尽管使唤我们在京师的三弟就是了,还劳梁兄亲自来。”

梁彪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差不多个子的人道:“此次干系重大,需要你们去干掉一个人。八千赏金,外面有四千,你自个去数数。老规矩,事成之后,付另外一半。”好家伙,嘴巴一张一合,就私吞两千两纹银。

莫大一听,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正愁钱的时候,买卖就送上门来了。

不过赏银比平时高出不少,点子应该比较扎手,但天底下还没有自己不敢接的活。

“没问题,只是具体情况还得梁兄详细交代下。”莫大做事还是有谱的。

“对方有爵位,新近封的中兴伯爵,带了两个东厂的人去通州了。我要你在他们返回京师的路上干掉他们。那中兴伯爵必须死!”

莫大才不管对方是啥官呢,就是皇帝,他也敢去捋虎须。对方只有三个人,那还不手到擒来。

“何时回京师?”莫大继续问道。

“二十九rì之前已经一定会回来,你们得去路上侯着。这次我会随同你们一起去,确认他必死才行。”

莫大稍微有点不满,怎么能怀疑“捅破天”的能力和信誉呢。不过虽然他不知道顾客是上帝的俗话,但梁彪不能得罪还是知道的。当下就答应下来,马上就去安排一帮子兄弟出发,免得那点子在他们还没到的时候就回京师了。

莫大点了二十六个兄弟,一人双马,随着梁彪去做买卖了。

二十八人,对付三个人,怎么得都够了吧。

崇祯二年十二月二十八rì晨,阎家上上下下,包括三位客人,都早早起来了。

吃过早饭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只有阎应元要去卢象升那边表现下,所以带上了自己的弓箭长枪,自己的东西毕竟使得顺手。其他也没什么了,只是还差一匹马。自家本来是有马的,后来被官府征收了。

这事对顾百川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的身份比钟进卫的伯爵更好使,直接去通州军营杨国栋那里借了一匹好马给阎应元骑。至于什么时候还,就看还能不能想起来吧。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已是辰时三刻(早上八点半)了,就不再罗嗦,准备出发。

没想,阿奇却掂了个包袱给钟进卫。钟进卫一边拿过来一边想:是路上吃的脆饼,大饼,烧饼,武大郎饼?大舅子那不是有一包裹干粮了么。

拿到手上后捏了捏才发现自己想差了,好像是一本书,还蛮厚的。钟进卫诧异的看向阿奇。

阿奇知道钟进卫接下来想问自己什么问题,直接说道:“公子,里面的书是《三国通俗演义》,奴家昨天买的来,花了一晚上时间,用公子教的标点符号注释了下。公子平时没事可以看看。只是,时间不够,只标注了一半多点。”阿奇有点遗憾。

怪不得阿奇早上没咋招呼自己,还以为是分手伤感,没想是在抓紧时间标记《三国通俗演义》。

钟进卫看着阿奇眼里带着红丝,脸上却带着笑容,不由一阵感动,对阿奇保证说:“我一定好好看,没完成的我来标完,以后再传给儿子看。”要真能都标完的,那对古代文章的断句就没什么难度了。

阿奇听了带着一丝红晕,轻轻对钟进卫道:“公子保重!”

钟进卫点点头,把《三国通俗演义》斜绑在了胸前,然后用右手用力拍了拍胸口的书:“在我心里。”

阿奇明白钟进卫说书在心中的意思其实是说这份情义放在心里,一激动起来,低声用钟进卫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爱你!”

钟进卫一听,真想亲阿奇一下。可惜周围全是人,不敢如此离经叛道,只好飞快的用嘴飞了一个。

不管再如何的不舍,启程的时间终归是会到的。钟进卫拜别了丈母娘,拧拧外甥的小脸蛋后,翻身上马,最后朝阿奇看了一眼后,就出发了。

这些人中,钟进卫什么都没带,双手握着缰绳,带马先行。

顾百川和王鹏腰佩东厂专用制式刀。右手握着缰绳,左手握住刀柄,轻松跟在钟进卫身后。

阎应元背挂一个箭筒,斜挎着一把硬弓,鞍上挂着长枪,左腰佩着一把普通腰刀。也和顾百川、王鹏一样,右手握着缰绳,左手握住腰刀,轻松驱马跟随在最后。加上阎应元的身材修长,上身挺立在马上,显得最帅。

走出巷子时,后面响起了邻居们的喝彩声:“阎家大郎威武”

阎应元听了没有回头,心里却暗暗的道:“一定要挣出一份功业来!”

出了通州南城门后,寒风更是凛冽。但这一行四人却都是血气方刚之人,却也不怕这天寒地冻的。

官道无人赶路,正好便宜了钟进卫。他又开始学起快马来。骑马慢慢腾腾的没啥意思,跑起来才能让人热血沸腾,有快感。

第九十章 危机四伏

() 钟进卫一马当先,慢慢地不断提升马速,感觉耳边刮过的风越来越强劲。虽然带着棉绒护帽,还是能感觉冷风有钻进去,凉飕飕的。

随着马的奔跑,而有规律的起伏。冷是冷了点,但钟进卫在享受着这种感觉。

顾百川从后面追上了钟进卫,和他并排跑着,然后侧头大声对钟进卫说道:“公子天资过人,已经彻底掌握骑马要领了。”这话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不过钟进卫的进步还是明显的。

钟进卫听得有点飘飘然,他也侧过头来,对着顾百川喊道:“按照这个速度,多久能到京师?”

顾百川略一估计,就回道:“大概会比到通州的时间早上两个时辰左右。”

钟进卫一听,这不是还没一起去通州传旨的那三位快嘛,看来自己还骑的不够快。

钟进卫有心看看自己的极限是什么,于是,双脚一夹马腹,踩了一脚油门,宝马嗖的一下跑了起来,把顾百川留到了身后。

顾百川在后面摇摇头,也没有想和钟进卫比试的意思,保持着一定的速度,跟在钟进卫的一个马身之后。

王鹏和阎应元已经并行跑着,就在顾百川身后两匹马身的距离。他俩都没说话,这天气冷的很,还要在奔跑的马上聊天,那是脑子有病。

钟进卫保持了一刻钟不到就坚持不住,马鞍开始打了。只好控制的马慢慢的减速,最后为小跑。

马的鼻子不停的呼出白气,钟进卫用顾百川教的方法,抚摸了下马颈子,表扬下它。

阎应元从后面追了上来,和钟进卫并排而行。他笑着开钟进卫的玩笑道:“妹夫你这马术,要是在战场上,逃,逃不了,追,追不上敌人。还得努力啊!”

“大舅子,我这才是第三天骑马啊。你也不能对我要求太高吧。再说,我又不上战场,追,逃,都和我无关。”钟进卫听了,不服气的道。

顾百川在钟进卫的另外一侧反对阎应元的结论:“公子这水平已经很不错了,我看过的贵人里面,没有比公子领悟的更快的,现在只剩下多练习而已了。”

王鹏就在他们身后跟着,听着他们的说话,呵呵的笑,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嘲笑顾百川的话。

阎应元也不想太刺激钟进卫,就不再打击他。没想钟进卫却发起狠来,说道:“那我们比一比,看你能比我强多少。”

阎应元无所谓的,既然妹夫要玩,就陪他玩玩好了。骑多快还不是控制在自己手里。

于是,阎应元和钟进卫两个开始赛跑,顾百川和王鹏跟在后面。

这次钟进卫发了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配合着马的跃步而起伏身子。一直追在阎应元身后不远。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等到远远看到来通州时歇脚的废墟棚子时,钟进卫放缓了马速,改为慢跑。

阎应元见钟进卫不再追了,就勒住马停在前面,等着钟进卫过来,然后问道:“怎么,跑不动了?”跑了这么长时间,妹夫估计是支撑不住了。

钟进卫还死硬,指着的马道:“你看这马累锝直喘气,那马鼻子就跟蒸汽火车头一样了,我倒是不累,只是心疼马而已。”一边说着一边平稳自己的呼吸。

阎应元却没管这马,而是有点疑惑的问道:“蒸汽火车头?”

“啊,前面有棚子。”钟进卫想转移注意力。

没想阎应元不听这套,仍然看着他道:“那棚子早就看到了,妹夫说的蒸汽火车头是什么东西?”

钟进卫见避不过,只好解释道:“你看过烧开水的时候,水汽顶开水壶盖子冒热气的现象么?”

阎应元点点头,道:“看到过,哦,确实,和马鼻子的呼气有点像。”他自动进行了脑补,觉得钟进卫说的蒸汽火车头是某一种水壶的说法。

钟进卫这时却神游了,他在想:这蒸汽机在明末到底弄不弄的出来?看好多穿越小说,连明之前,都能搞出来的,要说原理,确实很简单的。回去可以试试,实在不行,就说给技术牛人,什么徐光启,孙元化,宋应星之类的听听,看他们能不能搞出来。

在阎应元叫了钟进卫好多声后,钟进卫的灵魂才归位,原来是阎应元看钟进卫跑的有点累,就建议去前面那处棚子歇息一下。

钟进卫当然没意见了,他一边走一边还和阎应元介绍,那天听来的有关这个废墟棚子的事情。

顾百川和王鹏就随后而行,没有插话。

等快到棚子处的时候,顾百川忽然出声道:“公子等等,前面可能有古怪。”

钟进卫回头看向顾百川:“咋了?”

“公子,前天我们经过的时候,这里的几处棚子都有人做生意。现在您看,只有一处冒烟。”

钟进卫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呢,原来是这,就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地方没啥生意的,其他几处地方或许看生意不行就关门大吉了吧。”

“公子,小心使得万年船。”顾百川还是坚持道。

“小心什么,鞑子,可能么?”钟进卫没想明白要小心什么。难不成鞑子几个人能绕过通州不被发现,跑这里来抢几个连肉都没有的卖的小店?

顾百川一时答不上来,钟进卫就自顾去那处冒烟处了。他已看清楚,那个地方正是自己之前歇脚吃中饭的地方。那老板和小二吃了自己的肉还连夸好吃的呢。

阎应元和王鹏也觉得顾百川小心了,这里能有什么意外,鞑子远在通州以北呢。

等到走得近了,钟进卫也觉得有点奇怪了,那棚子前套着不少马,显然店里有不少人,不会是明军的夜不收吧。

阎应元和王鹏倒也没在意,顾百川却提高了jǐng惕。

钟进卫率先驱马来到棚子前,果然看到里面坐了十来个年轻人,只是这些人都是普通民众衣服装束,不是明军的夜不收。

这些人正是要杀钟进卫的那群马贼,他们沿路寻下手的地方时,也看中了这处地方。

原因有几个。第一,这边是官道,钟进卫他们回京师的话,肯定会经过这里。第二,此处在通州和京师路程的中间位置,一般人到这里,人马都会比较疲惫,十之仈jiǔ会停下来歇息再走,方便下手。

因此,在梁彪的建议下,他们选择了这个地方。

为了在等待钟进卫的过程中能有掩护,也为了保证能遇到钟进卫,他们把在这片废墟棚子里做生意的平民都杀了。然后就只留下一处棚子,假装生火做生意,让过往旅人来这里歇息。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制定了几个计划。

计划一是等钟进卫他们来棚子里歇息的时候,上毒茶,毒死钟进卫,这样最省事,也免得兄弟们有伤亡。

如果不成功的话,还有计划二,就是毒茶计划失败,就让假扮旅客的兄弟围攻钟进卫。在棚子内这狭小的空间内,几个人突然袭击目标,成功几率非常大。

要万一,钟进卫命大,还是没死,被逃出了棚子。就发出信号启动计划三,京师方向埋伏有十个兄弟,通州方向埋伏有五个兄弟,一起骑马现身拦截。

这样布下的天罗地网,要还能被逃走的话,除非是神仙下凡。

谁知等了一天,没等到钟进卫,众多马贼不由对钟进卫更是怨恨,心里想着害老子在这四处漏风的废墟里还得待几天,等下手的时候,非要多砍几刀才行。

这天将近午时,终于等来了一行人,只是远远看到是四个人,心里没谱,不知道是不是点子,就等过来了再瞧瞧。

钟进卫一到棚子门口的时候,躲在里面的梁彪就觉得有点像。悄悄拿出画像一核对,果然是点子!

第九十一章 舍命相救

() 就在梁彪偷偷得拿画像的时候,钟进卫在外面打招呼了:“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结果没看到那个掌柜,连小二也没看到,钟进卫心想不会才过两天就当不认识了吧。正待翻身下马去棚子里,有一个声音传来:“客官,里面坐。”

钟进卫一听,抬头看去,却不是自己认识的小二,穿着却和之前那个小二一模一样。当下,有点疑惑,就问道:“你们家原来的小二呢,换人了?老板呢?”

这个时候,顾百川拍马走过来了。他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强烈,这么多马套在店外,走过来时店内却没多少喧哗声,不符合常理。

走到钟进卫位置时,看清了店内全是青壮汉子,坐在靠外面一侧的几个桌子边,里面能避风的几个桌子却没人做,这又是不符合常理。

他一瞄店内情况,心里又是一咯噔,外面的马比里面的人还多,总不可能剩下的是老板的吧。

钟进卫一说话,他马上把目光盯向走过来的那个人,小二的衣服不是很合身。顾百川的心弦一下蹦紧了。

他看向锅台处,没看到原来的那个老板,只是有一个矮瘦人盯了钟进卫一眼后,低头去看一份东西。

再扫视了下店内的那些顾客,发现那些人全部都转过来看着他们,眼神并不友好。

顾百川猛地想起这些可以不是鞑子,但还可以是马贼啊!

当下,顾百川大喊一声:“不好,公子快走,他们是马贼!”然后一边用自己的右腿去踢钟进卫坐骑的左侧脸颊,一边伸手拔刀。

钟进卫还蒙在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的马被顾百川一踢吃疼,就向右侧转身。

坐在锅台处的梁彪这时已看清是钟进卫了,并且见自家身份已被识破,马上大喊道:“快杀那个公子哥,他就是我们要杀的人。”

坐他一侧的莫大一听,看到钟进卫正在转向,连忙从身子一侧拿出一把弓,迅速拉弓shè箭,目标正是钟进卫。

莫大之所以能坐上头把交椅,不但因为他的头脑好,而且还凭着他的一手神箭技艺。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瞄都没瞄准,一箭就shè了出去。顾百川已发现有人暗算钟进卫,却来不及档箭,眼睁睁的看着箭shè中了钟进卫的心脏位置。

钟进卫被shè的一下后仰,然后往前又倒回来,就像是个弹簧一样。在倒回来的时候,他伸手抱住了马脖子。

顾百川吓的魂飞魄散,使劲用刀背拍了下钟进卫刚完成转身的坐骑。那马一下就窜了出去。

王鹏本来就跟在钟进卫的后面,刚才一听顾百川的喊叫,吓了一大跳,忙催马上前保护钟进卫。

但钟进卫被shè中一箭,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谁都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钟进卫的马已经窜出去了。

王鹏正想跟在钟进卫的后面去保护,发现店里的那些人都一声喊,冲了出来。他也没时间想了,在马上战斗非他所长,当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边拔出腰刀,一边喊:“大档头,你快保护公子离开。”说完之后,就迎着那群人反冲了过去。

顾百川此时已经调转了马头,狠狠的一夹马腹,冲了出去,留下了一句话给王鹏:“你自己小心。”

阎应元跟这里的老板不熟,所以到店前的时候落到了最后,正准备翻身下马的时候,听到了顾百川的报jǐng声,马上又看到自己的妹夫抱着马脖子冲了回来。

他大吃一惊,忙去解长枪,准备迎战。

顾百川已紧跟着钟进卫冲出来了,见阎应元的动作,忙喊道:“快护送公子离开,不要恋战,公子中箭了。”

阎应元一听,赶紧调拨马头,去追钟进卫了。

这个时候,钟进卫缓过来了,刚才发生的这些,让从来没有经历过危险的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被shè了一箭后本能的抱住了马脖子稳定住身子而已。

钟进卫直起了身子,一手抓住了缰绳,一手去摸胸,好疼。

一支响箭从棚子里响起,把尖锐的声音远远得传了出去。

顾百川见钟进卫还能立起身子,心里稍微放了点心。不过也有点奇怪,那一箭明明shè中了钟进卫的心脏处,按道理来说,就算冬rì的衣服再厚,也挡不住那箭啊。

不过也没时间再去想这个疑问了,刚才的响箭肯定是通知其他马贼的,他已追上了钟进卫道:“公子,快往京师跑,那边有勤王军。”

钟进卫本来摸到了箭,正准备拔,听顾百川这么一说,也不敢再拔箭耽搁时间,抓住缰绳一带方向,猛的一催的马,朝着京师的方向冲了过去。

阎应元和顾百川一见钟进卫还能自己骑马,心里都松了口气,看来伤势不要紧,于是,紧催坐骑,一左一右,护送钟进卫离开。

没跑几步,就发现前方远处官道一侧出现了十来骑,正在上官道,准备往这个方向来。

钟进卫一看,正准备喊救命。顾百川已经出声了:“不好,他们在前面埋伏有人马。快,转头回通州。”

于是,三人勒住马,转身。这过程中,钟进卫差点没坐稳摔下来,幸好,阎应元在一边扶了一把。

棚子小店前,王鹏把刀一分为二,左右手各一把,舞的呼呼生风,围着他的十几个人硬是拿他没法。

梁彪眼见钟进卫已经骑马跑了,急得不行,对着那帮马贼喊道:“正点子跑了,还不快追。”说完就绕过门前,去解套在门口的马匹。

莫大对于自己的那一箭很有信心,但发现钟进卫没有当场毙命,也比较奇怪,不像是有穿盔甲啊。

眼下见梁彪急了,知道正主要紧,这小猫杂狗的,等回头收拾了就成。就吩咐道:“黑胖,你带三人留下解决这厮,其他人跟我追正主去。”

王鹏也是久经杀阵之人,此时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倒不是说钟进卫对他们的好,就以命相抵,而是来自于厂公的严令。当然,钟进卫对他们好,自然也是一个因素了。

听马贼首领发号施令,知道当前都是在争取时间,就施展一套地滚刀法,往棚子门口套马的地方战过去。

那些在解马的马贼,一看王鹏杀过来,无奈之下,又分了两个人过来挡王鹏。其他人解马的速度当然也被延缓了。

就在这个时候,钟进卫他们三个人又从棚子前掠过,顾百川看到王鹏还没事,就大声提醒道:“往通州去。”

阎应元见了店前一群马贼的动向,知道他们的意图,当下,又挂了长枪,把弓拿到手,转身搭箭,“嗖,嗖”连shè两箭,一贼一马当即毙命。

还想再shè,已跑出好远,shè程太远,只好罢了。

这个时候,埋伏在通州方向的五个马贼才反应过来,冲到官道上。

之所以他们慢了两拍,是因为他们是看到钟进卫这些人过去的,有四个人,不是头领交代的三个人,就没思想准备。

阎应元和顾百川已看到了前面的马贼,但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京师方向有十来个,棚子那又是十来个,而前面只有五名马贼,只能往通州方向冲了。

不过阎应元倒也不怕,刚好强弓在手,就催坐骑越过钟进卫,朝前迎了上去。

那五个马贼此时已从官道上冲过来了,手里舞着刀剑之类的,嘴上哇哇的吓着人。

阎应元微微冷笑,这种货sè,只能欺负欺负老百姓。当下,估好距离,反手拿箭,一连三箭,两个马贼当场中箭掉下马来。然后换枪在手,迎面而上。

剩下的三个马贼被吓倒了,气势弱了几分。一个照面,最左侧的马贼直接被阎应元一枪扎了下去。

此时,顾百川也已冲上来,把中间惊魂未定的马贼劈了下去。稍微落后的最右则那马贼那还有胆子交手,一带缰绳,往右边的官道下冲了下去。

等这边分出胜负的时候,钟进卫才骑马赶到。

阎应元在前面回头看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钟进卫骑的太慢了。后面的马贼已经汇集到了一处,正往这边追过来。怕是没跑多久就要被他们赶上。看来只有舍命救妹夫了!希望妹夫能跑到通州。

第九十二章 濒临绝境

() 于是,阎应元对顾百川道:“你护送我家妹夫前往通州求助,我留下断后。”

钟进卫一听,打断道:“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把全部银钱给他们留下,说不定就能放过我们。”

顾百川望望远处的马贼,那些马贼正开始加速往这边追过来。于是,他对钟进卫道:“公子,你必须走,这些马贼是冲着你来的。刚才的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说完后,他又对阎应元道:“还是我来断后吧,我本有护卫之责。”

阎应元摇摇头,道:“不是我看不清顾兄,你马上功夫非我对手,我断后还有一线生机。”

钟进卫无论如何不想让阎应元留下,不说阎应元是历史中自己钦佩的人,单就阿奇的亲大哥这层身份,也不能让他死。所以打断了他们两个的争论道:“一起跑,能跑多久就多久,实在跑不掉了再跟他们拼了,说不定路上还能遇到别人呢。”

要在路上遇到能救他们的路人,怕是痴人说梦。但在钟进卫坚持下,顾百川和阎应元也不再争辩。两人一左一右护住钟进卫,往通州方向狂驰。

钟进卫知道自己一行人能否跑掉,完全取决于自己的马速。当下,暗咬牙关,狂chou马,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专心跑了起来。

话说事在人为,或者一句俗话说的,人到危险关头,潜力是无限的。钟进卫这次骑的比任何一次都快。

但就是这样,也没有甩开那群马贼。而且还在越追越近中。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马贼的马术不是钟进卫这三人能比的,毕竟这是他们谋生的基本技能之一;第二个原因是他们的马之前一直在歇息,而且还是一人双马;而钟进卫一行人的马已经驼着他们跑了二十来里路了。

阎应元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发现再跑一会怕是要被追上了。他还看到马贼中有几个人已经在取弓,这下就更危险了。

阎应元心里暗自掂量下,望望钟进卫的背影,把弓拿在手里,悄悄的放慢了马速。

钟进卫一心控制着马,只顾往前狂奔,丝毫没有意识到已和阎应元拉开了距离。

顾百川也在不时观察后面的敌情,阎应元的做法,他看在眼里,也猜出了阎应元的心意。只恨自己的马上功夫不行,只好回身向阎应元一抱拳,然后护着钟进卫往前跑。

很快,马贼的吆喝声已经清晰的传了过来。阎应元估计了下距离,一个扭身,往后“嗖”的shè出了一箭。

被瞄为目标的马贼恰巧就是马贼首领莫大,他也是个jīng于shè箭之人,看阎应元动作,不敢托大,当箭快shè到之时,一个俯身,贴到了马背上,箭就从他身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飞了过去。

马上,后面传来一声马嘶和惊呼声。阎应元的一箭shè中了莫大背后一个马贼骑着的马的脖子。因为被莫大挡住视线,那名马贼没看到箭的来势,等马中箭翻倒时来不及脱身换马,直接随马摔了出去。在高速运动中摔出去的人,基本是活不了了。

这边的马贼一见之下,能shè箭的几个人纷纷拿出自己的弓箭,开始向阎应元还击。

只是,因为他们的弓都不是强弓,没有阎应元那臂力。而且他们是追,阎应元是跑。阎应元是与箭同向,马贼与箭相向,箭支威力又是不同。

阎应元接二连三的shè出几箭,后面的马贼终归没有莫大的本事,又被shè中了三人。因为是要扮普通旅人,所以马贼们都没有披甲,一shè中就翻身倒下了马背。

马贼的速度明显被减弱了下来,梁彪一看与目标点子又拉开了距离,当下急了,提醒马贼首领莫大道:“快想个法子,这样下去,有可能被他们逃回通州。”

莫大原本想等阎应元shè完了箭,再对付就容易多了,但梁彪这么一说,也是有道理,他们的点子是前面跑的那个公子哥,不能再纠缠了。

于是,莫大给马贼们发布命令:“shè箭的几个留下缠住前面那个王八蛋。其他人离开官道,从左右绕过去,截住前面两个兔崽子。”

莫大的话音一落,有十四个马贼分左右两边,跑下了官道,绕一个大弧度,避开阎应元,去追钟进卫和顾百川去了。

梁彪也不善于shè箭,因此连弓都没有,跑在后面也啥作用,加上他最在意的是钟进卫的死活,所以也选择离开官道,去追钟进卫。

阎应元一看后面马贼分兵三路,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可他只有一个人,根本就没办法应付。想跑去汇合钟进卫他们,背后又是几个能shè箭的马贼,把这几个马贼招惹近钟进卫那边的话,怕是钟进卫会更危险。眼前就只有先解决后面这几个最危险的马贼再说了。

于是,阎应元沉住气,一边或躲,或用弓拨开箭支,一边等后面的马贼跑到最佳shè箭范围来。

没过一会,距离就拉近了,阎应元不再迟疑,连续拉弓shè箭。“梆梆梆”声不绝,一口气shè出了五箭。

没想这后面五个会shè箭的马贼功夫也是了得,或躲或藏,只是shè中了二个马贼而已。

就在阎应元shè完箭,让手臂舒缓下之时,马贼也shè箭还击。一人shè一箭,就是三箭shè向阎应元。

阎应元shè马贼是最佳shè击距离,马贼shè他也就差不多的shè箭效果,他一下被搞得手忙脚乱。

阎应元知道不能让身后的马贼这样shè下去,否则迟早自己会有疏漏被shè中的时候。

他催马加速,拉开了一点距离后,再次转身开shè。

一口气shè出了好多箭,这次他不再shè人,专门shè马。

马贼没想他改变了shè击目标,也没想到他一下shè出那么多箭,一时,马匹连连中箭。

一个马贼没从马背上逃脱,和马一起滚到了地上。

另外一个马贼跃到了备用马上,然后又被shè中后,已有减速,一个翻腾,从马背上跳了出来,安然的落到了地上。

就剩下莫大护住了战马,仍在追着阎应元。他心里恨极了阎应元,一直在找机会以牙还牙,准备shè马。

阎应元一看后面就只有一个马贼了,心里松了口气。但他看到两边包抄的马贼已经离钟进卫越来越近,心里不由又是一急,得赶紧解决了这最后一个,赶过去保护妹夫。

主意打定,就伸手到背后的箭筒拿箭,准备结果了那人,一对一,是有必赢的把握的。

可伸手捞箭,捞了个空,沿着箭筒洞口一摸,才知道自己shè的急,把箭都shè完了。

阎应元也没时间后悔没有多带点箭,把弓直接一扔,伸手把长枪拿到了手里。既然没箭,就用枪好了。

在奔跑的过程中,顾百川是还有余力观察后面的形势的。当他看到后面的马贼分成了三波,一波缠着阎应元继续在打,另外两拨包抄过来的时候,心里暗暗叫苦,但也毫无办法。

不说打不打的过的问题,两路包抄,自己去挡哪里都会留出另外一路。钟进卫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要被马贼靠近了钟进卫,钟进卫就必死无疑。

随着马贼离钟进卫和顾百川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哇哇哇”的恐吓声已经开始清晰可见了。

顾百川看这些迫近的马贼里面没有shè箭的,心里稍微舒了口气。右手松开了缰绳,把原本插进刀鞘的东厂专用刀重新拔了出来,左右手各握一把,准备战斗。

离通州还有很长一段路程,看来是逃不到通州了。公子保重吧,小的要先走一步了。顾百川在心里对钟进卫说道。

第九十三章 以一敌四

() 阎应元伏在马背上,转头注视着后面那个瘦弱的马贼。盼着他和自己一样,早点把箭shè完。

结果让他失望了,没想那个马贼如此沉着,一直没有动手,只是紧催着马追赶他。

阎应元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不能攻击他,他随时能攻击自己,等距离太近,再要躲箭就难了。

于是,一咬牙,冒险把马减速,然后把马一个转身,准备行险拼一把。

马贼首领莫大一见阎应元的动作,知道他是想靠近自己来短兵相接。这个时候,最好的对策,是和阎应元保持到最佳shè程位置,然后一直保持这种距离用箭shè他,而不是冲过去。

但一来莫大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二来自己的手下都在前面追点子,虽说对他们有信心,但就怕点子身边还有一个护卫短兵相接更厉害,一般来讲,武艺高强的总是留在最后保护达官贵人的。要有自己的远程协助,手下杀掉点子就容易多了。

基于这两个想法,他就没有减速,而是加速从阎应元所占位置的一侧冲过去,就算没shè死他,自己冲过去应该也没问题。

距离越来越近,双方的心弦绷的越来越紧。莫大一次搭了两支箭在弓上,准备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

阎应元也开始催马起步,向莫**i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马上就能见分晓。

再说王鹏,马贼们并没有先围杀了他。而是留下四个人对付他,其他人全部去追钟进卫一行人了。

王鹏也只是延缓了那群马贼上马的时间,这时间并没有多长,就被留下对付他的马贼隔开了他和马群,其他马贼就纷纷解开缰绳上马。

王鹏知道不能久战,一则是以一敌四,时间久了,可能会有疏漏。二则对方同伙要是返回的话,自己就定死无疑。三则要自己能早点解决这边的马贼,说不定还能跟上去帮忙,或者去报信也是可以的。

无奈留下来对付他的四个马贼也是善于近战之人,而且相互之间配合熟练,每次自己想干掉其中一个的时候,其他人就会及时相救,或架开自己必杀之刀,或攻击使必自救。

王鹏瞄着京师方向又来了一批马贼,汇合着棚子中出去的马贼朝通州方向追了下去。心里很是着急。

灵机一动下,他跳进了棚子里,不再和马贼在棚子小店的门前空地上打斗。

里面的空间狭小,自己能靠着桌椅间距,来回避让,让他们不能再配合自如,杀贼就容易了。

四个马贼迅速围了进去,那个被叫黑胖的马贼相当的狡猾,一看王鹏跳进了棚子里,跟进去的时候,把他的刀往后背一插,提了一条凳子就往王鹏砸了过去。

王鹏赶紧一闪身,躲了过去。正准备攻击左侧落单的那名马贼的时候,黑胖又丢了一张桌子过来,无奈,只好放弃这个机会,再次躲闪。

其他几名马贼见此,也已明白王鹏的用意和黑胖的策略。于是,纷纷拿手边的桌椅朝王鹏砸了过去。

王鹏一见,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但刚才的策略还是没问题的,就是要破坏他们的合击。

他一个倒纵,从棚子靠里一侧的一个空隙窜了出去。然后拔腿往右侧废墟跑过去,准备跟马贼游击战。只要分开了他们四个人,自己的压力就会减轻,迅速击败他们的把握就会大了。

刚跑到邻近的那个废墟时,就发现地上躺着一排尸体,冻的硬硬地。自己认识的棚子小店的老板和伙计都在里面。眼睛都还挣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没死在鞑子手里,以为能逃过一劫,最终还是死在大明的马贼手里。王鹏的心里一阵愤怒,这群尽干伤天害理的gou娘养,咋不去跟建虏干架,还给苦难的百姓雪上加霜,一定要杀了他们替大明百姓除害。

四个马贼一见王鹏跑了,都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分成两组,左右包抄。

其实王鹏根本就不是说要跑,而只是分开他们而已,见他们果然如自己所愿,一分为二了,心里一喜,转头就往左则较弱的那两人迎了上去。

打了这么久,没伤到马贼一个人,这些马贼就有点轻视王鹏。所以见王鹏迎过来,这左侧的两个马贼也不畏惧,一左一右,并排杀了过去。

马上就快相碰的时候,王鹏忽然把脚下的一块木板给踢了起来,带着一些泥土,袭向左边的马贼。

两名马贼都是一惊,木板被冻在地上,对方这厮一脚能把它踢起来,腿力不弱啊!

他们也没来得及表扬下王鹏,左边的那个马贼就赶紧躲避。

王鹏趁此机会,一个纵身,一招“力劈华山”,直往右则的马贼头上劈了过去。

那马贼一见,倒也不怕,就往一边躲去。那知王鹏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腰身一扭,改了点方向,还是向那马贼头上劈了下去。

那马贼没料到王鹏还能在空中扭身,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再躲,只好举刀招架。

王鹏武艺高强,是东厂最能打的几个人之一,而东厂的人,又都是锦衣卫中的jīng锐。所以王鹏这凌空一劈,不是这个马贼能挡的。

东厂的制式专用刀锋利无比,加上王鹏的力气,一下把那名马贼的刀砍断,顺劈下去。

那名马贼绝望之下,爆发出一股潜力,把身子侧了侧,但王鹏是左右手双刀,避开了一把,还有一把直接从他的右边脖子边砍了下去。一声“啊”的惨叫顿时响起,在这宽旷的地方,夹杂着寒风的呼啸,远远的传了出去。

左边的马贼这个时候刚好躲开了飞过来的木板,听到同伴的惨叫时,不由一怔。

王鹏的下个目标本来就是他,早就注意着他了。见他在这关头还发怔,虽然只是极小的一点时间,王鹏还是抓住了机会,没来及拔刀,直接把另外一把刀甩了过去。

那马贼发现之时,已来不及躲避,直接贯穿了马贼腹部,“叮”的一声钉到了马贼身后的一块木板上。

那马贼不信的看看自己腹部的那个洞,然后马上一声惨叫,丢掉了手中的刀,想用手去捂肚子,却已无力,慢慢的软倒在地,不停的惨叫挣扎。

这时,王鹏才把劈死马贼的刀拔了出来。然后看看出现在视野中正飞速赶过来的另外两名马贼一眼,没来及去拔另外一把刀,转身,跑向刚才的那个废墟棚子。让那两个马贼有时间看看同伴的尸体,能胆怯是最好,自己也可以趁机恢复点力气。

那两名马贼很快赶到了刚才战斗的地方,看到两名同伴已死的不能再死了,相互看了下,还没有所表示,就听见一声马嘶,然后是马的奔跑声传了过来。

两名马贼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那厮骑马跑了。于是,两人拔腿就赶往刚才的棚子前套马的地方。

穿过已经破损的棚子后壁,过了店厅,跑到门口一看,是有一匹马向远处跑去,但马上没人,两人一愣。

就在这个时候,王鹏从棚子顶一跃而下,直接把其中一个马贼劈成了两半,惨叫都来不及喊出来就去见阎王了。

剩下的那名马贼,也就是那个叫黑胖的家伙,情知有变,一个滚地,朝前翻了过去,然后迅速站起,往后看去。

王鹏其实知道刚才的马贼里面就这个人最强,所以他先杀其他三个相对弱的,比较容易解决。

现在自己的计划一举成功,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但却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握着刀小心翼翼的逼近这最后一个马贼。

黑胖看着王鹏一步一步逼近,天气虽然寒冷,但王鹏手握的刀上,血迹并没有冻住,正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最后露出明闪闪的刀锋。

黑胖虽然杀人如麻,但此时由四名同伴一下减为他自己一个。面对杀神一样的王鹏,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王鹏从这个马贼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怯懦,知道已在气势上压住了他。心想还是赶紧解决了他,去救公子要紧。于是,加快了速度,逼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一线生机

() 在三步左右距离的时候,王鹏猛的一蹬右腿,身子“嗖”的一下往前扑去,刀尖向前,竟然是把刀当剑使了。

黑胖明显一怔,还有这打法。不过也不敢怠慢,忙往左则一跳,同时举刀砍向王鹏握刀的右手腕。

好一个王鹏,在黑胖的刀将要劈下之际,右手直接把刀松了,缩了回来,同时并没有停住身形,再猛的加了下速,左手抓住了还没有开始下落的刀后,就像右手一样灵活,直接挥刀切向黑胖的腰。

黑胖刚才是一边跳过去一边就举刀砍向王鹏的右手腕,想王鹏来不及反应就砍下他的右手腕。如果不想没有右手腕,就唯有弃刀。因为如果以刀来挡的话,自己是往下劈的,力量就明显能占优势,就算不能砍断他的刀也能震掉刀子。

结果没想王鹏能换手,而且左右手一样灵活,眼睁睁的看着王鹏的刀切中自己的腰,一股恐惧直冲脑门,“啊”的一声惨叫随之发出来。

王鹏一刀得手后,左手腕再用力一搅,就抽了出来。然后压根就没再理他,一边跑过去骑马,一边把刀刀鞘。

很快,王鹏一人双马,往通州方向追了下去。

废墟棚子这边就剩下寒风的呼呼声,再无一丝人类声响。

就在顾百川准备以身殉职的时候,前面路上扬起一片尘土,伴随着马蹄声隐约传了过来。

顾百川先是一怔,然后再仔细的凝视了下,一阵大喜,是有一支马队从通州方向过来了,不可能是马贼同伴。

果然,包抄的马贼们也看到有马队往这边来了,惊疑之间,速度放慢了下来。

后面跟上来的梁彪一见要功亏一篑了,大是着急,忙喊道:“快赶上去杀了那公子哥,再加两千纹银。”

马贼们被银子一砸,又见离点子不远了,也不愿放弃,就又开始加速。只是前面的路不好走了,只好往官道上汇聚。

但就是这一慢的机会,顾百川赶上钟进卫,大声对钟进卫道:“公子,前面有马队过来了,快去求援,小的在这里挡住马贼,您抱紧了。”

说完,用刀背一刀砍在钟进卫坐骑的臀部,那马儿一吃疼,本来已有疲态的马又开始加速跑了起来。

钟进卫本来想说话,被这么一加速,怕被颠下来,只好全力骑马,然后往前看去。

果然,现在已有点模糊人影看到了,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的传来。

这个时候,两支包抄的马队已汇合到官道上了,十四个马贼,二十多匹坐骑,扬起一片尘土。

顾百川一咬牙,把马减速然后转向,开始和马贼对冲,希望马贼看到自己跟他们干架,会先解决了自己再去追钟进卫。只要再给钟进卫争取到一点时间,就能向那支通州方向过来的马队求援了。

这个时候,顾百川已经顾不得想这支马队到底是哪里人马,深吸一口气,就开始加速。

那群马贼一看顾百川一个人就敢对冲他们十多个人,顿时被激怒了,哇哇哇的叫。

梁彪在后面看到这个情况,急得大喊起来:“不要上他的当,快去杀了前面那个公子哥,那个才是正主。”

顾百川听到了梁彪的喊叫,暗骂一声,然后身子伏在马背上,准备接战。

顾百川都能听到,马贼们当然也就能听到了。于是,马贼们就没管顾百川,而是尽全力追赶钟进卫,马贼们的队形慢慢就拉成了一个锥形。

顾百川也没有傻到冲到马贼堆里,而是靠马贼一侧冲,盯着跑的最快的那个马贼,就在十来步距离的时候,突然投出了右手刀。

那第一位的马贼以为顾百川的目标是他,忙举刀准备招架。那知顾百川的目标其实是他所骑马的前腹部。

这么一点距离,双方的马又在全速奔跑,加上他的判断错误,根本就来不及格挡。于是,顾百川的右手刀正中马腹,那马带着那马贼做了一个漂亮的前滚翻,顺带着把正奔跑的其他马贼给惊到了,纷纷避让。

与此同时,顾百川在投出右手刀后,注意力就只盯着和自己一条线的马贼,生死就在这一瞬间。

双方擦身而过,顾百川砍向第一名马贼的刀被格挡了,然后双方背向而驰。

但马贼后面还有马贼,一刀又已劈了过来。顾百川的刀被格挡,招式已老,根本来不及变招,只好极力躲闪,但还是被砍中了他持刀的左手臂。

也亏得顾百川避得快,手臂没有被砍断,只是被拉出了一道很深的刀口,鲜血立马涌了出来,刀子再也握不住,丢了下去。

顾百川用右手捂住左手的伤口,俯身在马背上,跑下了官道。同时心中暗道:公子,保重,属下已尽力了。

马贼们没有离开官道来杀顾百川,而都是追钟进卫去了。包括后面跟上来的梁彪,也对顾百川没有一丝兴趣,看都没看他一眼,呼啸而过。

再说马贼首领莫大一进入最佳shè程,马上就开弓shè箭,一次就是两箭同时shè出,一箭取马,一箭shè人,紧跟着,就是连珠箭。

阎应元一直盯着莫大的一举一动,莫大一shè箭,就估摸出了箭的来势,用枪一挡shè向马的箭,然后身子一侧,避开了另外一支箭。

没想还没回复身子,眼睛又瞅见箭支过来了,百忙中用枪杆一挡,刚好挡掉了一箭,但紧随其后还有一箭,来不及躲了,“噗”的一声,shè中了他的右手臂。

此时双马已相交,阎应元本想使枪刺马贼,刚好手臂中了一箭,一疼之下根本使不出劲。

莫大在马匹交错之时已见阎应元的情况,露出一丝嘲笑,只要再一个回合,阎应元必死无疑。

就在这个时候,莫大忽然瞅见了前面远处的灰尘,对他这个老马贼来说,不用猜就知道是地上的马群踏起来的灰尘。

自己在这边并没有安排手下,是什么人过来了。莫大一见之下,有点吃惊。

阎应元回首看见马贼分心,没再看他,心中一喜,一扭身,奋力把手中枪投了出去。

两人刚相向错开身子,距离为时很短,加上阎应元的手臂力量很大,长枪去势甚急,来不及等莫大有反应,一枪就扎到了他的后心,枪口透出了他的身子。

莫大吃惊的看着面前的枪头,巨大的疼痛感袭来,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努力回首看向正在减速的阎应元,一只手想指向阎应元,说他卑鄙,偷袭。但举到一半就落了下去。他的身子也伏到了马背上,任由马儿驮着他前行。带着一丝不甘去向阎王爷报到了。

阎应元暗道一声好险,一边带马转身,一边忍疼用力折断了右手臂的箭杆。这个时候,没时间拔箭出来包扎伤口,只好让箭头先留在那里了。

阎应元重新开始加速,去追钟进卫,虽然赶上追杀钟进卫的马贼的可能xìng基本没有,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钟进卫此时已经跑的有点昏天黑地,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努力保持不掉下马背。

刚才被顾百川一搅和,马贼们的速度有所减慢,只有最远离顾百川一边的马贼没有受到影响,加快速度变成了领跑。追着钟进卫已没有一箭之地了。

从通州过来的这支马队一共九个人,也已发现这边有情况。

离得近了些,就看得比较清楚了。其中一个人对为首的那个道:“胡哥,那边好像有人被追杀。”

那个被称为胡哥的人眉头一皱道:“nǎinǎi的,什么人敢在官道上砍人,走,兄弟们,去看看。”

然后“驾”的一声,催动坐骑加快了速度,往前面奔去。

众人见胡哥如此说,当然也不会有意见,一起加速追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脱险

() 马贼们吃惊的看到,前方的那支马队看到这边的情景,并没有停下来观望,而是加速冲了过来,心知有异,怕是来者不善。

他们还不知道首领莫大已死,想找老大商量下,却没找到任何踪迹。

梁彪却在后面催道:“马上就追上了,不要前功尽弃,杀了点子后再看情况。”

见马贼们还在犹豫,就又喊道:“对面的马队人数还没你们多,怕个鸟,有卵没有?”

马贼们本就是一群亡命徒,被梁彪一催一激,就不再犹豫,先把赏钱拿到手再说。

三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马贼们离钟进卫追到还有半箭的距离时,钟进卫离前面的马队还有三、四百步距离,钟进卫已经听到身后传来的“隆隆”马蹄声,知道后面只可能是追命的马贼。

他抬头看看前面的马队,努力喊道:“救命啊,马贼杀人了。救命啊,马贼杀人了”

这个时候,马贼已能基本看清迎面而来的马队身影了。有个眼睛尖的马贼忽然惊慌的道:“不好,对面来的是明军的夜不收。”

其他马贼一听,都大吃一惊,定睛看时,果然是明军的夜不收,大概有八、九人之多,自己这边是十四五个兄弟,不可能是jīng锐夜不收的对手。

于是,大部分马贼都纷纷勒马,瞧向后面正赶过来的梁彪,想听听下一步怎么办。

只有最前面的几个马贼不甘心,想结果了钟进卫再跑,于是,在努力的迫近中,看看距离差不多了,就准备把手中的武器投掷出去,不管是能丢中钟进卫还是他的马,都说不定能要了他的命。

这队明军的夜不收,隶属于关宁军,是最先侦知到建虏主力动向的那支夜不收,为首的胡哥就是胡浩,原本是十多个兄弟的,在和建虏的战斗中剩为现在的九人了。这次是跟踪监视离开京师的建虏主力,轮换时间到了后和另外的夜不收兄弟换岗,回大营休整。

胡浩听到了钟进卫的喊叫,这才知道后面这群原来是马贼。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和建虏打的你死我活,你们这群败类还在后面趁火打劫,良心都让狗吃了。

当下猛的给坐骑拍了一巴掌,箭一般的冲离了自己的小队。

忽然,他发现前面那个被追的人有危险,后面的马贼准备出手投掷武器。真当我们不存在,胡浩随即摘弓搭箭,瞄准最前面的马贼,“嗖”的一下shè了出去。

胡浩用的乃是军用强弓,不是马贼那普通软弓可以比的,而且出手的时候距离又缩短了一点,所以胡浩很有信心。

那跑在头前的马贼正狞笑着准备投出手中的斧头,迎面shè来一支箭,正中脑门,啥事情都没搞清楚,一声惨叫,就落下马去了。

其他马贼一见对面的夜不收如此强悍,那还顾得上再杀钟进卫,总不能为了几千两银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吧。于是,纷纷带转马头,跑下官道,绕了一个大弧度,准备往回逃。

梁彪见势不对,早已减速,然后直接在官道掉头,往回跑了。

阎应元正往这边赶,看到前面的情景,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见对面那个发号施令的马贼往自己这边逃过来,于是,就拔出剩下唯一的武器,腰刀,准备拦截。

钟进卫也已认出前面的马队是明军的夜不收,于是大喊道:“我是大明的中兴伯爵,快杀后面的马贼。”

这时又听到后面的惨叫声和杂乱的叫骂声,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于是,就慢慢减速,准备回身。

胡浩shè出箭后,已离钟进卫很近,听到了钟进卫报自己的身份,不由一怔,这还是朝廷的伯爵。就减速准备核实下。手下其他的兄弟也纷纷以钟进卫为中心围了起来。

钟进卫已控制了马速,然后回头看自己的大舅子和顾百川,发现都落在后面,忙道:“快去救我的护卫,在前面的废墟棚子那还有一名,是东厂的兄弟,麻烦你们快去救下。”

胡浩一听,也不急,对钟进卫道:“有何凭证,证明你是中兴伯爵?”忽然一愣,这人的胸口还插着一支箭,不过没血冒出来。

钟进卫听胡浩一说,也是一愣,证据?旨意在宫里偏殿放着呢。幸好胡浩队伍里有一个夜不收出声道:“这个人,好像跟我们的监军很像。”

钟进卫一听,忙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你们的监军,巡视汰兵的时候,这位兄弟见过我的,是吧。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去救人。两个是东厂的兄弟,一个是我大舅子。麻烦快去。”

胡浩一听自己兄弟里面有认出这个人的,加上他看钟进卫的急迫,不似装的,就命令道:“留下两个兄弟保护伯爵,其他兄弟跟我去救人。”

说完后,对钟进卫拱了拱手,就带着手下往前追了。

他对当官的没多大好感,所以对钟进卫并不是非常尊敬。被马贼盯上的达官贵人,怕是从老百姓身上捞了不少油水的贪官。

胡浩扫视了下前面的情况,官道上有两人正在对冲,两边分别有一批马贼在逃,左侧有一人受了伤,正往这边慢腾腾地驱马赶来,估计是自己人。

心里略一思考,做了个手势给后面跟着的兄弟,马上,五个夜不收也跑下官道,去追离他们最近的那伙马贼。

胡浩自己带着剩下的一个兄弟去支援官道上的那个,至于官道下的那个,没什么危险,就不管他了。

正当阎应元憋了一口气准备迎战对面这个马贼时。没想这个马贼忽然把缰绳一拉,带着马跑下了官道,汇合离他最近的那伙马贼远离官道跑了。

胡浩马上就赶到了阎应元这里,见阎应元手臂中有个箭镞,知道他是中箭后折断了箭杆再战的,心里有点佩服,对阎应元拱了拱手,也不停下,继续往前去废墟棚子救人了。

等阎应元赶到钟进卫的身边时,顾百川刚到钟进卫的身边,由一个夜不收在给他包扎手臂的伤口。

钟进卫看到阎应元的手臂还在流血,中的箭还没有,心里是又有点感动又有点着急,忙过去想帮阎应元把箭。

在他身边保护的另外一个夜不收一见,大喊一声:“等等,不能这样拔。”

阎应元对钟进卫笑笑,道:“没事,你看着怎么处理。”

然后就下马坐到地上,那名夜不收过来,察看了下伤势,然后拿了把小刀出来,把伤口周围的衣服清理出了一个范围,最后,对着阎应元道:“兄弟,忍着点,我起箭了。”

阎应元面不改sè的点点头,就扭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看夜不收处理自己的伤口。钟进卫也在一边看怎么拔箭。

只见那个夜不收一手轻捏住箭杆,另外一手用小刀,缓缓探入伤口,沿着箭头左右探了探,然后,猛的拔出了箭,一股血跟着喷了出来。

夜不收马上用事先准备好的金创药敷了上去,一只手压住,马上再用一块布缠到伤口,包扎起来。

包扎完成后,看看阎应元一声不吭,只是额头有汗。于是,笑了笑道:“兄弟,好样的,你运气也好,不是三菱箭头。”

钟进卫在一边看得头皮发麻,这得多疼啊。看到箭头被丢在地上后,忽然想起一事,忙过去把箭头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血迹,一看,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铁锈。

然后,钟进卫问那个夜不收道:“这个胳膊要紧么?”

这个夜不收不像胡浩那么牛,不敢怠慢道:“没事,现在是冬rì,伤口基本不会感染,将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阎应元却很关心钟进卫的伤势,虽然看着钟进卫现在是活蹦乱跳的,也还是担心的问道:“你胸口的伤势要紧么?”

第九十六章 灭口

() 钟进卫这时才想起自己胸口还中着一支箭,但除了感觉胸口有点痛之外,没有其他的感觉,以致自己都忘记了胸口中了箭。

于是,低头,用一只手扶住箭杆,然后把另外一只手伸到怀里,去摸伤口。

一摸下,暗道一声“老天保佑。”原来,这箭是shè中了阿奇给的那本《三国通俗演义》上面,刚好破了这本书,然后又被厚厚的衣服所挡,根本就没有伤到皮肉。

阎应元和夜不收都紧张的瞧着钟进卫,怕有啥意外。

那边的顾百川已包扎好伤口,在夜不收的搀扶下,也过了来,看钟进卫的伤势。

顾百川的伤口因为之前没有及时包扎,流血太多,刚才回到官道时,还是夜不收接应了一把,才没有摔下马背,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经过包扎,已稳定了伤情,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钟进卫当下把伸进怀里的手拿了出来,然后按住胸口的包袱,用握着箭杆的手用力一把,把那箭拔了出来。

箭头闪闪发光,是一个最歹毒的三菱箭头。原来马贼首领莫大为了一击毙命,用的箭也是比较少见的三菱箭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钟进卫珍惜阿奇对他的一片情义,结果救了他。

众人明白了前因后果,暗暗道钟进卫的命大。

钟进卫把包裹解开,拿出书,仔细的看看,然后连同阎应元的那支箭镞一起包裹起来,重新绑在了身上。他要把这两份东西留作纪念,上面有情义,也有教训,一定要牢记。

忙完后,他侧过身,面对脸sè苍白,由夜不收扶着的顾百川,一时无语,过了半响,双手抱拳,对顾百川躬身一礼,道:“悔不该听你之良言,否则不会有如此狼狈,还差点搭上了大家的xìng命。我一定吸取教训!”

顾百川见钟进卫向他道歉,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别的保护对象不喊着护卫不力就不错了。

顾百川感觉到钟进卫的重视,自己为公子,差点付出了xìng命,也还是值的。

“公子言重了,护卫公子乃小的职责所在。”

阎应元看着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妹夫,赞赏的点点头。虽然有点固执,马术又奇差,却能知错就改,还能礼贤下士,rì后前程肯定不止伯爵之位。

钟进卫道歉完后,又想起王鹏,不由道:“不知王鹏能否脱险。”

顾百川对王鹏还是了解的,略一想,就道:“公子放心,观马贼追来的人数,留那对付他的人应该不算多。他就算打不过,应该也能跑得掉。”

钟进卫点点头,希望如此了。要不,王鹏就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而枉死的人,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总归是担心王鹏,钟进卫问道:“你们还能骑马么?要可以的话,我们慢慢往前走,也能早点知道王鹏的安危。”

顾百川的伤势最重,但也只是因为流血过多,而且是伤在手臂上,现在止住血,有了一些jīng神,骑马就没有大碍。

于是,五个人骑马开始往前慢慢的走。

没有多大功夫,追击马贼的夜不收们回来了,手里领着五个人头。

钟进卫看着他们手里还在滴血的人头,只感到一阵恶心,想吐。但他也知道吐出来不好,强忍了下去。在这古代,人头这东西,以后估计只会看到得更多,自己得习惯才成。

其中一个夜不收向钟进卫禀告道:“监军,马贼分两路逃跑,属下所追的一路共五名马贼,均被我等shè杀,另外一路马贼已逃去无踪。”

钟进卫点点头,勉强道了个“好”字。

顾百川本想让这些夜不收再去追踪那些逃走的马贼,看能擒住几个活的就最好。这些人明显是冲着钟进卫来的,一定要抓住了问问清楚才行。

但又怕万一还有其他马贼会埋伏在左近,自己几个人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如果夜不收们不在,公子就又有危险,眼下还是以公子的安全为紧,只能回头再追查这些马贼了。

他们就一路慢慢的走,沿路看到之前战斗的痕迹,知道当时的惊心动魄,几个夜不收,对于顾百川和阎应元本事,也开始钦佩起来,特别是对阎应元,一个对付了好多个,观其技能,怕就是久经战阵之人,也就这水平了。

终于,胡浩带着王鹏沿原路返回回来和他们汇合。胡浩是半路遇见王鹏的,王鹏见了胡浩,也知道公子平安无事,就放下了心,不再急奔,随着胡浩而来。

钟进卫一行见到胡浩没事,也很是高兴,这一仗下来,自己这边是顾百川和阎应元受伤,钟进卫就受了惊吓,王鹏一点事情都没有。

而马贼那边,现在已统计出来的尸首就有二十人,其中阎应元就一人杀了九个之多,王鹏也杀了四个。

顾百川自己已经无力查探,就问王鹏道:“你可有查出什么线索,是何人要杀公子?”

时间太短,只顾着厮杀,从外形上看不出来,言语又少。王鹏摇摇头,道:“还看不出来。”

阎应元听了倒是说道:“其中有一名瘦矮之人曾喊再加价两千两买监军的人头,很可能是雇凶杀人。”他这时已知道钟进卫还是勤王军的监军,在外人面前,不好直接称呼钟进卫妹夫了。

顾百川倒也听到了,点点头,想了想,对钟进卫道:“公子,如若不查明谁对公子下此杀手,怕以后还会遇到危险。小的想马上禀告厂公,奏明皇上,严查此事。”

事关到自己的安危,钟进卫当然就不会大度,点点头。

于是,顾百川转首对与他并行的王鹏道:“你现在即刻快马赶往京师,禀明厂公,此地事情经过。”

王鹏一抱拳,道:“遵命。”

然后告辞而去,反正有缴获的马,一人双马,疾驰而去。

顾百川到这时,才跟胡浩见礼,只是他是东厂档头,胡浩只是边军一夜不收小旗,地位相差太多,所以只是浅浅道谢了。

钟进卫心里没有那么多等级观念,再三表示感谢,然后又问了些建虏动向。心里暗自估计了下,和历史倒也相符,在京师东北一带肆虐。好像史载是建虏主力在崇祯三年二月初出关。

朝廷现在无力驱赶,只是苦了那边的百姓。

真的要练就一支强军才行,刚好身边就有明军的jīng锐,于是,钟进卫就跟他们聊了起来,能多明白点底下的情况,以后的军制改革说不定就能少遇到点阻力。

钟进卫看到这支夜不收好像没啥火器,这个好像和印象中的不一样。于是,他问道:“现在的火器配备情况怎么样,你们都没有么?”

胡浩比较奇怪钟进卫为什么问这问题,就回道:“属下军中火器配备比较多,但我们骑军所用的火器没有弓箭厉害,所以我们都不喜欢用。”

“为什么?”钟进卫有点好奇。

“火器的shè程近,声音响,不能连发,还有可能出意外,对于我们夜不收骑军来说,宁可用弓箭。”

“出意外?”

胡浩看看钟进卫,这都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不过也不敢质问钟进卫,毕竟等级相差太多了。规规矩矩地回道:“就是可能会炸膛。”

这么一说,钟进卫就知道了,军械这块,自己一直没有跟皇上提,这次回去要说说才行。

再说那群逃走的马贼,等到了安全之地后,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纷纷骂骂咧咧的下马休息。

梁彪也是下马休息,知道此次任务失败了。现在就想着怎么善后。

第九十七章 闻报震怒

() 崇祯皇帝正在文华殿和内阁及六部尚书商议chūn节之事,他的意思是休沐取消,但有的阁臣不乐意,说取消赏赐就算了,现在又要取消休沐,朝廷就太绝人情了。通情达理的是知道皇上心忧其民,不讲理的以为皇上刻薄寡恩呢。

这些阁臣其实未尝自己没有这个心思,但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一副为崇祯皇帝考虑的样子。崇祯皇帝被几个人忽悠的有点犹豫,考虑起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温体仁却以为京畿百姓尚在建虏铁蹄之下,你好意思自己过chūn节。

户部尚书毕自严也以为城外大军云集,还不断有勤王军开来,那还顾得上休沐。

首辅成基命又说chūn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rì,祖宗也要祭奠,不会连祖宗都不要了吧。

正当殿中吵得热闹的时候,东厂掌印太监王承恩匆匆而入,急事求见。

崇祯皇帝一听,让底下大臣先闭嘴,急事优先处理。

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的意思是让这些大臣知道事情轻重,分清当前形势。当下,尖着嗓音大声禀告道:“陛下,中兴伯在通州回京师的路上遇到马贼袭击。”

崇祯皇帝一听,大吃一惊,从御座上一下站了起来,急问道:“钟师傅如何了?”

“中兴伯胸口中了一箭,不过托陛下洪福,没有受伤。”

温体仁也很是关心钟进卫的安危,一听王承恩说胸口中了一箭还没事,有点不信,他是知道钟进卫不可能穿个盔甲出去乱逛的。于是,他问王承恩道:“胸口中了一箭,还没事,没有弄错吧?”

王承恩看看他,没说话,然后又看回崇祯皇帝,见皇上也露出疑惑之sè,就说道:“陛下,中兴伯遇刺细节,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报信之人为奴婢之前派去保护中兴伯的人员之一,现正在殿外,可传他进来,问个明白。”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速传。”

文华殿内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什么人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刺杀皇上面前的红人。

没一会,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刚进入殿内,就跪倒奏道:“东厂番役王鹏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待他话音刚落,就道:“你且上前,把钟师傅遇刺经过细细道来。”

“是。”王鹏遵命起身,站到最靠近殿内大臣的距离就不敢再往前,用洪亮的声音给皇上汇报:“陛下,属下与役长顾百川护卫中兴伯回京师路上,约莫一半路程有一废墟,百姓新搭小棚给旅人歇脚,岂料马贼杀百姓乔装大巴附近中兴伯。中兴伯胸口被shè中一箭,幸亏被书所挡,又役长jǐng醒,和阎应元护送中兴伯逃出棚子,马贼在路两端还有伏兵,京师侧最多,无奈逃往通州。马贼不顾属下下马拦截,除留四人之外全部去追中兴伯,共有二十三、四人之多。被阎应元杀伤十余人,后役长和阎应元相继受伤,千钧一发之际,遇关宁军夜不收回营,因此得救。马贼被逃五、六人。”

虽然王鹏不敢在殿上学说书的,抑扬顿挫的描述惊险过细节,但殿内的人都听的出来,遇到大队马贼事先jīng心准备的伏击,人数相差如此悬殊,还能逃出来,凶险是不必说都能猜到。

崇祯皇帝听到钟进卫没事,就放下了心。

辅臣成基命却在一边有疑问,他问王鹏道:“那个阎应元是什么人,有如此勇力,何以和你们一道?”

“阎应元乃是通州武举,民壮首领之一,中兴伯未来之大舅子。中兴伯准备推荐其来京师勤王军中效力,故一起同行。”钟进卫跟他们提过大舅子想参加京师武进士考试,因此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武举,为了说明阎应元的武勇,他就把阎应元是武举的推测给说了出来。

刚入阁的周延儒也在旁边问王鹏道:“何以知之,这些马贼是为刺杀中兴伯而不是普通打劫?”

“这些马贼专杀中兴伯而来的,属下拦截他们,却不先杀我,而是去全力追杀中兴伯,甚至放过负伤无力反击的役长而去追中兴伯,途中还加银一定要中兴伯的人头。”

底下的大臣还想询问,崇祯皇帝在上面发怒了:“京师近郊,天子脚下,竟然马贼成群,还胆敢刺杀朝廷伯爵。简直无法无天!”

他接着对王承恩道:“此次护送钟师傅有功之人,皆要赏之,你且派人接应钟师傅前来见驾。”

“是。”王承恩心里暗暗高兴,自己的人算是露了把脸了。又见皇上没有其他吩咐,就让王鹏持命前去东厂调人,接应中兴伯去。

崇祯皇帝见王承恩安排妥当了,就开始清算此次责任人,他含着怒气道:“掌管京畿治安的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是对朕不满,放纵马贼来打朕这个天子的脸么?来人。”

殿外的几个当值锦衣卫马上入内,向崇祯皇帝拱手:“在。”

“速去顺天府衙门,把顺天府知府撤职拿办,并捉拿相关刑捕不力之人。”崇祯皇帝下命令道。

当值锦衣卫正要答应之际,辅臣李标出声道:“且慢。”

然后转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查清逃跑马贼下落,尽速缉拿。可令顺天府知府戴罪立功。”

温体仁也在一边补充道:“陛下,还须查明是何人出银买中兴伯的人头。”

京师近郊,马贼都如此肆虐,这治安还能让人放心么。崇祯皇帝真不想放过顺天府,但几个辅臣说的也是有道理。想了下,就说道:“前去通知顺天府,给其三rì期限,查明此事,否则定要革职问罪!”

几个当值锦衣卫见辅臣们没有再出声反对,就领命退出去了。

天子脚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是从治安角度考虑,还是出于脸面,都不是崇祯皇帝能忍受的。他想起钟进卫之前说过,缚住厂卫之手脚,犹如堵住了自己的耳目。

于是,他说道:“诸位臣工,京师近郊,勤王大军云集,马贼却敢横行不法,刺杀朝廷伯爵,发生如此不法之事,可见平rì京师治安之恶劣。”

这些马贼是有点过了,这么肆无忌惮,对大臣们也是一种威胁,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呢。

基于这种想法,底下大臣纷纷附和崇祯皇帝的说法,但稍微有点不同意见是京师城内的治安没有那么坏。

崇祯皇帝不管他们的反对意见,接着说道:“朕登基之后,把厂卫全部撤回,就是因为信任各地方的能力,能帮朕治理好地方。结果,让朕大为失望。”

底下大臣一听崇祯皇帝的口气,觉得有点不妙,正准备有所解释,崇祯皇帝抢先开口了:“朕决意还驻各地锦衣,京师各部门分驻东厂,侦缉盗贼,体察民情。”

之前的时候,崇祯皇帝只是把东厂放了出去,调查一些具体的事情。现在他决定按照以前的惯例,恢复旧制。当然,他知道这些文臣肯定是不甘愿的,所以他也有所准备。

果然,底下的文臣纷纷反对,成基命改口道:“陛下,京师治安一直良好,此次马贼所为,只是偶尔事件,无须如此大动干戈。”

周延儒也道:“陛下,厂卫之祸,甚于猛虎也,比之马贼尤为恶劣。”

辅臣李标说:“陛下,您登基之后的圣明之举,万勿废之啊!”

基本上没有不反对的,真要说不反对的,也算有,就是不说话的几个,比如温体仁,毕自严等人,他们问心无愧,你放不放厂卫跟他们关系都不大。

“好,今天朕就跟你们细细说说厂卫之祸。”崇祯皇帝看他们满口厂卫如何如何,就开口说道。

一旁的王承恩,对那群文臣恨的咬牙,我又没惹你们,至于这么招你们厌么?

第九十八章 厂卫正式出山

() “你们谁先来说说厂卫如何为祸。”崇祯皇帝问下面的大臣。

说厂卫为祸是周延儒嚷的最响,他看看左右,起哄的事情大家都愿意干,但当出头鸟就没有人乐意了,没一个有想先说的意思,只好自己出来道:“陛下,臣闻锦衣卫见富户有钱则污之为盗,献钱则可免其罪,钱少则抓之。入狱后,给钱则免刑之,或给以轻刑,钱少则重责之。无数良家为此家破人亡,陛下,厂卫之祸烈也,需慎之慎之。”东厂基本就不理普通百姓的,只有锦衣卫挂有缉捕盗贼之责,所以周延儒没说厂卫,而只说锦衣卫。

崇祯“嘿嘿”一声冷笑,道:“朕怎么闻卿所言之手段,各官府衙门也都有此手段呢?独锦衣卫乎?”

周延儒一怔,还想再说,崇祯皇帝先开口了:“卿若不信,要不要朕让东厂查一查,把证据送你府上去?”社会上的yīn暗之事,崇祯皇帝本来长在深宫,是不知道的,但和钟进卫聊的时候,无所顾忌的他就告诉过崇祯皇帝一些他曾听闻过的事情。

王承恩在边上跃跃yù试,就待崇祯皇帝下令。还不信抓不到那些官差衙役的证据。

成基命一见,要让东厂去查,不正随了皇上的意了么。

于是,他出言缓解道:“陛下,周阁老所言,确实有点过了,非所有锦衣卫都如此恶劣,官府衙门也非净地,恶吏宵小是存在的。”

这还算是句公道话,崇祯皇帝点点头。

成基命见缓和了刚才的争端,于是,语气一转,又道:“陛下,天启朝时,厂卫胡乱抓人,也是一大事实,相信陛下也经历过那段岁月。”

他指的是魏忠贤为东厂提督时的白sè恐怖,笼罩在文武百官头上,大家都担惊受怕过,厂卫太横行无忌了。

崇祯皇帝忽然冷笑一声道:“这还怨厂卫么,锦衣卫凭驾帖抓人,如若你们把好驾帖一关,何致于此。”

底下大臣一下哑口无言,按说制度是这样的,锦衣卫必须拿奏章原件和其他证据,到刑部给事中那把驾帖盖章,如此锦衣卫才符合律法抓人。但魏忠贤时期,连兵部尚书都成了魏忠贤的走狗,何况一个刑部给事中呢。但又不能说怪那个刑部给事中没骨气,没把好关。

成基命一时语塞,只好又转移话题道:“陛下,锦衣卫抓人需要驾帖,可东厂的番役抓人并不需要驾帖,何以防之?”

崇祯皇帝眉毛一扬道:“你当朕是不管事的么?东厂非谋逆之重大事件,无朕之旨意,不出动抓人。只为刺探民情,旁听公事,以防有私,且东厂兼顾监视锦衣卫之职责,非针对你们文臣。若锦衣卫有失职之处,奏报于朕,朕自当让东厂处理。”

“臣不敢,可若东厂污之以逆,屈打成招,臣等忧之。”辅臣李标也参与进来讨论了,事关大家的安危,不得不积极参与。

“朕令东厂恢复旧制,不再设监狱于东厂,所抓之谋逆疑犯关于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崇祯皇帝早就有考虑。

“可东厂番役皆来自于锦衣卫,怕有共谋之举。”李标还是比较担心。

“无妨,朕令东厂番役另行招募,不再和锦衣卫有瓜葛即可。”崇祯皇帝把钟进卫的意见加了进来。

“如若东厂另有失职则如何处理?”李标还是想把东厂给说死,不管锦衣卫还是东厂,能少一个是一个。

“尔等与锦衣卫都可向朕奏明以便处理。”崇祯皇帝不耐烦这帮人了,想起钟进卫跟他闲聊时候举过的一个例子,说一个地面清洁问题,这些文臣看别人掉地上的毛都要喊打喊杀说脏,而轮到他们自己的时候,最好是直接在地上拉了屎,别人都要假装看不见。这话虽恶心但确实形象。

一看底下的文臣还想说,崇祯皇帝有点生气了,朕让步了这么多,这些人还想得寸进尺,于是,他提高了声音对下面的臣子道:“诸位臣工不必多言了,朕意已决,就按刚才说的办。只要诸位臣工安心办事,厂卫不会去找你们的。”

然后又看着成基命道:“成阁老,你将此结果抄送邸报,传告天下。”

厂卫本是天子亲军,受皇上直管,非臣子所能左右。现在比起天启朝来讲,皇上已经把厂卫的权限缩了好多。看看左右各同僚,好像都不说话了,应该是和自己一样,不敢在这个事情上过份激怒皇上,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至此,崇祯二年十二月二十八rì,和以往不同的厂卫正式重新出山。

虽然没有完全按照钟进卫所说的进行一模一样的厂卫改制,但也差不了多少,厂卫作为皇帝的重要耳目,对文臣的监督,又开始慢慢起作用了。

崇祯皇帝记起先前一事,不想再和这些文臣扯皮,就道:“各部官衙除大年三十休沐祭祖之外,其余时间全部取消休沐,全力缉拿盗贼,做好勤王军诸事,同心协力,把建虏驱赶出去,还百姓之安宁。”

既然崇祯皇dì dū有退让,做臣子的也不好再争了,谁让建虏还在京畿,谁让不长眼的马贼这个时候来捣乱。

这些事情商议完毕后,崇祯皇帝就让他们下去办事了,自己再让人去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

等骆养xìng到了之后,崇祯皇帝懒得重复,就让王承恩把事情给骆养xìng重复了一遍。

然后崇祯皇帝才出言道:“文臣武将怕是都不想让你们重新巡视天下,但朕以你们作为耳目,可倚之否?”

“奴婢向以岳武穆为榜样,jīng忠报国,以谢天恩。”王承恩抢先答道。

骆养xìng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历来做的郁闷的一个,刚听到好消息,还在细细回味,所以没来及抢在第一时间表态。

“臣感陛下之信任,当以死效之。”骆养xìng没抢到第一,索xìng跪下来磕头,一幅感动状。

崇祯皇帝点点头,又叮嘱道:“你们当约束部属,不得作jiān犯科,让我知道了,定不轻饶。”

王承恩和骆养xìng连道不会。

崇祯皇帝见他们俩一幅信誓旦旦的样子,略为满意,就对骆养xìng道:“好,你那边事情最多,先去安排吧,当务之急是协助顺天府查明刺杀中兴伯一案。”

“是,陛下。”骆养xìng连忙答应,终于有活干了。

等骆养xìng走了之后,崇祯皇帝对王承恩道:“大伴,你是朕最为信任之人,骆养xìng为人如何,朕知之不深。朕只是因其为忠臣骆思恭之子,才让他当了这锦衣卫指挥使,你帮朕注意着点。”

“奴婢知道。”

“你处番役以后不再从锦衣卫调拨,你就以现在的番役为骨干,从全国选之。出身可以不论,但一定要有用,帮朕监视天下。”崇祯皇帝又吩咐道。

“奴婢遵命。”

“好,先这样吧,等钟师傅到了就马上带他来见朕。”

“是,奴婢告退。”王承恩也告退回东厂去宣告这个大事情了。

第九十九章 江阴八十一日

() 钟进卫由顾百川,阎应元和胡浩的夜不收小队的陪同下,前往京师。因为顾百川比较虚弱,所以走的比较慢。

在离京师还有十来里路的地方,遇到了东厂派出来护送的人马,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sè衣服,系小绦的人一大堆,瞬间把钟进卫围个严严实实。

只有十来个东厂的番役继续前行,去探查现场了,由王鹏领路。

护卫钟进卫的的番役中,领头的是掌班管事,他向钟进卫禀告了崇祯皇帝的处理措施,并言明由他们护送钟进卫回京师觐见。

对于崇祯皇帝的那些处理,钟进卫也不可能有意见。刺杀自己的事情,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这个绝不能姑息。

东厂番役到了后,就没胡浩什么事情了。远处的勤王军大营也已在望。他和钟进卫相处了一路,从钟进卫的言谈举止中,感觉钟进卫和别的达官贵人还是有些不同。

不过他也不愿意和东厂的人待在一起,有种老鼠在猫群中的感觉,东厂的人老拿职业眼光看他,虽不做亏心事,但也不自在。

于是,他向钟进卫告辞。钟进卫已经了解到胡浩这队夜不收的地址,见胡浩要走,就没有挽留,向皇上请功也好,等自己处理完事情后再去找他也好,他都跑不了。

等看到京师城墙的时候,他们这队人马遇到了大群锦衣卫。不过他们不是来护送钟进卫的,而是去查探马贼事宜。

领头的是个锦衣卫千户,本来还想过来问问钟进卫一些事情,但看到外面围着东厂番役,想想还是算了,先去现场和周边看看有没有线索。

冬rì落到西边半空的时候,钟进卫他们到了京师北门口,遇到了顺天府衙役和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大群人马,人数比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加起来还多几倍,闹哄哄的正往外走,也有部分是骑马的。

东厂的番役看他们走个没完,把城门堵个严实,就想上前驱赶他们。

钟进卫把他们叫住了,人家也是公事,还是为自己的事去忙,今晚估计回不回得了家都是个问题,就让他们先走吧。

领头的顺天府知府亲自带队,看到钟进卫这边的人群,大概猜出来是东厂的人护送中兴伯回来了,赶紧过来领罪。

钟进卫也没有和他客套,只希望他能快点查清马贼来历和刺杀自己的缘由。知府表示已快马通知东南西北四路厅,全面排查搜索马贼,定会给中兴伯一个交代。

钟进卫也没心情和他聊,自己还要去见皇上,就挥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阎应元跟在钟进卫身边,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东厂管事番役也好,顺天府知府大人也好,全部都对钟进卫恭恭敬敬的,他就感觉到自己这个妹夫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非普通的伯爵能比,哪怕是侯爵,怕也没有这个威势,不由暗暗为自己的妹子高兴。

到了紫禁城之后,顾百川和阎应元就在午门等候,怕皇上会召见,钟进卫就直接去见崇祯皇帝了。

崇祯皇帝在文华殿一听说钟进卫觐见,连忙让人快传进来。想着钟进卫胸口中了一箭,又受马贼追杀,到底会不会真没事,心里有点担心,从御座上站起来,不住的望着殿外。

当钟进卫进文华殿,准备向崇祯皇帝行礼时,崇祯皇帝一边走下来一边说道:“钟师傅不必多礼,朕听闻钟师傅出事,很是担心,让朕看看有没有受伤。”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眼里的担忧,心里一阵感动,这可是皇帝啊,如此担心自己,真的是,哪怕千难万险,也非要帮崇祯皇帝改变命运不可。

钟进卫连忙回答崇祯皇帝道:“没事,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这时,崇祯皇帝已走到钟进卫近前,果然看到钟进卫胸口破了个洞。

崇祯皇帝用手指了指这个破洞,钟进卫明白他的意思,呵呵一笑,然后解开自己随身带的包裹,把《三国通俗演义》拿给崇祯皇帝看。

崇祯皇帝看着洞穿了的《三国通俗演义》,问明白了前后缘由,不由感叹钟进卫的幸运。

但这种幸运事不可能会接二连三的降临到同一个人身上,这次没事,不等于下次没事。

崇祯皇帝忽然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郑重的对钟进卫道:“你身为伯爵,可以配备六名带刀亲随,你怎么一个都没带,就只带了朕拨给你的两个番役?这次幸好没事,下次呢?”

钟进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陛下,我才收了一个随从,还在城外大营养伤,没来得及去收剩余的随从。下次一定配齐了才出门。”钟进卫知道崇祯皇帝关心自己的安危,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说没来得及去收随从,细想一下,还真是。钟进卫单身来到这个世界,又昏迷了这么久,才醒过来不久,朕就安排了他好多事情,封伯爵也是前几天的事,钟师傅那有时间去忙自己的事情。唯一一次去看他的伯爵府,还遇到了难民的一档事,自己的府邸都没去成,也真是难为他了。

崇祯皇帝这么一细想,觉得自己好像亏待了钟进卫,这次遇刺的护卫力量不强,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于是,他对钟进卫道:“朕让大伴派六名jīng锐番役护卫你,你自己也要快点去找六名好点的护卫,如果不行可以让他们去东厂受训一番。”

钟进卫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个加派护卫的事情,当然就不会拒绝了,他连忙谢过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说完这个事情后,转身想回御座去,一丝闪光吸引了他。他转回身子一看,原来钟进卫的包裹上还有一个箭头。

崇祯皇帝有点奇怪,问钟进卫道:“这个箭头就是shè中你胸口的那支箭么?”

“不是,这个是shè中我大舅子的箭,因为我不听忠言,让大家都身陷险境,所以保留着以作纪念,也提醒自己下次要注意。”钟进卫解释道。

“对了,你的大舅子是阿奇的亲哥吧,朕听说他武举出身,一人就杀了十来个马贼?”崇祯皇帝很感兴趣。

“正是,他就是阿奇的亲哥,叫阎应元。陛下,我是怎么都想不到啊,阿奇的亲哥竟然是个名人。”

“哦,名人?”崇祯皇帝有点好奇,还是名人,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钟进卫看看殿内其他人,发现离得比较远,不过为了保险,他凑近了崇祯皇帝,压低声音道:“陛下,他是历史上的名人。”

原来如此,崇祯皇帝颇感好奇,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名人。于是,他让殿内值守的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对钟进卫道:“你这大舅子怎么个名人法?”

“陛下,臣记得他的一首绝命诗。”

“念来听听。”

“八十rì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钟进卫因为仰慕阎应元的英雄行为,记住了这首诗。

崇祯皇帝感觉到这首诗里面有对大明浓浓的忠义之情,这里面是包含了一个怎么样的事迹啊!崇祯皇帝急忙让钟进卫细细说给他听。

于是,钟进卫把“江yīn八十一rì”细细的说给崇祯皇帝听,包括当时的背景。

崇祯皇帝静静的听着钟进卫的讲述,虽然钟进卫讲解的一点都不生动,但崇祯皇帝眼前却浮现出了一幅幅英勇抗清,宁死不屈的战斗身影。

钟进卫讲解完了,崇祯皇帝还在静静的回味着,不发一语。

过了好久,崇祯皇帝用着平静的语气问钟进卫道:“抗清三公里面的陈明遇,冯厚敦哪里人氏?”

第一百章 阎应元的要求

() 钟进卫一听,脸sè有点赫然,不好意思的答道:“陛下,臣只关心了他们的事迹,没关心他们是哪里人。”

崇祯皇帝看看钟进卫,钟进卫被看得更加惭愧,不是不想说,是真得不记得:“陛下,就算阎应元,臣也是见到他本人,见识了他的本事之后,才确认他应该就是历史上的那个英雄。要真知道会穿越,打死我也肯定把明末历史人物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崇祯皇帝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只是茫茫人海,如何找得到另外两位忠义之士啊。

不过崇祯皇帝转眼一想,江yīn是跑不掉的,此地的百姓如此对待末rì的大明,特别是江yīn父老假降,以身为引,用火药炸死清军的事迹,朕岂能亏待他们。崇祯皇帝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对江yīn做出点奖赏,哪怕是历史上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崇祯皇帝又问钟进卫道:“那还有其他类似阎应元的忠义之士么?”

钟进卫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江yīn八十一rì是最为著名的。其他的就不敢确认,因为《明史》被建虏鞑子用了三个朝代来修改,前后长达一百多年。所以里面可信的东西不多。臣对于其他人物,不敢断定其到底是忠还是jiān。”

用了一百多年来修本朝历史,可真够难为那群鞑子了。崇祯皇帝在心里暗暗冷笑道。

“哪些jiān人总知道吧?”崇祯皇帝问道。

“陛下,明史颠倒黑白,说不得那个jiān,那个忠,有一些最后投降建虏的,臣倒是知道。但这些人也有本事,只是骨头软了点。如果臣告知陛下,就怕陛下心生间隙,不肯再用,就白白浪费了他们的才能。所以臣觉得还是不说的好,反正,这一世,有臣在,定帮陛下灭了那建虏,对,还要让大明成为rì不落帝国。”

“说得好!朕这点肚量还是有的,想当年曹cāo官渡之战胜利后烧毁通袁信件,朕难道还不如一个曹阿满!”崇祯皇帝不再难为钟进卫,对他说道:“朕想见见这位江yīn典史,你的大舅子,他现在在哪里?”

“陛下,他此时正在午门。”钟进卫见崇祯皇帝不再纠结历史上的事,松了口气,连忙回答崇祯皇帝的话。

“好。”崇祯皇帝说完之后,转身对殿外喊道:“来人。”

当值的锦衣卫闪身进来。

“传午门的阎应元前来觐见。”崇祯皇帝命令道,然后就转身回御座上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不到,阎应元报名进入文华殿。跪倒行礼,声音洪亮:“草民通州阎应元,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一直盯着阎应元,等他行礼完毕后就让他平身近前。

只见阎应元躯干丰硕,双眉卓竖,目细而长曲,右手臂上包扎伤口的布料还印着血迹,更是添了一份武勇见证.果然是豪杰人士!崇祯皇帝心里暗暗称赞道。他想重重奖赏阎应元,但总不能说,因为你在未来会领导江yīn的大明子民英勇抗清吧。

想了一下,有了,于是,崇祯皇帝对阎应元道:“你是通州武举?”

“草民于去年取得通州武举。”阎应元没想到能见到大明皇帝,回话中带着一丝激动。

“好,你这次护卫中兴伯有功,斩马贼十多人,朕赐你为锦衣卫千户,你可愿意?”崇祯皇帝高兴的说道。

一出手就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这份赏赐要说出去,估计会让很多人眼红了。钟进卫明白崇祯皇帝赏赐的原因不是护卫之功,而是江yīn八十一rì。

没听到阎应元的谢恩之声,钟进卫以为阎应元来京师一次就取得了锦衣千户之职,激动坏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使眼sè给阎应元。没想阎应元压根就没看钟进卫。只是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草民不想当锦衣卫千户。”

“哦,你不想为朝廷效力?”崇祯皇帝有点不解了,按道理不应该啊。

“陛下,草民不是不想为朝廷效力。只是护卫中兴伯,其实也是保护自家妹夫而已。草民觉得以此得锦衣卫千户之职,别人不服,草民也不愿。”

崇祯皇帝不禁对阎应元另眼相看,开始还只是因为未来之事对阎应元有好感,毕竟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所以印象不是非常深刻。他见多了求官求财的,眼下看阎应元能不为功名利禄所动,不由得有点动容,真有钟师傅所说历史中的气节。

于是,崇祯皇帝问道:“那按你的意思呢?”

阎应元看向崇祯皇帝,用坚定的语气道:“陛下,草民愿往勤王军中效力,誓杀鞑子,还百姓一个安宁。”

钟进卫在一边听他们对话,心里也暗暗佩服自家大舅子,换成自己,会不会拒绝,还真不好说。

现在听阎应元的意思,就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在他家的时候,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他当时对臣说:大丈夫功名马上取,灭建虏,镇蒙古鞑子,除海河之寇。还大明百姓一个安宁!”

崇祯皇帝一听,把手一拍,激动道:“好,不愧江yīn典史。”话刚出口,发现自己漏了天机,忙又改口:“不愧是中兴伯的大舅子,哈哈。”崇祯皇帝说完,觉得自己也比较机智,就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很是畅快。

钟进卫看着哈哈大笑的崇祯皇帝,也呵呵的笑起来,皇帝用自己将来的大舅子称呼来掩盖他的口误,也不咋得嘛。

阎应元被笑的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敢问。

崇祯皇帝笑了一会才收住,然后对阎应元道:“好,朕满足你的要求。你想去那支勤王军,是不是关宁军?”崇祯皇帝想阎应元应该会挑一支强军吧。

没想阎应元却道:“之前中兴伯推荐草民前往卢知府军中效力。”

崇祯皇帝愕然,看向钟进卫,意思是你怎么把你家大舅子推荐到杂牌军中去效力,能出头么。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看过来,就点点头道:“陛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崇祯皇帝不知道钟进卫葫芦里卖什么药,又不好当着阎应元的面问,不过钟进卫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自家大舅子吧。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就问阎应元道:“那你想当何职,朕去跟卢象升说。”

“陛下,草民想去卢知府手下过过招,由卢知府掂量下草民的本事,能胜任何职,草民就任何职。”阎应元还是对钟进卫说自己不是卢象升的对手,有点不服气。

“好,朕赐你武进士出身,前往卢象升军中效力,能当何职就靠你自己本事了。”崇祯皇帝说完后,又转向钟进卫道:“钟师傅,朕的安排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陛下英明。只是臣答应了阿奇让大舅子回去过年,现在受伤了,刚好回家养伤,伤愈了归队,好不好?”钟进卫这时顺溜着拍下崇祯皇帝的马屁,然后提出了之前说好要让阎应元回家过年的事。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个可以有,就答应了钟进卫的要求。然后喊来当值锦衣卫,让他带阎应元前往京师城外卢象升军中。他也很期待阎应元到底能不能被卢象升所赏识。

钟进卫看着阎应元出了殿门,忽然想起来顾百川也是在午门等着的。于是,他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这次臣之所以能脱险,最主要的是靠了东厂役长顾百川,他非常jīng明,臣想东厂所派六人护卫中,能有他,还有番役王鹏。”

崇祯皇帝呵呵笑道:“没问题,这两人护卫有功,朕已让大伴重赏他们。”

“陛下,顾百川现在在午门侯着。”钟进卫提醒崇祯皇帝道。

第一百零一章 论盐政

() “哦,好,朕让御医去给他看看伤势,然后早点回去养伤,伤好了再给你来当护卫。”崇祯皇帝说完,就吩咐下去,免得顾百川一直在午门等着,耽搁了养伤。

解决了顾百川的事情后,崇祯皇帝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也累了吧,好好休息,明天看情况,新居暂且不迁也行,就继续住在偏殿好了。”

阿奇不在了,自己一个人住偏殿不自在,钟进卫赶紧道:“搬,搬,明天还是按照计划搬家。”

话音一落,想起一事,又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路上想起几个事情,要跟陛下汇报。”

哦,钟师傅又有啥点子了。崇祯皇帝很好奇,正想问的时候,王承恩拿着一份奏章进来了。

“陛下,今天京师义捐的摘抄到了。”

崇祯皇帝很关注难民的安置情况,而难民的安置,又取决于京师中的富户捐助的程度,所以崇祯皇帝让王承恩每rì一报。

崇祯皇帝一听,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是每rì一报的时间。于是,他让王承恩把奏章给他看。

看完之后,崇祯皇帝让钟进卫也看看义捐的情况。

钟进卫从王承恩手中接过一看,这个奏章写得很清楚,今rì捐助现银多少,物资折价多少,登记用工多少,以上几项累计多少。然后还有难民数多少,义捐用工够难民支撑到什么时候,这些全部都一目了然,特别还有注明粮食,衣物,火炭的数目,这些是难民当前的必需品来的。

钟进卫看完后,笑着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能支撑十万余难民耗过一个多月,现在义捐才进行七天左右的时间,有这么多,也算是可以了。”

“钟师傅,你不知道,现在每天捐助的总数已是下降趋势了,后续情况不容乐观。”崇祯皇帝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钟进卫的宽慰而有一丝笑容。

“现在马上是一月了,待到天暖起来,至少还要两个月之多,如果有倒chūn寒,说不定持续寒冷的时间会更长。”王承恩也在一边帮崇祯皇帝解释形势的严峻。

“哦,这样啊,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这么长的时间缓冲,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钟进卫安慰道,忽然想起自己路上想到的事情,就又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朝廷可以以工代赈,来缓解难民的压力。”

“钟师傅,以工代赈,也得要有钱啊。”崇祯皇帝叹道。

“陛下,臣或许有办法,有些事,臣正想跟陛下汇报呢。”

崇祯皇帝想起之前钟进卫就说有事,只是被王承恩打断,于是,赶紧道:“钟师傅,有事速速道来。”

“陛下,是这样的,臣在阎应元家住了两天,了解了一些民间的情况,臣想跟陛下说说。”

崇祯皇帝听了,略微有点失望,以为是有什么好主意,不会是一些鸡皮蒜毛的事情吧。

钟进卫看出崇祯皇帝脸sè的变化,知道他可能有点不重视,于是,他对崇祯皇帝强调道:“陛下,这个事情关系到臣后面想说的改善百姓生活的事情,所以有必要先讲一下。”

崇祯皇帝一听阎应元家里的事情能改善天下百姓生活,这可是大事,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想听听钟进卫到底要说什么。

王承恩也感到很好奇,不过,他对钟进卫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也竖着耳朵听。

“陛下,臣在阎应元家了解到一组百姓生活的数据:一个平民大概一两五钱银子左右过一年,一个人一年大概需要盐五十斤才能维持身体不会虚弱。而平时的盐价不定,五十斤盐,贵时需银五钱多,贱时也要四钱不到点。盐钱占了普通百姓生活成本的百分之二十七到百分之三十七,剩余的大半部分用于购买粮食。一年下来,基本上没有银钱再买其他物品。所以,老百姓一年到头,过年的时候如果有一身新衣裳,都是欢天喜地的事情。”

钟进卫一口气把阎应元家了解到的信息都传达给了崇祯皇帝,但崇祯皇帝和王承恩都没有特别的反应,没听出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眨眨眼睛,有点迷惑,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只好开始细细讲解:“陛下,首先,盐钱在百姓的生活中,所占的支出是不是多了点,这是必须的生活物品,占了这么大的支出,百姓还有钱买其他物品么,他们的生活能好么?”

“钟师傅说的有理,但盐税自古以来都是朝廷的一大收入来源,如果价格太低的话,朝廷就收不到多少税了。”崇祯皇帝解释道。

“陛下,朝廷收税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钟进卫追问道。

从大道理来讲,是这样的,但实际上往往不是。崇祯皇帝一下不知道怎么跟钟进卫解释。

钟进卫也不等崇祯皇帝的解释,直接道:“陛下,盐价定的高,其实收的税也不一定就多。”

“此言何解?”崇祯皇帝不明白了,很浅显的道理,怎么可能会是错的呢。

“陛下,您听说过私盐么?”

这个,当然听说过,只要是当皇帝的,就没有不知道私盐的。

“官府的盐价定高了,就会有私盐的买卖空间。说句实话,陛下,官盐要定的太高,老百姓承受不起超出购买能力范围的必需品价格之后,无论朝廷怎么禁止,都会有人去购买私盐,因为私盐便宜啊,而且,据说私盐比官盐的品质还要好。”

崇祯皇帝正在考虑这种百姓算不算刁民的时候,钟进卫继续讲述他的理由:“陛下,如此一来,私盐这部分内容,朝廷是不是就没有征税,这部分税就白白的没了。”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讲,觉得官盐定的太高,私盐就越猖獗,私盐越猖獗,朝廷收的税就更少了,是这么个道理。

钟进卫说到这里的时候,转身问一边的王承恩道:“王公公,你们东厂是否有对全国主要地区盐价的调查报告?”

王承恩看看崇祯皇帝,这种情报也是绝密之一,在皇上面前,可不敢私自的说。

崇祯皇帝显然对钟进卫没有什么想隐瞒的,而且他自己其实也是不知道。于是他也问王承恩道:“大伴,可有这个报告?”

“陛下,是有这么一份报告,是天启年间时为调控两淮盐价所做的查探。”王承恩据实回答道。

崇祯皇帝问出结果来了,就看向钟进卫,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钟进卫见王承恩说有,他也不想让王承恩拿过来看,那个奏章肯定是没有加标点符号的,才懒得看呢。

钟进卫直接问王承恩道:“王公公,您应该看过那个报告,我想请问下,一般来讲,私盐和官盐价格的比例是多少?”

“私盐和官盐价格之比约是一比二到一比四左右。品质相差大的比例就少一点,品质相差不大的,价格就相差大一些。”王承恩如实回答道。

“好,我再问您,全国的人口一年所需的食盐约需多少斤,官盐的销量是多少斤?”钟进卫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王承恩沉默了下,心里快速进行估算,然后答道:“大明一年所需食盐大概在十八亿斤上下,官盐销量基本是固定的五亿斤左右。”

也就是说,私盐一年大概的销量是十三亿斤,占了官盐销量的三倍左右。

钟进卫问明白了情况,就转身向崇祯皇帝道:“陛下,您应该可以看出来了,朝廷一年,要损失多少盐税。而这,就是因为官盐定价太高,给了私盐售卖空间的结果。”

钟进卫又给崇祯皇帝算了一笔账:“假定官盐降价一半,销量上升一倍,收税就和现在相差不多,但百姓付出的生活成本就降低了一倍,朝廷还有三亿斤的盐可以再收税。百姓和朝廷都能得利。这就是降低官盐价格的好处。”

崇祯皇帝越听到后面就越是吃惊,要按照钟进卫的算法的话,降低官盐价格,挤掉私盐,好处有这么多啊。

其实还不只这点好处,崇祯皇帝不知道而已。还有因此引起的连锁反应,比如拿原本买盐的钱又去买其他物品,或者买多点盐去腌鱼之类,促进其他行业的繁荣等等。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又有点疑惑,就问钟进卫道:“降低官盐就可以实现了?”

第一百零二章 袁世振盐政

() “陛下,我知道每个朝代对私盐贩子都是决不手软,严厉镇压的。但不管如何镇压,也还是有私盐贩子的存在,是不是?”钟进卫反问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他知道钟进卫是有想法,所以才会引出这个话题,很是期待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出来。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点头,就继续道:“陛下,武力镇压不行,就可以用市场手段来挤压,管叫以后一个私盐贩子都没有。”

什么,一个私盐贩子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崇祯皇帝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他马上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何为市场手段,真有如此厉害?”

“其实很简单,还是之前臣说的,把官盐价格定到私盐的价格上,这么一来,就算私盐质量再好,又还有多少人还敢冒风险去买私盐?又还有多少人,会为了一点点贩私盐的利润,去冒杀头的风险。看是官盐价格降低,收的税会少,其实量上来了,收的税一点都不少,还能让老百姓少掏点买盐的钱,用我那个世界的一句广告语: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钟进卫看大殿内只有他和崇祯皇帝以及王承恩三人,就没有顾忌的说我那个世界了,只所以又重复这个内容,就是想给崇祯皇帝灌输市场观念,灌输经济战模式。

崇祯皇帝颇为意动,王承恩对这方面却比崇祯皇帝了解的多,他对钟进卫道:“大明自嘉靖以来,采取增加引目,提高引斤等手段想增加官盐销量,但竞争不过价廉质优的私盐,所以朝廷有心无力。倒是前些年的袁世振盐政革新,多收了许多盐税上来。”

“切,朝廷还怕比不过私盐的价廉质优?人家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朝廷有技术,有人力,随便玩玩都能玩死他们。对了,你说这个袁世振的盐政革新,是怎么个回事?”

王承恩看看崇祯皇帝,崇祯皇帝也颔首示意,他也不清楚这个事情,毕竟当皇帝的时间太短,事情太多,不可能顾及到方方面面的。

王承恩见两人都想当他的听众,就略微清了下嗓子,根据记忆介绍道:“这个袁世振,字抑之,号沧孺,万历二十六年第三甲进士,任山东司郎中时,提《盐法十议》,后任疏理两淮盐法道、山东按察司副使,推行纲法。”

“什么纲法?”崇祯皇帝问道。

“奴婢正要解释。”王承恩向崇祯皇帝躬身道,“纲法内容就是把持有大量盐引的盐商编为十纲,每年官府向其中一纲的盐商兑换二十万张旧盐引,同时,向其余九纲的盐商征收合计一百八十万张新盐引的盐税。以后只有纲册上有名,才能依据纲册上旧引之数来买新引,才能到指定地区经营食盐业务,还可世袭,纲册上无名的则不能再经营盐业。”

钟进卫听的眉头皱了起来,但王承恩没有说完,他也就不说话,继续耐心的听着。

王承恩继续介绍道:“袁世振还废除过去三种不合理的附加税,招募兵勇与盐场灶丁结营联防,采用连坐法专门扑捉私盐贩子。”

说到这里,王承恩看看崇祯皇帝和中兴伯,最后总结道:“他在任四年,共入太仓二百八十六万三千六百四十二两,边仓一百五十六万三千六百二十四两。盐商还交助辽饷银二十三万余两,国库存钱利息也有十一万余两。”

看来历史上有名的人,智力都不是盖的,银两的零头都记得清楚。

崇祯皇帝听到银子,两眼发光,朕缺的就是银子啊!

钟进卫却在一边冷笑,道:“我看这个人不怎么样,这里面有猫腻。”

王承恩一怔,有点不服气的道:“何以见得,昔年魏忠贤党羽诬陷袁世振贪赃,将其送入扬州府大牢,但查无实据,最后给袁世振扣个募兵、建准提庵靡费银二万两的罪名,强迫袁世振还款。两淮盐商感激袁世振的功德,还代缴了这笔冤枉钱。”

“哈哈哈”钟进卫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崇祯皇帝和王承恩都看着他,难不成这样都会发疯?

钟进卫觉得王承恩证明袁世振的功德,在他看来,刚好又是一个罪证,真是搞笑。

“钟师傅,你笑什么?”崇祯皇帝皱着眉头问道,倒不是怪钟进卫御前无礼,而是觉得钟进卫笑得莫名其妙。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发问,就收住笑声,回禀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觉得王公公的论点,恰巧又是他的一大罪证。或许臣理解错了,臣把所想的都说出来,陛下和王公公都可以看看,臣说的有没有道理。”

“好。”崇祯皇帝颌首。

“在臣分析之前,有一个前提,臣先问下王公公。”钟进卫说完,也不待崇祯皇帝同意,就转向王承恩问道:“王公公,我想问你下,大明天下,最富有的一类人,是什么人,有没有两淮盐商的份?”

王承恩没想钟进卫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要真说富有的话,基本上人人都知道,盐商有钱。有名的扬州瘦马产业,就是盐商斗富的一个产物。王承恩点点头,表示肯定钟进卫的问题。

钟进卫又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您可能不服气,臣以为那些盐商比您还有钱。”

不能说钟进卫是挑拨,那时候的盐商真的比皇家还富,更何况是这个穷的叮当响的崇祯皇帝。到崇祯后期,据说崇祯皇帝的衣服都是让自己的皇后补的,免费的那种。不像满清道光和咸丰两位奇葩,爱穿有补丁的衣服,一个补丁在五两银子到数百两银子之间的成本。

不等崇祯皇帝有所表示,钟进卫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盐商有钱,而且是很有钱,这点大家都没意见。那么我们接下来分析这个袁世振的政策。”

钟进卫伸出左手,握成拳头,然后伸出一个指头道:“第一,把大盐商变成十个部分,轮流给盐并缴税,这个盐和税的关系我们不说,就说他接下来的,只有纲册上有名,才能依据纲册上旧引之数来买新引,才能到指定地区经营食盐业务,还可世袭,纲册上无名的则不能再经营盐业。这是什么,这是垄断。”

“什么叫垄断?”崇祯皇帝问道。

“垄断就是只有这几家可以卖,别人都不允许卖。”钟进卫略微解释了垄断之后,继续道:“这样一来,这些盐商有了这个垄断的特权,价格想定多少就多少,反正只有他家有,而食盐又是民之必需品,非买不可的。这就造成了盐商愈来愈富,钱多得花不完。”

崇祯皇帝一听钱多得花不完,两眼直放jīng光。

钟进卫继续伸出第二个指头,道:“所谓的废除不合理附加税,对朝廷来说,合理不合理,我们不知道;但对盐商来说,只要是收税的,一定是不合理的。这废除税收,肯定是对盐商有利的,这点可以肯定,结果是他们会更富。”

钟进卫伸出第三个指头,道:“结营联防,抓捕私盐贩子,表面看起来是正常的一种朝廷行为,但结合上面的两点来看,却又是对盐商有利的一种措施,强化了他们的垄断地位,结果又是盐商会更富。”

钟进卫最后伸出第四个指头,道:“两淮盐商感激袁世振的功德,代袁世振还款两万两,如果说用此举来证明袁世振得民心,还不如说他更得盐商之心。能给盐商带来如此财富之人,要换作我是盐商,不但会替他还钱,还会出钱替他活动关系,让他留任。”

最后,钟进卫晃晃左手的四个指头道:“这四点,就是我的看法。”

王承恩听的汗流直下,原来还可以这样想,不过王承恩不得不承认,中兴伯说的也有道理。

崇祯皇帝恨不得把那些富的流油的盐商一个个全部抄家,自己也能缓口气,说不定朕的户部尚书比朕还高兴呢。

钟进卫忽然又来了句:“再说,这些盐商平时卖盐,说不定还会掺进私盐来卖,更是赚钱。”

崇祯皇帝霍得一下从御座上站起来,对钟进卫道:“钟师傅,那你有何办法来解决这个盐税问题,把盐中利润从那些盐商手中夺过来?”

第一百零三章 开中法

() 这个时候,天sè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王承恩自觉的去把大殿内的灯点亮了,没有让别人插手。

钟进卫没有等王承恩,他呵呵一笑,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在之前已经说过,就是用市场手段来做,降低官盐价格即可。”

王承恩在一边听到,不由得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伯,您可能不知道,经袁世振革新盐政之后,两淮一代盐业已全部由商人经营,即不再由官府售卖。中兴伯的意思是让那些商人强行降低价格?”

崇祯皇帝在上面接道:“朕看可以,他们富的流油,让他们降低价格,让利一点给大明百姓,也算是一件功德。”

钟进卫却摇摇头,道:“陛下,强行压价不好,他们必然不甘心利润减少,肯定会想出其他招数来把利润赚回去,只要他们的垄断地位不变,这种现象就不会改变。”

“那钟师傅的意思,朝廷也要卖盐来打破垄断?”崇祯皇帝只好求教钟进卫了。

“这样也不好,朝廷最好当裁判,当规则制定者,让商人去卖。按照惯例,有什么办法能增加卖盐的商人?”钟进卫先否决了崇祯皇帝的想法,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他对明朝的盐政并不是很了解。

崇祯皇帝拿眼睛看看王承恩,王承恩知道皇上是让他来讲,于是,他答钟进卫道:“朝廷除正常渠道之外,还用过开中法,开中法又分为两个阶段。孝宗弘治前,是以粮换盐引;孝宗弘治后,叶淇为户部尚书﹐改旧制为商人以银代米。”

王承恩简略的说了明朝特有的开中制度。

“为什么要分为两个阶段,用粮换盐引不是很好么?”听王承恩这么一说,钟进卫也想起开中法这个东西,只是了解一点而已,并不清楚这个演变。

“因为用粮运到所需之地换盐引,所换到的盐引又可能换不到盐,常要排队等候,运粮之人等不起,常亏损,所以此法rì渐少人运粮,迫不得已,只好让他们直接用银买盐引,朝廷收到银两之后,再拨给所需之地自己买粮。”王承恩细心的解释道。

“我晕,你们是怎么想出来这招的,这些脑子都有病。”钟进卫对这些明人的行为感到有点无法想象。

“钟师傅,何出此言?”崇祯皇帝不解的问道。

“陛下,我敢断定,这个户部尚书叶淇,肯定是盐商代理人,他是哪里人?”钟进卫转身问了王承恩一个问题。

“山阳人氏。”王承恩答道。

“山阳?没听过,是两淮的么?”

“是的,在江苏北部,江淮平原东部。”

“这就是了,他是为他家乡的人谋福利,良心大大的坏。”也许是抗rì电视剧看多了,钟进卫不小心用上了一句鬼子的台词。

崇祯皇帝已经问了好多问题,都不想再开口了,用眼睛示意钟进卫解释。”陛下,这个户部尚书只是因为盐引积压,就改了法子,这个法子明显有问题。他完全可以增加食盐产量来消化这些盐引,但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折成现银直接买。这对朝廷其实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他们这些当官的,那些盐商却都有好处。”

“有何好处?”王承恩主动接过配合钟进卫的角sè,问钟进卫道。

“第一,盐商少了收粮运粮的不可控风险,直接用盐买,让他们节约了成本。”

“第二,粮食变成银两之后,有关负责的官员可以伸手贪点,大家都有好处。”

“第三,朝廷收到银两后,拨到所需之地去买粮的时候,有关官员又可以漂没一点。”

“第四,银两到了所需之地后,到底会用多少银两去买粮,又是一个问题。”

钟进卫最后总结道:“所以,看似国库银两多了,但其实对于朝廷来说,用银换粮的做法是非常不明智的。”

崇祯皇帝震惊于钟进卫的分析,这么一说,便宜了盐商和所接触的官员,最后百姓,或者军队与朝廷当了冤大头。难怪那些官员对于此次革新个个称颂不已。

“钟师傅,你快快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吧,朕等不及了。”崇祯皇帝眼睛泛着红光,就像盯住了一个将要开采的金矿一样期待着。

“陛下,臣听了王公公的话之后,是有了一个比较具体的想法,臣说出来,陛下看看是否合理。”钟进卫谦虚的道。

“钟师傅,你再拖延,朕扣你俸禄。”崇祯皇帝假装吓钟进卫道。

钟进卫呵呵一笑道:“陛下,可别啊,臣和陛下一样也是穷鬼,手头就几百两银子了。”说到这里的时候,脑中冒出是不是也要想点法子赚赚小钱的想法。

不过不敢让崇祯皇帝等太久,直接说道:“陛下,臣以为,加大食盐产量,重新启用以物换盐的开中法,把价格定低点,让商人有利可图,对了,东北不是有战事,西北有灾情么,就让商人往这些地方运粮,然后换取低价盐引,要让小本钱商人也能用粮换盐,这个度可以具体衡量,反正就是要打破目前那些大盐商垄断就成。当然,价格不能一下放开,要慢慢的冲击现在的售盐格局,直到没有私盐的空间为止就差不多了。”

“中兴伯,您可能不知道,现在灶户经常逃亡,盐量提升不上来。”王承恩偷眼看看崇祯皇帝,见他没有一丝对自己说的话有责怪的意思,就又说道:“以山西解州盐池为例,盐丁最多时为两万余人,可现在差不多只有四百来人了。”

崇祯皇帝知道一点情况,不但灶户有逃亡,还有军户,民户都有这个现象,但没想,逃亡的情况如此严重,不禁大吸一口冷气。

谁知钟进卫却呵呵一笑道:“这个没关系,他们逃亡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只要我们改变政策,不但让他们活下去,还能让他们富起来,看他们还逃不逃,到时,都会争着抢着来当这个盐丁。”

“钟师傅快接着说。”崇祯皇帝听了忙急着吩咐钟进卫快点说。

“就是调动盐丁的生产积极xìng,不用管盐丁怎么做,只要交上盐就成。朝廷可以这么规定:盐丁一天要交多少基础盐,交了这些盐后,再交上来的盐,可以换额外奖励,交的越多,奖励的越多。而且谁交的盐好,就奖励他一笔银子,然后把那人的制盐方法教给其他人,这样质量也会上去。盐丁干得多,做得好,有额外赏钱,收入就多。朝廷也不愁产量和质量了。”

崇祯皇帝听了钟进卫的话,细细想了一会,不由道:“果然是个好方法。”其实盐丁之所以逃亡,有部分原因是朝廷规定了盐丁制盐的方法,比如,制作海盐,一定要让盐丁用煮盐的方法来做,以便控制产量,防止盐丁藏留私盐。

“当然,陛下,要做事之前,怕是要先整顿现在盐政的那些人。否则好事都能让他们变成坏事。”钟进卫说到这里,看了下王承恩,然后又道:“好在现在厂卫都已重新出山,陛下一边派得力之人去整顿盐政,一边让东厂和锦衣卫分别监督,这样应该会好点。”

“好,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朕是知道的。”崇祯皇帝连忙表态道。

钟进卫却还在那边说好处:“陛下,盐价下来后,不但没有私盐的运作空间,产量上去后,每年的盐税会大有收入,而且让盐价在老百姓的生活成本中所占比例大为降低,可以腾出银子来购买其他东西改善生活,比如买点肉,做几件衣服,都是陛下的德政!臣那个世界,衣服是随便穿,旧一点就扔了都没人要,哪像现在这样,义捐里面,就没多少旧衣服能捐出来的。”

“什么,老百姓能有这么多衣服?你那个世界的衣服这么不值钱?”崇祯皇帝和王承恩一听,都有点不信。

第一百零四章 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 “是啊,可能有很少一部分地方的老百姓,对于衣服破了会再补补穿,但大部分地方的老百姓都是穿旧了点,或者不喜欢了就想捐给别人,但没人要。”钟进卫说得时候想起一个新闻报道说那啥会都不收衣服之类的捐助。

当然,这些其实是改革开放之后的事情,钟进卫小时候,也是穿过打补丁衣服的。

只是,他为了说明问题,就捡好的时段来说,反正也不是骗人。

“每,每个老百姓都这样?”崇祯皇帝被惊呆了,甚至有点口吃。

这也不能怪崇祯皇帝没见过世面,你要把这消息告诉二十一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人听,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信。

“差不多都是这样,特别是女人的衣服,放满几柜子,然后可能只是因为买了后觉得不好看就把衣服扔了。”钟进卫肯定的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呢!”这时候布匹还会用来当钱进行交易的,把钱扔了,虽说衣服和布匹不是一个概念,但王承恩还是觉得无法想象。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陛下努力朝一个方向去做,大明也有可能实现。”钟进卫开始诱惑崇祯皇帝了。

“钟师傅,快说,要怎么做?”崇祯皇帝一听大明都可能实现,老百姓不愁吃,不愁穿,那自己就是千古一圣了啊。

“调动人民群众的生产积极xìng,努力提高科技,解放生产力,大力发展生产力。”钟进卫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崇祯皇帝和王承恩看他说得那么坚决,看来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但钟进卫的话语中有太多的词听不明白。

崇祯皇帝急切地对钟进卫道:“钟师傅,能不能用朕容易听懂的话再细细说一次?”

“没问题,陛下。其实就和刚才盐政的例子是一个思路。”钟进卫开始细细解释。

“调动生产积极xìng,就是盐政里面的让盐丁缴纳一定的食盐后,就开始分级奖励,原则就是多劳多得,有物质利益作为诱导,自然就不用官府再去压老百姓做事,他们自己都会主动去做,加班加点的去做,以获取更多的收益。”

崇祯皇帝和王承恩点点头,这点容易理解。

“努力提高科技,这个科技其实就是做东西的本事、技能。还是盐政里面的例子,老百姓为了得到赏银,就会自己想办法去琢磨,去改善食盐的质量。办法琢磨出来了,他们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银。同时,朝廷就得到了质量好的食盐,不用朝廷想办法,食盐就是质优价廉了。”

钟进卫觉得有必要重点说下这个科技,因为这个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古人往往都忽略的。

于是,他又说道:“这个科技,其实说白了,就是各行各业的技能。刚才说的这个盐政的例子,就是盐丁做出好盐的技能。扩展开来,农民怎么种出更多更好吃的粮食,各种工匠怎么做出更好的火枪,更好的大炮,炼出更多的钢铁,甚至”

钟进卫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对崇祯皇帝和王承恩神秘的说道:“还记得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手机么?怎么做出来,也是科技的一种体现。”

崇祯皇帝听了,总结道:“钟师傅,你的意思是说要大力鼓励工匠提升他们的技能,让他们造出更多更好的东西。东西多了,价格就会便宜下来,老百姓就能买得起?”

真聪明,钟进卫心里暗暗表扬道。

王承恩也不甘当个傻傻的听众,在一边补充道:“工匠们造出的东西越多,得到的收入越高,就越有能力买其他东西了。”

“对,这里的工匠们,其实是包括各行各业所有的人,他们的技能,最好有可推广xìng。”钟进卫肯定了他们的说法,然后又把工匠的概念进行广泛化了点。

“可推广xìng?”又是一个新名词,崇祯皇帝不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直接问道。

“就是百姓的技能,他自己会了,能教会别人也会,大家都能学会的技能,这种叫做可推广xìng,价值就最大,最应该鼓励这种技能。甚至可以教会一个人,就从这个人因为这个技能所赚的钱里面分一部分给这个教的人。”钟进卫解释道,不小心把专利的内涵给牵扯了出来。

“这个朕明白,学徒当然要孝敬师傅了。”崇祯皇帝点点头。

钟进卫没想把所有东西一步到位,都灌输到崇祯皇帝脑海中。因为有些东西一步到位的话,反而不能让人理解。历史演变的进程可以缩短,但跳过就不是很明智。

“那解放生产力,大力发展生产力怎么解释?”崇祯皇帝记得钟进卫之前说的话里还有一句没有解释,赶紧再问道。

“解放生产力的意思,是说要鼓励所有人创新,男女老少,只要有能力,都可以干活,都可以想法子,创造出自己的东西来换钱。不能人为的限制什么人一定要干什么,一定不能干什么。”钟进卫按照自己的理解,尽可能的用崇祯皇帝能听懂的话来解释。

“还有大力发展生产力的意思是,要让所有人做出来的东西能卖出去,换到钱。这就需要物品流通,而物品流通其实就是商业。要鼓励商人往来各地经商,互通各地之有无。”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钟师傅说的这些是一个美好的前景,可实际的情况并没有如此简单,真要实现的话,还是要有很多困难要克服的。

这点,崇祯皇帝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因为他做了两年多皇帝,想干太多的事情,但现实和理想差距却很大。

“钟师傅,你刚才说的这些都让朕大开眼界。朕一定记在心里。”崇祯皇帝向钟进卫表示道。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如此说,觉得很欣慰,自己的口水总算没有白费。让大明一国之君有这么一个意识在,就等于是埋了一颗种子,就算自己不在了,也能破土而出吧。

王承恩见崇祯皇帝和钟进卫的谈话已告一段落,就忍不住说道:“陛下,已过晚膳时间很久了,该进膳了。”

崇祯皇帝听了,才发觉自己也确实肚子饿了,不由笑笑,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的奇思妙想是每次都让朕忘了时辰。就罚你陪朕一起用膳吧。”

钟进卫不是没和崇祯皇帝吃过饭,反正现在还住紫禁城里,吃饭都是免费的。无所谓哪里吃了。

崇祯皇帝却又给钟进卫派任务道:“钟师傅,有关盐政的具体措施,写一个奏章上来吧。朕明天就先和户部讨论此事,尽快实施。”

钟进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对崇祯皇帝道:“陛下,阿奇回家了。臣有的字不会写,您看?”

崇祯皇帝无语,总不能让自己来写吧,他看看王承恩,问道:“大伴,刚才钟师傅说的有关盐政的事情,你都记得么?”

“记得,陛下。”王承恩躬身回答。

“好,那你来写,写完后给钟师傅过目下,该修该补都由钟师傅决定,最后给朕一份即可。”崇祯皇帝下令道。

“是,陛下。”

有人干这活就最好了,钟进卫想道。

王承恩在那边唤人进殿开始吩咐进膳事宜。钟进卫想起自己的大舅子不知道在卢象升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得到卢象升的赏识。只是现在天sè已晚,也没个消息,只能等明天了。

崇祯皇帝在用膳的时候,也没放过钟进卫。一边吃一边就之前的话题继续发问一些临时想到或者想了解到的东西,钟进卫都一一做了回答。

钟进卫吃完饭后,就和王承恩一起去整理盐政奏章。他俩把盐政改革,包括开中法这一系列事情好处,缘由都写进了奏章里面。

忙完这些,都已经是深夜了。奏章当然是王承恩拿走,钟进卫则拍拍双手准备睡觉。

这个时候,钟进卫才发现,自己好像漏提水泥和军械的事了。算了,今天事情这么多,实在太累,讲的东西都够崇祯皇帝消化,下次再说吧。

这边钟进卫是吃完睡觉了,但今夜注定,是京师内外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第一百零五章 匆忙善后

() 还在那个所谓的老地方,保定侯梁世勋正在等着提督京营的李凤翔过来。

他想着那个梁彪,平时办事还挺麻利的,也让人放心。怎么这回不但完不成事情,还留了一个大尾巴,要让自己求人去解决。

虽然打得他像一头猪了,但还是不解恨。等会儿那个没卵的人过来,自己铁定要挨一顿骂。丢脸事小,要被牵连上麻烦就大了。看皇上的动静,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在梁世勋左思右想的时候,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李凤翔还没摘掉行头,愤怒的话音就飘了过来:“你哪里找来的一群猪,杀四个没有防备的人都杀不了。”

梁世勋知道李凤翔会不满意,但没想会如此失态,还没进门就骂开了,远不是他平时印象中的形象。

当然,当梁彪向他描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他也是有过这个想法,真是一群猪。出动二十七个人,杀四个事先毫不知情的人,反而被杀的大败而回。

听了李凤翔的抱怨,梁世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主动迎上去,想帮着放置李凤翔刚脱下来的行头。

李凤翔没理他,自己直接把行头一丢,就去桌子边坐了。

梁世勋讪讪的陪着笑容,跟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李凤翔尖着嗓音,朝梁世勋喷着口水:“真要杀了那个中兴伯,事情闹得再大都是赚。但现在,偷鸡不着蚀把米。刚好,皇上又把东厂和锦衣卫都放出来了。事情有点不妙。你有没有把擦干净?”

“这个,是这样的。”梁世勋想解释下。

没想,李凤翔一听梁世勋的开头语,觉得不对,一拍桌子,怒道:“怎么,真出问题了?”梁世勋匆忙派人叫他来老地方,就知道是要出事。

梁世勋被李凤翔拍的吓了一跳,也恼了,自己又不归这个死宦官管着的,只是合作关系,自己已经低姿态了,还这么凶,别给脸不要脸,大不了一起死:“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抹干净,咱俩一块死。要不想议事的,以后各归各路,谁怕谁!”

梁世勋这么一说,听得李凤翔一怔。本来怀着一肚子气来的,先发泄了下。又被梁世勋一说,醒悟过来本是一条绳上的蚂咋,现在要做的是有问题解决问题,自己也是被厂卫的名头给吓到了。

于是,李凤翔缓和了下语气,对梁世勋说道:“咱家一时情急,语气重了点。但梁大侯爵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咱家说说,这可不是小事啊!”

梁世勋见李凤翔软下来,就不敢再计较,本来也是自己理亏,没办好事。他回答李凤翔道:“李公公,不知道那中兴伯是不是真的神仙下凡。我手下回来跟我说,明明shè中了那个中兴伯胸口,还用的是三菱箭支。但不管是当时,还是事后,得到的回报都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本来就算再厉害,也要被干掉了,但碰巧又遇到归营的夜不收jīng锐。这些事情凑巧遇到一起,就被中兴伯逃过一劫了。”

李凤翔听了事情经过也觉得这个中兴伯的命真大,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这个,现在最主要的是善后。

他问梁世勋道:“那之后呢,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说这个吧?”

“我的亲信已经把一起去劫杀中兴伯的马贼都杀了,但马贼窝里还留有一些。就怕那些马贼被朝廷发现,再顺藤摸瓜,牵扯到你我?”

梁世勋正准备说出叫李凤翔的目的,就被他打断了:“那些马贼知道是你派的人?”

“可能知道,这批马贼当年差点被朝廷剿灭,我觉得留着他们能干些事情,就被我放走了,然后我派了个亲信和他们头目联系过几次,做了一些事情。怕马贼中有几个会知道背后是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凤翔盯着梁世勋道。

“我的意思是,李公公你借口协助抓捕马贼,派出京营中的亲信,或者把我的那些亲信派出去,把那马贼窝给灭了,不留后患。”梁世勋狠狠地说道。

李凤翔听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把眼睛转到桌面,细细得研究起木桌上面的纹路。

梁世勋知道李凤翔在考虑自己的提议,就没有打扰他。

过了一会,李凤翔说道:“这个方法不行。马贼一定要灭口,但不能由京营直接出动。现在这个当口,我们和中兴伯没有明面的瓜葛,主动去协助抓捕马贼,会引起注意。”

“那怎么办,那些马贼得越快灭口越好。”

“你让人去暗示顺天府知府,让他主动提出要我们京营协助。到时候再派出得力之人剿杀之。”李凤翔yīnyīn的道。

“好,我这就去办。”梁世勋一听,马上站起来准备出发。

“等等,除了那个马贼窝里的马贼之外,都没有漏了吧?”李凤翔不放心。

“是的,就连马贼在京师的联络人也已经处理掉了,没有其他人了。”梁世勋保证道。

“好,这次不要出纰漏了。”李凤翔叮嘱道。

“放心,有一不会有二。”梁世勋拍了胸脯。

李凤翔却看得心惊,这拍胸脯的动作,好像上次也有,但偏偏就出了纰漏。

梁世勋匆忙回府,安排人去通知顺天府知府。当然,这次没有派梁彪去,因为梁彪已经被他打成一个猪头,短时间内出不了门了。

李凤翔也急急赶回去,一边是要先安排剿灭马贼队伍,一边回去看,自己的干儿子有没有在府上等自己。

等李凤翔回到府上的时候,他的干儿子果然已经在偏房等自己了。

李凤翔赶紧问紫禁城的消息,没想平时一脸jīng明的王宣却哭丧着脸道:“干爹,儿子今天没当值,找了几个平时要好的师弟打听情况,也没听到什么消息。那个中兴伯是回来见皇上了,但他们谈话的时候,所有人都退出了文华殿的。”

“难道是被皇上察觉有人走漏消息了?”李凤翔有点吃惊的猜测道。

“这个干爹放心好了,从迹象上来看,应该没有。是因为别的事情,皇上才让所有人退出殿的。”王宣保证道。

“你平时要注意,千万别被人发现你把殿内的消息走漏出来。”李凤翔叮嘱道。

“是,干爹。”

“好,那你从后门走吧,以后非重要事情,就不要来了,防着点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是,干爹。儿子心里有数。”

等王宣走后,李凤翔觉得很多地方都不保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无孔不入,一定要万无一失才行。于是又开始考虑细节,考虑来,考虑去,一直到天发亮,才觉得太累而准备睡会。

没想,还没睡着,就又被叫醒了,说顺天府知府派人来求见。

李凤翔心知肚明是为什么事情来,连忙起床,忍着一身的疲惫,去接见知府派来的人。

来人也是知府的亲信,见到李凤翔,先是解释知府因为身受重压,正在外面办公,无法亲自来见李公公。

再是表达了知府的请求,京畿地区实在太大了,希望李公公能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派出部分京营人马去帮忙搜马贼踪迹。特奉上薄礼一份(也就是几千两银子),一定要笑纳。

李凤翔稍微拿捏了下,就答应下来。一边派人向皇上汇报,做个备案,一边就把事先准备的人马派出去,假装搜索,等离开众人视野后,马上根据梁世勋提供的地址前往马贼巢。

就在京营人马赶往马贼巢的另外一个方向,就是通州往山坳的方向,也有一批人在前进,目的也是那处马贼山坳。

今天就更新一章,休息下,明天开始继续一天两更(手头没余粮,等十一多写点。)

第一百零六章 蛛丝马迹

() 这伙人就是王鹏率领的东厂番子,因为出发的早,又是王鹏这个当事人带头,所以颇有收获。

被阎应元shè下马而安然无恙的马贼逃过一劫,知道情形不妙,就徒步逃跑,也因此,没有和梁彪汇合,幸运的逃过了被毒死的命运。

不过他的幸运也就止于此了,因为没有马,最终被王鹏追踪到,在离事发地十多里地的一处地方被王鹏追上并认出而擒获。

不过遗憾的是此人是加入马贼队伍没有多久,并不知道梁彪是何许人。

王鹏见审不出背后指使的人,就押他去抄马贼巢,看是否有所收获。

在能看到那处马贼窝所在的山时,王鹏下令隐蔽,那马贼在东厂的手段下早已招认了山顶有瞭望哨的事情。

王鹏艺高胆大,让其他人就地隐蔽,等待信号。他准备先去把瞭望哨干掉,再通知其他人等,务必把马贼一网打尽。

要不是因为要争取时间,调来大队人马的话,也就不用管嘹望哨不瞭望哨的,直接合围就得,现在就是麻烦了点。

不知道是王鹏运气好,还是马贼太马虎,他一直潜伏到山背处,还是没有一点异动。

等他到得那座小山顶时,发现上面果然有一个马贼,只是这个马贼丝毫没有发现背后的他,正全神贯注的在嘹望王鹏所在方向的相反方向。还听到这个马贼在喃喃自语:“不会是首领回来了吧,别的骑队不可能直奔山坳而来的。”

王鹏听了一怔,还有骑队直奔这里而来?这马贼是在做梦,他那首领早去向阎罗王报到了,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那马贼还在自言自语:“算了,还是先报个jǐng吧,免得破坏了首领的规矩。”

就在那个马贼准备转身的时候,王鹏一个虎纵,猛得扑了过去,同时,出刀砍向马贼脖子。

那马贼压根就没想到后面有人,直到脑袋滚地上了,还是一脸惊讶的神情。

一干掉马贼,王鹏就站马贼原先的地方,看向马贼刚才看的方向。

果然,有一支马队直奔马贼窝而来。这个时候,已经看得清了,看衣着原来是京营的人马。

王鹏心道:来的比我们还快,京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兄弟部门遇到了还是要打招呼的,马贼窝里的一些事情,东厂是要参与的。于是,王鹏就开始往下走,走到一处转弯处时,能清晰得看到山坳里小广场的情况。

里面的马贼已经听到大群的马蹄声,又没听到山顶的jǐng报声,就以为是外出干活的首领带兄弟们回来了,纷纷毫无防备地迎了出来。

王鹏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赶紧伏下了身子。

迎出来的马贼很快就发现不对劲,没有以往干完一票回来后的吵吵嚷嚷,马蹄声还是那样的急促,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正站那惊疑不定的时候,京营人马出现在他们眼前,狞笑着高举马刀,冲向了这些毫无防备的马贼。

京营的这伙骑军见人就杀,根本就没有喊“抵抗者杀,丢刀者免死”之类的惯用语。王鹏正想现身阻止他们这种杀戮,东厂要抓活口。这时候,他发现广场已经没有活着的马贼了。

然后还听到了京营的一个头目在吩咐:“给我放火,把这里烧干净,还有活的逃出火场的统统杀死。”

王鹏听到这里,一种职业敏感让他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就没有现身,继续观察。

王鹏发现这些京营的骑军比他们东厂还要狠,放火点燃了所有的房子,杀光了所有逃出来的马贼及家属,包括小孩妇女,全部都没放过。

火势渐渐的越来越大,还能逃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再也没见到有人跑出来。火光变小熄灭后,京营的人又开始查探是否还有活口。

王鹏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准备应对的时候,才发现是东厂的同伴。原来他们见王鹏久久没有信号发出,这边又有火光,担心王鹏安危,就来了一个番子看情况。

王鹏连忙让他禁声,然后又伏回去看下面的情况。

底下的那群京营的骑军已巡查了所有地方,没有再发现活口,呼啸一声,全部快速离去,根本就没有去翻查马贼的财物。

如此快速,怕也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们来过这里吧。

新来的番子也看出不对了,京营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看不上这马贼窝里的财物了。

王鹏带新来的番子返回山顶,确认京营骑军已经远去之后,才给远处的同伴发出信号,然后他们两个先下去看是否有线索。

梁彪一般都是亲自过来跟首领交代,或着让京师中马贼的老三回来传达指令,所以根本就没有留下多少有用的东西,就算有极个别的东西,在这一把火中,也化为灰烬了。

王鹏自然就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马贼随着东厂的人过来后,看到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相识的人也都躺在血泊中。顿时怒目切齿,仰天怒吼。

刚才那支骑队就这么短一点时间,就把这里的人全部都杀了,还烧毁了所有。不管是官府还是马贼黑吃黑,基本不会杀马贼中这些毫无抵抗力的妇孺。到这个时候,他心里隐隐知道是被杀人灭口了的。

他一头跪倒在王鹏的前面,说道:“大人,刚才这伙人定是京营的人派来灭口的。望大人明察。”

王鹏眉头一皱,这马贼并没有看到京营的人,怎么一口咬定是京营呢。于是,他问道:“休得胡乱诬告。”

“大人明察,小的以前和老兄弟喝酒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他们命大,当年被围剿之时,京营放了他们一马,而且以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这次出钱买命的一定和京营有关系,也只有他们有能力,有理由把这里杀得一干二净。”马贼磕头道。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那还管京营这个势力有多大。本来还抱着万一的期望,知道自己落到官府手里,说不定会救自己。结果却发现结局只会是杀人灭口,所以他的心就死了。

王鹏再问这群马贼是怎么被京营放过一马,当时有什么条件之类的。这个马贼却又一无所知了。

王鹏也就不再问,心里基本有数,就算不知道当年的情况,光现在的情况综合起来,京营怕是脱不了关系。

得把现在这些情况都给厂公汇报,王鹏想到这里,就召集还企图寻找线索的同僚,让人给这个马贼换装,扮成东厂番子,进京师去找厂公。

钟进卫一大早起来,也开始忙碌了。带着六个拖油瓶,就是东厂的六名护卫,顾百川和王鹏还没来及报到,就先另外补足了六个,随身护卫钟进卫。

钟进卫的搬家其实很简单,只有一个箱子,里面是剩下的银两和刚来这个世界所穿的衣物。然后就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了。

不过崇祯皇帝亲题“中兴伯爵府”五个大字的牌匾送给他,王承恩也私下送了些银两给他。除此之外,其他认识的人都不知道钟进卫一早搬家。

钟进卫本来就是一个嫌麻烦的人,又赶上建虏肆虐,难民需要安置,朝廷取消chūn节,所以什么迁新居仪式统统省略,也算配合形势了。

中兴伯爵府,就三个侍女和于海宁一家人而已,他们有收到通知,早打扫干净,准备迎接这一天。

第一百零七章 乔迁之喜

() 在东厂番子的带领下,钟进卫终于来到了定府大街的家。门口大街宽约二十五米左右,大门两端各有一个巨大威武的石狮子镇宅。

钟进卫看门口就知道自己家是个豪宅,心里很是高兴。

门口已经有一群人在了,看到钟进卫过来,纷纷跪倒相迎。

钟进卫一见,赶紧催马向前一看,原来是自己收留的那些人。

带头的是年纪最大的于海宁,见钟进卫近了,口称:“恭迎家主!”

钟进卫可不敢让老人来跪自己,赶紧翻身下马,扶起于海宁和其他人等。

于海宁一边把钟进卫让进家里去,一边让自己的儿子领东厂的官差,绕道后门把马牵到马房去。

就在这时,顾百川赶到了,远远的就贺喜钟进卫。他是个jīng明人,虽然钟进卫要低调,但到场贺喜总归是能让钟进卫高兴的。

钟进卫一见老熟人顾百川带伤过来贺喜,赶紧迎过去,也不计较身份的差异,和他聊天打屁。番役们见档头来了,也纷纷过来见礼。

门口热闹了一阵,就往宅子里去。

钟进卫先进门,于海宁随后介绍宅子布局。后面是顾百川和抬着箱子和牌匾的番役,再后面才是几个侍女和于海宁儿媳及孙子。

进门迎面而见的是一道水磨砖砌的雕花影壁,右则是门房,现在是于海宁住的地方,他自己甘当门房。

进了左侧的门后,对面是倒座房,现在是空着的。然后走的才是宅子中轴线上的垂花门,过了垂花门,就是一个大院子,左右是东西厢房各三间,三个侍女和于长俭一家就住在这里。

正房有七间,耳房若干,正房后面还有若干房间包括马房都在那边。

钟进卫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细细参观,只是听于海宁略微介绍了下。

来到正堂后,番役把箱子放下,牌匾供到桌子上。

跟随而来的侍女忙去端茶倒水招待客人。钟进卫心里暗暗感慨下这座不需要支付房贷的属于自己的大房子,然后和顾百川聊了起来,番役和于海宁在一边作陪。

没聊一会,好像门口有人敲门。钟进卫听到有点奇怪,自己这么低调,还谁会来拜访自己。于是,喊住正要去门口看情况的于海宁,自己出门去瞧瞧。

到了门口一看,是孙承宗,卢象升和阎应元,并带着一群随从。

原来阎应元知道自己妹夫今天要搬新家,就向卢象升说了要过来帮忙。

卢象升知道钟进卫推荐过自己,感恩在心,听到钟进卫有乔迁之喜,也一起过来祝贺下。

卢象升向孙承宗告假时,又让孙承宗知道了。以孙承宗和钟进卫的交情,自然也来了。

有人来庆祝,钟进卫当然是高兴的,连忙让进府。

但因为事先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来祝贺,又没什么家人,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根本就照顾不过来。

跟随钟进卫而来的六个番役,因为钟进卫家佣人不够,倒变为半个主人,不得不去帮忙招待孙承宗和卢象升带来的随从。钟进卫身边有这么多人,又是在家,自然就不用护卫了。你要说孙承宗和卢象升会是刺客,打死谁都不会信。

孙承宗资格最老,根本不在乎吃喝的,就说过来坐坐,大营那边的事情多,马上就得赶回去。

一众人来到正堂,孙承宗资格最老,官位最大,自然就坐在上座,钟进卫在另外一侧作陪。

卢象升坐在右侧首位,左侧首位是阎应元坐了。顾百川因为有伤在身,又和钟进卫、阎应元经历过生死,就坐在阎应元一侧。

孙承宗已经知道了钟进卫遇险的事情,但还不知道详情,就问了一下具体过程。

钟进卫叙述了昨天的惊险经历,重点描述了顾百川的机jǐng和阎应元的本事。

顾百川为自己负伤,在朝廷重臣面前夸他几句是应当的,顾百川听了也会感激自己,这点口水,钟进卫不会省着。

至于阎应元这个自己的大舅子,更是要重点描述了。不只是他杀的马贼最多,还有自己大舅子这两个未来上级面前多说说阎应元的本事,有利于大舅子将来的事业。

孙承宗和卢象升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钟进卫的意思。

卢象升等钟进卫说完,就呵呵的笑了,开始夸阎应元道:“监军不说,卑职也是知道丽亨的本事了。昨天他来我大营之后,卑职考核了一番,武艺就不必说了,深谋远虑,做事细心、周到,排兵布阵之术,都让卑职喜出望外。又正好卑职喜近战,而丽亨善远程,相宜的章,监军能推荐丽亨过来,卑职是喜出望外啊!”

听卢象升这么一说,大家都呵呵的笑起来,倒笑得阎应元有点不好意思了。

卢象升等大家笑得差不多,就又说道:“只是卑职有点不明白,丽亨如此人物,为何监军把他推荐给了卑职。卑职所领之军只是临时凑齐勤王而已,待勤王事了,卑职还得回大名府的。到时,丽亨去之何处?”

卢象升说这话的时候,还拿眼睛看孙承宗,意思是你钟进卫怎么不把自己的大舅子推荐给更有地位的孙承宗呢。

孙承宗自然明白卢象升话里的意思,他也觉得奇怪,就捋着额下长须,微笑着看着钟进卫,看他怎么回答。

这个,还真不好回答。钟进卫当初说起推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卢象升。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历史上卢象升后续的表现吧,爱民,护兵,不会嫉妒排挤别人。而孙承宗始终没有自己的亲信队伍,把阎应元放关宁军中去,还不知道会被辽东集团排挤成什么样子。

钟进卫想了下,还是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来说明,只好装神秘道:“这个,天机不可泄露。”

卢象升无语,但钟进卫又是上级,也不好追问。

孙承宗却想:难道皇上要重用卢象升了?孙承宗细细一想,以钟进卫和皇上的关系,很可能真的是事先知道了消息。孙承宗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不由深深得看了卢象升一眼。

钟进卫倒想起一事,对孙承宗道:“这次我能脱险,还多亏了关宁军中胡浩那支夜不收小队。按律该如何表示?”

孙承宗呵呵一笑,道:“救伯爵,杀马贼,也够升一级,赏银自然也少不了。你还是勤王军的监军,这赏银,老夫回去亲自交代下去好了。”

这样也行,暂时给他们捞点好处,等以后遇到机会了,再提拔提拔他们,毕竟是救命之恩,钟进卫想道。

这时孙承宗注意到桌子上的牌匾,一问才知道是皇上赐的“中兴伯爵府”。大厅上的众人对钟进卫的受宠程度又加深了一个认识。

喝了一杯茶后,聊了会营中事情,孙承宗就起身告辞,卢象升也随即一起告辞回营。

阎应元就暂时留了下来,对自己将来妹子的府邸参观了一番。然后才向妹夫告辞,要赶回通州去,等年后伤好了再去向卢象升报到。

钟进卫见大舅子手臂受伤,怕是不好干活了。灵机一动,就让两个侍女跟着阎应元一起去通州,算是照顾阿奇吧。

阎应元见钟进卫如此为阿奇着想,心里大是欣慰,也就没有推辞。

阎应元这次来京师,不但救了自己的妹夫,还得到崇祯皇帝的接见,赏了武进士的出身,考都不必再考了。又获得卢象升的赏识,安排了军中副手的职位,算是大有所获了,虽然也带了伤,但算起来还是很值的。

送走阎应元后,所有人返回正堂。顾百川忽然使眼sè,让东厂番役围住了于长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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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挑选护卫

() 钟进卫很诧异的在一边看着,问顾百川道:“怎么了?”

顾百川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缘故吧。知道有人会对钟进卫不利后,更是小心。他回答钟进卫道:“公子,此人脚步轻盈,必会功夫。”

之前的时候,于长俭都饿得没力气,自然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现在吃的饱了,就被顾百川发现了异常。

不等钟进卫再问,顾百川沉着脸问被围在中间的于长俭道:“你是什么人,接近中兴伯有什么目的?”

于长俭有点惊讶,又有点惶恐,连忙道:“我没什么目的啊,就是我爹感激公子的救命之恩,所以甘愿为公子的家仆。”

“你的功夫是谁人教你的?”

“是一个过路的老道教的,那时候老汉家家境还殷实,救济了那个老道。那老道无以为报,就教了我儿一些功夫防身之用。”于海宁也慌忙替儿子解释道。

“老道何名?”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老道老道的叫而已。”于海宁苦着脸答道。

顾百川不信,还待再问之时,钟进卫想起于海宁在难民营拿到那十两纹银之后说的那番话,就笑着对顾百川说道:“不用问了,我相信他的话。”

于海宁感激地看着钟进卫,顾百川见钟进卫发话了,不甘心得道:“你家原本住在何地,报过来核实,这是为了中兴伯的安全着想。”

于海宁连忙道:“老汉正要向公子禀告,老汉是三河人氏,原本为城中一家南北货店铺的掌柜。因为走南闯北见识比较多点,知道这次建虏来势不善,就携家带口逃来京师避难。原本还有一些盘缠,能在京师支撑几个月,谁知路上遇到土匪,被劫了一文不剩,要不是老汉拦着,怕老汉这儿子也已不在了。”

好好的一家子,转眼就沦为待死的难民。想起这些,于海宁的话语带了点悲凉。

其实于海宁说路上遇到的土匪,不是真的土匪,而是溃散的勤王军兵丁。

顾百川又细问清楚了于海宁家原先的住址,准备让番役回头核实。

钟进卫知道顾百川这么认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如果是遇刺之前,他还会觉得顾百川有点小题大作而不满,但此时,他却很赞赏顾百川的做事风格。

于海宁在那边又说了:“刚才听闻公子遇刺,老汉正想让犬子随侍公子左右,一则报公子救命之恩,二则犬子略懂功夫,遇到危险,也可抵挡一二。”

既然已经收他们做了一家人,钟进卫也懂得要施恩,于是,他对于海宁道:“也好,我正想招几个带刀随从,他既然懂功夫,就让他跟随于我吧。”

当初钟进卫在难民营收于海宁一家的时候,顾百川也是在场的。再经过这么一份问话,结合所有的信息来看,于海宁一家是基本不会有问题。要地址再核实下也是为了万一而已。

顾百川示意围着的番子散了开来,然后说道:“你的功夫还是要掂量下的,以前做过护卫没有?”

于长俭这时才有了说话的份,连忙回道:“没做过护卫,只是自己在家练的。”

顾百川听了,就安排一个番役下场掂量下于海宁的功夫。

这些番役能被王承恩调来护卫崇祯皇帝的大红人,身手自然不会差的。下场一试于长俭的身手,果然不错,如果实战经验丰富的话,下场的番役还不是对手。

顾百川在一边看得也点点头,对钟进卫道:“公子,小的看他可以当公子的护卫,只是当护卫的经验和实战的经验还比较欠缺。小的意思是让他先去我们东厂受训几个月最好。”

钟进卫当然没有意见了,护卫自己的人去国家安全局培训,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钟进卫对于海宁的印象相当不错,听了于海宁的经历后,他心里有了主意,道:“于叔,我想你来当家里的管家,帮我看着家可以么?”

于海宁一听,连道不敢。伯爵府的管家,而且还是这么有权势的伯爵府管家,一般人都是仰视的存在。

伯爵府里没啥人,就于海宁的年纪最大,心地又好,走南闯北有经验,不让他来当还能谁来当。当下,钟进卫就强行指定他来当管家。于海宁见公子的意思坚决,也就不再推辞,高兴的应下了差事。

这么一来,刚才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又变得喜气洋洋了。

钟进卫忽然从这事中想到,自己不是还差一些随从么,正好去难民营看看。要有合适的,也算给朝廷出力了,一举两得。

钟进卫就给顾百川说了这个想法,他也觉得可以,难民营将近十万人,要挑七、八个合适的,应该不难。

钟进卫把箱子放到自己卧室后,拿出一半银两让于海宁保管使用。月底时候,钟进卫再查账核对。

于海宁首先向钟进卫汇报了每人定的月钱是否合适,都是按照普通人家的标准定的。还请示年节购买的东西,府里还需添加的物品等等。

钟进卫也是第一次当一家之主,听得头脑发胀,最后挥手让于海宁自己决定。心里则想着:早知道,就不向皇上说等击退建虏再娶阿奇了。早点过来,就能把这些杂事都丢给阿奇。

在庄重的挂好崇祯皇帝亲题的牌匾之后,钟进卫就带着顾百川和东厂护卫前去难民营挑选护卫。

钟进卫说了几个要求:首先人品要好,忠厚老实,其次身强力壮,会功夫最好,最后有家小的优先,一则自己府里太冷清,二则有家小在府里的,一般都会比较可靠。第三嘛,算是给朝廷尽点心,多解决一个是一个。

顾百川就按照钟进卫的要求登记需求登记簿之后,就去查难民登记簿。

登记上去是必须的,公子做了实事,当然要留名了。顾百川就是这个想法。

看完难民登记簿之后,顾百川就带了两个东厂番役去挑人。

钟进卫则带着剩下的四个东厂护卫,就在登记点等待,边上有五城兵马司的把总伺候。有了地位和权势,这待遇还真不是钟进卫在穿越前能比的。

钟进卫一边喝着茶,一边听把总汇报着难民营的情况。

难民营的情况,比起钟进卫第一次来的时候,已有天壤之别。虽说还是不能吃饱,但总饿不死人了。火炭也已足够,又从城外送进来不少营帐,保暖方面也好了不少。

不过就算这样,每天也还是有人熬不住,或身体太弱,或得了病而亡的。只是人数比起之前已是大大减低了。

难民营中的百姓现在就念叨两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就是中兴伯。把总还媚笑着对钟进卫道:“只要您去难民营一亮相,保证所有难民都会跪下来向您磕头。”

钟进卫一听,就更不可能过去难民营亮相了。他本不是那种喜欢让人跪拜的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出去让老百姓跪拜,还没有这个嗜好。

钟进卫又问了京师百姓用人的情况,把总汇报说现在来领人的不多。一般都会在年后才来领人。因为领了人回去过年,虽说皇上已经下旨今年不过年了,但自家宅子里,还是会少不得红包意思下,又是一份额外的钱。

钟进卫听他这么一说,想起自己作为一家之主,也得准备一份过年的红包,大家开心下,幸好今天还是十二月二十九,明天才是大年三十,回去也让于海宁准备一份,大家欢喜欢喜,冲掉今年的晦气。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顾百川领了七八个人过来让钟进卫过目,其中五个是有家小的,剩下的则是光棍。

钟进卫看着都还可以,至少面相都还不错,就都要了。然后雇了几辆车,带着他们及家小回府去。

回到中兴伯爵府,新添了人丁,又是一番热闹。

钟进卫还让一个番役去城外勤王军大营把那个李老四给领回来,养了六天伤,应该差不多了,回来一起过年。

新选的随从都在府里休息两天,安置下家属,该出力的地方出出力,等过了年,全部都去东厂受训。

忙完这些后,顾百川就要告辞回家。

钟进卫让他等等,回主卧去封了一个大红包给顾百川。不但是今天顾百川出了好多力,而且舍命护卫自己,还负伤在身,无论如何都要感谢下。但顾百川坚持不肯收,钟进卫只好用老套的不收绝交的话迫使顾百川收了红包。

吃完中饭后,钟进卫在院子避风处晒着太阳,看着家里的人上上下下忙着,心里冒出有一种传说中地主老财的感觉。

就在钟进卫享受着这时光的时候,崇祯皇帝派人过来传诏钟进卫觐见。

第一百零九章 再议盐政

() 崇祯皇帝知道自己今天搬家,在忙,不会平白无故的召见自己,当下,钟进卫不敢怠慢,带着五名东厂护卫前往紫禁城觐见皇上。

来到文华殿后,发现里面除了崇祯皇帝之外,还有东厂提督王承恩,户部尚书毕自严,甚至还有内阁辅臣温体仁都在。

崇祯皇帝现在已经明白当前的内阁中,温体仁是能干实事的,又清正廉洁,一心奉公,没有其他人的小心思。所以他已经开始自觉的遇事,就把温体仁叫过来一起商量了。

钟进卫看这些人,猜测应该是盐政的事情。

果然,钟进卫行礼完毕后,崇祯皇帝开口对他说道:“钟师傅,盐政革新之事,我和诸位臣工已商量过了。他们对你的盐政看法颇觉新奇,尚有一些疑问想询问于你。”

“哦,谁有问题,请说。”钟进卫一点意见都没有。

盐政一直是户部尚书直管的,对于此事,毕自严一直比较头疼。自从袁世振去职之后,盐税上交户部国库的数额是逐年下降。

毕自严甚至都打算向崇祯皇帝上疏建议重启袁世振来打理两淮盐政,以补国库连年亏空。

但没想一大早就被崇祯皇帝叫来议事,说的就是盐政革新之事。毕自严先看了奏章,然后又在王承恩的解释之下,对盐政的两次革新,都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对官盐价格下跌,不仅有利于国家,还有利于百姓的观念,更是新奇,却又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毕自严自从当了大明的管家之后,连年的亏损愁得他的头发都白了。甚至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是因为国库亏空,拨不出军饷而死。

一方面是连年战争的军费不断增长,另外一方面大明北方地区灾害连连,收不上税,甚至需要减税赈灾,还有朝廷内的东林党人不断为“民”请命,革除各项税收。这户部尚书真不是人当的,这话,户部尚书正妻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现在对毕自严来说,只要有人能提议增加国库收入的,他一概双手双脚支持。

眼下既然皇上准备革新盐政,提高国库收入和百姓的生活水平,他自然是高兴万分,恨不得立刻实施。但对于一些具体的问题,还是有疑问。

崇祯皇帝就把当事人钟进卫给召了来,当面问比较靠谱。

毕自严看着钟进卫,诚恳地问道:“中兴伯,你说的这个加大食盐产量之法是不错,可你说按盐丁所献产量分级奖励,这个如果奖励,朝廷没钱啊!”

果然是户部尚书,一开口就是和钱有关的。

钟进卫听了一愣,还真是,自己倒没有考虑过这事。

钟进卫试着回答道:“记账如何,等收到了盐税后,再拿出来兑换给盐丁?”

温体仁插话了:“中兴伯,你初次实行这个奖励措施,首先就是要立信。昔rì商鞅之政,还需先百金重奖城门搬木之人。你要是采取记账赊欠方式,盐丁怕是不会信。”还是温体仁的从政经验丰富,一下就揪出这种方法的一个缺陷。

毕自严站自己角度,补充道:“就算盐丁能信朝廷会兑现承诺,但等收到盐税后,再去付给盐丁银钱,这盐税怕也是所剩无几了。”毕自严自然知道这个法子真要实行的话,到时候食盐产量的爆增是显而易见的。

钟进卫一听还有这么多不利因素,只好放弃了记账的方式,又低头想了起来。

忽然,他想起,后世旅游的时候,有员工内部票的事情,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于是,钟进卫兴奋的一拍自己的脑门道:“我有办法了。”

崇祯皇帝一直在关注几个臣子的对话,希望能尽快解决完问题,把盐政革新付之实施,国库能早点收到大把大把的银子,挤死为富不仁的大盐商和私盐贩子。

但见户部尚书的一个问题,都好像解决不了,急得不行,正准备问话的时候,听钟进卫说有了,连忙道:“钟师傅,有何主意,快快道来。”

钟进卫呵呵一笑,向崇祯皇帝拱手一礼道:“朝廷可以用盐作为奖励,设定奖励等级后,给盐丁出具食盐使用证明,相当于盐引吧,盐丁可以合法的拥有这部分盐,自己用或者卖都可以。这样既解决了朝廷没钱兑换奖励的无奈,也让盐丁有利可图,调动他们的积极xìng,顺带着还能恶心下大盐商和私盐贩子。”

殿内众人细细一思钟进卫的提议,觉得在目前处境下,这应该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也不用费朝廷一个铜板,只是开张证明的事而已。

殿内人等都同意了这个做法,那么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

“中兴伯,第二个问题,如果用开中法,以粮换盐引,则还需要解决两个问题。其一,存量盐引和新盐引的兑换先后问题;其二,中兴伯所建议之法是想把盐利从旧有大盐商手中夺过来,可若是大盐商也以粮换盐,岂不是仍然无法夺其利?”

不管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大家都习惯的把目光看向钟进卫,看这位足智多谋的中兴伯如何解决。

钟进卫思量了下,说道:“可以以朝廷急需之名,鼓励商人把粮食送往灾区,东北战区,边军之地兑换盐引。因此,此盐引就要马上兑现,商人才有动力。当然,朝廷言而有信,旧有盐引也是要兑换的,可以打破盐引次序,按照新旧盐引一半一半兑换掉。另外由于加大了食盐产量,朝廷进行估算后,可以承诺多久时间内把所有盐引兑换完毕,过期作废。”

最后一句话听得众人一怔,过期作废。这也要有?毕自严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钟进卫笑笑,解释道:“等以后产量增加了,可能就需要大量仓库来保存食盐,而不是现在这样的,食盐不够兑换。而建大量的仓库来保存食盐,会花一大笔开支,维护也需要成本。到那时候,有些盐商觉得盐引随时可以兑换都不缺食盐,就不急着兑换,放在官仓,等用了再来兑,白白增加了朝廷的负担。另外,过期不兑换的还有一个好处。”

“还有何好处?”没想崇祯皇帝和毕自严异口同声的问道,文华殿内呵呵笑成一片,让殿内的气氛更是融洽。崇祯皇帝一点不满都没有,只要能解决问题,朕都喜欢。

钟进卫也不卖关子了,道:“过期不兑换,说明朝廷有底气兑换所有盐引,商人就有了信心。现在他们不就是缺对朝廷能不能兑换盐引的信心嘛。”

“但过期不兑换,也可能是朝廷没盐可兑而过了期限怎么办?”崇祯皇帝这下没有抢先问了,让主理盐政的户部尚书问话。

钟进卫满不在乎的道:“那就盐引加倍,管盐的官革职。”

除了崇祯皇帝外,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够狠的。崇祯皇帝却很喜欢,够自信,够魄力。

钟进卫在一边解释道:“不如此,不显得朝廷的底气;不如此,不足以让产盐的官员尽心尽职。”

这么一说,大家倒觉得这点也是很有必要了。说实话,现在朝廷在各方面的信誉都不咋的,如此加以重视倒也合情合理。

“至于第二个问题嘛,可以去除粮食兑换盐引的数量限制,就是只要老百姓自家有余粮,都可以拿去兑换盐引,只要够盐引的数目就成,但数目太小的话还是不好。当然,以往的大盐商要以粮换盐,也没问题,欢迎。朝廷要的就是大量粮食来救灾和作为军资打建虏。其实,他们还不得不这么做。”

“何解?”这次是崇祯皇帝问了,他很关心大盐商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章 盐政细节

() “因为如果他们不这么做,新盐引价格比他们老的盐引成本低,必然竞争不过新盐,因此,他们就需要大量的以粮换盐引,来降低自己的成本。”钟进卫解释道。

这些都是从市场经济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在封建社会并不常见,朝廷的官员都用惯了官本位的思想,简单直接,那会考虑那么多。

“不过新盐引成本和旧盐引的成本必须要有个平衡,不能让旧盐引持有者大量破产,那会造成对新政的强力抵制,也可能会造成社会动乱。”钟进卫说顺了,不自觉的把这个也考虑了进来。

温体仁在一旁听了,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微笑着点点头,中兴伯看来在做人方面是有长进了,能考虑到这点。

“还有其他问题么?”钟进卫就像一个摆擂台的,等着擂台底下人的挑战。

毕自严想了下,暂时没有想到其他问题了,就摇摇头。

崇祯皇帝见盐政革新的事情已经梳理的差不多了,就对户部尚书道:“毕卿,你尽快要梳理下全国哪些地方需要粮食,然后分个轻重缓急的清单给朕过目。”

“是,陛下。”毕自严连忙答应。

“陛下,还有一些事情要确认清楚。”钟进卫见大家没问题了,他就自己来提问题。

“哦,钟师傅,请说。”崇祯皇帝一听还有问题,就请钟进卫继续。

“这个定的盐引数量起限,盐引价格,销售地区,等等内容,都需要专业的人士来定,有所偏差就可能会出现盐政革新效果的不理想。”钟进卫提出了一个容易被忽略的问题。

“何为专业的人士?”毕自严对此比较敏感。

“哦,也不一定要专业的人士,就是说要先经过市场调查,清楚目前的盐引数量,库存,rì产量,官盐价格,私盐价格,各地区价格等等内容,这些都要清楚,只有这样,定出来的数据才会比较符合各方面的利益,把盐政革新效果达到最好。”

钟进卫想起这古代所谓的专业人士,估计也就是管盐的几个人拍脑袋想问题。干脆,就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希望能引起朝中决策人员这基础数据的重视。

钟进卫之所以很重视,原因是他有过了解。他的大学同学做游戏开发,创意什么的都很好,就因为对各类数据的不重视,导致玩家体验太差而停服。后来被别的公司收购后,重点梳理了数据关系,比如人物等级所需经验,各类怪物的伤害数据等等,达到一个最好的平衡效果,游戏一下成为了当年最火爆的游戏之一。

“陛下,这个非常重要,最好在盐政革新政策宣布之前就能有个调查结果。”钟进卫再一次进行了强调。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非常在意这点,知道这个肯定重要。于是,他对户部尚书毕自严道:“毕卿,你要安排专人把钟师傅所说的各项事宜调查清楚。”

毕自严一直和数字打交道,虽然不是像钟进卫那么重视,但也觉得这点还是很有必要的。何况还是皇上嘱咐,就赶紧答应了。

崇祯皇帝想了下,又对东厂提督王承恩道:“大伴,东厂也派人做一次调查吧。最后和户部的调查结合起来进行互相印证。”

说完后,也不等王承恩答应,就转向钟进卫道:“钟师傅,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好,好,陛下英明。”钟进卫觉得崇祯皇帝这个安排很不错,真心实意地拍了下皇上的马屁。

“那诸位臣工对于此次盐政革新,还有何建议要提?”崇祯皇帝问大家道。

“陛下,之前的仓钞,因为朝廷支付不出盐引,所以一直在跌价。如果朝廷宣布要增加食盐产量,事先得到消息的人会大肆买入跌价的仓钞,从而导致原仓钞持有者亏损严重,引发不满。因此,臣的意思是此盐政革新还需保密。等正式实施之后,再一举公布,不能先抄到邸报上去。”

温体仁对于朝堂上还在议论的事情,就被抄到邸报上传遍天下,甚至是各地军情汇报,也在第一时间传抄天下很是不满。借着这次机会,温体仁提出了保密的问题。

钟进卫倒是第一次听说古代朝廷上讨论的大事,会被随时报道出去。这大明也太先进了吧!

于是,钟进卫问温体仁怎么回事。温体仁就把他的不满都说了出来。

钟进卫大吃一惊,这,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吧。有些属于国家机密,怎么能传遍天下呢。

其实钟进卫不知道,在野的儒生不甘寂寞,经常对朝政国策发表议论。一则养声望,二则聚人气,拉帮结伙。最出格的事情,据说是崇祯皇帝后期,“复社”把周延儒重新运作上了首辅位置,然后提供清单,让他排除朝廷上不同政见者。由此,民间有一种说法,崇祯朝有两个皇帝,一个在紫禁城,一个在东南。

有此巨大的消息需求,出现了不少贩卖消息的人,比的是速度。又加上文官集团和在野的儒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来二去,崇祯皇帝还没知道的消息,就有可能被经手的官吏给泄露出去了。

东林党人那句有名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不是没有背景的。但这些人往往没有从政经验或者实践经验,只会口头说说,还不用背责任,所以把舆论搅的一塌糊涂,影响了朝堂上的官员,甚至有一部分只会夸夸其谈的人通过这种积累起来的声望得以入朝当官,又把这种坏习惯带进了朝堂。最终落得满朝文武,能干实事的人没有几个。

钟进卫觉得这种情况放在后世成熟的mín zhǔ社会,有各自政党纲领需求,代表一个阶级,一个地区的话,是个好事。

但现在大明朝,识字的才多少比例。那些在野的人代表的是很小的一部分人,或者干脆为了自己的前途利益而胡乱抨击朝政。变成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角sè。

但不能否认说这是后世政党的一个萌芽,钟进卫从温体仁的话开始思维发散,想得有点多,决定回去好好梳理下,看怎么引导会比较好。

不过,对于政策,军情的保密xìng,还是必须要说的,于是,他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也认为,温阁老说的有理。这里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的,就是政策,军情等类似非常重要的消息,需要注意保密。”

崇祯皇帝开始凝神听钟进卫的发言。

“陛下,举个例子来说,我要是建虏,只需派几个细作在京师,或者在大明境内都可以,看看邸报,就知道大明的朝廷动向以及各地军情。很容易就做到了知己知彼。前方将士如何打的赢建虏呢?”

这话是夸张了点,但不能否认情报的重要xìng。

“还有,哪些大盐商有的是钱,要听到了现在在讨论的盐政革新细节,知道对他们不利,会不会出钱收买朝臣来影响这个政策,或修改,或反对。这个情况有可能会发生么?”

崇祯皇帝心知自己的臣子中,对于银弹攻击,没有几个是有节cāo的。于是,他说道:“好,钟师傅,这点,朕知道了。此事需先保密。另外,朕下次和六部尚书,诸位内阁辅臣商量个保密章程出来,把各类事情进行保密等级分类,钟师傅,你看这样是否妥当?”

没有一个笨人,朝堂上的人,都能举一而反三。钟进卫当然没有意见了。

温体仁看着自己的提议得到通过,也很是高兴,结果比自己想得还要好,真多亏了钟进卫的推动。

现在见这个事情议论完了,温体仁就又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对于盐政革新之策,还有一事要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水泥

() 崇祯皇帝一听,心里暗道:怎么还有啊!但表面不动声sè,向温体仁道:“温卿,有话直管说。”

“陛下,说句不中听的话,臣对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的官员能力信不过。”温体仁在殿内几个可以信任的人面前,直言不讳道。

户部尚书毕自严听了,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但他知道温体仁说得也是实情,要是那些官员的能力真强的,也不需要这些盐政革新了。

“那依卿之见呢?”崇祯皇帝请教道。

“陛下,臣的建议是朝廷派出敢于任事,勇于革新的巡盐御史前往督促各司用心做事,并保证盐政革新之策到地方不出现偏差。”

“哦,那温卿可有人举荐?”崇祯皇帝听了温体仁的建议,觉得也有道理。

“臣举荐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张太岳的曾孙张同敞为巡盐御史。”温体仁虽然对张居正的改革很不感冒,但却很反对哪些在张居正死后清算他并累及张子孙之人。

他刚从南京调来京师的时候,了解到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很有其曾祖之风,敢于任事,对错分明。今天所议之事,就直接想到了他。

钟进卫在一边认真的听温体仁和崇祯皇帝的对话,同时也在考虑着。

温体仁所说的确实是个问题,据他自己朦胧的历史了解,北宋的王安石变法,就是因为政策颁布下去后,地方zhèng fǔ执行不力,出现偏差,反而成了害民之法。

钟进卫听到温体仁推荐张同敞,隐约记得这个好像是南明时期的名人,但具体事迹不记得了。

这时,崇祯皇帝点头对温体仁道:“温卿所荐之人,应该不错,朕想见他一见。他在何地,现任何职?”

“现任中书舍人,从七品。”温体仁答道。

听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对话,钟进卫忽然有了个想法,就插话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听了温大人的话,也有一个建议。”

“钟师傅,请说。”

“陛下,可以招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的一、二把手来京师,当面讲清盐政革新之策的内容和对他们的奖惩。再加上温大人推荐的巡盐御史的监督,哦,如果再加上东厂的暗中监督,臣觉得效果会不错。”

王承恩一听钟进卫在给他揽活,心里乐得像朵花似的,厂卫就是要有事干,才有权。

崇祯皇帝听了,问在文华殿的两位大臣道:“钟师傅的提议,两位看是否可行。”

“臣附议。”温体仁当然同意了,这是对他所提问题的一个补充。

“臣没意见。”毕自严也同意,能把盐政革新真正实施下去,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这个户部尚书了。

“好,既然都没意见,那朕就一起见他们了。”崇祯皇帝下结论道。

这时,冬rì已成夕阳红,殿内的光线已开始暗下来。

王承恩转身让侍立在大殿内的两个内侍去点灯,忽然,想起什么,等两个内侍点完之后,招了过来吩咐道:“今天殿内之事要是听到外面有风声的,就拿你们问罪。明白么?”

两个内侍连道不敢。

崇祯皇帝和殿内几个人已注意到王承恩的动静,听到王承恩现学活用刚才提及的保密之事,不觉都微微一笑。

“诸位臣工,盐政之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崇祯皇帝最后问底下几人。

温体仁和毕自严互相看看,然后又看向钟进卫。钟进卫两手一摊,道:“暂时想不起来还有啥需要补充的。”

“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朕传旨给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和同知,以及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和同提举一起来京议事。”

崇祯皇帝总结要做的事情,对温体仁也吩咐道:“温卿回去拟个保密等级条例初稿,回头在内阁会上议一议此事。”

温体仁当即答应。

“毕卿和王大伴务必把那个什么调查结果在下次盐政议事前有个结果。可否?”

“是,陛下。”毕自严和王承恩觉得没问题,答应下来。

就钟进卫最悠闲了,不用做什么事情。

温体仁和毕自严看没啥事情,天sè也已晚,就准备回家,明rì就是大年三十,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一家之主的安排。

王承恩对崇祯皇帝道:“陛下,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他是皇宫里的老大,明天大年三十,也有许多事情要他点头安排的。就准备散会。

谁知道,偏偏最闲的钟进卫还有事情,出言奏道:“陛下,臣有一事,要禀告于陛下。”

“哦,什么事情,钟师傅请说。”崇祯皇帝自然不会嫌钟进卫麻烦,怕是又有好点子了。

温体仁和毕自严一听,也都好奇的看向钟进卫,看他又要出什么新奇的主意。

“陛下,臣去通州的路上,发现出了京师后的道路,不再是石板铺成的官道,据说一到下雨天,就泥泞难走。”钟进卫说道。

“中兴伯,你的意思是要把所有官道都青石铺路?”毕自严很敏感,一听这话,按照自己的理解马上就反问,还摆出一副你真要这么干,就把我卖了换钱去铺石板好了。

崇祯皇帝却对钟进卫了解甚多,知道钟进卫这么说,不会是简单的要求青石铺官道,只要是正常的人应该就不会在国家财政连年亏空的时候,提这种浩大工程的事情。于是,他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你有什么建议?”

“陛下,臣不是想说都要用青石铺路,而是有一种东西,臣叫之为水泥,其功能,功能”钟进卫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忽然想起古代黏合用的是糯米汁,于是马上接上道:“功能形同糯米汁一般,却又比糯米汁好百倍,不管是用于修路,建房,造桥,皆有大用。嗯,可以这么说,用了这个水泥之后,世界将会翻天覆地。”

“此水泥成本几何?”毕自严连忙问道。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也问道:“如何翻天覆地?”

钟进卫看看毕自严,然后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这种水泥是一种粉末状物体,加水变成浆糊状,能黏合沙石等材料,并能在空气和水中凝固。用于建房则火烧不燃,用于修路则雨天平整完好。用于修桥,可建跨海大桥。”

跨海大桥,这也太夸张了,殿内几人自动理解为钟进卫的一种夸张的说法。

不过就算如此,此种名为水泥的东西在他们听来也是逆天的存在了。

“此水泥成本几何?”毕自严提高了语音再次追问道,急啊,这好东西要是成本太高,那就可惜了。

崇祯皇帝听的那是心痒痒,但好东西的成本一般都高,崇祯皇帝心中祈祷别贵的太吓人。按照钟进卫所说功能的话,光全国的道路和房子,都需要花数不清的水泥了,太贵了朕用不起啊。

“据我所知,水泥的成本应该不贵,原料都很普通。”钟进卫笑着答道。

“中兴伯不要开玩笑啊,这么好的东西成本不贵。你是在哪里见到的,还是说只是在古书中见过?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过,也没看到有书提及过。”毕自严有点不大相信。

崇祯皇帝,温体仁和王承恩却知道钟进卫的来历,明白应该不会有假。

王承恩见话题可能会涉及钟进卫的来历,就挥手把两名内侍给赶了出去。

钟进卫看看崇祯皇帝,然后神秘地对毕自严道:“天机不可泄露。”

毕自严一听,怔了下,然后就准备发飙,老夫和你正正经经的议事,你来搞神秘。

崇祯皇帝适时说话了:“钟师傅,朕相信你说的,快说此水泥成本具体多高,如何做出来?”

张同敞,晚明舍身赴死的英雄,书友可以百度,此时应该在二十左右,这里贴一首他的绝命诗:

序云:被刑一月,两臂俱折。忽于此rì,右手微动,左臂不可伸矣。历三rì,书得三诗,右臂复痛不可忍;此其为绝笔乎?

一月悲歌待此时,成仁取义有天知;

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

破碎山河休塟骨,颠连君父未舒眉。

魂兮懒指归乡路,直往诸陵拜旧碑。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条龙

() 钟进卫把握着自己的来历还是不让毕自严知道的好,至少崇祯皇帝也没有让他说的意思,就避开了毕自严的问题,直接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只知道这个水泥的制作原料和基本原理,实际如何还需要具体去实践,不过应该不难的。”

“哦,钟师傅说来听听。”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说并不清楚具体的方法,心里微微有点失望。

“水泥分很多种类,表现各自的特xìng并不相同。我知道一种基本的水泥是用石灰石和粘土煅烧而成的。”钟进卫根据自己在看某些穿越小说时候的印象说道。

要不是看穿越小说,说不定很多常识问题都不可能去认知,从这方面来看,为了预防穿越了却发现自己啥都不知道,平时看看穿越小说还是有必要的。钟进卫心里暗暗想道。

“就如此而已?”毕自严有点不信,石灰石和粘土都很常见的东西。如果真只要这些东西的话,成本估计还真高不起来。

“当然不是,这两种是最基本的原料,有了这两种,最基本的水泥就能造出来。”钟进卫回答道。

“这么简单,那钟师傅你怎么说还要去具体实践呢?”崇祯皇帝有点不明白。

看来崇祯皇帝果然是长于深宫,并不清楚干活的细节,钟进卫就解释道:“这个水泥虽然只需要石灰石和粘土,但石灰石和粘土的比例是多少我不记得了,需要去实践所得最佳的配比。”

材料太过普通了,就算比例不记得,相信具体去做做应该能得到合适的配比,也不算难事,最多是麻烦点。但效果真有那么好,有那么多功用?温体仁有点担心钟进卫太过夸张,结果出来时反而失望就不好了,于是,他带着疑惑问钟进卫道:“中兴伯,真的有如此大用?”

钟进卫点点头:“如果造房子,建桥的话,光水泥还不行。最好还有钢筋。”说到这里,钟进卫忽然记得崇祯皇帝以前看过自己手机上面的照片,就转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还记得臣手机上的图片么,那里面很高很高的房子,就是用水泥加钢筋来造的。”

崇祯皇帝经钟进卫这么一说,想起来了道:“不错,看来这水泥真是宝物。”

“手鸡?此乃何种鸡?”毕自严在一边不明白了。

钟进卫呵呵一笑,既然自己的来历要瞒着毕自严,就不会给他认真解释了:“那是我家乡带来的一种鸡,可惜水土不服死了。”

钟进卫不想再给毕自严再问问题的机会,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觉得这个水泥还是要尽快实验出来,然后配方要保密,水泥可以由朝廷来售卖,以增加国库收入。”

毕自严一听增加国库收入,马上就把手鸡给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赞同中兴伯的提议,国库连年亏空,太需要开源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现在朝廷就是愁银子的时候。他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你把此配方献于朝廷,如此不为财利所动,朕,朕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水泥真要造出来用了,崇祯皇dì dū无法想象这里面所蕴含的财富。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忽然想起这不正好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么。于是,他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您这么一说,臣还真要向陛下要奖赏。”

“好,钟师傅,你要什么奖赏,只管说。”崇祯皇帝表示没问题。

“陛下把我当马骨吧。”钟进卫没有直接开口要东西,而是笑着对崇祯皇帝道。

崇祯皇帝听了一怔,温体仁却在一边拍手赞道:“陛下,臣以为此法妥当,千金市骨,让更多的中兴伯出来献宝,朝廷还愁开源无路么?”

毕自严在一边听了,赶紧跟上:“臣附议。”

崇祯皇帝听明白了,钟进卫是想让自己以他作为一个榜样竖起来,让大明百姓把手里的配方技艺献给朝廷。但有几个人会有钟进卫的高风亮节呢,看来要取决于朕的奖励程度了。

崇祯皇帝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下了决定,从御座上一下站起来,说道:“好,等水泥造出来,朕就封钟师傅为中兴侯,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才几天,就从中兴伯升到中兴侯,这真是飞一般的晋身速度。

其实,从伯爵到侯爵,俸禄方面并不会涨多少,有的侯爵甚至还没有伯爵的俸禄高。听了好听,实际好处还是皇帝说了算。但古代人就好这一口,甚至许多富人yù散尽家产求一功名而不得,他们知道,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功名可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

温体仁想了一下,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是等水泥造出来,证明确实有中兴伯所说诸多神奇妙用,再公布此事,以千金市骨不迟。”

“朕就是这个意思。”崇祯皇帝说完,瞧向钟进卫道:“钟师傅,你看如何?”

“我没意见。”钟进卫道。

“好,那实验配方之事还需你亲自负责,一来可以堵朝中不服气人的嘴,二来由你亲自指导,会事半功倍。”崇祯皇帝又道。

“没问题,这个我来做好了。就是需要场地。嗯,就烧陶瓷的就可以。”钟进卫表示没问题,顺便提了要求。

这时,天已完全黑透了。王承恩在一边当了很久的摆设,见他们议论的差不多,担心崇祯皇帝的身体,就又出来奏道:“陛下,时辰已不早,该用晚膳了。”

钟进卫一听王承恩的话,肚子“咕噜”一声,被殿内诸人听得清清楚楚。

崇祯皇帝今天连续讨论了两件增加国库收入的事情,心情好得不行,看钟进卫饿了,就笑着说道:“明天休沐,朕就今天宴请几位,算是一起提前吃个年饭。”

能得到皇帝赐宴,是一种荣誉,温体仁和毕自严答道:“谢陛下。”

钟进卫自然也没意见了,只是他不是因为感到荣幸,而是蹭饭吃,不吃白不吃。

在用膳的时候,崇祯皇帝又谈起水泥的功用,显然把圣人教导的“食不语”忘记的一干二净。

钟进卫自然乐得给崇祯皇帝介绍各类功能,谈着谈着,钟进卫忽然想起可以解决不少灾区问题,就道:“陛下,臣突然想到,这水泥生产需要大量煤炭,就是火炭。陕西,山西不都产这玩意吗,可以组织那边的灾民挖火炭,换取粮食度过灾年。结合开中法,可以组成一条龙了。”

“哦,钟师傅,何为一条龙?”崇祯皇帝问道。

温体仁和毕自严见他们又谈开了,便停下筷子,专心听钟进卫的说话。

钟进卫把自己刚才冒出来的思路说给崇祯皇帝听:“陛下,朝廷用开中法,以盐为诱,吸引商人把粮食运到灾区。然后朝廷向灾民以粮食收购煤炭,灾民就不会挨饿,朝廷收到火炭,就造出水泥,在当地修路建房卖水泥,又可以让一部分灾民以工代赈。当然,这个过程还需要当地官府的配合,以及他们的组织力度。”

“好,钟师傅说的这方法太好了,一举数得。朕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盐政和水泥需尽快实施。当地官府之事,不必担心,谁要敢在此事上捣鬼,朕绝不轻饶。”崇祯皇帝拍了桌子。

温体仁听着崇祯皇帝并没有说出具体的措施来监督当地官吏,皱了下眉头,他是深知越是底下的官吏,越容易坏事。

想了一会,温体仁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提议把此事办得好坏程度作为地方官员的考核内容。另专派巡按御史专管此事。”

王承恩是没得饭吃,只在一边伺侯,听到温体仁的建议,适时的表现自己的存在:“奴婢也可以派番役暗中前往监督。”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然后问钟进卫道:“钟师傅觉得如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道路衙门

() 钟进卫想了下,没有立刻回答崇祯皇帝的问题,而是问道:“陛下,臣想问个问题,全国多少官道是需要用到水泥重新修路的?”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答非所问,就转向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卿,你回答下钟师傅的问题。”

“是,陛下。”毕自严说完,就看向钟进卫道:“大明境内,基本除了人口较多的城镇之外,其余道路皆有雨天泥泞之苦。另外就算有石板铺路,也有凹凸不平之处,也应修之。”

钟进卫不用想,其实都知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但为了强调他之后要说的内容,就问了一次。

等毕自严说完之后,钟进卫微笑颌首,然后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的家乡有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道路不好,货物流通不畅,朝廷想收税就少;百姓想卖出点东西换钱,难;想买点东西来用,也难。”

崇祯皇帝不是很明白钟进卫说这话和自己之前问的问题有何关系,就问道:“钟师傅的意思是?”

“成立专门的机构,专职修路,也可以顺便收钱。”钟进卫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然后又解释道:“全国修路靠各地原有官府的话,臣以为不妥,原因有二。第一,各地官府的人手原本就不多,一个人身兼几职。本身就有许多事情要做,让他们来负责这个事情会耽搁他们手中原有的事情;第二,修路就让专业的人来做,来管理,会事半功倍。”

温体仁听钟进卫的话,想了会,也对崇祯皇帝道:“陛下,修路一事关系大明各地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事情。臣认为中兴伯说的有理,朝廷可以像成立河道衙门一样,成立一个专门的道路衙门,总管各地修路以及水泥运营。”

崇祯皇帝点点头,真要开始全国范围展开浩大的修路工程的话,还真应该成立一个专门机构才行。于是,他问道:“朕看可以,由内阁先出个具体的奏章,而后在朝会上进行商议。只是朕担心这个道路衙门的人手不够。杂役,物料登记,事务统筹都需要用到读书人。”

“陛下,可以从六部调拨一些,底下做事的吏员就用各处读书人或者乡绅,由拨出的官员自行聘请。”温体仁建议道。

“如此庞大的一个新建衙门,比河道衙门忙太多,做事的读书人够用么?”崇祯皇帝还是有点担心。

“暂时应该够用的,西北省份读书人不足的话,可以从东南调。那边的读书人多。”温体仁建议道。

“好,那温卿在奏章里先把道路衙门的各项事宜给理一理。职责,官吏等需要详细注明。”崇祯皇帝吩咐温体仁。

“是,陛下。”

“哦,对了,你的奏章写完后,先给中兴伯看看,有什么补充的补充下,等正式议事的时候,可以少让那些人挑些刺。尽快把这一条龙的大事办起来!”崇祯皇帝郑重嘱咐。

“是,陛下。”

一边吃一边说,这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了。

崇祯皇帝看看天sè,就对几位臣工说道:“时辰不早了,诸位爱卿可还有事?”

温体仁和毕自严一听,自觉站起来,向崇祯皇帝告辞。

钟进卫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却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想了解下那个复社。不知道有没有资料。”

“复社?”崇祯皇帝没听明白,重复道。

温体仁一边听了解释道:“陛下,此复社是一群儒生为科举应考而结成社的名称。”

崇祯皇帝不知道钟进卫要这个所谓复社的用意,不过他知道钟进卫是有用意的,就转过身去问侍立在一边的王承恩道:“东厂那边可有钟师傅需要的资料?”

王承恩躬身道:“陛下,奴婢回去查查。”

复社是在崇祯二年刚成立的,虽然势头很猛,但东厂一直被禁足,才放出来不久,所以王承恩没听过复社。

温体仁却已听过一些,所以刚才进行了解释。

崇祯皇帝看向钟进卫:“钟师傅,还有何事么?”

钟进卫摇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既然最多事的中兴伯都没事了,大家就真没事了,各归各家。

议了一天的事,王承恩也陪了一天,总算有空了,就下去吃饭休息。

没想刚离开崇祯皇帝身边,就被外面的一个内侍拦着了。

王承恩一见原来是自己的干儿子安贵义,就皱着眉头问何事。

安贵义左右看看,确认没什么人能听到,就低声简略地向王承恩汇报了王鹏一行人的成果。

王承恩一听,马上问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在内东厂等候干爹。”

“速速前头带路。”

当下,王承恩连饭都顾不上吃,两个人匆忙赶往内东厂。

到了东厂后,见到等候已久的王鹏一群人,详细问明白了事情经过和王鹏的一些疑点,然后又再次审问了那个马贼,王承恩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这事,你们做的很好,此人犯不能交给锦衣卫那边,先暂时关押在东厂。你们都在此等候,咱家去皇上那请旨,回来再吩咐你们做事。”

王鹏已是一天没睡,已有些乏了,不过厂公的吩咐,不敢不听,连忙答应。

王承恩此时才觉腹中饥饿,但没时间慢慢吃晚饭,就让人准备了糕点,路上凑合着吃点。

就在崇祯皇帝心情愉快地和田贵妃酝酿事前气氛的时候,被王承恩给打断了。

不过他也不恼,知道大伴是个稳重之人,此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要事,当下稍微安抚了下有点闹脾气的田贵妃,就出来见王承恩。

当崇祯皇帝听到王承恩汇报刺杀中兴伯的种种迹象指向京营的时候,不由得又惊又怒。惊得是钟进卫怎么就得罪京营,到了要他死的地步;怒得是京营拱卫京师,应该是最值得信任的军队,现在却私自刺杀自己最信任,最依仗的中兴伯。

崇祯皇帝毫不犹豫的吩咐王承恩,此事一定要严查,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有了崇祯皇帝的授权,王承恩就没有顾虑了,马上回东厂安排相关事项。

他想起顾百川是个jīng细之人,连中兴伯都夸过几次。这次又是当事人之一,手臂受伤不影响脑子,就让人把顾百川连夜叫了过来,让他牵头侦破此案。因为事关重大,王承恩再三嘱咐事情要保密。

顾百川接手之后,已是午夜时分。众人都去休息的时候,顾百川也在考虑案件的侦破。

在顾百川看来,这个案件要侦破,也不是难事,有好几个线索可以追踪。

第一,是那群马贼曾被京营围捕并释放。可以调查当年出动京营时候的事情,当事人肯定和马贼有关系。

第二,此次京营的人,后来居上参与围捕马贼,是怎么个参与进来的。也是一个线索。

第三,王鹏所说那些京营的人,更是最重要的线索,必要的时候,抓捕他们审问何人指使。这个是直接,但事关京营,如无进一步的证据,还是暂时先不动为好。

顾百川理顺了思路后,哀叹下明天大年三十还是劳碌的命,就也去休息了。

再说钟进卫从紫禁城回自己的伯爵府后,也没有休息。

先是府里的男女老少都过来见礼,然后又是于海宁过来汇报明天一天的安排以及着重说明钟进卫这个家主要做的事情。

忙完了这些后,钟进卫才来到书房,开始考虑今天讨论的事情。讨论过的应该都算有个结论,但在讨论过程中带出的一些事情,自己还得细细思量下,回头再跟崇祯皇帝提。

钟进卫的夜猫子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所以熬夜也不觉得不舒服。

只是苦了三个侍女里面留下来服侍钟进卫的李思敏,寒冬腊月的深夜,给钟进卫生炉火烧茶水磨墨。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比以前好太多了。再说,钟进卫也相等于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根本就没有一丝抱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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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官员俸禄

() 钟进卫想了一会,理了下思路,就抓起毛笔,准备记到纸上。

可写了几个字后,钟进卫还是放弃了,不说写繁体字,就是用毛笔字来写简体字,都力不从心。毫不容易把字写小了点,结果手一抖,一滴墨下去,这张纸就废了。

钟进卫直接把毛笔搁下,问站一边磨墨的李思敏道:“你会写字么?”

李思敏一怔,没想公子会问自己会不会写字。脸sè有点微红,不过就这点灯光还看不出她脸sè的变化,她低声答道:“奴家没读过书,不会写字。”

阿奇不在,真是啥都不顺手。我决定了,府里所有人都要学会写字。钟进卫心中暗暗决定。

李思敏不会写字,钟进卫写不好字,这晚上的事就先算了,明天再说。

崇祯二年十二月三十rì晨,中兴伯爵府里的人,早早开始忙碌起来了。

钟进卫有点认床,也早醒了,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就不再睡懒觉。

梳洗完毕,来到堂前院子的时候,于海宁作为管家,第一个过来见礼。

钟进卫看到于海宁,想起昨晚之事,就问他道:“于叔,你读书认字的吧?”

“是的,公子。”于海宁不知道钟进卫为什么问这个,但也如实回答道。

“好,你把府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说。”钟进卫吩咐。

于是,过了一会,所有人都站到了院子里。看着堂前屋檐下,站着六个威风凛凛的东厂番役,拱卫着他们身前的中兴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

等于海宁汇报说人都到齐了之后,钟进卫清了下嗓子,问道:“你们当中读过书,写得字的人举手。”

于海宁举手了,于长俭也慢慢的举起手来,于长俭的儿子也想举手,被他娘打了下去。然后,没然后了,就两个人举手。

钟进卫看看底下这么一大群人,就两个会读书写字,摇摇头,却又在意料之中。

“你们想不想读书识字?”钟进卫大声问道。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要让我们都去读书识字,没听过有那个府上的老爷会这么做的啊。

底下三三两两的响起几声想学的声音,其中以儿童的声音最为响亮。

“你们这一群人,还不如几个小孩子有上进心,想不想学的,大声告诉我。”钟进卫说到后面,大声吼道。

读书,写字,这是成为上等人必备的能力,没有人会不愿意。

“愿意。”这次声音就响了。不过喊完之后,底下有几个大男人不好意思的互相瞅瞅。

“好,于叔。”钟进卫找于海宁。

“在,公子。”于海宁本来就站在前排,听钟进卫找他,就出列答道。

“你来教大家识字。每天教几个,争取把他们都教会能读书写字。”

“这”于海宁没想到钟进卫不是请先生来教,而是让自己教。他转头看看院子里的男女老少,心里不禁涌出一股荒谬的感觉。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钟进卫不解的问道,每天挤几个小时来教下,应该花不了多少jīng力吧。

“公子,这么多人,笔墨纸砚,桌凳书籍,都要不少银两,而且,老汉一个人,jīng力有限,教这么多学生,怕是教不过来。”于海宁诉苦。

“哦,不用你们以前的那种教学。简单的来就是了。只要求能教会他们识字,写字就可以了。想考状元的,单独来跟我申请。”

底下的这群人听公子这么一说,都呵呵的笑了起来,考状元,祖坟上没有这青烟。

“公子,那该如何教呢?”于海宁还是比较困惑。

钟进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看底下,发现自己之前收的那个李老四在那边笑得很贱,就直接叫道:“李老四,出来。”

多亏了那些行刑的亲卫看在监军的份上,下手比较轻,李老四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见钟进卫叫他,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笑的太迷人,把公子的火力吸引过来了。

钟进卫看到越过众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李老四道:“你去买一些大木板,嗯,跟门板一样的,不要求多厚,薄薄的一层就可以,一面要光滑,然后用墨汁均匀涂黑。再找一些小木板,就这么大,也一样处理,明白么?”

钟进卫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把黑板的做法说给李老四听。

没想李老四哭丧着脸道:“公子,我不会木匠活。”

“你不会就找人做啊,这件事情你负责,再找几个人帮你扛木板。”钟进卫直接把力气活摊给了他。

然后他又对于海宁说了粉笔的制法,解说完了之后道:“等你们把这些东西搞齐之后,我来示范怎么教,很简单的,于叔你省时省力,他们学的也容易。”

于海宁表示有点不理解,钟进卫就没管他,等示范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他转身对底下的一群人道:“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不管男女老少,都认真的学,谁要学得快,我就提拔他出来做事。想不想上进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然后钟进卫就解散了众人。

李老四点了几个人去忙木板的事情,大年三十的,找木板也不容易。

钟进卫把于海宁留住,询问他给多少红包比较好。于海宁一听,认真的对钟进卫说道:“公子,红包能省则省吧,这几天花钱如流水。照这么下去,公子的银两怕会不够花。”

“哦,花了多少?”钟进卫问道。

“眼下本是京师物价飞涨时期,府里各项事物购买的比较多,花费都比平时贵了几倍。公子仁厚,又多雇有家小的随从,现在府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口,吃穿用度大了几倍。公子给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了。老汉那的账册,公子可以随时过去核实。”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贵啊,自己尽心尽力在帮崇祯皇帝解决财政危机,反倒忽略了家里的经济情况。

不过好像不对啊,崇祯皇帝之前说官员的俸禄,只要不攀比,不奢华,就够用的。我也算俭朴的吧,这俸禄的危机就出来了。看来崇祯皇帝说的不对。钟进卫心里想到。

其实钟进卫是要娶媳妇,光给阿奇家的银两就去掉了一年俸禄的一半。

“看来光靠俸禄是不够养家的。”钟进卫自言自语道。

“公子才知道啊,咱们大明的官员,如果真要靠俸禄过活的话,除非只有几口人,那倒是活得滋润。”于海宁一听钟进卫的感概,就介绍起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但这种情况,也只是在本朝立国之初。”

“为什么?”

“因为物价啊,东西是越来越贵。”于海宁说到这里,下意识的左右看看,却又把钟进卫身后东厂的几个人归为一家人而不在jǐng惕范围。

然后跟钟进卫八卦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朝廷以前支付官员俸禄的时候,用那个大明宝钞,这东西都一钱不值,发和没发一个样。”

钟进卫听于海宁这么一八卦,就明白了。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定的官员俸禄应该是够大明官员生活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物价开始上涨,大明宝钞开始贬值,官员家庭人口的增多,才导致了所谓的大明朝的官员俸禄太低而不能过活的情况产生。

钟进卫想想,眼下崇祯朝,物价更高,官员的实际俸禄更低,家庭人口会更多,经济压力会更大,看来把他们的俸禄提高到一定的水平才行,只有这样,后续的很多改革才会少很多阻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李老四学数字

() 钟进卫想到这里就暂时不再想了,思维转回到眼下的事情。

略微思考了下,钟进卫对于海宁道:“过年红包还是要给的,难得一起过年,总是要意思下的。钱没了我想办法会去赚的,不用担心。”

于海宁见钟进卫如此吩咐,心里也是比较高兴,先谢过了公子。

钟进卫看看于海宁谢完之后还没走,就问道:“于叔还有事么?”

“嗯,公子,这个,过会要祭祖,不知道公子的祖宗牌位是否准备了?”于海宁有点不好开口这个事情,不过实在是不知道公子的身份来历,只好问了。

钟进卫一听,愣住了。这,我爸妈在四百年后还活得好好的。就算我去世的爷爷,但他们现在也都没出生呢,这要是拿来祭拜不好吧,但又不能跟于海宁说实话。

最后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该怎么说,只好编了:“于叔,我是南宋海外遗民,自幼为孤儿,不知祖宗父母,这可怎么办?”说完后,心里暗暗的对四百年后的父母说声对不起了。

“这样啊,那今天就只祭拜天地神灵好了,钟氏家谱就由公子开始,公子觉得是否妥当?”于海宁想了下请示道。

“也好,那就这样办好了。”钟进卫点头。

于海宁请示完就去准备相关事情了,不用钟进卫cāo心,家仆都在于海宁的安排指挥下井井有条的做着事情。

钟进卫闲得无聊,带着六名带刀东厂番役,在院子里逗着家仆的几个小孩玩。和小孩子玩,能打心眼的高兴,没有心眼算计,只有纯真。

李老四的效率还蛮高的,很快就找来了木板,而且是一面光滑的木板,只是小木板没搞到。

钟进卫也不在意,开始指挥他们磨墨加水做黑板。木板一面黑之后,就放到一边晾起来yīn干。

中午之后,钟进卫把府里几个年纪较大的老人都叫了过来,坐一起磕着瓜子聊天。其实也不算太老,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能在难民营活下来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的。通过和这些老人的聊天,钟进卫又知道了一些生活细节。

李老四他们也都闲下来了,就在院子里开始互相切磋较劲。

等到傍晚时分,差不多要开始祭天地的时候,于海宁走过来向钟进卫汇报道:“公子,您要的粉笔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说完,把手里的一支白sè粉笔递了过来。

钟进卫一听,丢掉手里的瓜子,接过粉笔看了起来。

粗了点,还有点湿,没有干透。钟进卫来了兴趣,想写一写,跑到黑板那一看。黑板倒是晾干了。用粉笔写了几下,感觉没有后世的好用,但也将就着可以了。

于是,让跟过来看的李老四叫人把黑板抬到堂前,架到一个舒服写字的高度。然后让于海宁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准备示范开课。

大家对钟进卫所说的授课充满了好奇,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来到院子里集合。

东厂的六个番役也闪在黑板的两端,看这个中兴伯要搞什么鬼。

钟进卫看人都到齐了,就对院子里的众人说道:“明天估计一早就要被皇上叫去干活,没时间给你们上课。这里我就先示范下怎么用黑板粉笔来教学,看好了。”

院子里的一伙人,包括小孩子,都在认真的看着中兴伯的动作,怕有一丝遗漏。

钟进卫往黑板上写了一个“一”字,然后转身对底下说道:“这个是一字,白sè粉笔写到黑板上,大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一个人,对一个学生是这么教,对你们一群人,也是这么教,没什么区别。这就节约了纸张,笔墨,口水。”

钟进卫转身用手擦掉“一”字,退后一步让他们看清楚,然后又写上“一”字。

写完后,钟进卫问于海宁道:“于叔,这么教,应该省时省力的,你可还有顾虑?”

于海宁摇摇头道:“公子果然聪慧,这法子都能想出来,老汉没有什么顾虑了。”

“好,那你以后每天教他们一些字。最终要让他们都能读书写字为止。”钟进卫吩咐道。

“是,公子。”

有了黑板,粉笔,底下一大群人,钟进卫有了想显摆的冲动,忽然想起一事,不知道底下有没有会上当的人,做个实验试试。

于是,他对底下的人道:“现在我先来教你们数字。你们看好了,这个黑板上的字是一字。都认识了吧?”

底下的人都点点头,这很容易记,就那么一横,谁都记得住。

钟进卫看底下没有一个笨蛋,就转身再画一横道:“这个是二字,各位记住了么?”

这个也容易,大家都记住了。

李老四甚至在想,我老粗一个,没想现在也认识两个字了,看来不是很难嘛。

钟进卫又转回身子在黑板上再画了一横,然后道:“这个是三字,记住了么?”

这么简单啊,我都会了。李老四忍不住出声道:“这数字也太简单了,公子不用教,我都会了。”xìng子里还是透着一丝冲动。

虽然李老四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响,但钟进卫就是在听底下的动静,马上就捕捉到了李老四的说话,于是,他向李老四喊道:“你,李老四,上来。”

李老四一见公子让自己上去,估摸着要考考自己的数字,没什么难的,李老四充满了自信,大摇大摆的走上去。底下几个年轻人就开始起哄出息李老四。

李老四也不在乎,走到上面,对钟进卫一躬身,然后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刚才听你的意思是说,数字你都会了是吧?”钟进卫的脸上透着一丝古怪。

“是啊,公子教的我都会了。”李老四蛮有把握的回道。

“但我才从一教到三啊,后面还有的数字,你也会了?”

“我想,我是会了。”李老四稍微谦虚了一点点,以前他老娘还在世的时候教过他要谦虚。

“那好,你来写一到一百的数字。”钟进卫说完,把粉笔递给了李老四,顺便把自己写的字擦掉了。

李老四接过粉笔,用另外一只手挠了下头,看看底下一群人都在注意着他,特别是那个漂亮的侍女也用一双凤目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阵兴奋,准备好好表现下。

于是,李老四开始学着钟进卫的姿势,握着粉笔开始写起来。

没想,才写了一个“一”字,粉笔就被折断了。挠挠头,把掉下去的粉笔捡起来,对钟进卫解释道:“公子,这粉笔太脆了,稍微用点力就断。”

底下的人看出来公子是个好说话的,纷纷开始起哄李老四起来,老人摇摇头,妇女们捂着嘴笑。

钟进卫笑笑,表示不在意,让李老四继续。

李老四转过身来准备继续,侧着身子趁钟进卫看不到的时候,转头瞪了下底下起哄最厉害的几个人,又用眼瞄到李思敏也在笑着看着自己,马上就转过身来认真写,准备表现自己。

这次果然没有断粉笔,在黑板上开始写了起来,一,二,三,,钟进卫在边上一看,果然,这个李老四中招了。还真有这样的人啊,强忍着笑,看着李老四表演。

那几个番役已经躲一边去笑了,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笨人。

于海宁的孙子看着不对,真要出声,被他妈给喝住了,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可不能坏了公子的好事,就只在下面看着李老四表演。

慢慢地,慢慢地,李老四写满了黑板,看看没地方下手了,就侧过身子对钟进卫道:“公子,没地方写了。”

钟进卫已经忍不住了,但马上醒悟自己是一家之主,应该庄重点,于是,一边憋着笑一边道:“你确认,你没写错?”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陶瓷厂

() 李老四听着有点心虚,但自己就是按照公子教的来写的啊,应该没错。想到这里,点点头道:“没写错。”

“好,谁来教教李老四,他自己名字里面的四字怎么写?”钟进卫转身对下面的人说道。

李老四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错了?

于长俭儿子趁他妈不注意,马上举起了小手。等他妈发现想阻止的时候,钟进卫已经看到了,就直接让于长俭儿子上来写。

于家小子上得前来,刚好能够到黑板下角,把李老四写的东西擦掉一点,方方正正的写了个四字,然后还调皮地对李老四道:“叔叔,四字是这么写的!”

李老四已经知道自己写错了,但不知道哪里错了。现在一看正确的四字,脸一下涨红,脑门上“哄”的一声,听不到别的声音了,只觉无地自容。

原来四字不是四横,自己却以为四是四横,五是五横,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大脸,更不知道她会怎么看。

钟进卫摸摸于家小子的头,让他先下去。再看看李老四那红脸,心里忽然没有了想笑话的心思,认真的对他说道:“李老四,有些事情不是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不能自以为是。如果你想以后出人头地的,就要多听,多学,多想,要谦虚,明白么?”

相同的话,从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会一样。比如,刚才钟进卫说的话,如果是以前的好友魏三说的,说不定他也就是听听,没有多大感受。

但现在,李老四忽然觉得公子把自己从军营救下来,还让自己当亲随,又不厌其烦的教导自己,真是恩同再造!于是,他用力的点点头:“公子,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要一定要出人头地!”

钟进卫没想李老四这么认真,赞许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对院子里看戏的观众说道:“今天这事,对李老四是个教训,但他已从中获得了认知。希望你们也能从中学到一点什么,只要大家一心向上,我保证你们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院子里的人群虽然自己也不会写,但看李老四出丑,特别是年轻人,都在笑话。

但现在听钟进卫这么一说,都不再说话,轻视笑话李老四的心思都收了起来。谁都想出人头地,谁都不想再过难民营的生活。

钟进卫看看底下的人群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对于海宁说道:“麻烦于叔以后好好教教他们,让他们至少做到读书识字。”

于海宁认真得点点头:“公子,虽然老汉不能教会他们吟诗作对,但读书识字一定会教会他们。”

钟进卫听于海宁保证之后,就转身让李老四下去了,总不能让一个大老爷们一直在这里站黑板吧。

李老四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走了下去,一边走一边想偷瞄心中的那个她,想看看她是怎么看他的,但没看到。

钟进卫看着李老四走下去,稍一思索,然后给于海宁交代道:“于叔教会他们认识常用字之后,告诉下我。我要编些教材,把一些有用的东西,教给他们。”

公子都能著书了?于海宁看看钟进卫这么年轻的样子,有点不信,不过也没有问,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祭拜天地,吃年夜饭,发红包,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

也有一部分人偷偷地躲起来哭了,崇祯二年的命运真是跌宕起伏,悲欢离合都尝了个遍。

失去过家后才知道家的珍惜,看中兴伯对他们这些仆人,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态势,当作自家人一样。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家,很多人悄悄地在崇祯二年最后一天立下了这个誓言。

崇祯三年大年初一,按照以往,这个时候,是chūn节的开始。互相的拜年,不绝的鞭炮声,呼朋唤友,喝酒聊天是接下来的主旋律。

但今年不一样,建虏还在京畿之地留恋不走;城外勤王大军云集整训;文武百官一早就上衙公干;鞭炮声更是没有听到一声,京师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中兴伯爵府在大年初一就变得冷清了,七、八个年轻人都被带到东厂去集训,钟进卫带着六个东厂护卫随同一早就来传旨的中官一起前往紫禁城。

崇祯皇帝显然很在意水泥这个东西,早早地把钟进卫叫了来。君臣之间稍微寒暄了下,就开始干正事了。

本来是想让京营派军队来担任保密工作的,但现在崇祯皇帝已经知道京营不可靠。就让东厂和锦衣卫各拨一部分人来做保密工作,这样互相监督,更让人放心。

崇祯皇帝又让王承恩派一个可靠的宦官前去协助钟进卫办事,王承恩自然把自己得意的干儿子,钟进卫熟悉的安贵义派了过来,蹭点功劳可以升级。

东厂的番役是一个钱姓档头带队,锦衣卫则是一个马姓百户带队。一起随着钟进卫,浩浩荡荡前往京师官办陶瓷厂。

等他们到达陶瓷厂的时候,已是近午时分。没想不但主管陶瓷厂的工部主事不在,而且那工部主事手下吏员也没有多少人在场。

钟进卫摇摇头,这些人不可能都有事请假吧,显然是不尽职。

在场的几个吏员一见大年初一就这么大排场,知道有要紧事。一方面赶紧派人去找其他人,一方面就伺候在钟进卫身边周旋着。

钟进卫也不废话,直接让他们找来匠人了解情况。

没想结果又是让他吃了一惊,这么大一个陶瓷厂,就来了二十来个匠人,而且大部分还是上了年纪的。

一边的吏员解释陶瓷厂效益不好,厂子都要倒闭,许多能跑的匠人都逃了,就剩下这些。现在皇宫的瓷器都是景德镇那边提供的,这边基本只是打打酱油而已。

钟进卫知道一点明末的匠人多有逃亡,没想京师这边也是这个情况。这种情况不是一时能改过来的,钟进卫也没jīng力管,自己还是先把水泥烧出来再说。

在匠人的指点下,选中了一个温度最高的窑。钟进卫参观了下,发现这个窑炉是分成两部分,薪柴放在下面dú lì的燃烧室中,烧出的火碰到封闭的圆型窑顶后回卷下来,再加热上一层成品室的原料,据说这样能锻烧出干净的好瓷器,俗名为“倒焰炉”。

钟进卫不清楚这个倒焰炉的温度到底能达到多少,先试了再说吧。

钟进卫先对他们说:“我要做一个东西,只要能做出来,所有参与的人都重重有赏,嗯”

钟进卫不清楚行情,一下不知道赏多少比较妥当。看到这些匠人穿着破烂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灵机一动,说道:“所有人都吃得饱,穿得暖。”说完之后,钟进卫心里暗暗想着自己这个条件是不是太低了点。

有一个估摸四五十岁的匠人,像是一个领头的,提了胆子问钟进卫道:“大人,此言当真?我们饭量很大的。”

让人干活,总要吃饱肚子吧,这是常识。这个匠人说这个话,不是开玩笑么。钟进卫看他的神情,却又不像。心里一下明白了,肯定是他们以前一直吃不饱,穿不暖,而不是自己刚才以为的不干活的时候可能吃不饱。

钟进卫想到这里,点点头道:“当然,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满足的都满足。不过,只要参与了这个活,就不能再随便出去了,要保密的。想参与的,就举手。”

结果大出钟进卫的意料,竟然二十多个人,只有一个人举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工匠的处境

() 这些工匠刚才还在问能不能吃饱的,显然是意动了。但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

钟进卫带着疑惑问刚才问自己的这个匠人:“老伯,你怎么不参与?”

“大人,我,草民家里还有一个孙女,草民死了她就没人照顾了,求大人开恩。”说完,这名匠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其他没有举手的工匠一见有人带头,纷纷跪了下去,只剩下刚才举手的那个匠人孤零零的站着。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活不危险啊!”钟进卫不知道他们脑子是不是出岔子了。

这些工匠只是磕头不说话,钟进卫被他们搞的云里雾里。

一边的安贵义看这些工匠在磕头的时候偷瞄钟进卫身后的厂卫,心里一动,把原因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他低声对钟进卫解释道:“他们是怕活干完了,就被灭口。”

钟进卫一愣,还有这事?他看看安贵义,又看看站自己后面一大批持刀而立的厂卫,然后又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这群工匠。

“你们是怕被我灭口?”钟进卫带着诧异问道。

等了会,还是没见有人回答自己的话,钟进卫就问那个还站那的工匠:“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不怕被我灭口。”

那个工匠一直看着钟进卫,现在见他问自己,就不在乎的回道:“大人,草民卢良,光棍一个,与其饿死,不如做个饱死鬼。”

看来是真的怕我灭口,保密的最高境界当然是死人是最保密的。可我怎么可能干这个事情呢!钟进卫有点无语。

他转头问安贵义道:“安公公,这事有发生过么?”

安贵义走近钟进卫,低声答道:“灭口倒是不会,比如建造皇陵的工匠,会被圈禁一个地方,终身不得离开。被人以讹传讹,就以为是被灭口了。不过传说以前的朝代有过。”

钟进卫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因,就对跪着磕头的这些工匠道:“都起来吧,起来,谁说我要灭你们口了。”

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工匠们将信将疑得看向他,虽不再磕头,但也没有起来。

“只要东西做出来了,我不但不灭你们的口,还会为你们向皇上请功。嗯,对,以后说不定会把你们派到全国各地去做老师傅,带别人做这个东西,官身说不定都有。你们都起来吧。”

工匠们还不是完全相信,只起来了几个人。钟进卫见此只好用出古人比较相信的一招:“我,钟进卫,大明中兴伯,在此向天发誓,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安贵义想阻止时,为时已晚,只好埋怨钟进卫:“中兴伯,您一个贵人,何必为这些贱籍发誓呢!”

钟进卫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说得出,我就做得到,自然不怕天打五雷轰了。”

这些工匠见钟进卫对天发誓,又听他和安贵义的说话,终于放下了心,都站了起来,选择相信钟进卫。

钟进卫见了就再重复一次要参与的举手,这次所有人都举手了,既然没有xìng命之危,谁不想吃饱穿暖。

钟进卫很满意,让他们都把手放下。

这时,还是之前和钟进卫交涉的那个工匠说话了:“大人,不知道要我们做什么东西?”

其他工匠都看着钟进卫,想听清楚到底要做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我称之为水泥,也不是很复杂的,就是把石灰和粘土混合在一起烧就可以了。”钟进卫解释了下他要做的东西。

“就这样?”带头工匠眨着眼睛带着疑惑问道。

“嗯,就这样,很简单的,只是我忘记石灰和粘土的比例了,需要大家多做几次,试出最佳的比例。”钟进卫说出了他所想的难点。

“大人,这个水泥是什么样才是最佳比例呢?”带头工匠慢慢地进入了状态。

“加水后实验它的粘合xìng,就和糯米汁一样,黏合沙石程度。”

匠人们想着石灰和粘土都是有粘xìng,混在一起烧,应该差不多也是有粘xìng,这活好像是不难。

钟进卫看他们理解的差不多了,就问这个带头的工匠道:“老伯叫什么名字?”

“草民吴胜大。”

“吴叔就带头来搞这个吧,如何?”钟进卫询问道。

“草民不敢当,大人叫草民吴大好了。”吴胜大有点惶恐。

“没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你的年纪摆着的。我问你,能不能带这个头?”

吴胜大不敢再和钟进卫在称呼上争执,把事情点头答应下来,本来他就是这些工匠的头。要不,他也不会首先开口来跟钟进卫交涉。

吴胜大就带工匠们开始干活,去搬原料的搬原料,整理窑炉的整理窑炉。钟进卫就坐在一边棚子里看进度,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搞定。

安贵义回身吩咐厂卫的两个头,带人把这一片围了。

钟进卫刚坐下没一会,那个吴胜大就过来汇报情况了:“大人,石灰和粘土是有,但没火炭了。”

陶瓷厂都没火炭,钟进卫有点不相信。

原来这座陶瓷厂停工已久,火炭本就有克扣,停工之后,更是不会拨火炭过来。工匠们饥饿挨冻,就把剩下的火炭给分了取暖。

钟进卫搞明白之后,让安贵义去协调火炭的事情。安贵义领命刚想走,钟进卫又把他叫住,让他顺便去把匠人们的衣着吃饭问题也解决下。

钟进卫算是看到了,古代匠人们不但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担惊受怕。这可不行,以后大明的发展离不开他们,是科技发展的重要源泉,要改变这个状况才行。

其实钟进卫也是不知道,技艺高超的匠人,在明末的时候,地位已经比较高了,经常是士大夫的座上客,一起谈天说地,而丝毫没有被人看不起。还有一些处在关键位置的工匠,和官吏一起,合伙吞没材料公款,肥得很。

工匠们就在倒焰炉前边的这块空地上,整理起搬过来的石灰和粘土。

钟进卫坐着也无聊,就跑过去看,还可以就近指挥。

第一步,先让他们把石灰和粘土分别碾碎。好家伙,天寒地冻的,石灰和粘土都冻得硬邦邦的。先是费力气砸开,然后用磨盘磨成粉。这次还只是实验xìng质的,量不多,都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接下来第二步,钟进卫让他们把石灰和粘土分别按1:1,1:5,1:10,10:1,5:1的比例调配混合。

钟进卫用得是折半查找法,这个比例会比较快的定位出最佳比例是什么,他比较幸运,这次的材料刚好够用。

然后就不需要钟进卫cāo心了,工匠们会干接下来的活。

就在钟进卫他们搞原料的时候,工部主事和其他没在的吏员赶来想拜见钟进卫。钟进卫烦他们,让安贵义去和他们周旋,自己懒得见他们。

还没来及煅烧,天sè就黑了,钟进卫就和工匠们一起吃饭,学本朝红sè电影里的样,这样比较亲民。

结果,工匠们在一边吃得眉开眼笑,钟进卫却吃得呲牙咧嘴。

工匠们觉得今天的饭足,又比以前多配了几个菜,真是有口福。

钟进卫却觉得,不但这个饭糙难吃,连几个菜都是苦的。最后钟进卫实在吃不下去了,本来以为大学里的饭食已经够难吃了,没想陶瓷厂的大锅饭比大学里的饭食难吃百倍。钟进卫让人把做饭的找来,自己吃吃看。

谁会想到这个中兴伯发什么神经,跟工匠们一起吃饭。厨师和主管的吏员连连告罪,一定重做。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温度问题

() 一边的工匠们看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虽然钟进卫最后没和他们一起吃了,但这个行为却被他们看在眼里。这个中兴伯,真的与众不同!

吃完之后,工匠们回住处休息,发现他们的家属都已经被厂卫接进来了,而且也有另外的大锅饭吃。不由得更是感激钟进卫。

晚上,这伙工匠聚在一起讨论今天的遭遇,特别是讨论钟进卫这个人。除了感叹之外还是感叹,特别是吴胜大,都被大人称为吴叔了。最后,大伙互相鼓劲,一定要好好干。

钟进卫觉得今天没搞出来,明天应该差不多了。就住陶瓷厂吧,显得自己敬业。只是苦了工部主事和那些吏员,不知道中兴伯要搞什么鬼,虽然不得见,但也不敢离开,只好陪睡了。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水泥制造的进程更是不顺利,情况严重出乎钟进卫的意料。

钟进卫要求过炉内温度尽量高,吴胜大根据以往的cāo作流程cāo作,并不时观察火焰,觉得达到了以往炉内的最高温度,心里松了口气,应该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因为这次煅烧的原料比以往烧的陶瓷份量少很多,所以煅烧的时间也比以前少,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烧了一个上午。

或许是为了回报钟进卫,也或许是为了吃饱穿暖吧,工匠们都很卖力,这点,钟进卫看得出来,心里对结果很是期待。

结果在午后停火降温冷却后,工匠们去窑炉内把石灰粘土的混合物取出来一看,面面相觑。都没变化,看得出来,石灰还是石灰,粘土还是粘土。

这下,把钟进卫给打击了,以为大功告成,结果啥都没变。

钟进卫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摆着的石灰粘土发呆。原料就是这两项,自己只是不记得比例而已。如果条件达到,化学反应就肯定会发生,就算比例不对,至少会发生一部分。

从这个角度来想得话,应该是反应条件还达不到,也就是说温度还不够。想到这里,钟进卫抬头看着围在原料边的工匠们,找到面露惶恐的吴胜大问道:“吴叔,这温度还能提升么?”

吴胜大摇摇头,无力地对钟进卫说道:“大人,草民已经按照最高温度的cāo作方法来cāo作,这次的温度已是最高了。”

“那别的地方,比如炼铁,烧琉璃的地方,他们的温度是否会比这里高?”钟进卫不甘心得道。

吴胜大还是摇摇头:“大人,据草民所知,温度能达到最高的就是这种倒焰炉。”

钟进卫忽然想到中国古代没有造出水泥,是不是就是因为温度一直达不到的缘故,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发明水泥。对哦,好像玻璃没能烧出来,应该也是一个道理。

但欧洲至少早就烧出玻璃了,那说明烧玻璃达到的温度应该不是很难搞出来。要说欧洲领先大明几百年,钟进卫是不信的,现在又不是满清。

吴胜大看钟进卫在为最高温度而伤脑筋,想了一下,给钟进卫提醒道:“大人,要是您在夏天来烧制的话,温度会高一点。”

钟进卫一听,盯着吴胜大道:“夏天烧就能高一点?是不是可以加什么东西?”

“不是,烧制方法还是这样不变,里面的温度就是会高点,这从烧出来的陶瓷能看得出来。”吴胜大给钟进卫解释,其他工匠们也都在点头赞同吴胜大的说法。

cāo作方式不变,但夏天窑炉里的温度会更高,难道是气候关系?钟进卫开始回想刚才工匠们的整个cāo作过程。

钟进卫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兴奋得道:“我知道原因了!”

安贵义在工地外边由那个工部主事和一群吏员伺候的舒服,闻报烧制不成功。就撇下他们赶过来看情况。

刚过来就看到钟进卫兴奋得站起来,他也没搞清楚情况,就拍起钟进卫的马屁:“中兴伯果然学识渊博,什么困难都难不倒您。”

钟进卫看他一眼,没顾上和他说话,对一边露出期待之sè的吴胜大道:“你们直接把风鼓进炉内,现在这么冷的天气,鼓进去的风太冷,把炉内的温度降低了;而夏天的时候,鼓进去风的温度比这温度高很多,所以炉内的温度就会相差一些。”

吴胜大听钟进卫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不由赞叹道:“大人果然英明!”

钟进卫不理会他们的马屁,想着原因找到了,那怎么解决,不可能等夏天才烧制,而且,就算夏天,就这点温度差,估计水泥所需产生化学反应的温度也不够。

很自然的,钟进卫就想到,要是把空气先加热,比夏天的气温还高,再送进窑炉内的话,是不是温度就能更高了。可怎么加热,怎么送为好呢?

钟进卫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眼前的这群工匠们听,吴胜大明白了钟进卫要干什么,就笑着对钟进卫道:“大人,这点应该不难,家里的火炕其实就是这个理,可以按照家里火炕的法子来造一个试试。”其余工匠也纷纷赞同,他们心里慢慢的不再怕钟进卫,就开始表现自己的存在感了。

钟进卫一听,有现成案例可以参考,这样最好,就点点头道:“好。”

安贵义在一边也想着怎么做会比较好,结果还没想好,就被吴胜大说了,心里稍微有点懊恼,还比不上这个贱籍的聪明,一下就被他给解决了进气温度的问题。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安贵义连忙对钟进卫道:“中兴伯,咱家也想到一点,您看有用没用?”

“哦,想到什么了?”钟进卫不大相信的转身看他。

“中兴伯既然说进气的时候会影响炉内温度,那出气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影响炉内温度呢?”安贵义有点得意的说道。

钟进卫一听,猛的拍了下安贵义肩膀,夸道:“安公公果然聪明过人,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夸你的。”

安贵义冷不丁的被拍了下,心里正要埋怨,就听钟进卫这么一说,脸上马上变成一幅笑容,笑得跟花一样,还有比这更好的回报么!

钟进卫说完之后,没再管他,对吴胜大说道:“你们集思广益,用你们的专业知识,赶紧画一个草图给我看看,要兼顾进气降温和出气带走炉温的解决法子。”

吴胜大受到钟进卫的重托,也很是高兴,当下就告辞带着工匠们去讨论出图纸了。

钟进卫一扫没有烧制出水泥的郁闷,高兴的和安贵义聊起天来。

聊了一会,钟进卫忽然想起,以后烧制水泥,玻璃,对,还有钢,这些的关键就是缺少足够的高温,现在吴胜大他们要能做出烧制水泥的新式窑的话,怕玻璃和钢都容易才出来了。

如果真的能成功,这个新式窑相对水泥配方来说,才是最需要保密的,钟进卫就跟安贵义说起这个想法。

安贵义想了想,对钟进卫道:“这个陶瓷厂已停用很久,咱家建议中兴伯向皇上提议,把这个陶瓷厂直接改了。那群不相关的人就可以驱逐出去。周围加盖围墙,并用厂卫守之。您看这样可好?”安贵义指得不相干的那群人,是指外面的工部主事和吏员,这些人不能被信任,必须隔离开。

钟进卫想想,这样也可以。那就等实验出来后再向崇祯皇帝提了,应该没问题。

等到傍晚时分,吴胜大兴冲冲地来找钟进卫,把画好的图纸给钟进卫看。

好吧,钟进卫这个大学生也没看懂吴胜大交上来的图纸,钟进卫只好求解释。

今天特意抽时间看完了《领袖之证》的剧场版结局。有点不舍,却也是结局了。个人感觉这电视剧比电影版的好看多了,推荐。

第一百一十九章 轻视复社

() 吴胜大就一一给他做了说明,钟进卫才明白了大概的意思。也真是的,图纸上的内容都是吴胜大画的,砖,墙什么的都不规范,窑炉的外型倒看得出来,可内部结构,就模糊了,按着他自己的意思在画。估计除了他本人和熟悉他的人之外,别人也看不懂这图纸。

钟进卫拿着图纸,心里在暗暗的想:中国古代和西方比起来,就是缺少了一种jīng确的计量和规范,缺少一种公用的东西,不能很好的传承下来。技艺都是口口相传,言传身教。很不利于技艺的传播和发扬光大。

这些事情,在吴胜大的身上都体现了出来。钟进卫决定这方面也要好好的规划下,然后给崇祯皇帝说说。

建造新式窑的事情就安排吴胜大去做了,有什么需求都写下来,然后报给钟进卫。钟进卫让安贵义去协调,尽快把需要的材料调配到位,一天就又这么过去了。

一是实验xìng质的新式窑规模小,需要的材料就少;二是安贵义这个太监出马,比较好使。

专事专办,第三天一早就全部到位,二十来个工匠在寒风中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他们都是用惯了窑炉的人,对窑炉的关键要求本来就熟悉,又卖力得干活,这动起手来速度飞快,新式窑用一种可见的速度在快速起来。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温体仁来陶瓷厂找了一次钟进卫。一是替皇上问问进度如何;二是把之前所说的道路衙门的奏章给钟进卫看看;

钟进卫先向温体仁略微说了下烧制水泥的经过,遇到的困难和现在解决的情况。然后就和温体仁一起讨论道路衙门的事情,补充了些道路衙门的功能。

现在水泥还没有出来,这个道路衙门自然就还不能公布,温体仁带着失望回去向崇祯皇帝汇报了。

在钟进卫到陶瓷厂第四天的时候,东厂提督王承恩派人给钟进卫送来复社的资料。

钟进卫一边自己看着复社资料,一边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安贵义,很快就看完了这个资料。

崇祯二年,太仓童生张溥在吴江尹山牵头成立复社。不是钟进卫想象的,自己拉人成立的社党,而是有很多个社党组成的,主要组成社党都在东南省份。

参与的人数比较多,据说赴会的士子们乘坐的船只在吴江城外的水河中,排队长达六、七里。

名义上是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提倡兴复古学,将使异rì者务为有用。

很短的一份资料,表面看来这个复社组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人数多了点而已。

但钟进卫是听说过这个复社的,复社首领张溥就是那个民间的皇帝。

钟进卫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下崇祯皇帝,先问了下吴胜大,得知新式窑大概要十天左右才能投入使用,觉得时间有点长,光等的话太难熬,就交代留守的安贵义,一旦可以用了就马上通知他。然后钟进卫就进宫去找崇祯皇帝了。

崇祯皇帝听了温体仁的汇报后,正想让人去传钟进卫来问问情况。没想钟进卫就先来找他了,刚好,就安排钟进卫在主敬殿觐见。

之所以安排钟进卫到主敬殿觐见,是为了水泥的保密,之前说好的,等水泥出来后再向群臣宣布。

钟进卫来到主敬殿,发现只有王承恩陪着崇祯皇帝,略微有点奇怪,不过他也没管这个,向崇祯皇帝行礼后,直接就先说自己的来意:“陛下,臣拿到王公公给的复社资料了。”

“哦,钟师傅有何话要说?”崇祯皇帝见钟进卫先说事情,就按捺下自己对水泥进程的关注,让钟进卫先说事情。

“陛下,资料太少,没法判断,但我隐约记得这个复社组织会严重影响舆论,控制朝野走向。陛下,要取消这个复社。”钟进卫建议道。

王承恩拿到复社资料后,首先就给崇祯皇帝先看过了。

崇祯皇帝笑着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朕也看了这个复社的资料,没什么特别的,你是不是记错了,区区几个书生结社就能控制朝野走向?”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不相信,自己还偏偏不记得复社是怎么控制朝野走向的,不由有点急了:“陛下,这个复社和一般的结社不一样,舆论控制非常重要的。”

崇祯皇帝不在乎的道:“这个复社是有点不同,朕也看出来,但也只不过是规模大一点的结社而已。”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根本不信复社将来会成为一个动摇大明根基的祸患,而自己又不记得细节,没法说服崇祯皇帝,看来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于是,钟进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应该没记错的。如果陛下不愿取缔这个组织的话,臣有两个提议。”

明朝的风气一向比较开放,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把民间的结社给取缔。如果这样的话,文臣的口水绝对会源源不绝的喷过来。所以崇祯皇帝不愿意听钟进卫一个没有理由的猜测而去招惹那些口水。

现在崇祯皇帝见钟进卫不再纠结于取消复社,就问道:“钟师傅有什么提议?”

“第一,派厂卫前往东南监视复社活动,有情况要马上汇报京师。”

这个可以有,就是派几个人的事情。崇祯皇帝想着就点点头:“还有呢?”

“第二,朝廷控制的舆论要尽快前往东南宣传,不能让舆论被民间的人全部控制了。”钟进卫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提议去搞的舆论引导,不知道搞得怎么样了。就又追问崇祯皇帝道:“陛下,不知道臣之前提的舆论引导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崇祯皇帝一怔,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事情,自己好像是让温体仁去做的。于是,他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朕让温卿去办这个事情,回头让他跟你说说吧。”

钟进卫一听,心里涌起一丝担心,不会没做吧。于是,他向崇祯皇帝要求想现在去问问温体仁。

崇祯皇帝对钟进卫纠结于这鸡毛蒜皮的事情有点无语,就让王承恩去传温体仁过来,然后问钟进卫,有关他最关心的事情:“钟师傅,朕听温卿说,你那个水泥搞的不顺利?”

“前面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不过都有了解决方法,现在正在实验中。”钟进卫回答道。

“什么时候会有结果?”崇祯皇帝追问道。

到底改良过的窑炉能不能显著提高温度,煅烧出水泥,钟进卫也不是很确定。就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新式窑正在建造,大概还要十来天才能使用。到时候就会有结果,就算还有问题,就再解决问题好了。臣相信困难是能解决的,主要就是一个温度问题。”

崇祯皇帝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担心,就仔细询问钟进卫。这个可是关系一条龙计划的,千万不能搞砸了。

钟进卫只好把过程给崇祯皇帝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钟进卫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提高匠人待遇的事情,就在话语中重点强调了匠人目前的处境以及匠人在这次实验中发挥的作用。

最后,钟进卫向崇祯皇帝强调道:“陛下,臣以为需要改善下匠人的待遇,提高匠人的赏赐,特别是对他们创新能力的奖励更是要重视,这次,新式炉真能大幅提高温度的话,陛下,您就发财了!”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说“发财”两字,耳朵立马就竖起来了,用稍显急躁的语气问道:“钟师傅,你说什么发财,只是温度提高,朕就能发财?”

吃够没钱苦的人,不管是草民还是帝王,对“发财”两字都是这么的敏感。

第一百二十章 老人和狼及无赖

() “可能会发财。”钟进卫退了一步回答道。

他本来想诱惑下崇祯皇帝看重匠人的创新,但一看崇祯皇帝这么关心,又有点心虚了,毕竟没有实践过的,万一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就不好看了。袁崇焕那五年平辽的牛皮才吹破没多久,眼下正在监狱检讨呢。

崇祯皇帝一见钟进卫的话又软下去了,不由有点失望,但还是不想放过发财的机会,就再追问道:“如何可能会发财,说给朕听听。”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追着这个话题不放,就只好把自己之前想的说出来:“陛下,据臣所知,只要温度够高,水泥,玻璃,钢,这些东西都能做出来的。只是臣不记得具体的温度,而且,现在连个温度计都没有。”钟进卫说到后面就抱怨这些基础工具了。

崇祯皇帝一听,“呼”的一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盯着钟进卫问道:“钟师傅,你说水泥,玻璃,钢都能造出来?”

崇祯皇帝还特意在水泥,玻璃,钢上面加重了语气。要换了普通的东西,他或许会奇怪什么是温度计,但现在已听说水泥,玻璃,钢,那还顾得上什么温度不温度计的。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一切要等实际实践之后才能知道结果。但陛下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在欧洲早就有了,只要咱们大明重视科技的发展,应该不难造出来的。”钟进卫给崇祯皇帝解释道。

“欧洲,就是钟师傅地图上所指的那个rì不落帝国所在的地区么?”崇祯皇帝问道。

“是啊,就是那个地方。他们有些方面比大明要先进,值得我们学习的。”

“哦,这个朕知道,礼部左侍郎眼下就和一些西洋人一起在修订新历法。”崇祯皇帝笑着介绍道。

“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徐光启?”钟进卫一听,惊喜地问道,连才习惯自称“臣”的称呼都变为原来的“我”了。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钟师傅也知道他的名?”

“啊呀,陛下,他是大名人啊。我一直想向陛下推荐的,但老忘记,真是不应该!”钟进卫一边说一边自责。

“哦,钟师傅,他在后世有何名声,快快说来听听。”崇祯皇帝有一种马上要发现宝贝一样的感觉,心里开始激动起来。

“陛下,徐光启在后世,被誉为中国开眼看世界第一人。还是什么数学家,科学家,农学家,军事家什么什么的,反正很厉害。”钟进卫只记得徐光启很牛,但具体的事迹就不是很清楚。

崇祯皇帝一听有点晕,不是很听得懂:“钟师傅,瞧你比朕还激动,慢慢来,详细说给朕听听。什么看世界第一人,什么家,什么家,朕被你说糊涂了。”

“好,我给陛下详细介绍下。”钟进卫整理下思路,然后看着专注自己的崇祯皇帝又说道:“陛下,中国,就是大明,现在已经被西方国家慢慢的赶超了。比如说,大炮,我们造出来的没有西方国家的厉害吧?这可是军国利器!”

崇祯皇帝点点头,关于火炮,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西方火炮的厉害,大明的红夷大炮还是仿制佛朗机的呢。

“以前的时候,我们发明了火药,传入了西方。结果他们造出了火炮这么厉害的武器,但我们呢,基本上只是用于放鞭炮,当然火器也有,只是远没有西方火炮的厉害。而国人还在以天朝上国自居,其他都是蛮夷,以为全世界就大明厉害。”

崇祯皇帝听到钟进卫说这话,心里不由微微有点羞愧,自己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见识到众多西洋物品后,才慢慢改观,特别是钟进卫的地图以及对rì不落帝国的介绍后,才完全意识到西方还有不逊于大明的强国。

钟进卫自然不知道崇祯皇帝肚子里在想什么,他仍然继续着他的话语:“陛下,臣其实觉得,现在大明的处境很不妙。臣想给你打个比方,希望您不要见怪。”

崇祯皇帝第一次听钟进卫给自己打预防针,这钟师傅还真是,从哪里学会这套了。以前的时候,连朕是wang国之君都说过了,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么,真是小看朕的容人之量了。

“钟师傅,有话就直接说,包括以后,有话都直接说,朕知道钟师傅一心为公,你的话语再伤人,也是为了朕,为了大明朝,这点,朕是知道得。”崇祯皇帝诚恳地宽慰道。

被人信任,特别是被一个帝国皇帝信任,这感觉很好。

钟进卫感激地向崇祯皇帝作了一稽,然后说道:“陛下,大明的处境,臣打个比方,陛下就明白了。”

稍微整理了下思路,钟进卫就开口打比方了:“如今的大明朝,经过两百七十多年的岁月,已经老了,不知道陛下是否了解历史,历史上的朝代经过这么多岁月,基本已经亡国了,哪怕强盛的汉唐都是。”

崇祯皇帝当然了解,也知道大明处境困难,但总想着大明和别的朝代不一样,而且自己像太祖,成祖一样勤政爱民,就是想中兴大明的。

“陛下,此时的大明,就像身有隐疾的老人。隐疾已经开始慢慢的发作,老人忙着寻医问道,却又往往遇见的都是庸医,隐疾不但没有治愈,反而慢慢地越来越厉害。”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在认真的听着,就继续说道:“这个时候,一个初生白眼狼,因为不服老人的教诲,背叛老人,反了出去,又眼红老人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时不时的跑来抢老人的财富。”

崇祯皇帝一听,就知道钟进卫所说的初生白眼狼是指建州女真。

“但因为其年龄小,力气不大,正面还打不过老人,就趁老人不注意就抢,就偷。因为老人身上隐疾,行动不便,而那小豺狼腿快,偷抢完之后就安然跑回自家窝里享用偷抢来的东西,慢慢地长大着。”

崇祯皇帝既然知道了这个小白眼狼是建州女真,钟进卫后面的话就很容易理解,是指建虏的屡次劫掠。而大明却因为灾害,吏治却无法奈何建虏。

“陛下,您说这么下去而没有改变的话,这个老人愈老,隐疾越严重,而小孩慢慢长大,老人手里的财富最终能保住么?臣以为,说不定这个老人连命都保不住。”

崇祯皇帝心里暗自一叹息,知道这个老人就是没保住命,这点,钟进卫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告诉自己了。

“不止是这样,有一些住在西方的人,曾经来拜访过这位老人。那个时候,老人的隐疾还不严重。西方人回去后就对自己村里的人宣传东方有个老人,财富好多,多得让人眼红。”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知道他开始把西洋人也打比方进来了。

“当地的村长详细地询问了见过老人的人,知道还打不过老人,只好打消了念头。西方人的村子本身是一个连一个,互相谁也不服,都想打倒对方,都在拼命的锻炼身体,发明趁手的武器。”

钟师傅是指地图上的那些国家在互相攻伐吧,崇祯皇帝心里想道。”终于有一天,西方村里有一些无赖感觉自己厉害了,应该能捞点什么便宜,就千里迢迢地去找老人。找到老人后,试着抢了几次,结果都被老人打败了,他们不甘心,假装良民待在老人的四周,继续觊觎着老人的财富。”

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是指南方的红毛鬼和佛朗机人,钟进卫的比方听得他心情越来越沉重。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徐光启

() “那个小白眼狼还只是捡地上的石头,树枝,向老人偷抢东西;而西方来的无赖却拿着村里做的刀具而来,这些刀具比老人手中用的刀具更是锋利,只是因为路太远,来的人没了力气,所以打不过老人。”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钟师傅是指西洋人万里前来,人数太少。

“这里有两个危机,第一,小白眼狼在慢慢长大,力气在增加,老人仗着自己手中器械比小白眼狼jīng良,勉强维持着,但要有一天小白眼狼偷师到了老人的器械,老人还能保住财富么?”

崇祯皇帝心里暗暗摇头,没有改变的话,这种情况一出现,怕是马上就会风云突变了。

“第二,这西方来的无赖比老人的器械更是jīng良,要是哪一天,西方村里的人知道了老人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把整个村里的壮汉都集合起来,拿着jīng良的器械,一起过来抢东西呢?老人如果不改变,就算暂时打赢了还没长大的小白眼狼,还能对付得了整个村子一起过来抢劫的强盗么?”钟进卫最后用几个反问结束了自己的比方。

崇祯皇帝是听得越来越心惊,以前是没有多少概念,只是知道大明越走越下坡,最后在自己手里不小心wang国了,自己还不是很甘心。现在听钟进卫这么一讲,眼光一放到钟进卫所说的整个世界来看,才发现大明真的好危险。

“陛下,徐光启就认识到西方国家的长处,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就开始积极地找各种机会去学习西方先进的东西,包括各类基础学科。寻找一切办法治疗老人的隐疾,甚至想让老人返老还童。是真正在做这些有用事情的第一人,所以后世才称他为开眼看世界第一人。”

听钟进卫这么一解释,崇祯皇帝才明白为什么钟进卫听到徐光启会这么激动了。

钟进卫却还在那边给崇祯皇帝提醒道:“陛下不要小看这些基础学科,它们相当于房屋的地基,是让老人有个好的休息之地的必备基础。”

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个重要。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听进了自己的一番话,就诚恳的对他说道:“陛下,这个时候,大明还有救,只要陛下用对了人,走的路正确,加上大明本身的人力,物力,大明想成为臣说过的rì不落帝国,也根本不是难事。”

“朕身在局中,有些东西看不清楚,还望钟师傅多多教教朕。”崇祯皇帝本来就站着,此时向钟进卫深深一躬身。

钟进卫一见,吓了一跳,赶紧还礼道:“陛下,不要客气,这是臣应该做的,而且,臣想,这也是老天让臣穿越过来的原因吧。臣一定会帮陛下的,绝不负上天之意。”

君臣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臣给陛下说下现在为止知道的陛下的几个臂膀。”钟进卫向崇祯皇帝说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好,钟师傅请说。”

“臣根据后世的历史,加上来大明之后的所见所闻,觉得陛下眼下最主要的几个帮手,一是军事方面,有孙承宗和卢象升。孙承宗资格老,xìng稳重,顾大局,能协调大明军中各方势力。卢象升重带兵,敢打敢拼,是能独挡一面之人。当然,还有一些将领也是陛下可以用的,比如说西川秦良玉,还有我家大舅子阎应元。”

钟进卫说到阎应元的时候,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从阎应元守江yīn县城八十一rì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钟师傅已经告诉朕了,朕心里有数。”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连自家小舅子都推荐了,微微一笑,颌首道。

“二是吏治方面,臣推温体仁,他善于和朝中文臣打交道,并且本身不结党,不营私,又清廉自律,让人无话可说。”

“朕已经让温卿入阁了,对温卿,朕也很满意。”崇祯皇帝也点评道。

“三就是基础方面,就是臣说的科技方面,当推徐光启。”

“哦,这块内容朕还是有点模糊,钟师傅再给朕详细说说。”崇祯皇帝谦虚求教道。

“就是百姓生活,军士打仗都会涉及到的东西。光是一个数学,老百姓算术会用到,而军士放炮的瞄准也用到数学里面的抛物线知识。徐光启在这方面,好像翻译了不少西方的名著,比如《几何原理》;还写了不少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有名的是《农政全书》。自然科学,陛下知道不,这是后世科技发展的基础。”钟进卫不是非常清楚徐光启的著作,就把自己记得的两本书说了出来。

以前崇祯皇帝对这个科技什么的认识不深,但现在已经有留心,因为上一次已听钟进卫说过一次科技的事情,知道对于钟进卫这个来自后世的人,都反复强调的事情,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崇祯皇帝对徐光启的书还是有了解的,听了钟进卫这么一说,有点疑惑道:“朕听说过《几何原理》,但钟师傅说的《农政全书》好像没听过。你没有记错吧?”

“不可能记错,这两本是他最有名的两本,所以臣记得。”钟进卫肯定的说道,“那本《农政全书》里面还有很多有用的东西,我还很奇怪陛下为什么不用呢?”

“哦,按你所说,这本《农政全书》还真引起朕的兴趣了。朕找他要一本看看,到底写了些什么。”崇祯皇帝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陛下,可能我口才不行,表达不出徐光启的重要xìng。但他所学到的东西,所推广的理念,真得是大明未来必走的路。”钟进卫有点恨自己的表达能力不行,要是前世做销售的话,估计早就鼓动崇祯皇帝给徐光启加官进爵了。

“钟师傅,你放心,朕是知道你的一颗公心的。但朕总要找个理由才能提拔他的,你也应该知道那班文臣的,不是么?”崇祯皇帝安慰他道。

“陛下,那让他也参与到水泥的制造中来好了。这样他就有功劳,到时候,水泥真要成功了,臣也不要什么侯爵,把徐光启放到最合适他的位置就好了。”钟进卫出了个主意,他对侯爵不侯爵的还真不怎么在意。

崇祯皇帝一听,微微一怔,钟进卫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能到一个他认为合适的位置,可以牺牲掉他封侯的机会,这品行,真是从未有见过!

崇祯皇帝一下被钟进卫感动了,如此尽心尽力地为大明举荐贤才,一心为公的做法,真是旷古未有!

崇祯皇帝带着感情对钟进卫道:“好,朕下旨给他,命他前往陶瓷厂,受你节制,一起参与水泥制作。”

钟进卫一听,啥,让徐光启来当自己小弟,这玩笑开大了吧。

钟进卫连忙推辞,崇祯皇帝庄重而严肃地对他说道:“钟师傅,你不要妄自菲薄,不管孙师傅,卢知府,还是徐侍郎,都是由你举荐才能真正为国效力。你,钟师傅,才是朕最最重要的臣子,也是大明最最需要的人!”

钟进卫无语,我就一宅男**丝,平凡老百姓一个,咋就成了大明最重要的人了呢。

对于任何一个帝王来说,知道几百年历史的发展,又一心为国谋心的人,岂不就是最独一无二,最重要的人么!

钟进卫心里觉得徐光启这个名人,年纪又比自己大,当自己小弟还是不大妥当。想再说说的时候,王承恩带着温体仁来了。钟进卫只好把徐光启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先问下温体仁有关舆论引导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温育仁

()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把自己传来,原来是中兴伯要问舆论引导的事.他笑着对钟进卫道:“我已让教坊司奉銮去cāo办此事,只因我政事繁忙,尚未过问此事,倒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教坊司?奉銮?”钟进卫听不懂,好像教坊司是官办jì院吧,奉銮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教坊司就是礼部所属专职乐舞之事的所在,和中兴伯所说的戏曲歌舞引导舆论之事相近。奉銮则是教坊司的主官,正九品。”温体仁知道钟进卫的来历,见他不明白,就详细解释了下。

“陛下,舆论引导之事,事关重大,臣想亲自去问问,看进行的怎么样了。”钟进卫听完温体仁的解释,就转身对崇祯皇帝道。

“那水泥之事如何处理,是否需要你亲自督办才行?”崇祯皇帝还是记挂着水泥。

“那边的新式窑能投入使用还要十天左右,现在只是在新建,臣待在那里也无事可干。”钟进卫向崇祯皇帝表示自己现在过去察看舆论引导不会影响正事。

“而且,舆论引导之事,真得非常重要,陛下可能是没有见过控制舆论的重要xìng,但臣见过。”钟进卫再次强调道。十年浩劫,不就是因为只有一个声音嘛。

“好吧,既然钟师傅这么关心,就过去看看吧。”崇祯皇帝见钟进卫这么执着,只好答应,就当钟师傅去休息休息了。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答应,就想告辞而去,没想又被崇祯皇帝叫住了:“钟师傅,顺天府发现了刺杀你的剩余马贼,在一处偏僻处被毒杀了。另外东厂也有所发现那群马贼背后主事之人的蛛丝马迹,眼下正在暗访之中,等拿到证据,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崇祯皇帝不说,钟进卫都忙得差不多忘记这事了。现在听说有眉目,自然也高兴。向崇祯皇帝表示不着急,不要冤枉好人,慢慢查,拿到证据再算账好了,自己就先去做事了。

钟进卫不傻,崇祯皇帝既然不告诉自己,肯定是有理由的,总不能去逼他告诉自己发现的所发现的嫌疑对象吧。

钟进卫不认识去教坊司的路,但护卫他的东厂番役自然是知道的,带着他前去。

钟进卫走在路上,心里忽然有点期待,这官办jì院,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啊。莺莺燕燕的一大堆,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能**,要不对不起阿奇。

来到教坊司后,钟进卫内心有点失望,和电视里看到的不一样。门口没有站着接待客人的那啥,也没有看到一堆美女站着,和一个普通衙门没有两样。

向门卫说明来意后,领着前往奉銮办公之处。路上没看到搔首弄姿的姑娘们,只是有听到歌舞乐曲之声。

奉銮正在办公,听说中兴伯奉旨前来视察,赶紧过来迎接。刚到办公的房门口,钟进卫就到了。奉銮就冲钟进卫一稽道:“下官教坊司奉銮温育仁,见过中兴伯。”

钟进卫听得一愣,温育仁?这和温体仁就是一字之差,不会是兄弟吧。

钟进卫凭这点也不敢确认,因为他前世的单位,就有两位同事名叫王焕发和王焕升的,后面两字还暗含升官发财之意。但这两个同事还偏偏啥关系都没有,只是名字碰巧了而已。

钟进卫试探着问这位头发略微有点发白地奉銮道:“你和温阁老可有什么关系?”

“正是家兄。”温育仁微微有点自豪地道。

钟进卫一听,这个奉銮还是温体仁的弟弟啊,自己倒没有听说过。不过内心就把温育仁划为一位亲切的同志了。

温育仁说完后,把钟进卫让进了办公房,请坐,上茶。

钟进卫看温育仁的办公室倒也俭朴,没有给他一种奢华的感觉,只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乐器多,摆着,挂着不少。

钟进卫对温育仁比较好奇,一边喝着刚泡的热茶,一边问温育仁道:“你和温阁老为弟兄,怎么他已是阁老,而你只是九”

钟进卫忽然觉得问的话有点伤人,一下就停住了。

但温育仁已听出钟进卫的意思,也不介意地道:“下官不比兄长,考了几次进士没考上,就放弃了。因为对于曲艺歌赋有点心得,是以举人之身窃据奉銮之位。”

钟进卫反而不好意思了,就转移话题道:“温阁老说有把舆论引导之事交代给你,不知道这个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温育仁一听,答复道:“下官觉得此事甚有意义,全力安排中。其中歌舞已在编排,下官还想把难民之事以及建虏之凶残编为戏曲,让梨园出演。”

“啊,你的意思是说,都还在筹备当中,没有去出演?”钟进卫有点吃惊。

“是啊,才刚完成编曲编舞,正在排练当中。戏曲之事,下官委托给了江西提学副使吴炳,他正在京公干。此人乃下官的忘年之交,剧作水平高出下官甚多,他的作品绝不会让下官失望的,也肯定会让中兴伯大吃一惊。”温育仁个是搞艺术的人,交际能力显然比他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没有听出钟进卫地不满,还在那边推荐他的好友。

钟进卫听了无语,等你好友编写的戏曲出来,能演出,怕是已chūn暖花开了吧。

钟进卫想了下,对温育仁道:“我要看看你们编排的歌舞。”

温育仁一听,当然没意见,就喊人进来,去安排相关人员进行表演。

然后自己领着钟进卫去了不远处的一处小剧场,这个地方就是专门用来在教坊司表演的小场子。

钟进卫也不要去什么包厢,直接坐到了戏台最下面的一排,等着看表演。

教坊司的左右韶舞,左右司乐和协同官听说传闻中的中兴伯过来视察,都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随侍钟进卫左右,马屁自然不能少了。

温育仁一见,把他们都轰了回去,不干活了!

“右韶舞,前天吩咐你的舞蹈教得怎么样了,可以出演了没有,什么,还不行?那你来干嘛。”

“左司乐,你那边弹得琵琶难听死了,还不快去重新谱曲,那个宫音少几个行不行?”

“还有你们,有没有帮吴提学协调好出演戏曲的梨园人选,没有,没有还不赶紧去!”

“”

钟进卫也是技术出身,原本还对温育仁的舆论引导工作进行的缓慢有点不满。现在见他不畏权贵,一心扑在工作上的行为,倒也有一份共鸣,对温育仁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正因为有了这个看法,钟进卫对温体仁的一切言行都有了一种宽容的态度。

温育仁处理完了这些下属,就让台后的几个人出场表演。

不管唱曲的,还是跳舞的,都是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唱曲的嗓音悦耳动听,声如莺啼;跳舞的身材婀娜多姿,舞姿飘逸。

护卫钟进卫的东厂番役,知道中兴伯没有什么架子,就在钟进卫身后起哄叫好。

可钟进卫总觉得少了什么,皱着眉头想着缺少的东西。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身后的东厂番役道:“你们觉得好,那是不是听了这个曲,看了这个舞,会同情难民,从而掏钱捐助?”

东厂番役们听了一怔,结结巴巴了一会,才表达说会,但也有几个说不会。

钟进卫心里却清楚,说会的番役只是在自己面前怕丢印象分,所以才说会。

他找到了这些歌舞缺少得是什么,就是听众的代入感。跟自己在后世看网络小说一样,缺少代入感的小说,总不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自然就不会掏钱打赏作者了。而表现在此时,就是不会极度同情难民而捐出自己的血汗钱。

温育仁在钟进卫转身问厂卫的时候,刚好从后台赶来陪他,听到了钟进卫和厂卫的对话。

他心里一怔,这歌舞是自己花了两天编排的,觉得不错的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解析裹脚

() 钟进卫转回身子的时候看到温育仁在自己面前发呆,于是,问他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温育仁从发怔中醒来,略带不屑地答道:“这些番子不懂艺术,心肠又硬,岂会同情难民而掏钱!”文官从骨子里都对武职之人带有轻视。

钟进卫有点无语,看来人都差不多,咋一听别人提意见,不会先自我检讨,而是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

东厂番子们一听温育仁的评语,个个在钟进卫身后怒视温育仁。

温育仁瞧见了也不害怕,根本不理这些番子,就看着钟进卫。

钟进卫笑了,问温育仁道:“那你觉得艺术是什么?”

“艺术就是一种极高的境界,歌者能绕梁三rì而不绝,舞者能让人久久不能忘怀。而这就要求歌者嗓音,舞者身姿”

“停,停,停。”钟进卫直接叫停了温育仁准备开始的长篇大论,温育仁一愣,看着钟进卫。

钟进卫不想费口水,直接告诉他道:“我不管懂不懂艺术,就只要求一点,你的歌能唱得让人落泪,舞能让人动情,不管听众或者观众是不是懂艺术,让他们掏钱捐助,这才是你们要做的,也是你们要做到的最高境界!”

钟进卫说完后看温育仁还愣在那里,就又提醒他道:“你要是唱不出,或者舞不出这种效果的,建议你去难民营体会体会他们那种困境,把无助的感觉刻到你的骨子里去,那个时候你就会感觉到差距。”

东厂番役们听着钟进卫在教训温育仁,个个幸灾乐祸的。让你能,吃扁了吧。

钟进卫观赏过歌舞,心里有点失望,想起之前温育仁刚才赶那班手下的时候说的,吴炳正在选人的事,就对温育仁道:“你那个忘年交是不是正在选人?带我过去看看。”

没听到温育仁答话,钟进卫就又重复了一遍,温育仁才点点头,带着钟进卫拐到其他院子里去。路上,显得有点失魂落魄的。

钟进卫看得有点不忍,都是五十来岁的大爷了,自己这么直接的说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吴炳所在院子,这边也是一个台子。一个三十多岁,额下留着长须的儒雅之人正坐在台前看着台上的人走步,几个人围在他身边向他说着什么。

听到这边进来的声音,这个儒雅之人没有转身,还在认真得看着台上走步之人。其他人员回过头来,发现是奉銮领着中兴伯过来了,纷纷撇开原本围捧着的人,过来见礼。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到了这个儒雅之人,转身过来,经边上人提醒是中兴伯奉旨过来查看舆论引导之事,也连忙向钟进卫行礼道:“下官,江西提学副使吴炳,拜见中兴伯。”

吴炳的知识分子容貌,让钟进卫很有好感,他问道:“你就是温奉銮所说的戏曲剧作大师?”

“不敢当,不敢当。”吴炳一听习惯xìng的谦虚道,说完还看了好友一眼,发现温育仁神情有点不对,不过没问出口,猜测可能是谱曲或者编舞遇到难题了吧。

“你现在在干吗?”钟进卫问吴炳道。

“下官正在选出演戏曲的女戏子。”

“哦,是怎么选的?”钟进卫好奇地问道。

吴炳见钟进卫关注这个,就介绍道:“选人首先要选走姿婀娜之人,一步三摇,最能体现女xìng之美。”

钟进卫一听,不大赞同,问道:“不是看脸么?”

吴炳呵呵一笑:“脸是基本要求,之后就是这走姿了。”

不会吧,接下来应该是胸吧,后世好像都是这么评美女的,钟进卫心里暗暗得想道。

钟进卫想评判一下吴炳在选的女戏子是否漂亮,抬头看向戏台上正站着的那个姑娘。一看之下,钟进卫忽然明白了:这古人穿得都是汉服,一层层地穿身上,是显得华贵,但凸显不出胸的曲线了,难怪明朝人不以胸来作女xìng美丑的评判标准。

吴炳又在那介绍道:“因此下官先挑选了那些裹脚过的女子过来走步。”

“什么,等等,你说这些女子都是裹脚的?”钟进卫一听“裹脚”两字,很敏感,连忙问道。

“是啊!不知中兴伯为何诧异?”吴炳有点不解。

“你们,你们是不是太变态了!挑选裹脚的人来走路,脚都裹成猪蹄了,还让她们出来演戏,遭罪啊!”钟进卫不满地控诉。

吴炳有点糊涂了,裹脚就变态了?就问钟进卫道:“不知中兴伯为何说裹脚的就遭罪,就变态?还有什么猪蹄,下官实在不明白。”

“从小女孩的时候就裹脚,使劲的裹,裹的脚都变形,变成猪蹄了,你说不变态?”钟进卫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愤怒。

吴炳听了一怔,然后连忙说道:“中兴伯想岔了,这些女子的裹脚只是稍微束缚了脚而已,使之走路能自然体现出女xìng柔xìng之美,并不会使脚变形的。”

围在一边的人都点点头,表示提学副使说得没错。

“当然,可能有极个别的人为了自己的极端审美观念,让人把脚裹变形,说不定也是有的。”吴炳见钟进卫问这个问题都带着愤怒了,以为钟进卫见过这样的人,就补充道。

钟进卫听了一怔,裹脚原来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那怎么后世看到的裹脚都是猪蹄了呢,还说明朝就是这样裹的。

钟进卫联想到自己之前想到的,此时的明朝人对脚的审美如同后世人对胸的审美一样的想法,忽然恍然大悟。

钟进卫想到,明朝人对女人脚的审美,如同后世人对胸的审美。后世胸平被称为飞机场,这样的女xìng就算脸蛋再漂亮,也是有遗憾的;而明朝女人脚大,体现不出走路时的女xìng柔xìng之美,也是明朝女xìng的遗憾。

后世女xìng,胸小的,想着用rǔ罩托起来,或者再加rǔ垫之类的增加胸部曲线;明朝女人,脚大的,自然就想着用裹脚步裹着脚,能变小点,说不定后世的高跟鞋就是由此慢慢发展而来的呢。

后世也有变态的人,喜欢那种g杯或者更高杯的胸;明朝有人,变态的把脚往死里裹,裹成残废,变成猪蹄,也就可以理解了。当然,这些类型的人,不管是明朝还是后世,都是极小的一部分人。

估计是到了满清后,鞑子觉得猪蹄女人跑不动,不但自己不会造反,还会拖累家人不造反,就鼓励了这种变态的裹脚行为,最终演变为“猪蹄”满天下的情况,又栽赃到明朝头上,让人误以为明朝人都是这么变态的。

想明白了这点,钟进卫觉得好开心,本来一直为明朝裹脚的事耿耿于怀,现在终于解开了这根弦。

吴炳那边见钟进卫一直在发呆,脸上yīn晴不定。有点担心,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温育仁也被吴炳叫钟进卫的动静惊到了,收回心思看向钟进卫:难道中兴伯被石渠(吴炳字)给说得心有所悟?不可能啊,刚才不是在谈女子的裹脚嘛!

钟进卫恰好这时想通了裹脚事情,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一群人都担心地盯着自己,才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道:“人选选好了没有?”

“正在选,还未定。”吴炳见钟进卫回复了正常,就放下了心,回答道。

“哦,那你继续。对了,你的剧本能给我看看么?”钟进卫想检查下温育仁口中的剧作大家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中兴伯还懂戏曲?”吴炳听钟进卫想看剧本,有点惊奇,难道中兴伯还是同道中人?

吴炳,明末著名戏曲作家,因抗清被俘,绝食而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话剧

() “不懂,只是想看看。”钟进卫笑着回道。忽然想起,吴炳那剧本不会没加标点符号吧,而且有的繁体字不懂问这些人的话,脸就丢大了。

于是,钟进卫连忙道:“算了,还是不看了,我相信你的水平。”

不料,温育仁却在一边喊了:“石渠,快去拿来让中兴伯看看,中兴伯是个真正懂艺术的人!”

钟进卫在一边听了,脑门上好像有一只乌鸦“哇哇”的飞过,无语了。

吴炳惊奇的看看自己的好友,有点不相信。然后又看看钟进卫,带点怀疑地说道:“中兴伯少待,下官马上去把剧本拿来。”

钟进卫连忙摆手,知道这个时候谦虚不是办法,就装腔作势地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看,你就现在讲给我听听好了。”

吴炳一听,不敢耽搁钟进卫的时间,就直接开始讲述他的剧本。剧本的大概意思是说京畿之地的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高堂都在,弟兄两人,兄有妻子儿女,弟有未过门的媳妇,正准备迎娶。却因为建虏的荼毒,家破人亡,最后只有弟流落到难民营,奄奄一息的故事。

钟进卫听着故事情节是不错,就问吴炳道:“你这个是准备以戏曲的方式演出?”

“正是。”吴炳毫不犹豫的答道,本来就是戏曲剧本,还用问么。

“贤弟,代入感强不强?”温育仁在一边主动接替了钟进卫的位置,开始询问点评吴炳的剧作。

“代入感?”吴炳自然对第一次听到的名词感到不解。

“代入感,就是能否让看客有感同身受的感觉,体会角sè的喜怒哀乐。”温育仁按照自己的理解对吴炳解释道。

“这代入感当然有了,只要懂得欣赏戏曲的,肯定能有代入感!”吴炳用斩钉截铁地声音,外加听到的新名词,来答复了温育仁。

“那不懂得欣赏戏曲的呢?”温育仁似乎抓到了吴炳话语里的一个破绽,用一种就知道你也有问题的姿态问吴炳道。

“呃”

“京师里面的百姓是懂戏曲的多还是不懂戏曲的多?”温育仁见吴炳哑口无言,把已经领会钟进卫之前的意思转化为自己的语言继续问他。

“朝廷让咱们来做这些舆论引导的目的是为了让难民营的苦难百姓受到救助,如果只有很小一部分人呢看到咱们的戏曲而掏钱,那又有多大意义呢?”

“那,那该怎么办?”吴炳被温育仁说得迷茫了。

温育仁开始说得顺口,说得这个至交好友,同道中人,都有点无法回答的时候,心里还有点自我良好的感觉。但一听吴炳说那该怎么办,一下也哑口无言了。是啊,那该怎么办?

温育仁转头看向钟进卫,下意识的向他求解。

钟进卫看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心里对温育仁能马上接受他的观点而不顽固己见的做法,很是欣赏。

忽然一下他们两个都说到了死胡同里,没有了路而转身向自己看过来,不由微微一愣,然后大脑马上飞快的转起来,快速寻找答案。

“中兴伯,请教下,如此该如何是好?”温育仁见钟进卫不答,就直接开问了。

吴炳见温育仁问钟进卫,就略带期待的看向钟进卫,看他会有什么好的答案。

钟进卫被温育仁这么一逼问,还真想出了一条思路:“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你们看,歌,舞,戏曲都有一定的面向观众是不是,这能解决一部分。那么还有另外没有解决的呢,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用什么能让他们都看得懂?或者说增加代入感,让不懂的人也能看得懂。所以,首先要搞清这些问题,然后就好办了。”

吴炳和温育仁互相看看,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钟进卫身后的一个东厂番役小声的嘀咕:“这都不明白的,不就那些大字不识的平民么!”说话的时候,还带了一丝不屑。

钟进卫转过身看向那个嘀咕的东厂番役,一直看到那个番役有点胆战心惊起来的时候,钟进卫开口表扬道:“我觉得你说的对,他们应该是听不懂高雅的歌舞,看不懂高深的戏曲。”

温育仁却有意见,带着不以为然的语气道:“这些穷人听懂有什么用,他们又没有什么钱能来救助难民。”

钟进卫转回身子,看着这位大爷辈的文艺工作者道:“人道无情,可这次首先捐助大笔银两的却是她们。你能想到么?贫民或许没钱,但要是每人捐一个铜板,人数那么多,你能忽视这笔钱么?虽然他们穷,但你不能忽略他们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做舆论引导,着眼点不能只局限于这一件事。”

钟进卫看看面前两位略有所思,就继续道:“这次的难民营之事,你们可以尽量赶时间,能宣传多少就宣传多少。除了这个难民救助之事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宣传。建虏的凶残可以宣传给东南百姓听;西北的灾情可以告知全国百姓听;陛下的仁德可以宣扬四海,都需要你们去做宣传。”

温育仁和吴炳被钟进卫说得眼睛渐渐地亮起来。

“你们不但可以创作歌舞,戏曲,还可以再创作一些通俗易懂的东西给老百姓听。要是老百姓都能听懂了,还怕其他人听不懂么?”

温育仁听得脑门一亮,老夫的歌舞也可以通俗易懂些,这样岂不是更多人听得懂。

吴炳却向钟进卫深深一稽:“望中兴伯指点迷津。”

钟进卫连忙道:“不敢当,我针对你的戏曲,举个例子好了。”

钟进卫拿出了自己拿手的打比方说事情的手段,开始给吴炳讲课:“比如说,不穿戏服,不画脸谱,只以现在你我普通之人,上台演出,是不是会效果更好点。”

吴炳听了更是迷茫了,这要不穿戏服,不画脸谱,这,这还能叫戏曲么?

钟进卫看着吴炳好像更迷茫,只好又解释道:“或者直接说,你所作的这出戏,就直接布置成现在普通家庭模样的背景,着现在普通衣服,用平rì的大白话互相对话,演出这个大家庭的幸福美满之感觉;然后让建虏衣着装扮之人上场,饰演建虏如何凶残,毁了这个幸福美满之家。你说这样来表扬的话,会不会让更多的人看得懂,更容易感同身受?”

钟进卫说得吴炳连连点头,不过马上又摇头了。

“怎么,你觉得这样效果不好?”钟进卫不是很明白吴炳为什么既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就直接问他。

“不是这个意思,中兴伯,下官觉得您所说的确实不错。可,可这还是戏曲么?”

“那为什么一定要是戏曲呢?”钟进卫有点好笑,反问道。

这一反问,一下把吴炳从自己的牛角尖中拔了出来,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是戏曲呢!吴炳忽然眼前一片开朗,觉得有一条从未走过的路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多谢中兴伯,请受下官一拜。”吴炳诚心实意地向钟进卫拜了一拜。

温育仁在那边也是听得大有收获,看吴炳的行为,也跟风向钟进卫拜了拜。

被钟进卫这只蝴蝶一煽动,吴炳最终走上了话剧的创作之路,成为话剧的一代宗师。而温育仁,则成为通俗流行歌曲的第一位集大成者。

钟进卫看着他们都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暗暗高兴。这话剧提早搞出来,肯定能有大发展。民末救国图存的时候,全国的大学生四处用演话剧的形式出演,唤醒了很多麻木的中国人。在这明末形势危急之时,希望也能有后世的效果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发现刺客

() 做事情就不觉得时间在飞快的流逝,此时夕阳余光照进院子里,虽然冬天的rì光不能带来多少暖和,却把沐浴到的地方都映得红红的。

钟进卫见天sè不早,再想自己留这里,跟这两人聊下去,估计肚里多少墨水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就向这两位大明的文艺工作者告辞。

“下官,教坊司奉銮恭送中兴伯。”

“下官,江西提学副使恭送中兴伯。”

这两人心中充满感激和尊敬,用了正式的礼节送钟进卫。钟进卫也还礼,然后准备走,但又想到一点,就问吴炳道:“提学是不是管教育的?就是管学生的?”

吴炳恭敬地回答道:“是的,中兴伯。”

“哦,这样,你要有机会,可以在学堂里传授你的所得,把排练出来的内容演给他们看看。”钟进卫说完后,不再管吴炳是否理解,就转身走了。

话剧中的内容传导到学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传到了估计也没多大效果。大明现在的学生,应该没有清末民初学生先受到西方思想的冲击后,来的热血,现在应该是一心只为自己博功名,为家族挣利益吧。

吴炳显然没听明白,愣在了那里,琢磨中兴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育仁走了两步才发现吴炳没有跟上来,回头发现他在发呆,就转回来,扯了扯吴炳的袖子,示意他跟上钟进卫。至少要送到门口去,免得失礼了。

钟进卫走到门口时,才想起这教坊司真的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电视剧里莺莺燕燕的热闹场景。

这么一想,又想起了风尘女子中那人的义举,心有所动,就停住脚步转回身去。

东厂护卫们就跟在钟进卫身后,其中一个番役没想钟进卫还会停住脚步转身,差点就撞上钟进卫了,幸好身手敏捷,身子一扭,避了开去。

钟进卫也不介意差点被他撞到,对跟过来的吴炳说道:“你所创作的戏曲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也罢,所用之人的演技必须也要好才行,这个你应该明白吧。这里,我有个建议给你。”

吴炳一听,连忙低姿态道:“请中兴伯指教。”

“记得那个首先义捐百多两纹银的月儿姑娘么?你可以去采访下她,哦,拜访下她,问问她为什么肯舍得捐这么多纹银。相信她的话会对你有帮助,或者直接挖她过去当你的女主角,都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钟进卫说完,心里暗暗的道:这么好的女子,当个大明的女演员总比混在风尘之中好吧。

这时,教坊司的杂役已经把马牵到了门口,钟进卫就不再罗嗦了。走下台阶,翻身上马。番役们自然就随着钟进卫,纷纷上马,成半月形随护钟进卫。

钟进卫侧过身子,对吴炳和温育仁道:“你们的作品出来后,派人到我府上通知我下,我再看看。”

“一定,一定,还请中兴伯斧正。”两人自然乐得让心目中的大神再评审一番的。

“那就告辞了,后会有期。”钟进卫双手一抱拳,向吴炳和温育仁一拱道。

然后钟进卫就在吴炳和温育仁的目送下,慢慢远去。

钟进卫走了一段路,回想这不同于印象中的教坊司,不觉吐槽道:“这教坊司的女子怎么都这么文艺范儿,全部都在唱歌跳舞的排练,难怪没见一个客人光顾。”

一路走得安静,没有人说话,猛得听到钟进卫这么一说,东厂番役们先是愣了会,然后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番役道:“中兴伯,您以为教坊司是jì院啊?”

“不是说获罪犯人家属全部罚到教坊司来做jì的么?”钟进卫一听,奇怪了,勒住马,扭过身子问道。

“是做伎的,不过不是jì。他们只是从事唱曲跳舞之类的事情,而不是卖身。”另外一个番役赶紧表现下自己,抢先说道。

“哦,那还怎么说以此侮辱犯罪官员呢,又不是卖身。”钟进卫听了反而更不明白。

“中兴伯,您想,谁会让自家女眷抛头露面来给外人唱曲跳舞的。被罚到教坊司来唱曲跳舞,对那些士大夫来讲,已是很大的侮辱了。”这回被第一个开口的番役抢回了发言权,话语中还带了一丝对士大夫有此待遇的幸灾乐祸。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钟进卫说完后,转正身子,双腿略夹马腹,继续向前走,心里想道:看来自己又是被后世以讹传讹给误导了,真是不穿越不知道真相。

不一会,就到了一个三岔路口,钟进卫回过神来,问番役道:“回府走那条路,算了,你们带路吧。”

一个番役听了越过钟进卫,在前头带路,一边说:“这边这条路更近一点,只是从定府大街的另外一边回府而已。”

钟进卫表示没问题,天sè已晚,回府歇息吧。

走了一段时间后,冬rì已经看不到了,只有红sè霞光还映在天际。路上的行人很少,基本都已经在家吃饭取暖了吧。

走前面的番役一边带路,一边向钟进卫说道:“中兴伯,这条就是定府大街了,伯爵府在那一头,很快就到。”

钟进卫看着定府大街左右两边的房子,看得出来这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之家。家家门口基本都有石狮子镇着,门口气派威严。天虽未黑透,但不少家的门口都已亮起了红灯笼。

只是再华丽的地方都会有乞丐,这条街上有几处大门台阶拐角比较偏僻点的地方,或蹲或站着几个破烂衣服的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等高门大户发善心,施舍点吃的。

钟进卫一边走,一边欣赏着两边的房子,心想,这些,也算是自己的邻居了吧,改天是不是要走动走动,邻里关系还是要处好的。

刚走到一个红灯笼上挂着“梁”字的府门口,大门忽然开了一侧,一个年轻后生的头随即探出了门。

钟进卫和东厂番役们听到开门的声音,都习惯xìng的转头看过去。

那人猛的一下看到一群骑马的番子,连忙把头缩了回去,“呯”的一声把门关上,显得有点惊慌。

钟进卫心想,我长得有那么寒碜么,吓成这样。想完后,不再关注,转回头准备继续前进。

忽然,听到大门里面有对话传来:“干什么,吓成这样。”

“东厂,东厂,番,番子在外面。”另外一个声音有点结巴的压低嗓音答道,里面一下没有了声音。

钟进卫耳朵比较尖,听到了对话,心里不觉好笑:原来不是我寒碜,而是怕了身后的番役。

自嘲完后,钟进卫准备把注意力转向下一家,准备欣赏下一家的门口场景。

忽然,钟进卫猛的怔住了,刚才里面的那个声音有点尖,却又不是宦官的声音,比较独特,自己好像什么地方听到过。

的马儿走了没两步,钟进卫突然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声音当初喊:“快杀公子哥,他就是我们要杀的人。”

钟进卫自从逃脱追杀后,回想起事情经过,一直对这个发号施令的声音记得清清楚楚,深深的印在脑海中。

钟进卫马上一勒缰绳,然后一带马头,转向刚才那个府门,一边道:“刺杀我的人在里面,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

身后的东厂番役正奇怪钟进卫怎么调转方向了,一听钟进卫的话,一下都紧张起来,纷纷拔刀出来,护着钟进卫。

钟进卫看大门紧闭,就一挥手,命令道:“进去抓人。”

前头的两个东厂番子马上翻身下马,准备踹门。

这时,一个东厂番子一边指着大门上面的横匾,一边出声道:“中兴伯,这是保定侯爵府。”

钟进卫沿着他的手指往上一看,果然是保定侯爵府。不过钟进卫心里并没有犹豫,不要说侯爵,就是公爵,也不会放在他眼里。一是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少体会;二是他的眼里,整个大明也就只有崇祯皇帝是他需要有所顾虑的。

钟进卫一边翻身下马一边用坚决的语气再次喝道:“闯。”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闯侯府

() 大门里面的人还真被钟进卫猜对了,第二个发声的就是梁彪。

当初他毒杀了逃出生天的马贼后,马上赶回保定侯府向梁世勋汇报情况,请求梁世勋派人去马贼窝斩草除根,毁掉可能存在的线索。

没想被暴怒的梁世勋揍成了猪头,出不了门,更没想到缉拿刺客的风暴来的那么猛烈,就更不敢冒险出门,就只好待在侯府养伤。

但一直待在保定侯府,总归不是那么保险,万一有事还会拖累家主,就想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避风头。

梁彪养了多天的伤,已好的七七八八了。外面的风声也没有以前那么紧,就奉保定侯之命,趁着黄昏时分路人归宿之际,准备转移到保定侯的另外一处秘密藏身之地。

没想刚要出门就碰见了东厂番役,东厂以前的威名,还把刚担任门房才几天的前门房儿子给吓到了。

梁彪问明白后也不敢动,听着外面的动静,希望门外的番子快点离去。

结果事与愿违,梁彪还听到了冤家对头中兴伯的声音。更糟糕的是,好像自己的声音被听出来了,东厂番役准备闯门拿人,一急之下,也顾不得了,对那个门房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把门插上。”然后拔腿就往府里躲。

就在门房拿着门栓准备锁门之时,东厂番役已经再次得到钟进卫的命令。

这些被厂公拨来护卫钟进卫的番役,都是多年的老手,当年也嚣张惯的,那还考虑这么冲进保定侯爵府,恰不恰当,直接就一脚蹬门。

保定侯府的大门一下就被蹬开了,巨大的推力把门后面准备栓门的年轻门房直接推倒在地。

另外一个番役根本就没理地上的门房,直接跳了进去,用刀护着身前,四下察看起中兴伯所说的那个刺客。

门口剩下的四个番役已经下马护着钟进卫。钟进卫见已踹开了门,就跟了进去。

那察看的番役发现有个矮个黑衣人背影,逃窜进了月亮门。马上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呼叫同伴:“快,往这边跑了。”

钟进卫身边两个番役马上赶过去接应,另外两个番役不敢再离开钟进卫身边,紧紧地护着钟进卫。

追过月亮门,三个番子都停住了。没再看到那黑衣人,一下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去追。倒是有几个保定侯府的下人听到动静,过来察看。

保定侯府大门外,有一个乞丐远远的看到钟进卫一行人把马丢在大街上,人都冲进了侯爵府里。不但没有过来顺手牵羊,反而闪进了边上的一处胡同,快步走进其中的一处小门。很快来到堂上,向几个坐在里面的人汇报道:“大档头,中兴伯带着六个护卫闯进侯爵府了。”

坐在中间的那个被称为“大档头”的人“霍”地一下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乞丐:“什么,中兴伯怎么会闯进侯爵府的?”

这人原来就是钟进卫熟悉的顾百川,他从诸多线索中查到了保定侯梁世勋和刺杀一案有关,但拿不出有力证据,只好十二时辰的监控侯爵府。

“中兴伯带着护卫的兄弟们好像走过了侯爵府,然后又折回去,直接踹门的。属下猜测应该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说不定和刺客有关。”

这个东厂番役显然也是老手,凭着远远的观察,就把事实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

顾百川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马上给这个乞丐下令道:“你让前门的兄弟接近侯府,非不得已不要现身,保证中兴伯安全即可。”

“是。”乞丐番役一抱拳,答应一声,然后离去。此时,根本看不出他有一点惧怕刺骨寒风的样子,整个人jīng神抖擞的离开。

顾百川可没有欣赏乞丐番役的背影,他直接转向自己左边的那人道:“你带几个兄弟去侯爵府后门守着,和那边的王鹏一起盯紧了,不要放过一个嫌疑之人。”

“是。”这个番役也领命离开。

“你带人去侯爵府左侧胡同守着,我怕狗急了真会跳墙。”

“是。”第二个番役也领命而去。

顾百川布置完了这些之后,对最后一个番役道:“你随我上屋顶盯着侯爵府。”说完之后,顾百川心里暗暗的想道:希望中兴伯真发现了什么,如此动静定会打草惊蛇,说不定马上就会有所收获。

钟进卫看前面的几个番役站住了,就走过去看情况,两名护卫紧紧的跟上。最先踹门的那个番役直接把刀架在倒地门房的脖子上,然后一手抓着他的后领,拖着他跟到月亮门处。

月亮门处的一个番役见钟进卫走过来,马上迎过来低声说明情况。

钟进卫听了,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那个被拖过来的年轻门房:“刚才和你对话的那个人是谁?”

这门房那见过这种场景,一直以来都是他仗着侯府势力,去欺负别人,那有被人用刀架脖子上,拖死狗一样的拖,更何况拖他的还是久有凶名的东厂番役。

此时,他已吓,浑身发抖,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来。

钟进卫见这个人都被吓傻了,暂时是问不出话来,也就不再问,回身带头闯进了月亮门。

那些侯爵府的下人已经看到有人闯进侯府闹事,一边分人飞奔回去找保定侯,一边过来拦住钟进卫一行人。

这些人不清楚梁彪的事,就没有像那门房一样,心里有鬼,见了番役如同见猫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侯爵府?”其中一个看似为首的人喝问道,眼睛盯着明显是领头的钟进卫。

虽然他认出了东厂番役的装束,但不知道领头的是谁,还是先问明来头再说。

“你又是谁,让管事的出来答话。”也不等钟进卫回答,护在钟进卫前面的一个番役直接反问道。

“我就是侯府外院管事,你们擅自闯侯爵府,难道不怕王法么?”被番役一反问,侯府外院管事强自镇定回道。

“王法,你们窝藏刺杀中兴伯的刺客,就不怕王法么?”番役丝毫不示弱,继续加压。

“胡说,堂堂侯爵府,怎么可能窝藏刺客。”

“刚才就看见了一个矮个穿黑衣之人,就是当时的刺客之一。”

“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我家捣乱。”没等这个外院管事再罗嗦,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声音从后头传了过来。

马上一个年轻人领着一伙拿着家伙的家丁,出现在后面的院子门口,气势汹汹地往前而来。

钟进卫一边听着番役和那个外院管事对话,一边四处看周围的情况,看是否能发现那个刺客。

这时,听到那个年轻而嚣张的声音,觉得有点耳熟,就转头看过去。

那个年轻人已越过拦着钟进卫一行的家仆,往钟进卫这边看过来,一边发狠道:“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啊,是,是你?”说到后面,声音慢慢萎了下去。

钟进卫一看,原来是以前在酒楼上遇到的那个花花公子,被自己狠狠揍过一顿的那个。这时,他也记起来了,顾百川提醒过自己说他是保定侯的公子。

钟进卫展颜呲牙一笑:“不就是我么,怎么,领着人想打回去?”

梁公子从来就没有被人像钟进卫那么打过他,此时一见钟进卫,心里不由自主的有点害怕。但一回想这是自己府里,现在人多,正好可以报上次之仇。

他马上把身子往家仆身后一缩,然后恶狠狠的下令道:“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完了每个人都重重有赏!”

第一百二十七章 侯府对持

() 钟进卫身前的几个番役马上一晃手中刀,刀身闪着灯光反shè向这群侯府家丁,厉声喝道:“想造反的就过来试试?”

钟进卫身后用刀压着门房脖子的番役扔下这个软脚虾,几步窜到钟进卫面前,和三个番役站到一起,互相照应着,封死了能攻向钟进卫的路。

侯府的家丁还真不敢向东厂番役动手,他们只是侯府奴仆而已,而东厂番役是官差,真要动手,那说不定还真被扣上造反的罪名了,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只是听着自家少爷的命令,又不敢不表示下。于是,一群人手动脚不动,嘴上吆喝着。

钟进卫看着这伙家丁像极了以前古装剧群斗场面那些装模作样的龙套,不由暗暗好笑。

不过现在是个严肃场合,钟进卫收拾下心情,冷着脸喝道:“快叫保定侯出来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自己进去找他了。”

有东厂番役护着,更何况这里是京师城里,钟进卫一点都不怕。

“你们还愣着干嘛,看这厮的嚣张样子,还不快给本少爷出口气。梁六子,你缩在这里是找抽么?”

这个梁公子看手底下的人都不敢上前动手,气炸了,一边说一边抬脚就往身边的梁六子身上蹬去。

没想那个梁六子下意识的一闪身,梁公子收势不住,一个墩,坐到了地上。

侯府家丁见此意外,想笑又不敢笑,想过去扶,见那暴怒的样子,又怕气会撒到自己头上来,所以也不敢过去扶。

梁公子一见,气的更大发了,失去了理智,爬起来后一把抢过边上一个家丁手中的刀,然后疯了一样冲向钟进卫。

最前面的番役见他冲过来,手腕一翻,用刀背直接敲掉梁公子的手中刀,然后伸脚一绊,把他摔了个狗啃屎,刚好倒在钟进卫面前。

那群家丁一看侯爷的宝贝儿子吃大亏了,不敢再糊弄,丢掉刀枪棍棒冲了过来。

番役随即一脚踩在梁公子的背上,把刚想爬起来的梁公子重新压回到地面,顺手把手中钢刀往梁公子脖子上一架,然后扭头喝道:“谁敢上前?”

侯府家丁见此情况自然不敢再上前,那个外院管事马上又拉住一人,再次派人去找侯爷,一边还想着都派了三个人过去找侯爷了,侯爷怎么还没来。

那梁公子丢了大脸,又摔得好疼,现在被人踩在脚底,自己的家丁还不敢过来救,只觉得好委屈,好无助,一下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钟进卫,还骂自己府上的家仆没用。

钟进卫在上次就对这种人渣很厌恶,打了一顿出气,现在这侯府又很可能是跟刺杀自己的人有关系,那里还会软心肠,只是冷冷的说道:“让他闭嘴。”

踩着梁公子的番役,脚尖稍微一用力,然后说道:“闭上鸟嘴。”

梁公子被踩疼,不敢再有反抗,一下收住了声。

钟进卫有点奇怪,自己闹得这么凶,连人家儿子都打了,怎么主人还没见出来。莫非他就是指使刺客之人,心虚不敢出来见自己?

钟进卫想到这里,不再旁观,喝道:“你们主人再不出来,我就自己搜了。”心里想着自己的随从还是太少了点,要是再加上去东厂培训的六个护卫,十二个人说不定就可以强行搜了。

外院管事急得六神无主了,汗水从额头冒出来,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但也降低不了他内心的惶恐。

就在这时,正主终于出现了,一个声音从隔壁院子传过来:“什么人来我府上闹事?”

然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人很快越过众人,出现在钟进卫面前。

外院管事见了略有点奇怪,被人如此欺上门来,宝贝儿子被打,今天的侯爷不但来的慢,还不见脾气爆发。

不过他也没有再细想,像走流程一样的,上前再次禀明了经过。

钟进卫见墨迹出现的侯爷还在那边装模作样,就不信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钟进卫直接开口说道:“快把刚才的黑衣人交出来。否则,我就自个搜了。”

梁世勋也不再理那个外院管事,直接看向钟进卫,眼睛里孕着一股火焰,心里恨不得当场把钟进卫剁成肉酱,但表面还是装着说道:“你是谁,什么黑衣人?”

外院管事在一边小心解答道:“侯爷,他好像是中兴伯。”

梁世勋斜着眼睛,冷冷的看了他一下,把他下面的话给吓了回去,然后转回头看着钟进卫道:“原来是一个区区伯爵,也敢来我侯爵府闹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梁世勋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响,也不知道是想吓钟进卫呢还是想给自己壮胆。

“侯爵府又怎么样了,敢窝藏刺客,老子踏平了你的破侯爵府。”钟进卫对自己在门口听到的声音很肯定,由此估摸着这个侯爷就算不是背后真正主事的人,也逃脱不了干系。想着自己差点就没命,那会对梁世勋有好脸sè。

“你”梁世勋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旁边家丁提着灯笼中的灯火映的。

梁世勋左边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五十来岁老头,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下梁世勋不要冲动,然后向钟进卫一拱手道:“不知中兴伯说的是什么黑衣人?”

钟进卫倒没看到背影,只是番役说的是个黑衣人,他回想了下那天在废墟棚子的情景,很遗憾当时没有看清身影。

最先追到月亮门的番役见钟进卫没有说话,他就开口回道:“是个矮个黑衣人,大概就这么高。”说完,用手比划了下他见到的大概身高。

“哦,你说的是我们侯府的梁刚么?老朽派他出去买点东西,谁料他刚到门口就肚子疼,先回来出恭了。”

说到这里,这个老头向后面喊了声:“刚子,出完恭了没?”

“来了,来了,不知梁伯有何吩咐?”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然后闪身到人群前面来。

此人果然也是穿黑衣服,个子矮小,跟刚才番役比划的身高差不多。

于是,现场的一群人都看向钟进卫。

钟进卫摇摇头,还是冷着脸道:“声音不对,不是此人。”

梁世勋之所以来晚,就是梁彪仗着熟悉环境,过了月亮门就借环境掩护逃离了番役的视线,赶来见他,并简要说明了经过。

梁世勋直接赏了梁彪一个耳光,然后准备喊人抄家伙。

但刚好看着梁世勋长大的管家也在,止住了梁世勋的冲动。他是梁家老人,老侯爷的托孤家臣,自然知晓全部的事情,平时联系提督京营的李凤翔就是他去的。

听着外面吵吵闹闹起来,他心生一计,叫来身材和梁彪差不多的梁刚,换上了梁彪的黑衣服,准备糊弄钟进卫。

也因此,虽然外院管事派了几次人过去,梁世勋还是姗姗来迟。

梁世勋见钟进卫认定了梁刚不是梁彪,既有点担心被知晓真相,又恼怒钟进卫如此不给脸面,看着宝贝儿子像狗一样被踩在脚底,暴怒道:“不要给脸不给脸,真当本侯爷是泥捏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来人呀!”

梁世勋的身后闪出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一眼就看出和之前出来的那些家丁不是一个档次的,这些家丁手里也多握着钢刀,盯着钟进卫一行人。

梁世勋盯着钟进卫,怒火中烧,忍不住就准备下令直接把钟进卫干了,然后再毁尸灭迹。反正没证据,谁也奈何不了自己。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终有所获

() 那个侯府管家梁伯马上拦在梁世勋的前面,用眼示意了下,然后转身劝钟进卫道:“中兴伯,刚才去门口的确实就是这个刚子。”说着,他还用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黑衣人。

然后,他又说道:“中兴伯被人刺杀,老朽也深感愤慨。只是中兴伯怕是当时慌乱记错了声音,又隔了多rì,把侯府家仆误听成了刺客。您想想,我们侯府与您有何仇怨要置人于死地呢?”

钟进卫听他这么一说,看了下还被番役踩在脚底的梁公子。

那梁伯也是个人jīng,一见钟进卫看向梁公子,马上又说道:“您或许和我家少爷有过节,但你我两家都是大明的勋贵,也不至于因此要人死吧,是不是?”

他说完后,看钟进卫好像丝毫没有受自己话,而有所改观的意思,马上就把口气一换,转为威胁道:“我家侯爷脾气不好,中兴伯如此无凭无据欺上门来,还把我家少爷踩在脚底,怕是有点过了,引起众怒,老朽就无能为力了。”

管家说完后,他微微一侧身,露出了后面更多的家丁。那些家丁也很配合,纷纷晃动手里的刀枪棍棒,一幅跃跃yù试的样子。

护着钟进卫的番役头见了,凑近钟进卫,低声道:“中兴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保定侯在京师也是横惯了的人,说不定真会干出什么事情。只要知道了是他们,中兴伯禀明了陛下,让我们东厂出马,保管给中兴伯一个答复。”

钟进卫也不是无脑之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还是懂的。掂量了下眼前形势,冷哼一下,也不说话,扭头就走了。

梁世勋一看钟进卫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上门闹了后拍拍走人,一句话都不交代一下。当下,怒吼出声:“中兴伯,本侯爷与你没完,我要上奏皇上,我要告你。”

“奉陪!”钟进卫还是给了他面子,留下了一句话。

“爹,我要杀了他,爹,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梁公子的嚎叫伴随着番役退出的脚步声,孤零零的响在侯府。

“中兴伯,我与你不死不休。”梁世勋向着侯府夜空怒吼道,这场子要是不找回来,以后还能在京师待么!

钟进卫走出侯府,回头对身后跟上的番役说道:“你们留两人,盯住侯府的前后门。我去向皇上请旨,让你们东厂派人过来。”

“是。”两个番役拱手领命。

边上不远的几个乞丐见钟进卫带人走出保定侯府,就慢慢的悄然散了开去。

另外一个番役指了指天空,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伯,此时宫门怕是已锁了。我们没抓到那人,这样没有证据,还连夜去打扰皇上,怕是不好。”

钟进卫看看夜空,闪闪的星星伴随明月,提示着时候已不早。

钟进卫想了下,叮嘱留下来的两个番役道:“今晚你们两个要辛苦下了,我回府给你们派几个人过来,顺便带饭给你们。”

两个番子答应后,钟进卫才带着剩下的四个番役和两匹马,回伯爵府,。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附近的乞丐原来是东厂番役扮的。

保定侯府里,梁世勋的儿子在跟他老爹哭述。但他爹也烦着呢,首次对他儿子发了脾气,然后气冲冲的回自己的书房。

梁彪一直在他的书房等着,见梁世勋回来,忙问情况。

梁世勋一见他,气就上来了,直接开打。最后还是跟上来的管家劝住了梁世勋。

眼下就是商量怎么善后了,管家把书房门一关,三人开始商量。

梁世勋怒气未消,又不是很擅长算计;梁彪是被打怕了,离梁世勋很远,会议就由梁管家主导。

他对梁世勋出主意道:“老朽看这个中兴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此事我们须得马上去做二件事情。请侯爷定夺。”

“说吧,梁伯。”梁世勋对这个管家还是存在一份尊重的。

“第一,梁彪须马上转移,最好离开京师避一段时间,最近不可再露面,以免皇上万一听信了中兴伯的一面之词,派人来搜府。”

梁世勋看看一边的梁彪,狠狠地道:“剁了喂狗得了。”

这话吓得梁彪一激灵,更是离梁世勋远了点。自己也真背,以前做事都是一帆风顺的,但自从遇见了这个中兴伯后,就没有过顺心的事情。

管家知道侯爷只是说说狠话而已,梁彪的位置现在还没有接替的人,不可能说杀就杀了的。

“第二,先下手为强,去皇上那里告中兴伯嚣张跋扈,以伯犯侯,更私闯侯府,打伤少爷。最好”

管家说到这里,看看梁世勋,才又道:“最好再出笔钱给督察院的御史,让他们也参与弹劾中兴伯。”

梁世勋看着管家,冷笑道:“梁伯是怕本侯爷舍不得出钱么?侯爷我以前是吝啬,惜财。但这个中兴伯的命,我要定了。那些个御史就算和从前一样狮子大开口,我也认了。”

“那这样最好,府里这边我也会让他们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准提。”管家赞赏了下,然后又补充道。

梁世勋转头看向梁彪,看他畏缩地躲一边。好不容易下去的怒气又上来了,抓起书桌上几本摆样子的书一起砸了过去:“你惹出来的事,现在屁都不放一个?”

梁彪平时还是比较jīng明的,出的主意也有效果,只是最近接连失误而已,因此梁世勋才有此一说。

梁彪不敢避开,硬生生的挨了下,然后说道:“小的觉得应该知己知彼,侯爷去找李公公,让他打探着中兴伯那边会跟皇上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以便我们能提前应对为好。”

梁世勋听了又想拿东西砸他,但已没书可砸,就骂道:“你是又想让那个没卵的人羞辱于我么?”

梁彪哭丧着脸,不敢回话。

管家在一边听了,倒觉得有理,劝梁世勋道:“侯爷,梁彪说得也有道理,挨骂事小,解决了中兴伯才是大事。我们和李公公是一条绳上的蚂咋,出了事谁都跑不了,他有分寸的,不会太过份的。”

梁世勋听老成持重的梁伯都这么说,想了会,不甘心的答应了。

“那老奴明rì一早就去约李公公老地方见。侯爷从皇宫回来后就去见李公公。”管家安排明天的行程。

梁世勋点点头:“御史那边也要麻烦梁伯去联系下。”说完之后,他又转向梁彪喝道:“站这干嘛,等着挨揍啊,还不快滚。”

梁彪一听,如奉大赦,连忙去开书房的门。

管家却提醒梁彪道:“那个中兴伯说不定前后门都会留人监视,事先派人查探清楚。”

“小的省得,梁伯放心好了。”梁彪感激地回答管家道。

再说留守的两个番役护卫,自然就被之前就监视着侯府的番役发现了。有一个番役护卫直接被带到了顾百川这里。

顾百川经过询问后,了解到钟进卫一行人闯进保定侯府的前后经过,心里更是有了把握。

他首先让番役护卫继续回去,该干嘛,就干嘛,不用太隐蔽,装个样子就成。然后通知所有人都打起jīng神,今晚会是关键,不能放过一只出侯府的苍蝇。还让人通知王鹏特别注意侯府的侧墙胡同等地方。

最后他自己重新返回楼顶,对侯府进行监视。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布置停当没有多久,侯府有了动静。

先是侯府前后门,有人出来倒垃圾和施舍乞丐吃食。看到钟进卫布置的番役护卫在明着监视,又匆忙的缩了回去。

梁彪和管家在府里听到回复后,暗暗庆幸钟进卫带的人手不足,为防钟进卫又派人来全面对侯府进行监视,梁彪不再等深夜行动了,告辞管家,通过梯子翻墙出了侯府。

管家送走了梁彪,就回自己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叹保定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的侯爷脾气太躁了,幸亏祖宗余荫护着才一直没出事,希望这次也能挺过去吧。

侯府里面的人,谁也没想到,东厂早就注意到他们,刚翻墙出去的梁彪,已落入东厂手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保密问题

() 钟进卫回到定府大街另一头的伯爵府,立刻吩咐于海宁安排人带着食物,去支援监视的番役。

于海宁也不问为什么,立刻让厨房开火做饭。因为没有料到钟进卫会回来,并且饭都没吃,所以没有现成的熟食准备。

钟进卫坐在大堂上座,让几个番役也分别坐了,然后说道:“各位,今rì之事,有何看法?”

四个番役互相看看,然后靠近钟进卫的番役先说了:“中兴伯,小的以为,就算您听错了,这保定侯府也肯定是有问题的。”

“哦,你说说看。”钟进卫对于是否听错,还是有把握的。只是听番役的说法,假设自己听错,保定侯府都有问题,不由有点好奇,就问道。

“如果保定侯没有做亏心事,以双方地位来看,我们今rì之行事,哪怕中兴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也不会如此轻易让我们离开。更何况保定侯也是掌管过京营之人,会如此好相与?”番役断言道。

“好,明rì一早我就向皇上请旨,让你们东厂出面。我就不信皇上会不给我这个面子。”钟进卫一边点点头一边说道。

“中兴伯,今晚我等四人守在您身边,以防他们狗急跳墙。”另外一个番役跟着说了他们的打算。

“好,如此有劳各位了。”钟进卫坐那,拱手谢道。

吃完晚饭后,钟进卫来到书房,把保存着的《三国通俗演义》拿了出来,摸着上面的一个破洞,又拿起箭头,迎着灯光看了起来。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的一幕,先是废墟棚子的伏击,然后是围追堵截。要不是顾百川惊醒,阿奇的柔情,王鹏的舍身拦截和阎应元的一身杀敌本事,还有胡浩这支夜不收小队的凑巧出现,不要说救大明,自己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刺杀之人一定要找出来,主事之人也一定要找出来。既然要我死,我也绝不手软。钟进卫心中暗暗地对自己说道。

对钟进卫来说,一夜无事。崇祯三年大年初四晨,钟进卫早早得起来,简单吃过早餐后,就赶往紫禁城求见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已在文华殿召见内阁和各部尚书议事,听闻钟进卫求见,奇怪钟进卫怎么一大早就来求见,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赶紧召见。

钟进卫进殿一看,怎么这么多人在场,就犹豫着是不是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说。毕竟这些人不像崇祯皇帝一样了解自己,如果当着他们的面说了,怕会先指责自己。

没等他想清楚,崇祯皇帝笑着先说道:“钟师傅,你来得正好,温卿有本要奏,你正好听听。”

钟进卫奇怪温体仁有事要说关自己什么事情,哦,难道真关自己事情。想着就看向温体仁。

已出班的温体仁听崇祯皇帝说话,就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如今朝廷议事,尚未有定论,却已传得路人皆知。普通事情倒罢了,可一些军国大事,基本国策也是如此,臣以为得要严加整顿。”

温体仁简略说完主要内容,从袖中摸出一个奏章后又道:“陛下,此乃臣有关此事的提议,请陛下过目。”

随侍在一边的中官连忙过来拿奏章给崇祯皇帝看。崇祯皇帝略微看了几眼,然后让内侍拿下去传给其他阁臣和六部尚书看看。

几个阁臣看温体仁没有和他们在内阁先行讨论就直接向崇祯皇帝递折子,有点不满。接过来看了之后,更是有意见。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到底下的群臣看得差不多了,就问道:“诸位臣工,如何看待此事?”

钟进卫一听温体仁所说,就知道是什么了,这事自己之前还附和温体仁的,怪不得崇祯皇帝让自己也听听了。

辅臣成基命出班回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国之事,无不可对民言。臣观奏章中所说,要把事情分为三六九等,更是荒谬。朝廷所议之事,无不事关大明亿兆百姓之生活,件件桩桩,那件不是大事。”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温体仁,又道:“如若朝廷所议之事,秘而不宣,民未知之,岂不惶恐?”

温体仁本来是面对崇祯皇帝的,听着成基命的一番歪词,就转过来斜向他道:“难道你立于朝廷之上,非为民议事,而是为己谋私,故不得百姓信任?”

“你你血口喷人!”成基命一听,激动起来了。

钟进卫在一边听了暗暗为温体仁道好,这又不是阿三的国度,人人参与,天天扯皮的时代。

温体仁不理成基命,转回身子对崇祯皇帝道:“臣当然也考虑了大明各地官吏,士绅,百姓之知情权,故分事之轻重缓急,朝廷所议之事,该保密之事,必须得保密,如军国大事”

温体仁没说完,又被打断了,这回是首辅李标:“军国大事又如何,百姓无从知晓,朝廷又不告知,难道要把他们蒙在鼓里不可。”

温体仁微微叹了下,做成一件事情真难。然后转向李标道:“朝廷所议之军国大事,如若不加保密,传扬出去,有敌人细作怎么办?”

李标眉毛一扬,不屑地道:“知道也无妨,大明为中华之国,当以君子为之,以堂堂正正之师败之,方能让敌人心服口服,永不与大明为敌。”

温体仁一听,反问道:“堂堂正正之师?就如同罪臣杨镐出兵前下战书么?”

“那是杨镐无能而已!”

“靠,你脑子被驴踢了,这话也说得出口。”钟进卫心情不怎么好,听李标还想学宋襄公,忍不住出口骂了。

文华殿内的人都愣了下,没想到中兴伯会发言,而且还如此粗鲁。

李标被一个年轻人这么骂,老脸一下通红,就是皇上也不敢如此和他说话。

李标气得用一只手颤抖着指着钟进卫道:“你,你”

钟进卫骂也骂了,总不能现在就来个低头认罪退让吧。再说,他说的话还真要喷,亏他还是大明zhōng yāng领导人物。

“你什么你,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兵不厌诈听说过么?大明为什么屡战屡败,就是坏在你这种只会嘴巴说说的腐儒身上。还堂堂正正,真是搞笑!”

“你,你”李标气得胡子都抖起来了。

“我,我怎么了,要不是看着你年纪大,真想扁你一顿。你知不知道,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大明会有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发生?你知道朝廷会多花费多少钱粮?”

李标动嘴,说不及钟进卫;上前打吧,人家一只手就够了。只好转向崇祯皇帝,努力平息下喘着的粗气道:“陛下,要为老臣作主啊。否则,老臣唯有告老还乡了。”

崇祯皇帝一直听着底下臣子的争论。有关保密一事,他之前就同意了温体仁的提议,然后让温体仁拟的奏章。

他见这些老资格的辅臣又拿百姓来说事,加上东厂那边有汇报说,卖消息最快的就是这些阁老的家仆,心里很是不高兴。

现在钟进卫出头驳斥他们,虽然语言粗鲁了点,但崇祯皇帝心里暗暗高兴。

见到李标说不过钟进卫,来向自己求助,就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不得对李首辅无礼,尊老爱幼是我大明倡导的基本礼仪,你可要记得。”

钟进卫听着崇祯皇帝说自己,可语气里丝毫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明白了崇祯皇帝的心态,又因这么一发泄,心情好了不少,就配合着回答道:“臣知错了,以后一定尊老爱幼。”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很上道,心里暗暗一笑,然后转身对李标道:“朕已说过钟师傅了,李阁老消消气。但对于这件事,朕觉得钟师傅说的有理。”

第一百三十章 升为次辅

() 李标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军事一窍不通,但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方方面面却甚是jīng通。

他听崇祯皇帝和钟进卫这么一问一答,还能不知道他们俩的意思,根本就是敷衍自己。

钟进卫骂的就是自己站在朝堂上的资格,现在崇祯皇帝竟然同意钟进卫的观点,只是责其语言粗俗而已,那不是暗喻自己不够格当这个首辅么。

于是,李标气愤地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对政事已力不从心,还请陛下准老臣告老还乡。”

崇祯皇帝一听,正合心意。他已决定听从钟进卫的劝告,要把温体仁提为首辅,配合自己做好朝堂上的各项事宜。

但不可能李标一提告老还乡,做皇帝的就马上同意,总得给老臣一点脸面。

于是,崇祯皇帝和蔼地劝道:“李阁老,朕看你正老当益壮,何言告老还乡呢?”

“臣的身体臣自知,年老体衰,近来尤其不得动气,一生气,做事就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有负朝事,还是容臣告老还乡吧。”

李标换句话就是说,你要是不让我生气,把碍眼的中兴伯赶走,不搅和政事,最好还能治中兴伯的罪,我就高兴了,自然留下来就没问题。

崇祯皇帝假装没听明白李标话里的意思,责备他道:“阁老,你是首辅,朝廷文臣第一人,岂能如此轻率就告老还乡呢?”

钟进卫对李标丝毫没有好感,骂都骂了,听到他说一生气就心有余而力不足,索xìng加把火,直接送他回家吧:“朝廷上烦心的事情天天有,很容易让人生气。阁老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身体不行,对朝廷,对阁老自己都很不好。要还赖这里不走,我都替您担心身子。”

“你”李标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气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本来还只是想用辞职来压崇祯皇帝,就算达不到自己的全部目的,崇祯皇帝为了照顾老臣,总要有所表示。加上自己在内阁的盟友再帮着自己说说,就可以趁着台阶下了。

没想中兴伯顺着自己的口气一下把自己打死,要是再不走,就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而且自己已经来回交锋了这么多回,平时相好的盟友,一句话的忙都不帮,看来都是想自己让出这个首辅之位。这么多人都想自己走,还留着干嘛呢。

李标心灰意冷之下,再三,反复,坚决的要求告老还乡。

崇祯皇帝做足了礼数之后,就客气的同意了李标的请求,准其告老还乡。

谁也没想到,今天来上朝,首辅之位就空了出来。阁臣们都暗自高兴,自己的位置又顺进了一位。

次辅成基命升为首辅,心里暗暗的道:自己一定不能像李标这样蠢,主动提出辞职。敢用辞职来要挟皇上,也不看看是不是时候,目的没达到,反而丢了官位。

他却不知道,崇祯皇帝是下定决心要把温体仁提为首辅的。就算他不主动辞职,也会找机会让他滚蛋的,除非他在滚蛋之前所做的事情,能让崇祯皇帝满意。

温体仁升为次辅,心里当然是高兴的,首辅的位置是每个文官的目标。只有到达了这个位置,才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李标一下好像真的老了好多岁,意兴阑珊地辞别皇帝离殿,虽说崇祯皇帝赏了些头衔给他,但也没首辅的实权好啊。文华殿内的大臣看着李标那蹒跚的背影,都默默无言。

等李标离开大殿,崇祯皇帝问底下臣子道:“诸位臣工,对于温卿所奏之保密一事,可还有异议?”

有李标在前,没人敢再触霉头,就是之前反对的成基命,也没再说话。

崇祯皇帝见没人再说话,就下结论道:“既然无人再有意见,温卿,你来cāo办此事,形成条例,昭告天下,让所有文臣武将都知道此事。如若在保密事宜之内而有泄密者,严惩不贷!”

“臣遵旨!”温体仁大声的答应,仿佛在示威一般。

崇祯皇帝处理了这个事情,就转向钟进卫问道:“钟师傅一早过来求见,是有何要事?”

钟进卫有点把握不住在这个场合到底说不说,一时没有回答。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那样子,心知有事难以当众开口,就说道:“朕有点累了,先到后面主敬殿歇息下。诸位臣工,你们先忙你们的,朕随后再过来和你们讨论剩余事宜。钟师傅,你随朕过来,朕有事要请教。”

崇祯皇帝分别交代了几件事情,然后就摆驾主敬殿了。

殿内的文臣都是人jīng,谁不知道崇祯皇帝这只是找借口。不过刚经历了李标的事情,谁都不想多事,就假装不清楚崇祯皇帝话里的含义,各忙各的事情了。

崇祯皇帝来到主敬殿坐定之后,把宫女宦官全部遣了出去,然后问已跟过来的钟进卫道:“钟师傅,现在可以说了么?”

钟进卫感激地看看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昨rì回府歇息,路遇保定侯府门口时,听到了当初刺杀我的刺客声音。”

钟进卫详详细细地把昨天整个冲突过程都向崇祯皇帝讲述了一遍,然后又说了东厂护卫所说的疑点,最后请求道:“臣请陛下派东厂番役调查此事,捉拿刺客。”

崇祯皇帝当然是知道东厂早已布线在监控保定侯府,只是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就安慰钟进卫道:“钟师傅,朕昨rì对你所言,东厂已发现主事之人的蛛丝马迹,眼下正在暗访之中。此事可还记得?”

钟进卫点点头:“记得。”昨天的事情,怎么可能就忘了呢。

“东厂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保定侯,当前正在监控取证中。钟师傅请少安毋躁,相信东厂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就在这时,王承恩急匆匆入殿禀报。看到钟进卫也在,边上没有其他人,就用略带兴奋地语气禀告:“陛下,东厂已抓获刺杀中兴伯的刺客,就是当初指使马贼刺杀中兴伯之人。”

崇祯皇帝和钟进卫一听,都一怔,互相看看,然后再看向王承恩。还真巧,刚说这事,这事就有结果了。

崇祯皇帝又看看一脸关心的钟进卫,然后对王承恩说道:“大伴,把详情细细说来。”

王承恩笑着答道:“是,陛下。说起来,此事还多亏了中兴伯。”

什么,还多亏了我?钟进卫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崇祯皇帝批评王承恩了:“大伴,别吊钟师傅胃口了,把知道的情况先说了吧。”

“是,陛下。中兴伯昨晚去保定侯府闹了一阵,打草惊蛇,把蛇给引出洞了。因此被顾百川带着的番役给抓了。”

钟进卫没想自己昨天那么一闹,还有这效果,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

“所抓之人为保定侯府家奴梁彪,经过连夜审讯,已招认其罪。”

王承恩把手中的一份供状呈给崇祯皇帝,然后退回原来位置之后,继续解说道:“保定侯得知中兴伯向陛下建议按勤王军之汰兵法汰京营,怀恨在心,出赏银一万两,让为其做事的马贼前去伏杀中兴伯,梁彪就是cāo办此事之人。”

崇祯皇帝接过供状,并没有细看,而是听着王承恩解说。

听到王承恩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皱了皱眉头,问道:“保定侯已非京营提督,何以要杀了钟师傅这么严重?另则,他又是从何得知钟师傅向朕进言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京营相关

() 王承恩对崇祯皇帝一躬身道:“陛下果然英明,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关键。”

马屁送了过去后,王承恩才回答崇祯皇帝的问题:“保定侯提督京营多年,各营统兵之将多为其所收买。一起吃空饷,扣兵士饷银,甚至调京营兵丁出去,为其做事,赚取额外钱财。当前京营,能战之兵怕十之无一,平rì陛下所见,都为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的摆设而已。保定侯听闻中兴伯要坏他钱源,就想要中兴伯的命,以免陛下听其所劝,整顿京营。”

崇祯皇帝听得越来越心惊,没想京营已经烂成这样,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估计。

王承恩没听到崇祯皇帝说话,就接着回答第二个问题:“梁彪招认,保定侯的消息来源是现任京营提督李凤翔,他俩早已狼狈为jiān,平分所获钱财。奴婢以为当rì中兴伯进言的时候,有内侍听到后,向李凤翔通风报信。”

“啪”的一声从崇祯皇帝处传来,原来他已止不住愤怒,猛得一拍御桌,喝道:“这狗奴婢,敢吃里扒外。”

钟进卫在一边听王承恩前后说明原因,心里也越来越吃惊。没想,自己当初一个主意,竟然不知不觉之间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对于古人不把人命当回事,和人为财亡这两件事,钟进卫忽然有了深刻的理解。

王承恩看崇祯皇帝如此愤怒,连忙道:“陛下,请息怒,这也只是那梁彪的一面之词。”

崇祯皇帝怒目看着王承恩,仿佛王承恩就是那个奴婢李凤翔似的。他心中已经相信了梁彪的供词,否则,无法解释已卸任的保定侯如此博命的行为,也无法解释保定侯如何得知此事。

“陛下,据那梁彪招认,梁世勋今天会和李凤翔碰面,要李凤翔监听陛下对中兴伯的反应,并准备买通御史弹劾中兴伯。奴婢已让顾百川跟踪梁世勋,争取人赃并获。”

王承恩和崇祯皇帝同仇敌忾,把保定侯的官称去掉,直呼其名。

崇祯皇帝一听还有御史也会参与进来,更是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对王承恩命令道:“让他们先把事情做了,再悄然把梁世勋和李凤翔给朕抓来,不要走漏风声,由你们东厂审讯,挖出朕身边吃里扒外的狗奴婢。”

“是,陛下。”王承恩得到崇祯皇帝的授权,就不再顾忌,回东厂去布置任务了。

崇祯皇帝想着王承恩刚才禀告的内容,心里是一阵阵的怒火。忽然,他看向钟进卫,很奇怪,钟进卫这个当事人,反而一声不发,看着像在发呆一样。

“钟师傅。”崇祯皇帝叫了一声钟进卫。

没反应,崇祯皇帝就提高了点声音,又叫了一声:“钟师傅?”

还是没反应,不会吓傻了吧,崇祯皇帝心里担心,就大声的对钟进卫喊道:“钟师傅!”

啊,怎么了,这么大声。钟进卫吓了一跳,看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在。”

“钟师傅休要害怕,朕会给你做主的!”崇祯皇帝担心钟进卫会因此害怕而不再敢给自己出谋划策,就安慰道。

“啊,不是,臣没害怕。只是,臣由这件事情,想到了其他事情。”钟进卫赶紧解释。

这也能开小差?崇祯皇帝对钟进卫有点无语,不过也很好奇钟进卫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他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你想到了什么?”

“陛下,是这样的,臣想到,这京营是非整顿不可了。恐怕要重建都不一定。”钟进卫回道。

刺杀钟进卫的真凶被发现,他却一点都不激动,反而开始替自己考虑其后续应对措施,崇祯皇帝心里不禁暗暗感激。

其实钟进卫看崇祯皇帝听王承恩的禀报后如此暴怒,就知道不用自己cāo心了,那两个主事之人不会有好结果。然后心思一转,就转到对这件事的经验教训总结和后续处理上去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京营竟然如此糜烂,自然不可再用,重整京营就在所难免了。

“这是第一点,臣想的第二点是,京营整顿最好在赶走或击败京畿之地的建虏之后马上开始。可以借云集京畿的勤王军,压制京营可能存在的抵制。”钟进卫说了整顿京营的时机。

“钟师傅考虑的是,朕也是这么想的。”

“第三,重建的京营,可以分几部分来组成。趁机调勤王军中的jīng锐为京营,将领替换为陛下信任之人即可。一来这部分京营就可以随时使用,以防不测;二来可以稍微削弱各地总兵手中的兵权,以免坐大不好控制。”

钟进卫之所以这么说,是后世在网上看到过京营的组成,就有抽调jīng锐边军的先例。说削权主要是指辽东军阀的兵权,免得担心其势力太大而不能动。提出这个建议,钟进卫主要还是根据历史教训而得来的。

崇祯皇帝听了,想了想,把将领换了,底下各部边军互相打乱,再收其军心,未尝不是迅速成立京营的办法,就点了点头。

“第四,陛下不妨趁此机会建新军,打造天下第一强军。”

“如何打造,何为天下第一强军?”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问道。

“陛下,臣以为的强军,兵卒为强壮有纪律,各级将领为有实战经验和理论经验,辅以各sè火器,配以军需官制度。当然,臣来自后世,并没有实践过,可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钟进卫说起这个,还总归是心虚,赶紧先表明自己的缺点,给崇祯皇帝打打预防针。

钟进卫所言听着好像不错,但一切还是要看实际结果,况且钟进卫自己也没底气。兵者,国之大事,非同儿戏。崇祯皇帝虽然百分之百的信任钟进卫,但如此重大之事,心里也没谱。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也皱着眉头,在仔细的考虑这个事情。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就给崇祯皇帝提建议道:“陛下,对于此事,臣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可以。”

“钟师傅,你就不要和朕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跟朕说就是了。”崇祯皇帝见钟进卫有主意,又遮遮掩掩地,就有点不满地批评钟进卫。

“陛下,是这样的,臣在大学期间,就是臣二十来岁时候,接受过四百年后的军事训练,知道一点练兵之法,也知道一些后世的战法和战争发展趋势。”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在认真的听着,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臣想先看看这古代战争,在战争中体验下。然后陛下给臣一支小部队的名额,由臣按刚才所说之法来练兵。练成之后,再和其他部队进行实战演练,一决高下,由此判断刚才所说之法是否可用,陛下,您看此法可行么?”

崇祯皇帝听得连连点头,这方法好,就算有问题,也不会伤筋动骨。要万一按照此法真练出了天下第一强军,那么再推广开来,大明岂不无敌于天下。

等钟进卫一说完,崇祯皇帝马上就答应了钟进卫的要求。

能带一支军队,听自己指挥杀敌,怕是每个男儿的梦想吧,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答应自己的要求,心里很是高兴。

这么做,把风险降低到最小,万一失败,责任也小。钟进卫暗自想道。

想到这里,钟进卫就把这节揭过不提,继续刚才的话题:“第五,臣想之前的一条龙政策,还欠妥当。”

崇祯皇帝是很在意钟进卫之前所提议的一条龙计划的,此计划也正在一步步的推进中。现在听钟进卫说还欠妥当,崇祯皇帝不由紧张起来,连忙问道:“钟师傅,有何不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开民智

() “陛下,一条龙计划里,只考虑了执行官吏的监督,处罚情况,而没有考虑这些人的利益。”钟进卫说出了他的想法。

崇祯皇帝一听,也略有所思。

“陛下,古人做事讲究恩威并施。京营汰兵这事反弹如此强力,让保定侯想置臣于死地,这次给臣的教训不可谓不深。”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没见他脸上有害怕之sè,知道他并不是怕事,而是从中吸取教训,在讲述他的所得。

“陛下,我们要革新诸项制度,中兴大明,不可避免的会损害现有的利益集团。那些盐商还好说,毕竟只是商人而已。他们想要有所抵制,最佳的手段都是要通过收买官吏来实施。而我们要考虑的,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官吏,不管是朝堂上的还是地方的官吏。只要这些人能和我们站一起,就能把革新之策推行下去。”

钟进卫说到这里,略微停了下,让崇祯皇帝消化下刚才自己说的内容。

崇祯皇帝一边听,一边思考。现在看钟进卫说到这里停住,在看自己,就示意钟进卫继续:“钟师傅言之有理,朕在听着呢。”

“陛下,还是一句老话,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朝廷改制,做任何事情,都离不开官吏去执行。光晓以大义是不够的,只有给他们以好处,把他们绑定到改革的战车上,他们才会用心办事。否则光和这些官吏扯皮,都要耗费我们无数的jīng力。这种事情不是我们所期待的。”

崇祯皇帝点点头,但又有不甘心地道:“朝廷给他们官职,给他们俸禄,让他们为朝廷,为百姓做事。他们却为己谋私,现在不但不惩罚他们,还要平白给他们好处,朕觉得憋屈。”

钟进卫笑笑,对崇祯皇帝道:“陛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不到罢了。等咱们把大明慢慢地从眼下的困境走出来,再一个个的对付那些贪官污吏,就不会坏我们中兴大明的大事了。”

崇祯皇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一条龙计划的实施,其他所有事情都要给这个计划让路,把大明从目前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再说。

“钟师傅,那你对这些贪官污吏有何对策?”崇祯皇帝还是有点不甘心,想早点知道钟进卫心中对这些人有什么想法。

“陛下,一条龙计划也只是暂时解决大明目前的困境而已,如果没有其他措施,早晚还是会被这些官吏给折腾回眼下的处境的。所以,以后陛下的jīng力,可能要多用到这方面了。只有朝堂上都支持陛下的改革,良药才能灌入大明这个病人的口中。”

崇祯皇帝点点头,钟进卫再三强调先利其器,再麻木的人都会引起重视,更何况崇祯皇帝本来就是一个聪明人。

“臣觉得对付官吏最好的方法就是开民智。”钟进卫把自己考虑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开民智?”崇祯皇帝听了有点不明白,怎么说对付官吏最好的办法是开民智呢,不是严峻刑法,或者刚才所说的给其利益,把他们绑到战车上来么。

“陛下,是这样的,臣给您细细解释。”钟进卫知道崇祯皇帝会问,接下来的内容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很理解的。

“自古以来,包括现在大明的情况,都是一个官吏好不好,让另外的官吏来监督。那要是这个来监督的官吏也有问题呢,再派一个官吏去监督前两个官吏么?”

崇祯皇帝摇摇头,要是第三个官吏也有问题,岂不是一样没效果。

“所以,这种以官制官的方法并不是特别好。陛下,还记得臣把天下人分为三种人么?”

“钟师傅指得是草民,士大夫和朕么?”

“对,陛下记得没错。三种人,三种利益。士大夫刚好夹在中间,这些人中品行好的,上为天子负责,下为百姓做事;但还有一些人则欺下瞒上,只为己谋私。之所以能这样,就是百姓愚昧,不知如何应对地方官吏的欺压,而天子又因不能事事亲为,故也会被其蒙骗。不知陛下以为然否?”

“地方上不是有乡绅么,普通官吏想欺压不是那么容易吧?”崇祯皇帝给钟进卫挑刺道。

“陛下,地方乡绅比普通百姓是好一点,官吏欺压的时候也会考虑其反噬。但地方乡绅往往和官吏相互勾结,共同压榨草民。而草民这个团体是大明人数最多的一个,如果被压榨而活不下去,大明就会动乱了。所以,陛下必须给他们一条活路,而这条活路,光靠官吏管制官吏是不够的。”

“那就是开民智?”

“对,陛下,只有草民的民智开了,懂得官吏欺压他们的时候,他们有路可走,有法可依,而不再随意被官吏鱼肉的时候,就是吏治转清明的时候。”钟进卫用坚定的语气说明道。

崇祯皇帝想了想,试着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你们后世,都是开民智的?”

钟进卫点点头,道:“臣后世的那个时候,很多国家都实行的是免费教育,就是国民可以免费读书。有免费九年的,也有免费十二年的。”

崇祯皇帝听了感觉无法想象,这需要多少财力啊!不说现在的大明没有这个财力,就是在崇祯皇帝想象之内的时间范围,也没有那么多钱来免费让所有百姓读书啊。

崇祯皇帝无奈地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的提议很好,可朕没有那么多钱来让朕的所有子民都读书啊!”

钟进卫一听崇祯皇帝很开明,认同自己的这个建议。于是,赶紧跟上节奏,给崇祯皇帝解说,免得崇祯皇帝打退堂鼓:“陛下,开民智可以一步一步来。而且,不是需要所有百姓都能吟诗作对,出口成章的。只要做到大明百姓能读书识字明道理就可以了。这样一来,花费就会少很多。如果百姓想学更多的知识,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再出钱学习就成了。”

崇祯皇帝还是苦着脸,双手一摊道:“就算这样,朕也没这个钱。国库空虚成什么样子,钟师傅应该心中有数的。”

“陛下,臣没说现在马上就要做这个事情。可以一步一步来,比如,先规定多少岁到多少岁的少年儿童必须到学校免费学习,可以半天学半天回家干活。这样,国家和百姓家中的负担都不会太大。而且,推广黑板和粉笔,国家就只需要提供一个场所,一个老师的待遇即可。”

钟进卫尽量把成本往低里说,鼓动崇祯皇帝先做出第一步再说。

崇祯皇帝按照钟进卫的说法想象了一下,好像还真不用太多的钱,就有点心动。全民教学,将来大明所有人都是读书人,那可是恒古未有之事。

“陛下,让所有百姓都能读书,好处非常多的。除了刚才所说的,让地方官吏不敢随意欺压,减轻百姓负担之外,还有好多好处,臣给陛下讲讲,陛下听了,绝对会觉得开民智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哦,钟师傅,这让百姓读书还有很多好处啊,快说给朕听听。”崇祯皇帝听说回报会很丰厚,就急忙催钟进卫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历史教训

() “陛下记得昨rì臣向陛下汇报的有关新式窑的事情么?”

“当然记得。”才昨天的事情,崇祯皇帝怎么不记得,只是不知道钟进卫具体是想说什么,就静待钟进卫的下文。

“那些工匠用了那么多年窑炉,只知道冬夏炉温不一致,却不知其原因,只知道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如果他们能像臣一样读过书,有了见识,说不定水泥,玻璃的早就发明出来了。”

钟进卫说完这个,好像觉得和读书的关系不是特别大,只是肯不肯动脑筋的问题。

就又补充道:“而且,工匠给臣画的那个新式窑的草图,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看得懂。就不利于传承。”

一说完,感觉还是言不达意,说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这个全民基础教育的意义怎么这么难表达啊。现在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说又不行,而且这也是历史的必然,肯定要说服崇祯皇帝来推广的。

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忽然不说话了,有点奇怪,就问道:“钟师傅,怎么不说了?”

钟进卫有点尴尬,刚刚还跟崇祯皇帝夸口说有很多好处,可现在自己就是说不出很通俗易懂的例子。

忽然,钟进卫有了个想法,就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一时表达不清,臣想问陛下一些问题。”

崇祯皇帝不禁心里有点好笑,钟师傅每次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坦白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不过朕喜欢诚实的人,说不清楚就慢慢说,没关系。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不要急,慢慢说就是了。”

钟进卫感激地点点头,然后问崇祯皇帝道:“陛下,官吏欺压老百姓,如果拿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和读书识字的百姓比,那个更容易欺压?”

“当然是未曾读过书的百姓了。”这点之前已有过讨论了,还用再说,崇祯皇帝心里想着,不过还是配合钟进卫答复了他。

“那么选拔一千名官吏,是从一万人里面选出的官吏强一点呢还是说从一亿人里面选出的官吏强一点呢?”钟进卫继续问道。

“照道理讲,当然是一亿人里面选的会好点。”

“选出的这一千名官吏如果不合适,再选一千名官吏出来代替这前面的一千名官吏,是从之前的一万人里面选好呢还是从一亿人里面选会比较好?”

“这还用讲,当然是从一亿人里面选更好了。”崇祯皇帝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有所明悟,这是一个方面,反过来也是一个方面。选中的官吏会怕后面更多的备选而努力做事,也是有更多读书人的好处。

“相同条件下,没读书的农民和读过书的农民,那个会种出更多的收成?”

读过书的农民,种田经验就不会只局限于父辈传承,邻里相告。同等条件下当然会更多收成了。不过,读过书的农民,还会去读书么?

崇祯皇帝想归想,还是回答钟进卫道:“读过书的农民会有更多收成。”

“相同条件下,没读书的工匠和读过书的工匠,谁更容易做出更多的东西,更新颖的器物,更jīng致的物件?”

崇祯皇帝有点理解钟进卫的问话了,他就是想通过这种对比方式来说明大明百姓读书识字的重要xìng。

“读过书的工匠更有优势。”崇祯皇帝还是继续配合回答钟进卫的问题。

“读过书的兵将和没有读过书的兵将也是一例,之前讨论军需官任务的时候有过说明。陛下记得么?”

“记得。”崇祯皇帝点点头。

“陛下,读书的好处通过比对,就能发现有巨大的好处,方方面面,各行各业都是。臣就不一一例举了,相信陛下也明白。”

崇祯皇帝无语,朕要是还不明白,是不是接下来就鄙视朕了。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点点头,同意自己的看法,就开始吐槽了:“陛下,好像古人说过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臣以为,这是典型的没见识。”

“哦,何以见得,钟师傅,你刚才所说的话,朕前几年还听人提过。”崇祯皇帝笑着问钟进卫道。

“陛下,假如说,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的子民全部都是傻子,只会听从,不会思考。那么对于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来说,是容易管理,统治了。但是,这个世界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国家么?”

说到这里,钟进卫想着那些有这个论调的人,在后世还有存在的。就更是生气,加大语气地道:“社会发展,国家进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陛下,你不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大明被满清窃取之后,汉人远远多于建虏。建虏怕坐不稳江山,就用这套言论来进行统治。结果您道怎么着?”

“怎么样?”崇祯皇帝的wang国之君的心结已打开,对于钟进卫现在提原本历史上的满清,更像是看待历史一样的一种心态进行对待。

“汉人如同行尸走肉,满清是安稳了。但很快,西方国家,就算再小的国家,比如,就大明一个府那么大的国家,都可以打的满清满地找牙,割地赔款。陛下你想想,世界上的任何国家都可以跑来欺负,看中中华大地的哪个地方,就画一个圈,说是他们的地方了,我国人与狗不得入内。”

钟进卫说到这里,带着讽刺道:“元朝的时候,他们蒙古人是最高贵的,最低贱的是汉人。但在满清,汉人还是最低贱,但最高贵的不是他们女真鞑子,而是西方的洋人!女真鞑子见了西洋人也得点头哈腰,奴颜婢膝,这就是他们愚民统治的结果。”

崇祯皇帝听着钟进卫细说着那段历史,感觉着钟进卫满脸的愤怒,心里暗暗地道:朕一定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钟师傅,最终是如何扭转这种局势的呢?”崇祯皇帝虽然从之前钟进卫的话语中已得到结论,但他还是想确认解决的方法。

“开民智,被愚弄的汉人,最终觉醒,开眼看世界,向世界上先进的国家学习,推翻满清,建立我们汉人的国家。对了,陛下。”

钟进卫讲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事,就对崇祯皇帝道:“当初起来推翻满清的过程中,就提出了反清复明。可见,大明在汉人的心里,始终是一种号召。”

崇祯皇帝一听,关心地问道:“那可有我朱氏后裔建国?”

刚把话问出去,崇祯皇帝就知道答案了,纵观历史,从来没有那个王朝的皇室能在几百年后重新建国的。

“陛下,很遗憾,朱明后裔都被满清杀光了。”钟进卫摇摇头答道。

崇祯皇帝听到预料中的答案,沉默不语。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没有守住祖宗的基业,还连累朱明断根,在深深地自责。

“陛下?”钟进卫有点担心地叫道。

“哦,钟师傅,朕没事。”崇祯皇帝听到钟进卫叫他,就回答道。

过了一会,崇祯皇帝从御椅上站了起来,用右手握紧拳头,对着钟进卫道:“钟师傅,相信朕,朕一定会吸取你讲的这些历史教训,重新改造大明,让大明这个身有隐疾的老人重新焕发jīng神。谁若敢挡道,就杀谁;祖制制约中兴大明,改祖制;前朝未有之事,只要有利中兴大明,朕必用之,绝无虚言!”

钟进卫知道古人基本都是千金一诺,许出的诺言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是皇帝金口呢。不由得一阵激动,要的就是崇祯皇帝的大决心。

“钟师傅,全民识字,朕一定会推广的。你可有计划?”崇祯皇帝表完态后问钟进卫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国营企业

() “陛下,刚才讲的两件事情,都可以加到一条龙计划里面去。”钟进卫回答道。

“哦,钟师傅说具体点。”

“这样的,陛下,盐政,水泥中的收益,和道路建好后的收税,可以从中分出一部分利润,用作提升官吏的待遇和国民教育之用。”

“钟师傅,朕觉得你说的话有两个问题。”

“哦,陛下,是什么问题?”钟进卫没觉得有问题,就问崇祯皇帝道。

“水泥铺路后,还要收取税收?道路乃是用来给天下臣民使用,要是收税,没钱的百姓,就是你说的草民,岂不是连门都不能出了?”崇祯皇帝对修路后的收税有疑问,要按照钟进卫这逻辑的话,那京师中青石铺路的地段岂不是都可以收税了。

“陛下,不是所有人都要收取过路税。水泥铺的路,就是再坚实,rì久之后总有破损不平,这就需要维护。可这个钱从哪里来,总不能让户部出吧?”钟进卫想着后世连普通国道线,都有地方zhèng fǔ在收税的。那可是税收几万亿,不是大明一年几百万两银两的时候。所以他潜意识里面直接就照搬后世的一套了。

崇祯皇帝可以想象,要是说天下所有修路费用都要从户部出,户部尚书毕自严还不上吊给自己看。想到这里,不由笑笑,听钟进卫接着说。

“对于道路的损害,最大的应该是重物,百姓普通行路,对道路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可以忽略。所以,根据这个情况,对行人不收税,对马车,牛车等车辆收税。比如载人的车收取多少费用,载物的又是多少,四轮马车又是多少,等等,按照车辆载重进行收取。”

钟进卫这么说,还是有点道理,崇祯皇帝点点头问道:“钟师傅就是说,从收取的车马税里面分比例出来进行道路维护,官吏加薪,国民教育?”

被钟进卫影响的久了,很多新鲜名词也被崇祯皇帝不自觉得用了出来。

钟进卫点点头:“陛下说得极是,臣就是这么想的。”

“钟师傅,你说的这个官吏加薪是怎么想的?就是为了把他们绑到我们革新的战车上来?”崇祯皇帝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陛下,是,也不是。官吏加薪,给了他们好处,他们就会用心办好此事。另外,臣了解到,当前的官吏薪水,还真不够他们开销的。”钟进卫说到这里,把那天从于海宁那边了解到的情况和自己的薪水使用情况一一向崇祯皇帝做了汇报。

崇祯皇帝很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思考。等钟进卫说完后,他感叹道:“看来朕一直在深宫之中,对民间的事情了解的还是少了点。”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对温体仁更是欣赏了,在如此低工资之下,温体仁还能保持清廉自律。

“陛下,给官吏实现加薪之后,可以加大反腐力度。现在几乎已是无官不贪了,如果所有的**都要查,怕是难以实施。因此,臣建议以前的可以赦免,但此后如有再犯,则严惩不贷,这个是有例子可以学的。”

“哦,是何例子,朕怎么没听过。”崇祯皇帝读史书也是不少的,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陛下,这个例子是发生在后世的,您当然没听过了。”钟进卫笑笑答道。

“说给朕听听。”

“后世有一个地区,在广东地界,单dú lì国的。当时国内所有jǐng察,就是衙役都有收黑钱,官吏都**的事情。官府就成立了一个叫做廉政公署的机构来打击官吏贪污**,结果因为所有官吏都有份贪腐,所以推行不下去。最后国王赦免了所有官吏之前的贪腐行为,从约定那刻开始清算**行为,才执行了下去。”

钟进卫懒得解释行政特区的概念,直接说成国家了,反正对自己要说的内容没有影响。

“哦,结果如何?”

钟进卫回答道:“那个国家的廉政程度成为全世界几千个国家中廉政排名最前列的国家之一。”

“只是赦免之前贪腐,就能有如此之成效?”崇祯皇帝有点不相信。

“当然不是,最大的原因还是和那个廉政公署有关,赦免之前的贪腐只是一个反腐基础而已。”钟进卫解释道。

“快给朕说说这个廉政公署有何魔力,竟然有如此成效。”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的话,很是好奇廉政公署是如何办事的。

“根据臣的印象,这个廉政公署专门针对官吏,接受百姓实名举报。接到举报,就会进行查证。他们只对国王负责,其他官吏干涉不到他们的查证,而且,必须配合廉政公署的调查。另外,这个廉政公署还会对官员不定期的进行反腐宣传,毕竟,反腐的目的是没有**,而不是抓出**。”

崇祯皇帝怎么觉得这个廉政公署的做事方式好像很熟悉,调查官吏,接受举报,并向皇帝负责。忽然,他想了起来,问钟进卫道:“这廉政公署,岂不是朕的东厂和锦衣卫么?”

钟进卫笑笑,说道:“陛下,臣也觉得这廉政公署和厂卫干得是差不多的活,这也是臣之前建议陛下要把厂卫用起来的原因。不过廉政公署和厂卫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有何区别,钟师傅是指那**宣传么?”崇祯皇帝问道。

“是的,这是一个不同。还有,厂卫重点是在于谋逆吧。当然,贪污也是其调查范围。但臣印象中一般被厂卫调查的都是朝廷高官吧,而廉政公署是把所有的官吏都囊括了进去,并且会保护实名举证的百姓,严厉打击那些想打击报复的官吏。当然,这个的基础就是那个国家的百姓基本都有举人的学识,举报就有理有据。官吏做何事犯法,都能正确评估。”

崇祯皇帝想着这反腐还和全民教育联系起来了,不过说起来,还真的是有关系的。你要是只知道埋头种田的农民,怕是没有这等举报的勇气。

崇祯皇帝想起太祖皇帝剥人皮都无法吓阻贪官污吏的产生,这廉政公署就有此效果,看来得学学。

于是,他对钟进卫道:“朕看,让厂卫学这廉政公署还是可以的。只是时机要恰当,就等一条龙计划开始实行之后吧。”

崇祯皇帝想想,钟进卫的一条龙计划,一下会改变许多朝廷现有格局,增加好多衙门,可能会遇到许多事情。

不过遇到的事情再多也不怕,就怕不知道怎么变。现在道路有了,就要走下去。崇祯皇帝想道。

忽然,崇祯皇帝又想起一点,有点担忧地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盐政上面基本不会有多少税银可以收取。其利润全部都用于开中法来换取粮食。那就剩下水泥的利润和过路的税收,要承担救灾,军费,官吏薪水,国民教育和道路维修这么多用钱的地方,够用么?”

钟进卫一听,觉得崇祯皇帝的担心有道理,水泥的产量不可能一下就有好多,道路建设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所得利润无法满足这么多需求的。

但马上,钟进卫就有了主意,向崇祯皇帝建议道:“陛下,这个不用担心。后续应该还有很多来钱的地方,比如说玻璃,钢铁等。只要那个新式炉实验成功了,就可能造出来。到时候,成立国营企业,所赚的利润全部用来做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应该是可以的,就算不够,还可以开拓其他产品,按照这个思路来做。”

崇祯皇帝听着什么国营企业这关键的新鲜名词,一直忍着,等钟进卫把话全部说完了就连忙问道:“钟师傅,何为国营企业?”

“类似盐铁专卖,由朝廷组织一个商社,专门进行玻璃,钢铁制品的买卖。”钟进卫解释道。

国营企业出现在历史上,肯定是有它的一席之地的。钟进卫早就想到了大明现在的情况,最好就是用上国营企业这套。

至于国营企业的弊端,等先把眼前的困局渡过去之后,再慢慢进行改革吧。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解释了国营企业后,觉得确实是条路,但还是有点担心,问钟进卫道:“这岂不是朝廷与民争利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与民争利

() 虽然现在已经是午后时分,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段。但大明正处于小冰河时期,还是一年最冷的时期,紫禁城的守卫们,只要没有人看到,就搓手跺脚的给自己增加点暖气。

但此时,在午门外的一个人,不停的来回踱步,额头隐约还见冒汗。此人正是一早前来向崇祯皇帝告状的保定侯梁世勋。

他被告知皇上正在和六部尚书,内阁大臣议事,暂不能见他。然后又得知中兴伯已经去见皇上了,却把他晾在这里,心里很是焦急。

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没见中兴伯出来,也没有人来传诏自己,梁世勋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要说崇祯皇帝相信了中兴伯的告状,那么应该有人来抓自己,可到现在自己还好好地站这里。

要说崇祯皇帝没有相信中兴伯的告状,那么中兴伯也应该出来了,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见到中兴伯出来的踪迹。

梁世勋最后判断为中兴伯进了紫禁城后,也被晾在一边,等皇上议事完毕后才会召见。

梁世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看时辰已快到和提督京营太监李凤翔见面的时候。不由得急了,看这个情况,中兴伯会比自己更快见到皇上。自己在这等也不是事儿,还不知道会不会召见。看来自己只有从别的方面着手了。

梁世勋想了会,最后看了下午门洞,还是静悄悄的,没人,就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他却不知道,紫禁城墙上隐蔽的角落,一直有双眼睛盯着他。看梁世勋离开午门,就朝后挥了下手,带着两个穿便衣的番役跟了过去。

保定侯府管家梁伯拜访完了最后一个御史,才稍缓了一口气,转回自家府里。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匆忙赶回的梁世勋。

梁世勋看看街上行人稀少,自家门口附近更是没人。

于是,他也不下马,直接把梁伯叫到跟前,低声吩咐他道:“紫禁城那边有点不妙,一直见不到皇上,而那中兴伯却已进紫禁城好久了。你再拿多些银子,让那些御史帮忙请得朝中重臣一起弹劾中兴伯,务必一击致命。”

梁伯有点诧异,不过没有犹豫,答应一声,匆忙进入保定侯府。梁世勋自己就直接去老地方赶场了。

主敬殿内,钟进卫刚想回答崇祯皇帝的问题,肚子先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殿内一直只有钟进卫和崇祯皇帝两个人,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很是安静。这“咕噜”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崇祯皇帝一愣,才发现自己肚子也很饿了。

他看了下从殿外映进来的光线情况,发现已是午后时分了。

当下,笑着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每次朕与你谈起事情,就往往忘记了用膳。也让钟师傅饿着肚子陪着朕,这不,你的肚子来告御状了。”

钟进卫也是谈得兴起,忘记了吃饭。听崇祯皇帝开玩笑,也跟着笑笑。

“钟师傅,你陪朕用膳吧,边吃边说。”说完,也不等钟进卫有表示,就喊外面的侍从进来安排用膳。

殿外的侍从早已等得心焦了,但崇祯皇帝有令不得打扰,所以只好一直等在外面。

现在接到命令,赶紧去安排饮食。

趁着等待的时候,钟进卫回答崇祯皇帝刚才的问题道:“陛下,您刚才说的与民争利,臣不敢苟同。”

“哦,那钟师傅的意思是?”

“陛下,现在百姓有在卖水泥么,有在卖玻璃么,都没有。那么朝廷卖这些东西,何谈与民争利呢?”钟进卫反问崇祯皇帝。

“那这国营企业所售物件都是从未有过的东西么?”

“差不多吧,只有这样,利润才高。”钟进卫点头。

“等等,朕怎么觉得刚才你说得还是有问题呢。”崇祯皇帝忽然说道。

钟进卫一听,没地方不对吧,就看着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坐回御椅上,眼睛盯着御桌,然后慢慢地从脑海中挤出自己的疑问:“你这从未有过的物品,也会与民争利。”

崇祯皇帝开了一个话头之后,好像理清了思路,抬头看向钟进卫说道:“你看,别人买了你的玻璃器皿,那么这个玻璃器皿的钱从哪里来?本来应该拿这个钱去买陶瓷器皿,现在不去买了。那么卖陶瓷器皿的百姓岂不是没有了收入,这不就是与他争夺这个利润,不就是与民争利了?”

按照崇祯皇帝这种说法的话,还真是与民争利了。钟进卫想了下,刚想反驳,内侍们端着各类食盒来安排用膳了。

于是,钟进卫让他们先安排吃饭,肚子好饿,耽搁了他们,就是耽搁自己的肚子进餐。

崇祯皇帝也饿了,因此没有催钟进卫。

内侍们安排完了之后,崇祯皇帝还是把他们赶了出去。然后对钟进卫道:“来,钟师傅,先吃几口填填肚子。”

钟进卫自然不会跟崇祯皇帝客气,先吃饭,至少要吃个半饱再说。

没过一会,还是崇祯皇帝忍不住了,虽然看见钟进卫在那边毫无吃相的胡吃海喝,他还是问道:“要是群臣以此理由来反对这个国营企业该如何反驳?”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跟他说话,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回答道:“陛下,臣以为,真正的能为民请命的,没几个官吏会这么做。基本上提这个与民争利的,其实都是别有用心。他们欺压百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与民争利。”

崇祯皇帝点点头:“理是这个理,但不是还有几个官吏会这么做嘛。”

“好,如果他们这么说,那历朝历代的盐铁专卖怎么说?是不是也要取消。朝廷收税,是不是也不应该收了,因为这个收上来的钱,本来可以去买东西从而让卖东西的人赚钱的。”

国家专卖任何东西都是与民争利的话,钟进卫也没话好讲了,开始强词夺理。

“这,好像不是很能让人信服吧。”崇祯皇帝有点犹豫地说道。

“陛下,其实不用这么纠结的,我们这个国营企业,所赚来的钱是干嘛用的?不是朝廷自己用的,不是陛下用的,最终还是归老百姓用的。那么谈何争利呢?”钟进卫只好避开与民争何利,而谈争利的目的是什么。

崇祯皇帝对钟进卫的这个解释感觉还是挺新鲜的,就看着钟进卫,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陛下,你看:赚的钱,一个是用来维护道路,是用于百姓出行的,这是不是用在百姓身上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算是。

“还用来国民教育,这个受惠的是大明百姓,是不是又用在了他们身上?”

“钟师傅说的是。”

“还会用来提升官吏薪水,让官吏能安心办事,为百姓办好事,这是不是又用到了百姓身上?”

崇祯皇帝觉得这条好像有点勉强,按照这个说法,官吏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肥自己,也有合理xìng了。不过他想归想,并没有打断钟进卫。”这个赚来的钱还会用来赈灾,是用在百姓身上吧;用来打建虏,保护百姓不受建虏的荼毒,是用在百姓身上吧;用来兴修水利,是用在百姓身上吧”

钟进卫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崇祯皇帝却有一种对朝廷税收恍然一新的感觉。以前一直感觉是为了维护大明的统治,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经钟进卫这么一说,就变成了税收都是为了大明百姓谋福利了,那还谈何与民争利啊!

钟进卫说了半天,最后总结道:“陛下,国家税收,国营企业所赚利润,只要是用之于民身上,那么还有人能用与民争利来反对国营企业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京师风暴

() 崇祯皇帝微笑地看着钟进卫,点头道:“钟师傅说得好,是朕想错了。以后,还得钟师傅多给朕讲解讲解,让朕能不再局限以前的格局,增长朕的见识。”

钟进卫连忙摆手:“陛下,臣不敢当,咱们一起探讨,臣也从陛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哦,你从朕身上学到了什么?”崇祯皇帝一听,有点好奇,很想知道钟进卫学了什么过去。

钟进卫无语,跟崇祯皇帝客气客气,结果他还当真了。不过转眼一想,还真有,就回道:“陛下,您一心为民,胸怀宽阔,不耻下问,都给臣以深刻的印象。”

崇祯皇帝呵呵的笑了几下,然后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也学滑了,会奉承朕了。”

“哪里,哪里,臣可是有依据的。”

“那你说给朕听听。”

钟进卫伸出左手的一个指头道:“一,陛下一心为民,这点从刚才一直为与民争利而担忧就可以看出来了。而且,陛下登基之后,还降低了辽饷,也是为民考虑,不愿简单屠杀灾民成贼的那些人,也是吧。”

崇祯皇帝只是微笑,看钟进卫能说出多少来。

“二,陛下能听进臣的各种奇谈怪论,能容许徐侍郎和洋人合作,译书,改历法,不搞文字狱,容得下异论,这需要旷阔的胸襟吧。不比那康麻子,最多自己学学,不许别人做。”钟进卫伸出第二个手指。

“康麻子?”崇祯皇帝没听过此人。

“就是满清的一个皇帝,满脸的麻子,俗称康麻子。”钟进卫解释道。

“这康,康麻子如何做的?”崇祯皇帝称呼别人侮辱xìng的外号,还是有点犹豫,但一想,是大明,特别是朱家的仇敌,就不再犹豫,学着钟进卫,直呼了出来。

“他啊,号称圣祖,其实也就自吹自擂而已,禁止与西洋人的交往,不许国人学洋技,兴文字狱,说错一个字就要杀头。”

崇祯皇帝心想:这么一比,朕还真是胸怀宽阔了。崇祯皇帝心里一美,不过马上就没感觉了,朕怎么去跟蛮夷比了呢。

钟进卫伸出第三个手指:“第三点的不耻下问就不用说了吧,是吧,陛下。”

君臣两个互相看看,哈哈大笑起来,两人都很开心。

说完了又开吃,幸亏食盘底下是热水,保持菜肴不冷,还能吃。

就这么吃吃说说,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等内侍都收拾完毕退出主敬殿之后,崇祯皇帝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这几天,是东厂收网的非常时期,你要多加小心。为了防止意外,最好是前去陶瓷厂为好,那边的东厂番役和锦衣卫足以护住你了。而且,也可以专心于水泥,监督新式窑的进度。这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

崇祯皇帝还是念念不忘一条龙计划,不过也有为钟进卫的安危因素考虑在内。

“好,臣明白。”钟进卫点点头。

这几天肯定在朝堂上会掀起一场大风波,虽然自己有崇祯皇帝护着,但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真要斗,就去跟西洋人斗,这内斗就算了,国内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让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去做好了。

他自己却没想,早上分分钟,就挤兑走了大明首辅,也算是大明朝兴风作浪的一个妖孽了。而且,因为他,大明下一个首辅也马上有麻烦了。

暂时崇祯皇帝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钟进卫就告辞回伯爵府。

钟进卫回到伯爵府之后,把监视侯府的人都撤了回来,包括两个番役,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然后他吩咐于海宁小心待在伯爵府,不要外出后,就带着六名番役去了陶瓷厂。

到了陶瓷厂之后,两个监视的番役就去休息了。

钟进卫也没什么事情,就带着安贵义这个尾巴,跑去看吴胜大他们建新式窑。

钟进卫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不停地问东问西。吴胜大奇怪钟进卫那强大的好奇心之余,还是认真的回答他的每个问题。

安贵义看钟进卫这个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不顾自己高贵的身份,和工匠们混在一起。也不敢摆谱,跟着钟进卫,学着钟进卫的一言一行。他知道,自己以后的富贵,应该是着落在钟进卫身上的。

第二天,朝堂上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几个御史同时向崇祯皇帝弹劾目前风头正劲的中兴伯。

理由有三,一是目无法纪,在京师横行无忌,以伯犯侯,大闹侯府,殴打保定侯独生子;二是国难当头,却前往教坊司寻欢作乐;三是目无尊卑,在朝堂要地言行粗鲁,侮辱重臣,为人不耻。

崇祯皇帝只是看着他们表演,并不发表任何意见,连表情都是始终如一,让人无法琢磨他的想法。

一群人闹腾完了发现皇上一句话都没说,就静下来等崇祯皇帝表态。

崇祯皇帝看看底下的这群臣子,忽然问成基命道:“朕想听听首辅对此事是怎么看的?”

成基命本来就想上去加一把火,把钟进卫烧掉。钟进卫自从立于朝堂之上后,每每破坏自己的好事,早已看不顺眼了。

现在正是机会,这么多人一起弹劾,自己跟着弹劾不但还有额外一大笔好处,而且把握更大。就算你中兴伯在皇上面前再怎么红,皇上也终归要考虑这么多大臣的意见吧。

想到这里,成基命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中兴伯总归是海外归来之人,不懂天朝礼仪也是可以谅解的。现做出如此众多出格之事,臣建议,可勒令其在府中不得外出,由礼部派出人员专门教导他礼仪,直至其言行符合天朝礼仪为止。”

只要崇祯皇帝答应了这个要求,再辅以后续手段,还怕这个中兴伯再出来兴风作浪不成。

温体仁知道钟进卫在朝堂上并无援手,与其交好的几个人都不在此,或有要事在练兵,或官职不够不足站在朝堂之上。而且钟进卫是自己的一大助力,不在朝堂上,损失最大的就是自己。另外,他也知道钟进卫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于是,他稍微思量了下,就出班准备奏事。

那知这个时候,崇祯皇帝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直接转回后殿去了。一旁随侍的中官忙喊:“退朝。”

大殿中的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崇祯皇帝演的是哪一出。

崇祯皇帝转进后殿,东厂提督王承恩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崇祯皇帝对他俩说道:“动手吧。”

两人领命退出,分别行动。多久没有这么名正言顺地出去办事了,这下要好好表现。

王承恩带领东厂番役前去收网,以谋逆罪名抓捕京营提督李凤翔和保定侯梁世勋。

骆养xìng带领锦衣卫前往刑部,出示旨意和保定侯府管家供词要求刑部给事中在驾帖上盖章,以贪污受贿罪逮捕几名御史。

刑部给事中看看给他的这些证据,又畏惧锦衣卫以后找他麻烦,因为他的也不干净,就乖乖地盖了章。

骆养xìng拿着盖了章的驾帖,心里暗暗佩服东厂的手段,能看准时机抓捕关键行贿之人,又迅速得到其口供,看来事前做的事情不少。

这一天,厂卫纷纷出动,前往各处抓人。一时之间,京师中的官吏为之惊恐,不知出了何事。

几处势力的代表纷纷相约前往内阁找首辅,咨询求主意。

没想成基命不在内阁,而是突发疾病回家养病了。

事态紧急,只好又去首辅家里拜访,却吃了闭门羹,谁也不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得意建虏

() 其实成基命身体无碍,只是被崇祯皇帝jǐng告了。把几个御史找他商量弹劾中兴伯的证据给了他看,幸好他没收御史转送的保定侯银两,否则也是被抓的命。

成基命是个老资格的官吏,是东林党首脑之一,从崇祯元年东林党cāo纵廷推,成为内阁名单中排名第一人就可以看出来。那几个御史就是他的门下,保定侯追加了银两,他们就找了成基命。

成基命也不是高风亮节而不收银两,而是他有个习惯,办成了事才会去收钱。

见不到成基命,大臣们都没了主意。次辅温体仁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和他们不对付,找了也是白找。没办法,未明事情之前,又不敢直接找崇祯皇帝,一众人只好等待事情的进展。

一时之间,山雨yù来风满楼,谁也不信厂卫的动作就只有这么多。

京师中的文臣勋贵过了几年没有厂卫的rì子,又没有阉党作对,想干啥就干啥,现在舒服的rì子一下被厂卫的动作打断,心里有鬼的人惶惶开始不可终rì。

而在京畿之地的建虏,从明国京师退下来后,没有遇到对手,横扫一切所能看到的村镇县城,抢钱,抢人,无所不抢,无所顾忌,rì子过的真舒服。

但这样的rì子也被打断了,虽没有京师文官勋贵的惶恐,可也很堵心,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

事情的原因还得从头说起,皇太极领着自己的小弟和一帮蒙古的跟屁虫,晃荡的很舒心,没有遇到拂逆的事情。

大年三十这天,就在明国的土地上,开起了篝火晚会,反正抢来的物资够丰富,这气氛就热闹非凡。

皇太极在汗帐中接受群臣恭贺,喝得高兴,聊起这些年来对明国的战争,那真是战无不胜,指那打那,当然坚城难下的话题谁也没有提。

三贝勒莽古尔泰喝得满脸通红,举着酒杯,正以大欺小地强迫皇太极儿子豪格再喝一杯。

忽然,他转身对着坐在汗位的皇太极道:“大汗,咱们不走了吧,这大明的花花江山,比沈阳强多了。”

皇太极带着他们取得了从未有过的大捷,莽古尔泰不自觉地用上了大汗的尊称。

莽古尔泰的嗓门很大,这话一传到大帐内众人耳朵里,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纷纷站起来,看向皇太极,出口附和莽古尔泰的提议。

这京畿之地的繁华和财富远远不是东北那贫瘠之地能比的,就是皇太极再圣明,他也还是从乡下来的。又被一系列的胜利给围绕着,而且据细作回报,明国因为财力问题,无力供养庞大的勤王军,还裁掉了一大半,更是难以对大金造成威胁。

这几个因素一综合起来,皇太极也颇为意动,问大帐内的众小弟:“朕也有此意,但以何处为根基尚在考虑中,诸位可有推荐?”

莽古尔泰一听皇太极这么一说,自己的首倡好像变成是附和他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直接喊道:“还需要考虑什么,见啥占啥不就得了。”

皇太极没理他,眼睛扫向大帐中的其他人。

这些建虏鞑子和蒙古鞑子都是首次来关内,那知道什么地方合适,因此都面面相觑。

“主子,奴才觉得有一处地方适合大金驻军。”一个山西腔的声音从皇太极边上响起。

大帐中的人一看,原来是山西商人范永斗。因这次入关,其出力甚大,被皇太极拉在身边庆功。

皇太极看着他,果然是汉人熟悉汉地,要不是他们,进关都是两眼一抹黑。他点头示意范永斗说话。

“主子,奴才以为永平为宜。”范永斗因为在皇太极边上,不敢直视,就哈着腰说出了他的看法,然后静待皇太极问原因,再显示他的见识。

“你这奴才,说话不要藏藏掖掖的,就汉狗一个德xìng。再不说,信不信爷抽你?”莽古尔泰心情正不痛快着,加上又喝了好多酒,看范永斗说话不一口气说完,在吊人胃口,马上就出口教训了。

范永斗一把年纪了,平时也是前呼后拥的主。被莽古尔泰这么一骂,脸一下涨的通红,可又不敢生气,安慰自己,这些人都是金主,犯不着跟钱生气,脸sè就马上平静下来了。

皇太极对莽古尔泰喝道:“三哥休得胡言。”然后转向范永斗道:“你继续说吧,不要理他。”

范永斗连忙一躬身,把腰弯的更低了,更是不敢再看皇太极,回答道:“谢主子。奴才以为,永平为永平府州府衙门所在地,必定城坚物博,且地处山海关通往明国京师之官道,可扼制山海关的后勤。另外,永平南可控泺州、乐亭,东可威胁抚宁、昌黎,西北通迁安、遵化,北靠蒙古,与科尔沁部不过三百余里。进可蚕食,退可自守。”

范永斗不敢再卖弄关子,一口气说完。

皇太极听了,没有说话,强忍着酒意,思考起来。如果占了迁安,则西起遵化,东到山海关附近,都将是大金的领地,以永平为根基,俯视明国京师周围,确实大有可图。万一守不住,这么长一条后背线,不管哪个地方都能出关。

皇太极想清楚了其中细节,正待开口,底下已经闹开了,纷纷喊着要马上去攻打永平。

皇太极一拍案几,然后扫视帐内正嚣张的一群小弟,一直到大帐内静了下来,他才问范永斗道:“永平如此重要之地,必有重兵把守,且刚才已言城坚物博,怕是难以攻下吧?”

帐中群虏攻打数rì明国京师,加上关外锦州,宁远坚城的印象,一听永平也是这么一座城池,不由有点气馁。

“主子不必忧心,奴才在永平城里开有一处客栈,前些rì子已调当rì遵化内应前往潜伏。只待大金的大军一到,必会响应。”

“哈哈哈,好奴才,不错,我赏你一杯。”莽古尔泰一听,也没考虑上面坐着的皇太极,直接走过去把手中的碗递过去。

皇太极见莽古尔泰如此行为,却没有生气,反而暗暗高兴,这种xìng格好,等回去收拾他就容易。

范永斗看着递过来的酒碗中,还有莽古尔泰说话时喷出来的吐沫星子,感到一阵恶心。可他也怕莽古尔泰那暴躁的脾气,只好强忍着,接过碗,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莽古尔泰看他一口气喝完,就拿那大手掌一拍范永斗的肩膀,然后碗也不要,自个回座位去了。

皇太极听范永斗说有内应,略一思量,就不再犹豫,一拍桌子喊道:“济尔哈朗,阿齐格可在?”

济尔哈朗和阿齐格一听,知道有活干了,不敢拖延,马上从座位站起,走到帐中待命。

“你两人明rì一早带兵五千,即rì攻克迁安,不得有误。”

两人领命,迁安只是一座县城,打下没有问题。

“岳托,豪格。”皇太极又下令道。

两人也兴奋地来到帐中间站立待命。

“你两人率兵两万前往永平,如不能顺利攻克就围而不攻,等朕和三大贝勒随后率大军到达后再相机行事。”

两人领命,就等明rì一早就动身。

如同事先预计,迁安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建虏给占了。岳托和豪格原本还想凭自己的能力攻占永平,可一见永平高大的城墙,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四面围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永平

() 对于建虏会来攻打永平,驻永平的大明官员都心里有数。

一是建虏就在京畿之地游荡,不小心就能过来;二是统领京畿之地勤王军的孙承宗孙阁老,已派快马到各处进行过jǐng告。

老百姓不管贫穷还是富裕,都纷纷往坚城里拥,期望着能有个依靠,逃过这一劫。所以永平把守的人力财力并不缺。

驻永平最高军事长官是永平兵备道郑国昌,这rì,他收到一个好消息,正在衙门和永平府知府张凤奇,户部员外郎陈此心,左参议白养粹验收建虏首级,一共有五十个之多。

虽然最终发现这些首级不是正宗的建虏首级,而是蒙古鞑子的首级,但在这明军普遍大败之余,有这么一个胜利,郑国昌很是高兴。

他给送首级来的刘武说道:“你回去告诉刘参将,让他放心,他的功劳一定会如实禀告给皇上的。至于赏赐,眼下不是时候,等建虏退出关外,皇上自会论功行赏的。”

刘武本来也就没想能从永平拿到奖赏,只是奉了自家参将之命,前来报功而已。

现在完成了任务,就告辞郑国昌准备赶回去。

白养粹想着万一建虏前来攻打永平,城内没有勇将可用,而刘参将却能杀掉如此之多的鞑子,是个依仗。

想到这里,他把刘武给喊住了,问他道:“刘参将现在在哪,可否让他前来协助防守永平城?”

陈此心一听,正合心意,连忙附和。

“回参政的话,将军本在太平寨一带协防建虏,因建虏已转向山海关而来,奉孙本兵之命正回防山海关,小的与将军在建昌营一带分手,此时将军怕是到刘家口了。”刘武一抱拳躬身回答道。

白养粹和陈此心一听,很是失望,但又不敢让刘参将违背孙承宗的命令,只好作罢。

刘武于是告别几位大人去追赶自家主将,没想刚出城门就望见黑压压的建虏蜂拥而来,无奈只好退回城里,不得出。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和遵化一样,同样是坚城,同样是重兵把守之地,同样是深夜汉jiān内应开城,接应建虏攻占了永平城。

兵备道郑国昌,永平府知府张凤奇战死,户部员外郎陈此心,左参议白养粹投降建虏。

和遵化不一样的是,建虏没有展开屠城,因为皇太极事先有严令。

也不是皇太极忽然大发慈悲,而是他准备把永平作为关内的一颗钉子使用,变为自己的城池,所以没有实施三光政策。还令降官陈此心和白养粹在第二rì一早组织全城百姓迎接自己,展示大金大汗的威严和亲民,收买人心。

白养粹和陈此心商量好工作安排后,白养粹还建议剃发相迎,以讨好奴酋皇太极。陈此心犹豫了片刻,后来一想身在刀板上,不想死的话,就只有答应了。

陈此心深夜忙完后,回住处,被躲藏着的刘武制住。刘武恨他投敌,yù杀之。

陈此心为活命投敌,但不甘心剃发。现在要被刘武当汉jiān杀,连忙求饶,告知刘武说只是权宜之计,正想法子逃出永平城。

陈此心终究是大明高官,刘武一个小小参将亲兵还是没下得了手,又听说明rì一早要组织全城百姓迎接奴酋。于是心生一计,对陈此心道:“大人,小的懂虏语,明rì一早咱们装扮成鞑子逃出城外,或许可行。”

陈此心一听大喜,只要有活路,他真心不想给建虏做事。可一想,又发愁道:“可咱们没有建虏衣服,这可如何是好?”

刘武已放开陈此心,见他发愁这个,倒不在意,对陈此心一抱拳道:“大人休慌,小的对建虏知之甚深,虽有令不得屠城,但必有鞑子会出来祸害百姓。待我去去就来。”

陈此心有点不放心,但刘武已潜出门去,只好作罢,回房收拾金银珠宝。

他知道扮成建虏逃走,肯定是带不走家属。幸亏鞑子不屠城,就吩咐家人等他走之后混进百姓家以图安全,等自己带明军杀回来后再救他们。

再说刘武,本身是闯过刀山,下过火海的汉子,又和建虏生活过多年,对建虏的习xìng了如指掌。很快找到几个落单地在祸害百姓的建虏,杀了剥衣走人。

此时,天sè已微明,刘武赶紧回去让陈此心换装。

陈此心于是硬起心肠,和家人道别,换上鞑子衣服,拿了一包金银准备跟随刘武出门。

刘武一见,就劝道:“大人,我们乔装逃命,带着如此多的金银怕是不方便。鞑子的缴获都要归旗主所有,再进行分配,若被发现带了如此多的金银,怕会被发现而盘查,到时候可能就不是金银有没有的问题了。”

陈此心听刘武说得有理,只好作罢,把包裹放下了。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又返回去,把里面的金锭拿了,统统揣在怀里,才跟上刘武,前往最近的城门。

刘武大摇大摆的当先走在街上,如遇盘查,都用虏语一一应付过去。只苦了跟在刘武身后的陈此心,战战兢兢的,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了城门处的时候,天已放亮。城门是开着的,但门洞两边守着两队彪悍的建虏鞑子。

陈此心看得两脚发软,不敢再前。刘武无奈,只好暂时隐藏在城门附近,等待皇太极进城后的混乱时机再行出城。

建虏也是天刚亮就去找陈此心和白养粹,让他们带着投降的大小官员去安排全城百姓迎接皇太极。结果找不到陈此心,空无一人,连家属都没有一个。

皇太极进城时间已是定了的,没时间再找,白养粹只好自己带头催促全城百姓去官道两边排列等候。

对于迎接上官的手段,白养粹自是熟练无比,为了讨好皇太极。他下令所有百姓必须穿旧衣,拿各种吃食,带笑容,一定要表现出盼望奴隶头子已久,渴望当奴隶的愿望和热烈的现场气氛。

老百姓虽心有不愿,但除了心里暗骂之外,别无办法。

永平城慢慢地热闹,嘈杂起来,城里的声音最响亮的不是建虏,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投靠建虏的前大明官吏。他们都已主动剔头,卖力地在教训百姓。

“咱大金军马上要进城了,还不快站好。”

“主子大汗来了后,一定要高喊万岁,不要哭丧着脸,懂么?”

“大金勇士走过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像看到祖宗一样看待,让大金勇士高兴高兴,否则惹怒了大金的勇士,就死啦死啦地!”

“”

皇太极在城外大营已是盛装等待,等时辰一到,就带手底下的小弟一起入城,接受大明百姓,不是,现在是大金百姓的欢呼。

新进的奴才果然不错,还没等定好的时间到,就来汇报说城里已安排妥当。

三声炮响,志得意满的皇太极在大明土地上带着一群辽东来的小弟开始进城。

白养粹带着所有投降的官吏在城门处迎接,一看到皇太极的仪仗,马上匍匐在地。

皇太极此举就是要收买人心,民心,把永平变为自己的城池,所以也表现出礼贤下士的做派,两方人马就在城门口表演开了。

躲在城门附近的刘武看得一清二楚,把他给恶心的连吐吐沫。

皇太极表演完了之后,就骑着御马,当先入场,接受两边大金子民的欢呼。

人cháo汹涌,箪食壶浆,迎接王师,只看得皇太极心花怒放。不过,他也是人jīng,能看出这热闹背后隐藏着的一丝悲哀。但这又怎么样,谁还会去计较这个呢,史书上只会写大明百姓是如何的受苦,盼望大金来解救他们的一幕。

谁知道,没走出多远,忽然一块砖头从人从中飞出,直砸向皇太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潜行失败

() 走在昨天还是大明百姓的中间,危险xìng自然是可以预见的,但皇太极为争取民意,也为炫耀战威,执意要走秀。

因此,皇太极的亲兵护卫都打着十二份的jīng神jǐng惕着。

砖头飞起来时,已被亲卫发现,护卫到皇太极身边,用盾牌挡了下来。

另外一批亲兵护卫马上锁定投砖头的大概地方,挡路的老百姓也好,为虎作伥的衙役也罢,全部被砸向两边,快速包抄了过去。

一时之间,场面乱成一团,好好的一个入场欢迎仪式就这么被破坏了。

皇太极yīn沉着脸,看到落在脚下的砖头并不大,就把护卫在身边的亲兵喝开,想看看到底谁如此大胆。

当他从亲兵群中露出身影的时候,已看不到他的死人脸了,好不容易搞大排场出来亲民,不能功亏一篑。

在建虏和前大明官吏的威胁恐吓下,场面得到控制,老百姓都沉默地看着出事的那块区域。

大概有三十来人被鞑子围了起来,分不清谁是扔砖头的人。

豪格驱马走近,盯着那些人看了一眼,然后直接一挥手。

边上的建虏一看豪格的信号,也不说话,更不用说审问了,直接开砍。

被围着百姓中间有一名高个瘦子,脸sè颇为疲惫,眼睛中还有明显的血丝。一看建虏如此无人xìng,把他们当猪狗一样直接开屠,连忙举起了手,高喊道:“住手,狗鞑子住手,是我扔的砖头,不要伤及无辜。”

声音响亮,远远地传了出去。但眼前的建虏就像没听到,还在屠杀,就像杀鸡杀狗一样。

高个瘦子见自首没有用,仰头“啊”的吼叫了一声,把身边的百姓护到身后,赤着双手,往前面的鞑子冲了过去。

很可惜地,他不是久经战阵的鞑子对手,鞑子的毛都没伤到,就被踹到在地,反剪了双手,跟在豪格身后,押去皇太极面前。

在他们身后,被屠杀百姓的惨叫声慢慢地停了下来,全部身首异处,不管男女老少。

整个永平城都仿佛静止了,像是在为死难的同胞默哀,也像是被鞑子的禽兽行为吓住,只留下高个瘦子的怒骂声。

皇太极看着这个押到面前的刺客,衣着华丽,也应该算是一个富贵的人,怎么就这么有勇气扔出那块砖头。贪生怕死的汉人他见多了,不屈的穷人也能见到一些,这平时享富贵的非官吏,还真没见过几个。

“你为何要行刺本汗?只要有冤情,可据实说来,本汗为你做主。”皇太极用和蔼的语气问道。

押送高个瘦子的建虏见大汗问贼人话,就把手稍微放松,让他能答话。

高个瘦子努力抬起头,怨毒地大喊:“你们这群没人xìng的鞑子,杀我阿母,辱我阿妹,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皇太极并不为意,笑了下道:“蝼蚁尚且偷生,朕看你也是富贵之人,只要你为我大金效命,荣华富贵指rì可待。”

皇太极这么耐心,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买一幅马骨。

“我呸,狗鞑子,休想,死则死了,此生不能杀鞑子,下辈子投胎专杀鞑子,血债血偿”

皇太极见此人死硬到底,就不再多言,一转马头,继续前行。

押着高个瘦子的建虏一见,直接一刀把他的头砍了下来。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后停住,还能见到那满脸的愤概和不甘。

一个游荡在队伍两边的汉jiān头子,看着那个地上的脑袋,忽然不敢再看。抬头看天,却又发现天上的云朵化为一老一少两妇人在看着他。忙甩甩头,远离了此地。

此人就是为虎作伥地范永斗手下头号干将于海静,刚才瘦高个的一言一语深深地印到了他心中,刺激了他,让他想起了逝去的亲人。

再说刘武见这边乱起来,当机立断,拉着陈此心溜到城门口,然后面无惧sè的带头走了过去。

门口的建虏小头目拦住询问,刘武用纯正的虏语解释说奉命去向城外的济尔哈朗报告城里的情况。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刘武昨天看到济尔哈朗的旗子,但又没看到他随着皇太极进城,就知道留在城外大营了。

建虏头子也没想到有如此jīng通虏语的人会冒充建虏混出城,当下,也没怀疑,就放他们过去。

没想,刚走过城门洞,陈此心因为太紧张,身子微抖,原本就没放好的金锭,就从怀里掉了金锭出来。

建虏头子一见,一挥手,又让虏兵围住了他俩,问金锭是怎么回事。

陈此心本已紧张,掉了金锭后又吓到了,加上听不懂虏话,满头的汗就像泉水一样流下来。

刘武一见不妙,返身扇了陈此心一个耳光,然后捡起金锭塞到建虏头子手里,一边低声解释众所周知的原因。

建虏小头目自己也不会傻到全部缴获都归公,现在拿了好处,就算了。

没想这时,从城外来了一群人,领头的看到城门堵着,就过来看情况。

刘武一见来人,心道要糟,忙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时候,如果陈此心也和刘武一般本事,由他出面应对,说不定还能混过去。但现在他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哪里还能指望得上。

来人就是和硕贝勒济尔哈朗,他正进城找皇太极汇报情况,遇到了这个事情。

守门的建虏小头目就向济尔哈朗禀明了他俩出城的原因,于是,济尔哈朗说道:“本贝勒事忙,城里的情况简要说了就可以。”

刘武不清楚济尔哈朗到底记不记得他,不敢抬头答话。而陈此心此时已吓得两腿发抖,站不住了。

济尔哈朗在建虏中也算是一个智将,看出不对,正要盘问,刘武见事已不可为,只好拼命,抽刀砍向济尔哈朗,能拉一个垫背就拉一个了。

可惜济尔哈朗已有防备,自身的功夫也不错,没有让刘武得逞。

两人被拿住后,陈此心再也坚持不住,稍微一吓,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济尔哈朗就带着这两人去见皇太极。

皇太极正重新检阅大明百姓欢迎大金的场面,济尔哈朗追上禀明了情况,并把刘武和陈此心押到皇太极跟前,让其处置。

皇太极一听大明的户部员外郎投降后又逃走被抓,心知此人可以当他的马骨,让全城的百姓看看,他皇太极是如何礼遇汉人官吏的。

于是,和蔼悦sè的又表演起来。

陈此心一见,连忙求饶,只说身有隐疾,想为大金效力,却无能为力,未免拖累大金,就想归隐。

皇太极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也不戳破,当场同意,他要的就是一个向他服软的态度,特别是经历过刚才那刺客的事件。还特意允许陈此心带走自己的家眷,并赏两匹马,四头驴,二十两银子。

济尔哈朗见皇太极这么处置,就把两人放了。他隐约觉得刘武好像有点脸熟,但实在记不起来,又想在大明怎么可能有认识的人,就不再去想。

陈此心千恩万谢,和刘武一道,准备让人解开绑着的手腕,然后走人的时候,又出了岔子。

原来跟随皇太极身后的白养粹眼红陈此心有此待遇,能得以逃出生天。就跳出来告状:“大汗,不能放他们走。”

“哦?”皇太极斜着眼睛看着他,嫉妒了?

“大汗,陈此心身边那人杀了好多大金勇士,足足五十多人啊,千万不能放走了。”白养粹捶胸顿足地哭诉道,就像死得是他老子一样。

第一百四十章 死不瞑目

() 边上皇太极的亲兵原本已让出一条路,一听之下,又呼啦一下围住了刘武和陈此心。

刘武一见,心里暗暗叫苦。刚才一直低着头不做声,装作陈此心奴仆的样子,以为能过关。没想那狗汉jiān横插一杠,这下自己要变成焦点了,再不能躲藏。

济尔哈朗在一边喝道:“真有此事?”

刘武知道躲不过,把头一仰,大声说道:“就是爷爷干的,杀得真痛快!”

皇太极脸一沉:“你是何人?如何害我大金勇士的?”

刘武还没回答,那边的白养粹谄媚地给皇太极打小报告:“大汗,此人是刘兴祚的亲卫头目,来永平报功的。”

“什么,再说一次。”皇太极忽然直起上身,怒目盯着白养粹。

白养粹被皇太极这么一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皇太极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自己好像没说不该说的内容啊。

济尔哈朗在一边向皇太极说道:“大汗,我想起来了,此人就是刘兴祚的亲兵头目,之前眼熟,只是一直想不起来。”

皇太极转头看向刘武,双腿一夹马腹,走近刘武,一字一句地问刘武:“刘兴祚在哪里?说出来饶你不死!”

刘武轻蔑地看了皇太极一眼,根本不说话,又抬头看天。自己快要看不到这美丽的天空了,多看一眼,也好过看鞑子。

皇太极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刷的一鞭抽向刘武,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刘兴祚在哪里?”

白养粹在一边看傻了眼,这大汗和刘兴祚是有啥仇,让刚才还一幅圣君模样的皇太极如此气急败坏,难不成王妃之类的被睡了?

跟随皇太极入城的其他几个贝勒,哪怕看到皇太极被扔砖头的时候,都无动于衷,一幅看热闹的样子。但现在一听到刘兴祚的名字,马上就围了过来,纷纷盯着刘武,恨不得从他身上看到刘兴祚的踪迹。

两边的老百姓和为虎作伥的前大明官吏,还有汉jiān们都纷纷看向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如此之大的动静。

刘武看看气急败坏地皇太极,又看看周围一个个要生吞自己的鞑子头目,心里忽然很为自家参将感到自豪:能让建虏头目一个个都如此气恨,大明万万人里面,也就自家参将一人而已。

“朕对天发誓,只要你说出刘兴祚在哪里,朕放你走,绝不悔诺。”皇太极带着恨意,单手抚胸,发誓给刘武看。

刘武看着皇太极,忽然一笑,话语中带着一丝轻蔑,一丝坚决:“白rì做梦!男子汉大丈夫,一死而已,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皇太极直觉一股气堵在胸口,出,出不来,下,下不去。忽然,一声怒喝,扬起马鞭,劈头劈脑地打将下去。

刘武一声不哼,硬顶着,很快,鲜血淋漓。

看到如此惨状的老百姓纷纷低下了头,不忍再看,心里想着,大明要都是这样的汉子就好了。

也有例外的,尽会吃里扒外,刚才被皇太极吓到的白养粹又出来犯贱了:“大汗,我知道刘兴祚在哪里。”

话音刚落,皇太极和周围鞑子的目光“刷”地一下盯向他。刘武也是一怔,看向他,心知坏了,自己昨rì把参将的行踪告诉过他们。

他现在只是双手被绑着,脚是没事。刘武看准白养粹的方向,就把头一低,猛得撞过去,只希望能撞死这个汉jiān。

刘武的去势甚急,但也没快过在一边监视他的皇太极亲兵。以为他是要撞皇太极,情急之下,一刀劈过去,把刘武的左胳膊给卸了下来。

刘武倒地,左肩膀处血如涌出,加上头脸已被皇太极抽的鲜血淋淋,形状极为可怖。

此时,他也没有去管伤口,两眼盯着白养粹,努力地想站起来重新冲向白养粹,可以无能为力。就举起右手,指向白养粹。

白养粹那见过这种场景,又因为他是迎面面对刘武决死的冲击,虽没碰到,但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是吓得他连连往后退,最后一坐在地上。

现在看到血肉模糊的刘武,右手挂着被斩下来的左手,指着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刘武最终还是没有如愿,流血过多,两眼直直地盯着白养粹,不甘地走了。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惊魂未定的白养粹:“快说,刘兴祚在哪?”

白养粹不敢看死在面前的刘武,慌忙爬起来,稍微站的离刘武远了点,才回答皇太极道:“下官听此人说刘兴祚昨rì大概在刘家口一带,正往山海关而去。”

“蠢货,刘家口在什么地方?”皇太极根本就忘了之前还想演戏这茬,礼遇汉官的表演早就被抛在脑后,此时一心想把刘兴祚找出来,碎尸万段。

“刘家口,刘家口在山海关到遵化的官道旁,永平北部位置。”白养粹承受不住皇太极那吃人的眼睛,低着头,把位置给报了出来。

“多少人?”皇太极的声音依旧很冷。

“大,大概是五百人左右,都是步卒。”白养粹怕极了皇太极的盘问,自觉补充上了刘兴祚所带的兵种。

皇太极一听,不再管白养粹,转头喊道:“济尔哈朗,阿巴泰。”

“在。”济尔哈朗和阿巴泰赶紧站到皇太极面前来。

“朕命你们带五百巴牙喇兵,前去追杀刘兴祚。此次要被他跑了,你们就不用再来见朕。”皇太极咬牙切齿地命令。

“是,大汗。”两人领命。

“四弟,我也去吧。”正红旗旗主代善上前向皇太极请命。

现在发现了刘兴祚的踪迹,代善想着能亲自去追杀刘兴祚,以便将功赎罪。

皇太极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看得代善发毛,叫了声:“大汗。”

“让大金蒙羞,还好意思再出来露丑。”皇太极说话毫不留情,挖苦道。

代善看看四周的兄弟部属,个个都对皇太极的话以为然,不敢反驳,只好讪讪退下。

“还不快去,想再次让他跑了么?”皇太极见济尔哈朗和阿巴泰还站那没动,就又把气撒到他俩身上去了。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点齐五百巴牙喇兵直往永平北方而去。

皇太极再是jiān雄,再能演戏,经过如此一阵折腾,也没心情再演亲民戏了。把马头一转,领头出城回大营,等待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的结果。

于海静看着又一人死义,心情复杂。看到一个大明参将让一群鞑子首领如此失态,又颇感好奇,就去找人问这刘兴祚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物。

再说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快马加鞭,疾驰刘家口,由原先当猎户的巴牙喇兵辨认,确有大队人马往山海关而去。于是,他俩带着巴牙喇兵往山海关方向急追。

一路上,遇到不少大明百姓,拖家带口,还有很多家当。他们也不管,直追山海关。

终于,在离山海关不是很远的燕河城与台头城之间的官道上,发现了前面有一支打着“刘”字旗的明军步卒。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一商量,为防刘兴祚逃脱,兵分两路,济尔哈朗领两百五十名巴牙喇兵绕道前面去堵截,阿巴泰在后面驱赶,一定不能放过刘兴祚。

很快,他们这支jīng锐骑兵就围住了明军步卒,开始收网。

明军步军也发现了他们,退往官道附近的一座山坳,准备据此而守。

可惜这官道边的山其实是个小丘陵,又是冬季,没有树木草林,无法掩藏踪迹。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看了这支明军黔驴技穷,只是冷笑,下令巴牙喇兵各分两百下马攻击。其余一百巴牙喇兵就在马上不下来,巡视战场。这次,看刘兴祚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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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帝分赃

() 一边是行军已久的步卒,仓促之下应对。另外一边是建虏的jīng锐巴牙喇兵,有备而来。因此,这场战斗的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胜负就显而易见了。

很快的,明军步卒全军覆没,为首的刘姓主将战死。建虏只是伤了几个人而已,一场大胜。

但建虏领头的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这个刘姓主将不是他们特意来抓的刘兴祚,而是刘兴祚的弟弟刘兴贤。

经过审问被抓的俘虏,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

白养粹也没说错,这支队伍就是刘兴祚的队伍。只是因为钟进卫的蝴蝶效应,刘兴祚在昨rì已快马加鞭赶往京师,向孙承宗报到去了。步卒就交给了刘兴贤,前往山海关协防。

在历史上,刘兴祚被追上而战死,之后尸体被皇太极剁成肉酱泄恨,而他弟刘兴贤被活捉,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很无奈,刘兴祚骑马而去,从哪条路走也不清楚,无从谈起再去追杀。

两人把刘兴贤的尸体带了,毕竟刘兴贤当年也是出逃人之一,又是主谋刘兴祚的弟弟,给皇太极总有一个交代。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是垂头丧气而回,在明国京师,也有一人,与他们有一样的心情。这人,就是大明首辅成基命。

成基命想着自己也是宦海浮沉之人,凭多年的官场交往,拉拢了各方势力,成为他们的首脑之一,最终也如愿当上了首辅。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记了厂卫已经出来行动了。都是这几年的好rì子过的舒服,忘记了厂卫的厉害。

更关键的是,自己的事情,还有可能跟刺杀中兴伯的事扯上关系。虽然皇上没有抓自己,可对自己不喜的意愿已经表露无疑。

成基命在自己的书房坐立不安,索xìng站起来,走到院子里,让寒冷的北风吹着自己,清醒头脑。

刺杀中兴伯的保定侯和李凤翔已定为谋逆,有东厂负责此案,关在锦衣卫诏狱。那几个御史暂时还只是以贪污之罪关在刑部,由此看来,皇上还不想把这事扩大。

幸亏自己的习惯好,没有事先收银子,这几个御史就是想咬自己都可以抵赖掉。

成基命被寒风一刺激,脑子不再像之前一样乱成一团,慢慢地理出了头绪。

他一边无意识地看着天空一边想,自己已经惹皇上生厌,以后在皇上面前,如果对皇上的事再有顶撞,触犯皇上能容忍的底线,只怕一有犯错就会被皇上抓住不放,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就危险了。

成基命想着想着,注意力又回到了现实中,发现冬rì已到西边,马上就快落了。

忽然成基命心中一动,自己年纪也一大把了,何必再在皇上面前晃悠。虽然首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又怎能比得上自己的xìng命重要。

成基命决心一下,顿觉全身轻松了不少,迎着寒风,展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仿佛是要拥抱这大自然一样。然后,他走回书房,写自己的辞呈去了。

紫禁城午门,黑压压地站满了宫女和宦官。在他们中间空着一小块地方,站着六个锦衣卫大汉将军,手执刑杖,四人压着地上的那人,两人持杖而立。

王承恩就站在他们边上,正尖着嗓子喊着:“谁要是向王宣这奴婢一样,嘴巴不严,敢向宫外递消息的,就是一个下场。你们看仔细了,也要记住,咱家可不希望再来监刑。”

虽然在午门站满了人,可没有一丝杂音,只有地上王宣的求饶声。

王承恩扫视了一遍低着头的宦官宫女,不满地喊道:“低着头瞧什么,都抬起头来看着,长长记xìng,对你们有好处。”

喊完之后,王承恩对着锦衣卫大汉将军下令:“行刑。”

王宣的求饶声马上转为了哭嚎惨叫,声音一声高似一声,直叫得在午门的宦官宫女胆战心惊。

惨叫声慢慢地由高转低,最终不再耳闻,但“噗,噗”的刑杖击打声还在传向四周。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王承恩喊停,然后让宦官宫女排着队,绕着地上的两截尸体一周,才回宫做事。

午门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王承恩直接回文华殿向崇祯皇帝交了。崇祯皇帝听了,想了一会,对王承恩道:“温卿提的保密制度,宫中也要有一份,你回去针对宫中的事情,和司礼监的奴婢一起,拟一份给朕看看。”

“是,陛下。”王承恩也认同,事情不分大小,全部禁绝,反而容易全部都不能禁绝。

“你去把户部尚书毕自严给朕传来。这些抄家得来的财物该处理下了。”

“是,陛下。”王承恩躬身而出,虽然已为东厂提督,但仍还是皇上的奴婢,跑腿的事儿也得做。

户部尚书毕自严听说有银子领了,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见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看着行礼完毕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毕自严,不由感到有点好笑,就对他说道:“毕卿,这里是查抄原保定侯和京营提督的财物清单。你知道有多少么?财物折合竟有一百三十五万银两之多。”

崇祯皇帝说完后感叹了下,两家的财产,就有国库一年赋税的三分之一。

毕自严看着崇祯皇帝就只是在感慨,没见下一步动静,急了,催着道:“陛下,陛下。”

“放心,朕把你叫来,就是准备把这些财物拨给你们户部,充作勤王军的军饷和京师难民的赈灾银之用。”

“谢陛下,这下臣的头发可以少白几根了。”毕自严的心情特好,敢和崇祯皇帝说起玩笑话了。

崇祯皇帝看着毕自严帽檐下露出来的头发,基本都已花白,不由叹道:“毕卿的辛劳,朕是知道的。”

毕自严感激地看着崇祯皇帝,不怕苦,就怕上级不理解啊。

“毕卿,你说要是朕多抓些贪官,抄家多些,你的头发会不会变回乌发啊?”崇祯皇帝忽然也开起毕自严的玩笑。

“啊,陛下,千万不可。此路非正途,恐百官惶恐,朝政瘫痪,非大明之福啊。”毕自严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劝谏。

他是知道情况的,真要让崇祯皇帝这么做,恐怕朝堂上就站不了几个人了。国家多事之秋,这种猛药灌下去,会出现难以想象的**。

崇祯皇帝其实也知道不能这么做,只是吐露下心中那诱人的心愿而已。低头看着御桌上的那份抄家清单,忽然抬头严肃地对毕自严说道:“这笔钱你要用好了,用到实处,朕会让督察院和厂卫盯着,别让朕失望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盯着这笔钱,不会让人伸手过来的。”毕自严保证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拿起御桌上的一张纸,站起来,走到毕自严的面前,看着他道:“那朕就把钱给你了,你回头去向东厂领银子即可,朕已经向王承恩交代过了。”

“是,陛下。”毕自严郑重答应一声,然后伸手去接。没想崇祯皇帝不放手,就稍微用力扯了扯,还是扯不过来,只好抬头提醒道:“陛下。”

崇祯皇帝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再三叮嘱道:“要用到实处啊,毕卿。”

“放心好了,陛下。”毕自严一边保证一边去看手头的纸。忽然发现不对,不是说有一百三十五万两白银么,于是,他抬起头来,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怎么只有一百万两?”

毕自严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想:不会你皇上先来漂白一手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恶有恶报

() “哦,还有三十五万两银子,朕准备留着给中兴伯生钱用的。”崇祯皇帝听了解释道,然后转身回御座上去。

“难道中兴伯把那什么水泥给造出来了?”毕自严一听,惊喜地问道。

“还没有。”崇祯皇帝坐回御座,然后看着毕自严摇摇头。

“那”毕自严有点失望,就想开口要那三十五万,却又不好张嘴。

“总不能让中兴伯把东西造出来了,朕却没有银两给他烧制吧?而且中兴伯只要烧制出了水泥,还会有其他赚钱的东西跟着出来,然后再成立国营企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朕只是考虑你的难处,才只给中兴伯准备了三十五万两而已。”崇祯皇帝解释道。

毕自严一听,这倒是个理,但崇祯皇帝话里还有其他内容,之前好像不知道的,于是,他问道:“陛下,还有什么东西会造出来,国营企业又是何物?”

“呵呵,这个,等中兴伯造出来再说。”崇祯皇帝决定暂时先不公布,因为钟进卫没跟他打包票。

毕自严很是好奇,还想再问问,这个时候,温体仁来求见了。

内阁首辅在家休息,次辅就是内阁老大,百官之首了。

温体仁行礼完毕,就奏道:“陛下,首辅身体不适,向内阁递了辞呈,请求告老还乡。”

崇祯皇帝其实是知道成基命不干净,但要动大明首辅,也是要考虑影响的。在刺杀中兴伯之事上面,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成基命为帮凶,所以崇祯皇帝只是jǐng告了成基命而已。

成基命在内阁的表现,一直不为崇祯皇帝所喜。现在他自觉提出告老还乡,正好省了自己功夫。崇祯皇帝想完,就把辞呈留中不批。

温体仁和毕自严都知道留中不发是什么意思,成基命当然也知道,于是,又上辞呈,再次提出致仕。

崇祯三年大年初六,大明首辅任期最短的成基命告老还乡,温体仁成为新一任大明首辅,户部尚书毕自严,加东阁大学士,补进内阁。

崇祯三年大年初七,原保定侯梁世勋和原京营提督李凤翔,因谋逆满门抄斩,押送菜市口行刑,同时被行刑的还有参与刺杀一案的京营将领校尉。

刺杀中兴伯一案执行的如此快速,远非之前的魏逆案可比。崇祯皇帝就是考虑到现在是非常时期,拖下去的话会引起人心动荡,不利于京畿之地的稳定和对建虏的战事。另外也有展示自己的决心,震慑潜在类似宵小的用意。

京营全部待在营地不得外出,由御马监的武宦进行监视。维持行刑秩序的是五城兵马指挥司和部分城外的勤王军。

京师里的文官勋贵,此事上全部失声。原因有几个,一是梁李被判谋逆,这个就没人敢上去碰,太严重了;二是梁李勾结马贼,这种行为让他们都很不耻;三是梁李敢向同僚动手,难保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也会向自己动手,你可以上本参中兴伯置他死地,却不能私下去杀人,过界了。至于梁李两人喝京营的血,却不是他们不救的原因。

全城百姓看着囚车中哭天喊地的原保定侯府男众,议论纷纷。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神仙都敢杀,这下报应了吧。”

“是啊,还敢勾结城外的马贼,几百人杀一个都没杀掉,不自量力。”

“听人说啊,当时中兴伯胸口中了一箭,都穿透后背了,硬是没事,把箭,谈笑间就把马贼给干掉了。”

“你听错了,当时中兴伯的胸口连中了十八箭,箭箭穿心。这可是我家邻居赖二的二叔的小舅子在东厂当差,传出来的消息。”

“那肯定了,玉皇大帝派来辅佐皇上的神仙,也不能是三脚猫的神仙吧,肯定是有大神通的。”

“”

此时的钟进卫,并不知道京师百姓对自己发表的奇言怪谈,他正沉浸在兴奋之中,新式窑今天提前完工。

钟进卫对前来汇报的吴胜大连连夸奖,然后带着安贵义准备去参观。

这时,一个锦衣卫校尉前来禀告东厂提督王承恩并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前来求见。

钟进卫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是狂喜,大牛人来了啊,连忙迎出门去。安贵义听说干爹来了,也不落后于钟进卫,一起过去迎接。

本来王承恩是可以直接进来的,毕竟他是这些守卫的大领导。但他尊重钟进卫,就让人先去通报了。

这事让徐光启颇为诧异,这东厂厂公都如此小心对待中兴伯。看来皇上把自己派到他手下来做事,不是说看轻自己,而是中兴伯的份量很重。

徐光启临来之前,崇祯皇帝已经跟他说明过派他过来的用意,徐光启很是感激。但另外一方面,让他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去到一个年轻小伙手下做技术活,承受恩惠,还是比较嗝意的。

徐光启站在陶瓷厂门口,面对守卫在门两边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役,带着一种矛盾的心情,等待着见大明突然冒起的新星。

钟进卫快步走到前院的时候,通过敞开的大门,看到门口的王承恩,连忙拱手迎过去,笑着道:“王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钟进卫在明朝待了这么长时间,又经历了刺杀事件,对于人情往来已经比以前重视了不少。王承恩是大明特务机构的一把手,自己又多蒙他手下人的护卫,因此,钟进卫并不吝啬他的热情。

王承恩看钟进卫如此热情,心中也是高兴,拱手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此时,钟进卫已走到门口,迎住了他们。然后拿眼看着站在王承恩边上的年老官员,穿孔雀绯袍,中等个子,脸瘦无肉,估摸着是个劳碌命。

王承恩见钟进卫的样子就介绍道:“中兴伯,此位就是您向皇上极力推荐的徐光启徐侍郎。”

“徐侍郎,这位就是年轻有为的中兴伯。”王承恩又转向徐光启,介绍钟进卫给他。

果然是徐光启,钟进卫连忙拱手作礼:“久仰徐大人大名,今rì一见,果然风采非凡。”学自电视剧中的马屁就送了过去。

怎么中兴伯对自己如此尊敬,徐光启有点疑惑,本以为年轻总有浮躁,又施恩自己,多少有点倨傲吧。没想到如此礼贤下士。

想归想,徐光启行动上并不慢,赶紧还礼:“下官不敢当,多谢中兴伯举荐之情。”

王承恩看他们两人客气上了,就笑着打断道:“外面寒风凛冽,去屋里说吧。”

钟进卫不好意思笑笑,连忙引他们去陶瓷厂大堂上坐了。

钟进卫坐在上首,王承恩和徐光启左右分别坐了。安贵义没有说话的份,一直站在一边打酱油,钟进卫让他上茶待客。

王承恩自然也没空理他,对钟进卫道:“中兴伯,咱家今天是奉皇上之命过来的,有两件事情。”

“请说。”

“一是皇上很重视这边的情况,特意让咱家陪徐侍郎过来,你们要多探讨探讨,争取早rì完成水泥研制。”

钟进卫点点头:“这是一定的,我还要向徐大人多多请教。”

王承恩笑笑,心想如此是最好,然后继续说道:“二是皇上让咱家跟中兴伯说一声,梁世勋和李凤翔定了满门抄斩,今rì行刑。既是朝廷法度,也算是给中兴伯一个交代。”

安贵义此时已端茶过来,殷勤地先给王承恩上了一杯,其次才是钟进卫,然后是徐光启。

钟进卫听了王承恩转达的信息,并没有一种报仇之后的痛快,沉吟了一下,只是点点头道:“知道了,多谢皇上为臣做主。”

王承恩见钟进卫没有那种大喜过望的神情,微微有点失望。现在把话传到了,就不再逗留,对钟进卫道:“咱家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中兴伯了。”

钟进卫连忙起身相送,让王承恩转告崇祯皇帝,自己一定不负皇上所托。送到堂下后,王承恩就让他留步不用再送。钟进卫就让安贵义替自己送王承恩出门,这正合了安贵义的心思,连声答应。

送完王承恩后,大堂上,就只留下钟进卫和徐光启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甘薯疏》

() 钟进卫和徐光启都是技术xìng的人物,干实事多过说空话。两人年龄相差老大,又是初次见面,一时之间,两人竟然都相对哑口。

钟进卫作为主人,又是领导,不好让这种尴尬情况继续,就主动说道:“徐大人,新式窑刚建好,要不,我们一起去参观下?”

徐光启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茶也没喝一口,对钟进卫道:“下官遵命。”

钟进卫总觉得两人之间太客气,不过暂时也没法子,就前面领路,带着徐光启去参观刚建好的新式窑。

吴胜大带着全部工匠,在新式窑这边等候多时了。看到钟进卫和一个穿绯袍的大官过来,连忙行礼。

钟进卫让他们不用多礼,介绍了下跟随过来的徐光启之后,就在吴胜大的带领下参观起来。

新式窑并不大,只是属于实验xìng质的,所以才能在六天内完成。模样也很丑,远看就是一坨米共田上面插着一根草。

和旧式窑不同的地方是,鼓风箱不是直接把空气吹进燃烧室中,而是通过一个双层管道进去。

换句话说,就是出气管道包裹进气管道,由出炉高温废气对新鲜空气进行加热。最后,废气管道,也就是远看的那根草,把没有价值的废气排到空中。

这管道有点长,新鲜空气越靠近燃烧室方向,受到废气的加热程度就越高,基本就不会降低燃烧室的温度,又补充了新鲜空气燃烧。

加薪室离燃烧室有一定距离,两者之间的通道有分层,在靠近燃烧室一段是一个斜坡,添加火炭的人进入加薪室,打开闸门后,用工具把火炭推进去,上下两层看情况推。保证燃烧室的火炭不堆叠,增加燃烧面积。

燃烧室中间是一个深井,用于排放煤渣用。

徐光启听着介绍,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提高温度这么简单。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徐光启对这个冷热气交换热量的管道提出了改进方法,建议改为折叠型的,来回多绕几道,而不是现在这样直直的通道。

那不就是增加接触面积么,钟进卫想着,对徐光启的反应速度也是暗暗佩服。不过这座新式炉就先不改,先用了再说,如果温度不够,再试着改进。

钟进卫在这边想着的时候,徐光启好像忘记了自己正三品的身份,已经在那边跟吴胜大沟通上了。

钟进卫回过神来后,也适时地插话发表自己的看法。于是,钟进卫,徐光启和吴胜大三人开始互相讨论起来。总得来说,是徐光启和钟进卫的讨论,遇到事情,问吴胜大的时候,他才说话。

在新式窑里转了一圈出来,钟进卫和徐光启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吴胜大跟着一起出来,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伯,这窑炉现在开始小火各处烧至明早,如果未见损坏的话,就可以正式烧制那水泥了。

钟进卫也很是期待那一刻,叮嘱吴胜大好好照顾这新式窑。然后就和徐光启回到大堂。

此时,天已近傍晚,光线暗了下来。送完王承恩回来的安贵义主动去点亮了烛光。

徐光启坐定身子后,双手抱拳对钟进卫一拱,真心实意地道:“下官对中兴伯的见识之广博,实在佩服,难怪当初皇上会让中兴伯前去宫内授课。”

“哪里,哪里,咱们大明朝,要论学识渊博的话,徐大人是当仁不让的。”钟进卫也真心实意的捧徐光启。

徐光启听了当然不会不高兴,他知道钟进卫是要让自己在这水泥制造上分一份功劳。但他一把年纪了,要不出一点力,白白得一份功劳总是心里过不去,就向钟进卫详细问起水泥制造的流程。

这几天,钟进卫都泡在陶瓷厂,向吴胜大了解到不少烧制陶瓷方面的知识。现在听徐光启问起,他就结合自己和吴胜大那边了解的知识,给徐光启讲解起水泥的烧制过程及关键所在,所说话语显得很专业。

徐光启不自觉地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认真地听着。

待钟进卫讲解完毕后,他皱着眉头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伯,下官觉得如果按此法烧制出水泥的话,产量太低,而且颇费人力,恐水泥本钱太贵而不能大用。”

钟进卫一想也是,不过产量的事情还不急,现在是要先把水泥烧出来再说。

钟进卫还没有说话,徐光启已经在那边建议开了:“如若此窑烧制水泥可行,下官觉得一些地方可以用水力或者风力来进行。如原料的细磨与混合,鼓风也可以由人力改为水力持续不断的进行。”

钟进卫一听,徐光启这么上道,已经有主意来改进一些细节。当下大喜,不负责任地道:“好,那这些事情就托付给你了,等水泥烧制出来后,要你帮忙改进下流程,尽量提高产量。”

徐光启当仁不让的接下了任务,然后,他喝了口刚换上的热茶,有点犹豫地问钟进卫道:“中兴伯,下官想求证一事,不知可否否?”

“请说。”钟进卫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头,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东西,竟然还带着一丝犹豫。

“皇上向下官索要《农政全书》,说是听中兴伯所言下官著有此书。下官想问的是,中兴伯从何得知下官有此书?”徐光启盯着钟进卫,想看他是怎么解答这事。

“啊,这个,我猜的。”钟进卫耍无赖了,看徐光启这神情,好像这本书还没有出来。

徐光启无语,心道,你猜的,就告诉皇上,这可是欺君啊!这事你也敢做,真够大胆的。

“难道你没有么?”钟进卫试探着问徐光启。

“下官唯实没有这本书。”徐光启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一共写过那些书或者文章之类的。”钟进卫估摸着徐光启应该是没有整理出书稿。

其实徐光启到死都没有出过一本叫《农政全书》的书,这本书是他的门生陈子龙整理了徐光启留下的书稿后,在徐光启死后六年才出版的。

徐光启捋着长须,想了一会,然后才回答钟进卫道:“下官写过或译过一些东西,按照次序给中兴伯说说吧。”

“好,好。”钟进卫连忙答应。

“万历三十一年,出《毛诗六贴讲义》四卷,万历三十五年,译《几何原本》六卷及《测量发义》一本,万历三十六年,有《测量异同》、《甘薯疏》”

“等等,刚才你说什么?”钟进卫一听,好像有个敏感词,连忙打断了徐光启。

徐光启被打断,有点意外,不过还是按照中兴伯的要求再说了一次:“有《测量异同》、《甘薯疏》”

“对,就是这个《甘薯疏》,你说的这个甘薯,是不是就是长在土壤里面,大块根茎可食,土上面的是藤状枝叶生长,也可食。”钟进卫说着激动起来了,自己记得后世的红薯,也叫蕃薯,甘薯的名字。这东西可是粮荒必备之物啊。

“中兴伯也知道此物?”徐光启见钟进卫准备地描述出甘薯在地里的情况,不由问道。

钟进卫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走近徐光启,惊喜地问道:“这甘薯在那里可以拿到?”

徐光启有点诧异钟进卫的表现,想了下对钟进卫说道:“下官好吃这蕃薯,来京师赴任的时候带了一些,早已吃完了。”

钟进卫一听,有点失望,怎么能吃完呢。

“听闻中兴伯自海外归来,这甘薯也是传自海外,难不成中兴伯也和下官一样好吃这甘薯不成?”徐光启自动脑补钟进卫刚才激动的原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推荐甘薯

() “不是想吃,是想向皇上推荐这种甘薯。”钟进卫无奈解释道。

“哦,中兴伯以为这甘薯可以推广到大江南北?”徐光启一听,心里一动,连忙询问。

“岂止大江南北,大明全国各地都可以种。不但可以种,而且还是耐旱高产作物,是百姓粮食补充必不可少之物。对了,你不是写过这《甘薯疏》么,你不知道?那你的《甘薯疏》都写了什么?”钟进卫有点疑惑。

徐光启有点惭愧,老脸微红,对钟进卫道出了《甘薯疏》的前后来历以及为什么最终没有向皇上推荐的原因。

原来,这甘薯,原是海外吕宋之物。当地西洋官府严禁甘薯出口,万历二十一年闽人陈振龙密携薯藤,避过出境检查,带回福州试种。

是年,闽中大旱,五谷少收,其子陈经纶上书福建巡抚金学曾,申报吕宋甘薯可以救荒。金允试种,俟收成后呈验。当年,试种成功,金闻讯大喜,于次年传令遍植,解决闽人缺粮问题。

万历三十六年,长江以南发大水,稻麦都没有收获。徐光启的门客莆田徐生多次给他送了甘薯种子。徐光启试种成功,遂写《甘薯疏》意yù推广。

《晏子chūn秋》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这观念在明人中根深蒂固,徐光启在甘薯疏序中对这种观念提出了质疑,以甘薯为例,倡导不同地区的作物不一定就不能互相引种。

老百姓没文化,看不到徐光启的《甘薯疏》。士大夫不愁吃喝,加上长江以南地区,次年麦稻丰收,基本不愁吃,所以没几个人cāo心甘薯是否能在当地引种,甘薯的引种就极为缓慢。

徐光启后来又忙于科学研究,中外交流和宦海生涯,也就没有向淮河以北极力推广,更是没有向朝廷推荐,怕万一有问题被政治对手弹劾。

甘薯这种产量极高的农作物,就以极缓慢地速度在民间传播着,一直到清初才推广到全国。

钟进卫听完不禁哑口无言,要是明朝就有专门的农业研究院研究农作物产量的话,甘薯早就会被推荐到研究院进行全国范围的试种推广,这样的好处是有用则推荐人有功,无用也没关系,多了研究院一道缓冲。

甘薯推广到大明全境的话,就能缓解明末的农民起义,说不定满清也入主不了中原,后的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真是可惜。

今rì天sè已晚,钟进卫和徐光启当场商定,明rì一早,徐光启带《甘薯疏》与钟进卫一起,联名向皇上推荐甘薯,务必全国推广试种。

当晚,徐光启回到自己府邸,找出自己当年写的《甘薯疏》,又看了一遍,唏嘘不已,要不是中兴伯的极力推荐,自己当初写这篇文章的用意就被埋没了。

次rì,天刚亮,徐光启就早早来到陶瓷厂,汇合钟进卫,前去觐见崇祯皇帝。

此时,崇祯皇帝已经在文华殿处理政务了,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昨rì下午,刑部接到他的指示,又有东厂听审,加上证据确凿,二个御史全部被判抄家流放。

从这几个御史家里抄出了六十多万两白银,其中历次贪污受贿所得就有四十万两之多。御史以清廉自居,承担朝廷监察百官之职责,自己却已有如此严重之贪污,可见其他官员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吏治烂到何种程度,崇祯皇帝不敢去想像,因此心情沉重。

他听到中兴伯并礼部左侍郎徐光启求见,以为水泥已经试验出来了,心中一喜,冲掉了刚才的郁闷,连忙召见。

钟进卫一进文华殿,也顾不上向崇祯皇帝行礼,就先开口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喜啊!”

钟进卫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话,听起来有点像喜得贵子的贺语。

跟他身后的徐光启一听,心中不禁有点无语,这万一甘薯在北方推广有问题,你中兴伯这么嚷嚷不怕皇上降罪?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的恭喜,连忙从御座上站起来,总算有好消息了:“可是水泥烧制出来了?”

“啊,没有。”钟进卫一听崇祯皇帝会错意了,连忙否认。

崇祯皇帝一听,失望地坐回御座,埋怨钟进卫道:“钟师傅待在陶瓷厂,水泥没有烧制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能值得朕大喜。”

钟进卫冲崇祯皇帝笑笑,也不说话,侧过身子,向徐光启努努嘴。

徐光启走上一步,站钟进卫左侧后方一点,向崇祯皇帝行礼:“臣,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参见陛下。”

崇祯皇帝看钟进卫那样子,难道真有喜事,和徐侍郎有关?于是,连忙问道:“徐卿不用多礼,有事快说。”

“陛下,臣有本上奏。”徐光启看了下钟进卫,然后向崇祯皇帝说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让徐光启说。

“臣在万历三十六年,写过一份《甘薯疏》。臣惭愧未及时向朝廷上书。中兴伯昨rì听闻之后,极力愿与臣一道联名推荐甘薯。”

崇祯皇帝一听,难道钟师傅说的大喜就是这个甘薯。钟师傅如此重视,一定不是凡物。不由生了兴趣,也不让内侍转递徐光启拿出来的《甘薯疏》,自己走了下来,接过之后当场看了起来。

崇祯皇帝先是看了序,从中隐约看到了徐光启以前没有给朝廷推荐的原因,然后又看了内容,是这种甘薯的好处和种法。其中还进行了产量对比,一目了然。

北方夏麦秋粟合起来亩产约为两石,江南亩产稻谷四石左右,而这甘薯,据徐光启在上海试种,亩产能达到六石左右。崇祯皇帝看到这里,眼睛都亮起来了。

《甘薯疏》的内容不多,他很快看完,然后抬头问钟进卫道:“徐侍郎所说甘薯的产量如此之高,可是事实?”

崇祯皇帝心中有着一种期待,虽然钟进卫刚才说了大喜,但他还是想亲耳再听一次。

钟进卫知道崇祯皇帝的意思,他问的是,后世是不是能证明此种甘薯的益处。

钟进卫点点头,然后向崇祯皇帝道:“是的,并且甘薯在全国各地都能成活,据说,吃了对人体还有不少好处。”

徐光启一听,在一边证明:“神医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中,有说甘薯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yīn之功效。”

“能解西北灾情?”崇祯皇帝马上联想到西北的灾情,期待着钟进卫的肯定答案。

“应该能缓解吧,全面解决恐怕不行。”钟进卫想着要甘薯能彻底解决饥荒,后世就不会有饿死的人了。

虽然崇祯皇帝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但甘薯如此之高的产量,还耐旱,刚好能解决大明现在越来越严重的旱情。

不过甘薯毕竟是一个新生事物,如果贸然推广所有田地都播种此类作物,万一有个意外,怕是后悔莫及。但现在西北的灾情又特别严重,缓慢试验则有可能延误灾情,西北地区已有多处地方出现饥民造反,延绥巡抚洪承畴为此已经连上几道奏疏催赈灾粮。

崇祯皇帝就在钟进卫和徐光启面前,来回踱步了几圈,然后站定,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你说朕先试种一下,然后再下令所有田地播种甘薯,是否会更好?”

钟进卫晕倒,看来崇祯皇帝果然是没有出过门,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咨询。

于是,他点点头,对崇祯皇帝道:“臣有两个建议,供陛下参考。”

“钟师傅,快说。”

“一,陛下当调集闽浙一带的甘薯种子,尽快往灾区推广。甘薯的一个好处是,可以不占有原先的田地,直接在贫瘠荒山种植,都没问题,今年能种出多少是多少。”

崇祯皇帝点点头:“其二呢?”

“二,成立研究院,研究甘薯品种,培植出高产甘薯。据臣所知,甘薯的亩产绝不止六石,在臣的家乡,再翻一翻都嫌少。”

钟进卫来大明已有一段时间,单位换算差不多知道,此时的一石约为一百八十斤,后世甘薯最少都是2000-3000斤,因此他能夸这个口。

徐光启在一边听得一怔,中兴伯当真能有如此把握,甘薯亩产在大明能有如此之高?中兴伯在海外的经验怕不一定能适合大明吧,这大话说出去,恐非中兴伯之福。

他却不知道,钟进卫所说的地方,就是大明的地方,只是时间上有差异而已。当然,崇祯皇帝是知道这点的。

所以,崇祯皇帝的注意点不和徐光启一样,而是在钟进卫说的研究院这个名词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农业研究院

() “钟师傅,你说经过这个什么研究院研究之后,能提升如此之高的甘薯亩产?”崇祯皇帝带着一丝不相信,问钟进卫。一亩十二石,这在古代还真是不能想象。

“是的,陛下。”钟进卫肯定地点点头。

然后他自然地就想起了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心里一动,就又开始诱惑崇祯皇帝:“陛下,臣家乡的研究院,还研究出了杂交水稻,和这个甘薯一样有很多优点,耐活,亩产也大。这几样东西研究出来之后,您知道我家乡养活了多少人么?”

“多少人?”崇祯皇帝很关心这个话题,见钟进卫的神态,好像能养活不少人,他心里暗暗地估计了下,如果不是连年低温干旱,大明的粮食产量养活现在的人口绰绰有余,江浙一带甚至都改稻为桑,种经济作物,也没见有多少饥荒。这么算起来,后世有两倍大明人口就差不多了吧。毕竟人口可以翻倍容易,耕地和产量要翻倍是很难的。

“大明现在有多少人口?”钟进卫没有直接揭开谜底,而是关心起现在的人口数目来了。

“大约为一亿五千万人左右。”崇祯皇帝带着点自豪回答钟进卫。历朝历代,当以大明人数为最。

“那臣现在可以告诉陛下,臣家乡,有十三亿人还多,从没出现过饥荒。甚至有地方的田地都已荒芜不种,也无事。”钟进卫说出这话,心里带着点恶趣味,想看看有没有人被吓傻。

“钟师傅,当,当真?”崇祯皇帝盯着钟进卫的眼睛,有点不可思议。

徐光启更是想不通了,下巴掉到了地上。他是大明了解海外最多的人,但据他所知,好像海外的国家都很小,有的甚至没有大明一个行省大,哪怕最大的国家,人口也不如大明。中兴伯的家乡到底在哪里,有十三亿人之多,那是多大的国家,徐光启不能想象。

“陛下,臣怎么可能欺君。不知道陛下是否记得,臣住的那房屋有多高,一个房子可以住多少人应该可以猜得到吧。”钟进卫提醒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想起在钟进卫手机上看到的那一座座高楼大厦,想想那么多人住在一起,那该是多大的一个城市啊。想着想着不禁神往起来。

徐光启听钟进卫和崇祯皇帝的对话,很是摸不着头脑。据他所知,皇上应该没有出过京师,他怎么可能知道中兴伯海外的房屋高度。如果要是从画中所知,那徐光启是不会信的。要是中兴伯把房屋爱画多高就画多高,根本没有实际参考价值。

没想,他看到崇祯皇帝回过神来后,点点头,肯定了中兴伯的说法。徐光启不由大奇,难道是真的?

崇祯皇帝现在压根就忘了徐光启还站在一侧,他两眼放光地对钟进卫说道:“朕记得,还真是有那么多人。钟师傅,你快跟朕说说,这研究院有什么法力,竟然能变出养活如此多人的东西。”

钟进卫就是要勾引崇祯皇帝问出这个问题来,现在果然如愿,就回答道:“陛下,这个研究院,其实没什么法力,一点也不稀奇。就是集合一些有经验的人,研究作物的习xìng,专门搞各种实验,培养出高产,耐活作物。”

“好,朕马上下旨给两京十三省,让各地把经验丰富的老农挑选一些送到京师来搞研究。”崇祯皇帝一听,马上就准备行动了,原来解决饥荒是如此简单,亏了朕以前殚jīng竭虑了这么久时间。

“陛下,等等。”钟进卫连忙打断崇祯皇帝的意yín,真要这么简单的,估计大明自己早已搞出来了,而不需要自己来提点。

崇祯皇帝疑惑地看向钟进卫,咋,还有什么事?

“陛下,这研究院,说简单,就那么简单,但说难,也是很难的,这是一个系统工程来的。”钟进卫苦笑着向崇祯皇帝解释。

崇祯皇帝心里听得“咯噔”一下,看来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正相面对钟进卫,请教道:“朕觉得也不会那么容易,刚才是朕激动了。钟师傅,如何搞这个研究院,还请详细说说。”

“陛下,这个研究院,不是随便找几个老农就可以的。如果陛下只是想在现在的基础上,提高一点点产量,那只需让有经验的老农去各地互相交流传授经验,说不定就可以,而无需这个所谓的研究院。但如果陛下想让粮食作物的产量有大幅度的提高,那就必须要研究院,花大jīng力去投入才行。”

钟进卫注意到崇祯皇帝和徐光启都在认真听,就接着讲道:“首先,研究院的人必须会写字,能记录各种遇到的问题;其次,他们必须对各类农作物都很熟悉,比如,对于农作物的成长过程,气候影响,病虫害影响都有了解,对农作物为什么长得好,为什么长不好的原因都知道;第三,研究院的人还必须会进行数据分析,统计。总之,涉及到很多学科和基础设施。”

钟进卫一口气把自己理解的内容都说了出来,后世的研究院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钟进卫不负责任的想到。

崇祯皇帝听着有点迷糊,就直接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朕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总体感觉这个研究院的人需要懂很多东西,是不是?”

钟进卫点点头:“是的,陛下。我家乡研究院的研究人员,都是相当于进士出身,或者就是所在行业的顶尖者才可以。”

崇祯皇帝记得,钟进卫曾经说过,他差不多是举人出身。这么一衡量,对建立研究院的信心一下遭到了打击。

他沉吟了片刻,基于对钟进卫的信任,请教道:“钟师傅,朕想搞这个研究院,该怎么一步一步的做,哪怕朕搞不出来,朕的儿子就接着搞,也一定要搞出来,让大明子民不再有挨饿的事发生。”

钟进卫用力点点头,对崇祯皇帝道:“陛下不用气馁,臣家乡的研究院是经过那么多年发展,属于顶级的了。现在大明当然不能和臣家乡去比,但只要一步一步的做,臣相信会很快有一些收获的。”

“好,钟师傅,你说。”

“陛下,现在应急的做法是召集全国经验丰富的老农,在大明两京十三省分别成立研究小组,进行农作物经验的互相交流,并推荐各自地区好的农作物进行试种。如果成功,则推广全省。而后两京十三省的老农代表带着各自省份的优势作物,汇合到京师进行全国范围交流,试种,推广。臣以为,这么做,在几年内必有所获。”

这种应急的做法花不了朝廷多少jīng力和经费,做起来简单,应该没有问题。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认可。然后他关心地问道:“有应急,那么长远的做法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数理化

() “长远的做法虽然麻烦,但是最稳定,综合起来就是一句话,知识传承,而后创新。”

钟进卫先给崇祯皇帝一个总结,然后开始细说:“第一,开展全民教育,首先都要会读书识字。这是基础。只有这样,经验才容易累积,才容易传承。”

全民教育这个事情,之前已经提过一回,而且崇祯皇帝已经答应从国企利润中拨出教育经费。所以,这个没有问题。

但在徐光启听来,却是一个天大的消息。他想插话,却见钟进卫在滔滔不绝,只好先忍住不说。

“第二,在全民进行基础教育后,再进行细类教育,农民就专注学习农业类的知识;商人就学算账,记账;木匠就学木匠的知识;铁匠就学习铁匠的知识等等。”

钟进卫知道这里要强调下,就说道:“陛下,这些学习不是言传身教,那样知道的太少,万一师傅有个好歹,很可能就来不及传给徒弟。陛下可以想一下,如果上古以来,没有发明文字。只靠言传身教的,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由此可知知识通过文字来传承的重要xìng。”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按照这个说法,能显而易见地知道各类手艺通过文字传承的必要xìng。

钟进卫并没有停下来让崇祯皇帝发表意见,继续说道:“另外,臣所指的是,这些学习是系统的学习,不但要传授怎么做好,而且还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这些就必须去学堂才能学到,毕竟一个老农不可能懂那么多。”

强调完这个内容后,钟进卫就接回刚才的思路:“这个细类教育分阶段,从基础到复杂,每一个阶段之后,就进行选拔,把里面的佼佼者选取出来进行深造,学习更深奥的知识。如此反复,最顶尖的那批人进入研究院进行研究,就事半功倍了。”

崇祯皇帝根据钟进卫的描述想象起来,大明一亿五千万人中层层选拔出各行各业最顶尖的一部分人,然后出来做事,那会做出什么样的成就呢,真的很期待。

“好,等国营企业成立后,朕一定会抓全民教育。”崇祯皇帝答应钟进卫。

“陛下,臣有一事。”徐光启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崇祯皇帝和钟进卫的对话。

崇祯皇帝这才想起边上还站了个礼部左侍郎,转向他,笑着问他:“徐卿,你有何事?”

“陛下,如果在大明进行全民教育,臣恳请陛下加入数学这课。”徐光启满脸庄重,诚恳地请求道。

没想徐光启也会来凑热闹,崇祯皇帝很有兴趣,问他道:“全民都学数学,徐卿的理由是什么,说给朕听听。”

徐光启在去年上《条议历法修正岁差疏》的时候就想说了,但因为刚好遇到崇祯皇帝遇刺,就没写上,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是,陛下。”

接着,徐光启就向崇祯皇帝分析起数学和其他科学的关系,数学在生产实践中的作用。

“利用数学,可以计算rì月无星的运行,从而推测晴雨水旱,此其一。”

“第二,jīng于度数,能造作机器,力小任重,制作各种机械,以供民用,以利民生。”

崇祯皇帝听徐光启说了两点,觉得很有道理,就认真的听了起来。

“第三,天下舆地,其南北东西,纵横相距,纡直广袤,山海原野,高深广远,都可以用数学方法测绘,道里尺寸,悉无谬误。”

徐光启看崇祯皇帝在认真听着,就说得更起劲了:“第四,数学可以用于兵家营阵器械及筑治城台等,jīng于其法,有裨边计。”

钟进卫见徐光启就一个数学就说了这么多好处,比自己说的头头是道,暗道惭愧,也在一边认真听着。

“第五,营建屋宇桥梁等,明于度数者力省功倍,且经度坚固,千万年不圮不坏。”

“第六,数学对官司计会,颇有用处,理财之臣,尤所急需。”

“第七,用数学,度数既明,可以测量水地。一切疏浚河渠,筑治堤岸,灌溉田亩,动无失策,有益民事。”

“第八,使用数学,因而药石针砭,不至误差,大为生民利益。”

“第九,明于度数,即能考正音律,制造乐器。”

“第十,造作钟漏,以知时刻分秒,使人人能更分更漏,以率作兴事,屡省考成。”

徐光启一口气说了数学十个用处,然后静静地看着崇祯皇帝,等待他的评价。

崇祯皇帝没有马上说话,一直在回味徐光启刚才说的这些,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数学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

钟进卫一边听徐光启讲述,一边在暗暗的归纳。发现徐光启竟然总结了数学是天文学,气象学的基础,是机械工程学的基础,是测绘学的基础,是军事学的基础,是建筑学的基础,是财政、会计学的基础,是水利学的基础,是医药学的基础,是音律学的基础,是计时的基础。

崇祯皇帝转身看向钟进卫,用眼神咨询他。

钟进卫已经对徐光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说的这么清晰全面,不是对数学有深刻了解的人,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亏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都还不如四百年前的古人。

他见崇祯皇帝看着自己,连忙表态道:“陛下,臣的家乡有一句话,学会数理化,走遍全天下。意思是学会了数学,物理,化学,天下之事,基本都懂了。这数学在三门学科中,就排在第一,可见徐大人所言非虚。”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又牵扯出了物理,化学,而且说的也是如此重要。不由问道:“物理,化学又有何用处?”

钟进卫听得挠挠后脑勺,有徐光启对数学的解释在前,自己怎么解释物理和化学这两门基础学科呢。

想了一会,实在想不起如何像徐光启一样头头是道的说,只好换个方式解释:“陛下,物理告诉世人为什么鸟能在空中飞,而人不能的原因。传说中仙人是腾云驾雾才能飞,那么物理能告诉世人怎么腾云驾雾。而化学就是告诉世人,这个云和雾用什么原料来做才可以飞。”

能像鸟一样飞翔,一直是人类的梦想。明朝万历年间,一个叫万户的人甚至用生命去实践了自己的梦想。

崇祯皇帝一听物理和化学的用处如此之大,不禁问道:“钟师傅可懂得物理,化学?”

钟进卫笑着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只记得一点皮毛。其实现在的人应该也都听说过的。物理,在于如何制造各类器物;化学,在于认识物体的构成,并进行各类物质的转换。对了,水泥烧制,其实就用到了化学知识,由一种物质变为另外一种物质。”

钟进卫的话语要放到明朝以前,可能会被当疯子。要被其他人听到,可能会认为他胡言乱语。可现在,一个是知道他底细的崇祯皇帝,另外一个是这时期的大科学家,对天文,数学,农学都有深刻造诣的人。两人都被钟进卫的话深深震惊到了,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另类的世界。

钟进卫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对面前两个听众的影响有多大,还在下结论道:“物理,化学是了解万物的本质,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而数学,是学物理,化学必备的基础知识。所以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钟进卫说完后,等了半响,才听到崇祯皇帝反应过来道:“好,好,好,朕一定要让大明子民全部都去学这数理化,再择其佼佼者为国效力。”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教育部

() “陛下英明。”钟进卫连忙送上马屁,他其实不知道,历史上,徐光启上书说明数学的用途后,崇祯皇帝下旨批示“度数旁通,有关庶绩,一并分曹料理”。但是不幸的是当时明朝只过了十几年就灭亡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既有关外建虏的侵袭,又有农民起义的折腾,徐光启的设想是无法在全国上下全面展开,真得是非常遗憾。

徐光启一方面惊叹于中兴伯的博学,另外一方面又为自己拥有一个肯纳谏,一心为民的君主而自豪。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光启一激动,真心祝愿崇祯皇帝万岁了。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两个真心干实事的臣子,真诚地道:“朕替大明百姓多谢你们。”

钟进卫和徐光启连忙谦让,让皇上来谢,不敢承受。

崇祯皇帝慢慢地走回御座上,一路走,一路回想,等坐到御座上,他对底下的两个臣子说道:“全民教育之事,眼下是有越来越多的内容。朕想着,是不是也像道路衙门一样,专门成立一个部门进行管理?”

“当然,成立个教育部专管得了。”钟进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

“教育部,教化万民,不错,朕看可以,徐卿,你看怎么样?”崇祯皇帝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再问徐光启。

你领导都先做了肯定,还让我怎么说。徐光启心里暗想,他更多的是偏向技术,对这些虚的内容不是很看重,也没什么意见。

崇祯皇帝的一只手抚在御桌上,用手指敲着桌面,想了一会,道:“朕决定把教育这块内容从礼部脱离出来,和现有六部并立,以示朕重视之意。”

“陛下英明,教育为各部基础,脱离礼部成为第七部,并不过份。”钟进卫觉得崇祯皇帝这想法不错,就附和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正想再进一步议论的时候,内侍前来禀告首辅温体仁求见。

不知道温体仁有什么事情,崇祯皇帝现在心情不错,就传诏接见。

温体仁进了文华殿,发现中兴伯和礼部左侍郎都在,看他们兴奋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怔:“难道是中兴伯那水泥烧制成功了?”

他很想问下,但手中的事情也重要,就先向崇祯皇帝行礼,然后禀告:“陛下,工部尚书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内阁递了辞呈,请陛下定夺。”

崇祯皇帝听了一愣,才短短一天时间,又一个重臣递了辞呈。不过他也不在乎,工部尚书张凤翔,在上次城墙**案中就想把他拿下,只不过被那些人联名作保后妥协了。

这次,崇祯皇帝也没有跟工部尚书客气,直接在辞呈上批了,然后发还给温体仁。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这么快就批了,连客气一下都没有。心里有点惊讶,不过他对于张凤翔在工部尚书任上的表现也不满,所以并不规劝崇祯皇帝,只是提醒道:“陛下,张凤翔去职,那何人接替工部尚书?”

崇祯皇帝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心目中的人选,发现没一个合适的,不禁皱起了眉头。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久久不语,看看温体仁,又看看徐光启,想了下,向崇祯皇帝建议道:“陛下,臣有个建议。”

“哦,钟师傅,你有什么建议?”崇祯皇帝望向钟进卫,看到站在钟进卫身边的徐光启,忽然心中一动。

“陛下,臣举荐徐大人出任工部尚书。原因有二,第一,徐大人推荐甘薯,能活人无数,是一份大功绩;第二,徐大人对数学造诣颇深,工部所做之事都离不开数学,正是徐大人所擅长的,所以,就算没水泥的功劳,也足以担任工部尚书一职。”

徐光启知道钟进卫想推荐自己升官,不惜分出水泥功劳。但没想现在亲耳听到了钟进卫举荐自己,不由一阵感动。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道:“朕知道徐卿的功劳,一直以来都在做实事,确实比一般官员更适合,但朕还想着让徐卿出任教育部尚书。毕竟这块内容在以前是礼部所管,由礼部左侍郎来接任更理所应当。不过听钟师傅说的也有道理,但要是徐卿接任了工部尚书,那谁来担任教育部尚书一职呢?”

温体仁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甘薯,什么教育部尚书,见崇祯皇帝说完了话,就忍不住问了。

崇祯皇帝知道这些事情的办理,是离不开他的。而且,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就让钟进卫给大明首辅讲了事情的经过。

温体仁一边听一边想:皇上准备组建的新衙门是历朝历代未有之事,而且只要执行下去了,按照中兴伯的描述,以后的朝局,大明以后的发展都将会是天翻地覆的,可以和隋唐新出科举之事有的一比,甚至意义更是重大。这第一任教育部尚书,只要干好了,必定名垂青史。

温体仁想到这里,就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为礼部尚书,教育万民之事,原本就为臣的份内之事。今陛下如此重视教化,臣附议之,愿为陛下分忧。再则,臣为大明首辅,兼任教育部尚书,可体现陛下重视之程度,令天下百官不敢不为之用命。”

崇祯皇帝想想,温体仁说的有道理,看向钟进卫,问道:“钟师傅,觉得怎么样?”不知不觉之间,崇祯皇帝在用人方面已经依赖钟进卫了。

钟进卫觉得也挺好的,大明首辅来担任新组建部门的头,可以显示朝廷的重视,让底下的官员办事能用心点,于是,钟进卫点点头,同意道:“臣附议。”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没意见,就对温体仁说道:“温阁老,教育部组建之后,还望你能用心办好这件差事,朕期望甚高。”

温体仁心中一喜:“是,陛下。”

崇祯皇帝见这事也有个着落,心里高兴,站起来对温体仁说道:“准许原工部尚书告病还乡,由内阁提名礼部左侍郎接任工部尚书一职。这事,你去cāo办吧。”

“是,陛下。”温体仁领命,心中暗自高兴,过来报个事情,就把一个可能名垂千古的机会捞到手里了。

接着崇祯皇帝转向徐光启道:“甘薯一事,由徐卿拟个奏章,列明诸项事宜,传旨东南各省,提供各类甘薯种子,今年开展全国范围试种,务必言明第一年试种不得占用原有田地。”

“是,陛下。”徐光启领命,心中也是高兴,不但当初写《甘薯疏》的目的今rì如愿,而且还连升两级,成为正二品的工部尚书。更重要的是,自己推广数学的心愿被如此重视,将在全国推行。

崇祯皇帝说完后又转向钟进卫道:“钟师傅,件件桩桩,都有你参与的功劳,朕现在先不赏,等你水泥烧制出来后,封侯酬之,可好?”

钟进卫对做什么官,整天埋在文书堆里,和各种同僚打交道很不感冒。现在升升等级,然后有什么想法了向皇上建议建议;以后没事了去全国各地玩玩,那多美呢。所以对崇祯皇帝的安排没有一点意见。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一如既往地没有一点权力之心,心里很是高兴,就又说道:“朕知你府内人丁新增,各项用度拮据,就给你一间铺子,每rì多点银钱补贴府内开销吧。”

钟进卫也不客气,一下都没推辞,直接谢了。běi jīng城的商铺,那可是比普通住房还贵的资产,怎能不要。

文华殿内的几个人都有所获,当然,收获最大的就是老板,崇祯皇帝了。他抬头看看殿外,发现已是将近午时,议起事情来,时间过得真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惶恐不安

() 崇祯皇帝看回殿内,叮嘱温体仁道:“温阁老,教育部之事还待保密,但具体事宜,包括,各级学堂的设立,老师的来源,各级学堂所学课业的内容等等内容,你都要事先拟出具体条例。可以与中兴伯,工部尚书商议此事。”

“是,陛下。”温体仁知道新组建部门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要忙,对于崇祯皇帝所说的各项事宜都已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慌乱,镇定地答应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很满意温体仁做事不慌不忙,时时胸有成竹的样子。听完温体仁的答复后,就对三个臣子道:“该用午膳了,三位爱卿,就陪朕一起用膳吧。”

自从钟进卫醒来后,崇祯皇帝让臣子陪他吃饭的次数是越来越多。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才发现已经中午了。想起今天陶瓷厂要烧制水泥,就站不住了,当下,向崇祯皇帝道:“陛下,今rì烧制水泥,臣想马上回陶瓷厂,盯着此事。”

徐光启听了,他也要跟着去。

崇祯皇帝一听,心里有点紧张,他太在意这个水泥以及新式窑的高温法子是否成功,这关系到国企的成立和后面的一系列安排。因此,他连忙答应钟进卫的要求,让他这个当事人快点回去盯着。

于是,钟进卫和徐光启向崇祯皇帝告辞直奔陶瓷厂。温体仁一个人就不好意思蹭饭吃,也向崇祯皇帝告辞回去处理工部尚书的辞旧迎新一事。

工部尚书府邸内堂,暖壁给室内提供热烘烘地温度,使得张凤翔在这大冬天,并不需要在室内穿棉衣,捧手炉取暖。

室内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丫鬟随侍。坐在八仙桌边的扶手椅上,喝着酒。桌子上面还有一个热酒壶,喝完了手中酒,就自己倒上一杯。

看似悠闲,却见张凤翔不时,发出长叹一声,像是心中郁闷难解。

忽然,内堂的门一下被人推开,一阵冷风跑了进来。张凤翔抬头看过去,自己不是吩咐过,不要有人过来打扰么,门口的管事难道都不听自己了?

没等张凤翔看清来人,就先听到一阵抱怨声:“老爷,你是不是太小心了啊?”

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正妻张刘氏,张凤翔于是吩咐了句:“把门关上。”然后就又低头喝起了酒。

张刘氏并没有让跟随自己过来的丫鬟进来,自己动手回身把门掩上,然后解开身上套着的貂皮大衣,挂到门后的挂钩上,走到八仙桌的另外一边坐了。

坐定之后,她把身子半扑到桌子上,探向张凤翔道:“老爷,万一皇上要真准了你的辞呈。不是弄巧成拙了?”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老夫身为工部尚书,皇上就是要真准我的辞呈,也不是这么快的,总得有个两三回,才会准的。”张凤翔说完,又去拿热酒壶倒酒到杯里。

“就怕皇上真的准了,那岂不是没这尚书当了。”张刘氏嘟囔着。

张凤翔一听,直接把刚拿起的热酒壶用力地放回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响:“当当当,你是要这个尚书还是要老夫这条命啊?”

张刘氏愣了下,没想老爷发这么大的脾气,然后脾气也上来了:“至于这么严重么,把你吓得,还没查到你头上来,就赶着上辞呈了。”

张凤翔也有点怕这个悍妻,见张刘氏和自己顶上了,就换了个和缓的口气:“昨rì那两个御史,不就被皇上抄家流放了么。”

张刘氏不以为然,道:“那是他们没脑子,收钱又不仔细,竟然还敢去弹劾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张凤翔看看自己的夫人,有点无奈,解释道:“谁能知道东厂早就盯上他们了呢。”说完,他叹了口气:“谁又知道东厂是不是盯上了老夫呢,毕竟老夫因为上次的城墙案差点陷进去。”

张刘氏听了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对张凤翔说道:“老爷,你不要吓我,东厂会找上咱们?”

“刺杀中兴伯一案被定为谋逆,其实是有点冤的。保定侯和京营提督只不过也是想发财而已,只是采取的手段太激烈,又被东厂抓到了证据。皇上行如此手段,怕也有敲山震虎,整顿吏治的意思在里面。”张凤翔给张刘氏细细分析起来。

“那皇上会查旧账么,现在的官场上,谁不收几个钱,那不都是傻子么,这要是真查起来,还有几个人能站在朝堂之上?”张刘氏有点想不通,皇上真会这么干么。

“以前的时候,皇上就只能靠我们这些文臣做事。想整顿吏治,搞贪腐,不也没下文么,你还记得老夫跟你说过的那个户部给事中韩一良么?”张凤翔问张刘氏道。

“记得,真是好笑,有反腐的心却没有得罪同僚的胆,老爷,是这样吧?”张刘氏想起前两年发生的这事,当时在官场和京师都传为笑谈。

张凤翔点点头,不过他现在却没有一点和当年一样嗤笑的心:“可现在不同了。你看看,刺杀中兴伯一案才过多久,就被破获了;两御史当rì收钱,第二rì就被抓。”

张刘氏听到这里,紧张地看看关着的房门,然后轻声问张凤翔道:“东厂和锦衣卫的缘故?”

张凤翔点点头,叹道:“所以,我们的rì子难过了啊。谁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算旧账。如果皇上要算旧账的话,让厂卫去查,就又有一批人会倒霉。”

“这倒是。”张刘氏赞同地点点头,厂卫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老夫在皇上那,是挂了号的,算起旧账来的话,老夫怕是会第一个被查。你说,与其被皇上惦记,还不如辞官归去。这么多年的积攒,就算子孙无能,也够他们吃喝几辈子了。”

张凤翔说着这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心有不甘。不到万不得已,谁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

商人风餐露宿,千辛万苦才能赚到钱。但官老爷只要动动嘴皮子,就有人能送来钱,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以权谋私更容易。也难怪当官的看不起其他职业。

张刘氏心底涌起一阵惧意,要是像昨rì那两个御史一样,被查抄家,这些年的辛苦不都白费了!

“那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张刘氏有点不知所措了。

“什么怎么办,老夫不是已经上了辞呈了么。如果皇上不想追究以前的事,就会挽留。如果皇上不想再查以前的事但又介意,那就会挽留几次后让老夫归去。”张凤翔给张刘氏分析。

“那要是皇上根本不挽留,直接准了呢?”女人的敏感,让张刘氏直接问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应该不会吧,老夫也算朝廷重臣,应该会留点脸面。除非,除非皇上想算旧账,但又没有证据,见老夫识相主动致仕,才有可能是这个结果。”张凤翔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现在听张刘氏提起,就皱着眉头分析。

说完后静了下,又对张刘氏道:“最险的情况,就是皇上已经掌握了一些以前事情的证据,就会先稳住老夫。所以就算皇上这次不准老夫的辞呈,老夫也要再上几次辞呈。唉,真不知道皇上是稳住老夫还是真不计较以前的事了,这rì子过得真是提心吊胆。”

张刘氏一下就理解了老爷为什么一个人躲在内堂喝酒的行为了,起身过去掂起热酒壶给张凤翔满上,相对发愁。

第一百五十章 各方涌动

() 再说钟进卫和徐光启快马赶回陶瓷厂,远远望见新式窑的烟囱在冒着烟,水泥应该是还在烧制中。

两人到达陶瓷厂门口的时候,钟进卫发现老相识在门口等着自己。

顾百川和王鹏一早就来陶瓷厂,扑了个空,他俩就在门房这等着钟进卫。钟进卫一行骑马动静大,守卫看到后首先报告给他俩,顾百川和王鹏就连忙到门口迎接钟进卫。

当钟进卫骑马走到近前的时候,顾百川和王鹏连忙向前单膝拜见。

钟进卫熟练地翻身下马,扶起顾百川和王鹏说道:“大功臣啊,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了。先是舍命护我,现在又帮我报仇。这,这”

钟进卫口拙,一下不知道如何说是好了。顾百川和王鹏连忙说道:“中兴伯太客气了,都是属下本份,尽职而已。”

钟进卫看着他俩,用力握了握他们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马上又想起顾百川的伤势,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顾百川笑笑,动动手臂示意了下,然后回道:“只要不用力过猛,就如同平常一样,没事。”

“好,那就好。”钟进卫听了很是高兴,忽然想起,顾百川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那自己大舅子的伤势,是不是也差不多要好了。

“中兴伯,我俩这次有功,厂公特命我俩过来,统领中兴伯的护卫,以防不测。”顾百川向钟进卫说明来意。

这其实是崇祯皇帝的意思,毕竟让东厂增加人力去保护勋贵,光王承恩是做不了主的。

钟进卫礼貌的道了谢,然后带领他们进去陶瓷厂。

徐光启始终在一边不声不响地注视着,心里想着,东厂派人保护,却又可以当作是监视。中兴伯却一点不介意,丝毫不推托,真是胸怀坦荡真君子。想到这里,他对中兴伯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钟进卫和徐光启熟门熟路地转到新式炉这里,发现所有工匠都聚集在新式窑的广场上,簇拥着安贵义,等待着烧制结果。

他们发现钟进卫过来,撇下安贵义,纷纷过来见礼,个个笑容满面。

吴胜大高兴地对钟进卫道:“中兴伯,新式窑的温度果然比以前高出甚多,水泥有望能烧制出来。”

钟进卫一听,吴胜大这个老工匠如此说,当是有把握才说于自己,心里很是高兴。就在吴胜大的带领下,过去观察新式窑的炉火。

其实他压根就区分不出来什么样的炉火是代表多少温度,但吴胜大知道,结合以前的火焰颜sè,细细解释给钟进卫听。

听完后,钟进卫问道:“烧了多久了?”

“大概有三个时辰了,一大早就开烧了。”

“不用再烧了,熄火开窑吧。”钟进卫想着只要化学反应条件达到,应该很快就会完成烧制过程,现在差不多六个小时,应该够了,就给吴胜大下令。

安贵义已经在广场棚子里安排了桌椅热茶,把钟进卫和徐光启让进去等待结果。宦官强势的时候,见官大三级;遇到对象强势的时候,什么都不是,还得做回奴婢的本份。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五份样品搬到广场上,让钟进卫细细地进行检查。

钟进卫一份一份的检查过去,徐光启就跟在他后面,也凑着热闹看着长桌上的样品。

样品都有变化,只是之前的石灰和粘土颗粒都比较大,不是钟进卫在后世看到过的粉末状。

钟进卫就让人都磨细,再加水进行实验,发现石灰和粘土为五比一比例的最像后世的水泥,换句话说,水泥应该是烧制出来了。

其实不用钟进卫宣布,当工匠们看到实验效果后,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钟进卫虽然兴奋,但没有他们那么高兴。叫过吴胜大,吩咐他再进行比例调配,原料细磨,增加接触面积,再试一炉。

徐光启来了陶瓷厂后,像个路人一样,打着酱油。现在听到钟进卫对吴胜大的吩咐,终于插了一句嘴:“不若把这个原料浸湿,混成小团,更能增加这接触面积。”

徐光启一把年纪了,见识多广,从他写得《农政全书》上可以看出,凑巧间提出了一个后世水泥的标准步骤。

钟进卫一想也是,赶紧吩咐吴胜大照做。

吴胜大带着工匠们,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这次,干得格外用劲,知道有结果,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钟进卫又开始等待的时候,才想起没吃中饭,看看徐光启,六十多岁的老人,也忘记了进食。不禁有点自责,这万一要是累垮了徐光启的身体,损失就大了。

于是,钟进卫一边向徐光启自责,一边给顾百川交代,以后到吃饭的点一定要提醒。

徐光启却不以为意,只要能干出成绩,晚吃点饭算什么,自己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做的。不过,在他心底,还是感激钟进卫的关心。

在建新式窑的这些天,水泥原料已有配备,又经过第一次烧制,这第二次的cāo作就熟练多了。但经管如此,还是忙到天黑,才确认了水泥最佳配方比。

钟进卫大喜,让安贵义给工匠们加菜,上好菜。不过,遗憾的是,刚才烧制出来的水泥被实验完了。

钟进卫让工匠们吃完晚饭后连夜再烧制一窑,明天一早就向皇上报捷。

陶瓷厂这边是一片祥和,每个人,不管是工匠,还是守卫,都喜气洋洋,发自内心的高兴;而在京师中的文臣勋贵府邸,却是一片愁云。

崇祯皇帝压根没给原工部尚书张凤翔留脸面,直接准了他的辞呈一事,已迅速在有心人中传开了。

心里有鬼的人想法就多,而且心里素质不好的人就往往朝坏的一方面去想。

各种想法,各种猜测,开始在京师发酵。

有一些比较果断的官员,连夜开始写辞呈,想学原工部尚书张凤翔的做法,趁崇祯皇帝没有掌握证据,自觉辞职,以保全富贵。但更多的人,还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力,处在观望之中。

崇祯三年大年初九,钟进卫拉着徐光启,带着一车磨成粉的水泥样品,一脸轻松地前去向崇祯皇帝报喜。说实话,水泥能否烧制出来,在钟进卫心中,一直存在一份担心,毕竟他只是从穿越小说看过水泥烧制,而没有实际做过,现在就放心了。

与此同时,在西川和陕西交界处的一处官道,有一支军队正井然有序地急速前进,看得出来很有纪律xìng。兵丁个个身穿轻便藤甲,肩扛白sè长竿枪。

在官道一边,一群将官簇拥着一位年约五十余岁的女将,身后一杆大旗,上书一个“秦”字。女将正是西川总兵官秦良玉,在和一群文官中为首的绯袍文官告别。

“中丞无须再送,此次勤王,必败建虏。”秦良玉抱拳向绯袍文官道。

“好,那本中丞就送到这里了。有秦总兵在,是四川之福,也是大明之福。预祝秦总兵旗开得胜,解京师之围。拜托了!”西川巡抚张论也拱手一礼,拜托秦良玉。

“中丞无须多言,勤王乃我之本份。蒙皇上去年召见,多有赏赐。君恩浩荡,老身舍了这条命,也要保得皇上无恙。告辞!”秦良玉军旅生涯惯了,不是一个罗嗦的人,看在张论给了七千五兵丁物资的份上,算是多说了几句。最后一拱手,翻身上马,带着她侄子秦翼明一起,追赶部队去了。

张伦道了声:“保重。”然后目送秦良玉远去。

张伦身边的布政使副使见秦良玉有点倨傲无礼,就替张伦愤愤不平道:“岂有此理,秦良玉敢在中丞面前无礼,中丞对她太宽容了。”

张伦转过身子,看向他,冷着脸训斥:“要是你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能百战百胜,此次更是破家为国,散尽家财千里勤王,本中丞也一样准你倨傲无礼。”

西川布政使副使讨了无趣,讪讪地退下了。

西川总兵秦良玉,带着朝廷供给粮草的七千五兵丁和散尽家财供给粮草的两千兵丁,共九千五白杆兵,战马一千余匹,星夜兼程,前去京师勤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期盼

() 文华殿内,在城外统领勤王军的孙承宗正向崇祯皇帝汇报情况:“陛下,综合这几次看来,驻有重兵的城池被建虏攻陷,如遵化、永平,都是有内jiān趁深夜之际,在城内接应建虏所致。因此,臣以派快马通知京畿之地其他城池严加防范内jiān。”

“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投靠建虏,祖宗都不要了!”崇祯皇帝气愤地说道,要不是这些汉jiān,战事那会如此之糟。

孙承宗也是有同感,其实在辽东的时候,建虏攻城的一个最主要的手段就是事先派人进城潜伏,然后内外夹攻,导致城池陷落。后来辽东各城学jīng了,对内严加防范,建虏才屡攻锦州,宁远不下。

只是没想到,建虏绕道侵袭关内,竟然也会采取这招,让人意想不到。现在京畿之地的城池都已有防备,就凭建虏那蹩脚的攻城手段,想攻陷重兵把守的城池,怕是只能做做白rì梦了。

崇祯皇帝发泄一下愤怒之后,带着一丝期许,问孙承宗道:“孙师傅,大概还有多久能反攻建虏,把建虏赶出去或者就地消灭?”

孙承宗有点惭愧:“陛下,建虏有十万之多,是倾其所有之兵而来。城外勤王大军虽经过汰兵之后,留下jīng卒,人数也较建虏为多。但”孙承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如何,孙师傅快说。”崇祯皇帝一听,急了,赶紧催道。

“但各部总兵心怀私心,总想让别人先上,自己捡便宜,谁也不肯和建虏正面硬碰硬。因此,这些部队,打顺风仗可以,要是战事艰险僵持,怕是会拖累友军。陛下,现在就缺一支能在野战的时候,和建虏硬碰硬的军队。”孙承宗微微摇头叹息,没有隐瞒崇祯皇帝,把勤王军中最大的问题说了出来。

崇祯皇帝一听,刚压抑下去的愤怒又爆发了出来:“军队是朕的军队,是大明的军队,不是这些总兵的军队。据军队为己物,贪生怕死,个个都该砍头!”

孙承宗何尝不知道呢,但现在不是一个总兵这样,而是,所有总兵差不多都是这个德xìng,没法下手,法不责众。

崇祯皇帝见孙承宗并没有接自己的话,和自己一起同仇敌忾,有点生气。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自己这么生气,对国事没有一点帮助。

崇祯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坡情绪,然后问孙承宗道:“孙师傅,眼下该怎么做为好?”

“陛下,大明敢和建虏野战面对面硬拼,并且能拼得建虏胆寒的,曾经有两支部队。”孙承宗心中已有计较,见崇祯皇帝问了,就给他分析道。

“孙师傅快说给朕知道。”崇祯皇帝一听,身子前倾到御桌上,等待孙承宗的解答。

“天启元年,浑河血战,就曾经野战杀的建虏头破血流,胆战心惊。”

孙承宗这么一说,崇祯皇帝就想起来了,孙师傅不就是说西川白杆兵和戚继光遗留的浙兵嘛。

崇祯皇帝重新坐回身子,叹息道:“可惜浙兵已全军覆没了,否则海船直达天津,现在就能用上了。”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下,又自己给自己分析另外一支军队:“勤王诏应该已经到达西川了,不知道白杆军是否已出发。嗯,肯定出发了。”

崇祯皇帝抬头对孙承宗说道:“对了,孙师傅,朕去年见过白杆军总兵秦良玉,那是个女中豪杰,朕相信她一定不会罔顾勤王诏,或拖拉不至。”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换了一种语气,带着一丝商量,问孙承宗:“朕马上派出信使,前往四川,一则看白杆军到哪里了,二则也可协调各省,方便白杆军,孙师傅,你看这样可好?”

孙承宗心里微微一笑,皇上说到底还是年轻人啊,刚才说得信誓旦旦,现在又暴露出了他心底的一丝不自信。于是,孙承宗鼓励崇祯皇帝道:“陛下,此策甚善,臣观西川路远,集结部队也是需要时间。如有天使协调各省给予方便,该能快速赶来京师。”

崇祯皇帝点点头:“孙师傅与朕所见略同,朕马上派出信使。”

就在这里,内阁首辅温体仁前来求见。崇祯皇帝一听,传旨接见。

温体仁进得文华殿,见孙承宗也在,就点点头示意下,然后向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内阁今rì又收到两份辞呈,一份是御史高捷,另一份为吏部右侍郎刘鹏。请陛下定夺。”

崇祯皇帝有点奇怪,两份辞呈,加上张凤翔那一份,就是三份了。成基命那份是崇祯皇帝自己暗示的,所以他没算在内。

“都是身体不适?”崇祯皇帝知道高捷和刘鹏还没老到退休的年龄,就猜测另外一个最有可能的理由。

温体仁看了下孙承宗,然后回答道:“是,陛下。不过,内阁还收到三份由各部堂官递上来的七品以下官员的辞呈。”

“七品以下的就由内阁批示,转司礼监披红吧,这两份身体不适的,温阁老怎么看?”崇祯皇帝的注意力显然集中在御史高捷和吏部右侍郎刘鹏身上。

崇祯朝的司礼监相对天启朝来说,简直成了打酱油的,都怪崇祯皇帝太勤勉了。现在,司礼监只在鸡皮蒜毛的事情上面批个红而已。

“臣未见过此两人,故不敢断言。”温体仁回答崇祯皇帝,话里带着一丝暗示。

“这两人的辞呈先留中,内阁派人前去探望下,如果身体实在不能再为朝廷效命的,就再批不迟。”崇祯皇帝听了温体仁的话后就吩咐他。

“是,陛下。”温体仁领命,然后他又关心的问道:“陛下,可是前方战事有变?”

内阁前两天只收到永平失陷的战报,但温体仁见孙承宗亲自面圣,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

崇祯皇帝看看孙承宗,然后对温体仁说道:“孙师傅,是来给朕提要求的,否则难言击败建虏。”

“哦,军需粮草又不足了?不是刚拨下了百万两银两么?”温体仁有点奇怪。

崇祯皇帝苦笑,让孙承宗给温体仁解释下。

温体仁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原因。内阁现在正有非议,有阁臣提出为什么城外勤王军还不去找建虏决战,原来原因是这。

温体仁正待说什么,内侍又报中兴伯钟进卫和礼部左侍郎徐光启求见。

崇祯皇帝一听,敏锐地感觉到,是水泥烧制有了结果。心里不禁有点患得患失,竟忘了说话。

水泥要是烧制成功,说明提升温度之法可用。按照钟师傅的说法,西洋之玻璃,军民急需之钢铁都将有飞跃,紧接着成立国企,大明的一潭死水就能盘活了。

内侍等了会,不见动静,有点诧异的抬头看了下崇祯皇帝,到底是传还是不传?

孙承宗倒不知道钟进卫在搞什么,不过主动来见肯定是有要事。看崇祯皇帝发呆,就提醒他道:“陛下,中兴伯求见。”

孙承宗虽然没有刻意提高声音,但那天生的大嗓门威力还是可以的,直接把崇祯皇帝从患得患失之中唤醒过来。

崇祯皇帝连忙道:“快传。”

温体仁看着内侍转身出殿去传中兴伯,心里明白是什么事情。于是,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恭喜陛下。”

崇祯皇帝一听,呵呵笑了下,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殿外,想从中兴伯过来的脚步声或者走动的姿势中了解到,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孙承宗看崇祯皇帝这样子,有点纳闷,这中兴伯到底是干啥了,让皇上如此期盼?自己在城外待了也没多久,难道中兴伯又搞出啥动静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流水线和标准件

() 很快,钟进卫和徐光启出现在殿门外,然后快步走进来。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和徐光启都带着笑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肯定是好消息无疑。

钟进卫到达殿中,稍微等了下落后的徐光启,然后一起奏道:“恭喜陛下,水泥烧制成功。”

孙承宗看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听了都乐呵呵的,感觉自己错过什么东西了,连忙问道:“陛下,何为水泥?”

崇祯皇帝此时的心情,格外的好,孙承宗又是他信任的人,就亲自给他解释起来,包括一条龙计划,前前后后,都给孙承宗说了。

孙承宗一听水泥的功效,马上就联想到辽东筑城计划,如果有此水泥,进度会快不少,筑城就更增一分胜算。

然后又听到后续的一揽子计划,有的他已知道,有的他不知道,此时听崇祯皇帝细细说来,眼前不由得展现出一幅和谐的场面:商人运粮到灾区,老百姓修路换粮,路好了收税,又有国企利润,这些再按照规划用出去,官员,百姓,将士,商人全部皆大欢喜。

当然,那些大盐商,北方粮商,卖西洋玻璃的商人以及西洋人等少数既得利益者,就被孙承宗直接忽略了。

孙承宗想着想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等到崇祯皇帝说完,他连忙问道:“陛下,水泥在哪里?”

崇祯皇帝看向钟进卫,温体仁和孙承宗也随着崇祯皇帝的目光看向钟进卫。

钟进卫兴奋地道:“就在午门外。”

崇祯皇帝一听,就想去午门看看。钟进卫知道可能会出现这个情况,连忙出声道:“陛下,臣这里有一小包水泥,其实没什么看的。灰sè粉末而已。”

钟进卫说完,就从袖口中拿出一小包水泥,然后呈给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钟进卫面前,直接展开看。温体仁和孙承宗也围了过来,伸着头看。

确实如钟进卫所说,看不出有啥特别的地方。

钟进卫在一边建议道:“陛下,午门外有一车水泥。可找地方让臣带来的工匠吴胜大,建一处房屋给陛下看看。”

崇祯皇帝把手中的小包水泥随手递给孙承宗,然后对钟进卫道:“好,就在午门处吧,建好了朕带文武百官都去看看。”

然后他又问出一个关心的问题:“钟师傅,那是否可以烧制西洋玻璃了?”

钟进卫点点头:“陛下,臣觉得应该能烧出来了。可以让琉璃厂的工匠过去学习新式窑的建法,然后按照烧制琉璃的特xìng,新建一座窑炉,烧着看看。”

崇祯皇帝听了道声“好”,然后转向钟进卫一侧的徐光启道:“徐卿,内阁提名你为工部尚书的奏章,朕已经批了。明rì早朝,正式公布。而后,你要集中琉璃厂,炼铁坊中经验丰富的工匠一起前去陶瓷厂学习新式窑。”

“是,陛下。”徐光启高兴地答应一声。

“陛下,臣还有个问题。”钟进卫见崇祯皇帝好像有点高兴过头,连忙出声准备泼个冷水。

崇祯皇帝看向钟进卫,笑着开起了玩笑:“钟师傅,是要赏赐了?”

“啊,不是。”钟进卫一听,闹个大红脸,连忙转移注意力道:“陛下,新式窑还不成熟,哦,不是,还没成型。还有许多地方要改进,最重要的是,目前的新式窑产量有限,不能达到流水线作业要求。”

“流水线作业?”几个人都听不懂这个名词,脑中都冒出一个问题,由崇祯皇帝问出了他们心中的问题。

钟进卫看看他们,见他们满脸疑惑的表情,奇怪地道:“流水线作业,就是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做出来啊。”

钟进卫一点破,所有人都觉得形象,要真是这样的话,这效率确实很高。

特别是徐光启,他是技术型官,对此更是有所体会。想起自己见过的一些器械,就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想马上回去陶瓷厂,研究这个流水线生产的方式。”

崇祯皇帝看着徐光启有这么高的做事积极xìng,很是高兴,对他摆摆手道:“不急在一时,等明rì早朝后你再去不迟。”

钟进卫刚才顺口一说起流水线作业,觉得有必要强调下。毕竟,现在大明的作坊里,基本都是手工作业,还不能做到流水线作业。以后,社会的发展,流水线作业是趋势。

于是,他向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这流水线作业,很重要的。”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如此强调,就认真听着。

“陛下,流水线作业,能明显提高产量。分为两种,一种是像流水一样,所有步骤都自动,原料进去,成品直接出来,中间不需要干扰,能远远不断的生产。另外一种是,把一个物体拆成很多小件,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个小件,所有人都完成后,成品自然就出来了。”

徐光启若有所思,崇祯皇帝却对第二种有点不以为然:“钟师傅,你这第二种法子,还不如一个人负责一个,多少个人就有多少件成品,这多好计算。”

“陛下,错了。您听臣说。”也只有钟进卫会这么说话,也不怕得罪皇帝。

不过崇祯皇帝显然不介意,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有何不对?”

“陛下,比如一把枪,如果一个人负责造一把枪的话,他得了解并且熟练每个零件和步骤吧?”钟进卫问崇祯皇帝道。

这不是废话嘛,不懂怎么一个人造枪。崇祯皇帝一边心里想着,一边按照惯例,配合钟进卫,点点头。

“这种工匠不好找,也不好培养吧。还有可能其中一个零件不是他擅长的,会耽搁时间。但臣刚才说的这种,一个人负责一个零件。对比刚才的,就有很多好处。”

“有哪些好处?”崇祯皇帝最喜欢问这句话了。

“第一,一个人只负责一个零件,那么这个人掌握这个零件的时间,比掌握全部零件人的时间要更短吧?这样的人也更容易培养吧?”钟进卫用反问的方式引导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点点头,边上孙承宗和温体仁也在点头,不过被钟进卫直接忽略。

“第二,一个人专门做一个零件,那么这人做这零件的本事是不是会越来越好?其实也不需要他有多好,只需要他按照零件的样本一模一样的做出来就好了。只做这么一个,就比较容易达到这个要求。”

“钟师傅,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崇祯皇帝问道。

“陛下,这在臣的家乡叫做标准件。如果每个人做的零件都是按照样本做出来,那么所有的零件都可以互换。从维护角度来讲,以前可能报废两把枪,现在因为零件都可以互换,就可能只报废一把枪。特别是在战场上,体现在后勤上或者更换的及时xìng上来讲,这点尤其重要。”

“陛下,臣闻先秦就是如此做的。”温体仁听了钟进卫的解释,就向崇祯皇帝献宝。

孙承宗听钟进卫以枪作为例子,更是心有戚戚,也对崇祯皇帝道:“臣以为中兴伯说的有理。”

徐光启对目前作坊的工作方式是有了解的,已经有一些零件是这么在做了。不过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些零件做起来比较困难,耗时,所以才有专门的工匠做。和钟进卫所讲的概念,相似却又不是。

现在钟进卫强调了这个概念,徐光启像是被人打开了一扇门,门那边是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发现了又一种做事的方式。

其实说起来,钟进卫只是把后世的一点概念给提了出来。对明朝人来说,并不显得有多高深,就像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捅就破了。就如温度一样,他一说出原因,吴胜大马上就想到怎么去做。

崇祯皇帝听完后就嘱咐徐光启要在工部贯彻这种思想,然后发现钟进卫眼中有血丝,就对钟进卫道:“钟师傅,辛苦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下。明天再和徐卿商量看怎么改进新式窑。”

钟进卫其实是昨晚兴奋,睡不着,起来拉着顾百川和王鹏喝了一会酒,就睡的晚了。

现在他见崇祯皇帝如此关心自己,也乐得回家休息下。有好几天没回去了,顺便回去看看崇祯皇帝给的铺面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府内见闻

() 钟进卫由顾百川和王鹏带着五名番役护卫着,回到中兴伯府。

门房已经换成了后来进府的彭老,是正在东厂训练的随从彭旺的老爹。

彭老大约五十来岁,比较能看人,嗓门也大。于海宁作为管家,事情不少,就安排他接替了自己门房的事儿。

彭老见门口是自家主人回来了,欢喜地迎出来。

钟进卫翻身下马,对门房道:“彭老,府里人都在干嘛?”

他在大年三十那天,和府里老人聊天时记住了彭老的名字,原因就是其嗓门比较大,一听就让钟进卫想起了孙承宗。

“公子,于管家正在教府里的人读书写字,眼下快结束了吧。”彭老看时辰不早,已到午饭时间,就回答钟进卫道。

“哦,我过去看看。”钟进卫很有兴趣。

按照彭老的指点,钟进卫带着顾百川和王鹏走向大院的左手厢房。

还没等钟进卫走到厢房门口,于海宁推门出来,发现了钟进卫。欢喜地道:“公子回来了?”

钟进卫注意到他手上还有粉笔沫,就笑着问他道:“刚教完?”

这时,从于海宁身后的门里出来一串人,个个手拿着一块小黑板。

他们都发现了钟进卫,纷纷围了过来。虽然男女老少什么年龄的都有,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衷心地问候钟进卫。

于海宁看看身边围上来的人,显而易见是刚教完,不过他还是回答钟进卫道:“公子,刚教完,连同今天一共教了六十三个字了。”

“好,你们教了要学会。先去忙你们的吧。”钟进卫看看太多人围着了,就把他们都赶走了。

待围观者的人都走了之后,于海宁把双手往后挪一点,互相拍拍,但还是有一些粉末黏在手上。于是,他对钟进卫道:“公子,您去堂上歇息一下。大舅子昨rì来过,留下了一封信。老汉去洗个手,给您拿来。”

伯爵府里对钟进卫的婚事都已知道,所以于海宁也知道阎应元的身份。

钟进卫一听,大喜,阎应元已经来过了,连忙问道:“他人呢,伤势好了?”

“看着无碍,说是回城外大营去了。”于海宁把知道的情况告诉钟进卫。

“好,好,那我在堂上等你,快点把信拿来看看。”钟进卫吩咐道。

“是,公子。”于海宁答应一声,赶紧去洗手。

钟进卫刚到堂上,李思敏就拎着一壶热水过来倒茶,给公子和番役们都倒上。她自个的手看着还是有点湿,应该是一洗完手马上就过来了。

钟进卫发现了这点,就问道:“这天寒地冻地,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手先擦干了?”

李思敏一听,福了福身,然后理所当然地道:“公子救了我们,给我们安身的地方,还让我们识字。再不勤快点,奴家就没了良心。”

说到这里,她觉得有点突兀,就连忙补充道:“公子别不信,府里的人,个个都是这么说的,您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看,都和奴家一个心思。”

钟进卫笑笑,就没再说什么了。李思敏见公子没什么吩咐,下去重新换壶。这么多人倒一轮,水就差不多没了。

顾百川笑着对钟进卫道:“属下观公子府上,朝气蓬勃啊!”

钟进卫听了心里很美,正想谦虚几句,管家于海宁过来了,双手捧着一封书信给钟进卫。

钟进卫接过一看,信封上就简单写着“公子亲启”。阿奇替钟进卫抄过不少奏章,所以钟进卫一下就认出信封上的字迹是谁的了。

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拆阿奇的信,就问起于海宁另外一件事:“于叔,皇上赏赐的那件店铺怎么样?”

于海宁一听,笑着答道:“公子,那店铺可是京师最热闹街道里面的黄金铺面。这店铺,就是有钱都难买的。”

钟进卫一听,这么好的铺面,看来皇上是给了自己一只下金蛋的鸡,不错。

“于叔,那这店铺适合做点什么生意?”钟进卫请教于海宁,毕竟于海宁以前曾经走南闯北的,又当过一家南北货的掌柜。

“最赚钱的应当是高档的珠宝首饰,西洋奇珍,不过现在京师人心慌慌,怕是生意不好做。”于海宁发表自己的看法。

“哦,人心慌慌,是因为建虏么?”钟进卫想着京畿之地的建虏不走,对商业的影响肯定是严重的。

于海宁看看两边坐着喝茶的东厂番役,有点犹豫要不要说。

钟进卫一看于海宁这架势,就说道:“于叔不要有什么顾虑,这里都是和我同过生死的兄弟,有什么就说好了。”

顾百川早就看出于海宁是顾忌他们在,不好说。正想找个借口避出去,就听到钟进卫这么一讲,反而不好意思避了,就坐着只管喝茶,心里却是暗暗感激钟进卫。

于海宁见钟进卫当着这些东厂番役这么说了,就只好开口,要不就落了公子的面子:“公子,最近皇上把那几个受贿的御史抄家了,又没给原工部尚书脸面,直接准了其辞呈。京师中的官吏都猜测皇上是不是要严查贪腐了,毕竟上次的城墙**案就有牵扯到原工部尚书。所以这段时间,珠宝首饰这类奢侈品都卖不动,没人敢买。”

“哦,这样啊,那这个店铺,于叔先看着办吧。”钟进卫一时也不知道卖什么东西好,就把决定权直接扔给了管家。

其实,钟进卫是不想赚灰sè收入,他的jīng力集中在中兴大明,改变大明国运上面。钱嘛,够用就行了。要不,光是他参与政策制定这个身份,就能让他发大财,比如现在派人去低价收购一批未兑换盐引的仓钞,等产量一上来,马上兑换盐引一卖,就赚大了。

“公子是否还没吃饭?”于海宁看看时间,估计了下,问钟进卫道。

“是哦,没吃饭。给我们准备饭食吧。”钟进卫这才想起没吃中饭,就一边吩咐管家一边让他招呼番役们先去坐了,方便自己看情书。

顾百川这些保护政要的护卫都是有眼力的,看钟进卫手里捏着那封信不放,脸sè微红,就心知肚明了。也不推托,去隔壁先坐了等用餐。

钟进卫等他们走了之后,才拆开信看了起来。信中其实没啥事,主要是阿奇知道了钟进卫遇刺,很是担心,嘱咐钟进卫出门一定要小心谨慎。然后又说了点阎家最近的情况,隐约透露出通州那边正在准备嫁妆。

钟进卫看了颇有点感动,不是说信的内容,而是信中的字。阿奇知道钟进卫不认识比较复杂的字,根据她和钟进卫那些天的接触,她反而记住了一些简体字。信中一些字就是用简体字写的,当然,标点符号肯定是有的。

钟进卫有点自责,后世的人追女朋友,写上个百八十封情书,一点都不稀奇。可自己从通州回来后,竟然一封都没写,也没想过阿奇会不会担心。

于是,钟进卫先去书房,写了封回信,主要是汇报下最近的情况,特别说明皇上派了八名番役保护自己,再加上自己府上的六名带刀随从,人手上应该能足够保护自己了。

钟进卫写完之后,才想起怎么送到通州去。不知道大舅子还回不回通州。等吃完饭,要不去趟城外大营,一是看望下大舅子,二吗,如果大舅子要回通州的,就让他把信带回去。

吃饭的时候,钟进卫向顾百川提起,自己想去趟城外大营,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顾百川笑笑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中兴伯别忘了,您还是城外勤王军的监军呢,去了是应该的。”

“好,那吃完饭就出去一趟。”钟进卫决定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已有改观

() 钟进卫在七名番役的护卫下,骑马过街,前往城外勤王军大营。路上不多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低声猜测着他的身份和目的。

一个路人甲低声对身边的路人乙说道:“你瞧,我家隔壁那个在工部主事府上当差的邻居没说错吧,东厂出来四处活动,该他们倒大霉了。”

路人乙看看远去的东厂番役,幸灾乐祸地道:“活该,皇上早就该治治他们了。前些天,我去衙门办事这事,你知道的吧。那衙门的书办,楞是敲了我十六两银子才办成事,说是上面也要分润。”

“算了,算了,现在那里办事不要钱的,让他们狗咬狗去吧,走,咱们去喝点酒暖暖身子。”路人甲安慰下肉疼的路人乙,然后拉着他去前面不远的酒楼。

钟进卫自然不知道自己带东厂番役出来晃荡晃荡,就惹来一片议论。

来到京师城外之后,看到那片难民营,全部都扎着帐篷,有一部分人在外面晒着太阳,无所事事。

钟进卫看着眉头一皱,对跟在身边的顾百川道:“好像没多少人被京师里的人雇佣,看他们闲得,干脆把他们都搞去烧制水泥得了,那边应该需要不少劳力的。”

“中兴伯说的是,这些人闲的时间长了皮会痒,一定得找点活给他们做做。”顾百川赞同钟进卫的想法。

“好,等水泥要正式生产了,就从这些人中挑一些强壮的人过去。有必要就再搞点道路改造的示范工程也不错。”钟进卫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钟进卫打定主意后,不再管难民营的事,一夹马腹,提速前往勤王军大营。

勤王军大营离难民营并不远,钟进卫一行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到了大营。

这次的大营和钟进卫第一次来时已有不同。或许是因为被汰了很多兵卒的缘故,已经重新扎过营了。

远远望去,就像田字形,扎成很多个营互不关联,相互之间离得还有点距离。看旗号,是一支勤王军一个营。

钟进卫看得有点奇怪,自言自语道:“隔这么开,是互相防备还是咋的?”

顾百川听到了,就给钟进卫解释:“中兴伯,这等扎营,是为了隔绝晚上可能出现的营啸影响范围。”

钟进卫看多了网络小说,对营啸一事也有了解。所以,“哦”了一声,就往大营门口而去。

快到大营门口的时候,看到两排兵丁站在门口守卫着。见钟进卫他们过来,就上前拦住,准备盘问。

这时,领队的小旗认出了钟进卫,连忙让路,不敢罗嗦。

钟进卫反而勒住马问他道:“大名府卢知府的营地在哪里?”

“报告监军,卢知府的营地一直进门往里走,离中军营帐大概三个营地的便是。”小旗听钟进卫询问,连忙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方位。”

“好。”钟进卫答应一声,纵马前行,一边在心里想着,这大门的纪律是比上一回来像样多了。

钟进卫一路前行,看到不少营地内的空地中都有训练。上一次来的时候,兵卒们都是围着火堆烤火而已。一段时间没来,都要刮目相看了。

顾百川眼尖,先发现了前面不远一个营地,飘扬的大旗上有一个“卢”字。

在他的指领下,钟进卫一行来到卢象升的营地。营门口的几个守卫都是高大健壮之士,手持长枪,站着一动不动。

和其他营地一个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穿的不是明军军服,而是普通民壮的衣服,但却隐约有一股军人的彪悍之气。

看到钟进卫一行向他们而去,一个为首的头目,上前几步,左手握着腰间刀柄,一竖右手掌,示意停下。

王鹏策马向前几步,喝道:“勤王军监军,中兴伯到,还不闪开。”

那名头目一怔,退了一步,但马上又往前跨了一步,站了回来道:“请让小的先验过腰牌。”

王鹏一听,眉毛一竖,就准备喝骂。这时,钟进卫催马越过了王鹏,来到那名头目面前,从腰间解下腰牌,丢了过去。

然后一边回头对顾百川道:“幸好你提醒,把这东西给带了来。要不今天要吃闭门羹了。”

顾百川一笑,也没说什么。心里道,就是真没带,也没什么,凭东厂的身份,那不能去。

那名头目验过腰牌,连忙双手把腰牌奉上:“小的有眼不识监军,请监军看在小的职责所在,恕小的无礼。”

钟进卫没接他话头,拿回腰牌,一边放好一边问他道:“你们卢知府在哪里?带我过去见他。”

“现在应该在训练场,小的让人带您过去。”那名头目闪身到一边,点了一个守卫带钟进卫去训练场。

卢象升的营地并不大,就八百来人而已。钟进卫很快来到营地中的训练场。

坐在马上,位置比较高,很清晰地把训练场中的情况看了个遍。

大概有两百人分散在场地四周练枪,只是简单的前刺,每一声刺出去就大喊一声,显得很有威势,不过因为各自前刺,行动不一,就显得有点参差不齐。

场地的中间更是壮观,也有一百来人,排成几个纵队,练的却是大刀。纵队前面有一人在领着,所有的人都一刀一式地跟着练,每一个动作也是一声喊,相对练枪那边来讲,气势更足。

另外还有练刀盾的,练弓箭的,就没有刚才这些显眼了。

领路的那个守卫略一眺望,就指着领队练刀的那个人,向钟进卫道:“那位就是俺们的卢知府。”

顾百川有点奇怪,再次确认道:“你说领队练刀的那个,是你们卢知府?”

“是的,监军少待,俺去禀告下俺知府大人。”这个守卫说完,撒腿就往那边跑过去。

顾百川摇摇头,民壮就是民壮,不经意间就露出了本sè。他见钟进卫翻身下马,也就一起下马等待卢象升。

卢象升听说监军过来巡营,有点惊讶,一直没听到他在大营,怎么突然就来了。

他给身边的几个人交代下,让他们自己接着练,然后赶紧过来拜见。

钟进卫看着卢象升只穿一身单薄衣服,丝毫不惧时不时吹来的寒风,不由暗暗佩服。你要不知道卢象升底细的人看到,那会想到有这胚子的人是科举进士出身。

卢象升把手中的长刀随手丢给跟过来的家丁,那家丁一手接住,然后持刀在一边。卢象升正准备跟钟进卫说话,没想钟进卫在那边惊讶开了:“卢知府,你手下都能这么轻松的接住,你一百四十斤的练功刀啊?”

“呵呵,不是,这把是普通刀而已。我的练功刀没带来,留在大名府呢。”卢象升说到这里,想起一事,接着问钟进卫道:“卑职有一事不明,监军是怎么知道卑职在大名府练功用的刀是一百四十斤?”

“哦,啊,那个,做梦梦到的。呵呵,对了,你们练得很努力啊!”钟进卫没想卢象升会问这个问题,支吾着乱解释,然后马上转移卢象升的注意力。

卢象升对钟进卫的解释很无语,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不想细说。又看到钟进卫身边的东厂番役,心里一惊,难道是东厂查探所知?但从当初在云台,皇上选兵器给自己的时候,能感觉到皇上好像不知道自己善用偃月刀,更不用提刀重多少了,要是东厂查探的话,皇上应该知道才对。

卢象升想了会没想明白,然后听到钟进卫的夸奖,就只好先放下心头的疑惑,给钟进卫解释道:“建虏尚在京畿之地,此时不多练练,遇到建虏就得含恨了。”

说完,转头看看训练场,然后又对钟进卫说道:“时间太短,这帮好男儿还得多练练,才能上得了战场。”

他却不知道,在原本历史上,他们练得再好,别人也只是当他们是民壮,没让他们有上场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火器弓箭

() 钟进卫笑着道:“刚才我一路过来,发现和以前不一样,好多营地都在训练了。”

卢象升跟着笑了下,然后道:“还不是之前汰兵,把老弱给汰掉了。皇上又给勤王军拨足了粮草军饷过来,那班武夫才有了这劲头。”

钟进卫有点哑然,此时的卢象升才更像是武夫呢。

卢象升说完之后,觉得站在训练场非是待客之道,就向钟进卫说道:“监军,请去大帐稍坐,卑职去更衣,马上便过去。”

“好,你去吧。哦,对了,我大舅子在么?”钟进卫没忘记过来的目的。

卢象升稍微一愣,马上就想起来,中兴伯的大舅子是阎应元。他心里暗想,不知道中兴伯在我面前提大舅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提醒自己要好好照顾阎应元?

军营重地,可容不得儿戏,不过阎应元自有一身本事,自己也没亏了他。

想到这里,卢象升转身对身后的一个家丁道:“去把阎统领叫来大帐,就说监军找他。”

然后,卢象升向钟进卫告个罪,就先去更衣了。

钟进卫在卢象升家丁地带领下,到大帐等卢象升和阎应元。

到达大帐后,钟进卫发现帅帐座位后的案几上,横夹着一把偃月刀。

只见刀身全体黝黑,朴实无华,刀锋处却亮光闪闪,显得非常锋利。就连钟进卫这个不懂兵器的人见了,心底也冒出一个好刀的赞誉。

卢象升的家丁一看钟进卫的目光,自豪地给他们介绍起来:“这是皇上赏赐给我家知府大人的宝刀,重达八十二斤,通体都是玄铁jīng钢所造。那一rì,我家知府大人舞的高兴,一下把一块坚硬如铁的岩石劈开两半。”

那家丁还待再说之时,营帐门口帘子被人掀开,一个人冲了进来,打断了家丁。

那人一看大帐内好多人,就收住急迫地心思,先向顾百川和王鹏打招呼:“顾兄,王兄,好久不见。”

顾百川和王鹏连忙还礼道:“阎兄,久违了。”

钟进卫在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已经走近了那人,问他道:“大舅子,你的箭伤怎么样了?”

这人正是钟进卫的大舅子阎应元,他见妹夫一见面就惦记自己的伤势,心里一暖,回道:“多亏了东厂的上好伤药,好得快,现在只是还开不得强弓而已。”

“呵呵,那就好,你还回通州么?”钟进卫没忘记来找阎应元的目的。

“等赶走建虏再回了,家里都已经交代好了。”阎应元回答道。

“哦,这样啊。”钟进卫一听阎应元不回去,那给阿奇的信怎么办?不由得沉吟起来,看怎么带给阿奇为好。

阎应元见了,就问道:“妹夫,你有什么事?”钟进卫一口一个大舅子,让本来想在军营称钟进卫官职的阎应元,也改口用妹夫的称呼了。

钟进卫也不瞒阎应元,就把信取出来,跟他说了这个事情。

阎应元听得当然高兴,就把信接了过去,他自会送给阿奇,让钟进卫无需担心。

顾百川和王鹏他们见钟进卫和阎应元唠家常,就没有围观,散开四周,研究起大帐用的布料。

钟进卫见信能送出去,放下了一件心事。然后心中一动,就对阎应元道:“大舅子,你的箭伤说到底还是未痊愈,就别去拉弓shè箭了。建议你多熟悉火炮火枪,那才是以后战争的王道。”

自己的绝技被人当面说以后要被淘汰,还带着一种看不起的意思在里面,阎应元的心里不是很好受,就大声反驳道:“火枪装填慢,打一枪的时间,我能连shè十箭。用强弓,shè程比枪还远,虽说我的箭法达不到百步穿杨,但比那火枪的准头还是强不少。”

散在四周的东厂番役听到阎应元大声说话,都转头看了过去。

阎应元马上察觉自己说话大声了点,就稍微一停,换了个和缓的语气继续反驳:“火炮的威力是大,可机动弱,准头也差,只能用来守城可以。另外还有,火枪,火炮,都怕下雨cháo湿的天气。”

钟进卫也不与他一一争辩,只是反问他几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火枪装填会一直这么慢,假如有一天装填速度跟你shè箭一样呢?火枪shè程就不能再增加么,准头不会再提高么?火炮也是同样的道理,以后要是野战火炮跟现在的守城炮一样的威力有没有可能,火药怕cháo湿雨天的问题会一直得不到解决么,我告诉你,以后火炮将会成为战争之神。”

阎应元也是一时气恼自己的绝技被钟进卫看轻,忍不住出言反驳而已。上次在通州,钟进卫问他火炮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到火器必然会取代弓箭的。

现在钟进卫一连串地发问,让阎应元哑口无言,场面一下静了下来。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大笑,卢象升走了进来。

他在门口就听到阎应元和钟进卫的争论,一听里面静了下来,赶紧进来打圆场:“监军不知,卑职这个营地其实只是民壮组建而已,还不算大明正规军,自然没有火器了。阎统领今早还向卑职提过火器训练的事情。”

钟进卫看看自己这个大舅子,听到卢象升的话,好像有点脸红了,就没再继续争辩这些问题,对卢象升道:“可以去向孙大人要点火器过来,火器总归是个利器,要早点熟悉起来的好。”

卢象升正是要钟进卫这句话,马上接口道:“卑职人轻言微,又非军中正式编制,难以讨得。要不,监军帮忙说说?”

听到这话,阎应元刚低下的头也抬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钟进卫。

钟进卫觉得没什么问题,孙承宗要不给,就去跟崇祯皇帝要,总能弄来一些。于是,就答应了。

卢象升看得大喜,连忙走向大帐门口,一掀帘子,再转身看回钟进卫。

钟进卫哑口无言,自己在他大帐内未喝一口茶,就急着催自己去帮他要装备了。

不过他也没多大在意,马上去就马上去好了,反正来找阎应元的目的已经达到。

于是,他带着卢象升和阎应元去找孙承宗。这个时候,孙承宗应该从京师回来了吧。

卢象升在前面殷勤地引路,很快来到勤王军中军大帐所在。

孙承宗的亲兵都认识钟进卫这个监军,钟进卫一问之下,得知孙承宗果然已经回来,就直接去找他。

他也不等孙承宗的亲兵通报回来,直接就朝中军帐走过去。孙承宗的亲兵们也不敢拦着,毕竟人家是监军,皇上的代表。

孙承宗听到钟进卫来找他,就暂停了和一个将领的议事,正准备出迎,钟进卫就已经一头扎拉进了中军帐。

进去一看帐内两人的架势,钟进卫就知道他们在商量事情,于是,他问道:“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说完之后,也没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旁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关系很熟。

“当然打扰了,来,老夫给你们介绍下。”孙承宗一边说一边给两边的人介绍:“这位就是勤王军的监军,中兴伯钟进卫;这位是东江镇参将刘兴祚。”

这个叫刘兴祚的参将身高六尺少点,大约五十岁左右,已见苍白鬓角,五官端正,国字脸,看上去在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风头出尽之后的jīng气内敛。

等孙承宗一介绍完,刘兴祚就马上过来,单膝点地:“末将刘兴祚拜见监军。”

怎么说人家也是大自己一倍年龄的老人,钟进卫赶紧扶起来,然后问道:“你来自东江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刘兴祚

() 钟进卫之所以问起这个,是对东江镇很感兴趣。不过在他的印象中,东江镇的人物就只记得毛文龙,孔有德,耿jīng忠,尚可喜而已,并没有听说过刘兴祚的名字。

“回监军,末将正是来自东江镇。”

男人也有一颗八卦的心,比如钟进卫,他问道:“那个孔有德,耿jīng忠,尚可喜他们可还在东江镇?”

刘兴祚听得一愣,不知道监军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孔有德,尚可喜此时应当都在东江镇,只是,这个耿jīng忠,末将未曾听说过。”

钟进卫从《鹿鼎记》里面看来的耿jīng忠,此时还未出世。那什么靖南王的爵位乃是他祖父受满清所封,耿jīng忠只是世袭而已。

钟进卫有点疑惑:“不应该啊,应该是和孔有德,尚可喜齐名才对。”

刘兴祚听钟进卫这么一说,也感到疑惑了,实在没听过这个人,就道:“莫非此人尚未有名气?”

钟进卫觉得不可能,心道,你才没啥名气呢。没想,一时大意,竟然不小心说了出来。

中军帐内顿时一阵安静,没人说话。刘兴祚的脸sè微红了下,马上又平复了下去。卢象升和阎应元在钟进卫身后,抬头研究起中军帐的顶棚。

孙承宗这时已走到钟进卫面前,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又见场面有点尴尬,就哈哈一笑,指着钟进卫道:“你自己孤陋寡闻,还敢说人家没名气。他的名头,辽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酋听到都能气个两天。”

钟进卫也有点尴尬,当别人面说这话,实在不符合他平rì的为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就不小心说出来了。

现在听孙承宗这么一说,感到很好奇,这么有名的人自己应该知道才对吧,怎么没听过呢。就问孙承宗道:“孙大人,给我讲讲,我确实比较孤陋寡闻。”

钟进卫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刘兴祚当初狠狠地戏弄了满清,让他们脸面尽失,所以不但在其修的《明史》中没有立传,所写其他人有涉及刘兴祚的事情也一笔带过,所以后世知道的人并不多。

孙承宗对于钟进卫的坦白很是欣赏,吩咐他的亲兵搬来座椅,让钟进卫去帅椅右边坐了,自己也坐回帅椅,又让刘兴祚,卢象升和阎应元都坐两边椅子上,然后说道:“老夫兴趣正高,就给你说说。”

顾百川和王鹏也没听过刘兴祚的名头,带着一丝好奇,站在钟进卫身后等待孙承宗开讲。

孙承宗的第一份职业就是老师,口才自然是有的,从头说起刘兴祚的事迹,让听者感觉就是一个传奇故事。

原来,刘兴祚,又名刘爱塔,少时糊涂,投奔尚未反明的努尔哈赤,为虎作伥,立功到副将。

后见建虏毫无人xìng,大肆屠杀辽东汉人,活下来的汉人也是惨遭蹂躏,活得比猪狗还不如,自己虽居高官,也常被欺凌。心中有悔,遂联系登莱巡抚袁可立和时任辽东经略的孙承宗,最终弃暗投明。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还对不起“传奇”两字,“传奇”两字就体现在他弃暗投明的过程中。

刘兴祚先是建虏出兵时偷告消息于明军,让明军有所防备,以示好明军。后准备组织驻地,复州的百姓一起投奔明朝,但因汉jiān告密未遂,刘兴祚立时反咬一口汉jiān,指其诬告。弟刘兴仁为护兄长,引嫌疑到自身,当时奴酋努尔哈赤未得证据,遂杀告密汉jiān与满城百姓及刘兴仁,刘兴祚自身降级收尾。

刘兴祚并不死心,一直与明有联系,蛛丝马迹被告到奴酋皇太极跟前。然无有力证据,遂把刘兴祚一家迁居城内,到建虏身边就近监视。

刘兴祚又想一策,讨好皇太极的几位亲信,并不时不经意地示之白玉扳指。而后假装整rì生活在惶恐之中,想轻生了事被救,获得皇太极信任,安其心准其迁居城外。

然后策划其弟刘兴贤叛逃投了明军,为其投明铺路。同时刘兴祚又因此惶恐会被牵连,做戏于建虏面前。直到一天,他遣开家人,使一替身举火**,同时送遗书给皇太极及其亲信。

经白玉扳指确认面目全非的死尸身份,皇太极就准刘家按刘兴祚遗愿葬其到边境不远的扎木谷。由此所有兄弟全部逃出生天,弃暗投明。

刘兴祚仿佛没有听到孙承宗抑扬顿挫地诉述自己的经历,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地上,显然他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钟进卫仿佛又回到了后世看美剧《越狱》时的感觉,惊心动魄比《越狱》犹有过之。因为,《越狱》里面的角sè,被抓后最多是多做几年牢。而刘兴祚这越狱,被抓却是人头落地的代价。要是有那个编剧文笔出sè点,把刘兴祚的经历编成电影或者电视剧,绝对大卖。

中军帐内的众人听得唏嘘不已,对刘兴祚持之以恒的弃暗投明jīng神,由衷的感到敬佩。

孙承宗的大嗓门刚一结束,就被刘兴祚觉察到了,他站起来向钟进卫一躬身道:“末将年轻之时做了好些为虎作伥之事,还望监军能不计前嫌,让末将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钟进卫是监军,代表着皇帝,加上刚才钟进卫对他的轻视,所以,刘兴祚再次向钟进卫低姿态的示好。

钟进卫一见,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虚扶一下道:“老将军不必如此,你如此有恒心弃暗投明,我怎么可能还会去计较你年轻时候犯的错呢。”

孙承宗在一侧看到这场景,补充道:“中兴伯不知道,奴酋皇太极前几rì得知其踪迹,派jīng锐包抄抓捕刘兴祚,刚好他临时被老夫叫来京师,因此得脱。只是可惜其弟刘兴贤战死,被奴酋皇太极碎尸泻恨。”

钟进卫一听,诚恳地对刘兴祚道:“还望老将军节哀,我来了,建虏不会蹦跶多久的,早晚灭了他们替你兄弟,替大明被害百姓报仇雪恨。”

现在的建虏如rì中天,在大明京师所在之地大摇大摆地武装游行,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而大明军队却龟缩在京师城下不敢与之战,谈何灭了建虏。中军帐中的人,只当钟进卫的话是句客套话,也不以为意。或者在当今世上,也就崇祯皇帝,王承恩和温体仁知道这句话中的我来了是什么意思,明白钟进卫的决心。

“末将替死去的兄弟谢过监军。”刘兴祚表现地很感激。

“对了,你从那边过来,应该对建虏的情况很熟悉吧?”钟进卫问道。

刘兴祚点点头:“不知监军想知道些什么,末将一定据实告知。”

钟进卫想想,好像大体上自己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对不对。就问道:“皇太极身边是不是有不少汉jiān?”

刘兴祚听的一愣,没听过“汉jiān”一词,不过从字面上很快就理解出来是什么意思,就回答道:“是有不少汉jiān,在为虎作伥。”

刘兴祚当然没听过汉jiān一词,钟进卫也不知道,汉jiān最初起于满清雍正年间,汉人帮苗人反抗满清被其称之为“汉jiān”。当时还是一个褒义词,就义之汉人还唱出了“人人都来当汉jiān,还我大汉好河山”的歌词。后来才慢慢地演变为背叛汉族的人,仍至到现在的背叛中华民族,出卖国家利益的汉人专称。

钟进卫听了刘兴祚的回答,叹了下:“每多汉jiān猖獗,就是国难当头之时啊!”然后钟进卫想到抗战时候的锄jiān队,就问刘兴祚道:“那些汉jiān,能否刺杀了他们,以证国法,jǐng示后来者,汉jiān不得好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贪心不足

() 刘兴祚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个,很难。汉人在建虏那边很难独自活动,都是为建虏当牛做马,没个zì yóu。如果监军执意为之的话,或许可以,但代价会很大。”

“那刺探军情呢?”钟进卫不死心。

“汉人在建虏那边地位极低,哪怕被封为各类官职,也抵不过一个下等建虏。因此,想刺探军情,末将以为不是很现实。”刘兴祚的回答再次打击了钟进卫。

“监军,建虏和咱们汉人不同族,因此潜伏侦听刺杀都极其不易的。”刘兴祚见钟进卫好像偏执于此,就进一步说明原因,规劝钟进卫。

“那要是同族呢?比如都是汉族,怎么潜伏侦听刺杀,你是不是有心得?”钟进卫听了刘兴祚的话,反而来了灵感。

同族?刘兴祚听得一愣,监军这是要干什么?心思一闪之间,他回答钟进卫:“末将不才,之前的经历,或许可以说说。”

“好。”钟进卫赞了下,然后转身问孙承宗道:“孙大人,刘参将在正面战场怎么样,我说的是和建虏面对面,指挥作战杀敌的本事?”

“前些天,刚杀了五十余个为虎作伥的蒙古鞑子。”孙承宗不知道钟进卫的意思,就说了个例子,说起来好像确实没有正面对敌有大捷的事例。马上,孙承宗又补充说道:“这五十余个鞑子也是他乔装用虏语先迷惑干掉了鞑子哨兵后才把他们营地端掉的。”

钟进卫听了,心里打定了主意,对孙承宗道:“孙大人,我想向皇上举荐,刘参将可能要调离你的手下了。”

孙承宗听着钟进卫的意思,是想在另外一方面重用刘兴祚。就对刘兴祚道:“还不快谢过中兴伯,他在皇上面前可是大红人,看得起你,要用你,是你的福气到了。”

“多谢监军,多谢中兴伯。”刘兴祚被孙承宗一喝,面露喜sè,连忙向钟进卫道谢。

“不用,以后还得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只是根据你的能力向皇上推荐而已。”

刘兴祚连忙表态:“末将一定尽力而为,不辜负监军的举荐之恩。”

钟进卫就不和他客气了,记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看看底下的卢象升和阎应元,就对在一边呵呵而笑看热闹的孙承宗道:“孙大人,你手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火炮火枪之类的火器?”

卢象升和阎应元一听钟进卫转到了这个话题上,都竖起耳朵,眼睛盯着孙承宗。

孙承宗一听钟进卫转移话题,问起火枪火炮来了,就收住了笑容,两手一拍:“战时哪有多余火器。”

卢象升和阎应元听了,都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能去借一些么,卢知府的部队连一支火器都没有,不好吧。”钟进卫跟孙承宗商量起来。

孙承宗看看底下的卢象升,打了个太极,推了回去:“战时的武器,那个部队舍得借出去。老夫就算舍得下这张脸,怕也不行。对了,你自己不是监军么,你可以自己去借。”

钟进卫跟勤王军里面的将领都不熟悉,见孙承宗不乐意出头,只好考虑着是不是以势压人,去强行借几把火器过来。

孙承宗又说话了,虽然嗓门还是大,但却带着一副替钟进卫考虑的架势:“朝廷很久没拨下火器了,你现在去营地强要,弱了哪个部队都不好,是不是?老夫倒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钟进卫看着孙承宗一脸真诚的样子,怎么心底感觉是挖了一个坑,再让自己往下跳呢。他仔细地再三打量孙承宗,摆出一副不信任的神情来。

孙承宗无奈,就沉下脸说道:“不要听就算了,你当老夫求你啊。”

“孙大人,你说,我听。”钟进卫一见孙承宗这样子,顾不得深想了,连忙说道。

“这是你自己让老夫说的,不是我唆使你的,是不是?”

“是,是。”钟进卫连连点头,感觉自己已经掉进坑里了。

中军帐中的人看这两个勤王军中权势最大的一老一少,互相耍宝,搞得想笑又不敢笑,强自憋着。

“中兴伯,你去向皇上多要点银两给我们兵部,这样,老夫让他们多造些火器出来,不就能分给九台了。”

钟进卫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那没钱,你让我怎么去要。

“孙大人,皇上那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哪来的钱?”

“你可以帮皇上多赚点嘛,是不是,中兴伯。”孙承宗脸上露出一丝得sè。

钟进卫无语,原来孙承宗最终的目的是在这里:“孙大人啊,我一直在努力呀。”

“那你跑来这里闲逛?皇上让你休息下,明rì一早就得去搞那东西,早点搞出来,早点有钱!”孙承宗绕来绕去,原来一直记挂着改进水泥产量的事情。

“我这不利用休息时间跑来视察视察嘛,好歹我还是监军呢。算了,不说了,我走就是。火器的事,你给卢知府解决,否则我记仇的。”钟进卫发现rì光影到帐篷里的光线已暗下来,知道时间不早,就一边威胁一边打蛇随棍上,准备走人。

“好好,只要你把那东西快点搞好,老夫现在就去舍了这脸面,帮九台搞些火器过来。”孙承宗的老脸一下堆满了笑容,答复钟进卫道。

“好,那我走了。”钟进卫站起来拍拍,闪人。临走的时候心里心道:今天跟着孙老头在一起,怎么有种后世读书时期被老师监督的感觉,不爽。

孙承宗带着刘兴祚、卢象升和阎应元,在门口看着钟进卫远去,感叹道:“这年轻人很有趣,也很热血啊!”

刘兴祚却想着,钟进卫一点架子都没有,给人一种亲切,实在,安心的感觉,不像以前的那个一样,用到的时候礼贤下士,用不到的时候,手下什么奴才都能欺负自己。

刘兴祚这边想到了皇太极,那皇太极在干吗呢。

他那rì得知又被刘兴祚逃脱,失去了平rì的冷静,把前去抓捕的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痛骂了一阵,所幸记得这次没抓住刘兴祚不是他俩的错,就没有别的惩罚措施。

而后在永平城重新开演建虏善待大明投诚官员的戏码,又是巡视又是酒宴,喝得汉jiān们又忘了祖宗。

但建虏们就憋屈了,打下的城池不让抢,还要装笑脸,应付汉狗,很不爽。三大贝勒一见情绪可用,就怂恿底下将领去请战,此处不让抢,我去抢别的地方总可以吧。

皇太极看请战之人,rì见增多,就开了个军事会议进行商议。

也是这帮建虏进关以来,未逢挫折,有了骄蛮之心。当然攻打明国京师不算挫折,毕竟明国的京师,不是说打就能打下来的。

在三大贝勒明里暗里地鼓动之下,会议气氛非常热烈。皇太极的儿子豪格首先跳出来,向皇太极建议道:“汗阿玛,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为夺下山海关,打通关内关外,如此一来,大金必将取代明国,成为天下之主。”

皇太极看看自己这个头脑简单的儿子,喝斥道:“休得胡言乱语,山海关为天下之险关,以前你祖父和朕没少打山海关,那次能打得下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您看,明军都已被我大金勇士吓破了胆,只要大金军队一出现在山海关,明军定当投降乞命。”豪格对皇太极的话不以为意。

皇太极一听,想要再教训下儿子,莽古尔泰跟着跳出来了:“三弟,咱们以前攻打山海关,不就是因为山海关的火炮厉害,才没打下来嘛。你瞧现在,永平城有不少火炮吧,全部搬去攻山海关。明军没了火炮优势,还不手到拿来。”

代善坐在自己位置上没站起来,只是对着场上的诸将,作激动状,喊道:“那可是山海关啊,要能攻下来,大明的天下就是我们大金的了!”

这还了得,大金取代明国,做梦都会笑出声来的事情啊!一时之间,会场气氛被推向又一个高cháo。

皇太极也是打明军打的顺利了,又觉得莽古尔泰说得有道理,大金也有火炮,去打下山海关也无不可,要能打下来,就是万世基业的开始了。

于是,皇太极宣布,明rì启程,兵发山海关,去开创大金的美好将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彷徨和骄蛮

() 皇太极解散军事会议之后,只留下其余七大贝勒商议一些攻打山海关的细节问题。

很自然地,皇太极又想起建虏一贯的拿手绝招,能否使用汉jiān,再次内外夹攻,获取山海关的可能。但范永斗此时已不在永平,回张家口去了。

皇太极这次掠走很多人口,粮食就成为其头疼的事情。金银珠宝反而没有多大用处,加之又不是自己辛苦赚来的。他就大方地给范永斗几倍于市价的带血钱财去帮他搜罗粮草了。

范永斗之所以甘愿当建虏的奴才,也是因为大手大脚的建虏是其金主,能得别处几倍利润的缘故。他在临走之前,赏了于海静一大笔银子,并嘱咐手下头号干将于海静,好好地为大金效力,不得怠慢。

皇太极根据范永斗走之前所说,把他手下头目于海静传到议事大帐中,问他先一步潜伏山海关,里应外合的可能xìng。

于海静听了一怔,没想建虏的胃口这么大,赶紧回道:“大汗,这不可能。不要说现在是战时,就是开战之前混进山海关,也不可能有得手的机会来响应大金攻城。”

皇太极一听,一直不错的心情被打断,沉下脸道:“你可想仔细了,当真没有一丝机会?”

“是的,大汗。”于海静连忙回答,希望能断了皇太极的侥幸心理。山海关是军管的防御xìng关卡,里面的官兵,武将都是有经验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就能让人里应外合呢。

突然,于海静的左侧后背一疼,然后听到“噹”的酒杯落地之声。还没等他回头察看,就听到一个年轻而傲慢的声音骂过来:“你这汉狗,以为我们大汗是你们明国官员,能随便被你欺瞒。不用心做事,信不信我劈了你?”

于海静一听这个刻在骨子里的声音,就知道是金国四小贝勒里面的多铎,也不回头,面向皇太极,立刻跪下道:“大汗,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皇太极看看迎面向他的于海静,面sè诚恳,不像是骗人的样子。加上他自己也是长于军事,知道像明国京师,山海关一样的地方,是不大可能用里应外合的方式,能攻打下来的。

于是,他就向于海静挥了挥手:“下去吧,回去想下有什么法子能帮到大金。”

“多谢大汗,小的一定尽心。”于海静磕了个头,然后缓缓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

就在他离开大帐的时候,隐约听到多铎对皇太极说道:“这汉狗,那rì被我打了一顿,就又拿下了永平。这次不打,就不肯出力,真是贱骨头,大汗饶了他干啥。”

于海静心里暗恨,却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天刚一亮,永平城就喧哗起来了。投降建虏的明军早早被赶起来,开始搬运永平城头的各类火炮。

于海静就站在其中一个城门楼上,看着建虏监督明军干活。心中回忆起昨rì被建虏招过去询问的场景,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他转头看到下面那条通向城门的大街时,忽然记起那一rì,皇太极进城时发生的几件事情。

于海静仿佛看见,在底下的街道上,站着那不知名的汉子和明卒刘武,对着他指指点点。先是不屑,而后转为愤怒,像似在控诉他的所作所为。

他不敢再看,把视线转回城墙上。心里想起那rì之后,辗转多次问到的刘兴祚的事迹。于海静心里不由得一动,要是自己洗心革面,脱离建虏,为大明效力,不知道会不会被饶恕?

想了想又不可能,那刘兴祚好歹曾经还是金国副将,自己只是范永斗手下的一条狗。还有,遵化,永平两城陷入,都和自己有关,甚至如果不是自己在城内出力,金国都有可能攻不下来。这事要让朝廷知道了,岂会罢休!

于海静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内心的一丝幻想,但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和义妹,以及建虏对自己的羞辱,又有点不甘心眼下的处境。

他站在城楼上左思右想,不停地做思想斗争。过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再去想,活一rì算一rì罢了。

这一次,为了能一鼓作气打下山海关,皇太极把各旗jīng锐调集起来,共计六万余人,已在城外集合待命。

明国左参议白养粹,已被皇太极升为大金永平府巡抚,此时,正带着一群一起投降的汉jiān,围着皇太极,拍着各种马屁。

这火炮自从来了永平城后,就一直架在城头上,现在得找车,卸下来,装上去,还有配套的火药,弹丸等等,大概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整理完毕出场,让从来都是轻装出动的建虏等得极其不耐烦。

皇太极驱马带着大小贝勒并各类喽啰视察起火炮队伍,而白养粹在一边积极地替新主子介绍起来。火炮队伍多为原有明军,也打着jīng神应付着建虏。

共计有仿制红夷大炮三门,吕宋大铜炮三门,大将军铁炮十一门。皇太极看着这些炮,听着白养粹夸张的介绍,想着山海关在大金隆隆炮声中易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好巧不巧地,面前拉车的牛尾巴一掀,“稀里哗啦”地拉出了一顿稀屎,臭气迷茫开来,堵住了皇太极的笑声。

皇太极很是扫兴,不再察看炮车部队,挥马离开,然后下令部队开拔。

建虏部队绕过阳山,过昌黎不打,沿着官道大摇大摆地前往山海关。探马都有散出去,再说好像还没有明军敢跟他们在野外打照面的,所以建虏走的很轻松,很大胆。

走在运载火炮的车队后面,是建虏的正红旗。里面有两名建虏,一个叫额尔登布,一个叫法克进,两人边走边聊。此时不同关外,没人管这事。

好像是刚聊完前面投降明军的熊样,然后额尔登布又对法克进道:“兄弟,这次出来,收获如何?”

法克进看看这个邻村的额尔登布,平时关系没好到无话不聊的份上,就敷衍道:“还行,比以前强。”

额尔登布听了法克进的回答,笑了,指着法克进道:“你啊,不实诚,这有什么可瞒的,这次入关,谁不赚个饱,加上交到旗里的财物再分一些下来,怎么都能顶以前多年的收入吧。”

说到这里,额尔登布偷偷看看附近的人,发现没其他人注意他俩说话,就朝法克进这边侧身过去,压低声音道:“咱已让咱家那包衣押着一些汉狗回去了,满载而归啊,而且咱跟你说,抓到的汉狗都是壮年劳力,回去一个顶以前的两个奴才用。”

法克进一看额尔登布这么给他交心,这和以前印象中斤斤计较的为人不同,看来是赚多了,心气也高了。于是,也回道:“呵呵,差不多,大家都差不多。”

两人心灵一沟通,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听到笑声看过来,晓得他俩估计是赚得憋不住,在讨论战利品,就也会心地笑笑。

“这次回去,就可以当个老爷,地里的活都让这些包衣汉狗干了。老爷我就躺着晒晒太阳,看看女人。哦,对了,这汉狗的女人可比咱们那的水灵多了,肤sè白嫩白嫩的。”额尔登布一边想着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一边感叹道。

法克进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觉得有必要提醒下,就侧身到额尔登布一侧,低声道:“回头打山海关,虽然大汗英明,明军无能,肯定守不住。但还是悠着点好,刀枪无眼,别没福气回去享受了。”

额尔登布呵呵一声,然后略带埋怨地道:“你当咱没脑子啊,这还用你说。不过,破关之后,得快点往里冲,要不,捞到的好处就少了。”

“你说能打下来么?”法克进又有点担心了,他是以前打过山海关的人,心中对那雄关还是有一丝惧意。

额尔登布把嘴巴往前一努,然后道:“你当前面的这些都是摆设啊,咱们也有了大炮,还怕打不下山海关?”

“也是,以后咱这脚底下就都是大金的天下了。”法克进看看前面的火炮,同意道。

两个建虏一边做着美梦,一边直达山海关。

很快,建虏探马和大明山海关派出的夜不收遭遇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各有心思

() 明军夜不收刚和建虏探马一接触,马上就退回了山海关。

山海关前总兵朱梅、副总兵徐敷奏闻报发现大量建虏探马,立刻来到山海关的“天下第一关”箭楼观察建虏情况。

关前已有三三两两的建虏,成群结队出现。不过建虏探马没有像在三屯营一样,逼近城墙。而是在shè程之外或呼啸奔驰,或停驻嘹望。

这些建虏探马都是百战余生的人,有的甚至曾经参加过攻打山海关的战事,所以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试探山海关守将的胆量。

此时,天sè已晚,落rì的余晖只留在西边的天际。朱梅和徐敷奏向远处看了半天,仍然没看到建虏前锋的踪迹。

徐敷奏是袁崇焕的亲信,因此在山海关,一直以他为首。但自从袁崇焕被捕下狱之后,他的态度迅速改变,主动交好朱梅。

只听徐敷奏问朱梅道:“朱大帅,您看这是建虏的小股探马前来sāo扰还是大举来袭?”

朱梅没有回头看徐敷奏,皱着眉头一直眺望远方。想看清楚到底建虏来了多少人,但此时的天sè已让他看不清远景。

过了一会,仍然一无所获,朱梅叹了口气,然后对徐敷奏道:“本帅也看不出来,可惜没有那望远镜,否则视线之内,建虏无处遁形。”

大约十年前,由德国人邓玉函带了第一具望远镜到大明。四年前,汤若望和李祖白率先翻译了《望远镜》一书介绍了望远镜的使用,原理,构造和制作方法。

大明从这个时候,才开始制造这原本神秘的望远镜。可惜受原料所限和熟手工匠稀缺,望远镜一直没有普及。关宁军中只有三具,袁崇焕,祖大寿和赵率教各得其一。

赵率教镇守山海关的时候,朱梅有幸使用过赵手中的望远镜,因而才有此一叹。

徐敷奏的能力是有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跟着朱梅的语气道:“可惜了那具望远镜,可惜了赵大帅啊!”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朱梅和徐敷奏两人迅速屏蔽这个情绪,商量起目前的对策:“眼下只有严加防守,加大城墙和城内巡夜人数及火把数量,预防建虏夜间偷袭。不知道徐副总兵可还有其他补充?”

徐敷奏摇摇头,然后道:“防守方面已无补充,这样,今夜就由我来值守吧。按照以往建虏行进速度估计,建虏大军到来,或许在明rì。还得朱大帅养足了jīng神才能应付,如何?”

朱梅看看徐敷奏,了解他的心态变化,也不与他为难,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徐副总兵了,本帅回去安排城内巡防事宜。”

山海关方面对于建虏来袭,是早有准备的,兵员,粮草都充足,因此,朱梅和徐敷奏都不是很担心。建虏连锦州,宁远都没能打得下来,何况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山海关呢。

果然,一夜无事,建虏连sāo扰都没有。但第二天一早,建虏前锋到达山海关前,人数有七八千之众,看旗号是建虏八大贝勒之一的多尔衮。

朱梅和徐敷奏就紧张起来了,看情况还真是大举来犯,妄想打通关内外。不过,两人也就紧张而已,以前在孙承宗手下时,山海关也打退过建虏的多次进攻。说到攻城,他们并不擅长。

多尔衮来到阵前,远远地眺望山海关。山海关并不大,但却刚好卡在出关咽喉所在,并与山顶衍生下来的长城连成一体,一直到大海上。

山海关高达五丈少许,让人望而生畏。关上锦旗林立,众多明军严阵以待,多少大金勇士曾经死在了山海关的那一面。

现在山海关的南面,又会有多少大金勇士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攻取这座关卡,多尔衮没有一点底。

虽然连战连胜,现在又有火炮助威,但多尔衮对于攻下山海关并不看好。只是他也不会说,皇太极风头太盛,如此下去怕是以后没有立足之地。

能看到皇太极去山海关前碰的头破血流,是他喜闻乐见的。自己的才能不输于他,差的只是资历和年纪,终有一天,我多尔衮会爬上去的。

多尔衮是个聪明人,并没有像那三大贝勒一样明显反对皇太极的专权,力量不够强大之时,就得一直蛰伏,否则必会招来祸患,这道理他是懂的。否则当初,他和弟弟多铎早就被他们联手干掉了。

多尔衮看了会山海关的情况,想了下自己的心思,然后就下令扎营等待建虏主力到来。山海关前,就让皇太极来表演吧。

正月的北地天气,天气极冷,又无雨雪,官道地面冻得很硬,让建虏的火炮车队得以顺利行进。

终于在第二天天sè将黑之时,走完百余里路,到达多尔衮给主力准备的大营中。

山海关的大战一触即发,气氛极为紧张。但在京师陶瓷厂,却是一片喜庆。

烧制出水泥的陶瓷工匠和前来交流的琉璃工匠,炼铁工匠在钟进卫和徐光启的主持下,热烈地交流中。

会场布置在原本的陶瓷厂大堂,由钟进卫布置。他和徐光启坐在上首八仙桌的两边,安贵义坐在钟进卫一则的后面。

他们的左边是陶瓷工匠,右边是琉璃工匠和炼铁工匠。工匠们的面前都摆着一张长桌,放着一些点心和茶,钟进卫对面的是书办,负责登记一些交流结论。

开始的时候,工匠们不敢发言。但在钟进卫的鼓励下,这些天熟悉钟进卫做事方式的陶瓷工匠开始发言,慢慢地带动了对面的工匠,终于开始交流起来。

徐光启已经升为工部尚书,本来不习惯和底层的工匠们用这种交流方式。但谁让这是钟进卫的安排呢,所以只好陪同着。慢慢地,听着底下两边工匠的交流,挠到了他的技术痒处,忍不住也插言发话。

话题从最初的如何提高温度,到如何改进新式窑,生产不同产品的新式窑有什么特点,以及选址需要什么之类的各类话题,方方面面都讨论了起来。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才结束,工匠们向钟进卫和徐光启行礼退出大堂。负责记录的书办过来躬身把手中的记录奉给钟进卫,然后退下去休息。

钟进卫接过来一看,眉毛一皱,标点符号还没有推广到这里。钟进卫就懒得看,把记录转给徐光启,让他来看。

徐光启拿着厚厚的一堆记录,没想今天的讨论结论这么多,他马上命人拨亮附近的烛火,当场看了起来。

钟进卫对于这些事上的原则,只是把握方向,提提建议,具体的就让他们这些古人去做。毕竟从实际cāo作上,他没有一点经验,比不得这些经验丰富的工匠和满腹才华的徐光启。

钟进卫见徐光启在那边认真的看着,就站起来走动走动,坐了这么久,都坐麻了。忽然,他发现,工匠们面前的点心盘都空了,就哑然而笑起来。想想还是觉得现在物资太不丰富了,要是每家都不缺这个,盘子肯定不会空。

随侍在钟进卫后角的安贵义见钟进卫一个人在来回走动,就过来凑热闹。

钟进卫忽然发现这些天有点冷落他,就看看他,觉得这些天他出力也多,自己不在陶瓷厂的时候,都是他带着工匠们在做事,还得协调陶瓷厂的物资,也不容易。

钟进卫想了一会,对安贵义道:“安公公,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看中兴伯怎么说的,这是咱家份内之事。皇上把咱家派来协助中兴伯,咱家就得把这份事情做好。”安贵义义正言辞地说道。

钟进卫就当没听到他的客套话,现在无聊,等着徐光启把记录看完,就和安贵义聊聊吧。他走到刚才工匠们坐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对安贵义道:“安公公,来,这里坐,我们聊聊天。”

安贵义对钟进卫的xìng格已有了解,上回干爹走之前又叮嘱过他要服侍好中兴伯。所以,他也不推托,按着钟进卫的意思坐了,然后道:“不知中兴伯想聊些什么?”

“聊什么,什么都可以聊,聊人生,聊理想。”钟进卫理所当然地道。

第一百六十章 宦官人生

() 安贵义听了一愣,头一回听别人说要跟自己谈人生,聊理想。

钟进卫却不管他的想法,直接问道:“安公公,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宫?”

安贵义沉默了,像是在回忆,过了会,他才答道:“家里穷,快活不下去了,我排行最小。我那爹听闻进宫当宦官,能免除一家人的徭役,亲邻也可以免除徭役,就由他们凑了份钱,把我送了进来。”

“哦,那免除了么?”

安贵义摇摇头,没回答。钟进卫奇怪了:“难道免除徭役是假的?你爹也真是的,不打听清楚就把你送进来。”

安贵义见钟进卫理解错了,就出言解释,只是声音有点低落:“不是假的,朝廷是有这个律法。只是咱家进宫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家里。”

“为什么不联系家里,他们或许还需要你资助呢。”

“我恨,为什么要选择是我,为什么?”安贵义听了钟进卫的话,反而一改情绪的低落,激动起来,咱家的称呼也忘了,变成了我的自称。

钟进卫听了安贵义从心底的控诉,听懂了里面包含的无奈和悲愤,不禁无语。是啊,不管什么原因,被选中当了宦官,身体少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谁都不会乐意。

安静了一会,钟进卫换了个话题,引开安贵义的注意力,转移他的情绪:“你说,人活这辈子,图个啥?”

安贵义知道在中兴伯面前表露自己的这个情绪不好,就收敛了下,回答钟进卫道:“很多人,活在世上,就图个饱暖而已。”

“你应该已经不愁饱暖了,那就没有所图的了么?”钟进卫问道。

安贵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自然能吃饱穿暖后,好像是为活着而活着了。

钟进卫见安贵义没回答,就换了个话题,问道:“安公公,你说你们宦官平时都有什么活动?”

安贵义不知道中兴伯为什么问起这种八卦事,他回答钟进卫道:“个人习xìng不同,因此活动各不相同。宫里面有喜jīng美器具而平rì好收集之人;有好吃之人,就轮流做东,约聚饮食;有好戏曲之人,听不过瘾自养戏子的;也有修善念佛之人,持佛氏之戒,专门吃素。还有好文学,喜书法之人。”

“吃素,喜书法?”钟进卫好像没听过这类的宦官。

安贵义看钟进卫不信,就举例给他听:“御马监太监刘若愚,平时就是吃素念佛之人。司礼监太监高时明擅长书法,大内的很多牌匾,都是他手书的。皇上身边的随堂太监郑之惠,他的八股文就很得皇上赏识。”

“哦,宦官都是这么优秀的啊?”钟进卫有点不信。

安贵义犹豫了下,就补充道:“当然也有生xìng好赌,三五成群,斗鸡,看纸牌,下棋,耍骨牌,打双陆都有。”

钟进卫听着安贵义的讲述,心想这宦官和普通人其实也没啥两样。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再去想宦官中出名的那些太监,所做的事情,还真能在非宦官里面找到对应的人。

比如最近的魏忠贤,权势滔天,杀害忠良。是不是忠良,这个暂且不论,其实就是排除异己,这种事情,每朝每代,有条件的文臣武将差不多都干过,而且人数远比宦官多。

再说魏忠贤立生祠,呼“九千岁”,这事也是文臣拍他马屁拍出来的,要说恶心的话,那最先这么做的浙江巡抚潘汝桢才是最恶心的。

魏忠贤以此试探政治对手,未尝不是一个好手段。连如此恶心的事情都肯做的文臣,骨头之软就可控制。

当然,宦官因为少了那个零件,和普通人也肯定有差别的。但大部分人,还是和普通人没两样。

钟进卫想到这里,对宦官的理解更深了一层,以为宦官就是变态,显然是不对的。王承恩,安贵义,都是自己一直在接触的,就没感觉有什么变态的。

“那你平时喜欢做什么?”钟进卫问安贵义道。

“咱家喜欢读郑和传。”安贵义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哦,你是喜欢航海还是喜欢留名后世?”钟进卫进一步问道。

“咱家出身西北,没有看过大海,不懂航海。”

原来如此,钟进卫明白了,安贵义求的是名。

“这个很好啊,你安心在陶瓷厂做事,带好这些工匠,做出成就来,我敢跟你打包票,你一定会像郑和一样,留名后世的。”钟进卫笑着对安贵义道。

安贵义也跟着笑笑,忽然问钟进卫道:“中兴伯,您呢,您的理想是什么?”

钟进卫记得跟崇祯皇帝提过自己的理想,不过,对安贵义,他不想再提,就换了个说法:“我啊,我过得高兴就好,让自己开心,让身边的人高兴,让大明百姓都高兴。也不是说我有多高尚,只是我看着他们开心的时候,我心里就开心。”

“好,中兴伯好志向,不过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徐光启刚好看完了手中记录的内容,听到了钟进卫的志向,就出声发表看法。

钟进卫和安贵义听到徐光启的声音,都站了起来,面向徐光启。

钟进卫先问道:“徐大人,都看完了,怎么样?”

徐光启晃动下手里的厚厚一叠记录,叹道:“都是不错的建议,下官看,按照这些建议改进新式窑之后,产量会有不少的提高。”

说到这里,徐光启有点好奇,他问钟进卫道:“中兴伯,这种议事方式,您是怎么想出来的?下官以前和那些工匠议事,都是下官问一句,他们才答一句。”

“呵呵,因为他们是怕你,怕你这个官位。所以不敢说,怕说错了会被责罚。”钟进卫笑着给徐光启解释道。

徐光启有点不理解,他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中兴伯,下官事先也有和他们说明过,言者说错无罪,可他们的发言为什么还寥寥无几呢?”

“因为你们的等级差距摆在那里,谁知道说错了,你会不会记恨。”钟进卫是后世来的人,旁观者清。

“哦,原来如此,可中兴伯这种方式为什么就可以?”徐光启谦虚地咨询。

“是这样的,我让他们面对面谈,我们只是坐在一侧,只控制他们讨论的话题不偏,就可以。这样一来,他们看不到我们俩,心理压力就会比较少。而且,他们交谈的对象是地位身份差不多的同行,心理压力又少了一层。”钟进卫把这种会议的优点说给徐光启听。

“还有,摆着点心之类的吃食,能让会议气氛不那么严肃,可以放松他们的心情,这也是促进他们能安心交谈的一个措施。”钟进卫把这个细节也解释给徐光启听。

徐光启用没有拿记录的手,捋着自己的长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钟进卫这人随和,被陶瓷工匠们了解。因此,陶瓷工匠们首先发言,带动气氛,也是一个因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工匠的春天要到了

() 钟进卫想了下,又对徐光启说道:“徐大人,我给你一个建议,以后如果组织工匠们议事,讨论技术问题,都可以用这种形式。另外,最好还有奖励。比如每次开会,在会议纪要里面记录建议时,写上提出建议人的名字,方便统计。谁提的多,提的好,就进行奖励,形成一种明文制度,让工匠们都知道,工匠们下次议事就会主动地进行讨论。”

“下官明白了,下官会在工部范围进行推广。”徐光启看着手中的这叠厚厚的记录,回答钟进卫道。

“徐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钟进卫看徐光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就问起他的下一步打算。

“中兴伯,下官是这么想的。根据这些建议以及下官的一些经验,下官打算挑选一个有流水的地方,重新建造水泥厂,琉璃厂和炼钢厂。下官想着可以利用水力进行一些步骤的自动处理,尝试着中兴伯所说的流水线作业。”

“好,对了,我昨rì在城外看到那些汰兵下来无处可去的难民,闲着无事,不如把他们都安排了进行一些纯劳力的工作,比如,开采原料等的体力劳动,把水泥的产量尽量先提高起来。还可以修一条示范路给朝中大臣看看,让他们认识到水泥的优势。你看怎么样?”钟进卫把自己的想法也提了出来。

徐光启点点头:“下官也有这个打算,水泥厂准备立刻扩建,琉璃厂和炼钢厂的新式窑先建个小的,实验没问题了,再开始提高产量。”

“好,那一切就拜托徐大人了。”钟进卫又开始当甩手掌柜。

这些原本就是工部尚书该管之事,徐光启自然没得推托,他点点头道:“下官应该的,只是,事情太多,下官还得处理工部诸多杂事,怕是忙不过来啊。”

钟进卫听了,看看老迈的徐光启,一拍自己的脑门,道:“我都忘记徐大人的年龄了,你可以提拔一些人来帮你,如果不方便的,你把名单给我,我去给皇上提。”

“这倒不必,只是下官知道的一些人,都只擅长一方面,并且是火器方面。没有一个能在工部所属方面博闻多才,各方面都有了解,都懂一些的人。”徐光启说道。

钟进卫眼珠一转,脑海中一过滤,想到一个,就对徐光启道:“我这里倒有一个人选,可以供徐大人参考。”

“哦,是谁,中兴伯推荐的人,肯定是极好的。”徐光启对钟进卫的见识是由衷地佩服,他推荐的人肯定不错,就连忙问钟进卫。

“他叫宋应星,江西人,好像是个举人,多次考进士不中。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钟进卫对《天工开物》的作者,了解的就这么多了。

“不清楚?那中兴伯如何得知其才?”徐光启对举人多次落第这种事并不怎么上心,因为他自己都有过这个经历,只是对钟进卫说不清楚其他细节感到不解。

钟进卫老遇到这种问题,开始还想着怎么解释比较合理,后来就直接赖皮了,这次也不例外:“忘记了,不知道是和皇上聊天的时候,还是和王承恩王公公聊天的时候,知道的。徐大人,你可以面试啊,觉得可以就用,不可以就让他回家好了。”

听到钟进卫这回答,一边的安贵义心道:中兴伯又在胡诌了,干爹啥时候知道有宋应星这么个人,从来没听干爹说过。

徐光启不是很满意钟进卫这个答复,想再问清楚。

钟进卫一见不妙,急中生智,连忙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然后道:“时辰不早了,耽搁徐大人休息了,真是不应该。还望徐大人保重身体,大明的工匠们还在等你领导呢。”

钟进卫说完后,转身问安贵义道:“徐大人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么?一定要保暖,徐大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寒。”

安贵义连忙道:“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都有考虑,请中兴伯放心。”

徐光启的工部尚书身份,就能让安贵义不敢怠慢。

“那就送徐大人去歇息吧。”钟进卫吩咐完安贵义,然后又对徐光启道:“徐大人,明天早上见。”

说完,向徐光启拱拱手,从大堂败退走人。

徐光启从头到尾没有来及说一句话,看着钟进卫匆匆而去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这中兴伯,还真有个xìng。

再说陶瓷工匠们从大堂退下来,回到住处,纷纷给自家婆娘孩子吹嘘,刚才怎么在大堂上舌战群匠,赢得中兴伯和工部尚书的赞誉。然后从怀里掏出被压扁的糕点,说是中兴伯赏的,很美味,特意给你们拿回来吃的。

婆娘和孩子们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崇拜自己的丈夫。年前还衣不遮体,有一顿没一顿的rì子。这过了年,马上就变了。眼看这rì子越来越好过了,真心希望能长久下去。

工匠们从中兴伯和工部尚书的话语里,能听出来,这种rì子不会昙花一现。现在大官都看重有本事的工匠,能动脑筋,积极发言的人,一定会被他们赏识。自己要努力表现,给自己,给孩子都争取一个好的环境。

陶瓷工匠们一边暗下决心,一边搂着老婆孩子入睡的时候,崇祯皇帝还没有睡觉,正在批阅奏章。

御案上的奏章是按重要程度堆放的,现在已经所剩无几,说明重要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崇祯皇帝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本,准备一口气全部批完剩余的奏章。

但崇祯皇帝并没有如愿,第一本奏章就出了问题。他看着面前的奏章,眉头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吩咐道:“去把温阁老叫来。”

今rì的随堂太监正是安贵义所说的那位郑之惠,他犹豫了下,躬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这夜sè已深,温阁老早已回家歇息了,您看是否要连夜开宫门去请温阁老?”

崇祯皇帝一听,才醒悟过来时辰已是不早。这事还没必要急到这份上,于是,他摇了下头,道:“算了,你看看这奏章。”

说完,把面前的奏章拿起来,递给闻言来到身边的郑之惠。

崇祯皇帝看郑之惠在认真地看,就身子略微后仰,靠在御椅后背,换了个姿势,比较舒服,享受了会,然后问道:“你来说说看,温阁老这奏章上说的是什么意思。朕让他去看看,递上辞呈的两人,到底有没有病到不能再做事。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这奏章怎么说不清楚呢,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郑之惠很快就看完了,想了下,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奴婢看温阁老的意思,像是也没把握这两人的身体到底有没有病,病到什么程度。”

“什么,你说这两人是装病?”崇祯皇帝一听,“呼”地一下坐直了身体,看着郑之惠的眼睛问道。

“奴婢不敢,只是根据温阁老的奏章猜测。”郑之惠连忙解释道。

崇祯皇帝知道郑之惠的本事,对各类奏章的把握很有一手。这从当初自己出“事君能致其身”这样一道八股文题目,他能丝毫不犹豫,正确破题,一挥而就的事中就可以看出来。

崇祯皇帝想着,按照郑之惠这么说,是这两人有其他原因才上的辞呈。他想了下,吩咐道:“传王承恩过来见朕。”

“是,陛下。”郑之惠这下没有多话,退了下去,吩咐外面的内侍去传王承恩。

王承恩虽然在宫外也有自己的住宅,但并不经常去,基本都在宫里住。听闻陛下深夜传见,连忙赶过来。

“陛下,需要奴婢去做什么事,奴婢马上就去办。”王承恩匆匆赶来,向崇祯皇帝请示。

崇祯皇帝把奏章又丢给王承恩看了看,然后道:“大伴,你派番役去查查,看这两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有什么缘由。”

“是,陛下,奴婢明rì就让他们去查个清楚。”王承恩说完,看看崇祯皇帝,又说道:“陛下,时辰不早,该歇息了。”

“朕知道,你下去吧,朕批完剩下这几份奏章。”崇祯皇帝还是坚持着习惯,要把今rì的奏章都批完才休息。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战前气氛

() 第二天一大早,东边的天空才露出一丝鱼肚白。钟进卫还在睡觉,徐光启就来找他了。

钟进卫无奈,睡觉又不能睡到自然醒了。不过等他见到徐光启后,就有点惭愧。

徐光启一见到他,就说道:“中兴伯,下官连夜拟了奏章,是为水泥烧制计划。中兴伯先看下,如若无误,则我们即刻请见皇上。”

面对徐光启熬夜写出来的东西,钟进卫不敢不用心,连忙拿过来静下心思,认真看了起来。

这份水泥烧制计划很详细,方方面面都有考虑到,钟进卫没有任何问题。

当下,两人前往紫禁城,找崇祯皇帝这个大老板批方案,要经费去。

有了这份详细计划,方方面面都有底,相信水泥产量能很快提高起来。

但在山海关朱梅和徐敷奏的心中,此时却一点底都没有了。

这建虏大军昨rì已到,却没有发起攻击,和以往不一样。

看到建虏有在造云梯,这个没什么,但建虏挖土干嘛。离山海关那么远,想挖地道,不像啊,再说山海关的城墙厚达两丈多,岂是地道能挖塌的?

朱梅和徐敷奏只好让眼力好的兵卒注意建虏动静,随时汇报。

山海关内,一队士卒在把总的带领下,前往城墙换防。

在经过一处马房的时候,把总看到有一人在认真地给马喂食,就打招呼道:“朱兄弟,你打理那马没用,杀建虏还得靠我们步卒。建虏要是来攻,咱们替你报仇,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把总手下的步卒纷纷高喊起来,嚷着给建虏点颜sè看看,给朱兄弟报仇。

给马喂食的正是赵率教所部唯一幸存者,因拉肚子逃过一劫的朱元中。

他听到步卒兄弟们的说话,放下手中的活计,站直了身体,对这队步卒一鞠躬:“元中拜托各位兄弟了,替咱死去的同袍多杀几个鞑子。等来rì我们骑军出击的时候,我也一定多杀鞑子报仇。”

步卒们一边走,一边纷纷回应朱元中。

“一定,一定,朱兄弟放心好了。”

“建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打山海关,一定让他们多留几具尸体,祭奠死去的骑军兄弟们。”

“就是,朱兄弟放心好了,一切交给我们步卒就成。”

“”

朱元中一丝不苟地站着,目送步卒兄弟们远去。绕过前方街道,走去城墙,走向杀鞑子的第一线。

步卒们消失街道一角好久,朱元中才收回目光。转头看看自己的战马,心里想着,骑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击。

根据以前的经验,虽然骑军的装备最好,但一直是打酱油的存在。以前的时候,朱元中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此时,他特别希望骑军能出击杀鞑子。

朱元中想想以前朝夕相处的同袍,埋骨在遵化那不知名的山谷。凶手现在就在山海关外嚣张,自己却只能呆在城里洗马喂食,不能出一份力,有点愧对死去的兄弟们。

他想着想着,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山海关战役结束,就要求调去做夜不收。只有这样,才能作为骑军,去杀鞑子。否则都是被雪藏,打打酱油的命。

临近中午之际,兵卒忽报于朱梅和徐敷奏,建虏用车装土,堆积到离山海关炮程范围之内的地方。值守参将也跑来请示是否需要发炮攻击,两人不知道建虏搞什么鬼,只得又来到箭楼观察建虏动向。

最终还是没看出个究竟,朱梅也不慌乱,只是下令戒备,并调部分山海关北侧的火炮过来预防。

挖土装车的地方,两个建虏喽啰额尔登布和法克进,正在监督永平投降过去的明军挖土装车。

时间久了,有点无聊,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你说这火炮真有用么?咱怎么瞧着,好像不靠谱,你看那山海关那么雄伟,能被这火炮轰塌?”额尔登布先开口了,这疑惑在他心里憋了好久,最终没忍住,说了出来。

“当然,大汗战无不胜,你有见过大汗自入关以来,有失算的么?”法克进不满地责备额尔登布,竟然敢怀疑英明神武的大汗。

“咱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大汗的决定肯定是对的。而且明军那战斗力,一冲就垮,闻风而逃都是常事。不是我看不起汉狗,我一个,都能打他们十个。”额尔登布赶紧向同伴解释,并表决心。

然后,他见法克进听了自己的解释后,脸sè和缓下来,就又替自己先前的观点辩解:“只是,你看这些汉狗,没一个有种的。要是靠他们能打下山海关,这不,有点怀疑嘛。”

“这还差不多。你说的也有道理,看这些汉狗,做事都拖沓,要靠他们办成事,还真是不靠谱。这不,我们得发挥作用了。”说到这里,法克进朝一个挖土的降卒走过去,然后一鞭子抽了过去。

那降卒是挖累了,刚站着想歇会,背后就挨了火辣辣的一鞭。知道是那些监军的鞑子所为,不敢怠慢,连忙又挖起土来。

法克进吐了口吐沫在地上,熟练地骂了句“汉狗,偷懒就打死你。”然后慢慢地走回额尔登布身边。

额尔登布向他举了举大拇指,开玩笑地道:“你这句汉语倒是愈发的熟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汉人了呢。”

法兰克笑笑,然后道:“说了那么多次,肯定说熟练了。家里的几个也经常偷懒,非得抽着才动。”

“谁说不是呢,我家的也是。不时地修理他们才行。”额尔登布赞同地点点头。

“等大汗带咱们打下山海关,以后进出关方便,就多抓些汉狗。哪个敢偷懒,就直接剁了。”

两鞑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时过去抽几鞭子,憧憬着他们的大汗带他们打下山海关。

傍晚时分,朱梅和徐敷奏再上箭楼观察。发现那土堆已经堆出老高,顶上留出一个个凹槽,像是shè击口。但离得太远,建虏的弓箭是如论如何都shè不到的。

朱梅和徐敷奏面面相觑,不知道建虏要搞什么鬼。这时,箭楼底下的一个炮兵嘲笑的声音传了上来:“鞑子连自己的shè程都估不出来,还打屁仗啊!以为他们的弓箭都跟咱们的火炮一样远,晕头了吧。”

朱梅和徐敷奏听得一怔,火炮的shè程!建虏要说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绝不可能,现在只有一种情况,他们得了火炮,准备用火炮轰击山海关。那炮兵的无意之言一下提醒了朱梅和徐敷奏。

两人想明白了建虏搞什么鬼,反而放下心中的石头。不要说建虏能在关内搞到什么火炮,就是让他们用火炮轰,也轰不垮山海关的城墙。更何况,要比火炮,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能比得过山海关上的么?

建虏大帐内,皇太极召开的军事会议已近尾声,他在总结最后的作战任务:“各旗今rì夜间开始进行sāo扰攻击,明rì一早发动全面佯攻,掩护火炮轰击城墙,让山海关的明军无暇顾及。等轰开城墙之后,各旗的jīng锐发动总攻,争取一鼓而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山海关前的笑话

() 建虏晚间开始的sāo扰,让山海关明军很是紧张了一阵。不过,很快,明军就反应过来。值守的兵卒对付建虏,其他人,该歇就歇,该睡就睡,丝毫不受影响。

这要是换了别地方的明军,说不定会陪建虏折腾一夜,但这里是山海关,久经战火的地方,不论是将领,还是兵卒,都有丰富的经验。

第二rì快到天明的时候,sāo扰的建虏退去,山海关前又安静了下来。

天sè一亮,朱梅就早早来到山海关的箭楼,替换值夜的徐敷奏,监察战情。

徐敷奏刚准备走,就听到建虏方向战鼓雷雷,连忙返身上来,和朱梅一起观察敌情。

只见建虏大营的营门打开,出来数千骑马的建虏,蹄声隆隆,直往山海关而来。

朱梅连忙传令,如若建虏来攻,zì yóu还击。

命令下达后,朱梅又开始观察起敌情。忽然,徐敷奏指着远处的那个土坡道:“朱大帅请看,那边有动静,还真有火炮。”

朱梅一看,果然是火炮。建虏趁着晚间夜sè的掩护,把火炮搬到了那土坡上,现在掀开遮在上面的席子,推到了那一个个凹槽处,准备炮击。

朱梅看了,只是笑笑,然后对徐敷奏道:“果然没有料错,那建虏的火炮就交给你了。我在这里看着全局。”

徐敷奏点点头,下了箭楼,往预设的火炮阵地走过去。

在距离建虏土堆最近距离的城墙处,集中了真正的红夷大炮五门,仿制的红夷大炮十门。

炮手早就得到命令,瞄准好了土堆,只能下令放炮了。

徐敷奏来到阵地后,并没立刻下令开炮。他在等建虏先开炮,只有这样,建虏的炮手集中在那土堆上面,才能一举歼灭。

和朱元中打招呼的那个把总伸着头看着蜂拥而来的建虏,挥挥手,让手下的兵卒准备。只待建虏进入弓箭火枪的shè程,就给他们一个狠的。

但很快,他失望了,建虏的大队人马并没有一拥而上,越到关前,就越稀疏。而且也不下马攻城,只是在箭程范围内,边骑边朝城墙上shè箭,嘴巴还哇哇地喊着。

这种散开的跑动建虏,很难打中。把总正犹豫着要不要教训下鞑子,命令传到了,所有士卒隐蔽休息,瞭望哨监视鞑子即可。

箭楼底下的一个炮兵隐约听到箭楼上的朱梅在说:“攻城连个梯子都不带,以为本帅好骗啊。”

正红旗的两个鞑子领到的任务,是监督土堆上的炮手放炮轰击城墙。此时,他俩正全副盔甲,骑马站在土堆后面,叫骂着降卒快点搬炮弹和火药。

降卒中的头目,是个千总,在隆冬时分,满头大汗地指挥着。

他那汗是吓的,建虏不知道,他心里很明白。这个shè程,自己手下的火炮能不能打准城墙不知道,但山海关的火炮是一定能打过来的,因为关内的火炮差山海关的火炮一个等级。

所以他一直站在土堆角落,shè击死角指挥。他只希望能快点把火药和炮弹打完,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土堆了。

火药和炮弹从土堆低层源源不断地被运上去,进行装填。终于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赶紧汇报给土堆后面的建虏。

法克进一听汇报,趁这个机会,快马返回后面的营地箭楼下,向上面的奴酋皇太极汇报,并瞻仰下英明神武的大汗。

皇太极看看远处的山海关,发现明军并不为佯攻所迷惑。无奈之下,下令全面进攻,同时,火炮轰击山海关。

于是,建虏的营地又一次涌出了更多的人。这些人就带着攻城的基本工具,云梯。

额尔登布看着抬云梯前往攻城的部队,心里猜测着是哪个旗先攻上城头,或者是那些人先攻上山海关,还是火炮先轰塌城墙。

朱梅在箭楼上看着蜂拥而来的建虏,到达箭程之外时,一些身体强健的建虏举起手中的大盾,组成几片盾墙,掩护着建虏中的弓箭手,快速推进城墙。

在他们身后不远,每一架云梯边上集合着不少建虏的刀盾手,准备等前面的神箭手压制住城墙上的明军后,就开始攻城。

朱梅点点头,这才像是个攻城的样子。于是,传令城墙上的明军,按所属长官命令,进行还击。

徐敷奏对战场上其余的情况,并不关心。有朱梅在,又是在山海关上防守,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就盯着远处的那处土堆,心里觉得奇怪,该打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徐敷奏不知道原因,要知道的话,还不笑死。

这些投降建虏的炮手,对于身处山海关火炮的打击范围内,和他们的千总一样,是心知肚明的。因此,不但他们的千总紧张,他们自己也紧张。和千总一个心思,尽早用完火药和炮弹,就可以早点退出战场。

但越是紧张,就越搞不好,等到准备就绪,那是一头的汗。然后等待奴酋的命令,开始点火。

在建虏开始全面攻城后,开炮的命令终于传了下来。

千总连忙命令炮手点火炮轰城墙,只听“轰,轰”的一声,响彻战场。

徐敷奏愕然的看着那个土堆,一股巨大的黑sè蘑菇云冒了出来,然后土堆没有了。

以那个土堆为中心的周围一大圈地都陷了进去,之前在上面的一切都飞上了天。

战场上所有的人,不管是建虏还是明军,被巨大的声响所吸引,都停止了手头的动作,看向那个土堆方向。

建虏们看到那个蘑菇云还没醒悟过来,但接触火药已久的山海关防守明军却知道,当下乐得哈哈大笑,报应啊报应。

之前的把总还记得答应朱元中的事,趁着关下建虏愕然的机会,下令狠狠地打。

一时之间,弓箭乱飞,枪炮齐鸣,把靠近城墙一侧的建虏打翻在地。

关下的建虏在明军的攻击下,被动的或攻,或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太极在自家大营的箭楼上,看得目瞪口呆。这第一炮就把自家火炮阵地给掀翻了,还是自己掀翻自己。

到底是投降的明军炮手降卒心存死志,故意为之,还是出了什么事故才落得如此下场,他不想追究,也没得追究。他现在只知道,攻打山海关的计划怕是泡汤了。

站在皇太极身边的建虏其他头目看着自己的大汗,看他怎么处理。

皇太极很是矛盾,如果就这么下令撤退,自己好像演了一场儿戏。兴高采烈地跑了上百里路,信心满满地准备拿下山海关,然后还没开始真正的攻城,就“轰”的一下把自己的杀手锏给炸没了,这仗还打的下去么?

但要是不下令撤退,这箭在弦上了,还强行收回来,实在有损自己的声望。

皇太极也算是一个枭雄,只犹豫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下令鸣金收兵。

山海关的明军听到建虏的鸣金声传来,用火炮的轰轰声相应,其余步卒就“嗷嗷”的嘘声,送给狼狈而退的建虏。

徐敷奏一改往rì的风度,“呸”的一声,吐了口吐沫到城墙下。nǎinǎi的,老子准备好了一锅端,结果锅底自己破了,害老子白忙活了一阵。

朱梅在箭楼上,望着退去的建虏,已经在心底打草稿,该怎么向京师报捷。

他知道,建虏的第一鼓就衰了,后面就不会有再次攻城的机会。

皇太极yīn沉着脸,不发一言,下了箭楼,回自己大帐去了,只留下其余的建虏头目面面相觑。过了一会,他的亲兵传令,开军事会议。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定期体检

() 所有有资格参与会议的人员都齐集之后,皇太极带着期望,做着美梦前来攻打山海关,现在一切破灭,感觉很是疲惫,带着一丝无奈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是打,还是撤,谁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听听。”

没人说话,一个个都把头低着。这两天都实地见识了山海关的雄伟,驻守明军不慌不忙的守法,没有内应,如何打得下来。

建虏头目们一改来之前的嚣张,可要说撤退,这话反正不能从自己口里说出来。

皇太极等了一会,没见有人回答,就点名了:“大哥,你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为好?”

代善看看皇太极,说道:“一切由大汗做主。”一个太极又推了回来。

皇太极又看看阿敏、莽古尔泰,看他们神情,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浑然忘记了战前,四处挑唆出兵最凶的就是他们。

有好处的时候就跳出来表现,没好处的时候当缩头乌龟。这也罢了,平时还经常联合起来反对自己,甚至拖自己后退。今rì之事,要不是他们在背后怂恿,那会这么随意就出兵山海关了。皇太极心里暗暗地发狠,回去就收拾了他们。

皇太极想完,只好自己下结论:“山海关是块硬骨头,是个乌龟壳。现在我们敲碎骨头,砸破乌龟壳的利器已没有了,再打无益。”

莽古尔泰在心里暗笑,还利器,利个鸟。

“朕知道附近尚有几座永平府所属的县城,大军就转去把这几座县城打下来,免得空手而回,也让大金勇士放松下。”皇太极决定放开手脚,让底下的人再抢一次,恢复下士气。

“不知大汗想打哪几座县城,可否打的下来?”阿敏忽然不yīn不阳地在底下发问。

皇太极闻言,盯着阿敏看了一会,然后才道:“大金勇士所向无敌,难道会连小小县城都打不下来,你是胆怯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问问而已。”阿敏说完,把头一缩,低头看起自己的扳指。

“午时用饭之后,大军转进抚宁,各旗速做准备。”皇太极说完,一甩袖子,转回后帐去了。

不说建虏的沮丧,只看钟进卫和徐光启兴冲冲地来到紫禁城,看到午门外的一排水泥房子已经造好了,里面正在用石灰进行粉刷。

在等崇祯皇帝召见的时间内,他俩参观起大明第一个水泥建筑。

负责此事的吴胜大看到钟进卫和徐光启,赶紧过来拜见。

这些天,他上上下下见过的高级官员,比以前所有时间加起来都多。

开始的时候有点拘束,参观的官员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等参观次数多了,他自个做了总结,把水泥房的细节、优点,一一说给来参观的官员听,这样的好处是能介绍全面,又能表现自己。

在钟进卫面前,自然就不用介绍了。钟进卫略略参观后,觉得有点后世的感觉。要是再配上玻璃就好了,现在的琉璃也将就,只是光线暗了点。

没看多久,内侍过来传诏觐见。

钟进卫和徐光启就不再参观,去文华殿见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早和温体仁在商量事情,钟进卫他们过来,马上就停止了议事。能生金蛋的鸡,当然要优先对待了。

徐光启把奏章呈上,崇祯皇帝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虽然他不懂新式窑,但从奏章的详细说明中,还是能看出来,这种新式窑的改进之处,以及最终会有多少产量。

崇祯皇帝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奏章,看得连连点头。看完之后,马上御笔一批,准奏。

然后,崇祯皇帝对徐光启说道:“徐卿,此事需立刻去办,尽快产出水泥。朕先给你拨两万两白银,不够再过来向朕要。”

钟进卫初听才两万两这么少,然后马上一换算后世的人民币,乘以个六百,发现也不少了。就没再说话,先用了再说,反正城外还有免费劳力可以用。

徐光启谢过崇祯皇帝,然后表示要回去安排新场地。

钟进卫连忙叫住他,然后转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眼下会有诸多事情,需要徐大人牵头组织和监督。他现在每rì都忙到好晚,臣担心他的身体。”

钟进卫一说到这里,崇祯皇帝连忙对徐光启道:“徐卿,诸多计划才刚开始起步,水泥,玻璃,钢铁。还有国民教育的课程,钟师傅说过都要重新编撰。数学这块,朕打算交给你来编写各级课程,你可不能病倒了撩摊子啊。”

徐光启一听有这么多自己感兴趣的事等着自己做,连忙向崇祯皇帝表态:“陛下,臣身体无恙,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钟进卫听着徐光启还想死而后已,就插话了:“你死了不大紧,这活让谁来干?”说完后转身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建议坚决不能让他死而后已。”

文华殿内,都是钟进卫的熟人,看他说的风趣,都笑了起来。崇祯皇帝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有什么建议?”

“陛下,臣建议,定期让御医检查他的身体。哦,其他要紧人的身体,也一并检查。比如,温阁老,年纪也大了,也要监控,要检查。”

“嗯,钟师傅说得不错,朕回头让御医拟个奏章,安排下朕的重臣都定期检查一次身体。”崇祯皇帝觉得这主意不错,这么一来,既能施之以恩,又能掌握大臣的身体状况,是个好主意。

温体仁和徐光启见崇祯皇帝听从钟进卫的建议,关心自己的身体,要定期给自己检查身体,不由得很是感激。

他们其实也不缺让医生检查身体的钱,但一般人谁会在身体健康的时候想着医生呢。现在皇上要给他们定期做这个事情,当然是感激了。

“臣,叩谢天恩。”温体仁和徐光启跪了下来行礼,搞得很隆重。

崇祯皇帝一见,连忙站了起来,双手虚扶:“两位爱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少你们不得,关心你们的身体也是应该的事情,真是多亏了钟师傅的提醒。”

两个老家伙站起来后,看在一边看热闹似的钟进卫,心里对他的好感度又是上升了不少。

“陛下,臣还有一个提议。”钟进卫看他们客套完了,就向崇祯皇帝说道。

“哦,钟师傅,还有什么好提议,尽管说来。”崇祯皇帝一边坐回御座,一边鼓励钟进卫。

“其实,不是提议,是想推荐两个人。”钟进卫觉得用词不当,就先纠正道。

对钟进卫推荐的人,崇祯皇帝很有兴趣,他点点头,让钟进卫接着说。

“一个叫宋应星,江西人,现在应该是个举人。臣在家乡听闻此人见识广博,从粮食到衣服,农具,瓷器烧制,车,船,弓,弩,火炮都有涉及。因此臣以为,此人能当徐大人的助手,统管,协调各类工匠。”

钟进卫说完,侧头看看徐光启。徐光启也正向他看过来,眼神示意向他表示感谢。

徐光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中兴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推荐那个宋应星,竟然编排说是在他的家乡,海外都听过此人名声。就有点过了,如果真有此名声,大明境内定是名声响亮之辈了,但自己就没听过。也不知道皇上听了中兴伯的话,会不会责怪他用词夸张。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明白钟进卫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这个宋应星,在后世都是有名的。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温体仁道:“既然是钟师傅家乡有听闻过的,温阁老就把此人给徐卿找来吧,如果合适就用了。”

“是,陛下。”温体仁回答道。

徐光启一听,放下了一颗心。崇祯皇帝没有细究中兴伯的话,可能是没在意,不过首辅怎么也没疑问,却是有点奇怪。

钟进卫看宋应星的事儿搞定,就又接着说道:“陛下,臣还推荐一个人,此人就和徐大人没关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今昔天下之比

() 崇祯皇帝道:“哦,和徐卿无关,那是和谁有关?”

“陛下,和rì不落帝国有关系。”

rì不落帝国?温体仁和徐光启都是第一次听说。两人互相看看,发现对方都是一脸的不解之sè。再看上面的崇祯皇帝,却发现崇祯皇帝脸上不带一丝疑惑之sè。

崇祯皇帝一听和将来的目标有关系,jīng神一振,上身一下挺直,盯着钟进卫道:“快快说来。”

“陛下,要想成为rì不落帝国,水师是不可少的。但现在大明境内,朝廷的水师力量薄弱,海盗猖獗。前路坎坷,所以需要未雨绸缪。”

徐光启一听钟进卫把话题扯到海面,特别提到了东南沿海的海盗,想起一事,等钟进卫一句话间隙,插嘴奏道:“陛下,臣亦有一事,须得奏明陛下。”

钟进卫听了觉得奇怪,自己还没说完,徐光启就迫不及待的插话,这不符合他的xìng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崇祯皇帝也跟钟进卫一样,觉得奇怪,就问徐光启道:“徐卿,你有何事?”

“陛下,臣听中兴伯言及海盗,而前途坎坷。然臣以为,今之闽海寇夷,比之海盗,更猛十倍,rì后必为大明之强敌,须得郑重对之。”徐光启严肃而又庄重地说道。

钟进卫一听,果然是开眼看世界第一人,居然明白西洋人是大明真正的强敌,不知道是不是受自己影响才有这个观点。

其实他不清楚,原本的历史上,徐光启在“复苏伯润柱史”中,指出了西洋人比建虏更强悍的观点。原话是今之建贼,果化为虎豹矣,若真虎豹者,则今之闽海寇夷是也。

崇祯皇帝点点头,正待说话,温体仁也来凑热闹了:“陛下,不知rì不落帝国,是为何意?”

崇祯皇帝一听,看向首先提出rì不落帝国的钟进卫。

钟进卫对崇祯皇帝点点头,道:“陛下,臣以为大明首辅应该知道此事。”

徐光启一听,大明首辅才能知道,就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崇祯皇帝笑着对徐光启道:“无须告退,徐卿既知西洋人之危害,不如听听朕的志向。”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就把钟进卫当rì对他说的内容重复了一遍,给温体仁和徐光启解释了rì不落帝国的含义。当然,他把将来时态给略去了,只是说可能的情况。

说到最后,崇祯皇帝站了起来,提高声音,宣示自己的决定:“朕要让大明成为天下第一个rì不落帝国,还望两位爱卿能助朕。”

没想,崇祯皇帝刚一说完,温体仁就跪了下来,然后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恩准。”

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道:“阁老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就是。”

“臣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崇祯皇帝听了一愣,怎么突然要告老还乡。看温体仁神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钟进卫和徐光启也被温体仁这一下搞懵了,这是演得那出戏?

“阁老何意突然,要告老还乡?”刚才不是好好的么,崇祯皇帝不明白了。

“臣本想为国尽力,无奈陛下好高骛远。臣觉得无能为力,只有告老还乡了。”温体仁仍跪在地上,直起上身,对着崇祯皇帝道。

温体仁这么一开口,殿上的几个人才明白他原来是为了这。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看了温体仁一会,然后才道:“阁老先起来说话。”

温体仁并不是一个执拗的人,现在表态已经表完了,就站了起来。

崇祯皇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下来。来到温体仁的面前,然后诚恳地对他说道:“朕当然分得事情轻重,何事为先,何事为后。朕要先平虏,赈灾,革新朝政,然后才问鼎天下,建rì不落帝国。朕手里可能完不成此志向,但还有朕的儿子,孙子,有此目标,则不会让他们懈怠,秉祖训,为大明子民开拓更多的容身之地。一处得灾,有更多地方可以调配,不好么?”

徐光启就站在温体仁的身后侧,听了崇祯皇帝的话,他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是,西虏之贪婪,远非一般人能想象。今rì大明不打他们,来rì必遭其祸。”

说到这里,徐光启又转向温体仁,问他道:“温阁老,西洋火炮之犀利,如若倾国来攻,何以能挡?皇上未雨绸缪,以西洋为假想敌,就是不想来rì挨打还不了手。”

“温卿,大明周围不再只是小国部族了。西夷远在天边,却能万里而来,就是觊觎大明的土地,大明百姓手中的财富。朕必须为大明做长远考虑。”崇祯皇帝等徐光启说完后,再次向温体仁解释,他的中兴之志还必须大明首辅配合才行。到目前为止,温体仁是他最合适的一个首辅,不想放弃这个臂膀。

崇祯皇帝说完后,看温体仁的脸sè明显没有刚才那么严肃,就又说道:“朕让两位爱卿都看看现在之天下,和以前所谓天下之区别。”

说完后,他转身走回御座,在御座左侧的一叠画卷里面抽出其中的一份。然后吩咐内侍搬来一个屏风,立在温体仁面前。再走下来,把手中的那卷画册挂了上去。

温体仁和徐光启都好奇地凑过去,看看崇祯皇帝说的如今之天下,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钟进卫在崇祯皇帝说完的时候,就知道他要拿自己带来这世的地图,去震慑两个井底之蛙了。他也不说话,慢慢地走到温体仁的侧对面,准备欣赏他们的表情。

崇祯皇帝挂好之后,侧身让过一边,让温体仁和徐光启先看看。

挂着的画册就是世界地图,不过不是钟进卫的那一幅,而是王承恩让人临摹出来的一份。

这份地图上面没有简体字,只有崇祯皇帝自己用小楷注释上去的一些主要国家和地区的名称。

温体仁和徐光启那里见过如此jīng密详细的世界地图,徐光启还好一点,在和西洋传教士的聊天之中,略微知道一些情况。

但温体仁就差远了,充其量,也就知道郑和下西洋的一点见识,而且,还不全面。在他的意识里,基本还是大明是天下之中心的观念。

这地图,首先就打破了温体仁和徐光启原本的世界观。然后,崇祯皇帝又拿出一些小纸条,递给温体仁。

他疑惑地看看崇祯皇帝,然后双手接了过去。仔细一看,是写着地名,然后是对这地方的解释。比如说现在居住的是什么人,文明程度,大概有什么出产。

温体仁连忙一边看纸条一边去查看挂着的地图,进行一一对应。

这不看还好,一对应完了才发现,原来天下还有如此之多的宝地。

西洋人的国家如此之小,现在却在四处抢占土地。要是大明不作为,有朝一rì,这天下的宝地都让他们占完了,怕是膨胀之后的西洋人再来和大明作对,就是亡国亡族的时候了。

徐光启很好奇温体仁手里的字条写的是什么,他知道那些字条必然和这幅地图有关系。但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心里很是痒痒。

最后他看到温体仁不再来回的看地图和纸条,而是对着地图发呆。就扯了扯温体仁的袖子,道:“首辅,借来一观。”

温体仁无意识的转头看看他,然后又转回去看地图。

徐光启没办法,好奇心催着他直接伸手,小心翼翼地从温体仁手里把纸条扯了过去,然后看了起来。

结果无一例外,两人都处在了同一状态中,对着地图发呆起来。

崇祯皇帝看看他们两人那呆样,就转过身子去看钟进卫。

今天休息一天,就只更新一章了。话说,兼职码字,每天五千字,好累,望谅解,谢谢!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盗问题

() 崇祯皇帝发现钟进卫那脸,想笑又憋住不笑的难受样子,不由得摇摇头,这钟师傅,有的时候就是和小孩一样。想到这里,他自己也笑了,还笑出了声。

崇祯皇帝一发现笑出声,马上反应过来,这场景,可不合适笑。不过他发现那两人还在发呆,压根没听见他发笑,不由又有点感到好笑。倒是钟进卫听到动静,看过来了。

最后崇祯皇帝觉得他们应该看得差不多了,就对温体仁和徐光启道:“两位爱卿。”

没反应,崇祯皇帝无奈,就又提高了声音道:“两位爱卿!”

温体仁和徐光启这才结束发呆,向崇祯皇帝看过去。

“两位爱卿,你们还觉得朕是好高骛远么,朕还觉得,以前的朕是井底之蛙。”

温体仁的老脸一红,向崇祯皇帝认错道:“陛下,老臣糊涂了。”

道歉完了之后,温体仁又道:“陛下,可眼下的大明,实在无能为力,去争夺天下啊。”

“所以,朕才需要阁老协助朕,革新朝政,灭虏救灾,然后出兵海外,创旷古未有之基业,建rì不落之帝国。”崇祯皇帝见温体仁认错,心情马上好了起来。

“陛下,这天下舆图是真的么?”徐光启疑惑了,太jīng细了,现在反而觉得很假,谁人能画出此图。不可想象,穷尽几辈人的心血都不可能。

温体仁心里却明白这图的出处,向钟进卫看了过去。

钟进卫见温体仁看过来,就微微点了点头。

“徐卿无须怀疑,朕可以向你保证,此图绝对真实。”崇祯皇帝用皇帝的金口为地图做了背书。

“这,这”徐光启说不出话来了,想想还是不可能有人画得出来此副地图。但要他马上开口否定皇上的金口,又觉得不合适。

“徐大人,不必怀疑了。等有朝一rì,大明出兵海外的时候,你可以一起跟着去看看。验证下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亲眼去看看最好。”钟进卫在一边看徐光启要钻牛角尖,就给他出主意道。

“好,我一定要去看看。”徐光启一听,jīng神一振,说道。

不过,马上情绪就低落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可惜,我老了啊,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所以,你要保重好你的身体,注意休息,争取再活几十年。说不定就看到了。”钟进卫显然听到了徐光启的自语,笑着对他说道。

本来他想借用台词说再活五百年,但考虑到皇上也在身边,还是算了,免得误会。九千岁才死不久,自己就提五百岁的口号不好。

“朕需要你们的帮助,帮朕早rì平定建虏,搞好内政,早rì出兵海外。”崇祯皇帝也给他们打气。

温体仁和徐光启都向崇祯皇帝一躬身:“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钟进卫听了无语,文人是不是都喜欢引用诸葛亮的话!

崇祯皇帝见两人不再对自己的志向有疑问,就转身问屏风另一侧的钟进卫道:“钟师傅,你接着刚才的事继续说。”

“是,陛下。臣以为,大明迟早要出海与西洋人争一高下的。而这必不可避免的是,要先解决东南沿海的海盗问题。因此,臣建议朝廷,事先进行布局。”

“钟师傅,如何布局?”崇祯皇帝一边问钟进卫,一边慢慢地走回御座去。

“陛下,眼下海盗林立,臣以为应先派一些卧底打入海盗内部。等朝廷一发力,就从内部响应朝廷举措,一举拿下海盗。”钟进卫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提高,还伸出一只手掌,用力一握拳,颇有点一网打尽的意思。

“中兴伯是说细作?是否没有这个必要,朝廷已经招安了原本东南最大的海盗郑芝龙,让他去对付其余海盗便是。”温体仁有点不认同钟进卫的观点。

“温阁老,我问你,这个郑芝龙在朝廷的支持下,吞并了所有海盗之后,他会听朝廷的话么?”钟进卫把视线从崇祯皇帝的背影上收回来,转向温体仁,问他道。

“不会,而且据我的印象,和顾百川的聊天得知,东南沿海现在是群雄争霸,海盗在互相火拼,难分胜负。郑芝龙因此投靠朝廷,想借朝廷的支持来独霸南海而已。”钟进卫不等温体仁回答,就又继续说道。

“顾百川是谁?”温体仁问道。

“我的护卫,东厂的一个档头,他了解一些东南沿海的情况。”钟进卫回答道。

“陛下,以后郑芝龙会独霸南海,rì入斗金。他一年的收入,比大明一年的赋税还多。却从没有给朝廷做过贡献,最后便宜了别人。”钟进卫转头看回崇祯皇帝,继续说道。

崇祯皇帝已经走回御座边,坐了下来,凝神听着。当钟进卫说到郑芝龙的年收入比朝廷一年赋税还多时,眼睛露出jīng光。

“中兴伯,您怎知郑芝龙独霸南海后会有如此之多的收入,最终还便宜了别人?”徐光启不解的声音从钟进卫身后传了过来。

钟进卫听的一愣,说的顺口,把徐光启给忘记了。他转过身,看着徐光启,忽然咧嘴一笑:“我猜的。”

然后,不管徐光启听了目瞪口呆的样子,转回头,又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这个郑芝龙富贵之后,贪生怕死,朝廷控制他应该不会有多难。但他手下还有许多人,各有心思。为防到时候不为朝廷所用,臣建议派出细作,不但卧底各海盗势力中,还要卧底郑芝龙的手下。”

在钟进卫没有说完的时候,崇祯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了。

钟进卫一说完,温体仁却抢先开口了:“陛下,臣以为,中兴伯所言有理。此事无需朝廷费多大jīng力,却能事半功倍。”

他知道钟进卫的来历,因此对他的话理解起来就很容易。不像徐光启一样,要去想钟进卫的话多么不合逻辑。

崇祯皇帝很欣慰温体仁没有受刚才事情的影响,已经在替大明将来争霸海上做考虑了。

他点点头,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刚才所说要推荐的人,就是想派去卧底的细作?”

“啊,不是,他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卧不过来。只是这个人,有极高的心理素质,知道如何在敌方势力范围内扮演自己的角sè,而不容易被看破。因此臣举荐他,由他训练一批人,派过去卧底,应该会有收获。”钟进卫一听崇祯皇帝想岔了,就赶紧解释道。

“此人是谁?”崇祯皇帝很有兴趣,连忙问道。

“此人名叫刘兴祚,东江镇参将,现在在城外勤王军中。”钟进卫说道,然后他又给崇祯皇帝以及温体仁和徐光启细细地介绍了刘兴祚的经历。

经钟进卫一介绍,崇祯皇帝隐约想起了这个人。

“此人从建虏那边过来,可靠么?”温体仁带着点担心问钟进卫。

“温阁老是担心他和建虏有牵连?”钟进卫反问。

“中兴伯,不可不察,应当谨慎为好。”徐光启也规劝钟进卫。

钟进卫看看他们两人,然后转回去看崇祯皇帝,发现崇祯皇帝眼里也带有一丝疑惑。

钟进卫想了下,就说道:“陛下,臣是在勤王大营中见到他的。当时他的事迹由孙承宗孙大人说给臣听的。”

钟进卫把孙承宗给抬到了前台,要出问题,首先要找孙承宗。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就是孙承宗给他讲述的事迹。钟进卫接着道:“因此,臣以为刘兴祚还是可靠的。假如,他是建虏jiān细,那么他用了这么多jīng力混回大明,是为了什么?有什么能让他舍弃几个兄弟的xìng命而来做jiān细?奴酋如此愤怒,派人追杀他,也能从侧面证明他的清白。”

钟进卫说到这里,为了更保险点,就又补充道:“把他从与建虏对战的前线调到后方,就更能防止他通建虏。使人全程参与他对细作的培训、教导,再把细作派出去,就算他有什么问题,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纸币定样

() “钟师傅,朕听你这么一说,也觉得此人不会是建虏的细作。”

崇祯皇帝说了自己的感觉后,看向温体仁道:“此人始终坚持弃暗投明,朕甚感欣慰。阁老如若担心,朕就咨询下孙师傅,再传刘兴祚觐见,亲自面之。而后再做定夺,这样可好?”

温体仁原本就只是基于一种本能的担心,才有此劝谏,不是说有什么证据或者明显感到有什么不妥。现在听崇祯皇帝说得慎重,自然不会再有疑议。

徐光启也没意见,刘兴祚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现在温体仁和徐光启的感觉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为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大明扬威大洋,马上向崇祯皇帝告辞,去忙手头的事情。

原本钟进卫是想跟着徐光启去的,但他被崇祯皇帝叫住了。

崇祯皇帝重新收好世界地图,让内侍搬回屏风。忙完这些之后,把在殿内轮值的内侍宫女都赶了出去,然后问钟进卫道:“钟师傅,刚才推荐的这两人,有什么出处么?”

钟进卫一听,原来叫住自己是为这事。不由笑笑,崇祯皇帝还是年轻,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啊。

于是,他回答道:“陛下,那个宋应星写了一本书,叫《天工开物》,流传后世,由此赢得了身后名。满清搞文字狱,此书一度失传,后来还是从rì本传回国内。”

崇祯皇帝一听,轻蔑地笑了笑,鞑子就是鞑子,一点肚量都没有,连本技术书都要禁。马上,他就抛开了这个想法,问钟进卫道:“这刘兴祚呢,朕好像没听你有过暗示。”

“陛下,臣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所以除非很出名的人,否则不大可能知道。这个刘兴祚我没听过,但有关细作、卧底的作用却知道的很深刻。因此,才强烈建议陛下用此人的才能。”钟进卫说到后面,神情就显得庄重起来。

“哦,朕知道了。”崇祯皇帝有点点失望,原来不是很有名的人。

钟进卫察觉到了崇祯皇帝的情绪,想了下,很严肃地劝谏崇祯皇帝:“陛下,臣有一言,望陛下能采纳。”

崇祯皇帝看看钟进卫,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地跟自己说话。心里不由一怔,然后说道:“钟师傅,尽管直言便是。”

“陛下,每个人的机遇不一样,因此取得的成就也会不一样。后世有名的人,固然是能人;但后世没有听说过的人,有可能他的才能并不会比有名的人弱。历史不知道泯灭了多少英雄,还望陛下不要因为后世没有听说过而忽视人才。”

崇祯皇帝听得很是惭愧,站起来,诚恳地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所言极是,朕记住了。”

“呵呵,其实听听后世有什么成就也没什么不好的,等于给陛下开了一个作弊器。”钟进卫看崇祯皇帝也跟着严肃,就想缓和下气氛。

作弊器?崇祯皇帝听不明白了,正想问的时候,内侍在殿外报说户部尚书毕自严求见。

于是,就先传诏接见毕自严,作弊器的疑问,就等以后有空再问了。

没多久,就看到毕自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竟然矫健着快步入殿,然后向崇祯皇帝行礼道:“陛下,纸币样品印制出来了。”

钟进卫一听,什么,纸币又重新印了,那个什么人找来了,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带着一串的疑惑,看着毕自严手里的东西。

毕自严说完后想呈给皇上,却发现殿内没内侍。崇祯皇帝也没喊内侍进来,自己走下来拿了。

钟进卫也凑了过去,想看看新式纸币是什么样子的。

崇祯皇帝一边看一边连道不错,看到钟进卫挨过去看,就把手里的纸币递给他看:“钟师傅,你看看如何?”话里透着一丝自豪。

钟进卫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现在手中的纸币和之前看到的纸币完全是天壤之别!

现在的纸币面值一共有九种,分为:一厘,三厘,一分,三分,一钱,三钱,一两,三两,十两。全部以银两作为计量单位。

纸币大小只有一个巴掌大,而且比之前的纸币jīng美很多。彩sè印刷,边缘是防伪花纹。

整个纸币分为左中右三个部分,以火焰图案隔开。中间部分印着面值,左侧印着银两铜钱图案,和面值向对应。一厘、三厘的图案是铜钱,一分,三分是铜钱串,一钱、三钱是银锭,而一两、三两、十两是银元宝,最绝得是这银两铜钱的图案有凹凸感。右侧印着“户部奏准印造大明纸币与银钱通行使用,崇祯年月rì”。

钟进卫翻到纸币背面,发现还有一行字“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sè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钟进卫一边看,一边评论道:“不错,真厉害。”他真没想到,明朝的技术还能印出如此jīng美的纸币。

崇祯皇帝和毕自严听着钟进卫的赞美,都很高兴。特别是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来自后世,以他的眼光都有如此赞美,更是高兴。

“陛下,这些纸币是怎么印出来的,臣没听到一点消息。”钟进卫看完后疑惑地问道。

“呵呵,你在忙水泥的事情,朕没让人打扰你。前几rì的时候,那个胡正言就到了。朕与他以及毕卿和温阁老共同议定了此图样,而后全力赶制出来的。”崇祯皇帝自豪地解释。

其实,崇祯皇帝只是要求把他最欣赏的“九思”给印到了纸币背面。

“胡正言连同他的好友汪楷,忙了三天三夜,现在才出此样品。”毕自严也在一边表功。

“汪楷?”钟进卫之前没听说过此人。

“是江南有名的刻工,与胡正言合作已久,锦衣卫找到胡正言的时候,正好他在,就一起带来京师了。”崇祯皇帝给钟进卫解释了下汪楷。

钟进卫对没有谋过面的胡正言和汪楷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这是四百年前,能印出如此jīng美的纸币,不佩服能行么。

钟进卫不知道,胡正言和汪楷合作印制出的《十竹斋书画谱》,成为后世初学中国画的必备课本。不说原版,翻刻比较好的版本,都成为后世收藏的热门,可见其印制之jīng美。

“陛下,这纸币的成本贵不?”钟进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

崇祯皇帝并不清楚,看向毕自严。

“如若大量印制,则只需考虑油墨和纸张的成本即可。臣以为,其成本还是可以承受的。”毕自严连忙崇祯皇帝禀明。

钟进卫听了,松了口气,成本能承受就好。然后他笑着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恭喜陛下,臣以为这纸币绝对能用。”

崇祯皇帝一听,呵呵地笑了。接过钟进卫手中的纸币,再次看了起来,仿佛他手中拿着的不是纸币,而是货真价实的银两。

“不知陛下下一步怎么做?”钟进卫问道。

崇祯皇帝抬起头来,看着钟进卫,笑着道:“钟师傅,不用急。”然后,他又吩咐殿外的内侍:“传内阁首辅觐见。”

“朕暂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先定个章程出来再说。”崇祯皇帝一边说一边走回御座。

内阁办公的地方离这里很近,温体仁很快就过来了。于是,在他欣赏完纸币后,才开始商议发行纸币的章程。

以前的时候,讨论过纸币的作用和大概的发行方式。

所以现在一提这个话题,当初参与纸币讨论的温体仁就直接问始作俑者:“中兴伯,你说要用准备金制度来发行货币,不知道具体是如何cāo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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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何发行纸币

() 以前的时候,讨论过纸币的作用和大概的发行方式。所以,现在一提这个话题,当初参与纸币讨论的温体仁就直接问始作俑者:“中兴伯,你说要用准备金制度来发行纸币,不知道具体是如何cāo作?”

钟进卫看看已坐在御座上的崇祯皇帝,发现他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陛下,臣之前有考虑过这个事情,不过现在水泥这些东西出来了,就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钟进卫并不拿捏,直接说道。

“钟师傅,快快道来。”

“陛下,臣以为,纸币的流程,从原理上来讲,是收到银两,然后印制相应数额的纸币发出去。但理论和实际还是有不一样的,可以这么做。”

钟进卫伸出左手,握成拳后伸出一个指头,这样显得有条理、专业:“第一,户部先印制一些纸币出来备用。”

“第二,纸币移交给发行机构。这个发行机构必须遵循基本原则,即收进实物,发出纸币;收进纸币,返回实物。具体可以从官员的俸禄开始,俸禄全部扣留在这个发行机构,发纸币给他们。如果他们不信任手中的纸币,或者手中的纸币用不出去,可以来发行机构兑换现银,一切自愿。”钟进卫一边说一边伸出了第二个指头。

“钟师傅,如此一来,他们要是全部兑换成现银,那纸币岂不是白印了?”崇祯皇帝不是很理解,虽然以前说过一次,但具体实现的时候,钟进卫还这么说,崇祯皇帝就再问了一次。

“陛下,这是为了建立朝廷的信誉。无信则不立,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个道理。这么做,就是让他们明白,这个纸币等于现银。这样一来,哪怕开始几次,纸币全部兑换为现银,等他们相信了朝廷的信誉,自然就不会再来兑换现银了,毕竟纸币使用有太多的便利了。”

钟进卫很确信,只要朝廷的信誉有了,纸币替换实物货币的趋势将是不可阻挡的。

“哦,朕明白了,钟师傅接着说。”

钟进卫又伸出了第三个指头:“第三,朝廷言明所有税收都可以使用纸币,并且是优先使用纸币。”

这点容易理解,谁都没有提出疑议。

“第四,发行机构开放窗口,让百姓也可以用家里的银两来兑换纸币,这点可能开始不多,但后续一定会有这个需求的。”

“中兴伯,这百姓要是都来换一厘的纸币,朝廷会亏损的,这个如何处理?”户部尚书毕自严插嘴问道。

“当然不能这么让他们换了,各类面值搭配着来,怎么个搭配就看当时发行机构的库存吧。”钟进卫毫不犹豫地说道。

忽然,他想起了后世,过年的时候去银行兑换低面值货币,经常兑换不到,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钟进卫等了会,没听到其他人再问问题,就继续伸出第五个指头道:“第五,国企有多少利润,就发行多少纸币,如此就能加快纸币的流通。”

“此话怎讲?”温体仁也参与进来问问题。

“国企赚的钱是属于朝廷的,赚来的银两存到纸币发行机构。而后朝廷就可以从发行机构拿走相应数额的纸币去用。如果收到纸币的人不相信纸币,大可以去发行机构兑换回现银,如此一来二去,有了信誉后,来兑换现银的人就会少下去,纸币自然就流通到外面了。”钟进卫转向温体仁,解释道,显得很胸有成竹。

“呵呵,中兴伯的意思是,国企赚的越多,纸币发行的就越快,替换银钱的速度也就越快了!”温体仁捋着额下长须,笑着总结道。

“没错,就是这样。而且,还可以搞搞促销,让百姓更多的选择使用纸币。”钟进卫又抛出了一个方法。

“何为促销?”这下是毕自严问了。

“比如,水泥,原本一分现银买到的分量,现在用纸币买,可以是九厘。”钟进卫直接举了个例子,这样通俗易懂。

“那朝廷岂不是就少了一厘了?”毕自严一听,有点心疼,连忙发话问道。

“呵呵,你可以把水泥先抬高一厘来卖啊。”钟进卫想着明朝的商人,不知道会不会这手段。

崇祯皇帝在上面听得哑然失笑,把底下几个臣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指着钟进卫道:“钟师傅,你这鬼点子还真多。”

温体仁和毕自严一听崇祯皇帝的评语,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钟进卫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想着自己不就是借用了下后世所谓促销优惠的手段而已嘛。据说后世什么四个数字相同的促销活动节中,就有很多商家这么干的。

“钟师傅,还有么?”崇祯皇帝看钟进卫不说话了,就连忙问道。

钟进卫觉得举着手计数好像意义不大,就放了下来,不再搞这形式主义,然后问崇祯皇帝道:“不知道陛下怎么安排这个纸币发行机构?”

“钟师傅是说安排在什么地方么?”

钟进卫点点头,其他内容暂时想不起来,就这办公场所还有点想法,准备说说。

崇祯皇帝看向户部尚书,这事应该是他管的。

毕自严迎着崇祯皇帝的目光,奏道:“陛下,就放在户部衙门的侧厅如何?”

“不妥,不妥。”温体仁摇摇头,首先表示了反对。

“有何不妥?”毕自严没想温体仁第一个反对,就看着他问道。

“按照中兴伯的意思,这个纸币发行机构要存白银准备金,也要存纸币。到时人来人往,不但影响户部的办公,也会影响纸币的发行。不妥!”

“这,下官可以使人隔开区域办公。”毕自严又出了对策。

温体仁还是摇摇头,不认同。

“钟师傅,你有何想法?”崇祯皇帝看温体仁和毕自严的意见相左,就问起在边上微笑着看热闹的钟进卫。

“陛下,臣是有个想法。这个纸币发行机构所做的事情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而且也会是以后大明第一个专门的金融机构,因此臣以为另外新建一个办公场所为好。”

听到钟进卫发言,温体仁和毕自严不再对视,都看向他,听这个鬼主意不断的中兴伯又有何妙策。

“钟师傅言之有理,但朝廷没有银两来新建衙门。”崇祯皇帝听了,微微摇头。手中没钱,不好办事。中兴伯的想法是好的,可难以实现。

“陛下,这个钱还是值得花的,而且也不会要太多的银两。臣给您细细解说。”崇祯皇帝的困难难不倒钟进卫,他马上答复道。

“能省下一笔银子不好么,中兴伯再额外花一笔银子,不管多少都不好吧?”毕自严一听要用银子,表示不服气。

钟进卫冲毕自严笑笑,然后面向崇祯皇帝解释道:“陛下,其实,这钱其实还真的必须要花。因为按照计划,会有不少银两和纸币存储在纸币发行机构。既要防偷,又要防火。专门进行设计,可以保证其安全。收实物和出纸币分不同的门,也能保证不混乱,提高工作效率。而且显得朝廷对纸币的重视,不是一时的热情,而是打算长久地运行,这对于提高朝廷信誉也有不少的帮助。”

“按照中兴伯这么说,这个新衙门岂不是很大,那如何不会要太多的银两来修建?”毕自严换了另外一个角度来反对。

钟进卫转身对着毕自严,微微一笑道:“毕大人,不要着急,我接着就说为什么不需要太多银两了。”

崇祯皇帝在上面也笑着道:“毕卿,你就先听完钟师傅的讲解,然后再提问吧。”

“是,陛下。”既然崇祯皇帝发话了,毕自严只好先耐着xìng子听着。心里做好了准备,中兴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就要反驳,最好能打消皇上和中兴伯另外新建衙门的念头。

钟进卫根本不知道毕自严心里的小算盘,把他之前考虑到的,一举两得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银行

() “陛下,这纸币发行机构就用水泥作为原料来建,配以碎石、泥沙,如果有钢筋最好,没有也没关系。有几个好处。”

“第一,水泥所建房子比木质结构的房子要坚固,而且防火。这两个作用对于纸币发行机构要存储银两和纸币这两点来讲,非常重要。”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点点头,表示同意,就连毕自严,也没否认这两点的重要。

“第二,水泥建筑的原料便宜,随处都有。不足之处是挖掘,碎石,搅拌等等建造过程,都需要做大量体力活。刚好城里城外有大量闲置难民,可以把他们用起来,水泥建筑的成本就会比现在的建筑成本低很多。”

几个人都忘记朝廷其实也是可以雇佣难民的,而且,这将会是大头。

“第三,水泥是个新生事物,被人熟知需要一个过程。与其一个个的去介绍水泥的好处,不如在显眼的地方用水泥建筑来展示其优点会更好,这样也利于国企成立以后水泥的销售。”

钟进卫说完以上三点后,总结道:“陛下,用水泥另建一处场所,有如此之多的好处,一举数得,何乐不为呢?”

崇祯皇帝早已听得满心欢喜了,钟进卫一说完,他就笑着对毕自严道:“毕卿以为如何?”

毕自严脸sè有点不自然,回答崇祯皇帝道:“如此,如此臣无异议,只是,这纸币发行机构搬出了户部衙门,不便于管理啊。”

温体仁原本还没什么想法,现在一听毕自严的话,眉头一皱,脑子一转,就对崇祯皇帝一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这纸币发行衙门会是大明极其要害部门。因此,臣建议都察院要专门派御史监督。”

毕自严一听,不满地看着温体仁的后背,不过没有说话。

崇祯皇帝听了温体仁的话,点点头:“首辅老成谋国,所言极是,朕再派东厂坐镇。”

钟进卫一听这几个人,机构还没成立,就各自往里派人,有点无语。不过,各方监管,也是好事,所以他也不说话,就站在那边看热闹。

崇祯皇帝说完后,看底下几个臣子都不说话,就问道:“诸位爱卿,不知此事还有何建议?”

温体仁和毕自严互相看看,然后又看向钟进卫,都摇了摇头,毕竟是新事物,不可能一下就考虑全面,暂时都没有想法了。

见几个臣子都没异议了,崇祯皇帝就说话了:“毕卿,由你尽快拟一个纸币发行机构的办事章程,交由内阁审核。”

“是,陛下。”毕自严躬身领命。

然后崇祯皇帝又对温体仁道:“内阁审核后交给朕批阅,如若无误,则以后照章行事。”

“是,陛下。”这个是正常的流程,温体仁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崇祯皇帝说完后,看钟进卫在那边老神在在的,就对他道:“钟师傅,由你会同工部把纸币发行机构的图纸先做出来,交由朕批阅,如若可以就尽快建出来吧。”

“是,陛下。”钟进卫回答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后世去过银行,看过盗窃银行的电影电视剧,多少总知道一点银行内部结构。

崇祯皇帝吩咐完毕之后,感到一阵轻松,就开玩笑道:“钟师傅,你这水泥要是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建出纸币发行衙门后,反而会砸了招牌啊。”

“不会,不会,水泥效果不好就再改进,一定能行的。”钟进卫一听,赶紧解释。

温体仁和毕自严看钟进卫那神情,像是手中的宝贝被别人误认为是土疙瘩,而急着辩解一样,不由得都轻笑了起来。

崇祯皇帝也乐呵了一下,想起一事,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午门外的水泥排房建好了么?”

“臣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好像已经差不多了,只是里面还没有桌椅之类的东西。”

“好,明rì朕带文武百官去见识见识。”崇祯皇帝说完有点期待,这水泥房可不能让朕失望。

就在大家觉得议事结束,该回去干活的时候,崇祯皇帝忽然皱着眉头说道:“跟着钟师傅说纸币发行机构、纸币发行衙门的,很是拗口。朕想着给它取个名字。”

钟进卫张了口想说,本来就是有名字的,只是因为让你们明白这个机构的用途,才没有说而已。马上发现温体仁在向他眨眼睛。

钟进卫一下醒悟过来,就及时收住嘴,没发出声,不打扰皇上取名的雅兴。

“这纸币发行衙门,为进出银两之用,因此,名称中须得有一个银字。天下万事,皆归三百六十五行,因此,朕把这纸币发行衙门命名为银行。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钟进卫听得目瞪口呆,难道银行就是这么来的?

温体仁和毕自严听得连连点头,这个说“陛下,秒解秒解。”那个道:“陛下言之有理,正该用银行两字称之。”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拍马屁还是真心附和,反正钟进卫听不出来。

崇祯皇帝看两位股肱之臣都同意自己的观点,很是高兴,兴致一来,索xìng先题字,以后开门大吉的时候挂上去,也显示皇帝的看重。

于是,几个臣子又开始赞扬崇祯皇帝的毛笔字。最后,君臣尽兴而散,各干各事。

不说钟进卫跑去找徐光启,一起设计银行建筑图纸。单讲午后,崇祯皇帝正在文华殿办公,王承恩忽然找了过来。

“陛下,已查明御史高捷和吏部右侍郎刘鹏上辞呈原因。”

“哦,什么原因?”崇祯皇帝一边说一边继续低头批着奏章。

“此两人惧怕陛下会让厂卫严查贪腐,因此想辞官归去。”王承恩用平常语气回奏,内心却充满了自豪。还没出手,就能吓晕倒两个文官,也只有厂卫能做的到。

“什么?此言当真?”崇祯皇帝一听,猛地把头抬起来,看向王承恩。

“是的,陛下。”

“两人有何贪腐,如此怕查?”崇祯皇帝紧接着追问。

“陛下,奴婢一查到两人辞官的原因就来禀告陛下,尚未知道两人的贪腐详情,奴婢这就让番役去查。”王承恩躬身解释了下,然后向崇祯皇帝表态。

“好,不能便宜了这两贼。看这样子,是赚足了银子,然后当甩手掌柜回家享清福。没那么便宜,给朕查。”崇祯皇帝把毛笔一放,指示王承恩道。

“是,陛下,奴婢这就去查。”王承恩心里得意,又有活干了,回答完崇祯皇帝后,就慢慢倒退,然后转身往殿门而去。

就在王承恩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崇祯皇帝忽然又道:“大伴,回来。”

王承恩一听,以为还有事情,就快步返回殿内,躬身道:“陛下,还需要奴婢去做什么?”

“不用你去查了,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传来见朕。”

王承恩听得一怔,自己好像没有做错事情,也没办砸事情,皇上怎么就不信任自己了。于是他对着崇祯皇帝,惶恐地道:“陛下,奴婢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呵呵,大伴无需忧心,不关大伴的事。朕之前和文臣有约,查贪腐就让锦衣卫去,朕得言而有信。”

崇祯皇帝看王承恩诚惶诚恐的样子,转怒为笑,就和蔼地解释道。

王承恩一听,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就放下了心,去到门口,让内侍去传崇祯皇帝的旨意。

没多久,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就赶过来了,从崇祯皇帝这里领了旨意,屁颠屁颠地跑去调查了。

这个时候,在内阁,首辅和阁臣却起了争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内阁风波

() 周延儒走到温体仁的办公案前,向他一躬身,然后轻轻叫了声:“首辅。”

温体仁听到有人招呼,抬头一看,原来是内阁最年轻的辅臣周延儒。于是,他问道:“玉绳,可有事?”

有几位内阁成员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下情况,然后又低头审阅各部送上来的奏章。

周延儒冲温体仁拱了拱手道:“下官这些rì子,有一言憋在心里,不吐不快,还望首辅能解答一二。”

“哦,不知玉绳有何事,尽管讲来便是。”温体仁一听,把手中的毛笔放回笔架上,专心听周延儒说话。

“首辅,这些天,见您老经常单独与皇上议事,我等身为内阁辅臣一员,却毫无所知,是不是不大妥当?”周延儒故意把声音说大声了点。

其他辅臣听到动静,有的抬起头来开始关注事态的发展,有的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干手中的活。

“玉绳所言,是想了解哪些事?”温体仁老于世故,对周延儒这明显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慌不忙地问周延儒。

“请问首辅,午门外那些排房是怎么回事,厂卫围着原陶瓷厂所在,又意yù何为?”周延儒连续抛出两个明显又不是很敏感的事问温体仁。

“玉绳稍安勿躁,皇上马上就会公布的,是好事来的,无须忧心。”温体仁和蔼地解答道。

几位抬起头来看热闹的阁臣一听没啥大事,就不再关注,低头办公了。

“请问首辅,厂卫横行京师,滋扰群臣,如此之事,也是好事么?”周延儒越说声音越响,话语中还带着一丝质疑。

其他阁臣一听声音不对,都注意起来,有几位辅臣把笔放到了笔架上,形势再不对就准备过来劝。

也有几位辅臣心里暗自高兴,周延儒中会元,取状元,年纪轻轻就位居内阁,风头太盛。而温体仁坐在首辅位置,让人嫉妒。眼下两人如果冲突起来,只会便宜他们。

还有几个阁臣事先和周延儒通过气,到时候会出言声援他,这时却没动静,在静观其变。

周延儒开始直接质疑温体仁了:“首辅为百官之首,缘何忍看厂卫肆虐,不向皇上进言,置百官惊恐于不顾?”

几个与周延儒有过通气的阁臣见他提出这话题,就想开口附和,但他们看到温体仁还是不慌不忙,一副淡定的样子,又不想冒失,怕站错了队,就没出声。

辅臣钱象坤是温体仁的恩师,一直很欣赏自己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门生。首辅之位,如果按资排辈的话,也是他优先。但他却主动让贤于温体仁。为免闲话,平时都是很少说话的。

现在他看到一个后进,如此与大明首辅说话,不由得有点生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温体仁看到钱象坤站起来,就微微摇头,然后依然不动声sè地问周延儒:“不知厂卫如何横行京师,如何肆虐?还望玉绳告之。”

“就是……”周延儒张口就说,但刚张开口,忽然发现理由有点说不出口。总不能说厂卫侦缉贪污腐化,而导致京师官员人心惶惶吧。

“下官担心厂卫捏造证据,恣意敲诈百官,致使忠直之士含冤蒙曲,惨遭抄家流放之祸。”为官的一个通病,就是当找不到合适理由时,会祭出莫须有的杀手锏。

这一手,对于强者压制弱小时,可以用,但现在周延儒显然用错地方了。

“玉绳可是指收受原保定侯贿赂的御史一案?你可有把握认定厂卫诬陷,为何不在结案之前说出来。既然你能担保那两御史确为冤屈,老夫可替玉绳上达天听,重审此案可好?”温体仁微笑着说道,表现出首辅的担当。

周延儒一听,吓了一跳,自己并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两御史是冤屈的,而且也没兴趣管这破事。自己只是泛泛而谈,却被温体仁给牵扯过去而已。要皇上一过问,而自己又说不出来,那时的后果就严重了。

于是,周延儒连忙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首辅误会了。”

一边的钱象坤见自己的门生把周延儒吃的死死,就放下了心,坐回了座位上。

那几位心怀鬼胎的辅臣见周延儒太嫩,一开始就被温体仁压住,牵着他的鼻子走,知道没啥戏,就消了为他声张的心。想着回去告诫自己的门生家人,这段时间安分守己点,不要触了厂卫的霉头。

“年轻人,说话要想清楚了再说,不要想当然。要没其他事的话就回去做事吧,老夫手头也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温体仁并没有因此而责难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了搁在笔架上的毛笔,去砚台上沾了沾墨水,准备处理手头的奏章。

周延儒很不甘心,他原想借两件公众相关的事先声夺人,并能引援其他阁臣相助,然后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按理说,趁着温体仁现在没有生气,周延儒乖乖地回去做事是最好的。

但他有压力,不得不问出第三件事。而且,他之所以今天出头,也是为了第三件事。他有点犹豫是不是趁着现在直接问了算了。

温体仁看他犹犹豫豫地,想走又不走,想说又不说的样子,就皱了下眉头。这个玉绳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老夫恨不得一刻钟变两刻钟来用,那有时间陪他磨叽。于是,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莫非玉绳还有事?”

温体仁这么一问,周延儒反而不纠结了,先是向温体仁一躬身,然后道:“首辅,不知朝廷对盐政又有何打算,为何事先并没有在内阁进行商议,匆忙召集全国的盐转运使和盐课提举齐聚京师?”

“这是皇上的意思,盐政要大改。至于内容嘛,老夫看转运使和提举都已到齐,明rì皇上就会召集内阁所有成员以及六部尚书一起议事,到时你就知道了,也不急在今rì。”

“今rì不能先说么,难道是不信我们其余辅臣?”周延儒一边说一边指着四周在办公的其他阁臣。

内阁成员一听火药味又上来了,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周延儒这话就说得过份了,温体仁就是泥菩萨,也有火气。他沉着脸喝道:“老夫说了是皇上的意思,朝廷之事,是你做主,还是皇上做主?所有政事,各有分工,事事都得让你知道,向你请示?”

温体仁的大帽子一戴过去,周延儒就吃不消了。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明着说不是皇上做主,要向自己请示,这是诛心之言啊!

周延儒吓得面sè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闹得太僵,大家都不好,靠的最近的辅臣何如宠连忙站起来劝解:“首辅,玉绳年纪尚轻,做事毛糙,是该批评。不过他也是一心想做事,并不是首辅说的那个意思。玉绳,首辅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计较,还不快道歉。”

周延儒那还有半分少年得志的风采,手足无措地依言向温体仁一躬身:“下官xìng子冲动,唐突了,还望首辅恕罪。”

温体仁眼睛略微一扫内阁其他成员,发现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如何发落周延儒。略微一想,自己也是刚当内阁首辅不久,还需积累人望。再说大明想搞好朝政,迈向大海,和真正的敌人一争高下,还得有才之士相助才行。这周延儒能中会员,状元,才智是有的,只要以后不再冲动,这次就算了。

于是,温体仁稍微舒缓了下脸sè,对周延儒说道:“看在康侯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做好手头的事情,才是人臣本份。”

周延儒不敢说话,再一躬身,退回自己座位去了。

阁臣们认真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内阁恢复了安静。

傍晚,周延儒出宫回家,他家的贴身小厮周代金接住自己的老爷,一边扶他上轿,一边小声地问道:“老爷,家里正等得急了,可有消息了?”

周延儒yīn沉着脸,看了他一眼,然后甩了一句:“回去再说。”说完就钻进轿子里,放下帘子,不再理会周代金。

第一百七十章 水泥建筑

() 周延儒回到自己的府上后,周代金马上前头领路,来到周延儒的书房。里面已坐了一人,看到周延儒进去,就站了起来。

周延儒也不理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然后坐了下来。周代金没有进门,把书房门关了,搬了一条凳子,就守在门外。

“阁老,朝廷如此急促召集盐转运使和盐课提举,可知是何事了么?”那人见周延儒坐定,就走过去问道。

“明rì朝议就知道了。”周延儒闷着声音道。

“难道阁老未曾打听?家里正等的心焦,早一rì知道消息,就多一rì时间应变。阁老不顾及家里的感受,是上了高位就忘了家里的恩典不成?”这人说话yīn森森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放肆,你不过是盐商的一个小小管家而已,敢在朝廷重臣面前如此无礼,你”周延儒气得大声喝斥起来,但马上又说不下去了,自己还真奈何不得他。

“我廖彬是一个小小管家而已,可你别忘了,要不是几个老爷暗中帮你,你也不会有今天。”

这个廖彬就是两淮大盐商的代表,一直负责和周延儒沟通。

周延儒心里暗叹一声,静默了会,然后说道:“今rì我问了那老匹夫,只是说盐政会大改,却并不说详情。明rì,皇上会召集群臣商议盐政,到时便知。”

廖彬一听周延儒有cāo心过此事,就不再计较了,只是有点担忧:“老爷们担心朝廷会放开纲册,允许名单以外的人也能经营盐业。阁老要事先想好如何保存这点,其他关系不大,多交点钱也没事。”

“本官知道,明rì朝议,如有提及,一定会据理力争的。”周延儒不得不做表态。

廖彬听完点点头,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叠东西递给周延儒:“这是老爷们给阁老的活动费,如若不够,再跟我要。万一朝廷的意思是让名册以外的人也来经营盐业,阁老不妨建议增加纲册上的名单,而保住非纲册上的人不能经营盐业这一点。”

周延儒看着递上来的那些银票,想着厂卫四处活动,自己想去收买其他人,怕别人也不敢要,就没去接那银票。

廖彬见周延儒不接,以为他还在生气自己刚才对他的误会,于是,他把银票放到了周延儒面前的桌面上,然后道:“小人身份低贱,有时说话冒失,还望阁老误怪。”

周延儒听廖彬这么一说,又想起自己在内阁被温体仁训斥,不由得又是一阵气恼。只是现在毫无办法,想着总有一天,要把这个老匹夫整下去。

第二rì,崇祯三年正月十二,崇祯皇帝开完早朝后,就带着文武百官前去午门参观水泥排房。

吴胜大早已收到通知,准好了准备。

任何一个新事物,初次见着,总会有一种新奇感。崇祯皇帝对这水泥排房很是好奇,问东问西。

吴胜大是第一次面圣,心里很激动,又有点紧张和害怕,所以一直不敢说话。一直到崇祯皇帝问话,他才开始慢慢回答。

钟进卫说的几个水泥特点,崇祯皇dì dū见识到了。他还特别注意了地面,发现水泥地面果然是光滑整洁。

更有意思的是,在其中一个房间内的地面,事先拨了水,等崇祯皇帝看了之后,再让人扫去地面的水,再对地面又是跺又是踩,地面丝毫不变,依旧是那么光滑整洁。这点让崇祯皇帝很是满意,对将来用水泥所修之路的质量,放了心。

有皇帝在前面发表意见,让水泥增加了一层权威光环。大部分臣子在皇上面前,纷纷称赞水泥房屋。也有个别臣子趁别人不注意,用手去用力按按水泥墙。

崇祯皇帝参观完之后,在水泥排房的门口,转身面对着群臣道:“有了此水泥,以后再有祝融降临京师,也不会烧一大片了。”

古代的房屋建筑群,最怕的就是有火灾,一烧起来,往往是一大块区域,都会化为灰烬。

文武百官也在心里思量,自己家里什么地方是不是改成用水泥建会比较妥当。甚至,有的人心中想着向邻居去推销下水泥的好处,让他们也用水泥,免得有了火灾波及自家。

世界上第一处水泥建筑,被崇祯皇帝宣布用于文武百官在午门等候期间,避风挡雨之用。

然后,崇祯皇帝在文武百官的谢恩声中回宫去了。

孙承宗一早接到旨意,让他带刘兴祚进宫面圣,他就知道是中兴伯向皇上推荐刘兴祚的事儿有了结果。

于是,他叫来刘兴祚,传达圣旨后,把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他,再带着他赶往紫禁城。

刘兴祚心中一边暗暗感激钟进卫,一边又惊叹钟进卫在皇上面前的份量,说推荐就有推荐结果,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到达午门后,孙承宗先去面圣,刘兴祚在午门等着。这时,午门外的官员已散去大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在欣赏水泥建筑这新鲜事物。

刘兴祚也走过去看,只是没人理他这武夫。他也不在意,自个儿欣赏。当他知道这水泥的优势,得知是中兴伯贡献出来之后,又对钟进卫有了新的认识,暗道皇上难怪会看重中兴伯。

再说孙承宗在文华殿见到崇祯皇帝,明白了崇祯皇帝召见他的原因,就拍着胸脯保证刘兴祚不是建虏的细作。他又一次叙述了刘兴祚弃暗投明的经过,孙承宗和钟进卫不一样,他是当老师出身,而且当了很久的老师,这口才是练出来的。崇祯皇帝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但在孙承宗的讲述之下,还是紧张担心了一番。

这么一番情绪下来,崇祯皇帝感觉jīng神了好多。他对刘兴祚也再无疑议。然后告诉孙承宗,钟进卫推荐刘兴祚的用意。

老人都是比较持重的,而且孙承宗一直在和建虏打仗,对建虏的看重是比任何人都高的。咋一听崇祯皇帝还在搞谋取海外藩国,和温体仁是一个反应,开始苦口婆心劝谏皇上。

崇祯皇帝很无奈,不过他也对孙承宗很放心,就又搬出了世界地图给孙承宗开眼界,然后还给孙承宗分析西洋人的威胁,犹在建虏之上,如果不早rì图谋,来rì应变不及,大明必遭大祸。

孙承宗的眼光是有的,看了世界地图,听清了形势,又知道西洋火枪火炮的厉害,自然不再反对。并且他从中兴伯的推荐用意中得到启发,孙承宗向崇祯皇帝也提了要求,让刘兴祚也培训培训明军的夜不收,对前线会有比较大的帮助。

崇祯皇帝听了,自然不会有意见,接下来就召见了刘兴祚。

刘兴祚按照孙承宗的指点,先是悔罪,再是对比分析建虏和大明中的汉人处境,得出结论,还待在建虏那边,为虎作伥的人都是没心没肺,没祖宗的无义之徒,要遭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人。

幸亏自己还有良知,受皇上的感召,弃暗投明。刘兴祚的一番话让崇祯皇帝打心眼高兴。本来想调刘兴祚为锦衣卫千户,负责细作培养的,现在直接就调整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单独成立一个秘密机构,专门负责细作培训。

刘兴祚从一个破落边镇的边军参将,调为天子亲军、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对崇祯皇帝的赏识非常感激,心中发誓一定要为皇上、为大明培养出顶级的细作。

这事结束后,孙承宗没有回城外大营,留在宫里,参加下午举行的盐政会议。钟进卫和徐光启也被崇祯皇帝传了回来,一起参加会议。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盐政会议(1)

() 盐政会议在文华殿举行。

崇祯皇帝坐在上首,左侧是内阁成员,温体仁居首。右侧是一直在打酱油的司礼监,这次也参与会议,曹化淳居首。六部尚书分列两边,最后则是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和转运同知,以及盐课提举及同提举。另外还有一人,就是中书舍人张同敞。

盐政的人基本都是第一次在紫禁城参与如此高规格的朝政会议,心里既惶恐又有点兴奋。

钟进卫站在曹化淳前面,心里还在想着已经完稿的银行草图,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对于这个盐政会议,他只是旁听,不是主角,主角是户部尚书。

会议一开始,崇祯皇帝先发表开场白:“连年战事,以致国库年年亏空。天灾不断,田赋、商税多有拖欠。但仗还在打,有的边军,已有数月未发饷银;西北旱灾,饥民嗷嗷待哺,甚至出现杀官造反,大明的形势不容乐观。”

“让君父忧心,臣等有罪。”在内阁首辅的带领下,所有人出言请罪。

钟进卫没他们那种默契,没有跟着说话,尴尬地站着。

崇祯皇帝自动忽略了钟进卫,看着底下的诸多大臣,想着也不知道有几个人是心口如一,真心请罪的。

他也不计较,继续说道:“朝廷急需用钱,国库收入现在主要依仗盐铁专卖,然近年所得并不能让朕满意。朕与中兴伯,内阁首辅和户部尚书商议之后,才有今rì之议,决意革新盐政。”

崇祯皇帝就是不说这点,大家也是知道的,今rì要不是议论盐政,也不会把这些盐政相关人员都召集过来了。

张同敞在一边却有点疑惑,怎么盐政之事把自己也传来同听,自己的职责好像不涉及盐政。

“毕卿,你来给诸位臣工说下盐政革新之细节。”崇祯皇帝点名户部尚书来给其他人讲解。

内阁辅臣周延儒马上拿眼瞟向户部尚书,心里暗悔,怎么就忘记户部尚书了呢。他直管大明盐政,盐政有变动,肯定是绕不过他的,事先肯定会有通气。昨天要是去问毕自严,说不定就先知道消息了。

文华殿内所有人都看向已出班的毕自严,看他会说些什么。

毕自严先向崇祯皇帝一躬身,然后环视群僚道:“新盐政废除当前执行之纲法,重启粮食开中法,向京师兵灾区,陕西、山西灾区以及各边军所在输送粮食,换取盐引。”

毕自严刚说到这里,就被周延儒打断了。他出班责问毕自严:“粮食开中法已被证明行之无效,盐政在弘治年间改为银两开中法,再到目前的纲法,是在前辈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而来。是何人如此荒唐,重提已被淘汰之法,这是要误了朝廷大事。”

周延儒说到这里,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崇祯皇帝看着激动不已的周延儒,皱着眉头问道:“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仍用当下的纲法,可加大盐税比例,以供朝廷开销。”周延儒马上抛出了自己拿到的底线,他根本没想到新盐政直接废除纲法,还以为只是在纲法的基础上修修改改呢。

“多收盐税可供军费,赈灾之用?”崇祯皇帝一听并没有更高明的主意,就直接拿关键问题所在问道。

“”周延儒哑口无言,再怎么多收盐税,也不可能补得上军费和赈灾的缺口。

崇祯皇帝看周延儒愣在那里,就没再管他,直接宣布道:“朕意已决,用毕卿所言之盐政新法,这点无容置疑。毕卿,你把剩余措施一并讲完,群臣再议。”

那些地方上只管盐政的官员就在听热闹,反正不管盐政怎么变,都变不出他们的手心。

“盐政目前之短板,最主要在于食盐产出不能满足盐引兑换之用。因此,必须加大食盐产出,而且须得jīng盐才成。”

毕自严此话一落,就引起殿内一片嗡嗡声,特别是那些转运使和提举,纷纷交头接耳,叫苦连天。

曹化淳自从上次事件之后,被丢在如今的鸡肋衙门,一直很郁闷。现在看到殿内议论纷纷,不得安静。他向上偷偷观察了下崇祯皇帝的脸sè,把握了下皇上的心态,然后转身向那些在议论纷纷的文官喝道:“肃静,有事说事,为皇上分忧,休得私下交头接耳,不成体统。”

司礼监在崇祯年间以前,都是很威风的所在,司礼监的太监宦官有见官大三级的说法。虽然崇祯朝因为皇帝的勤政,而沦为打酱油衙门,但余威仍在。曹化淳这么一喝,文华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崇祯皇帝在上面,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觉对曹化淳的做法微微点头。

毕自严一看安静下来了,就继续说道:“各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可采用激励盐工之法,设分级奖励”

周延儒已退回原位,中间就只站着毕自严,在滔滔不绝地介绍之前议定的提高盐产方法,文华殿内仿佛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舞台。

周延儒一边听,一边找着破绽,想驳斥掉这个新政。

而那些具体负责盐政的人,却在紧张地听着,觉得压力好大。

过了好一会,毕自严说完之后,转身面对手底下这些具体负责盐政的人,问他们道:“你们可听清楚了?如有不明马上提问。”

其实这个激励方法很是简单,并没有特别复杂的地方。所以,一时之间,并没有人有疑问。

这些人没有提问,周延儒却再次出班奏道:“陛下,食盐产量增加,必会导致盐价走低,又加粮食开中,朝廷所收盐税银两会大大降低。陛下,此法不可取啊!”

崇祯皇帝有点奇怪,平时议事也没见周延儒这么积极的发言。现在这个盐政议事才开始没多久,周延儒就几次发言,而且还是反对这盐法变革。

文华殿内其他人跟盐政纲法的利益关系,并没有周延儒大,现在看周延儒上窜下跳,乐得在一边看热闹,等看清形势了再说。

温体仁从头到尾都没发言,和钟进卫一样老神在在。这些人的反应在他们几个议事的时候都有考虑到了。有什么问题,户部尚书会一一解答的,用不着他们出来说话。

崇祯皇帝也不想自己向周延儒解释,就看向毕自严。

毕自严此时已注视着崇祯皇帝对周延儒的反应,现在见到他的示意,就对周延儒说道:“此言差矣,请听本官解说。”

殿内焦点一下又回到毕自严身上,他把钟进卫以前说的那套一一说出来。明白这些内容需要稍微脑子转个弯。但在大明朝,能读书出来做官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盐价降低还有这些好处。

有真心为民的大臣,心中就暗道jīng彩。也有一些大臣心道可惜,如此一来,就少拿好多抽头了。

周延儒更是急得不行,他是知道自己背后那些大盐商赚钱的手法,如果新盐政这么一搞,不但增加了竞争对手,还降低盐价,以后就是官盐中夹杂私盐买,都不会有多少利润。损失最大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但他又毫无办法,总不能明着说我家大老板会损失惨重,你们不能这么干。要这么说了,就是找死的节奏。

崇祯皇帝看毕自严说完之后,没有人提反对意见,就对曹化淳说道:“把东厂的报告给诸位臣工都发一份。”

曹化淳答应一声,然后让手底下的太监们开始分发一份资料,每人都有一份,一个不少的分到。

崇祯皇帝同时示意毕自严也把户部的报告给所有人都发一份。

每个人手里拿到两份一样内容的报告,只是各项数字上稍有不同。殿内群臣一边对比一边心里在想,皇上这次是有备而来,准备充分,看来是势在必得,一定要实现这新盐政了,还好自己没有跳出来反对。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盐政会议(2)

() “诸位臣工,你们手上有两份目前大明各地食盐产量及价格、各地所需粮食数目及粮价表,出入并不是很大,现在请诸位臣工议定各地盐政每年所产食盐额度,以及对盐工的分级奖励标准,开中法用粮食兑换盐引比例。这些事关盐政新政的成败,还望尽心议之。”崇祯皇帝诚恳地要求底下群臣。

关系到这具体数字上,和这些转运使,提举的关系就大了。他们一时都没有发言,各地的一二把手细细地商议起来。

张同敞就在他们的身边,听着他们愁眉苦脸地讨论,心里不由得暗暗鄙视。

崇祯皇帝等了一会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示意了下内阁首辅。

于是,温体仁出班,转身面对同僚说道:“现在开始议定第一项,食盐产量,由各地转运使和盐课提举呈报,诸位同僚修正。”

温体仁说完后,转向司礼监这边,微微示意下。

曹化淳就吩咐边上几个太监笔墨准备,一人记结论,一人记在场大臣的建议明细。

钟进卫并没有事先看过这两份调查报告,此时也细细地看了起来。不过,他并不准备说话。就算有这两份报告,他对大明百姓的实际生活还是不了解,说错了不好。

温体仁等了一会,没有一个转运使和盐课提举发言,就直接点名。被点到名字的人无奈之下只好把商量好的数目报出来,其他人听了在心里暗暗地修改自己的数目。

户部事先已有过估算,一听报上来的数目严重偏低,毕自严就从盐工数量,所欠盐引斤数,所辖地区所需食盐数量几个方面进行分析给殿内所有人听,让他们再行修改数目。

一方面是因为毕自严说的有理有据,另外一方面,毕自严是他们老大,因此这些盐政的人不得不修正自己的数目。

一直修正到他们快哭的时候,毕自严才放过了他们。

内阁成员和其他尚书偶尔也发下言,主角还是毕自严。不是他们不想发言,而是毕自严表现的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泛泛而谈,说什么都可以从中找到漏洞进行驳斥。现在准备了实际数据,就数据说话,没有事先准备的人也只能依据这份数字,就提不出其他意见。

再说,这新盐政对他们的影响不是很大,大盐商的富有,早让他们眼红了。现在损了这些盐商利益,而自己用盐的费用还能降低,又利于百姓,能有好名声,自然刻意反对的声音就少。

司礼监的人在一边快速记录,曹化淳知道崇祯皇帝的重视,他亲自走到记录的太监身边,一边听一边核实记录内容。

周延儒的额头冒汗,但他一点都影响不到事情的发展,唯有干着急。

会议在持续进行着,崇祯皇帝看着事情的进展,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心里也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这盐政革新,是一条龙计划里面最为关键的一步。各地急需粮食的地方得到救济,会大大缓解朝廷的困境。

会议进行到各地盐引价格及销售地区的时候,引起了不少的讨论。各方利益自然有一番博弈,最终达到平衡后才有了结论。

周延儒在这方面也趁机参与,稍微为两淮大盐商争取到了一点利益,不至于让他们亏损太多。

会议开得时间很长,等一切商议完毕之后,已是夕阳西斜了。

崇祯皇帝让曹化淳把各项商议结果,对着群臣念了一遍,确认无误。

然后,他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此盐政事宜,朕甚为看重,还望群臣用心,不得怠慢。”

经过一个下午的讨论,大臣们都已没了jīng神,崇祯皇帝一说,他们又不得不表态,一定干好这个事情。

崇祯皇帝看他们这幅样子,不是很放心,就又说道:“为保证盐政能顺利实施,特设全国巡盐御史,监督各地食盐的产出和盐引兑换情况。”

殿内群臣一听,全国巡盐御史,这个职位的权利很大啊,不知道皇上是否已有人选。要是没有的话,得赶紧推荐自己的人上位。

就在文官们的期待中,崇祯皇帝开口道:“张同敞何在?”

张同敞在崇祯皇帝说设全国巡盐御史的时候,心里已经有点明白召自己前来参与盐政的目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他。

此时听到崇祯皇帝叫他,就赶紧上前几步,躬身回答崇祯皇帝道:“臣在。”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身高五尺三寸左右,个头并不高,但整个人气宇轩昂,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崇祯皇帝对张同敞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他说道:“首辅向朕举荐你出任全国巡盐御史,言你有曾祖之风,敢于任事,对错分明。你可愿为朕分忧,替朕监督新盐政的实施么?”

张同敞一听,皇上和首辅如此看重自己,还言自己有曾祖之风,一下激动起来,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臣必不负陛下,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钟进卫也在看着张同敞,见一年轻小伙也用上了这句名言,不禁有点哑然。

周延儒一看形势不对,就又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张同敞年纪太轻,经验不足,怕不足于担当全国巡盐御史的重任”

周延儒本想说出由自己来担任,更妥当一些,也显得朝廷的重视。没想还未说出口,温体仁就说话了:“你不也是如此年轻,就位居阁臣了么。年轻人,有冲劲,新盐政正需要有张同敞这样的年轻人出来做事,为陛下分忧。”

崇祯皇帝在上面笑着回应道:“首辅说得不错,你们都是年轻有为之人,朕还期待着你们给大明官场注入一股活力,让大明重现开国之初的风尚。”

周延儒无奈,以前自豪自己年轻入阁,现在却成了妨碍自己达成目的的障碍。

崇祯皇帝看周延儒退回原位之后,就对张同敞说道:“全国巡盐御史一职,会很辛苦,也会有很多困难,你要有思想准备。”

“臣明白。”张同敞一边说一边挺起了胸膛,显示自己的无畏。

“你巡查各地的时候,如遇各地盐价波动及盐工奖励不合理,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幅度不能太大,并报朝廷知道。”崇祯皇帝再次授权。

“是,陛下。”

“刚才周卿的话也有道理,你毕竟年轻,但盐政之事不能有失,朕让东厂同时关注各地盐政,以防万一。”

张同敞自然不会有意见,他对自己有信心。

但那些转运使和盐课提举心里就叫苦连天了,本来多了个巡盐御史监督自己,就很不自在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让人恐怖的东厂监督,更是苦恼,他们不由得对牵扯出东厂的周延儒恨得直咬牙,不多嘴会死啊!

他们其实不知道,就算周延儒不说,崇祯皇帝最终也是会让东厂参与进来的。周延儒一冒头,他就顺水推舟,把群臣不喜的东厂给光明正大地安排了进去。

会议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群臣退出文华殿,匆匆回去安排自己的事情。周延儒赶紧回去把情况告诉廖彬,让他快马回去说明这个情况。而其他心思活动的官员,则也是派出自己的亲信,前往仓钞集中地大肆收购,以赚取差价。

要知道,许多仓钞因为食盐产量不足,可能持有人都换了几辈人了,还没有兑换出盐引。而有关系能兑换盐引的大盐商,自己手中的仓钞都兑换不完,而且也不愿意多兑换,因为兑换多了要交的税就多,还不如兑换一些,再添加一些私盐来卖更实惠。因此仓钞一直走低,几成废纸。

现在朝廷下定决心增加产量,兑换所有仓钞。所以把仓钞低价收购过来后换成盐引能大赚一笔。没有多少官员不动心,纷纷快马前去抢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张母教子

() 文华殿内,徐光启给出了银行建筑设计图,在给崇祯皇帝、温体仁、毕自严、孙承宗讲解,钟进卫则在一边补充。

因为现在水泥建筑的经验还不够,所以这个银行设计得并不是很庞大。只是简单的两层再加一个地下室。东南西北都有门出入,分别办理不同的业务使用。

在其他人没有疑问之后,崇祯皇帝拍板,在紫禁城外划出一块地,马上开始兴建银行,尽早投入使用,户部那边开始印刷纸币,多了可以备用,两边同时进行。

另外,崇祯皇帝还特意吩咐徐光启,多建一些水泥新式窑,加大产量,这东西不但民用需要,军用也要。孙承宗之所以留下来就是向崇祯皇帝预定水泥,为他计划中的辽东战略做准备。

文华殿内的人讨论水泥相关的内容,再到玻璃,钢铁的实验,一直讨论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张同敞傍晚回到自己的家,张家老人张孝开的门。他见自家公子面带喜sè,就笑着道:“公子,可是遇见倾心女子了?”

张同敞已近二十,还无婚配。老太太急得不行,寻了几门亲事都被张同敞给拒了,言到自己靠荫补得了中书舍人之职,非己本事。一定要干出一番名堂才能成家。

张孝却是从小看着张同敞长大,对他知之甚深。张同敞有个xìng,非自己看中的女子不娶,为免老太太逼婚,遂以事业为由,拒之。

他现在看到张同敞喜上眉梢的样子,知道非事业婚姻两种原因才能让自家公子如此开心。

要说事业,张家自从张同敞曾祖死后,家道中落。

直到天启年间,朝廷念起张家以往功劳,重新起复,张同敞才因此得了个荫补的中书舍人。也就仅此而已,朝中无人,想更上一步,年轻的张同敞还须得熬资历。

因此,张孝自动过滤了事业一途,以为是张同敞的喜事是源自于有中意姑娘了,这也能解决老太太整rì喋喋不休的唠叨了。

张同敞笑着摇摇头,对张孝道:“张叔猜错了,大丈夫事业未成,何以家为。今rì我参与朝议,得皇上重用,改rì就要出巡各地了。”

张孝听了先是一怔,然后有点疑惑,感觉消息有点突然,他不是很相信地确认:“公子此言当真?”

“这有啥可以骗张叔的,母亲大人在哪,我去禀告这个好消息。”张同敞笑着回答张孝,他自己也感觉还在梦里,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张孝看公子不像说笑,知道是真的,当下大喜,连忙道:“老夫人在堂上等着公子吃饭呢。”

张同敞就撇下张孝,抬腿就往大堂而去。

要说老太太,其实也不老,才四十左右的年纪,只是家里并不富裕,加上张同敞父亲死得早,所以很是cāo劳,就显得老了些。

她见张同敞过了以往回家的时间还没回来,正有点担心,听到门口的动静,就站起来,想走过去看看。刚好看到张同敞走到庭院,正快步过来。

张同敞看到母亲迎出来,连忙道:“娘,您身体怕寒,在屋里坐着别出来冻到了。”

张王氏看着自己这个朝气蓬勃的孝顺儿子,心里很是欣慰。在张同敞的搀扶之下,回到座位坐下。虽然还没到要人搀扶的份上,但她很享受儿子的好意。

丫鬟小翠见公子已到,就转身去上饭菜了。

张同敞待母亲坐定之后,笑着禀告道:“娘,孩儿今rì得皇上召见,调任全国巡盐御史一职,改rì就要出巡各地了。”

张王氏听得一怔,全国巡盐御史,没听过这个官名啊,只听过某地的巡盐御史,这职位是人人眼红的肥缺,现在儿子还是全国巡盐御史,岂不是权势更重。

张王氏没有张同敞想象中地高兴,她疑惑地问张同敞道:“皇上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一个职位,让你来当?”

这时,张孝进得来大堂,笑着向老妇人道喜。张王氏摆摆手,等着张同敞的回答。

张同敞笑笑,解释道:“是首辅向皇上举荐孩儿的,言孩儿有曾祖之风,敢于任事,对错分明。要用孩儿的冲劲一洗大明官场的暮气。”

张王氏和老家人张孝互相看看,有点不明白,张家和大明首辅没有瓜葛啊,难道真的是看中了张同敞的才干。

“别山,你识得首辅?”张王氏试着问道。

张同敞摇摇头。

“难道首辅的孙女看上你了?”张孝惊诧地说道。

“张叔,你别胡扯了,我之前根本不认识首辅,连首辅有没有孙女都不知道,何况认识呢。”张同敞一听张孝的丰富联想,不满地说道。

温体仁只是因为自己也想学当年张居正,革新大明朝政,因此关注了张居正的子孙,没有接触,张同敞当然就不会事先认识温体仁了。

张家猜了半天没有猜出来是什么原因让首辅向皇上推荐年轻的张同敞,最后得到的结论只能是张同敞的才干引起了首辅的注意,才向皇上举荐的。

现在的大明朝,像这种以才举荐的事情,已经非常少了,普遍的情况是有关系,或者收了钱才会被举荐做官。

这个时候,丫鬟小翠已经来回两次,就把饭菜都上上来了,也是张家不富裕,没几个菜,因此只需跑两趟就可以。

一家人,也就四口人,坐在饭桌上,等老夫人开筷子动第一口。

不过张王氏并没有动,她对坐在身边的儿子道:“别山,你已决定去当这全国巡盐御史了?”

张同敞双手一抱拳,向左上方拱了拱手道:“孩儿已向皇上明志,一定当好全国巡盐御史一职。”说到这里,他把手放下,然后对母亲道:“娘,皇上对新盐政期望甚高,孩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事情办好,不负首辅举荐,皇上提拔之恩。”

张王氏把眉一皱:“那你的婚事怎么办?”

“等孩儿把此事办好了,再谈婚事,到时候,别说娘去请人做媒,就是坐在家里不动,咱家那门槛都能被媒婆给踏平了。”张同敞知道母亲一直在意自己的婚事,就给她展望下将来可能出现的诱人场景,以安其心。

张王氏一听自己儿子说得夸张,不由得笑笑,然后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娘也不拦你。人活一世,有志气是好的,男儿也该当有一番作为。不过娘不求你能重新当年曾祖的荣耀,只求你平平安安的。为娘有几句话,你必须要记牢。”

张孝和小翠看着这对母子,不敢出声,影响张母教子。

张同敞本来还有点担心母亲不放自己出去任职,现在听母亲这么通情达理,很是欣慰,连忙说道:“母亲大人有话,孩儿一定听从。”

“巡盐御史一职,是个肥缺,你巡查各地,会有很多人拉拢你,或财,或sè。你都必须牢记,你是为皇上办事,不是自己去捞钱享受的。你平时以曾祖为榜样,该记得曾祖死后是何把柄被人攻击,以致张家遭难。”张王氏一脸庄重地叮嘱儿子。

“孩儿明白,家族之难,铭记于心。孩儿必定清廉自律,一心办事,回报皇上。”张同敞也认真地回答道。

“如此甚好,为娘想着,皇上用你,可能就在于此。第一,你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二,咱们家有过如此惨重教训,位极人臣,最终落得抄家下场。因此咱们家就是想以权谋私,谋财,也会比别人多三思。第三,咱们家家道中落,没有多少人愿与咱们家交往,利益关系就少,皇上让你去办事,也会更放心点。”张王氏谈着谈着,忽然总结出了皇上任用张同敞的用意。

张同敞一想,好像自家的优势就是如此,于是,心里更是牢记母亲的金玉良言。

张王氏把话都叮嘱了一遍后,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饭桌上慢慢地洋溢开了喜气,毕竟,为皇上看重,升官做实事,是一件好事。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比如同为御史的高捷,就在忧心,怎么自己的辞呈还没动静,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

戌时二刻左右,他家来了一个人,在内室见到了一直在家装病的高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影响

() 高捷在来人面前并没有继续装病,坐在床边椅子上问道:“你家老爷有何急事,让你连夜过来见我。”

来人是高捷同僚好友袁弘勋的家仆,他一躬身道:“我家老爷让小人告知大人,锦衣卫校尉今rì找到我家老爷,调查大人前些年以来的事情,还望大人早rì有所应对。”

“什么事情,哦,我知道了,你家老爷还有什么话么?”高捷一听,开始迷糊了下,什么前些年以来的事情,然后马上醒悟过来,锦衣卫在这关头查自己的事情,还能是什么事情。

想明白事情后,高捷有点担忧。

以前的时候,大明官场上谁都不比谁干净,要不拿点还没法在官场混,所以大家都拿得肆无忌惮。

因为大家都知道,就算皇上要查,只有依靠文官勋贵,这就决定了派谁都没用,因为本身都不干净的人,怎么查别人?但现在,谁会想着皇上会重新放出厂卫。

“我家老爷说,必要时候放点血,大家都不干净才会保险。”袁家家仆得自家老爷吩咐,如果高捷不问,则不说。高捷如果问起,就说。因此他见高捷问他家老爷的建议,就压低了声音回答。

高捷听了,顿觉肉疼,但不可否认,这个法子好,如果能拖下水,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他根本就没想过,能不能拖下水的问题。在大明朝,特别是这些年,哪有猫儿不吃鱼的,最多只是鱼大鱼小的问题。

想到这里,高捷微微点头。只是自己太倒霉,锦衣卫首先查到了自己,得让自己破财消灾。

要是先去查别人,让别人去把锦衣卫拉下水,就完美了。

他却不知道,袁弘勋给他出这个主意,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既可以让好友避过这劫,又可以福及其他未被查的官员,包括袁弘勋自己。

高捷站了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想了一会后,打定主意,对袁弘勋的家仆拱手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等我消灾后,改rì亲自登门拜谢。”

然后高捷让家人送走袁弘勋的家仆,自己在室内又开始来回踱步,想着该送多少礼,怎么送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现在锦衣卫已经在查了,送晚了可不行,一定要在锦衣卫查明之前送出去。为此,高捷伤了不少脑细胞,一直到深夜才想好了主意。

不管有多少烦恼事,太阳第二天照常升起。将近午时十分,醉仙楼的掌柜愁眉苦脸地看着店内没几个客人,心想着这生意是一rì不如一rì。

建虏攻进京畿之地,生意都还好。酒楼的大顾客们,也就是那些朝廷官员都还时常过来小酌一杯。但在年前皇上下令取消chūn节,号召捐款救济灾民之后,酒楼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要说那些客人都不来消费,把省下的钱投给那些难民,掌柜也不会说什么。但那些人没几个是这么做的,大部分都躲在家里吃喝起来而已。

建虏一rì不走,勤王军就一rì不会散去。这聚集在京师边上,把京师的物价楞是抬高了许多。

酒楼的成本直线上升,不得不提高菜价来维持,又导致一些以前能来吃几次的普通客人,也不再过来吃。

啥时候是个头啊,掌柜正想着,就听到门口传来带着喜气的询问声:“掌柜的,还有包间没有?”

掌柜一听,生意上门,连忙亲自迎出门去。出得柜台的时候,用脚踢了踢,站边上打瞌睡的小二。

“呀,是吴哥啊,好久没来了,请楼上坐,包间随便挑。”掌柜一看,满脸喜气的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伙同伴迎面走来,认得他是有个姐嫁给大明阁臣做妾的东门吴二,就连忙招呼起来。

吴二笑呵呵地进了店门,一看一楼大堂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用餐,不由微微一怔,不过并没有影响他心情,在小二前头领路下,前往二楼包间。

掌柜也跟了上去,心里在纳闷,这吴二平时也不是很有钱的主,看今天这样子,是在那里发财过来请客了。

吴二挑了个临街的包间,和他的小伙伴们坐定之后,笑着对掌柜的说道:“好酒好菜尽管上上来,今rì,我和兄弟们不醉不归。”

掌柜躬着身子,笑着应了声,不过却没有动。

吴二一看掌柜这样子,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气恼。

自己以前没多少钱,过来喝酒,看着那些有钱人拿钱砸小二的架势,很是羡慕那种威风。

这地方,有钱就是爷,拿钱砸过去,小二就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在众人面前特有面子。

现在发了财,该轮到自己显摆的时候了。只见他拿眼斜瞧着掌柜道:“怎么,怕我没钱付账,吃霸王餐?”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您吴哥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掌柜连忙说道,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鄙店生意不好,新出了规矩,包间的客人要先付定金。您别误会,不是针对您的,小店实在是难以维持”

“好了,好了,什么破规矩,我吴二的原则是以德服人,你放心好了。”说完,吴二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抽出其中的一张,一边递给掌柜一边说:“我吴二今rì高兴,好酒好菜尽管上上来,多的就不用找了。算是给你们酒楼打赏了。我吴二以后还会经常来光顾,可别倒闭了让我没处去吃。”

“多谢吴哥打赏,有您的支持,小店怎么可能倒闭呢。”掌柜一边拿过那张“银票”,一边回头吩咐小二道:“快,吩咐厨房,把店里的招牌菜都露一手,给吴哥上上来。”

小二也是高兴,乐呵呵地答应一下,转身准备下楼去通知厨房。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掌柜在后面喊了一声“等等”。有点不解,转身看过去。

原来是掌柜吩咐完小二后,低头想看看银票面值,结果发现手头的这张纸并不是银票,就连忙喊住了小二。

掌柜转身对着吴二道:“吴哥,您看,您是不是拿错了?”

那吴二正要和同伴说话,见掌柜问,抬头瞄了一下,然后道:“没有啊,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这,这不是银票啊。”掌柜以为吴二看错了,连忙提醒道。

“我又不瞎,这当然不是银票了!”吴二不满地说道。

啥,不是银票你还给我,还想当大爷说什么多了不用找,算是打赏酒楼了。掌柜想着就有点生气,脸上的笑容自然就没有了。

吴二一见掌柜的脸sè,才明白这掌柜原来还不知道消息,难怪那猪脸变难看起来了。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大家互相看看,然后看着掌柜哈哈大笑起来,把掌柜笑得莫名其妙。

吴二笑得痛快了,才收住声,给掌柜解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民的看法

() “掌柜的,你不知道这仓钞现在值老钱了么?”

“吴哥,前两rì,我还听人说起一份仓钞十五分银,也就现在的一只鸡钱,难不成仓钞的价钱还能翻个三倍?”掌柜看他们这样子,就知道行情有变,于是,试着猜道。

吴二和小伙伴们听了又是一阵地笑,然后他才对掌柜道:“昨rì皇上下旨,要让全国的食盐产量足以支付所有仓钞都能兑换盐引。你说,现在这仓钞会值多少钱?”

“当真?”掌柜一听,拿着那张仓钞的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怎么,不信?要不我去抢购了这么多仓钞是吃饱了撑的?”吴二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拍了拍自己怀里放仓钞的位置。

“是你姐告诉你的?”掌柜想再确认一次。

吴二像看白痴一样看看他,没有说话。

掌柜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个答案,像是在嘲笑自己,这都还用问,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掌柜又看看和吴二一起来的同伴,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跟吴二的眼神一样看着自己,心底慢慢地涌起一股狂喜。

吴二看掌柜像是在发傻,等得不耐烦了,就问掌柜道:“这仓钞你是收还是不收,你要不收的话,我们自个儿换一家吃去。”

他说的时候,仰着头,只等掌柜一边把仓钞收回怀里,一边连声说好话来恭维自己。

没想掌柜却道:“呀,真的是这样啊,吴哥这仓钞,我不能收,请您收好。”

吴二一听,讨了个没趣,自己都告诉他消息是真的,还拒收仓钞,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掌柜用双手递着那张仓钞,等吴二拿回去。

他看吴二的脸sè不对,马上解释道:“吴哥不要误会,您这个消息,就值这次饭钱。您吃好喝好,费用全免。”

吴二见掌柜一脸诚恳,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一动,一边拿回仓钞一边猜道:“莫非掌柜也有不少仓钞?”

“正是,只要开的时间比较长的酒楼饭馆,总会去收购一些,想着那天能撞大运,兑换点盐引出来,或卖或自用都方便。没想今rì还能全部兑换,皇上英明啊!”

掌柜一边站直身子,一边感慨道。

“吴哥,您说,朝廷能产出那么多盐么?”掌柜又有点担心,再问吴二。

“确实,大明朝这么多年,仓钞是越积越多,多少人家的仓钞都烂成了废纸。这食盐的产量能全部兑换完仓钞?”吴二的一个同伴也有疑问。

“你不知道了吧,看在你也出了不少力的份上,待我细细说给你听。”吴二对他同伴说道。

吴二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同伴们都围着桌子,静待吴二的下文。

“皇上八百里加急把两京一十三省的盐转运使和提举都招到了京师,就在昨天下午,在文华殿开了会,内阁,各部尚书,司礼监全部都参加。掌柜的。”吴二说了个开头,觉得不带劲,就抬头叫掌柜。

掌柜也在听着,吴二一叫他,马上答应一声。

“你这没酒没菜的,让我饿着肚子讲?”

“对对对,掌柜的,赶紧上酒菜。”吴二同伴们也赶紧叫嚷起来。

掌柜一听,连忙道歉,然后让小二去通知厨房做菜,上好酒。

然后他寻思着是不是自己跑一趟,去看看仓钞的行情,看是否真的是吴二所说。

但吴二向来没有吃霸王餐的先例,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编造个假消息来蒙自己,再说,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凭自己这双多年历练出来的眼睛,也没看出有假。

掌柜还没下定决心,后院就派来一个家人,向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原来事先得到消息的人,都是编造各种理由悄悄收购仓钞。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收购的差不多了,真实消息才流传开来,被后院派出去办事的家仆听到,赶紧回来报告。

掌柜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大喜过望,跑回后院,去查验家里收着的仓钞,以前不怎么重视,现在可是要藏好才行。

过了一会后,他喜气洋洋地又出现在酒楼,宣布所有客人的午饭钱都免了。

一时之间,醉仙楼虽然客人不多,但从掌柜到小二,再到顾客,全部都乐呵呵的。

当然,出手了仓钞的人就只有躲在家里后悔了。但总得来说,原本形同废纸的仓钞又变得值钱了,还是皆大欢喜的事。

再说吴二和同伴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八卦昨rì的事。

他们说着说着,有一个同伴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当今皇上好像和以前的皇dì dū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坐在金銮殿上么。”有一个同伴不以为然。

那人也是酒喝多了,看了下同伴,然后神秘地道:“更不要脸了。”

吴二一听,伸手就是一掌,拍上那人后脑勺:“怎么说的,你才不要脸呢。”

今天托皇上的洪福,发了一大笔财的吴二,听不得有人诽谤皇上。

“啊呀,疼,我说错了,是朝廷不要脸面。”那人改换了个说法。

“自个儿先罚一杯再说话。”吴二还是没放过他。

那人也不敢反对,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道:“你们没发现么,现在朝廷的布告,全部都是大白话了。”

周围的人一听,都点点头,这倒是事实,不过马上有个人发表不同看法了:“大白话不好么,一听就懂。要换以前,我们还得听你解释,你是没能耐显了是吧?”

吴二也不是一个识字的人,平rì里大家一起混,遇到识字的事儿,就得听这人摇头晃脑地卖弄他那点水平。

现在听他说这事,就嘲笑道:“敢情你是没得卖弄了,就敢埋怨皇上。你敢说现在的官儿都写不出以前的布告,皇上这是为民考虑,你见过有那个皇帝有当今皇上这么为民考虑的?”

吴二看到自己的其他同伴都在点头,赞同自己的看法,一得意,又说道:“我姐夫,你们知道吧,大明内阁的辅臣,排在所有进士的前列,那写文章的水平是一般人能比的么,是不是?”

众人赶紧点头,那是仰望的存在,写文章的水平肯定是很厉害的了。

“你道我姐夫现在的奏章是怎么写的?”吴二又问道。

“怎么写的?”刚才诽谤皇上的这人好奇地问道,相对其他同伴,他算是一个文人,对这个更是关心。

“奉皇上之命,奏章上都加了什么标点符号。能让人一看就懂,不用自己断句的东西。”

吴二八卦道。

“为什么?”好几个人一起问道,文章自古以来都是需要断句的,现在不用断句了,真是奇怪。

“那是皇上怕有人在奏章里面搞文字游戏,欺下瞒上,所以发明了这套标点符号。让奏章和这布告一样,通俗易懂。明白了么,这些都是皇上刻意搞的,不是啥脸面的问题。”

“皇上这是想干嘛,难道是皇上不相信文臣了?”这人想着想着,忽然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

“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厂卫不都重新开始出来活动了么?”其中一个同伴马上赞同,并提出自己的依据。

“对啊,刺杀中兴伯一案,还不是厂卫查出来的,靠顺天府那帮人去查,猴年马月都不会有结果。”

“皇上最近还办了好些事情,内阁首辅连换三个,兵部尚书下狱,工部尚书告老还乡。还查办了好几个御史呢。”

“谁说不是呢,现在人心惶惶的,都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最好全部咔嚓了,没一个好东西,啥事情都要钱。”忽然,有个同伴提高声音,愤怒地发泄道。

这些人平时都是没权没势之人,每次和官吏打交道,都要花不少钱给那些官吏。

他的话引来一阵共鸣之声,然后有一个还补充道:“皇上号召文武百官给那些难民捐钱,你们看到有多少人捐了。捞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狠,捐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穷。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这些人只顾自己嘴皮子痛快,没看到吴二的脸已沉了下来,还在那说着大明官吏的**。

倒是那个识字的同伴先发现了,连忙打断他们的话道:“大明内阁还是很清廉的,皇上的股肱之臣,肯定是好的,是不是?”

众人听他这么一讲,才注意到他们头的姐夫刚才也被他们骂进去了,于是,赶紧转换口气,开始称赞起来,心里却道,还不是一个德行。

于是,气氛才重新转为和谐,推杯换盏起来。

崇祯皇帝自然不知道小民在私底下的讨论,此时的他正在文华殿批阅奏章。忽报孙承宗前来觐见。

第一百七十六章 捷报分析

() 崇祯皇帝有点奇怪,不是早上刚回大营的么,怎么下午就又跑来见朕,难道是军情有变。关心之下,急忙召见。

孙承宗还是和往常一样,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得来文华殿。然后向崇祯皇帝一行礼,用他的大嗓门报告喜讯:“陛下,六七万建虏jīng锐前rì攻打山海关,铩羽而归,往抚宁而去了。”

崇祯皇帝一听最新军情是山海关无恙,算是建虏入寇以来的一个好消息了。

之前其实不但崇祯皇帝担心,孙承宗也是有点点担心山海关能不能守住的问题。主要是建虏入关以来,势如破竹,连克遵化,永平这样的军事重镇。这山海关要万一守不住,后果是灾难xìng的。

现在山海关经受住了考验,结局还非常的好,那一丝担心也就放下了。

崇祯皇帝让内侍给孙承宗搬了一条凳子坐,然后把孙承宗手中的山海关捷报呈了上来,细细地看了起来。

崇祯皇帝看完之后,想着抚宁不是像山海关那样的军事重地,又没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地利,就有点担心地问孙承宗道:“孙师傅,建虏jīng锐前去攻打抚宁,岂不是抚宁会有危险了?”

孙承宗就是从山海关的捷报上看出了一些东西,才特意亲自赶来给崇祯皇帝报喜,顺便说明下情况。

他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无需担忧,建虏兵锋已挫,士气不高,加之进关已久,思归心切,再攻城怕是不会出死力。而且,从永平重镇获得的攻城利器,那些火炮已经全部炸毁在山海关下。因此,只要我军用心守城,必不会让建虏如意。”

孙承宗有一点没有明说,建虏从贫瘠的辽东,到繁华的京畿之地抢了那么多东西,早已没了敢死之心。

强盗就是强盗,饿着的时候抢起来不要命,但当抢足了的时候,就想着回去享受,那会再拼命。

现在只是一直以来打胜仗的气势还维持着他们的战意,但遇到挫折的时候,负面的想法会很快体现出来。

“孙师傅如何知道建虏士气不高,攻城不会出死力?按理来说,建虏攻无不克,怕是士气正高。”崇祯皇帝显然有自己的思维,不是孙承宗说什么都相信。

“建虏攻打山海关之前或者士气是高,但见识了山海关的险要,依仗的火炮又先毁了,奴酋就没了攻打之心,何况底下的建虏呢。否则在山海关,必有一番恶战。因此可见,建虏已失去敢死之心。”孙承宗就给崇祯皇帝进一步分析道。

“如此就好,孙师傅。”崇祯皇帝迟疑了下,然后还是说道:“建虏既然已无士气,又无敢死之心,能否现在出兵击败他们?”

建虏在京畿之地一rì,大明百姓就受祸害一天。勤王军在京一rì,物价就有增无减。崇祯皇帝每隔一段时间查看东厂报上来的物价,心里一直在担忧。

前些rì查抄所得,怕是支撑不了勤王军和难民之用多久。

孙承宗摇摇头:“眼下时机还未成熟,建虏现在的战意比前期弱了不少,但仍还是虎狼之师。如若前往攻打,必在野战中有一番恶战。此乃敌强我弱之势,不可取,胜了还好说,要是勤王军都败完了则京师危矣。至少也得再让建虏碰几次壁,再加上有在野战中无惧建虏的部队顶住才行。如此一来,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崇祯皇帝有点不明白。

“建虏这次入寇是举国之兵,只要我们耐心等待,时机成熟后,一举在京畿之地击溃建虏,然后挟战胜之威,出兵辽东,东北怕是指rì可平了。”孙承宗给崇祯皇帝分析耐心等待,在京畿之地一举击溃建虏的好处。

要真能一举翻盘,把建虏灭了,那么京畿之地的百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值了。

崇祯皇帝知道孙承宗是劝自己要有耐心,等待机会。

听着好像有道理,前景也不错,很诱人。崇祯皇帝就点点头道:“孙师傅,朕明白了。朕再咬牙坚持,无任如何也会保证勤王军的后勤无忧。”

崇祯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想着是不是再抓几个贪官出来,抄抄家就能对付一阵了。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深入细想。

孙承宗看崇祯皇帝明白自己的意思,很是欣慰,点点头道:“陛下英明。”

崇祯皇帝想起刚才孙承宗所说的野战部队,就问他道:“朕再派人前去西川,看秦总兵到哪里了可好?”

孙承宗知道崇祯皇帝的心情,派人去也无不可,就同意道:“臣以为也可,早rì知道秦军行程,可早rì做好准备。”

“孙师傅,你应该也知道京营的情况,现在一直烂在那里未加整顿。你和钟师傅两人,是朕最为信任的股肱之臣。但他还年轻,又未曾在大明军中待过。因此,他给朕的一些京营建议,孙师傅看看是否可行。”崇祯皇帝一时无话可说,想起自己的心病,就问孙承宗。

孙承宗一听,脑中印出钟进卫的身影,不知道这鬼才又出了什么点子,就问道:“不知中兴伯又有什么鬼点子?”

于是,崇祯皇帝先让内侍宫女全部退出去。自从出过内侍王宣的泄密案,崇祯皇帝要说一些紧要话题的时候,就会这么做。虽然有保密制度实施了,但还是这么做更放心一点。

等内侍宫女都出殿之后,崇祯皇帝就把钟进卫那rì对京营的提议,给孙承宗说了一遍。

孙承宗一边听一遍点头,这中兴伯深谋远虑,这勤王军还没和建虏开打,就已经着眼于战后解决各地总兵拥兵自重的威胁,还能变出一支京营强军来。

孙承宗等崇祯皇帝讲完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陛下,中兴伯所言一举两得,臣以为可取。但必须保密,以免军心不稳。”

崇祯皇帝见年老稳重的孙承宗也赞同此策,就再无担心。

“至于具体实施的细节,如抽调各路总兵多少jīng锐之事,还待战后看情况确认为好。抽调出来的把总一级以上将领可以安排到武学去,待毕业后可以顺理成章地重新安排。”孙承宗补充了下细节。

“好,孙师傅说得是。”崇祯皇帝点点头,然后他又说道:“钟师傅还向朕要求,由他训练一支天下第一强军出来,不知道孙师傅怎么看?”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心所思

() “哦,天下第一强军?中兴伯好大的口气。”孙承宗听了一愣,出口质疑道。

崇祯皇帝笑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孙师傅也不服气了。

于是,崇祯皇帝把钟进卫的要求向孙承宗复述了一遍。

孙承宗一听,不由一笑,这中兴伯说得夸张,其实还是心里没底。

要是中兴伯真得自以为是孙武在世,直接要求军中都要练天下第一强军,孙承宗就不得不向崇祯皇帝劝谏。

不过中兴伯这样也不错,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想在一支小部队中实验新式练军方法,就算失败,也没有多大影响。

崇祯皇帝说完后,孙承宗就发表自己的看法:“陛下,军事恐非中兴伯所长,他自己也说对大明军中不熟。陛下还是先让他把一条龙计划搞起来,臣带他在军中见识见识之后,再练兵会比较妥当。”

崇祯皇帝见孙承宗并不反对钟进卫的练兵之举,相反还是支持的态度,心里也是高兴。

又想孙师傅对于钟师傅练兵这事也是比较期待,那朕是不是到时多拨一点兵给钟师傅练呢,这个朕再考虑下。

“对了,陛下,臣有一本《车阵扣答合编》,是臣让赞画鹿善继、副总兵官茅元仪等人合编而成,可以让中兴伯先拿去看看。”孙承宗想起刚成书的兵书,就给崇祯皇帝推荐道。

崇祯皇帝一听,这倒是好事,就说道:“如此甚好,孙师傅不妨也给朕一本,让朕也看看。”

孙承宗答应下来,回头献上。然后又讨论了下勤王军中的一些事务,才回城外大营。

孙承宗刚走没多久,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就来求见。

崇祯皇帝以为他查那两个贪官的事有结果了,就召见他问话。

骆养xìng上殿行礼后奏道:“陛下,今rì午后,臣在锦衣卫衙门办公,家里人给臣送来一份东西,臣不敢收,请陛下过目。”

崇祯皇帝有点好奇,不知道他家是送了什么东西给他,让他不敢收。

崇祯皇帝翻开内侍转递上来的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张纸。准确的说,一份是御史高捷的疾病证明,由京师有名的胡郎中署名,另外一份则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崇祯皇帝先是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抬头看了看底下恭敬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忽然明白过来,脸上马上显出一股怒意,“啪”的一声,把手中的两张纸拍到桌面上,道:“好大的胆子,是高捷送到你府上的?”

“是他夫人亲自去我家,送与我夫人的。”骆养xìng躬身回答道。

“好,你做的很好,朕很欣慰。他还真大方,一出手就是一万两。既然如此,朕就不客气了。你以此为据,拿驾帖抓人。审出他所有贪污龌龊之事。如有同党,一并抓之。”

崇祯皇帝非常生气,自己连宫里的金银器都熔了充作勤王军的军饷,这些蛀虫手里却有如此之多的财富。

上一次查抄保定侯府和京营提督府,查获所有资产折银一百三十万纹银之多,还可以说是保定侯世代积累所得。

但那两个御史查抄所得是二十六万之多,这些可是他们在官一任的所得。现在这个高捷也只是区区一个七品御史,一出手贿赂就是一万两之多。

崇祯皇帝越想越气,就给锦衣卫指挥使直接授权抓人。

其实骆养xìng并没有崇祯皇帝想的那么廉洁,只是厂卫之前一直被禁足,失去了权势。被文官鄙视欺负,早在心中憋了一口气。

而且厂卫重新开始活动之后,能明显看出东厂更受崇祯皇帝的宠信,并且屡立功绩。骆养xìng早就想着找机会,为自己多赚点信任分,让锦衣卫不再一直被东厂压着。

他一收到家里送过去的这银票,略微前后一想,就做了这个决定,把银票给崇祯皇帝送过来了。

现在一看效果果然不错,心中窃喜。又得皇上授权,准备大展一番手脚,趁机搞个大案,既立功,又立威,还能争宠,一举三得。

于是,他从崇祯皇帝手中领回证据,风风火火的回去做事了。

傍晚时分,抚宁城头的明军一片欢呼之声,看着攻城的建虏灰溜溜的收兵退走。

守城的明军都松了一口气,原来建虏并不是传说中的三头六臂,战无不胜的存在。

就抚宁县城,攻了一天都没攻下来,由此可见,建虏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人而已,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这不就赢了建虏么。

奴酋皇太极走在大军的前面,周围是无jīng打采的贝勒额真之类的高官。

走了一段路,皇太极看天sè不早了,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不但统兵之将无jīng打采,连所有兵卒都耷拉着脑袋。

皇太极知道先是满怀信心地携炮攻打山海关,结果还未开打,就自个炸了炮。好比是小时候满心欢喜的等阿玛带好吃的回家,结果回来后,不但没带好吃的,还挨了个耳光,太伤士气了。

然后去打明军县城,又攻不下来,士气低落成这样,就在所难免了。

皇太极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停下来,转身面对大军,大声道:“明军火器低劣,山海关前可见一观。抚宁县城没有打下来,是因为抚宁卫就在附近,支援了抚宁而已。在我们回永平的路上,还有一座昌黎县城,周围并无明国驻军,打下来犒劳大家,绝不封刀。”

皇太极说到这里,看到听见声音的金兵金将都抬起了头,眼睛放出了以前那种恶狼般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这也难怪,占了永平,不让放松,一连憋了好多天了,这一听到不封刀,就是可以重新为所yù为,还不兴奋。

皇太极接着宣布,大军就地扎营,宰羊杀牛,饱餐一顿,明rì兵发昌黎。

额尔登布随着身边的金兵一起行动,他们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情绪一直很低落。这也难怪,不管是谁,聋了耳朵,谁开心得起来。

额尔登布胡乱吃了晚餐之后,躺在自己的营帐中呆呆着回忆着。那土堆上火炮的时候,他站的比较远,亲眼目睹自己邻村的法克进,因为跑近土堆传令,被炸飞天的情景。

自己也被的气浪从马背上掀下来,幸亏是有盔甲护着,又离得比较远,身体基本没有大碍,只是震聋了耳朵。

额尔登布想着法克进还叮嘱自己留着命回家享受,结果他却永远留在了关内,真是世事难料啊。

大汗也不知道想干嘛,入关几个月,抢了这么多东西,还不下令回去。要是早rì回去,就没这事了。

额尔登布却不想,他们行进山海关的时候,谁不赞大汗英明,都在做着拿下山海关后大金取代明国的美梦。现在遇到挫折了,就开始埋怨别人。

额尔登布也看出来了,身边的同伴差不多都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白天在攻打抚宁的时候,他在后方就看出同伴没有尽力,想着别人先去拼命,攻下城池,自己捡便宜。

要不是这样,攻城的伤亡也不会这么少。要是换作以前,为了争夺首先入场的赏赐,那个旗不是抢着上的。现在大家都捞到很多财物,谁还会想着拼命。

额尔登布在想着回去之后,如何享受地主老财的福气,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官官相护

() 刑部衙门,天sè已近傍晚,虽还未到散衙时分,但大部分官吏已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听着人数不少。

衙门内各处好事之人纷纷出门看是怎么回事。一看之下,都微微一怔。

只见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带着一大批校尉,闯进衙门,直往内厅而去。

一时之间,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涌上各人心头,做官时间长点的人,马上想起天启朝时候,厂卫的威势。

难道是锦衣卫来找刑部某人的麻烦了?有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队,看来级别不低啊。有不少人跟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骆养xìng曾经来过几次刑部衙门,因此,何职在何处办公,一清二楚。

他一马当先,穿厅走廊,径直来到刑科给事中的办公处所。看到门开着,里面的人正想散衙,往外走。

骆养xìng心想还好没有在门口耽搁,刚好堵个正着,否则说不定还得再等一天了。

那人看到这么多锦衣卫进来,面容失sè,看着骆养xìng直接走上前,然后对他说道:“奉旨拿驾帖前来用印拿人,还请给事中盖了章再走。”

此人正是刑科给事中何楷,他见来势汹汹的锦衣卫,还是按照章程办事,就略微放下了一颗心。于是,他问骆养xìng道:“驾帖,旨意,证据,都带了么?”

骆养xìng点点头,然后往后一招手,一个手奉木盒的校尉往前走了几步,把手中的东西送到何楷的面前。

何楷向骆养xìng拱了拱手道:“请稍待。”然后返身入内,来到办公桌前坐好。

骆养xìng随着那拿着东西的校尉进入房内,看何楷盖章。

何楷拿起校尉放在桌子上的木盒,打开之后,先看了驾帖,才知道是捉拿御史高捷。

上次自己就在驾帖上用印抓了两个御史,今天又是御史,这御史不好当啊。

他想完之后,又拿起旨意和证据看了看,眉头一直皱着,并不说话,也没有用印。

骆养xìng等了一会,发现他还没有动静,就不耐烦地道:“天sè已不早,还请早点用印吧。”

何楷听骆养xìng说话,抬头看看他,然后摇摇头道:“下官不能盖章。”

“为何?”骆养xìng一听,上前几步,来到何楷面前,隔着桌子问他。

“此乃高御史夫人送于贵夫人之银两,并不能说明他本人行贿。”何楷答道。

其实何楷心里明白,高捷就是想给骆养xìng送上银票一万两,然后让他高抬贵手向皇上奏明确实因病想辞归而已。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出于本能,文官会抱成团,对抗皇上的爪牙。因此,何楷在锦衣卫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就替高捷开脱。

骆养xìng没想到何楷会这么说,听得一怒,然后yīn沉着脸道:“如此,你的意思是让本官去抓他夫人了?”

“敢问,他夫人有说送此银票给贵夫人,并要求贵夫人办什么事么?”何楷并不慌乱,只是嘴皮子辩论,进士出身的人不会怕区区粗俗武夫。

骆养xìng听得一怔,高捷夫人只是过来拜见自家媳妇,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等走了之后,自家媳妇才发现留有一个小木盒,打开看了之后,就给自己送过去的。

这事,其实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一般情况下,就会收钱办事,不用再留下文字或话语进行补充说明的。

现在何楷一较真起来,高捷可以说是他夫人忘记遗漏在他家的,这个说法也说地通,讲道理的话,还真不能以此为据捉拿高捷或者其夫人。

骆养xìng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怒目瞪着何楷道:“行贿之事,你我心知肚明,皇上都已同意抓捕高捷,你敢质疑皇上么?”

何楷心里还是稍微有点害怕,但现在看骆养xìng这样子,只是嘴上说说,拿皇上出来压自己,还在讲理的范围内,就沉下心思回道:“皇上既命我任刑科给事中之职,就是信下官能秉公执法,只要证据确凿,下官自会用印。”

说完之后,他也不看骆养xìng,不急不忙地把几份文件放回木盒,然后站起来道:“如果没有其他事,下官要散衙了。”

骆养xìng努力压住一肚子的火,几次想出言威胁下何楷,但都被他忍住了。大张旗鼓的第一仗,不能这么做。而且万一文官以此为把柄群起攻之,皇上会不会保自己就难说了。

既然你不讲理,那就不要怪本指挥使了。今rì之事,来rì必有回报。骆养xìng心中暗暗发誓,然后不再看何楷,冷冷地道了句:“走。”当先走出房门而去。

房内的校尉收回桌上的盒子,跟随而去。

骆养xìng出了刑部衙门,翻身上马,低声吩咐一个锦衣卫百户几句,然后自己带着手下回锦衣卫衙门而去。

那个百户并没有跟随骆养xìng回去,而是带着四五个锦衣卫校尉往另外一条路而去。

何楷并没有马上走,又坐回了椅子上,静待了一会,才起身出门。

刚出得门,院中就站了好多同僚,纷纷向他打听情况。

何楷正好趁着他们的口,把事情传出去,免得自己一个人独斗锦衣卫,压力太大。

众人一听,心知是怎么回事,但一个个表现出来的,都是为御史高捷报不平,为何楷的正直刚硬,不畏强权叫好。

随着这些人的散衙,消息就传了开来。自然也传到了当事人,御史高捷的耳中。

高捷先是惊慌,皇上还真的是在查自己,好友袁弘勋并没有骗自己。

然后又是惊疑,难道是自己出了一万两还不够,求升督抚,也就五六千金而已。那骆养xìng在此事上只是动动嘴皮,把自己给的证据往上一送,一万两银子就到手,这种便宜事都还不做,未免太贪了点吧。

最后高捷庆幸自己的小心,并没有让锦衣卫抓住铁证。又感激刑科给事中的严格把关,坚决不盖章的行为,等以后必要回报才行。

高捷命人摆了一桌酒席,和夫人两个好好庆祝下今rì得脱此难。

然而高捷不知道的是,他的同僚兼好友袁弘勋此时,正在自己的府里骂他。

袁弘勋对他夫人说道:“真不知道高捷是怎么想的,事关自己的xìng命,怎么才这么点银子。他也不想想,不搞定锦衣卫,他那些银子还会属于他么。”

一时激愤,说话都直接称呼姓名了。

袁夫人也点点头,说道:“还没我一个妇道人家有见识,要换作是我,就是五万两,奴家也要出。”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袁弘勋一听自家媳妇拿自己来做比喻了,连忙训道。

袁夫人连忙拍了三下桌子,然后道:“菩萨某怪,言者无心,不成真的。”

其实高捷和他们的思路不一样,高捷认为办这件事情很容易,随便做下就能拿一万两,已经够多了。

这事要发生在袁弘勋自己身上的话,说不定他也会这么想。只是现在是事后诸葛亮,看法就不一样了。

袁弘勋跟自家媳妇说的无趣,就撇下她,自个去书房欣赏收藏的玉石。

过了一段时间后,袁弘勋心情好了些,想起一事,就喊外面道:“袁安。”

等了会,没发现有人,就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顿时,袁弘勋就有点恼了,走到门口,开了房门,大声喊道:“袁安,死那去了?”

书房的动静有点大,边上的仆从听到动静,其中一个就跑到袁弘勋面前,一躬身道:“老爷,袁管家好像未曾回府。不知道老爷有何吩咐,让小的去办好了。”

袁弘勋看看天sè,已是戌时二刻左右了,自己只是让袁安去看看最近有没有便宜的玉石而已,怎么还没回府,难道是又跑那里去喝酒了?

袁弘勋想着等袁安回来,一定要好好责罚一顿,不能仗着是自己的心腹,就可以晚归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兵书

() 第二rì早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刚到衙门,昨rì那百户已等候多时,一见他就急忙上前禀告:“大人,人犯已招认,可证明高捷有行贿之意。另外还招认御史袁弘勋有受贿之举。”

骆养xìng一听大喜,连忙问道:“供状可有画押?”

“已画押。”

“可有刑讯逼供之痕迹?”骆养xìng想了想,又问道,他不想再让文官抓住可能的漏洞。

“大人请放心,那人进了狱里,看了刑具,稍微一吓,就自个儿全招了。”锦衣卫百户笑着汇报道。

骆养xìng听了,轻蔑地一笑,然后道:“如此甚好。去,召集相关人等来我处商议此事,一定要让那些人看看锦衣卫的手段。”

“遵命!”百户答应一声,急忙去通知相关人员。

此时,钟进卫还在和徐光启一道巡视各类新式窑,自然不知道一场京师反腐大风暴即将来临。

之前旧的水泥实验新式窑并没有停工,一直在不停地烧制水泥。所得的水泥用于建筑新水泥厂,一方面是积累水泥的使用经验,另外一方面是水泥建筑比较快速,符合眼下赶进度的要求。

沿着水泥厂的范围已建起围墙,从难民营中选出来的身强力壮之士都在围墙两边劳作。

炼钢和玻璃的实验窑比当初实验水泥的窑,规模还要小,目的是为了尽快出结果。而且都落在水泥厂内。等实验结果成功后,玻璃厂也会建在水泥厂边上,方便保密。

原来的厂卫已不够用了,因此派了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作为主体jǐng戒,厂卫监督。

巡视完热火朝天的工地,钟进卫和徐光启回到水泥厂办公大厅休息,顾百川和王鹏就在厅门那守着。

“中兴伯,您说有各种类型水泥,这该如何烧制出来?”徐光启喝了口热茶,然后向钟进卫请教。

坐在下首的安贵义听了也看向钟进卫,他在那rì听了钟进卫的话之后,一心扑在了这些新式物品的烧制上。

“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加入各类不同原料的结果吧。”钟进卫在后世没接触过水泥生产,自然不可能记得。

徐光启微微有点失望,看来中兴伯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钟进卫想了下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不停的实验和研究,总会搞出来的。”

徐光启点点头,不过暂时还顾不过来搞这研究,要全力以赴地提高产量为先。而且,就凭目前的工匠,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搞。

“皇上那边已答应推行各类研究院,不过不是现在,到时候可以建些相关学堂,然后选拔人员出来搞这些创新。”钟进卫给徐光启出主意。

钟进卫紧接着又补充道:“回头我写一些各类水泥特xìng的说明文档出来,有目的xìng的研究,会比较好。”

“中兴伯,您写的这些都能烧制出来,不会白费功夫吧?”徐光启想到一种可能xìng就问道。

“不会,我写的这些水泥,当然都是已经烧制出来过的。”钟进卫非常肯定地答道。

“莫非您的家乡已有这些水泥?”徐光启对钟进卫那神秘的家乡充满了好奇。

“没错,所以我写的就肯定能烧制出来。对了,回头我把玻璃的也写下。”钟进卫想起来,其他的一些自己见过的玻璃制品也可以画出来,然后让工匠去试制。

徐光启没理钟进卫这句话,看看在边上认真听着的安贵义,心里掂量了下,然后问钟进卫道:“中兴伯,在皇上的那副地图上,您的家乡位于什么地方?”

钟进卫听的一愣,不好,自己要随便指一个地方,有地图可以指导,说不定哪天有人特意跑去看,就戳穿了。徐光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想到这里,钟进卫有点懵了。

没地图的时候,自己随便说都没问题,反正不会有人知道世界到底有多大,自己说的地方到底在世界的哪里。现在有地图了,还是那么jīng确的地图,就不好乱说,带着地图穿越,真是作茧自缚啊。

钟进卫脑子急转,看怎么搪塞掉这个问题。

正在这时,顾百川在门口听一个进来的番役说话,然后进得厅来,禀告有天使过来找中兴伯。

钟进卫一听,救星啊,连忙对顾百川道:“天使在那里,快带我过去。”

被天使这么一打扰,徐光启也不再问了。不一会,钟进卫拿着本书进来,对徐光启道:“原来是皇上给我送来一本兵书,让我平时有空好好看看?”

这话一说出去,厅边的顾百川和王鹏就看了过去。

徐光启也好奇,问钟进卫道:“莫非中兴伯要领军出战?”

“现在不知道,只是皇上答应让我练兵,我说现在军队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皇上惦记着,就让人给我送来一本孙承宗、孙大人的兵书。”

“中兴伯是要练兵?那真好。下官对练兵之法也有心得,中兴伯不妨也看看。”徐光启一听钟进卫要练兵,连忙推荐起自己的练兵之法。

“哦,徐大人也写了兵书,那也给我看看好了,我不嫌多。”钟进卫笑着道。

安贵义见他们转换话题开始讨论带兵一事,觉得有点无趣,就站起来向钟进卫说道:“中兴伯,咱家再去工地看看。”

“好,你去吧,有什么事情过来叫我们好了。”钟进卫答应道。

然后,他又转向徐光启问道:“徐大人,你不是搞技术的么,哦,反正就是你怎么也懂得练兵?”

钟进卫见徐光启对自己所说搞技术的话语听得迷糊,就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顾百川和王鹏此时被话题所吸引,进了厅。

“下官曾在万历四十八年二月开始,督练过新军,因此有所心得。另外,下官和西洋人打交道比较久,又有一些独到的心得。正想向皇上建议编练新军,没想中兴伯已经得皇上同意,正好可以用上了。”徐光启解释道,然后又露出一种急于推销自己想法的表情。

“哦,有何心得?”钟进卫一听,也来了兴趣,就问道。

徐光启极力宣扬管仲“八无敌”(材料、工艺、武器、选兵、军队的政教素质、练兵、情报、指挥)和晁错的“四预敌”(器械不利、选兵不当、将不知兵、君不择将”)。说做到“八无敌”即可无敌于天下,如果是“四预敌”则兵无不败。

钟进卫听不大明白,徐光启就滔滔不绝地跟他解释起来。

理论上都没有错,钟进卫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是不是等练新军的时候,把徐光启聘为军事顾问得了。

徐光启喝了三杯茶后,才将就着讲完,还意犹未尽的,最后向钟进卫补充道:“中兴伯,下官所言独门心得,就是火炮的运用,下官相信火炮在将来的战争中,不管是对建虏还是对西洋人,都将是举足轻重的。”

钟进卫听了点点头,这点没错,他也知道,就引用了后世的一句话:“不错,火炮将是未来的战争之神。”

徐光启一听钟进卫和他的看法一样,甚至还更高一步,提高到了神的地步,不禁有相逢知己的感觉。

于是,又开始就着火炮的话题,滔滔不绝的谈起来。从火炮与城市防御,火炮与攻城,火炮与步、骑兵种的配合等各个方面说开去。

等徐光启兴致勃勃地说地差不多的时候,嗓子差不多都快哑了,但他丝毫不觉得,因为聊的太痛快了。

以前的时候,只有自己的门生、孙元化的面前,说起火器来的时候,才能说得痛快。其他人,都不是很喜欢听。

钟进卫听了半天后,问徐光启道:“那咱们大明的火炮技术,如今怎么样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三法独立

() “大明的火炮,眼下还赶不上西洋制造的。而且,因为诸多原因,火炮的废品极多,耗银甚多,造不如买。因此,下官多次上奏皇上,终得银两购买了澳门佛郎机人的新式火炮.眼下,快押送到山东了,随行而来的,还有佛郎机的火炮教官。”徐光启回答钟进卫道。

钟进卫听了摇摇头道:“军国重器,岂能受制于人。再困难,也要自己造才好。”

“中兴伯说得甚是,可惜火炮制造这块一直是兵部管辖。”徐光启叹息道。

“有关这火炮的事,我改rì向皇上建议下。”钟进卫决定道。

徐光启说那么多,就是想着勾引钟进卫说出这话来。现在中兴伯在皇上面前说话,比谁都好使。

钟进卫这时看到顾百川和王鹏都在厅内认真地听他们说话,注意到他们腰间只有刀,而无火器,就笑着问道:“好像没有看到你们用火器。”

顾百川笑着回答:“东厂的制式武器就是小的腰间的双刀。火器这玩意,打仗的时候,人多火器多的时候还可以,像小的们干的勾当,就不大用的上。”

钟进卫想想也是,大明臣子中谁敢家中持有大量兵械火器。少了没用,多了就是造反,所以东厂对付他们还不如用刀来得方便。

徐光启这时候讲的累了,不过却也歇够了,就向钟进卫告辞,准备回工部衙门去处理公事,回头再把他的《兵机要诀》、《选练条格》给钟进卫带过来。

钟进卫没有衙门可去,现在就泡在工地上,等着实验炉建好出成品看看,顺便可以认真读一下孙承宗给的兵书。

巳时时分,一群锦衣卫突然出现在京师东大街一家玉石店。

幸好这个时候还早,店铺开门也没多久,还没有顾客,所以没有sāo扰到任何人。

锦衣卫把店里的人都控制了起来,然后押着带来的一个人,在一处隐蔽处直接抄出了一个账本。

领头的锦衣卫千户翻了翻账本之后,冷笑几声,留下几个人看着店,自己带着其他人,转身就出了店门,直奔锦衣卫衙门而去。

很快,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率领大群锦衣卫杀回刑部衙门,找到了刑科给事中何楷,向他出示了供状,账本。

何楷一看御史袁弘勋的家仆袁安把什么都招了,还帮锦衣卫找到了受贿用的账本,无奈之下只好把章盖了。

骆养xìng收好驾帖,也不发一言,转身就走。心里想着,正是欠抓,如果昨天就盖了驾帖,就只抓一人而已。

结果强词夺理,不肯盖章,一定要自己使些手段。这下好了,又捞到一条鱼,一次两人。

原来高捷家早就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了,袁弘勋家来人前往高捷家,虽是夜晚,也早被发现了。

之前的时候骆养xìng只是想抓上辞呈的两人,所以就放过了到高捷家的袁安。

没想这些文官不识相,就怪不得自己了。

袁弘勋在督察院被锦衣卫抓走,高捷在家里被锦衣卫抓走,都关到了锦衣卫大牢。

这事,一下轰动了京师官场,触动了众多官员敏感的神经。

下午的时候,前前后后有几拨人都去了内阁问消息,言语中多讲不能让锦衣卫嚣张起来,因为锦衣卫一嚣张,他们的rì子就难过了。

温体仁心里有数,因为第一次探问高捷病情的时候,就是内阁派人去的。

现在来问的人多了,他作为文官之首,也要有个交代,就把刑科给事中给叫到了内阁问情况。

何楷就给诸位内阁辅臣做了说明,并言明自己也是看到确凿证据后才盖的章,并非惧怕锦衣卫而不敢秉公执法。

这不就结了,温体仁把何楷说的情况让人转达给探听消息的文官。

你温体仁是以清廉著名,不用担心什么。但大部分人心里有鬼啊。借口厂卫凶狠如虎,恐重现天启年间的“白sè恐怖”,不放心两位御史,进了锦衣卫大牢,怕是会屈打成招,凶多吉少,又闹到了内阁。

温体仁看闹得人太多,不好处理。想了一会,就答应去见皇上。

傍晚时分,温体仁见到了崇祯皇帝,向他禀告了外面文臣的反应。

他说完之后就劝崇祯皇帝道:“陛下,眼下正是抗虏的关键时期。前些天已有两个御史被处置了。现在又是两个,最要紧的是,这两个御史的罪名只是锦衣卫的一面之词,如果由锦衣卫来审结,群臣怕是不服。”

崇祯皇帝上次刚为一万两银票的事发过火,也因此授权给了锦衣卫。

现在搁了一天,火气没有刚听到的时候那么大。此时见自己信任的温体仁也有劝谏之意,就问他道:“以首辅之间,该当如何处置?”

“臣以为,锦衣卫抓获之人,也该由大理寺、刑部一起审理为好。”因为被抓的嫌疑人都是御史,因此温体仁并没有说都察院,为的是避嫌,否则就是一般所说的三法司审案。

崇祯皇帝听温体仁这么一说,脑中马上回想起当初自己还犹豫是不是不再禁足厂卫的时候,钟进卫说过的话。

当时钟进卫也建议,锦衣卫行侦缉抓捕之职,有确凿证据后,疑犯交由大理寺审理,东厂旁听来防止可能存在的诬陷、冤枉、或者无理翻案的情况。

当时正是听到钟进卫的这个建议,自己才答应把厂卫放出来的。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点点头道:“就依首辅之意,朕传锦衣卫指挥使过来交代一下。”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如此信任自己,一说就同意,不由很是感激皇上的纳谏。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接到皇上召见的旨意,心知是什么回事。

他吩咐手下尽快让那两个御史认罪,然后自己带着已有的证据赶往文华殿。

见到崇祯皇帝后,也不等崇祯皇帝询问,他首先禀告说手头有一部分证据,证明被抓两人都有贪污行贿受贿的嫌疑。

崇祯皇帝一听,就先让他把证据呈上去看了。

崇祯皇帝看得越来越生气,这数额还不少,特别是那账本记载的东西。某某玉石,进价才几分银,但卖走的价钱却是几百上千两,个别还有上万两的。

骆养xìng都已有标记注释了,这些其实就是行贿的手段。要向御史袁弘勋行贿,就去他家开的玉石店中,买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交易完成后,袁弘勋就会给买主办事。

只是因为时间太短,还来不及一一查明所办何事,有多少好处。

崇祯皇帝看到最后,想改主意,就让锦衣卫审算了。这些蛀虫,不用再查都应该知道,其实就是受贿。

但就在崇祯皇帝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又想起温体仁和钟进卫说过的话,要是把权力全部集中到锦衣卫手中,会造成许多冤假错案,不是说这一起,为的是防止以后出现冤假错案。自己也已经答应过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更重要的是,崇祯皇帝和以往的皇帝不一样,他是临时当上皇帝的。在他当皇帝之前的信王时期,就深深体会过厂卫的白sè恐怖。因此,虽然现在坐的位置变了,但他还有一定的认识。

于是,崇祯皇帝马山改口让骆养xìng把人犯和收集到的证据移交给大理寺,由三法司一同审理。

骆养xìng听得一怔,没想崇祯皇帝会所这话,他马上说道:“陛下,臣还有证据未曾取得,如果人犯直接移交给大理寺,怕是他们会以下人或者家属顶罪。不如抓到人犯后,由锦衣卫先拘押个十二时辰,取得足够证据后再移交给大理寺。”

骆养xìng对锦衣卫的手段还是有自信的,一天时间要不能撬开人犯的口,那么基本就是无能的表现了。

崇祯皇帝也不想放过这两个贪官,想了一下道:“如此也好,以后被抓人犯可以由锦衣卫拘押十二时辰,如有足够证据,则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来审理定罪。”

骆养xìng一听皇上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暗喜。连忙告辞准备回去连夜审讯。

但他又被崇祯皇帝叫住了,他叮嘱骆养xìng道:“不得动用刑讯逼供,否则大理寺那边看到了会以此为由,向朕弹劾你的。”

骆养xìng听了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不在乎的答应下来。

锦衣卫有的是手段,让人看不出刑讯逼供的痕迹,不下数十种。皇上说把人犯交给大理寺审讯,怕也是那些文臣怂恿的,那我就让你们看看锦衣卫的厉害。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昌黎动员

() 昌黎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城,不像抚宁一样,边上有个卫所,建虏来攻之前卫所军队已入抚宁协助防守。

昌黎县令左应选,陕西榆次举人,于危难中出任知县一职,到职才三rì。永平城陷消息传到昌黎时,人心惶惶。

左应选当机立断,发布告抚民。组织百姓和从卢龙撤到这里的散兵游勇,及本城为数不多的军士守城。

县衙大堂,左应选身穿七品绿袍官服,坐在上首。

守备石国柱手握腰刀,直立于左上角。

堂上没有衙役,只有一群老壮乡绅分列两边。

这些乡绅有的是本城居民,有的则是城外入城避难的。他们的共同点是,有钱有势有威望。左应选知道,昌黎能否守住,至少要看这些人能否出大力。

“众位乡佬。”左应选响亮的声音在县衙大堂响起,底下的乡绅一听县尊发言,就不再交头接耳,看着左应选,听他说什么。

“建虏肆虐京畿之地,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诸位应该是听说过的吧?”左应选问底下乡绅。

乡绅们纷纷点头附和,不说建虏实际上本来就凶残,光是话语传播的放大效应,都能吓死一批人。因此,城外的百姓,不管有钱没钱,都已逃进城里来了。

“本官是临危受命,怕死就不来你们昌黎了。你们尽管放心,本官绝不抛弃你们逃跑,也不会出卖你们去跟建虏换取自身平安。”左应选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底下众人脸上的表情。

乡绅们一听县尊的表态,之前看布告之后还是有点惶惶的心就放了下来。

左应选把他们的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接着又说出他的要求:“本官已开始组织百姓、溃兵、本地兵卒衙役守城。然则动员力度还不够,众多百姓仍未响应,各项物资也不充足。因此,希望各位能和朝廷、和本官一起同心协力,共抗建虏,守住昌黎。”

堂上的乡绅就怕官府不抵抗,现在县尊做了表态,提出的要求又是合情合理,就纷纷表示支持。

其中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身穿秀才服饰,站出来向左应选一抱拳道:“学生乃安山生员万人杰,自幼习武,薄有家财,愿为县尊效犬马之劳,抗击建虏,保境安民!”

“好,好。”左应选一见,连声赞道。

有了人做榜样,其他乡绅也纷纷捐款捐物,为守城抗虏尽一份力。

左应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对底下乡绅作揖,然后道:“各位乡绅慷慨相助,本官替朝廷,替昌黎百姓谢过各位。”

“不敢当,不敢当。”

“县尊不必如此,护卫家乡,也是我等之责。”

“县尊不可,折杀小民了。”

“”

乡绅们纷纷出言还礼,气氛很和谐,很热烈。

左应选也不坐了,站着道:“各位乡佬,安静。”

当县衙大堂安静下来后,左应选问道:“如果各位乡佬不再有问题的话,本官就开始分配任务。”

大堂内静了一会,没人有问题。左应选满意地点点头,准备说话。

那知此时,位于大堂外侧的左边,人群的后边,一人低声道:“县,县尊,以我们昌黎县城能防住那么多鞑子么?”

县衙大堂内正是安静的时候,因此,那人说话声音虽然小,还是被堂内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马上,堂下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把说话人暴露在知县的视线范围内。

万人杰也转身一看,认得此人,喝道:“何六,好歹你也走南闯北过,如今争下一份家业,反而怕了不成,说话都如此小声,像个娘们。”

万人杰不知道,真是因为何六在外面走动的多,耳中尽是听到建虏如何如何的厉害,又见昌黎只是个县城,不说强兵,就是弱兵都没几个。人数最多的兵丁还是收拢前线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心里实在没谱。

听万人杰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指责何六,把何六也说恼了,挺着胸大声回道:“我何六也不是孬种,今rì站这里,就是响应朝廷的号召,为抗击建虏,尽一份薄力。只是形势严峻,才有此一问,并不是怕了建虏。”

守备石国柱一直没说话,就当一个木柱子立在知县的下侧。

现在见堂下吵了起来,侧头看看左应选,然后对堂上喊道:“肃静,肃静。”

现在守备喊话,何六也表了态,众人就不再纠结于此事,一起转回身子,看向左应选。

左应选笑着对众人道:“咱们北地,人人好武,不是鞑子想欺负就欺负地了的。各位不要忘了,昌黎是有过先例的。”

底下人一听县尊的话,几个世居本地的乡绅就想起了往事。

不过,还没待他们说出来,左应选又说话了:“本官虽刚到昌黎,却听闻在隆庆元年,蒙古俺答汗入侵京畿之地,大军围攻昌黎四rì,仍不得逞。现今之事,与当年何其相似。祖辈能做到的事,我们会做不到么?”

“能,一定能。”

“不要说四rì,就是,五六七八rì,也照守不误。”

“县尊说得是,长江一浪推一浪,我们一定守得更好。”

“”

听说过当年抗鞑盛事的人纷纷附和左应选的话,没听说过的就赶紧问那些知道的人。

过了一会之后,所有人的信心爆涨。祖宗当年能做到的事情,现在我们也能做到。

左应选一看底下人的士气可用,就趁机说道:“如此,本官把昌黎县城分区动员,诸位乡绅回去各自负责一块。兵不够用,组民壮充之。民夫不够用,壮妇为之。滚木礌石不够,各家能捐助的捐助,另外遣人出城收集之。具体事宜,由守备给各位具体分派。”

底下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看向守备石国柱。

石国柱看向左应选,见他点点头,就召集众人到边上的一张桌子边,桌子上铺的是昌黎县城的地图。上面已画有红线,标记了各块区域。

从这些事前准备上可以看出,应该是左应选和石国柱已有过商议。

左应选并没有跟过去,看着石国柱在那边认真的分配着任务,一手捋着自己的长须,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眼下的形势,敌强我弱之势很明显。但不管如何,都必须守住昌黎。

近昌黎的各村各镇的老百姓,都躲进昌黎避兵灾。人员应该还是比较充足的,但粮食供给,相应的就困难起来了。这点自己一定要从开始就进行控制。

万一建虏攻打昌黎的话,现在民心可用,前期守住应该没问题,但时间久了,粮食问题就会更加突现出来。

希望朝廷闻讯,能尽快派出兵马前来解救。

没过多久,乡绅从县衙领了各自的任务,分头回去行动了。

整个昌黎县城,在这些乡绅的带领下,一下全城动员了起来。

滚木礌石纷纷收集起来,堆放到城墙上下。临近城墙的居民,纷纷主动搬出来,让守城的兵丁和民壮有就近休息的场所。城中的百姓家则把他们接过去,住在自己家中。

壮年男子都编成队伍,由威望高的乡绅领队,分班驻守城墙上。

老弱男子和壮妇则搬运物资,提供后勤援助。

昌黎城外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这时的昌黎城,实已经全民动员,每个人为抗虏保家尽自己的一份力。

守备石国柱驻守城墙上,朝夕不离。县令左应选带着一队衙役巡查城内各处,行安抚鼓励之举。

这一rì,左应选正在城内巡查,忽报建虏大队人马往昌黎而来。

于是,左应选赶紧带着衙役一起,前往城墙观察敌情。

第一百八十二章 虏逼昌黎

() 建虏很是托大,探马都未曾派出,前锋直接出现在视野里。全部都是骑兵,一眼望不到头。

昌黎县令左应选面sè沉重,对身边的守备石国柱点点头。

于是,石国柱转身命令身边的一个兵丁去箭楼敲响jǐng钟,全城准备迎战。

没想,这些建虏,根本就没有理会小小昌黎县城,直接绕了过去,往山海关方向而去。

在前锋过去没多久,就是建虏的中军。从旗号可以看出来,奴酋也在中军。细细一观察,建虏八旗都在内,往山海关而去。

左应选还在建虏军中发现了一支炮队,估摸大炮的数量,远多于昌黎城头的火炮。从建虏来处一思量,就知道是永平城头的火炮。现在看他们的动静,应该是尽起军队前往攻打山海关了。

一直过了几个时辰,才看到建虏走完。虽然他们并没有攻打昌黎县城。但如此庞大的数量,jīng锐的兵卒,还是让昌黎城头的溃兵、民壮面容失sè。

昌黎县令左应选一看城头防守人员的士气不对,急思之下,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响亮,一直笑到周围所有的人都注目他为止,才慢慢地收住笑声。

守备石国柱知道县尊是有用意,就配合着左应选大声问道:“不知县尊为何发笑?”

“本官笑建虏不自量力,徒取其辱。”左应选大声的说道。

周围的人都感到好奇,不知道县尊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少民壮头领,就是大堂上的乡绅,暂时没有职责在身的,此时都已找了过来,聚集到昌黎的“心脏”身边。

“请县尊为我等指点一二。”石国柱继续大声道。

边上有个机灵的衙役看县尊要讲话,就到边上搬来一条凳子。

左应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站了上去,面对人多的方向,大声地说道:“诸位乡亲,本官说建虏不自量力,徒取其辱,是有根据的。你们说,这大队建虏,绕昌黎而去,是去干什么?”

看建虏所去方向,基本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建虏这是去打山海关了。

有一个乡绅出言答道:“建虏怕是去山海关了。”

左应选马上把话给接了过去:“对,建虏是去打山海关了。但山海关是什么地方,天下第一关。历经多少年的战事,可有落入过敌手。建虏在辽东那么嚣张,可有攻下过山海关,这次入寇,还不是绕着走。再说,现在驻守山海关的是什么军队,大明最强的边军,关宁军。天下第一关加上最强边军,凭着建虏在关内小胜了几仗,就能打得下来了?”

左应选说到这里,停了停,让底下的人都有时间能消化他的话,然后又铿锵有力地说道:“本官可以拿头上乌纱作保,建虏此去山海关,必败无疑。”

昌黎距离山海关并不是很远,许多人都曾经到过。见识过山海关的险峻,也了解关宁军的强大。因此,对左应选的说法表示赞同。

左应选的话,再加上底下一些人的赞同,一下消除了听众大部分的恐惧之心。

左应选双手伸出往下一按,示意周围人等都安静下来。然后又说道:“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建虏要是一来就攻打昌黎,说不定还难以防守。但是,他们选择去碰最硬的山海关,必定是碰的头破血流,铩羽而归。这打仗,要是没了士气,能打得赢么?”

守备石国柱首先明白过来,县尊是在鼓舞士气,因此,左应选一说完,他马上大声响应道:“县尊说的对,建虏没了士气,还打个屁仗,滚回辽东老家去吧。”

石国柱手底下的兵丁一看自己的领导在强烈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也纷纷跟着附和,一下就带动了现场的气氛。

“鞑子回家喝nǎi去吧。”

“鞑子要来,就让他尝尝我手中火枪的厉害,一枪爆他头。”

“我也要打得他娘都不认识他。”

“直接让我丢个火雷给他们,炸他们回老家,省得走路了。”

“”

昌黎守军之前看到庞大建虏军队的恐惧之心,就在吆喝怒骂声中消去无踪。

左应选见说话达到了效果,就让他们散去,给其他人也说说,建虏就是一只纸老虎,没什么好怕的。

等人都散了之后,左应选招手让石国柱过来,然后低声吩咐他道:“建虏势强,为防万一,趁着建虏去攻打山海关的机会,多组织一些人出去收集檑木滚石。另外,城里能配制出来的火药,全部配制出来,然后做成各类守城火器备用。”

“是,县尊。”石国柱领命,悄悄地去安排县令交代下来的事宜。

左应选自己则和平rì一样,照常带着衙役巡视城内各处地方。

再说奴酋皇太极,虽已部分鼓起了士气,但还是有点担心出意外,为多一条克敌途径,连夜派出亲卫前往永平。

次rì一早,令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率七千jīng兵为前锋,攻打昌黎。临行之前,皇太极把他们叫入帐内面授机宜。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率七千兵马,于午后时分到达昌黎县城东关侯庙前驻扎,并未立刻攻城。

他俩一边令部下打造攻城用的云梯,一边等待永平来人。

将近黄昏时分,终于等来了永平之人。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坐在帐中,由皇太极亲兵介绍了来人。

来的这两人是永平生员陈钧敏、王钰。他们两人与昌黎城内的县丞有旧,以为此时还是县丞代管,就领奴酋之令,前来昌黎劝降。

陈钧敏、王钰平时吟诗作对是拿手,骑马打仗就未曾经历。

从永平飞驰到昌黎,已是累得气喘吁吁,见到昌黎城外的建虏大军,心中又是惶恐,面sè就显得有点惨白。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等了大半rì,对他们姗姗来迟已是不耐烦,因此根本就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直接让他俩前去昌黎城下劝降。

陈钧敏、王钰无奈,只好遵令而行。由十来个建虏监督着,手执黄旗前往昌黎城下。

昌黎县令左应选已在城东城墙上观望建虏大营多时,见对方营中出来十几个人,手执黄旗而来,有点意外。

待到离昌黎城墙较近之时,监视的建虏放缓了速度,落在了后面。

陈钧敏、王钰虽怕,还是慢慢地靠近,一边靠近,一边努力地大喊道:“不要打,我们找县丞有话说。”

陈钧敏手中的旗子抖着,不知道是他害怕而抖到了旗子,还是说旗子是被寒风吹得在抖。

因为只过来了几个人,还举着黄旗,像是有话要说。因此守城人员都没有开打,看着县令,等他下令。

此时,陪在左应选身边的石国柱已看清来人,向左应选回报道:“县尊,来人虽已剃发易服,但属下还是看得出来,像是与县丞有旧的永平生员陈钧敏和王钰。”

一边的万人杰也点头道:“学生也认得两人,正是永平生员陈钧敏和王钰。”

陈钧敏和王钰的喊话传到昌黎城头后,左应选让人不要动手,且听他们有何话说。

他俩战战兢兢地走到离昌黎城头几十步远的地方,听到城头上询问的声音时,马上停住脚步,再也不敢靠近,大声地向城头表明身份,表示要见昌黎县丞。

左应选直接问道:“你是大明百姓还是建虏鞑子?”

陈钧敏一看,城头上一个七品县令服饰的人问话,顿觉不妙,难道就这几天功夫,昌黎县城就不是原来的县丞做主了?

他有点不甘心,喊道:“你们县丞在哪,请他出来对话。”

昌黎县丞在城中维持次序,并没有上来城墙。而且,有县令在,得看县令的意思,不是城外人说啥就是啥的。

于是,石国柱喊道:“此乃新任昌黎县令,有什么话就直接向县尊说就是了。”

左应选向石国柱一示意,他就补充道:“要不表明身份的,就当你们是建虏鞑子,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陈钧敏和王钰暗暗叫苦,却也不得不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劝降不成

() 陈钧敏喊道:“大金大汗说了,只要你们开城投降,荣华富贵大大的有!”

王钰也在一边跟着喊了:“对对对,我们就是一个例子。”

果然是来劝降的,左应选大声喝道:“建虏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了?”

陈钧敏一听好像有戏,不自觉的向前了几步,大声道:“大汗升了永平白大人为巡抚,我们两个分别为知县县丞,只要县尊开门投降,给个知府都不是问题。”

“什么?听不清!”左应选的声音不似原来那么大了,这么快时间嗓子就不行了?

王钰隐约听清了左应选的话,为和陈钧敏抢功劳,连忙催马上前一些,超过了陈钧敏,对着城头上重复了遍刚才的喊话。

左应选身边的乡绅看县尊和那两个投靠了建虏的败类言来语去的,心里不禁暗暗有点担心。

他们都是拖家带口,有钱有物之人。谁知道开了城门,建虏进来后会不会信守诺言,谁也不敢拿全家的命去冒这个险。

县尊在前些rì子,在县衙大堂倒是信誓旦旦的,现在想来,他倒是孤身一人,会不会赌一把还真是不好说。

左应选心里清楚,自己的表现会如何影响周围的人,不过他没有解释,只是低声对站身边的石国柱吩咐道:“有把握shè伤这两个败类的时候就出手,别shè死。”

石国柱这些天来一直和左应选合作,商议抗虏适宜,根本就没发现县尊有过一丝胆怯。因此,虽然左应选在面对劝降的时候表现的没有那么刚烈,他也不以为意。

现在听到县尊的吩咐,已知用意,就答应一声,悄悄地拿弓箭在手,寻找最佳机会。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为什么只shè伤而不杀了他们呢?两军交战不杀来使是对敌我两文明国而言的,像这种投靠了建虏的败类唯有杀一儆百才是他们应得的待遇。

“大金刚来关内未久,正需千金市骨,如何只给一个知府之位?”左应选说这话时,故意有轻有重。

陈钧敏和王钰只隐约听清了大金,千金市骨,知府这些词。

就算如此,他们也是听得心中大喜。城头知县的称呼都从建虏改为大金了,看来劝降是有戏,现在只不过是想讨价还价而已。

两人觉得为新主子立功的时候到了,就不自觉的往前移,以便能更顺畅的沟通。

后面监视的建虏见此情况,以为劝降有戏,也是心里窃喜。大汗答应过他们,昌黎是不封刀的,只要进了城,就可以爽了。

“县尊,您说什么,学生没有听清楚,请再说一次。”陈钧敏大声喊道,忘形之下又用上了在大明时候的自称。

左应选就控制着声音,又重复了遍。

石国柱看看距离,已有把握,就悄悄地搭弓上箭。

周围的乡绅看他们两人的配合,有点明白了县尊的用意,一颗心就放了下去。

“县尊,您尽管提要求,学生去劝说大汗,定给县尊一个交代。”王钰喊道。

陈钧敏不甘落后,也跟着喊差不多内容的话。

石国柱看了下左应选,然后猛然站直了身子。箭在弦,弓满月,“嗖,嗖”几声,快速shè向城下两人。

陈钧敏和王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左臂中箭,一个大腿中箭。

石国柱用的是强弓,劲道十足,箭支shè穿了王钰的大腿,插到了他马匹的腹部。

马儿吃疼,猛地跑了起来,直往城墙而来。

陈钧敏被箭带的先是向后一仰,而后倒了回来,一股钻心的疼随之传来,他大喊一声,求生的本能使他右手一带缰绳,调转马头逃离城墙。

就在石国柱shè出箭的时候,左应选鼓足了中气,大声喝道:“想让本官投降,白rì做梦。你们剃发易服,死了如何向祖宗交代,就不觉得愧对列祖列宗么?”

石国柱看王钰的马带着他直往城墙而来,就从城墙上探出身子,准备再shè。

左应选看到后对他说道:“留他一条狗命。”然后又对城下喊道:“你去告诉奴酋,我左应选身为朝廷命官,唯有一颗大好头颅,以报朝廷。战死沙场,也好过死后愧对祖宗。”

王钰在xìng命攸关之际,终于调过了马头,逃往建虏大营。

左应选并没有再多加关注,转身对身边的乡绅和石国柱道:“劝降不成,建虏必定攻城。诸位分班防守各自防区,须得打醒十二份jīng神,rì夜巡防,外御建虏,内防心志不定者。”

“是,县尊。”周围乡绅纷纷答应。

“如此,就拜托各位了。”左应选朝四下抱拳行了一礼。

周围的乡绅纷纷回礼,而后回去安排各类事物。

“万人杰。”左应选忽然叫道。

“在。”万人杰见县尊点了他的名,就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回来。

左应选看看周围,大部分人已去做事,剩下周围的几个人都是自己身边的人。

于是,他低声吩咐万人杰道:“你扮仙人韩湘子,让童子手持花篮,跟随你左右,巡视城内各处。可言仙人托梦,京师援军不rì即到,建虏必败。谁若敢心生投降建虏之意,祖宗不认,死后落十八层地狱。”

昌黎这边比较相信神佛,八仙过海的传说尤其盛行。左应选到昌黎的时间不长,却已听说了。

而万人杰的体型神态就比较像传说中的韩湘子,左应选心生一计,因此对万人杰面授机宜。

左应选知道城外的建虏还只是来了一小部分,前些天的大军还没有全来。昌黎城里防守人员尽是败卒、衙役、民壮组成,军心不稳。建虏的威势可能会让一部分人发生动摇,因此不得不想了这招来鼓舞士气,断绝投降建虏的念头。

万人杰也是见多识广之人,明白县尊的用意所在。因此,并没有疑惑,也没有抵触,领命而去。

左应选看着万人杰远去,又转身看看远处的建虏大营。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会,过了一会,才把石国柱叫到了身边。

“你派心腹之人盯住县丞,如无异动就算了,否则当场擒拿。”左应选低声嘱咐道。

石国柱抬头看着左应选,心中稍稍有点诧异。

“事关重大,以防万一。”左应选强调了下。

石国柱这才点点头,领命而去。

左应选安排完了一切,才带着随身衙役前去巡查各处城墙。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骑马站在大营门口,等着劝降结果。

这昌黎城只是一个小县城,城墙也并不高。遵化、永平这样的重镇都已打下来,何况昌黎。

在他们的印象中,大部分汉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应该明白所向无敌的大金,不是他们能抵挡的了的,现在由昌黎做主之人的熟人去劝,十之仈jiǔ会是兵不血刃地拿下昌黎。

他们想到这里,转身看看身后的手下,一个个都很放松,应该和自己是一个心思,准备进城享受了。

他俩并没有责备,转身回来相视一笑,心中有点感激皇太极,把这个入城享受的机会给了他们。

在等劝降结果的无聊中,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两人互相聊起了皇太极那边的动作。

原来他俩临走之时,皇太极向他俩提过,昌黎这边暂时只有他俩,剩下那些兵将,皇太极决定带着他们再在抚宁周围逛逛,看看有什么机会能打下抚宁的。

两人正聊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看见去劝降的那两个汉人远远地回来了,就把手一举,提醒后面,准备入城了。

但很快,他俩失望了,首先跑过来的是陈钧敏,左胳膊上挂着的箭支已经表明劝降失败。

王钰则横卧在监视他们的其中一个建虏的马背上,腿部的箭还挂着,鲜血淋漓。

走到近前,直接就把他抛到地上,然后用虏语叽里咕噜的向济尔哈朗和阿巴泰汇报了情况。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骑向后看看情况,然后做出了决定。

昌黎的汉人既然不肯投降,现在肯定是全力防范了。

为了避免部下不必要的伤亡,所有虏兵下马回营休息,一则调整临战的心态,二则可以多做一些云梯。

明rì寅时,趁天sè将亮未亮之际,四面攻城,以期一举拿下昌黎。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拂晓袭城

() 当夜,昌黎城里,各处街道,不时巡逻过一队队的壮妇老人。昌黎城小,所以巡逻的人员不需太多,就能照顾周全。

也是多亏了这里的民众多有习武,因此这些壮妇老人来巡逻,大家都很放心。

其余的民壮则在屋内休息,养jīng蓄锐。

城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火把,几只火把之间,还有一根长竿子,头上绑着火把,伸出城墙好长一段距离,照亮了城池外好远的地方。

今夜是守备石国柱值夜,他带着一群兵丁沿着城墙进行巡视。

强敌在外,随时可能攻城。事关自己和一家老小的安危,守在城墙上的兵丁民壮都很尽职,让石国柱暗暗点头。

巡视完一圈城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石国柱会略做休息,然后再次巡查,务必保证全城的jǐng惕之心,不让建虏有可趁之机。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夜sè越来越深,一些jīng神一直紧张的民壮,渐渐地有了困意,打起了哈欠。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去,很可能会被黎明时分攻城的建虏得逞。

幸亏被石国柱给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是个老兵来的。在边军立功后调回老家县城当的守备,因此他让那些有困意的民壮互相聊天解乏,说什么都可以,荤段子之类的也不会管。jīng神头很好的那些兵丁则专注城外。

寅时时分,关侯庙的建虏悄悄出了营地,分兵围昌黎县城。

五六千建虏的调动,又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难免会发出一些声音。

被那些专门盯着城外的兵丁发觉,迅速报到了石国柱那里。

石国柱一听四面城墙处都有动静回报,心知不是偶然,忙下令戒备。

命令一下去,城头上鸦雀无声,全部专注城外的动静,只是黑乎乎地,远处的地方看不清楚。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已带鞑子潜近昌黎城池,此时正在暗暗叫苦,没想昌黎城头还伸有长长的竿子,把火把送离了城头,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由于托大,并没有带够盾牌弓箭。

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要是这时候还退回大营,别说他们两人丢不起这个脸,手下也不会干,这回去还不被别的旗笑死。

“咚咚咚”,一阵刺耳的鼓声从黑暗中响起,远远地传了开去。

城外的建虏听到进攻的鼓声,纷纷冲出黑暗,抬着云梯,飞奔向城墙。

城外的鼓声同时也给了城头的明军一个提示,示jǐng的钟声马上响起,回荡在黑暗的昌黎城上空。

之前收拢的明军士卒比民壮多了一些战斗经验,此时,正在大声的向身边同伴传授经验,等看到了再打,切忌浪费。

很快,抬着云梯的建虏出现在火光映亮的地方,呐喊着迅速向城墙奔来。紧跟着云梯后面的,则是大批的建虏。

城墙上的弓箭手首先开shè,紧跟着,火枪和土枪也跟着响起。几门火炮反而没有多大用处,太近了打不了,太远了看不清。乱打的话,浪费火药,县尊不允许的。

左应选听到jǐng钟响起,很快就往城墙赶过去。路上遇到一些慌乱的民壮,就出声安抚。因此,耽搁了下,等他到达城墙上的时候,双方已经在厮杀了。

左应选迅速登上箭楼,灭掉火把后,在黑暗中观察城墙内外的场景。

城外的建虏正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中涌出来,已经冲到城墙底下的建虏都是身穿几层盔甲。

城头虽有不少箭支shè下去,但当场shè死的建虏基本没有,基本上都是身上挂着箭还在往前冲。

只有一些倒霉的建虏被shè中盔甲缝隙,跌倒在地,然后被其他建虏拖到黑暗中去了。

反而是城头的一些火枪土枪发威,每一枪,总有建虏被打伤,失去了行动能力,偶尔几个则当场毙命。

但是火枪土枪的装填速度太慢了,天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又加上比较紧张,动作就比平时慢了三倍不止。

城头上防守的身强力壮之士,已经开始搬动滚木礌石往下砸了。

有的是把手中的滚木礌石举过头顶往下砸,有的则是搬到城头上就直接推下去的。

被用力砸中的建虏往往倒地不起,而推下去的滚木礌石,不说有没有砸到,就算砸到了,恐怕也难让建虏失去战斗力,因为有一些建虏手中有盾牌护着。

左应选向楼梯口的衙役命令道:“快让民壮把城内的滚木礌石送上去。再传令,往云梯处砸,先砸断建虏的云梯。”

两个衙役马上领命,分别去传令了。

左应选命令下达后,就再次观察起战场的情况。

此时,已有不少云梯靠上了城墙,建虏开始登城。

身穿厚甲的建虏并没有首先攻城,而是在底下扶住云梯,由后面跟上的穿轻便皮甲的建虏攀登云梯。

守城的人,不管是士卒,还是民壮,都知道不能让建虏爬上来,火力就集中到了云梯边。穿着轻甲的建虏往往爬到一半,不是被砸,就是被shè中,掉落了下去。

左应选看着眼前这段城墙应该无事,但现在全城四角都受到了攻击,不知道别处如何,有点担心。

于是,不再在箭楼待着,开始沿着城墙,一边巡视一边大声鼓劲。身后跟着的衙役大声重复县尊的话,使县尊的话能在这喊杀声中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不要慌,狠狠地打建虏。”

“你们身后就是父母妻儿,他们都是靠你们护着的。”

“谁要是为昌黎战死,家里的老父老母,由本县来送终,年幼子女由本县抚养。”

“”

沿途听到左应选话的守城兵卒、民壮,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又知自己没有退路,因此也不用军纪约束,努力杀敌。

一些特别勇敢强壮的兵壮,就搬起礌石瞄准了云梯砸,几下就能砸坏云梯,让建虏上不了城。

这时候,东边的天sè已经露出鱼肚白,亮光开始打破黑暗的垄断。

守备石国柱也在巡视,碰上了县令左应选。他大声汇报了下自己看到的情况,和左应选这边的情景基本差不多,都守住了。

正在攻城战中,两人也没多少交流,又各自巡视开了。

城下的建虏已开始用弓箭反击城墙上了,但数量不多。在被shè伤几个兵壮之后,手持远程武器的人就找上了他们。

城墙上的弓箭和火枪土枪胜在量多,而底下shè箭的建虏则是胜在jīng准,因此,双方基本各有伤亡,谁也没有压制住谁。

当城墙上有伤亡出现的时候,一些没见过血的民壮初始有了恐惧,但随即就记起县尊的话,咬牙坚持着,不为别人,为家人,也不能退缩。

天sè已大亮,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看自己这边因为准备不足,基本就没人能攻上城头。带来的七十余架云梯也折损的差不多了,大批建虏拥在城墙被动挨打。无奈之下,只好鸣金收兵。

城墙上的兵壮看到鞑子退去,有力气的欢呼,脱力的或靠或坐在城墙上。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脸上的喜气。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是最后撤回大营的,临走之时,因为天sè已大亮,看清了城头上并没有多少明国的正规军,全是百姓服饰的民壮而已。

不由得他们两人心中暗恼,要不是太大意了,应该能一举攻下昌黎的。

下回攻城必定要准备充足,认真对待,打下昌黎。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昌黎战间隙

()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收兵回营之后一统计,死了四十二人,伤五百二十三人。

多数是死于枪弹,受伤的则多为箭伤和砸伤。

和明国打了多年的仗,早就料到了这些。两人也不以为意,只是有点可惜第一次攻城太大意。

建虏三更天就摸黑起来饱餐,而后在冬rì凌晨潜伏攻城,打到现在已是疲惫不堪,因此纷纷回营帐休息。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命令之前留守营地的兵卒再行打造云梯,只是可惜周围没合适的材料,只能拼凑。

昌黎县衙大堂,领头的乡绅都聚集在这,也不顾身体的疲惫,一个个兴奋地聊着。

没过一会,昌黎县令左应选和守备石国柱从后堂转出来。

乡绅们一见,纷纷上前见礼,没有什么比打胜仗更能让人服气。

左应选笑着抱拳还礼,然后,在案几后坐了下来。用手示意底下众人也坐,这次是给他们每人都备了凳子的。

看大家都坐下了,左应选开口了:“幸赖各位相助,同心同德,没让建虏偷袭得手,守住了昌黎。在此,本官代朝廷、代昌黎百姓谢过各位乡佬。”

说完之后,表情庄重,站了起来作了一揖。众人纷纷还礼。

客套完了之后,左应选脸sè沉重,宣布道:“此次守城,兵丁,民壮共计牺牲二十四人,伤一百二十三人。本官都已记下姓名,战后上报朝廷,在昌黎立祠纪念,受百姓香火。”

一说这个伤感的话题,大堂上就沉静下来了。

“诸位,这第一仗,昌黎是守住了。但鞑子必不甘心,还会再来。因此,还请各位乡佬用心守城,不得马虎。”

左应选说完后,看看底下众人,像是都要说话表态,就把双手伸出稍微往下虚按,然后说道:“本官和守备商议之后,对第一仗中暴露的问题,做了归纳,现在由守备进行讲解,而后群策群力,查漏补缺,改进防守。”

守备石国柱闻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前几步说道:“诸位知道,我们没有盔甲防护,对于建虏弓箭伤害的防护比较薄弱,兼之建虏shè得准、狠,因此我军不幸牺牲之兵卒都为建虏弓箭shè中头部所致。”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下:“这次建虏可能是大意,并没有多少弓箭手压制城墙,但下一次就不好说了,因此,我们必须得解决此事。”

“第二,鞑子身披重甲,箭支难以给其致命伤害,如何解决此点,至关重要。另则,下次建虏必携大量盾牌掩护,如何处理,又是一个问题。”

大堂上的乡绅听着一个个问题的提出,脸sè都凝重起来。

“第三,给予建虏以杀伤的火枪土枪,装填速度过慢,半响才有一发,如何解决?”

“第四,第一rì的滚木礌石消耗甚多,城中供应不上,以致几处城墙短时竟无滚木礌石可用,如何解决?”

石国柱说完后,朝左应选抱拳拱手,而后退回座位。

左应选在石国柱讲解的时候,已坐回座位了。现在看石国柱讲完了,他就补充道:“还有两事,也是迫在眉睫。”

石国柱已经把一堆问题砸到乡绅的头上,他们正在思索有什么好办法把这些问题解决掉。

这时,左应选说还有两件事情,一时之间心里都有点沉重,纷纷看向左应选,看县尊还要说什么难题。

左应选看所有人都已注视自己,就说话了:“乡兵们拿命护着昌黎,但县衙库房并没有多少银两,虽说是大义所在,但如不能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怕其悍勇之心难以持久。”

早上在城墙上,左应选许了不少诺言出去,却没有能力兑换,现在是解决这事的时候了。

乡绅们知道县尊说这话的意思,这件事相对前面的事情来说,很容易解决。

万人杰首先站起来向左应选抱拳道:“学生薄有资产,愿捐白银一千两。”

其他乡绅一见万人杰抢先表态,也不甘落后,纷纷解囊。因为他们知道,帮知县,就是帮自己,他们和知县是一条绳上的蚂咋。

左应选很高兴地看着他们踊跃捐款,心想下一件事应该也没问题。

等所有人都表态完了之后,左应选再道:“第二件事,鞑子围城,必不是一两rì之事。朝廷援军何时能到,还是未知数。”

这话说的所有人的心头都是沉甸甸的,孤城不守的道理谁都懂。

“本官先前为什么留下那两个败类的狗命,不是因为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狗屁道理,而是给他们留一线希望,也为我们能多拖一rì是一rì。”左应选说出了昨rì所做之事的目的。

大堂上的众人,一听,这才完全明白了县尊的用意。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昌黎父母官,深谋远虑啊!

“今rì开始,战兵饱餐,辅兵次一等,其余人等以粥度rì。然则就算如此,官仓的粮食也不足支撑多rì,还需各位鼎力相助。”左应选说完之后,看着底下众人。

乡绅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此时不付出,等到建虏进城的话,就是什么都要付出了。因此他们再次进行新一轮的表态。

集资到了守城必须的钱粮之后,知县左应选主持,把石国柱素所说的事情,一件件的和乡绅们商议,得出结论,然后马上行动起来。

昌黎城中的首脑们在忙,但在靠近城墙的民房中,却倒着横七竖八的乡兵,盖着被子,打着震天的呼噜入睡中。

但有一人,却睡不着。此人中等身材,力气很大,建虏的云梯就是被他砸坏了两架。

他名叫罗霄,益州人士,与父置气,发誓出人头地才衣锦还乡,本想去关外力取战功,却遇到建虏入关,被难民裹挟进了昌黎。

战时的物资太贵,罗霄的盘缠很快用尽,又不屑干出打家劫舍的事情,因此受冻挨饿。

幸亏昌黎百姓信神佛,讲报应,不时接济他,才得以活命。

当昌黎组建民团时,他积极报名,回报昌黎百姓。不过他羞于提及姓名,每逢别人问起,都支吾应付。

也亏得他抗虏积极,又有接济他的百姓见他和善,就为他作保,因此并没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建虏细作。

他躺在炕上想着,在这仗中多立战功,这样战事结束后去求县尊,说不定能得举荐,前往军中效力,应能尽快出人头地,如此也不会负了自己出来的志向。

可谁知世事难料,罗霄最终是出名了,但却不能衣锦还乡。

将近黄昏时分,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休息过来,正在军中议事,忽报大汗派人前来,急忙召见。

济尔哈朗是和硕贝勒,皇太极亲信;但阿巴泰年龄比济尔哈朗大,是努尔哈赤亲生儿子。因此两人并排而坐,接见来使。

皇太极所派之人大约二十上下,极为壮实,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

阿巴泰一见来人,就问道:“鳌拜,大汗派你来干嘛?”

鳌拜没理他,对济尔哈朗说道:“大汗命奴才前来询问战事近况。”

鳌拜不待见阿巴泰,直接无视他,让他感觉很是窝火。

他拍了下桌子,怒道:“狗奴才,如此轻待本贝勒,莫道本贝勒不敢杀你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昌黎第二战前夕

() 阿巴泰虽然是努尔哈赤的亲子,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侧妃所生,所以就不受皇太极和其他兄弟待见。

他被那些当权的兄弟屡次羞辱,也就罢了,现在连他们手下的奴才也来羞辱自己,就有点恼羞成怒,准备治一治这个奴才。

济尔哈朗却是一个会做人的人,也是一个有眼力的人,一直积极靠拢皇太极,深受他的信任。

现在瞄见阿巴泰涨成猪肝sè的脸,出言威胁大汗亲卫。毕竟是随着自己一起出来打仗的,为免得事情不可收拾,济尔哈朗出声道:“不得无礼,先见过贝勒,我再慢慢跟你说战事。”

阿巴泰一听济尔哈朗给他面子,就冻着脸,不再发作,只待鳌拜来见礼。

谁知鳌拜根本就不鸟他,只当他是空气,仍然对着济尔哈朗,大声道:“大汗只命奴才前来询问战况,其他一概不顾。瞧着昌黎城头的旗帜,怕是有人拖了咱们旗的后腿吧。”

阿巴泰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喝道:“大胆,奴才有这样和主子说话的么,胆子真的大了,不怕本贝勒砍你的头?”

“主子,谁主子?老子是镶黄旗的奴才,是大汗的奴才,莫非你想当镶黄旗的旗主?”鳌拜丝毫不怕,直接顶道。

济尔哈朗知道皇太极平时不屑阿巴泰,怕是把他的亲卫都给影响到了。这鳌拜武勇是武勇,但脑子一根筋,跟阿巴泰对上了,除非皇太极亲来,否则谁也不能让他低头。

于是,他直接扯开话题道:“今rì凌晨打过一仗,未曾打下,乃是大意了,准备明rì再战,一举拿下昌黎。”

“昌黎城内多少明军,小小县城竟然攻不下?”鳌拜一听济尔哈朗谈正事,就不再理阿巴泰。

济尔哈朗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但鳌拜询问,是要回奏大汗的,不能隐瞒,因此他回道:“明军不多,大多是乡兵守城。”

“什么?”鳌拜惊诧失声,然后瞄了眼阿巴泰道:“怕是有人不想咱们镶黄旗又得一城吧。明rì咱们镶黄旗上,奴才等贝勒进城再向大汗禀告,让别人嫉妒去吧。”

鳌拜是皇太极的亲信,明白主子极力打压所有能染指汗位的对手,包括潜在对手。阿巴泰是个软柿子,就先捏了,否则凭皇太极的英明,就不会多次羞辱他。

“不得乱说!也罢,正蓝旗打的也累了,就歇息下,明rì由我镶黄旗主攻。”济尔哈朗先是斥责了鳌拜,然后跟阿巴泰商量。

他想着只要自己认真对待,打下区区县城应该是举手之劳。鳌拜出的主意不错,这样可以给皇太极多挣点脸面,挽回在山海关和抚宁损失的威望。

阿巴泰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起身离帐而去。

第二rì一早,第二次昌黎攻防战马上开始的同时,běi jīng城的反腐风暴已经开始露出苗头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惦记着事情,早早来到衙门,手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御史袁弘勋和高捷的供状已到他的案头。

袁弘勋和高捷并不知道他俩只会在锦衣卫大狱关押一rì而已,因此,在锦衣卫的各种不留痕迹刑讯逼供下,把自己贪污的事情都招认了出来。

他们两人贪污之多,让骆养xìng都看得有点眼红。他马上收拾了下东西,进宫面圣。

崇祯皇帝一看供状上写着的内容,顿时怒了。

只见供状上写着,袁弘勋多次通过玉石买卖收取贿赂,替人弹劾竞争对手,包括商业和政治上的,累计达到八万三千两之多。

这还是小意思,利用监督职权,参与工部左侍郎李仁吉分成贪墨工款,共有九万四千两有余。

高捷更是胆大,利用巡查盐政的机会,把二十万两库银都给贪墨了,分给其他人等五万不到,其余都进了他的口袋。

还为吏部右侍郎刘鹏受贿八千金从中居间,自己向富人于承祖勒索万金。

还有零零散散的事儿不少,只是金额没有上面所列举的多。

更可恨的是,这两人所得脏银,被他们运回老家买田地去了。抄家都得不到多少现银。

崇祯皇帝马上命令骆养xìng把李仁吉和刘鹏抓捕归案,挖出他们贪污受贿的赃款。

刑科给事中何楷很无奈,供状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rì,在某地(或和某人)因何事得银多少。因此盖章驾帖,锦衣卫再次大举出动,在京师抓人。

袁弘勋和高捷移交大理寺,李仁吉和刘鹏进锦衣卫大狱,四人刚好在门口碰到了。

“御史的铮铮铁骨都被你们给败掉了,不就一rì么,这都撑不住,我呸。”李仁吉不屑的吐了袁弘勋一口吐沫。

押送的锦衣百户谢栋听了心里暗想,就凭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蛀虫,能撑过一rì,我跟你们姓。

李仁吉和刘鹏自然不知道谢栋心里所想,在锦衣校尉的押送之下,一起雄赳赳气扬扬地跨进了北镇抚司监狱。

留给袁弘勋和高捷一个疑问,一rì是什么意思。等知道的时候,已是后悔莫及。反腐缺口从他俩身上打开,开始顺藤摸瓜。

崇祯皇帝生了一阵气之后,把东厂提督王承恩传了过来,对他说道:“你派人前往大理寺,让三司明rì开审,并监督他们审讯,不得有包庇、冤枉之事发生。”

这事东厂以前干过,自然不会陌生,王承恩欣然领命。

厂卫齐出动,有人不高兴了,但钟进卫此时却很高兴。

一座大型水泥新式窑马上就要封顶了,玻璃,钢铁的小型实验炉也快要完工。

钟进卫看着工地上热火朝天的人群,心想朝廷一声令下,就有这么多免费劳工卖力干活,真得很划算。

要管饭的成本自动被来自后世的钟进卫忽略,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但古代人服徭役其实是连饭食都得自备,也是因为这群是难民,才管饭。

钟进卫在安贵义的陪同下视察了工地后,一头钻进了一个工棚里。

现在的水泥建筑权威,实践次数最多的吴胜大正在这里给一些挑选出来的工匠骨干传授水泥使用经验,边上还有文案在专心做记录。

这些都是钟进卫要求的,只要水泥产量一上来,将会大面积展开水泥工程。

之前已经规划好的银行就不说了,接下来还会修一条水泥厂到京师主要官道的水泥路,不但便于运输,还能作为示范之用。还有即将开卖的水泥,也需要工匠去指导,这些都需要大量的熟练工匠去做师傅。

因此世界上第一个泥水匠培训班就在大明成立了,等这第一批泥水匠出师后,让他们实践实践,再根据自己的心得补充下文案记录的经验册子,就准备以他们为师傅,每人再带一个班出来,如此几次,应该能解决初期的泥水匠需求问题。

工棚内的工匠看到中兴伯进来,纷纷行礼。钟进卫看着有老有少的泥水匠学徒,脸上都充满了活力和期望,心里想起后世的一句话,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整个地球。同样的道理,给这些工匠一个希望,他们就能为大明成为rì不落帝国添加一块坚实的基石。

钟进卫坐后面听了一会,发现吴胜大不是很自在,就撇下安贵义回自己的办事房,去看孙承宗的兵书,为即将练兵的事儿做准备。他自己下了决心,第一次练兵,也要练出强军来,这样才能给现在大明军队的改制提供样板。

钟进卫算是悠闲了,但昌黎百姓却没他这个功夫,都已经严正以待,等待城外建虏的攻击。

昌黎城外,镶黄旗的兵丁,大概四千多人,排成几排,正往城墙而来。

剩下的都是阿巴泰所属的正蓝旗,就呆在营地里等着看热闹,一边还在心底诅咒镶黄旗又攻不进去。虽然他们知道在认真对待的大金军面前,昌黎能守住的可能微乎其微。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昌黎第二战

() 昌黎城东,正面关侯庙建虏大营方向,县令左应选和守备石国柱都在箭楼上看着远处建虏出营而来。

jǐng钟已经响起,轮到驻防的乡兵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而城中的民夫则在首领的指挥下,向城东方向集合,主要给东面提供后勤。因为城楼上反馈回来的消息是,这次建虏只攻城东。

建虏离昌黎城墙还有一箭shè程之外的时候,停下来整队。

前面两排全部都是身披重甲的建虏,手持大盾牌,紧跟着的两排全部都是身披轻便皮甲的弓箭兵。再往后则是三十六堆建虏,以云梯所在为中心,另外还有巨木,撞城门用的,蓄势待发。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随意走动,只是抬头盯着昌黎城墙,只待下令,就开始攻城。俗话说,令行禁止,则为强兵,建虏不愧为jīng锐,一股气势威逼昌黎。

但是,已经经过第一次昌黎攻防战的乡兵并没有被建虏的气势所压住,虽说不是很淡定,却也不慌张。

济尔哈朗骑马站在队伍前列,鳌拜陪在边上,只待城陷,他就回报大汗。

济尔哈朗的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昌黎城比起昨rì又有了不同。只见城墙垛上斜向上横竖着一排排的木排,首尾相连,不留空隙。

他是久经战阵地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些木排的用处。这些木排就这么简单一架到城墙垛上,就大大减轻了城头所受攻城弓箭的压力,只需专心从垛口往下shè箭即可。而且,云梯登城,还必须推开这些木排才能翻入城墙,又是一个给城上守卫杀伤的机会。

济尔哈朗看得脑袋都有点疼,这昌黎小小县城,谁人想出了这么简单一招,却破了自己手头依仗王牌,大金神shè手的弓箭压制。

鳌拜也看出来了,不过却并不担心。城防再出sè,也只是乡兵防守而已。

他见济尔哈朗迟迟不下令攻击,就说道:“贝勒爷,主子那边还在等着奴才回去禀告呢。”

济尔哈朗无奈,把手持长武器的悍勇之人调到云梯边上,作为云梯登城的第一批。然后下令击鼓攻城。

左应选和石国柱看到建虏的前面四排开始前进,速度加快,越靠近城墙的时候,手中的盾牌就举的越严实,大概四副盾牌后面有两个弓箭手。

县令左应选看看守备石国柱,军事指挥权是交给了他的,由他发号施令。

石国柱看穿建虏的意图是先用弓箭手压制,于是,传令所有城头的乡兵蹲下待令。

攻城的建虏到达城墙下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往上shè箭。幸亏有哪些木排挡着,只有很少的箭能从垛口处shè进来。

蹲在城墙上的乡兵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以及箭支shè中木排的“咄咄”声,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开始紧张起来了,纷纷望向箭楼方向,看什么时候反击的命令下来。

然而石国柱并没有动静,仍然盯着城外抬着云梯的建虏,并没有管底下那些盾兵弓箭手。因为他知道,建虏是不可能靠shè箭能攻进城里的。

很快的,济尔哈朗让云梯开始攻城。他也不得不下令,弓箭手的臂力是有限的,何况现在还是向上瞄准仰shè,更是耗气力,shè久了手酸就shè不了箭,就无法给攻城部队提供掩护了。

抬着云梯和巨木的建虏们嗷嗷叫着,往城池而来。

乡兵们听到城外的声音越来越响,知道又有建虏攻过来,心里不禁开始焦躁起来。幸好这时,衙役开始沿着城墙,边跑边大声传令了:“建虏马上攻城,记得只管云梯,杀登云梯建虏。”

乡兵中的首领站起来,避开垛口,就着木排缝隙,观察敌情,他们需要给手下传达攻击命令。

“啪,啪,啪”的声音响起,云梯靠上了城墙,高出城墙部分的云梯砸在木排上,把斜着的木排压的竖了起来。有几处没有系牢固的木排当场就反斜了起来,让蹲后面的乡兵无法站起来反击。

四五个建虏扶住云梯,紧随其后的建虏一手拎着长兵器,一手扶着梯子,开始快速登梯。

石国柱一见,马上对候命的衙役道:“快找一些长棍子,去支起那些反斜的木排。”说完之后,又紧张得看着战场。

左应选看了下,发现今天这仗,滚木礌石可能用不上,多的还是远程武器,因此,他也给衙役下令:“让民夫多浸些箭支送到城墙上。”

衙役们一个个领命而去,现在他们只是以传令的角sè存在,这样方便军令的传递,大家一看衙役衣服就知道是传令的来了。

城头上,五六个垛口对付一架云梯,或箭或枪,招呼着在梯子上的建虏。

建虏往往爬不到一半,就shè中掉了下去,但后面的建虏还是悍不畏死的往上冲。运气好的,伸着长兵器,或砍或撩木排几下,然后才掉了下去。

这次的火枪效率很高,放完一枪又一枪。原来是一个火枪手配了四五个装填手,打完一枪,就往后一送,有人接了回去,同时递回一杆已填好的火枪。

战事一起,火枪手所处位置就弥漫着打枪所散出的烟,让火枪手看不清城下动静。不过也不需要看清,云梯是建虏的必经之地,瞄准云梯位置打枪就是了。

抬着巨木的建虏嗷嗷地冲到城门处,然后由一些身强力壮之士举着盾牌护着,齐心合力,开始撞击城门。

他们还个个心中窃喜,城墙上的明军怕是吓傻了,到现在都忘了攻击。等撞开城门,吓傻都没用了。

箭楼上的石国柱已经注意到了,也不慌乱,对一个衙役道:“倒油烧死狗rì的。”

城门处的建虏很奇怪,这小县城的城门咋这么结实,撞了几下,都纹丝不动。

他们一时没搞明白,其实一袋袋的泥土已经堆满东城门,堵住了城门洞。昌黎是没有能力出门反击的,还不如堵住为好。不过留有西城门并未堵上,但要是建虏主力攻击西门的话,城门边的泥土袋子能迅速填上城门洞。

从城中收集到的各种易燃的油从城墙垛口淋了下去,另外有乡兵各丢了两个火把下去。

建虏正闻的好香,还没醒悟过来,火把就下去了。火焰顿时腾空而起,烧着了城门处。一时之间,慌忙丢下巨木,拍打身上着火的地方。

巨木被丢在地上,没人再去管,城门处的建虏都被烧的满地打滚,哭喊嚎叫,这烧死的人还真心惨,应算是他们做尽坏事的恶报了。

没有被烧到的建虏远远避了开去,宁可去云梯那被箭shè,也不愿被烧死。而且,他们也没法再抬巨木,因为城门附近一片火海。

罗霄换下一个shè箭shè到手软的同伴,从一个垛口往下shè箭。他本身就臂力强横,因此拿的也是和石国柱一样,是把强弓。他瞄准扶梯子的建虏,专shè他们扶着梯子的手。

罗霄一边shè,一边心里暗骂,沾满鲜血的猪手,让你露,露一只,shè一只。

建虏的弓箭手过了一段时间后反应过来,这和以前攻城不一样,他们并不是城头明军的招呼重点。于是,就脱离了盾牌的保护,奔近城墙,开始瞄准垛口shè箭。

距离一靠近,准确率就上来了,不时的有箭从垛口处shè上城头。

罗霄专门shè扶着云梯的建虏手,让云梯不能保证平稳,以致其他建虏不能登云梯。有个建虏弓箭手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专门盯住罗霄所在的垛口,估摸时间后,一箭shè了出去。

罗霄刚搭箭到弓上,闪到垛口,准备shè箭,就被那建虏偷袭得手,一箭shè到了胸口上。

他直觉胸口传来一阵巨疼,后退几步跌倒。

边上的同伴一见,连忙把他扶了下去,由后面的民夫接手。

箭楼上的命令已经传下来了,分出部分弓箭手和火枪手打建虏弓箭手。皮薄,防御差,好下手,也能减轻城墙上乡兵的威胁。这么一来,建虏的弓箭手也有了伤亡。

鳌拜在后方看的很憋屈,明军这种防御,对于只有云梯的大金军来说,就像狗咬乌龟,无处下手。

他一带缰绳,就开始往前冲,准备自己去攻城。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昌黎第二战结束

() 济尔哈朗一看他的架势,连忙喝住了他。要是他出了差错,回头不好向大汗交代。再说,凭鳌拜再武勇,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多大用处。

济尔哈朗心知再打下去已无意义,就下令鸣金收兵。

鳌拜心里憋着气,战事已完,他又不想见到阿巴泰,就向济尔哈朗告辞,直接回去禀告大汗了。

昌黎城内,又响起一片欢呼声,不管地位高低,都在相互庆祝。

县令左应选看到木排上插着不少箭支,应该有许多还能用的,心中一动,吩咐城头的乡兵齐声大喊:“谢鞑子送箭。”

城头上的乡兵喊了几声后,城里的百姓也跟着一起喊起来,汇聚起来的声音,声势颇为浩大,远远地传了开去。

建虏也是知道三国中著名的草船借箭的故事,济尔哈朗懂汉语,听到城里的呼喊声,心里更是郁闷,怏怏不乐地回大营而去。

左应选很满意今天的战事,还没有用到杀手锏,就扛过了这一波攻城。

还是老做法,传令各处头领,回县衙议事。

再说罗霄被送到城内后,推开扶着他的人,用力把箭拔了出来,箭头并没有血迹。

他把特制的外衣脱了下来,是一件薄衣服,临时赶工出来的土盔甲,重要部位都缝着瓦片,瓦片当然是已经碎了。

然后他又把自己的厚衣服拖下来,从里面又掏出了一张瓦片,也碎了。这是他看到城墙上加装木排后,估摸着垛口高度,自己在可能的身体部位加上去的瓦片,没想还真用上了。

罗霄伸手进去摸摸胸口,好像是被箭头撞肿了,不过没关系,过些天就好了。周围的民夫见罗霄给自己用了双层保险,还真起到了作用,不由得都给他恭喜。

县衙大堂,也是一片喜庆。战后结果也统计出来了,共牺牲五人,伤七十三人。伤亡率比第一次都少好多。

县令左应选把情况介绍完之后,总结道:“今rì大部分伤亡,皆是木排没有固定好,被建虏或砸或劈掉落后导致,因此,各位所负责城墙的木排务必检查加固。”

乡绅们纷纷答应,这加固花不了多少jīng力,但不管是伤到人还是死了人,不但感情上过不去,抚恤的银子也会如流水一样散出去的。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如事先用心加固木排来的划算。

万人杰忽然站起来,说出他的担心:“县尊,要是建虏用火炮或者投石机的话,我们的木排就挡不住了,怎么办?”

左应选和石国柱事先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见万人杰问起这个问题,石国柱坐在椅子上解答道:“这也得要有材料来做投石机才行。你看这附近有么,而且,建虏要做投石机,就得调来工匠,再耗时rì才能制得。我们这小小县城,值得他们大动干戈么?”

“至于火炮,小炮不合适攻城,大炮的话,前些rì子,看他们往山海关而去,怕是都损失在那里了,因此到现在都没有一门。”石国柱说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担心,不过他尽量往好里说,稳定士气。

“我们也多做些木排备用,万一他们真有火炮,打坏了木排就再放一个,坚持到火炮发热不能打就好了。”左应选也提出了一个补救的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万人杰心中想道,然后坐回了座位。

其他人并没有疑问,打了两次胜仗,不说这些乡绅,连城里的百姓情绪都很好,也都很配合守城。

左应选看他们没有问题,他就问问题了:“各药店都去搜罗过没有,尽量都让他们捐出来,不知道后面还要打多少仗,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请县尊放心,事关全城百姓安危,不敢马虎。”负责的乡绅回道。

“好,如此甚好。如若无其他事宜,昨rì值夜的就早点回去休息。其余人等,再行商议些细节。”左应选说道。

石国柱等了会,没发现有人有问题,就站起来,向左应选抱拳行礼:“如此,属下告退了。”

这些人里面最累的就是他了,建虏攻来后,基本没怎么休息过。

左应选赞许的点点头,这次昌黎守城战,最后要能守住的话,石国柱的作用最大,真是亏了他有实战经验,不致手忙脚乱,忙中出错。

昌黎城里人人高兴,打了败仗的建虏大营中,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心里高兴,不过并没有露出来,自己一个人在独自喝酒庆祝。

阿巴泰喝一口,就在心里说一句:让你能。

他已经知道了镶黄旗的战报,死了八十六人,伤四百五十人。而且,这四百五十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原来,战后治伤的时候,发现那些箭支上有毒,好像是浸过掺了砒霜的金汁。

济尔哈朗现在正在自己大帐里骂娘,而阿巴泰心里美着,特解恨。可惜没有见到鳌拜那奴才,否则他脸上的神情必定jīng彩,不知道回报皇太极的时候,又会是个什么场景。阿巴泰越想心里越高兴,就又掂起酒壶灌了一口。

午后时分,昌黎城西,守在城头的一个乡兵忽然惊呼出声:“快看,看那边。”

周围的同伴一听,以为有什么敌情,纷纷紧张地看过去。

只见有十来个骑兵正往昌黎城墙跑过来,离得近些了,发现是大明的夜不收。一时之间,城头上纷纷欢呼起来。

建虏撒在外面的探马已注意到了明军的夜不收,开始包抄。

但城外的夜不收一见建虏的动静,就绕了个圈,转向西方,京师方向而去了。

虽然明军夜不收只是现身了一下下而已,但这个喜讯马上传了开去,极大的鼓舞了城内所有人。

这伙夜不收就是所属关宁军的胡浩和他的兄弟们,上次凑巧救了中兴伯后,各人记一次军功,赏银一成不扣,全部下发。

在营地里休整了十多天后,才重新被派出来侦察建虏敌情。

白天的昌黎攻城战,他们都看在眼里。等到午后建虏的外围探马都撤回去之后,胡浩带着他的兄弟们去亮了个相。

虽然没有跟城里联系上,但起到的效果如何,这些久经战阵的夜不收jīng锐都明白。

此时,他们正快速回大营,要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

在京师勤王军大营,奉旨统领京畿之地所有勤王军的兵部尚书兼辅臣孙承宗刚传下命令,让已到遵化附近的马世龙,派兵攻击建虏后路遵化城,能拿下最好,拿不下也可牵制建虏主力,让其不得专心为祸京畿。

而皇太极率军在抚宁附近等了两天,期间还再攻了一次,仍然没有发现抚宁的破绽,打不下来。心里有点郁闷,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抚宁守城的是参将黄维,也是一个边军出身的将领,熟悉兵事,自然不容易让皇太极得逞了。

鳌拜找到大军所在,径直入内向皇太极禀明昌黎战事。

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一处不顺,处处不顺。抚宁打不下来就算了,现在连昌黎都打不下来,情何以堪。

皇太极恼羞成怒之下,不再管抚宁,立刻摔大军直奔昌黎而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又动劝降之念

() 皇太极在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赶到昌黎,五万多骑军,真正的万马奔腾,声势浩大。虽未近昌黎城头,城中百姓却感觉地面震动,宛如地震一般。

昌黎县令左应选登城观察,看到如此之多的兵马,还有明黄sè的龙旗也在里面,知道是奴酋也到了。

左应选暗自为建虏的势大惊心,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他马上发觉自己的情绪不对,于是,调整了下心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跟随而来的乡绅,附近的乡兵纷纷看了过去,微微有点奇怪,难不成县尊被建虏给吓傻了?按道理不应该啊!

左应选营造了足够的关注度,就收住笑声道:“我们小小昌黎县城,打的建虏连吃败仗。现在倾巢出动,连奴酋都来了。你们说,是我们强,还是建虏厉害?”

听县尊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仿佛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强,建虏好像也不厉害嘛!

一时之间,城头的士气就上来了。

左应选趁热打铁道:“昨rì已见我大军夜不收,这说明什么?”

他身边的人想起昨rì见到或听别人说的夜不收踪迹,一个个的脸上充满了希望,纷纷回应县尊:“朝廷的援军就要到了!”

“对,朝廷的援军不rì即到,建虏连我们都打不赢,还能打得过jīng锐的朝廷援军么?”左应选大声问道。

“打不过,打不过……”周围的人满怀信心,齐声回答起来。喊声中带欢喜,在昌黎城上空飘荡开去。

听到声音的乡兵和百姓纷纷抬头看向声音来处,虽然他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那欢喜之情还是能感觉出来的。都说快乐是能传染的,听到声音的百姓,心情也都好了起来,冲掉了刚才的忧虑。

左应选看自己的话语起到了效果,就吩咐他们各自去做事,只留下了万人杰。

他对万人杰说道:“奴酋大军来袭,必有一番苦战,前两rì已有宣传铺垫,现在你要正式上场鼓舞士气了。”

“学生明白。”万人杰点点头。

“好,那就去准备吧。”左应选说完后看着万人杰辞别而去,心里想着这些手段都用上之后,应该能保持士气不坠。接下来,就只能硬碰硬的和建虏对着干了。

再说皇太极来到昌黎之后,并没有马上去城东关侯庙的建虏大营,而是就近眺望昌黎城。

之前只是路过,并没有怎么在意这座城市。现在认真一看,才觉得这县城还真小(只有0.25平方公里)。比起之前见过的锦州,遵化和永平来说,根本就是两个档次的。

他身边的那些建虏头目也都感到奇怪,就这么一座城池,用了七千多大金jīng锐,打了三四天,还打不下来?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闻讯赶来觐见大汗,皇太极没给他俩好脸sè,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为什么迟迟拿不下如此小的一座城池。难道离开了内应,就不会打仗了么?”

说来也是,坚决抵抗的明国城池,还都是靠了内应才被打下来的。而不靠内应的那几座城池,基本都是贪生怕死的狗官守着,一吓就投降了。

阿巴泰不说话,因为这次领军的是济尔哈朗,皇太极的亲信。

“大汗,这城池内的狗官不简单,里面的乡兵组织的井井有条,城池防守,一板一眼,皆有章法。我军中没有工匠,周围也无材料能打造攻城器械,因此只能以弓箭压制,云梯,登城,巨木撞门。”济尔哈朗知道这个时候阿巴泰是不会主动说话的,就自己承担起了这个责任。

“里面只有乡兵,有弓箭压制还打不下来,难不成区区乡兵的箭技还能压过我大金勇士的?”皇太极还没说话,和济尔哈朗平级,但年纪最小的和硕贝勒多铎抢先问道。

济尔哈朗不敢怠慢,多铎可是有实权的努尔哈赤亲子,而且还有一个有同样实力的哥哥多尔衮。因此他认真的回道:“那昌黎县令用了简单一招就破解了弓箭的压制。”

说到这里,他转身面对昌黎县城,用手指着城墙道:“大汗,各位贝勒请看,城头上竖着一排排的木排,正好挡住了墙上防守乡兵的大部分身子,因此只能从垛口处往上shè,因此弓箭收效甚微。”

众人在济尔哈朗的指点之下,这才注意到了城头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们都是明白人,一看之后,就知道了木排的妙用。

皇太极心里估算了下,发现昌黎城虽小,好像确实不是很好对付。就没再说什么,单独叫上济尔哈朗,转身回营。

这个时候,大汗的中军帐已经搭好了,皇太极坐在帐中,问跟随进来的济尔哈朗道:“上次朕从永平派来的人劝降没成功?”

“是的,那两人都被城上弓箭shè伤,昌黎拒绝投降。”济尔哈朗回答道。

“那昌黎县令何许人也,你可知道?”皇太极一步步地了解情况。

济尔哈朗一怔,这个,还真不知道。

皇太极一看他那神情,就明白他不知道,于是,又问道:“前去劝降的那两人何在?”

济尔哈朗又是不解,大汗怎么尽关心这些鸡皮蒜毛的事情。他支吾着回答:“大概,大概在伤兵营。”

说实话,那rì他见两人劝降无功而回,就没再理会过。现在还活不活着,还是未知数。

“带他来见朕。”皇太极吩咐道。

他心里想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什么样的对手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上了,还真亏济尔哈朗带了多年的兵。

很快的,两个汉jiān被抬进了大帐内。两人在建虏营地内不受待见,没人理他们,亏得现在是严冬,天气寒冷,伤口才没有发言,否则就不是饿晕这么惨了。

陈钧敏和王钰被抬进来之前已被灌过几口米汤,虽已苏醒,但jīng神萎靡。此时得到奴酋皇太极召见,就像见了亲爹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口一个大汗的哭起来。

皇太极心底厌恶,但表面还是装模作样的安慰了几句,假意斥责了几句济尔哈朗怎么这么不礼贤下士,然后问起昌黎的情况。

两人早已被皇太极的表演感动得热泪盈眶,一股脑地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出来,特别是王钰,把自己受伤乱窜到城墙下的事实,说成了舍命靠近城墙探听城头动静的英雄事迹了。

陈钧敏现在与王钰是患难与共,所以也不揭穿他。皇太极也不是好骗的,要不也当不了奴酋。

他自动忽略了这些表功的话,要真这么勇敢,也不会背弃祖宗,投降大金了。

不过他们说的那些话,也让他了解到了一些事。

昌黎县令叫左应选,刚到昌黎任县令才几天时间。听两人的意思,这左应选好像是个官迷,有投诚意向,只是不满意开出的知府职位,被部下shè伤了劝降使者之后,无奈进行了抵抗。

经这两人这么一说,皇太极又动了招降的念头,不说那县令也确实是个人才,光是能减少大金勇士的伤亡,就值得去试一试。

但无奈的是对这个县令的了解就这么多了,随便派个人去劝降怕不好沟通。皇太极把这个顾虑给两个汉jiān说了,看他们能否再去一趟。

可这两人不但负伤,而且和左应选不熟啊。陈钧敏灵机一动,就向皇太极奏道:“大汗,昌黎县受永平府管辖,这新任知县的情况,在永平城的管事之人应该清楚,不妨派人去了解这知县的情况,而后派一熟悉昌黎知县的人前去劝降,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皇太极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就点头同意了。唤来一个亲兵,让他手持自己的旨意前去永平城。

然后皇太极打发了两个汉jiān出去,自己独自坐在大帐内想问题。

诸事不顺,一堆的麻烦事啊!

第一百九十章 火攻昌黎行么

() 六万余人的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非同小可。以前是一边打一边抢,倒也不愁粮草的问题,可现在打不下城池,就没有补给。随军带的粮草,坐吃山空,已经快要耗尽了。

还有自己个人的问题,连续几次没有如愿打下明国城池,在战事之初积累下来的威望降了不少,这点从其他三大贝勒身上体会得最明显,他能感觉到他们那不安份的心又在蠢蠢yù动了。

这几个人,一rì不解决,自己的汗位就一rì不稳,迟早要把他们几个人手中的权给夺过来。

大军在关内离开那些汉狗,就两眼一抹黑,地形、城池等情况一无所知。主场作战的明军比起关外,犹显活跃,这点看明军夜不收的活动情况就知道了。

迟迟不见明军大规模的反击,要说怕了大金,不敢来打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自己是在明国的京畿之地活动。皇太极心里暗暗担心,反击来的越晚,就有可能越强烈,但要说怕了却也没有。

而且军中开始出现一些不愿打硬仗的苗头,都想着捞一把就走的念头。之前还不强烈,现在山海关没打下来,抚宁又没攻下来,厌战情绪就更浓了点。只是多年的征战习惯刻在骨子里,没怎么表示出来。如果继续打败仗的话,就难说了。

皇太极心里想得烦了,就只带着亲卫出营帐走走。

转啊转的,就转到了伤兵营。很多伤兵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一见到大汗来了,纷纷围上来哭诉。前些天还是正常的,转眼就成了残疾人了,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强烈要求大汗给他们报仇。

皇太极一看这些人大部分是属于镶黄旗的,一阵心疼。然后一了解,又是心惊。

这些会哭诉的伤兵还算好的,至少还有一条命。还有很多,被shè中躯干部分的,截肢都没法截,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哀嚎死去。

皇太极当场表示一定为他们报仇,而后郁闷地逃离了伤兵营。

他的亲卫,武勇著名的鳌拜仗着自己受皇太极宠信,直接向他请战:“大汗,奴才现在带兵攻进这昌黎小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皇太极本来还在走着的,一听鳌拜的话,就站定了身子,转过去盯着鳌拜看,一直盯到他发毛,才冷冷地说道:“你是想把朕的家底都败完么?昌黎现在用的箭支都有毒,挨上了非死即残,懂不?”

“奴才知罪,请主子责罚。”鳌拜单膝跪地请罪。

“算了,你也是一片忠心,起来吧,下次多动动脑子。”皇太极对于这个既忠心又武勇的亲卫还是很喜欢的。

说完之后,他边走边想。等回到中军帐,已有了打算,下令召开军事会议。

待所有人员都到齐之后,皇太极开场说道:“军中粮草将尽,已不足六万大军食用。”

话音刚落,三贝勒莽古尔泰就满不在乎地插话道:“从永平调过来不就得了。”

皇太极看了一眼出言打断自己说话的莽古尔泰,心里暗骂一声,然后又说道:“

朕接报明军有调动迹象,而且,朕怀疑蒙古诸部是否能独自挡住明军。为防永平有失,朕决定回师永平。”

护卫在皇太极身后的鳌拜很是诧异,自己一直跟着大汗,没见有人向皇太极禀告明军的动静啊。

众人一听明军可能有行动,纷纷磨拳擦掌,要去打得明军片甲不留。

代善在边上冷眼旁观,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说的不是实话,难不成是怕自己也打不下小小昌黎城,面上难看。

想到这里,他yīn测测地说道:“大汗是想这样放过昌黎,让大金勇士的血白流了?”

大帐内的诸人对于八大贝勒直间的明争暗斗,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现在看代善在拆皇太极的台,胆小的躲一边不发言,胆大的就附和,唯恐天下不乱。

皇太极却不慌不忙地回道:“说得好,大金勇士的血当然不能白流。但明军势大,朕不放心其他人,唯有朕亲自前去才行。小小昌黎县城,就拜托给大贝勒了。”

代善一怔,没想皇太极耍了一个太极,把攻打昌黎的事推给了自己。

皇太极见代善没回答,就轻轻地加了句:“莫非大贝勒怕了这小小昌黎,心有顾虑,不敢答应?”

代善一听,脸一下涨得通红,站起来道:“你虽是大汗,也不能这样辱我。我代善甘领军令状,打不下昌黎绝不回师。”

“好,一言为定。”皇太极连忙补上一句。

代善的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现在皇太极又马上把话说死,无奈之下只好说道:“一言为定。”

他心里想着,最多花点时间而已,又不是锦州那样的坚城,应该不是很难打。

皇太极不想节外生枝,马上宣布会议结束,各人回去准备,明rì班师。

于是,众人站起来纷纷离去。其中多铎一边走一边轻声对他亲哥多尔衮道:“一场战未赢,还敢言班师!”

多尔衮笑笑,示意他不要说话,回去准备就是。

代善回营后,觉得济尔哈朗打了两三天没打下来,这昌黎还是有一定门道的。

他越想越不安,就带着亲卫前去观看城墙的防御情况。

一行人,骑着马轰隆隆地来到离昌黎城一箭之外的地方,停下观察。

代善看了半响,除了那些加盖的木排,没发现有其他特殊之处。

这时,昌黎县令左应选刚好巡查到城墙上,闻报建虏前来观城,就来到建虏的方向查看敌情。

代善看了好久,心里慢慢有了主意,然后就让亲卫前去城下挑衅。

几个亲卫当即纵马向前,驰骋到城墙附近,边跑边对着城墙上的乡兵哇哇大叫。

城头上的乡兵们隔着木排看下面的建虏如此嚣张,都很气愤,纷纷向首领请战。首领们就来向左应选请战。

左应选丝毫不动气,只吩咐了句:“谁要能shè中这几个骑马的建虏,那就shè好了,否则别浪费了箭支。”

然后不再理他们,自己盯着远处的建虏头子观察,这才是重点。

代善见城头上的明军沉得住气,有点无奈,刚才想到的引诱明军主动搬开木排来攻击的设想破灭了。

眼下唯一的途径就是先摧毁这些木排了,该怎么摧毁呢?没投石机,没火炮,怎么办?

此时天sè已不早,光线暗了下来,代善的亲卫就取出几个火把照亮了他的周围。

就在代善苦苦思索的时候,这火把的火光一下亮到他的眼睛。代善心中一动,火克木,用火箭烧城头的木排,不也可以摧毁了么。

只要自己出其不意的shè火箭烧,明军救都来不及救,就算烧到一半被扑灭了,自己派jīng兵猛攻,登城就容易多了。

代善想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他笑自己的聪明,也笑自己破了皇太极的yīn招。越笑越大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笑得痛快之后,带着亲卫回营准备去了。

城墙上的左应选一直盯着建虏头目,突然见到建虏头目狂笑而去,心中一惊,难道建虏头子忽然想到了攻城法子?

肯定不是使用火炮投石机之类的武器,否则也不用观察好久才大笑离去。肯定和他观察到的东西有关系,但那又会是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都是以权谋财

() 左应选仔细地想着建虏头目发笑的前后,忽然,猛的一怔,难道是火攻?

好,不管建虏是否火攻,都要防备万一。他想了一会,有了主意,马上就去布置了。

没有丝毫意外,进了锦衣卫大牢后,基本没有人能保持沉默,特别是对于没有信仰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再次把供状交到御前的时候,崇祯皇帝是看得触目惊心,这次光高级官员就有五个,涉及工部一个,吏部两人,户部一人,礼部一人。

数额巨大,已达上百万银两之多。

贪腐形式多样,有送礼收礼运作官位的,有合谋贪污工程款的,还有依据手中权力索贿的,凡是种种,不一而足。

崇祯皇帝仿佛看到大明这座宏伟的建筑内,许多蛀虫在啃啊啃,把支撑建筑的柱子已经啃的差不多要垮了。

他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问题:要是太祖皇帝看到这些供状的话,会有何反应?

自己要中兴大明,就必须要干掉这些蛀虫才行。否则,朕就是累死维护着大明,也没有这些蛀虫拆台拆得快。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下令给骆养xìng,把这些蛀虫都抓出来。

也亏得是温体仁在主持内阁,否则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文臣们估计已经闹到了御前。

崇祯皇帝想着亏得自己听了钟师傅的话,把清廉而又善于处事的温体仁提到了首辅位置,压制住了底下的文臣。

刑部大牢,原御史袁弘勋和高捷这对难兄难弟正相对无语,黯然回想自己多年苦读考中进士时候的风光,做御史监察一方时候的威风,现在身陷囹圄,反差大得让这两个半百老头泪流满面,无声哭泣。

忽然,他们听见大牢的门“哐当”一下,被人推开了。然后牢头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快走,别以为你们还高高在上,摆啥官架子。”

两人很好奇,是谁又进来了。于是,走到过道侧的栅栏边,去看新来的狱友。

过了一会,来人走得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受自己牵连的李仁吉和刘鹏。同时,那两人也发现了袁弘勋和高捷。

高捷失声道:“你们怎么也来刑部大牢了?”

李仁吉和刘鹏本来对他们两人都心存怨念,但没想自己也没撑过锦衣卫的刑讯,招出了其他人。所以,设身处地地一想,对袁弘勋和高捷的怨念就没有那么多了。

此时听高捷相问,李仁吉没好气地道:“皇上有旨意,在锦衣卫大牢最多关押一天,无罪释放,有罪就移交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东厂旁听。”

袁弘勋和高捷一听,两人互相看看,心中都是懊悔无比。忽然,袁弘勋转头问李仁吉道:“李兄难不成也没挨过一rì,这么看来你的骨头也和我们差不多嘛。”

牢里的光线yīn暗,此时李仁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别人看不大清楚。他想着,能怪我么,大家不都没撑住,不是我们的骨头不够硬,而是锦衣卫的用刑实在太厉害了。

后面押着李仁吉和刘鹏两人的牢头,此时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不耐烦地催道:“以后有得是机会聊,快走快走。”

有个狱卒越过他们两人,走到袁弘勋和高捷牢房侧对面靠里的一间牢房门口,打开锁,把门推了开来,然后转身看向李仁吉和刘鹏。

两人无奈,只好走向关押自己的牢房。

到了那间牢房门口之后,牢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们:“两位大人,请留步。”

李仁吉和刘鹏听到后,有点奇怪,怎么刚才还凶神恶煞般的牢头一下变得这么客气了,他俩疑惑不解的转身看向牢头。

“两位大人,我这牢房可是有讲究的。你们是想站得爽,还是想闻得香,或者是和那边两位大人一样可以随意走动?”牢头笑着问道。

“什么意思?”李仁吉和刘鹏都没听明白,就带着疑惑问道。

牢头知道有此一问,就对前面那个狱卒仰了下下巴,狱卒就带着这两人过去一处牢房参观。

他俩过去一看,发现那间牢房里的囚犯,有被站着铐那的,特点是一定要直着腰,踮着脚才不会勒到手,时间久了就会yù仙yù死。还有被铐在马桶边的,没盖上马桶盖,污秽之气直扑囚犯鼻子,想不闻都不可能。

两人看得心惊胆颤,然后被带回牢头面前。

李仁吉惊惧地问道:“你想怎么样,我们可是大明的官员!”

“我只知道你们现在是我管着的囚犯。”牢头不屑地讥讽道。

“你就不怕我们出狱后报复?”刘鹏sè厉内荏地喝道。

“锦衣卫的上差说了,你们贪污之多,就差剥皮了。”牢头知道要打掉他俩的信心才好下手,因此故意强调了下剥皮两字。

两人沉默了会,李仁吉不甘心地道:“你就不怕我们告到你上官那?”

“你是刚出来混的,还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牢头好奇地看着他说道。

袁弘勋在一边也劝道:“这牢里捞的钱,上面都是有分润的,不奇怪。”

两人看看袁弘勋,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都一个样。于是,气势就弱了几分,低着声音问道:“你想怎么样?”

狱卒在一边替他老大回道:“站得爽,就不用惦着脚,需银一百两;闻得香,就会盖上马桶盖,需银八十两;像那两位一样可以随意走动的,需银一千两。”

李仁吉一听,脱口而出:“你抢钱啊,有那么贵的么?”

“你怎么说的呢,别乱报价钱。”牢头训那个狱卒道。

狱卒一愣,向来就是这个价钱啊,牢头这是咋了?

李仁吉和刘鹏却听得一喜,心里想道,就是嘛,白捞钱,那有这么贵的价钱。

牢头冲两人呵呵一笑道:“两位都是捞过不少钱的人,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就够数了。他有眼不识泰山,这价钱开得太少是看不起两位,就翻一倍好了。”

李仁吉和刘鹏当场听得吐血,愤怒地控诉道:“你别不讲理啊,这是什么道理啊?”

牢头一听,瞬间就冷下了脸,直接道:“三倍。”

两人听得一惊,连忙道:“别,别,两倍就两倍。”不敢再争了,在人家地头上,再争就翻得更多了。

要说直接不给钱,他俩想都没想过。

第二天一大早,皇太极率大军直奔永平城,只留下代善所领的一万多建虏攻打昌黎城。

没到中午,轻装的建虏已到永平城。

皇太极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他之前刚封的永平巡抚白养粹就报名过来觐见了。

如果换成其他贝勒,可能还不会马上接见。但皇太极就不同,虽然他也一样看不起汉狗,不过他有事就会先把事办了而不会拿捏,这也使得他在汉jiān的帮助下,稳压其他贝勒一头。

“主子,几rì不见,奴才想死主子了。”白养粹一见皇太极,就一边顶着新剃的泛青光脑门跪下磕头,一边表达自己的基情。

皇太极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不过,他也没因此责罚白养粹,而是问道:“你来见朕,是为何事?”

“主子英明,奴才还没说,主子就知道有事了。”白养粹跪着说道,然后看到皇太极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连忙又道:“昨rì奴才收到主子的旨意,马上调阅相关档案,然后查了一下,果然发现有一个人与昌黎县令相熟。”

皇太极一听,才想着是有这么一回事,原本有劝降昌黎县令的想法,后来见到昌黎城的乡兵用的都是毒箭,就改了主意,自己直接回永平了。

现在既然找到了一个合适去劝降的人,倒也不妨一试。

于是,皇太极问道:“此乃何人,与昌黎县令有何关系?”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二次劝降昌黎

() “此人名叫李应芳,和昌黎县令左应选一样,都是山西榆次举人。此次受朝廷征召,一路前来京师。据李应芳所说,他和左应选关系极好,有把握劝降他。”白养粹连忙介绍道。

明国的举人,应该是个有用之人,既然说出有把握劝降左应选,那就先让他前去劝降了左应选之后,看看他有何才能。

皇太极想到这里,就对白养粹道:“如此甚好,朕写一道旨意,让他拿给在昌黎的大贝勒。大贝勒看了后自会安排他去劝降,条件由他定,能让昌黎投降即可。”

“得主子重用,是李应芳的福气啊,奴才替他给主子磕头了。”说完之后,还真磕了几个头。

皇太极心里就暗暗鄙夷,汉狗要无耻还真够无耻,啥话都说得出来,啥事都做的出来,朕都快要吐了。

他赶紧写了一道旨意,让白养粹带去给那个李应芳,让他即刻启程前往昌黎。

其实他俩都不知道,李应芳夸口说和左应选关系极好,能劝降他,是为了让皇太极接见他,以便能待价而沽。谁知他料错了皇太极的反应,弄巧成拙。

待白养粹走了之后,皇太极重新静了下来,由这个事情又想起了昌黎的战事。

自己虽然很想让代善在昌黎城磕掉门牙,但毕竟现在还在明国境内,先自相残杀不是很好。相对其他贝勒来说,皇太极更有大局观。

但万一劝降不成,按照之前所说,昌黎还是必须要打的。这么一来,哪怕打袭来了,怕大金的伤亡也不会小,为了一座明国的小县城损失太大就不划算了。

皇太极一直到吃完饭后才想出了一个办法,下令召见蒙古诸部首领。

这次,皇太极没叫其他兄弟,只接见小弟。

全部坐定之后,皇太极坐在汗位上,和蔼地问他们道:“诸位随我大金入关以来,觉得如何?”

一听皇太极说这话,这些小弟们个个喜开眼笑,纷纷真心实意地称赞起皇太极。这次他们随大金进关,捞得盘满钵满,太爽了。

有几个部落的头领觉得称赞的差不多了,就在收尾的时候问起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其他头领一听这个话题,都很关切,全部静下来不再说话,看大汗怎么说。

皇太极前面还听得比较舒服,这后面一听问什么时候回去,眉头就皱起来了。

但他马上舒展开眉头,不动声sè地说道:“昌黎战事未息,怎能说走就走。如果想早点出关,至少也要等关内战事告一段落才行,只是可惜昌黎的兵力少了点。”

皇太极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扫视这些小弟,看他们是否有话说。

他的意思是,这些小弟为了能早点回去,听到自己说的这番话之后,就出来拍胸脯说兵少没问题,他们马上开拔前去助攻,尽快结束战事。

可惜他料错了,这些小弟没一个傻子,打仗要死人的道理,他们心里都清楚。因此,没有一个人接话,晚点回去就晚点回去,这里有吃有喝的也不错。

皇太极等了一会,还是没一个人说话,安静的出奇。他还看见有个小弟想咳嗽却又不敢咳,脸涨得通红,努力憋着不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皇太极城府很深,心里虽怒,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也没有强行指派,要人去帮忙攻打昌黎,这样有损大金的威名。

只听他说道:“那昌黎只是一座小小县城,打吧,留那的兵力少了点,不打吧,又有点可惜了。”

蒙古诸部首领一听,有点不明白,大汗这是说什么可惜了,不是说昌黎只是一座小县城么。

有一个头领没沉住气,被皇太极勾起了兴趣,问道:“大汗,一座小县城有什么可惜的?”

皇太极假装有点惋惜地道:“你们不知道,那昌黎是小,但那边是明国京畿之地最富有的地方之一,朕听闻昌黎周围的富户在战事刚起的时候,纷纷携带财物躲进了昌黎城里。因此,朕才觉得不打就可惜了。”

什么,最富的地方,有钱人都跑进昌黎城了,而且还是一个小县城,防御肯定不咋的,这等好事还有什么可以纠结的。

马上,一批首领跳了出来,向皇太极请战。

“大汗,我们敖汉部一直以大汗马首是瞻,大金还在打仗,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大汗,奈曼虽然没有很多兵,但为大金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大汗,不是缺兵力么,我们巴林有的是兵,只要大汗一声令下,二话不说,马上挑选最厉害的勇士听大汗的号令。”

“”

这些人反正就一个意思,有便宜不去占是傻子。

皇太极也不急,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慢悠悠地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朕不忍心让蒙古的兄弟有损伤。”

“没事,没事,我们自愿的。”

“为大金效命,我们心甘情愿。”

“我们与汉狗有不共戴天之仇,大汗不要拦着我们。”

“”

皇太极看着这些人前后的表现,心里暗自鄙视,想占便宜,那就去吧。

于是,皇太极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也去攻打昌黎。

这些人一见大汗同意了,马上告辞回去整顿兵马。不用半个时辰,就拔营而走,将近三万人,浩浩荡荡地杀奔昌黎而去。

再说昌黎城东关侯庙的建虏大营,代善送走皇太极之后,马上下令军队分成两部分,分别攻打昌黎县城的东西两边。

此时,冬rì已出,阳光洒在大地上,虽然还是那么的寒冷,却照亮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代善随攻打城东的部队一起出了营地,往昌黎而来。

他远远地看到昌黎城在阳光下亮闪闪地,有点诧异。等走到近处能看清之时,不由目瞪口呆。

你道为何,原来此时的昌黎城头全部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那些木排包裹着一层晶莹透明的冰层,有的木排上还悬着一根根的冰凌柱,既漂亮又刺眼,亮瞎了代善的狗眼。

攻城的部队已经就位,各部指挥都来向代善请示是否开始攻城。

代善看着昌黎城墙,心里恨得直咬牙,这用火攻显然不行了。但自己又和皇太极那个yīn人立下了军令状,不打不行。

现在攻城姿态已摆开,东西两边同时强行攻城,说不定还是能攻下来的,毕竟,城墙并不是很高,防守的也不是明国的jīng锐,甚至连正规军都不是。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比别人厉害一点,代善怎么都要试一下,于是,下令击鼓攻城。

你道城头为什么又和之前不一样,原来昌黎县令左应选明白代善可能会采用火攻之后,记起古时候的泼水成冰的战法,就下令在夜间往城墙外侧包括木排,全部泼几遍水。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泼出去的水很快就被冻住了。

左应选想着,就算你不是用火攻,这加上了厚厚的一层冰,也能有利于防守,多做些事总是没错。这一下,刚好破了代善的如意算盘。

一大早的时候,建虏大部队的离去,让全场军民都舒了口气。

虽然留下的建虏比前几次的时候还是多不少,但经过昨rì数量上的对比,反而没人因为现有的建虏兵力,而有心理负担。

左应选和守备石国柱分别负责东西两边,抵御建虏的进攻。

这次攻城的建虏,比上两次多,又分东西两边同时进攻。手段却差不多,只是用云梯攻城。

因此,在昌黎军民同心协力之下,毫无意外的又守住了。

代善在昌黎城下碰了一鼻子灰,徒然损失了兵力,却一无所获。

他懊恼地坐在大帐中发呆,想着是否写信给其他几个兄弟,由他们向皇太极求情,放过他一马。

忽然,亲卫进来禀告说永平来人。

代善想着,不会皇太极遣人来羞辱自己的吧,他不情不愿地召见来人。

没想是个刚降的汉狗,看那亮晶晶的脑门就知道了。

不过,当他看了皇太极的旨意之后,大喜过望。现在的他,觉得能不打是最好了。现在皇太极派了昌黎县令的熟人过来劝降,能成功就最好了。他也不召见李应芳,马上就开始安排来人前去劝降。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诱骗成功

() 昌黎县令左应选正在县衙大堂和众位乡绅总结今rì的战事,忽报城外有老熟人求见。

堂上的人听得都是一愣,这时候城外全是鞑子,县尊难道认识建虏不成,不会又是汉人败类吧。

左应选也是奇怪,自己千里之外赶来赴任,不认识什么人啊。

忽然,他想起和自己同行而来的那位,估算起来应该是失陷在永平城了,难道真是他?

想到这里,左应选临时中断会议,赶往城头。

乡绅们纷纷随着左应选一起前往城头,不是说信不过县尊,经过这么多天生死与共,都已了解县尊的为人,现在一起去城头,只是想看看来者何人,究竟想干嘛。

城外,几名手拿盾牌的建虏护着李应芳前来劝降。心里还想着,贝勒怎么这么看重这个汉狗,不但要护着他,还得听他的话,配合他劝降昌黎城的行动。

他们不知道,这其实不是代善的主意,而是皇太极在信中的要求。

李应芳一边等着一边心里想着,大金打了这么多天,还是没能打下来,现在自己要是能劝降成功,那就是一份大功劳了,必能受到大汗的重用。而后用自己所学,帮大汗征战天下,说不定还能成为开国功臣。

左应选上了城头,看到离城大约一箭之地的地方,有一个穿大明百姓衣服的鞑子骑马站那,还有几个真鞑子拿着盾牌护在他身边。

仔细再瞧瞧,发现果然是他,同乡举人李应芳。

左应选的心里一紧,他是真投靠了鞑子还是为情势所迫?

这时,李应芳已看到城头来了一伙人,簇拥着中间一个身穿七品绿袍之人。仔细一看,认得那人,当下鼓足中气,向城墙上喊道:“五彩兄,别来无恙啊,小弟火烈在此。”

“原来是你,来此有何贵干?”左应选yù施故计。

李应芳还是站原地不动,大声道:“五彩兄,平rì你的嗓门不小,为何如今比小弟的声音还小,小弟可是为救五彩兄而来的。”

“连rì战事,cāo劳所致。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左应选面对知道自己底细的人,颇有点无奈,只好解释道。

李应芳稍微催马走近几步又站住了,对着城头喊道:“五彩兄,这才打了几天时间的仗,你就憔悴成这样了。”

感叹完之后,他又大声喊道:“大金还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力而已,大汗再次发兵五万,马上就来夷平昌黎。弟不忍兄长遭此兵灾,特向大汗请命,救兄长而来。”

此时,谁也不知道,李应芳瞎编乱说,还给他撞了个正着,皇太极还真派了大军前来。

左应选面对城外,嘴唇微动,低声问身边的石国柱:“可有把握一箭毙命?”

看李应芳的反应,左应选觉得他应该是真心投靠建虏的,这才问了石国柱。

石国柱见左应选如此小心,也不敢有摇头的动作,低声道:“有鞑子盾牌护着,怕是难以得手。”

他俩的声音再小,站他们身边的乡绅还是能听到的,心想县尊是又想用上一招啊。

不过他们微微有点奇怪,上次两个劝降的人,县尊不认识,还饶了两人xìng命。

这次是他的老熟人,反而想要他的命,这么一来,以后就绝了通过和谈拖延时间的路了。

左应选眉头微皱,略一思索,就喊道:“你说为救我而来,有何凭证?”

李应芳一听有门,连忙喊道:“小弟知道五彩兄喜明辨秋毫,为民伸冤,已向大汗为兄求来按察使一职,管一方刑名。”

左应选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猴急,故作沉思状,他不敢再说话,因为他怕刚才李应芳又走近了几步,能看到自己说话。

他用垂着的手给周围的人打手势,指指他们,又指指自己,再指城外,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有人理解了左应选的手势,开始大声劝道:“县尊,您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

其他人一听,也跟着说起来,咋一看,城头乱成一片。

左应选心底暗赞一声,转身面对他们说道:“此人绝不能为建虏所用,有盾兵护着,难以shè杀。本官决意诱他进城再行杀之。诸位假装犹豫劝解本官。一会由万人杰假装不同意,本官会押你下去。”

李应芳在城下看着自己的诱饵抛出之后,左应选已经意动,在做其他人的工作了,不由得暗自欢喜。

等了一会,左应选终于对他喊道:“大金如何处置昌黎百姓?”

李应芳连忙回道:“他们成为大金的百姓,自然也免去了兵灾,不再有家破人亡之祸。”

“百姓家财如何处置?”左应选又问出了大部分人应该很关心的话题。

“大汗有命,不拿昌黎百姓一针一线,大金军队纪律严明,绝不会违背大汗的命令。”李应芳继续信口开河,一心只想赚开城门。

护卫着他的建虏头领是个懂汉语的,听李应芳说话,心中暗自嘲笑。等进了城,我等自然不会拿一针一线,要拿就全拿,连命都要。

城头上听了李应芳的话后,又开始吵起来了,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吵什么,但李应芳很明确是城头的人意见不一。

他看到左应选又对城头的人说了一通话之后,转身喊道:“火烈贤弟,你可有何保证?”

李应芳一听,还要保证,根本没保证啊,不管大金的大汗还是贝勒,都没说过啥保证,只是说让自己尽管开价,只要昌黎能开城门投降就成。

他正犹豫着拿什么做保证,以便让昌黎城头上的人能相信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嚷起来了:“除非那人能坦诚相待,进城来当人质,如此诚意,才能相信他。”

“对,只要他不是骗我们的,就不会害怕先进城当人质。”另外一个声音附和道。

“县尊,千万不要投降啊,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祖宗。”这是万人杰在大声说话。

左应选大声喝道:“你说什么话呢,本官自有主张,来人,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然后就是万人杰一边挣扎地相劝一边被押下去了,不甘地声音慢慢地远去,显然是被押走了。

“火烈贤弟,你看这”左应选拖了一个长音。

李应芳把城头上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他心里想着,他们有顾虑才显得是真心实意在考虑投降这件事,我显得坦荡一点,他们看来才觉得确有其事。等大金军入了城,就由不得他们了,自己自然也能安全。

不入虎,焉得虎子。李应芳暗自打定主意,就对城头上喊道:“五彩兄,小弟所言句句是真,如若不信,小弟愿入城为人质,以救兄长,救昌黎百姓。”

左应选为避免反复,假装还在考虑,并未一口答应下来。围在他身边的乡绅则是纷纷大声呼喝喊叫,一个意思,县尊如要投降建虏,此人必须为人质才行。

左应选估摸了下火候已足,就对李应芳道:“那为兄就委屈贤弟了。”

李应芳见城头已答应,就转身对护卫在身边的建虏头领说道:“这位爷,麻烦您回禀一声贝勒,我进城去当人质,约定时间后,请贝勒及时进城。”

那人已得代善吩咐,要自己全力配合。而且他也没有怀疑李应芳是以此为理由假装为人质投回明国,真要是这个原因的,也不会投到一个必会被大金攻破的小县城中去。

因为以上几个原因,这个建虏头领同意了李应芳的要求。

双方一协议,由城头放下一个吊篮,把李应芳吊了上去,护卫他的建虏则回去禀告代善。

李应芳上了城墙后,对着左应选一躬身道:“五彩兄,这下可安心了吧,是否可以谈谈什么时候开城门?”

左应选一听,李应芳已脱离建虏控制,还在一心想劝降昌黎,心中最后一丝对他的幻想破灭,于是,装作热情地道:“先不忙,多rì未见,先去县衙为贤弟接风洗尘一番才是。”

周围的乡绅听了一愣,这厮不是已经上来了,该杀该剐都是县尊一句话的事了,县尊怎么还要和他去喝酒,难不成真得是要投降了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为国除奸

() 左应选热情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对李应芳说道:“贤弟在永平还好么?”

“当然好了,大汗仁义,永平的百姓没有一个不称赞的。”李应芳为宽左应选的心,什么话都信口拈来。

“那就好,这样为兄也放心了,毕竟为官一方,多少总要对百姓有一番交代。”左应选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两人在互相演戏。

“昌黎城的百姓能有五彩兄这么好的父母官,真是有福气啊!”李应芳也奉承着左应选。

两人这么聊着走着,就快要到县衙的时候,左应选忽然说道:“贤弟一路看来,为兄的布防怎么样,为兄就凭着这些乡兵,硬是撑了好多天。”

李应芳已和左应选聊得熟了,放松了刚进来时候的小心翼翼,慢慢地显露出了傲气,听左应选在吹,就不屑地道:“五彩兄应该知道小弟的本事,如果我向大汗献上利器,攻城拔寨,必不在话下。”

左应选一听,站定身子,看向李应芳道:“怎么,你还没向大汗言明你jīng通火器,懂造红夷大炮?”

“我待立一份大功之后再向大汗言明,如此方显小弟的本事,可不只是会造火炮而已。”李应芳傲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左应选一听,大喝一声:“好。”

李应芳被他吓了一跳,赞同自己的打算也不用如此大声吧。

跟在后面的乡绅纷纷看向左应选,不知道县尊要干什么。

“万人杰何在?”左应选点名了。

“县尊,学生在此。”不知何时,万人杰已跟在他们的后面,见县尊召唤,上前应道。

李应芳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万人杰的声音好熟,然后看到闪身出来的万人杰,越看越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个人不是在城头不愿投降被左应选押下去的那个人么,怎么没被关起来?

“马上召集全城百姓到广场集合。”左应选的脸sè庄重,沉声吩咐道。

“是,县尊。”万人杰答应一声,点了两个跟随而来的乡兵,前去集合百姓。

“石国柱何在?”左应选紧接着又点名。

“末将在。”石国柱一直跟在左应选的身后,马上站出来回应左应选。

“把此贼拿下,和原县丞一起押赴广场。”左应选命令道。

李应芳原以为左应选是要召集百姓宣告开门投降之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石国柱指挥两个乡兵绑了他的手,才反应过来,连忙问左应选道:“五彩兄,你这是何意?”

“为国除jiān,为民除害。”左应选的回答掷地有声,然后命令道:“押走。”

李应芳回味过来,原来左应选压根就没想过投降,只是要把自己诳进城里而已。

于是,大声地骂起左应选,心中后悔不该进城。

看着李应芳被押走,跟随在左应选身后的一个乡绅问了:“县尊,为何进城后不马上把他杀了,反而要走这么长路,聊这么久后,才要杀他。”

左应选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乡绅,发现都在看着他。于是,他解释道:“此人乃我同乡,得洋人所授,jīng通火器,能造红夷大炮。本官当心他为虏所用,因此需要问明情况,万一不幸他已向奴酋献了火炮制作之法,本官也须向朝廷奏明此事才行。”

原来如此,乡绅们都点点头,明白了左应选的用意。但有一个乡绅又问道:“如此人才难得,不如把他献于朝廷,为朝廷造炮,杀了未免可惜。”

左应选听了叹道:“此人心术不正,一心只想博大富贵。朝廷已能铸造红夷大炮,他多次为此叹息。看他一心投靠建虏就可知,建虏不会造炮,他如果去,必有荣华富贵。而且”

左应选说到这里,看看乡绅们,低声道:“建虏全力来攻,昌黎真得有把握守得住么?”

这些乡绅可不是那些老百姓,能糊弄的了的,真实情况如何,大家都心里有数,他们唯一的希望,只能是坚持到朝廷援军过来解救。

乡绅们相对无语,还是县尊设想的周到,这个祸害不能留给建虏。

“也是天佑大明,他妄想劝降昌黎后才向奴酋言明他的本事。否则,建虏入关,只得他一人,就是大明的祸害了。”左应选叹道。

马上,他发现大家的情绪不高,就转移话题道:“走,去广场监刑,把这些汉族败类明正典刑。”

那个县丞在听说自己的熟人过来劝降的事后,就动了心眼,暗中召集亲信商议开城门投降的事,被石国柱暗中安排的人查得一清二楚,自然就被抓了。

这次,左应选决定一起处置了,一则震慑还可能潜在的不安份的人,二则去了祸害,可以专心对付城外的建虏。

就在左应选宣布了一众汉jiān的罪状,处决了这些汉jiān之后,隆隆的马蹄声又从远处传来。

左应选连忙叫负责民事的乡绅安排百姓各归各位,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赶到城头去观察情况。

此时,已近黄昏,天sè有点暗了,但还能看清来了很多鞑子。没想,李应芳说的话是真的,奴酋派了大军前来。

左应选的心头有点沉重,当下,他安排人轮流值夜,以防建虏夜间偷城。

在城外建虏大营,代善正在接见蒙古诸部首领,看着他们纷纷要抢着攻城。心里明白这准是皇太极把他们忽悠过来了,从这时可以看出,他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军令状的事了,否则就没有必要忽悠这些蒙古人过来帮自己。

代善当场答应让他们去攻城,并多少说明了昌黎城的防守情况。

于是,这些首领各自回自己的营地做一些准备,定了明rì一早攻城。

而在永平城中,皇太极带着众多贝勒,贝子之类的建虏头目一起参与白养粹安排的大型洗尘宴。

出战这么多rì,在大冷的天,风餐露宿,虽说已是习惯,但也比不上在永平城舒服。所有人都放开了肚子吃。喝着美酒,欣赏着歌舞,很是尽兴。

酒过三巡,白养粹作为永平城投降建虏的最大汉jiān,带头向皇太极敬酒恭贺大汗的赫赫威名。

皇太极喝得高兴,就表扬道:“你们汉人还都是有一手的。范文程你知道么,足智多谋;你么,安排这些事也是妥妥当当的,朕很喜欢。”

“多谢主子夸奖,奴才恨不得为主子肝脑涂地,如有吩咐,万死不辞。”白养粹带头跪了下来,谢主子夸奖。

两边坐着的建虏头目对这些汉狗的奴颜卑膝早已见得麻木了,看他们拍皇太极的马屁,也不在意,自个在喝酒找乐。

皇太极忽然想起白天之事,就问白养粹道:“今rì白天你所说的那个前去劝降的举人,有些啥本事么?”

“回主子的话,那人只是有点匠人的本事而已,却持才傲物,对上官出言不逊,奴才教训他好几次了。”白养粹媚笑着答道。

“哦,匠人的本事,是何种匠人的本事,敢让他对上官不敬。”皇太极有点好奇。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只是会造炮而已。”白养粹有点不屑,那人搞得大明只有他会造炮一样,还不只是低贱的本事而已。

“什么炮?”皇太极对炮这个字有点敏感,就顺便问了句。

“西洋大炮。”白养粹不敢用红夷大炮的称呼,怕引起皇太极的不快。

“什么西洋大炮,难道是红夷大炮?”皇太极一下坐直身子,追问道。

“是啊,据他自己说会造,奴才没见过。”白养粹一看皇太极好像有点重视,就连忙解释了下。

皇太极是多次吃过红夷大炮的亏,知道厉害,也知道有了上好质量的红夷大炮的话,以后攻城就容易多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认识,他才以为带着永平城的火炮去打山海关,会有把握。

能造炮的人才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过,让他后悔莫及,现在前去昌黎劝降,别落得和前两个去劝降的人一样下场,那就损失大了。于是,他不再理会白养粹,赶紧叫过亲信鳌拜,让他快马连夜赶往昌黎,带回李应芳。

同一天下午,在明国京师,内阁首辅温体仁在文华殿劝说崇祯皇帝。两人的意见,首次有了分歧。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枪火枪阵

() “陛下,今rì锦衣卫又抓了八人,这前前后后都抓了十七名高级官员了,涉及的低级官吏更是数以百计。”温体仁向崇祯皇帝总结这几天的反腐结果,话语中透着是不是太多的意思。

“那又如何,个个都是巨贪,朕的国库都能空得跑马了,而他们家里都是金银满屋。不抓,大明都要亡他们手里了!”崇祯皇帝愤怒地喊道。

这些朝廷的高级官员利用手中的职权贪赃枉法,几乎涉及朝廷的方方面面。一面盘剥百姓,一面截留朝廷进出库银,私卖朝廷公器,所得数额之大,参与人数之多都是崇祯皇帝闻所未闻的,而且,他从中可以看出,朝廷内的蛀虫绝不止现在已发现的这些人。

崇祯皇帝想起钟师傅说自己是亡国之君,以前总有点想不明白,现在看起来还真的是这样,朕要是亡国,就是亡在他们手中。

“陛下,请息怒,臣明白陛下的心情。这些蛀虫,杀之不可惜。但眼下多事之秋,如此之多的高级官员被抓,恐不利于朝局的稳定。”温体仁还是劝崇祯皇帝先就此收手。

崇祯皇帝原本也不想如此大动干戈的,但看到一份份的供状如此触目惊心,把他的怒火勾了起来,决定非大力整顿不可。

“阁老,你想过没有,这些蛀虫占据官位,就算稳定了朝局又有何用,让他们一直趴在身上吸血不成?”崇祯皇帝还是不同意温体仁的看法。

“陛下,众多官吏被抓,已有不少事情无人处理而拖延数rì。还望陛下暂且收手,一次只抓部分,不影响朝廷事务的处理为好。”温体仁苦口婆心地道。

“阁老啊,如若牵扯出的官吏罪行不大,朕依你便是。但你看看,这一个个,全都是大蛀虫啊,这贪到手中的家底,比朕都富裕。放过了他们,天理何在?”

两人谁也没有说服谁,各有各的道理。

当然,崇祯皇帝知道因为被抓而空出来的职位,影响了正常办事也不好。于是,他指示温体仁道:“内阁会同吏部,都察院根据历年考核与京察名单,择优选取候补官员,补上各类空缺职务,正五品及以上人员名单交由朕批阅。”

温体仁看着崇祯皇帝脸上一脸坚毅之sè,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好答应一声,告退前去做事。

他心里清楚,崇祯皇帝既然执意打掉所有大蛀虫,这场风暴只怕是会越来越猛烈,最后如何收场,是谁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关宁军jīng锐夜不收胡浩小队远远地望见勤王军大营,心里舒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他们一行,那rì在昌黎地界现身后就往回赶,没想迎面撞见了大队出来打秋风的鞑子,被他们堵住了去路。

胡浩只好带着兄弟们一起和鞑子兜起了圈子,所幸他们比建虏熟悉地形,才没有伤亡,花了一天一夜摆脱了追兵,用了一个晚上才回归大营。

此时,他们已是人马具疲,只想回大营好好睡上一觉。

一行人进了营地,其他兄弟前去休息,胡浩前去禀告战况。

钟进卫这天也没再待在工地上,起床后,就带着东厂护卫,离开新水泥厂,只奔勤王军大营,去找孙承宗。

这几rì,钟进卫一有空就翻孙承宗给的兵书,做梦都梦到自己带了一支新式军队,艰苦训练,征战四方,所向无敌。

更好笑的是,他竟然还梦到了许三多,梦到了钢七连。醒来之后,钟进卫想起梦中场景,不觉好笑,只是可惜了,穿越到明朝之后,像士兵突击这样的优秀电视剧是没得看了。

他带着兵书上的疑问,前去请教孙承宗,就是为了解惑后能带出一支适合明朝的强军出来。

当孙承宗见到钟进卫的时候,很是诧异了一回,想不明白中兴伯这么一大早跑来是想干什么。

他问钟进卫道:“你那些东西都烧制出来了?”

钟进卫刚想说明来意,没想孙承宗先问他事,只好回答道:“还没,不过也就这两天的事了。等几个新式窑封顶后就快了。”

孙承宗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把他让到座位上,听完钟进卫的回答后,他把眼睛一瞪,大着嗓门道:“事情没做完,就跑来大营,难道又是来看你那大舅子不成?”

随在钟进卫身后的东厂番役一听孙承宗开中兴伯玩笑,表面装作无事,却暗自好笑。

钟进卫一听这个老家伙仗着资格老,年纪大,胡言乱语,很是无奈,不过也让他感到老家伙的亲切,你要无厘头,那我厚脸皮好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这里有纸笔没有,我顺便写封情书让大舅子带给我未婚妻好了。”

孙承宗本来准备欣赏这后生脸红耳赤的表情,没想钟进卫这么回答一句,让他很是无语,只好问道:“说吧,找老夫到底是何事?”

钟进卫的脸皮还有待加厚,没再嘻皮笑脸,他回道:“孙大人的兵书,我有些地方不懂,想当面请教下。”

没想钟进卫如此认真学习他的兵书,孙承宗心里很是赞赏。他指着亲卫刚端上来的茶道:“来,边喝边聊,有哪些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钟进卫并没有去端茶喝,而是对着去端茶的孙承宗道:“孙大人,这兵书上所说的车、步、骑相配合,还配备鸟枪、佛郎机、三眼铳、火箭、火炮的,这阵势,对付没有火器的建虏是不是太复杂了点?”

孙承宗一听,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看着钟进卫问他道:“哦,太复杂了?”

“是啊,这些多配置,后勤压力就大了啊,还不如简单点的好。”钟进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看兵书时候的一个疑问。

孙承宗点点头,钟进卫知道后勤这点可以看出来,他也不是一点不懂军事之人,于是,他问钟进卫道:“不知中兴伯以为,如何简单点为好?”

“就火枪兵和长枪兵两种就可以了,最多加上一些骑兵保护侧翼,打胜的时候也可用于追击敌军。”钟进卫把后世看到的穿越书中,一种最普遍的虐虏方法说了出来,他看那些书都这么写,想想也是有道理的。

钟进卫怕孙承宗听不懂,就进一步解释道:“长枪兵是用很长的枪,排成紧密队列,近战之用;远程则靠火枪兵,分几排,或者三段击也可以,对了,孙大人,三段击你懂不懂,我再解释下好了。”

孙承宗一听,胡子一翘,打断道:“三段击从大明开国之初就有使用,你说老夫带了这么多年的兵,是懂还是不懂?”

“啊,开国之初就有了?”钟进卫一听,傻眼了,这不是西方学来的战术么,后世不少人都认为火枪配上三段击战术,所向无敌。

“洪武年间的黔宁王沐英首创三段击,大明火器部队一直有用此战术,其实这种战术,还有一名叫叠阵,主要用意都是一样的,即保持火力持续,只要带兵久一点的人都明白,战场上,没有人是傻子。”孙承宗考虑到钟进卫是海外归来的,对本朝历史比较孤陋寡闻,就给他解释了下。

钟进卫听得无语,自己早该想到,论智慧,古人并不会比现代人笨,战场上生死攸关的事情,不会不加以改进的。

孙承宗见钟进卫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的重了点,就安慰道:“年轻人,了解的少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不是还没说完简单的战法吗,说给老夫听听,或许能指点一二。”

“其实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火枪轮流远shè,杀伤鞑子,紧密长枪阵再把剩下的鞑子捅个透心凉,接下来就是骑兵追着溃散的鞑子砍。孙大人,您,您说这么打是不是比兵书上说的要简单多了?”钟进卫被孙承宗打击后,说得有点不自信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救还是不救

() “中兴伯真认为这样能对付得了建虏?”孙承宗的脸上带着一点玩味,问钟进卫道。

钟进卫点点头,心里想着,应该可以吧。

孙承宗一见,呵呵笑了下,然后说道:“你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兵卒没有依仗,直面奔腾而来的骑军时,需要多大的胆量方能站稳了而不逃。”

钟进卫一听孙承宗的理由,舒了口气,还以为有什么致命破绽呢,他连忙道:“这个没问题,严格训练,逃着杀,勇者奖,赏罚分明就可以训练出来的。”

“呵呵,就算中兴伯训练出来了你所说纪律严明的军队,你以为就能打赢无火器的建虏了?”孙承宗笑了。

“西洋人都这么打的。”钟进卫心虚,就补充了一句。“那是西洋人蠢蛋。”孙承宗直接下了个结论,然后才问钟进卫道:“建虏要是前面推着盾车,挡你的火枪铅弹。弓箭手跟随盾车后面,抛shè你的长枪阵或者火枪阵,再用跟随在后面的重甲骑兵近距离冲击,白甲兵随后跟上,你觉得你的阵法挡得住么?”

“那,我的火枪兵能打掉盾车,他们不就冲不过来了。”钟进卫还想垂死挣扎。

“棉被吸弹,建虏既然要对付火枪兵,往盾车上多加几床打湿的棉被即可,你能用火枪打穿几层棉被?”孙承宗毫不留情地再次问道。

钟进卫听了哑口无言,呆在那里。

顾百川和王鹏这些东厂番役并不是很懂战场厮杀之事,但他们看这一老一少的对话、神情,就知道中兴伯的说法不对。

“老夫在兵书中所说的车、步、骑三者结合的战法,都是多年以来和建虏的征战中总结出来的。对付建虏,车、炮都是必不可少的。”孙承宗开始给钟进卫讲解自己的经验。

钟进卫一听,收拾了下心情,认真听孙承宗说兵书。

就在这个时候,亲卫进来打断了孙承宗的教书老本行,禀告祖大寿有紧急军情汇报。

孙承宗一听,马上中断了教学,来到中军帐坐下,唤祖大寿进帐。

钟进卫也是随着孙承宗一起到了中军帐,在他边上的监军座位坐下,想听听是什么军情。

祖大寿带着两将入内,后面还跟着胡浩。

他看多rì未曾见到的监军也在座,微微一愣,然后带头见礼后说道:“本兵,监军,刚收到前方军情,末将不敢怠慢,带来夜不收当面向本兵汇报。”

说完之后,他稍微一侧身,闪开一点,让孙承宗能看到他带进来的夜不收胡浩。

钟进卫一见,是救他的那个夜不收,看神情,有点疲惫,想来是没有休息过。

胡浩单膝跪地:“参见本兵,监军。”

“是何军情,速速说来。”孙承宗沉声问道。

“是。小人前往查探山海关附近的建虏主力,走至昌黎时,遇到七千余建虏攻打昌黎城,观旗号乃是攻打山海关建虏的一支。建虏已打了两天,未曾攻下。”胡浩简明扼要地先汇报了大概的情况。

孙承宗眉头一皱,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本官记得昌黎乃是一座小县城,并没有朝廷正规军驻守。建虏也未曾打下?”

“本兵,末将也是不解,问过同去的其他夜不收,确实是还在坚守。”祖大寿开口确认道。

“本兵,小人看见昌黎城头都是未着盔甲的乡兵在守着。”胡浩补充了一句,进一步说明了孙承宗没有记错昌黎的防守力量。

“乡兵?”钟进卫有点不解,难道是民兵,大明还有预备役了不成。

“乡兵就是战时组织起来的民壮,阎应元之前不是有当过民壮首领么。”孙承宗知道阎应元的事情,就拿他当例子解释给钟进卫听。

“那就是说昌黎城的百姓基本是靠自己在防守了?”钟进卫一听,吃了一惊,问道。

“监军,小人看见建虏攻城损失不少,对昌黎毫无办法。”胡浩说道。

“哦,你起来吧,详细说说。”钟进卫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跪着,就让他起来说话,心里打算自己练兵的时候,把他弄到自己手下去。

“是,监军。”胡浩起来后把那rì见到的情况一一说给他们听。

钟进卫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为他们能抵抗住凶残勇猛的建虏大军而为之钦佩。

胡浩说完之后,孙承宗叹了口气。钟进卫一见,大为奇怪道:“孙大人,如此高兴之事,为何叹气?”

祖大寿想着讨好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就帮孙承宗解释道:“监军不知,建虏几次碰壁,昌黎又非坚城,怕是会全力攻打以报复之。”

“本兵,监军,小人在回途之时,见到有三四万蒙古鞑子军队往昌黎而去,只是夜间所见,数目不能确认。”胡浩的话证实了祖大寿所言非虚。

钟进卫一听,想着昌黎不就危险了,就赶紧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发兵去救啊。”

中军帐内的几个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钟进卫看得不解,再次催道:“孙大人,快发兵啊,要晚了,昌黎怕是守不住。”

孙承宗看着一脸焦急的钟进卫,叹道:“建虏势大,发兵去救昌黎,少了不行,多了就是决战之势。当下还未有决胜的把握。”

“那就不救了?”钟进卫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自己国家的首都附近,几十万大军就那么待着,眼睁睁地看着建虏屠城而不管?

“监军,眼下保住京师是第一要义,昌黎只是小城,没必要冒风险。”祖大寿好心地解释下当下的时局。

“什么,不去救,建虏是会屠城的啊!”钟进卫点醒不救的后果。

祖大寿没有再接话,心里暗想道,谁不知道建虏是什么德xìng,让他们屡次碰壁,恼羞成怒下,不屠城才怪了。可建虏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要屠就屠了呗。

钟进卫看看祖大寿,又转过去看孙承宗。

孙承宗被他看得不敢直视,无论如何,平时都说当官为民,现在却因为大局放而不管,总归是理亏。

钟进卫见他们的神情,他一下明白了。这古人的思想和自己有很大的区别,没有后世对生命的那种至高尊重。

在他们眼里,昌黎没有重要的人物,比如皇帝,也不是重要的必救之地,比如山海关一样连接关内和关外的要道,所以他们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援。

钟进卫仿佛看到昌黎城,在多rì的坚持之后,苦盼援军无望,被建虏攻破,绝望地倒在血泊中,重现当年的南京大屠杀一幕。

自己不管么,就看着昌黎全城的男女老少都死在建虏的屠刀之下?不能救民于水火,那自己穿越回来的意义又何在?难道找借口说要救更多的人,要救整个大明,不能着眼于小处?

不,决不能,那只是自己平rì最为讨厌的政治家的一种借口而已。什么牺牲一部分人,是为了更多人,都是自私的一种借口。说这话的人,有本事是在被牺牲的一部分人里面,否则没资格说这话。

那怎么样才能说动他们去救昌黎呢,钟进卫的脑子急速开动,想有什么办法能说得动他们。他本质上还是后世的所谓愤青,有自己的坚持,见不得不平之事。

胡浩看钟进卫的一连串表现,心中顿时对钟进卫有了改观,中兴伯果然和一般的达官贵人不一样,一颗仁心,能为民所想,为民所忧。

祖大寿身后一将是何可纲,那rì他见建虏屠村的惨状后,就想找建虏厮杀,被祖大寿骂了幼稚。

现在看监军为昌黎百姓这么着急,心中暗自敬佩,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挺一挺监军。

忽然,钟进卫哈哈大笑起来。

中军帐中的人一看钟进卫这表现,心想,难不成中兴伯疯了,这笑得是那一出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抛弃也不放弃

() 钟进卫大笑之后,冷然说道:“天朝上国的军队,个个明盔亮甲,人数比建虏还多,却被欺到了自家门口。不思进取,只知明哲保身,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如此军队,要之何用,我定当奏明皇上,减你等军饷粮草,免得白养了一群废物。”

钟进卫说完之后,转头对着身后站着的顾百川道:“我们走。”说完就站起来准备走人。

孙承宗一听,连忙站起来,拦住钟进卫道:“中兴伯休走,有话好好说。”

这里的人,就孙承宗是最知道钟进卫能量的,不但皇上对他信任有加,连以后军队的规划,军饷都是他在捣鼓。

虽然自己也得皇上信任,但这信任的基础是来源于钟进卫的举荐。如果自己和中兴伯发生冲突,非要在两人之间选择的话,他可以确定,皇上更信任钟进卫。

而且据他的观察,首辅温体仁和钟进卫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还有东厂提督和钟进卫的关系也很好。不知不觉之间,钟进卫已是大明官场举重若轻的角sè了。

孙承宗不敢让钟进卫负气而走,不但是有钟进卫的威胁,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救不救昌黎百姓的这事是不能明说的,要这么让钟进卫走了,把这事往外一传,那些御史言官还不使劲弹劾,站大义名份上落井下石是他们最乐意干的,他们才不会考虑你孙承宗是在为大局着想。

钟进卫并不是真心想走,孙承宗一拦,他就顺水推舟地站住了。但他还是带着怒气说道:“怎么好好说?昌黎百姓没有军队的保护,也不投降建虏,坚持抵御几万鞑子,苦苦期盼朝廷的援军。现在你们一句话就把他们丢给了建虏,让昌黎的百姓绝了一丝生机。”

钟进卫说到这里,也不确定昌黎在那个方位,胡乱指了一个方向道:“你们能听到么,昌黎百姓对朝廷援军的哀求期盼;你们能看到么,昌黎化为一片废墟,尸横遍野。废墟上躺着我们的父老乡亲,眼里还留着对你们的期盼。但到死都没盼来援军,他们那绝望的心情你们能感同身受么?”

何可纲听着钟进卫那充满感情地控诉,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以前看到过的,被建虏糟蹋掉的村庄、城镇。他是辽人,曾经经历过这种悲痛,此时听着钟进卫的一句句质问,比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

何可纲悲愤之下,从祖大寿后侧往前跨了一步,抱拳向钟进卫一拱手道:“监军,末将愿往!”

一时之间,何可纲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祖大寿暗骂何可纲还是跟以前一样幼稚,但也不敢在监军面前制止他。

钟进卫很意外祖大寿身后这将能站出来,虽然不认识他是谁,但钟进卫很是高兴,说道:“好,真男儿!我是监军,代表的是皇上。我与你一起前去,让昌黎的百姓明白,皇上没有放弃他们,朝廷没有抛弃他们。对,不抛弃,也不放弃,这是大明对百姓的态度,也是皇上的态度。”

从历史上看,许多人批评崇祯皇帝对于剿灭西北的农民起义不够坚决,是剿还是抚的态度首鼠两端。这其实就从一个方面证明了崇祯皇帝对他的子民,是不抛弃、也不放弃的态度,只是可惜了在历史上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帮到他。

祖大寿后面那将听了钟进卫的话,已是心有同感,特别是对于钟进卫所说的不抛弃,不放弃的说法。因为他不是辽人,身在关宁军中常被辽东世家排挤,常有一种被抛弃,被放弃的孤独感。

现在他见监军也要亲自去,而且明说代表皇帝去,不禁大为佩服,他没有普通明军那种对建虏的恐惧之情,当下也站了出来,抱拳对钟进卫道:“监军,末将也愿往。”

“小人熟悉昌黎附近地形,愿为大军探路。”胡浩也站了出来。

钟进卫看着他们三个人,忽然想起一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领导无能,底下的将领再有能耐,大部分都会埋没。大明不是没有敢战之士,只是被人按住不得战而已。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放心好了,我们绝不是去送死,我们是去解救昌黎百姓的!”钟进卫对他们承诺道。

“中兴伯,不要冲动。”孙承宗拦着道。他见钟进卫一番话,就把祖大寿手下的两将给说了过去,心中暗自佩服。但出于主帅的职责和他沉稳的xìng子,他还是没赞同钟进卫的行为。

“对啊,中兴伯,眼光要放长远点。”祖大寿见钟进卫把他手下拉走了,暗自恼怒,说话就带着点教训的口吻了。

“我放长远点?我看你们才是鼠目寸光。”钟进卫看着这两个明军的高级将领,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祖大寿一听钟进卫当面说他鼠目寸光,脸就黑下来了,要不是钟进卫是监军,估计就要当场翻脸了。

虽然钟进卫的话不是对着孙承宗说的,但他听得也有点刺耳。

钟进卫一看祖大寿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不服气,就说道:“我看你们不救昌黎的最大原因是怕了建虏,什么建虏野战无敌,满万不可敌,那是扯淡。建虏厉害是不是,几万建虏攻打昌黎一个小小县城,里面还全是老百姓防守的,打了几次都打不下来,他们厉害?”

钟进卫说到这里,又转向孙承宗道:“我真不知道你们以前怎么和建虏打的,他们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还不是一个脑袋两条腿,和普通人有啥区别。连吃败仗,然后就畏惧建虏如虎,你们都这样了,更何况是底下的兵卒呢!”

孙承宗不由得哭笑,打不过建虏其实是多方面的原因,其中军纪败坏,将领吃空饷喝兵血导致能战之士少(只有将领的家丁能打),明军士气低落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孙承宗没有能力改变这些,也没有嫡系部队,因此在对待建虏的战事上只能采取防御反击的策略。

由此加重了建虏在明军士卒的无敌形象,又降低了士气,对上建虏,未战先怯,更难是建虏对手,如此的恶xìng循环,导致了历史上明军一直打不过建虏。也因为一直吃败仗,拖垮了大明原本就弱的国家财政,又是导致了明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现在这个位面,在钟进卫的帮助之下,汰掉了勤王军中的空饷弱兵,军饷粮草又得到保障,所以之前军队中最大的几个问题暂时已不存在。

现在勤王军中要解决的是士气问题,不但士卒的士气,还包括将领的士气。勤王军中普遍对建虏的弱势心理,认为建虏无敌,打不赢建虏,导致了各级将领千万百计保存自己的实力,不敢去和建虏打。否则他们认为能打得过建虏,还不抢着去立功升官。

“现在有一个最好的时机能鼓舞士气,你们却放弃不管。说你们是鼠目寸光,难道说错了?”钟进卫还在大声地说着。

“中兴伯,你可是说救昌黎之事么?”孙承宗若有所思,问钟进卫道。

“正是,昌黎百姓用他们的行动正在说明建虏并不可怕,也是普通人而已。建虏为什么要增兵昌黎,一定要打下昌黎,就是因为昌黎使他们的军威受损。奴酋认识到了这点,我们呢,有多少人认识到了这点?”中军帐中只有一个钟进卫的声音在侃侃而谈,其他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皇太极是不是因为自己所说的这个原因,而增兵攻打昌黎。

“我们应该力争保住昌黎,不让奴酋得逞,然后广为宣传昌黎的胜利,这比一般的胜利更值得宣传,歌颂。等大明的所有将领、兵卒,都认识到建虏其实和自己一样普通的时候,就敢于出击,敢于和建虏打仗,那么建虏的好rì子就到头了。”钟进卫说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中军帐内一时鸦雀无声,都在思索着钟进卫的这番话。

钟进卫言尽于此,不再劝解孙承宗和祖大寿,对刚才站出来的两将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手下有多少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对虏策略的转变

() “末将关宁副将何可纲,有三千骑军可供监军调遣。”何可纲大声回道。

“末将关宁游击曹文诏,有两千骑军可出战昌黎。”后面这人也大声回道。

钟进卫一听,两人都是名人,特别是曹文诏,更是如雷贯耳,是一员猛将。两人手中加起来有五千骑军,应该是可以去救昌黎了。

当下,钟进卫直接对孙承宗一拱手道:“救昌黎刻不容缓,告辞。”说完后,他对两将道:“集合部队,我在大营门口等你们。”

“末将听令。”两人都没去理顶头上司祖大寿的脸sè,转身出帐而去。

“监军,我呢?”胡浩一看钟进卫没有给他命令,连忙问道。

钟进卫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脸sè憔悴,就关切地说道:“你已经劳累多rì,这次就不要去了,好生休息,来rì我会来找你的。”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祖大寿,提高了声音道:“要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会为你做主的。”然后不再多话,转身出帐,顾百川和王鹏带着其余东厂番役随后跟上。

“中兴伯,等等。”孙承宗连忙喊住他道。

钟进卫停住了身子,但并没有转身,他心里有对孙承宗的微微失望。

孙承宗看着钟进卫的背影,心里稍微有点苦涩,对他说道:“多派夜不收,小心建虏埋伏,不要硬拼,游走昌黎战场,让建虏不得全力攻城,耗掉建虏的粮草自然就会退了。”

钟进卫一听,知道孙承宗是支持自己了,心里释然,转身过去,抱拳对着孙承宗一拱手道:“多谢孙大人,我不会硬拼的,后会有期。”说完之后,不再停留,直接出帐而去。

孙承宗的中军帐中只留下了他自己和祖大寿以及胡浩,祖大寿看着胡浩来气,刚才钟进卫最后说的话明显是针对他可能会有的打击报复,觉得很没面子,对胡浩喝骂道:“站着干嘛,还不快滚。”

孙承宗看着胡浩退出中军帐,对祖大寿说道:“复宇,中兴伯说的那番话还是有道理的,现在他就带着五千骑军去救昌黎,有点冒险。我们得配合他,减轻他的压力才行。”

那五千骑军可是出自关宁军,要被灭了,祖大寿也是很心疼的。现在听孙承宗说要救,他也不反对,回道:“请本兵示下。”

孙承宗一捋长须,略想了下道:“我们要拖住建虏主力才行。”说完之后,他对亲卫道:“击鼓聚将。”

钟进卫带着顾百川等东厂番役来到营门口,等待何可纲和曹文诏的部队时,听到了军中传来聚将鼓声,知道孙承宗也要有所行动了,心中便有了底。

说真的,兵凶战危,用五千骑军前去救昌黎的几万鞑子,还是有心里压力的。现在孙承宗这边的勤王军也要有所行动,自己就不是孤军奋战,压力就会减轻不少。

没过多久,曹文诏和何可纲就率军而出,列队大营门口。五千骑军,装备齐全,于寒风中屹立不动,让钟进卫都要赞一声:“关宁铁骑,真的是jīng锐。”

何可纲和曹文诏分别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骑马来到钟进卫面前,抱拳道:“请监军下令。”

钟进卫担心胡浩说的几万蒙古鞑子前往昌黎而去,怕昌黎百姓撑不过这波鞑子的攻击,就说道:“兵贵神速,立刻出发吧,军中之事,不用请示于我,何将军指挥即可。”

他有自知之明,现在还没这个能力指挥骑军。

何可纲的职位本身就比曹文诏高,因此,他指挥这支关宁军是顺理成章。五千骑军,蹄声隆隆,开拔而去。

在勤王军大营中,孙承宗知道现在让这些将爷去和建虏拼命是不现实的,因此他让他们分成几个部分,向建虏攻占的几座城市进行佯动,吸引建虏的兵力。

因为卢象升所属部队其实是民壮,又是步卒,所以让他们留守大营。他回去跟阎应元一说,阎应元不禁为自己这个妹夫当心。不过他也没办法,身在军营之中,总得受军令约束。要是钟进卫还没有出发,说不定还能要求随军护卫。

孙承宗分配完任务之后,快马赶往紫禁城。虽然他全权处理勤王军事务,但涉及到了中兴伯,还是要去向崇祯皇帝禀告一下这个突发情况。

由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审案,东厂旁听的的案卷已经陆续摆到崇祯皇帝的案头了。之前在锦衣卫的供状基本都没有能翻供成的,反而还招出了另外一些曾经的同伙。再加上锦衣卫那边顺藤摸瓜,被抓捕的人是越来越多。

和前几rì不同的是,开始出现新的搂财类型,就是合谋偷税漏税,让崇祯皇帝一下察觉到之前说各地灾害而拖欠的税款,怕是也藏着猫腻。

崇祯皇帝正在这种越抓越心惊的情况下,接见了孙承宗。

听完孙承宗的奏报,崇祯皇帝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昌黎县城在如此巨大的劣势情况下能守住昌黎,更没想到钟师傅会带兵前去救昌黎。

转念之间,崇祯皇帝心中对孙承宗也有点不满。你一个沙场老将不去救昌黎,反而让从未上过战场的钟师傅去救昌黎,要是有了意外怎么办,上天派了一个后世的人过来帮助朕,这要是损失了,谁能赔得起?

没想崇祯皇帝还没开口说孙承宗,他就先开口检讨了:“陛下,臣甚为惭愧,中兴伯虽则冲动,但其言不无道理。中兴伯的朝气、激情,正是目前大明军队所缺的东西。”

崇祯皇帝听孙承宗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孙承宗的稳健也是大明军队所需的,因此不再对孙承宗不满,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朕怕中兴伯有危险。”

“陛下,这个你放心好了。臣已安排大军前去牵制建虏主力,中兴伯所带何可纲、曹文诏两将的沙场经验也丰富,地形熟悉,必不会有危险。”孙承宗向崇祯皇帝保证道,要歼灭一支本土作战的骑军,不是那么容易的。

崇祯皇帝点点头,孙师傅说的也有道理,他对曹文诏这个名字好像也有点熟悉,只是想不起来了在那里听过。

“臣经过中兴伯一说之后,有所领悟,以后该让各路总兵带兵sāo扰建虏,可以利用地形咬一口就跑,一则不让建虏安心肆虐京畿之地,二则给各部队练胆之用,等时机成熟之时,发起总攻,一举击溃建虏。”孙承宗又向崇祯皇帝说出了今天所得。

“好,勤王军之事还得有劳孙师傅。”崇祯皇帝一边拜托孙承宗,一边心里在想着,是不是以后加大钟师傅练军的规模。

就在这时候,急报传入,原来是派往四川的天使在路上遇到秦良玉所领大军,快马赶回报信。

崇祯皇帝和孙承宗一听,互相看看,都是大为兴奋。崇祯皇帝想到,钟师傅推荐的人果然靠谱,朕之前还担心没有出发呢,没想已经在路上了,他忙问道:“秦总兵到了何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推波助澜

() “回陛下,在开封府境内遇到的秦总兵,兵马出川总计有九千零五员,连rì急行军,导致沿途溺水病故,此时还有八千九百二十人。”

“好,好,马上传朕旨意,命令沿路官员提供大军过境之一切所需,如有怠慢阻拦者,撤职查办。”崇祯皇帝连忙下令。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预期中的野战主力部队,而且比预料中来的更快,意料外的惊喜啊!崇祯皇帝这几天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充满了正能量。

“陛下,大军从开封府到京师,约莫还得要一个月的时间。臣马上回去调整部署,这段期间加强对建虏的sāo扰,让建虏不得安宁。待秦总兵一到京师,稍作休息后,就切断建虏主力的退路,力争在关内一举荡平建虏,让他们有来无回。”孙承宗把最新的情况在内心一合计,就向崇祯皇帝禀告道。

“好,孙师傅快去吧。”崇祯皇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孙承宗于是告退,在快出殿门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崇祯皇帝的声音:“孙师傅,记得务必保证钟师傅的安全。”

孙承宗听了心里微微一愣,然后转回身子,大声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放心,中兴伯必定无事。”

锦衣卫衙门,指挥使骆养xìng被文官轻视、羞辱的气已出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些天的行动,稳压了东厂一头。本想就此收手,但发现形势已经有点脱离自己的控制,并且有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他知道,如果只是抓抓这些高级文官,或者还没什么,但现在已经有几人的供状中出现了军中将领的名字。现在军队正在和建虏打仗,自己要搞得勤王军也不稳定,闹起兵变的话,最后承担罪责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他努力把控着供状内容,并授意负责刑讯的锦衣卫,控制供述出来的内容尽量不要牵扯到军方。

骆养xìng暂时还能控制锦衣卫这边的情况,但大理寺那边就不归他管了。锦衣卫这边送过去的疑犯已是越来越多,那边在东厂的监督下,也挖出了不少贪官,虽然不能和锦衣卫这边比,但数目也有不少。

他不知道是不是东厂发现了自己想跟他们争一长短的心思,也在暗暗地与自己较劲,看谁更能办事。

骆养xìng越想越觉得这个反贪事宜应该到此为止,但又不敢自己去跟皇上说。他想了下,处理掉手中的急事,就前去内阁求见首辅。

向首辅言明其中的厉害,由他去劝谏皇上,协调各方一起收手,或者才是最好的结束此事的方法。

没想他去内阁碰了个空,大明首辅带着阁臣前去参观第一个刚完工的大型新式水泥窑,只留下周延儒一个阁臣在内阁轮值。

骆养xìng无奈之下就向周延儒透露了这个意思,不管是周延儒去劝谏皇上还是转告首辅,都能达成他的目的。

周延儒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告诉他,会转告首辅,由首辅定夺。骆养xìng没法,只能先回去等消息,看首辅是否会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

骆养xìng走了之后,周延儒坐在椅子上暗自琢磨这件事。

按道理来说,骆养xìng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有很大的希望能让这个大明开国以来最大的反腐案之一到此为止。但如果这么结束了,那些已经被抓的官员就得倒霉。

而不巧的是,那些被抓的贪官里面,就有好几个跟周延儒有旧或者有七拐八拐的关系。所以,周延儒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案。

现在,事情的始作俑者,锦衣卫指挥使都有点怕了。可皇上还没有怕,看首辅前两rì回来说的意思,皇上是想一口气把贪官都抓了。

周延儒顺着这个思路想,忽然眼前一亮,有了,皇上想一口吃个胖子,那就让皇上吃不下,连带着已经落到嘴里的一起吐出来。皇上现在不怕,那就让皇上也怕了,此事就会不了了之,法不责众的道理古今通用。

周延儒想到这里,得意地笑了。有了具体的目标,要实现起来容易的很,往几个地方一走,稍微透露下这个意思就可以了。

他相信,很多人都会欢迎他这个想法。因为在大明官场,没几个人是干净的。谁都怕接下来会牵扯到自己。

再说皇太极这rì也是起了个大早,在永平城原本知府衙门的院子里散着步,考虑着之后的安排。

北风虽然吹着,皇太极却一点都不怕。他喜欢自己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有冷风吹着脑子,思路会更清晰,想的事情更全面。

可这次没待他想出个一二,亲卫来报遵化城来人,有军情禀告。

皇太极一听大军后路之一有军情,不敢怠慢,连忙召见。

“奴才范文程,叩见主子。”来人一进知府大堂,看到皇太极坐在上首,连忙一甩两袖子,跪拜行礼。

皇太极看着这个汉人血,大金骨的奴才,一些rì子不见,也是有点高兴,说道:“平身吧,遵化有何军情?”

范文程再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起身道:“主子,山海北路副总兵官惟贤率参将陈维翰及游击张奇化等来袭遵化。”

“哦,遵化应该无事吧,具体详情呢?”皇太极看范文程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知道遵化无事。

“参将英俄尔岱让奴才们先据城防守,待敌力竭之时,出城逆袭。敌将陈维翰先逃,只有惟贤死战,被奴才杀了后余部溃散,再追二十里杀张奇化。”

范文程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补充了句:“明国两将的头颅就在外面,主子可使人察看之。”

皇太极呵呵地笑了,看范文程这体型,也知道他的武力值不会很低,很好,文武双全。他对范文程道:“不必了,朕信得过。”

“主子,明国开始尝试反击,奴才以为,是否多派一些兵力回防遵化?”范文程一门心思为大金考虑。

皇太极点点头,这次来的明军战力不高,不等于下次来的明军战力也不高,留守遵化的兵力是少了点。于是,他对范文程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朕已有考虑,会再派一些兵力过去。”

“主子,奴才斗胆,还请主子用我大金勇士为好,那些蒙古人的战力不是很靠得住。”范文程又跪了下来向皇太极建议,一幅忠心耿耿的样子。

“起来说话,朕知道你的担心。你可能还不知道,大军的退路已经不只是遵化一线了。前些rì子已经攻占了迁安,占据了大冷口,这地方也适合大军出关。”皇太极向范文程略做了下当前形势的说明。

“主子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奴才远远不及。”范文程马上露出敬佩之极的神情,带着惊喜拍出了马屁。

皇太极很是受用,对范文程道:“你既然已经来了,就不用再回遵化了,留在朕的身边吧。”

这个大汉jiān留在皇太极身边,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样的坏主意!

再说昌黎城外,五万左右的建虏和蒙古鞑子的联军,营地绵延数里,一早就开始沸腾起来。

代善召集了各部蒙古首领在开军事会议,这是他临时决定召开的会议。

原本在昨rì代善见蒙古仆从军奉命前来攻城,很是高兴,伤亡就让他们去扛,自己只管拿攻下明国城池的功劳即可。

但到临睡之时,他的心思又有了转变。皇太极顾全大局派来了这些蒙古人,以避免大金勇士的伤亡,给了他一些启示。

代善也不是没脑之人,想到了如果不管不顾,就让蒙古人去啃昌黎,要是打不下来,其实损害的还是大金的威名。

因此,也不能坐视不管。他就决定把自己想出的几招攻城方法说给这些蒙古仆从军,让他们去实践下,说不定会有效果,这也就是战前临时会议召开的目的。

第二百章 昌黎隐忧

() 代善看着军帐中闹哄哄的场面,用力拍拍案几。待他们都静下来看自己时,才说道:“你们可见昌黎城头和其他城池有何区别?”

这些蒙古鞑子能当部落首领,也不是傻子,部队正在准备之时,已去看过昌黎城。

因此,代善一问,就有一个首领大声回道:“贝勒爷,其他城池好像没有这昌黎城头的木排。”

代善点点头,然后把木排的作用一一解释给他们听。

这些鞑子是空手而来的,手中的攻城工具只有云梯而已,听代善这么一说,不禁面面相觑。

代善看他们神情,心中暗自得意,然后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们放心,本贝勒已有法子,只用云梯,就能攻下昌黎小城。”

在蒙古首领的仰视期待中,代善说了他的方法。

其一,云梯两端绑上盾牌,以保护登云梯的兵卒减少两端城垛口对他们的伤害。

其二,云梯不要放的太散,最好云梯能并到一起攻城。

这两个方法其实都是针对昌黎城头放了木排,只能通过城墙垛口攻击攻城敌军,攻击火力大为减弱而想出来的招数。

在代善解释了之后,蒙古各部首领恍然大悟,纷纷向代善表示,要重新回去准备,改造云梯,并选取首批攻城勇士。只待准备完毕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起攻城,一举攻下这个小县城。

代善一边听着他们的打算,一边点头,然后下令散会。

就在帐内众人准备离开之时,有人闯了进来,拦住了他们。

代善看见来人,愣了一下道:“鳌拜,你怎么来此?”

“请问贝勒,这是要去攻城了么?”鳌拜拦住了蒙古各部首领之后,没再管他们,直接问代善道。

“不是攻城难道是去狩猎?”这不是明摆着么,还用问。

“那可是劝降失败了?那个劝降的人何在?”鳌拜连忙追问道。

啊,劝降,代善自从看到蒙古仆从大军来了之后,早把劝降的事忘到脑后根了。鳌拜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劝降之事还没有结果。

“你问那劝降之人干嘛?”代善感觉到鳌拜并不是很关心劝降成功与否,而是奔那个劝降之人来的。

“大汗有令,追回劝降之人,务必保护周全,送回永平。”鳌拜在提到大汗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庄重、恭敬。

“为何?”代善不明白,那不就是一条汉狗么。

在场的蒙古各部首领并不知道劝降的事情,现在看大金如此重视,纷纷关注起来,别不打了啊,要是劝降了昌黎,城里的财物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此人jīng通火器,能造红夷大炮。”鳌拜回答道。

代善一听,这才知道那个汉狗的重要xìng,就命蒙古各部首领先去做攻城准备,然后派出亲信岱松阿前往昌黎要人。

自从昨晚来了鞑子大军之后,昌黎城头就开始严阵以待。晚上值守的乡兵多了一倍,以防建虏连夜攻城。

幸好一夜无事,第二rì一早,鞑子大营开始闹腾,昌黎城头以为鞑子要开始攻城,于是进入一级战备,没想过了很久,还是没见到鞑子出营攻城。乡兵们纷纷在心里猜测这新来的鞑子在搞什么鬼。

昌黎县令左应选站在箭楼上,眺望着远处鞑子大营,看刚才鞑子大营的喧闹劲,怕是会有一次前所未有规模的攻城战。

昌黎城已经坚守了六天,城内的物资正在急速地消耗掉。原本就是一座小城,城里的生活物资就有限,战事突起的时候,四周的百姓纷纷入城避难,逃难的时候谁能带多少吃的在身边,这就更是加重了昌黎小城的负担。

也幸亏城里的乡绅通情达理,明白大是大非。现在已是捐出了不少钱粮来维持昌黎城的稳定。

但左应选知道,这样的rì子坚持不了几rì。一般的百姓还可以熬个粥吊着一条命度rì,但保卫昌黎的乡兵,包括支援战事的民夫,就不能只是喝粥度rì的。

建虏的攻城能力比较差,而且据左应选的观察,建虏没有决死拼命的心,否则昌黎怕是坚持不到现在。

现在看城外建虏这几天的动向,左应选感觉到建虏是非要拿下昌黎不可。

左应选的心里暗暗焦急,城外的建虏兵力越来越强,城里的物资越来越少,朝廷的援军何时才会到来?

那rì明军夜不收现身了一下之后,就再无音讯。左应选想过派人前去求取援军,但能突破建虏包围拦截的希望渺茫。

而且左应选不似那些乡兵,他身在官场之中,知道的事情比他们多。

昌黎只是一座小县城,又无朝廷大员或者皇亲国戚等人在内。朝中无人的情况下,会不会出动大军前来救援这座只有普通黎明百姓的小城,这是一个问题。毕竟,城外的鞑子大军就有四、五万之多,足以让一般人畏惧了。

就当没有朝廷援军,和鞑子对着耗,守住一天是一天,左应选心里暗下决心。然后,整理了下仪容,下了箭楼开始巡视城内情况。

城防上自有守备石国柱在看着,他昨rì值夜,建虏没有动静,就在箭楼略微小歇,刚才建虏闹腾,就又去巡查城防了。左应选心里想着,要是有朝一rì能守住昌黎,自己一定要举荐他。

左应选首先视察了城内支援城头的民夫情况,都已各就各位,待在城下不远,只等城头战事一起,就能支援。

然后左应选又去看了设在几个主要街道上的施粥情况。虽然现在熬出来的不是那种稀的能照出人影的粥,但这粥也不是能插筷子不倒。没办法,粮食有限,得省着点用。

左应选走去下一个施粥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街角传来一个童音:“nǎinǎi,我饿。”

“乖,nǎinǎi这里还有点粥,你喝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随之传来。

“不,这是nǎinǎi喝的,月儿不能喝。”那个童音说得很坚决。

左应选停住了脚步,听着那边街角的动静。

“nǎinǎi,我要那边的粥,还有好多呢。”

“不行,那边的粥还有别人也要喝的,县尊说了,城里粮食不多,每人就只能喝那么多。”老人在给她孙女耐心地解释。

“但我看到一个叔叔要了好多,nǎinǎi”小家伙拖着长音喊着nǎinǎi。

“乖,那个叔叔是要去帮你父亲打城外的鞑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情,乖一点啊,这粥nǎinǎi喝不完了,你帮nǎinǎi喝了好不好?”这位老nǎinǎi和蔼地哄着自己的孙女。

“不,月儿听到nǎinǎi的肚子响了。父亲以前跟月儿说过,这是肚子要吃饭饭。”小女孩没那么好哄,坚持不肯喝nǎinǎi的那份粥。

左应选听到这里,快步走过去,拐过街角,看到一个屋檐下躺着一排老弱中,有一老妇和一女童正在互相推着一碗粥。

他明白,这些人都是逃难进的昌黎,人满为患,因此歇息在街边。

左应选快步走近,然后蹲子问道:“老人家,这孩子的父亲在哪?”

老妇人一看眼前的是县尊,连忙挣扎着起来,拉着女童拜见县尊。

左应选连忙扶住她们道:“老人家,不要多礼,大明讲究的是尊老爱幼。”

老妇人见拜不下去,就只好坐回位置道:“孩子他爹被选为乡兵,在城头上守着。”

左应选看向这个女童,梳着两条小角辫,秀气的小鼻头被冻的有点红,看着有三岁左右,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注视着他。

“县尊叔叔,你能给我点粥么,我和nǎinǎi都饿。”小家伙突然开口说道。

第二百零一章 昌黎第四战(1)

() 左应选忽然想起了远方的女儿,比眼前的女童要大一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他的思念之情一闪而过,马上他转身问身后的衙役道:“乡兵家属的供应不是加倍的么,你们去查查,是那个粥点不按规矩办事。”

“县尊,不是这样的,是老身领完粥,摔了一跤,因此今天的粥就少了。”那名老妇人见县尊误会,要去查施粥的人,连忙解释道。

左应选一听,沉吟了一会,叫过一个衙役,让他去取一碗粥过来,然后他问老妇人说道:“老人家,您就一个儿子么?”

“是啊,老身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媳妇在城外就失散了,怕是凶多吉少。”老妇人说着有点伤感,但在县尊面前,强行压抑着,不敢表示出来。

小女童没听懂媳妇是什么意思,一边看自己的nǎinǎi,一边又去看这位和蔼的县尊叔叔。

左应选听完后转身再次对身后剩下的一个衙役道:“你去传令,把他儿子从乡兵换为民夫,他家属的口粮供应不变。”

衙役听完,问得姓名就跑去传令了。

老妇人知道县尊是因为担心自己儿子战死的话,就没人能照顾自己和林月,她感激地想再次拜谢,还是被左应选拦住了。

第一个衙役很快就端回来一碗粥,给了老妇人。那位小女童一见,不再看左应选,大大的眼睛就盯着那碗粥看。

左应选没再待这里,摸摸女童的小脑袋,就开始继续巡查。

他一边走一边想,要是战事持续下去的话,粮食更要不够,城里的老弱幼童就危险了。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也得派人出去求援军才行。

想到这里,左应选不再往前走,转身回去城头,他去找石国柱商量,准备把这个想法跟他说说,选出人来派去求援。

左应选还未到城墙上时,jǐng钟响起来了,听声音,这是找他的jǐng钟声音。不知道城头上发现了什么情况,他连忙加快脚步,往城东方向的城头而去。

上了城头,左应选发现已经有一伙穿红sè战袍的建虏等在城外。防守此段的乡绅看到左应选,就走近汇报道:“这些鞑子是来问何时开城门投降,并要求见昨rì来劝降的李应芳。”

建虏不是傻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能劝降昌黎。现在靠此策已拖延了一rì,而且人已经被自己杀了,再去对话已无必要,就让建虏知道昌黎的决心!左应选想到这里,让人把李应芳的头颅丢给城外的建虏。

岱松阿没有多话,拿着李应芳的头颅,回大营禀告代善去了。

左应选知道建虏劝降无望之后,马上就要开始攻城,就下令全城戒备。

果然没过多久,昌黎城外几个鞑子大营开始涌出成千上万的鞑子,彻底包围了昌黎县城。

左应选来到昌黎最高处的箭楼上,看到攻城的鞑子犹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城外,大吃一惊。连忙传令敲响最高级别的jǐng钟,所有参战人员各就各位。

城外鞑子总指挥代善带着蒙古各部首领在城东的一处高地上观战,期待着这次大军能一举攻上城头。鳌拜却不在此处,回永平去向皇太极禀告李应芳的死讯。

那些蒙古部落头领在互相打赌,看那个部落先攻上去,赌注就是之前抢到的一部分大明百姓的财物。

昌黎城头的左应选和石国柱看了城外鞑子大军的分布之后,两人一合计,互相做了分工。

左应选坐镇箭楼指挥全局,石国柱把城头上仅有的几门炮集中到鞑子最为密集的东门方向,指挥炮手开炮。

左应选让两个衙役分东西两个方向绕城一周,一边检查守城器械,一边传令攻击次序。

这个攻击次序事先都给各个防守城头的乡兵头领说过,此次鞑子势大,所以又强调了一次。

城里几个粥点不再施粥,疏散排队的老弱,以便给乡兵的调动,民夫的支援让出一条通畅的路。

老弱们也很配合,没有sāo乱,也没有哭闹,静静地让到了一边,心中向各自信仰的神佛乞求保佑。

昌黎城小,根本没有空间让鞑子一起攻城,只得分成多个攻城梯队,准备轮流攻城。

城外的鞑子,都很兴奋。他们的首领已经向他们描绘了城里的富有,几万大军一起攻打这个小县城,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们仿佛看到前面的是一座金山,就在等着他们去抢了。

进攻的鼓声一响,鞑子都嗷嗷的往城墙冲了。

城头上,乡兵头领开始站起来观察敌情,乡兵们则还蹲在那里紧张地等着命令的下达。

石国柱看着蜂拥而来的鞑子,命令炮手瞄准抬着云梯的一大堆鞑子。进入shè程之后,“轰”的一声,炮弹激shè而出。

代善看到城头冒起一阵烟,然后炮响随后传来,不由一愣,之前一直没有开炮过,等到现在才开炮,昌黎里的明军还真沉得住气啊。

其实,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又何尝不是因为物资短缺呢。

抬在云梯前端的鞑子正快步冲着,忽然觉得手一重,以为是另外一侧的鞑子偷懒放开了云梯,就边跑边看过去,想骂他一句。

却发现那个刚才还叫的欢的同伴已没了头颅,脖子处向上喷着血跑了几步,然后倒了下去。

位于没头同伴后面的那位此时也传来一声惨叫,然后被前面的尸体一拌,随之倒地。他没来得及再往后看,就因为云梯两边的不平衡,导致云梯倾斜,把奔跑中的他拉倒了。

这架云梯周围的鞑子紧跟着倒了一片,也影响了后续同伴的攻击。两边的其他同伴都已超过他们,就像水漫平原,遇到一个山头,绕过两侧,继续往前平铺过去。

倒地的鞑子幸亏穿的厚,倒也没多大的事,一边骂人一边站起来。

这时他们才发现云梯一侧的同伴撞了大运,火炮shè出的铁蛋刚好沿着云梯边缘犁了一道线。在这条线上的同伴不是死得四分五裂,就是哇哇地抱着残肢在凄凉嚎叫。

这些没死得鞑子肯定没得救了,后续的鞑子同伴就上前一刀,结束了他们的痛苦,然后接过云梯,继续往前攻城。

昌黎城头上只有两门火炮能远shè,随着火炮声音的响起,不时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建虏堆中犁过一条线,然后又被建虏覆盖。

箭楼上的左应选发现远处而来的鞑子,抬着的云梯两边有盾牌绑着。心里一紧,连忙让衙役去传令,让弓箭手中的身强力壮之士也改用滚木礌石。同时,再派一个衙役去城中民夫队中征集身强力壮之士。

昌黎城没有护城河,鞑子攻到城墙下是轻而易举。很快的,一架架云梯架到了城墙上,而且还是并排放置。一些鞑子扶住云梯,一些鞑子开始攻城,同时,鞑子中的神箭手开始用弓箭压制城头。

从天空往下看的话,就可以看到昌黎城外的大地都被灰sè的鞑子围着,正在蚁附攻城。小小的昌黎城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只小船,随时能被海浪打翻。

在乡兵首领的指挥下,弓箭火枪从城墙垛口往下shè击。火枪倒还好,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往往把绑在云梯上的盾牌连同在云梯上的鞑子一起打碎、打死。

但弓箭的威力就差多了,好多云梯边的盾牌上插着很多箭支,却伤不到登云梯的鞑子。

七八个云梯并在一起,很快看出了这种云梯放置方式的优势。最外侧的鞑子受到的攻击最大,往往刚登上云梯,就被打翻了。而在中间云梯上的鞑子,却明显好了很多,成一个“凸”字形,正往城墙上攻上去。

第二百零二章 昌黎第四战(2)

() 中间几个云梯上的鞑子爬到云梯一半之上时,重力通过云梯传递到城头上的木排上,压的木排“吱吱”直响,甚至有的木排被压得摇摇yù坠。

城头上防御的乡兵头领看光靠弓箭火枪不行,忙直着嗓子喊道:“砸,往云梯处砸。”

早就在边上蓄势待发的身强力壮之士纷纷抱起城墙上的滚木礌石,用力往城下砸下去。

罗霄砸出去的一块礌石越过木排,砸了下去,刚好砸到一个站在云梯前方等待登云梯的鞑子脑袋瓜子上。

蒙古鞑子的装备简陋,没有几个是穿钢盔铁甲,戴在头上的都是毡帽,被礌石一砸,人马上矮了一节,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下十八层地狱去了。

但不是每个被砸中的鞑子都有这么好命的,很多都是被砸中肩膀或者脚之类的部位,疼得叽里呱啦的叫成一片,一下盖过了局部地区鞑子的喊杀声,无形中减弱了他们的士气。

罗霄一看大家都扔到了几丈远的城墙下,鞑子是砸到了,但没砸到城根下的鞑子,连忙大喊道:不是以前的砸法,是要用抛的,大家砸云梯啊!”

他嘴里在喊着,手脚没停,抱起一根滚木,用力往上抛,刚好抛过木排后成一个抛物线往下砸去。把登到云梯上部的鞑子砸得像个滚地葫芦,往下滚,连带着云梯上后面的鞑子一起往下滚。云梯虽然没有断,却空无一人了。

其他乡兵或者听到了罗霄的喊声,或者自行领悟过来,纷纷把扔改为抛,砸向云梯。

刚才差点被鞑子攻上城头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紧接着后续的鞑子又开始登梯,攻击持续不断。

偶尔有乡兵被城下鞑子的神箭手shè中,倒在城墙下。马上就被后面专门等候的民夫救了下去,替补的乡兵随后补上防守的位置。

云梯差不多成四十五角斜在城墙上,滚木礌石是用抛的方式,落到云梯上的时候,有大半的力会被斜向下卸掉,因此,没有多少云梯被砸坏。

登城的鞑子不停得被砸落,或者被火枪打下去,但又有鞑子不停的继续往上爬。

城头抛滚木礌石的乡兵渐渐地力气不再够用,有的马上被换下去歇息,有的还在坚持。

代善看着没有一处城墙被攻破,也不慌,反正死得不是大金勇士。

而蒙古各部首领也有一定伤亡得心里准备,此时也还沉得住气,只是之前谈笑风声地自如已经没有了,纷纷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过去,城下的滚木礌石越来越多,而城头上的就减少了好多。

左应选站得高,看到的地方就多,马上发现了这个情况。赶紧让衙役去传令,让城中的民夫往城墙上送滚木礌石。

有几处城墙上的木排最终没有抗住云梯的长时间重压,垮了下去,暴露出了城头上防守的乡兵。

城下的鞑子弓箭手看到这情况,纷纷集中到这几段城墙,集中往这些地方shè箭,压制上面乡兵的防守。

乡兵头领一见,连忙让弓箭手和火枪手掩护,另有乡兵去推或者砸云梯。

底下的箭支“嗖嗖”的往上飞,不时有乡兵被shè中抬了下去。

好不容易搞掉了云梯,等候着的乡兵连忙补上木排,但建虏的云梯也马上靠了过来。加上战时往上补的木排都比较匆忙,不能安心的绑,木排就没法再像原来一样固定。

因此,这些木排又成了鞑子和乡兵斗争的焦点。云梯上的鞑子使劲用长兵器顶这些木排,加上自身的重量,往往让城头上的乡兵疲于应付。

随着时间的流逝,城头防御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而另外一方面,伤亡也慢慢地超过了蒙古诸部首领的预期。有的首领想鸣金收兵,却被代善制止了,他诱惑这些动摇了的首领:“你们看,有好多处木排已经被打掉了,现在昌黎城上的明军只是在做垂死挣扎,再坚持下就能攻进去了。”

这些首领看看城墙上的战况,觉得代善说的也有道理,就再忍一下,期待着下一刻时间就攻上城头。

城头上所有的火炮,其实也就六门而已。其中的四门还是土炮而已,昌黎城自己铸造的,都开始一起怒吼了。

这些火炮最大的劣势是shè程短,但现在用来防守城墙的话,这个劣势其实就体现的不明显。

这些火炮现在发shè的都是霰弹,有的霰弹是数升铅铁小丸组成,但有的则是小碎石组成,没办法,物资不足,只能用现有材料来做。不管是什么材料,都表现出了巨大的杀伤。

虽然这些火炮的发shè速度很慢,但因为集中在一起,效果可观。几次炮击之后,城墙前面成扇形的地面就扑了一大片鞑子尸体,还没断气的就撕心裂肺的喊爹喊妈喊长生天。

这些霰弹的威力非血肉之躯能抵挡,哪怕是举着盾牌都没有用。鞑子看着炮口下面大片大片的死伤,心胆俱裂,纷纷避开这段城墙,往别处攻去了。

石国柱看看自己面前的城墙已很安全,就指挥民夫帮着炮手或推或抬这些炮,换城墙再轰。

没有轮子的的几门火炮,需要抬着走。火炮发shè后,炮管很烫,直接绕上绳子抬的结果,就是摔了一门炮。

原来炮管烫细了绳子,然后又因为火炮本身很重,所以没抬几步就断了。

民夫一时找不到其他包裹的东西,就直接解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往炮管上一裹,然后再绕上绳子就抬。

抬到一处城墙后,就重新摆炮,装填,发shè,如此循环。

虽然火炮杀伤了很多鞑子,但鞑子实在太多,杀不胜杀。很快火炮就因为发shè次数太多,无法再发shè,需要冷却和清理炮膛。

这次的攻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久,昌黎城里的滚木礌石快不够用了。情况反馈到左应选这里,他马上命令拆城里的建筑,砖、木头等都拆出来稍加处理,就运到城头去。

喊杀声响彻在昌黎城的东南西北,不时有衙役把情况汇报到左应选这里,城墙上被破坏的木排越来越多。左应选心里暗暗焦急,看看天sè,攻城的时间也不短了,这次的鞑子怎么不顾伤亡的进攻,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还没退。

城外的蒙古部落首领等了一段时间,还是没等到有部落攻上城头,加上成昌黎城头的火炮改为霰弹,每一声炮响都震动他们的心。

他们再也按捺不住,敖汉部的首领首先向代善说道:“贝勒,您看我们儿郎用于攻城的云梯折损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也已无用,是不是先鸣金收兵?”

奈曼、巴林、扎鲁特等部落的首领一起附和敖汉部的提议,攻城战没云梯没法打,这是基本常识来的。

代善没回答他们的话,只是用马鞭指着昌黎城头给他们看:“你们看,那边,那边,还有那边,城头上的明军防御力量明显减弱了,他们快撑不住了。你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攻进去了。至于云梯么,我帮你们准备了一些,可以借你们用用。”

蒙古诸部首领相对无语,有的首领甚至开始后悔眼红昌黎城中的财物了。

代善也不管他们,吩咐亲卫领着蒙古首领的人去交接云梯。他就是要他们持续不断的攻城,看昌黎城能耗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零三章 昌黎第四战(3)

() 昌黎城头,没有木排的城头防御很是吃力,鞑子的弓箭手还真不是盖的,集中shè上来,让城头的乡兵都抬不起头反击。

城下的鞑子,shè累了一批,就退下去换一批再shè,能做到持续不停地shè击。箭支就像不要钱一样,铺满了城头城里好大一片地方。

这几个地段的城头乡兵,有很多都看到云梯上鞑子的头颅了,幸好都被火枪shè了下去。

现在的火枪手根本就不用站起来瞄准,估摸着弓箭shè来的方向,只把火枪探出去一shè,城下必定就有惨叫声传来。

这几处的乡兵首领觉得快支持不住了,就派人前去县尊处请示用最终的武器,但左应选经过观察考虑后还是不同意,让他们使用金汁。

城墙内侧早就用大锅烧开了人畜粪便液,听到衙役过来传令后,四个民夫一组抬着锅,奔向几处没有木排的城墙。

虽然很臭,但这些民夫没有一个去掩鼻口。到达目的之后,由乡兵接过去。另外有乡兵举着土制盾牌帮抬着金汁的乡兵挡着shè上来的箭支。

为了给他们腾出空位,那些在防御反击的乡兵不可避免的要挪出空间,这样反击的力道就弱了下来。

城头的反击本来就不强,再这么一弱,下面的鞑子很快就攻到云梯上头了。

鞑子一边往上爬,一边以为是城头的明军终于扛不住了,心里幻想着是不是自己会第一个登上城头。

几个乡兵通力合作下,把一锅还在翻滚的金汁沿着云梯方向拨了下去。

那爬上去的鞑子刚抬头,准备看看城头的情况就翻过去,一股奇臭扑面而来。

金汁拨到了刚冒头的鞑子脸上,也没来及欣赏掉下去鞑子的惨叫声,乡兵们就缩回身子,把手中的空锅递给等着的民夫。

不一会,又接过一锅金汁,重复刚才的动作。

左应选原本看着昌黎城下鞑子的云梯,越来越多的被砸断不能再用,心里慢慢地舒了口气。想着等这些云梯都损耗殆尽,鞑子再多,也只能退了。

可很快左应选就失望了,他看到远处关侯庙的那个鞑子大营中又运出了不少云梯,然后分送到四面攻击昌黎的鞑子手中。

看来鞑子今天就是拼着伤亡惨重,也要攻下昌黎城了。鞑子下了这么大决心,让左应选的心情很是沉重。

忽然,火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城头上的乡兵,包括左应选一听,jīng神都为之一振。

但左应选的心情没好多久,衙役来报又有几处城墙的木排被鞑子毁了。

左应选眺望着那几处没有木排的城墙,看了一会战斗场景之后,吩咐一个衙役叫来石国柱。

他把大致的情况给石国柱说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他的建议。

火炮虽然发shè霰弹,打的是近距离的鞑子,但城墙根下的鞑子还是打不到的。

现在那几段没有木排防护的城墙下,鞑子的弓箭手所站的地方刚好在霰弹的覆盖范围内。因此左应选建议火炮分开防守,发shè慢一点就慢一点了,却能有效压制弓箭手。

石国柱觉得左应选说的有道理,就准备下去指挥。刚走到楼梯口,又被左应选叫住了。

左应选担心昌黎西门那边的情况,因为他所处的东门看不到那边的情况,让石国柱过去盯着他才放心。

石国柱也不废话,抱拳答应一声就匆匆而去。

昌黎城头的炮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在城外的蒙古各部首领的身子就打一次哆嗦,想着又有多少儿郎再也回不到草原上了。

此时的他们已经大为后悔,你说已经抢到那么多财物了,还不满足,偏要相信皇太极的好意,贪心不足,跑来打什么昌黎。

真要那么好打,金国自己就把昌黎打下来了,现在儿郎死的太多,回去真不好交代。

虽然时间在流逝,但攻城战还在继续。城墙上的木排越来越多的被破坏掉了,火炮就那么六门,压制不了几个地方。

也亏得昌黎城虽小,但人很多,金汁原料就不用愁。很多昌黎本地的住户回家拿了自己家的铁锅,用来烧金汁。

城外的喊杀声久久不绝,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城中的百姓。

那些有任务正在忙的百姓倒没空去想会不会破城的问题,但那些暂时没有事的百姓就不同了,他们有的是时间去担心,城墙上那处地方守不住或者鞑子好像要打进来的事情。

人就是这样,不想的时候没什么,一想的话,就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一股恐慌的情绪慢慢地在城里开始蔓延。

就在这个时候,仙人“韩湘子”出现了,他悠闲漫步在各处街道,身后跟着一个手持花篮的童子。

万人杰一边扮着韩湘子,一边出言向那些百姓述说仙人在梦中告诉他的预言,鞑子必败,昌黎无事,朝廷援军马上就到。

他所过之处,不安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攻城战进行到这个时候,城外的代善也暗暗有点心惊了。他没想到昌黎小城里面的明军竟然这么坚韧,在如此高强度的攻城战中没有崩溃,犹自顽强反击着。

蒙古仆从军的战斗他也看在眼里,在这样的攻城战中,如果换上大金勇士,估计结果也差不多,但这伤亡就不是他能承受了。

代善仰头看看天sè,又仔细看看城墙处地厮杀。心里估计了下,大概再坚持一段时间,昌黎城头的守军就应该支撑不住了。

他又看看在一边焦急观战的蒙古部落首领,心里想着昌黎城打下来后,自己怕是不好去和他们抢城里的财物,只能拿个得城的荣誉而已了。否则的话,这些蒙古人还不跟自己拼命。

鞑子在承受了最初一段时间的金汁伤害之后,就调来了一些盾牌。城墙下受到金汁伤害区域的鞑子人手一块盾牌,挡住了金汁的直接伤害。

虽然身上还会被淋一些金汁,但冬rì穿的衣服很厚,很好地削弱了金汁的伤害。当然,那金汁散发的臭味,已经被他们忽略了。

盾牌虽然挡住了金汁,但挡不住滚木礌石的攻击,鞑子的伤害仍然在增加。

在没有木排的防护下,虽然滚木礌石还能被砸下去,但被箭shè中的乡兵也不可避免的开始增加了。

昌黎城的四面城墙都受到攻击,原本储备的滚木礌石已经消耗殆尽,现在用的都是临时赶制出来的。

昌黎县令左应选的命令下到城中一处民壮头领的手中,很快地,一罐罐的瓦罐被送上了几处出现险情的城墙。

乡兵头领马上让乡兵接过瓦罐,只砸向云梯。只听“哐当”一声,瓦罐破裂,里面的液体哗啦啦的淋了下去。

没等云梯周围的鞑子搞明白是什么状况,火把随之丢了下来,引燃了刚才洒下的各种混合油。

这些油都是从昌黎城里挨家挨户收集起来备用的,量不多,现在战事进行到关键时候,只能拿出来用了。

蒙古诸部首领看着一架架的云梯被烧,周围的儿郎一个个都成了火人,在哭喊哀叫,就再也忍不住了,对代善说道:“贝勒,云梯已经被烧,你再不下令鸣金收兵,我们就自己收兵了。”

代善的眼神有点冷,看着他们道:“别以为我们大金的军队是当摆设的,谁要是未得军令敢先撤者,不要怪本贝勒不客气!”

说完之后语气又转为亲切:“你们看,不是还有一些云梯可以用么,城头上的火罐不足以烧毁所有云梯,这说明什么,昌黎城的火油并不多,快无计可施了,马上就能攻破昌黎城,再坚持下就是胜利!”

这些蒙古首领看看攻城大军外围的建虏军队,又看看激战的城头,畏惧建虏的军威,只好咬牙坚持,继续和昌黎城死磕。

第二百零四章 昌黎第四战(4)

() 五千骑军的急行军,蹄声如雷,声势浩大。所幸现在是战时,路上并没有行人,所以不存在什么扰民之举。

顾百川等东厂番役护着钟进卫在骑军中军,随着大军行进。

忽然,骑军指挥何可纲下令骑军由疾驰改为小跑。

钟进卫有点不解,兵贵神速,救人如救火,怎么速度反而减下来了。

这时,何可纲已来到钟进卫的身边,因为大军发出的马蹄声汇聚起来太响,所以他大声地向钟进卫禀告他命令的用意:“监军,此地离昌黎城还有一半的距离。前面有四五万鞑子,为防鞑子的埋伏,必须慢行了。等前方撒出去的夜不收有回报后,再看情况定夺。”

“哦,你是说鞑子会围城打援么?”钟进卫看过好多小说,也看过许多电影电视剧,因此,何可纲一说,他的脑海中就冒出了围城打援这个词。

没想何可纲却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如果要围城打援的话,就要围必救之城才有把握来援军。要不是监军,昌黎县城救不救都是一个问题,建虏不会大费周折地去围一个不大的军事目标,而后去等可能不存在的援军。”

钟进卫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久经战阵的人,分析得jīng辟入理。

何可纲敬佩钟进卫的为人,进一步给他传授经验:“围城打援是建虏的拿手好戏,以前他们在关外的时候经常这么干。就连这次入关,也使用了一次。他们打遵化和三屯营,迫使赵大帅星夜驰援,以致中了他们围城打援之策。”

“那为什么建虏不再继续使用这招呢?”钟进卫感觉到这招的威力,却没再听到建虏在关内继续使用,就有点奇怪。

“其实围城打援也要出其不意才可以。如果赵大帅知道围遵化和三屯营的建虏有十万之众,也不会只带四千骑军就前去救援,更不会不派夜不收就一头扎过去了。”何可纲没有一丝不耐,也没有一丝鄙视钟进卫在军事上的浅薄知识,认真地给他解释道。

钟进卫听了何可纲一席话受益匪浅,想到一些有关骑军的问题,就再次向他求教,何可纲一一细心地做了解答。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何可纲看看目前所到的地方以及时辰,下令全军休息并用餐,同时派出jǐng戒部队。

关宁铁骑纷纷下马,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给马和自己吃。

钟进卫和东厂番役根本没想到会随大军出征,因此并没有带干粮,一时之间颇有点尴尬。

幸好何可纲的亲卫马上分了干粮过来,而且也帮着喂他们的马。

钟进卫看着手中的干粮,正在研究中。何可纲看到了,就笑着给钟进卫解释道:“监军,您手中拿着棋子块状的是鹿饼,就是把鹿肉切碎了煮熟晒干而成的。”

钟进卫把鹿饼凑到鼻子边闻闻,还真有一股肉香。然后,他又拿着另外一疙瘩去闻。

“那是皱饭,就是米糊。另外几样是杂饼,油麻丸。”何可纲见钟进卫想搞清楚手中的干粮,就一股脑的都解释了一遍。

钟进卫听了不再犹豫,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肚子也饿了,就拿起那黑疙瘩米糊咬了一口。顿时,他的脸就皱成了一团。这东西又冷又硬,真心难吃。

何可纲一见,才想起钟进卫以前不是军中之人,没吃过这东西,连忙带着歉意道:“监军,稍作休息就得赶路,没法生火烧水……”

钟进卫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没关系,救昌黎要紧。我也不饿,随便吃点就行了。”

这样的监军真是少见,何可纲为钟进卫的好说话暗自感激,然后他向钟进卫告个罪,就自个去处理军中之事。

钟进卫看他走了,就不再吃那皱饭疙瘩,咬了一小口鹿饼,慢慢地嚼着。

太咸,不好吃,钟进卫下了个评语。但当他抬起头看周围时,却发现关宁军的士卒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只有护卫自己的八个东厂番役和自己一个表情。

钟进卫肚子饿,却又不得不吃点东西,此时,他无比的思念后世的压缩饼干和鱼罐头。对了,怎么没鱼呢,大海中那么多鱼,取之不尽,都可以做成干粮,改善下伙食。对了,还可以运到西北灾区去救急。这个要好好想想,钟进卫一边继续啃着难以下咽的干粮一边在心里思考着。

夜不收是最累的,大军休息之时,他们一**的返回汇报前方军情,然后又一拨拨的重新撒出去。

没过多久,刚休息不久的大军就得继续赶路了。

此时,昌黎城的攻防战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昌黎城头的乡兵因为体力的限制已经轮换过两次,特别是抛滚木礌石的乡兵更是换了三四次,战斗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毕竟力气是没那么容易就恢复过来的。

而城下的鞑子,虽然人多,不存在气力不续的问题。但由于一直攻不上城头,眼睁睁地看着攻城的同伴或者受伤或者惨死,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情绪,显得士气不佳。

昌黎城头已经有好多段城墙的木排被破坏掉了,甚至其中几段没有木排的地方已经连了起来。鞑子对这几段城墙的攻击尤其猛烈,大部分昌黎城里的后备队都被拨过去支援这些地段。

换到城中休息的乡兵在抓紧时间吃饭,而箭楼上的左应选却没有一点食yù,衙役送上来的吃食放在一边,他根本就没有去看一眼,一直盯着城墙内外。

忽然,他发现鞑子有军令从后方传到了前线,不知道那军令是什么,明显提高了鞑子的士气。

鞑子的攻击更倾向那长长的一段没有木排防护的城墙,放弃了只有一小段一小段没有木排防护的城墙。

左应选的眉头皱了起来,鞑子难道是要重点突破那一段城墙么?应该是这样的,那段城墙因为没有木排的防护,城头的乡兵被压制得很厉害。

原本的火炮还击,还好一点,但炮手被shè伤了好多个,已经没有后备的了,现在都是剩下的炮手带着一点不懂的新手在cāo作。炮击的间隔时间比之前延长了好多,大大减弱了城头上对鞑子弓箭手的压制。

火炮实在太少了点,四面城墙都有不短的没有木排防护的地方,六门火炮根本不够分。剩下的一些城墙段就只能集中火枪土枪去反击鞑子的弓箭手了。

城里的铁匠一样在忙碌,一口口被shè穿的用于倒金汁的铁锅堆满了铁匠铺的四周。铁匠们正在忙着补这些铁锅,给他们打下手的却不是原来的徒弟,而是一些半大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他们原本的徒弟,都已经征召到乡兵里面去了。

可能是鞑子的攻击也到了强弩之末,其他有木排防护的地段,或者只有一小段没有木排防护的城墙,都已没有鞑子攻城了。只有弓箭手还在不要钱一样的往城墙上shè箭,鞑子的云梯都被挪到那几处攻击激烈的地方去了。

那些没有云梯攻城地段的乡兵,特别是抛滚木礌石的乡兵,很多都坐到了地上,靠着城墙缓一口气,只有乡兵中的弓箭手还在向外还击。

大部分的乡兵一边歇口气,一边注视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祈祷着那边的兄弟能顶住,不要让鞑子攻上来。

城外的鞑子其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声东击西的计谋正在生效,巨大的破城危机随即降临到了昌黎城。

第二百零五章 昌黎第四战(5)

() 战斗激烈的城墙上下,喊杀声都很响,特别是城外还没有轮到攻城的鞑子,也在鼓噪,像是在为他们的同伴助威,要盖过城头上明军的声音。

罗霄也和其他乡兵一样,被那边的动静所吸引。一边坐在地上恢复力气,一边看着那边激烈的战斗。

如果要算扔到城下的滚木礌石谁最多的话,罗霄要说第二,估计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能开强弓的人,手臂的力气自然是不弱的,除了和别人一样有一定要守住城池的想法之外,他还有多立功劳,以获得县尊推荐的心思在里面,因此更是卖命。

箭楼上的左应选也被巨大的声浪所吸引,看向鞑子集中攻击的几处城墙,乡兵们应付得非常吃力,受伤被抬下去的很多。心知这样耗下去,是耗不过城外的数万鞑子。

他叫过一个衙役,让他前去传令,使用最后的武器。

很快,一个个箱子被运到了那几处城墙。有的箱子里面只有一个大的圆疙瘩,有的则是放着一个个小的铁疙瘩。

乡兵们把圆疙瘩拿出来,点燃了导火索后就随便扔了下去。

这圆疙瘩就是昌黎百姓自己做的土制霹雳炮毒火球,源自宋朝时期,里面除了火药之外,还有巴豆、狼毒、石灰、砒霜等物。

“轰轰”几声响之后,城墙下冒出一大片浓烟,烟中带毒。鞑子根本就没想到防备,吸入毒气后口鼻流血,纷纷惨叫倒地。

小的铁疙瘩名为震天雷,内有被称为“火老鼠”的钩型铁片若干,乡兵们点燃后就朝鞑子弓箭手位置扔了过去。

“轰轰”的声音连绵不绝,虽然声音比不得之前的霹雳炮毒火球,但威力却丝毫不逊sè,里面的“火老鼠”四处乱窜,纷纷钻进鞑子弓箭手的身体里,放倒了一大片鞑子。

那些观战的蒙古诸部首领一看,都向代善哭诉:“明军又丢火器,儿郎们死伤惨重,贝勒爷,撤了吧。”

代善看看这些一脸苦相的蒙古人,所有人个个都如此,这伤亡也太重了点,再不让他们鸣金的话,怕是要集体反抗了。

他沉吟了下,看看城墙处的云梯所剩也不多了,就说道:“再等等,看声东击西之计是否奏效。如果还不行,就鸣金收兵吧。”

首领们一听,记起这事,便不再哭诉,纷纷看向那些并不激烈战斗的城墙处。

刚才战斗最激烈的城墙段,此时城下一大片地方已被毒烟笼罩,鞑子根本没有能力再行攻击,都四处躲避。城头上的乡兵压力大减,纷纷直起身子开始大力反击。

左应选在箭楼上看到,却并没有欣喜。因为这个结果在没有投掷这些火器之前,已经能预料到的。

昌黎城里制作这些火器的材料并不多,这次用掉了好多,就意味着如果再有这么激烈的战斗,没有这些杀手锏的防守,能不能防住就是问题了。

越来越多的乡兵们被那几处的声,鞑子的惨叫声和乡兵兄弟们的欢呼声吸引,纷纷看了过去,就连在反击城外的乡兵弓箭手也有不少趁空瞄过去,分享那边的喜悦。

罗霄正为那边的兄弟欣喜时,忽然感觉不对。自己这边城墙的鞑子弓箭手怎么越shè越勤快了,按道理是士气正弱的时候,不应该啊。

罗霄这么想着,就往城墙外侧看了过去,忽然发现没有木排防护的几处城墙上,又搭上了几架云梯。

shè箭反击的乡兵此时已被越来越密集的弓箭shè得躲在城墙下,根本就没有发现云梯。

一个鞑子的脑袋冒出了城墙,马上就要爬上来了。城外的鞑子弓箭手为防止误伤已爬到云梯上端的同伴,就停止了shè箭,或者shè向了云梯两边。

不好,鞑子声东击西,这里才是他们的杀招。

罗霄迅速站起来,大喊一声:“鞑子攻上来了!”原本他是扔滚木礌石的,没有武器在手,就赤手空拳地向云梯扑过去。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鞑子冲上来。

鞑子要是冲上了城墙,乡兵们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昌黎城的沦陷。

罗霄冲过去的时候,鞑子的脸刚好露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狞笑。

罗霄直直的一拳打在这个鞑子的脸上,用力之大,拳头都陷了进去,鞑子惨叫着后仰式掉了下去。

但第二个鞑子马上又上来了,罗霄根本就没时间考虑,使劲推着云梯,但几个鞑子的重量在上面,根本推不动。

更糟糕的是,边上几架云梯上的鞑子,都已经露出了身子,正要准备翻身进入城墙。

要是这几个鞑子一起翻上城墙,乡兵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就干翻他们。这就意味着后续鞑子源源不断地会涌上城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霄根本就没有考虑同伴的支援怎么还没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鞑子攻上城头。

现在能做的已经不多了,罗霄放弃了眼前这架云梯,猛地向那边的云梯全力扑了过去,借着一扑之势,斜推向那架云梯。

最靠近罗霄的云梯上,爬着的那个鞑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明军士兵不要命的扑过来推倒云梯,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惨叫着跌了下去。

随着云梯的倾斜,带动另外一侧的云梯,一起倒了下去。罗霄也因为用尽全力的推云梯,收势不住,随着云梯一起跌下了城墙。

也正是因为罗霄的拼命一推,才推倒了另外一侧的两个云梯,没让那边的鞑子翻上城墙。

一眨眼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罗霄的同伴们得他提醒,转过头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却来不及救援,看着罗霄和几架云梯一起倒下了城头。

刚才罗霄正面的那架云梯还没有倒,又一个鞑子露了出来。一个乡兵弓箭手悲愤地拉开弓,迎面就是一箭,正中鞑子的面门。

其他乡兵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扑了过来,齐心协力把云梯给推了下去。

鞑子隐藏的云梯并不多,重点就是攻击这小段没有木排防护的城墙。没想到因为罗霄的舍命一拼,以致没有得逞。

另外还有几处的偷袭就没有那么多云梯,翻上一个两个鞑子都被乡兵们解决了,因此有惊无险。

城外的蒙古首领们一看声东击西之策失败,就纷纷围上了代善。

代善看云梯也损失得差不多了,再强行让他们攻打也已无用,就下令鸣金收兵。

箭楼上的左应选听到城外鞑子的鸣金声,看到城下的鞑子如cháo水般地退走,心里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又撑过了一次鞑子的攻城战。

昌黎城头的乡兵们纷纷瘫到了地上,打得好累。反而是城中的百姓听到鞑子被打退了,欢呼声才响了起来,庆祝胜利。

这次攻城的力度之强,持续时间之长,都是前所未有的,消耗了昌黎城里大量的防守物资。

左应选没有马上回县衙去,而是下了箭楼,开始沿着城头巡查所有城防状况。

罗霄的同伴们看到左应选过来了,纷纷跪在地上,向县尊汇报刚才的险情和罗霄的壮烈,并要求下去给罗霄收尸。

左应选刚才并没有看到这惊险一幕,但他听着乡兵的汇报,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千钧一发的情景。

要是由了几个云梯的鞑子一起爬上来的话,城防缺口很可能就由此被打开。如果不是罗霄,昌黎城就有可能被鞑子攻陷了。

左应选快步走到城墙边,看向城外。在乡兵们的指点下,看到了罗霄身中数刀,静静地躺在城墙根下,为昌黎城,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

左应选连忙指挥乡兵,用绳子吊下一个自告奋勇的乡兵,把罗霄的遗体取了回来。

这一次,凭着这些英勇地乡兵,守住了昌黎。那么下一次呢,鞑子还会这么不顾损伤的攻城么?昌黎还会再守得住么?左应选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第二百零六章 抵触攻城

() 代善收兵回营之后,想召开军事会议,再给蒙古诸部首领们分析下昌黎城防,给他们鼓鼓劲。

谁知没有一个人过来报到,代善明白蒙古人怕是损失惨重,心中怨恨自己使劲逼着他们攻城的缘故。

反正昌黎城又不会跑,就给他们缓和一下情绪吧。今天的攻城伤亡落在了别人身上,代善自个去喝酒偷着乐了。

虽然防住了鞑子的攻城,打赢了这一仗。但昌黎县衙大堂上的议事气氛,却并不轻松。

不是说因为伤亡有多惨重的缘故,恰恰相反,乡兵们的死亡率并不高。这次攻城的蒙古鞑子也真穷,好多shè上城头的箭支,其箭头都是骨制的,shè中乡兵的土盔甲,并不会给乡兵造成多少伤害。

大堂里的这些人是目前昌黎县城的主事之人,基本了解有关昌黎城的所有事项。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都知道城里的物资,不管是民用还是军用,都严重不足了。

鞑子只需围而不攻或者像今天一样这么高强度的攻城再来一次,昌黎城或早或晚的都要失陷。

虽然以小小昌黎县城,在建虏的持续进攻下,抵挡了这么多天,足以获得崇高的荣誉。但现在大堂上的人,却关心的是昌黎城的最终命运,因为他们明白,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县尊,要不属下今晚突围试试,看能不能突出去求援军?”守备石国柱打破了大堂的沉默,向昌黎县令左应选请命。

左应选摇摇头,不同意:“昌黎城还得抵御城外鞑子的攻城,少不得你。”

几万鞑子在城外,四周有不少鞑子的探马散布着,能活着冲出去的希望不大。左应选不想让石国柱白白牺牲,留他在城里的作用照样很大,大堂里一下又陷入了沉静。

过了一会,万人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左应选一抱拳道:“县尊,要不学生去吧,城里除了石守备,就只有我还有机会能去冲一冲了。”

左应选听了后,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昌黎马上就要进入艰苦的阶段了,你要稳住城里的民心、士气,也走不得。”

出城是九死一生,万人杰刚才是鼓足了勇气才毛遂自荐,被左应选一拦,又说得有道理,便没再坚持,坐回了座位。

县衙大堂上的众人一时都无良策,只好再发掘昌黎城的潜力,坚持两天看情况再下决心。

众人散会回去的时候,都在心里向满天神佛祈祷,希望能出现奇迹。

昌黎城外的蒙古诸部首领也在纷纷叫苦,攻城损失惨重,是这次进关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

此时的他们,已经确认上了皇太极的当,都在后悔莫及。打定主意再让他们攻城的话,一定要推托,至少也要拉上金**队一起攻城才行。

甚至有的部落首领在想着找借口先回草原得了,反正抢到的东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够花一段时间了。

不管战争的三方怎么想,夜sè还是一如既往地降临了。

昌黎城和建虏大营基本没有声音,只有蒙古鞑子的大营中不时响起伤兵压抑地哭嚎哀叫声,也幸亏是单独一个伤兵营,否则在夜间闹的其他营地出营啸都是有可能的。

救援昌黎城的五千骑军在一处离战场不远的偏僻之处安营扎寨,此时正在在中军帐中开军事会议。

钟进卫为勤王军监军,在这支骑军中地位最高,因此坐在最中间,但主持会议的却是关宁副将何可纲。

他首先向与会人员介绍夜不收返回的信息:昌黎城在白天扛住了鞑子一次大规模的攻城,目前城内的百姓仍安然无恙。

军中将领在出发后已经得知他们是去救援昌黎城的,现在知道了前线的情况,才明白何副将为何不急着前进的原因。

钟进卫却是已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此时听了何可纲的说明后,脸sè波澜不惊地坐在那里。

然后何可纲又说了目前夜不收侦察到的敌军情况:建虏的军队大概在一万上下,蒙古鞑子的军队在四万左右。这些信息是在远处观察敌军的营地规模和旗号得出来的,并不十分准确,只能说是一个大概值。

帐内众将一听有这么多敌人,一下都沉默不语。这些将领中除了何可纲和曹文诏之外,其他人在出发前都是不知道的。

现在敌我人数相差悬殊,要说还能笑出来的不是神仙就是傻子,因此也怪不得这些将领沉默了。

何可纲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事先已经和钟进卫以及曹文诏有过商量。因此,他宣布了目前的情况后,就直接布置任务,安排明天的战事。

帐内众将一听不是让他们去和鞑子硬拼,心里松了一口气,纷纷领命。

等这些将领都退走之后,钟进卫有点担心道:“我们首战贵在敌明我暗,出其不意。但现在还有一夜的时间,不会被建虏发现吧?”

曹文诏所领是前军,夜不收都是他派出去的,听钟进卫相问,就回答道:“请监军放心,事先末将都有吩咐过夜不收,不得让鞑子探马发现,否则引向别处也不能暴露大军所在。”

“监军,鞑子怕是也想不到我军会过来,就一夜时间,应该没问题的。”何可纲也安慰钟进卫。

钟进卫看这两个名将都这么说了,就不再担心,回自己营帐去休息了。骑了一天的马,也够累的。

第二天一大早,代善就强行召开军事会议,休息了一个晚上,该开工了。

代善一坚持,蒙古诸部首领就不敢不听,不情不愿地陆续过来开会。代善要用他们,也不计较他们的拖拉。

这些蒙古人进帐的时候,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但代善仿佛没有看到,亲热地向他们打招呼。

等人都到齐后,代善说话了:“昨rì,你们打得很好,消耗了昌黎城大量的防御物资,甚至还差点攻上了城头,本贝勒很满意。”

你怎么不说我们的儿郎死了多少,拿了多少人命去填。各首领在心里暗自诅咒让他们损失严重的罪魁祸首代善,生儿子没。

代善也没期望他们能回应自己的话,接着往下说道:“本贝勒可以拍胸脯向你们保证,今rì一定可以攻下这小小昌黎城。”

蒙古首领们还是耷拉着脑袋,让代善在那唱独角戏。

“接下来,本贝勒开始分配任务。”代善见自己好言好语地没人听,就直接奔主题。

那些蒙古首领一听,立刻像炸了锅似的,纷纷向代善诉苦:“贝勒爷,我部落的云梯都没来及赶工呢,没法打啊。”

“贝勒爷,只用云梯攻城的伤亡太重了,能不能给些火炮用用啊?”

“我们部落损失太重了,伤了元气,要不大金的勇士先上?”

“那是,大金的勇士向来天下无敌的,只要一攻城,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

代善听来听去,这些蒙古人不是找借口不去,就是想拖着自己派兵去打,不由得火了,一拍桌子道:“干什么,干什么,以为这里是明国的衙门啊,闹哄哄地像什么样子?”

见代善发火,大帐内就安静下来了。

“要有其他攻城工具,那还会留昌黎给你们打。告诉你们,本贝勒手中连锄头铁锹都没有,否则早就把昌黎城墙给挖塌了。”代善一怒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

蒙古首领们一听,在心里暗自道:“你们金国自己都攻不下来,还说昌黎如何的钱多,如何的好打,下次再也不信你们的鬼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探马来报发现明军。

第二百零七章 祸福难料

() 这消息一说出来,大帐内顿时一片安静。

代善问探马道:“什么明军,是到处乱窜的明军夜不收?”

“回主子,不是夜不收,是关宁骑军,大概六百到一千左右。”正红旗的探马回答道。

“可有后军?”代善听了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尚未发现有其他明军。”

大帐中的蒙古诸部首领一听,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这明军要是来救援昌黎城,就不可能只来这么一点人马。这里有五万左右的jīng兵,就凭明**队的战力,非得一直驻扎在明国京师的勤王军全体出动,至少也要大半人马出动,才可能有胆量过来。

但这么一来的话,明国京师的兵力就不足,谁来保护他们的皇帝?就不怕永平的金**队主力,效法当年大金斩首北宋都城开封之例,把明国京师给抄了!

由此可知勤王军过来救援昌黎的可能xìng很小,那么这支明军可能是路过昌黎或者根本不知道有五万jīng兵在围攻昌黎,一头撞了过来。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更何况蛮夷少了道德的约束,这点在他们的身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蒙古鞑子首领们内心把攻昌黎城和打这支明军的难度一比较,自然是想选择软柿子捏了。这些部落的人数都比这支明军多数倍,只要不是攻城,自己随便怎么打都能赢。

这些蒙古鞑子根本就不知道勤王军已经经过汰兵,减去了大量滥竽充数的士卒。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支一千人的军队,只有一百个能打的那种明**队。

而且这支关宁骑军是袁崇焕带进关来,以和建虏为作战目标的关宁军jīng锐,也不是他们能随便当软柿子捏的。

代善刚想让探马再探的时候,一个蒙古部落首领站起来了,向代善一鞠躬道:“贝勒爷,我巴林部愿为贝勒分忧,前去灭了这支明军。”

代善一听,这蒙古人自愿去解决那支明军,比自己再派探马去查明军的情况要强多了。一交战自然就知道明军的实力了,要是真还有明军的,反正损失的也不是大金勇士。

于是,代善点点头道:“如此就有你们巴林部前去灭了这支明军,不要让他们来搅和昌黎战事。”

说完之后,代善对帐内其他部落首领道:“我们继续商议攻打昌黎城的事。”

巴林部的首领见代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满心欢喜地领命准备出帐。但他的同胞们不干了,凭什么就你去捡便宜。

帐内的蒙古诸部首领纷纷站起来,有的过去拦住了巴林部首领出帐的去路。有的则打断了代善的话,说道:“贝勒爷,我们扎鲁特部也愿去剿灭了这支明军。”

“贝勒爷,还是让我奈曼部去吧,我们族的勇士对付明军,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只要派了我奈曼部去,定让这支明军灰飞烟灭。”

“这支明军竟然无视英明神武的贝勒爷坐镇昌黎,还敢过来,太嚣张了,我敖汉部去替贝勒爷教训教训他们。”

“对,就是贝勒爷仁慈发了善心,我们也不能答应,坚决要灭了他们。”

“”

反正发言的人心中就只有一个意思,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啃昌黎这块硬骨头,抢着去捏那个软柿子。

代善无语地看着这群蒙古部落首领的表演,心知这些人是被昌黎城的顽强防守打怕了,在逃避攻城。

不过话说回来,昨rì他们的损失确实挺惨重的。但他们这么闹,也太不象样了。

代善一拍案几,喊道:“吵什么,吵什么,当这里是明国的菜市场,闹哄哄地没个样子。”

被代善这么一吼,大帐内安静了下来,不过仍然堵着大帐的出口,不让巴林部首领出去。

“不就一千明军么,要你们这么多部落去打?也太看得起他们了。”代善不满地教训道。

“对,不就一千条汉狗么,我们部落人最少,也就两千人,就由我们这最弱小的部落去把这支明军灭了。”一个站后面的部落首领马上打蛇随棍上,顺着代善的话表态。

“不需要你们,我们部落昨rì损失最大,留在昌黎也是没用,就由我们部落去对付吧。”

“怎么是你们,我们损失也很大好不好,都伤筋动骨了,还是让我们去打这支明军吧。”

“你们都说错了,是我们部落最惨,当然要我们部落去了。”

“”

大帐内的蒙古诸部首领又为哪个部落弱小,损失惨重而争执起来,甚至有的部落首领之间有大打出手的迹象。

代善不得不再拍案几,中止他们的争执:“再吵,再吵就由我们大金勇士去剿灭了这支明军,你们一个部落都不要想去,全部留下来攻城。”

众人一听,不敢再吵闹,只有一个角落里小声传来一句:“杀鸡不用宰牛刀。”

代善明白不能一直逼他们去啃硬骨头,否则这些蒙古人一起跑了的可能xìng都是有的,不说跑回关外去,就是跑到永平去向皇太极投诉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于是,在代善的主持下,会议主题转为谁去剿灭这支明军比较公平。

讨论来讨论去,最终讨论的结果是由两个昨rì伤亡最惨重的敖汉和扎鲁特部落各派两千人,前去剿灭这支明军。

扎鲁特部得到此任务,当场拍胸脯道:“贝勒爷放心,诸位首领放心,我亲自出马,我们扎鲁特部不杀得这些明军片甲不留,就不回来了。”

敖汉部的首领也不甘落后,马上右手抚胸口道:“我对长生天发誓,只要明军跑了一个,我敖汉部就没脸来见各位。”

帐内的其他蒙古部落首领们听了心想,看来这些明军铁定是不会全军覆灭了。

敖汉部和扎鲁特部的首领率先出帐,回自己营地去点兵,而其他部落则继续在和代善磨叽,抵触攻城。

昌黎县令左应选和守备石国柱正在巡视城防,忽然得报鞑子大营有动静,心里一紧,以为鞑子又要开始攻城,连忙过去观察敌情。

让他们两人意外的是,鞑子大营是出来了鞑子的军队。但这几千鞑子军队却是欢天喜地的绕昌黎城而走,往西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心情更是沉重。这鞑子高兴的事情,肯定就是昌黎不幸的事情了。

但现在他们能做的不多,只能坚守昌黎而已。

再说这些出营的蒙古鞑子,跑出了城东鞑子大营的视野后,就慢了下来,敖汉部和扎鲁特部的首领走在一起,一边走一边说话。

他们先是抱怨了一顿皇太极,然后又刻薄了下代善。没办法,人家大金的势力现在如rì中天,自己都仰仗着他们才能入关找吃的,所以只能在背后发发牢sāo了。

两个首领商量了不能用包围歼灭的战术,应该追在明军后打,而且不能追的太紧。最好是越追越远,等到昌黎被打下之后,再回来。

还留在大营的部族军队,已经留有命令了,谁让他们去攻城都不能去,可以推到自己身上。

两人都为自己英明的想法感到高兴,终于摆脱昌黎那个泥潭了。

他们是看出来了,皇太极之前说昌黎好打是假,那么说昌黎多富的言词也不大可能是真的了。

所以,不参与昌黎战事是一点都不可惜的事情,反而值得庆祝。

就在他们边走边聊了一段时间后,前方来报发现那支明军。

第二百零八章 全军覆没

() 013-11-21

敖汉部首领和扎鲁特部首领对明军的轻视归轻视,现在遇到明军要开打了,还是比较重视的。当下,催马跑到前面去观察明军。

明军大概不到一千来人,都是骑军,看着明盔亮甲的,装备倒是不错,打着的是“曹”字旗。此时也已发现他们了,正停下来观望。

两人看着明军的装备,很是眼热。蒙古兄弟穷啊,被明国封锁,特别是铁器,更是在严禁封锁之列。然后还有天灾,穷到一把宰羊刀都是几户人家轮流用的地步了。

虽然夸张了点,但真的是很穷,从他们使用的箭头很多是骨制的就能看出来。

两人看着远处的明军,都当对方已是死人,开始就战利品的问题讨价还价起来,简直到了分毫必争的地步。

最后两人决定谁打死的明军,装备就归谁,这样最公平,免得有人偷懒还能拿装备。

两人商量完之后,就回各自军中宣布这个战利品的分配方案。还没说完,就有一些人开始催马前进了。

两边部落的人一看对方要抢先,那肯落后,纷纷开始催马争先,仿佛前面的明军真的已是死人,就等着他们去捡装备了。

这些蒙古鞑子压根就没想过其他的可能xìng,第一是因为他们跟着建虏攻进关里来的时候,见识了太多外强中干明军一触即溃的案例;第二是他们有四千人,对面的明军一千人都没有,怎么打都是赢的。

“小曹将军,那些蒙古鞑子大概只有四千人,符合要求。”有一个明军百户对着领头的一员小将说说。

“我看到了,走。”这位小曹将军一带缰绳,开始转向,然后又说了句:“不要叫我将军,我还只是千户而已。”

蒙古鞑子看到他们冲锋之后,对面的明军开始转向,然后拖着旗帜逃跑。

果然还是和以前遇到的明军一个怂样,蒙古鞑子们一见前面的明军要跑,那肯罢休,追的就更紧。

就这么一逃一追,马拉松比赛开始了。

大概跑了二十里左右,眼看着就要追上前面的明军。

敖汉部首领年纪比扎鲁特部的首领要大,没跑过他,落到了后面。

忽然,他发现有点不对,四千蒙古大军已追成了长长的一串。前面败逃的明军是带着他们绕山在跑,要是山上埋伏了明军,直接冲下来的话,不说抢明军的装备了,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但他又觉得会不会自己多疑了,想和扎鲁特部首领交换下意见,却交换不到。气得他心里暗自骂娘,跑那么快干嘛,抢抢抢,抢不死你。

或许老天听到了他内心的话,左侧的山开始动了,或者说开始震动了。

一些正追得起劲的鞑子感觉左侧的山有点不对,就往山上看去。这一看之下,吓得差点掉下马来。漫山遍野地明军,正毫无声息地从山上往下冲,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多的蒙古鞑子发现中了埋伏,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有急停地,有转圈找首领的,有努力调转马头想往回跑的,还有能的想远离明军兵锋往右逃的,乱成了一团。

钟进卫没有参与冲锋,就是他想冲锋,何可纲和曹诏也不敢让他去冲的。

此时,何可纲正陪在钟进卫的身边,站在山上,看着山脚的战斗。

此前,钟进卫还是比较担心的,一是担心这么简单的诈败计策会被鞑子看穿;二是担心引来的鞑子太多吃不下,反而偷鸡不着折把米。

虽然何可纲有向钟进卫解释,曹诏也是和何可纲一个看法,但谁让钟进卫从没经历过战争,更没经历过古代战争,对当时敌我双方将领的心理不熟悉,所以一直有点担心。

现在看到一切都按着计划在发展,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此时的他,正在认真观察这古代战争,比电影院中看战争大片真实多了。

只见,“曹”字旗引领着山上的明军,成线xìng队列,攻击鞑子的侧面,迅速地在接近鞑子的队伍。

明军接近鞑子七八十步的时候,最前面的明军士卒纷纷点燃了手中的三眼铳。

在明军士卒冲锋之前,已经传令要求他们把三眼铳的三根引线捻在一起,每个铳管放两到三个铅弹。

距离鞑子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明军士卒手中平端着的三眼铳响了,形成一片弹雨,把正忙着调整队形想垂死挣扎的鞑子放倒了一大片。

这三眼铳的shè程短,准头差是它的缺点。但它的优势却是近距离释放威力大,三管铳可连续单放,也可以一起放。最佳shè程就是三四十步距离,能破披甲目标。

而现在明军面前的鞑子基上没有多少人是批铁甲的,最多就是一些皮甲。

明军士卒打完之后迅速掉头三眼铳,三眼铳的后面加了一个枪头,这么一掉头过来,就是当长枪用的。

刚才一直被鞑子追赶的明军,也在“曹”字旗的引领下,返身杀了回来。

钟进卫在山上只看到一排烟起,然后听到传来一阵枪响,鞑子包括他们的马,倒了好多,然后第一排的关宁铁骑一下就冲穿了并不厚的鞑子队伍。

紧接着,第二梯队的明军又重复第一梯队的明军动作。每过一个梯队,鞑子队伍就薄了好多。

钟进卫看到这里,知道明军必胜无疑。果然,没过多久,战场就沉静下来了。

何可纲等到山下发来安全的旗号后,才陪同钟进卫下山。

四千鞑子,基上是全军覆没了。

这样的结局,应该是这些鞑子在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结局。事后,那些争先恐后想来剿灭这支明军而又没有如愿的部落首领们,都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争过敖汉和扎鲁特部。

钟进卫在何可纲的陪同,顾百川等人的护卫下,兴致勃勃地来到战场。

谁也没想到,刚到战场,一看到那些四分五裂地尸体,鲜血肚肠流了一地的场景,让胜利一方的最高首脑,大明勤王军的监军吐了。

战争,果然是残酷地,生命不会得到任何尊重。

钟进卫虽然知道这些躺在地上的尸体,进关之后不知道造了多少罪孽,现在这下场全部罪有应得。但生理上的反应还是让他把吃得东西吐了一干二净,而且还导致他以后很多天都是吃素的,或者只吃鱼类,反正不吃肉。

何可纲等人知道监军是第一次上战场,都很理解,就算不理解也不敢嘲笑。

钟进卫知道来到古代,特别是明末这个乱世,以后说不定还会经常见到这种场景,就咬着牙,一边吐一边巡视战场,他相信,习惯习惯就会好的,这比晕车应该更容易克服。

之前那员诈败的小将看到监军在巡视战场,就过来拜见,并献上战利品,一顶金盔。言明是一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绿袍鞑子酋长的头盔,经审问战俘得知是扎鲁特部首领。

钟进卫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将领,很是欣赏,让他报上名来,这次引来鞑子中伏,该记首功。

“末将曹变蛟,现任曹游击军中千户。”小将的声音洪亮。

何可纲也在一边笑着介绍道:“他是曹游击的侄儿。”

钟进卫其实不用何可纲介绍,大小曹将军,在明末也是有名的战将,了解点明末历史的,都知道他们。

钟进卫刚想夸奖几句的时候,追杀往回逃鞑子的曹诏回来了,过来向钟进卫报告道:“末将未与建虏照面而回,只放走了几个鞑子,里面有个穿绿袍金盔的鞑子酋长。”

看来这叔侄两人和鞑子酋长有缘啊,都能遇到鞑子酋长,不过就是一个杀一个放的区别。

当下,大家也不再废话,按照事先的计划,迅速集合军队,二十来个受伤的士卒绕路返回京师,几个战死的同袍则寻一处地方就地掩埋,等战后处理。其余所有人等马上转移,以防昌黎的鞑子大军围过来。战俘?自己都要逃的怎么可能带着战俘呢。

午时时分,昌黎县令左应选还未听到鞑子攻城的jǐng钟,不觉得有点奇怪,就上城头来看看。

没想刚好看到了几个鞑子丢盔弃甲,从西而来,往鞑子大营去了。

左应选认得刚才回去的那个穿绿袍的鞑子,就是早上时候兴高采烈地带兵西去的鞑子酋长之一。

左应选看到鞑子几千人出去,几个人回来,还如此狼狈,一股狂喜从心底升了起来,朝廷派大军前来救昌黎了。但他也有点担心,这昌黎城外还有四万少点的鞑子,朝廷援军能打赢么?

第二百零九章 看不到的威力

() 昌黎城的jǐng钟“当当当”的响了起来,不明真相的城中百姓一听,以为鞑子又来攻城,心情马上沉了下去,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抗过去。

但很快,他们的心情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最初欢呼声是从城头传来的,任谁一听,都能听出那声音里包含着发自内心的巨大的喜悦之情。很快地,喜讯随着欢呼声传到了城中所有百姓的耳中。

“朝廷的援军来救咱们了!”

“几千鞑子被朝廷大军灭得只跑回小猫三两只。”

“孩子他妈,快去给她nǎinǎi报信,七八千鞑子都被朝廷大军灭了,昌黎有救了。”

“朝廷派了十万大军,要灭了城外鞑子,听说这事了吧?”

“……”

当左应选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周围的乡兵、衙役、乡绅听,又有同样看到鞑子来去情况有过对比的人做旁证,所有人都相信朝廷大军来救昌黎了。

虽然谁都没看到朝廷大军的影子,但大家就是相信朝廷派来援军了,而且还是真正的大军。

当左应选从城头回到县衙之时,他已经听到百姓在说朝廷派了二十万大军灭了四五万鞑子了,那个谁谁谁亲眼所见。

左应选也不去纠正这些越传越离谱的话,他能感觉出来,城里的士气是前所未有的高,这是好事。

再说蒙古诸部首领和代善讨价还价,终于让代善答应金国的士兵也一起参与攻城,才慢吞吞地回自己大营动员,准备午后动手。

忽然,他们听到昌黎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不由得有点诧异。这昌黎城离大营也有点距离,还能听到那边的动静,这得有多大的喜事才会激动成这样。

于是,纷纷派人出去打听下情况。

没过一会,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就惊慌失措地跑回来说,出去剿灭明军的熬汉部以及扎鲁特部的人马,全军覆没了。

各部首领一听,都是大吃一惊,纷纷涌到代善那去探听消息。

当他们到代善的大帐时,代善正在询问保住小命逃回的几个人,包括敖汉部的首领,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几个人是一发现中了埋伏,看到满山遍野的明军冲锋的时候,就掉头跑了,那还用心去看明军到底有多少人。也因此才跑到了所有人的前面,成为被曹文诏放走的几个人。

他们谁也没能讲清楚明军到底有多少人,说几千的有,说几万的也有,反正说到最后,把代善也说糊涂了。

如果代善知道来的明军只有五千的话,就他自己的兵力就足够对付了。留一部分jǐng戒,其余的可以照样攻城,说不定还可以以此为诱饵找机会把这些明军给围歼了。

但现在没人知道明军的确切人数,能一下就灭了四千蒙古人的明军,肯定不会是少数。按照他们以前对明军的印象能估计出最小值,但最大值就心中没底了。

大帐内的各部首领,和代善一样心里没底,有点惶恐,不知道到底是一只猛虎潜伏在暗处还是只是一只猫而已。

最后还是代善拍案几定下了应对措施,所有人等,暂缓攻城,回去待命,等他派出大金jīng锐的探马前去查探清楚再定行止。

在这种关键时候,代善是信不过这些蒙古人的,宁可自己派出的探马损失点也要搞清楚这路明军的底细。

很快,大群建虏的侦骑四出,以昌黎为中心,搜索明军的踪迹去了。

在大明京师紫禁城里,崇祯皇帝也和代善一样,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没有底了。

代善是对多少明军没有底,崇祯皇帝是对有多少贪官污吏没有底。

今天从锦衣卫这边递上来的供状看,**官员是比前几rì少了,但由东厂王承恩转递上来的三司会审的结果来看,却牵出了更多的人,甚至出现了军中的将领行贿跑官的情况,还有几年前锦衣卫以权谋私的案件。

从这些天来的情况看,**官员已全面扩散到了礼、工、吏、刑、户、兵六部,文官武将都有,就连天子亲军也有了。

到底还要不要查下去呢,崇祯皇帝的内心有点害怕了。但如果不查下去的话,白白放过了那些蛀虫,又很不甘心。

崇祯皇帝想起自己的志向,要中兴大明。自己也一直努力学太祖皇帝,不近女sè,勤俭节约,夙兴夜寐,几年来如一rì的勤政为民。

可没想有那么多的蛀虫,看来不学学太祖的决心和手段,自己的努力都会白费,志向就不能实现。

他想到这里,就不再犹豫,下了决心,当即对侍立在一边的王承恩道:“大伴,锦衣卫那几个人,由你东厂去抓了审讯。”

王承恩一听,暗自高兴,连忙答应一声,就准备去办事。

东厂抓人,而且抓的是皇帝的内臣,不需要像锦衣卫抓人那么麻烦,王承恩带圣旨直接就能去抓人。

没想他还没走出殿门,又被崇祯皇帝叫了回来。

原来崇祯皇帝想起钟进卫说过最好是东厂和锦衣卫平级,不能一方压倒一方,以免有一方坐大了不能制,都不是好事。

只听他对王承恩说道:“从今后一个惯例,东厂单独的审讯,需锦衣卫派出千户以上官员旁听,你可记住了。”

王承恩一听,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答应一声,见崇祯皇帝不再另外吩咐,才离去。

他并不是要学魏忠贤,只是看不惯锦衣卫最近的嚣张。不管怎么样,两个差不多职能的部门,也肯定存在竞争关系,现在趁这个机会压一压锦衣卫是件开心的事,也仅此而已了。

所以,王承恩对崇祯皇帝的吩咐虽有不满,却也没多大反应。

崇祯皇帝并不是没脑子的人,暂时不查涉及到的军中将领,等解决了建虏再说,所以,有关那几个人的处置就被他暂时搁置了,没让东厂或者锦衣卫去抓人。

不知道到时候处置军中那些将领,会有多大麻烦,崇祯皇帝想着就觉得有点头大。

刚登基时,虽然那个时候魏忠贤的势力如rì中天,但自己一点都不慌乱,沉着冷静,潇洒自如地被自己处置掉了。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自豪。

但现在,面对一份份的**供状,却有一股惧意,要再三反复的考虑,还没有把握,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是自己不如以前那么能干了还是对手比魏忠贤更能以对付?

崇祯皇帝坐在御座上思考着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是因为魏忠贤在明,容易对付,贪腐官员在暗,涉及人员太多,很难对付的道理,就被首辅温体仁打断了。

崇祯皇帝有点疲惫,按按自己的太阳,问传进来的温体仁道:“温卿是有何事找朕?”

“陛下,**一案,所抓官吏太多,现在吏部已无备选官员可用了。”温体仁这些天也有点cāo劳过多,看着不是那么jīng神。

崇祯皇帝一听,顾不得按太阳了,有点诧异地问温体仁道:“那么多备选的官员都用完了?”

温体仁苦笑了下,向崇祯皇帝解释道:“那些备选官员中有许多也有问题,已经被抓进牢里。而且现在不但官员缺得厉害,吏员缺地更厉害,好几个衙门,其实已经无法正常处理事务了。”

崇祯皇帝只觉得脑门又痛了,他又问温体仁道:“那些在家备考进士的举人呢,如果有才能就用了吧。”

举人做官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是七品以下的官员。现在好多空缺的职位都是七品以上的,温体仁感觉崇祯皇帝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他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能用到的举人,都已经补进空缺了。”

崇祯皇帝还不信了,连个做官的人都找不到,他对温体仁道:“那就从地方上找,邸报传抄天下,令全国举人全都入京面试,过了就补上空缺。”

温体仁有点无语了,知道崇祯皇帝在赌气,他劝崇祯皇帝道:“陛下,现在**的名单已经牵扯到地方上了,如果陛下还坚持抓下去的话,怕地方上的官吏都不够用了。”

崇祯皇帝听得脑袋一个比两个大,真得要朕就此收手了么?

那怎么处理现在被抓的那些官吏,全部依律入罪?现在已经是个烂摊子了,缺人做事,但又不能把他们都放了吧?不放的话,还有一个可能,他们继续咬其他人出来,怎么办?

是不是咬咬牙把所有供出来的人全部抓了,吏治清明,天下太平得了!

第二百一十章 反腐难啊

() 013-11-22

“臣理解陛下的用意,也明白吏治不清,万事难成,臣是支持陛下大力整顿吏治的。”

温体仁先是表态支持崇祯皇帝的用意,然后语气一转:“但官员的不是现在才有的,从开国以来,甚至三皇五帝时期就已存在,这种慢xìng病不是一剂猛药就能治愈的。”

这些话的意思,崇祯皇帝在上一次就听温体仁说过,就是想让自己收手,放过其他蛀虫。

温体仁看崇祯皇帝听了自己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就继续说道:“臣知道陛下是以太祖为榜样,那陛下应该知道太祖反腐的决心,贪污六十两银子就要剥皮jǐng示下一轮官员,甚至也有几次大的反腐案,涉及官员的人数众多,但就算这样,就没有官员贪腐了么?”

“就算还有,也所剩不多了吧。”崇祯皇帝来想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但温体仁这么一问,不由得按照温体仁的话题直接反问了。

“是,陛下,但太祖时期的朝局和现在不一样。太祖时期,刚开国不久,不管朝中还是军中,人心向上,大部分人以贪腐为耻,少部分人就算贪腐也是偷偷摸摸地。可现在呢,陛下应该有所了解了吧。”温体仁耐心地给崇祯皇帝分析。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对温体仁道:“你说。”

温体仁没法,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道:“陛下,据臣所知,上官出巡地方,地方必须送礼,这是规矩。谁要是不送,就很难在官场立足。什么品级的官收多少礼金,都有一个数,要是低于这个数的,会被别人耻笑。甚至有的官员见面,第一句问候语就是你收了么。”

温体仁说到这里,让崇祯皇帝稍微消化了下,然后又说道:“朝廷所收税银,每过一个官员的手,就会少一分;朝廷所发地方或军队银两,每过一个部门,就会漂没几成。这都是公开的事情,没人认为这有问题。”

几十万银两的进出,贪个一成就是笔大数目了。

崇祯皇帝再也听不下去,一拍御案怒喝道:“这么多银两,他们吃得下么?”

刚说完,崇祯皇帝就想起之前供状上有个御史直接把二十万两库银贪为己有的事。他悲哀地想到,这些蛀虫还真做的出来。

“陛下,臣不是为他们开脱,他们贪进去的这些银两,大部分还是要送出去的,否则,没有这些进项,他们很难维持在官场的关系。”

崇祯皇帝听了,有点不满,对温体仁道:“首辅为什么不早点跟朕说呢?”

“臣要是以前说这些话,陛下会信么?”温体仁反问道。

崇祯皇帝听了一怔,然后想起之前的时候,原户部给事中韩一良吞吞吐吐的想说又不敢说的事情。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官场的,就瞒着朕一个人。

韩一良怕说出来得罪了官场上所有的人,又不能得朕信任,落得里外不是人。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无力的靠在御椅背上,开始发呆。

忽然,他像普通老百姓收拾旧衣服的时候,发现口袋里还有纹银一样,对温体仁说道:“大明官场不是还有温卿么?”

“陛下,这是为臣的分,臣不敢忘。”温体仁认真地回答道。

“那就是说,应该还有一些人也记得为臣份吧?”崇祯皇帝带着希望问道。

“陛下,是有,但不多了。”温体仁回答完之后,发现好像话题有点扯远了,就又说道:“陛下,您看这案子是不是该到此为止?”

崇祯皇帝听温体仁又旧话重提,沉默了一会,问道:“那已抓的这么多人,如何处理?他们要是还要牵扯出别人怎么办?”

温体仁一听,崇祯皇帝不再坚持了,心中一喜,就建议道:“陛下,可择一些贪污金额巨大,情节严重的官吏法办,其他人等,还得让他们回去做事,这样打击面缩小的话,大家都不会撕破脸皮。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收拾他们。”

崇祯皇帝一听,心里并不满意,想了良久,还是没下定决心,就对温体仁道:“温卿还是让朕再考虑考虑,你先去做事吧。”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的态度比上次好多了,就没再劝,怕适得其反。于是,回内阁去办事了。

再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正在自己的衙门办公,东厂番役闯进去奉旨抓人,不由得又惊又怒。

惊得是锦衣卫衙门的不法之事,现在被别人供出来了,怒的是自己都已向官妥协,前去息事宁人了,竟然还敢扯上锦衣卫的人。

东厂的人有圣旨,自个和他们一样,属于天子近臣,皇上说啥就是啥,他也不敢阻拦。

等番役一走,骆养xìng就去找辅臣周延儒,想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几方面同时收手的么。

没想他去找周延儒的时候,周延儒不见他,说什么内阁阁臣不方便与天子亲军有来往。

骆养xìng真怒了,他明白自己怕是被周延儒耍了。

好,你们把几年前的旧事都要捅出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还有东厂的人,一个都不要跑,既然都抓到自己头上来了,那就豁出去了,谁也别想好过。

周延儒在暗处看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气冲冲而走,心中暗暗高兴,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法才不会责众。

再说张同敞,原该离京前去各地巡查盐政,监督新政实施情况。但他去吏部和都察院办理有关手续的时候,相关人员已被抓进牢里了,还没有其他官员来接手这些工作。

而且所有衙门基都人心惶惶地,整天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谁会被抓,一个个都无心办公。

张同敞很无奈,等到天sè将晚之时,才不得不回家。

对于京师这反腐风暴,他是赞成的。他年轻热血,早就看不惯那些办什么事都要收钱的做法。

但现在这反腐风暴,影响到了正常办公,他就觉得朝廷做事有点欠妥了。至少想个完全之策后,再把这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又不会影响正常办公,这样才完美。

他却不知道,皇上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压根就不知道会有如此巨大的贪腐规模。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他无关。他的任务是盐政的新政。皇上郑重托付,要办好这件事情,所以,张同敞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办好这新政的事儿上面。

张同敞家不富裕,官又小,因此是走路回家的。

当他走到一处叫醉仙楼的酒楼门口时,刚好碰到有两人迎面而来,大摇大摆的也不避让,擦着他的身子走过,往酒楼而去。

一边走的时候,一边还大声说话,就好象张同敞听不到似的:“兄弟,瞧这些当官的,平时收钱收到手软,现在报应了吧。心情好啊,今天哥哥我请你喝酒。”

“那得多谢哥哥了,我也得多喝几杯庆祝庆祝,让他们收老子的钱,回头再去检举了他们。”另外一人也大声回应道。

“别,哥哥劝你自个乐下就行了,你要去检举,小心官官相护。”那人压低了声音劝自己的兄弟。

张同敞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停下来看着那两人进了酒楼,心中若有所思:皇上此次反腐是顺应民心,但老百姓终究还是怕官的,不敢用实际行动支持皇上的反腐。

京师的风暴再大,也没有影响到钟进卫,此时,他正与建虏在捉迷藏。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围剿发泄

() 钟进卫所在的五千关宁铁骑不停地转移地方,以躲开建虏的搜索。

但不管他们如何转移,想如何隐藏踪迹,都是瞒不了太久,原因有三。

第一,不能离昌黎城太远,这是他们最大的限制。

第二,五千骑军,包括了人和马的踪迹,想要隐藏起来是很困难的。

第三,建虏的探马都是jīng锐,是追踪的老手,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探得敌军的真相。

因此,建虏的探马很快与五千关宁铁骑的外围夜不收交上了手。其他方向的探马马上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都向交战地区围了过去。

也正是因为以上的原因,五千骑军不管怎么换地方,都有建虏探马如影随行。

很快,这支明军的大概规模,大致所在就回报到了代善手中。

其实,如果探马迟迟找不到这支明军踪迹的话,代善这种打了多年仗的老手也能猜出来,这支明军的人数不会太多,因为隐藏大军的难度太大了。

代善很快召集蒙古诸部首领过来开会,通报了明军人数大概在六千左右,并在军事地图上大致标出了方位。

等这些蒙古人明白了目前的情况之后,代善宣布:“本贝勒决定把这支明军灭了,由我们大金来动手,你们分两部分,从左右挡住他们的去路。”

建虏对明军野战的心理优势极强,在昌黎城下吃得亏,受到的憋屈,要统统发泄到这支明军身上。

至于这支明军能灭掉之前的蒙古仆从军,被代善归为事出突然,有心算无心,被打了伏击的缘故,并不能说双方的战力真的相差这么多。

再说,这些仆从军的战力能和大金军队的战力相比?不是代善小看他们,五千大金勇士,就能横扫这三万左右的蒙古军队。

这些蒙古首领一听明军的数量不多,又是金**队去打,自己只是去协助,而且不用再去打昌黎城,好事啊!

于是,纷纷表态没问题,听贝勒的话,跟贝勒走,说去哪就去那,绝无二话。

代善心里压根看不起这些蒙古人,欺软怕硬,啃硬骨头就愁眉苦脸,有便宜可占就你抢我夺。

所以他把这些蒙古人的表态直接无视,命令他们各自回营准备开拔。

昌黎县令左应选自从确认来了朝廷援军后,就经常去巡视昌黎的西面城墙,期盼着能看到朝廷大军锦旗林立,密密麻麻地出现在视野中。

但很遗憾地是,每一次怀着希望地望去,最终都是失望地收回目光。

按道理说,朝廷大军离昌黎应该不会很远,这从那支鞑子军队出发到全军覆没的时间可以推测出来。

但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呢,难道是遇到了建虏的其他军队?

左应选又觉得不像,因为他只看到大批的鞑子探马往西而去,不见鞑子大军开拔前去助攻。

左应选想不明白,心里有点担心。不是说担心援军如何,他认为能让之前的鞑子全军覆没的援军,绝不会是建虏能随便对付的了的。

他是担心援军迟迟不出现,来为昌黎彻底解围的话,城里的粮食就要不够用了。

左应选所担心的昌黎城内粮食不足这个情况,钟进卫是根本没考虑到的,而何可纲和曹文诏就是想考虑也不知道昌黎确切的情况,无从判断,因此他们都不知道昌黎的隐忧。

钟进卫他们所在的地方果然是在建虏的预估范围内,离昌黎并不远,就半个时辰的距离而已。

此时大军正在稍作休息,三个最高首脑聚在一起开会。

“监军,建虏的探马自昨晚盯上我们之后,人数一直在增多,而且几个方向都有出现,赶都赶不走。这情况不能继续下去了。”何可纲向钟进卫分析情况道。

钟进卫知道,这些探马等于是建虏主力的触角,这么跟着自己,等于是把行踪告诉了昌黎城外的建虏主力,确实很不妙啊!

“没有办法赶走么?”钟进卫有点不信,自己这边有五千大军,搞搞什么回马枪啊,快跑一段路后埋伏什么的,会没有用么?

“监军,这些建虏探马都是老手,只是远远地跟着并不靠近。而且他们是分组隔距离监视,就算我们找机会干掉了前面的探马,也奈何不了后面的。最主要的是我们不能离开昌黎太远,所以怎么都甩不掉他们。”曹文诏听了钟进卫的疑问,就帮何可纲给他解释道。

“那怎么办?和昌黎城外的鞑子主力硬拼肯定是不行的。虽然我提出说来救昌黎,但也不能让你们用命去硬拼。”钟进卫皱着眉头说道。

何可纲和曹文诏都沉默不语,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好办法。

“要不,我们进昌黎城,据城而守,鞑子连只有百姓防守的昌黎都打不下来,我们进去后,鞑子更是没法打了。”钟进卫出了一个主意。

曹文诏看看何可纲,见他没发表意见,就自己对钟进卫道:“监军,我们是骑军,如果进入了昌黎,就失去了机动xìng。鞑子如果重重围困昌黎的话,怕是出不来了。”

这时,何可纲也补充道:“昌黎城小,怕是容不下我们五千骑军。”

“那你们说怎么办?”钟进卫一听他们说的有道理,有点泄气,就再向这两位将领征求意见。

不是什么时候计谋都有用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就没多大用处。

现在五千骑军面对的是一万左右的建虏jīng锐,还有三万左右的蒙古鞑子军队,实力相差太多,能用上的计谋实在是少,想不出办法也不奇怪。

护卫钟进卫的顾百川平时jīng明,但遇上这种行军打仗之事,也是一筹莫展。因此,也没有什么建议可提。

钟进卫和何可纲以及曹文诏一直商量到预定的歇息时间已到,还是没有想出良策妙计,只好先将就着绕昌黎兜圈子。

昌黎县令左应选正在巡视城中施粥情况,找他的jǐng钟响起,就顾不得继续当前的民事,连忙跑去东面城墙。

等他到达城头的时候,守备石国柱已经在那里了,和一些乡绅一起都在注视着鞑子大营那边的情况。

左应选看到鞑子大营人声鼎沸,好像还在拆除营帐,准备开拔。

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鞑子要撤军了,看来是朝廷大军杀过来了,他们要逃。

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昌黎终于得救了。

胜利就在眼前,昌黎百姓凭着自己的力量,硬是扛住了鞑子连续七天的攻城,所有人慢慢地都开始喜极而泣。

但渐渐地,几个有军事经验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城外的鞑子不像是要逃。因为他们的秩序一点都不乱,井然有序地做着手头的事情。

把营帐收好,分部落集合部队,然后有鞑子首领在阵前奔驰,看得出是在做战前动员,对,就是战前动员,他们这是要去打仗而不是跑路。

守备石国柱首先明白过来,悄悄地给县尊左应选解释了这些细节。

这些鞑子肯定是去对付来救援昌黎的援军,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左应选的一颗心又沉了下来。

要是救援昌黎的援军被鞑子打败的话,昌黎就真的是没希望了。

左应选看看还在高兴的那些乡兵,民夫,回头又望望城中收到消息在又哭又笑的百姓。心里暗自叹了一声,也没有说明,从不信神佛的他,在心里暗自祈祷援军无事。

石国柱果然没有猜错,没过多久,鞑子开始整队出发,绕过昌黎一直向西。

路过昌黎城的时候,城头上的人都能看清鞑子那杀气腾腾的脸。

走到昌黎城西方向的一处岔路口时,代善勒住了坐骑,对身边的那些蒙古诸部首领道:“明军就在前方十五里左右的地方,你们分左右两路兜过去,把那支明军驱赶过来,我大金军迎面而上,打他们个片甲不留。”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昌黎解围

() 蒙古诸部首领答应一声,正要离开时,几匹快马飞驰而来。

他们以为是大金的探马又有情况报上来,就都留下来听听新的动态。

谁知代善看见来人,眉头一皱,难道是皇太极来催昌黎的战事?他问来人道:“鳌拜,你来又有何事?”

鳌拜心里也不高兴着呢,堂堂大金巴图鲁,最近就尽干些跑腿的事,不过他在代善面前却不敢无礼,在代善马前几步远的地方勒住马说道:“大汗有令,请贝勒火速领军回永平。”

周围的人一听,都愣住了。要说来询问昌黎战事,看是否有攻下来,倒是合情合理。现在没想到,一张口就说要他们回永平去。

代善知道事情有变,否则不会放过有损大金脸面的昌黎,让他领军回永平。

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皇太极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如果事情不是很急,就先灭了那支明军再回去。

于是,代善拿眼看着鳌拜,问道:“何事要本贝勒马上回去,我这边也有事呢。”

这大军动员也动员完了,正准备出击,你就让我不打了,回永平,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鳌拜看看那些蒙古首领们,并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份皇太极的旨意,上前递给代善。

代善皱着眉头一边想着什么事情搞这么神秘,一边接过来打开看。

那些蒙古首领们很好奇,到底皇太极的旨意上写着什么,虽然看不到内容,但都纷纷伸着脖子想瞄一下看看。

内容不多,代善一下就看完了,然后脸上显出兴奋之sè,这些天太憋屈了,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于是,代善当即下令军队转向,回师永平。

蒙古首领们忙问原因,代善只说是好事。

蒙古首领们看不用再打昌黎,又见代善脸上有兴奋之sè,也就不再继续询问。他们知道,代善会说的话,就不会敷衍了,等到了永平自然就知道原因了。

这支鞑子联军略微转向,往西北永平方向去了。

何可纲大概在过去一个时辰之后,察觉到了鞑子的动静不正常,因为一直吊在骑军四周的大批建虏探马忽然都退走了。

前军的曹文诏也感觉到了,跑来中军汇报这个情况。钟进卫听他们两人说了之后,猜不出来鞑子这是要干嘛。

三人商量了下,要说鞑子是攻陷了昌黎城,所以丢下他们不管了,也不像。因为他们的夜不收每隔半rì就会前往昌黎探听情况,之前并没有回报说鞑子有攻城的迹象。

最后何可纲决定派出夜不收,寻找鞑子踪迹,否则不能安心。

没过多久,之前派往昌黎的夜不收匆忙赶回,向何可纲禀告说鞑子大军拔营往这边方向而来。

这点距离,鞑子倾刻就到。何可纲匆忙向钟进卫说明情况,骑军不能再绕昌黎而走了。

鞑子拔营而来,昌黎暂时安全。五千骑军应尽速背离昌黎而撤。

钟进卫也不是死脑筋的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何可纲的建议。

于是,军令传下,骑军开始转向。

就在这时候,又有夜不收快马回报,带回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鞑子大军中途接到命令,转向永平方向去了。

钟进卫与何可纲以及曹文诏面面相觑,这鞑子是演的那出戏啊?

何可纲当即决定,再派夜不收往鞑子大军撤走的方向搜索,免得鞑子杀回马枪。

骑军不再背向昌黎而动,而是往昌黎东向行进,和鞑子大军保持一定的距离,等待消息的确认。

一直到将近傍晚之时,才确信了鞑子大军真的是回永平去了。

钟进卫听到这个消息,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么一来不但救援昌黎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五千骑军基本没什么损失。此行算是很成功了。

但鞑子为什么突然放弃攻打昌黎,明显来找自己这支军队麻烦的时候又突然放弃了呢。

钟进卫一直骑在马上低头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何可纲与曹文诏来找他的时候,他才想出了一种可能xìng。

“我猜,肯定是孙大人那边有动静了,所以鞑子才撤走的。”钟进卫把自己想到的可能xìng给他们两人说了。

何可纲和曹文诏并不知道孙承宗态度的转变,所以事先没有往这方面想。

钟进卫这么一说,他们再一问,才明白当rì他们出营门的时候,孙本兵击鼓聚将是改变了态度,准备支援他们。

两人马上肯定,一定是这个原因。

找到了鞑子撤军的原因,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确认,他们还是松了口气,记起过来找钟进卫的目的,就问道:“监军,我们接下来是何去何从?”

钟进卫看看天sè,想了会,就说道:“鞑子虽然退去了,但我们没到过昌黎。为救昌黎而来,却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也说不过去。我们就去昌黎看看如何?”

何可纲和曹文诏相互看看,觉得监军的这个提议有道理,再说现在鞑子退走了,去昌黎城也安全,就都赞成钟进卫的提议。

五千骑军再次转向,往昌黎而去。

这两天鞑子没有攻城,让昌黎县令左应选和守备石国柱都稍微休息了下,但还是能看得出两人的疲惫,都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此时,两人正在昌黎西城头站着,周围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几个衙役,不让别人靠近昌黎城的两大巨头。

左应选和石国柱正在讨论援军的事情。鞑子已经离开昌黎,援军仍然一直未曾出现,难道真的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在看不见的地方和鞑子大战了。

如果这样,不知道朝廷的援军能不能打赢。两人讨论多时,也属于瞎子摸象,乱猜。

最后,左应选看看天sè,对石国柱说道:“天sè已不早了,等明rì鞑子还未曾出现的话,就开了城门,让百姓出去收集些物资回来,城墙下的滚木礌石也得清理下。”

石国柱点点头,拖到明rì再开城门,也是谨慎,他当然没意见了。

左应选看石国柱也同意,就转身准备离开城头,回县衙去处理些民事。

谁知他刚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石国柱忽然拉住了他。这个动作有点失礼,左应选诧异地看向他。

只见石国柱用另外一只手指着远处道:“县尊快看,远处来的是朝廷援军么?”

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隐约的马蹄声传过来了。左应选连忙转身看向石国柱所指的方向。

是有一支骑军开过来,虽然天sè已经有点暗了,但依稀还能看到那支骑军的一抹红sè。

大明尚火,因此明军的旗帜,军装都以红sè为主。这点和鞑子的区别很大,所以很远就能区分开来。

左应选毕竟是读书人,眼睛还没有石国柱好,只能隐约看到一抹红sè。他还在猜测的时候,石国柱已经确定了,大声喊道:“朝廷的援军来了。”

远处的马啼声已经惊动了这面城墙上的乡兵,他们也正在看,但没有石国柱对明军的熟悉,所以石国柱最先喊了出来。

经石国柱这么一喊,也不知道这些乡兵是真看清了还是盲目相信石国柱,纷纷大叫朝廷援军来了。

其他地方的乡兵,民夫最先聚集过来,有机灵的就去点了火把过来。

这时,城里头也开始热闹起来,有些早睡的老弱被吵醒,然后热闹声中也有了他们的一份贡献。

城头上的人看着那支军队有几骑跑在前面,最先奔近昌黎城。

乡兵们看到是穿了明军服饰的骑兵,都在城头上欢呼起来,只有左应选和石国柱等人还沉着气,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几骑。

那几骑跑到昌黎城下后,勒马大喊,但被城头的声音掩盖了。左应选连忙传令噤声。

然后,城头上的人听到了一个他们期盼已久的声音:“大明勤王军监军中兴伯钟进卫,带关宁军何可纲参将,曹文诏游击前来救援昌黎。”

第二百一十三章 要长打胜仗

() 五千骑军很快跑到昌黎城墙下,何可纲和曹文诏簇拥着钟进卫来到军前观看他们舍命来救的昌黎城。

钟进卫见过京师和通州的城墙,现在看到昌黎的城墙,觉得这城墙低多了。

他一下觉得昌黎百姓了不起,领头抗虏的人了不起。

守备石国柱对关宁军比较熟悉,看这支骑军,不管从那个方面都不可能是鞑子装扮的,就急忙告诉昌黎县令左应选。

左应选急忙传令民夫去搬开堵在西城门的泥袋子,然后对着城外军前几个领头人物喊道:“下官昌黎县令左应选,城门已堵,请稍待片刻。”

何可纲看看这昌黎县城这么小,就对钟进卫说道:“监军,这昌黎城容不下我们五千骑军。”

钟进卫正在观察城头上那个绿袍县官,听何可纲这么一说,就转过头来看向他道:“那怎么办?”

“得在城外驻扎了。”

“好,那就城外驻扎吧。”钟进卫这几天跟着骑军走,也都习惯住帐篷了。

于是,何可纲传令大军在城外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休息。

昌黎的人都涌到城西来了,城墙下是热火朝天的搬运工作,城头上是昌黎城的头面人物。

他们中有的人还不时望望远方,看还有没有大军出现。有的却在点评城外的这支骑军,大声赞扬着这支骑军的jīng锐。

左应选看到城外这支骑军自觉地在城外开始安营扎寨,不由得对那个监军和将领们的好感度直线上升,现在不扰民的军队不是很多见啊!

何可纲先提出不进城,左应选却以为是监军的主意,让钟进卫在无形中占了一回光,形象又得到了提升。

不过这也是钟进卫没有经验,如果他发现军队扰民的话,肯定也会阻止。

人多力量大,城门洞很快就清理出来了。

左应选怀着激动的心情,整理了下衣冠仪容,然后带着守备石国柱以及昌黎防御战中出力甚多的乡绅们步行出城门迎接。

钟进卫他们就在城门口不远,看着城门被缓缓打开,然后一群人走了过来。

钟进卫在穿越后一直和大明的皇帝以及高级官员接触,已经不是穿越前的纯**丝了。再加上有后世的电影电视剧的一些影响,这时的他也不怯场,为表示尊重,翻身下马。

监军这么一下马,其他人就不好在马上坐着了,也都下马。

左应选看到一群军将还有东厂番役簇拥着一个年轻人,便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勤王军监军、中兴伯钟进卫。

于是,带着众人走近钟进卫,然后深深作揖道:“昌黎县令左应选率昌黎百姓恭迎王师。”

钟进卫没想对方一上来就是一个大礼,稍微愣了会,这场面没见过。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忽然他想起军训时的口号,于是,想说为人民服务。不过马上就想起不对景,别人也无法理解,匆忙间改道:“你们辛苦了!”

说完之后,钟进卫觉得很得体,自己急中生智把同志们换成了你们,应变能力不错。

左应选听到这个年轻人的话之后,直起身子看过去,见面前这个年轻人面sè和蔼,并无一丝位高权重的高姿态。

位居伯爵之衔,监军大明几十万的勤王军,兵部尚书兼阁臣的孙承宗其实都是在他的监督之下,不可谓权势不大。一般的人,都会微微有些得瑟,可这个中兴伯没有,左应选心想这中兴伯真是与众不同

钟进卫也在同时打量这个昌黎县令,大约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疲惫之中带着一丝坚毅,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人。

能在几万建虏大军的攻城中,领着一群百姓抵抗到现在,也真是一个能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听说过他,看来历史埋没了不少英雄豪杰啊,钟进卫在心里想到。

左应选身子一侧道:“请中兴伯入城歇息。”

钟进卫看看面前的一群人,再往城里望去,在路的两边都已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忽然他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有如此的勇气和毅力抵抗住鞑子的攻城。

于是,钟进卫缓步前进,慢慢地环视两边的每一个人。

东厂番役马上散在两边,护卫着钟进卫,顾百川贴在钟进卫的身后,然后才是其他将领和昌黎县令等人。

才走没几步,忽然有几个老人跪了下来:“恭迎王师,恭迎中兴伯!”

之前的时候,城头上已经听到领头的是中兴伯,并传到了城中百姓的耳中。

这几个老人知道是中兴伯领军前来救援,绝境重生的激动,让知道感恩的老人自觉地跪了下来。

其他人一见,纷纷跪了下来,很快就跪满了两长排。

“恭迎王师,恭迎中兴伯”的话慢慢的汇聚成了一个宏亮的声音。

钟进卫一见,走不动了,跪礼对于现代人来说,是非常非常罕见的,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很少有人会跪。

更何况现在全城的人都跪着,他觉得承受不起,刚想说话的时候,身后的顾百川低声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提了下“皇上”两字。

钟进卫马上明白过来,当下向右上一抱拳,大声道:“皇恩浩荡,皇上心忧昌黎,给我权限,才能前来救援昌黎。有皇上的恩德,也有将士的用命,还有诸位的坚持,才没让鞑子得逞。大家”

钟进卫说到这里,放下了双手,然后大喊道:“大家都是好样的!”

不管身后的关宁军将领,还是昌黎的头面人物或者昌黎的百姓,都没想到钟进卫会说出这么口语化的用词,但这里面蕴含的夸奖却是能感受到的。

“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建虏就讨不到好去。终有一rì,我们会打到关外去,打到建虏的家门口去,让他们知道我们大明的厉害。”钟进卫握紧右拳,振臂呼道。

“大明威武!”跟在钟进卫后面的何可纲听得热血沸腾,首先出口喊道。

“皇上威武!”昌黎县令和东厂番役马上跟上喊出了声。

“中兴伯威武!”

“灭了建虏!”

“杀光蒙古鞑子!”

“”

老百姓的声音就不一致了,各种各样的都有,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很兴奋。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暂时胜利的喜悦中,并期待着以后更大的胜利。

何可纲在心里微微叹道:大明缺少真正胜利的刺激啊!这只是一场建虏自己退去的守城解围战,大家就这么激动了,其实何尝不是一种缺少自信的表现。要是有一rì,胜利不再罕见,军民自信到对于取得的小胜利不屑的时候,该有多好啊!

现场气氛一下融洽起来,钟进卫让百姓们起来,他们也就没再坚持,然后昌黎县令出面让他们散去。

钟进卫随后向左应选提出要看看城防,他想知道昌黎城的城防到底是如何的,为什么别的城市比昌黎大,城墙还高,但却守不住。

左应选对于钟进卫的要求自然不会有意见,就陪同钟进卫开始视察昌黎城防,并一路给钟进卫介绍。

他特别介绍了木排的作用,颇有点自豪,昌黎能扛过建虏的几波攻城,木排的作用很大。

钟进卫没什么经验,听左应选说着,不由得为此惊叹。

但关宁军中的将领就不同了,有的不置可否,有的还微微摇头。

他们的这些态度恰好被钟进卫看到,就问原因。

曹文诏给钟进卫解释道:“监军,我们汉人做的云梯上端都会有两个钩子。用于钩住城墙,是云梯能稳定在城墙上,不容易被掀掉。因此,如若我来攻城,即使和鞑子的条件一样,只需做一些长竿子,上端绑钩子,钩住这些木排,让士卒合力,直接就能拽下去。”

左应选一听,看向身后的石国柱,两人面面相觑,心道,幸好鞑子不知道此招。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万人敌

() 左应选在庆幸之后,又开始介绍其他守城器械。对于昌黎城的土制盔甲,大家还是认可的,这让左应选他们刚才略微受伤的自尊心好过了点。

然后他开始介绍昌黎城的大杀器,各类土制火器。钟进卫不了解情况,就看个新鲜。

大明的jīng锐部队,关宁军中的将领却是个中老手,有资格也有能力评论这些火器。

当左应选介绍到他们用的霹雳炮毒火球的时候,何可纲说话了:“此乃采石之战中宋军的重要火器,如今看来,有诸多缺点,不是很好。”

钟进卫一听,来了兴趣,就问道:“那你说说看,也给他们指点下。”

“是,监军。”何可纲答应一声,就指着面前的那个霹雳炮毒火球开始点评。

左应选和石国柱他们则听着何可纲说话,心里还有点不服气,昌黎就是靠着这些火器,才最终打退了鞑子最凶猛的一波进攻。

“此物杀敌并不是因为火药,而是火药时引燃内中的巴豆、狼毒、石灰、沥青、砒霜等物,以毒烟制敌。”何可纲先是说了这个火器的特xìng。

钟进卫看看左应选他们并没有反驳,就知道何可纲说得没错。

“此物缺点有三,其一,雨天,大风天不能用,否则雨水灭毒烟或大风吹走毒烟都会导致效果大弱。”

“其二,此物只能攻其不备,如若知道有此物的话,士卒各配一块打湿布料,缚住口鼻,其危害大减。”

“其三,毒烟不能控制,亦有可能伤害到城头守军。”

钟进卫看着何可纲在边上不慌不忙地介绍着,心里暗赞一句专业人士啊!

左应选听着何可纲说出那么多缺点,心里又是庆幸当时是占了天时,鞑子又不懂这些,否则也不会给他们大量杀伤。

建虏本身并不是如何懂战争的技巧,只是凭着勇武和一些原始的战斗手段,东征西战。

后来,他们在战争中慢慢成长,并且有汉jiān投靠他们,带去了很多新的战争yīn谋和技巧,又导致了他们越打越强。

在钟进卫知道的那个历史上,正是三大汉jiān给建虏带去了火炮技术和使用技巧,才让他们彻底压倒了大明,攻城也势如破竹。

如果这次昌黎之战时,有范文程之类的高级汉jiān过来出谋划策,这城能不能守住还真是一个问题。

钟进卫等何可纲说完之后,问道:“何副将有什么改进的建议么?”

何可纲听钟进卫问改进的建议,笑了下道:“说来也巧,就在这几年,这东西还真有了改进,不过名字也换了。”

“换成什么名字了?”钟进卫有点好奇。

“万人敌。”

钟进卫一听,好霸气的名字,威力估计也不凡,看左应选他们也是一脸期待的神情,就说道:“怎么改进,如何个做法?”

何可纲知道钟进卫是帮昌黎县令问得,就详细地介绍道:“用中空泥团晾干后,通过留出的小孔装满由硝和硫配成的火药,并适当增加毒火、神火等药料,压实并按上引信后,再用木框框住。当然,也可以在木桶里糊泥并添实火药而成。”

钟进卫听着这做法好像很简单,只是啥毒火、神火的,这点不清楚,估计是加有砒霜等有害药物之类的东西吧。他看看左应选他们都没有一丝疑惑的意思,就知道应该没错。

“在守城战时,如若鞑子攻城,点燃引信后抛下城墙。万人敌会不断喷shè出火力,四面旋转。如若向内旋转,因为有城墙挡着,因此不会伤到自己人。而向外旋转时,鞑子人马都会遭到大量杀伤。因此名曰万人敌。”何可纲把用法和威力都详详细细地进行了解释。

左应选听得很仔细,在何可纲说完之后,又详细问了火药配方,用量等细节。然后在心里一衡量,如果当初用来做这种万人敌的话,不但威力会更大,而且也能做更多个,因为城内的药物少,火药多。

他心里暗自决定,以后就都改为做这种万人敌。

钟进卫在左应选的带领下,视察完了城防后,又查看了鞑子shè上来的箭堆,这都够城里做几天饭的量,想象当时箭如雨的场景,不禁为昌黎百姓的英勇而感到佩服。

这时天sè已经完全暗了,唯有火把照亮了钟进卫的周围。城里基本都是昏暗的,并没有多少亮光。

有一个衙役悄悄走近左应选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后,左应选向钟进卫拱手一礼道:“中兴伯,下官已在县衙设下宴席,请移步用餐。”

钟进卫听左应选这么一说,才想起晚餐没吃,肚子好饿,于是,欣然前往。

这些天,天天打游击,觉都没睡好一个,吃那干粮,吃得钟进卫想吐了,现在能吃大餐,真是太期待了。

在昌黎县衙,各处的油灯都已点亮,虽不能说亮如白昼,但走路吃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左应选安排钟进卫以及军中高级将领在后衙用餐,他们的亲卫包括东厂番役则在前衙。

钟进卫吃着热腾腾的米饭,还有鸡鸭鱼和猪肉配饭,觉得这顿饭比以前吃到过的任何一顿饭都好吃。

他一边吃着一边称赞昌黎县衙的厨师手艺不错,作为主人陪着的左应选和石国柱笑着谦虚回应。

钟进卫发现他们自己好像没有吃多少,以为他们是吃惯了所以没觉得有多好吃,也不在意,自己先美美地吃一顿再说。

何可纲和曹文诏他们的吃相也是和钟进卫差不多,军中之人没那么多讲究,都在大口大口地吃。

就在钟进卫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前衙好像有吵闹声,就放下筷子问道:“前面好像有出什么事情?”

钟进卫这么一问,这桌一片“吧叽吧叽”的吃饭声就停了下来,这么一来,就听得更清楚了,真得是有争吵之声。

左应选是主人,他坐不住了,就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

钟进卫把他叫住了,自己跟他一起去。

中兴伯这么一去,其他人就不好再坐着继续吃了,只好也跟了过去。

他们来到前衙,才发现原来是将领们带来的亲卫和县衙中人在争吵。

这些争吵的人发现把大人物们惹出来了,就不敢再吵。

左应选上前几步,喝问一个衙役道:“吵什么,有这么待客的么?”

那个衙役有点委屈,回答道:“他们骂人,还想打人。”

一听这衙役的话,何可纲的面sè就挂不住了,拿眼瞧向一个看似领头闹事的亲卫。

那亲卫被他这么一看,连忙转身面对何可纲解释道:“他们太抠门,才吃了两碗饭就推说没了,不给吃。”

这些亲卫也是天天吃干粮,现在难得吃一顿热腾腾的饱饭,饭量个个都很大,感觉吃了半饱就没了,想着自己拼死前来救援,结果连饭都不给吃饱,就火了。

那衙役一听,反驳道:“准备好的两大桶米饭都被你们吃完了,确实已经没了,你们还不信”

左应选打断了衙役的话,对他说道:“快去再煮一些米饭过来。”

衙役没动,只是带着一丝不甘,喊了声:“县尊。”

钟进卫知道事有蹊跷,在这和谐的气氛中不可能因为抠门就不给吃饱饭,左应选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于是,他转向左应选,问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糊弄我。”

注:万人敌载于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发明时间,制法,威力都有描述,是火炮之外的守城利器。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盐商的对策

() 左应选看着钟进卫认真的样子,想起他之前对钟进卫的不错印象,就据实说了:“昌黎城内逃难百姓众多,被鞑子围城多rì,粮食所剩不多,现在这些粮食都是从剩余口粮中挪用出来的。”

“你们吃的这么多粮食都够半个昌黎城吊一天的命了。”那衙役也是豁出去了,在一边大声强调道。

左应选一听,回头准备斥责下这个大胆的衙役,但被钟进卫拦住了,他接着问左应选道:“那我们吃的那些肉是哪里来的?”

左应选看看钟进卫和那些站在钟进卫身后的将领,稍微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是城中百姓和乡绅为感大军前来救援之情,拼凑出来的。”

左应选说完后,钟进卫沉默了,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前衙一下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钟进卫才对左应选说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把这次昌黎之战的具体情况写下来,附在报捷奏章中一起给我,我来转达给皇上。有功人员名单都要写明,但不得虚构夸张。”

没等左应选回应,钟进卫又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何可纲道:“我们明rì就回京师,把军中多余的干粮挪出来,另外火药之类战备物资也留一些出来,移交给昌黎城。”

“是,监军。”何可纲抱拳答应一声。

钟进卫在何可纲答应之后,又转回来对左应选道:“军中的干粮难吃了点,但你们用水煮开,还是可以将就的。我对战争估计不足,没想过昌黎城内的粮食问题,这次也算是给了我一次学习的机会。”

左应选没想到钟进卫不但给出军中粮食,还进行了自责,不由得愣住了。一般人都好面子,就是知道错了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钟进卫是位高权重的监军,太意外了。

钟进卫不知道左应选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建虏已经退去,我们也该回去了。如果以后还有战事,可派人前往京师求援。”

说完之后,钟进卫向左应选抱拳道:“后会有期。”

然后率先领头出门而去,其他将领和亲卫等人随后跟上,刚才还拥挤的前衙一下变得空旷起来。

石国柱见左应选还愣在那里,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他从发愣的状态中扯了回来,赶紧追了出去送行。

前衙就只剩下了几个衙役,他们互相看看,有一个道:“我们得罪中兴伯了?”

“去,什么得罪中兴伯,你有见过被得罪的人还这么为我们考虑的么?”另外一个衙役反驳道。

“我看县尊以后就是中兴伯的人了,谁要敢为难县尊,就把事情告到中兴伯那去,中兴伯准能为县尊做主。”还有一个衙役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一早,五千关宁铁骑开始收拾东西,钟进卫则带着将领们在监督粮食火药等物资的交接,左应选也在作陪。

大约到了巳时初,所有物资都交接完了,大军也整军待发。

昌黎城的头面人物都在左应选的身后,其他普通百姓则站到了昌黎城头,挤得满满地,要目送这支援军。

钟进卫正在和左应选话别时,有几骑飞驰而来,找到钟进卫,乃是崇祯皇帝传他,让他速回京师见驾。

钟进卫以为是之前歼灭四千鞑子的胜利,让皇上高兴地要招自己回去询问详情,但来使摇摇头,说不是为这事,请中兴伯回京师见了皇上,便知具体的情况。

钟进卫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不知道京师发生什么事情,皇上肯定是遇到了难题,要找自己商量,于是不再耽搁,连忙整军而回。

一直到五千骑军远去,昌黎百姓还在观望不散。石国柱凑近左应选道:“县尊,这个中兴伯好像很受圣宠。”

“天子亲贤臣,远小人,不好么?”左应选反问道。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由中兴伯转达捷报,县尊必会受到重用。”石国柱连忙解释。

然后,他又道:“属下先恭喜县尊了!”

左应选听了不再说话,一直看到没再见骑军的影子后,才回城开始忙碌战后事宜。

在江苏扬州郊外的一处大庄园,不时的有豪华马车进入,最后都汇聚到里面的一栋独楼前。

独楼四周布满了家丁护院,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个个穿着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由几个贴身侍婢扶着上去二楼的一处议事厅。

议事厅门口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到有人来就点头哈腰地打招呼:“王老爷,您请里面坐。”

“李老爷,你慢点走,小心门槛。”

“”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那些侍婢留下,大家也是熟门熟路知道规矩,那啥老爷的就自己入内,侍婢们就到隔壁房间去侯着。

当最后一位进入议事厅之后,这门口之人就退进厅内把门关上了。

议事厅内左右分别坐了五人,上座坐了两人,他们的一个共同点都是脸sèyīn沉,看来心情都不好。

看看人都到齐了,上座的一个半百老头先开口说话了:“诸位知道朝廷的狗屁新政了吧。”

京师的消息已经传到地方上了,甚至离京师比较近的都转运使和提举等人都已经返回,开始着手盐政革新之事。相关的邸报估计也就在这些rì子内会传达天下。

“那周延儒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刚才被称为李老爷的那人愤愤地说道。

“廖彬,你来给各位老爷讲讲京师之事。”那个半百老头对侍立在一边的那个管家道。

“是,老爷。”廖彬上前几步,把他到京师后找到周延儒的前前后后都汇报了一遍,才退回原来站着的地方。

廖彬是这半百老头陈亮的心腹管家之一,在他们这些大盐商联合起来后作为外事联络人而存在。

“陈兄,我们把这周延儒送上了内阁,还是没多大用处啊,这不是白白浪费我们那么多纹银么!”一个大胖子盐商抱怨了。

陈亮之所以被这些大盐商奉为主事之人,就是沉着冷静,诡计多端。

他听了摇摇头说道:“周延儒年纪轻轻,就已是内阁辅臣,虽说已是大明为数不多的高官之一,但根基尚浅,此次他也已经尽力,不好期望过高。”

“那怎么办?我们为他铺路总要给我们回报吧?”另外一个大盐商跟着发言了。

“这两rì我想了下,现在朝廷上,比周延儒资格老,威望高的人还有许多,他一个人现在难有作为,还需假以时rì才能显出他的作用。因此,我们需要做好两个方面。”陈亮说出了他的想法。

“哪两个方面?只要真的有用,银子不在话下。”大胖子盐商财大气粗地问道。

议事厅内其他盐商也都看着陈亮,想听听他到底是有什么高见。

“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收买朝官,不管用任何手段打击周延儒的政敌,为他真正掌握权力铺路,因为,前面的投入不能白费。”

“第二,我们还需加紧扶持另外一人,和他遥相呼应,才能真正左右朝局,把大明盐政掌握在我等手里,说不定到以后,还能在其他方面也能获得大利!”陈亮把他仔细思考后要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陈兄是说那个婢妾所生的张溥?”大胖子盐商有点不屑地问道。

“其人有才学,野心也不少,之前我们都说好了扶持于他,我看是个能成事的人,会有回报的。”陈亮看大胖子盐商还以出身论人,就再次强调了下选择张溥的理由。

说完之后,他看看其他盐商,再次说道:“这是我和郭兄商议后都觉得有必要走的一步棋。”

那些坐在左右两边的盐商就看向上座的另外一个主事之人郭伦。

郭伦点点头道:“朝野上下都掌握在我等手里,天下财富还不都是我等的,诸位把眼光放远点。”

这些盐商见两位主事是一个意见,就不再多言,反正就是出点银子,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那眼下这个盐政的新政怎么应付?”有一个大盐商询问道。

“暂时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产量真上来了,和那些管事的说说,先把我们手头的仓钞给兑换了再说。”陈亮解答道。

历朝历代都没干过这事,没有前例可循,其他盐商也没有一个好主意,就默认了陈亮的说法。

他们又接下来商量了一些细节后,才各自散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撤军原因

() 013-11-25

代善风尘仆仆地领着大军回到永平时,已是当天夜里。他也不管皇太极有没有睡,就直闯皇太极所在的知府衙门。

凑巧的是,皇太极此时并没有睡,所以代善毫无波折地见到了他。

如果不是皇太极主动招他回来,在没打下昌黎的情况下,他见皇太极还有点心虚,毕竟当初是领军令状的。

现在代善却理直气壮地没有一点心虚,问皇太极道:“老四,明军主力在那里,竟然敢主动寻事,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皇太极这段时间的威望有所下降,代善对皇太极的称呼由大汗改回了老四,显出他的内心并不甘心被皇太极力压一头。

皇太极听了代善的称呼也不以为意,他知道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沾点口头便宜的只能说明实力不如人家。

只是他听代善问起明军主力,稍微有点尴尬,他对代善说道:“大哥先坐了,朕慢慢与你说,形势有点复杂。”

代善一听,又出啥波折了,也不肯坐下,就站皇太极面前问道:“有啥事就直接说吧,就凭明军那个战力,敢在野战中跟我们大金叫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皇太极见代善并不肯坐下听他慢慢解释,也就不再墨迹,直接说道:“前些rì子明军围攻遵化,被留守遵化的英俄尔岱击退。另外明国兵部侍郎刘之纶率八营兵意图再战遵化,也被朕派出大军击杀。”

代善一听,这不都打赢了么,怎么还说要和明军打大仗,把自己招回永平。

当下,他不满地道:“这不是无事么,我正要打下昌黎,灭掉救援昌黎的明军呢!”

代善的脸皮也真算是厚的,明明打不下昌黎,现在倒好,满口说就要打下昌黎,只是被你皇太极给搅和了。

皇太极听他一说,没计较他话里的意思,而是问道:“昌黎也出现明军了?”

皇太极叫他坐,他不坐,现在皇太极问他话了,他反而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才回答皇太极道:“大概六千左右的关宁骑军去救昌黎,还灭了四千蒙古人。我正想把这支骑军给包饺子,你火急火燎地把我给招了回来,白白放过了他们。”

其实皇太极就算不把他招回来,他也要回永平的,因为军中差不多没粮了,除非是从永平往昌黎运粮。

皇太极听了,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这明军现在不安份,四面出击,是真得准备跟大金决战了?

皇太极思考了一会,才对代善说道:“大哥有所不知,驻扎在明国京师城下的勤王军主力出动了,朕才把你给叫回来的。”

代善一听,也顾不得坐了,站了起来问道:“什么,真来了,现在到那了?”

皇太极苦笑一声道:“他们有进攻永平的迹象,我们的探马和他们的夜不收斗得很凶,规模很大。但就在你来之前一个时辰,忽然就全都退走了,像是又缩回他们京师。”

代善一听,也不知道明军搞什么鬼,自言自语地道:“难不成是知道我来了,就闻风而逃了?”

代善还是有自知之明地,话一出口就知道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皇太极心道,聒不知耻,尽往自己脸上贴金,脸皮的厚度都快赶上朕了。

他之前想过一阵,也没想明白明军忽然退走的原因,现在代善已经回来了,就没必要再派他去打昌黎了,谁知道明军会不会在代善一走,就又做出攻击永平的姿态。

于是,他对代善说道:“大哥,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在永平休整一下再说吧。”

代善对皇太极的这个建议自然不会有意见,当初就是上了他的激将法,才不得不留下来打昌黎的,现在回来了,皇太极就是想让他再去打昌黎,他也会找理由搪塞。

当钟进卫所在的五千关宁铁骑赶到京师城外时,已是深夜了。

来不会这么晚到,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好几波大群的建虏探马活动,因为担心其后有建虏大军,所以或避或打了一阵,才耽搁了时间。

这时京师城门已关,钟进卫就随骑军一起回大营去休息。

孙承宗闻报监军安然归来,连忙派亲卫去邀请钟进卫过去一叙。

钟进卫在过去之前,对何可纲和曹诏道:“这些天辛苦你们了,你们救援昌黎的功劳我会向皇上奏明的。”

两人一听,抱拳向钟进卫一礼道:“多谢监军。”

“这是应该的,你们都是大明的热血好男儿,应该让皇上知道。”钟进卫真诚地夸奖一句后就准备走人,忽然想起何可纲在历史上是被祖大寿所杀,这次没得祖大寿同意,响应自己前去救援昌黎,不知道会不会报复,就又对两人道:“我最近可能不在军中,要是有什么人敢为难你们的,尽管派人来京师找我。”

何可纲和曹诏听得心里暖暖的,再次抱拳行礼道:“谢监军。”

他俩知道,他们出于义愤而率xìng做出的一次行动,意外地得到了一个靠山。都说朝里有人好办事,这种好事没人会不喜欢。

钟进卫没啥事再叮嘱,就随孙承宗的亲卫走了。

刚才的这一切,钟进卫都没有避开东厂番役,事实上,他是自从东厂番役护卫他之后,从头到尾的任何事,都没有避开过。

孙承宗看到钟进卫毫发无伤之后,笑着道:“老夫还真怕伤到了你,不好向皇上交代了。你不知道,皇上可是千吩咐万叮嘱的,一定要让老夫保证你的安全。真是羡慕死老夫啊!”

钟进卫一听,心里闪过一句话,好基友,一辈子。然后马上心里暗骂一声自己,啥好基友,前世论坛逛多了。这是好朋友,是君臣相知。

“多谢皇上关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钟进卫顺口就说出了这句名言,马上一怔,好像这句话被人说得那么多,果然是有道理。

“多谢孙大人cāo心了。”钟进卫紧接着又补了句,他知道自己能平安无事得回来,这老头肯定是出了力的。

“还没用餐吧?”孙承宗问了钟进卫,然后吩咐亲卫让火头军去做些吃食来。

说起吃的事,钟进卫就想起护卫自己的东厂番役也没吃,就让他们先去吃东西。

顾百川听钟进卫吩咐,就让其他人先去吃,他护卫着钟进卫。

孙承宗也不管番役,自己吩咐完毕后,就请钟进卫坐下,问了此行昌黎的详细情况,钟进卫都一一做了回答。

之前灭了鞑子四千大军后,返回的伤兵已经向孙承宗汇报过经过,但以后的情况不知道,钟进卫叙述后孙承宗才了解了整个出征情况。

孙承宗不由叹道:“好险,你就差点回不来了。”

“是啊,我们四千骑军正面和四万建虏鞑子联军打的话,是没赢得希望。孙大人,是你这边迫使建虏退军的吧?”钟进卫虽觉得心中所猜是实情,现在见了面,还是想确认下。

孙承宗点点头,然后道:“老夫说得好险,和你所想的还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钟进卫觉得奇怪。

“在你出发之后,老夫向永平派出大量夜不收,并让大军佯动,以迫使建虏收缩兵力,减轻你的压力。”孙承宗道。

钟进卫一听,这不就结了么,这边佯动,建虏从昌黎收兵,不但解救了昌黎,也在无形中救了五千关宁铁骑。

“老夫怕建虏不肯收缩兵力,就准备佯动几rì再退回来。没想京师发生了好多事情,波及到了勤王军中,各部将领无心再战,只能退回京师。因此,老夫一直当心此次佯动没有效果,救不得你呢!”孙承宗说出了他真正担心的原因。

钟进卫听了一怔,连忙问道:“皇上也是派人让我即可动身赶回京师,现在孙大人也说京师有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一十七章 贪腐反逼

() 孙承宗一听钟进卫问这个问题,看看他身后的东厂番役,犹豫了一会,然后道:“皇上令锦衣卫抓捕贪官污吏之事已不可收拾,现今朝廷各个衙门都已无法正常做事,所有衙门,包括六部、锦衣卫、东厂、宫内十二监全部都有人牵扯进去了,还有军中将领,再加上原本已处置的京营,文武百官都有贪腐疑犯。”

钟进卫一听,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事情一下搞得这么大?”

他知道大明官员的**,闭上眼睛,随便抓十个,九个不会被冤枉。崇祯皇帝抓这些蛀虫,钟进卫是赞成的,但没想一抓就抓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站在钟进卫身后的顾百川和王鹏等人互相看看,也有点吃惊,怎么自己所属的东厂也有人被抓了,于是,他们连忙聚jīng会神地听着孙承宗和钟进卫的对话。

“最初是皇上要查无端辞职的官吏,结果出了贪腐大案。锦衣卫根据这个线索使劲抓了一批后,原本声势已趋于缓和,所抓人数开始减少。”

孙承宗就给钟进卫讲解事情的经过,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顾忌了下东厂,不过想着事实就是这样,就继续说道:“没想三司会审那边又审出了很多人,据说是东厂旁听的人提醒遗漏之处得到的新线索。”

“那就变成现在所有衙门都被涉及的情况了?”钟进卫惊讶道。

“那是前几天的事情,那时皇上下令后备官员补上空缺,还没有如今的糟糕场面。”孙承宗把时间段给补充上,免得钟进卫搞不清楚。

“那就几天功夫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钟进卫疑惑了,这速度也太猛了吧。

“不知为何,锦衣卫,东厂和三法司几处审讯牵连出来的人一下暴增,就像互相比赛似的,几天时间就成了这样了。”孙承宗也是皱着眉头说着。

“是不是刑讯逼供,要不就算是真的贪污也不会招得这么痛快,短短几天就供出了这么多同伙吧?”钟进卫问孙承宗,有没有这种可能xìng。

孙承宗摇摇头:“据老夫所知,最初有被捕官员控诉锦衣卫使用酷刑,但到后面,特别是这几天,被捕的官员都招得非常痛快。”

钟进卫旁听者清,一下就得出了结论:“哦,我明白了,法不责众!”

其实他在以前的时候,就有和崇祯皇帝说起过这个,当时,他还给崇祯皇帝提了下当年香港成立廉政公署的背景。

孙承宗有一半多的心思是扑在建虏的事情上面,所以一直没有想明白京师事情发生的本质。现在经钟进卫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

但明白了归明白,这局该怎么破呢?历朝历代贪腐案的涉及面好像都没有这么广!

孙承宗根本就没想证据确凿不确凿,有没有人被冤枉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基本都是真的贪。

以前虽然人人都知贪腐,但毕竟没有摆到台面上,没有摆到皇上的面前。现在知道了,处理不处理,处理谁不处理谁,孙承宗想着就头疼。

要是太祖那时代,也就没这么头疼了,超过六十两银子,剥皮充草就得了,谁人敢反抗?

但现在,不说建虏还在京畿之地,还在家门口打仗,光这么大的贪腐官员数,刽子手也杀不过来啊!说不定连刽子手都有**之事,难道让他自己剥自己的皮?

“中兴伯,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么?”孙承宗想的头都疼了,就直接问钟进卫道。

钟进卫也一直在思考,见孙承宗问,就回答道:“有点想法,但还没成型,要仔细想想看。”

孙承宗只是顺口一提而已,根本就没期望钟进卫这个在他看来还是毛头小伙子的人,能有好的解决办法。

因为在他看来,就算钟进卫知道一些比较稀奇的理念,高超的匠意,但在这政治方面,特别是目前的这种死局上面,总不可能也知道吧。

没想钟进卫回答说是有想法,孙承宗听了有点担心,别是什么馊主意,去误导皇上吧,于是他问钟进卫道:“你有什么想法?”

这时,亲卫拎着一盒吃食进来了,钟进卫闻到香味,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抢先回答了孙承宗的问话。

钟进卫冲孙承宗一笑,不好意思地道:“肚子饿死了,我先吃饭。”

然后又转身对顾百川道:“来,一起吃点。”

钟进卫的护卫,要一起和钟进卫吃饭,这种不分尊卑的事情,孙承宗管不着,他就自己想着这朝局。

顾百川算是和钟进卫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当然,不算钟进卫昏迷的几个月,阿奇陪伴的时间。

所以他是了解钟进卫的,也就不推辞,告一声罪就上前和钟进卫一起吃了起来。

钟进卫吃完之后,孙承宗刚想再接着问,钟进卫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孙承宗先说道:“孙大人,不好意思,吃得急了点,要上洗手间,哦,是要出恭。”

人有三急,这可没法拦着,孙承宗就只好等着钟进卫回来再问有什么想法。

可左等,等不到,右等,也等不到。过了正常人出恭的几倍时间还没来,孙承宗有点担心了,不会掉茅坑里了吧,于是,赶紧派出亲卫过去寻监军。

谁知亲卫过了一会后,回来禀告说监军出恭后已回自己的营帐睡着了。

孙承宗一听,咋,找个理由避开自己,难道他的主意非常好,不想让自己知道,或者刚才是胡言乱语,故作高深,没有主意偏说有主意?

孙承宗决定过去找钟进卫问个明白,小子不带这么捉弄老人家的。

监军营帐本来就是孙承宗安排的,就在他的隔壁。当他走到钟进卫的营帐外时,看到两名守在营帐门口的东厂番役,在一个劲地打哈欠。

同时,孙承宗听到营帐里传来钟进卫震天的呼噜声。

他一个老人jīng,那会分不清这呼噜声的真假。再加上东厂番役的表现,心里明白过来,中兴伯出征这些天都没睡好,累的!刚才吃饱了饭,又解决了内急,困意就上来了,难怪就直接钻进被窝去睡了。

孙承宗猜得一点没错,本来钟进卫还想着先和孙承宗讨论下他的想法,但出恭后感觉眼都睁不开了。顾百川见钟进卫这么困,就直接建议他回营帐休息了。

这些天,算是养尊处优的他,一直随着骑军奔跑,晚上担着心思,睡不好。虽然在昌黎城外睡过一晚,但那天他担心建虏的去而复返,想着昌黎城百姓的口粮等问题,睡得也不踏实。

今天回到勤王军大营,这是真正安全的地方,连rì的疲倦一起涌了出来,就格外的困。

孙承宗知道这几个东厂番役也很困,但有护卫钟进卫的任务,所以在强顶着困意履行自己的职责。

虽然他对东厂不是很感冒,但在此情景下,还是有点佩服的。

孙承宗转身命令亲卫去安排人过来顶替这两个番役,让他们也去休息,就说是他安排的,要是出事他来承担责任。

第二天一早,钟进卫刚吃完早餐准备去京师,崇祯皇帝派出的第二波使者就到了,让钟进卫尽快前去觐见。

钟进卫已经知道情况,明白崇祯皇帝等的心急,就没来及和孙承宗讨论下,直接随着使者前往京师去觐见皇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昌黎战的意义

() 钟进卫是在文华殿见到的崇祯皇帝,内阁首辅温体仁也在场。

他发现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jīng神都不是很好,睡眠不足是一个方面,神态中还透着一股焦虑和担忧。

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进殿来,想要行礼,连忙制止道:“钟师傅不必多礼。”

然后看到钟进卫几rì不见,消瘦了不少,但jīng神不错,就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下次不要去冒险,朕这边可是离不得你啊!”

“谢陛下关心,不过说真的,这次出去学到了不少东西。”钟进卫笑着说道。

钟进卫的笑容感染了殿内的人,温体仁笑着出息他:“怎么,中兴伯立了大功回来还这么谦虚?”

“温大人是说灭了四千蒙古鞑子的事?这都是领军的何可纲和曹文诏指挥有方,将士用命的结果,我只是一边看看而已。这打仗的事,口头说和实际做还真不一样!”钟进卫转向温体仁解释了下,然后感叹了一句。

温体仁看着充满阳光的钟进卫,一边捋起了自己的长须,一边在心里想道:“这后世来的人都像中兴伯一样谦虚,豁达么,现在都难得见到不抢功的将领了。”

钟进卫不知道温体仁在暗暗表扬自己,他又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得恭喜陛下!”

“哦,喜从何来?”崇祯皇帝最近都要烦死了,除了刚听说钟进卫所在的骑军歼灭了四千蒙古鞑子之外,就没开心过。

“昌黎凭着一群乡兵,抵挡住了几万鞑子的攻城。臣这有具体的捷报和立功人员名单,请皇上过目。”钟进卫说着拿出左应选给他的捷报,让内侍转呈给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喜事呢,原来还是昌黎之事,这不是已知的事情么。

他现在也没心思仔细看这份捷报,随手翻了下就暂时放在了一边,想着朝局,准备让钟师傅说说这件重要的事。

钟进卫一直看着崇祯皇帝,看他好像心不在焉,一幅不重视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忧心反腐的事情。

于是,钟进卫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相信,这昌黎之战会是和京畿之地建虏战役的转折点。所以,臣恭喜陛下!”

建虏也同样是崇祯皇帝的心病,现在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来了兴趣,问钟进卫道:“钟师傅,此话怎讲?”

温体仁也很是关心,看着钟进卫,等着他的解释。

“陛下,建虏刚破关时,势如破竹,兵锋无人可挡。我们的重镇如遵化,永平一天就失陷了。如果在当时,有人跟您说,建虏几万大军攻不下一座只有乡兵防守的县城,其领头的县令还只上任了三天,您听到后会信么?”钟进卫采取引导的方式开始论述他的理由。

“不信。”崇祯皇帝摇摇头。

“但现在的事实是昌黎守住了,建虏为攻打昌黎损兵折将却奈何不得。这足以说明建虏的锐气已失,不复进关之勇。”

钟进卫说这话时想起了二战时德军进攻斯大林格勒战役,过程很相似。

“那又如何?”崇祯皇帝不是很明白。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现在鞑子士卒不敢拼死,将领爱惜羽毛,士气就不会高。这冷兵器时代的士气是最为重要的。”钟进卫解释道。

“冷兵器?”温体仁并不是很懂军事,听到一个新名词,就不明白了。

钟进卫看看殿内的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知道自己来历,就解释道:“在我家乡,全部都是火器作战的,相对于刀枪剑戟的时代,前者称为热兵器时代,后者称为冷兵器时代。”

解释完这个概念后,钟进卫又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建虏无敌的印象怕是刻在北方战区所有军民的骨子上了。自从多年前开始,我们主动发起的战役都遭失败,面对建虏只能据城而守,士卒对上建虏,还没开战,心里就先怕了几分,这仗就不好打了。但现在,却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问道:“什么机会?”

“就是鼓舞士气的机会,我们要大力宣扬昌黎之胜,让所有人都知道,建虏连一群乡兵把守的小城都打不下来,建虏还有什么可怕的?”钟进卫提高声音说道,语气坚定有力又烘托了他的结论。

昌黎之战的胜利是多个方面影响的结果,有一定的侥幸因素,但胜利了就是胜利,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容置疑!

崇祯皇帝的心中一直也认为建虏是非常可怕的敌人,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因为建虏经常打得几倍的明军狼狈而逃或直接全军覆没。现在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觉得建虏也不过如此。

“好,就让大明的军民都认识建虏的真面目,钟师傅,这事具体该怎么做?”崇祯皇帝的情绪被带动起来,就问钟进卫道。

“第一,有功人士都要重赏;第二,专门派人去采访昌黎之战的英雄事迹,编成戏曲、评书之类通俗的形式在军民中广泛宣传。”钟进卫毫不迟疑地道,这些案例在后世随便就有,随手沾来用就是了。

“好,温卿,论功行赏之事就由内阁和兵部议定。”崇祯皇帝吩咐温体仁道。

温体仁想起目前朝廷的状况,微微苦笑,回答道:“是,陛下。”

然后崇祯皇帝又转向钟进卫道:“朕知道钟师傅非常关心舆论引导之事,而且此事事关对虏士气,就麻烦钟师傅去cāo心此事。”

“好的,没问题。”钟进卫想起上次去教坊司时的事,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宣传任务搞得怎么样了,正好过去看看。

然后钟进卫想起还应该提醒下崇祯皇帝,就说道:“陛下,建虏的军事实力还是很强的,士卒可以藐视建虏,但高级将领和朝中大臣还是应该要有清醒的认识才行。”

崇祯皇帝听了稍微一愣才同意道:“好,朕知道了。”

说完之后,看钟进卫不再说话,就知道这事已告一段落。

此时,经过钟进卫这么插了一杆子事,崇祯皇帝的心情不是那么沉重,就感觉到了肚子饿。

他看看天sè,就对钟进卫和温体仁道:“时辰已过午时,两位爱卿就陪朕一起用膳,之后还有事要议。”

他俩一听,知道是什么事情,就一起对崇祯皇帝道:“谢陛下赐宴。”

和之前一样,崇祯皇帝让人直接在文华殿内摆膳。因为牵挂着朝局,所以都匆匆用完了膳。

等到收拾午膳的内侍退出去后,崇祯皇帝就把话题转到了当前的朝局上,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朕匆忙派人传你回来,所为何事,你知道了么?”

钟进卫一听,想着终于说到正题了。这个事情不是很好处理,原本想昨晚好好想想,结果一下就睡得跟死猪似的。

他之所以先说昌黎的事,第一个是怕反腐的事情讨论下去太沉重,不好解决,就先说昌黎的事。

第二是可以借此机会,活跃下气氛,顺便给自己多一点时间考虑。

但现在的脑子还不是很清晰,只能一步一步分析了,这也正是钟进卫在后世所擅长的事情之一,业务需求经常需要梳理,理着理着就会清晰起来。

钟进卫看看温体仁,然后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昨晚回到勤王军大营后,孙大人有和我说过一些,但不是很详细。”

崇祯皇帝一听,对温体仁说道:“温卿,你先把汇总起来的那份**奏章给钟师傅看看。”

这份奏章是温体仁刚整理出来的,因为涉及到的人太多,有的位居高位,甚至是宫内之人,为避免供状上的内容扩散,崇祯皇帝就让温体仁一个人把各处汇集过来的供状重新整理成了这份奏章。

这两天各处衙门都瘫痪了,做不了什么事情。大明第一、第二人急得没法,想起钟进卫来自后世,说不定有方法,就急忙传了回来。

钟进卫来之前,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两人还在就这份奏章上的内容进行商议,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人为好。

钟进卫从温体仁手里接过来一看,长长的一份名单,写有人名,官职,**的简要内容和金额。

他细细地看起了这份名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些他熟悉的人也有包括在内。

第二百一十九章 贪腐的形成

() 钟进卫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给崇祯皇帝提供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

他一直看着这份奏章,时间长到崇祯皇帝快忍不住想问的时候,才看到他把奏章收了起来,准备说话。

事情本来不会这么糟,温体仁劝谏了崇祯皇帝好几次,但他还要考虑考虑。结果就在崇祯皇帝犹豫期间,风云突变,一发不可收拾。

现状已经是这样了,也不急在这一刻,钟进卫能够认真的在看,说明是有在动脑子,所以温体仁的耐心倒是很好,一直不急不躁。

钟进卫抬头看到崇祯皇帝一脸焦急之sè,就用平和地声音说道:“陛下,臣之前的时候有和您说过官员**的事,不知您还记得不?”

说完之后,他看看在他右侧的温体仁,然后又转回头,没等崇祯皇帝回想起来答复他的问题,就又说道:“陛下,温大人也在,臣想一起来理一理这个**问题,然后再看目前的情况如何解决,您看可以么?”

“钟师傅,请说。”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肯定是有想法能解决目前的朝局,心里一下安定下来,也用平缓地语调说道。

“陛下、温大人,官员**这个问题,应该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问题,要灭绝怕是不可能的,是吧?”钟进卫问道。

“那中兴伯怎么个看法呢?”温体仁先说话了,崇祯皇帝本来想点头的,看温体仁已说话,就不再点头,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的看法暂时不急着说,先说本朝太祖,应该是任何一个皇dì dū没有比太祖更重视反腐了吧?”钟进卫没有回答温体仁的话,而是再问了一个问题。

“正是。”温体仁点点头。

“那个时候的贪腐敢公之于众么?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么?会有全员参与的这种广度么?”钟进卫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答案是显而易见地,所以钟进卫也没等温体仁回答,就继续接着说道:“很显然,贪腐程度最轻的时候就是洪武年间,然后程度慢慢加重,一直到今天这个地步。那为什么会加重呢?”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知道钟进卫会自己解答自己的问题,也就不回答,等着钟进卫继续往下说。

“在臣看来,是有两个原因导致的。”钟进卫面对着崇祯皇帝说道。

这下,崇祯皇帝忍不住了,问钟进卫道:“那两个原因?”

“臣以为,第一是因为太祖所立的各项反腐制度没有得到始终如一的执行。为什么会这样呢?”钟进卫始终用这种问答式的方式来引导别人,这也是他在后世时候做项目的一个习惯。

崇祯皇帝已经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了,不再淡定地等着钟进卫自己解答自己的问题,问钟进卫道:“为什么?”

“因为制度的执行者也参与了贪腐,比如监察百官的御史,侦缉官民的厂卫都参与了进去,这从这份奏章上的名单就可以看出来。”钟进卫回答道。

然后他又接着说出第二个原因:“第二,客观原因造成了贪腐的队伍越来越大,最终导致贪腐的泛滥。”

“钟师傅,何为客观?”崇祯皇帝问道,这次是个哲学用词,后世的人都知道,但古代人并不清楚。

“哦,客观就是环境的因素,人主动去做某事叫主观,与之对应的就是客观。就刚才所说的第二点,官员俸禄在实际上不够他们花销,甚至维持rì常生活,迫使他们去贪腐,这个就叫客观原因。”

有关官员俸禄不够使用的事情,钟进卫之前已经向崇祯皇帝说过这个问题,所以就没再重复。

这事也隔了没多少天,崇祯皇帝自然也是记得的。至于温体仁嘛,不用钟进卫说,他本就知道。

“陛下,老臣帮中兴伯再补充一点。”温体仁这时忽然插话说道。

“哦,温卿请讲。”崇祯皇帝看看钟进卫,然后说道。

钟进卫看着温体仁,不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也听着温体仁说话。

“就是刚才中兴伯所说客观主观之分想起来的,官员贪腐也有其主观因素,就是臣之前所说的大明朝新的开门七件事。”温体仁说道。

崇祯皇帝记起当时温体仁所说这新开门七件事时,说这七件事无不以财力为基础,朝廷俸禄不多,官员就开始贪墨受贿,包庇jiān商,偷税漏税,而致国库空虚。

当时自己忙着解决京师难民的事,还烦心京畿之地的建虏,就没有细究。现在看来,前两rì真是错怪温卿了,还怪他事先没提醒反腐的严重,其实他以前就有说过一些的。

“对,温大人说的对,社会风气的变化,奢华之风的盛行,也是导致官员贪腐人数越来越多的原因。”钟进卫没有一丝脸红,这点其实他是知道的,之所以不说是为了可以更好的说出他想讲得解决方法,不过现在温体仁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反正也是事实。

温体仁见钟进卫毫不介意自己提出他的遗漏之处,这份虚怀若谷的心胸,难得!他不由得微微点头。

钟进卫见温体仁不再说话,就继续面对着崇祯皇帝讲解道:“陛下,这三点大概就是贪腐问题越来越严重的原因。现在搞清楚了原因,那就尝试着解决目前的朝局以及贪腐问题。”

见钟进卫说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内容了,崇祯皇帝就坐直了身子,看着钟进卫道:“钟师傅,请继续说。”

“温大人,如果我说得不对,请像刚才一样补充纠正我。”钟进卫并没有马上开始说话,而是向温体仁提了个建议。

“中兴伯放心,就是你不说,该说的地方,我是一定会说的。”温体仁笑着回答道。

钟进卫在温体仁这里得到答复后,才看向崇祯皇帝,继续说道:“陛下,眼前的朝局其实是法不责众的局面,这么多人,陛下不可能一一法办的,当执法者也是犯法者时,执法就会沦落为空谈。”

钟进卫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把脑中的想法表达出来。这个想法是参考后世的相似情景得来的,而不是他随便想想就想出来的。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眉头开始重新皱了起来。

钟进卫当没看到,继续说道:“如果这么坚持下去,军队无打仗之心,文官无做事之人,我们自己乱成一团,最终只能便宜建虏。陛下,大明可不能重蹈北宋的覆辙啊!”

崇祯皇帝一听,知道钟师傅指的是北宋的靖康之变,那真是汉人的耻辱!

不过钟师傅说的也没错,现在建虏的倾国之兵就在京畿之地,如果自己坚持一一法办的话,衙门没有文官办事,城外的勤王军就算将领不闹不反抗,也会由于没有将领指挥而被建虏击败,京师就真得危险了。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的心情格外沉重。

钟进卫所说的这个结果,温体仁也隐约有想过,但没有联想到靖康耻。温体仁暗暗对自己道,这个耻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重演。

钟进卫分别看看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脸sè,就知道这个严重后果没有人承担得起。于是,他说道:“因此,所有贪腐人员,一一法办是不可能的,这点是可以确认的吧?”

崇祯皇帝无奈地点点头,温体仁倒是早有这个意识的,所以也无反对意见。

“那好,在这点共识的基础上,我们再来进一步探讨。”钟进卫接着说道,就像一团乱麻,先找到了那个线头。

第二百二十章 廉政公署

() 013-11-27

“陛下,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臣跟您提过的事,就是有关臣家乡成立廉政公署的事?”钟进卫问崇祯皇帝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记得,钟师傅说了后,朕和你说准备有合适的机会就学学。你的意思是,现在是合适的机会?”

温体仁是第一次听说廉政公署的名称,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就问钟进卫。

于是,钟进卫就又向温体仁解释了一遍。

然后他又转向崇祯皇帝,诚恳地说道:“陛下,眼下的处境和臣家乡廉政公署成立的背景极其相像,臣觉得该是学廉政公署做法的时候了!”

“钟师傅不是说要以百姓都有举人学识,举报才会有理有据,正确识别官吏犯法与否么?”崇祯皇帝记起当时的场景,带着疑惑问钟进卫道。

钟进卫马上回答:“事急从权!”

温体仁听到这里,笑着插话说:“中兴伯之前想法的要求太高了。贪官污吏之事,不要求百姓事事都能监督、辨别。只要能举报影响大的贪污腐化之事,就能震慑贪官污吏了。至于中兴伯所说的那种境界,可以慢慢地实现。”

钟进卫一听,醒悟过来自己之前的说法是太理想化了。

崇祯皇帝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问道:“这样可以么?”

“陛下,太祖当年有令百姓知某官犯事,可直接纠之押送京师,敢阻拦者夷其九族。”温体仁给两位科普了下当年的反腐手段。

钟进卫一听,直觉一股王八之气扑面而来,夷其九族,好大的手笔,这也只有太祖能有这个魄力颁布这样的命令了!

然后钟进卫又觉得后世的某一场运动好像搞的形式和这差不多,当然程度更深,广度更广,持续时间更久,用意是不是一样就不知道了。

崇祯皇帝听温体仁这么一说,对于百姓学识这块就不再有疑问。

他接着问钟进卫道:“这廉政公署该如何实行为好呢,朕以为厂卫已有此职能,需要另加一处衙门?”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又马上补充道:“现在厂卫也有涉及贪腐一事,这又该怎么解决呢?”

到了问题解决的关键步骤了,温体仁不再悠哉地捋那胡子,专心听中兴伯怎么说。

“陛下,这其实是涉及监督机制的问题。臣觉得现在的监督机制存在重叠冗余之处。”钟进卫分析道。

“哦,怎么讲?”崇祯皇帝的神态专注。

“您看,御史监察文武百官,锦衣卫又监察文武百官,东厂还监察文武百官,虽然各自的重点略有不同,但差别不是太大,这是不是重复冗余了?”

“那钟师傅的意思是要调整这三处的职能?”崇祯皇帝猜道。

“正是。”钟进卫大声肯定道。

“那依钟师傅之见,该如何调整?”

“根据监察对象的不同进行分工。官分文武,其职能各不相同,因此其贪腐的特点就不一样。臣以为,都察院专职监督文臣,锦衣卫专职监督武官,会比较好。”

“那东厂呢?”崇祯皇帝提醒道,这文武百官都被监察,东厂还能监督谁。

“东厂专职监督都察院和锦衣卫。”

“那岂不是东厂独大,这好像不符合钟师傅之前所说的厂卫平衡吧?”崇祯皇帝还记得钟进卫当初给过的提议,就提醒他道。

“陛下,情况不一样,所以臣觉得需要改一下。而且,东厂也不会独大,它只能监督都察院和锦衣卫,其他文臣武将之事无权干涉。”

钟进卫说到这里,又补充说明好处:“这么一来,三个监督机构各自监察一块,彼此之间以及被监察对象的隶属都不相干,有利防止贪腐的漫延。”

温体仁听得皱起了眉头:“那东厂由谁来监督?”

钟进卫转向温体仁,回答道:“成立廉政公署,由它来监督。”

“又多一个衙门?”温体仁皱着眉头道。

“我设想的这个廉政公署不是普通的衙门,我是这么想的,这个廉政公署存在于东厂,但没有办公场地,人员名单保密,甚至东厂提督也不知道谁是廉政公署的人,只有陛下知道。这样,能保证最高级监督的衙门保持清廉,因为谁想着干坏事的时候,都要考虑边的人是否是廉政公署的人。”

钟进卫的说法很新颖,温体仁一下拿不准好坏,就沉思起来。

“这廉政公署的人也是会监督都察院和锦衣卫么?”还真被温体仁想到了钟进卫话里没提到的一点,就问道。

“不是,廉政公署的人只监督东厂。”

“那这个廉政公署是否可以部署到都察院和锦衣卫中,让都察院和锦衣卫也不敢有贪赃违法之事,这样不也可以?”崇祯皇帝问道。

“陛下,这种暗地里监督的事情不是越多越好,否则人人自危。俗话说,做多错多,办事的官吏就可能会转变为宁可少办事,也不能办错事。这对大明来说,并不是一种好的现象。”

钟进卫都是想着说着的,刚说完又想起一个理由,就继续补充道:“而且,都察院和锦衣卫已有东厂监督,如果再加廉政公署进去的话,监督职权又会重复,浪费了人力物力财力。”

“那这廉政公署,朕怎么去做?”崇祯皇帝不明白具体的做法。

“比如,陛下从东厂中选出甲乙两人,这两人不知道彼此已被陛下定为廉政公署的头目。再由甲乙分别从东厂中拟出他们认为可以作为廉政公署人的名单,交由陛下最终裁决。陛下由这两份名单中划去一些重复的或者不中意的人名。然后由甲乙再去通知对方入选廉政公署。这些人只能单线和甲或者乙联系,必要时,有权直接觐见陛下。”

“钟师傅,对于这做法,朕有几个疑问。”

“陛下,请说。”

“这头目是要有甲乙两人?”崇祯皇帝问道。

“陛下,这个可以由您看情况而定,如果东厂比较清廉,少有犯法违纪之事,您可以只定两个或者一个,如果犯法违纪之事比较多的话,您可以适当增加。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一共存在多少个头目。”

“这是为了让他们自身也感到有人在监督其做事,不得贪赃枉法是么?”崇祯皇帝按照自己的理解,问钟进卫道。

“是的,陛下。”

“那为何要给朕一份名单,等确认后再去告知对方成为廉政公署一员呢?”崇祯皇帝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如果不这样的话,可能有个人会被甲乙两人都看中,都去通知,这么一来,这个人就知道了那两个通知他的人是廉政公署的头目,不利于保密。”钟进卫解释道。

“那为何又要让他们可以直接面见于朕呢?”

“这个可以限定觐见条件,只有发现他在廉政公署的上司有不法行为,才有权觐见陛下。这也是为了让甲乙在拉其手下做犯法之事时,要掂量掂量其是否会告发。”钟进卫马上解释了崇祯皇帝的这个问题。

“哦,是这样。”崇祯皇帝没问题了,就在脑中过一遍刚才钟进卫所说的这一套内容。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在思考,就转向温体仁道:“温大人,您有关这廉政公署的事,有什么看法么?”

“中兴伯,你不是说廉政公署接受百姓举报么,如果此机构转为暗处,则百姓如何举报?”温体仁还真是有问题,刚好钟进卫来问他,就顺势问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加薪养廉

() 钟进卫对于这个问题已有考虑,因此没有犹豫,直接回答了温体仁:“廉政公署不设举报处,但都察院,锦衣卫和东厂设有举报处,接受被监督对象犯法之事的举报。”

他说完后看温体仁没有再问话,就转头对崇祯皇帝道:“陛下,刚才所说的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完善监督制度,即之前所说贪腐问题加重的第一点原因的改善。具体的细节可以再讨论,毕竟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温卿,你觉得钟师傅这想法如何?”崇祯皇帝心里衡量了一下,还是出口咨询首辅的意见。

钟进卫的这个想法,对于都察院、锦衣卫和东厂的整体职能来说,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三个监察机构的职权范围都比以前缩小,但监察力度会增加。这种机制,比起以前的大而散,粗旷式的监察是更jīng确,更有效。

对于内阁和温体仁本人来说,这些监察机构职能范围变动的影响基本没有。

对各处衙门、军队来讲,原先由几个都管(也可以是都不管)的情况变成为有专一部门来管,也不能算是坏事。

温体仁想到这里,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或可行,不妨一试。但都察院、锦衣卫和东厂的权限缩小,或者会有抵触。”

温体仁虽然说出了三个监察部门,但其实有问题的只有一个,就是都察院。锦衣卫和东厂属于内臣,只要他们的领导崇祯皇帝同意,厂卫是不同意也得同意,没得商量。

“此次反腐一案,多少御史落马,就是手中权限过大的原因,缩小其权限,是他们咎由自取。”崇祯皇帝对于自己的耳目风纪之司的堕落,感到很是恼怒。

“陛下,臣想吐个嘈,啊,就是想提个意见。”钟进卫说出去后连忙改口,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改掉自己从后世带来的网络用语,都是混论坛太多留下的后遗症。

“哦,钟师傅,你说。”

“就是听说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力,臣觉得不妥,这种权力很容易被人利用为攻击政治对手。再说,臣的家乡,对于没有证据的乱说叫诽谤,是不允许的,情节严重是要坐牢的。”

温体仁一听,就看着崇祯皇帝,看他怎么回答。近些年来的党争,都是由当权者的小弟们,那班御史开始发动攻击,反正言者无罪,把朝堂搞得乌七八糟。

朝堂上的党争,扯皮,互相攻击之事,崇祯皇帝是有体会到的。听了钟进卫的话,他想了下,然后问道:“钟师傅,如果不能风闻奏事,那御史的威慑作用就会少很多,文官岂不是更为所yù为?”

“陛下,现在的御史简单来讲,有什么权力?”钟进卫不是很清楚,就问道。

“监察百官,大事奏裁,小事立断。”这点温体仁插话给解释了。

“哦,陛下,臣以为,如果都察院和锦衣卫一样,分别监察文武官员的话,应该具有相同的权限。就是取消风闻奏事之权,改为调查拘押之权,审判权交由刑部和按察使司,这样能防止权力滥用。这也是臣家乡所采取的一种措施。”

钟进卫现在是狡猾了,每当要重点强调,或者要让崇祯皇帝觉得自己说的很正确的时候,就推说后世怎么怎么。

崇祯皇帝听了,就会想着将来都会这么用,那应该是没错的。因为按照钟进卫所描述的,将来那个时代,是人口众多,生活安定,各种匪夷所思之事(比如飞机)普遍存在的一个时代,必然是好的。

加上现在的全民**的盛况,倒逼崇祯皇帝无法处置他们,听钟进卫说了这调整后的功效,就有点同意了。但事关重大,还是咨询温体仁道:“温卿,你看如何?”

温体仁当然是欢迎的了,对他这种孤党来说,是最需要的结果。所以,温体仁毫无疑问地投了赞成票。

“那就等收拾了现在朝局瘫痪危机后,再进行此事的改制吧。”崇祯皇帝见首辅也和自己的意见一致,就没顾虑了。

“陛下,此事最好是现在就进行。危机危机,就是危险中存在机会。如果在平时进行体制改革,可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但如果现在来推行的话,我们可以在贪腐事情上让一步,和百官达成妥协来推进体制改革,顺便把之前所说的一条龙计划涉及的内容也进行公布。”钟进卫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怎么讲?”崇祯皇帝问道。

“如此众多的贪腐,从地方到京师,从宫内到外廷,从文臣到武官,还有勋贵都大面积的涉及,一一法办是不可能的,这点之前已经达成共识了,是吧?”钟进卫问崇祯皇帝道。

“嗯。”

“但贪腐是绝对不允许的,这点,不管什么人,都是知道的。陛下真要以此来处置他们,也是理直气壮的。他们现在图的就是法不责众而已。所以,陛下可以以官员俸禄不足以过活为他们开脱,大赦天下,当然,他们必须同意体制改革为前提。”钟进卫说到这里才开始说出目前朝局的解决方法。

“钟师傅,这次的体制革新会比较大,包括了很多内容,监察制度的革新,道路衙门的建立,国企的建立,银行的建立,纸币的推行,全民教育的开展等等,就只是赦免他们就会同意么?”崇祯皇帝带着一丝疑虑问道。

“陛下,臣之前向您提过的国企利润的划分中就有一点,增加官员俸禄,这是给他们好处,让他们也能享受体制改革所带来的好处,我想阻力应该不会大。”钟进卫回答道。

温体仁听到这里,用疑惑的语气问道:“增加官员俸禄?”

上次钟进卫单独见崇祯皇帝时提的给官员加薪的想法,所以温体仁不知道。

他听到温体仁问话,就面向他,回答道:“就是把国企利润进行划分,留出其中一部分给大明所有官吏进行加薪。”

“大明官员这么多,每个人能分到多少?”温体仁不以为意地道。

“是啊,钟师傅,他们贪腐数目如此巨大,岂会看上这一点点小钱。”崇祯皇帝也适时插话道。

听到他俩的这话,钟进卫笑了。

“钟师傅,你笑什么?”崇祯皇帝见他忽然笑了起来,不由得问道。

钟进卫笑着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官吏贪腐来的钱毕竟来路不正,又有监督制度在,以后抓住了是要法办的。而且,这国企的利润,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因为他是有国家支持的垄断企业,臣以后再想到赚钱点子,都可以慢慢加到这个国企里面。”

崇祯皇帝一听,又惊有喜,问道:“能有多少利润?”

钟进卫想起未来的科技发展,新鲜东西会不断涌出,特别是工业化的最终到来,国民经济总量会不断涌喷,以后成立的研究院,研究出来的好东西,也都加到国企来运营,那个利润是难以想象的。

但他一时解释不清楚,就只得向崇祯皇帝道:“很多很多,足够给官吏加薪和用作全民教育以及做些其他事情。不过,这国企也有不足。”

“什么不足?”崇祯皇帝一听,有点担心。

“在国企发展得久了后,会不思进取,凭垄断身份吃铁饭碗,生产、创造积极xìng就会降低。不过,这都是很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进行国企拆分、改制能化解不足。”钟进卫回答道。

崇祯皇帝一听,担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很久后才会体现的弊端,就等以后再说了,没有一项制度是长盛不衰的。

温体仁却在心里偷着笑了,对于他这种不贪不腐的官员来说,加了工资,生活就能好过多了,虽然他不追求奢华的生活,但谁不想过的舒服点呢。

“陛下,有关官员加薪的事,臣还有一点想法。”钟进卫对崇祯皇帝又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廉洁退休金

() “钟师傅请说。”

“陛下,这官员加薪部分,臣想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月俸满足其生活所需,二是另外再加一个廉洁金制度。”

“何为廉洁金制度?”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一起问道,话问出口后,温体仁微微有点尴尬,好像显得自己很着急似的。

幸好崇祯皇帝和钟进卫都没有注意到,温体仁的神态马上恢复正常。

钟进卫解释说:“简单讲,就是做官后一直到告老还乡,也就是不再做官后,有一笔额外的钱可以拿。当然,前提是没有任何贪腐记录。”

崇祯皇帝一听,这和平时觉得某人做得好,赏赐东西一个道理,但细节上又有区别。之前的赏赐是具有随意xìng,而钟师傅所说的,将会作为成例,到期就必须给了。

他还在想的时候,温体仁开口问钟进卫了:“中兴伯,你这简单的说法倒是让人明白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但具体该如何做呢?”

“温大人,我是这样想的,规定每个官做官一个月,则奖励多少廉洁金。大家都能知道如果自己廉洁为官,则不再做官时能得多少廉洁金。”

“那就是说这廉洁金和月俸一样,只是不能马上领取么?”温体仁继续追问。

“有区别。”

“有何区别?”

“月俸是按照品级的不同而有高低差异,这反应的是能力问题,自然要区别对待。但这个廉洁金就不一样了,它是做官时的廉洁奖励,我认为,只要做官,不管做什么官,那么就都要求其做官廉洁,只要能做到这点,就能获得一样的廉洁金。如果有贪腐,则一分都不能拿到。”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带着苦笑问钟进卫道:“钟师傅,国企的利润会很高很搞,但在一开始的时候不可能有很多吧?这又是加俸禄又是给廉政金的,这钱怎么解决?朕还有很多地方都要用到钱呢!”

钟进卫听了也是头疼,万事开头难啊!他低着头快速思考着。

“中兴伯,要不暂时用那纸币来代替这多出来的开销?”温体仁给他出主意道。

崇祯皇帝听了觉得是个好主意,可以马上解决这个难题。正要说话时,钟进卫开口了:“不行,绝对不行。现在纸币的信誉还没建立起来,如果脱离了银本位就会落得和大明宝钞一个下场,成为一张废纸。”

钟进卫的声音有点大,态度坚决。

“中兴伯想岔了,不是不能兑换银子,只是暂时没银子,等以后国企利润大了,有了余钱,就给他们兑换不就可以么!”温体仁连忙给钟进卫解释道。

“这也不行,现在来讲,他们不相信国企能有多少利润,只有他们看到了国企的赚钱能力,才会相信,否则他们手中的纸币照样贬值的厉害。”钟进卫还是摇摇头否认了。

温体仁听了就没再说话,文华殿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钟进卫抬头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这官员的待遇是一定要加的,正如臣之前和您说的一样,只有让他们来分享体制改革的好处,他们才会认真做事而不捣乱。”

他看到崇祯微微点头,就继续说道:“廉洁金是从政策宣布之后开始实行,暂时只是记账,就算短期有人告老还乡,也没多少时间的廉洁金积累,所以这一块的费用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不错。”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出声表示同意。

“至于官员加薪这块,可以分几个阶段实施。比如俸禄低的那些,这个可以参考京师的rì常消费所需,不足以维持家庭一定人数的rì常所需,就先给他们加薪,隔多少时间后再解决次一等的,一直到全部加薪完毕。”

“这时间如何规定,总得有个依据吧?”温体仁问道。

“就从国企的利润增长情况来决定。”

温体仁听了钟进卫的回答,他心里对这国企利润的增长速度没底,就问道:“这时间会不会太长了点?”

崇祯皇帝一听,直接道:“几百年都是这样,这点时间还等不起?要谁有意见,朕就去他家看看是否真得等不起会饿死他们。”

“那京师以外的官员呢?”温体仁听了崇祯皇帝那略带威胁的话后,不再纠结这点,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两京十三省都搞起国企,等京师多培养一些人才后就派出去。当地官员的俸禄由当地解决,zhōng yāng查账,等以后再收归zhōng yāng。”钟进卫想着现在只能多点开花,齐头并进,才能在短时间内暴增利润,就给了这个方案。

说实话,大明的官员不多,月薪也很低,所以就有了这个推广的基础。

温体仁想了会,觉得这方案还是有可行xìng的,就不再问了。

但这时候,崇祯皇帝却说话了:“钟师傅,各地边军的军饷也急需解决,有地方的军饷已经拖欠几个月了,这如何解决?”

前阵子,好不容易砸锅卖铁加抄家保定侯、京营提督以及两个御史搞到的钱,暂时稳定了勤王军的军饷粮草问题而已。

但边军拖饷的问题,一直压在崇祯皇帝的心底,还有全国各地赈灾所需银两,也是一笔巨大的数目,都快逼得崇祯皇帝发疯了。

现在为了反腐不得不给官员加薪,搞廉洁金,这是没办法的事。崇祯皇帝知道,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所以钟进卫在提这些措施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反对。

崇祯皇帝原本是寄希望于国企利润,银行纸钞这些,期望着有了利润后能挪一部分出来,但按照钟师傅这么一安排,暂时肯定没戏了。

现在看钟进卫把这些加薪银,廉洁金的出处搞得差不多了,就忍不住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

钟进卫也觉得头疼,大明朝处处缺钱,却又处处需要钱。如果自己多记得一些金手指就好了。

这边军的军饷是必须要解决的,钟进卫对于这点的认识比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认识都要深,因为他知道,就是这些受过军事训练的士卒因为活不下去了,最终参与到造反队伍中去,才壮大了造反者的力量。

钟进卫不是财神,也没聚宝盆,不可能一下变出很多钱来的。

其实也不能说没有,只是他身在局中,脑子就想着怎么去生产东西来赚钱这条路,忘记了其他方面的来钱途径。

崇祯皇帝等了一会,没等到钟进卫的答复。然后他又看看温体仁,见他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知道首辅也没有办法变出钱来。

他心里一烦躁,就火了,忍不住又有点变卦了,带着一丝不负责任的态度说道:“要不朕咬咬牙,把这些贪官都办了,抄了他们的家,就有钱了!”

崇祯皇帝说的这种做法之前已经论证过,是行不通的。钟进卫和温体仁听到崇祯皇帝赌气式的说法,都抬起头来看过去,想分辨下皇上到底是真的想这么干了呢还是发泄下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有军情急报。

钟进卫和温体仁互相看看,都有点担心,现在的军情基本上是十个消息里面有九个是坏消息。

崇祯皇帝连忙让内侍把军情急报转呈上来一看,有两份奏章,一份是军情急递,另外一份是孙承宗的奏章。

崇祯皇帝连忙翻开看了起来,钟进卫和温体仁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文华殿内变得静悄悄地。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赎罪银

() 崇祯皇帝看完了两份奏章后,脸sè更是沉重。他一边让内侍把两份奏章拿下去给钟进卫和温体仁看,一边说道:“滦州同知张文秀伙同守备李继全投降建虏,知州杨濂自刎,太仆寺卿冯运泰逃回京师。”

他看着钟进卫和温体仁在分看两份奏章,就又说道:“孙师傅的奏章上说,据太仆寺卿冯运泰所说,滦州库银只剩三两银子,守城兵丁缺吃少穿,甚至兵员不到十分之一,余者皆为临时所抓之百姓,所有银两饷银皆入张文秀和李继全两人之手,他俩得知京师全面反贪,怕朝廷追查,因此投了建虏。”

事实真相到底是如何,现在暂时是没法搞清楚,因为相关人员死的死,降的降,就只有冯运泰的一面之词。

钟进卫和温体仁这时刚看完,奏章的主要内容就是皇上刚才说的这些。

他俩都看向崇祯皇帝,最后是温体仁开口了:“陛下,这**一案必须根据之前的定论尽早结案才是啊!”

崇祯皇帝看看温体仁,知道他所说的意思是不能一一法办,采用赦免的方式来揭过这一节,开启体制改革。

这事是不能拖着了,现在已经有滦州这个例子,要是再拖下去,不知道孙师傅还能否镇住勤王军中的那些参与贪腐的将领,不去投了建虏。

如果这些带兵的将领都去投了建虏,问题就非常严重了,这后果是大明承受不起的。

但如果这么一来,问题又转回去了,拖欠边军的饷银怎么办?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拿眼去看钟进卫,看看这个不断给他奇言妙策的钟师傅有办法了没有。

这时的天sè已近傍晚,冬rì的余光照进文华殿内,映在钟进卫的身上,好像是镀了一层金sè的光,有点像传说中能解救众人的佛。

崇祯皇帝果然没有失望,没一会他就看见钟师傅的眉头一舒,笑着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钟师傅,快说。”崇祯皇帝连忙说道。

“这些已抓住的贪腐官员,勒令他们交出所贪银两,则皇上不再追究其罪责。这样,不仅是赦免了他们的罪,朝廷也有了银两。”

温体仁听了,摇摇头道:“中兴伯,这法子不妥,很多贪腐官员的脏银都已被他们花销掉了,要他们把贪腐的脏银都交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交多少,大家商量个数出来。这些已经被抓的贪腐人员,必须出点血,让朝廷能救救急,他们也能免去罪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钟进卫就把建议给退了一步来说。

温体仁还想再说,崇祯皇帝一拍御案道:“朕看这个提议很好。”

“陛下,那还未发现的贪腐人员呢,是否言明他们的罪行全部赦免?”温体仁就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钟师傅,你看呢?”崇祯皇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咨询钟进卫的意见。

钟进卫略想了下,回答道:“陛下,就当他们运气,赦免吧。但留一个口子出来,以便rì后追究。”

“什么口子?”崇祯皇帝马上追问。

“就是赦免的时候说明,rì后如果发现有情节特别严重,影响范围特别大的案犯,则还是要追究其责。”钟进卫参考廉政公署成立前的赦免令给出了这个解释。

“陛下,臣以为此法妥当。如果让贪腐特别严重之人逍遥法外,世道就太不公了。”温体仁发表意见道。

崇祯皇帝当然是不想放过这样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一个都不想放过,只是现在没办法,只好妥协了。

他想了一会,担心地问道:“朕就这么发布诏书说赦免他们的罪行?这样是不是难以对百姓,对后世交代?”

钟进卫觉得无所谓,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温体仁不像钟进卫一样是个外来人,不懂当时人的面子心理。他想着,这种太**裸地说法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朝廷是要脸面,皇上也是要脸面。那用什么理由呢?

忽然,温体仁想到了一个方法,他出言提醒崇祯皇帝道:“陛下,皇长子两岁了吧,是个喜事啊!”

温体仁说这话的时候,在“长子”这两个字上面咬得很重。

崇祯皇帝听得一愣,明明在讨论朝事的,怎么就转到朕的皇子身上去了。

但听到温体仁在“长子”这两字上的重音,再看看温体仁,见他一脸庄重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他问温体仁道:“温卿的意思是”

“是陛下的意思。”温体仁连忙打断崇祯皇帝道。

钟进卫看这两人说话也说不明白,把他给晕了,真不知道他俩在搞什么鬼。

“嗯,朕知道,朕想想。”崇祯皇帝说完后就坐在御座上,低头看着御案,还用一只手托到了额头上。

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的动作,显然是在思考,而且是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没搞明白,就又去看温体仁,却见大明首辅是保持着一脸庄重,在注视着崇祯皇帝。

钟进卫有点纳闷,这种情况下也不好问,就只好憋着疑问等待着他们揭开这个问题的答案。

冬rì已经落下,文华殿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内侍们悄悄地点亮了文华殿内的烛火。

在钟进卫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崇祯皇帝忽然坐直了身子,抬头对温体仁道:“朕决定了,册立皇太子慈烺为太子,并大赦天下。”

钟进卫一听,原来刚才他俩眉来眼去的是为了这事啊!不过,这好像确实是个好借口。

那就是说,借口有了,方案有了,现在就是细节和实施了,那应该没自己什么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钟进卫想着。

崇祯皇帝在说完之后,看看钟进卫,又说道:“朕趁此机会,也要赏一些有功之臣。”

钟进卫听了点点头,昌黎有功人士要赏,勤王军中有功人士也要赏。

崇祯皇帝说完这句话后,他对温体仁说道:“今rì之议,事关重大,温卿执笔把所说内容都记下来,钟师傅在旁查漏补缺。写完之后,我们再议一议后,逐步实行。”

“是,陛下。”温体仁躬身回答道。

“好的,陛下。”钟进卫也没问题。

总算议出了当前朝局和之后所走到路的章程,崇祯皇帝坐的麻了,站起来稍微活动了子。这时,他才发现天sè已经是黑了,文华殿内的烛火不知道何时已经点燃。

于是,他对正在搬文案和拿文房四宝的内侍吩咐道:“朕还是在这用膳,准备一下吧。”

然后他又对温体仁和钟进卫道:“温卿和钟师傅陪朕用完晚膳后再整理吧。”

两人听了,就谢恩蹭饭吃了。

因为有事要做,所以无论是崇祯皇帝还是大明首辅或者是钟进卫,都很快地解决了肚子问题,开始埋头工作。

大约半个时辰后,就整理完毕,呈给了等候多时的崇祯皇帝。

这份条陈上的内容经过整理,就清晰多了。根据要办事情的先后顺序,列了长长的一份。

三人根据上面的内容再进行细节上的讨论,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讨论得七七八八。

崇祯皇帝吩咐温体仁道:“温卿,其中的内容,你先在内阁露个底,统一想法,再和那帮文臣协商,如有不同意见,记下来再讨论。如若有人所提意见完全相左,把姓名报上来,朕先处置了再谈。”

“是,陛下。”温体仁回答道。

“朕明rì一早传孙师傅觐见,让他去和那帮子军将协商,也照此办理。朕已经让步了,谁还要不识相的,休怪朕无情。”崇祯皇帝说得很坚决。

说完之后,他的声音又转为柔和,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这些天一直征战在外,辛苦你了,你先回家好好休息。朕有事再找你。”

“是,陛下。”钟进卫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也感到身体的疲惫,这些天的劳累不是睡一个晚上就能恢复过来的。

崇祯皇帝在让内侍送他两人出紫禁城后,吩咐摆驾坤宁宫。

第二百二十四章 妄想坐山观虎斗

() 周皇后听到皇上来了,微微有点吃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准备去迎接。

刚想迈动步子,就见崇祯皇帝已经走进来了,于是,就准备行礼。

崇祯皇帝看到周皇后站在一张小桌子边,准备行礼,忙用手示意:“皇后无须多礼。”

说完时人已快步走到周皇后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情意。

“皇后,你怎么还不休息,身体要紧。”

“陛下每rì都忙到深夜,更需保重龙体。”周皇后一边说一边侧身,请崇祯皇帝坐下。

她这么一让,崇祯皇帝就看到刚才周皇后放桌上的东西了。他拿起来一看,赞道:“皇后的针线活是越来越好了,不细看都看出有补丁在上面。”

“陛下,您今天比以往要早休息,还有心情赞臣妾的手工,是不是中兴伯回来了?”周皇后看着崇祯皇帝,语气轻柔地猜道。

崇祯皇帝一听,放下手中这件自己的里衣,伸手握住周皇后的柔荑,看着她的脸,笑着夸奖道:“皇后果然聪慧。”

“臣妾不敢过问朝中之事,但陛下每次解决了朝中难事,都会夸中兴伯,臣妾看陛下现在的心情,就猜是中兴伯回来了。”

“错,以后不是中兴伯了。”崇祯皇帝听了摇摇头道。

“啊,谁比中兴伯还有能耐?”周皇后有点惊异。

这一个多月以来,自从中兴伯醒来之后,崇祯皇帝经常回宫的时候,会在她面前情不自禁地感概上天垂怜,太祖显灵,派中兴伯来帮助他。

现在崇祯皇帝竟然说以后不是中兴伯来帮他了,真得是有点吃惊。

“呵呵,皇后误会了,朕决定这几rì就封钟师傅为中兴侯,这是朕之前就答应过的。”崇祯皇帝解释道。

周皇后一听,原来是自己理解差了,不由得微微脸红,轻声道:“陛下,臣妾一怀孕就变笨了。”

崇祯皇帝笑笑,安慰道:“不可能,朕的皇后怎么会变笨呢,是朕没说清楚。对了,这几rì还感到恶心么?”

“已经好多了,按臣妾怀皇儿时的经验,已经差不多没事了,陛下无需挂念。”周皇后回道。

“嗯,好,朕的皇儿呢?”

“刚睡着不久,臣妾让宫女去抱过来?”周皇后有点意外,崇祯皇帝一直忙于国事,很少会过问皇儿。

“睡着就不必了,朕今rì过来,特意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崇祯皇帝注视着周皇后的眼睛。

周皇后没有说话,用那双迷人的眼睛回视着崇祯皇帝,脸上流露出一种期待之sè。

从崇祯皇帝嘴里说出好消息的次数太少了,不管是什么消息,周皇后都喜欢听夫君说,和他共享喜悦。

“朕决意在近期册封太子。”

崇祯皇帝说完后,周皇后微微一呆,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现在皇子就自己生了一个,要封太子,除了自己的儿子还有谁。

虽然自己儿子是长子,一般来说会是太子,但封了和没封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欢喜之情从周皇后的心中涌出,布满了她的脸上,眼神中也带上了惊喜:“陛下,这是真的?”

崇祯皇帝点点头,说道:“君无戏言,当然是真的。”

儿子才两岁不到,就被册封为太子,真是太意外了。

周皇后轻轻挣脱崇祯皇帝的手,然后想福下去,但马上被崇祯皇帝拦住了,提醒道:“小心身子。”

周皇后就不再强行福了,声音略大,带点激动道:“臣妾替皇儿谢过陛下。”

“无需客气,他不但是你的皇儿,也是朕的皇儿。”崇祯皇帝一边说一边扶着周皇后重新坐了下来。

他估摸了下时辰,对还在激动中的周皇后道:“时辰不早了,皇后早点歇息吧,朕去田贵妃那。”

周皇后如果以前听到这话,说不定心里会有点吃醋,但此时的她没有一点妒忌,心里还被惊喜之情所充满,回应崇祯皇帝道:“臣妾知道,陛下也早点歇息。”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早,不管是崇祯皇帝还是孙承宗或者是温体仁,都很忙。

崇祯皇帝忙着总体事宜,温体仁忙着和文臣沟通,孙承宗则去和武将沟通,一时之间,他们忙成一团。

只有钟进卫在自己府里休息,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然后和府里的老人唠唠嗑,甚至自己代替于叔上了一堂课,讲得是阿拉伯数字和乘法口诀表。

这堂课的时间有点长,因为明朝人不习惯钟进卫所演示的从左到右的书写方法。

钟进卫好不容易教到有几个接受能力强的人基本学会了这些后,就扔下粉笔跑了,当老师真累。

他回到自己书房,看到阿奇给自己的《三国通俗演义》,摸着上面那个破损的地方,想起了阿奇。于是,就给阿奇写了封情书,汇报了下自己最近的状况,表达了下思念之情。然后就看起了三国,一天就很快混过去了。

不但钟进卫悠闲,建虏的头目们也很悠闲,而且还在永平庆功。

为什么要庆功,庆什么功?这事还得从前两rì说起。

那晚皇太极在送走代善之后,就一直思考明军大张旗鼓地出动,最后突然就缩回了京师的原因。

可怜费了皇太极好多脑细胞,还是没想明白。于是在第二天,皇太极派出了大量的探马前去搜索周边情况,看明军是否在某地搞什么鬼。

结果,探马没发现明军在什么地方捣鬼,却带回了一个明军使者,正确的说是明国滦州同知的使者,说是要投靠大金国。

这个消息太让皇太极意外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有那么一刻,皇太极以为自己真有王八之气,能让明国官员闻风而降。

皇太极毕竟是皇太极,很快就把明军的异常举动和滦州投降之事联系起来,察觉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他派出军队去接受滦州,同时让滦州同知前来永平觐见。

白得一座明军城池,让建虏们,特别是攻打过昌黎和抚宁的建虏,自信心恢复了过来,甚至有过之。

他们选择xìng地遗忘了那些失利,互相称赞大金的赫赫威名,能让明国的城池望风而降。

皇太极得到消息后也不加以说明这其中有内情,反而在暗地推波助澜。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之前一连串的失利,导致军中士气不高,自己威望也下降。现在凭空出现一个挽回士气和威望的机会,皇太极当然不会错过。

滦州同知张文秀很快到了永平,马上觐见皇太极。

当皇太极想了解事情真相时,张文秀开始还拍他马屁,甚至说出了rì出东方,唯大金不败,大金大汗,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但皇太极可不是某种人,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没有被几句马屁就能搪塞过去。在他恩威并济之下,张文秀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

皇太极搞明白事情的真相后,仰天大笑三声,马上召集所有建虏头目开会,在会上宣布了这个意外之喜。

谁也没想到明国皇帝竟然会这么昏庸,在战无不胜的大金军驻扎明国京畿之地的时候,会开始大规模反腐,搞得明国文武百官人心惶惶,文臣无心理事,武将人心涌动,这是大金国要取代明国的前兆啊!

许多建虏头目马上提出,要求皇太极下令出兵明国京师,效法当年大金祖宗袭击北宋都城开封一例,趁其内乱,一举拿下。

但这些人的发言都被皇太极压下了,他说道:“朕以为,大金现在攻击明国京师,反而会给明国昏君一个妥协的机会,所以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相反,大金应该收缩活动,让明国昏君觉得大金不会威胁到他,甚至感觉不到大金存在,就会放心大胆的去反腐。等到有明军军将都带兵来投,那时候,就是我们大金轻松拿下明国京师的时候了!”

皇太极说得激昂慷慨,其他头目也觉得有理。于是,建虏在接受了滦州之后,反而收缩兵力并收回探马,每rì饮酒作乐,只等明国将领来降。

当然,皇太极也没有光等不做,他派出了不少汉jiān前往明国京师,意图联系明**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访教坊司

() 到底是年轻,经过一rì的休息放松,钟进卫就恢复了jīng力充沛的状态。

一直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现在jīng神一好,他就闲不住了,记起崇祯皇帝吩咐过自己,让自己去办那个宣传工作,就决定去教坊司看看。

钟进卫走出书房,由于顾百川请假回家一rì,还没回来,就叫王鹏道:“走,听曲看戏去。”

书房外的王鹏一听,稍微有点意外。不过他的职责是护卫钟进卫,不管是之前的战场还是要去听曲看戏,都得跟了去的。

看得出来,中兴伯的心情不错,王鹏就笑着说道:“中兴伯难得有雅兴啊!”

“哪,还不是皇上的意思。”钟进卫一边道出实情一边走到庭院去。

皇上让中兴伯去听曲看戏?王鹏又愣了下,然后他听到中兴伯在和管家交代要去教坊司,才明白过来,中兴伯是和自己开玩笑,这是去办事。

他连忙叫上其他番役,护卫中兴伯往教坊司而去。

经过原保定侯府的时候,看到大门还贴着封条,原本世袭的一位侯爵,已经是过往云烟了。

钟进卫看到那封条后,在心里暗暗地感叹了下花开花落的无情,不过却没有一丝同情这原主人的意思。因为钟进卫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钟进卫一行快到教坊司门口时,里面正出来几个人,为首的大约五十来岁的样子,低着头往外走。

他瞧着有点眼熟,走得近了,那人听到马蹄声刚好抬起头看过来。钟进卫一看那脸,马上认了出来,出言喊道:“温奉銮,去哪?”

“中兴伯,是你?”温育仁同时失声叫道。

“咋,就不能是我么?”钟进卫一边催马走近一边笑着说道。

温育仁看着到了近处正在翻身下马的钟进卫道:“哪里哪里,下官正想去贵府找你呢。”

钟进卫把手中的缰绳递给身边的番役,然后看向温育仁,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温育仁侧身让出门口,请钟进卫入内,一边说道:“昨晚听首辅说中兴伯在家休息,就想请你来指点下话剧。”

“什么,话剧已经排练出来了?”钟进卫有点吃惊。

温育仁脸上微露自豪之意,回答道:“排练了几次,想请中兴伯先看看。”

“好,没问题,请前面带路。”钟进卫很期待,这么短的时间内排练出的话剧,究竟是什么样的。

温育仁吩咐跟着一起出来的几个手下先进去通知,他则带着中兴伯缓步前进。

马匹已经扔给教坊司的人了,王鹏带着其余东厂番役跟随钟进卫入内。他们也都是比较好奇,中兴伯推荐出来的那个话剧,到底是什么样的。

走到原先钟进卫去过的那个小院时,江西提学副使吴炳率领其他人等已经迎到门口了。

看见钟进卫过来,就一边作揖一边道:“江西提学副使吴炳,恭迎中兴伯。”

“不必客气,都是老相识了。”钟进卫一见,就连忙说道。

吴炳听中兴伯说得客气,心里也高兴,当下请中兴伯入内,然后马上让人准备出演。

钟进卫就坐在台前正中的位置,两边分别有吴炳和温育仁作陪,东厂番役们自然就在钟进卫的后座了。

客人们是期待着jīng彩的表演,而东道主吴炳和温育仁则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们根据中兴伯的意思搞出来的话剧,是否符合他的意思。

序幕拉开后,就让钟进卫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舞台上的场景和现实差不多,演员没有化妆,朴素的对白和唱曲,差不多和后世的黄梅戏差不多。

剧本基本还是原来的剧情,只是增加了兄长一家的戏份,突出了夫妻的恩爱和子女的孝敬,最后被建虏所害,落得凄惨下场。

那个演妻子角sè的女演员,表演最是生动,把恩爱和迫害演得淋漓尽致,演恩爱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发自内心的恩爱,没有丝毫做作。而在被迫害那段时,眼泪该有时绝对有,配合撕心裂肺地凄凉悲音,绝对让人能感觉到角sè所处的痛苦。

演完落幕之后,钟进卫先鼓掌,然后他身后的番役跟着鼓掌起来。

听到钟进卫的掌声,吴炳和温育仁两人放下了心,看来还是合中兴伯的心意。自然地,他俩让中兴伯点评一番。

钟进卫也不推辞,略微沉吟了下就说道:“这个话剧效果,至少我觉得,很有共鸣。特别是刚才那个女演员”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看到吴炳脸上露出迷惑之sè,才发现可能这时还没有演员这词,就马上改口道:“女戏子,演得特别好,非常到位。也是因为有了她,这话剧加分不少。”

吴炳和温育仁听着钟进卫的评语,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为了这个话剧能尽快出来,他俩可是花了不少心血。

钟进卫说到这里之后,转身问身后的番役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王鹏和钟进卫最熟,他先回答:“属下觉得很真实,建虏真该死。”

有了王鹏的带头,其他番役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对,这些事情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太让人气愤了。”

“杀了养的建虏。”

“替大明百姓报仇!”

“”

就算这些番役因为钟进卫发表意见在先,顺着钟进卫的意见来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感同身受的基础还是存在的。

钟进卫转回身子,对吴炳和温育仁道:“听到了没,这次他们的意见和上次迥然不同,说明你们的演出效果进步了很多。”

吴炳和温育仁两人相视一笑,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值了。

但这时候,钟进卫又开口了,他说道:“不过我也提一点点意见,你们听听是否采纳。”

吴炳和温育仁一听,心里一紧,不知道有什么意见。

钟进卫看他们俩的样子,就先解释道:“只是小意见而已。第一,不同场景之间的等待时间稍微长了点。那些场景不需要布置的非常真实,什么东西都摆上去。只需要布置出那个意思,尽量简单点,不要让观众等太久。”

吴炳和温育仁一听,原来是这种细节,就放下了心。

“第二,后面的背景可以事先在屏风上画出来,一块屏风不够大,就用几块屏风拼起来,变成一个大的背景。当然,如果这个麻烦的话,可以不要。”

“第三,话剧虽然要真实,但毕竟还是一种表演的手段,所以背景乐曲还是要加上。比如,生死离别这些场景时,可以用凄凉的背景乐曲,建虏骑马来时,可以配些马蹄声等。”

钟进卫说到这里,看看面前两位主创道:“我也不专业,意见就这么多了,有的意见有点吹毛求疵,你们自己掂量改不改好了。”

吴炳和温育仁在钟进卫说完之后,一起向钟进卫作揖:“多谢中兴伯。”

钟进卫也还了一礼,不说年纪摆着的,光是这份为艺术cāo劳之心,也不能托大。

双方还礼完毕,钟进卫就鼓励他们道:“你们再改进改进,多排练几遍。我去向皇上推荐,让皇上也看看你们这话剧。”

吴炳和温育仁一听,大喜过望,又是一阵道谢。

钟进卫等他俩欢喜过后,接着说道:“这次我过来,是奉旨给你们派新任务来的。”

“请中兴伯示下。”两人一听,站直了身子,恭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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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能环保就环保

() 于是,钟进卫就把昌黎之战的经过和意义略微说了下,然后告诉他们的任务就是宣传昌黎之战。至于详细的情况,最好是派人到昌黎去实地调查,再进行艺术创作。

因为朝局处于瘫痪阶段,昌黎之战的胜利并没有传开,吴炳和温育仁也不知道这个捷报。现在听钟进卫说了之后,大为兴奋。

两人当场表示,一定会办好这件事。并且当着钟进卫的面,马上做了分工。温育仁年纪大,不方便外出,就继续目前的话剧改进,而吴炳则前往昌黎,收集第一手材料。

钟进卫看他们两个直接撇下自己,在商量任务,就觉得在教坊司没什么待的了,便不再打扰吴炳和温育仁,带着自己的护卫走了。

出了教坊司的门,钟进卫看看天sè还早,就拐去水泥厂看看那边的进度。

王鹏就在钟进卫身后,他忽然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伯,您夸的那女戏子很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刚才还以为您会见见她呢。”

“哦,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忘了,领导视察,总归要安排漂亮女演员过来握个手,合个影,才是喜闻乐见的路子。”钟进卫听了王鹏的话,笑着转回头说道。

“合个影?”王鹏有点疑惑,没明白。

“啊,就当我瞎扯,走,去水泥厂。”钟进卫也不想解释,直接用腿微夹马腹,让马慢跑起来。

水泥厂还是和钟进卫走之前一样,热火朝天的场面,丝毫没有受到朝局的影响。

钟进卫一边看一边走,远远望见之前快建完的大型新式水泥窑的烟囱已经在冒烟了,而是冒着浓浓的黑烟。

看得他心里有点惊喜,惊得是那冒黑烟很浓,让他想起了环保问题,现在能注意点就注意点,别是像后世一样,先用环境换财富,然后再用几倍的财富来还环境的债。

喜的是这新式窑总归是开始正式大量烧制水泥了,这预示着道路,银行等建筑就快可以开工了。

钟进卫径直去到大型水泥窑去参观,看看一次有多少量。

安贵义正好在那里,看到钟进卫过去,连忙迎过来:“中兴伯,咱家想死你了。”

这话配上那特sè嗓音,把钟进卫给冷得一激灵,连忙岔开话题道:“这里不错嘛,热火朝天的,没有怠工,管理的不错。”

“那是,皇上让咱家正式管理这几片厂子,咱家总不能辜负圣恩吧。”安贵义稍有得sè。

不过他也确实该表扬,水泥厂这边一直保持这份干劲,他在后勤和管理上是费了不少劲。

钟进卫看看安贵义,笑着道:“恭喜安公公高升!”

“那里,也是中兴伯给咱家提了醒,才有的今天。”安贵义真心实意地表明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后面站着中兴伯的缘故。

如果不是钟进卫的提醒,他在这里做事就不会那么尽心尽力,也就不会在大型水泥窑开火那rì,被首辅给表扬。皇上就不会知道,也就不会有今rì的统管这片场子了。

“怎么样,这新式水泥窑出产的水泥量怎么样?”钟进卫听了安贵义的话,只是笑笑回应了下,就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

“现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每rì的产量比之前提高十倍有余。奉皇上旨意,现在正在多建几座水泥窑。”

安贵义说到这里,指着钟进卫的背后一侧又道:“中兴伯请看,那边有三座大型水泥窑也正在动工,有一部分就是这座水泥窑出来的水泥建造的。”

钟进卫转身看过去,果然发现在忙碌的人cháo中,有三座水泥窑已经修到成年人的腰部高度了。

安贵义继续在给钟进卫介绍这些天的成绩:“新式琉璃窑已经封顶,正在烘干,准备明后天就进行试验。”

钟进卫听到安贵义说话,转回头来看着他,点点头,然后问道:“那炼钢的新式窑呢,进度如何?”

“这炼钢的新式窑比新式琉璃窑复杂,因此还差几天才能封顶。”安贵义回答道。

“嗯,很好,工匠们的后勤都有安排么,要让他们安心做事。以后这些熟练的工匠还有大用的。”钟进卫继续询问可能存在的问题。

“中兴伯放心,咱家依照您的吩咐,都有妥善安排。”安贵义在和钟进卫的对话中,不知不觉地把之前的一点得sè收了起来,恢复到原来与钟进卫说话时的恭敬态度了。

“嗯,好,你看那烟囱。”钟进卫用手指着正冒着黑烟的那个大烟囱。

安贵义顺着钟进卫的手看过去,看到那烟囱好像没什么问题,不知道中兴伯想让他看什么。

于是,安贵义又带着疑惑地表情看回钟进卫。

“你看,那冒出来的烟太黑了。”钟进卫看安贵义那迷惑的表情,就说道。

安贵义回头看看那烟囱里冒出来的黑烟,更是疑惑,转回头来问道:“中兴伯,这有何不妥么?”

“当然,污染环境啊!”钟进卫解释道。

“污染环境?”安贵义是越听越糊涂了。

“就是煤渣,粉末之类的会混合在烟里面,散发到大气中,污染了空气。以后我们的子孙后代天天看着pm2.5指数爆表,会骂我们的。你让人改进下。”

安贵义听得一头黑线,中兴伯的话怎么听都听不懂。

钟进卫也知道自己说的超前了,就改口道:“你让人在烟囱上搞几个过滤用的棉纱格子之类的,不同高度都放几个,把排放出去的烟过滤下,这个花不了多少功夫和成本。后面在建的也照着这么做。”

中兴伯的要求真是稀奇古怪,安贵义一边心里嘀咕一边答应下来。

钟进卫吩咐完了之后,问了吴胜大的去处,就不再和安贵义唠叨,去看吴胜大那边的情况了。

吴胜大正指挥他的新徒弟们在造水泥房,是以后水泥厂管事的办事衙门。

先用水泥建这些建筑,主要是积累用水泥的经验,这还是根据钟进卫的要求做的。

虽然在午门那边有过使用经验,但毕竟还是少,钟进卫是打算把将要开建的银行作为水泥使用的样板工程,所以要求比较高。

为了不给水泥这种新东西抹黑,吴胜大带着这群新鲜出炉的初级泥水匠在一边琢磨一边实践。

吴胜大看到钟进卫过来后,连忙带着学徒们恭敬地向他行礼。

钟进卫出现前,他们是在瑟瑟寒风中挨饿受冻,有一rì没一rì的混着rì子,不知道哪一天就去了。

钟进卫出现后,吃饱穿暖不说,还做出了很多新东西,很有成就感,特别是吴胜大,还因此见到皇上,真是激动了几天没有睡好觉。

钟进卫询问了他们使用水泥的经验,然后问是否有把握去建那个银行了。

吴胜大拍拍胸脯保证道:“中兴伯放心,俺这么多水泥活做下来,已经没问题了。只要朝廷下令开工,马上就能干。”

钟进卫点点头:“好,那你们等消息吧,大概就这几天的时间,就会让你们开工。到时候,做的漂亮点,水泥能不能大卖还得靠你们。”

“保证让中兴伯放心。”工匠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钟进卫很满意地让他们继续去干活,然后在水泥厂蹭了个饭,就带着番役回府了。

就看到家门口的大街上,钟进卫被一个年轻叫花子拦住了。

王鹏连忙带着番役护住钟进卫,就要驱赶这个胆大的叫花子。

那叫花子马上跪下磕头,说是还有老母饿的快不行了,求大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

钟进卫拨开挡在他前面的番役,随手掏了些铜钱,丢给那年轻叫花子,然后说道:“王恭厂那边和城外都有难民营,你带着母亲去那边,至少会有口吃的。”

说完之后,就绕开叫花子,回府去了。

那叫花子一边道谢一边看着钟进卫进府。

忽然,刚才还佝偻着的身子,一下变得挺直,轻声自言自语道:“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然后快步走去中兴伯爵府隔壁的小胡同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投石报信

() 听到钟进卫回来的声音,管家于海宁连忙迎出来,在庭院碰到了刚走进来的钟进卫。

“公子,回来了。”

“是啊,怎么样,今天的课上了么?”钟进卫笑着问道。

昨rì最先学会阿拉伯数字和乘法的几个人里面,就有于海宁的的孙子,而没有他本人。

于海宁一听钟进卫问起上课的事情,老脸微微有点脸红,不过也有点自豪道:“公子昨rì教的内容,尚有部分人未掌握,由已会的在教不会的人。老朽真老了,在自个孙子的指点下,昨晚才学会。”

钟进卫听得呵呵笑起来,正想说话的时候,墙外忽然扔进一个东西,丢到了庭院的一角。

番役本来很悠闲地看着钟进卫和于海宁的对话,听到动静,几个人连忙围住了钟进卫,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于海宁走过去看了下,然后弯腰捡起一个东西道:“是谁家小孩淘气,往里扔石头。”

王鹏松了口气,只是石头而已,他向一个番役使了个眼sè,让他出去看看到底是谁扔石头进来,真是吃了豹子胆,抓住了一定要教训一顿。

这时,忽然又听到于海宁的声音:“矣,好像不对。”说完,他拿着东西走向钟进卫,一边说道:“公子请看,这包着石头的纸上画有图案。”

钟进卫心里也正有点生气,这石头丢进来,万一砸到了人怎么办。

然后又听到于海宁说石头是用纸包着的,而且上面还有图案,就有点好奇,伸手把于海宁手上的纸拿了过来看。

这是一张白纸类似后世的a4纸大小,被裹得皱巴巴的,上面用笔墨画了一幅图画,像是小孩画的一样,太抽象了,钟进卫没看懂。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声音,大家转头看过去,发现是顾百川和之前出门查看的番役回来了。

那番役见大家看向他,就摇摇头,表示没发现扔东西的人。

顾百川有点严肃地问钟进卫:“中兴伯,是有人扔东西进府了?”

一般人是不敢往王公勋贵府里扔东西的,太小的小孩没那个力气,能有力气扔进来石头的小孩绝对是已懂事的年龄,也不敢扔的,所以顾百川觉得有点蹊跷。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你看看,不知道这纸上画得是什么。”钟进卫一边招呼一边把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顾百川接过之后认真看了起来,他越看脸sè越严肃,忽然出声道:“不好,中兴伯,怕是建虏捣鬼。”

钟进卫一听,吓了一跳,这还能和建虏联系上?

于是,他凑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顾百川马上指着那张纸上的画解释给钟进卫听:“中兴伯,您看,依属下的看法,这是京师,这里是勤王军大营,还有这,是建虏所在的永平。”

“你是说这些小人是建虏派过来的细作,想去勤王军大营?”钟进卫听顾百川这么一说,就有点理解那一个个小人的意思了。

“正是,中兴伯,您再想想眼下的朝局。”顾百川提醒道。

这种政治敏感度对于钟进卫来说,远没有顾百川来的灵敏。因此顾百川一看这图画就联系到了朝局上,而钟进卫却一直未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你是说,这建虏派细作过来,是想学滦州之例,来拉拢勤王军中将领?”钟进卫得顾百川提醒,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顾百川点点头,严肃地道:“属下和中兴伯想得一样。”

钟进卫听得脸sè一变,这建虏好歹毒,真是想趁你病要你命。不过,钟进卫还是想不通一点,他问顾百川道:“那这么秘密的事情,是谁想来告诉我的,还不愿见面,用这种方式。”

顾百川一时也想不明白,就摇摇头。

“算了,先不考虑这个。我们马上去勤王军中看看,给孙大人提个醒。”钟进卫见jīng明的顾百川也不知道,就先抛下这个问题不管,正事要紧。一边把纸揣进怀里,一边抬脚就往门口走。

“遵命。”番役们一起答应一声,然后护卫着已经走向门口的钟进卫,一起出门。

钟进卫骑上马后,心里焦急,就放马奔驰起来。

幸好大街宽且行人少,平时经常有轿子、马车占着街中间的路,此时也基本没有。想必是眼下朝局的缘故,导致这些人不出门或者待在某个地方。

钟进卫一行没有sāo扰到行人,也没有被行人影响到,很快就出了城门,往勤王军大营赶过去。

将近勤王军营门的时候,钟进卫放缓了马速。

这时,大营门口正走出两个普通百姓服饰的人,先是向守卫营门的兵丁点头哈腰,然后再向外走。

那两人听到马蹄声,抬头看过去,发现是几个东厂番役,吓了一跳,连忙把头低下来,让到路的一边。

如果在以前,钟进卫对于从兵营里面出来两个百姓,守门兵丁又不拦着,可能会自动脑补下是干嘛干嘛的人,而不会去想其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jǐng惕心提高了很多。钟进卫在营门口停了下来,看着那两个百姓。

守营门的小旗看到钟进卫一行人,赶紧迎了上来。这个轮值的小旗没见过钟进卫,但现在军营中谁都知道勤王军中唯一有东厂番役护卫的人,就是他们的监军中兴伯。

没等小旗行礼,钟进卫就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那两个百姓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小旗露出谄笑回答道:“回禀监军,他俩是宣府总兵麾下游击孔方的家人。”

顾百川向王鹏一使眼sè,王鹏就带着四人催马围了过去。其他番役则和顾百川一起护住了钟进卫。

那两人虽然一直低着头,但眼睛向这边瞄着,看东厂番役的动作,有点惊慌,开始慢慢往后退。

王鹏一见,大喝一声:“站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鹏的声音太大,吓到了他们,还是他们本身心里有鬼,退的更快了,最后向路的一侧跑了下去。

这两人也真是笨,两条腿,能跑赢四条腿的么。王鹏带着番役抽出刀,稍微用劲催马,就赶上了两人,把他们给逼了回来。

那个小旗不知道为什么东厂番役要对这两人表露出敌意,正呆看着事情的经过。

顾百川不愿自己的手下有危险,被可能存在的困兽所伤,就向那个小旗喝道:“还不快绑了他们两个。”

小旗被顾百川一喝,才慌忙招呼自己的手下围过去。

钟进卫就看着那两个百姓,心里在琢磨这两人到底是不是建虏的细作。

那两人见势不对,忽然向钟进卫方向跪了下来,大声求饶道:“大人开恩,我们真的是孔方的家仆,没做犯法的事啊。”

逼过去的兵卒和番役见这两人向钟进卫求饶,就停住了动作,看向钟进卫,等他示下。

“心里没鬼,你们刚才跑什么?”钟进卫问道。

其中一个百姓抬头解释道:“小人怕东厂番役。”

钟进卫还待说话,只听顾百川喝道:“还愣着干嘛,绑了。”

然后凑到钟进卫身边,解释道:“中兴伯,这两人一出口,属下就断定这两人必定是建虏细作无疑。”

第二百二十八章 建虏细作

() 勤王军兵卒听到东厂番役的档头发话,就用武器逼住那两人,再上前反剪了双手。又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了绳子,绑住了两人,押到钟进卫的面前,强令两人跪了下去。

在这中间过程中,两人不敢反抗,只是一个劲得大喊冤枉。

钟进卫一边看着这个过程一边问顾百川道:“你怎么知道这两人必定是建虏细作?”

“没有那一户的家仆敢直呼自家老爷的姓名,如果他们真的是家仆,最多是称呼孔游击,直呼姓名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顾百川给钟进卫解释道。

“那会不会他们私下就不尊敬他们的老爷呢?”钟进卫不大同意顾百川以此断定这两人就是建虏细作。

“中兴伯,军营不是随便人能进出的,如无要事自然不会派人来军营。而派人来军营了,自然是有要事,有要事的话一般都是派亲信家仆过来。而如果是亲信家仆的话,一般都会对自家老爷尊敬到骨子里。”顾百川就给钟进卫分析了他的看法。

钟进卫觉得顾百川这话有道理,要是没有这种习惯的话,一个不注意就会直接称呼自家老爷的姓名,不管是被老爷还是被同伴听到,都可能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他问顾百川道:“那现在怎么处理这两人?”

“请中兴伯看着好了,接下来是我们东厂常干的活。”顾百川向钟进卫笑了笑说道。

然后他转向那个勤王军的小旗,命令道:“这里没你们事了,回去守着营门吧。”

王鹏带着几个番役翻身下马,把那两人接手了过去。

小旗不敢不听,带着兵卒回自己的岗位去。

见到小旗回去,勤王军大营内有个一直在关注营门口动静的兵卒迅速远去。

等那几个兵卒走回自己的岗位,就有两名番役上前搜身。

现在是初chūn时分,天气还是十分寒冷,这两人身上穿的也厚,不是很好搜。

而且那两人看到要搜他们的身,就开始扭动反抗起来。

但两个番役是搜惯了身的人,直接按住了他们,没有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搜,就几个最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一搜,就有了收获。

就是从刚才说话的那个百姓装扮的人身上搜出来的,是一封折成非常小块的信。

番役拿了这信,走回钟进卫身边,给了他。

钟进卫接过来一看,信里面写着大金国优待明国将领,只身投靠过去官位不变,带兵投靠则是连升三级。信中没有收信对象,信尾则是盖着皇太极的印信。

这人果然是建虏细作,钟进卫暗暗佩服顾百川的jīng明。他把这封信递给顾百川,让他也看下。

顾百川很快就看完了,然后一边把信还给钟进卫,一边说道:“中兴伯,这信应该是封通用的劝降信,让这细作带了,随机应对,挑选他们认为可能会投降的将领下手。”

那两个细作在信被搜出之后,知道身份将暴露,就已面如土sè,但他俩知道明国不会饶了他们,也没求饶。

钟进卫听了顾百川的话之后,想了下,问顾百川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个游击会不会有问题了?”

“这个不好说,还得仔细审问了这两个鞑子才知道。”顾百川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显然他也比较谨慎,没有直接下结论。

“好,走,你们去我营帐审问这两人,我去找孙大人。王鹏。”钟进卫想了下,就说道。

“属下在。”王鹏就站钟进卫面前。

“你去通知卢知府和我大舅子,让他们预作准备,一有命令就能出动。”钟进卫命令道。

阎应元认识顾百川和王鹏,而顾百川要审讯细作,所以王鹏是最好人选,过去通知的话,不会怀疑命令的真假。

王鹏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先去卢象升营地了。

两个番役各自把两个细作拎上马,横在马背上,跟随在顾百川身后,随着钟进卫前去中军帐。

经过营门时,顾百川把一个番役留下监视营门守卫,不让他们离开营门。

顾百川带着两名番役押着细作直接去了钟进卫的营帐,其实也就在中军帐的隔壁,而剩下三个番役则护送着钟进卫前去找孙承宗。

钟进卫进了中军帐,看到孙承宗在里面沉思。就一边走过去一边叫道:“孙大人。”

只有一个番役跟了上去,其他两名番役自动守在了门口,应急情况下的一些事情,不用钟进卫吩咐,他们自个知道如何处置。

孙承宗听到有人叫,抬头一看,果然是中兴伯。

之所以他能料中,一是因为只有钟进卫一直喊他孙大人,二是别人求见都会有亲兵事先禀告,只有这个监军是直接闯的。

这个时期,不知道中兴伯来找自己干嘛,他心里隐约有点担心,问钟进卫道:“怎么,京师有事情?”

钟进卫走过去,直接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下,然后说道:“京师还没事,你这边倒有事。”

“什么,有什么事,老夫在这里镇着呢。”孙承宗不大相信,他刚和所有军将谈了一轮,效果都还可以。正在喘口气的时候,钟进卫过来说自己这边有事,就不是很相信。

中军帐内没有其他人,钟进卫就直接说了:“我得到消息,说有建虏细作想来拉拢勤王军中的将领。就想过来提醒孙大人注意,没想到营门口时碰巧发现了两个细作,正从营门出去。”

孙承宗一听,“霍”地一声站了起来,盯着钟进卫问道:“什么,建虏细作,人在哪里,抓住了没有?”

钟进卫坐椅子上,要抬头看着孙承宗,有点不自在,只好也站起来回答道:“人已经抓了,现在东厂的番役正在审讯。”

孙承宗听完才发现钟进卫的身后只跟了一个番役过来,于是,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进卫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包石头的纸递给了孙承宗,然后待他看完又递过去那封搜出来的信。

孙承宗自然不用钟进卫来指点那图画是什么,因为已经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一看那图画就明白里面表达的意思了。然后又看了那封信,一颗心就沉了下来。

他先平复了下刚才咋听到消息时的激动心情,然后问钟进卫道:“审讯有结果了么?大营中有哪些人与建虏细作有勾结?”

钟进卫摇摇头道:“我的护卫刚去审讯,相信他们的手段,应该很快会有结果的。”

孙承宗对东厂的审讯手段自然是相信的,他也就不再着急,坐回了位置上,问钟进卫道:“中兴伯,你把事情前后都给老夫说说。”

于是,钟进卫就从水泥厂回到自己府后,被人投石说起,一直说到自己进中军帐之前。

孙承宗听完后,想了下自己和宣府总兵侯世禄面谈之时,没发现他有异常。想不到他的手下反而可能出了问题,不知道有没有牵扯到他。

孙承宗想了下,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伯,有一点你做得有点鲁莽。在不知道勤王军中到底谁和建虏有联系的情况下,不能让卢知府去整军的,万一卢象升反而是的话”

“孙大人不用担心,我以脑袋担保,卢象升绝对不会和建虏有勾结。”钟进卫一听孙承宗的话,就直接打断了,并出言保证。

孙承宗听得一愣,看钟进卫一脸坚决,不由得稍微有点吃惊。他不知道钟进卫是来自后世,对卢象升的所作所为都有了解,所以敢说这话。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随后王鹏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见过本兵,见过监军。”来人一进营帐就先行礼。

孙承宗和钟进卫闻声看过去,发现跟着王鹏过来的人是卢象升。

“下官已经让副手阎应元集合人马,只待本兵、监军下令,就能行动。”卢象升的面sè严肃,一幅办公事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到孙承宗和钟进卫的对话。

命令是钟进卫下的,所以他先回应道:“好,卢知府辛苦了。”

卢象升高大的身形向下为弯,抱拳作揖道:“多谢监军,下官应该得!”

如果顾百川在这里的话,肯定能从卢象升的话中听出一些东西,但钟进卫没有听出来。

孙承宗也准备说几句的时候,亲卫忽报:“宣府总兵侯世禄领麾下游击孔方求见本兵。”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军中不稳

() 孙承宗和钟进卫一听,互相看了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迷惑之sè。

“带了多少人过来?”孙承宗问道。

“只有侯总兵及孔游击两人及四名亲卫。”

孙承宗再次看了钟进卫一眼,就下令道:“放他俩进来。”

“是。”孙承宗的亲卫答应一声,出了营帐。

很快,宣府总兵侯世禄带着游击孔方入内,看到卢象升也在中军帐内,微微有点吃惊。

“末将参见本兵、监军。”

“何事求见?”孙承宗沉声,不愠不火地问道。

侯世禄向后微转身子,对着孔方道:“还不老实向本兵、监军交代!”

钟进卫一听,有点沉不住气,看了孙承宗一眼,见他坐得四平八稳,只好转回头盯着那个孔方看。

“本兵,监军,末将今rì见到俩个自称末将家人的建虏细作,想劝降末将,被末将严词拒绝。”那孔方双手抱拳,一边义正严辞地大声说道。

“人呢,押来见我。”钟进卫一听这人说话出乎意料,忍不住就出口了,看他怎么解释。

“禀告监军,末将以为细作不可能只来游说末将一人。因此末将想放长线钓大鱼,把他们放了。”孔方的语气语调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是你该做的么?”孙承宗的大嗓门中带着一股威严。

孔方又略微转向,看向孙承宗回答道:“末将马上觉得此事有点不妥,就向大帅禀明了事情经过。”

“本兵,事情经过确实如此,末将听到他的报告后,骂了他一顿没脑子,小小游击就敢越俎代庖,私自放走建虏细作。骂完后就马上带他来向本兵、监军禀告。”侯世禄也是抱拳解释道。

配合很到位,孔方在侯世禄的话音刚落之时,就单膝跪地,低头道:“请本兵、监军治罪。”

孙承宗听完后侧过头,看了一眼钟进卫,两人视线一碰,然后孙承宗准备说话。

这时,营门口又传来脚步声,顾百川快步走进中军帐,看到帐内如此之多的人,稍微愣了下,就走到钟进卫身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禀告。

钟进卫听完之后微微有点诧异,然后用嘴向孙承宗那边一努,顾百川就走过去又低声说了一遍。

顾百川的行为在帐内引起了一点点波动,王鹏用右手握住了腰刀手柄,蓄势待发。而单膝跪着的孔方,身上的盔甲微微发出声音。

孙承宗的脸sè倒是一点未变,听完之后再看了一眼钟进卫,然后对侯世禄说道:“回去严加管教你的手下,让他记得自己的职权范围。”

侯世禄抱拳回应道:“是,本兵。”说完之后又对孔方喝道:“还不谢过本兵、监军不罪之恩!”

“末将谢过本兵、监军大人有大量,让末将有悔改之机会。”孔方诚恳地大声谢罪。

侯世禄在孔方说完后请示道:“末将就不打扰本兵、监军议事,回去治治他这个自以为是的xìng子。”

孙承宗伸出右手挥了挥,宣府总兵侯世禄就带着手下游击孔方退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东厂番役看到钟进卫没有表示,就没有阻拦,让他们出去了。

等这两人退出中军帐后,孙承宗对钟进卫说道:“现在既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有叛逃的行为,不宜加以处置,免得引起暗处观望的其他将领兔死狐悲,而出现不可预估的局面。因此,老夫这么处置了,中兴伯以为如何?”

这种涉及政治的东西,孙承宗的资格再老,也必须向监军讲明白,以免可能存在的麻烦。

钟进卫点点头,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对着顾百川道:“那两个细作都说孔方只是与他们见了面,没有当面应承?”

“是的,两名细作都是分开审讯的,所说大致没有差别。他们还曾要求面见侯世禄,但孔方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告诉他们侯世禄不在,然后就把他们礼送出去了。”顾百川把审讯出来的详细内容说了一遍。

“那你怎么看这个情况?”钟进卫问道。

顾百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中军帐内的人。

钟进卫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说道:“没关系,说好了,这里的人都是可靠的。”

“依属下之间,他们还在犹豫,想再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因此没有为难两名细作,就是想留一条后路。”顾百川见钟进卫让他说,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钟进卫听了,转向孙承宗道:“孙大人,你怎么看?”

孙承宗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思考了一会,然后说道:“如若再持续下去,对于这些将领的贪腐行为,没有一个最终说法的话,场面可能不好控制。”

钟进卫听了孙承宗婉转的说法,不由得有点担心。

他还没说话,孙承宗又补充了一句:“勤王军中未发现贪腐问题的将领十不存一。”

在他说完之后,中军帐中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钟进卫问孙承宗道:“皇上让你和那些将领沟通,有什么结果了么?”

“那些将领都认罪,但均表示事出无奈,不得不贪腐,所得银两都用于各处打点,并未私用。现在皇上要让他们出赎罪银的数目,他们拿不出来。”孙承宗把沟通的情况给钟进卫说了说。

钟进卫听后,想了一会,然后对孙承宗道:“孙大人把大营看好,我去向皇上禀告细作的事情。这事是个jǐng钟,我们要争取时间,不能给建虏以可趁之机。孙大人,你以为如何?”

孙承宗点点头,有钟进卫出马,应该能加快解决现在的朝局。

钟进卫见孙承宗同意他的提议,就向孙承宗告辞,正待出门之时,看到卢象升,就想起一事,又转身对孙承宗道:“孙大人,现在守营的各处兵卒,我不能相信。我建议让卢知府所属部队来守营门和巡逻各处,不给建虏以可趁之机。”

孙承宗已经知道钟进卫对卢象升的绝对信任,他本身之前说的时候,也是以防万一,并不是怀疑卢象升。因此,现在听了钟进卫的建议,就说道:“好,这事我会安排的,你尽快去见皇上吧。”

钟进卫听后,对在看他的卢象升点点头,然后就出了中军帐。

很快,顾百川领着其他番役,带着两个细作,护着钟进卫,快马加鞭赶往紫禁城。

勤王军大营的一角,看着钟进卫一行人出营门远去,侯世禄对站身边的孔方说道:“幸亏本帅派了个亲卫跟着出去,否则你小命难保。”

“末将紧记大帅之恩,此生不敢有忘。”孔方连忙表态。

再说崇祯皇帝闻报中兴伯有急事求见,连忙安排在文华殿接见了钟进卫。

钟进卫快步到达文华殿后,也不废话,直接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然后呈上了报信的纸以及招降信。

崇祯皇帝听得一颗心一直往下沉,没想到建虏落井下石,给自己雪上加霜。

他看完之后,又传诏东厂番役档头顾百川觐见。

在仔细询问之后,崇祯皇帝坐在御椅上想了一会,马上召集首辅温体仁紧急觐见。

温体仁匆匆赶来,了解到情况后,也是忧心。现在大明朝局如此,最担心的就是建虏的动向了。

原本汇报上来的是建虏没有动静,全部都在几个占领的城市内寻欢作乐,连探马都没有派出来,因此自己和皇上还暗暗心喜建虏如此配合京师的动作。

没想到建虏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妄想拉拢勤王军中的将领。

这要真是被建虏的jiān计得逞,大明京师就危险了。

第二百三十章 朝局大变动

() 崇祯皇帝一问温体仁这边的沟通进度,发现和孙承宗那边差不多。

那些文官的贪腐证据确凿,他们也是认罪。但就这赎罪银,纷纷表示拿不出多少。

崇祯皇帝听完温体仁的汇报后,一直沉思不说话。站在底下的钟进卫、温体仁以及顾百川都不说话,静待崇祯皇帝的意见。

过了好久,崇祯皇帝抬头问温体仁道:“对于检察制度的改制问题,有抵制的么?”

“陛下,目前为止,只有左都御史言风闻奏事之权乃太祖所给,不宜取消之外,其他人未有异议。”温体仁回答道。这还多亏了都察院也全面被牵扯进贪腐一案,少了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没有本钱来抵制。

“温卿再去问他一次,如若坚持,就按他所愿,以太祖所定法令执行之。身为都察院之首,不但未管好都察院,还其身不正,贪腐之数都够太祖剥他几千次皮了。你把朕的意思转告于他。”崇祯皇帝的语气有点冷。

“是,陛下。”温体仁躬身答应道。

“明rì,召集所有内阁并六部九卿议事。”崇祯皇帝再次下令道。

“陛下,包括大牢中的么?”温体仁听到所有两字,微微一怔,就再次确认道。

“令他们带刑具前来即可。”崇祯皇帝沉着脸说道。

温体仁的脑中马上呈现出太祖时期,官员自己戴刑具审讯犯人的情形。看来皇上那rì听自己说了太祖允许百姓押官员进京受审的事后,专门去查了太祖时期的其他事迹。

这些想法在温体仁脑海中出现是一瞬间的事情,他马上回答崇祯皇帝道:“是,陛下。”

崇祯皇帝听温体仁答复之后,显得有点累,用手揉了揉脑门,然后道:“你们都退下吧,钟师傅留下。”

钟进卫不知道崇祯皇帝要留下自己干嘛,就看着他,准备听他说什么。

等到文华殿内只剩下钟进卫一个人时,崇祯皇帝说道:“钟师傅,你要不来,朕真的要被这些文臣武将给害了。”他的话里带着一丝疲惫。

“陛下,天意让臣来了,这说明天意让大明中兴。还有很大的一番壮举等着陛下呢,大明从未有过的辉煌也等着陛下去开创。”钟进卫给崇祯皇帝鼓劲。

崇祯皇帝想起钟进卫带来的那张地图,想起钟进卫说过的rì不落帝国,幻想着有朝一rì,大明要灭建虏,扬威海外,和西洋人,特别是与那所谓的rì不落一争长短,一股豪气又从心底升起,把刚才因为内外重压所带来的沮丧驱散的无影无踪。

他坐直了身体,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朕知道。朕有大决心,为了祖宗基业,为了大明百姓,排除万难,实现朕的梦想。”

说到这里,他又看看正看着自己的钟进卫,补充了一句:“也是实现钟师傅的理想。”

钟进卫用力点点头,回应道:“陛下说的不错,这是陛下的梦想,是臣的理想,也是大明千千万万百姓的愿望,还会是臣家乡所有不甘有屈辱历史的人的愿望。”

钟进卫所说的家乡是指后世的意思,崇祯皇帝明白这点,他点点头,然后说道:“钟师傅,朕决心已定,这几天,朝局将会有大变动。你先在家休息几rì,朕不想你卷进朝局纷争之中,那些事就让首辅去做好了。”

崇祯皇帝的意思是保护钟进卫,他已受到过一次刺杀,幸亏是没事,否则杀了谁都补不回这个损失。

钟进卫明白崇祯皇帝的意思,点点头道:“多谢陛下维护之意,那臣告退了。”

“钟师傅好好休息,说不定过些天就有得忙了。”崇祯皇帝在钟进卫临退之际,叮嘱他道。

等钟进卫回到自己的中兴伯爵府之时,天sè已暗。

他吃完饭之后,和顾百川、王鹏一起喝茶聊天,回想起今天的事情,对于到底是谁报信之事,三人始终猜不透。

温体仁很快就回复崇祯皇帝,在传达了皇上的意思后,左都御史已妥协,不再坚持。于是,第二天,文华殿外,锦衣卫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森严。

文华殿内,有一半左右的官员戴着刑具参与议事,会议氛围虽不激烈,却也很紧张,君臣双方讨价还价。

在君权社会,不管那时候的思想多开放,文官多jiān诈,在他们失去了道德基础之后,下定了决心的崇祯皇帝就不是他们能随便对付的了,更何况还有温体仁在支持皇帝。

傍晚之时,会议结束,戴着刑具的官员还是由殿外的锦衣卫带回大牢。

随后,几道圣旨出了紫禁城。

第一道圣旨,因中兴伯向朝廷献上水泥配方,并灭四千鞑子军功,进爵为中兴侯。钟进卫的其他功劳暂不明示,因此没有写在圣旨中。

第二道圣旨,因军功升原关宁军参将何可纲为关宁副总兵。

第三道圣旨,因军功升原关宁军游击曹文诏为关宁军参将。

第四道圣旨,因坚守昌黎有功,原昌黎县令左应选升山东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守备石国柱升任抚宁卫指挥同知。昌黎战死乡兵俱建祠供奉,并封拽梯而亡的无名氏为“拽梯君”。

次rì,何可纲上奏章求以军功相抵换袁崇焕出狱被驳回。

由内阁牵头,获罪文官上联名奏章向皇上请愿,愿还脏银以赎罪;由孙承宗牵头,贪腐武将上联名奏章向皇上请罪,愿以银赎罪。

第二rì,朝廷发金册,册封两岁的皇长子朱慈烺为太子,即rì搬离坤宁宫,独住钟粹宫,并大赦天下。圣旨上明确认罪态度好,贪腐情节不是特别严重的文武百官,既往不咎。如若再犯,罪加一等。

同时也明确,对虏战事犯有严重过错的不赦。这条其实是针对原蓟辽督师袁崇焕和原兵部尚书王洽。

第三rì,改组朝廷体制,都察院只能监察文官,取消风闻奏事之权;明令锦衣卫只监察各级武官,两者皆有侦缉逮捕之权,无审讯之权。东厂监察都察院和锦衣卫,不再监察百官。三个监察部门设举报处,任何人不得阻拦举报,否则一律处死。

这几rì朝廷上的事情,让京师百姓真是眼花缭乱。

先是之前被抓的那些官吏全部放了出来,得知消息的官吏家属都拥到大牢门口去接人。因为太挤,有的家属抢不到好的位置只好举了块牌子,让自己老爷能知道家里有人来接了。

要是钟进卫看到这大牢外的场景,还真会怀疑到了后世的chūn运火车站。

那些官吏出来后互相抱拳庆贺一下,毕竟犯罪是事实,法不责众到底有没有用,众人谁都不知道。现在不仅免去了牢狱之灾,还能官复原职,真是太意外了,等于是吃到了后悔药。

然后这些官吏就回家用各种形式去灾,保佑以后再也不会进去。

各处衙门的人也全部准时或者提早来到自己的岗位,认真的开始办事,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分外珍惜自己的官位,至少暂时都是有这个觉悟,至于以后还会不会重蹈旧路,就看各人了。

户部衙门,人来人往,都是过来交之前说好的赎罪银。有抬着银两来的,也有拿银票的,还有的则是带来了珍奇古玩,金银珠宝首饰,各种各样的都有。

接着朝廷又发了一道圣旨,言明官员的俸禄自开国以来未曾有变化,皇上体察廉洁官员生活的清苦,特分品级,分年限逐步增加官员俸禄。并设廉洁金制度以表彰奉公守法之官员。为此,将成立官办专卖局,所得利润用于加薪,养廉以及其他用途。

一时之间,京师百姓的话题又从前几rì对进出大牢官员的评头论足,转移到了这个新政策上面。

第二百三十一章 百姓视角

() 在定府大街临近的一条街道上,京师中生活较富裕的百姓常来这里的酒楼小酌一杯,聊聊天。

在其中一个店面较大的酒楼一楼大堂,用餐的人比较多。在靠里一角的俩张桌子上则坐着一些年轻人。

大堂其他位置也三三两两地坐着食客在喝酒用餐,只有靠门口处的桌子没有人,应该是门帘掀开会被冷风吹到的缘故。

大堂内的人原本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聊天,可能是酒喝得多了,其中一桌的一个壮汉人说话忽然大声起来,让大堂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厮如今见了俺就再没以前的趾高气扬了,还会主动和俺打招呼,哈哈!”

周围的人一听这人如此大声说话,好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啊,进了次大牢会改变这么多。不说你,今早出门还主动给我打招呼呢。”先前这壮汉的矮个同桌也感叹道,声音虽没他同伴响,但也被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来,干一杯。”说完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然后壮汉一边夹菜嚼着,一边说道:“想之前,俺想着衙门有邻居在,总归能帮衬着点。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来俺这买肉都多给他一些。没想俺去衙门办事,他收俺的好处费比陌生人都多,真气死俺了。现在好了,以前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了。”

“也不知道皇上会让他们交多少赎罪银?”矮个子说道。

周围的人听清了这两人是在谈论眼下的实事,就把眉头给舒展了,边吃边听,看这两人有没有说自己不知道的事。

“俺瞧着够呛,不趴一层皮下来,能出得了大牢?”壮汉想当然地说道。

“贤弟,这你就错了,他们是刚好撞上皇上册封太子,大赦天下,并不是交足了银两才出来的。”矮个子一副我说得才是对的样子。

坐他们邻桌的一个商贾模样的人听不下去了,或许也是酒喝多了,扭过身子对那两人说道:“你们不懂就不要大声喧哗,扰了别人的酒兴。”

那壮汉被他一训,微愣了下,“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然后冲着那商贾道:“我们不懂,难道你懂?”

壮汉拍桌子的声音有点响,把最里面的客人都给惊动了。

里桌的一个年轻人把筷子一放,准备站起来。他对面的那人看到了,就微微摇了摇筷子,示意那年轻人不要多管闲事。

小二想过去劝一劝,别那么大火气,那个商贾说话了:“我东家是京师数得着的人,他老人家所知道的消息岂是你这等人物能知道的,你说,我要不懂,难道你懂?”

那壮汉见这人说得这么自信,不由一愣,他的同桌矮个子向那商贾双手作揖,意思了下,然后道:“不敢请教我俩那处说得有误?”

小二看他们没有吵起来,就停住了,刚好站到了他们附近。

那商贾并不搭话,而是转回去继续喝自个的酒。

那壮汉是rìrì卖肉的,人情世故多少都懂一些。见这商贾不愠不火的样子,就站起来走过去道歉道:“俺是粗人,不懂礼数,冲撞贵人了,俺特想知道那厮变了xìng子的原因。”

他说到这里,瞧见那商贾桌上的菜所剩无几,就转身叫小二:“小二,给这位贵人上几个好的下酒菜,记俺头上。”

小二一听,连忙答应一声就溜厨房去了,像似怕人不答应黄了这生意。

那商贾没想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壮汉转脸就给自己赔罪,还要请客,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他起身推辞一番未果。就邀请壮汉和矮个子一起过来喝一杯,反正他是自己一个人一桌,空位有的是。

小二那是相当麻利,在他们刚坐定的时候,第一个菜就上来了。

三人互相敬了一杯,那个商贾才开口道:“我告诉两位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周围的人一听,都开始放缓了吃喝,仔细听那一桌的谈论。

偏偏那商贾把声音压低了,仔细听也听不到具体的内容,就听见那壮汉的大嗓门道:“什么,胆子真大,还敢讨价还价。”

然后那个商贾又低声说了几句,壮汉又发表了意见:“皇上就是太仁慈了,依俺之见,直接剁了他们得了。”

马上那壮汉发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周围的人都在注视着他。

壮汉就站起来,向四周抱拳道歉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然后坐下来继续听那个商贾说话,没过一会,那壮汉有情不自禁地说道:“什么,还缩小了?”

周围的人被那壮汉和商贾引得心里痒痒,不知道那商贾说了啥内幕。

“啊,原来如此,俺说为什么会对俺客气了呢,原来不是因为进了大牢的缘故。”壮汉也不知道他的话严重影响周围的人吃饭了,个个都被他勾得好奇心大作。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了,转过身面对那桌人道:“这位官人,有啥事不妨都给我们大伙说说,也让我们乐呵乐呵。酒菜钱我们也出一份。”

四周的人都起哄起来,唯独最里面的两桌年轻人没有跟着凑热闹。

那商贾喝得有点多了,见气氛热烈,酒意上来,也不吃了,站起来说道:“好,各位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藏着掖着,这些事情迟早都会传遍天下的。”

一片叫好声随着商贾的话音刚落而响了起来。大堂内的大部分人都不吃喝了,看着商贾。

“各位,朝廷监察体系改变知道了么?”

在座的人,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毕竟那个年代没有电视,广播等通讯工具,朝廷新的政策没法快速传递到每个百姓耳中。

然后就有人问,那商贾就一一解释。在他解释完之后,有个人不满地说道:“皇上这是要干嘛,原先御史,锦衣卫,东厂一起监察百官,都贪腐成这样,现在还缩小了职权,那还不让那些当官的翻了天去!”

马上他的话又引来其他人的一片反驳声,给那人讲了一番道理:人人监察,就是人人不监察,有好处的时候大家都上,承担责任的时候就不见一家。各衙门都是可管可不管的职责,那万一有事追究责任都不好追究。

商贾等他们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又说了:“这位兄弟之所以疑惑之前的官吏不再嚣张,是因为皇上让三级监察部门都成立了举报处,百姓可以告官,所以他们就客气多了。”

这话一出口,又是一片议论之声,什么官官相护,什么洪武年间就有先例,说成一片。说到后面,不大相信这举报处有用的占了多数。

商贾接着说道:“现在建虏还在京畿之地,皇上为啥会选这个时候册封皇太子,大赦天下,你们知道么?”

这话题就有点敏感了,隐约知道的就沉默了,而不知道的则纷纷发问。

“因为贪腐的官员太多,逼得皇上不得不用这个名义赦免了他们。”商贾说出了自己听来的内幕。

“什么,敢逼皇上,吃了豹子胆了,还有王法么?”

“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就该全部处死,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

“你们不要乱说,自相残杀便宜建虏么?”

“什么自相残杀,那是贪官污吏,太祖在的话,就是剥皮的下场。”

“”

大堂内的人吵成一片,都各执一词。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静下来,那商贾说得有点渴,先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然后又说道:“朝廷最新的政策你们听说了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挽留炮灰

() “是不是朝廷刚颁布的给官员加薪和养廉金啊?今早听同年说了。”有一个看着像读书人的食客说道。

“这位官人知道的倒快,正是此消息。”那个商贾说道。

第一次听说的食客又发表各种各样的议论了:“什么,要给这群人加薪,捞得还不够多么?”

“那养廉金是什么东西?”

“朝廷有那么多钱么?”

“大明国库里的银两早进了他们的口袋了,那还有钱。”

“说句公道话,不贪的官员也还是有的,他们的生活光靠以前的俸禄太清苦了。”

“放屁,能少取几个妾么?那钱都花女人肚皮上去了。”

“”

那商贾说完了消息后,也想发言,就伸出双手往下虚按,示意周围的食客安静。

食客们都很给他面子,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诸位,说句实在话,就像刚才那位兄台说的那样,官员那点俸禄还真不够看的,我黄某每月的收入都比四品官的收入要高。”那商贾说道。

他看到有人想说话,连忙加大声音继续道:“先听我说,皇上要反腐,怎么得能让办差的官员能活下去是不是,至少不能比我这种人低吧?那可是官老爷。”

大部分人没有说话,只有几个赞同的点点头。

“又因为建虏还在京畿之地,当前的要紧之事就是先赶走他们,又不能让现在的朝局拖了后腿,因此,皇上才有这番举动,不得已而为之的。你们那些嚷嚷直接举屠刀的人,有没有想过皇上的难处?”

商贾应该是酒喝多了,脸有点红。

他左侧椅子上的一个年轻人有点不服气,出声反驳道:“有什么拖不拖后腿的,前些天朝局不一样的坏么,中兴伯还不是打了一个打胜仗回来。”

“是啊,是啊,那可是灭了八千鞑子啊。”年轻人边上的那个人马上补充道。

“噗”的一声在大堂响起,众人循声看过去,发现是坐里桌的一个年轻人喷了一桌子米饭,幸亏没见他的同伴有意见,还主动收拾桌面。

“不是吧,俺咋听说是一万多鞑子呢。”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壮汉这时说了,“这两rì过来买肉的那些婆娘都已传开了,就是这个数目。”

“你们说朝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都没打赢鞑子,最多守住城池。这中兴伯一出马,就灭了那么多鞑子?”那个矮个子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有点怀疑这胜仗靠谱不靠谱。

那商贾见自己这桌的同伴相问,就说了:“你错了,现在不是中兴伯,而是中兴侯了,皇上圣旨上就因为军功所以给封的侯爵。杀鞑子的事情,那是板上钉钉的。”

“你们不知道么,中兴伯,哦,中兴侯的事情?”他右则的一桌也有人掺和进来说道。

“什么事情?”

“就是为什么中兴侯能杀那么多鞑子,而别人不能。”

壮汉这次站了起来,回那人道:“这个俺知道,俺听那些婆娘说的,中兴侯是神仙下凡,身高八丈,能吞云吐雾,雷公电母都听他的”

“噗”的一声又响起,比第一次还大声,众人不满的又看向刚才那桌。

果然又是那个年轻人喷了一桌子米饭,把刚换上的几个菜又给糟蹋了。

“你那厮,你是啥意思,难道是俺说错了,俺告诉你,俺是亲耳听那些婆娘说的,有个婆娘说他家男人亲眼看到过中兴侯做法,那法力高强”

壮汉还没说完,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激得靠近门边的几桌一个激灵,包括壮汉。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门帘被人掀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扫视了下大堂,很快就发现了坐在里桌的一行人,快步走过去,对着刚才两次喷饭的年轻人说道:“公子,水泥厂来人到府上找您,报喜来了。”

“哦,肯定是出玻璃了,走,马上回去。”那个年轻人对同桌的同伴说道。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对刚才的老人道:“于叔,我先赶去水泥厂了,你帮忙结帐下。”

“好,公子路上小心。”那老人回应道。

里面的两桌人都站了起来,簇拥着那个年轻人走了出去。

那老人喊小二过去结完帐,然后准备出门。有一个靠门的食客觉得这老人有点眼熟,好像去他店里买过东西。

于是,他拦住了老人。先对老人作了一揖,然后道:“敢问您可是中兴侯府上的管家于叔?”

“正是。”于海宁回答道,然后看着这个食客,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刚才那个年轻人”那个食客拖着长音不敢确认。

“能让老朽称公子的,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家中兴侯了!”于海宁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的话音刚落,大堂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谁也没想到,刚才的话题主角竟然和他们在一个大堂吃饭。特别是那个壮汉,张大了嘴,哑在那里。感觉自己被那些婆娘忽悠了,还身高八丈!

于海宁见大堂内的场景,微微有点得意,仰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钟进卫原本是想换换口味,就穿了便衣带着护卫出来,根据于叔的介绍就近吃个饭,顺便体验下明朝风情,没想遇到了这么一出。

他一边赶路一边对稍微落后他一点的顾百川道:“谣言的威力啊,把我变成了个身高八丈,还灭了一万多鞑子。这要是再传下去,估计灭掉的人数比建虏总人口都要多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笑起来了,顾百川他们也跟着笑起来。谣言从来就不靠谱,特别是老娘们传的谣言。

这个时候,被京师百姓用谣言灭掉的鞑子,正在求见奴酋皇太极。

“诸位一起来见朕,是有何要事么?”皇太极隐隐猜出他们的来意,但还是不动声sè地问道。

“大汗,我们见大金收兵一直待在几座城池,不再出去打明军,因此我们想回草原了。”有一个事先被推举出来的代表见皇太极先问,就出来表明来意。

“是啊是啊,大汗,我们待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就想回草原。我们的孩儿都还在草原等着我们回去呢。”另外一名代表紧接着补充了另外一个原因。

“你们如果现在就走,很可能会后悔莫及的。”皇太极悠悠地说道。

蒙古部落的首领一听这话,马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yīn谋味道,像是又在诱惑人落他的圈套。

一些蒙古部落的首领忍住了不理会皇太极这话,但还是有几个没有忍住,问皇太极道:“大汗,什么后悔莫及?”

“你们不知道么,朕以为你们知道呢。”皇太极装出一副你们怎么这么孤陋寡闻的样子。

“大汗,出了什么事情?”

“朕现在之所以收缩兵力,是为了让明国昏君不再提防我们。”皇太极把现在的情况向这些蒙古首领们都说了一遍,毕竟到时候要攻打京师的话,这些炮灰还是可能会用到的。

蒙古首领们一听完皇太极的解释,之前淡定的又开始坐不住了,而之前沉不住气的几个则更是热血上涌,幻想着打进明国京师,那还不是金山银山的往草原搬了。

但不管如何,蒙古人中还有几个人的头脑是清醒的,特别是之前在昌黎吃过大亏的几个部落首领。敖汉部的首领问皇太极道:“要是明国昏君不上当的话,大汗是否允许我们先返回草原,我们部落在昌黎的损失太大了。”

皇太极还是不大想放过这些炮灰,略微思考了下,正想说话,忽报范文程紧急求见。

于是,皇太极让这些蒙古首领们少待,自己转身回后衙,召见范文程。

第二百三十三章 鞑子想撤了

() 皇太极刚回后衙,范文程就匆匆赶到了。双手一甩马蹄袖,一边跪下行礼一边禀告道:“主子,派往京师的细作传回消息了。”

自从他被皇太极留在身边后,所有汉jiān都归他统领,因此他最先知道消息。

皇太极一听他的话,神情明显有点激动,他连忙问道:“如何,有几个明军将领愿意归降我大金?”

“主子,有两个联系勤王军将领的细作被那中兴侯碰巧遇到被抓后,大营戒备森严,无法再联系。”范文程回答道,他了解皇太极并不会因为汇报不好的消息而有迁怒之举,因此都是据实回答。

“中兴侯,不是中兴伯么?”皇太极还是了解点明国情况的。

“奴才还有事情未曾禀告完,明国皇帝因昌黎解围之功大封相关人等,而后册封皇太子而大赦天下,所有贪腐的文武百官皆在赦免之列。”

“什么?你再说一次。”皇太极大惊失sè,连忙确认道。

范文程知道这个消息太让人意外了,就把消息再给主子说了一遍。

贪腐案是每个正常一点的皇dì dū要严惩地,除非是皇帝本人。没想明国皇帝有如此魄力,赦免了所有贪腐人员,还官复原职,让皇太极的打算落了空。

皇太极听了后,再仔细询问了好多细节,才让范文程起来。

招降明军将领瓦解明国京师防御,从而攻占明国京师的路走不通了,皇太极不由得沉思起来,考虑以后的安排。过了一会,他问范文程的意见,这奴才的见识还是值得欣赏的。

“主子,奴才这几rì看到军中士气不是很高,明国的物资丰富,兵卒欢于享乐而忘武备,兼之前段时间在昌黎、抚宁、山海关受挫,兵卒更是不愿再行攻城之举。虽有收滦州之胜,但之前对士气的影响并没完全消除。”范文程把他所看到较低层面的见闻说给皇太极听。

“这个朕知道,大金军队善野战而短攻城。”皇太极点点头,赞同范文程的这个看法。

“现在明国对于细作防范甚严,这次细作被抓就是一例。而且明国各城池也在严查细作,城防甚严,无法混入大量内应配合大军攻城。而京畿之地所有防御薄弱的村镇不是已毁,就是里面的人携财逃入附近坚城,大军待在这里的意义已经不大。”范文程第一个提出了归意。

“你的意思是大军班师?”皇太极微皱眉头。

“主子,chūn耕时节快要到了。”范文程提醒道。

对于土地的熟悉,对季节的敏感,任何种族包括女真,都没法和汉人比。

皇太极是少数重视农耕的奴酋,听范文程说了这么多原因后,就有点意动了,但又有点舍不得关内的繁华。

范文程看出来了,就出主意道:“主子,大军虽班师,仍可留一部守住蓟镇长城一线,以便大军再次入关。”

皇太极一听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点点头道:“好,朕再考虑下,还有消息再报于朕知。”

等范文程退了出去后,皇太极开始通盘考虑起班师的各项事宜。

在关内,必须留有攻守兼备的部队才行。但大金的军队善攻不善守,那些蒙古人也一样,甚至连攻都不是很让人放心。

这几座城池要像昌黎那样坚守住就好了,皇太极心里想到这里,忽然有了主意。

这时,前衙的蒙古部落首领们见皇太极迟迟不回来,就有点不耐烦了,互相议论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传到了后衙。

皇太极被那些声音吵到,才想起还有那些蒙古人没有打发走。现在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班师,那么留这些蒙古人在这里就是鸡肋了。

皇太极想到这里,打定主意,转回前衙。

蒙古诸部首领一见皇太极出来,就停止了议论,看着他。

皇太极扫视了一圈蒙古诸部首领,然后豪气地说道:“蒙古一向是我大金的盟友、兄弟,你们的喜怒哀乐,我大金都能感同身受。这次不少部族损失惨重,特别是敖汉部和扎鲁特部。你们挂念草原上的家人,朕都能理解。因此,朕决定,先放过明国一马,待蒙古兄弟们休养生息后,再来关内和大金共富贵。”

蒙古诸部首领一听,面面相觑,不管是刚才热血的首领还是转变想法,准备再跟着大金捞一票的首领,都是等着皇太极带他们进攻明国京师,再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京师的,没想皇太极反而来了个大转折,不打了。

“大汗,就这么放过这个明国内乱的机会了?”有一个蒙古部落的首领忍不住问道。

皇太极看着这个首领,深情地说道:“为了蒙古的兄弟,为了草原上翘首以待你们回去的家人,朕决定放弃这次机会。”

“那不是很可惜么,要不…”另外一个蒙古首领叹息了下,还想再和皇太极讲讲,他们蒙古人应该能克服暂时的思乡之情。

皇太极直接伸手一按,把他后面的话给按了回去,然后轻蔑地说道:“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大金军队天下无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下次来照样打得明军屁滚流,望风而逃。”

蒙古首领们听皇太极这么一说,回想大金军队的野战无敌,还有最近滦州的归降,不由得相信皇太极的话,纷纷表示下次大金还来关内的时候一定记得通知他们,然后依依不舍地告别皇太极,回去准备收拾东西回草原。

皇太极打发走了这些蒙古人后,就召集女真头目开会。

在会上,他先是传达了明国京师发生的事情,然后把范文程说的那些内容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话语中做了倾向班师的诱导,然后征求与会人员的意见。

皇太极是有把握的,所以之前打发蒙古仆从军回草原,也没有事先和自家将领商量。

果然,他的征求意见刚出,很大一部分头目马上提出班师回辽东。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一堆,现在抢足了东西,又碰了几次壁,早就想回去了。

其他原本还有点留恋关内的人一见这么多人都提出班师,也犹豫着先回去一趟。

所以接下来的议题很自然地就转向什么时候回去,如何回去。

皇太极就先把他的想法说了,班师没问题,但在长城防线打开的缺口不能就这么丢了。

建虏头目们入关之后,对京畿之地的繁华是大开眼界,自然是想再多来几次的,所以都赞同皇太极的说法。

然后皇太极说出了他的担心,这些城池要守住,必须留下来的部队能打能守才行。而大金军队就擅长野战,而不善于守城。这点也是与会人员的共识。

皇太极马上就说出了他的打算,守城是汉人的专长,正好有不少投降过来的汉官可以用。如果再加上一支大金军队的话,就能进可攻,退可守,万无一失了。但要统领这么多城池,要负责关内钉下这颗钉子的重任,既能统领大金军,又能让投降过来的汉官没有异心,就必须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留守。

皇太极这么一说,那么人选范围就缩的很小了,大金国目前最位高权重的就是八大和硕贝勒。而这八大贝勒中,四小贝勒的年龄还不足以让所有人放心,目标自然就只有四大贝勒了。

皇太极是金国大汗,肯定不能留在这里的,那么就剩下三个人员备选了。

这三个人中,代善打了几天昌黎,都打不下来,威望有损;而莽古尔泰的xìng子鲁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在皇太极的引导之下,很容易就确定了留守关内的人选,二贝勒阿敏。

接下来皇太极说了先把蒙古人送走,以免碍手碍脚,然后大金军再四处出动一次,再掠一些人口,由大军押回辽东。

走的时候不捞一把,不是建虏的xìng格,所以与会人员都同意了皇太极的安排,散会回去准备,只等蒙古人一走,就准备开抢。

皇太极很满意事情都如自己所料,既解决了大军班师的各项事宜,又把三个和自己作对的贝勒留了一个在关内,到了盛京对付剩下两个贝勒就容易多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鼠疫

() 013-12-05

钟进卫果然没有料错,水泥厂来报喜,正是因为新式琉璃实验窑烧制出了玻璃。

从此以后,玻璃不再是西洋人的特产,有国产玻璃了!

钟进卫马上让工匠们在水泥厂边上重新建几座大型的玻璃窑,以应付后续对玻璃的需求。

另外,这座实验窑也要继续烧制玻璃,制作各种玻璃成品。

琉璃和玻璃的区别,其实只是烧制温度的不一样,其他差别不大。以前烧制出来的琉璃多用于建筑装饰,因此建筑装饰用的玻璃成品制作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之前的时候,钟进卫已经画过一份玻璃制品的图案给琉璃工匠们参考,方便他们能做出类似的东西。

现在想到银行马上要开建,就让他们先试着做平板玻璃。

对于现在这阶段的平板玻璃,钟进卫的要求并不高,能多大就多大,先做一批出来用于银行窗户用。等技术成熟后再尽量往大的方向做,可以有很多用处。

钟进卫还想起现在军中望远镜的紧缺,五千骑军中竟然没有一架望远镜,让他大感意外,因此他让工匠同时制作望远镜,以提供对虏作战用。

望远镜的制作原理,现在大明的工匠都已知晓,京师这里也有好几个熟手,能磨制镜片。因此做望远镜没有技术难题,只是倍数的高低而已。

钟进卫当场也考虑了显微镜,但考虑到现在琉璃匠在前期的情况下,既要熟悉玻璃制作又要做自己刚布置的任务,就没有再提出这个显微镜的要求,等过段时间再要求他们来实验显微镜好了。

钟进卫激动之下已经说了一大堆要求,让一边的书办好一阵忙碌,终于都记录下来后,他就和安贵义一起前去觐见崇祯皇帝。

现在几个监察部门在进行改制,各项工作和头衔什么的都有变动,难免要让内阁、崇祯皇帝来决定一些事情,因此,崇祯皇帝很忙。

但他听说钟进卫来找他,还是抽出了时间在文华殿接见钟进卫。

当崇祯皇帝一听说玻璃试验成功了,很是欢喜,大明终于也有自己的玻璃了。

钟进卫看到崇祯皇帝的笑容,就趁机表扬道:“陛下,水泥厂那边真多亏了安公公,要不是他,前些天朝局瘫痪的时候,还真会耽搁进程。”

“朕知道,难得是个干实事的奴婢。”崇祯皇帝点点头赞同,站钟进卫后面的安贵义一听,连忙跪下谢恩。

“你去,好好办事,朕记得的。”崇祯皇帝对安贵义说道。

能让皇上记住自己,这是宫内奴婢的最大梦想,安贵义心中狂喜,唯唯而退,也多了一份对钟进卫的感激。自己先报与中兴侯再一起见皇上,果然是明智,比自己单独来见皇上更有效果。

因为玻璃的烧制是中兴侯提出来的,如果安贵义自己过来报这个喜讯的话,皇上自然就想到中兴侯的功劳,而不是他的付出。正是基于这个想法,安贵义才会主动先给钟进卫去禀告,他知道钟进卫一定会提他的功劳,现在他的小算盘打成功了。

等安贵义退出文华殿后,钟进卫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这玻璃的意义不但在于我们大明实现国产了,而且这玻璃与水泥一样,是一个军用、民用,甚至比水泥还重要的一个最基本的原料之一。”

“哦,钟师傅快说给朕听听。”崇祯皇帝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第一,这玻璃能制作望远镜,用于军队侦察之用。臣知道以前也有,但成本太昂贵,不能普及。可现在我们自己有玻璃了,就能做很多出来,不但军中将领可以配备,就是去侦察的夜不收都可以配备望远镜,有利于情报的收集。”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是一个好处。

“第二,玻璃用于建筑,它透光不透风,是替代眼下窗户纸的最好材料,应该会有不少人家会用,还可以做成各种透明器皿,是以后国企的一个生财之源。”

崇祯皇帝最喜欢听这个了,能来钱的都是好东西。

“第三,用于医学领域,化学领域的实验器皿所必需的材料。”

“钟师傅,朕之前没有听过这个,还请详细解释下。”崇祯皇帝听到两个新名词,就开口说道。

“陛下,这医学领域,在臣的家乡,分为中医和西医两大类。臣以为,这两类各有擅长,能互补长短。”钟进卫解释道。

“钟师傅,何解?”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说郎中还分两大类,有点好奇。

“陛下,我们大明的医生主要是讲望闻问切,讲究yīn阳调和,以草药,针灸等手段医治。但西医则不同,它更注重细节,会以各类已发生的具体事物作为治病的参考依据。比如病毒,细菌等”

“钟师傅,朕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崇祯皇帝听得一头雾水。

钟进卫知道介绍一样新事物,涉及到的新概念太多了不好讲,稍微想了一会,才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我们看到的任何东西,把它放大看会怎么样,比如说水。”

崇祯皇帝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水放大了还不就是水么?

钟进卫瞧崇祯皇帝的样子,知道他答不出来,就直接说道:“陛下,玻璃能制成一种叫显微镜的工具,通过这种工具,我们能看到清澈透明的水里面还会有什么东西,我们的血液里面有什么东西。”

“会有什么东西?”崇祯皇帝一听好奇地问道。

“会有很多微生物,叫做细菌的,这细菌有的对人体有害,有的对人体无害。所以一种卫生的习惯就是水一定要烧开了才能喝,否则容易生病,因为烧开水能杀死水中的细菌。”钟进卫给崇祯皇帝介绍道。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想起自己每天喝的水里面有无数这种看不见东西的尸体,不由得感到有点恶心。

“陛下,我们人类很多生病,都是由于细菌引起的,有关细菌的传播,可以是喝水,也可能是跳蚤,蟑螂,老鼠,哦,对了,臣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钟进卫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想起大明亡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钟师傅,什么重要的事?”刚才一连串新鲜名词冲击着崇祯皇帝,现在已经麻木了,知道钟进卫说出来的事肯定又是自己不知道的。

钟进卫看看侍立在一边的内侍宫女,虽然有过上次的教训,这些人应该是崇祯皇帝选出来绝对可靠的人,但自己要说的话涉及崇祯皇帝的,这些人还是听不到的好。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的神情,知道是要说一些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就让所有内侍宫女都退了出去,文华殿内就只剩下崇祯皇帝和钟进卫两个人。

“陛下,臣刚想起在历史上京师失陷的一个重要原因了。”钟进卫认真地说道。

崇祯皇帝一听,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看着钟进卫,认真地听着钟进卫将要讲的内容。

“陛下,史载流贼攻打京师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京师爆发大鼠疫,传染了所有京师守军,和大量的百姓。据说城头上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所以才被流贼轻易攻陷了京师。”

崇祯皇帝听得很仔细,钟进卫的话音刚落,他马上发问道:“鼠疫?”

“嗯,是一种瘟疫,传染xìng极强,死亡率高。因为这种瘟疫的源头是老鼠身上的跳蚤,所以称之为鼠疫。当年蒙古人进攻欧洲,就带去了这种瘟疫,导致西洋国家的人口死了一半,在他们那里称之为黑死病。”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意识到这瘟疫的严重xìng,连忙说道:“钟师傅,该怎么防治,是杀了所有老鼠么?”

“是,杀了所有老鼠是一个方面,还要把卫生搞好,如果有人传染上了这种病,必须隔离。”钟进卫说道。

古代如果出了瘟疫,隔离是必然的。这点崇祯皇帝当然知道,现在经过钟进卫这么一说,他就意识到了卫生情况的重要xìng,虽然中原民族一直很注意卫生,但从来没有人会像崇祯皇帝现在一样,把卫生的重视程度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钟师傅,那万一有人传染上了这种瘟疫,除了隔离之外,是否还能医治呢?”崇祯皇帝又问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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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显微镜的重要性

() “陛下,如何治这个瘟疫,臣还真不知道。但臣记得有两种途径可以去尝试。”钟进卫并没带百科全书,也不能梦回百度查询,因此只能根据他三十来年的见闻给崇祯皇帝提出一点建议。

“哪两种途径?”崇祯皇帝没听到肯定的答复,心里有点担忧,这万一要真爆发了这种瘟疫,难道只能等死么?

“臣记得在十多年后,瘟疫爆发,然后有个人弃官不做,一心研究这鼠疫,最终好像被他摸索出了方法,还写了一本《瘟疫论》,但这人和事的具体内容就不记得了。”钟进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崇祯皇帝很无奈,钟师傅不是神童,能过目不忘。不过从钟进卫的话中,崇祯皇帝还是听到了一些希望。那就是大明有人去研究,能研究出来对付这瘟疫的办法。

“钟师傅,另外一个途径呢?”崇祯皇帝问道。

“第二个途径就是把这鼠疫研究透彻,这病毒是长什么样的,习xìng是什么样的,通过什么手段能杀死他。如果说中医是从宏观方面,yīn阳相克的理论去研究,那臣刚才所说的这种就是从细微处着手,而这,必须要用到的一个工具就是显微镜。”

钟进卫绕来绕去,最终又绕到了玻璃的使用上了。

崇祯皇帝不大确定地问道:“这就是那西医的做法?”

“正是,臣对中西医了解的并不多,从印象来讲,中医擅长治慢xìng病,而西医擅长于急xìng病。”可惜钟进卫并不是医学院或医药世家中熏陶出来的,因此并不能更深入的给崇祯皇帝讲解中西医的特点,只能凭自己的感受来说明。

崇祯皇帝想了一会,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你尽快做出那个显微镜,朕要亲眼一见。”

钟进卫本来还想这事不急,等其它事情有了眉目再搞,没想崇祯皇帝这么急,回头再想想,这事好像也不能拖,尽早搞出来震撼下明人的视野也是有必要的,而且细菌的研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出结果,需要一个漫长的时期。

“陛下,玻璃出来后,还有许多玻璃制品需要马上做出来,这人手可能不足…”钟进卫想先给崇祯皇帝解释下目前的现状,显微镜可能没那么快做出来。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崇祯皇帝打断了:“钟师傅,这制玻璃器皿所需的工匠就是原来的琉璃匠是不是?朕从全国给你征招熟练工匠过来,还有什么人手缺少的,都说出来。”

钟进卫一听,还正是,自己的目光短浅了点。自己这穿越不是以前看的那造反小说,找个犄角旮旯白手起家,自己是站在大明这个巨人的肩膀上,人力,物力是别人远不能比的。

钟进卫想了下,好像目前就缺琉璃、水晶磨制工匠,就向崇祯皇帝说了。

崇祯皇帝记下后,问钟进卫道:“钟师傅,朕记得以前听你说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的话,这化学也是离不开这玻璃?”

“是啊,陛下,化学和医学一样,都是研究微观世界的,我们所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有很小的叫分子、原子的物体所构成,不同物体的分子、原子构成不同,他们之间如何转换,拆分他们的结构又会变成什么东西,这些就是化学的研究内容,而这离不开查看微观世界的工具显微镜,以及做各类实验所需要的透明器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观察到实验的具体现象。”

崇祯皇帝听得不是很懂,但知道钟进卫说的将会是一个崭新的领域,他有点迫切想了解那一个微观世界。但现在还受限于没有工具去认识,因此,他对钟进卫说道:“既然这样,钟师傅,那显微镜还是很重要的,一定要先造出来。”

“陛下,可能一开始的时候,这个显微镜的倍数不是很高,看到的东西还不够小,要等以后技术慢慢进步了才能看得更小。”钟进卫怕崇祯皇帝到时候看了失望,就打了一针预防针。

“钟师傅不必担心,朕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崇祯皇帝宽慰钟进卫道。

钟进卫想着皇上能这么想,是最好了。然后他想起银行的事情,就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水泥已经开始量产,水泥建筑所需的技术也有了一个初步的积累,臣想现在可以开建银行了,早点建好银行,就能早点发行纸币。”

“这个就由钟师傅把握吧,可以开始的话就开始动工,需要什么人,什么衙门配合,尽管开口。”崇祯皇帝对于早rì建好银行,发行纸币的心思比谁都急,现在钟进卫一说可以了,自然没有二话就支持了。

于是,钟进卫辞别崇祯皇帝,回水泥厂去安排皇上交代的事情。

而崇祯皇帝在钟进卫走了之后,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ìng传了过去。

有的事情真得很搞笑,骆养xìng本想借贪腐一案报文官轻视之仇,并能压东厂一头,没想到搞到最后把自己也陷了进去,幸亏爆出来的贪腐数目不多,因为锦衣卫得势的时候,他的地位还不高。

皇上一提出赎罪银并改制锦衣卫时,骆养xìng积极配合,因此,崇祯皇帝仍然让他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他不知道崇祯皇帝传他前来,有什么事情,心中有点惶恐。

崇祯皇帝看着战战兢兢地骆养xìng,心知人无完人,骆养xìng贪的那点钱和那些文官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换成以前,崇祯皇帝说不定还会计较,现在这么一对比,啥都不是,因此,他先出言安慰骆养xìng道:“以前的事如何,朕既然已赦免了就不会再计较。今后认真给朕办事,看好那些武官,不要想其它事情,明白么?”

“谢陛下宽宏大量,臣不敢忘,定当做好陛下吩咐的每一件差事。”骆养xìng做感激涕零状,并准备往下跪。

“好了,好了,不用行礼了,朕有事让你去办。”

骆养xìng一听,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一定要好好表现。

“chūn夏之际多雨水,虽这几年干旱为多,雨水相对较少,但也不可不防。锦衣卫务必做好京师水道疏通,顺道督促全城卫生,不得怠慢。”崇祯皇帝认真地命令道。

骆养xìng一听,整个人愣在那里。专门把自己传来后就是为了这事,皇上是不是闲得慌了,还是脑子坏了。

骆养xìng抬头瞄了瞄崇祯皇帝,发现他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不像是犯傻得样子。

“是,陛下。”骆养xìng不敢让皇上等,赶紧答应一声。反正这事在锦衣卫里也专门有人负责这个的,自己回去交代一声便是。

崇祯皇帝看骆养xìng的样子,就猜出他不重视,没往心里去。于是,崇祯皇帝又说道:“此事关系到京师百姓的安危,瘟疫的防治,不可马虎。”

这还和瘟疫相关,骆养xìng无论如何都

联系不起来,但皇上如此认真,他也不敢马虎了:“臣不敢,臣马上去安排。”

崇祯皇帝看着骆养xìng匆匆离去,揉了揉脑门,心里想着,钟师傅所说的微观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他虽还没见到钟进卫所说的细菌,但一则是他相信钟进卫,二则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谨慎态度,把卫生的事情先搞起来再说。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水泥商机

() 崇祯三年二月十rì,世界上第一座银行在明国京师开始动工。同时,蒙古鞑子携带着他们在关内抢来的东西动身回草原。

而明国的军队,还一直缩在京师城外的勤王军大营中,孙承宗一直不敢派军队出去,连夜不收都不敢派出去。就怕有居心叵测之人去和建虏联系。

直到崇祯皇帝大赦天下,免了所有武将的罪,而且所有已牵连贪腐案的将领都交完赎罪银之后,才稍微放心。因为担心建虏的动向,孙承宗才开始陆续派出夜不收,但军队还是不敢派出去。

因此,明军对于鞑子们的行动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就现在的形势,就是了解也没用。

军中的将领,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天交完赎罪银,第一是人数相对文臣要少很多,第二是他们的赎罪银都是象征xìng的,交的并不多。清点完毕后汇报到崇祯皇帝手里,并不要多少时间。而在京师城内的赎罪银收取,则在继续,还没有最终的结果。

这天下午,京师西城方向的一条大街上,正匆匆走着三个人,往紫禁城方向而去。

“大哥,如此匆忙拉我俩前去,到底是何事啊?”其中的一个壮汉问一个在前头带路的商贾模样的人。

“是啊,三弟的肉一早就卖完了,现在出来无所谓。我那杂货店此时关了,午后的生意就没了。虽然无所谓,但大哥总要给我们说说是啥情况啊?”矮个子也出声附和道。

那被称为大哥的商贾一听两人都问,不得不站住了转身对身后两人道:“自从我们那rì喝出了交情,义结金兰后,我这个当大哥的有没有做出戏弄你们的事?”

“没有没有,大哥一心想让俺俩能多点收入,好扩大门面做大生意,俺俩心里都明白。”壮汉反应快,连忙表态道。

矮个子也点点头,看着商贾。

他俩虽得知他们大哥其实只是一个四品京官的外围掌柜,不小心听到了点消息显摆而已,但对他俩却是真心实意地结交,三人都不甘眼前的现状,想着更上一层楼。这其中,商贾所动心思最多。

“好,既然你们相信大哥,就跟大哥走。大哥带你们去见见世面。”商贾心里很满意,就再次转身,一边走,一边向他们说道。

两人快步跟上,然后壮汉问商贾道:“大哥,什么大世面?”

“水泥听说了么,用水泥建的房屋马上就完成了,我带你们去见见。”商贾终于说出了要带两个结拜兄弟去看什么东西。

“好像听说过,但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大哥给讲讲?”矮个子回答商贾的话道。

“在酒楼那rì,见到中兴侯了吧?”商贾问道。

“是啊,俺们不一起见到的么!俺回去狠狠地骂了一顿那些婆娘,让俺丢脸。不过她们又说那是中兴伯收了法术,因此和常人一样。”壮汉想起那rì自己在酒楼吹中兴侯身高八丈的事,就有点脸红,想起那些婆娘的解释,又有点疑惑。

“大哥,这水泥还和中兴侯有关系么?”矮个子显然知道壮汉的事情,对他说的事情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对商贾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知道中兴伯为什么被封为中兴侯了么?之前是说过杀鞑子的原因,但其实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商贾一边说一边拐到另外一条大道,捡了人少点的一边,继续前进。

“什么原因?”矮个子和壮汉同时问道。

“中兴侯把水泥的配方献给了皇上。”

“大哥,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水泥是什么东西。”矮个子记得自己的问题。

“不要急,水泥是什么东西,你们很快就看到了,你看那些人,是不是跟我们去同一个方向,他们肯定也是去看热闹的,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商贾一边回答一边指着路上其他人说道。

壮汉和矮个子都很好奇,这么多人去看,应该是个不错的东西。于是,就加快脚步往前赶。

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午门外的广场。

像他们这样赶过来的人已经比较多了,都远远地站那看广场边上一个庞大的建筑,一边还在议论纷纷。

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在附近维持秩序,不让闲人影响银行的施工,该让的道路都得让出来。

自从开始建造银行后,连绵运送材料的车队把京师的闲人给招了来,随着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闲人越来越多,影响了施工。

五城兵马司在现场的百户是想把这些围观的人都赶走,但被巡视工地的中兴侯给拦住了,没脑子的才会想着去赶走那些免费的广告人员。

中兴侯只是让兵卒把秩序维持好,不影响工地施工就可以了。

敏感的施工地段,新的施工方式,新的建筑风格,新的建筑材料,飞快的建造速度,让这些闲人口口相传,越传人越多,才有了现在的围观规模。围观看热闹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一直很好的继承到后世。

此时,银行的毛坯已经完工,大部分小工已经撤走,只留下吴胜大带着徒弟们在粉刷墙壁。

商贾是第二次来了,带着两个结拜兄弟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然后开始把听到的内容给他俩介绍。

“看到了么,没有一块木料,也没有一块石料,这么大的房子,在短短七天内就起来了。”商贾的话语中还带着一丝赞叹。

壮汉和矮个子已经看得有点呆了,你要说不用木料的房子,现在也有,就是那些泥坯房。但在房子里面,可是有大木做横梁的。

眼前这房子这么大,那横梁肯定会很粗很大了。但没听说过京师有搬运大木啊,这古代的交通工具差,如果搬运大木的话,全城百姓肯定会被惊动,因为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自然条件。如果是运更笨重的大石料的话,甚至要洒水成冰后,在冰面上用牛和人来拖拉才行。

矮个子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看着商贾,问道:“大哥,这外面是看不到木料,那里面呢,横梁不是用木料么?”

“听人说,不管内外,一根木料都没有。”商贾回答道。

“那用什么支撑这么大的房屋?”壮汉这时也已经回过神来了,问商贾道。

“听人说,是用水泥混着泥沙和小石子之类的,再加铁棍子来支撑的。”

“泥沙和小石子能堆成这样的房屋?铁棍子又要多粗才行啊?”矮个子摇着头不大相信地说道。

“听人说,铁棍子也不粗,就手指那么粗。而且关键不是铁棍子,关键是那水泥,明白么,水泥。”商贾见这两个结拜兄弟问不到重点上,只好自己再三点明。其实他自己第一次来时,和他两个兄弟的反应差不了多少。

“对啊,大哥,正想问你这水泥是什么东西呢?”矮个子赶紧回答,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笨。

“这水泥就如同糯米汁,但比糯米汁的效果还要好,能牢牢地把泥沙和小石子都黏合起来,这么大的房子就是这么建起来的。”商贾把自己听来的内容给两个兄弟复述了一遍。

“那这水泥是不是很贵?”壮汉问道,在他认为,比糯米汁还要好的东西,应该比糯米汁更贵吧。

“听人说,这水泥的价格会比糯米便宜。”商贾回答道。

“大哥,你怎么老是听人说听人说,到底是听谁说的,靠不靠谱啊?”矮个子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

商贾一听,微微有点脸红,但对已经是自己兄弟的两人,却也不隐瞒,他回答道:“是有人在说的,据说是在里面干过活的。”

壮汉和矮个子一听,就东张西望起来,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说更多有关这房屋的事情。

商贾见他俩人的动作,就拉了一下俩人,然后低声说道:“你们俩听大哥说,大哥让你们过来看,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这水泥的厉害。而且,这里有一个发财的机会,你们知道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崇祯发了笔横财

() 两人一听发财的机会,马上集中了注意力,看着自己这位结拜大哥。

“这水泥可谓是物美价廉,这个不否认吧?”商贾问壮汉和矮个子道。

两人点点头,刚才已经做过比对,这个结论是肯定的。

“再者两位兄弟有没有发觉,这房屋怕火烧么?”商贾问道。

两人想着泥沙和铁棍子组成的房屋,怎么都比木房子耐火吧。于是,两人都摇摇头。

“为兄可以断言,这水泥必将行销天下,以后天下的房屋都会用到这水泥。”商贾凭着他的眼光直接说出了水泥的价值。

壮汉和矮个子都还只是看着眼前的这水泥如何如何,还在看热闹的状态,远没有像商贾一样能有敏锐的意识,去想自己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现在听商贾这么一说,两人忙问道:“大哥,那我们如何从中发财?”

“贩、卖、水、泥!”商贾一字一句地说道。

两人互相看看,然后由矮个子问道:“大哥,如何贩卖,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为兄想着这东西应该是像食盐一样由官府指定售卖,因此,为兄的想法是先由为兄去打听清楚情况,然后我们三人凑钱去买水泥凭证过来贩卖。为兄算准了,这水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供不应求,贩卖必定得大利。”商贾自己的眼睛已经闪闪发光。

壮汉和矮个子两人互相看看,没有犹豫,对商贾说道:“一切听兄长的。”

三人商议完毕,再看这大房屋,就越看越觉得好看,只是因为有阳光照着而已,就仿佛觉得房屋在发着金光。忽然,壮汉问道:“大哥,二哥,你们说朝廷建这房屋,是用来干嘛的?”

“住人?肯定不是,议事?也不可能,那会是用来干嘛?”矮个子先答再否,实在找不到答案就又问出了问题。

“难道是一处新的衙门?”商贾猜到,三人都没有肯定答案,不过这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三人看了半天后才找个酒楼去喝酒,并商议一些发财大计的细节去。

钟进卫此时正在之前在午门建的水泥朝房中休息,时不时地有普通百姓服饰的人进出,向他汇报。

这些人都是钟进卫派出去做水泥宣传的,那个商贾老是听说别人说什么,其实就是钟进卫派出去的人。这些人一边宣传,一边收集民众的反应,回来给钟进卫汇报。

返回的消息中,类似那商贾想法的人也有不少。

钟进卫听得很满意,等到银行建好后,再过段时间,水泥的宣传效果会更好,那时就可以让水泥上市了,但具体的水泥买卖细节还没有想好。

钟进卫坐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正是在考虑这个事情。他在回想着后世的商业手段,看有什么比较符合目前所需。

忽然,有内侍找来,传钟进卫前去觐见。

紫禁城也就在眼前,钟进卫没多少时间就出现在崇祯皇帝的面前。

还是在文华殿,殿内的人比较多,有内阁首辅温体仁,统领勤王军的阁臣孙承宗,户部尚书毕自严。

钟进卫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

崇祯皇帝开口说了:“毕卿,你跟钟师傅说说一共收到多少赎罪银吧。”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赎罪银终于收完了。

毕自严微微有点尴尬,因为这赎罪银里面也有他的一份贡献,他对人的态度明显比以前恭敬了很多:“中兴侯,户部共收到赎罪财物折合纹银有两百三十五万六千四百五十六两。”

钟进卫一听,心里暗想道,皇上算是发了一笔横财。不过这也不算多,后世李自成在běi jīng城拷问文武百官获得的银两是以千万两为单位的。

崇祯皇帝待毕自严报告完之后,他对钟进卫说道:“这笔银两中,朕决定拨一百万两出来,补边军之欠饷。”

钟进卫点点头,这肯定的,边军的饷银可是不能拖的。不过,崇祯皇帝向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没想明白。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看向首辅,温体仁会意,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侯,皇上和内阁的意思是,这一大笔银两,由你押送前去边关分发给边军。”

钟进卫一听,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怎么指定自己去押送,自己没这个经验啊。

“陛下,臣以前没做过这个事情,没有经验。”钟进卫如实向崇祯皇帝说明情况。

“钟师傅,你去,朕放心。”崇祯皇帝只好点明道。

“中兴侯,没经验没关系,自有熟悉流程的官员随从,你只需监督其发放即可。”温体仁也补充说明道。

钟进卫看看崇祯皇帝,又看看温体仁,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是不相信现在大明的文武百官,怕他们会上下其手,所以派自己前去。估计要等新的监察体系证明有效果后,才会放心。

但是,他们就能那么淡定地把这么一大笔银子交到自己手上?虽然自己的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可别人应该没有自己那么了解吧。

他又疑惑地看向崇祯皇帝,说道:“既然皇上相信臣,那臣愿去。”

“钟师傅,你把水泥配方,还有高温烧玻璃等独门的赚钱门道都能献给朝廷,谁还会怀疑钟师傅贪钱呢!”崇祯皇帝看出钟进卫眼中的疑惑,就干脆开门见山地点明了文华殿内的人都相信钟进卫的原因。

钟进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原因。不管如何,钟进卫对于崇祯皇帝和其他人能信任他,还是感到很高兴地,他问崇祯皇帝道:“陛下,那是要臣即刻启程么?”

“不,等京畿之地的战事平息之后再行押送,否则太不安全。”崇祯皇帝摇摇头说道。

“那边军的生活怎么办?”钟进卫问道。

如果饷银一直往后拖的话,也不是一个办法吧,这京畿之地的战事还没有完结的确切时间。不过钟进卫也确信自己已经有改变历史,这战事的结束时间肯定要比历史上早。

“朕准备派出使者前往边关传信,银两已筹备完毕,等战事一了就能押运。让他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可以由地方官府先行挪用部分银两或者由将领去向富绅暂借。”崇祯皇帝把与殿内人商议的结果说给钟进卫听。

钟进卫听了,觉得这个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就点点头,表示理解。

崇祯皇帝见这事说的差不多了,就开始下一个话题,他对孙承宗说道:“孙师傅,你把情况给钟师傅先说说。”

“这几rì派出的夜不收回报,蒙古鞑子已经退出关内回草原了。”孙承宗那嗓门一直不收敛,大的让钟进卫以为他是一直用吼着说话的。

钟进卫一听孙承宗的话,马上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建虏估计也要跑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事先他已经和孙承宗商讨过,也是这个结论。

他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你说这建虏是全部退出关内还是会做一些其他事情?”

建虏的动向还不明确,他们要走的结论也是推测,所以崇祯皇帝想问问钟进卫的意见,毕竟钟进卫从后世来的,多少都有参考的价值。

钟进卫想了下,好像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没有改变历史太多。正想说话的时候,忽然内侍来报:“陛下,中兴侯家人托东厂役长顾百川转递紧急军情。”

第二百三十八章 建虏自大

() 文华殿内的人一听,有点奇怪,紧急军情怎么是由中兴侯家人送来的?

崇祯皇帝疑惑地看向钟进卫,不知道钟进卫什么时候把家里当军营了。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那眼神,无奈地道:“陛下,我也一头雾水。”

既然当事人也不知道,崇祯皇帝就不再猜,传顾百川觐见。

在等顾百川到来的时间内,钟进卫忽然一拍脑门,失声道:“陛下,臣可能知道这军情的来处了?”

孙承宗这个勤王军统帅一听,比崇祯皇帝还关心,先开口问道:“从何处来?”

他是知道打探军情的夜不收都是往大营送消息,而不可能送进京师的监军府里。

“上次的投石报信还记得不?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钟进卫回答孙承宗道。

崇祯皇帝坐在御座上,一听钟进卫的解释,马上恍然大悟,但随即又露出疑惑之sè,问钟进卫道:“钟师傅,朕看了上次那信,上面画的东西很难让人看懂,你家人怎么知道这是军情呢?”

崇祯皇帝这么一说,钟进卫也想不明白了。

幸好这时顾百川已快步进来文华殿觐见,不用他们再费脑子去乱猜了。

“陛下,紧急军情。”顾百川说完,呈上一张折叠的纸。

边上的钟进卫和孙承宗一看,就觉得肯定是和上次的投石报信一样的来源,因为那张纸有较明显的皱褶。

崇祯皇帝带着丝疑虑接过内侍呈上来的纸,然后一边想着这次画得是什么难懂的图案,一边打开来看。

没想这次图纸上无任何图案,只有几个字,“虏退,阿敏领八千留守。”

这些字并不是一个人写的,而是好几个人写的,因为各字的笔迹不同。最后这些字粘在纸上,拼成了一句话。

崇祯皇帝看得有点纳闷,这会是谁向钟师傅报信,还搞这么神秘?这么详细的军情显然不是夜不收能探听到的,因为有详细地数字和具体的统帅名字。

崇祯皇帝一边想着一边让内侍把这军情转给底下大臣看。

孙承宗先看军情,钟进卫就在一边问顾百川道:“是于叔给你送来的么?”

“是的,他说还是和上次一样,有人从外面丢进院子里,就丢在他身边。他连忙追出去,没有看到人影。由于事关重大,就找到工地上,再找到了属下。”顾百川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因为他知道其他人也在听他的内容,所以他的声音比较大。

“没有其他发现了么?”钟进卫对于这个投石报信的人实在是好奇,搞得和后世电视上看的特工一样。

顾百川摇摇头,没有其他线索。

这时,孙承宗已经看完,把纸条递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看了后就更是奇怪,百分百地特工行为啊,还学会了拼字。

至于纸上的内容,因为和钟进卫自己推测的差不多,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

钟进卫看完后又递给早已等候多时的温体仁,自己则回忆着是否在什么时候有救过建虏的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所以因为感激自己,就来给自己报信这些狗血桥段。

崇祯皇帝以为建虏不敢只留一部分兵在关内,和孙承宗所认为的建虏必定舍不得已占领城池的意见相左。这其实很容易理解,因为他们两人的分歧,在于他们对明军军队和对建虏的不同熟悉程度而产生的。

这纸上的内容和孙承宗预计的差不多,建虏果然是退走,并留人守他们抢得的城池。

现在崇祯皇帝见主要的两个涉及军事的臣子已经看完,就开口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你怎么看?”

“陛下,臣以为是真的,不但是因为这个报信的人已经报信过一回很有用的情报,而且这和臣在家乡听说的一致。”钟进卫回答道。

“中兴侯,你在家乡就听说这了?”孙承宗一听钟进卫的话,就奇怪地问道。

钟进卫是说给崇祯皇帝听,意思是在历史上也是这样的,文华殿内就崇祯皇帝和温体仁能听得懂。

现在他见孙承宗问这个,就开始耍无赖了:“什么,我没说啊,你听错了吧,哦,要不我刚才说错了。”

孙承宗听得哑口无言,这是什么话。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看到孙承宗被钟进卫戏弄,肚子里已笑开了花,但表面还是强忍着当没看到,也没听到。

毕自严是听得清清楚楚,中兴侯就是那么说的,现在他耍赖,但皇上和首辅都没指正,他也不多事,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

崇祯皇帝看孙承宗又想问,就赶紧打断他说道:“孙师傅,如果此消息为真,那该如何应对?”

孙承宗一听崇祯皇帝问他话,就放下了继续问钟进卫的念头,回答道:“陛下,臣以为,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好。”

“如此,岂不是建虏主力都将退出关去了?”崇祯皇帝问孙承宗道。

他之所以这么问,不是说舍不得建虏主力走,而是孙承宗之前说过要围歼建虏主力在关内的。

孙承宗知道崇祯皇帝说这话的意思,他回答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

他说到这里时,看看在座的几位,觉得这几个都和军中将领没有关系,有关系的钟进卫自然不会有问题。

因此他又继续说道:“如果是之前,建虏主力想退走,臣可以派军队前去拖住他们,至少不能让他们走得从容。如果能等秦总兵带兵赶到,则是和建虏在关内形成决战之势,但眼下不行。”

“为何不行了,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啊。”钟进卫一听,发表他的意见道。

孙承宗看看崇祯皇帝,见他正看着自己,就侧身对钟进卫道:”不一样了,中兴侯别忘了细作之事,眼下过去也没多久,军中到底是否有居心叵测之人,还不能确认,因此,不能冒险把他们都派出去。万一有人在主力决战之时,阵前投敌的话,由此引发的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钟进卫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也是不能冒这个险的,因为要是打败,京师就危险了。

“陛下,想一口吃下建虏主力,不是很现实。眼下既然建虏自大,留了八千兵力在关内,臣以为,如果把这些建虏都灭了,也是对建虏的一个重大打击。”孙承宗给了崇祯皇帝一个比较实际的建议。

“对,陛下,孙大人说的对,这些建虏自不量力,敢只留八千兵力在关内,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钟进卫很赞同孙承宗的这个建议。

在他看来,就算没有反腐一事导致将领的不可信,那也不可能把建虏主力都留在关内。明军还没有那个实力,能一口吃下一个胖子。

崇祯皇帝看孙承宗和钟进卫都是一个想法,就沉思了下,觉得还是安全为上的好,现在暂时不动,等秦总兵到了之后,歼灭这八千建虏,也算是一场大胜。

于是,他点点头,表态道:“如此也好,孙师傅,相关部署还得你去cāo心。”

“是,陛下。”孙承宗答应道。

崇祯皇帝又转头看向一直在打酱油的户部尚书道:“毕卿,打仗就要花银子,你要为此预留出一部分银两出来。另外,秦总兵也快到了,他们所需的军营和相关后勤事项,也得事先计划。”

“臣明白。”毕自严赶紧回答道。

这事交代完了,崇祯皇帝就看向钟进卫道:“钟师傅,还有一件事和你有关,朕和首辅商量了之后,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忙你愁

() 钟进卫一听,就问道:“陛下,是什么事?”

“这段时间以来,已有诸多王公大臣,勋贵皇亲向朕探听这水泥之事,或用或卖,不知道是什么个章程。朕想问问你,有关此事,你是如何一个想法?”崇祯皇帝把情况说了下。

钟进卫一听,这水泥的广告一出去,就有人来跑崇祯皇帝的后门了,这可不行。

他在之前的时候,已经有在想这个问题,但还没想好。现在崇祯皇帝问了,他就理了下思路,说道:“陛下,这水泥是国企将来最重要的产品之一,得规划好了才能卖出大价钱。如此才有钱去做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所以臣觉得,任何企图伸过来凭关系捞钱的手都要斩断。”

温体仁听了微微摇摇头,中兴侯这是要得罪很多人啊。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这么一说,稍微有点脸红,因为那些向他打听水泥的人里面,就有他的几个老丈人。

钟进卫没有去细心察看其他人的神情,还在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当然,如果他们不仗势欺人,按照事先订好的规矩做事,就没有问题,反正有钱谁赚都是赚。”

温体仁这下听得点点头,这点是肯定的,大明的食盐开中法,其实就是因为有人仗势抢夺盐引的兑换,导致普通百姓手中的盐引一直得不到兑换而烂在了手里,最终把开中法给败坏了。

毕自严一听谈钱的事情,就上心了,现在听了钟进卫的话,就问道:“中兴侯,这事先订好的规矩,是什么规矩?”

“买卖规矩啊。”钟进卫理所当然地说道。

“钟师傅,如何个买卖规矩?”崇祯皇帝也出言问道。

“陛下,臣想了下,现在国企都还没成立,无人,无场地,无门面。因此如果让国企来生产并销售的话,不大现实。”钟进卫说道。

“那是否可以和食盐一样的官卖之法?”温体仁在旁边插话道。

“有点不一样,食盐是必需品,而水泥虽然需求很大,但却不是必需品,不会影响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可以说给大家看看可以不可以。”

没有人反对,钟进卫就把他的大概想法说了下。

崇祯皇帝听了后,想了下,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这水泥,国企,银行都是你提出来的,朕把这些都交给你,由你来负责,内阁、户部配合。等诸项事宜立好了章程,再让其他人接手可好?”

“臣没问题。”钟进卫想着这些事情应该是自己最熟悉,整个架构也都是自己提出来的,由自己来负责应该是最合适的。

“诸位臣工觉得如何?”崇祯皇帝再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文华殿内的温体仁、孙承宗都没有想着从中捞好处,对于银行、国企更是不熟,由中兴侯先按照他所说的那样,把框架搭起来,也无不可。因此,他们都没有反对。

只有毕自严犹豫了下后,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陛下,这银行、国企是归于户部所辖吧?”

崇祯皇帝听了看向钟进卫,问他道:“钟师傅觉得呢?”

钟进卫一想户部相当于后世的财政部,这银行、国企就应该属于财政部才对。于是,他点点头道:“陛下,臣觉得归于户部所辖没问题。”

“好,就依钟师傅所言。”崇祯皇帝说道。

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就散会,各忙各的去了。

钟进卫原本还有点清闲,巡视一下就成,工地上有吴胜大,水泥厂有安贵义,各有章程,自有他们在忙碌。

现在不行了,几个事情正式由他负责,还是从无到有的过程。钟进卫就把这些事情当作一个项目来做,需求已经明确,接下来开始画流程图,然后开工,最后运行。

从紫禁城出来后,钟进卫就先回了自己的府里,问了下于海宁有关投石报信的事后,就一头扎进自己的书房,开始写写画画。

第二天,钟进卫就让人找来吴胜大,把一张图纸给了他,让他在水泥厂前面的大路边平整一块空地出来,按照图纸建房。

然后他又去户部找毕自严,让他出人,先把银行所需人员配备齐全。

本来钟进卫还想在记账这块要好好传授下自己后世的经验,结果发现明朝这个时候,已经有了“龙门帐”的记法。对此时来说,已是实用,其要点是将全部账目划分为进、缴、存、该四大类。

“进”指全部收入,“缴”指全部支出,“存”指资产并包括债权,“该”指负债并包括业主投资,四者的关系是:“该”十“进”=“存”十“缴”。也就是说,结帐时“进”大于“缴”或“存”大于“该”即为赢利。

流程为根据原始凭证登记流水账,再从流水账过入分类账或总清账,年终结出个账户余额,根据进缴账户余额登记进缴表,根据存该帐户余额登记存该表,轧算两表是否相符,就是所谓的“和龙门”。进缴表和存该表与后来的损益表和资产负债表没有本质的差别。

钟进卫就没有多少可以教得了,只是让他们把一笔账按“进”、“出”记两笔,变为复式记账,方便查账。

其实就是不用钟进卫教,再过了几十年后,就在“龙门帐”的基础上,出现了“四角账”,就是中式的复式记账法。和西式的借贷复式簿记方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教完了这些,钟进卫又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让这些人模拟了一遍将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以免到时候真的开始做事时,发生手忙脚乱的事情。

果然,因为钟进卫搞的这个银行是个新生事物,一演练就出现了好多差错。钟进卫不得不一一指正,然后再演练,一直到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做的事,能做好事为止。

再说建虏,皇太极在没有明军干扰下,纵兵掠夺,却没有抓到多少人口。原因就是建虏在前期的时候已经把京畿之地糟蹋了个遍,掠夺走了大量人口,剩下的人不是逃走,就是死于战火,建虏自然就没有多少人口可抓了。

就这么掠夺了几rì之后,还是没有多少人口,皇太极无奈只好押着为数不多的明国百姓班师回盛京,把关内的一切交给了阿敏。

阿敏知道他的责任不轻,在明国境内,特别是京师附近,占了几座城池,明军肯定是会源源不断地来攻打的。

因此,他一边整军备战,一边多备滚木礌石,倒是尽心尽力。

然则关内建虏少了皇太极和其他几个和硕贝勒,以阿敏为首,发号施令,无人敢违背。这种无人压制的权力,让阿敏在几天后就有点飘飘然起来。

再加上阿敏没有皇太极的胸襟,和其他的兄弟一样,歧视投降建虏的汉人,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表露出了对他手下汉官的厌恶和歧视。这让他手下的汉官渐渐地惶恐起来。

而阿敏手下的八千建虏军队,则在上行下效的作用下,开始随意欺压他们占领地的汉人百姓。

这一rì,阿敏召集汉官讨论民政,为了一点小事把一群汉官大骂了一顿,甚至打了几个地位比较低的汉jiān。

散会之后,永平的汉jiān头目白养粹忧心重重地回到家里,为他自己的前途担心。

甚至当他的夫人过来和他说话,他都没理睬。要知道,当年他夫人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让他得了手,自是宠爱的不得了。现在却不理睬,可见他的忧心之深。

虽然白夫人已有生育,年龄也有三十多,但因为保养得好,风韵犹存,韵味十足,成熟之美更胜少女之时,因此白养粹对她的宠爱之情丝毫未随年龄的增加而减少。

今天她见老爷表现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不由得有点担心,就给白养粹斟茶倒水加捶背撒娇,终于哄得他把担心说了出来。

白夫人一听,秀眉一翘,说道:“老爷,这有什么难的,何必如此愁眉苦脸呢。”

第二百四十章 献女邀宠

() 白养粹一听夫人好像有主意,带着点疑惑问道:“夫人,那阿敏可是蛮夷出身,不讲理的很,老爷我尽心尽力为大金办事,却换不到他一丝赞同,还挨了不少骂,你有啥主意能改变这些?”

“老爷,你忘了拿人手短的道理了么?多送些东西给他,让他吃饱了,自然不会来找老爷的麻烦了。”白夫人说道。

“你知道啥,刚跟你说了,他是蛮夷出身,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老爷我已经送了他好多礼,没有一点用。”白养粹本来以为夫人会有啥好主意,没想是送礼,自己早想到了。

“那就是你没送对。”白夫人等白养粹的话一落,就直接下结论道。

白养粹一听,自言自语道:“没送对?我送了金银珠宝,珍奇古玩,都送了个遍,怎么还没送对呢。”

他想着就头疼,自己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唯有一条路跟着大金走到底,但这大金贝勒厌恶自己的话,还怎么混啊!

白夫人一听,对他老爷一个媚眼,结果发现白养粹没看她,于是就娇声道:“老爷,你忘了还有一样东西了,那大金贝勒必定是喜欢的。”

白养粹一听,看向他婆娘,问道:“还有什么东西没送,你就肯定人家贝勒能喜欢?”

“老爷,你想,这大金贝勒是蛮夷出身,在穷乡僻壤之地,那见过如花似玉地姑娘,你选几个好看的送过去。奴家就不信了,还有猫儿不沾腥的!”白夫人从自身的经历出发,信心满满地说道。

白养粹一听,一下眉开眼笑,连声道:“夫人说的是,哪有猫儿不沾腥的道理,权力、美sè,不就是男人一直追求的东西么!”

不过,白养粹刚说完,脸上那笑意又消失了。白夫人开始还为自己出的好主意让老爷赞同而得意,但见老爷的脸转眼又变了回去,不由得问道:“老爷,怎么了?”

白养粹看着自家夫人说道:“夫人,人家贵为大金贝勒,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虽然是蛮夷之地而来,但见过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寻常女子那能入得了他的眼。”

白夫人一听,这倒是。要是换了以前,出钱去京师买几个顶尖的姑娘就是,再不行,从扬州买也行,保证能迷得那贝勒言听计从,不知东南西北。可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钱也买不到。

白养粹看夫人不再说话,皱着秀眉在想着,却是另有一番风味,以前很少见,一下又把他的心思勾了起来,忍不住想去摸下那白皙脸庞。

他刚想伸出手去,忽然想到了一点,忍不住说道:“要是像夫人这样的美人,那贝勒肯定能被迷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白夫人一听,白了白养粹一眼,娇声道:“怎么,还想着把奴家送出去?奴家倒是乐意,老爷舍得么?”

“哪里哪里,老爷我那里舍得。”白养粹连忙说道,“你可是老爷的心头肉。”

白夫人一听,满意地笑了下。然后两夫妇又开始搜肠刮肚地想,到底哪里有美女能送得出手。

白养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又想起阿敏对待他们这些汉官的嘴脸,不由得气苦。

就在这个时候,内堂的帘子掀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一边出声道:“爹,娘,女儿闷死了,想出去走走。”

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十四岁的白玉莲。从小就像,长得如花似玉,是他们两口子的掌中珠。

两人此时正想着心事,就没有理女儿。

白玉莲一见,就走到白养粹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爹爹,女儿在家闷了几个月了,想出去走走,好不好嘛?”

声音嗲地让白养粹一阵迷糊,以为是他婆娘,一阵的冲动,不过随即醒悟过来,马上说道:“不行,外面还是很乱,去不得。”

白夫人也在一边说道:“你爹爹的麻烦都够多了,你就不要再添乱。”

“爹爹,你不是永平巡抚了么,还有麻烦?”白玉莲不解地道。

白养粹叹了口气,然后说道:“爹虽然是巡抚,但还不是大金的一条狗。大金的权贵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唉”

白玉莲从小在的教育下,知道权势的重要。当年家里就是看上了白养粹的地位,才嫁了过来享福。现在一听她爹的权势根本就不是所想的那样,被人欺压,不由得愣了。

白夫人看着他们,忽然眼前一亮,现成的人不就有么,她出言道:“老爷,那贝勒多大了?”

白养粹听得一呆,怎么夫人忽然问起那阿敏的年龄,他估摸了下,回答道:“大概刚过不惑之年。夫人,怎么了?”

白夫人用她那红艳小嘴奴了下女儿,白养粹看向女儿,稍微愣了下,然后道:“夫人的意思是”

“玉莲漂亮么,有男人看了会不心动么?”白夫人自豪地问道。

白玉莲见两人在谈论自己,还夸自己漂亮,一下高兴起来,转了个身,然后对白养粹道:”爹爹,女儿不漂亮么?”

白玉莲和她母亲比,虽多了点生涩,但更让人着迷她身上散发着的少女青chūn气息。

“老爷,要是我们和贝勒结成了亲家,还愁他的脸sè么?”白夫人说道。

“可,可那贝勒已有原配。”白养粹觉得夫人的主意不错,但就是还有一点顾虑。

白玉莲一听爹娘在商议她的婚事,稍微有点害羞,然后听出了她爹娘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把她许给一个有大权势但已有原配的人。

她平rì娇生惯养,任xìng惯了,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儿,会回避,或者不好意思坐到一边去,听父母安排。白玉莲直接问白养粹道:“爹爹,那贝勒是什么人?”

白养粹见女儿问,就回答道:“是大金国的二贝勒,虽然排名第三,但大金国是八王议政之制,相当于以前明国的并肩王。现在在关内,更是他一人说了算,就如皇帝一般。”

白玉莲一听,这贝勒的权势算是滔天了,自己要嫁过去,不但能享荣华富贵,还能让爹妈都不再受欺负,岂不是一举两得,至于原配不原配,根本不在话下。

她想到这里,就对白养粹说道:“爹爹,女儿愿嫁,为爹爹分忧。”

“那贝勒可是有原配的哦。”白养粹提醒道。

“哼,原配算什么,爹爹难道不相信女儿的魅力么?”白玉莲不屑地道。

白养粹想想也是,虽然名份上不是原配,但最终还不是看阿敏喜欢谁。对于女儿的实力,两夫妻都是有信心的。因此,三人就开始商量怎么促成这门婚事。

都说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应在白养粹一家,果然是不假。

第二天,白养粹找了个理由,极力邀请阿敏到他家去做客。

阿敏刚好心情不错,到奴才家去吃一顿就吃一顿了。

白养粹一家上下全体动员,竭尽全力招待阿敏。不管是环境还是菜食,都是尽心尽力地安排到最好。

然后按照事先约定,白玉莲不小心撞了进来。白养粹就假意训斥,然后让白玉莲给阿敏倒酒赔罪。

阿敏那见过长得如此美貌的女子,柳眉杏眼,露出的肌肤如雪,十分可人,用纤纤细手,端着酒杯,对阿敏嫣然一笑,就让阿敏浑身发软,像雷击了似的,两眼发直,几乎失态。

白玉莲在来之前就经过一番jīng心打扮,又全力表现自己,一下把阿敏迷得神魂颠倒。

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白养粹一下成了阿敏的老丈人,地位飙升,就连一些建虏头目见了,也对他恭恭敬敬,不敢得罪。

而阿敏自从娶了白玉莲,再不管其他事情,天天待在原知府后衙,展现男人的威猛。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作秀和托

() 崇祯三年二月二十rì,开业大吉。这一rì,京师惊动,崇祯皇帝率内阁成员来到午门外,给新建筑剪彩挂牌。

这主意是钟进卫出的,崇祯皇帝为了让银行能更好的吸金,就听从了钟进卫所说,举行这前所未有的一次举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新建筑的横匾挂了上去,名曰:大明皇家银行。

钟进卫看着这个自己取的名字,有点洋洋得意,觉得很大气。

紧接着,崇祯皇帝下旨,所有官员俸禄不再直接发实物和银两,全部改为大明九思宝钞。如有需要,可以前去银行兑换银两,全凭自愿,没有限制。

为加强众人的信心,还演了一场表演秀。由首辅温体仁带头,领内阁成员和六部尚书高调领了新式纸钞,然后户部把其他官员次月的俸禄也发了下去。

这些事情,当然也是钟进卫策划的。至于效果么,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还是不错的。

钟进卫还派出了大量的托,散布全城去引导百姓以银换纸币。

这些派出去的其中一个托,叫王复夕。他想了下中兴侯所说的要求后,来到一家档次较高的酒楼,进了人数最多的一楼大堂喝酒。

这时候刚好是午后时分,喝酒吃饭的人比较多,不少人在谈论大明皇家银行。

王复夕寻思着怎么来插话完成任务,这次只身而来,少了个同伴,还真不好开局。

就在他寻思着的时候,进来三人,其中一个壮汉嗓门比较大,直接喊道:“小二,老样子,上酒菜。”

小二显然认得来人,热情地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往厨房而去。

三个人自个找了张空桌坐下,就在王复夕的边上。

只听那个壮汉问其中一个商贾模样的人道:“大哥,今rì可是大排场啊,皇上亲临。”

商贾点点头感叹道:“大明从未有过之事,那大明皇家银行,要说是衙门也不像衙门,要说是银庄,也不可能让皇上亲临吧,想不通。”

王复夕一听,难得的机会,连忙转过去接话道:“有什么想不通的,这大明皇家银行,既是衙门,又是银庄。”

那壮汉一听,冲王复夕一抱拳道:“这位大哥,此言何解?”

商贾站起来也说道:“这位兄台,不介意的话,请过来一叙?”

王复夕求之不得,假装沉吟了一下,就说道:“好,看三位也是值得交往之人,我就和三位说道说道。”

他的声音有点大,大堂内有几个人本来就被他们的话题所引,他这么一大声,更多的人都关注了起来。

那个矮个子挨着王复夕最近,听他愿意过去和他们拼桌,连忙过来帮着端碗筷。

四人坐定之时,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商贾吩咐端菜上来的小二,再加几个好菜。

王复夕等小二离开,就开口说道:“这大明皇家银行,乃是朝廷用于银两和纸币兑换之地,所以皇上才会亲临。”

“纸币,什么纸币,大明通行宝钞?”商贾有点惊异,之前在银行的排场太大,小老百姓不敢靠近,因此并不知道详细情况。

“非也,不是大明通行宝钞,而是大明九思宝钞。”王复夕摇摇头,一边纠正,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几张,“你们看,这就是大明九思宝钞,新式纸钞。”

三人好奇地从王复夕手里分了几张看起来,其他桌的人一见,都对新式纸币感到好奇,甚至好几个站起来,不再吃饭,凑到他们桌边来看。

几个人看了后,对这新式纸币的jīng美都感到很惊讶。看得出来,朝廷是花了大功夫来印制这些纸币的。

不过这纸币jīng美归jīng美,众人还是记得之前的大明通行宝钞的下场。那商贾先问王复夕道:“兄台,你的这些纸钞是朝廷发的?”

王复夕摇摇头,一边收回自己的纸钞一边说道:“是我自己去换的。”其实是钟进卫发给他们的活动费。

“什么,你自己去换的,你就不怕这些纸钞成为一张废纸么?”壮汉一听,大吃一惊,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大了。

周围围观的人也纷纷看着王复夕,仿佛看到了一个神经病,脑子不正常的人。

“你们懂什么,老旧的思想。”王复夕表现出了对他们的不屑。

商贾知道有内情,连忙问道:“还请兄台教教我等。”

“和银两铜钱比起来,这纸钞好用不?”王复夕并没有马上给他们解答,还是先问起了纸币的好处。

除开纸币的贬值之外,还真找不出它相对实物货币的缺点,这也是从宋开始在民间自发出现纸币的原因之一。

商贾点点头,道:“用纸钞确实可以少好多麻烦。”

“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如果这纸钞不会贬值的话,你们是不是会选择用纸钞?”王复夕继续问道。

围着他的人互相看看,然后大家都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现在朝廷有规定,纸币可以兑换同面值的银两,银两也可以兑换等价的纸币。随时可以兑换,童叟无欺。”王复夕一幅你们怎么就想不通的表情。

“就在那个大明皇家银行?”商贾疑惑地问道。

“就是这个大明皇家银行,相关规定,都有布告张贴在那里,以官银成sè兑换,一看便知。”王复夕肯定道。

众人互相看看,记得以前的大明通行宝钞,是由官府强行发放的,而且并不能兑换回银两。现在朝廷说能兑换银两,真能兑现么?

王复夕看看他们这些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在疑惑不定,就又说道:“今rì官员的俸禄发放,全部都是用这大明九思宝钞。如果他们还想用回银两,照样可以去大明皇家银行兑换。”

“不对啊,兄台,这还未到俸禄发放之时吧。”商贾忽然发现王复夕说的话里有错漏之处。

“你等不知,为了庆祝大明皇家银行的开业,皇上特意提前发放俸禄。”王复夕回答道。

边上忽然有一个围观的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王复夕一愣,然后马上回答道:“你去银行那看看就知道了,而且,我另有渠道得知。”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商贾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并没有去问何处得来的消息,毕竟这比较**。

“官员可以去银行进行纸币银两兑换,我们普通百姓也可以去兑换纸币银两?”商贾确认道。

“正是。”王复夕点点头。

“那大明通行宝钞是否也可以去兑换银两了?”商贾进一步问道。

王复夕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下,然后回答道:“好像不行,布告上言明是大明九思宝钞兑换银两。”

“那不也是官府发行的纸币么?”围观人群中有人说道。

“你们看看这通行宝钞和这九思宝钞的印制就知道了,肯定是区别对待的。”王复夕回答道。

“那不公平啊!”那人抱怨,人群里面也有几个附和他的意见。

壮汉看到王复夕的脸sè沉下来,就转身驱赶道:“你们围过来干啥,还让俺们吃不吃饭了?走,走,走。”

确实是,一群人围着他们四个人,咋吃饭。这些围观的人也听得七七八八了,就道一声歉,回自己座位继续去用餐。

商贾也向王复夕告一声罪,只顾着问问题,耽搁用餐了,几个人于是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在边吃边聊的过程中,商贾不停的拿话套王复夕,想知道的更多。

王复夕乐得装傻,把能告诉的内容统统都告诉了他。

吃到最后,王复夕觉得这三人还不错,而且他刚好还有个事得做一次,就喊小二过来结帐,他请客。

小二马上跑过来,躬身笑着打断还在互相抢着付钱的王复夕和商贾道:“客官,一共一两一钱五分三厘,谢谢。”

王复夕一把按住商贾伸往怀里的手,说道:“再跟兄弟客气,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商贾见王复夕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再坚持,可没想王复夕付帐倒出了状况。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天一换

() 只见王复夕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币,拿出一张一两的纸币、一张一钱的纸币、两张一分的纸币和一张三分的纸币以及一张三厘的纸币,一共六张纸币,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是看着王复夕在一张面额一张面额的数,所以在面额上没有问题,可这纸钞,他不敢收,看着王复夕道:“客官,能用现银么?”

“怎么,我这就不是现银了,实打实地,瞧见没,与银钱通行使用。盖着朝廷的官印。”王复夕说道。

“客官,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那个”店小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店里的掌柜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现在看到这情况,就过来代替小二向王复夕解释道:“客官,鄙店小本经营,经不得亏本。您这纸币到底是不是和以前的宝钞一样,鄙店实在不知,还请客官改用现银会钞吧。”

“岂有此理,这是朝廷新出的宝钞,不是以前的大明通行宝钞,而是大明九思宝钞,不一样的。这种纸币在大明皇家银行能zì yóu兑换银两的。”王复夕假装压着怒气说道。

“这,客官,等过几rì,鄙店去那银行核实之后,再用此宝钞结帐可好?现在,能否暂时先换成银两结帐?”掌柜还是好言解释,显然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商贾见双方僵持着,就想自己来付钱。王复夕对他摇摇头,道:“这店会做生意么,官员的俸禄以后全是这种九思宝钞,如果不收这种宝钞,以后肯定会少一批顾客。”

“客官说的是,鄙店下次一定收。”掌柜连声答应,但话里的意思却是,这次一定要实物货币。

王复夕好似很无奈,就把大明九思宝钞放回怀里,拿出一锭大银,丢给掌柜,说道:“我这里可是有十两纹银,结你的帐去吧。”

掌柜连忙道谢,感谢王复夕的体谅,然后去柜台称重了。

掌柜走后,王复夕对同桌的几人抱怨道:“真是不识抬举,用现银不嫌麻烦。”

商贾安慰道:“兄台不用与他们一般见识,回头我请客,请兄台去另外一家吃过。”

壮汉和矮个子也是附和,心里却在想,如果有人拿这纸钞到自家店里买东西,自己是收还是不收?

不一会,掌柜就回来这桌,把剩下的纹银找回给王复夕。

没想,这时候,王复夕却又闹起来了,说掌柜给的重量不够,成sè不足之类的话。

掌柜知道这位客官肯定是气自己刚才不收他的纸币,只得好话赔罪,不满意就换银两,折腾了好久才算完事。

这期间,那壮汉想站起来劝王复夕算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但被眼疾手快的商贾按住了,没让他说。

店里其他人看着这边闹剧,心里在想着,这实物货币确实没有纸币方便,这种纠纷时常能见到。

王复夕像是比较生气这家掌柜,会完帐后,就向同桌告辞。

商贾他们再三邀请下次聚餐,他只是推托说事忙,有缘再相见,就先走了。

等王复夕走了后,商贾三人也离开了酒楼。

出了门之后,商贾对他的两个结拜兄弟说道:“走,我们去那大明皇家银行看看情况。”

壮汉和矮个子自然没有意见,之前的时候只是远观,现在能近距离观看这水泥建筑,当然是好的。

商贾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看这个大明九思宝钞?”

两人就跟在商贾后面,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由矮个子开口道:“大哥,我们心里也没底。”

“我看,朝廷是花大力气准备用这纸钞来代替银两了,否则这印制上就不会花这么多心思,而且也不会让大明所有官员的俸禄都改为这纸币。更重要的是”商贾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转身看向两人。

“是什么?”矮个子很好地配合道。

“朝廷用这水泥先造了银行,用来作宝钞银两兑换之用。”商贾把他的话给说完整了。

“那会不会长期可以兑换啊?”矮个子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商贾就回答不出来了,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走,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后三人又开始前行,走了一会儿,商贾又问了:“如果像刚才一样,也有人拿着大明九思宝钞去你们那买东西,你们是收还是不收?”

壮汉刚才有想过这问题,收吧,怕这宝钞不可靠;不收吧,又可能黄了生意,没了赚头,实在是两难。

他见矮个子也在犹豫,没有回答大哥的话,就开口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商贾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大哥建议你们收,确实这个纸币是比较方便的东西。但最好你们是一天一换。”

“大哥,什么一天一换?”矮个子这时候开口了。

“就是在每天银行快关门之前,拿着当天收到的纸钞过来兑换银两。”商贾回答道。

“大哥这个主意好,俺看行。”壮汉出言赞同。

矮个子想着如果每天一换的话,就算官府耍赖,不让兑换了,自己也不过是损失了一天的收入而已。

而且这么做,相当于每天收纸币,不但少了好多兑换的麻烦,还能吸引不少持纸币的顾客。

于是,矮个子也赞同商贾的建议。几个人一边商量着纸币的事情一边走去银行。

到了大明皇家银行后,三人为这银行的建筑而惊叹,感觉宏伟、大气。而且地面上虽然不是大理石铺成,但其平整之程度犹如大理石。

所有窗户都用的是玻璃,使得房内的光线很好。壮汉和矮个子对此很是好奇,商贾比他们见识多,在一边给他俩细细解释这区别于琉璃的玻璃。

然后他们转到银行的大门处,看到有一个很大的布告区,上面张贴着一张大布告,详详细细地说明了大明皇家银行的职能。

他们三人看到三三两两地有人过来,像他们一样东张西望,显然是来探听情况的。

各处大门及路口处都有箭头指示,并有文字标明去何处。三人很方便地找到了纸币兑换银两的窗口。

他们发现这窗口就像当铺的窗口一样,做事人在里面,兑换的人在外面,三人打量了一会后就待在一边看是否有人过来兑换纸币。

在等的过程中,商贾断言肯定可以兑换银两。朝廷刚出的政策,不可能一开始就不能实施,否则就是给自己打脸了。

果然,在近黄昏之时,有人匆匆过来,到达纸币兑换窗口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些纸币,递给窗子里的人。

窗户里的人显然是有准备的,一会功夫,就换好了银两,那人塞在怀里后又匆匆地走了,就像做贼一样。

壮汉看得比较奇怪,问商贾道:“他为何如此匆忙,大明皇城根下,总不可能有人抢他银子吧。”

商贾看着那人的背影,想了一会,低声道:“这人肯定是某位官员的家人,不放心纸币,就派了家人过来兑换。但又怕被别人看到,说他不拥护朝廷新政,因此匆忙来去。”

“大哥为何如此肯定是官员家人?”壮汉不解地道。

“今rì普通百姓谁有纸币,你,还是你,是不是,我们都不可能有纸币。现在有纸币的只有朝廷官员。”商贾解释道。

“那今rì酒楼那位兄弟呢,他不是也有么?”矮个子不服气地道。

商贾看着自己这个二弟,然后说道:“你以为他就不是官府中人了么?”

壮汉听得恍然大悟道:“大哥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难怪不让俺去破坏他的好事。”

商贾微微一笑,朝廷这找人说事的伎俩说穿了也没什么,只要做生意的,都会。

他对两个兄弟道:“走,回去吧,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们不用管,我们只需要知道这背后的意思就成了。”

“大哥说得是。”矮个子也赞同他的意见。

三人往回走,到分开的路口时,商贾又叫住了正准备回家的两人道:“这里应该有一笔小财可以发,虽然有风险,但我认为可以值得一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宝钞隐忧

() “大哥,又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上次的水泥到现在还没消息呢。”矮个子好奇地问道。

“我打听了好久,还是没打听到水泥的消息,只能等消息了。刚才想到的发财机会,却是可以马上去做的。”商贾说道。

“大哥,啥发财机会,说说,我们听大哥的。”壮汉说道。

“现在去收一些以前的大明通行宝钞,放手里,我估计这东西可能会涨。”商贾说到这里,又提示风险道:“但没有确切把握,所以大哥给你们的建议是用闲钱去收一点放着,不影响生计为要。”

“大哥是觉得大明通行宝钞也能兑换银两?”壮汉一听商贾的话,连忙确认道。

商贾摇摇头说道:“我觉得应该不可能,朝廷从开国之后开始,二百多年发行了多少通行宝钞。就算从正德年间开始,不再发放,但现在还存在民间的宝钞也是不少。这要是都能兑换,朝廷哪来的那么多银两?”

“那大哥为什么还看好这通行宝钞,让我们去收呢?”矮个子问道。

商贾看看矮个子,又看看壮汉道:“大哥只是觉得,朝廷推出了这新式宝钞,怎么的都要给通行宝钞一个交代吧。但大哥的把握不是很大,所以让你们有闲钱就收购一些,反正现在就是一个废纸价,亏也亏不了多少的。”

壮汉和矮个子点点头:“好,听大哥的。”

三人说完这事,就各回各家了。

而钟进卫,此时正坐在大明皇家银行二楼的办公室里,听着他派出去的托把消息汇总回来。

其中有一个叫王复夕的回报让他有点忧心,就是大明通行宝钞的问题。

大明九思宝钞和大明通行宝钞都是老朱家发的纸币,是有官府背书的,现在两者如果区别对待,怕会引起是非。

但要接下大明通行宝钞这个历史包袱,不说现在大明的财政是属于连年赤字的状态,就是再有钱也接不下来。

钟进卫记得当初在和崇祯皇帝讨论纸币的时候,崇祯皇帝就表示过不会回收通行宝钞。

但现在的问题是,一提这九思宝钞,百姓就想起通行宝钞了。这时间久了,说不定手里有比较多通行宝钞的人,就会开始闹事。

难道是让朝廷用铁血镇压,好像有点不讲理。这通行宝钞也是朝廷按照面值支付出去的,是收到宝钞人的血汗钱。虽然因为其贬值而损失惨重,但以前是没办法,只能贬值下去。现在他们看到有兑换银两的希望,就想来兑换,也是应该的。

钟进卫左思右想,找不到一条解决问题的方法。只好马上求见崇祯皇帝,看大家商量下有没有办法。

崇祯皇帝原本想不管,但在钟进卫拐弯抹角的提示下,也觉得不管不行,否则就等于是**裸得从百姓手里抢钱,这是一向以爱民如子自称的崇祯皇帝所过不去的一道坎。

崇祯皇帝传来首辅温体仁,户部尚书毕自严过来一起商议此事。

这个历史遗留下来的老大难问题,商议了半天,几个人都没有好主意。

到最后,几个人达成以下共识。

一是决定坚决不能放开大明通行宝钞兑换银两的口子。

二是拨出一小部分钱,去市面上偷偷收购大明通行宝钞,能回收多少就多少。按照现在大明通行宝钞几近于废纸的价值来估计,应该能收回大量宝钞。

三嘛,是等以后看情况再决定市面上剩下的通行宝钞怎么解决。

也幸亏是发了一笔横财,否则的话,这第二条共识也别想有。

谁也没想到的是,等到后世,大明通行宝钞的收藏价值反而比第一套大明九思宝钞还要值钱,原因就是经过一系列的措施,使得存世的通行宝钞极其稀少。

崇祯三年二月二十一rì,一个好消息传来,让崇祯皇帝大为兴奋。

秦良玉率领的白杆军已经到达保定府地界,再过个四五rì就能到达京师。

崇祯皇帝连忙把这个喜讯通知给京师城外的孙承宗,让他采取相应的措施。

孙承宗听到消息后,也是大为松了一口气,召集将领说了此事,并宣布歼灭关内建虏的rì子不远了,而后开始派出大规模的夜不收探查关内建虏的兵力分布以及动向。

将于建虏决战的消息传到钟进卫这里后,他放下了国企方案的研究,直奔水泥厂,找到玻璃匠,查看他们制作望远镜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玻璃匠竟然是按照以前水晶制作的经验,在慢慢地磨制成镜。

不过钟进卫马上想起中国古代就是jīng于手工制作而短于流水线生产,他记得这两个概念,自己是给崇祯皇帝和徐光启讲过,徐光启也因此改进了水泥生产流程,有一些步骤改用水力代替。

其实流水线和标准化是工业化的象征,现在能普及起来的话,就是一大飞跃了。

钟进卫把各类工匠头们以及管理他们的安贵义等人都叫到了议事厅,给他们普及流线线和标准件的概念。

说完概念后,钟进卫就专门讲玻璃的例子,他说道:“刚才我去查看玻璃作坊的时候,发现他们在做的玻璃器皿是一个个吹塑成形的,领头的人还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西洋人的做法,是最正宗的做法,他在以前的时候好不容易探听到的,当然照此来做了。”

说到这里,钟进卫看了下全场,看他们都在注视自己,当然,也包括那个被他不点名提及的工匠。然后他继续说道:“不错,对于玻璃行业来说,我们大明是刚有的,西洋人比我们多了很多年的经验,他们的做法在以前的时候是正宗、先进的。但是”

全场一丝声音都没有,静待钟进卫的下文。

“但是他们的做法在我看来,是狗屎,是垃圾。为什么我这么说呢?因为他们有了那么多年的玻璃制作经验后,还一直停留在从最初开始单个吹塑的做法上,没有想着去改进。”

“今天有人不服气,那我就和你们说说这个玻璃制作,其他不是玻璃制作的工匠也听听,看能不能从中学到点什么。”

钟进卫俨然一派大师的说话风范,再加上他背后站着几个威风凛凛地东厂番役,更是增加了他的气势。

“我们汉人很早就有了模具做东西的事例,不说你们工匠的活,就我们平时生活中做饼吃。你是一个个做的呢,还是用事先刻好的模具一个个的压制出来,那个更快?做出来的东西又是不是一模一样?这也就是刚才我要你们做到的标准化。”

一下说了好多话,钟进卫有点渴,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说道:“这个事例放到玻璃制作上,那是不是也可以事先做成模具,然后把玻璃水或吹或倒进去做呢,这样做是不是会更简单?那个凸透镜,是不是可以事先用圆规画出不同弧度的圆形模具,用这个模具做出镜片后再来磨制会不会省很多功夫呢?”

那些玻璃工匠们虽然没听过圆规是什么,但也知道这个东西是干嘛的。他们听得一个个脸红耳赤,低下了头。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做事都有一个惯xìng思维。他们把以前做水晶镜片的经验带了过来,还没有一定的时间来创新,或者说缺少足够的动力来马上创新。

“还有那个平板玻璃,我看送到银行做窗户的玻璃很小,你们的做法是先把玻璃吹成球,再弄成圆筒状,等其略为冷却,去掉两头,从中间剪开摊平,用这种方式来做平板玻璃。是,你们是做出来了,但用这种做法得到的平板玻璃大小受限于玻璃匠肺活量与玻璃气球的体积。今天我说了这么多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启发。谁有更好的方法来改进?理论上的也可以。”钟进卫说到最后就给了这些工匠一个问题。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创新没那么难

() 钟进卫等了一会,看底下的人还是鸦雀无声,就皱了皱眉头说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下,谁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重奖一百两纹银。”

说完之后,钟进卫就叫上安贵义,离开议事厅,转入后堂。给这些工匠一个空间,让他们少点拘束,多点活力来想事情。

安贵义随着钟进卫到了后堂后,就一个劲地拍钟进卫的马屁,说中兴侯刚才的一番话太让人振聋发聩了,仿佛给人打开了另外一条大路。

钟进卫也不知道他是发自真心地说呢还是因为自己位高权重的缘故,不过,不管如何,钟进卫自认为讲的还可以,把流水线和标准化的概念给这些工匠们深入浅出地讲解了一番,还举了不少实例,比后世一些老师讲课强多了。

钟进卫得意了一会之后,对安贵义说道:“安公公,你是直接负责这些厂的,我刚才说的这些你要记住,最好再制定一些奖励措施,就往我刚才说的这个方向引导。不要怕舍不得钱,如果有重大改进的,你就给重奖,甚至一些官位头衔都可以。你这里不方便定的奖励,我就去和皇上讲。嗯,我也会去提提这个事情。”

安贵义一边认真地听一边连连点头,等钟进卫说完之后,马上表示:“中兴侯放心,咱家肯定让这些工匠把这个标准件和流水线的事儿刻到他们的骨子里去。”

“好,我不可能经常在这里的,一切还得麻烦你。这是大事,你一定要尽心。”钟进卫再次叮嘱道。

安贵义只好再次表示没问题,没有丝毫表现出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还那么罗嗦的意思。

钟进卫喝了一杯茶,又和顾百川他们聊了下天后,预定的时间就到了,他带着安贵义随即回到议事厅。

他俩一进议事厅,刚才还是一片“嗡嗡嗡”的声音,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钟进卫坐定之后,扫视了一遍底下的这些工匠,然后说道:“不知道刚才我说的一百两纹银有没有人愿意要,如果有人已想到改进的办法,就直接举手。”

钟进卫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两个人举手了。

让钟进卫意外的是,他认识这两个人,还都不是玻璃匠,而是泥水匠。

钟进卫就点了位置靠前的吴胜大说道:“吴叔,你先说。”

他刚说完之时,发现位于吴胜大身后的卢良脸上露出焦急担忧之sè,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马上叫停刚站起来准备说话的吴胜大道:“吴叔先等等,万一卢良说的和你一样,他就得不到一百两赏银了。这样,你先上来,单独向我说明你的想法。”

卢良一听钟进卫的话,马上露出感激之sè。一百两银子啊,没有谁会不在乎的。

吴胜大转身看看卢良这个光棍汉,笑了下,然后按照钟进卫所说,走过去轻声向钟进卫讲解了他的思路。

议事厅内的众人看着钟进卫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就都羡慕吴胜大,看来他能拿到那一百两银子了。

吴胜大说完之后,轮到卢良上前轻声说明他的想法,也是让钟进卫一边听一边点头。

待卢良说完后回到座位坐下,钟进卫笑着说道:“很好,我很高兴,已经有两位说了他们的想法,还有没有人有想法的?”

工匠们一听有点急,可越急就越想不出来。

钟进卫等了一会,看到还是没有人举手,就说道:“既然没有人举手了,我就公布刚才两位的想法。”

钟进卫指了下吴胜大,然后说道:“这位吴叔的想法是,在铁桌子上倒上融化的玻璃,等略为冷却,再用铁棍压平上面,至于厚度,可以取决于铁桌子边沿突起部分。铁棍子压的时候,就和边沿突起部分相平。这样的话,平板玻璃的厚度也会均匀。”

钟进卫的话音一落,底下工匠们不由自主地响起一片惊叹声,一种原来这么简单的想法出现在他们的脑中。

钟进卫用手虚按下,让他们静下来,然后又说道:“那位卢兄弟说的方法是,做个几十尺的大型平底浅盘子,倒满玻璃汁,待其冷却后也能得到平板玻璃。”

钟进卫接着点评道:“这两个法子可以不可以,让实践来检验,就由吴叔和卢兄弟两人主持,玻璃厂的同事协助,看最终的效果怎么样。”

那些没有举手的工匠一个个都很后悔,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自己就想不到呢。其实还真是,有些东西,没有说破,就觉得很难很难,但一说破了,却发现原来也就那么一回事。

钟进卫看底下这些工匠们的脸sè,就知道他们的想法。他想了下,就说道:“下面就请于叔和卢兄弟来讲讲,他们是怎么想到的,给其他工匠一些启发,以便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多一些创新。”

吴胜大有点不好意思,他犹犹豫豫地站起来,然后说道:“兄弟们,我也没啥想的,就是侯爷说了那个面饼的事而想起家里做豆腐的法子,就这么想出来了。”

工匠们一听,原来如此。做豆腐的时候,就是四块木板互相衔接成一个方格,放在平整的木板上。然后把豆腐脑倒入方格中的纱布,最后压成了一整块豆腐,这做平板玻璃的原理还真与做豆腐的一个样。

然后轮到卢良了,他倒少了吴胜大的一份扭捏,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说道:“俺也是受侯爷的启发想到的。”

钟进卫一听,呵呵笑了起来,自己刚才的举例还是很有用的么,启发了两个工匠的思维。

等底下的工匠们刚才听到发言后发出的感叹声慢慢地小下来后,钟进卫总结道:“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多高深的技术和多丰富的经历,只要你能想,会想,一个思路不行换个思路,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蒋帆。”

蒋帆就是玻璃匠的头,那个之前钟进卫所说的人,只是没有点名而已。现在一听钟进卫叫他,连忙站起来应了一声。

“玻璃制品这块的研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个显微镜,皇上是非常重视的,这关系到以后两个非常重要的领域。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天的事希望能给你一个启发。”钟进卫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成绩责怪他,而是希望他在以后能有改进。

蒋帆有点惶恐,连声答应,表示一定会尽心尽力。

今天的会议开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钟进卫宣布散会之后又和安贵义商量一些细节,然后询问有关炼钢的进度。

很遗憾的是,因为耐火砖的限制,还有可能是温度还不够高的原因,炼钢的实验还没有成功,工匠们正在逐步解决中。

钟进卫对于具体炼钢的事情,并不了解,只能叮嘱安贵义一定要盯着这事,不能马虎,争取早rì实验成功。

忙完了这些,已是rì落时分,钟进卫才打道回府。

没想他回府的时候,发现之前去东厂受训的六名钟进卫的随从在府里等着了。见到钟进卫后,全部上前拜见。

钟进卫看着这些随从一个个都jīng悍了很多,不由得对顾百川说道:“你们东厂不错,这么短时间内就能让他们的气质都有了变化。”

顾百川笑笑,他是一点都不奇怪,东厂是什么地方,里面的人都是从锦衣卫里面挑选出的jīng锐。在里面受训,都是高规格,严要求的。

他们现在能出来,肯定是符合了要求才放出来的。不过说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来,这几个人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钟进卫安排自己熟悉的李老四当他自己的护卫头目,然后问顾百川道:“我的护卫回来了,你们是不是要撤了?”

顾百川摇摇头道:“属下也不知道,没有收到通知。”

钟进卫觉得这大明就自己最特殊了,用东厂番役做护卫。以前是自己没护卫,现在有了,是不是就不必要东厂护卫了,他想着去问问崇祯皇帝看。

第二百四十五章 无敌炒股法

() 接下来的几天,钟进卫一直待在大明皇家银行,监控着各项数据以及听派出去的托回来汇报情况。

或者托这一招棋子真的有效,等到第四rì的时候,有个别百姓过来兑换纸币了。虽然数目很小,但总算是有了。

另外钟进卫还注意到,一小部分酒楼饭店以及各类商铺开始接受大明九思宝钞,同时也有普通百姓拿着九思宝钞来兑换成银两。

钟进卫手中另外一份报表显示,用九思宝钞来兑换银两的增长势头到了昨天,好像是到了最高点,今天为止过来兑换的人明显没有前两天在同时段的人多。

看样子大明皇家银行每天兑换银两的举措给了一些观望派信心,只要后面不出岔子的话,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局面。

不过有一点,现在朝廷在纸币方面是一直在亏损,印出去的宝钞越多,亏损就越大。这亏损会一直持续,直到信誉建立,可以多印纸币为止。好在大规模印制之后,纸币的成本不是很高,否则肯定撑不到那一刻。

钟进卫想着,等到打跑京畿之地的建虏之后,百废待兴,那时候资金的需求就大了,应该可以开始第二步计划,以减轻大明财政的负担。

接着他又想起这几天收购大明通行宝钞的事,从反馈回来的结果看,好像有人嗅到了风声,用银两收购通行宝钞的价格已经在逐步上涨,但这价格在钟进卫看来,还是很便宜,但过段时间后价格还便不便宜就不好说了。

钟进卫想了一阵之后,就收拾了手头的一些报表,前去求见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在文华殿单独召见了他。

钟进卫先是把银行的近况向崇祯皇帝做了汇报,这些情况都在事先的预想之中,甚至有的方面比想象的还要好。

接下来钟进卫又把回购通行宝钞的事儿也向崇祯皇帝汇报了,崇祯皇帝听了后,皱着眉头问钟进卫道:“钟师傅,你可有办法?”

这些回购通行宝钞的钱已是朝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是回购价格太高的话,朝廷是负担不起的。

钟进卫是有了想法后才求见崇祯皇帝的,他现在一问,钟进卫就回答道:“陛下,臣是有个法子可以用来控制回购通行宝钞的成本,但需要追加回购所需银两。”

崇祯皇帝一听,你这都要追加回购所需银两了,还说是有法子,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他带着疑惑问道:“钟师傅,朕不明白你的意思。”

钟进卫看看内侍宫女,然后道:“陛下,臣想单独禀告。”

崇祯皇帝一听,以为是钟进卫说的话又要涉及后世的事情,就让内侍宫女都退了出去。

等文华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崇祯皇帝问道:“钟师傅,你这法子又涉及必须说明是后世的事情么?”

钟进卫笑着摇摇头,然后回答道:“不是,只是事关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崇祯皇帝一听,更疑惑了,以前听钟进卫说军国大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

钟进卫看看崇祯皇帝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所想,就解释道:“陛下,臣所想的降低回购通行宝钞价格的法子是追加银两,然后一直暗地里收购宝钞。”

崇祯皇帝听得无语,这是什么方法,还那么神秘。

“钟师傅,这”

“陛下,等臣说完,下面还有。”

“钟师傅请说。”崇祯皇帝知道自己急躁了。

“所有回购的宝钞不销毁,先存起来。等到回购宝钞的价格到达预定的价格上限后,就不再收购宝钞,而是卖出之前低价收购的宝钞。”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忍不住又想问,但最后憋住了。

“这样一来,相当于低买高卖。为了不至于最后弄巧成拙,才要事先追加回购银两,以便有足够的宝钞可以出售,一直把价格再给压下去。”

钟进卫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钟师傅,朕要的是销毁大明通行宝钞,而不是从中赚钱啊!”

“陛下别急,后面还有招。”钟进卫解释了一句后,继续说他的方法,“等到价格足够低之后,臣再回购宝钞,如此几次,必然没有人再跟风吃进,朝廷就能以最低的价格,回购到绝大部分宝钞了。”

“原来如此,钟师傅真聪明!”崇祯皇帝一听,不由得直接夸奖钟进卫道。

这些其实就是后世炒股票的一种方法而已,只要是后世有点经历的人,都知道。

钟进卫听得一点都不脸红,继续装大师,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刚才臣说得这些cāo作里面还有风险存在,需要避免。”

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问道:“什么风险?”

“就是万一有人拼命吃进臣放出去的宝钞,就不能达到刚才臣所说的目的了。”

“那如何是好?”

“所以,除了刚才所说的要储备足够多的大明通行宝钞之外,还需要朝廷的配合。”钟进卫回答道。

“如何配合?”

“陛下,臣收购宝钞的目的是要销毁这些宝钞,而其他人收购宝钞的目的是为了等宝钞升值来赚钱。宝钞为什么会升值呢?臣觉得他们是看到了能在大明皇家银行zì yóu兑换银两和九思宝钞的缘故,所以期待着通行宝钞也能兑换,哪怕不是一比一的兑换,以通行宝钞现在的价格来讲,就是一比二,一比三的兑换,他们都能发一大笔财。”

钟进卫先解释了各人收购通行宝钞的目的后,再回答崇祯皇帝的问题:“所以,臣到时候会派人出去散布通行宝钞绝对不能兑换银两的消息,以此来打压通行宝钞的价格,如果那些人还存在侥幸心理,坚持收购宝钞的价格不降,那就需要朝廷出面,发布公告,再重申皇家银行不能兑换大明通行宝钞的事。”

银行不能兑换大明通行宝钞这个决定,是之前崇祯皇帝拍板的,现在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多公告一次而已。所以崇祯皇帝听了钟进卫的要求后,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道:“这个没问题,让内阁发布通告就行。”

钟进卫犹豫了下,低着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崇祯皇帝看出了钟进卫的犹豫,问他道:“钟师傅,是否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钟进卫抬头看看崇祯皇帝,觉得那些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就下了决心,回答道:“陛下,这些企图和臣对抗,通过收购大明通行宝钞来牟利的人,不会是普通老百姓。因为普通的老百姓没有那个实力来对抗臣的回购,只可能是大商贾或豪强。万一刚才所说的手段都不能让他们抛售手中宝钞的话,可能得见血。”

崇祯皇帝明白钟进卫说的见血一事,就是谁要敢顶风相抗的,就找个事把他们给办了。

这事对崇祯皇帝来说,没有一点心理压力,企图从朝廷手中牟利吸血,就是一条该死之罪,虽然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触犯大明律。

崇祯皇帝甚至还进一步想到了钟进卫这条计策的好处,就是如此几番之后,大明通行宝钞会集中到少数几个人手里,朝廷就省时省力了。

到时候,哪怕钟进卫的打压之策没有成功,钟进卫没有说最后那句见血的话,自己也一样能让那些人把宝钞都给吐出来。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笑着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此计甚好,朕很满意。”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高兴的样子,连忙提醒道:“陛下,此事必须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消息泄露,这条计策就不灵了。这也是臣想单独禀告陛下的原因。”

崇祯皇帝点点头,到现在才明白钟进卫让内侍宫女退出去的原因。

他对钟进卫道:“朕明白。此事就由钟师傅全权负责,所有情况只汇报给朕一个人即可。”

第二百四十六章 士为知己者死

() 然后崇祯皇帝又问道:“钟师傅,还有其他事么?”等解决了钟进卫的问题后,也有事情要交代他。

“陛下,臣还有一事。”钟进卫向崇祯皇帝说道。

“钟师傅,你说。”

“臣的六名随从已经从东厂受训回来了,所以臣想问下原先护卫臣的东厂番役是不是要撤了?”

崇祯皇帝听完,看着钟进卫的脸,没发现一丝不自然地地方,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他就开口问道:“钟师傅为何想撤走护卫呢,多一些人护卫不多份安全么?”

“陛下,也不是臣想撤,主要是大明就臣一个人的护卫有东厂番役,显得特立独行,怕时间久了有人会说。”钟进卫解释道。

他倒不怕崇祯皇帝是派这些番子监视,因为一是他做事坦荡荡,一心为明,对崇祯皇帝没什么可瞒的;二是如果崇祯皇帝想监视自己,也用不着如此明显,其他手段多的是,随便就能按个卧底。

“钟师傅,不用怕别人说。朕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朕对你另眼相待,敢打你主意的,就要考虑朕的滔天怒火!你的六名随从还是少了点,朕这些东厂番役不但好使,还不用你掏钱养着,何乐而不为呢!”

崇祯皇帝说到后面就笑起来了,给你白沾便宜,你还不要!

钟进卫一听也笑了,自己带着东厂护卫,在有些时候很有用,还真舍不得就放他们走。

他想到这里,就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如此,臣就多谢陛下了。”

“钟师傅不必客气,你对朕,对大明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你要有事,朕就愧对老天爷给朕这个中兴大明的机会了!”崇祯皇帝认真地说道。

钟进卫一听,一下觉得自己无比的重要,感觉自己为大明,为崇祯皇帝劳心劳力都值了。难怪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虽然有点夸张,但那感受确实是很真。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钟师傅,朕最信任的就是你。现在有个事,需要你去做朕才会放心。”

钟进卫一听,马上回道:“好,没问题。”

“和建虏的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先去军营待着,替朕看好他们。”崇祯皇帝吩咐道。

他还没忘记之前细作的事,而且对于勤王军中绝大多数将领的节cāo,他是没有一点信心。

不是说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去投靠建虏,崇祯皇帝关于这点是没有太多忧虑的,他担心的是这些将领会趁机为祸乡里,甚至杀良冒功。

钟进卫倒没像崇祯皇帝那样考虑那么细,想着自己当好这个监军就行了。

崇祯皇帝也没有对钟进卫明说,因为他知道,依钟进卫的xìng格,遇到这事是一定会管的。

钟进卫随后向崇祯皇帝略微提了安贵义在搞奖励措施,如果有重大创新的话,希望能有比较好的奖励,甚至是官职奖励。

崇祯皇帝明白这个奖励机制,给些散闲官职出去对他来说没有一点问题。

在得到崇祯皇帝答复之后,钟进卫又赶往水泥厂,把崇祯皇帝的答复顺便跟安贵义说了下。然后重点交代安贵义,在他不在京师的期间,要盯紧各项事情的进程。这里的一切是大明中兴的基础,千万不能马虎。

等一切交代完毕后,钟进卫才打道回府。他考虑到这次监军,至少要打完仗才能回京师,就让家属在京师的番役回家团聚,明早一起前往军营。

顾百川就是有家小的人之一,他对钟进卫的周全考虑很是感激,并不推托,道别钟进卫后就和其他番役一起离开中兴侯府,回各自家团聚去了。

第二天一早,回家团聚的番役就早早赶回了中兴侯府。钟进卫带着六名带刀随从和八名东厂番役,浩浩荡荡地前往城外的勤王军大营。

当钟进卫进了孙承宗的中军帐,发现就他一个人在时,就笑着对他说道:“孙大人,你马上就要大杀四方,我特意来军营蹲点,向你学习。”

孙承宗听了一怔,这说的是什么话,这监军也真是,经常说话就带着他的家乡俗语。

不过钟进卫的意思,他是懂的,就是和建虏开战期间,会一直随军行动。

孙承宗的脸皮也是很厚地,看钟进卫笑嘻嘻的样子,毫不犹豫地道:“后生肯上进是不错,老夫定当倾囊相授,以后的天下就是你的了。”

钟进卫见孙承宗倚老卖老,好像他教出来的学生一定牛逼,不由得无语,暗自佩服孙承宗的脸皮厚度。

不过真要说起来,孙承宗还真有这个资格。钟进卫也就不再开玩笑,认真地一躬身道:“多谢孙大人。”

孙承宗看钟进卫一下变得正经起来,他也不敢托大了,因为钟进卫可是皇上派来的监军。

他一边招呼钟进卫坐下,一边让亲兵去泡茶相待。

钟进卫在中军帐跟孙承宗说说话,不需要护卫,让顾百川带着护卫下去休息。

顾百川却让其他人去休息,让李老四留下,和自己一起陪着中兴侯。

钟进卫也不坚持,自己去和孙承宗说话,他问道:“孙大人,最近的情况如何?”

“老夫从前些rì子开始,派出了大量的夜不收,从目前返回的军情看,颇有点反常。”孙承宗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脑袋微晃,带点疑虑地说道。

“哦,怎么反常了?”钟进卫一听,有点好奇。

“以往和建虏作战,只要我军这边派出夜不收,建虏必定会争锋相对,也派出大量探马进行阻扰夜不收探查军情,甚至专门狙杀清剿夜不收。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很少见到建虏探马的踪迹。”孙承宗解释道。

钟进卫一听,也觉得有点奇怪。现在鞑子在关内的头目,是建虏的二贝勒阿敏,一个打惯了仗的老手,他不可能不知道侦察敌情的重要xìng。

钟进卫转头看向顾百川,不知道jīng明的他有没有看法。

顾百川却摇摇头,这些事情他也不懂。至于旁边的李老四,就直接被钟进卫忽略了,他肯定不懂。

孙承宗这时却忽然问钟进卫道:“中兴侯,你没有再收到那个投石报信了么?”

这么一问,钟进卫也想起那个提供建虏情报的神秘人,这些天一直没有音信,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不方便再来报信。

钟进卫摇摇头道:“没有再收到过投石信,这个人是谁,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也没法联系。”

他说到这里,又转身问顾百川道:“东厂有没有关于这个人的眉目?”

两次投石报信的时候,顾百川都不在现场。从事后的调查来看,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因此,顾百川仍旧摇摇头回答了钟进卫。

孙承宗看这几个人都不知道,也就不再纠结这事了,他继续说道:“不管建虏是犯傻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不派出探马,老夫是乐意见到此种情况的。据夜不收回报,建虏现在就龟缩在滦州、永平、迁安和遵化这几座城内,城头隐约可见多备有滚木礌石,看来他们是准备依靠城墙防御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钟进卫问道。

孙承宗一听钟进卫的话,呵呵笑道:“这倒无妨,建虏弃长用短,正是最好不过。我们明军对于攻城,那还不是拿手好戏。”

“攻城之战,非得用几倍于守城的兵力方能克之,我记得是这么说的。就算建虏不善于守城,但攻城下来,还不得死好多兵卒!”钟进卫有点担心。

“中兴侯,你别忘了现在攻城是用火炮的。两广军门李逢节和王尊德奉旨至澳门购募炮师和大铳,就在这几rì就能运抵京师了。据报一共有大铁铳七门、大铜铳三门以及鹰嘴铳三十门。有了这些后,攻城陷地易如反掌。”孙承宗笑着宽慰钟进卫道。

钟进卫在孙承宗一提火炮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只是一下忘记了火炮攻城而已,现在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比钟进卫更知道火炮的厉害!钟进卫一直记得一句话,火炮是战争之王。

不过钟进卫倒不记得孙承宗所说购炮一事,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四十七章 思海战

() 孙承宗也是听来的消息,他告诉钟进卫道:“崇祯元年七月,时任礼部左侍郎的徐光启徐侍郎向陛下上奏得准,由两广军门李逢节和王尊德奉旨至澳门购募炮师和大铳。几经波折后,才得以成交,于崇祯二年二月从广州出发。”

钟进卫算着二月出发到现在才要到běi jīng,这也太久了吧,不由得打断孙承宗道:“从广州过来京师,要走这么长时间?”

孙承宗点点头道:“实在是红夷大铳太重了,以致行程屡屡推迟,到十月,才到山东济宁。由于漕河水涸,不得不改舟登陆。又由于建虏入侵京师,因此耽搁了时间。”

“为什么不走海路,由船装运,可以直达天津。这多快啊!”钟进卫质疑道。

“中兴侯,你别忘了海上不安全,这炮要走海路,说不定就送给海盗或西夷了。”孙承宗提醒道。

钟进卫听了叹道:“没有制海权还真是麻烦!”

孙承宗也是摇头叹息,大明现在连陆路都顾不过来,那还管得了海路。

钟进卫想和孙承宗谈谈海战的事,但又觉得现在谈,好像时候不对,只好憋住了,但又觉得闷得慌,就向孙承宗告辞,自己出去溜达溜达,美其名为巡营。

监军要巡营,谁都不好阻拦,更何况,孙承宗也根本就没有阻拦的意思,由得钟进卫去。

一出了营帐口,李老四就把其他护卫给叫了过来,随在钟进卫身后。

顾百川看看钟进卫站在营帐口,一直没动,就问道:“侯爷,我们是去哪?”

钟进卫只是憋得慌,出来散散心,不是真的巡营。所以到了门口后,就在发愣。

现在听顾百川一问,想了下,就说道:“走,去看看我的大舅子,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过去聊聊。”

顾百川对钟进卫异于常人的言行已经习惯了,他和王鹏与阎应元也算是有过生死与共,钟进卫提出过去看看,他也乐意。

他们一行人来到卢象升的营地,发现里面没有多少士卒,都被派出去巡逻了。

但刚好卢象升和阎应元都在,听到监军前来巡营,赶紧迎了出来。

卢象升还是穿着四品知府的官服,在这军营中,也算是和钟进卫一样,比较特殊的一个。

而阎应元是赐武进士出身,军营中任卢象升的副手,其实就是民壮统领而已,因为卢象升营中的士卒不算正规军。

钟进卫看到卢象升还是和以前一样,高高大大,却又很斯文的样子。但阎应元却有了改变,首先他的伤已经痊愈了,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军营生活,整个人比以前更jīng神了。

卢象升和阎应元接了钟进卫后,陪同他开始巡视营地。

钟进卫其实也没什么好巡视地,就是和他们边走边聊天。

钟进卫问道:“和关内建虏的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九台有什么看法?”

“建虏荼毒关内,并威胁京师,朝廷拖延至今,非要等蛮兵到了才下令决战,下官觉得太过谨慎。”卢象升已知道钟进卫对他甚是信任,因此钟进卫问他关于战事的看法时,把心里潜藏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哦,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呢?你就不怕军中人心不齐而致战败么?”钟进卫没想到卢象升竟然是有意见,就问道。

“监军,下官是这么想的。以前之军队,缺饷少粮,士气自然不高。军中将领掌握饷银,用到士卒之时就发一点,不用时就让他们饿着。士气、军心就掌握在将领手中。如若将领有异心,则所属军队自然也不可靠。”卢象升给钟进卫仔细分析军中的情况道。

这些情况,大家其实都知道,因此才不敢在有把握之前派出军队和建虏决战。

钟进卫听卢象升分析到这里,就说道:“这情况我知道,这也是战事拖延至今的主要原因。你不觉得么?”

“下官以为,朝廷当初开始给勤王军发饷银之时,所派主官就可以夺取或缩小各地将领之军权,直接指挥士卒。可分为两个步骤,一是发足饷到士卒手中,以稳定军心;二是主官和士卒同衣同食,同甘共苦,以获得军心。如若此两步做好了,军中一心,自可与建虏决战。”卢象升说完之后,看着钟进卫的反应。

钟进卫开始还走着听着,听到卢象升说稳定军心和获取军心的策略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卢象升。

他想起在历史上,卢象升带兵好像就是这么带的,所以在短时间内就建起了明末的一支强军,即天雄军。这支军队不但战力强横,而且吃苦耐劳,就算缺少后勤补给,也是稳定在卢象升身边,甘为卢象升效死。这从卢象升战死之时,士卒甘愿以死保护卢象升的尸首以及其身后的名誉就可以看出来了。

另外也从一个侧面,可以证明卢象升独得军心,就是卢象升为国捐躯之后,这支天雄军就散了。

钟进卫想着要是一开始就让卢象升来统领勤王军,会不会比现在好点。

想了一会,还是在心里暗自摇头。在之前局面败坏之际,非得有孙承宗那样资历威望甚高之人压着,才能得到今rì之局面。

要一开始就任命卢象升这个在军事上名不经传的四品知府来统帅的话,说不定还未等卢象升采取任何手段,军中就闹翻了。

钟进卫想到这里,对卢象升说道:“你说的有理,但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要多想了。我已经向皇上举荐你去收拾袁崇焕遗留下来的皮岛烂摊子,你有信心么?”

卢象升没想到钟进卫又在军事上举荐自己出任一方大员,他虽迫于当前的风气,弃武从文,考了进士出身,做起来了文官。但在他内心,还是向往征战沙场,一展自己心中所学,也让自己的一身武力能在沙场纵横驰骋,报国卫民。

当下,卢象升一抱拳向钟进卫行礼道:“下官一定不负监军之举荐,必让皮岛之军崛起建虏后方。”

钟进卫笑笑说道:“好,我相信你。”

说到这里,他看看在一边看热闹的阎应元,然后又对卢象升说道:“我会向皇上请求,让我家大舅子继续跟着你,当你副手,如何?”

阎应元听得一怔,咋一下就说到他了,还让他跟着卢象升。

不过他这些天与卢象升相处,已经获得了深厚的友谊,因为两人的为国为民之心相同,而个人技艺上又互为补充。

卢象升善收军心,长近战。而自己善查漏补缺,长远程。

当然,他们的友谊能好的那么快,也有钟进卫的这层关系在。

现在钟进卫说要让自己跟着卢象升,显然是替自己考虑,给自己找一个好主官,因此在内心,阎应元暗自感激这个妹夫。

卢象升听钟进卫这么个说法,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甚至是大为欢喜,连声道谢。

钟进卫笑着道:“九台,你也不用谢我,我是有私心的。以后是海战的天下,皮岛就有水师,我想你把水师交给他来管,让他有个机会能实践实践。当然,要是他不称职的话,你该撤了他就撤了他好了,我没意见。还有,他要是犯了军法,该如何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能因为我的关系而有顾虑,影响了军心。”

钟进卫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从阎应元历史的表现来看,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差。

卢象升却是一个铁面无私之人,听钟进卫这么说,就认真地点点头。

这事就说到这里,钟进卫又开始往前走,然后说道:“刚才说到海战,让我想起来了,孙大人应该有拨给你们火炮吧,我看看你们训练得怎么样。”

第二百四十八章 鸟铳

() 卢象升和阎应元一听钟进卫提火炮训练的事,两人就停住了脚步,互相看看,颇有点无奈的样子。

钟进卫刚走几步,发现他俩没跟上来,就转过身问道:“怎么,我走错了么,你们的营地该你们走前面带路。”

卢象升作为营地主人,不得不开口说道:“监军,火炮训练没得看。”

“什么?难道孙大人没拨火炮火枪给你们练?”钟进卫一听,惊讶地问道。他明明记得,孙承宗是答应自己拨火枪火炮给卢象升的。

“监军误会了,孙大人给下官是有拨火器的,共有仿制佛郎机一门,灭虏炮一门,鸟铳十枝。”卢象升一见钟进卫误会了,就连忙解释道。

“哦,那为什么说火炮训练没得看了?”钟进卫听了卢象升的解释,就不明白他之前所说之话为何意了。

“监军,下官接受火器后的第二天,让士卒训练之时,灭虏炮就炸膛了,死了两个人。佛郎机也发生泻气问题,烧伤了一个,没几天伤重而亡。还有那火枪,也是炸裂了两枝,伤一个,死一个。因此,没人敢用了。”

卢象升苦笑着做了解释,旁边的阎应元也是连连点头,他还差点被伤到了,那种突然之间炸膛的情景让他至今印象深刻。

“什么,这拨下来的火器质量这么差?不行,我找孙老头讲理去。”钟进卫一听大吃一惊,对孙承宗如此敷衍自己,感到有点生气,抬腿就准备往回走,去找孙承宗。

卢象升一见,连忙挡住钟进卫的去路,对他说道:“监军,这事和本兵并无多大关系。”

钟进卫看了一会卢象升,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是给他开脱么,这火器明明是他答应我拨给你的。”

卢象升摇摇头,解释道:“监军想岔了,大明火器的质量向来就不行,时有炸膛之事发生。而且这些火器是本兵去找各部总兵,从中调挤出来的,别人不可能把手头质量最好的火器让给我们。另外也有下官营中士卒cāo作不当的原因。”

钟进卫听他这么一说,心道大明的火器质量看来是名不虚传。他有点好奇这质量差到什么地步,就问道:“剩下的火器呢?”

火器是归阎应元管的,因此他听钟进卫问,就回答道:“都堆在营帐中。”

“走,带我去看看火器。”钟进卫说道。

阎应元点点头,在前头带路,卢象升则陪着钟进卫走在后面,前往存放火器的营帐。

营帐中的光线不是很好,钟进卫就让顾百川他们过去帮忙,把火器都搬到了外面,然后拿起一枝鸟铳看了起来。

他在后世,除了军训的时候,摸过真枪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因此,钟进卫细细地打量这枝鸟铳。

这鸟铳的枪长一点五米左右,大概有七八斤重,枪管下有一铁条,无燧发装置,有准星、照门,是把火绳枪。

钟进卫按照以前用枪瞄准地姿势玩了一下鸟铳,然后问在旁边的人说:“谁会玩这东西,演示给我看看。”

阎应元一听,就走近钟进卫,接过他手中的鸟铳,然后又去寻了配套的火药、铅弹、火绳,给钟进卫示范鸟铳的shè击流程。

在示范之前,阎应元一边指着鸟铳的相关部件,一边对钟进卫说道:“战场上用火枪,第一步要先清理引火孔和引药锅,就是这里。因为火药残渣会阻塞引火孔,这是鸟铳最常出现的问题。现在是第一次用铳,所以这步cāo作就省了。”

钟进卫点点头道:“好,然后呢?”

阎应元把刚才找到的一种火药倒入引药锅,并合上引药锅盖,同时介绍道:“火药也分几种,有引药,发shè药,其他还有药,其配方比各不相同,刚才草民用的就是引药。”

阎应元因为没有官职,在这正式场合就自称草民。

他演示的比较慢,所以不用担心钟进卫看不清楚。

做完了这步后,他又拿出另外一袋火药,然后放下火铳,铳口朝上,用袋里的一个小容器掏了一平勺火药,接着倒入铳管中,同时继续介绍道:“这是发shè药,固定容量,约为一钱二左右。倒入后再塞入铅弹。”

阎应元说完后又找出铅弹,从铳口塞入。接着拔出枪管下的通条,开始铳管,一边捣实弹丸和发shè药,一边又想开口说话。

钟进卫打断他道:“这个我知道,要捣实,你不用说,继续。”

阎应元见钟进卫知道,就省了这个口水,拿出火绳,固定到火绳夹上,这时再说道:“如果需要shè击,此时就需要点燃火绳了,这引药锅盖是关着的,所以不用担心火绳的火星引燃引药造成意外。”

阎应元说完之后把铳拿了起来,做一个瞄准姿势,对着一处空地,扣动扳机。

钟进卫看到火绳落下的同时,引药锅盖打开。可以想象到火绳头点燃引药然后再点燃发shè药,弹丸就发shè出去了。

这时,阎应元又介绍道:“为了避免火药灼伤眼睛以及火光耀眼,在shè击最后关头,眼睛要闭上。”

钟进卫看着阎应元一边说一边做,不由得说道:“这步骤好多好复杂,打一枪要花不少时间吧?”

阎应元笑着回道:“戚大帅把这步骤分为十道工序,训练熟练后,一个字也不会超过三十发。”

钟进卫后世就待在广东,因此对于阎应元说的一个字并不陌生,就是十分钟的意思。这么一算起来,熟练的shè手也是一分钟二到三发而已。这速度在后世的钟进卫看来,实在太慢了。

他想了下,然后说道:“那我现在总结下,这鸟铳的缺点是不是以下几种?第一,cāo作太复杂,战时容易出错。”

“第二,下雨天不能用,或者雾气太大也不能用。”

“第三,闭着眼睛shè击,应该也不准吧。”

阎应元点点头道:“监军说的差不多。另外还有两个缺点。”

“哦,什么缺点?”钟进卫问道。

阎应元把手中的鸟铳放到地上,握着铳头说道:“第一,火绳点燃发shè,在夜间容易暴露目标。当年的萨尔浒之战就是吃了这个亏。”

“第二,鸟铳的有效shè程并不远,大约只有八十来步。”

这时卢象升忽然插话说道:“监军,下官以为,最大的缺点还是容易炸膛。”

钟进卫伸手要过阎应元手中的鸟铳,一边看一边问卢象升道:“这鸟铳的质量,难道就不知道改进么?”

卢象升微微摇头,叹道:“还是钱的问题,在嘉靖年间的鸟铳,是用jīng铁所造,此种jīng铁要用十斤粗铁才能炼出一斤,因此用这样的jīng铁制成的铳管,坚固耐用,shè击时不会炸裂。但现在的鸟铳”

钟进卫知道卢象升后面没说话的意思,他再看看手中的鸟铳,就丢给站边上的顾百川,然后问道:“那你们对待鸟铳的态度是什么?”

卢象升和阎应元对望一下,然后由卢象升回答道:“监军,如果还是这种质量的鸟铳,下官宁可用弓弩也不用这鸟铳。但如果是jīng铁所造鸟铳,则用鸟铳。”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来改进这鸟铳呢?”钟进卫忽然问出了一个出乎周围人意料外的问题。

阎应元想着这改进鸟铳不是兵仗局的事么,自己这妹夫怎么问起我们了。他试着问道:“监军是让我们自己来造鸟铳?”

“哦,我说的不是很明白。第一你们可以根据使用鸟铳的经验,要求兵仗局改进其缺点。第二,可以试着改进鸟铳的使用。而不是一味说这鸟铳不行,就改用弓弩了。”钟进卫说着说着又开始装大师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火器的质量问题

() 卢象升拱手一礼道:“还请监军教下官。”

他知道钟进卫这么说,肯定是有想法,所以就请教了。

钟进卫摆出一副专家的派头,向顾百川伸出了手。顾百川一见,连忙把鸟铳重新还给钟进卫。

钟进卫一手端平了鸟铳,一手指着鸟铳尾部说道:“现在这里是靠火绳点燃,有诸多不便,那么是否可以想个办法改进呢?比如,家里生活做饭,或者点灯时,没有用火绳吧?用的是火镰燧石。那么可以不可以把火镰燧石应用到这个地方呢?”

钟进卫的话犹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道闪电,照亮了一直暗夜行路的卢象升,他的脸上马上露出一种惊喜之sè。

阎应元比卢象升更是惊喜,如果能成功替换掉火绳的话,这鸟铳的威力会增加不少。

东厂番役和李老四这些随从对火器的了解就少了点,但刚才也听到了不少,现在见卢象升和阎应元的表情,就知道中兴侯说的有道理,不由得都关注起来。

钟进卫注意到听众们的神态,心里暗自得意,继续装b道:“还有那引药,是否可以事先用合适的纸张包好合适的份量,用的时候直接拿一包撕开放入,会不会更快,更方便?”

阎应元这时忍不住赞道:“好主意!”这比用定量容器来盛要方便多了。

钟进卫很享受阎应元的赞赏,继续说道:“不但这引药可以这么做,发shè药和铅弹是否也可以用合适的纸张包裹,一起放入铳管,以便简化步骤,加快装填速度?”

周围一片点头的动作,让钟进卫的心里很爽。不过他没有忘乎所以,直接说出更先进的底火子弹之类的东西。

他见好就收,对卢象升说道:“我们再看看那佛郎机。”

这个时候,钟进卫俨然成了火器专家。卢象升对钟进卫的印象又有了新的变化,他赶紧把钟进卫引到搬出来的佛郎机前。

阎应元紧随其后,跟了过来,主动给钟进卫解释这火器:“佛郎机由三部分组成,炮管、炮腹、子炮。炮管上有准星和照门,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shè击。佛郎机的炮腹相当粗大,在炮尾设有转向用的舵杆。这门佛郎机有十个子炮,就在那边上。”

阎应元一边介绍一边把子炮拿了过来,给钟进卫做示范并着重指出佛郎机的缺陷。

因为炮腹是敞口的,子炮与炮腹间有缝隙,会造成火药气体泄漏,shè程就不远,而且还容易伤到炮手。

明军后期仿制的佛郎机已经经过改进,就是炮腹口微翘,子炮是锲合进去的。缝隙比以前小了好多,xìng能增加了不少。

遗憾地是阎应元手中这门佛郎机,还是早期的佛郎机,属于缝隙比较大的那种。先前训练的时候,cāo作的炮手是个新手,不注意给烫到了。

佛郎机相对其他炮而言,优势也很明显,就是shè速很快,火药都是事先定装,很少出现炸膛的事故。

钟进卫一边听着阎应元的介绍,一边回想后世的火炮结构,想着是否能改进佛郎机的缺陷。

还别说,真被他给想到了一种方法。钟进卫正想再显摆一下自己的知识时,孙承宗的亲兵跑来向他禀告道:“本兵请监军马上去一趟中军帐。”

钟进卫一看是孙承宗派人来找他,知道是有急事,否则会在自己巡营回去时再找自己。

于是,他就只好放弃了这次表现的机会,回头去找兵仗局说说,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改造佛郎机看看。

他告别卢象升和阎应元,带着护卫匆匆赶往中军帐。

孙承宗一见到钟进卫,就笑着对他说道:“之前提到的火炮已经到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钟进卫一听,稍微愣了会,然后问道:“是从澳门购买的那些火炮?”

“是的,刚到。”孙承宗点点头回答道,然后带头走出了营帐。

钟进卫刚才听闻了国产火炮的质量,就很想见见这外来货,他随即跟上孙承宗,想起刚才在卢象升营中的事情,就对孙承宗说道:“孙大人,你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孙承宗一听,有点吃惊,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钟进卫,问道:“为何如此说话?”

“我刚才去九台的营地看了你拨过去的火炮火枪,发现火炮火枪多有炸膛,佛郎机的缝隙大的能挤进一个人,你说你够不够意思?”钟进卫在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孙承宗,就说了说他。

孙承宗一听钟进卫那夸张的说法,不由得苦笑了下,然后说道:“大明自己造的火器,因为种种原因,质量确实存在问题,否则也不用千里迢迢地去澳门购买了。”

他说完后骑上了亲卫牵过来的马,然后等着钟进卫。

“葡萄牙的火炮质量就那么好,没有炸膛的么?”钟进卫有点好奇,一边问,一边也从李老四手里接过马的缰绳,然后翻身上马。

“这倒也不是,他们的火炮也有炸膛的,只是几率比我们小很多。我们这次过去,就是要去检验他们的火炮,试shè一次,没有问题了再向皇上禀告。”孙承宗给钟进卫解释了下购买西洋火炮的最后一个步骤。

“孙大人,我们大明自己建的火炮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炸膛?”钟进卫想从孙承宗这里求证。

孙承宗在前面骑马前行,听到钟进卫的问话,轻轻叹了口气,降下了他的大嗓门,有点无奈地说道:“火炮火枪多有炸膛,是有诸多原因造成的。”

钟进卫催马和孙承宗并行,然后问道:“有哪些原因?”

孙承宗看看钟进卫,见他一脸认真地等待答案,就只好说道:“第一是朝廷出不了足够的银两,却又要求造出足够多的火器。”

“那就还是钱的问题。朝廷难道不知道这样要求造出来的火器很可能不能用多久么?”钟进卫点评了一下,然后又问了孙承宗一个问题。

“中兴侯,非朝廷愿意,而是前线急需那么多的火器,没办法不给,朝廷也有难处。”孙承宗解释道。

钟进卫听了默然,因为前线需要这么多的火器,但朝廷又拿不出这么多钱,强行凑够了火器,这也算是掩耳盗铃吧!

孙承宗看钟进卫没有再说话,就说第二个原因了:“前些rì子的贪腐案,你是知道的吧。朝廷拨下去用于造火器的银两就被一些人截留的截留,贪污的贪污,剩下真正用于火器制造的银两少得可怜。”

“难怪,我说朝廷就算再蠢,再掩耳盗铃,也不会让给出的银子和要求造的火器数目相差太多吧,原来是一群蛀虫捣鬼!”钟进卫恍然大悟,刚才还有点埋怨朝廷的掩耳盗铃实在是蠢,多少有点冤枉。

孙承宗侧过头看看钟进卫那神情,微笑了下,这中兴侯的喜怒都露于脸,亏了他没有从官场底层一步一步地爬。

“还有工匠的不尽心,官员的敷衍也有关系。工匠造多造少皆无利益,官员要是认真,势必造出的合格火器不足于应付朝廷要求的数目,因此都是敷衍了事。”孙承宗又向钟进卫说了最后一点。

钟进卫听了,有点生气,沉默了一会,就看向孙承宗,问他道:“这些原因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向皇上禀告,好好修理修理这些人,改进下火器质量呢,这可是关系到前线将士的生死,战争的胜败啊!”

这会轮到孙承宗沉默了,他的亲卫和钟进卫的护卫也不敢说话,默默地跟在后面,只有马蹄声在有规律地响起。

第二百五十章 红衣大炮

() 过了一会,孙承宗转头对钟进卫说道:“这事由来已久,涉及各方利益,这次**一案牵连之广,你也看见了。如若有人上奏此事,必有无数反驳攻击之奏章会呈献御前。老夫几年前就被他们攻击,不得不回家颐养天年。此次如若不是你举荐,现在是不是仍在高阳也未可知。”

钟进卫听了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明白如果自己处于孙承宗的位置,恐怕做不到一边和各种人斗,一边还维持辽东的局势。

幸亏自己是直接穿越到了崇祯皇帝的面前,向他坦诚相待,又机缘凑合救了他一命,加上自己预言的内容又一一应验,才得到他的信任。

其实钟进卫得到崇祯皇帝信任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没有一丝心思为己牟利,甚至把得利的东西捐献给了朝廷,而且他不愿做官去和其他人打交道,甘愿在幕后出谋划策。还有他本身的能力又不弱,帮崇祯皇帝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这在崇祯皇帝对其他臣子失望的陪衬下,更显得要倚重钟进卫。

正是以上原因加起来,崇祯皇帝对钟进卫的信任倚重,才逐步加深起来,直到今天的全面信任。

孙承宗忽然jīng神一振,语气带着点振奋地道:“这一次从刺杀你这案开始引发出规模如此广大的**案,虽然最后赦免了他们,但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jǐng钟。”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钟进卫道:“再经过朝廷监察制度的革新,老夫对大明后续的吏治算是有了点信心。说起来,老夫还得感谢你呢!”

“谢我啥?”钟进卫不明白孙承宗的意思,疑惑地看向他。

“给老夫加了俸禄啊,哈哈…”孙承宗一不压制他的声音,那笑声就远远地传了出去,引得路边营地里的士卒纷纷看过来。

钟进卫无语,暗道你孙大人还会差这点钱?

其实不在于钱的多少,而是有这一个姿态。大明立国二百多年,终于开始关心官员的福利,让官员能感觉到朝廷的恩典,心情自然是畅快的。

就比如某个公司搞员工开放rì活动,让其带家属一起来玩,但家属在食堂吃饭的钱却要员工自己掏。食堂的一顿饭钱也就十块左右,但在家属眼里,你这公司掏不掏十块钱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孙承宗一拍马臀,让马小跑起来,一边大声说道:“多拿了俸禄,就得多办事,走!”

钟进卫看着孙承宗的背影,心想这孙老头真厚道。当下也是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他们来到大营的西北角,一处用于练炮的场地。

里面已经站了一群人,看到孙承宗一行人过去,连忙迎了过来。

“两广总督李逢节、王尊德参见本兵、监军。”前头两位半老的红袍官员报名参见,他们在看见孙承宗一行人的时候,已有旁人介绍了孙承宗和钟进卫的身份,因此两人说话时没有遗漏任何一位。

孙承宗翻身下马说道:“两位辛苦了。”

钟进卫随后也翻身下马,看着面前的这两人。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两位封疆大吏的名字,之前心里还有点嘀咕这两人押炮,从广州到běi jīng要这么久时间。现在一看这两位一身风尘仆仆地样子,特别是左侧那位,脸sè还不好,好像生病的样子,他的心中就有点为之前的想法而感到歉然。

双方见过礼之后,李逢节马上介绍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西洋人道:“这位是公沙的西劳,佛郎机人,是此次前来京师的铳师、工匠和傔伴的西洋统领。”

那个西洋人身材中等,大约四十多岁样子,在澳门待过很久,因此懂中文,现在听李逢节介绍他,连忙站出来行礼道:“葡萄牙上尉公沙的西劳参见本兵、监军。”

钟进卫一听,确认道:“你是葡萄牙的职业军人?”

公沙的西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明国的高官,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是的,监军大人。”

“公沙的西劳是你的中文名?”钟进卫觉得这个名字太让人莫名其妙了。

听钟进卫这么问,他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那大鼻子解释道:“我的姓名是贡萨握、德谢拉、卡里,贵国人员叫我为公沙的西劳。”

“哦,贡萨握是你的名吧?”钟进卫知道英美国家的名字是名在前,姓在后,不知道葡萄牙的是不是,不能确认。

贡萨握微微有点惊讶,没想远在明国京师,还有人知道葡萄牙的习惯,他点头道:“是的,监军大人。”

李逢节和王尊德也是有点惊讶这个年轻监军会知道,但孙承宗却一点都不惊讶,钟进卫本来就是从海外归来的,知道海外人的姓名习惯,有什么可奇怪的。

“前面带路,看下火炮如何。”孙承宗见钟进卫问完话了就吩咐道。

贡萨握马上转身在前面带路,李逢节和王尊德陪在孙承宗和钟进卫的身后一起过去。

火炮早已安放在炮位上,每门炮的边上都站着葡萄牙炮手,甚至有几个是黄皮肤,却身穿葡萄牙军服的炮手。

这些火炮都是红衣大炮,为葡萄牙军舰上的加农炮,炮长三米左右,前细后粗,有准星和照门。和钟进卫在后世参观博物馆的时候看到的一样,这让他有点失望。

钟进卫对这种原始的火炮并不感冒,就没上前看稀奇。

但孙承宗就不一样了,两眼放光,就像木匠见到鲁班的作品一般,一边问些问题一边走向前去摸着炮身,还前后左右地看。

钟进卫看着孙承宗那土包样,心里暗自想着,要是自己穿越的时候带部后世的战争电影过来,让孙老头见见那万炮齐发的战争场面,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样一个表情。

孙承宗也不嫌麻烦,每一门炮都仔细地看过去。因为刚来的时候就与中兴侯说过这火炮质量的问题,所以等到看完之后,他想对身边的中兴侯发表下感概。没想转过头没发现钟进卫,一边四下找,一边问道:“中兴侯呢?”

旁边跟着的李逢节见孙承宗找钟进卫,连忙指给他看道:“监军在那边待着没过来。”

孙承宗沿着李逢节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钟进卫还真是待在最开始的地方,和他的护卫在聊天,一点都没关注这些红衣大炮。

“年轻人这么懒,也不过来查看下火炮,真是世风rì下啊!”孙承宗发出感慨道。

边上的几个人也是和孙承宗一个想法,以为钟进卫是懒得走。虽然他们表面没有露出鄙视钟进卫的表情,但内心差不多都有点对现在年轻人地轻视和无奈。

贡萨握心里除了和其他人一样,有轻视钟进卫之心外,还有一些欢喜,明国高官越是懒,就越会倚重自己。

孙承宗带头走向钟进卫,准备说道说道他。

而钟进卫还在和顾百川聊天,没看向这边。李老四却看到了孙承宗这伙人过来,连忙低声提醒道:“他们都看完过来了。”

钟进卫抬头一看,笑着打招呼道:“孙大人,都检查完了?”

“老夫是看完了,你不去看看?这火炮可是直接购自澳门佛郎机人之手。”孙承宗的意思是这火炮可是进口货,你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打赌

() 013-12-13

钟进卫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看过就可以了。”

孙承宗一听,就想说话,却又被钟进卫抢先了:“我倒没有看过这种火炮的发shè,让他们试炮。”

还是正事要紧,先不和监军计较了,孙承宗想到这里,就转身命令道:“试炮。”

贡萨握收到命令就转身过去指挥他的部下准备试炮,而李逢节和王尊德则请孙承宗和钟进卫避到后面的一处观察点,以防站的太近被可能的炸膛炮给伤到。

葡萄牙炮手一接到命令后,就开始迅速行动起来,用铳规和铳尺以及矩度进行测量、装填、校准。最后等待命令发shè。

等所有炮手准备完毕之后,贡萨握跑过来向孙承宗敬礼并请示是否发shè。

孙承宗接过一个单筒望远镜看了看炮靶,然后下了发shè的命令。

钟进卫手中也有一个单筒望远镜,用一只眼睛看,很不习惯。他放下望远镜看着那些炮手在cāo作。

发shè的命令传达过去后,那些炮手开始挨个点然火炮的引线,然后掩住耳朵躲到一边。

“轰轰轰”地一阵巨响,把钟进卫给吓了一跳,同时有一股烟升起,阻挡了视线。

这火炮的声音也太响了,钟进卫心里暗自说道。

孙承宗的眼角瞄到了钟进卫受惊的神情,心里爽了下。中兴侯到底是没见过火炮发shè的人,不知道这声音响如炸雷,有惊天动地之威势。

火炮一个个地发shè,每发shè一次,就感觉地震了一下。发shè完毕之后,刚好一阵风吹来,把烟吹向了钟进卫这边。

钟进卫连忙用手捂住口鼻,而其他人,包括钟进卫的护卫,全部都若无其事。虽然没有人说钟进卫什么,但暗地里估计很是鄙视了钟进卫一把。

因为有风,这烟去得也快。孙承宗和钟进卫都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实弹发shè的效果。

钟进卫看到那个炮靶依然出现在视野之中,不由得说道:“这么多炮都打不中,这也太不准了!”

孙承宗一听,放下正用于观察的望远镜,转头对钟进卫说道:“少年郎没见过不要乱说,你再仔细看看,那炮靶虽然没中,但已有多发炮弹犁过它周围不过几丈远的地方,这已是很准了。”

钟进卫一听无语,就这么一点shè程,误差那么大,就算很准了,看来明末的火炮确实没有想象中的厉害。

孙承宗和周围的人看钟进卫那哑口无言的样子,只当他之前不知道跑痕,现在了解到孙承宗所说的意思,被这jīng确的炮击给惊呆了。

过了一会后,贡萨握就跑过来汇报发shè完毕。孙承宗对这些火炮很满意,试shè效果很好。他特别注意到一点,这些炮手都很熟练,准确率这么高和这些炮手熟练的cāo作是分不开的。

他把单筒望远镜递给身边的王尊德,然后问贡萨握道:“不错,如若我国让你们留下来,教我国兵卒放炮,不知可否愿意?”

贡萨握为了这次试shè,早就对他的部下交代过要好好表现。现在他们的表现让明朝的高官满意,他的心里也很得意。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贡萨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本兵大人,只要价格合适,我们愿意把这些放炮技艺传授给贵国士兵。”

明军的炮手是出名的烂,前几个月京师之战的时候,放炮竟然还能误伤自己的主帅满桂就是一个例子。虽然这个例子比较极端,但从一个侧面也可以知道其他炮手放炮的准确率不会高到哪里去。

“贵方要价几何?”孙承宗问道。

周围的人包括钟进卫都看着这个西洋人,看他出什么价钱。

“我要求得到每年三百两的薪水,每月再加三十两的额外花费,其余之人则年支二百两,每月另给二十两的伙食钱。贵国同意的话,我和我的部下很乐意为贵国效劳。”贡萨握抬头挺胸,努力表现出jīng悍的jīng神面貌。

钟进卫一听,这么贵,抢钱啊!正想说话的时候,就见孙承宗摇摇头,坚决地说道:“太贵了,你这月俸比我国从二品官员的月俸都多,不可能给的。”

贡萨握原本也是狮子大开口,如果明国官员能同意则最好,不同意的话可以再商量。

现在见明国这位大官果然不同意,就说道:“贵我两国交好,我本人也愿意与贵方交个朋友。因此我愿意让步,只需每年一百五十两的薪水,每月再加十五两的额外花费,其余之人则年支一百两,每月另给十两的伙食钱。就这个价,再少的话,我和我的部下宁可回转澳门。”

贡萨握说到最后的时候,用他不太流利的汉语说得斩钉截铁,显出不容再商量的意思。

孙承宗一听,这西洋人把开价降了一半,就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两广总督,想咨询下他们的意见。

李逢节和王尊德看到孙承宗看过去,微微点头。他们在两广和西洋人打交道比较多,知道贡萨握开出的价钱和目前的行情相差不多。

孙承宗一看两位最了解西洋人底细的总督都点头,觉得是差不多的价格,于是就准备答应。

谁知道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抢钱么,这么贵!让你们过来训练我们的士兵是看得起你们,给你们混口饭吃,别以为这玩意就你们会。”

孙承宗一听这声音,不用转过去看就知道是中兴侯说的。

钟进卫的话音刚落,一下就成为现场的焦点,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贡萨握一听这个明国年轻高官的话,脸一下就黑了下来,说得也太过份了,竟然说是给自己混口饭吃,他强压着怒气对钟进卫说道:“如果你们要是会,还要我们来教?不要拿大话来压我,说再大的话,我也不会降价。”

他自恃火炮的瞄准技术比明国强太多了,那些铳规、铳尺和矩度的用法,明国的人肯定不可能知道。

李逢节和王尊德不知道钟进卫的底细,加上钟进卫之前的表现,让他们以为监军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那种。只是有圣宠,才得监军之位,现在闹成这样,不由得有点担忧。

而孙承宗也怕事情闹僵了,这些西洋人甩手回去,就不好了,火炮买来后毕竟还要会用,能jīng确shè击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他清了下嗓子,准备说话。

钟进卫听孙承宗清嗓子,就知道他想劝自己,也不等他开口,直接对贡萨握道:“你说我说大话?那要我不是说大话呢,你怎么说?”

孙承宗一听,刚到嗓子里的话就憋了回去,心里想道,难道他真的会放炮?

贡萨握根本不信明国在京师的高官,而且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高官能知道使用那些工具的新式瞄准法,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不甘示弱道:“要真如监军大人所说,是赏我们一口饭吃,那你开价多少就多少,绝不还价。”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周围的人一看监军和这个西洋人赌上了,也就不再想着劝钟进卫了,否则,伤了监军的面子就不好了。

“火炮发sh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了解目标到底有多远,是不是?”钟进卫问贡萨握道。

贡萨握本来让开身子,准备请钟进卫过去试炮的,现在听他一说,就转回身子回答道:“是的。”

钟进卫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笑了笑说道:“随便你指一处地方,我不用任何工具,就能知道那处地方有多远。”

孙承宗从来不知道钟进卫还有这本事,难道是天赋异禀?他感到很好奇。

贡萨握听钟进卫说的很像一回事,神态又那么自如,不由得心里有点没底。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总不能认输,就随手指了远处的一个营帐道:“敢问监军大人,那处地方离此有多远?”

钟进卫看看那处营帐,笑了一下,然后道:“等我算来。”

注:徐光启在其于崇祯三年(1630)所上的〈丑虏暂东绸缪宜亟谨述初言以备战守疏〉中,尝称:

教演大铳……一切装放皆有秘传。如视远则用远镜,量度则用度板,未可易学,亦不宜使人人能之,所谓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也。臣尝深虑,以为独宜令世臣习之,自勋戚子弟以及京卫武臣,择其志行可信、智勇足备者教之。

徐氏建议其原理仅可传世臣,至于实际的cāo作方法,则应从志行可嘉且智勇兼备的勋戚子弟或京卫武臣中,择善

而教之。由此可知,当时会使用辅助工具jīng确放炮很稀罕的事,大明基本没有人会。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甘认输

() 013-12-14

只见钟进卫将手臂向前伸直,竖直拇指,闭左眼,看了一会,然后又闭上右眼,睁开左眼看。

周围的人看钟进卫在一本正经地做着,很是好奇,就这么简单看看就能知道有多远,这是不是太玄乎了?

过了一会,钟进卫放下手臂,睁开右眼道:“我已知道此地离营帐的距离。”

贡萨握一直注意钟进卫将要采取什么方法来测量,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钟进卫只是简单地伸手闭眼就说已知晓。

虽然钟进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但他压根不信钟进卫这么伸伸手就能测出来。

钟进卫看这个葡萄牙上尉的神态,再看看周围那些怀疑地眼神,笑了笑说道:“不相信是,来呀,拿纸笔来。”

顾百川一听,连忙吩咐一个番役去拿纸笔,他也很好奇中兴侯这么简单地一比划,会有多准确。

在等纸笔的过程中,钟进卫笑着对贡萨握道:“你也可以测量下,把结果写在纸上,然后让人实地量出真实距离,看我们两个谁准。”

贡萨握点点头同意道:“好。”说完后他招手叫一个部下把测量工具拿过来进行测量。

纸笔拿来之后,钟进卫和贡萨握分别写下各自的值,折好后交到孙承宗手上,请他当评判。

孙承宗也不打开看,叫过两个亲卫开始实际丈量距离。

钟进卫看着两个亲卫在忙碌,又发现贡萨握一直盯着丈量的亲卫,就对他说道:“你也派两个人去量,免得有失公平。”

事关自己的薪水,贡萨握也不推辞,马上叫了两个部下一起开始丈量。

这么一来,一个问题被发现了,两边人的度量长度单位不一致。

问题反映上来,钟进卫一听,发现自己的单位也和他们不同,就全部现场进行换算,都用大明的长度单位,贡萨握和钟进卫分别要过纸笔重新写了答案再交给孙承宗。

两广总督李逢节和王尊德很好奇钟进卫写的长度单位怎么也不是大明的长度单位,这实地丈量可是要花不少功夫的,两人在等的过程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孙承宗的耳朵尖,听到了他俩的谈话,他也没顾忌,对他俩解释道:“中兴侯是从海外归来的,救过皇上,又一心为大明尽心尽力,所以皇上封侯拜监军。他的习俗不同大明,没啥可奇怪的。”

李逢节和王尊德听孙承宗这么一解释,才算明白其中缘由,刚好看到钟进卫听到孙承宗的话看过来,就连忙恭喜钟进卫得升高位。

贡萨握在一边听到孙承宗的解释,明白了钟进卫的来历,不由得两眼放光,这外来人也能在明国当高官啊!

钟进卫没注意贡萨握的心态变化,他闲着无聊,借着这个机会走近李逢节和王尊德,和他们聊起两广的形势。

这时的两广和后世相差还是比较大的,加上李逢节和王尊德也不会提自己的辖区的问题,所以钟进卫聊了半天,没聊出啥内容。

孙承宗听着这三人有一句没一搭的聊着,他担心这打赌的情况,把手中的纸给了王尊德,把钟进卫拉到了一边,然后压低嗓音问道:“你那做法能行么,可有依据?”

“肯定是有依据,我有把握才会说的。”钟进卫笑着回答道。

“说给老夫听听?”孙承宗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这是不是钟进卫的家传之秘,会不会不方便说。

“当然没问题。”钟进卫一边回答一边重新演示并解释给他听。

“将手臂向前伸直,竖直拇指,闭左眼,使右眼视线沿拇指一侧对准目标左侧,头和手保持不动,再闭右眼,使左眼视线通过拇指的同一侧,并记住视线对准实地某一点,然后目测目标左侧至该点的宽度,此宽度的十倍,即为我到目标的距离。”

孙承宗很认真地听着,在钟进卫说完之后,就依照钟进卫所说的做法试着做起来。

他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对于长度的估计是比较准确的。因此,当他把十倍估算距离的值说出来时,看到钟进卫微笑点头,不由得一喜道:“当真如此简单?”

“是啊,差不多就是这样,这种方法叫做挑眼法。”钟进卫回答道。

跳眼法是后世军队中常用的简便测距法,原志愿军优秀狙击手张桃芳最擅长此法。

在上甘岭狙击战中,张桃芳使用的莫辛纳甘步枪没有配发瞄准镜,测距主要依靠目测,而三个月毙敌二百一十四名的战绩,也证明了熟练使用跳眼法测距的准确度。

钟进卫是看《亮剑》里面柱子用过,当时觉得奇怪,一查资料后知道其中缘由,然后经常和别人赌猜距离,为此赢过好多顿饭。

“此法可有依据?”孙承宗记得钟进卫一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再问了一次。

“当然有了,我们两眼的瞳孔间隔约为自己臂长的十分之一,因此将测得实地物体的宽度十倍之,就能得出所站立地点至目标的距离。”钟进卫解释了一下,然后转身对顾百川道:“把你的刀借我用下。”

其他人一直在注意这两位朝廷高官,看到孙承宗也学着钟进卫之前的动作在做,就知道是钟进卫在教孙承宗,不由得都有点好奇,很想听下是什么内容。

但孙承宗之前是把钟进卫拉到一边去问,显然不想让他们知道说话内容。因此,他们也不敢靠近。

顾百川一直在看着钟进卫这边,现在一听说要用刀,连忙走了过去,把刀抽出,手腕一翻,刀柄向着钟进卫,递给了他。

钟进卫拿到刀后,用刀尖在干燥地泥地上划着,一边给孙承宗解释:“这边和这边是相差十倍,这里是直角,这里也是直角”

孙承宗在一边听得不知所然,什么这边十倍,这里直角,那边就是十倍,根本就听不懂。他看着钟进卫在认真的讲解,虽然不懂,但不用猜也知道钟进卫说的肯定是有一套依据,不会有错。

等钟进卫说完之后,孙承宗摇摇头叹道:“真是老了,听不懂这个。”然后发现顾百川站边上没有避开,就问他道:“你听懂了么?”

顾百川也听得一头雾水,摇摇头道:“属下也听不懂。”

钟进卫把刀还给顾百川,然后拍拍手说道:“这没什么难的,就是一点数学的几何知识而已。”

“可是徐尚书所说的几何?”孙承宗知道徐光启把形学称为几何的事,因此一听钟进卫的话,就问道。

钟进卫点点头:“正是,还有很多数学知识都能用到这军事上,不但只有几何一个分支。”

顾百川在一边听了,心里暗道有时间也要好好学学这数学,将来总会有用到。

孙承宗正想感概一番时,丈量距离的亲卫都回来了,他急于想知道最终的答案,就带头走回人群。

亲卫向孙承宗汇报了测量的实际长度。贡萨握的两个部下也说了长度,由一边的通译翻译给孙承宗听,以免贡萨握故意翻译错。

两边测量的长度相差很小,这点误差是可以理解的。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王尊德手中的两张纸上。

孙承宗示意站在一边的李逢节和王尊德,各拿一张纸当众宣读。

贡萨握很紧张,本来是不相信钟进卫那结果会准的,但他看到钟进卫又在教孙承宗,心里就有点忐忑不安了。

答案一公布,发现钟进卫的答案和贡萨握部下量出来的长度相近,而贡萨握的答案则与孙承宗亲卫测出来的长度相近。

也就是说,钟进卫和贡萨握的结果都很接近,相差不多,分不出谁的结果更jīng确。

贡萨握没想到这位明国年轻的高官果然能测距,而且还不需要工具就能测出来。

他很不甘心,毕竟事关他们这些人的薪水。于是,他说道:“就只会测量距离不能说明会放炮,我不服。”

第二百五十三章 数学的应用

() 013-12-14

随在钟进卫身后的李老四听这个西洋人这么一说,稍微向前,半拔出刀,对贡萨握喝道:“想赖,打得你服气为止!”

李老四显得很凶,又比贡萨握高半个头,气势很足。

但贡萨握是葡萄牙军队中的上尉,万里前来大明,见识的多了,并不怕李老四,就盯着钟进卫看。

钟进卫笑笑,走前一步,让李老四退下去,然后对贡萨握道:“不服没关系,我能理解。放炮除了测量距离之外,确实还有其他因素影响。”

钟进卫这么一说话,又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看他说什么。

只听他扳着手指对贡萨握道:“炮口仰角是一个因素,炮弹的距离会随着仰角的不同而不同,其中四十五度角能达最远shè程,是不是?”

贡萨握经过多少次的实践后,才知道这个结论。现在听钟进卫一说,微微有点吃惊,难道这明国高官也放过不少炮?

他也没抵赖,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其次,装填火药的多少,也会影响炮弹着弹点的远近。火炮的发shè,并不是火药越多越好,要根据事先测量的距离来装填合适的火药量,是也不是?”钟进卫又问道。

“是的。”

“再着,火炮打不打得准,还受炮弹大小、雨天狂风等气候的影响。当然,现在用的是比较重的实心弹,这些因素的影响不是很大。”

钟进卫说完后,从李老四那要过他的刀,又在地上一阵刻划,然后说道:“这个就是炮弹出膛的抛物线公式,这个是常量,就是固定值,是重力加速度,大概为,只要满足了这些条件,我都能给你算出炮弹是沿着一条什么线飞行,就是这个x,y组成的值。”

钟进卫根据记忆侃侃而谈,也不怕有没有地方记错,或者中学所学的这个公式是否符合实际炮弹的飞行轨迹。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或者说在这个地方,以他的地位,没有人能证明他说的不对。

其他人一听地上的那个东西能有如此作用,纷纷看过来,却又看不懂,只觉得钟进卫一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贡萨握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前明国高官的表现完全出乎他以前对明国人的印象。虽然他也看不懂这个公式,可他能从钟进卫的神态中,感觉到他对地上划的东西的绝对自信。

他知道大明用的是象形文字,而这位监军在地上画的却有各种西洋的字符,更是相信了钟进卫是和他一样,来自海外,甚至有可能就是来自西欧。

孙承宗看着在西洋统领面前自信的钟进卫,在地上又写写画画的时候,心中若有所思。

谁也不知道,钟进卫只是看过不少电影,然后用学到的数学知识在装专家而已,他对如何放炮只是存在理论上的知识。

钟进卫见贡萨握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你要还不服气的,你把你们的工具拿过来,我看看估计就能告诉你怎么用,这东西一点难度都没有。”

孙承宗看着钟进卫咄咄逼人的气势,心里又乐开了花,想不到他如此jīng通炮学,要让中兴侯教下士卒怎么放炮,还能替朝廷省下一笔钱。

他笑着夸钟进卫道:“中兴侯不愧是海外归来,见多识广,难怪能得皇上器重。”

钟进卫听了没啥感觉,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海外归来的。

孙承宗这话反而给了贡萨握灵感,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在明国得到高官爵位,自己要是努力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呢?

贡萨握一直羡慕大明的富有、繁华,如果能在这个地方过上有钱人的生活,那真是打死他都不愿再回去了。

他想到这里,向钟进卫低头服输道:“我服了,明国果然有懂得放炮的,先前确实是赏我们一口饭吃。你开价多少,我绝不还价。”

贡萨握的姿态放得很低,“认罪”态度很好,这让稍微有点心虚的钟进卫感到很有面子。

他看看孙承宗,见他微微颌首,让自己做主,就对贡萨握说道:“你们万里而来,又一路护送火器前来京师,确实不容易。我也不为难你们,就给你副千户的待遇,你的这些部下就给百户的待遇,干好了再升,如何?”

贡萨握早以钟进卫为榜样,立下了远大的志向,本着挨宰的心态,就算白干,只要有希望就值得。

没想钟进卫还给了一个不错的待遇,他知道千户的官职,因此连忙答应。

历史上,贡萨握每年一百五十两的薪水,每月再加十五两的额外花费,其余之人则年支一百两,每月另给十两的伙食钱。在钟进卫的干涉之下,改为了现在贡萨握每月十五两的月俸,其余之人每月十两的月俸。

火炮没事,用人合同也有了初步意向,接下来就不用cāo心了,自然会有人和他们做交接和安排随后的事宜。

孙承宗和钟进卫回转中军帐,在路上的时候,孙承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还要给他们如此高价,甚至不用雇佣他们,你来教一些人,不也可以么?”

钟进卫摇摇头,笑着回答道:“我只有理论知识而已,从来没有实际cāo作过。而且雇佣这些人,不止是让他们教授炮手的cāo作,还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些西洋的练兵之法,跟随而来的技师那里也能得到造炮的经验,和我们自己造炮经验想结合,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孙承宗想想也是,就不再纠结这个方面了,他自言自语地道:“将要进行的攻城战就全靠这批火炮了!”

说完后又对钟进卫道:“老夫回去写奏章,你是单独写呢还是在老夫的奏章下署名?”

钟进卫不知道这回事,原来还要写奏章,他肯定选择署名了。

孙承宗在得到钟进卫的答复后,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转头又对钟进卫说道:“今rì这事,让老夫重新意识到那数学的重要。你看,是否准备一些实用的内容教教老夫?”

难得孙承宗能放下架子,向钟进卫求教。他自然没问题,甚至更进一步道:“孙大人,rì后推广那军需官制度,教士兵知识的话,还望大人能全力支持。”

孙承宗在以前虽然听钟进卫说了这事,但认识还不是深刻。今天经历了一场数学应用到军事上的事例之后,已有体会。因此,他对钟进卫的要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在试炮时如何运用数学知识折服西洋统领时,心中很是欢喜。感觉钟进卫能时不时的给自己一个惊喜,有了钟进卫,真是奇货可居。

同时,这个事情也让他意识到徐光启之前所说数学应用的真实xìng,至少在军事方面已经得到有效的验证。这让他在以后推行全民教育时,更坚定了决心。

崇祯皇帝这个大老板,同意钟进卫所开出的佛郎机人的雇佣待遇,并下旨给孙承宗,让他选出可靠的士卒前去当佛郎机人的学徒,学习用炮经验。

第二百五十四章 白杆军

() 013-12-15

再说当晚钟进卫临睡总结时,对于今天所看到大明军队中的火器质量,颇为担忧。

火器制造方面的贪腐,如果自己去盯着的话,有崇祯皇帝的全面信任,又刚经过这反腐整顿一案,相信已经问题不大。

而工匠的积极xìng方面,从后世来的人怎么都不会犯错,忽视这个因素。

那么就剩下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钱的问题。但现在水泥、玻璃的烧制才刚起步。其中的水泥还要大量用于救灾修路,只能拨一部分用于卖钱。

而玻璃才刚实验成功,正在用实验窑里的玻璃在试制产品,产量还很小。等几个大型玻璃烧制窑建好后,产量增大,那时候估计能持续赚钱。

可玻璃中什么最赚钱呢,钟进卫回想着后世的玻璃用品,有什么东西会比较贵。

忽然他想起后世看到的穿越书中有说镜子在古代最贵,钟进卫也不敢确认,就把顾百川给叫了进来,问他道:“假如有一面镜子,比现在用的铜镜要清晰百倍,又可以做的很大很大,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顾百川惊诧地看着坐在被窝中的钟进卫,想象着钟进卫所说那种镜子,有点不信地回答道:“如果真有此种镜子,属下以为,必是天价。”

钟进卫一听,很是兴奋,马上让顾百川笔墨伺候。他穿衣来到案几前,给安贵义写了一封信,交给顾百川道:“现在天sè已经晚了,明rì一早你让人把信送给安贵义安公公,让他安排人员根据信中所说试验玻璃镜子。”

顾百川拿着手中的信,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感觉原先还很轻的信一下变得沉重起来,他吃惊地问道:“侯爷,真有那种镜子,这里就是那镜子的制作之法?”

钟进卫点点头回答:“是一个大概方法,可能还缺少一些原料,我只记得水银而已,所以才要他们按照信中所说的去试验。”

顾百川显然比钟进卫更知道这事的重要xìng,要是成功了,那是天大的财富。他给钟进卫建议道:“属下建议侯爷交代安公公要务必保密。”

钟进卫一想也有道理,就重新拿回信再补充了这点后,重新交给顾百川。

他不知道的是,欧洲的玻璃镜子制作技术,是极端保密的,甚至把能制作镜子的工匠专门送到一个小岛上,并派军队进行保护。

第二rì,钟进卫还在睡觉,顾百川就进来报告西川秦总兵率白杆军到了。

钟进卫一听,连忙起来,快速梳洗完毕,前去隔壁的中军帐。

后世了解一点明末历史的人都知道秦良玉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

一个女将,能写入正史,而且不是烈女传,是将相列传。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就这么一位。由此可知秦良玉是多么的有名,多么的优秀,同时,也从侧面反应出她付出了多少。

当钟进卫赶到中军帐时,里面已满是人了。

孙承宗正在接待秦良玉一行,其他将领分列两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场地中间的女将。

钟进卫一进去后,将领们纷纷向钟进卫行礼,就场地中间的西川将领看着这个年轻人没动。

孙承宗待钟进卫走到自己座位后,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西川总兵秦良玉,边上这位是秦总兵侄儿副总兵秦翼明,侧后两位是秦总兵的儿子,都指挥使马祥麟和他媳妇参将张凤仪。这位是勤王军监军中兴侯钟进卫。”

钟进卫打量着这位明末著名的白杆军将领,秦良玉虽老,却很jīng神,身姿挺拔,一看就是军人出身,女中豪杰。

站在第二位的秦翼明大约四十多岁,虽不比秦良玉般英气逼人,却也有一股沉稳之气。

再后面的一对夫妻,大约四十岁不到,站在一起,相得益彰,其中以马祥麟更是吸引钟进卫的眼球。

大概是继承了秦良玉的基因,马祥麟的身材高大,穿银甲,着银盔,全身亮sè,让钟进卫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了一个词“锦马超”。

马祥麟的左眼罩着一个眼罩,就一只右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钟进卫,这又让钟进卫想起了三国名将夏侯惇。

白杆军将领们也在打量着这个迟到的监军,年纪轻轻的中兴侯。中等个子,皮肤白皙,面sè红润,一看就是一个养尊处优之辈,非是靠军功封侯。

他们居偏远之四川,消息闭塞。秦良玉当初匆忙往来京师之时,钟进卫刚好又昏迷,因此都不得知有关钟进卫的消息,所以把钟进卫想成一个靠父辈或者其他方式得到中兴侯之位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良玉有点担心这个监军不好相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后的rì子就麻烦了。

当年丈夫无辜得罪小人而死于非命之事,虽已事隔多年,但多少还是对秦良玉有影响的。

因此,她率先抱拳参见钟进卫道:“末将秦良玉参见监军。”

她身后的子侄辈一见她行礼了,虽有人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一起跟着行礼。

钟进卫一见,连忙说道:“不必多礼。秦总兵的威名远扬,一生为大明征战沙场,必定流芳百世,晚辈很是佩服。”

孙承宗听得暗暗诧异,钟进卫在他面前,也没有自称晚辈,反而在一个地位比他低的人面前,在一个女将面前自称晚辈。

秦良玉一听,心里一暖,不但是这个监军肯定自己的功绩,而且能从中看出他并不歧视女xìng,她对钟进卫的防备之心一下少了好多。

其他几人见这个纨绔子弟对自家长辈如此客气,心里颇为自豪。曾经因为主将是女xìng,受过多少冷眼和歧视,他们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几十万勤王军的监军,却对秦良玉如此尊重,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他们认为是白杆军的功绩,最终让监军,另眼相看的缘故。

“监军客气了,末将吃得是皇上的俸禄,为国效力是末将的本份。”秦良玉谦虚道。

“你这一路从西川赶来,情况怎么样?”钟进卫关切地问道。

秦良玉稍微沉默了一下,为了尽快赶到京师,白杆军付出的代价是不小的。不是为了给自己表功,而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也得据实回报:“禀监军,我军从西川出发,共九千零五人,历时五十三rì,实到八千六百一十五人。”

钟进卫心里一算,少了三百九十人,赞扬道:“万里急行军,掉队三百九十人,才百分之四不到,了不起!”

他记得大学军训时候,学校组织的一次拉练,才十公里不到的路,掉队无数。

秦良玉脸sè沉重,摇摇头道:“禀监军,无人掉队。”

钟进卫听得一愣,无人掉队,那三百九十人去哪了?

孙承宗已经知道情况,就替秦良玉补充道:“秦总兵之兵,活得都已到了,剩下之人皆沿途溺水病故。”

钟进卫看看孙承宗,见他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知道这是真的。路上死了那么多,可见赶路之急。

从另外一个侧面也能反应出白杆军的纪律非常好,万里驰援,神速到达京师而没有故意掉队者。

他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白杆军死得是一百九十人而已,因为他的出现,秦良玉提前得到崇祯皇帝的重视,让秦良玉更念圣恩,因此赶路更急,损失自然就更大了。

钟进卫沉默了,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每一支显赫的部队背后,都有着无数牺牲的无名兵卒,中军帐中一下安静下来。

孙承宗一看冷场,气氛又有点沉重,就想说话,把事情给安排下。

没想这时钟进卫又忽然开口问道:“孙大人,白杆军的营地都安排好了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奸似忠么

() 013-12-15

孙承宗听了不由得翻白眼,老夫又不像你一样能睡大觉,早就安排好了,还等你来说这事,黄花菜都凉了。

“老夫早几rì之前就已安排好营地了,要等你现在想起才安排,秦总兵还不跟老夫翻脸!”孙承宗笑着说道,明显是在揶揄钟进卫。

钟进卫听了,呵呵一笑道:“秦总兵可是大明的杨家将,满门忠烈,怎么可能会跟本兵翻脸。再说孙大人做事老道,我一直都很佩服的。”

两位勤王军的头目一番对话,一下把中军帐内的气氛从低沉中拉了出来,特别是顺带着表扬了一下白杆军,让他们的心里更是好受了点。

而且钟进卫给白杆军将领的印象,又有了改变,觉得他可能会是一个比较好打交道的人。

孙承宗不再和钟进卫废话,他对秦良玉说道:“皇上早有交代要事先安排好你们歇息用的营地,你们万里赶来,必定劳累,让他们都去歇息。”

秦良玉听崇祯皇帝早就关心她这支部队,心里很是感激,皇恩浩荡啊!

她听孙承宗让他们去歇息,就准备告辞。没想钟进卫又说话了:“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要去看看闻名已久的白杆军!”

孙承宗一听就对其他将领说道:“你们都去看看人家带的兵,多请教秦总兵,怎么带出好兵。”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地答应声,让孙承宗听了一怒,他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们也别不服气,以为人家是一个女将,你们就不好意思低头请教。光凭秦总兵散尽家财募兵驰援京师的忠心,再想想你们是怎么做的,多余的话就不要老夫再说了?”

底下众将不敢和发怒的孙承宗顶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钟进卫看着局面有点僵,就问孙承宗道:“孙大人,你不去么?”

“老夫要写奏章把秦总兵到达的好消息禀告皇上,就不去了。”孙承宗摇摇头回答道。钟进卫听了也不勉强,和孙承宗作别,出去看白杆军了。

八千多白杆军就在勤王军营门前列队,步卒居中,骑军列在两边。就那么静悄悄地站着,任凭寒风吹着,没有一人动弹。

这支军队装备的特点是兵卒都穿藤甲,拿白杆长枪,无火器,少弓箭,适合山地作战。当年的成名之战,是和江南鸟統兵配合打出来的威名。只是可惜当年鸟統加长枪抵不过建虏的火炮,才最终被打败了。

钟进卫骑在马上看着这支军队,心里感慨万千。经过万里行军后,这留下来的都是jīng锐啊!看这些兵士的脸sè就知道了。虽然一个个都脸显疲惫之sè,却能保持阵型一动不动。

跟随出来的将领们看了心里都暗自羡慕,自己的家丁都没有这么好的纪律,更没有那股jīng锐之气。

钟进卫没有久看,把马带到一边,让秦良玉带军进营帐去歇息。

秦良玉进了营地后,发现各项用具都准备齐全,全部配备在各营帐中。这待遇是从未有过的,让秦良玉对崇祯皇帝更是感恩戴德。

白杆军上下一进营地后都抓紧时间休息,缓解万里行军,到底终点后的疲惫。

当rì午时,得到消息的崇祯皇帝大为高兴,传旨秦良玉带白杆军将领并部分士卒入城觐见。

消息传出,京师为之轰动,闻名大明的强军,武功赫赫的女将军来了,都蜂拥到秦良玉必经的大街去旁观。

秦良玉事先已经得到吩咐,令所有入城的人一律鲜衣怒马,等到午后人多未时二刻,才开始进城。

走出勤王军大营之后,除了在前面引导的使者之外,周围全是白杆军的人。

马祥麟稍微催马前行,靠近秦良玉一点,然后低声说道:“母亲,这监军看着对我们白杆军有好感,但他毕竟年轻,会不会对本兵的安排指手划脚,导致配合不利,又出现以前的结局?”

秦良玉并没有马上回答儿子的话,只顾往前跟着使者走。就在马祥麟想再问一遍的时候,秦良玉开口了:“有的人大jiān似忠,表面对你客气,暗地里捅你一刀。还记得你爹是怎么死的么?”

“孩儿记得。”马祥麟的脸sè沉了下来,当年那宦官就是笑嘻嘻地满口应承,收下他母亲送过去救父亲的银两,然后转身又告了一状,导致父亲含冤病死在牢里。

“所以,这监军虽表现出对我等的善意,但也得小心。我们此来勤王,是报答君恩,保国为民,也是替你叔伯报仇。其余之事,未知底细之前,须得有三分防人之心。”秦良玉教导自己的儿子道。

“是,母亲。”

在历史上,马祥麟夫妇最终都是被猪队友所坑,孤军奋战,壮烈殉国。

当他们接近城门时,通过城门洞发现里面有大量百姓欢迎他们,jīng神为之一震,不愉快的事情随之抛开了。

京师的百姓早就排满了大街两边,幸亏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在维持秩序,否则秦良玉必然要被堵得绕道不可。

一般来说,要出动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来维持秩序,都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级别的人方有资格。秦良玉才只是总兵而已,而且还是一个女将,在这重男轻女的时代,能有如此荣耀,也算是个奇迹了。

进城的白杆军,上至秦良玉,下到普通将领士卒,个个仰首挺胸,享受着这莫大的荣誉。相信如果有一天,他们解甲归田之时,有这个和儿孙唠叨的本钱,会得到儿孙的崇拜。

到达午门后,秦良玉一家前往文华殿见驾,其余人等则在午门接受事先安排的赏赐。

崇祯皇帝rì盼夜盼,终于把秦良玉给盼来了,很是高兴。又因为孙承宗在奏章中说明了秦良玉散尽家财凑够两千人马的粮草,这和之前贪腐一案中发现的大多数将领的行为一比较,更是让他觉得秦良玉难能可贵。

因此,崇祯皇帝接见秦良玉一家后,并不吝惜他的赞美之词,并给诸人以虚衔,以示荣耀。

末了,崇祯皇帝感叹道:“我朝要是多一些秦卿,那还容得建虏嚣张,朕也不必为吏治那么头痛。改rì朕要钟师傅再多举荐些才行。”

秦良玉听崇祯皇帝的意思,好像说自己也是这个钟师傅举荐的。但自己从来没有和什么姓钟的有来往,更何况是举荐自己。

要知道,如果被举荐人出事,举荐人是要负连带责任的。也正是如此,被举荐人往往会对举荐人感恩戴德。

袁崇焕与何可纲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个恩主关系,现在袁崇焕入狱,何可纲念念不忘相救他,甚至愿以自己的军功相抵。

秦良玉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对自己有恩,于是,就问崇祯皇帝道:“陛下,请问臣也是这位钟师傅举荐的么?”

崇祯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道:“去年钟师傅昏迷之前,就向朕举荐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了秦卿。朕当时还很好奇一位女将能得钟师傅看重,因此特意召卿觐见,才让朕见识了大明女将的风采。”

秦良玉一听,怪不得上次皇上会无缘无故地召见自己,原来是这个钟师傅举荐了自己。

她忍不住还是问道:“陛下,不知这位钟师傅是何许人也?”

崇祯皇帝看看秦良玉一家满脸期待的神情,笑着说道:“卿等应该已见过这位钟师傅了。”

秦良玉略一回想,能符合得皇上信任而会采纳其举荐,又是姓钟的人,好像就是那个勤王军监军,钟进卫那年轻的面容一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难道是那个中兴侯?”张凤仪也想到了钟进卫,没想可能会是之前认为的纨绔子弟,就没沉住气,失声惊呼,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白杆服心

() 013-12-16

“正是。”崇祯皇帝对张凤仪的失礼并不在意,点点头说道。

接着,他又叮嘱秦良玉好好休息几天,在即将进行的大战中好好表现。

秦良玉一家暂时抛开钟进卫举荐一事给他们的震撼,在皇上面前做了一番慷慨陈词后,才辞别崇祯皇帝回城外的营地。

在路上的时候,马祥麟忍不住问母亲道:“娘,中兴侯对我们家有大恩,看来是我们误会他了。”

秦良玉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道:“你们派人私下去探听下这位中兴侯的情况,再报给我知。”

虽被中兴侯举荐而得皇上器重,为国效力,但秦良玉还是想搞清楚钟进卫的为人如何。

就在秦良玉回营地没多久,正和侄儿秦翼明商议事情时,马祥麟闯进了她的营帐。

“母亲,孩儿已查探明白了。”马祥麟兴奋地禀告道。

秦良玉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明白过来,连忙问道:“可是中兴侯的情况?”

“正是。”马祥麟用力点点头道。

“速速道来。”秦良玉一听,坐正了身子,对儿子说道。

秦翼明也很关心,看着自己这位堂弟,准备听他怎么说。

马祥麟就把自己打探到的情况一一说给母亲听,说了好长时间。

在钟进卫的事迹之中,最让秦良玉关注的是钟进卫说动关宁军,去救援昌黎,而且还斩杀了四千鞑子的事。

马祥麟滔滔不绝地说完之后总结道:“母亲,没想到中兴侯这么白白嫩嫩地一个人,竟然还能征战沙场。”

秦良玉露出微笑,却训着儿子道:“哪有如此形容中兴侯的,不得无礼。”

马祥麟被母亲训,也不以为意,呵呵笑道:“孩儿记住了。”

秦良玉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侄儿,然后说道:“不抛弃,也不放弃,中兴侯的人品就反应在这里。此人值得我们真心结交,你们有机会就多和他亲近亲近。”

与中兴侯这样的人交往,不用担心被卖,又能在朝中得到强援,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讲,都是值得的。

“是啊,母亲,不抛弃,也不放弃,中兴侯这句名言已在军中传开了。军中虽有人认为中兴侯幼稚,但有朝一rì如果有选择的话,许多军士都愿到中兴侯的麾下去。”马祥麟附和道。

钟进卫那rì在中军帐为救昌黎而说的话,经过胡浩传了出去,而后越传越离谱,最终把钟进卫传成了九世善人。但有一点都没传错,就是钟进卫的这句“不抛弃,也不放弃”的话。

“交代军中,如遇中兴侯,必恭敬对之。如其有所求,必得满足之。”秦良玉想起儿子之前还有对中兴侯不尊重之处,就吩咐道。

“母亲放心,孩儿再不会因为中兴侯的细皮就轻视他。军中的将士有谁敢无礼的,孩儿军法办他。”马祥麟对钟进卫的认识有了改变,又是他家的恩主,因此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姑母放心,侄儿也会交代儿郎们的。”秦翼明更知道中兴侯对他们的重要xìng,站起来认真回答秦良玉道。

“好,这京师之战,既然赶上了,一定要再次打出我们白杆军的威风。今rì让儿郎们先休息一rì,明rì开始恢复训练,应该是没几rì就要开战了。”秦良玉叮嘱道。

“遵命。”马祥麟和秦翼明在秦良玉一说到军事时,都严肃认真地答道。

接下来的几天,明军派出的夜不收源源不断地进出营门,把各地的消息汇总到孙承宗手里。钟进卫也在一边听着孙承宗处理军情,一边学习各种应对措施。

这一天,孙承宗分析完手中的军情之后,对钟进卫说道:“老夫看白杆军的士卒体力已经恢复过来了,攻打关内建虏的时候到了。”

“好啊,早就该把他们赶出去了。多留京畿一天,就多费一天钱粮,老百姓就多一天的苦难。”钟进卫也点头同意道。

现在这个情况,明军二十多万,而建虏的主力才八千,其他都是刚投降过去的汉jiān部队。从数量上来看,是无论如何都是赢的局面。

但从质量上看,八千建虏是他们的本部人马,是打惯了仗的老手。而明军这边,单个士卒的武力是没问题,但他们之间的配合,以及各地方将领之间的配合始终是一个问题。

建虏最常用的一个打败明军的方法,就是在和明军对阵的时候,试探明军的薄弱一方,然后全力攻之,其他几处地方的将领只要一见明军被攻打之处没守住,不但不会去支援,反而会抢先逃跑。最终形成全军溃散,被远少于己方军队的建虏追杀。

所以,明军和建虏之间的决战,看得不是双方的数量,而是一个综合因素。孙承宗也是老成谋国,在分析敌我军情,有了把握后,才决定给予建虏致命一击。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拖延到现在才下定决心开战。

他提出攻打建虏后,见钟进卫没有意见,就又说道:“你的安危是皇上再三交代过的,因此,老夫的建议是你居后军,跟在大军之后,缓缓前行即可。”

钟进卫听得一愣,把自己放在后面,不是很妥当。崇祯皇帝是担心自己,但现在有那么多人,还怕什么。

他试着对孙承宗道:“我是监军,打起仗来就躲在后面,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打仗又不是监军的事情,你只要看好军队就成,老夫在前头打仗,要有人敢往回跑的,你就把他们统统收拾了,这才是你要做的事。”孙承宗还是不愿意钟进卫到前线去冒险,就反驳了他提出的理由。

钟进卫一听也有道理,就同意了。

于是,孙承宗和钟进卫就给崇祯皇帝上了联名奏章,禀告出兵一事。

崇祯皇帝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当即照准,并下了一道圣旨,言明此战中有功之臣必不吝封赏。

将近傍晚之时,孙承宗传令击鼓聚将。

现在明军的军纪比以前好多了,三通鼓完毕,所有军将已经齐聚中军帐。

各地将领心里有数,所以当孙承宗宣布攻打建虏的决定时,没有人感到惊讶。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看皇上对待白杆军的待遇,就知道是皇上最重视的一支军队到了,那么开打也就不远了。

孙承宗看着帐内众将,严肃地说道:“京畿之地,为建虏肆虐,而我军龟缩在京师城下,不敢与之战,把建虏赶出关外,此乃我孙某人之耻,也是诸位大明将领之耻。让皇上发出勤王诏,已是臣子的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要臣子何用?”

中军帐内只听到孙承宗的声音,分列两边的将领个个被孙承宗说得低下了头,就算心中没有羞愧,也得表现出羞愧来。

忽然,一个女声响起:“请本兵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孙承宗一看西川总兵秦良玉出列请战,正想说话时,卢象升也出列站在秦良玉边上禀告道:“下官为先锋更合适,沙场征战那能让女子冲锋在前!”

秦良玉一听有人和她抢先锋,就拿眼看去,却惊讶地发现说话的人高大魁梧,个子比她还高一个头,但却穿着一身文官衣服,不由得有点纳闷这到底是哪路神仙。

其他将领一见有人抢先锋,要不表示下,显得自己太不积极了。反正已经有人出头,真要选先锋,基本上也是前两人里面选的。因此,他们也开始出列说要当先锋,不过没有一个人说的很大声,怕真吸引了孙承宗的注意,都只是表态一下而已。

孙承宗自然明白后面出列那些将领心里想得是什么,他早有打算,说道:“不用抢,此战每人都得出死力,谁要敢拖后腿或者耍什么心眼,监军就在一边站着。”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军开拔

() 013-12-16

孙承宗说到这里,看看钟进卫,示意钟进卫发言。

钟进卫清了下嗓子,然后异常认真地说道:“社会分工很明确,坐什么位置,就要干好什么活。你们现在是领军打仗,那就要把仗打好了!我是监军,那也要把监军的工作做好,谁有玩乎职守,包括我在内,就都不用干了。不管你们是怎么想,怎么干的,反正我是会认真做事!”

钟进卫的一番话让人出乎意料,这监军说话挺怪异地,没有说他们听惯的套话,却又能让他们明白,钟进卫想要他们干什么以及他会干什么。虽没说具体的措施,却给了他们一个想像的空间。

他们已基本知道监军的xìng格,明白如果自己没做好,比如阵前脱逃的话,遇到孙承宗,他可能会全面考虑影响再做决定,而这个监军,却比较幼稚,比较冲动,比较热血,说不定会当场就按律办事了。

因此,钟进卫一说完,他们都表示会做好自己的事情。

钟进卫也不管他们有几个是真心表态的,走了过场后取出圣旨,传达崇祯皇帝奖罚的旨意,然后示意孙承宗,他这边完事了。

孙承宗宣布分四路同时进攻,其中遵化、迁安、永平在前期以牵制为主,主力攻击滦州。目的是让建虏无法集结成大兵团来对战,分散他们有限的兵力。

主力部队由关宁铁骑和白杆军为主,其他将领为辅,以红夷大炮攻城为主,战略包围为辅,实现打一城复一城灭一军的战前预定目标。

布置完了之后,卢象升见没他什么事,连忙又出列问道:“本兵,下官呢,下官何处杀敌?”

“卢知府,沙场征战乃军人之事,你部乃民壮组成,前线杀敌之事就由其他将领去做就行了。”孙承宗解释他的安排道。

卢象升其实是渴望上阵杀敌的,但孙承宗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他手下才经过多少时间训练,如果现在在野外对阵建虏的话,胜负就不好说了。

但自己前来勤王,这最后的决战马上要开始了,总不能啥也不做,他就想无论如何要领一个任务。

孙承宗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先他开口道:“你部战时作为监军的直属部下,听监军号令,执军法之事。”

卢象升一听有活干,而且还是军法队,虽然砍逃兵和砍建虏都是砍,但两者的差别还是有点大,他知道军队中军法队存在的必要xìng,因此勉强接受了这个任务,只是他又说道:“本兵,我部全是步卒,如若在大军后面执行军法任务,似乎未必妥当,而且人数也太少了点。”

“拨八百匹军马给你们,做临时代步之用。”孙承宗早考虑到了这点,回答卢象升道。

卢象升从一万两千多人里挑选出的这八百人,对于骑马是没有问题的,因此孙承宗答复后,卢象升对军法队无法机动过前线逃兵这点就没问题了。

“秦良玉总兵。”孙承宗又点了下一将。

“末将在。”秦良玉跟着出列,站在了卢象升的旁边。

“令你部拨出三百人给监军调用,同行军法之职。”孙承宗命令道。

秦良玉没有丝毫犹豫,抱拳答复:“末将遵命。”

孙承宗单单指定这两支部队的军士来当军法队,是有其目的的。这两支部队,虽然一支是民壮,一直是土司队伍,可要说能听钟进卫调遣,铁面无私的执行军法,那就只有这两支部队是最合适的。

孙承宗分派完毕后,令他们回营准备,明rì一早开拔。

秦良玉回到自己营地后,马上召集手下将领开军事会议,把开战的消息传达下去。

马祥麟一听这次会战的主力果然落到了自家白杆军身上,很是欢喜,出列大声禀告道:“大帅,末将愿为本部先锋,为大军开路。”

秦良玉治军严谨,在正式场合,一律不准私称。因此马祥麟虽为秦良玉的宝贝儿子,也不得不称自己的母亲为大帅。

自己的儿子勇猛,在军中有“小马超”之称,是合适的先锋人选。

但秦良玉有点纠结,孙承宗给出了三百名军士的名额,配备给中兴侯做军法队之用,这是一个和中兴侯相处攀交情的机会。如果儿子不去的话,就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而自己和侄儿秦翼明的职位太高,不可能领三百军士就跑去中兴侯手下当差,如果真这么做的话,讨好中兴侯的意味就太明显了,也不是秦良玉的风格。

马祥麟见母亲看着自己一直不说话,有点奇怪,只好再出声道:“大帅。”

营帐内的众人也发现了秦良玉和平常不一样,都微微有点诧异,但没有表现出来。

秦良玉经儿子这么一叫,才发现自己愣神了,她回过神来说道:“本兵有令,着我部派三百士卒给监军调用,行军法之权。本帅有意着你领三百士卒前往监军处听令。”

马祥麟一听,稍微一愣,然后马上表示反对:“大帅,男儿大丈夫,在此决战之际,当征战沙场,末将不愿身处后方。”

秦良玉也是考虑到儿子的勇猛,在这必胜之役中建立功业会比较容易,所以才犹豫地说出了商量口气的话。

现在儿子坚决不乐意,她原本就犹豫的心就更动摇了,非常纠结这个领军人选。

秦翼明明白姑母心中所想,这个领军人选不能在普通将领中选拔,这点是无容置疑的。现在马祥麟又不乐意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了。

他犹豫了下,就开口建议道:“大帅,末将觉得张参将可以领军前往听令。”

张凤仪也是和婆婆一个xìng子的人,平rì女扮男装,上阵杀敌,所向披靡。现在听自己要留在后方,也不是很乐意。

秦良玉听了侄儿的建议,心想我马家历年来为大明征战沙场,闯出了白杆军的赫赫威名,凭得就是军功。让儿子在如此好的机会放弃获得勤王事中的军功,而去后方领军法队,确实有点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一点是,中兴侯的为人如何,已经打探清楚,并不是一个会斤斤计较的小人。

自己这边只要有亲近中兴侯的意思表达出来,也是够了。

于是,她恢复了平时的果断,命令道:“凤仪自领三百骑军,明rì一早前往监军处听令。”

张凤仪有点不甘心,想和丈夫一样争取下机会,就想说话,但被秦良玉打断了:“你务必记得,一切以监军军令为主,不得违背。”

秦良玉的意思是让儿媳妇一切听监军的,让砍谁就砍谁,谁的面子都不要给,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决站在监军这边。

张凤仪看婆婆的决心已定,军令已下,只好无奈地接受了。

第二rì一大早,京师城外的勤王军大营就开始动起来了,军队一批批的开拔,奔赴不同的战场。

钟进卫暂时跟着中军行军,就在孙承宗的身边,边走边和孙承宗聊天。走在他们的前面,是本次攻城的杀手锏,葡萄牙雇佣军所负责的炮营。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卢象升的八百民壮军以及张凤仪的三百白杆军,大军浩浩荡荡地离京师而去。

京师的城门随之关闭,只有午时时分会开一扇门,供百姓出入之用。

如此一来,全京师的人都知道京畿之地的决战要开始了。惶恐的有之,兴奋的有之,担忧的也有之。但上至崇祯皇帝,下到难民营的难民,全部都是期盼着大军能凯旋而归。

然而兵事之凶险,并无必胜之仗,加上明军历年来的败仗做背书,这京畿之战,到底会打成什么样,没有人能拍胸脯保证。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战争理念

() 013-12-17

炮营中有四千五百多斤的红夷大炮(五千磅),极为笨重,因此拖慢了大军的行军速度。一天走不了多少路程,就到了傍晚,需要安营扎寨。

钟进卫跟在孙承宗身边,学习行军打仗之法。孙承宗也是毫不藏私,一心培养钟进卫,把他当作自己的学生进行教导。

晚上,孙承宗处理完了当天的军务之后,又和钟进卫谈起了兵事。还不时地给钟进卫提提问题,看他是怎么理解的。

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谈了半个时辰之后,准备歇息。毕竟还在行军途中,不是去游山玩水,jīng神要保持好。

但钟进卫正准备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又想起一事,他问道:“孙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孙承宗已站起身子,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又坐了下来,然后问道:“什么问题,尽管说来便是。”

“孙大人,你的兵书上不是说要车、步、骑配合使用么,我们这次打仗,好像没有书中所提的车营。如果有这车营的话,这行军打仗又有何变化呢?”钟进卫问道。

他对于孙承宗在兵书中所说的内容,一直觉得是适合当下的军情,以后说不定得学他一学。因此,他趁此机会,想多了解些相关内容。

孙承宗点点头说道:“车营由偏厢车、准迎锋车和辎重车组成,眼下的大军中是没有。”

这些军队是由各地的将领拼凑而成,他们勤王时并没有带来车营。

“如若是按老夫兵书中所提的军伍编制,则行军扎营自是有所不同。对了,老夫这里还有一份具体军队编制配备卷册,还没有给你。”

孙承宗说到这里,起身转入后帐,过一会,拿了一份卷册递给钟进卫。

钟进卫接过后展开一看,是孙承宗兵书所说的车、步、骑三营具体配置说明内容。

粗略看了下,就让钟进卫大吃一惊,组建这样一支部队,那得花多少钱啊!

平时总以为一支军队,不需要多少东西,嘴皮子动动就能组建起来。甚至在后世看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很容易地就把无敌军队给拉起来了。

现在钟进卫算是明白了,说起来容易,真做的话,建立无敌军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同时,也让钟进卫又发现了一个明亡的原因,虽然以前也有想到过,但没有这时给钟进卫的影响深刻。

如果单纯是冷兵器时代,或者已经过渡到后世的热兵器时代,装备一支军队的成本都会比明末这时候要低。

因为在明末这个时候,刚好是冷热兵器过渡时期,火器还不能单独承担起战场的重担,有很大的机会要继续使用冷兵器。

因此任何一支部队,都必须配备冷热兵器。这么一来,不但军费激增,而且对于士兵素质也必然要增加。因为不可能一支军队同时配备大批使用火器和使用冷兵器的不同军士,必须要求一个军士能使用火器的同时,也不疏忽冷兵器的训练。

而这个时候的明军,缺得恰恰是这两样东西,即军费和士卒素质。可叹这个过渡时期刚好发生在大明内忧外患之际,没有挺过这个阶段,完成脱胎换骨,变成真正的东方巨龙。

否则,以大明的富饶,人力的丰富,爆起近代的火器部队,试问还有何人能敌!

钟进卫越想越是惋惜,太让人遗憾了。

孙承宗见钟进卫看着那薄薄的几页纸,过了好久都一动不动,脸sè还变幻不定,不由得感到有点奇怪,不知道这个中兴侯在纸上看出什么花样来了。

他再等了一会,见钟进卫还在发呆,只好出言叫醒钟进卫:“中兴侯,可有什么疑问?”

孙承宗的嗓门向来是比较大的,这就有个优势,只一次就把钟进卫给叫醒了,不用再来第二次。

钟进卫略微有点尴尬,想得入神了。他想了下,问孙承宗道:“孙大人,当年你在辽东之时,没有把这军队给练起来么?”

孙承宗一听,摇摇头叹道:“军饷都凑不足,哪来的余钱练啊!配备火器的军队是最耗钱的,每打一发火枪,每开一炮,都是钱啊!”

孙承宗一说起这事,不由得连连感叹。钟进卫也很赞同,火器军队比冷兵器装备的军队所花费的费用多了不止一倍。

忽然,钟进卫问道:“孙大人,这打仗打得都是钱,那就是说,每打一次仗,朝廷就费钱费粮,做的是亏本买卖?”

孙承宗点点头道:“中国自古以来,每一次大战,都是消耗国力之战。汉武大帝发动驱逐匈奴之战,耗尽了历代的积蓄,导致西汉的衰败,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但不打又不行,否则帝国北线无安宁。”

钟进卫笑笑,又问出了一个让孙承宗意外的问题:“那要是以后打仗,改为打不亏本的仗呢?”

“什么,莫欺老夫,打仗哪是买卖,还能讲究不亏本?”孙承宗一听钟进卫的怪论,不相信地反驳道。

“真的没有?”钟进卫确认道。

孙承宗见钟进卫说得认真,就沉思了下,然后说道:“要是把打仗当买卖来算的话,确实也不能说就都是亏本的。比如此次京畿之战,把建虏击退,让京畿之地恢复平静,对百姓,对朝廷都是值得的。”

“孙大人,你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这么说,如果每次打仗,朝廷提供给军队打仗的钱,能让朝廷在打赢战争之后,获得比事先提供的钱还要多的钱,会不会更好?”钟进卫说完之后,很有兴趣地看着孙承宗,看他怎么看这个问题。

孙承宗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是说劫掠敌国以获取钱财么?这是蛮夷之举!”

钟进卫一听,连孙承宗这种深受军队无钱之苦的带兵之人,都持反对态度,那就更不用说立于朝堂之上的文官了。

他马上换了个说法,继续说道:“孙大人说那里话,劫掠敌国,裸地获取钱财,那是建虏正在做的事情。他们是越打越有钱,越打越强大,不是我们应该学的。我们应该打败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然后写个降表后班师回朝,等着以后他们象征xìng的进贡点东西,喊一声老大,这样比较好,是?”

孙承宗明显听出钟进卫说的是反话,但他这么一说,听着也是有道理的,建虏这些年来,真的是照钟进卫所说的,越打越壮大。

从理智上说,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打法明显有利,但从感情上说,多年的儒家熏陶,让他认为这种是蛮夷之举。

其实孙承宗也知道,中原王朝的军队也有很多时候,会纵兵劫掠,以获得士气,打赢战争。可这种人往往会被官场上的主流不认可而排挤、或者弹劾,最终不会有好下场。

钟进卫看孙承宗沉默不语,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提法,就换了个说法道:“孙大人,我们两个也不说那种虚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是不是?”

孙承宗看着钟进卫那真诚地眼睛,点点头,钟进卫的个xìng,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已是了解的。

“如果我打一场战争,让所有人受益,至少让掌权者受益。比如打赢了之后,获得很多钱财,分给各级文武百官和皇帝,那么他们会不会很高兴?如果再给他们一个听着正义的名份,那么是不是就会支持这种战争了?”钟进卫就用利益分析法来问道。

孙承宗没有摇头,只是看着钟进卫。

“如此一来,打仗就如做买卖,打赢后得到的钱比打一次仗的成本要多多了,打这种仗就是良xìng循环,不会因为打仗而导致国力衰退,这种仗你是打还是不打?”钟进卫说出自己的结论,然后期待着孙承宗的反应。

第二百五十九章 滦州建虏

() 013-12-17

孙承宗听得很明白,钟进卫的这种说法,用粗俗点的说法就是,既要当,又要立牌坊。可这种事,是做得说不得的。

孙承宗想起朝廷的难处,军费一年高过一年,收上来的税收因连年灾荒,不增反减。又反过来迫使朝廷增加赋税,如此下去,大明的形势不容乐观。想到这里,孙承宗的心情很是沉重。

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想了一会后,对钟进卫说道:“师出有名,拿之有道,则无不可。”

钟进卫一听,拍了一掌,笑着说道:“就是啊,明明地上有锭金元宝,却要沽名钓誉假装清高而不捡。我们只要说这是捡起来给失主,这不就有正当理由了么!”

他说完之后,看孙承宗的脸有点黑,知道自己这比方说的过份了,就改口道:“以后打仗,我们要朝这个方向转变,虚名是没有用,有好处才是实在的。只要我们去找,总能找到战争的理由,找到获得补偿的理由。至少要让大明打一次仗,不是损耗自己的国力为基础。”

孙承宗还是耷拉着一张老脸,不说话。

钟进卫马上补充道:“当然,不管如何,我们是文明人,所以也讲究因对象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措施。友善之国,我们不主动攻击,对方有难我们还得帮助他们。但是,对大明心怀叵测之国,就要打得他们耗尽国力,打得他们再也不敢对大明心怀叵测为止。孙大人总不会不认可这点?”

孙承宗听这话倒是符合他的观点,就点点头。

钟进卫见孙承宗有反应了,就接着说道:“所以我之前说的那些,可以用在这些心怀叵测之国上,既能削弱敌国,又能壮大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孙承宗在听完钟进卫这次说的话后,点点头道:“你说了这么多话,老夫其实是理解的。但朝廷中的官员并不见得能理解,还有在野的士绅。如果他们不愿意,再是师出有名,拿之有道,都能给你找出错来。除非你能让他们受益,他们就会主动给你编出理由。”

原来孙承宗在钟进卫说了最初几段话之后,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还想听听钟进卫的奇言怪谈,就故意沉着脸让他把话说完。

农耕国家征战四方,那是给皇帝开疆扩土,皇帝有好处,武将有好处,而掌握舆论和大部分权力的官绅并无多大好处,底层的百姓也没有好处,所以他们一般都会反对。

而资本时期,国家为资本家的商业倾销保驾护航,为获取资源而征战四方,让资本家和国家都得益,这战争才打的长久,赚得多。

钟进卫由今晚看到组建军队成本所想到的一点,就是改变明朝人的战争观念,让他们都从中获益,变得好战起来,才有利于后面要进行的世界大战。

关于这一点,他从孙承宗身上获得了初步的成功,但他知道,攻克孙承宗这座堡垒并不稀奇,因为他比其他人务实多了。

战争,并不可能让所有人受益,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可能让所有人受益,所以要改变明朝人的观念,让他们觉得打仗后要赔款是理所当然的事,还有一段路要走。

当夜无事,次rì开始,明军连走几rì,兵锋直压关内建虏所占城池而去,其中以明军主力攻击方向的滦州所受压力最大。

滦州其实是一个县而已,比昌黎稍大,却也不是像永平、遵化那样的坚城。但因为处于京师和山海关之间的交通要道上,所以建虏在此驻扎了两千建虏本部,由正黄旗纳木泰统领。

从前段时间开始,明军的夜不收活动开始频繁,让纳木泰感觉有点不对。派人飞报永平的阿敏,却回令他采用据城而守的这种消极方式。

建虏的纪律比明军好多了,所以纳木泰不敢私自行动,缩在滦州城内不动。

但这些天来,城外的夜不收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无忌惮。这让纳木泰越来越坐卧不安。自从他开始打仗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耳目闭塞,不知明军动向,只是坐等挨打。

原明国滦州同知张文秀和守备李继全两人自从皇太极撤军后,就一直惶恐不安。因为他们俩人比建虏了解的更多,也没有建虏那么嚣张,以为凭借着关内的八千人马和一些投降的明军就能抵挡住明国的举国兵力。

张文秀和李继全rìrì在城头观察敌情,惶恐之心一rì多过一rì。他们知道自己是没有回头路的,颇有点恨当初崇祯皇帝的赦免令宣布的晚了点,导致他们杀了同僚主动投敌。

他俩知道明军必有一rì会来攻打滦州,而这一rì必然不会太远。

看着明军夜不收的活动程度,终于有一rì他俩按捺不住了。

张文秀和李继全冒着被纳木泰责罚的风险,找到他,言明城外如此频繁的夜不收活动,极有可能是明军来攻城了。

纳木泰正好有这个想法,现在听明国降官也和自己想得一样,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方面派人飞报永平,禀报他们的预感,即明军可能要进攻了。另外一方面,他终于派出大量探马,开始驱逐城外的明军夜不收,并向明国京师方向打探军情。

不管如何,建虏探马是他们的jīng锐,实力还是很强的。以前十万建虏大军在关内的时候,他们感觉不到危机感,因此都比较松弛。而现在他们也是感受到了明军方面带来的压力,纷纷恢复了刚进关内的彪勇好斗,所以一般的夜不收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建虏探马就从被他们擒获的夜不收嘴里审讯出了明军的大概情况,飞快回报给纳木泰。

纳木泰刚好在县衙议事,张文秀和李继全也正好在席,听闻了探马回报,大吃一惊,坐都没法坐住了。

张文秀向纳木泰进言道:“明军这次携红夷大炮而来,滦州城内的火炮根本没法和红夷大炮相抗衡,这城没法守了啊!”

李继全也是附和张文秀所说,他们对红夷大炮的威力还是了解的。滦州遇到携有红夷大炮的明军,还想据城而守的话,那只能是螳臂当车。

纳木泰毕竟是打惯了仗的老手,他对这两个汉狗喝道:“吵什么吵,乱了我军心,小心我先拿你们开刀,滚一边去。”

事关xìng命,张文秀还想再说一下,免得这建虏头子不知道红夷大炮的威力而连累他们。

李继全,伸手扯了扯他后背的衣服,把他拉到了一边。这建虏本是蛮夷,平rì就歧视他们,他现在正在火头上,惹恼了他,说不定明军还没攻过来,自己就先倒霉了。

纳木泰见两条汉狗退了下去,就收拾了心神,再问探马有关明军的详细情况。

他听到来攻打滦州的明军虽然人数多,但却是众多地方军队拼凑起来的,心里顿时一宽,这仗还有得打,只要摧毁了明军携带的笨重火炮,滦州就守得住。

于是他下令滦州的建虏本部集结,准备出城攻击明军的火炮营。

张文秀也是听得清楚,见纳木泰要出城主动攻击,就忍不住了,又拦在纳木泰面前说道:“明军的火炮营由关宁铁骑和白杆军护卫,打不得啊!”

他的想法只是让纳木泰带着他们一起撤向永平城,最好是一起撤往关外是最安全的。

纳木泰一脚踹倒了张文秀,喝骂道:“我们大金勇士对上你们明军,都是以一当十。关宁铁骑怎么了,在关外对阵这么多年,有那次敢出来和我们大金军野战,只有你们明国才会把关宁铁骑当宝。还有那什么白杆军,当年要不是戚继光练出来的火枪兵配合,那也不可能是我大金的对手。”

纳木泰说完之后,没再理这两个明军降官,扬长而去。他收拾兵马出城,准备击溃明军炮营。

第二百六十章 首胜

() 013-12-18

纳木泰领着两千建虏往西而去,迎战前来攻城的明军。

将近申时末之时,虽然白天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但到这时候,chūnrì已经落到了山顶不远,预示着再过一阵子就会落到山背后,夜晚将临。

建虏的前锋在这时候遇到了明军的前锋,就像纳木泰以前对阵明军一样,明军前锋退了回去,主力露在了建虏面前。

纳木泰一看漫山遍野的明军,心里稍微有了一丝震惊,但也没让他害怕。

因为在辽东战场的时候,敌我悬殊比例的战役多了去了,每次都以少胜多,打得明军满地找牙。

眼前的明军遇到建虏后,一如既往地开始收缩兵力,抱成了一团。这些都是纳木泰熟悉的步骤,接下来明军应该会像刺猬一般露出他的刺,期待自己撞到它的刺上面。

纳木泰观望了明军的阵势之后,心里又是鄙视了一把。明军吃了那么多的亏,就不知道改进下战术么!

他和以前一样,开始领着自己的两千部下逼近明军,前去试探明军各处的防御。期待着找到明军的防御薄弱之处后,像饿狼一样地扑上去,撕开一个口子,然后驱赶着败兵冲击其他明军阵地,最终悠闲地跟在后面收获明军的人头。

当他冲到明军阵地之前一里路左右,听到明军营地里响起了战鼓声。应该是多个战鼓一起敲响,声震四方,敲得纳木泰心里一震,这和明军以前迎敌的步骤不符合啊!

正当他在惊异之时,只见明军阵营中冲出三股骑军,成品字形组成三个箭头,直shè建虏军队而来。

见到明军如此反常的举动,纳木泰连忙传令部下停止攻击,开始减速转弯,他自己也停了下来观察敌情。

明军出营的三支骑军,每一支骑军都比自己这边的人数要多,分别打着“何”、“曹”、“马”三支将旗,速度越来越快,一股勇往直前地气势直扑自己而来。

纳木泰看着眼前的明军,竟然不同于以往的应对策略,开始主动攻击大金军队,这超出了他对明军的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恐惧从他的心底慢慢升起,仿佛是狼看着羊群,期待它们惊慌地四散逃跑,逮到其中一只来美餐一顿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羊群中的羊并不逃跑,而是顶着头上的羊角,向狼冲了过来。一只狼,在羊群集体反抗的时候,怎么打得过一群羊呢!

纳木泰赶紧下令撤,在逃跑的时候,他瞄到了他的部下,正和他一样,脸上露出迷惑,却又带有恐惧的神情,伏在马背上,全力逃跑。

孙承宗和钟进卫各拿一个单筒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局。

建虏虽然见势不妙,在明军攻到之前就开始转身逃跑,但其尾部还是被提到最高速度的明军咬上了。

最先咬上建虏的是居中冲锋的白杆军,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一员亮甲勇将,使一杆白杆枪,接连几次挑掉建虏回shè的箭之后,追上了末尾的建虏。

那建虏回身想抵挡之时,被那员勇将一枪就扎到了后背,而后顺势一带,建虏就被挑下马去了。那员勇将根本就不再管第一个建虏的死活,又找上了第二个建虏。

“好一个小马超,果然了得。”钟进卫一边看着远处的战场,一边出声赞叹道。

孙承宗心情也是不错,一边看一边说道:“马指挥使的祖上就是伏波马援之后,有此勇力也不奇怪。”

“哇,曹将军也不错,已经干掉三个建虏了。”钟进卫这时又惊呼起来,为他后世心中的英雄之一曹文诏叫好。

孙承宗一听钟进卫像个小孩一样说个没完,就不再和他解释,自个在认真看着战况。让他欣慰的是,战局完全是一边倒,建虏从一开始就转身跑了,所以明军冲出去的三股骑军只是在追杀而已。

刚遇到建虏杀气腾腾而来时,明军前锋不改以前的本xìng,缩回中军,被孙承宗一顿骂。

现在的大军不像以前一样,一万士兵里面只有几百能打的兵丁。此时军中的兵丁或许纪律还欠缺,但个体实力是绝对不弱的。

钟进卫也是黑着脸,后世看历史的时候,每次看到明军一遇到建虏,就有人先跑,他就恨不得把带头跑的先杀了。

正当他准备开杀戒的时候,孙承宗暗示他不要动手。

监军行军法是最后一条路,现在未战先杀己方将领会影响军心。而且关键的是,这些将领也不算逃跑,只是缩回了中军而已,这种打法是以前明军的常用手段。

孙承宗发了一阵脾气后,隶属中军的何可纲、曹文诏和马祥麟竞相求战,于是就有了三支骑军一起出击的局面。

纳木泰在明军的追杀声中驱马狂奔,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身后的喊杀声才渐渐地听不见。

他又跑了一阵后才开始收拢部下,一点人数,发现少了将近百人之多。

野战中从未有过的大败,被他遇到了。明军反常的决死冲击,又让他吃惊不小。他正在懊悔冒然出击的时候,手下过来问是否回转滦州。

纳木泰经过这次教训,再也不敢小视明军,看到了明国的大军,尝到了明军的兵锋之后,他再也不天真地认为滦州能守住。

现在要是回滦州的话,就是等死,除非是集合关内的所有大金军队,才可能与明军有野外一战的实力。

想到这里,纳木泰不再犹豫,下令军队转向永平,投阿敏而去。

天sè完全黑下来之后,追击的三支骑军才凯旋而归。

孙承宗早已下令安营扎寨,往四方广派夜不收以防可能存在的建虏劫营,然后坐在中军帐等待战事的结束。

何可纲、曹文诏和马祥麟进了中军帐后,发现里面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他们微微有点诧异,却也没管那么多,向孙承宗和钟进卫禀告了战果。此次杀敌,共斩杀建虏五百余人,首级为证,俱在帐外可验。其他建虏因为天黑追赶不及,被逃走了。

明军从来没有一次杀掉那么多的建虏,或者说,没有得到过那么多的真建虏首级,这是一场大胜,而且是京畿之战的首场大胜。

当然,钟进卫先前与何可纲和曹文诏一起灭掉四千鞑子,因为是蒙古鞑子,所以含金量就没有杀建虏鞑子来的高,在真的建虏鞑子首级面前,就被忽略了。

孙承宗听完之后,自然不吝夸奖,还让人连夜运送首级至京师,向皇上报捷。

这让其他将领心中都很吃醋,没想到这支建虏如此胆小,竟然阵前转身逃跑,犯了兵法大忌。早知道建虏也会害怕,也会和以前的自己一样逃跑的话,肯定要抢这功劳了。

孙承宗看这些将领的脸sè,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于是,他说道:“建虏先有昌黎碰壁,现又惊恐逃窜,其表现是不是出乎尔等意料?是不是在想刚才为何不去占下便宜,捞点军功?”

孙承宗一边说一边扫视帐中诸将,心中有鬼的将领都低下了头,不敢和他直视。只有少数几个将领,心怀坦荡,平视着主帅。

“rì后之战,谁若还是畏敌如虎,老夫就不会再管了,让监军处理。老夫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孙承宗略做威胁后就解散了军议,让他们各自回营歇息,以备明rì之战。

中军帐中,只留下孙承宗和钟进卫两人,谈些今rì之事。

对于今rì之事,钟进卫是一点不奇怪,明军这么多人,出战的又是有名的勇将,打不赢建虏才怪。

但孙承宗不一样,他知道的明军,多次被建虏以少胜多,打得不敢出城。现在能在野战中让建虏铩羽而归,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他正和钟进卫在说着话时,亲卫忽然进来禀告:“北路军中锦衣卫来人求见监军。”

第二百六十一章 简单任务

() 013-12-18

钟进卫一听,对视了孙承宗一眼,心里想着,难道北路军出问题了。于是,连忙传见。

不一会功夫,进来一人,望见孙承宗和钟进卫后,近前单膝跪地,挺腰禀告道:“报监军、本兵,属下北路军锦衣卫百户谢栋部下校尉,奉百户之命,送信于监军。”

说完后,递上一份密信。

顾百川从钟进卫身后转出来,接过密信转呈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一边接过密信一边说道:“起来说话,你们是新近派到军队中监察将领的?”

“回监军,是的。”校尉说完后才站起来。

钟进卫问完之后,信也已经展开,他就先看起了密信。

看完之后,把信递给一边等急了的孙承宗,神情有点无奈。心里想着,明军中的这些将领真是被建虏吓破了胆。

孙承宗看信的速度明显比钟进卫快多了,几下就看完,他也是皱起了眉头,问锦衣卫校尉道:“你来之时,北路军还是如此缓慢前行?”

“是的,本兵。”

“好,你先下去。”

孙承宗看那锦衣卫校尉退出中军帐之后,对钟进卫说道:“北路军如此之慢,怕是不能牵制住遵化、迁安两地的建虏。如此一来,无法达成预定的各个击破的目的。”

“是啊,他们明显是不想和建虏接触,怕了建虏。”钟进卫同意孙承宗的观点。

如果让建虏的八千人马汇集起来的话,就算要歼灭这支军队,怕也会让明军损失惨重。

战前预定的计划,就是想避开这种局面。可现在由于北路军畏敌如虎,乌龟般地往前爬,可想而知,肯定会耽搁牵制两城建虏的军机。

孙承宗沉思了一会,和钟进卫商量道:“此地有老夫看着,谅也不会有事。依老夫之见,你率军法队前往北路军,监督他们行军,配合主力一一拔除关内建虏,你看这样可好?”

钟进卫对于孙承宗的能力,自然是相信的,就算主力军中没有自己这个监军,孙承宗照样也能压住这一路。所以他对于孙承宗这个建议,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后,商定明rì一早,钟进卫就率卢象升和阎应元的八百民壮军以及张凤仪的三百白杆军,赶去北路军,行监军之职。

相信有了钟进卫这一千一百名军法队后,监督北路军牵制遵化、迁安一线的建虏,既用不着和建虏拼命,又不必攻城,只坐等主力一城一城的收拾过来,应该是一个简单任务。

再说纳木泰,在凌晨之际,逃到永平城。幸亏建虏的装束有异于明军,才没有被误伤,却也吓了城头守军一跳。

代善的第二个儿子,贝勒硕托正值守城头,一看是驻守滦州的纳木泰率一支惶恐之军出现在城外,心知有变,连忙命令开门放入城内。

纳木泰进城之后,发现硕托yīn沉着脸站在城门处看着自己。连忙滚鞍下马,上前打千参见。

“你不在滦州驻守,跑来永平干嘛?还带回来这么多部下,滦州只留几百大金军,就不怕明军攻打么?”硕托心里有点不安,还是往好的方向问纳木托。

“贝勒,先前属下已遣人来报信,明国大军果然大举来攻。属下昨rì寡不敌众,折了一些儿郎,滦州不能守,因此退回永平。”纳木泰跑了一晚,到了安全之地,脸上的疲惫就显露无遗,强撑着回答道。

“什么,有多少明军?滦州已失陷了?”硕托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坏,吃惊地问道。

“怕有几十万明军之多,视野之内,尽是明军旗帜。但滦州还未失陷,仍有明国降官守着。不过明军带了红夷大炮前去攻城,属下以为滦州失陷也是早晚的事。”纳木泰回答道。

硕托一听,再也站不住了,对纳木泰道:“走,随我去见和硕贝勒。”

说完之后,径直前往永平知府衙门所在而去。

纳木泰连忙跟上,一边问道:“贝勒,属下遣人来报信已言明明军来攻,和硕贝勒是什么个意思?要不要集大军往救滦州?”

“救个屁!”硕托忽然猛的爆了一声粗口,显然心情很坏。

纳木泰不知道什么地方说错了,惹得硕托如此暴怒,就不敢再言,默默地跟在硕托身后。

走了一段路后,硕托忽然出声道:“阿敏叔这些天整天待在后衙,一直没理事。你遣人来报信的事,他并未知晓。”

纳木泰一听,嘴巴又犯贱了,问道:“和硕贝勒在干吗?”

“被狐狸jīng给迷了,还能干嘛!”硕托忽然又暴怒了,只不过怒气不是冲着纳木泰而已。

明军的夜不收也有出现在永平附近,异常的举动报到阿敏那,都变得悄无声息,不了了之。

硕托知道是前不久阿敏娶了那个叫白玉莲的侧福晋后,就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他虽想提醒下阿敏叔,不要忘记正事。但被阿敏的亲兵拦住,连阿敏的面都见不到。

硕托怒气冲冲地来到知府衙门,大敌当前,他是准备硬闯了。

硕托是贝勒,又是阿敏的侄儿,父亲是大贝勒代善。这几个身份加起来,一旦他硬闯的话,阿敏的亲兵也拦他不住。

硕托带着纳木泰一直闯到了后衙,才终于被越来越多的阿敏亲兵拦住。

不过他此时也已能听到阿敏在房内的调戏声,就没再往里硬闯,听那声音就知道阿敏叔是在干什么好事,直接撞破就不好了。

于是,他就直着嗓子喊起来:“阿敏叔,紧急军情,明军打来了,阿敏叔”

阿敏在房内已听到有动静,但正在兴头上,没空理会,压着身下的小白羊,在做活塞运动。

但房外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他听见侄儿硕托喊明军打来了,那声音很是焦急,以为是明军已经打进城了,惊诧之余那东西一下软了下来,就是想做完再说也有心无力了。

阿敏只好匆匆披衣起来,出门查看情况,走之前还不忘亲下小白羊的小脚。

硕托喊了一会,终于见到房门一开,阿敏走了出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见吓一跳,这还是他以前的阿敏叔么?

以前的阿敏,也是常打仗的主,身体健壮,脸sè红润。但现在的阿敏,微微佝偻着身子,脸颊深陷,刚出房门就晃了晃身子,一会才站稳,看样子还在打哆嗦,仿佛一下老了好多岁。

阿敏看着被自己的亲卫拦着的硕托,正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微微有点尴尬。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他惦记着事情,忙问道:“硕托,你说明军打进来了?”

虽然阿敏说话的中气也不足,但却能让硕托听清楚,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再劝谏阿敏,只把滦州的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又把身后的纳木泰让到前面,说了和明军具体对阵的情况。

阿敏听了一会,冷风就吹得他站不住了。让硕托和纳木泰去前衙等着,自己转身回房披了一床棉被裹在身上,才觉得暖和了点。

进房的时候,又被白玉莲嗲声嗲气地喊了几句“王爷”,下面就又硬了起来。看着床上玉体横陈的小白羊,就想扑上去。

亏得他多年的沙场征战,知道现在军情紧急,才愣住了,只是交代那白玉莲道:“把那剩下的老参给我熬好了,回头再来收拾你。”

阿敏来到前衙后,和等候已久的硕托、纳木泰合计了一阵。然后阿敏想了一会,做了决定,传令遵化、迁安的建虏主力全部撤回永平,只留投降的明军驻守。

如此一来,永平就能集结出差不多八千建虏主力。

硕托见阿敏虽然被sè字头上的刀,刮得快不认识了,但其雄心还在,准备和明军在永平决一死战。心里就欣慰了许多,连忙积极去办理阿敏交代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二章 血债血偿

() 013-12-19

阿敏等硕托和纳木泰都走了之后,还坐在椅子上没动。

他没有硕托和纳木泰那么幼稚,听闻了明军的阵容之后,他就明白过来了。在关内,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法和明军打。

打野战,就算打赢了一次、二次,只要不是一次打死明军,他们就还会卷土重来。明国有多少人,数都数不清,根本就不怕消耗。而大金的勇士,死一个少一个。如此一来,能否坚持到援军绕道千里前来驰援的那一刻,也是一个未知数。

不打野战,据城而守也不是办法。明军这次就携带红夷大炮前来攻城,而自己防守的城池里根本就没有与之匹敌的火炮存在,只能挨打,而还不了手。

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皇太极要在关内留一颗钉子的事情,根本就不靠谱。

以皇太极的jīng明,他不应该会自大到如此的地步。自己留下来驻守这个事情,当初就是他诱导的结果,自己当时没想到,现在想想好像是掉到了他的陷阱里面。

现在自己就算带着八千子弟安然回去,也肯定会被他找事,随便就可以按个失城之罪,这可是大金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说不得还得联合其他几个兄弟一起,才能扛住他的问罪。

皇太极实在太难对付了,如此下去,终有一rì,会被他坑得难以翻身。这次回去,一定要联合其他几个兄弟一起先把他给摆平了才行。

阿敏想了好久,觉得有点冷,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转回后衙,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白玉莲还躺在火炕上,暖暖地在自摸。房门一开,冷风灌了进去,冻得她一激灵,赶紧躲进被窝去,一边娇声地埋怨阿敏。

阿敏看着这个床上的尤物,这些天来是越发的水灵,也越发的迷人,让他百玩不厌。

“小美人赶紧起来,收拾下细软,我派亲卫先行护送你回盛京。”阿敏吩咐道。

白玉莲初经人事后,沉迷不可拔,伺候阿敏的火候又掌握的好,让她和阿敏两人都对此乐此不疲。

她见阿敏进来了,正等着他上床继续。没想阿敏反而让她起来,要收拾细软回东北,不由得愣了。

阿敏见她呆在那里,就耐心解释道:“明军已打过来了,此城不可守,美人先走,迟着有变。”

白玉莲这回是听明白了,原来大金也挡不住明军的攻击,要逃了。她有点不明白,以前很怂的明军,怎么现在就能打得大金勇士要逃呢!

虽然她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她知道一点,就是此地不可久留,快跑才是上策。

她又想起她的父母,就问阿敏怎么办。阿敏本不想带那条汉狗的,到盛京就是一个累赘。

但他看白玉莲那楚楚可怜地样子,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只是提醒白玉莲,只能带她父母,速度收拾细软,只捡值钱的,速度越快越好。

阿敏转身把房门关上之后,白玉莲就乖巧地钻出被窝,裸地先给阿敏穿戴厚衣服。

阿敏一边让她伺候着一边也伺候着她,心里却在想着事情。

他知道白玉莲一家是不受自己族人待见的,这千里护送,自己不在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阿敏想了一会,在白玉莲帮他收拾完毕后,转身来到前衙,传汉jiān头子于海静。

不一会功夫,于海静就跑来了,谁也不敢让阿敏久等。

原来阿敏是让于海静领着一批他手下直接听从白玉莲,护送她家到盛京去。如果路上白玉莲有什么差池的话,他就不用活了。

于海静明白阿敏是让他防着女真人,这任务可不好接,因为女真人是他们的爷,要是惹恼了这些爷,真被打杀了也没人会怪罪他们。

哪怕他再不乐意,任务再困难,阿敏交代下来,他也得接了。

阿敏之所以让他带人去,也是防个万一,聊胜于无,关键还在女真人那边。他把于海静打发走了之后,把莽木给叫了过来。

这莽木是他的亲卫头目之一,脑子不是很灵活,但勇力除了皇太极那亲卫鳌拜之外,还未遇到敌手。

他命令莽木带二十人和汉狗一起护送侧福晋先回盛京,路上不得出差错,务必保证侧福晋的安全。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阿敏才松了口气,想起要有一段时间看不见白玉莲,就转身回去喝老参汤了。

再说钟进卫,也不耽搁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大军还未开拔,他就带着一千多骑军出发了。

虽说是一千多骑军,但里面有很多人并不能做到奔驰如飞,马匹只是代步工具而已。

要是外人看到这支队伍,肯定会笑话,因为卢象升的八百民壮军并不是统一服饰。这在统一军服的军营中,倒是很好认,一看就知道是军法队的。现在一出了军营,别人只当他们是马匪还差不多。

好在三百白杆军倒是jīng锐,身穿藤甲,手持长杆枪,直着身子骑在马背上,跟在张凤仪参将的身后。

钟进卫的身边,是卢象升和阎应元陪着,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赶路,倒也不枯燥。

只是走到后面,钟进卫发现人影稀少,基本上见不到一个人,他的心情就沉重起来了。

世界第一大国的首都附近,应该是最繁华的地方之一。现在赶了快一上午的路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也太反常了。

这反常的背后,钟进卫心知肚明,肯定是建虏造的孽。

钟进卫好不容易看到远处有一个村庄,就提议过去歇息再走。

他现在是老大,说的话又不是过份的要求,因此众人都没有意见,往村庄而去。

通往村庄的路上,在路的两边不时有发现死人骨骸,或仰或卧,不一而足。

看情形应该是那村子里逃出来的百姓,最终还是被建虏追杀砍死在路边。

这么一来,钟进卫一行对于那个村子已有不好的意识,那村子怕是难逃一劫。

果然,走得近了,发现村子里的房屋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被烧成断壁残垣。

而且村子里到处都是死人骨骸,大人、小孩都有。钟进卫驻马在村口,让人去村里查看是否还有活人,并收集村民的骨骸,一起放到村口来火化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相互之间没有一个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中兴侯吩咐的事情。

钟进卫看着收集到村口的骨骸越来越多,堆成了一座小山,心里就变得愤怒起来。

他仿佛看到男人在田地里忙着,女人在家烧火做饭,而小孩在村里村口到处玩耍,老人则晒着太阳聊着天。芒果直播网 w w.mgzhibo .co然后没人xìng的建虏冲了进来,见人就杀,逢人就砍,未了还放一把火,把一个人间变成了地狱。

“监军,未发现一个活人。死难的村民都已经收集到这里了。”卢象升已从村子里巡视了一圈回来,向钟进卫禀告道。

一千一百来人就围在村子口,静静地看着尸骸山。

忽然,钟进卫怒吼出声:“cāo他娘的建虏,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先是卢象升和阎应元跟着怒吼,然后周围的人都一起跟着钟进卫吼起来,特别是八百民壮,吼声惊天动地。

如果他们的村子,也是位于建虏肆虐的地方,怕也是遭了建虏的敌手,想着熟悉的面孔会变成眼前的下场,一股悲愤之情就溢于言表。

张凤仪和她的三百白杆军并没有跟着钟进卫喊,只是静静地站在一侧,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不是说他们没有同情心,而是他们早已见惯了生死。对敌人的复仇,不用喊口号,只见之于行动。

第二百六十三章 悔不当初

() 013-12-19

滦州同知张文秀和守备李继全在纳木泰领军出战后,一直守在西城头,翘首以待,果真如纳木泰所说,明军不堪一击,获胜凯旋归来。

在他们内心,哪怕纳木泰和明军拼个同归于尽,他俩也是乐意的。

他俩看着纳木泰信心满满而去,就带着希望盼望着好消息。可天黑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张文秀就烦躁起来了。

没有消息是最煎熬人的,想着想着就会往坏处想,自己吓自己,能吓死人。他先是把来请他吃饭的家人一顿臭骂,然后就不停地来回走,把李继全晃得眼都花了。

最后李继全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劝张文秀稍安勿躁:“两军决战,肯定没那么快分出胜负的,打赢了后,追杀满地乱跑的明军也是要时间的。”

张文秀闻言站住身子,看向李继全道:“那万一要败了呢?”

李继全沉默了一会,才答道:“败了也不可能全军覆没,总有逃回的,现在未见一人,说明战事还在进行。”

张文秀听了就稍微安下了心,吩咐家人把饭菜送上城头,他要边吃边等。

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城头箭楼上的火把被寒风吹得忽闪忽灭,幸亏是火把多,照得箭楼通亮。

张文秀的家人摆好饭菜后,就去关窗,却被他制止了。他宁可喝着冷风也要开窗看城外的动静。

他俩刚一坐下,还未来及用餐时,就听到城外传来零星而急促的马蹄声,而后传来一阵叽里呱啦地吆喝声。

张文秀和李继全一听,“霍”地一声同时站了起来,甚至撞到桌边,碰得桌面的菜碟“乒乒”地响也没有在意。

“女真人!”两人异口同声地出口说道。战事的结局很快就要揭晓,两人都有点惶恐,飞快地下了箭楼趴在城墙上看。

双方各说各地说了会,才在一个略懂女真语的翻译下先满足了女真人的要求,开门放他入城。

然后经过面对面地沟通,才知晓纳木泰被打败了。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劈得张文秀和李继全失魂落魄,连陆续又逃回一些建虏都不知道。

建虏们聚集在城头不散去,企图等到纳木泰再做打算。期间闻到箭楼上飘出的饭香,就争先抢上,狼吞虎咽起来。

张文秀的家人想拦下,自家老爷还未用餐,就被踹了个,尔后被勒令再送饭菜来。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回来了大约两百多建虏。这让张文秀和李继全jīng神一振,好像败得没想像中那么严重,他俩就期待着纳木泰能带其他人马回来。

后续逃回的建虏越来越少,到后半响就再也没有了,这群建虏和张李两人又开始坐卧不安。

建虏里面有两个牛录,他俩互相商量后,猜到大部队应该在纳木泰的率领下,直接去投永平了。

于是,他们也不再犹豫,就在后半夜,不顾张李两人的苦苦哀求,下了箭楼,在众多投降明军士兵的注视之下,打开城门,往北而去。

所有人最终都注视着他们的领头人,同知张文秀和守备李继全,期待他们能拿个主意。

李继全一看这形势,再看看失魂落魄地张文秀,连忙对周围的人大声说道:“他们是去永平搬救兵,路上不太平才一起走。大汗走之前都交代过要守住城池,大金是不会放弃滦州的。我们要做的事,只是坚持到大金援军到来即可。”

他说完之后又让他的亲信依照他刚才所说的内容前去其他各处宣讲,然后拉着张文秀回了县衙。

进了县衙,两人坐定相对无语。

过了一会,张文秀开口说道:“你在城门处所说,乃是安抚他们那些无知兵丁的?”

他俩一直是和建虏在一起,知道那些建虏其实是逃跑,压根就没说过求援军的事。

张文秀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李继全,希望他否认自己的想法。

可他失望了,李继全并没有说出他希望听到的话,只是“唉”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张文秀绝望了,凭滦州这点防守力量,无论如何都不是明军的对手,曾几何时,战斗力掉成渣的明军竟然在今天逼跑了所向无敌的大金军。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以为会抱到大象腿,结果却抱到了蚂蚁腿。

他想着想着,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发疯般地指着李继全骂道:“都是你这丘八,武夫,怂恿本官杀了同僚,却去投降蛮夷。你这该死的…”

“啪”地一声,李继全用力拍在扶手上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张文秀的骂声,他坐直了身子冷冷地道:“你要不贪那库银,不拉我下水,老子会跟你干这事么?现在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也别想着走回头路,我们可是杀了同僚主动投靠建虏,好好想想怎么度过这一关!”

李继全的这番话虽然声音不大,却镇住了张文秀,让他哑口无言,跌回椅子上发呆。

过了一会,李继全见张文秀仍然还在发呆,心里暗骂一声文官误事,只好自己说道:“我们不同于那些鞑子,他们逃回永平不会有事,要是我们弃城逃跑,鞑子肯定饶不了我们。”

张文秀见李继全和他商量正事,就抬起头来看着他,期盼着他有好主意。

“逃不能逃,降也没门,就唯有坚守了。只要我们能挡住明军的攻击,时间久了,永平的鞑子看到希望,就会来救援滦州,毕竟失城对他们来说,在大汗面前也不好交代。”李继全分析出了一个他们没得选的结果。

“怎么守,明军可是有红夷大炮!”张文秀对于能守住滦州,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李继全也叹了口气,要是没有火炮,那该多好呢,他这时候,是一千万个恨那发明火药的道士,大家用冷兵器打来打去多好!

恨了也没用,明军已经带了红夷大炮来了。现在没办法,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他yīn沉着脸,对张文秀道:“现在唯有重金赏赐,能坚守几天就是几天了。”

张文秀一听,下意识地道:“谁出钱?”

“你脑子有病么,城都要破了,还捂着你那钱干嘛!”李继全一听张文秀那一毛不拔的态势,发火了,直接对一个文官爆了粗口,这要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一骂出口之后,李继全消了点气,然后压住火气又说道:“你我两人都要把钱给拿出来,非重赏守不住滦州。”

说完之后,他看张文秀还在发呆,就不再想理这个守财奴,只叹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上了他的贼船。

李继全站起来,对张文秀最后说道:“你好好考虑,明天早上就得把钱拿出来重赏守军,告辞!”

他拍拍自个走了,只留下张文秀一人还坐在县衙大堂。

过了一会,张文秀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喃喃自语地道:“钱,我的钱啊,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还得搭上一家的命,我是何苦呢!我鬼迷心窍啊,我该死”

次rì午时十分,明军主力终于出现在滦州地界,迅速把滦州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滦州城头的守军,看着昔rì的同袍列队在城外,锦旗招展,声势壮大,不由得一个个都面无血sè。虽有怀里的一锭银子暖心,可暖不了他们的手脚,不少人的手脚都有颤抖。

张文秀和李继全以及他们的心腹在声sè俱厉地吆喝,说着鼓舞士气的话。但在城外明军无形的压力下,效果甚微。

城外大军“孙”字旗下,站着的孙承宗,看着城头上的守军,都还穿着红袍军服,却沦为了建虏的走狗,心里颇为感慨,他下令劝降。

第二百六十四章 滦州光复

() 013-12-20

劝降的结果让孙承宗失望了,使者被守备李继全一箭shè了回来,显然是拒绝投降。

孙承宗见滦州城如此顽固,也不多话,率领众将来到炮营,命令火炮攻城。

葡萄牙雇佣兵首领贡萨握收到命令后,开始测试距离。孙承宗见他忙碌,就直接问他红夷大炮的最佳shè程,然后伸手一比划,直接告诉贡萨握再前进五十步即可。

贡萨握很羡慕明军有如此便捷的cāo作方式,他知道是那个年轻监军所授,想向孙承宗请教,却又怕他的威严气势。最后无奈地先去安置炮兵阵地,想着等打完了仗后,再去向监军请教。毕竟都是海外来的,应该好说话点。

明军故意让城头上的守军看到他们在布置红夷大炮,选好阵地后,一门门的红夷大炮一字摆开。阵前两侧布置了白杆军,防御滦州守军可能采取出城逆袭的行动。

城头上的守军眼睁睁地看着城外明军从容不迫地布置火炮,却又毫无办法。

他们仿佛看到黑白无常狞笑着走向自己,却又动荡不得,恐惧从他们的心底开始慢慢地涌上心头。

李继全看着守城兵丁快要崩溃的样子,灵机一动,吩咐自己的亲信前去喊话:“兄弟们放心好了,明军火炮的质量咱又不是不知道,放一炮就炸膛一门,那些火炮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放心好了,兄弟们…”

李继全的心腹一遍又一遍的喊话,让不少的兵丁恢复了些信心。芒果直播网 w w.mgzhibo .co毕竟,明军火器质量之差是有名的。

但他们没注意到,李继全自己却悄悄地转移了地方,离炮口对着的那段城墙远远的。

开玩笑,那cāo作红夷大炮的可是西洋人,这火炮从哪来就不言而喻了。现在是要靠天保佑西洋人的火炮也会炸膛,才能守住滦州,但这几率实在不高。芒果直播网 w w.mgzhibo .co

他一边向满天神佛祈求,一边去安排预备队,准备补炮轰后的缺口。

在得到孙承宗的发shè命令后,贡萨握回到炮营所在,下令放炮。

他一直要求自己要好好表现,那会让手下犯一些低级错误,所以他对炮击效果是信心满满地。

只听“轰轰轰”地震天炮声之后,一发发的实心铁蛋瞬间砸向滦州城墙。

大约有十分之一的炮弹没有砸中城墙,其它都命中城头。直砸得城头上尘土飞扬,伴随着惨叫声城墙头塌了一角。

炮弹开始沿着塌陷的城墙向两侧延伸,扩大缺口。滦州毕竟不是大城、重城,所以这质量实在是扛不住红夷大炮的轰击。

秦良玉看着城墙的缺口在慢慢地扩大,心里暗叹了下,以后肯定是火器的天下。自己这支部队还普遍使用冷兵器,虽能支撑一时,却也长久不了,是不是该想办法先换一部分火器呢?

对于一个以自己的武力强横为荣的秦良玉来说,她和卢象升其实都算是生不逢时,有了火器,可以想象以后谁还会苦练武艺呢!

勤王军主力毫不费力地攻陷了滦州城,原滦州同知张文秀在家纵火而死,原守备李继全被其部下杀死向勤王军投降。

“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这两人数典忘祖,不但贪赃枉法,残杀同僚,还投靠蛮夷,死后何以见得祖宗于地下。希望诸位以此为戒,勿走此二人之路。”孙承宗并没有进滦州城,在城外设了中军帐后,训导帐中诸将。

“末将谨记,不敢有忘。”帐内诸将齐齐回答道。

“今rì安抚滦州,明rì一早兵发永平。”孙承宗命令道。

“遵命!”

再说钟进卫一行,在往北走的路上,不断的发现被建虏屠杀过的村子。

这些村子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毫无活物,不但是没活人,连鸡鸭狗之类的生物都没。房屋不是被焚,就是被抢一空,连锅台上的锅都没放过。

钟进卫走过一个村子,就火化一个村子的尸骸。

chūn天已经来了,让这些尸骸暴露于野,可能会出现瘟疫,这点不但来自后世的钟进卫知道,古人也是明白这个因果关系。

在将近傍晚之时,他们下了官道,在一个山脚背风处安营扎寨,准备歇息一晚后再出发。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不好,所以各自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忽然有人先发现不对,地面隐隐震动,然后声音越来越响,是大队骑军。

幸好他们还没有烧火做饭,又在山脚背风处,离骑军所在的大路有山隔着。

在分清敌我之前,钟进卫下令所有人隐蔽,并准备战斗。然后带着几个将领来到山的一侧,躲在黑暗中看着沿路而来的骑军。

这支骑军在夜晚行军的速度比较快,擎着火把往前赶路。

卢象升就在钟进卫的身侧,他轻声对钟进卫说道:“是建虏,看样子大概有两千来人。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钟进卫还没看清楚,听卢象升这么一说,就回过头来看看他。

卢象升明白钟进卫转过来的意思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于是,他就低声解释道:“北路勤王军中没有哪个将领敢在夜晚打着火把领着两千人行军。另外,这支骑军的骑术熟练,非关内的骑军可比。”

钟进卫觉得卢象升说的有道理,就再次传令检查马匹情况,不要让其发出声音。

骑军走得近了,看清果然是建虏。一个个都在火把的照耀下,低着头骑马赶路。

幸好建虏不熟悉路况,夜晚行军只敢沿着官道行军,又因为急着赶路,所以没有发现山的另外一侧有一支明军的存在。

一直到这支建虏骑军越过山脚,离他们远去后,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恨不得替那么无辜死去的村民报仇,但在野地里遇到人数多于自己一倍的建虏,还想冲上去厮杀的人,那是脑子有病的表现。

张凤仪忽然说话道:“这些建虏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何如此匆忙,需要连夜赶路?”

张凤仪和钟进卫一样,对这边的地形不熟悉,所以有此一问。

阎应元是通州人士,熟悉京畿之地,他略微沉思了下,回答张凤仪道:“这些建虏怕是驻守遵化的,瞧这样子,怕是要回永平。”

卢象升也算是比较熟悉京畿之地的人,他听了阎应元的解释,却有点疑惑,问道:“遵化一线过来的话,是否该从更北那条官道走会更近一点?”

“不会是遇到了北路军?”钟进卫忽然提出了一个解释。

“有可能北路军去攻迁安,截断了遵化回永平的路,建虏就绕到这里来了。”卢象升就只有这么解释了。

“那明天我们绕过这山,去北边看看。”钟进卫说道。

如果按照钟进卫的解释,北路军的行军应该没有再墨迹,而是加快了速度。

至于个中原因,只有等见到了北路军就知道了。

于是,钟进卫和其他人回到营地,宣布不得生火,就着干粮先对付一晚。

一吃起干粮,钟进卫就想起来了,自己上次还说过要做一些可口鱼干,或者叫鱼松的事儿给忘记了。

他就把想法给在场的几个人说了,让他们记得提醒自己回京师后,找御厨去商量这个事情。

卢象升一边答应一边颇感好奇,不知道中兴侯还会知道些啥东西。

一夜无事,次rì一早,他们就早早出发,往北赶路。

走到某一地段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暗处也有几双眼睛在看着他们这支部队行军。

其中有一个看清钟进卫的旗帜之后,失声叫道:“中兴侯!”

第二百六十五章 伏击中兴侯

() 013-12-20

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抓住说话之人的肩膀,用不是很熟练的汉话问道:“什么中兴侯,明国的侯爵么?”

“对,我们头说的就是中兴侯,明国的侯爵,现在是明国勤王军的监军。”旁边一个汉jiān帮于海静回答道。

听手下抢着回答了阿敏亲兵头目莽木的问题,于海静闭上了刚张开准备说话的嘴,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手下。

莽木得到答复,就松开了抓着于海静肩膀的手,“哈哈”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命令他的一名手下道:“速回永平向贝勒爷禀告,此地发现明国勤王军监军,一个侯爵率领的一支千人军队,请贝勒爷速派人来剿灭了他们。”

“是。”这个阿敏的亲卫领命,转身准备出发。

“等等。”于海静忽然出声叫住了这个亲卫。

被叫住的亲卫转过身疑惑地看向他,然后又看回他的头领莽木。

莽木也是一脸的疑惑,盯着于海静道:“你这汉狗,有什么鸟事?”

于海静对于建虏对他们这些汉人的口头侮辱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为意,他赔着笑脸解释道:“您看这支军队,都是骑军,此地离永平又远,禀告贝勒再派人过来追杀的话,怕是明军早已跑得没影了。”

莽木听于海静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但他不想放过明国的这个高官,就问于海静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可以杀得了那明国狗官?”

这些汉狗的脑子都比较聪明,说不得会有什么好主意,莽木期待着等待于海静的回复。

于海静沉思了一下,然后抬头对莽木说道:“这监军身边毕竟有支军队,不好对付。贝勒爷给我们的任务是护送侧福晋一家安全回盛京。这要是旁生枝节,影响了侧福晋的安危,那可是承受不起贝勒爷的怒火的啊!”

莽木听了就犹豫起来,不放过这个明国高官嘛,可能会影响侧福晋,从而惹怒贝勒爷。放过这个明国高官的话,又不甘心。

刚才抢先答话的那个汉jiān皱了皱眉头,又看看钟进卫这支军队,忽然出声道:“我有主意了!”

于海静一听,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把那人瞪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装着胆子说道:“头你别生气,我这个主意不会影响侧福晋的安危。”

莽木一听,直接一把推开了于海静,面对那个汉jiān道:“别管他,你来说。”

那汉jiān点头哈腰地连声道:“是,是,是。”然后说出了他的想法:“看这支骑军的去向,肯定会通过几里路远的那处狭窄官道,只要我们选拔出几个箭术jīng湛的人埋伏在那处山上,其余人等快速护送侧福晋离开。等明军过来之时,埋伏之人伺机shè杀了那侯爵便是。”

“那埋伏之人怎么离开?”于海静在莽木身后给这个不听话的手下挑刺道。

“头,您看那支明军,都是些民壮,看他们骑马那样子,就知道不是很jīng通,只要我们快速离开,他们必然追赶不上。”

听这汉jiān这么一说,众人都回首看向那支明军,发现果然如他所说。

莽木不由大喜道:“好,你很不错。走。”说完后他带头从另外一则上马,往远处而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走了几步后,几个汉jiān发现他们的头,于海静没有跟上,还站那,就回头看向他。

于海静见他们都等着自己,无奈只好走向自己的马匹,经过那个抢着说话的手边时,恶狠狠地说了句:“让你多嘴。”然后上马而去。

有一个于海静的手下经过那说话之人时,笑着说道:“想在头面前表现给女真人看,小心被头给惦记上。”

说话的汉jiān颇有点惶恐,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更何况,谁不想往上爬呢!

几个建虏和汉jiān追上正在赶路的两辆马车。这车队就是阿敏的侧福晋,白玉莲一家的。前面一辆车里坐着白玉莲母女,后面一辆车则是白养粹多年搜刮贪污来的财物,由二十一个建虏和三十个汉jiān护送回盛京。

莽木凑近前头那一辆大车禀告道:“福晋,发现的那支明队并不和我们同路。”

旁边手缩在袖子里,戴顶大毡帽罩住大半个头的白养粹听后舒了口气,放下了心思,暗谢神佛保佑。

但他马上又听到阿敏的亲卫头目道:“那军队中有一个明国的侯爵,又是明国勤王军的监军,奴才决定为大金杀了此獠。”

“那奴家怎么办?”里面响起一个娇滴滴地声音,带着一丝惶恐。

“不要招惹是非了,赶路要紧,否则…”白养粹一听,也出言劝莽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话还没说完,就见莽木怒目瞪着自己,吓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在建虏的眼里,汉狗真得比狗还不如。要打要杀那是随自己心意,没人会管。从前几年老汗王去了,皇太极即位为大金大汗之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收敛,但汉人仍然是大金眼中最低等的生物而已。

这白玉莲虽成为了阿敏眼中的宝贝,但要哪天玩腻了,便宜他们这些亲兵都是有可能。现在受宠阶段,喊声福晋,那是抬举了她,等哪天要有机会了,再百倍索回就是。

但除了这狐狸jīng之外,对于白养粹这种人,就不会给好脸sè了。要是敢蹬鼻子上脸,当场抽他一顿,莽木一点不会介意。

他瞪完了白养粹之后,对车厢内说道:“福晋不用担心,你们先行赶路,加快速度便可。奴才挑选几个人绕路过去伏击了那侯爵后,再赶上车队。”

车厢内,白夫人拉拉女儿,想让她阻止莽木的冒险。

但白玉莲微微对自己的母亲摇摇头,然后嗲声嗲气地对外面说道:“那你也要小心点啊,别伤了自己。”

白玉莲经过服侍阿敏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依仗得是她的美sè,只要她能以此笼住权势最大的那个,好处就少不了。

还有一点,她年纪轻轻,经过阿敏的滋润后,更变得如狼似虎。

阿敏到后来是要靠老参才行,让她有点不知足,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现在见莽木那强壮的身子,不由得让她暗中流口水。

这两个原因一加起来,让她对莽木用了几分心思。

这白玉莲的话让莽木听得格外舒服,他大声道:“福晋放心,我莽木是大金赫赫有名的巴图鲁,威名只在鳌拜,不,只要我杀了那个侯爵,又是明军的监军,我的威名就会在鳌拜之上。”

莽木是个男人,他有一个梦想,就是超越鳌拜,这也是他想要自己去杀钟进卫的真正原因。

否则的话,他派一人回永平报信,再派一人跟着那支明军,并沿途留下记号,照样能置那侯爵于死地。

莽木说完之后,就不再耽搁,挑选了五个箭术高超的手下,又让于海静也挑选了三个,包括献策的那个手下,一共十个人,来完成这次伏击。

看着车队明显加快速度远去后,莽木一声招呼,让献策的那个汉jiān带路,绕到明队的前路去找合适地方进行伏击。

说巧不巧地,还真让他们找到一处适合伏击的地方。离官道近,却又在弓箭shè程范围之内,还不容易被发现。

这地方要是冷不丁得进行伏击,还真可能得手,特别是一心想超过鳌拜的莽木,真觉得天要助他得偿所愿。

这些人伏好身子之后,静等钟进卫过来。

钟进卫一行根本就不知道前面有针对他的一个陷阱,布置好了等他踩上去。

他正边走边和卢象升商量着事情,危险离他越来越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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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屠城

() 013-12-21

钟进卫到底有没有事还不知道,但永平的老百姓却已遭了大灾。

凌晨时分,遵化、迁安的建虏赶到了永平,其头目全部遵照阿敏事先的指示,一到永平之后就前往知府衙门报到。

当这些头目赶到衙门大堂时,已经有不少建虏头目候在那里了。

地位最高的硕托一看所有人都已到齐,就转入后衙请出关内最大的建虏头子,和硕贝勒阿敏。

阿敏刚一坐定,硕托就扬声请示道:“侄儿愿为先锋,前往滦州与明军主力决一死战。”

懦弱地百姓之间传着一句话,说大金军满万不可敌。虽然现在永平只有七千四百多大金军而已,但硕托觉得已有足够的实力能和任何一支明军去拼个高低。

他信心满满地首先请战,就是希望他的阿敏叔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多立一份战功。

要知道大金现在最重的就是军功,他虽为代善之子,也是靠着军功升到贝勒的位置。

没想到阿敏一开口,就让他失望了:“不打明军,所有人等,准备回盛京。”

“什么,为什么?”硕托一听,当场大声发问,阿敏叔是不是被女人的肚皮给磨灭了雄心,胆子都变小了,听到明军攻来就想逃。

阿敏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侄儿,不带感情地说道:“汉人的一句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们占据京畿之地,在明国皇帝的眼皮底下驻扎。不管明军的皇帝,还是他们的将领、士卒,对于驱逐我们是势在必得。我们和汉人拼一个少一个,能拼得过他们么?我们有后援么?”

硕托的战斗热情一下被阿敏浇灭了大半,他有点不甘心,支吾着说道:“大汗,大汗让我们守住关内”

没等他说完,就被阿敏打断了:“什么大汗,八王议政,事情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眼下我才是关内主事之人,我说了才算。”

然后他又对着底下众将说道:“不过我们不能空手回去,眼下最富的就是这永平城。明军就在滦州,离永平并不远,这些人口我们带不走,会被明军追上,但带些财物就没问题。因此,我决定,你们各部全部进城,屠城,拿不走的也别留给明国。”

底下众将原本还对阿敏的命令有点抵触,损害了大金军赫赫威名。但现在一听有这好处,那还有不乐意的。

他们都知道,明国京畿之地,能抢得都被他们抢过一遍了。就只有永平这座城市,当初是皇太极下令要作为收买汉人的样板,所以并没有下令抢过。

这里本来就是永平府的府衙所在,是附近城池中人口最多,也是最富裕的地方。这里蕴含着的财富,那真是不可想象。

因此,没有一个人声援硕托,全部欢天喜地的领命,正准备转身回去开工的时候,又被阿敏叫住了:“记住,你们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到了傍晚就得撤了。”

阿敏提醒他们注意时间,硕托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坚持,赶紧回自己营地。

先下手的财多,后下手的捡别人剩下的,这道理大家都懂。这些头目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眨眼间就退个jīng光,大堂上只留下一个阿敏还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阿敏也动身前往城外的大营。这城里马上就会乱成一片,然后变成一片废墟,不是他想待的地方。

永平城中原本投靠建虏的降军很快就被勒令放下武器集合,虽然他们看到建虏的脸sè不善,却在他们的yín威之下,不敢有所不满,一切依照建虏主子的吩咐,让干嘛就干嘛。

等到他们全部放下武器,赤手空拳的站在寒风中时,有组织的屠杀就开始了。

可怜这些守军之前还在想着如何守住永平,见到这些建虏集结永平后又满心欢喜,以为有所依靠,不必再怕昔rì的同袍之时,却没想到这些主子眨眼间就翻脸不认人,直接砍杀他们。

这些没了骨气混rì子的降军,临死前不甘地惨叫声响成一片。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和豺狼相处的后果。真是早知今rì,何必当初啊!

城中百姓听到守军遭屠杀地惨叫后,都惶恐不安,躲在家里希望能避过灾祸,却没人想着要抵抗。

杀红了眼的建虏在屠完自己的狗腿子之后,就开始洗劫永平城。

他们闯进民宅,根本就不废话,直接用刀子招呼。

永平城内,不管是穷人破落低矮的院子,还是富人的高门大宅,都没有挡住杀气腾腾的建虏。

除了漂亮女人会多费他们一番手脚再杀之外,其他的人都杀得很干脆,男女老少全部都没逃过他们的魔爪。

遵化、迁安过来的建虏连夜赶路,一夜未睡,却照样抢的起劲,杀得欢快。

永平城经历着有历史以来最悲惨的一天,就因为城里的士绅百姓把命运寄托在建虏的仁慈之上,幻想着当顺民能逃过一难,却终于遭受了惩罚。

与此鲜明对比的是,几十里路之外的昌黎小县城,却能在全城百姓万众一心的抵抗下,挡住了建虏举在他们头顶的屠刀。

如果当初建虏来攻的时候,永平城也能万众一心,就算有内jiān,要想得手,估计也是千难万难。

现在不管是当初一心投靠建虏的官员士绅,还是逆来顺受甘当建虏顺民的百姓,全部都一个待遇,他们汇聚起来的哭喊求饶声,甚至吵得城外的阿敏都做不好手头的事。

阿敏索xìng放下手头的事,走到帐外欣赏那陷于火光冲天的永平城,心里还在笑骂道:“这些兔崽子真不会办事,不会抢完了再放火,白白少了一些财物。”

不但永平城里的建虏不会办事,阿敏手下的其他人也不会办事,比如于海静。

就在钟进卫走到离埋伏圈几百米的地方时,于海静忽然捂着肚子道:“不好,我肚子很痛,要拉稀,我去方便下。”

莽木不满地转头看过来,瞪了于海静一眼,然后低声道:“你这汉狗真他妈的麻烦事多,不会忍一下么!”

于海静苦着脸,陪着笑低声道:“憋不住了,马上就拉出来了。”

“快他妈的滚。”莽木厌恶地骂道。

于海静的手下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头领,心里暗自为他担忧,要是于海静拉地慢一点,这边一下手,就是要赶快逃跑,于海静要是让报复的明军给抓到,那就惨了。

于海静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下去。看样子,是找地方去蹲大的了。

伏击的建虏和汉jiān都没有再管于海静,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处于明军队伍中间的钟进卫。

张凤仪碍于xìng别的关系,同时也不善于言辞,就没有凑到钟进卫身边去,带着三百白杆骑军走在前头。

虽然有时会向两边看看,偶尔瞄一下左侧的山,却并没有发现前侧山上埋伏的建虏和汉jiān。

原来建虏和汉jiān看到他们越走越近,就伏得更低,只露出眼睛部分盯着钟进卫。

谁能想到山上还会有几个人埋伏着,自然不会非常用心的看。

阎应元走在钟进卫的右侧,一边听着自己的妹夫和自己的上司讨论事情,一边不时抬头看下他俩的神情,偶尔插一句话。

白杆骑军已走过了伏击位置,后面跟着的八百民壮军也正在陆续的通过。

钟进卫离伏击位置相差不到五十米了,莽木按捺着心中接近成功的喜悦,用手示意伏击的手下做准备。

能被选中来当建虏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的亲卫,个人武艺自然是不会太差。

这几个神箭手就都会使一次shè双箭的绝技,他们往自己的强弓上面搭上两支箭,双手都扣好了位置,就等着钟进卫进入最佳sh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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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功败垂成

() 013-12-21

莽木看看钟进卫走得差不多近了,就准备下令开弓shè箭。

只听“梆”地一声弓弦振动声响起,有人先shè出了箭。

莽木有点恼火,谁这么不听指挥,抢先下手?

忽然,他猛地感到不对,弓弦声来自身后。

多年在战场拼杀的经验让他敏锐地感觉到箭是向他shè过来的,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一个侧滚。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支铁箭擦着他的身子原先他扑着的地上。

他的那些同伴听到弓弦声,以为是他先shè了,就都站了起来想跟着shè箭。

结果他这么一滚,撞倒了一片。受此影响,临近几个建虏的箭都shè歪了,但远一点的建虏和汉jiān都没有被影响到。

而恰巧在此时,阎应元转头又准备插话,眼角瞄到了对面山上有动静。

他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有一伙人冒了出来,往这边shè箭,很明显他们是想杀自己的妹夫。

因为他经历过上次钟进卫遇刺的事,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来刺杀钟进卫。

阎应元大喊一声:“有刺客。”然后伸手一把拉住钟进卫,猛地扯下了马,落到了马的右侧,使得马身挡住了钟进卫,减少了危险。

卢象升正看着阎应元这边在说话,一听阎应元说有刺客,顿时一惊,转头望去的同时,伸手摘下了挂在马钩上的玄铁偃月刀。

只见有几支箭眨眼间便到眼前,只shè钟进卫的位置。

好一个卢象升,..,拿刀的手一伸一翻,只听“当当当”地几声,大部分箭都shè到了偃月刀面上,发出清脆的打铁声。剩余的几支箭则shè中了钟进卫所骑马的前面,插到了地上,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而跟在钟进卫身后的东厂番役和随从也已在同一时间有了行动,特别是身手最是敏捷的王鹏,从坐骑上直接一纵,扑到了钟进卫身上,用自己的身体盖住了跌倒在地的钟进卫。

卢象升在挡掉箭支之后,猛地一催战马,“嗖”地一声,往山上冲上去。

一时之间,山上山下乱成一片。

在队伍前面的张凤仪离得比较远,救之不及,就索xìng率领三百白杆军绕到山背去,截断刺客可能的退路。

而山下其他明军,除了保护钟进卫而围成一个圈之外,其他人都开始跟随冲在前面的卢象升,往山上包抄,缉拿刺客。

阎应元看情况已在控制之中,就下马扶起钟进卫。

钟进卫突然之间被扯下马,被摔得不轻,又被王鹏扑了一下,身体几个部分隐约有点疼。

不过这时,他也顾不得了,抬头往山上看去。

阎应元在他身边指给他看,一边说道:“那伙刺客好像出现了问题,自乱了阵脚,很多支箭都shè偏了,而且只shè了一波箭。”

钟进卫想着谁那么大胆,敢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刺杀自己,他转过身对顾百川说道:“你带人跟上去看看。”

“是。”顾百川抱拳答应一声,就领着番役也冲上山去。

再说山上这边,莽木逃脱了致命一击之后,翻身起来往后看。

却见又一支箭shè过来,只取他的面门。

这时他已正面对着shè来的箭,不再躲避,用手中的弓看准了一拨,把箭拨到了一边。

“吃里扒外的汉狗,都给我杀了。”莽木已看清坏他大事,还想取他xìng命的是之前借口肚子疼的汉jiān头于海静。

因此他在匆忙之余以为是几个汉人都想造反,想杀他们。在这生死关头,就下了先杀别人保自身的命令,然后就向于海静扑了过去。

其他建虏和汉jiān都还没搞清楚情况,看看山下扑上来的明军,又看看莽木往上扑向于海静,再互相彼此看看,是一头的问号,怎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当莽木的命令发出后,其他建虏没有犹豫,直接拔刀向身边的汉jiān砍了过去。

这些汉jiān还以为是误会,正想问个清楚的时候,身边的建虏同伴就砍过来了。

一则他们没有准备,二则这些建虏的身手就比他们强悍,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几个汉jiān就不明不白地躺地上了。

杀完这些汉狗之后,有一个清醒点的建虏看到山下马上围上来的明军,赶紧用女真话喊道:“快走,明军围上来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莽木听见了手下的jǐng告,看看前面正逃的于海静,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没办法,只好怒吼了一声,转身带头向放马匹的地方逃去。

卢象升已经冲过了一半路程,山已变陡峭起来,马匹上不去。他就直接提着玄铁偃月刀,一纵身跳下马,往山上快步追去。

此时,他正好听到了那个建虏对他的同伴发出的jǐng告声,他才明白,山上这些人原来是建虏。

于是,他更是不容放过这些刺客,使出十二分的本事,迅速追了上去。

于海静跑了几步,发现莽木没有追上来,转头一看,发现莽木正转身逃跑。

他也就不再逃,又翻身回来,对着莽木的背影就开弓shè箭。

莽木听到弓弦声,知道肯定是那汉狗又来shè自己,因此不停得开始腾挪闪避,虽没有被shè中,却也延迟了他逃跑的速度。

其他建虏因为没有人阻拦他们,很快就超过了莽木,跑到放马匹所在,翻身上马。

然后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开始逃跑。要再慢一点,就要被明军围上了。这么多明军,就是以一打百,他们也是必死的结局。

这些建虏在这生死关头,那还顾得上莽木,先跑为上。

莽木虽然被耽搁了时间,这时也差不多跑到马匹所在地方了。心中暗喜之下,就准备翻身上马。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然后紧跟着一声“忒”的爆气声响起,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知道,这是用力砍人时,常发出的辅助气势的喝声。

莽木急忙一个前翻,从马肚子下翻了过去,然后借着马的掩护,回身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手持偃月刀砍了个空,又绕过马的,出现在他面前。

卢象升心道这建虏能躲掉刚才背后一刀,身手看似不错。他正准备再攻击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个建虏用不是很流畅的汉语说道:“这不公平,是好汉的等我拿了武器再厮杀。”

卢象升见对方手里果然只有一把弓,不过他却根本不管这些,仍旧没停手,攻了过去,一边骂道:“你们建虏连妇孺都杀,还跟你讲公平,拿你来祭奠亡灵!”

莽木见对方不受激,偃月刀直劈下来,势大力沉,连忙往右一跳,企图避开这一刀再想其他办法。

他却根本想不到卢象升对偃月刀法已经炉火纯青,收放自如。看似凶猛的一刀,还留有三分余力。

在莽木往右跳的时候,卢象升的手腕一翻,偃月刀变成横削过去。

“噗”的一声,一刀削掉了莽木的脑袋瓜子,随后尸体才跳到地上倒下去。

建虏的巴图鲁,一心想超越鳌拜的莽木,脸上还带着不甘的首级,咕噜噜地翻了几下,落在泥地上不再动弹。

卢象升一招得手,根本就没有再去看一眼,跨上莽木的坐骑,猛地一拍马,就往其他建虏逃走的方向追去。

这个时候,明军都已经追上了山,四处搜索,没有再搜到其他活人,除了于海静。

他们对于于海静的底细并不知道,纷纷围住了他。

于海静赶紧丢掉武器,束手就擒。明军正在绑他的时候,顾百川赶到了。

于海静认得这些东厂番役是护卫中兴侯的,就连忙说道:“我要见中兴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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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原来是你

() 013-12-22

“中兴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你是何人?”顾百川问道。

于海静仰着头,看着顾百川道:“我和中兴侯有旧,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顾百川怀疑地看着他,有点不大相信。因为他很早就护卫在钟进卫身边,并没有看过或者听过这个人。

站顾百川身边的王鹏倒是皱起了眉头,绕着于海静观察了一会,忽然说道:“你是不是曾经在京师做过乞丐,被中兴侯施舍过银钱?”

“正是,正是,那个乞丐就是我。我真得有紧急军情向中兴侯禀告。”于海静一听这个东厂番役认出了自己,连忙承认并再次强调道。

顾百川听到这情况,脑中忽然一亮,问于海静道:“投石报信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正是,就是我向中兴侯报信的。”于海静点头道。

“那你说说看,一共有几次投石报信,分别是什么内容?”顾百川要做确认。

“第一次是细作的事,第二次是留守建虏的军情。”于海静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顾百川见他说得丝毫不差,就点点头道:“好,我带你去见中兴侯,等侯爷确认后再给你松绑。”

于海静点点头,连忙道:“没问题。”

于是,东厂番役从兵卒手中接手了于海静,押着他返回山脚的钟进卫所在处。

这个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明军,没有再发现敌情。

钟进卫已经重新坐回了马上,由阎应元陪在身边,并由随从护卫着,很安全。

他看到顾百川押了一个人过来,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大敌意,就有点好奇被押过来的是什么人。

于海静自然是认得钟进卫,走到他面前,也不用顾百川说,自觉跪倒在钟进卫面前,挺着上身,抬头对钟进卫道:“罪民于海静,拜见中兴侯,罪民有紧急军情禀告。”

钟进卫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发现这个人好像认识自己,又说什么罪民有紧急军情禀告,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看向顾百川,问他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百川向钟进卫抱拳回答道:“侯爷,据此人讲,他就是向侯爷府投石报信之人。”

钟进卫一听,有点诧异,就看向于海静道:“你姓甚名谁,确实是报信之人?”

“罪民姓于名海静,确实是罪民前后两次给侯爷报信。”于海静知道钟进卫在确认他的身份,就再次回答道。

钟进卫听得一愣,怎么和于叔的名字就相差一个字,不过看他们的年龄,显然不可能是兄弟。

“侯爷,两次报信的内容,他并未说错。”顾百川也在一边解释道。

有个疑问藏在钟进卫心里很久了,现在既然找到了正主,他就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两次报信的方式都不一样,一次用画图的方式,第二次用拼字,搞这么神秘,难不成你是特工?”

什么是特工,于海静并不知道,但他明白钟进卫的疑惑,就回答道:“回侯爷,罪民不识字,所以第一次用画画报信。第二次的内容,我画不出来,就找了几个人分别写了那几个字,拼成了信的内容。”

原来如此,钟进卫终于揭开了心中的疑惑,但他还有问题,继续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知道这么多建虏的机密?”

“罪民该死,罪民曾奉命作为建虏的内应打开了遵化、永平的城门,因此得奴酋信任。”于海静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惶恐,更多得是悔恨。

“什么!”周围一片失声惊呼声,而后不少人拔出了刀。

钟进卫没想到眼前这人原来是汉jiān,不过他并没有像边上的人那么激动,摆摆手,让他们把刀收回去,然后问道:“奉命,奉谁的命?”

“罪民是一个商人手下的头号打手,侯爷可能没听说过,他姓范,名永斗”

于海静说到这里,就直接被钟进卫的惊呼声打断了:“什么,范永斗?是不是经常向建虏出售军需粮饷等物资,还提供情报的范永斗?”

于海静诧异地看着钟进卫,范永斗的这些事情应该是很机密才对,怎么会被中兴侯知道呢?

钟进卫看于海静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都不用于海静回答,能让手下为建虏卖命,又是叫范永斗的人,不可能那么凑巧还有第二个。

自己也是穿越到明朝后,事情忙个不停,要不是于海静说起,就差点忘记八大汉jiān了。不过钟进卫还真不记得那么多,只记得满清所封的八大皇商里面,为首的就是范永斗,其他的并不清楚情况。

他问于海静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和范永斗一样,做这资敌卖国的勾当?”

于海静机械地点点头,不知道中兴侯还知道什么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钟进卫既然想起来了,就不可能还让这些大汉jiān继续逍遥法外,资敌卖国。不过他还是先把这事放在一边,一会再说。

现在已经确认了于海静的身份,也知道了于海静为什么能得到建虏机密情报的原因。

钟进卫正准备问于海静有什么紧急军情的时候,阎应元说话了:“你为什么突然就良心发现,找上中兴侯,不断地给中兴侯报信?”

他一直担心妹夫的安全,而且这个人的来历实在太过古怪,因此非要搞清楚了才好做下一步判断。

于海静不认得阎应元,见他发问,就看向钟进卫。

钟进卫一听自己大舅子的话,觉得确实是个问题,要问个明白,就对于海静道:“据实回答。”

“是,侯爷。罪民家在遵化,城破之时,家里亲人都遭建虏所害,因此心中悔恨。而后在永平,罪民见到了两位义士,宁死不屈的气节,又听闻了刘爱塔之事,给罪民一个启发,希望能以待罪之身,为大明做点事,也为罪民自己赎罪。”

“说细点。”阎应元在一边要求道。

于是,于海静把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是遵化亲人的遇害,多铎的羞辱,永平义民用生命控诉建虏,刘武宁死不出卖刘兴祚这几件事,说得最详细。

于海静这么说了一遍之后,众人对他的转变才恍然大悟,阎应元却还问他道:“你就不怕朝廷治你通敌卖国之罪么?”

于海静脸sè平静,对着钟进卫说道:“罪民经常梦见亲人对罪民失望至极,罪民深知罪孽深重,因此学刘爱塔,幡然悔悟,为自己赎罪。”

“为什么找上中兴侯,你还未回答。”阎应元显然很细心,不问清楚所有疑问不罢休。

“中兴侯的仁德美名,罪民如雷贯耳。”

虽然于海静的回答比较隐晦,阎应元还是听明白了,于海静赎罪是一个方面,不想死也是一个方面。

给钟进卫报信,示好于钟进卫,就能让有宅心仁厚之名的钟进卫首先原谅他。再由钟进卫做担保,朝廷自然不可能追究他了,甚至还能像刘爱塔一样,说不定能混个官位。

只是事发突然,没来及先取得钟进卫谅解之前就暴露了身份。

“刚才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钟进卫问道。

于海静就又把护送白玉莲,到发现明军并最终伏击钟进卫而被他破坏一事,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这么一说,他其实又是钟进卫的救命恩人了。钟进卫让人解开绑着于海静的绳子,然后问他道:“你说有紧急军情禀报,是什么紧急军情?”

被钟进卫这么一问,于海静回过神来了,记起自己说的紧急军情,就连忙说道:“禀侯爷,关内的建虏都聚集到永平,他们准备逃回关外。”

“什么,他们准备从哪里逃?”钟进卫一听,又是一个意外消息。他对历史上的遵永之战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孙承宗率大军打赢了的。

现在一听建虏要逃,那事先计划把建虏分别歼灭在关内的目的就不能达成,因此就连忙问于海静细节。

“建虏打算从迁安北面的冷口出关,只有这个关口离永平最近,否则绕道三屯营一线就太远了。”于海静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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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阻击建虏

() 013-12-22

钟进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问于海静道:“建虏大概什么时候会逃?”

“罪民以为,最迟今晚就会逃,否则被明军主力咬上了,就逃不脱了。”于海静稍微想了会才回答道。

“大舅子,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其他几路军队大概在什么地方?”钟进卫转身问阎应元道。

于海静在一边听了一愣,没想这个人竟然是中兴侯的大舅子,难怪刚才会代替中兴侯不断地问自己问题。

“我们大概在永平西北,快到迁安了。我军主力估计此时刚打下滦州,这北路军就不知道在何处。”阎应元略微一想,回答钟进卫道。

钟进卫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按照目前的形势,岂不是建虏拍拍就能跑掉?

自己手里只有一千一百人,而且其中的八百民壮只是初经训练而已,要想凭自己的力量去挡住七千多建虏,无疑是以卵击石。

那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钟进卫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办法。

忽然,于海静出口提醒道:“侯爷,罪民推测,永平的建虏在逃之前很可能会屠城。”

“什么,屠城,那可是有几十万人口的城市啊!”钟进卫失声道。

“是的,建虏凶残成xìng,他们既然要逃,就绝不会留一座完好的城池给大明。”于海静解释道。

建虏的本xìng,其实就是破坏,他们从辽东一路破坏到关内,随便拿一个例子都能证明于海静的推测基本不会错。

“靠,cāo他们十八代祖宗。”钟进卫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他问熟悉地形的阎应元道:“有什么的地方合适阻击这些狗杂碎,把他们都留在关内?”

阎应元想了一会,光凭眼前的一千来人,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地形阻击七千多素有凶名,连明军正规军都怕的建虏,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他看着钟进卫,遗憾地摇了摇头。

钟进卫看阎应元摇头表示,一拳打在自己的左掌上,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跑了不成!

这时,于海静忽然开口道:“侯爷,有一处地方或许可以阻击这些建虏。”

“快说!”钟进卫一听,急忙问道。

“冷口。此地易守难攻,无法同时展开大部队攻击,或许能堵住这些北逃建虏。”于海静回答道。

“冷口是扼守关内外的重要关口,难道没有建虏在守着么?”阎应元问道。

他之前已想过这个地方,但考虑到这地方肯定有建虏把守,想要先夺过来再去防守即将到来的建虏,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他就没提冷口这个地方。

于海静看向钟进卫的大舅子,不敢怠慢,解释道:“冷口是有建虏把守,但人数不多。只要趁其不备,还是有夺过来的希望。”

“怎么个趁其不备,是半夜或凌晨偷关?”钟进卫一听忙问道。

于海静摇摇头道:“恐怕没等到我们半夜偷关,永平的建虏就已经到了。而且冷口的地形很难被偷关,只要关口有几个建虏未睡,就难以成功。”

“那是怎么个趁其不备法?”钟进卫疑惑了。

“侯爷,罪民就是护送那奴酋的侧福晋走冷口出关。他们过关之时肯定会留有交代,言及罪民这些人做完事之后会追上去。因此,只要罪民带路,或许能骗开关口。只要努力守住城门不让关上,等后续援军赶到,关口就能拿下。”于海静冷静地说出了他的计划。

其实这个计划的要求还是很高的,第一,白玉莲他们要先行到达冷口,并留下信息,言及后续还有人会到。

第二,假扮这些伏击的人肯定不能超过原本留下的人数,也就是说不能超过十人。就这么几个人要在城门处坚守,在援军赶到之前,不让建虏夺回城门,也是一个难点。

“你这计划不行,刚才已经逃走了一些人,他们逃回之后,肯定有所防备,无法冒充。”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百川站在于海静的侧面,忽然出声否决了他的方案。

于海静转头看向这个东厂番役,呵呵一笑道:“放心,那些人逃不走,我在动手之前已经给他们的马喂过巴豆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钟进卫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张凤仪领着她的三百白杆军回来了。他们和去追之前的区别是,手持的白杆枪上挑着几个首级。

没等多久,白杆骑军就来到钟进卫面前,张凤仪坐在马上向钟进卫抱拳禀告道:“末将追至五里外,杀五建虏而回,未放跑一人。”

钟进卫点点头道:“辛苦张参将了,卢知府在哪,有看到么?”

张凤仪转身,指着山上的一处地方道:“卢知府就在那。”

钟进卫沿着张凤仪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卢象升果然在山上,正往这边赶。

他的身边,已跟着他的家丁,有一个扛着他的玄铁偃月刀,另外有一人还拎着一个首级。

钟进卫收回目光,对李老四道:“收拾一个地方,开军议。”

李老四一听,连忙招呼其他随从,就在边上找了一处地方,略微布置了一下,其实也就是搬来一些平整一点的石头,按身份高低摆好,并设置了jǐng戒线,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影响了军议。

卢象升到了之后,向钟进卫略微说了下他那边的情况,并把家丁事先递给他的首级扔到已经放在一起的首级堆中。

卢象升所扔的首级,面朝上,于海静认得是阿敏的亲卫头目莽木,不由暗暗心惊,一个当知府的人有这么高的勇力,真是不可思议。

钟进卫让阎应元把这边的情况也都和卢象升以及张凤仪说了一遍,让他们了解了基本情况后,钟进卫才说道:“这七千建虏沾满了关内百姓的鲜血,绝不能就这么轻松地让他们逃回去。所以,我决定采用于海静的计划,不管最终成不成功,我们都要为枉死的大明百姓尽一份力,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卢象升刚坐下去,一听钟进卫的话,就“霍”地一声站了起来,用力吐出一个字:“战!”

“监军之命,末将定当遵从。”张凤仪当下站起来抱拳答道。

不但是秦良玉有过交代,一定要让她遵从中兴侯的号令,而且她一路过来看到的惨状,也让她义愤填膺。因此,她回答钟进卫时,语气坚定有力,丝毫不犹豫。

钟进卫在将领中取得了一致意见,很是满意,就开始和他们商量细节。

既然采取于海静的计策,那么这支军队就要改变目的,直奔冷口,不再去找北路军。

因为现在不知道北路军在什么地方,建虏也是马上就可能逃跑,如果先去找北路军,再来阻击建虏的话,显然时间上来不及。

但北路军又不能不找,需要他们从冷口西面进行支援,并合围建虏于冷口一带。

几个人商量的结果是让骑术最熟练的白杆骑军以十人一组,往西搜索北路军。

这些信使持钟进卫的印信,要求北路军迅速占领遵化、三屯营一线,并向东运动。如果建虏攻不下冷口,该从西面逃跑的话,不要求他们杀敌,只要能拖住建虏即可。

钟进卫在信中措辞甚是严厉,要是北路军的几个总兵再敢延误战机,定当军法从事。

在卢象升的提醒下,再派一组信使前往山海关,要求山海关的明军在留有足够的守军之后,往西运动,以冷口为目标,威逼包围建虏。

接下来就是需要滦州一带的明军主力加快速度,从南面向北掩杀过去,火速救援永平。如若建虏已逃,则紧咬其尾巴,支援冷口战役。

明军主力是孙承宗亲自率领,如果让他改变计划,丢下手头的事情,直扑永平,就得有重量级的人物去禀告才行。

卢象升和阎应元的意见都是让钟进卫亲自去,因为他们猜出来钟进卫是想跟去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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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战前分派任务

() 013-12-23

冷口就算能夺回来,就目前这点人马,要抵抗住七千多建虏狗急跳墙的攻击,难度不小,他们不想让钟进卫去冒险。

钟进卫明白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他没有接受,问他们道:“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但你们觉得去向滦州一带的主力求援,就安全了么?”

钟进卫也不等他们回答,直接就说道:“永平百姓很可能遭受建虏屠城,就算不屠城,建虏也很可能马上逃跑。所以为了争取时间,必然不能避开永平,绕一个大圈回去求援。以我这三脚猫的骑术,在接近永平被建虏发现的话,你们觉得我逃得了么?”

他看阎应元想说话的意思,就用手虚按下,阻止了大舅子的发言,接着又说道:“不管是不是我自美,我应该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果我去冷口,周围这些明军总会比我不在冷口要用心得多,不管是做给我看,还是做给皇上看,都会努力增援冷口。否则依那些明军的龟速,光凭这些民壮,能否挡住狗急跳墙的建虏,坚持到援军赶来还真不好说。”

钟进卫也觉得冷口之战到底如何,真不好说,他想着万一要是自己和阎应元都战没,阿奇一家就难过rì子了。所以他紧接着说道:“大舅子,你的骑术jīng湛,就由你带人去向孙大人求援。由你去报信,孙大人必定会相信。”

没想阎应元摇摇头,拒绝道:“我不放心你,要我回去了,万一有事,我对不起阿奇。”

他看钟进卫还想劝,就加重语气,坚决地道:“不管你如何说都没用,我一定要看着你没事,除非我死!”

钟进卫看阎应元如此坚决,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

男人,都是有一份自己的坚持,阎应元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把目光就转向其他几位,不过并没有考虑他自己的护卫。本来他的护卫也是一个选择,但他之后还会有任务要交代他们去做,所以给孙承宗送信的任务就不考虑他们了。

其实钟进卫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他对张凤仪说道:“张参将,给孙大人送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请务必尽快把信送给孙大人,让他赶紧兵发永平,不能让那些狗杂碎跑了。”

张凤仪稍微看了下现场几个人,就她本心来讲,她宁可与建虏在正面拼杀,也不愿只是跑跑腿而已,哪怕这个跑腿任务也很重要。

但现场除了她,就只有卢象升了。他是八百阻击建虏的民壮头领,显然不适合前去跑腿。

因此,张凤仪只好抱拳领命:“末将一定尽快将信送到孙大人处。”

“好,事不宜迟,你马上出发。”钟进卫说完之后,马上从护卫手中接过纸笔,草草写了一封信,交给张凤仪。

张凤仪接过信,看了下面前的这群男人,为了把祸害百姓的建虏绳之于法,不惧建虏的凶名,死生之事全然置之度外,以八百民壮想法设法去迎击七千多建虏,这份勇气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

她异常认真地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招呼剩下的白杆骑军,翻身上马,呼啸而去。

钟进卫目送张凤仪远去后,转身对站在身后的护卫命令道:“顾百川,李老四。”

“属下在。”顾百川和李老四一听中兴侯招呼他们,连忙站前一步,双手抱拳应声答道。

“军队马上就要开赴冷口去阻击建虏,结果很难说。我还惦记着几个人,你们一定要把他们的事给我搞清楚了。如果我活着,我会去找你们。如果我有意外,就禀告给皇上处理。”钟进卫认真地交代道。

“是。”

“于海静。”钟进卫又点了于海静道。

“罪民在。”

“你在大军开拔之前,把范永斗的情况说给顾百川和李老四听,能说多少就多少。对了,还有其他汉jiān,我记得有八个最出名的汉jiān,你还知道其他小汉jiān的话,也一并说给他俩知道。”

于海静听得一愣,没想到是这事。听中兴侯所说,他好像自己了解的事就很多,怎么不尽早处理呢,现在让自己来说这事,时间太紧,怕也说不了多少内容。

“于海静,听到没有?”钟进卫没听到于海静的回答,就再问道。

“是,罪民一定尽力细说。不过侯爷,就派他们俩人,怕是有去无回。”于海静回过神来,赶紧回答道。

“嗯?”钟进卫没明白于海静的意思。

“侯爷,不但大小商人参与走私蒙古及建虏的生意,而且大明的边关已糜烂,之所以能大规模地给建虏运送军需粮草,都因边军将领拿好处而放行之故。”于海静解释道。

“你说得对,我想简单了,这个利益团体之大,怕是超乎想象。顾百川,李老四,你们俩人把所有护卫都带走,记得保护好自己。“钟进卫听了于海静的解释之后,马上明白过来,就分别对几个人说道。

“侯爷,你身边也需要人护卫,探听那些汉jiān的事儿,我和老四俩人就够了。”顾百川一听钟进卫要把所有护卫都让自己带走,就立刻劝谏道。

“你们的本事,原本就不在战场上,明察暗访才是你们的专长。我在战场上,由我家大舅子照顾,还有勇猛无敌的卢知府在,没事。”钟进卫见顾百川顾虑自己的安危,就跟他解释了下他的理由。

卢象升在一边听钟进卫夸自己这个进士出身的文臣勇猛无敌,微微有点不好意思。

阎应元听了钟进卫的话,稍微侧头看了下卢象升,对自己这位妹夫,一开始就认定卢象升的武勇表示无语。

顾百川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再次说道:“厂公”没等他说完,就被钟进卫不耐烦地打断了:“别管厂公不厂公,王公公要在这里,也不会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说到这里,钟进卫又觉得刚才说话有点不妥,就换了个说法继续说道:“据我所知,那些汉jiān相对于海静来说,才真正是十恶不赦的东西。建虏每祸害一个百姓,这其中就有他们出的一份力。他们的财富底下,堆满了我们大明无数百姓的尸骨,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于法。另外,你也不要小觑了他们。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你就当到了建虏的地盘,一定要步步小心,你这边办事的难度不亚于我们去阻击建虏的难度。”

顾百川见钟进卫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不再争辩,抱拳领命道:“是,侯爷。”

钟进卫见顾百川已领命,就转向于海静道:“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虽奉命做了不少坏事,害了不少人。但你几次提供的军情,也救了不少人,其中还包括了我。现在又要靠你去阻击建虏,为大明枉死的百姓复仇。我会向皇上禀明前因后果,求皇上赦免你,让你为大明继续效力。”

于海静虽然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过,但不管如何,他也珍惜自己的xìng命。

虽然他估摸着钟进卫会饶过他,不过在没有得到确认之前,心底还是有一丝不安。

但现在钟进卫的一番话,让他定了心,甚至听钟进卫的意思,还能按照刘爱塔的凡例,做大明的官,更是让他喜出望外。

虽然皇上还没有同意,但中兴侯的话,皇上不可能不同意,这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当下,他向钟进卫跪倒抱拳道:“多谢侯爷开恩,罪民定当以死报国。”

“不必多礼,你尽快捡重要的事儿告知顾百川。”

钟进卫说完之后,又转向卢象升道:“九台,召集所有将士过来,我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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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为什么而战

() 013-12-23

卢象升听了点点头,转身吩咐身边的家丁去整队八百民壮。

没有多久,民壮就集结完毕了。

八百民壮,手持战马缰绳,站立在马头位置,排成两个大方阵,面对着中兴侯。

初chūn的寒风呼呼地刮着,但没有人挠痒跺脚,没有人交头接耳,全部静静地站着,只有战马偶尔打个响鼻,喷着白气。

他们中很多人都已看到,在解决了刺杀中兴侯的刺客之后,那些白杆骑军开始脱离大队,往不同方向而去。这肯定是有大事将要发生,这个认识让他们微微有点紧张。

钟进卫站在方阵前面的高地上,左右陪着卢象升和阎应元,高地下面则站着卢象升的家丁,也是这些民壮的小头目,整齐地排成一排,面对着八百民壮,以作传声之用。

钟进卫看着面前两个方阵中的民壮,个个高大健壮,堂堂的大明男儿。

他略微扫视了一遍,然后鼓足中气说道:“我们生活在大明的土地上,遵从圣人教诲,男人间互为叔伯兄弟,女人则是婶姨姐妹,虽是有贫有富地生活着,却也有苦有甜。一天劳作完回到家,妻儿的问候,父母的唠叨,都是一份亲情。”

钟进卫说到这里后,顿了顿,让卢象升的家丁齐声把他的话传了出去,响彻在山脚一隅。

最远的民壮都能听到中兴侯的话,虽然已看不清中兴侯的面容,却也认真地看着那个方向。他们稍微有点诧异,不知道中兴侯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这些事情。

“但是,建虏兴起以来,他们都干了什么好事?或者以前你们只是听说而已,觉得很遥远,就像故事一样听听就算了。”

“现在呢,我们一路走来,路上看到了多少村子被建虏屠杀,有多少我们的叔伯兄弟、婶姨姐妹,被那些建虏惨绝人寰地杀害。你们都看到了,还觉得凶残的建虏只存在一个遥远的故事里么?”

随着钟进卫的话,一句句地传开来,八百民壮想起路上看到的惨状,脸上都逐渐露出了愤怒。

虽然他们在大明,是有不如意,是有对社会现实不满地抱怨。可至少他们能过个安稳rì子,也还有抱怨的权利。

但他们在之前看到的村子,看到的一具具遗骸,无不在控诉地建虏的暴行。告诉他们,如果遇到建虏,连基本的生存权利都没有。

“我告诉你们,现在建虏又在屠杀永平城的百姓,一座城市,几十万人,比我们路上看过的所有村子加起来都要多。那些人,都将被建虏残杀,变成我们在路上看到的尸骸。”

一些民壮未握战马缰绳的手握成了拳头,这些天杀的建虏!

“现在,这些建虏马上就要逃了。他们在关内杀人放火,拍拍就要走了。如果我们不给这些建虏一个教训,不狠狠地打他们一顿,让他们以为关内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话,总有一rì,他们祸害了京畿之地,就会去祸害其他地方,包括大名府。你们会让京畿之地百姓的惨状发生在你们的家乡么?”

“绝不!”大名府的男儿用吼声回答了钟进卫,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的认识到,建虏的凶残很可能会降临到自己父老乡亲的身上。不少民壮想着想着,握拳的手背上显出了青筋。

钟进卫看着底下一个个愤怒地面容,暗赞一声“爷们”。然后继续说道:“我已派人去通知孙承宗大人,让他尽快兵发永平,解救永平的百姓,并给建虏一个狠狠的教训,可建虏却很可能在大军到达之前就跑了。我们正好在建虏北逃的路上,现在有一处关口,可以让我们拦住这群养的豺狼。我们拦还是不拦?”

“拦!”八百民壮齐声吼道。

现场的气氛影响了在一边正在小声说话的于海静他们,李老四已经听不见于海静说的内容了,一颗热血沸腾的心完全关注着站在高地上的钟进卫,听着中兴侯说话。

于海静也是五味参杂地一边听着中兴侯的讲话,一边讲着范永斗等汉jiān的事,脑中不时出现老母妹子的惨状,以致几次都说错了话。

幸亏顾百川知道事情的重要xìng,几次出言提醒于海静,才能纠正错误后继续再讲下去。

钟进卫鼓励着这些民壮,同时民壮的愤怒也感染了他,血xìng开始上涌,心中暗道一定要给建虏一个狠狠地教训。

“我在这里,不和大家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我想和大家说的是,为了家乡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妻儿老小,也为了大明其他百姓不再受建虏的残害,一定要给建虏一个狠狠的教训。你们愿意和我一起拦住建虏,让孙大人带兵给这些建虏一个惨痛的教训么?”

“愿意!”八百民壮的吼声仍然没有让钟进卫失望。

“我有义务要提醒大家一句,我们八百人要靠着地形挡住七千多建虏狗急跳墙地攻击,生死难料。你们还愿意尽全力,甚至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拦住建虏,给建虏一个狠狠地教训,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不再受建虏的残害么?”

完全没有犹豫,八百民壮都是爷们,怎么能让家乡的父老乡亲落得和自己看到的那些尸骸一样的结局。他们一起向钟进卫吼出了答案:“愿意!”

接二连三地怒吼声,影响了民壮手中牵着的战马,让它们感觉到了战场的气息。有不少马匹扬起前蹄发出“咴咴”的叫声,好像在示意主人坐上马背,冲锋杀敌。

钟进卫看着这个场景,只觉得一股豪气充沛着自己的心胸。有这么多大好男儿,七千多建虏又怎么了,要来便来,老子死都要挡住这些狗杂碎。

他站直了身子,学着后世立正的姿势,庄严地面向八百民壮,从左到右,伸手抱拳行礼。

民壮们见了,随着钟进卫的视线所在,呈波浪状,纷纷抱拳还礼。没有一个人说话,男儿的沟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礼毕之后,钟进卫看看卢象升,看他有什么要说。

卢象升在钟进卫还没有讲完的时候,就已对他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中兴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哪怕自己一向自认为是个沉稳之人,也被中兴侯说得心cháo澎湃,恨不得手刃建虏,为百姓报仇。甚至有那么一刻,卢象升觉得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为君分忧的事情,而是关系到自己亲人安危的事情。

这位高大的常州宜兴大汉微微涨红着脸,对钟进卫摇摇头,表示他没有什么要说得了。

于是,钟进卫重新面向八百民壮,让他们稍作准备,马上就要出发。

然后钟进卫走到于海静和顾百川他们的身边说道:“已经没时间了,说了多少算多少,于海静得商量假扮建虏偷关之事了。”

时间在流逝,为了赶在建虏大军到达冷口之前,先夺取再守住冷口,不得不中断了于海静向顾百川的讲述。

几个人都向钟进卫抱拳行礼,其中李老四还向钟进卫说道:“侯爷,属下想随您前去杀奴?”

钟进卫看着他,脸sè微沉道:“我之前说的话白讲了?”

李老四看侯爷的脸sè沉下来,就不敢再要求。在他内心,听了钟进卫的一番话后,就特别想杀奴,觉得去查汉jiān之事没有杀奴来得直接。

现在钟进卫再次否定了他的请战,只好憋着一股气,心中发誓一定要让建虏帮凶得到他们的报应。

钟进卫对顾百川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们也马上出发了,你们收拾下东西也出发,一路保重。”

顾百川突然单膝跪地,仰身对着钟进卫道:“请侯爷保重,回来我们继续护卫您。”

其他随从一见,也纷纷学着顾百川的样子,单膝跪地:“请侯爷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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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胜负至关重要

() 013-12-24

黄昏时分,京师紫禁城文华殿内,崇祯皇帝在和首辅温体仁讨论最近实施的政策。

“温卿,都察院监察制度的革新情况实施得如何了?”

“回陛下,当前的御史太少,各地只是搭了一个框架而已。都察院所属地方上的按察司主管各省的刑名,之前并未有对地方文官的监察职能。此事也正要向陛下禀告,是另行成立一个衙门还是在按察司内单独设立一处监察分司?”

崇祯皇帝听了,想了一会,然后咨询温体仁道:“温卿以为呢?”

“陛下,臣以为,如若另行成立一处衙门,则耗费较大,眼下的财政不足以支撑在全国建立一系列的新衙门。”温体仁回答道。

做任何事情,都离不开银钱的支持。现在正在和建虏决战,意外得到的这笔赎罪银得留着应付战事,还要拨出一部分来让中兴侯那边的国企能运转起来,以便钱能生钱,根本就没有额外的钱来做其他事情。

如果要真有余钱,崇祯皇帝首先要做的也是赈灾,而不是新建不能生财的衙门。

他默默地算着银钱的用处,真感觉要是有一个聚宝盆就好了,丢一锭金元宝进去,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拿元宝来用了,自己也就不会为银钱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从这个事情上面,他又想到钟进卫不知道这时在干啥。

要不是军中的事情让自己接二连三地失望,如果不是担心他们触敌即溃,甚至还要担心他们投敌,钟进卫这个宝贵的人才就不会放出去监军。

让钟进卫一心管着国企,管着银行,把大明的财政先搞活了,这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明明知道钟进卫做什么活最合适,却无法调过去做。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皇帝有时候也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啊!

温体仁回答完之后,看着崇祯皇帝,没想皇帝开始发呆。过了一会,还叹了一口气,不由得一愣。

然后他马上想到皇上应该是为大明财政发愁,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处处用钱,处处没钱,大明的首辅,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没有钱,实在不好当啊!

文华殿内的两人默默相对无语,过了一会,还是崇祯皇帝先打破了沉默,对温体仁说道:“温卿回去和内阁议一议,看是否能在按察司内单独成立分司,专察地方文官的廉政,设举报处,接受举报。”

“是,陛下。”温体仁对此自然没有问题,他在前面说的时候,其实就是倾向于采取这个方法。

“大明皇家银行的情况怎么样了?”崇祯皇帝又问出一个关心的问题。

温体仁听了,微微摇头道:“陛下,自从京畿之战开始后,原本少数百姓拿银两来兑换纸币的事儿就没有了。一些收纸币的商家,原本是每天傍晚之时才来用纸币兑换银两,但现在是半天就来银行兑换一次银两。另外一些朝廷官员拿纸币来兑换银两的事儿也在增加。”

崇祯皇帝听了,用手按了按太阳,然后低声叹道:“他们是对朝廷没有信心,都在看着京畿之战的结局啊!”

温体仁听了点点头,不但大明的百姓对京畿之战难猜胜负,连朝廷的官员都没有信心,自然就对朝廷发的纸币也存在疑虑,哪怕是有银两可以随时兑换作为背书都不行。

如果京畿之战能打赢,大明的上下就会对朝廷有信心,那么其他事情才会好办很多,否则,以后的rì子只能更难。

崇祯皇帝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看着温体仁问道:“温卿,你说现在战事进行地如何了?”

温体仁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崇祯皇帝这么问他,他就只能安慰崇祯皇帝了:“陛下,大军开拔没几天,臣估计,还得过两天才会有消息。”

他看崇祯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还是很担心战局,就又说道:“陛下,京师郊外的勤王军和其他明军不一样,是经过汰兵,去掉老弱的将士。现在白杆军也来了,又是孙阁老这样的老臣谋国之将掌握着军队。臣以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能打跑建虏。”

战事开始之前,崇祯皇帝也曾意气风发,企图把建虏一举歼灭。

但他在发现战事关系到很多方面,胜负影响很多事情后,就变得忐忑起来,甚至不像之前那么自信,变得和普通人一样担心战局的胜负。

崇祯皇帝现在听一向稳重地首辅说出这番话,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紧张了。

于是,他轻轻地长吸一口气,舒缓下刚才因为想战事而带来的紧张情绪。

然后正想说话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动静,有声音远远地传来,虽听不清楚内容,却能感觉到声音中的惊喜。

崇祯皇帝觉得奇怪,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在外面喧哗。

他正要让内侍出去看看的时候,温体仁忽然出声道:“陛下,好像是报喜来了。”

都说人老了,就会眼花耳聋,没想温体仁却是反常,耳朵比一般人还尖,隐约听到了内容。

崇祯皇帝听了一愣,报喜,报什么喜?

就这么一下功夫,那声音越发的近了,听得也更清楚了:“前线大捷,斩建虏首级五百余;前线大捷,斩建虏首级五百余”

崇祯皇帝听得清楚,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快传,快传!”

说完之后,他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在御桌前开始来回快速踱步,心里想着,怎么跑这么慢,半天了还没到呢。

温体仁也没有再坐在崇祯皇帝所赐的凳子上,站起来,不时回首看向大殿外。

报信的内侍在殿外大汉将军的注目下,边跑边喊,终于跑进了文华殿。

一进文华殿,就跪倒在地,双手把放奏章的卷轴高举过头顶,一边奏道:“陛下,前线八百里加急,与建虏一战,斩建虏首级五百余,大捷啊!”

殿内的内侍不等崇祯皇帝吩咐,连忙过去接了过来,快步呈给等急了的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急不可耐地撕掉封印,揭开轴盖,倒出里面的奏章快速看了起来。

温体仁一直盯着崇祯皇帝看,发现皇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最后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心里就知道,战事肯定比较顺利。

崇祯皇帝猛然地双手“啪”一声合了奏章,然后连声说道:“好,好,好!”

这时,他发现温体仁那望眼yù穿的眼神,呵呵一笑,自己直接走下去,把奏章递给首辅看。

崇祯皇帝一边还说道:“孙师傅不负朕望,和钟师傅两人把军队给朕带好了。斩杀建虏五百一十二名,已方才伤亡十六人而已,真是大捷啊!”

大明自从和建虏开战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大胜。这消息让崇祯皇帝浑身一阵轻,仿佛一直背着的千斤巨石一下被放下了。

温体仁看完之后,也是一喜,但随之就皱起了眉头,他谨慎地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以为眼下还不宜大肆宣扬,须得验过首级才行。”

大明有过很多次先例,说是杀了多少多少建虏,但最终不是说尸首被抢回,就是首级验收的时候发现有非真正建虏的首级充数。

要是朝廷不验就宣传,到头来事情真相被揭露出来,反而打了朝廷的脸。

崇祯皇帝一听,刚才还高涨的情绪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当然相信孙师傅和钟师傅,但温卿说的也不无道理。

“首级何在?”崇祯皇帝问报信的内侍道。

“回陛下,信使言到首级已到通州,今晚将至京师,只是京师城门已关,需到明早才能进京。”

“温卿,你安排人前去城门处侯着,首级一到城外,先行验过。如若无误,明rì一早,运至午门叠起京观,让京师百姓都来看看。”

“是,陛下。”温体仁高兴地领命。

两人现已无心谈论其他事情,只等验过首级之后再商议,温体仁就告辞去安排验收首级之事了。

明军一般有夸大战果的习惯,但孙承宗是了解钟进卫的脾气,而且就他本人而言,也是不屑这么做,因此这次的捷报丝毫未添油加醋。

第二天一早,原本两车的建虏首级分为五车,由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押着,跟随一边大声报捷一边开路的人,浩浩荡荡地进了běi jīng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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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清水明月关口

() 次rì午时时分,很多京师的百姓都已闻讯,赶到午门来看建虏首级……

这些百姓当中有相当大一部分都以为建虏是三头六臂,或者头大如牛,或者长鼻阔耳等等,真见到了,才发现原来素有凶名的建虏,也和普通人差不多嘛。

百姓们一边围观一边谈论,很多人的观点随之改变。

忽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夹在马蹄声中的还有报捷声:“大捷,朝廷大军击溃建虏,斩杀变节官员,收复滦州城。大捷”

百姓们诧异地看着报捷的信使跑进午门口,然后由内侍转呈捷报给皇上。

这喜事是接二连三地来,明军啥时候变得这么强了,百姓们又多了一个话题。

崇祯皇帝自然又是一番欢喜,然后生了把钟进卫召回京师的念头。

战事顺利,军中自然就会安稳。但对于他来说,接下来意味着要封赏,就是要花大把的钱。

让钟进卫赶紧回京师,主持国企之事,以便替朝廷早一rì赚钱。

不过还是温体仁老成持重,劝住了崇祯皇帝。从报捷文书上看,和建虏的主力决战并没有真正开始,还是小心为上。

最终崇祯皇帝给孙承宗和钟进卫两人去旨,咨询当事人的意见。如果条件允许,则让钟进卫回京师,条件不允许,就只能等战事结束了。

崇祯皇帝没有想到的是,钟进卫根本就没有和孙承宗在一起,并不在明军的主力军中。而是只带着卢象升的八百民壮,用以卵击石地态势,义无反顾地前去阻击屠杀了关内百姓后想逃的刽子手。

再说钟进卫在和顾百川话别之后,就率领八百民壮匆匆往清水明月关方向进发。

为了赶时间,他们是在路上讨论完成了假扮建虏偷袭清水明月关的行动细节。

在天sè将近傍晚之时,终于赶到清水明月关附近。

八百民壮隐藏在较远的地方,为首的钟进卫和卢象升等人则潜藏就近观察。

清水明月关建在山势险峻的凤凰山上,关城为砖砌,高二丈九尺,周三百八十七丈有奇,东、南各有一门。对峙的山峰间有沙河自北向南流过,给清水明月关增加了一道天然的防御屏障。

清水明月关的两侧山顶都建有小型城堡,除了防御之外,还用作烽火传讯之用。

但建虏夺取了清水明月关之后,把山顶的城堡都给拆了。因为他们用不着那山顶的城堡,也不想万一给明军夺过去的话,再能用。

于海静在以前的时候,来过几次,因此了解地形。他低声把他所了解的情况一一说给边上的几个人听,方便他们做出判断。

“这关口是和喜峰口一样,是长城防线的重要关口。两边的山势太过险峻,很难攀爬,又有沙河护着,在这时候如果落水的话,根本就恢复不了战斗力。如果强攻关口的话,只能沿着这条官道进攻。”

钟进卫伏在一个大块的岩石上,探头看着清水明月关的地形,心里暗自为这关口的地形赞叹。难怪大明会在此处修建这关口,果然是易守难攻之地。

不过钟进卫发现一个情况,他转过头对于海静道:“建虏的防守好像很松弛,城门大开,城墙上的人头难得见到几个,不会是躲在里面埋伏着?”

阎应元也已经看到这情况了,他附和钟进卫道:“按理说,此处应该有重兵把守才对。城南有练兵场,或者此时他们正在练兵场。”

他就来过一次,因此对清水明月关内的情况大致有个了解。

于海静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回答道:“侯爷,小人以为,建虏根本就不重视此处关口。您看,以建虏的xìng子,如果人多的话,必定关内会有灯火映出。估计是建虏现在以为长城内外,都是他们所控制,因此不加提防也是一种有可能的情况。”

卢象升听于海静分析得有理,就点头说道:“如此就最好了,但为防万一,还是不能直接强袭,依计行事为妙。”

这点大家都没意见,钟进卫抬头看看天sè,这个时候,如果按照于海静的估计,建虏应该已经从永平出发,留给他们夺取清水明月关的时间不多了。

几个人再说了下细节,然后就退了回去,开始穿戴之前被枭首建虏和汉jiān的衣服。

这支偷袭队伍中,于海静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卢象升穿得是阿敏亲卫头目莽木的衣服,因为他们身材差不多。其他的一些人,则是由卢象升的家丁所扮。

卢象升自己所选的家丁,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武艺纯熟,原本就是计划万一自己上阵杀敌,他们就是最好的亲兵护卫。

也幸亏现在正是寒冷的季节,建虏也是戴着帽子。否则的话,想假扮建虏,还得剃发扎辫,对钟进卫来说或许可以接受,但对于明朝汉人,就比较纠结了。

阎应元虽然是除卢象升之外,个人本事最高的一个人。但他要护卫钟进卫,所以没有参与这支特种部队。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十个人都向钟进卫抱拳一礼,随后骑上战马,由于海静在前领头,往清水明月关而去。

钟进卫看着他们走出藏身之地,开始加快马速,假装赶路而去。心中暗自祈祷,卢象升可是历史名人,怎么都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折在这里。按照一般电影电视剧中的情节来说的话,卢象升肯定能平安无事地夺取清水明月关。

他一边想着各种法子安慰自己,一边又潜回刚才观察关口的地方,身边除了阎应元之外,还有几个临时充当的传令兵。

只待卢象升他们一控制城门,就举火为号,让骑在马上,严阵以待地八百民壮迅速攻击关口。

卢象升低着头随在于海静的身后,虽然他的本职是一个文官,正四品的知府。平时多和笔墨打交道,可每次握刀在手时,他的心里更有一种冲动。

男儿大丈夫,至此世间大乱之时,为百姓杀出一个太平,为君王平虏灭寇,镇守四方,才是他所愿。

现在他终于能实现自己的心愿,走出了战场杀敌的第一步。心里没有一丝害怕,更多得是一种兴奋。

而于海静则稍微有点紧张,他怕估计错误,城门之所以打开,就是因为里面的建虏其实有很多,根本不怕有人夺城门。

建虏们都在城门后等着他们,一发现他们其实是想夺取城门,就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他虽然相信身后的卢象升武勇过人,毕竟是能杀得了莽木的人物。可人家是一个知府,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说句不好听的话,卢象升只是一个战场厮杀的菜鸟而已。万一像荆轲刺秦王里面的那个秦舞阳一样,临阵歇菜,就完了。

不过于海静想那么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自己选的路,以前是走错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改过自新,不用被人“汉狗汉狗”的叫,不用受到良心的折磨,甚至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就是真赔上自己的xìng命,也是值得。真要下去阎王殿,遇到自己的老母妹子,也敢拍着胸脯说,儿死得值了。

他们离关口还有几百步远的时候,马蹄声就已惊动了城头上的建虏。只听其中一个建虏吆喝道:“什么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建虏人心之恶

() 自从白玉莲走之后,阿敏就没有再干男上女下之事……

就像一头老牛拉完车之后,一松懈下来,顿时感觉身体很是疲惫。午饭之后,阿敏感觉实在是困,就小睡片刻,然后准备安排撤退之事。

谁知道他一睡就睡了几个时辰,最后还是他的亲卫装着胆子把他叫醒了。

有那么一刻,阿敏感觉自己好像老了。然而,有心问鼎大金大汗位置的人,就算人老了心还是不老的。

他看到天sè已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亮,就赶紧起来。

自己下令在天黑之前要撤,儿郎们应该已经出城整队了,阿敏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营帐。

让他意外的是,时辰确实差不多了,可该集合的人一个都没来,全部还在永平城里爽,这从永平城里的动静就能知道。

阿敏稍微有点生气,一直以来,大金勇士都是令行禁止,靠着严格的军纪才战无不胜。

这群兔崽子有点玩过火了,竟然敢不听自己的军令。

不过阿敏转念一想,自己未打一次大战,就撤回关外,还得靠这支军队能站在自己这边。只有这样,皇太极那东西想找自己麻烦,也还得掂量掂量,只是不知道明军的动向如何,万一现在明军攻来就麻烦了。

自己派出去的探马应该也要回来了,到时就知道明军的情况。

果然,没过一会,阿敏派出去的探马开始陆续回营了。

第一批回来的探马头目跑来向阿敏禀告说,明军主力占领滦州之后,正在收拾战场并安抚滦州的百姓,没有迹象显示明军会马上来攻永平。

这让阿敏放下了一颗心,就让那群兔崽子再玩一会,永平这么大一座城,才短短一个白天的时间,确实不能尽兴,还有很多财物可以抢。

不过阿敏自己没有再歇息,让亲卫开始收拾营帐,做撤退的准备工作了。

在第一批探马回营后的半个时辰内,又回来了一批,仍旧向阿敏禀告说并没有发现明军有向永平运动的迹象。

阿敏看看天sè,已近傍晚,天就快要黑了。这个时候明军还不出动,就不可能晚上出发来打永平了。

因为大军想夜间长途行军前去攻击敌人,那基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既不能被敌军发现,又要看清路,真得很难。

阿敏开始考虑是不是等明天早上再撤,让兔崽子们多抢点财物。这次不抢足,再要抢得这么痛快,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反正还有最后一批探马没有回来,如果明军有动静的话,那些探马也会报给自己。

忽然,阿敏发现永平城里出来了一批人,大约三四十人,直往他的营帐而来。

还有兔崽子能记起天sè将黑而撤退的事情,还真不错。阿敏心里暗暗地表扬了一下,然后猜着到底是谁有如此自制力。

这三四十人的马背后都驮着两大袋物品,分挂在战马的两边。为首之人老远看见阿敏在营帐外,就大喊道:“叔父,叔父”

阿敏眨巴了两下眼睛,自己以前的眼力一直是不错的,现在怎么人家已经在喊自己,自己却仍旧看不清来人。看来那妖jīng太厉害了,导致自己运动过多而太劳累,这老参汤是不能停了。

他听来人喊话就已知道是自己的侄儿,代善的儿子,贝勒硕托。阿敏心里不由微微点头,不错,有前途的一个年轻人。

一群人很快来到阿敏的前面不远,翻身下马步行过来,兴高采烈地互相说着,随着在前面大步走向前的硕托走向阿敏。

到了阿敏近前之后,弯腰单膝跪下向阿敏打千道:“奴才参见和硕贝勒。”

阿敏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笑开了花,就知道他们玩得很开心,就虚托一下道:“无需多礼,起来。”

他知道自己下令屠城这招,赢得了他们的拥护,就笑着说道:“收获如何?”

硕托站在最前面,也是最有资格回答阿敏话的人,他答道:“阿敏叔,你不去玩玩太可惜了。永平城真是一座大城,富裕人家不少,钱多,女人也多。对了,这些汉人的有钱人家,里面的女人一个个都很粉嫩嫩。想上那个就上那个,敢不从就直接一刀结果了,真是痛快!阿敏叔,那些女人的滋味,你不知道,绝对不会比那个白玉莲差”

硕托或许是兴奋过头了,直接把阿敏的心头肉拿来做比喻,让阿敏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硕托却没有发现,还在兴高采烈地说道:“阿敏叔,我发现有好几个女人的,都比那白玉莲的要好看。还有那皮肤,那胸”

“够了,白玉莲是你叫得么?”阿敏终于没忍住,发火了。他敏锐地发现,自己这个侄儿对白玉莲好像很上心,观察得很仔细。

硕托被阿敏这么一吼,就愣了下,人xìng最恶劣的一面,在永平城得到释放,现在还没有收回来,他就顶了阿敏一句:“那还就是一条,这样的女人,玩玩就算了,永平城里多得是。”

“你懂个屁。”阿敏一句话冲口而出,然后想起和硕托搞僵了,不但影响自己之前收买人心的举动,而且也会影响和代善的联盟,就强压着火气道:“以后你得叫福晋。”

硕托此时也发现自己有点失礼了,其实是他心中对那白玉莲的占有yù在作怪,说得轻贱而让阿敏抛弃那女人,自己回头就可以玩几把。那相貌,那皮肤,那,真的很难在永平城里找到,自己今天玩的几个,只是和白玉莲有点相似而已。

“是,是,阿敏叔,以后我见了那白玉莲肯定叫福晋。”硕托附和阿敏,不敢在表面再露出不敬。

阿敏和硕托之间一下相对无语,沉默了下来。其他人看到这个气氛,也不敢再有高兴之态。

阿敏也不想这么尴尬下去,就说道:“你们怎么就想着回来了,那些兔崽子呢,怎么不就怕明军这个时候杀过来?”

“阿敏叔,明军怎么了,有发现明军向永平而来了么?”硕托一听,有点紧张,这个时候要是明军主力围上来,那大金军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之所以现在出城而来,也是惦记着阿敏说过傍晚时分再不走,明军就可能跟上来了。

阿敏回答道:“探马回报明军主力还在滦州,估计到明天才会有动静。”

硕托一听,心里一宽,回头望望永平,想着是不是临走之前再去玩一趟。

他其实并不缺钱财,但可以随意杀人,随意玩女人,这种事情也不是经常有的,他就图这个痛快。看着那些汉狗哭喊求饶,就有一种快感。

他甚至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女真前辈在以前的时候,会害怕这些软弱的汉狗。甚至先汗还在汉狗的手下为奴,真是想不通。

阿敏看硕托的样子,明白硕托还惦记着城中的美事。他也望望永平城,心里想着是否再给他们放宽点期限。

这时,最后一批监视滦州方向明军的探马回营了,这些原本以为大军已经开拔,没想还在永平城中。

探马头目带着羡慕之sè,赶到中军帐向阿敏禀告,内容还是一样,滦州明军并未有动静。

阿敏听了心里一宽,就挥手让探马头目下去,他准备再放宽几个时辰,让他们玩得尽兴再撤。

探马头目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站起来后yù言又止。

阿敏一看,皱起眉头问道:“怎么,还有何事?”

探马头目见阿敏问了,就重新弯腰打千道:“奴才们回营时,离永平大约三四里路的地方,遇零散明军,被他们杀了几个后往滦州逃走了。”

“明军夜不收么,怎么探到眼皮底下来了?”硕托在一边问道,探马和夜不收相遇厮杀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些夜不收在永平附近出现的话,就有点不妙了。

“不是夜不收,是一伙从北往南的明军,为首一个好像是明军女将。相当厉害,往南而逃了。”探马头目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有点脸红,说话的声音都稍微低了点。

事情的真相是那伙明军,杀得他们四散而逃,然后才往南而去。探马头目要是说被女人杀得四散而逃,就太丢脸了,就稍微改了下说法。

阿敏和硕托听了,脸sè都是微微一变,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

第二百七十五章 祸福难料

() 钟进卫望见卢象升一行人没到城门口就停了下来,然后由于海静在和城头的建虏守军对话……

他的一颗心就提起来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门口的动静。佛祖保佑,别让建虏发现后面那几个原来是冒牌货。

幸好过了没一会,就见于海静回头向卢象升说了句话,然后就往城门洞去了。

钟进卫马上又开始新的担心,屏住了呼吸,盯着他们的背影。

卢象升一行到了城门洞之后,应该会被守城的建虏发现,然后卢象升他们就占据城门洞死战不退,牢牢守住城门。

只要能坚持住,他们就会发出信号,自己这边就能下令支援了。

可这次他又料错了,他们进了城门洞后,稍微停留了一会,然后十个人直接就进去了。既没发出信号,也没有和建虏厮杀,毫无动静地消失在城门洞里。

这下钟进卫就纳闷了,这也太出乎意料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阎应元,想问问大舅子的看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钟进卫转过去一看,发现阎应元也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他也在纳闷着。

钟进卫找不到答案,就只好转回头来继续盯着清水明月关。

关内还是静悄悄地,城门依旧洞开。就是诸葛亮的空城计也没有这么诡异,至少在城头弹个琴,城门洞里有人扫个地!

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就在钟进卫准备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的时候,城门处忽然有了动静。

有一人骑马跑了出来,直奔钟进卫的藏身之地而来,边跑还边喊:“中兴侯,侯爷,不要躲了,进关,侯爷,进关…”

钟进卫听得清楚,是卢象升的一个家丁。他惊讶地站了起来,等着那个家丁过来解释这一切。

那家丁跑近之后,滚鞍下马,向钟进卫抱拳一礼道:“报侯爷,关内建虏不多,已被我家老爷杀的差不多了,请侯爷带兵进关。”

钟进卫一听,很是高兴,也不问为什么建虏不多,先进关再说。他直接叫身边的传令兵前去传令,让八百民壮进关。

不一会功夫,八百民壮以冲锋的姿态向清水明月关进发。

路过钟进卫身边时,有几个民壮带过来钟进卫这边几个人的马匹,而后一起前进。

民壮军进了城门洞后,有家丁已在那边接应,指挥着进城的民壮分批占领一些重要的地点。

钟进卫进了城门洞后,发现于海静已经恭候在那里,他翻身下马问道:“九台呢?”

虽然天sè已暗,但于海静脸上带着的笑容,还是能让钟进卫感觉到。他笑着道:“卢知府带着其他几个家丁去那边搜了,看是否有漏网的建虏。”

阎应元一听,马上叫过一批民壮,让他们去支援卢象升。

钟进卫见阎应元已安排妥当,就走向城头去,一边问跟在身边的于海静道:“没想到夺取关口之事会如此顺利,这建虏到底留了多少人守这险关?”

于海静此时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有过紧张,笑呵呵地回答钟进卫道:“大约有二十来人,被卢知府一刀一个结果了。卢知府的武艺,属下是佩服之极!”

他不自觉地把自己归到了钟进卫的手下,自称起“属下”了。

钟进卫也是笑着回道:“那是,你也不看九台的胚子,拿刀杀人是一点都不奇怪。就他来说,还能舞文弄墨,考了进士出身,这才叫一个奇怪呢!”

阎应元这时已回到钟进卫身边护卫,听自己妹夫称赞卢象升,也跟着赞道:“卢知府真是文武双全!”

此时钟进卫已走到城头上,看着城内,发现除了自己这边的人之外,真得是没有其他人影。

民壮们已经点起了火把,搜索着并不大的城池。

钟进卫看了一会,出声说道:“建虏如此大意,在这重要的关口都不驻守重兵,被我们轻易取得。看来是天助我们,要让建虏在关内血债血偿!”

其他人也是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松就取得了清水明月关,听到钟进卫的感叹,不由得都出声附和。

“是苍天有眼,不忍大明百姓死不瞑目!”

“善恶到头终有报,该是建虏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钟进卫想起那些枉死的百姓,也一起和他们感慨了一番后,转身走到外城头,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

此时天已黑透,一轮弯月挂在空中,多少给这黑夜带来一丝亮光,只要没有夜盲症,基本能看得较远,虽然并不是很清晰。

钟进卫仔细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动静。

他开口问于海静道:“你说建虏会在天黑之前就逃跑,那么从永平到这清水明月关的路程来看,还有多久会到?”

于海静一听钟进卫说到即将到来的建虏大军,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略微想了一下,才回答道:“侯爷,属下是根据建虏的处境和习惯估计出来时间。如果所料没错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在路上。这天sè较暗,建虏不能放开马跑,到这清水明月关大概还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也就两个小时而已,自己这边才刚刚占领关口,情况都还不熟悉。看来得抓紧了,那可是七千多建虏,差不多是已方兵力的十倍,千万不能马虎。钟进卫想到这里,就对于海静说道:“你去找下九台,让他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别光顾着杀敌,赶紧过来商量下防御的事。”

“监军,是找下官么?”钟进卫的话音刚落,卢象升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钟进卫转身看过去,看到卢象升刚好走上城头,正往自己这边大步走来。

“九台辛苦了,搜索得如何,还有建虏不?”钟进卫问道。

卢象升摇摇头道:“没有再发现其他建虏,这关口基本就是一座空城而已。”

他满怀激情地准备厮杀一番,却没想到只有区区二十来个建虏而已。就像一个人饿了一顿肚子,然后准备吃个大餐,却发现店里只剩一点青菜萝卜而已,很是失望。

空城就空城了,这样最好,少了第一步原本以为是激烈地夺关之战。钟进卫一边想着,一边对卢象升说道:“我们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做,建虏估计就快要到了。据于海静推测,我们大约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做防御工作。你看,我们得尽快行动起来才行。”

这是自然,谁都不会以为时间还有得是。几个人碰头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明白这清水明月关的具体情况才好决定具体的防御措施。

于是,几个人开始巡视起来,另外也有民壮不断得过来禀告各类事情。

花了几刻钟的时间,让他们对清水明月关的情况大致有了一个了解。

没了解的时候还不担心,只觉得是老天帮他们,要在此挡住建虏。

等他们一了解到清水明月关具体的情况,心情一下就变得沉重起来,对于利用清水明月关来阻击七千多建虏的前景,感到有点不妙。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战前准备

() 原来这清水明月关在明军手中的时候,就因为缺粮少饷,在防守方面根本就没有用心思……

城头上就只有几门火炮,还是装装样子而已,能不能开炮都难说。

这明军防守的时候,为应付检查或许还能在平时保养一下。但现在钟进卫他们发现,这几门炮都有生锈迹象。

防守最常见的器械,滚木礌石,在城头也只有少量,而且堆在城内一脚,备用的滚木被驻扎的建虏拿去劈柴取暖了。

礌石倒是堆在那里没有人动,但数量并没有很多。

再说军械库,很空荡,老鼠到处跑,只有几个角落还堆着几捆箭支。弓弩是有,但拿起来一拉就绷断了,根本不能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几桶火药,可以将就着用。

钟进卫和卢象升等几个为首的人,在巡查完之后,都在一处营房内相对无语。

他们这八百民壮,有力气,有武艺,但是多为棍棒枪刀之类的武器,随身携带弓箭的人并不多。

要早知道这次出来会参与守城战,就多带点远程武器了。现在这情况,看着是要和建虏肉搏。

可建虏有七千多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八百民壮,却多为战场菜鸟。如果依仗城池,用防守武器来防守的话,自然没有问题。至少这八百民壮,比昌黎的乡兵要强不少。

可现在,原本预期中的防守器械都没有,这形势就严峻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建虏很重视这个清水明月关,然后为夺取这个关口来个轰轰烈烈地厮杀,如此夺过来的话,后面的防守估计会轻松不少。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没有人说话。还是卢象升觉得不能再沉默了,不管如何,时间是不会等他们。

“监军,下官以为,这防守条件虽然简陋了点,但有这险关为依托,还是有把握能把建虏挡在关前。”卢象升说话的声音中没有一丝失望懊悔的意思,显得很沉着。

“是啊,我们要赶快动起来,能多做点准备工作就多做点,建虏不知道何时就会出现在关口。”阎应元也附和道。

钟进卫看着这两位历史上的名人,发现他们的心理素质确实很强,临危不乱,该要干啥就干啥。

“好,当初我们做出阻击建虏的这个决定,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在这里阻击建虏,总好过在野外和建虏去拼。”钟进卫长吸一口气,大声地说道。

卢象升和阎应元都微微点头,而站在一边的于海静与卢象升的家丁则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的这三个核心人物,内心生出一股不外一死的豪气。

因为他们来之前,正如钟进卫所说,已经做好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觉悟。

大家抛开了对现有防御器械缺失的沮丧,开始商讨起防御措施来。

首先必须尽快准备防御器械,能做多少是多少。但这个的前提是要对建虏进行预jǐng,不能让建虏跑到眼前了才发现,匆忙之间再防御就困难了。

于海静听他们商量这个,就插话说道:“侯爷,这关内沿着小路可到附近这两座山峰之顶。能望见很远的地方。建虏在这黑夜赶路,必定举有照明之物。如此一来,山顶之人就能看到建虏过来,而且还能知道建虏的大致行军情况。”

“好,那我们派人上去看着,遇到建虏就向城内预jǐng。”钟进卫一听,连连点头,有这么好的地方,当然好了,只是可惜没有携带望远镜来,否则就能对敌情更清晰了。

阎应元略微想了下于海静说得两座山峰,眉头一皱道:“那两座山峰甚高,如若建虏过来,如何通知城内?”

于海静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了后一愣,没有答话。

卢象升倒出言回答了阎应元的问题:“夜晚传讯都是举火为号。敌人多则烧多几堆火便可。”

阎应元早想到这方法了,却觉得不好,所以没说,现在卢象升提出来了,他就问道:“属下知道此法,但如此一来,山顶的动静甚大,建虏再远也能看到,不也提醒了他们?”

钟进卫听到这里说道:“那就不要烧火堆,就举个火把,这声势就小多了。”

其他几人听了,觉得以山顶到城内的距离,应该没问题,就都点头表示赞同。

卢象升的一个家丁忽然出声道:“要是能知道建虏来多少人就好了。”

另外一个家丁听同伴开口,就答道:“建虏不就七千多人么,还想知道多少人?”

卢象升看着后面开口的家丁说道:“大军行进必然是有前锋中军之分,那能一拥而上。”

阎应元也转头看向第一个家丁道:“你要知道建虏前锋数目,是想干什么?”

那家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只是想知道多少而已,心里好有个数。”

卢象升是艺高人胆大,心里忽然一动道:“如若能知道建虏前锋数目,确实会比较好,但也要有简便的方法才可。”

钟进卫一听,脑子一动,说道:“我有个办法,可以用我们的人数作为基数进行估算。如果建虏来八百人,就举一个火把,如果建虏来一千六百人,就由两人分开各举一个火把,以此类推。我们在城下数火把数目就能知道建虏来多少了!”

“好,此法甚好,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多派几人上山了?我们的人本来就少,能否只有一个人来做此事?”阎应元一听先出声赞同然后马上提出这个方法的缺陷。

这个缺陷在一般情况下是无所谓,就多用了几个人而已。但现在是以八百人对七千多建虏,在城内多几个人都是一份宝贵的战力。

不过阎应元这问题难不倒钟进卫,他问道:“有没有学习能力强的人,我教他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来多少简单比划就成。”

卢象升的家丁平时都各带一队民壮,听钟进卫这么一问,就推荐了几个人。

钟进卫一听,让他们赶紧去叫过来,自己教两遍一到九,看有几个人能明白。

然后他们并没有傻傻地等待,而是继续讨论其他问题。

钟进卫听过昌黎县令左应选的防守经验,马上提出了城头加装木排,用不多的火药制作简易万人敌等几种方法。

卢象升和阎应元都觉得不错,就吩咐下去让人赶紧去做。

另外还让人去把城里的房屋都拆了,能得到多少滚木礌石就算多少。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夜sè也越来越深,卢象升的家丁不断地从营房中领命出来,带上一批民壮就开始动手做事。

八百民壮都知道自己这是和建虏在抢时间,所以都在争分夺秒地干活,根本就无需监工。

那些家丁里面推荐过来的人里面,还真有几个记xìng好的人,钟进卫简单教了两遍,就有两人记住了。

于是,钟进卫又加了个小于号,让他结合起来用。然后赶紧派到山上去,另外一个人则专门盯着山顶的动静。

这预jǐng任务一布置下去,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城墙上只需留出一定的人数守着,而其他人可以全部都去做准备工作了。

清水明月关内,各处有火把别着,照亮了做事的场所。虽然没有人说话喧闹,但做事的声音汇聚起来,却也不小。

幸好这关有山挡着,要绕过几处山角才能直接看到这清水明月关。

因此在建虏发现关内的异常情况之前,就会先被山顶的哨兵发现。

钟进卫站在城头上,由阎应元陪着,一边看看城内的动静,一边又不时抬头盯着有哨兵的山峰,看是否有信号发出,心里祈祷着建虏来得越晚越好!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求援滦州

() 勤王军主力驻扎在滦州西门外,绵延数里,甚是壮观……

不过这时夜已深,各处虽有灯火亮着,却也不多。值夜的兵丁都打着jīng神,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偶尔还有校尉巡视各处查夜。

大敌当前,谁也不敢拿自己的xìng命开玩笑。

中军帐中,孙承宗刚处理完有关滦州战事的收尾事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到身体的疲倦。

他心里暗自叹道,自己终归是年纪大了,要是早些年,不要说熬到现在,就是一夜不睡,也是没事。

一番感叹后,就准备就寝,明rì兵发永平,才是这次战事的关键,一定得留足jīng力才行。

忽然,他好像听到有马蹄声传来,还伴随着一些喧哗声。

孙承宗的眉头一皱,谁敢深夜在大营内纵马奔跑,万一引起营啸的话,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亲卫头目很机灵,不等孙承宗吩咐,就出去查看情况。

刚出营帐,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骑飞奔而来,随后还有几个当值校尉在马后狂奔,想抓这骑马之人。

在路两边受到影响的营帐,不停有巡夜的校尉在大声吆喝,未逢军令不得出营帐,制止隐约地sāo动。

到了中军帐范围内的时候,那骑马之人飞跃下马,也不管那战马,直闯中军帐。

中军帐营门口的两个卫兵想拦,一下就被那人给推开了。

这时,孙承宗的亲卫闻声已过来好几人,见此情景,纷纷抽刀出手,围了过去。

那人根本就无视围上来的人,一边往里面闯,一边低声喝道:“让路,我奉监军之命,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本兵。”

亲卫看那人披头散发,就有怀疑,一听女声,就更确认了这闯营之人原来是个女人。看其装束,是个女将。

虽听到来人说是奉监军之命,但未言明正身可不敢放她进去见孙承宗。

亲卫头目发话问道:“来者何人,有何凭证证明你乃监军所派?”

来人猛得把头一甩,露出了面容,一边仍然逼近中军帐一边说道:“我乃石柱秦总兵麾下张凤仪参将,随监军前往北路军监军,有急事回禀本兵。”

亲卫借着不远处的火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果然是张参将。他也知道张参将是随着监军离开,就连忙拦住同伴,并让张凤仪少待,然后急忙转身进帐禀告。

眨眼间,亲卫就返回请张凤仪进去见本兵,然后他走到营门处让追过来的当值校尉散去。

中军帐内的灯火比起外面就明亮了很多,孙承宗一眼就瞧出来人果然是张凤仪。

只是张凤仪的模样甚是狼狈,不但披头散发,看她样子,像是摔过几次,头盔早已不见,手肘部分还有擦伤痕迹。

孙承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出了何事,遇到建虏了,中兴侯呢,他可有事?”

张凤仪顾不得行礼,也没马上回答孙承宗的问话,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孙承宗。

然后才回答道:“监军命末将告知本兵,关内建虏集结永平,屠城后出逃清水明月关。请本兵速率大军追击。”

孙承宗展开书信,凑到灯火下快速浏览起来。

他很快地看完书信后,抬头看向张凤仪,准备说话。

张凤仪在说完后一直盯着孙承宗,见他看完书信抬头看自己了,就又禀告道:“末将经过永平附近时,确认建虏还在屠城,尚未撤军,请本兵速派大军前往解救永平百姓。”

孙承宗快速消化着张凤仪带来的信息,越想越觉得事情的严重。因此,他在还没有想清楚全部事情之前,就把亲卫招了进来,让他们速去传各营将领前来议事。

中军帐外,一群孙承宗的亲卫快速四散而去传达孙承宗的军令。巡营的校尉见了感觉有大事发生,心里都在隐隐紧张,这才打了胜仗,还没高兴多久,建虏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在中军帐内,孙承宗又不断地问张凤仪具体的详情,慢慢地了解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这中兴侯,太莽撞了!建虏要逃就逃好了,他怎么这么冒险?皇上再三嘱咐过要保证他的安全,怎么还要去螳臂挡车呢!清水明月关是那么好夺得么,别在他们夺关口的时候,被永平的建虏背后捅一刀,那就危险了”孙承宗急得一边责备钟进卫一边不停得来回走动。

张凤仪微微有点诧异孙承宗怎么这么在乎中兴侯,她小声地提醒道:“本兵,建虏在屠城。”

孙承宗一听,站住身子,转身看向她道:“老夫知道,这不就去传诸将了么!你这次辛苦了!”

看张凤仪的这身狼狈样就能想象出她是如何拼命赶路,如此用心王事,不愧是秦总兵教出来的将领。

张凤仪听了孙承宗的夸奖,微微摇了摇头,真诚地道:“末将只是出力而已,他们却是拼命。相比之下,末将甚感惭愧,不敢言功。只求本兵速发大军相救永平百姓,相救侯爷和八百壮士。”

孙承宗一听,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回主帅座位坐下,自己磨墨,开始写信。

在孙承宗写信期间,陆续有将领过来了。因为孙承宗的亲卫催的甚急,又不言明何事,这些将领赶到中军帐之时,还有几个的盔甲穿岔,头盔戴歪。

孙承宗也不理他们,自顾自地写着信,写完一封又写了一封。在将领们差不多到齐的时候,他才写完,招来当值校尉,吩咐把加盖大印的信送往各处。

秦良玉早已赶到中军帐,发现儿媳妇也在,还是如此狼狈,很是诧异。心里虽猜着各种想法,却遵守着军纪,没有去和张凤仪交头接耳。

孙承宗看看手下的将领到得差不多了,就吩咐张凤仪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张凤仪一说完,中军帐内响起一片嗡嗡声,这消息太出乎意料了。

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在发愁明rì就要开始和建虏主力决战的事,是胜是负让人忧心。没想到建虏屠城跑路,更没想到监军竟然昏了头,还想以八百民壮拦下七千多建虏。不但多事,还不要命!

他们虽然是如此想,不过也不会傻到说出来。

秦良玉总算明白了儿媳妇的狼狈样原来是因为着急赶路送信的缘故,她心里不由得有点欣慰。不错,像自己的儿媳,有自己的做事风格。

“啪”地一声,孙承宗猛地拍了下案几,帐内为之一静。

“永平百姓危急,监军也以弱军之力,拦北逃之建虏。不能再等明rì,我意连夜进军,诸将有何异议?”孙承宗原本的嗓门就大,此时为了让帐中诸将听清,不想再废话第二遍,就特意加大了嗓门,声音如同打雷一般地响。

“末将遵命!”秦良玉马上出列,抱拳回道。

其他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出列。

孙承宗看到这个场景,脸就黑下来了。

就在孙承宗想发作的时候,祖大寿才出列道:“末将遵令!”

孙承宗就再等了一会,不过再没将领出列领命。

“保定总兵曹鸣雷!”孙承宗喊道。

“末将在。”曹鸣雷被孙承宗点名,无奈地出列。

“你可有异议?”

“回本兵,末将的手下不善走夜路。再说万一要是建虏故意佯做屠城,诱使我军连夜赶路,然后半道击之,我军就糟了。”曹鸣雷抱拳回答道。

“就是,就是。”

“曹总兵所言极是,小心为上。”

“”

其他将领一听,连忙出声附和,但声音都不敢太大。

“放屁,建虏屠城是我亲眼所见,建虏要逃也是证实的消息。”张凤仪听他们在瞎掰,分明是想让建虏抢完了自个走,还找借口说自己拼命送回的军情有误,当即气得说了粗话。

这些总兵个个都是老油子,根本不理会这小小参将,就当没听到。

孙承宗心里很是恼火,这些将领的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有点后悔,应该一个一个将领的叫过来分派任务,现在他们这些人连成一气,法不责众。

可要顺了这些人,等到天明再动身的话,不说耽搁军机,就这些人知道建虏会跑,估计明rì还会在路上墨迹。

怎么办?孙承宗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伏击建虏

() 清水明月关内,所有的人都没烧水吃饭,全力投入防御准备中……

民壮们饿了就吃点干粮,渴了就喝点凉水,为得就是在建虏到达之前能多加强一份防御力。

钟进卫虽然没有像后世某党早期领导一样亲自挽袖子下场一起干活,但也没有自个躲一边去开小灶,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就着凉水吃点干粮而已。

他在城头上由阎应元陪着巡查各处准备工作,并不时抬头看看山顶。

在今天这个时候,他尤其感到时间的宝贵。

幸运的是,建虏一直没出现,有时候钟进卫都怀疑建虏是摸黑赶路,所以山顶的哨兵才一直没有发出信号;或者是建虏临时改主意,从别的关口出关了。

钟进卫看到城头上的防御布置差不多了,就习惯xìng的抬头瞄山顶,发现有火光出现在山顶上。

钟进卫一惊之下,连忙定睛观看。

他身边的阎应元见他如此,也朝山顶看去。

“小于一,建虏的前锋来了,小于八百人。”钟进卫一边看,一边翻译出了火光的意思。

山顶的哨兵举着火把示意了两遍,就见到关内指定的地方有了回应,于是,熄灭了火把,山顶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阎应元正要问钟进卫情况时,负责接受信号的民壮已冲过来向钟进卫禀告道:“报侯爷,山上发现少于八百的建虏前锋正往清水明月关而来。”

这和钟进卫自己看到的情况一致,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继续去盯着。”

“是,侯爷。”

钟进卫周围的几个民壮已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都停了下来看着中兴侯。

他随手指了一个人,吩咐道:“你去找下卢知府,让他赶紧过来商议军情。”

在他们刚到箭楼的时候,卢象升就带着家丁赶到了。

几个人马上围成一桌,商议军情,而卢象升的家丁们以及于海静都分列两边,听候军令。

卢象升听钟进卫说了建虏的事之后,因为他并不熟悉这边的地形情况,因此转身先问于海静道:“山顶哨兵发现的建虏,到达清水明月关需要多久?”

于海静早已在心中有过计较,因此没有耽搁时间,马上回答道:“按照夜间行路估计的话,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到达关口。”

卢象升点点头,想着时间还足够,就回过身来,对钟进卫道:“监军,下官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监军敢不敢做?”

钟进卫听着怎么感觉卢象升好像有点激将的意味,自己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他那之前由于紧张而崩着的脸,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然后对卢象升道:“说来听听。”

阎应元也感觉到了卢象升话中好像想要冒险的意思,他看看钟进卫,心里有点担忧。

他自己是不在乎冒不冒险,功名马上取,不冒风险焉能取得大功名。

不过他更在乎的是钟进卫的安全,如果让他在自己取功名和让钟进卫冒险这两个里面选一个的话,他就绝对不想让自己妹夫冒险。

卢象升只是看着钟进卫,自然就不知道阎应元肚子里在想啥,他对钟进卫说道:“我们偷关成功,目前为止,建虏应当不知道这清水明月关已为我们所有。而这建虏前锋不足八百人,只要我们应付得当,以有心算无心,当可给这建虏前锋以狠狠一击,甚至歼灭之。”

卢象升说话时,语气坚定有力,充满了自信。

钟进卫的脑子并没有发热,如果有那一天别人对他说能一下歼灭建虏多少万,说不定钟进卫还会激动,就几百个建虏,钟进卫好像没啥感觉。他问卢象升道:“怎么个应付得当法?”

“监军,下官是这么想,我们把人马埋伏在城门附近,把建虏放进城来,然后城上城下同时袭之,建虏意外之下遭受打击,必将损失惨重。而后由下官和下官这些家丁为主力,分割吃掉剩下的建虏。”卢象升信心满满地说道。

“你能确信打得赢建虏?”钟进卫带着一点怀疑问道。他并不是怀疑卢象升的武勇,而是怀疑其他人的能力。

卢象升听了钟进卫的质疑,笑了笑,转过身子,指着站立在一边的家丁说道:“监军,他们都是我刻意挑选并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的战力,下官相信普通的建虏,三个都未必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

听着卢象升在监军面前夸他们,家丁们都刻意地挺了挺胸膛。

钟进卫看看这些家丁,确实都是膀大腰粗的大汉,不说武艺,这一身力气显然也很可观。

卢象升在介绍完了自己的家丁后,就继续说道:“以有心算无心,我方的战力能翻番,而建虏却发挥不出十分实力。又经过刚开始的伏击,剩下的建虏必然不多,如此一来,下官敢说,必能全歼这批建虏前锋。”

“属下觉得这计划有点不妥。”阎应元反对道。

卢象升看向他:“有何不妥。”

“这建虏数目是山顶哨兵通过目测火把数量估算出来,并不准确,万一建虏远多于八百人,岂不是偷鸡不着折把米,还不如直接把建虏挡在城门外稳妥。”阎应元说道。

钟进卫本来觉得卢象升说得有道理,按照他这么做的话,应该能比较容易吃掉建虏前锋。

现在一听大舅子的话,又醒悟过来,确实卢象升的计划中存在纰漏,真要实施这个计划的话,风险很高。

就在钟进卫想开口附和大舅子的时候,卢象升早有考虑,他回答道:“建虏数量只要不是相差太大,并无多大关系。只要放合适的建虏人数进了城门,就放下千斤闸,断绝建虏的内外联系,照样可以围歼城内的建虏。”

他看钟进卫还在考虑,就进一步说道:“我们难得出其不意拿下清水明月关,如果不利用下这个时机狠狠地打击下建虏,就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而且首战就能歼灭建虏前锋,至少能重创建虏前锋,对鼓舞我军的士气,打击建虏的士气都极有帮助。”

钟进卫有点意动了,卢象升这么有把握,应该不会错。

“监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卢象升再次提醒道。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钟进卫不再犹豫,拍板同意道:“好,就依九台所言。”

卢象升一听大喜,就转身赶紧给他的家丁分派任务,何人带多少人埋伏何处,用什么手段先攻击等等事项,全部脱口而出,毫不拖泥带水,根本不需要再三考虑,显然是他事先早有这个想法了。

阎应元听了卢象升的整个计策之后,又觉得建虏连夜赶路而来,战力已经先降了一些,再加上这后面的一系列措施,应该是比较保险。因此,他并没有再出言反对。

不过卢象升显然并没有不把钟进卫的安危不当回事,他把他的家丁都分派出去后,再转回身子对阎应元道:“丽亨,你护着监军,待在左侧城头。如果万一发生意外,就护着监军从左侧山上撤走。”

没等阎应元答复,他又转向于海静说道:“你熟悉地形,就不要参战了。随着监军,万一有个意外,由你带路,避开建虏,护送监军到安全之地。”

阎应元和于海静都明白钟进卫的重要xìng,因此并不反对。

钟进卫看着卢象升举手投足之间,就指挥若定,隐约就有一方大帅的风范。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难怪卢象升能带出天雄军,并屡败敌军。

他并没有反对卢象升对他的安排,知道自己要硬待在最前线和他们杀敌的话,反而会碍手碍脚,让他们有所顾虑,放不开手脚厮杀。

卢象升把所有考虑到的事情都分派完之后,又没见钟进卫有其他建议,就站起来,伸出双手,扭了几下胳膊,对着建虏的方向,充满信心地低声吼道:“杀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杀奴

() 建虏前锋慢慢地离清水明月关越来越近,这些建虏并不是人手一个火把,估摸着有一千来人左右……拖成了一个长长的长蛇阵,匆忙地往前赶路。

这支前锋的建虏,大部分人都在马背后驮着两袋东西,显然是抢自永平百姓的财物,收获还不小。还有一小部分保护主将的建虏,则什么都没有,显然是没有参与永平屠城。

最前面的建虏转过山脚,一眼就看到了清水明月关。

只见那关黑漆漆地,城头并没有火把点着,也没看到人影走动,只是通过洞开的城门,可以望见城里面有灯火。

这些看见清水明月关的建虏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过了这关,就是蒙古草原。

到时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明军就是有百万大军也不用惧怕了。

前头的一个建虏马上返身,走到队伍前列处禀告道:“前面就是关口,但城头未见有人,城中有灯火。”

那为首之人骑在马上,有点气喘,稍微缓了一会,才有力气骂道:“兔崽子到了关内,都把军纪给丢九霄云外去了,回头非得收拾下他们不可。”

他又喘了口气命令道:“走,去城里歇息下,等等后面的人,明rì一早再出发。”

他并没有怀疑城里的人数,当初皇太极下令拆毁山顶的建筑,并留下二十来人驻扎时,他刚好在大汗身边。

就在前方人马暂停前进的这段时间内,后面的人都赶了上来,长长的一条线变粗了不少。

这支建虏前锋在为首之人命令之后,就继续往前赶路,甚至加快了马速。

他们都是驻扎在永平的建虏,大部分人白天在永平城玩疯了,然后又连夜赶路,已是疲惫不堪。听说进了清水明月关之后,就可以歇息了,更是不顾疲惫,开始加速。

建虏为了抢到一处好的休息之地,都在往前挤,一直挤到主将的身后时,就不敢再往前了,就跟在主将的后面。

长蛇阵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粗。

进到城门处的时候,还不见有人过来询问,只看到城内火堆处的人影晃动,隐约吆喝声,磨磨蹭蹭地还不愿离开火堆。

前面的建虏暗骂一声,抢进城去,直奔火光处而去。

后面的建虏习惯xìng地埋头跟着前面的建虏进城,有的就放松了心情,开始吆喝出声,清水明月关内顿时热闹起来。

队伍进了一半多的时候,后头的一个建虏偶尔抬起头了,发现城头在前面建虏手中火把的照映之下,好像有点不对。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城头挂着什么东西,这,这是昌黎防守时采用的木排?”

这个建虏曾参与过昌黎攻防战,因此识得。

其他人听到他的声音,也开始抬头看。

这先前之人的脑子一动,忽然大喊道:“不好,有”

他的话音未落,城门处“哗”的一声,落下了千斤闸,刚好砸到了已经到城门洞的他,把他的话砸了回去,连带着他的**和的马都砸成了两截。

民壮军早就得到命令,约好了放千斤闸为攻击的讯号。

一时之间,黑暗中涌出众多民壮军,shè箭的shè箭,投标抢的投标抢。还有城头上,滚木礌石纷纷被扔下,直砸得城门内外的建虏连哭喊的机会都没有,就去见了阎王。

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一瞬间内,举着火把,身在明处的建虏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一下被干翻了好多。

走在最前的建虏已经有所察觉到不对,但也没想到会有明军埋伏,一下就被打懵了。

钟进卫待在藏身处,直到此刻,才放下了一颗心,用左手握拳狠狠地打了下自己的右手掌,脱口而出道:“好,好,给我狠狠地打!”

他身边的阎应元和于海静也很兴奋,都关注着城里的战事。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卢象升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城外基本就没什么战事,除了靠近城门的建虏被滚木礌石砸到之外,其他建虏马上就逃得远远地,惊魂未定地看着清水明月关,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关在城内的建虏大概有七百多人,一开始损失了两百来人之后,其他建虏就马上反应过来了。

要说建虏的实战经验还真不是吹的,他们并没有人指挥,马上就往敌人所在方向扔出了火把。一则不再把自己暴露在明处,另则可以看清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同时能造成敌人的慌乱。

然后所有建虏都下马缩成一团,借助战马的阻挡,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阵,开始抵抗。

民壮军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使用长武器逼住建虏,然后外围持远程武器的民壮继续攻击围在里面的建虏。

建虏主将被围在圆阵中间,已经从发懵状态恢复回来,开始发号施令。

建虏围成的这个圆阵开始缓慢地向城门处移动,想夺取城门处的控制权。

这个圆阵的外围建虏,不时有人中箭。但这些中箭的人只要没有伤到要害,都努力跟上圆阵的移动。

而在圆阵里面的人,则开始寻找空隙,摘弓搭箭,向外反制。

钟进卫回头看看阎应元,见他一幅跃跃yù试的神情,就对他说道:“你的箭术厉害,过去多shè几个建虏,为百姓报仇!”

阎应元看看钟进卫,有点不放心。

钟进卫笑着道:“你放心,我躲在这里,安全得很,你自己小心点才是。”

阎应元觉得也有道理,就没再拖拉,对于海静道:“照顾好侯爷。”然后就快速跑往建虏所移方向的城头,施展他的箭技。

钟进卫也有点手痒痒,但他知道自己没拿过抢,也没舞过刀,去和建虏拼杀,是件扯淡的事,就按捺下心思,继续观战。

他一边看一边评论道:“冷兵器还是不行啊,要是火器时代,中了这种埋伏,只管往建虏堆里扔手榴弹,就能轻松搞定了。”

于海静听到钟进卫说啥东西那么厉害,不禁问道:“侯爷,那手榴弹是什么武器,那么厉害?”

钟进卫转身看看于海静,想起自己说得那手榴弹是后世用tnt炸药装填的那种,现在根本就造不出来,就瞎掰道:“就是一种霰弹,不说这个,看战事要紧,你说这九台在哪里,我怎么没找到他的人影。”

说曹cāo,曹cāo马上就出现了。

就在建虏慢慢地在移近城门处时,从城门处杀出一支民壮军直扑圆阵。领头之人身材高大,挥一把偃月刀,正是卢象升。

他的偃月刀是玄铁所造,通体黝黑,在这黑暗之中混战,尤其得利。建虏往往没有分清刀锋所在,就已身首异处。

卢象升的气力足,刀又锋利,往往一刀就结果几个建虏。在家丁护卫下,卢象升奋勇往前厮杀。

建虏突然遇袭而匆忙应战,基本没有长兵器,因此碰到卢象升,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

素有凶名的建虏,到了卢象升面前,仿佛就变成纸糊的一样,有一个死一个,有两个死一双。

钟进卫在高处能明显看出卢象升所在,犹如一把刀,切进了一个大饼里,慢慢地把大饼切成了两半。

卢象升杀了个对穿,没有停留,又往分裂出来较大的圆阵杀了过去。

他越杀越少,最后建虏只留下了二十来人。

这二十来人结阵迎敌,手中都有趁手兵器,一时之间,围着的民壮竟然奈何不得。

卢象升一见,大喝一声:“让开。”

民壮们连忙让开一条路,看着他们进士出身的卢知府,持一把偃月刀,犹如关云长在世,威风凛凛地杀了进去。

这二十来人一对上由家丁护着的卢象升,在几个回合之内,就出现了伤亡。

围在最里面的那个建虏主将已经绝望,不甘被明军俘虏,调转刀锋往脖子上抹去。

第二百八十章 意外收获

() 卢象升早已瞄到这个建虏的主将,想抓活的,没想这个建虏还真有骨气,还没杀完他的亲卫,就要自尽……

他还隔着几个建虏,阻止不了,暗道一声可惜。

眼看这个建虏就要抹上脖子了,突然一支箭从空中shè过来,刚好shè中了建虏主将拿刀的手腕。

这个建虏受疼再也拿不住手中刀,掉到了地上。

卢象升暗道一声“好箭法”,然后在斩杀建虏之余,回头往箭支shè来方向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副手,阎应元干得好事。

他心中又是暗赞了一句,接着奋起神勇,切菜砍瓜式地把剩余的几个建虏亲卫都斩杀了,然后一个刀面拍在建虏主将刚捡起刀的左手上。紧接着又一刀面拍在他身上,直接把他拍压在地上。

卢象升的家丁一拥而上,牢牢地按住了建虏主将,并把他绑了起来。

城外远处大概聚集了两百多建虏,惊魂未定地看着清水明月关。

没有多久,就听到城内的厮杀声弱了下来,最终不可闻。而后城头上的火把开始照亮,让他们认出是明军的旗帜,只是隐隐看到上面的好像并不是明军,而是普通百姓装束的人。

就算是百姓中的老弱守着城头,也不是他们这几百人能攻得下来,两个幸存的牛录一商量,马上派出几十人往后报讯。

清水明月关中,钟进卫已从藏身处出来,在民壮们战胜后充满喜悦之情的敬礼中,来到城墙下的一处营房。

刚坐定身子,阎应元就寻了过来,笑呵呵地向钟进卫禀告道:“完胜建虏,真是痛快。”

钟进卫看到阎应元的大一号箭筒里已没几支箭,就知道死在他手里的建虏估计不会少。

他笑着问阎应元道:“大舅子杀了多少建虏?”

“不多,远没有九台来得多,看他出入建虏群中如若无人之境,就知道他杀得痛快。”阎应元一边谦虚一边在钟进卫左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家妹夫,又不是军议之时,他就比较随意,钟进卫也不可能会介意。

“哈哈哈,还是丽亨知我!”一个爽朗地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卢象升走了进来。

钟进卫循声看了过去,见卢象身上的盔甲并没有换下来,穿着里外两身,走过来的时候,感觉他穿得并不是重达几十斤的铁盔甲,而是没有重量纸糊的盔甲一样轻松。

他还看到卢象升身上的盔甲上虽有擦拭过的痕迹,但还是有大片的血迹未擦掉。

“九台好武力,我看你转职当武将算了。”钟进卫夸奖道。

卢象升坐到了钟进卫右则,一边把头盔摘下来,一边回钟进卫道:“侯爷,跟您说句真心话,要不是武将的地位太低,当年我也不会去考进士,直接就从军了!”

人逢喜事jīng神爽,卢象升终于过了一把战场厮杀的瘾,高兴之余,忘记了以前的拘束,没有称呼钟进卫为监军,而改为侯爷,称自己为我而不是下官了。

“你放心好了,将来很长的时间内,都会是武将的天下,地位肯定会提升。”钟进卫宽慰卢象升道。

“难啊,大明这重文轻武不是一时能改变过来。而且,就算好不容易改变过来,建虏一灭,就又得马放南山,武将解甲归田,最后还得文人治世。”卢象升心情本来很好,一说起这个话题来,情绪就稍微低落了点,仿佛他是武进士出身一般。

“错,九台放心好了,打完建虏还得再打,还有很多年的仗要打,以后我详细地跟你说说。战场统计出来了没有?”

钟进卫说了几句就转到眼下的战事来了,他迫切地想知道战果如何。

所有人听钟进卫这么一问,都看向卢象升,期待着他说出一个好消息。

卢象升“呵呵”一笑,回钟进卫道:“现在战事刚结束,城头上又在提防城外的建虏,因此城内的战果统计有点慢,估计要再等一会。”

钟进卫微微有点失望,没能马上知道结果。不过他也明白,这战果又不会跑,还是防御城外的建虏要紧。

卢象升看几个人的神情,知道他们的迫切心情,就又说道:“战果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建虏前锋的主将已被生擒。”

钟进卫一听,心中一喜道:“当真?”

卢象升向坐他对面的阎应元一指道:“都是丽亨的功劳,那建虏主将想自尽,被丽亨一箭shè中手腕,因此才被下官活擒。”

他的xìng子总归还是比较沉稳,激情下来后,就又自觉地称自己为下官了。

钟进卫看看阎应元,见他微微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下高兴道:“你们两人果然是好搭档,远近结合,所向无敌。那建虏主将呢?”

“就在门外。”卢象升回答完之后,对着门外大喊一声道,“卢大,押进来。”

“是,老爷。”门外回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一些脚步声传了过来。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卢象升的两个家丁夹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随后押到钟进卫的面前,伸腿一踢所押之人的腿弯,迫使他跪倒在地。

于海静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绕到门口去把门关上,然后才走回钟进卫的一侧。

钟进卫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一个活生生的建虏,他稍微有点好奇,定睛细看,发现这建虏果然是和电视上差不多,前半个头皮光秃秃,后面一根长辫那种发型。

他发现这个建虏身材比较高大,头发有部分发白,看来是个建虏老将,这人的手中怕是沾了不少汉人的血。

“你是何人?”钟进卫冷冷地喝道。

那人低着头,没有吭声。后面压着他胳膊的卢大一见,直接抓住建虏的长辫,往后一扯,建虏的头就不得不仰了起来。

钟进卫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一张长方形的脸,眼睛略小,眉毛很浓,因为脑后吃疼,脸颊微微有点后抽,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略有心计,却又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他正待再问一次姓啥名谁的时候,一边的于海静忽然惊呼出声:“啊,你?”

钟进卫这些人一听于海静的惊呼,才想起于海静对建虏的头目比较熟悉,认识建虏主将也不是意外的事,就都向他看过去。

这一看过去,发现于海静嘴巴张得很大,一幅愕然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一样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建虏听到于海静的惊呼,吃惊于这里竟然有人认识他,也转动眼珠瞄过去。

待他看清于海静的面容,心中大吃一惊,转眼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明军会不声不响地占了清水明月关,又暗自埋伏了等他撞上去。

他马上怒气上涌,“呸”的一声,一口痰吐向于海静,然后一句汉语随之骂出去:“汉狗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于海静吃惊之余没有避开那口痰,粘在了他的衣服上。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压根就不管那痰。

“他是何人?”钟进卫很是好奇,马上问道。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惊愕,于海静已经回过神来了,他转身向钟进卫抱拳贺道:“恭喜侯爷,此人就是关内建虏最大的头,建虏的和硕贝勒,爱新觉罗-阿敏。”

几个人一听,都“霍”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于海静,失声道:“什么?”

这建虏主将正是阿敏,他听到有明军将领从永平附近往滦州去的时候,就知道那人肯定是去向明军主力报信。

他本来就想着天黑之前就撤走,只是以为明军主力在滦州一动不动,就有点犹豫。

现在自然不会犹豫了,马上下令撤退。

可他手下的七千左右的建虏知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可能有这机会,在城里已经玩疯了,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能收拢起来。

阿敏等了小半个时辰,才陆续出来一千人左右。

他见天sè不早了,就吩咐硕托派人去收拢城中的建虏,自己则带着城外的一千人先跑了。

阿敏是怎么都没想到明军竟然会事先埋伏在他的必经之地,一头撞了进来。

历史有必然,也有偶然,卢象升为了不浪费一次出其不意的机会,设了一个埋伏,结果让这八百民壮军,踩了狗屎运,抓到了有史以来官职最大的建虏俘虏。

阿敏见于海静在,知道抵赖不得,索xìng自己大声说道:“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爱新觉罗-阿敏是也!”

第二百八十一章 形势依旧严峻

() 几个人一听正主自己承认了,就互相看看,明显看出对方眼中的喜意……就像是有人看到岸边搁置着一张渔网,随手这么一撒,结果网到了一条大鱼。

他们坐回自己座位,欣赏着这个建虏四大贝勒之一的人物。

钟进卫甚至在心里想着,要是有朝一rì把皇太极也抓了,那估计感觉会更爽。

阿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已经豁出去了,他用力挣扎下脑袋,想摆脱后面卢大抓他辫子的手。

钟进卫见状,就向卢大挥了下手,让他放开那根猪尾巴。

阿敏的脑袋得到zì yóu后,转向于海静问道:“白玉莲那贱货呢,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他毕竟也是纵横沙场之人,此时已经觉醒,自己会沦落为明军的俘虏,完全是沉迷在女sè上面的缘故。

sè字头上一把刀,不但刮人**,而且也能割去一个人的上进心。要不是白玉莲,说不定阿敏还会在永平和明军好好的打上一仗也说不定。

于海静听阿敏骂白玉莲为贱货,颇有点吃惊,以前阿敏可是把白玉莲当宝贝一样宠着的。

他不敢私自回答阿敏的问话,便望向中兴侯。

钟进卫知道这个白玉莲是阿敏的侧福晋,白天的时候于海静有提起过。他觉得告诉阿敏无所谓,就准备说话。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人闯了进来,抱拳禀告道:“侯爷,发现有三千建虏正往清水明月关而来。”

钟进卫一看,原来是接受山顶信号的民壮,他点点头道:“好,你去继续盯着。”

卢象升站起来向钟进卫请命道:“侯爷,下官去巡查防御了。”

“好,九台费心了!”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乡兵,能挡住我一万大金军,白rì做梦,识相得趁早投降!”阿敏忽然狂笑起来。

他在战场被擒,押过来的路上,已经扫视了一遍战场。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些并不是明国正规军,人数也并不多。

“现在是晚上,做梦很正常,谢谢。”钟进卫回了一句,然后吩咐卢大道,“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卢大当下和边上的卢四一起提了下阿敏的反剪手,疼得阿敏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阎应元这时忽然道:“等等。”

卢大一听,就站定身子,望向阎应元,不知道他要干嘛。

只见阎应元随手拿出一块布,看样子是他平时擦拭兵器用的,走上前去,塞在了阿敏的嘴巴里,然后吩咐押走。

看着阿敏被押出门外,阎应元转回身来对钟进卫说道:“这鞑子已自尽过一次,为防万一,堵住他的嘴,免得咬舌自尽。”

钟进卫点点头,等战事结束,把建虏四大贝勒之一的活阿敏,往京师一送,对大明军民的士气鼓舞是怎么高估都没错。

卢象升暗自赞一下副手的细心,就重新向钟进卫告辞,然后赶着去布置防御任务了。

能活抓阿敏,让钟进卫很是兴奋,虽然已到深夜丑时时分,但钟进卫一点都不困。他不想待在营房里,对阎应元道:“走,我们也出去走走。”

阎应元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去开门,于海静说话了:“侯爷,建虏永平巡抚白养粹和他女儿一起,出关未久,身边只有二三十人的护卫,要不要派人追上去把他们擒回来?”

如果于海静在阿敏押进来之前说这话,钟进卫肯定会同意,派人去把这个大汉jiān抓回来明正典刑。

但现在他略一沉思,就笑着摇摇头道:“就让他陪着他女儿继续去祸害建虏好了,不用管他。”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看着于海静,心里想着,要不要让于海静追上去,继续潜伏在建虏那边。

这个想法很诱人,但他马上又想到,于海静是最了解大汉jiān范永斗底细的人。

之前因为时间很短,他和顾百川的沟通肯定很有限,如果派他去了建虏那边,先不说会不会被建虏发现或者泄愤,光是他对晋商所掌握的信息,就不值得让他去冒险。

于海静见中兴侯看着他,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心里不禁有点奇怪。不会中兴侯听说那白玉莲之事,又想改变主意了。

幸好没一会,钟进卫就恢复了正常,带着他们出营房去巡视了,否则还真不知道于海静会继续想些什么。

再说哨兵发现的三千建虏,其实是有三千七百多人,由贝勒硕托率领,往清水明月关而来。

这支建虏军队,基本上是人人都有财物了。还有好多人边赶路,边打哈欠。

大部分建虏是原遵化、迁安的驻军,他们连夜赶到永平,一夜没睡,就加入到屠城的行列。

在永平城里又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坏了多少女人的名节,同时也让他们的体力急剧下降。

在永平时,抢钱抢女人,jīng神极度兴奋,自然感觉不到累。现在没有了刺激的事情,埋头赶路,这身体的疲倦就上来了。

硕托就在队伍的中间,他把剩余建虏的收拢任务交给了纳木泰,自己率领这批建虏先跑,追阿敏的脚步而去。

就在他估摸着快要到清水明月关的时候,先前逃过一劫的建虏跑回来向他求援,还说阿敏失陷在清水明月关内。

这让硕托大吃一惊,没想他们预选出关的关口不知在何时被明军所占,和硕贝勒生死不知,这在大金史上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他连忙派人向后传令,让纳木泰尽快带军跟上来,如若有攻城器械也一并带来。

然后硕托马上下令加快行军速度,赶往清水明月关。

在关口不远逗留不去的建虏一见大军赶到,全都跪地请罪。

硕托此时无心计较他们失陷和硕贝勒之事,问他们有关战事的经过详情。

带头的两个牛录额真互相补充得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还把他们的感觉告诉了硕托。

不愧是打惯了战的建虏,从城内厮杀的声音,持续的时间上,就推测出了城内不超过一千人。又从城头明军的装束上发现,这些明军好像就是一群乡兵而已。

硕托听完了两个牛录额真的禀告后,靠前查看起关城之上的动静。

现在差不多是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但因为城头有火把伸出城外,依稀能看见城头加有木排,不少明军在严阵以待。

硕托是知道昌黎之战的事,对昌黎之战中明国方面加装木排防弓箭之事也有在事后问过汉人中善攻防的人,有了破解之法。

现在他见这清水明月关的明军也用出了这一招,不由轻轻一哼。

从来就没有一招能吃遍天下,这城内的明军怕是黔驴技穷,还想靠这一招来防守,真是做梦。

只是硕托也有头疼的地方,他们是一心逃回关外,临走之时还屠城,根本就没想着还有攻城之类的事情。

因此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除了刀枪剑戟弓箭等各类兵器之外,就只有金银珠宝而已,根本就没有用于攻城的器械,连个云梯都没有。

硕托马上命令一部分人去附近收集可以用作攻城的东西来做器械,另外一部分则原地休息,准备攻城。

他知道清水明月关的详情,虽有险关之称,但现在早已名不副实。这明军肯定是刚占领关城不久,自己手下有三千东征西讨多年的大金勇士,只要能抢上城头,那些乡兵必然不是对手。

在清水明月关内,战果刚统计出来,报到了钟进卫这里。

放进关的建虏一共有七百五十六人,除为首的阿敏被活捉之外,其他七百五十五人都已斩杀。

城外则只砸死了四五个建虏而已,其余的见势不妙,都逃了开去,没有砸到。

已方则死十三人,伤四十二人。多为建虏结成圆阵反击时所造成的伤亡。

钟进卫心中暗暗一算,自己这边还有七百六十来人左右,而建虏城外就有三千多人,还有一半也正在赶来,如果他们爬不上城头倒没事,就怕和建虏短兵相见,拼不过他们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官匪一家

虽然东边的天空已经隐隐露出了一点鱼白,但走路还需打着火把。

明军主力的前锋出现在了离永平二十里外的官道上,从附近山峰俯视的话,会见到一条粗壮的火龙在前进,并且火龙的周围散落着很多萤火虫。

孙承宗最终和那些将领取得了一致的出兵部署,主力前锋是五千白杆步军,成战斗队列行军。

在白杆军四周一里范围内的萤火虫则是各路总兵派出的部分骑军,分散得很开,搜索前进。

这些散骑一则可以起预警作用,二则万一真的有建虏伏击,也能起到一定的缓冲。

之后是一万关宁铁骑,一旦前锋遇到攻击能迅速绕过原地拒敌的白杆步军前去攻击敌军。

再走在后面的则是剩下的白杆军和关宁铁骑,最后则是各路总兵的主力人马。

炮营这次没有跟出来,驻防在滦州。

第一是夜间行军,火炮太过笨重,很不方便;

第二是永平建虏并没有据城而守,也就用不着火炮攻城。

不管是将领还是兵卒,带着紧张的精神,赶了半夜的路,都感到有点疲惫。可以明显得看出来,外围游骑的搜索半径正在慢慢地变小。

孙承宗看看天色,又问了下亲卫到永平城的距离后,叫过跟在身后的祖大寿,让他派出夜不收,先行赶往永平城,查探敌踪。

不一会功夫,命令传达下去,从中军的行军队列中跑出十数骑,从官道的边缘,快速向前跑去。

急促的马蹄声敲响在行军士卒的心上,纷纷扭头看着这些夜不收超过他们,向前方远去。

这支夜不收就是胡浩的那支,他带着兄弟们很快超过了白杆前锋,然后驰到了官道中间,扬长而去。

他一边伏在马背上催马快行,一边对周围的兄弟大声喊道:“兄弟们仔细点,别让建虏给阴了。”

“胡哥放心吧,阴不了。”其他夜不收纷纷回答道。

二十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并不需要多久。

因为天色已经越来越亮,当他们跑了一半路之后,就已能看清道路,火把随即被他们扔掉,速度也提了上去。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建虏,拐过一个山脚后,永平城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胡浩左手一伸,让兄弟们减速前进。

他们都注视着永平城,只见城内多处地方都有火烧剩下的余烟飘出,偶尔几个地方还能看到火光。

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见不到一个建虏。再近一些,隐隐能看到城门也是洞开。

胡浩略一思索,指着他边上一个兄弟道:“王二,你在这待着。要是一刻钟后没见到我们的身影,就速回,禀告大帅有建虏。”

说完之后,也不待王二表示,一夹马腹,加快速度往永平而去。

其他夜不收也不多话,纷纷跟上胡浩,只留下了那个叫王二的夜不收,收马待在原地。

快到永平城时,胡浩挥手一示意,跟随他的夜不收开始四散开来,呈扇形接近离他们最近的南门。

离城门越近,胡浩他们越紧张,警惕着注视着城头城下可能会出现建虏的地方。

就在城门不远处时,又一个夜不收停住,不再前进,等待前面兄弟的信号。

胡浩抽刀在手,一马当先冲进了永平城门。

一进去之后,眼前的景象就让他呆住了。

大街两边,倒着不少百姓装束的尸体,身前背后中刀的都有,还有不少人的衣服都被扒拉开,显然是被搜身过。

各处房屋的门都是洞开着,甚至有的门已从门轴上脱落,斜挂在一边。

除了火烧木头的噼啪声之外,还有偶尔传来的哭声,建虏果然是屠城了。

胡浩马上指挥他的兄弟们四散开来寻找活人问情况,他自己则直奔城头,站在高处嘹望全城。

在他的视野内,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建虏应该是离开未久,否则幸存的百姓就会出现在街道上。

胡浩马上转身对城外比划手势,远处的王二一见,转身往来路狂奔,前去禀告军情。

而在城外不远的夜不收则开始进城,过来和他们会合。

胡浩又取出一个哨子,猛吹了几下,刚才散出去的夜不收都开始向他靠拢。

会合到一起后,有一个夜不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向胡浩笑着说道:“胡哥,你看,路上捡到的。”

其他人一见,也纷纷从怀里掏出一些金银珠宝给胡浩看,甚至有一个比较多的,分了一部分出来给胡浩。

胡浩也不客气,抓过来放在怀里,然后对他们说道:“多了容易被发现,有一些就可以了。我们现在一分为二,沿城头查探建虏踪迹,到城北汇合。”

夜不收们素来信服胡浩,虽有心再去捡点金银珠宝,但还是克制住了**,遵从胡浩的命令,分两边往城北搜索而去。

留在原地的一个夜不收看看胡浩他们的背影,又往城外看看大军过来的方向,稍微纠结了一下,就跑下城头,又去捡财物了。

过了好一会后,这夜不收隐约听到大群的马蹄声,赶紧回到城头察看。

在来路的方向,一支长长的骑军正迅速赶来,看得出来,他们是大军前锋的游骑,闻讯先赶来了。

这些游骑都看到城头的夜不收,知道城内安全,也不打招呼,纷纷从城门处冲了进来,四散开去。

夜不收在城头看着这些游骑开始下马,四散闯进各家民宅,暗自骂了一句:“遇敌就怂了,抢东西倒是快,我呸。”

城外更大的马蹄声传过来,打断了他的暗骂,就又回头看了过去。

是他自己所属的军队,关宁铁骑来了。

跑在最前面的骑军打着一个“何”字,并没有进城,而是绕过城池,往北而去。

随后的骑军则涌进了永平城里,有组织的开始占领街道四周和城头。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其他总兵的主力骑军也赶到了,发现最近的南门关着,连忙叫门。

有关宁军的校尉在城头喊道:“此处已为我关宁军接受,要想进城,请绕别处。”

城下的骑军骂娘之后,也不再逗留,直接往其他城门而去。

永平城在遭受了建虏的屠城后,又开始被官军洗劫,哪怕他们是正规的明军,也没有手软,反正罪名最终都会被安在建虏的头上。

天已大亮,明军的步军终于出现在永平城外,由纪律严明的白杆军从扇形向前开路。

他们并不是为了防御可能的攻击,而是阻止后方各路总兵的步军越过他们进城。

几个总兵不管在孙承宗面前如何请战,他一概不准,只许他们跟在白杆军的身后。

孙承宗一路阴沉着脸,到了永平城外后,让马祥麟带一千白杆军随他进城,其余的白杆军则由秦良玉带着,监督城外的各路步军列队等候。

已进城的各路骑军也不是傻子,早派有哨兵看着城外。见中军“孙”字旗到了,就赶紧回去通知本兵要到了。

因此,等孙承宗带白杆军进城的时候,进入民宅的那些骑军早已回到大街上,驻守在各处街道要冲,装模作样地执行基本的警戒任务。

孙承宗虽心知肚明这些人在他进城前干了什么勾当,可法不责众,只要不是发生在他眼前的事,就只能当作不知道了。

他知道地方明军在这种情况下,干出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意外。

所以他也不敢带其他部队进城,只敢带着白杆军。因为白杆军和地方明军不一样,白杆军说到底是土司部队,士卒的命包括他们家人的命,都由土司说了算。就是士卒想抢,只要土司不让,他们就不敢。

孙承宗来到永平城中间的知府衙门,发现这衙门也被建虏所烧,就站在前面的广场上,传令各处将领前来汇报军情。

第二百八十三章 建虏并不笨

不一会,各路总兵赶到,一个个装出沉痛表情,向孙承宗禀告他们所占城区的情况。

关宁军何可纲最后赶到,禀明城北安全,没有建虏踪迹。

从各处汇报上来的统计看,半个永平城算是已经毁了,整个城内被烧毁房屋占了十分之一左右,活着的百姓估计只剩一万不到。

要不是张凤仪奉钟进卫之命拼死报信,孙承宗连夜赶来的话,估计永平城就是一片毫无人气的废墟了。

孙承宗叹了口气,他没法拍拍就当看不见永平的惨状,而直接去追击建虏。

于是,他下令各军除了派出夜不收向北搜索建虏踪迹之外,还要各路总兵拨出一部分步军收拾满城的尸骸,收拢各处百姓,整理永平城。

再令张凤仪领一千白杆军巡视全城,监察各路步军,敢有扰民害民之举,当场格杀。

其余部队,休整半个时辰后再往北追击建虏,前往清水明月关与监军汇合。

大军随即开始调整,已进城的骑军开始由北门退出,并驻扎歇息。永平南门的步军除进城执行任务的之外,其他步军全部绕城而过,不得进城。

孙承宗趁这个机会写了两份奏章,一份是报捷文书,另外一份则是汇报永平惨状的奏章,发往京师。

未及半个时辰,夜不收回报,在离城四十里路左右的地方,发现建虏后军的踪迹。

孙承宗一听,马上下令骑军出击,咬紧建虏后军,拖延他们逃跑速度,等待步军赶上决战。

再说勤王军的北路偏军,一直墨迹没有往北走。

军中的锦衣卫则因为刚到,还没正式开始行使监察军队将领的使命,另外他们刚接到的命令也只是监察军中将领的贪腐情况,对他们的行军打仗之事没有发言权。

因此锦衣卫虽知他们是畏敌不前,但也没权限管辖,只好写信派人去找监军,汇报情况。

在白杆信使组接二连三得找到他们,传达钟进卫的命令后,北路军才知道前方已无建虏。

于是,开始加速行军。先是逼降了遵化的建虏伪军,然后马上向中军报捷。

北路军的几个总兵在轻易收复了遵化之后,尝到了甜头,开始争先恐后地往三屯营出发,想抢复城的功劳。

而在山海关,朱梅则刚收到监军传来的命令,商议之后决定亲自带领剩余的骑军和一部分步卒出发。

一个对建虏的大包围圈正在慢慢地形成。

清水明月关的城头加装上去的木排已经所剩无几,城头底下躺着一些建虏的尸体,但并不多。

贝勒硕托看退下来的部队伤亡不多,却基本拉下了城头的木排,比较满意,让这些人先退下去休息。

然后叫过负责第二波攻击的两个牛录额真道:“和硕贝勒失陷在城里,生死未知,后方的明军主力也正在赶来。尔等须得拼死攻之,敢畏敌怯战者斩!”

两个牛录额真也不答话,干脆利落地打千,然后转回自己的牛录去了。

硕托看看城头,手一挥,弓箭手们开始逼近城墙。

在前一轮的攻击中,他们已经试探出了城头的明军并没有多少远程攻击武器,弓箭少,火炮更是没有。

因此这些弓箭手的胆子较大,分散前进到城墙不远的地方后,才开始压制射箭。

城头上的民壮军没有盔甲,也没有像昌黎一样的土制盔甲,因此对于建虏的弓箭很是头疼。

在前一轮的攻城战中不但没能阻止建虏拽掉木排,而且还有不少民壮头部中箭,伤亡不少。

钟进卫和卢象升以及阎应元经过紧急商议之后,让民壮不再露头还击,就让建虏攻到城下也无妨,反正建虏没有铁楸锄头,没法挖城墙,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用巨木撞城门。

一边待命的牛录额真看弓箭手已经就位,开始压制城头的明军,就带头开始冲锋。

几百建虏抬着简陋的云梯和巨木往城墙冲去,没有人发出声音,互相之间都有默契,没有因为缺乏沟通而撞到边上的同伴或弓箭手。

七八架云梯“啪”地靠上城墙,位于云梯两边的建虏则自觉地扶好云梯,身后的同伴马上就一手扶着云梯,一手拿着兵器开始登城。

“撞!”卢象升就在这段城墙上,看到建虏的云梯靠上城墙,就下令道。

早已等待多时的民壮,几个人一根碗口粗的长木,前面一人扶着方向,后面几人则发力前推。

“啪”的一声,长木撞上云梯露出城墙的一头,发出一声响。

顿时,云梯受力,被撞离了城墙,梯上的建虏随着云梯立起而掉了下去。

也有的云梯因为质量不行,或者因为云梯上的建虏太重,受力不均直接中间折断。

还有几处的长木没有撞中云梯,就马上再来一次。

在这些长木之间,则是身强力壮的民壮用力往城下抛滚木礌石。

城下的建虏弓箭手就只看到城头抛出滚木礌石,落下来砸到云梯下的同伴,却看不见城头明军的身影,只能干着急。

没用多少时间,建虏的云梯就损坏殆尽,抬巨木的建虏也被砸伤好几个,没有防御无法再撞,就只能撤了回去,城墙下又留下了几堆建虏的尸体。

钟进卫在一边观战整个过程,一边对身边的阎应元笑着说道:“靠着城墙防御很简单嘛!”

“那是建虏不会攻城,否则防御不会这么容易。”阎应元见钟进卫很乐观,就提醒他道。

“那要你来攻的话,你怎么攻?”钟进卫一听,来了兴趣,问阎应元道。

“首先,云梯上端两头绑上倒钩,靠近城墙后就能钩住城头,这样就无法用巨木推之。”

钟进卫听了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

“其次,城外架云车,和城头一样高,甚至高过城头,让弓箭手居高临下进行压制,城头守军将难以从容拒敌。”

阎应元说完这两条对策之后,钟进卫的脸色就有点白了。

要是城外的建虏用这两招的话,民壮军的弓箭手数量既没有建虏多,射箭的技艺又没有建虏厉害,本身还没有什么防御力,全靠城墙挡着,一旦建虏能居高临下进行射击,那还怎么打?

“还有,我们汉人攻城撞击城门,并不是像建虏一样只是抬根木头就往城门冲。这种毫无用处,没有一点防御力。有一种攻城车,就像小型房屋,其顶坚固并两边侧斜,滚木礌石对其伤害不大。士卒躲在里面,用悬挂的巨木撞击城门,不但省力,而且威力巨大。”

“大舅子,建虏应该不会这些吧?”钟进卫听到这里,脸色有点苍白,问阎应元道。

阎应元回首看看城外,没有一丝欣喜地回道:“现在不会,不等于以后不会。他们这次是匆忙来袭,想造也没有那么快。”

“那就好。”钟进卫暗自庆幸,然后他想着自己能做点什么。想了半天好像硬是想不起来,这种冷兵器战争,实在没啥主意。

忽然,他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钟进卫脑中灵光一闪,对阎应元道:“大舅子,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后面给将士们准备些热水热饭,给他们补充点体力。”

钟进卫这么一说,阎应元才想起来忘记这事了。他和卢象升等人都是初次掌军打仗,而且还不是分工明确的正规军,遇到这连续的战事,就忘记吃饭这事了。

现在钟进卫这么一提醒,阎应元的肚子也有点饿了,就让于海静陪着钟进卫去后方准备饭食。

城外,两个攻城的牛录额真跪在地上向硕托请罪。

不过硕托并没有拿他们立威,他刚才看到这两个牛录额真身为士卒,冲锋在前,只是因为手段太单一,被城头明军所克,才不得建功。

所幸明军为城下弓箭手所克,滚木礌石只能用抛而不能砸,死亡的士卒并不多。

建虏弓箭手中的牛录额真也过来向硕托禀告,看不见明军,他们没有用武之地。

硕托锁着眉头,盯着清水明月关,想着这城墙要矮点就好了。

当他看到城墙下的木排时,忽然眼睛一亮,当即下令,准备器械,要再次攻城。

第二百八十四章 清水明月关的危机

再说建虏后军主帅纳木泰听报后方发现明军夜不收,是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知道明军迟早会出现,但没想到他们离开永平不久,明军就跟上来了。

纳木泰不由得有点恨那些出现在清水明月关的明军,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用再返回永平城,去运攻城器械。

就这么来回耽搁了下,自己就被明军跟上了。

他看看自己这支三千多人的队伍,不禁暗暗忧心。

在永平城玩得太爽,各级将士之间的建制早就没了。在士卒前后退出永平城后,又没有全部整队再走,都是出来一批走一批。其中阿敏带了一批,硕托带了一批以及自己这一批。

因此现在自己这支队伍的指挥根本做不到得心应手,这在战场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能尽量撤,和硕托汇合再说。

纳木泰想到这里,下令加快速度向硕托靠拢,并派人先去向硕托报信。

而明军的夜不收小心翼翼地跟在建虏的后面,并不靠前接触。

跟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感到奇怪了,这支建虏和他们平时对敌的建虏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建虏,那会让自己安心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早就会派出他们的精锐探马驱逐自己。

越是反常就越让夜不收小心,可再小心也总归有接触的时候,双方一交手之后,又让夜不收们大吃一惊。

这些落后大队的建虏好像战力不高,自己没怎么费劲就解决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掉队的建虏是原本驻守遵化、迁安,连夜赶到永平的那部分人。然后这些建虏又在永平的屠城过程中玩得太欢,体力透支太大,才会被这些夜不收轻易解决。

更让这些夜不收吃惊得是,在他们解决得建虏身上缴获了大量的财物。

这些财物很明显是抢自永平城,因为有不少财物,特别是金银首饰之类的有不少都沾着血迹,甚至还发现有个白玉扳指还套在断指上未取下来。

这些有缴获的夜不收,平白发了一笔大财,让他们大喜过望,同时也让未得到财物的夜不收眼红异常。

明军夜不收们开始变得积极起来,不断得靠近建虏后军,企图再打死几个建虏,抢他们身上的财物。

同时建虏身上携带大量财物的消息就像血溶于海里引来远处的鲨鱼一样,被派来执行牵制任务的明军骑军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根本就不需要再次证实,想想就知道这消息肯定是真的。各路总兵马上派出骑军企图攻击建虏,但当他们发现其他总兵和自己打一个心思的时候,又不肯再冒头了。期待着别的明军先攻,自己捡便宜,也因此多给了建虏一些喘气的机会。

再说清水明月关前,建虏在其弓箭手的掩护之下,竟然在城头明军的弓箭射程内搭木架子。

这些建虏都穿了几层皮甲,在这个距离内,只要明军没有射中他们的要害,就奈何不得他们,甚至有的建虏身上挂着明军射过去的箭支,仍旧不管不问地在施工。

这情况让城头轮值的阎应元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去叫醒趁建虏未攻之时前去补觉的钟进卫和卢象升。

他们两人赶来一看,也是大为吃惊。

这建虏分明是欺负他们没火枪火炮,弓箭又少的缺点,真是太嚣张了!

不过建虏这是阳谋,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三人一商量,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七百多民壮里挑选箭技好的人上城头进行压制,尽量减缓建虏的搭建速度,等待明军的增援。

于是,正在补觉的民壮也全部被叫醒,从中挑选了箭技高超的人,上了城头,借助城头的掩护,开始攻击搭建木架子的建虏。

这么一来,建虏的搭建速度明显有了减缓,不时有受伤的建虏被抬了下去,然后补上新的建虏。

不管建虏搭建的速度多缓慢,总归还是在搭建。

贝勒硕托看着木架子正在慢慢地加高,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与城头齐平。到时候,看城头那群乡兵往哪躲。

他想到得意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多久,好心情马上就被破坏了。

纳木泰派出的传讯兵赶到了,向硕托禀告了后军被明军夜不收咬上的消息。

硕托心中凛然,详加询问后,下令不计伤亡地加快搭建木架子的速度。

清水明月关城头的民壮弓箭手虽射得勤快,也有战果,可建虏实在是多,有足够的替换,搭建木架子的建虏不见有减少。而且随着射击时间的持续,手臂开始乏力,他们的紧张情绪随之开始增加。

钟进卫在观察点看到这种情况,很是着急,但却没有办法。要是让建虏真搭好了木架子,只要和城头差不多的高度,民壮就只有被逼下城头的份了。

他左思右想,东看西看地想找出一个办法来。

还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当钟进卫看到城内一角堆满的建虏尸体时,仿佛看到了宝贝,马上高兴地给身边的于海静道:“快,你招呼人去把建虏的盔甲扒下来,给城头的将士送过去。”

当时民壮们打扫战场的时候,把武器银钱之类的都收集走了,建虏身上的盔甲多有破损,暂时又只是躲在城头防御,盔甲的需求也不大,因此就没人想着去扒。

现在建虏弓箭对城头的威胁加大,盔甲的需求就上来了。而城内的民壮都在休息,城头的民壮则紧张注视着城外建虏的动向,都忘记了城内还有一堆盔甲可用。

反倒是钟进卫这个闲人看啊看的,被他看到尸体堆而想了起来。

于海静一听钟进卫的命令,也是一喜,马上就去招呼城内的民壮扒拉建虏的盔甲,给城头的民壮送去。

没过多久,城外的建虏忽然发现清水明月关城头出现了好多同伴,都是身着大金服饰的兵卒。

他们一愣之余醒悟过来,明军是扒了失陷在城内同伴的盔甲,都大为震怒,不管射不射得到,纷纷往城头上送箭支。

卢象升在箭楼上,看着一下多了那么多盔甲,又看到城外建虏的情况,心里开始思量起来。

离城三四十步的地方站着弓箭手,压制城头,在他们后面则是一些徒手的建虏在忙着搭建木架子,这些建虏都没有近战能力。

但在几百步之外还有几千建虏,纷纷坐在地上休整。

卢象升的眼力不错,能看到不少建虏其实在打瞌睡。

要是挑选士卒随自己杀出城外的话,木架子肯定是能毁掉。只是建虏都是久经战阵,虽然现在都在休息,恐怕也会快速反应过来,粘上自己的话,出城厮杀的部队恐怕就回不来了。

卢象升皱着眉头看着城外,敌我实力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让他虽有心,却无力出击。

眼下还是再等等,非万不得已,还是不出去冒险。

建虏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木架子架了两层之后,就架不上去了,高度只有关城的一半左右。

硕托很不满意,正要下令强行往上架时,纳木泰又派来一个信使,禀告说明军的骑军也已跟上后军,请求增援。

在报告坏消息的同时,也有一个好消息,说从永平携带过来的攻城器械马上送到。

建虏都是骑军,之所以没有甩掉明军,就是因为要护送攻城器械的原因。

硕托一听,大喜过望,细问了攻城器械后,马上打消了强行再往上搭建木架子的心思,将就着让弓箭手就站那半个城墙高的木架子上向城箭,多少都有效果,攻城主要还是靠纳木泰送来的那批军械了。

紧接着他下令多做些云梯,所有云梯准备一次全部用上。

硕托打的主意就是一次攻下清水明月关,因为明军主力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留给他从容攻城。

在木架子上面建虏弓箭手的压制下,城头的民壮们被迫靠近墙根躲避。一边也是趁机恢复手力。

阎应元上了箭楼,和卢象升去商议对策,看怎么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

没想他刚到箭楼,还未来及和卢象升说话,就听到城外传来建虏巨大的欢呼声。

两人忙看过去,愕然发现从远处推过来六架投石车,,虽然不是最大型的那种,但也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城头其他民壮偷偷看到了投石车,一个个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建虏的危机

钟进卫当然也看到城外建虏的投石车了,虽然投石车的数量不多,但城头完全没有可以克制的武器。

这六架投石车轮流砸过来的话,清水明月关这狭窄的防御面反而弥补了它们数量上的劣势。

一旦这些投石车开始攻击,不但民壮们无法在城头立足,而且还可能砸坏城头。

这奶奶的明军,城墙长久不修,外墙都能看到有砖头剥落的地方。城外的建虏不可能没看到,他们使劲用巨石砸的话,说不得还能给他们砸出一个缺口。

城外的建虏开始排列投石车,在做攻城前的准备,让钟进卫很是焦急。

他想着自己当面砍人不行,但脑子应该还算灵活的吧,到底该怎么对付这种投石车呢,他绞尽脑汁地想起来。

后世大部分人对于这种情况的借签只能来自电影电视剧,钟进卫想着想着又被他想起一种可以借签到眼下场景的方法,只是这种手段好像只有反派才会拿出来用,这建虏凶残成性,估计不会有用。但不管如何,总得试试。

城外投石车旁边,硕托看这几架投石车,就像看到姓白的**玉体一样,看得他兴奋异常,一边赞叹一边伸手去抚摸几下。

有了这几架投石车,就能直接砸开那个乌龟壳,把里面的乡兵杀得片甲不留。

大群的建虏在四周寻找合适的石头,然后运到投石车旁边。

虽然这附近的石头不多,但也架不住建虏人多,没有多久,投石车的边上开始落起一座小石头山。

硕托等不了收集足够的石头,就下令用投石车攻击,因为明军主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正当建虏在忙碌投石车的时候,城头忽然出现一个人,让离城墙不远的建虏弓箭手惊呼起来。

硕托听得声音有异,也定睛看过去。竟然发现那个人是失陷城内的和硕贝勒,自己的亲叔,爱新觉罗-阿敏。

他连忙下令暂停投石车攻城,然后骑马跑过去。

城头上早已注视建虏的反应,看到硕托跑近,就大声喊道:“你们的和硕贝勒就在城头,不怕他被砸死,就使劲砸吧。”

战场上没有妇人之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更何况阿敏本身也是一员战将,并不是普通百姓。所以卢象升和阎应元对于钟进卫想出的这种方法,没有一点反对意见。

硕托听着这个城头明军喊话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也就没再多管,用女真话喊道:“阿敏叔。”

让他直接就不管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死活,直接砸上去,他还真做不到。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喊阿敏。

钟进卫听到城下人喊话,估计就是要和阿敏说话,就在阿敏的身后道:“让他们不得攻城,最好直接投降。”

但他没听到阿敏说话,只听见“呜呜”的声音。一边的于海静马上醒悟过来,就伸手过去把阿敏嘴里的那块布取了出来。

“呸”的一声,阿敏猛地吐了一口嘴里的脏东西。然后没有顾上疼骂一顿那塞脏布的明军,用女真语对城下喊道:“硕托侄儿,你以为我落到明军手里还能活么?把城攻下来,杀尽这些明国乡兵,替我报仇,一定”

话没说完,被懂女真语的于海静重新强行把脏布塞了回去,然后对一边的钟进卫道:“这鞑子骨头很硬,让城下的建虏不用管他,只管攻城。”

硕托一听阿敏放话,周围的弓箭手也都有听到,那么他就无所顾忌了。要不然,明军围上来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既然阿敏没有用,就被重新押了下去。卢象升指挥所有民壮全部躲到城墙下,包括城里的民壮,也要躲到石头砸不到的地方,只派几个人分散在城头一角观察建虏动静。

不管硕托的内心如何想,表面都是很愤怒的样子,回转投石车阵地后,看着清水明月关,狠狠地下令:“给我砸!”

几块巨石腾空而起,直落清水明月关。

城外所有的建虏都兴奋地看着巨石的轨迹,期待城头被砸出缺口,上面的明军哭爹喊娘。

不过他们失望了,第一次的几块石头全部越过了关城,落到了城内。但他们听石头砸到房屋的声音,好像动静也有不小,这投石车的威力还不错。

硕托正看着作投石车的士卒在调整力度,准备开始第二波发射的时候,后方急驰过来一个建虏,来到硕托旗下,滚鞍落马,焦急地禀告明军骑军与以往不一样,一反平常的懦弱,主动攻击后军。纳木泰强烈要求支援,否则他就拖不住明军了。

硕托听得烦躁起来,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清水明月关的明军面对投石车,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砸破这关口,杀尽里面的乡兵,回去关外。

但他从纳木泰接二连三地求援中,能明显地感觉到后军的形势越来越紧张。

硕托看看城头,又看看投石车阵地,犹豫了一会后,下了决定。

他叫过镶蓝旗将领沙尔虎达道:“后方明军扰,我将回援纳木泰,由你暂替我指挥此地军队。当我击败明军回转之时,就是没拿下关城,也要把这关城砸塌了,明白么?”

硕托说到最后时,声音转为严厉。

“是,请贝勒放心。”沙尔虎达边打千边大声回道。

硕托对沙尔虎达还是比较放心,不但他勇力过人,而且也是个做事认真之人。

他在下了命令后就调转了马头,但能否夺取关口,事关全军安危之事,硕托就又回头道:“你家旗主正在城内,能救则救,不能救,就求仁得仁吧,千万别被明军给要挟了!”

沙尔虎达没有犹豫,又是答应一声。

硕托想想没有其他事可以叮嘱,就一夹马腹,催马来到后方建虏的歇息地,点起一千二百多体力稍微恢复的士卒,其实也就是原驻守永平的那些士卒。

他看着这些士卒在紧张的集合,眉头仍然皱着不松,想着后军面对的明军肯定是已方的几倍,要是人带去少了,恐怕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硕托转头望望清水明月关,想到这城里的明军只是乡兵,而且人数并不多,已方又不需要像之前一样攻城,只等城破后从缺口杀进去即可,似乎用不着留这么多人马在这里。

心里衡量再三,就又从剩下的士卒里面挑了七百多,才率领着将近两千的建虏回援纳木泰。

在城头留守察看建虏动向的民壮赶紧把建虏的情况回报下去,卢象升听到情况,就主动摸到城头一角观察。

他发现城外大概只有一千左右的建虏,有一半的人在后方歇息,其他的则在作和保护投石车。

卢象升心里叹了口气,这建虏留下的人数还是多了点,无奈之下只得又回到刚才藏身之地,把情况给钟进卫和阎应元说了一遍。

钟进卫和阎应元听了也相对无语,三个人只好静等援军尽快到来。

再说硕托带着援军跑了四五十里的路后,看到了纳木泰的踪迹。

他并没有马上就前去汇合,而是找了一个高地观察起战场的情况。

纳木泰大概有三千多人,被几倍的明军紧咬着不放,仿佛是几条大鱼在争吃一条小鱼。

明军这种争先恐后,抢着和大金野战的情况,硕托真得从来没有遇见过。

他不认为明军一下就能改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

硕托仔细地观察着战场的情况,没多大一会,果然被他看出了蹊跷。

第二百八十六章 挖坑等明军

纳木泰的军队此时犹如一只受伤的狼,被几只小豺狼环绕,仗着自己受伤之前的威名,对几只小豺狼吼叫着,威吓它们,让它们不敢攻击自己。

明军明显分为几路人马,虽有心扑上去,却又不甘替人当枪,自己上去厮杀,却被同伴捡了便宜。

虽是如此,还是有部分大金士卒会与明军接触。这些小范围接触的地方,明军就会变得异常凶猛,不管不顾地蜂拥而上。

双拳难敌四手,大金士卒被明军打死之后,周围的一群明军骑军往往抢先下马,往地上抢东西。

硕托仔细看了下,忽然明白过来。大金士卒身上带了不少抢自永平的财物,让这些明军眼红了。

能靠战功得到贝勒爵位,硕托的战争智商显然不会太低。他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开始行动起来,不但要解救纳木泰,还准备给明军一个狠狠地教训。

再说孙承宗年纪已大,又是一夜未睡,从滦州赶到永平,身体已有点吃不消。因此他没有随骑军一起行动,而是押着步军主力向北进发。

从骑军反馈回的消息看,战局还是比较乐观,基本上是明军处于主动攻势中。

这种情况在以前并不多见,或者确切点说,在到达永平之前并不多见。

孙承宗正在想着各路大明骑军的转变,忽然被秦良玉给打断了思路:“本兵,骑军是否与步军脱离太远了?”

秦良玉领着一千多白杆骑军护着中军,并没有去追击建虏。

孙承宗循声看向秦良玉,想了一会给她解释道:“老夫令各路骑军牵制建虏,减缓他们的速度,并不是与建虏决战,步骑的距离虽是远了点,料也无妨。”

不过孙承宗知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骑军最终是否会按照计划行事。

孙承宗考虑了会,觉得还是稳妥点比较好,就下令步军加快行军速度,追赶骑军。

然后派出亲卫,给前线的骑军指挥祖大寿传令,让他小心行事,别上了建虏的当。

祖大寿接到孙承宗的命令时,正在恼火。随同的其他各路总兵,并不鸟他这个临时指挥。

大家都是总兵,凭啥你让我先冲我就得先冲了,有本事你先冲,只要把建虏冲散了,我们保证把建虏收拾得干干净净。

祖大寿也是有自己的心思,当然不会自己先冲了。这些建虏身上带着的可是永平全城的财物,这财物之多,谁都眼红,没人愿意这笔钱财落入别人之手。

祖大寿看看不远处的几千建虏,觉得孙承宗有点太谨慎了。就算没有步军,光这几倍建虏的骑军,这么耗下去,也能把这些建虏给耗死。

他对孙承宗的亲卫说道:“你回去禀告本兵,建虏人少且士气不高,骑军完全有能力独力吃掉,让本兵尽管放心!”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亲卫忽然大声道:“大帅,有情况。”

祖大寿抬头望去,发现建虏的后方烟尘卷起,好似来了很多援军,心中当即大吃一惊。

其他总兵也已发现这个状况,心中凛然,开始收缩兵力,向祖大寿的关宁骑军靠拢。

这么一来,建虏和明军就暂时脱离了接触,中间露出了一段战场空隙。

祖大寿的第一反应是马上改口让孙承宗的亲卫回去禀告最新军情,请本兵尽快赶到,否则有可能无法牵制住建虏了。

就在明军小心翼翼地进入防御状态时,硕托领着他的部下,在万众瞩目下出现了。

他令两百士卒在马尾绑上树枝,在后方来回奔驰,自己则带着其余人马略微分散地铺天盖地而来,造成大军来援的假象。迫使明军进行收缩,以便给纳木泰的部队一个喘息的机会,同时也让他可以从容布置下一步计划的时间。

纳木泰也看到了自己后方尘土扬天,大金旗帜隐约可见。他以为是辽东人马有从清水明月关打进来,汇合硕托及时赶到,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当即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天被明军压迫得很窝囊,总算要轮到他们发飙了。

当他看到来援军队的前面是硕托时,连忙迎了上去。

谁知道一沟通,纳木泰知道真实情况,原来只是骗骗明军而已,不由得大为失望。

不过当硕托把他的计策一说,纳木泰又转忧为喜,连忙让亲卫都去传令,务必通知到每个士卒。

明军的各路总兵都在观察建虏的援军情况,要是形势不对,就打算退回去依托后面的步军主力。

可看了半天后,建虏的后方尘土依旧在飞扬,但就是再也没看到新的建虏军队出现,只有最初的两千来人的建虏而已。

就在这些总兵惊疑未定的时候,祖大寿派人来请他们过去议事。

这些总兵到齐之后,祖大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家迟迟不肯攻击,无非是建虏身上携带的永平财物而已。现在等了这么久,建虏反而来了援军,要再等下去,会不会再来援军也不好说。”

总兵们都看着祖大寿,还有几个则看看远处的建虏,心里在掂量着祖大寿这话。

“本大帅已派人向本兵禀告建虏援军之事,估计本兵很快就能到。要是本兵到了,建虏的财物就归朝廷所有了,这可是永平全城的财物!”祖大寿把最后面的“永平全城”几个字说得格外重。

“那你说怎么办吧?”一个总兵说道。

“对,有屁快放!”另外一个总兵也附和道。

祖大寿对他们嘴里的脏话虽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他是要解决眼下的问题,不是想和他们吵架。

“本大帅的意思是马上发起攻击,不能再等了。否则建虏再出现援军的话,还能不能单靠我们自己打赢就难说了。本大帅再提醒一句,等建虏再多起来,须得依靠本兵所在的步军,这么一来,全城的钱财就没了。”

几个总兵互相看看,觉得祖大寿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要是再等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这笔巨款被建虏掠走,或者等本兵到了收归朝廷所有,还不如现在妥协下分了为好。

“那你说怎么个分法?”一个总兵问道。

“谁杀的建虏归谁所有!”祖大寿早有想法。

“这不公平,你们关宁骑军多,当然杀得多。”马上有个总兵就反对道。

“那就由我关宁军先上,吸引建虏的注意,你们从旁再攻,如何?”祖大寿把他的条件开了出来。

其他总兵一时都没说话,互相看看,有点犹豫。

“怎么,不想要这笔财物是吧,那就由我们关宁军全包了,本大帅就不信了,一城的财物还赚不回损失的兵丁。”

祖大寿早看出前面的建虏好像跟以前的建虏不一样,缺少一股精锐的彪悍之气。

就算凭关宁军自己的力量,怕也吃得下。就算是和这些建虏打成僵持状态,这些总兵为了那些财物也会咬上去。

祖大寿话已说完,便不再管他们,开始当着他们的面调兵遣将起来。

总兵们一看祖大寿来真的,就赶紧调转马头回自己的队伍去了,准备伺机而动。

他们谁都没料到,阴险的硕托正在挖坑等着他们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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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反胜为败

再说孙承宗接报建虏增兵,不由有点担忧,下令步军以白杆军为主力前锋,成战斗队形赶赴战场。

而硕托却正为怎么勾引明军来攻而发愁,忽然就看到明军开始动起来,当即大喜过望,马上让纳木泰依计而行。

关宁军以勇将曹文诏为前锋首先发起攻击,大军紧随其后。

让关宁军意外的是,来了援军的建虏看到他们攻过去,反而开始退了,最后转身逃跑。

其他总兵早在自己的队伍里观阵,一看建虏竟然要跑,就赶紧下令跟上。

你追我赶中,建虏越加得慌乱。为了逃得更快,开始扔东西了。让追赶的明军受刺激的是,建虏从永平抢来的金银珠宝也开始慢慢地落地上,在春日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跑在前面的明军士卒开始减缓马速,然后下马抢那些财物,他们一年才多少军饷,这地上随便捡捡,就够他们当好多年的兵了。

建虏一边跑,一边丢金银珠宝,越丢越多,他们跑过的路上仿佛铺了一层金银拼成的地毯,明军士卒一见,那还管什么追不追的问题,都下马去抢了。

各路明军所属不同的总兵,互相有竞争,就算有总兵感觉到不对,也约束不了部下。

硕托边跑边注意后面明军的动向,发现跑得最快的明军马上下马捡财物,后面跑慢的就越过前面的明军,然后也下马捡财物,滚动前进着,没多少人在意他们,不由暗自得意一笑,果然是没出乎他意料。

最先冲锋的曹文诏已经落到了后面,刚好被经过的何可纲碰到,被何可纲说道:“曹参将,你为何不约束你的部下?”

“末将无能,一开始还约束得住,但祖宽的人马在身边抢了起来,就彻底约束不住了,啊,大帅,你的部下…”曹文诏解释着,就发现何可纲的部下也开始下马加入抢钱的行列了。

何可纲无语,不过他看到建虏并没有回身攻击,转过前面的山脚就不见了,让他舒了一口气。

明军只要一下马加入了抢钱的行列,就再也不会顾忌其他任何东西,眼睛里只剩下了地上的金银珠宝。

因此,何可纲和曹文诏都无可奈何地看着地上的明军,也只能做到明军之间抢财物的时候,不让他们互相打起来。

刚才还是战场的这个地方,建虏已经不在,明军全部下马在抢钱,马儿站它们主人身边,好奇地看着主人趴地上。而少数还坐在马上的则是各路明军的高级将领,心满意足地算着自己的部队能抢到多少财物。

地面上的金银珠宝再多,有这么多明军在捡着,也有捡得差不多的时候。金银珠宝慢慢地已经不是一手一把了,变为一个一个的捡,接着则要眼睛仔细找一找,才能找到。

地上的明军们开始慢慢地散开,扩大范围找起来。每个人的怀里都揣着鼓鼓地,虽然知道事后肯定会被当官的拿走很多,但至少能留下一部分给自己,心里充满了那种暴富的喜悦。

忽然,耳朵尖的明军首先听到了隐约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可他们抬头看的时候,却发现天气晴朗,屁的乌云都没一朵。

接着声音更大了,这些明军的脸色就变了,好像是千军万马的奔腾声。

越来越多的明军开始抬起头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建虏逃走的那个方向。

明军将领们开始意识到不对,赶紧吆喝部队集合。可这时候,几路明军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在一起,根本就没法按建制的集合起来。

有胆小的明军就开始找自己的战马,可先前光顾着寻地上的金银珠宝,那还知道自己的战马在哪。至于胆大的明军,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心里装满了亮闪闪的东西,还在寻找着,能多捡点就多捡点,到时候就会多分点。

就在明军混乱无序的时候,建虏出现了。

之前硕托带着建虏脱离战场后,就开始进行简单的整队。

等他整完队后,明军并没有攻过来,事先安排的观察哨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就知道计划一切顺利,明军只顾抢银子了。

他把军队排成攻击队形,回身向明军发起攻击。

转过山脚看到原先战场上一地的明军后,建虏狞笑着,开始催马加速。

蹄声隆隆,声声敲在惊慌失措地明军士卒心上。这时候,就是最胆大的明军士卒,看到建虏攻过来,也已吓得脸色苍白,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战马。

在恐惧的支配下,开始有明军为了一匹战马而打了起来,企图先夺得战马,才有战或逃的本钱。

各路将领看到建虏马上攻过来了,可自己这边的军队根本就集结不起来。士卒们手中拿着的不是武器,而是眼下没有任何用处的金银珠宝,一个个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

终于,有明军将领一带战马缰绳,调转马头,往来路逃了。其他将领一看,知道没有丝毫胜算,也开始跟着跑了。

这么一来,已经抢到战马的士卒顺理成章地跟着将领一起跑。那些一时没有抢到战马的士卒,就撒开脚丫子盲目地跟着往回跑。

战场上就出现了可笑的一幕,刚刚还在追建虏的明军,反过来被建虏追杀了。可怜几倍于建虏的明军,此时如同待宰的羔羊,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硕托狞笑着冲在前面,手中的刀借助马势轻轻一挥,就在逃跑明军的背上拉出长长的一道伤口。伴随着明军的惨叫扑倒,一股鲜血冲天而起。

纳木泰也是接二连三地收割着明军的首级,一股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心中。这才是他熟悉的战法,这些明军才是他熟悉的明军。

其实在滦州之时,奋勇向他冲锋的明军有大部分也在这里,可换了一个将领指挥,就变成了悲剧。

当孙承宗看到前方逃回的骑军后,就知道秦良玉的担心变成了事实,大事不妙。

他连忙命令担任步军前锋的白杆军成箭矢阵缓慢向前,并令秦良玉、秦翼明带白杆骑军护住步军两翼。

白杆步军手中拿着的都是长长的白杆枪,握着枪斜向上,成紧密队形缓缓前进。

逃回来的骑军迎面看到枪阵,就赶紧避开兵锋,从一边逃到后面去,置于步军的保护之下。

孙承宗已经派了人过来,命令这些败兵重新整队。

建虏杀得手软,一直追到看见明军主力步军缓缓而来时,才停止了追杀。他们并不蠢,这要是一头撞上去,只能是有去无回。

在硕托的带领下,建虏就在明军步军面前绕了一个圈,往来路而去。

硕托志满意得地对跟在他边上的纳木泰道:“明军的骑军已损失过半,谅他们也没胆子跟上来了。他们的步军速度慢,不用担心。先回战场去捡些财物再回清水明月关,我估计那清水明月关也差不多被沙尔虎达拿下了。再不济,也是砸塌了,我们大军一到,就能回草原去了!”

纳木泰一脸崇敬地看着硕托道:“是。”

孙承宗的心情非常差,以他多年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这次明军骑军的损失大概有多少。几万骑军前去牵制五六千的建虏,竟然被对方杀了那么多,狼狈逃回,要不是自己这步军压着阵,大概会被建虏追杀得片甲不留。

一路往前走,就见到一路的明军尸体。很容易就看出来,这些明军没有几个是胸膛中刀的,全部把背卖给了建虏。

这支建虏如此厉害,不知道中兴侯怎么样了?孙承宗隐隐有点担心。因此他只留了一部分杂牌步军收拾满地的尸体,其他步军仍成战斗队形向清水明月关前进。至于骑军吗,短时间内估计只有白杆骑军能用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背水一战

钟进卫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投石车的真正威力。

城外的投石车虽然只有六架,但每一次发射,都是磨盘大的巨石带着风声砸下来,砸墙墙塌,砸地地陷,连带着砸起的碎石飞溅,让被攻击一方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钟进卫格外地想念有大炮的日子,也深刻得明白,炮是战争之神的含义。

久未修缮的清水明月关墙慢慢地被建虏砸出一个个缺口,每一次砸中所造成的缺口虽然不大,但架不住砸得次数多,缺口开始慢慢地扩大。

城外很多原本在休息的建虏都已站起来看热闹,投石车每发射一次,他们就欢呼一次,声音传到城内的民壮耳里,异常刺耳,心情随之沉重起来。

卢象升靠在城根上,忽然一转身,面对城墙,一拳砸在了城墙上,发怒道:“决不能束手待毙,出去和他们拼了!”

边上的钟进卫一听,连忙劝道:“九台,不要冲动,外面有一千左右的建虏,能打得赢么?”

阎应元先看看躲在一边的民壮,见他们一个个都有一种有力无处使,坐等死亡的不甘,心中一动,出言反对钟进卫的看法道:“我看未必,现在出去才有生机。”

卢象升刚才也只是发泄了一下而已,现在一听阎应元的话,忙问道:“丽亨,有何见解?”

钟进卫虽劝卢象升,但也不想一直这么束手待毙下去,一听阎应元的话,好像有希望,不由得跟着卢象升问道:“大舅子,有啥好主意?”

阎应元给他们两位分析道:“现在城外有一千左右的建虏,如果我们再等下去,还有六千多建虏回来了怎么办?当然,这只是假设,一种最坏的情况。但我们不能不加以考虑。”

卢象升和钟进卫听了都点点头,战场之事得把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进去。

“稍微好一点的局面,就是那些建虏没打赢勤王军,但可能有逃回来的人。那些逃回来的人加上城外的一千建虏,在后方有勤王军追击的情况下,狗急跳墙起来。城墙一直这么砸下去,到时肯定残破不堪,他们从缺口攻了进来,我们能挡住么?”阎应元继续分析道。

“应该挡不住。”钟进卫不情愿地回答道。

“肯定挡不住!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那六千多建虏,被勤王军围歼了,一个都没逃回来。但这种可能性大不大?”阎应元没给钟进卫希望,断然否定,然后又分析下一个情况,问其他两人道。

“未曾有过。”卢象升摇摇头回答道。

阎应元说六千多建虏被明军围歼,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

“刚才说得是继续等待下去的结局,那么现在再说说如果不再等,而是直接攻出去的情况会如何。”

“如何?”钟进卫赶紧问道。

“建虏这投石车是一起发射的,而每次发射的间隙比较长。如果我们准备好,在建虏刚发射之后,开门骑马冲过去,就能在建虏发射下一弹之前冲到他们的投石车所在。这样一来,他们顶多只有再发射一次的机会。只要我们冲过去的人够多,投石车就能被我们摧毁掉。”

“问题是摧毁投石车之后呢?”卢象升皱着眉头问道。

钟进卫也在一边点头道:“是啊,总不能有去无回吧?”

“我一直练得是弓箭,可能比你们的眼力要好点。在后方休息的那些建虏,很多都已疲惫不堪。虽有站那欢呼地,但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下,还有一些在打瞌睡,由此可见这些建虏根本就是一夜未睡,而且在永平城里干得坏事太多,耗掉的体力太大。”阎应元说到这里的时候,想象永平百姓的惨状,说话的声音有点冷。

“丽亨说得对,我也有看到。”卢象升对阎应元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钟进卫道:“监军,下官以为,值得出城拼一把。”

“七百对一千么?”钟进卫问道。

“不,下官带五百出去就够了。投石车肯定能毁掉,如果我们不能返回,留下的两百多将士也能守住关口一段时间,支撑到勤王军的到来。”卢象升说这话时,让钟进卫感觉到他话里的一丝决然。

“不行,不能让你们去牺牲,要去一起去!”一种男人的自尊让钟进卫不愿同伴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苟活。

“监军,留下来都是死,不如让下官去搏一把!”卢象升说的话坚定有力,他打定主意,现在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死也死得有价值!

“对,留下来都是死,不如搏一把。九台,我跟你一起去。”阎应元听卢象升说得爷们,心情一荡,心底也涌出不外乎一死的想法,附和卢象升道。

“不,你擅长弓箭,留在城头更利于防守。”卢象升拒绝了阎应元的要求。

“九台小瞧我了,我的枪法也不是一般人能挡的,杀建虏不见得会比你少!”阎应元对卢象升轻视自己的看法不认同,解释了一下,然后转头对钟进卫道:“妹夫,我要回不来,家里就都托付给你了!”

钟进卫看着面前这两人都争着舍生取义,眼睛有点红了,他只恨自己没有他们两人的杀敌本领。他在努力地平复一下心中激情之后,对他俩说道:“好,就出去和建虏拼了,但一定要拼赢。我们三个臭皮匠,还不信顶不过一个诸葛亮!”

卢象升和阎应元互相看看,然后对钟进卫点头,大声道:“好!”

在这一瞬间,他们三人感觉从未有如此得亲近,一起同生共死,直面生死的感情从他们三个心头漫延开来。

“我们先说下出城的劣势,再谈怎么改变!”钟进卫说道。

“好!”又是一声响亮的回答,远远地传了开去。

躲在一边的民壮们被三个首领的声音所吸引,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三个首领面对着城墙,浑然不顾巨石砸进城的威势,用手在城墙上比划,互相不停地说着话。

显然中兴侯和卢知府他们在商议对策,一股希望在民壮们的心头升起。

城外看热闹的建虏看得时间久了,就觉得有点无趣。

城墙不是一时三刻就能砸塌,还得过一段时间才有效果。

于是,那些看热闹的建虏就开始坐回地上休息,或者找点东西吃。

建虏弓箭手们最开始还防着城内的明军,可等了好久,也没见动静,都懈怠起来,缩到一边去休息了。

他们这么做得最根本的原因是,压根就没想着里面的乡兵胆敢冲出来。

这个想法不但建虏的士卒有,连沙尔虎达也有。他带着自己的亲卫就在投石车阵地上监督,看着士卒重复作着投石车。

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发现石头已经减少得太多,不足以让投石车持续发射。就叫亲卫去建虏休息区点了一百来人,继续去搜罗合适的石头。

被点到的建虏很不情愿地站起来,往远处搜去。因为附近的石头,早就被搜罗一空了。

就在这些建虏走远,投石机刚发射的时候,清水明月关的城门忽然被快速的打开,而后明军骑马从城门里蜂拥而出。

当前一个彪形大汉一马当先,右手持一把玄铁偃月刀,左手握着缰绳,使劲催马狂奔。

建虏们看到这个情况,脑袋一下宕机了,什么情况?

过了几秒钟后,有人才醒悟过来,一边准备迎战,一边失声大喊道:“明军攻出来了,明军攻出来了。”

紧跟着卢象升的是阎应元,他手持弓箭,未到箭先射,连珠箭直取对他们有危险的一些建虏。

作投石机的建虏见明军骑军直冲他们而来,吓得连忙丢下投石机,去寻合适武器。

倒是沙尔虎达一直骑在自己的马上,一见明军杀出来,当即带着亲卫迎面而上,准备仗着自己的武勇,干掉领头的明军,顺便给自己的部下争取一下时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战局突变

沙尔虎达不愧名字中有个虎字,使一根狼牙棒,哇呀呀地冲向明军领头之人。

不一会就到了近前,沙尔虎达当头一棒就朝这彪形大汉的身上砸了下去。他其实是想砸脑袋,可惜不够高。

眼看着就要砸到他身上了,沙尔虎达暗自得意,这汉狗看着高大,其实太过笨拙,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正想着在砸死这个汉狗后,狼牙棒再横扫下一个时,手中的狼牙棒被那汉狗一搭一牵,就砸到一边去了。

沙尔虎达大吃一惊,连忙用力收回狼牙棒。可这时,眼前有个东西越来越大,掠过了自己的脖子。

他看着自己好像飞起来了,然后又瞄到那汉狗好像压根就没注意自己,就当自己是路边的一只狗。他想愤怒起来,可马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卢象升一刀就了结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建虏头目后,玄铁偃月刀不停,继续横扫过第二个建虏,然后就面对着建虏弓箭手了。

这些建虏弓箭手没有安全的射箭距离,没有近战兵的掩护,那还敢射箭,逃都来不及。把后背让给了卢象升,一刀一个地收割起来。

歇息着的建虏,不管在找吃的,还是在打瞌睡的,全部都被惊动。看清楚情况后,有上马的,也有抄兵器直接就冲的。因为事发突然,没有一个指挥,应对显得杂乱无章。

卢象升很快就冲过了投石车阵地,然后迎上了冲过来的建虏。

在快到建虏面前时,他忽然翻身下马,任由战马继续往前跑,一下转为步军,杀向建虏。

跟在卢象升后面的民壮也纷纷学着卢象升的样子,下马步战。

其实,下马步战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大部分民壮骑马奔驰已是勉强,更不用说骑在马上和弓马纯熟的建虏厮杀了。

空马跑了一小段路后因为没有骑手的控制,就慢慢停了下来,占了道路的很大一部分地方。

战场显得很混乱,一开始抄兵器冲过来的建虏已经和明军交锋上了。而最初找马的建虏,毫不容易骑上了马,却发现周围不是同伴,就是马匹,根本就跑不起来,的马原地打转,无奈之下又翻身下马,一窝蜂地往前冲。

战场慢慢地形成了一条三八线,北面是明军,南面则是更多的建虏,双方大致成线状厮杀。

在这条线上,卢象升和他的家丁们杀得面前的建虏难以招架,渐渐地凸向了建虏群中。

而其他民壮虽然在力气、精力方面比面前这些疲惫的建虏有优势,可建虏的厮杀经验更丰富,一些简单的招式常让民壮难以招架。如果战场空间再大点的话,让这些建虏有了躲闪的余地,民壮们恐怕就不是对手了。

真是多亏了这个地形,狭窄地通道让卢象升等人能尽量照顾到同伴,也让建虏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

但就算如此,民壮地伤亡也在慢慢地增加。

明军就薄薄地几层而已,但建虏那边却是厚厚地一长串,杀完一个又一个。

六台投石机已在明军一方,正由一些事先招呼过的民壮在强拆这些投石机。

而阎应元并没有和卢象升一样,冲杀在第一线,在明军背后做指挥,并作为预备队,看那里顶不住建虏就支援那里。

他看到民壮在拆那些投石机,心中忽然一动,转身看看清水明月关,然后急忙叫停这些强拆的民壮。

破坏远比建设容易,就一会功夫,已有三台投石机被拆掉了。

阎应元暗道惋惜,然后命令他们把剩下的三台投石车推到城里去。

清水明月关毕竟有险关之称,当年开筑的时候,城门也留得够高,投石车从城门处推进城里没一点问题。

一开始的计划是到这个时候,投石机已被摧毁,明军就开始慢慢地往城门处收缩,最后由武力最高的一群人挡住建虏,退回城门洞。

而城头上的明军则丢滚木礌石,切断建虏队伍,方便卢象升他们杀完面前的建虏后关上城门。

但现在因为阎应元临时变卦而改变了这个方案,所以卢象升他们没有接到信号,就只能继续坚持,维持着一条三八线。

城头上的钟进卫一看民壮推着投石车回城,心中一喜,之前怎么没想到,要是城里有了投石车,那还怕建虏搭什么木架子。建虏就是再多的人攻城也不会怕了!

不过他望见建虏一方人多势众,虽有中间的卢象升带家丁挡着,可在左右两侧的民壮却有点挡不住建虏了,和建虏以命换命。这么下去,建虏人多,两侧很可能会被建虏突破,对城外的明军形成包围之势。

阎应元这时也已观察到两侧的危机,可战力强横的人就他一个,他稍微一犹豫,就冲到最危险的左侧,接替民壮冲在厮杀第一线。

他的一杆亮银枪使得鬼神莫测,远不是疲惫不堪的建虏可以抵挡,这左侧的战线就稳了下来。但要推过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建虏杀完一个又一个,实在是多。

钟进卫看到这情况眉头一皱,紧接着想到了一个办法,往建虏后方丢“手榴弹”,减轻民壮正面的压力。

他赶紧命令一伙高大健壮的民壮,拿起守城的宝贝,也就是一直没有动用地土制万人敌,赶赴战场。

到达已方军阵后面之后,两个民壮一组,一个举着万人敌,一个点燃导火索,然后拿着万人敌的民壮往前跑起来,借助冲力,朝建虏后方扔过去。

万人敌大概有三十来斤重,对这几个民壮来说,抛个三十来步没有一点问题。

只见五六个万人敌从明军后方抛起,越过明军后落到建虏堆里。

刚开始时,建虏以为明军那边丢石头之类的,避开就完事了。可没想这些万人敌落地后,马上导火索就燃烧完毕,“轰”地一声开来。

因为城里并没有各类药铺能配置毒药,所以这些土制万人敌里面多为黑火药。

这么一炸,声势惊人,就在建虏堆里响起,首先就把建虏震懵了。

紧接着一股黑烟散开,笼罩在密集地建虏堆里。

说实话,用黑火药制成的万人敌,的威力并不能让后世的钟进卫满意,只有最近的几个人是被弹片击伤而已。

但黑火药的巨响还是能震懵一批人,点附近的建虏耳朵直接震聋,什么也听不到了。

还有黑火药爆杀引发的黑烟中多有二氧化硫这些黑火药本身所产生的有毒气体,大量笼罩着建虏。不但熏得他们全身发黑,连呼吸都不能。

建虏们被土制万人敌这么一炸,士气一下就没了,开始四处乱窜,企图逃离黑烟区。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三个万人敌丢了过来,最终导致后方的建虏全面溃散。

卢象升他们的压力明显轻松起来,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连忙鼓足了劲,开始发力往前攻。

这种近战厮杀,像偃月刀之类的长兵器就占了很大便宜。一扫一大片,敌人却打不到自己。

原先的三八线中间部分,很快就凸起很多,杀向了建虏后方。

而在卢象升的两侧,则是他的家丁向两翼攻击,撕裂建虏的阵线。

建虏这边,后面的人因为躲避万人敌所产生的,已是顾不得支援第一线。前面的人却挡不住士气越来越旺的明军,没坚持多久,防线就彻底崩溃了。

钟进卫在城头看得大喜,连忙把留守清水明月关的两百来民壮全部派了出去,支援前线,痛打落水狗。

于海静没有必要再护着钟进卫,因为不会出现局势不妙而要带钟进卫逃跑了。他是这后备的两百来人里面,一马当先地冲锋,心里暗暗地说道:“娘,妹子,我替你们去报仇了!”

第二百九十章 胜了败了

三屯营原本是个军事重镇,居民以军士及家属为多。在建虏攻城的时候屠过一回,剩下的百姓则被建虏押回辽东为奴了。因此,北路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光复了空荡荡地三屯营。

几个总兵一占领三屯营后,知道再往前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极有可能会遇到建虏大军,就墨迹不想往前了。

虽然有监军的严令,但他们有借口说要巩固光复的城池,以免可能从地下冒出的建虏重新抢走。

至于监军的死活,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了。

战后监军没死,他们有借口;监军要死了,他们有功劳顶着,皇上也追究不下来。

至于监军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们连皇上都不怕,还怕红人?要是有一点敬畏之心,他们也不会干以几千人冒领几万军队吃空饷的事情了!

当然,他们不怕的原因是皇上在紫禁城中,不可能知道他们干得这些好事。

但他们并没有在三屯营待多久,孙承宗的信使到了,催他们赶紧向清水明月关合围。

顶头上司的话他们就不敢不听,要不然孙承宗不但可以抹去他们的功劳,还能治他们一个畏敌不前、怠慢军机之罪。

孙承宗不象监军一样被建虏所困,他是手握勤王军主力的统帅,又有多年的军旅生涯,不是他们能拿瞎话哄的人。

因此北路军几个总兵一商量,还是向清水明月关墨迹着前进了。

而从山海关出发的朱梅也收到了孙承宗的催促之信,加快了行军速度。

三面的明军不管是否自愿,都在向清水明月关前进,合围关内的建虏。

那些处在明军包围中的建虏此时却一点忧虑都没有,正在仔细地打扫战场。

说实话,那么多金银珠宝扔出去,让他们着实肉疼了一把。现在能拣回大部分财物,又打赢了仗,心中都是高兴异常。

硕托站在高处,由一些将领簇拥着观看整个战场。

大金士卒牵着马,四处翻找。从地上,从明军士卒的尸体上,不时弯一下腰捡着东西。

他看看天色,又看看明军将要出现的方向,尽量给军队多一点捡回财物的时间。

要不是这些财物,他们在昨天早上一集结完毕就出关,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阿敏叔也不会落入明军手中。

现在打赢了仗,清水明月关的城墙估计也被砸得差不多了,他就有较多的时间拾回这些财物,当然,也是为了收买军心。

终于等到明军步军在远处出现的踪迹后,硕托下令集合。

这剩下六千不到的建虏马上按照建制开始集结,不愧是打惯了仗的兵,很快就集结完毕。

硕托最后看了眼战场上他的杰作,一声令下,大军向清水明月关开拔。

他想着,以六台投石车的攻击速度,砸了这么久,应该已经砸烂那清水明月关的关墙了。说不定沙尔虎达都已经拿下关城,只等自己到了后一起出关而去。

硕托正在想着,忽然有亲卫提醒,从清水明月关方向跑来一批大金士卒。

他连忙抬头看去,满以为是沙尔虎达派人来报喜讯,心想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吧。

很快,硕托发现这些士卒都是丢盔弃甲,神情狼狈地向大军狂奔而来。就像被人欺负了的小孩,来找大人求救。

他心知有异,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些最先逃来的建虏是站在最外围,见势不妙率先骑马逃跑的一批人。

他们见到硕托的旗帜之后,跑过来滚鞍落马,纷纷跪拜在地,神色慌张地禀告清水明月关发生的事情。

硕托越听越吃惊,这些明国乡兵的胆子也太大了,敢以少打多,攻击大金军队。征战这么多年来,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听这些败兵说乡兵中为首的那个人,是一招就取了沙尔虎达的人头,这也太夸张了。就算自己和沙尔虎达对招,也得要耗一阵才能打败他,明军乡兵中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硕托想到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这些败军为开脱罪责,夸大了敌人的厉害。但他现在也不便处罚这些败军,一切等出关之后再说。

一边的纳木泰也不相信这些败兵所说,什么时候大金的军队随便就能被明国乡兵以少打多,还打得大败而逃了?

于是,这支建虏军队加速往清水明月关而去。

在快到关口的时候,硕托又遇到了一些徒步逃跑的建虏。这些建虏是去找石头的那批,在听到关口动静,正想往回赶的时候,同伴就崩溃了。

他们不敢再靠近关口,一则是徒步,二则出来找石头,并未携带兵器,三则已方已是溃败,而明军则气势如虹,要再去厮杀那简直就是送死。

他们没有马,就往山上躲。远远看到大军前来的时候,才从躲藏处出来,因此才得以和硕托的大军汇合。

硕托心中明白这关口一战一定是败了,不知道关墙如何,要是已有缺口,自己带着这么多大军,就攻进去屠城。

他也知道后面的明军相距自己并不是很远,幸亏是步军,还得有一段时间。

为了以防万一被明军从后方偷袭,硕托向后方几个方向都派出了探马。

转过山脚后,一眼就望见了清水明月关前的战场,关前这条狭长的路上伏满了大金士卒的无头尸体。

硕托放缓缰绳让战马慢跑前进,一边观察战场情况。

最先看到的大金士卒尸体全部都是背上有伤,应该是在逃跑的时候,被那群乡兵追上,从后方所杀,再割了首级。

走了一段路,发现全是这样的尸体,让硕托暗自发怒。大金军什么时候把背卖给敌人了!

其实他是忘记了,当年浑河之战的时候,建虏们也曾畏惧明军,不敢出战,要不是努尔哈赤杀了几个将领立威,说不定等不到决定胜负的大炮运来就先崩溃而逃了。

硕托一直走到关前不远的时候,才看到了正面受伤才死的大金士卒,看来这里先发生了激战,没挡住明国乡兵后才转身逃走而被追杀的。

他还看到原本投石车所在的地方堆着一堆木头,投石车被明军拆了,少了一个攻城利器。

这支五千多人的建虏军队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同伴,心中各种想法都有。

他们虽然刚刚打胜了一仗,可现在的心情却没半分高兴,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惊慌弥漫在他们心头。

硕托带着怒气抬头观望清水明月关,发现这关城确实已经被投石车砸得城头东缺一块,西缺一口,有的地方甚至缺口还比较大。自己过来的快,明军还没有来得及修补,站在城头看着自己。

他估摸了一下,发现以现在关口的缺损程度,如果自己单用一些简易云梯的话,在连续攻击之下,说不定也能攻下来。

于是,硕托的心里开始综合考虑,自己这边的攻城时间以及后方明军到达时间,到底哪个快,有没有把握先行拿下清水明月关。

此时,明军的头领们都站在城头,注视着关前密密麻麻的建虏。

阎应元轻蔑地笑了笑,然后对钟进卫和卢象升道:“开始攻击?”

钟进卫也是笑着道:“好,建虏刚好站得密集,让他们尝尝战争之神的厉害吧!”

阎应元收到命令,走到城头内侧,对城下的民壮命令道:“尽快速度的发射,把建虏砸成肉饼!”

“是。”城下响起一阵响亮地回答,声音充满了自信。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们赢了

清水明月关内腾空而起的巨石,让建虏目瞪口呆,随后四散逃跑,但五千多军队,就站在狭长的通道内,根本就没有逃跑的空间。

一块巨石下去,把砸中的建虏连人带马都砸成了肉酱,分不清到底是马肉还是人肉。

而后巨石在翻滚滑动的时候,又砸断了五六匹马的马腿。战马惨叫的声音影响了周围的马,都开始动起来。

一次三块巨石,砸死的建虏虽然不会超过十个,对五千多建虏这个数目来说,可谓是九牛一毛,可对巨石砸过来时的无能为力,或者说面对死亡无从抵抗的感觉,以及被巨石砸中的惨状让建虏顿时大乱起来。

这次轮到城头的明军大声叫好了,他们看到有一些建虏为了躲避巨石,甚至逃到城墙这边来。他们也不和这些建虏客气,射箭的射箭,砸滚木礌石的砸滚木礌石,好好地招呼了他们一顿。

底下作投石车的民壮一听城头的声音,知道砸中建虏了,马上高兴地加快速度,争取多发射一弹。

其实根本就不用听城头的声音,只要方向保持好,城外的这条狭长通道上都是建虏,怎么砸都有收获。

民壮们对投石车的上手熟练程度,明显比城外之前的建虏要高一筹。巨石一块接着一块地越过清水明月关墙,砸到建虏堆里。

于海静在城头盯着城外的建虏,在心里暗自说道:“娘,妹子,我已杀了十五个鞑子,以后一定杀更多的鞑子祭奠您们!”

钟进卫现在对血肉模糊的人体已经没什么反应了,此时看着投石车的威力,不由叹道:“要是再多一些投石车就好了,直接灭了这些建虏。”

卢象升呵呵一笑,凑热闹道:“要是这时候有一支精锐骑军,我保证能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经过之前的一番同生共死,现在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卢象升在钟进卫面前就不再自称“下官”,而是改为了“我”。

站钟进卫右侧的阎应元没有跟着笑,看着城外混乱的建虏说道:“可惜不能杀光这些建虏,为京畿之地的百姓报仇!”

卢象升一听阎应元的话,也不再笑了,看着那些建虏,想起被他们残害的百姓,恨不得能多杀一个建虏为他们报仇。

钟进卫伸手拍了下阎应元的肩膀道:“大舅子放心好了,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我们杀到辽东去,让他们血债血偿。”

于海静在一旁听到钟进卫说这话,马上接口道:“侯爷,去辽东杀建虏,一定要带上属下。”

“放心,不过去辽东之前,你要先帮我把我们汉人中的败类都找出来,除去那些大明的毒瘤。”钟进卫对于海静说道。

于海静已经铁了心跟着钟进卫走,自然不会不同意。

“要不是这些汉奸带路,出卖情报,供应建虏军需物资,京畿之地的百姓也不会死那么多!真得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我们过来的一个个村子,全部都被屠得一干二净。”钟进卫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些汉奸连根拔起。

于海静听着钟进卫的控诉,脸上显出一丝惭愧之色,他曾经也是钟进卫所说汉奸里面的一员。假如不是他家人也遭受到了伤害,他会不会幡然醒悟,他自己都没把握。

于海静稍微犹豫了一会,对钟进卫说道:“侯爷,有一点您可能不知道。建虏除了个别地方有屠杀之外,都是掠夺人口去关外为奴的。”

“那么多村子的百姓是谁杀的,不是建虏是谁,难道是官军?”阎应元听到于海静的说话,侧过头来问他道。

“当然不是,是蒙古鞑子。”于海静回答道。

“什么,蒙古鞑子?”钟进卫有点诧异。

“是,蒙古鞑子穷疯了,他们又不需要掠夺人口去为他们耕种。因此杀人放火抢东西,无所不干。”于海静把他知道的情况告知给钟进卫听。

“他说的有道理,大明立国以来,一直对蒙古压着打。虽蒙古人偶有反弹,但始终为大明所压。自戚大帅镇守北疆以来,蒙古人更是不敢南下。也因此,有了天灾,不能来中原劫掠,就饿死一大片,穷得他们都用上了骨制的箭支就是一例。”卢象升出声赞同于海静所说,他觉得应该不会冤枉了蒙古鞑子。

钟进卫听得明白,记起一路的尸骸,不由怒道:“血债血偿,蒙古鞑子干的好事,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于海静!”

“在。”于海静连忙回答。

“你回头口述一份此次随建虏进关的蒙古鞑子部落名单,让人写下来交给我。”钟进卫命令道。

“是。”

建虏付出了两百多条人命之后,才退出了投石车的攻击范围。

硕托的运气不错,站在队伍的前面,却最终被他逃了回来。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根本就不再有攻打清水明月关的念头,这明军有了投石车,又有城墙挡着,还怎么打!

他无奈之下就找纳木泰合计下一步行动,这时,之前派出去的探马接二连三地跑回来禀告,明军的主力步军已经离他们只有十里路了,而且在山海关方向也有遇到明军的夜不收。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又多了一路明军。硕托没得选了,只有一条路可走。

于是,也用不着再商议,硕托率领他的疲惫之师赶紧往西逃窜。

钟进卫在城头看到建虏调转方向,跑过山脚不见,知道自己胜利了,建虏被堵在关内,绝了从清水明月关逃出关外的念头。

他忽然振臂高喊道:“建虏逃跑了,我们胜利了!”

周围的民壮们听到中兴侯的喊声,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起,跟着一起高喊起来:“建虏逃跑了,我们胜利了!”

城内的民壮们,包括负伤的民壮,也跟着喊起来,宣泄着胜利的喜悦!

他们一开始的时候,是抱着舍身成仁的决心,以八百人狙击七千多建虏。谁也没想到过他们能扛住建虏地攻击,在城外投石车呈威风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想到过了战死在清水明月关。

当他们跟随卢象升以五百对一千的比例,出城攻击建虏的时候,也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

但最终的结果,却出乎他们意料。他们赢了!是的,以八百民壮生生挡住了七千多建虏的攻击。

他们激动、自豪,疯狂地用高呼声宣泄着心中的感情。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多年后载誉回乡,成为方圆百里的荣耀。孩子们最喜欢听他们讲得故事之一就是清水明月关阻击建虏。

随着临近清水明月关,孙承宗的心越来越悬,不知道胆大包天的中兴侯到底如何了。

他有没有拿下关口?有没有抵挡住建虏的攻击?孙承宗的心里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最后实在没忍住,叫过护卫在身边的马祥麟道:“你派出骑军,先去查探清水明月关的军情。”

“末将亲自去好了。“马祥麟请命。

他想着中兴侯以后将会是马家在朝廷的靠山,因此非常关心钟进卫的安危。

“也好,注意安全,别太靠近建虏军队。”孙承宗略一想之后,就答应了马祥麟的请求,并嘱咐他道。

“是。”马祥麟答应一声,然后回身手一挥对自己的部下道:“跟我走。”

一支二百来人的白杆骑军离开中军,绕过前面的步军,往前奔去。

经过秦良玉身边时,马祥麟略微一停留,说了下他的任务后,往清水明月关而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会师

跑了大约五里路左右,来到一条岔路口。马祥麟发现西去方向的路还有尘土扬起,像是刚走过大军。

他略一想,就明白此时经过这里的肯定是那支建虏军队无疑。

马祥麟马上叫过一队骑军,让他们沿着西去的方向跟下去,然后自己带着剩余的骑军赶紧往清水明月关而去。

转过山脚,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惊呆了。他身后的白杆骑军也纷纷惊呼起来,地上满是无头尸体,看其装束,是建虏的尸体。

他们刚看到过建虏追杀几倍的大明骑军,现在却发现大量的建虏死在地上,由不得他们不惊讶。

马祥麟一边控制马速缓慢前进,一边察看地上的尸首,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的清水明月关。

他发现城头虽有残缺,但大明的红色旗帜依旧在随风飘扬。

于是,马祥麟开始催马加速。

城头的民壮们在白杆骑军一转过山脚就发现他们了,等再近一些后,眼力最好的阎应元首先叫了起来:“是勤王军,马指挥使来了。”

“哦,马祥麟么,帅哥来了啊。”钟进卫的心情不错,一听小马超来了,笑着调侃道。

接着钟进卫自己也看清是马祥麟了,就向城外挥挥手。

马祥麟开始看到城头好多人穿着建虏装束,有点心惊,但又发现头型不同,接着看到有人向他挥手,仔细一看,认得是中兴侯,心中大喜,连忙催马向前。

近到城墙下时,他向城头大喊道:“末将马祥麟见过监军。奉本兵之命,前来察看清水明月关军情。”

钟进卫在城头笑着说:“好,一切都没事,孙老头呢?”

“本兵还有七八里路远。”马祥麟回答道。

忽然,他想起应该赶紧给孙承宗报喜,就转身命令几个骑兵马上回去报信。

“吱”的声音响起,城门缓缓地打开了。

马祥麟翻身下马,走进城门。

进了城门后,他发现城里到处都有巨石砸过的痕迹,甚至有很多房屋被砸塌。

马祥麟联想起刚才在外面看到破烂的城头,明白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他又微微惊讶于城内的三台投石车,然后快步走上城头,正式参见监军。

钟进卫笑呵呵地把他扶起来,然后问道:“你过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建虏么?”

马祥麟站起来回答道:“末将见到西方刚有大军经过,应该就是建虏的大军,已派人跟下去了。”

“看来建虏是往遵化一线而去,估计是要从那边出关。”钟进卫一想,猜测道。

阎应元也在一边插话:“北路军不知道能不能截住他们?这些建虏已是强弩之末了!”

卢象升听了他们的对话,略微一想,对马祥麟道:“马指挥使,勤王军的骑军到什么地方了?”

马祥麟一听,露出一丝不屑,回答卢象升道:“他们被建虏杀得大败,现在在步军的保护下往这里而来。”

几个人听得大吃一惊,连忙问具体的情况,马祥麟就把他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这几位听。

钟进卫一听完,连骂蠢蛋,如果一开始就攻击,凭着兵力优势,建虏又很疲倦,应该能轻松拿下才对。

就在他骂人的时候,有民壮叫喊起来,他抬头一看,明军主力终于出现在视野内了。

再说孙承宗接到报信后喜出望外,当即下令全军加速,所以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见关口这片区域尸体遍地,又是狭长的一条路,就下令在山脚这边找地方扎营,自己则带着将领们前来清水明月关。

当孙承宗到达清水明月关的时候,钟进卫已经带着城头的人迎了出来。

“你啊你,真是胆大包天,敢以区区八百人就来断七千多建虏的后路!”孙承宗一见面,就笑着责怪钟进卫道。

“见过监军。”孙承宗后面的将领看到钟进卫,连忙行礼道。

钟进卫对这些将领在人多势众之下还能惨败给疲惫的建虏,心里很不满意,就只是点头应付下,然后回应孙承宗的话道:“这不是没事么,这群建虏在关内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如果不让他们付出代价,何以向关内的百姓交代!”

孙承宗一听,心中微微有点惭愧,然后他又问道:“老夫见一地的建虏尸体,不知战果如何?”

钟进卫微微一笑,下巴冲卢象升一抬,把这个报战果的荣誉让给卢象升来说。

孙承宗身后的将领们都好奇地看着卢象升,不知道这些民壮到底杀了多少建虏。

卢象升跨前一步,抱拳禀告道:“报本兵,我部战死二百一十三人,伤一百五十六人。共斩杀建虏一千五百六十七名,毁投石车三台,抢得投石车三台,另生擒奴酋爱新觉罗-阿敏。”

孙承宗和他身后的将领们听着卢象升禀告战果,越听越吃惊,如此悬殊比例,反而杀了那么建虏,这可是大明从未有过之事啊!

然后又听到说他们竟然生擒了奴酋爱新觉罗-阿敏,更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说前面杀死建虏的人数还可能夸张,那生擒奴酋这事是不能作假的。

孙承宗上前一把抓住卢象升的手问道:“你说生擒了奴酋爱新觉罗-阿敏?”

钟进卫看着这些面显惊容的人,内心有点自豪,假装平静地替卢象升回答道:“正是,就关在城里。”

“走,去看看。”孙承宗有点失态,急切地道。

“大舅子,前头带路。”钟进卫吩咐阎应元道。

于是,阎应元领着这些新来的明军高级将领们走回城里。

到了城内后,明军的高级将领发现城内有个角落堆满了建虏的尸体,心中暗自吃惊,看来这杀敌数目怕也没有一丝虚报。

孙承宗也看到了,不过他的想法和将领们不一样,他想得是清水明月关内外都发生了激烈地战斗,建虏如此多的人都攻进了关内,还被中兴侯给守住了,真是一个奇迹。

当阿敏见到如此众多的明军将领时,知道已方不是被灭就是跑了,一下心若死灰。

他任由明军将领们把他当猴子一样参观,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孙承宗对建虏的八大贝勒自然是认识的,不但战场上多次交锋,他还看过这些奴酋的画像。虽然眼前之人一脸老态,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正是建虏所谓四大贝勒之一,爱新觉罗-阿敏。

一群人参观完了阿敏之后,走出了关押之所。

城内已经没有一个合适的场所议事,就索性来到了城头之上。

孙承宗刚要说话之时,传信兵来报山海关朱敏领军赶到。

不一会,朱敏面带惊容地上了城头,显然也为满地的建虏尸体所惊,他向孙承宗和钟进卫禀告道:“末将奉军令带骑军一千,步军五千前来杀奴。”

钟进卫一听,对孙承宗道:“建虏往西逃窜,不知道北路军是否和你会师了?”

孙承宗摇摇头道:“今日一早接报他们收复了遵化、三屯营,正在往这边赶来。”

“那我们应该派骑军追下去,还有多少骑军能用?”钟进卫问道。

中兴侯说这话,显然是已经知道骑军兵败的消息了,相比清水明月关的战果,孙承宗身后的那些将领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孙承宗心中暗自一叹,然后说道:“目前应该还能出战一万左右的骑军。”

“报本兵,建虏已成强弩之末,下官愿和骑军一起前往追杀建虏。”卢象升忽然请战道。

“是啊,估计北路军挡不住西逃的建虏,必须派出骑军追击。”钟进卫也说道。

孙承宗略一沉吟,然后发布命令道:“秦良玉何在?”

“末将在。”秦良玉出列抱拳请命。

“着你领本部骑军,并各路能战之骑军,由你指挥,追杀建虏。”孙承宗命令道。

“末将遵命。”秦良玉大声道,她见卢象升的民壮军都能杀这么多建虏,早已按捺不住,孙承宗如果晚点叫她,她也会出来请命了。

孙承宗又对身后的一群总兵道:“你们就不用去了,只需派剩余能战之军听秦总兵号令即可。”

他是为了预防这些总兵仗着和秦良玉同级,不听号令或者抢功,因此才有此一说。

这些将领刚惨败过一次,还不知道本兵和朝廷如何处罚他们,因此不敢违背孙承宗的意思,连忙让亲兵协同秦良玉去调兵。

于是,秦良玉率领剩余能战的骑军往西追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卢象升站在钟进卫身后看着秦良玉领兵而去,为自己不能再去追杀建虏而感到有点遗憾。

孙承宗觉得他功劳已经够大,不方便再去和其他将领抢功,就借口他需要休息而没有让他去,这也是为他好,卢象升也能理解。

清水明月关内外,由山海关过来的步军开始收拾残局,并驻守在清水明月关内,防备来自草原方面的攻击。

来自大名府的剩下五百多民壮和这些山海关步军交接了防区后,前往关口山脚的营帐,沿途的勤王军步军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些建立殊功的民壮。

同样都是忙碌了一天一夜,但两边的收获却截然不同。自己这边还是大明正规军队,而他们却只是一伙临时征集的民壮而已。

不少人都有感悟,跟对领导实在是太重要了!

民壮们能感受到他们眼神中的异样,抬头挺胸跟在中兴侯的后面。

这次跟随中兴侯死战清水明月关,不但收获了功劳,也拿到了以前难以想象的财富,让这些民壮觉得这次真是值了。

卢象升就走在钟进卫的身后,他犹豫了半天后,还是忍不住偷偷问钟进卫道:“侯爷,你把从建虏身上缴获的财物都分给了士卒,是不是太多了?”

钟进卫看看走在前面的孙承宗,然后转头低声回答卢象升道:“要不是他们拼死阻击,这些财物早被建虏掠到关外去了。他们中有很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有的伤残一辈子,这区区财物是他们应该得的。”

卢象升一听,就没再说话了。中兴侯自己不拿一分,把缴获的财物全部分给士卒,让他暗自佩服钟进卫的宽阔胸襟,以及对钱财的态度。

这要是换了一般的将领,见到如此多的财物,怎么可能不眼红,能给士卒留一点点财物都是他们开恩了。

阎应元在一边听着卢象升和钟进卫说话,没好意思插话,因为他也被钟进卫强令分了一份。他知道钟进卫的好意,是让他给通州的家里多点银钱用。

民壮们进了山脚的营帐后,特别是见到事先准备好的睡铺,疲倦一下涌了上来,倒头便睡。

但在中军帐中,同样很疲倦的两人却还在商议事情。

孙承宗让钟进卫坐了后,从边上拿出一封信件道:“皇上记挂着你,想让你早点回去。”

钟进卫听了笑笑,然后接过信件看了起来。

孙承宗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对钟进卫唠叨道:“皇上要知道你赶去冒险,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幸好战事很快就结束了,否则老夫肯定会被皇上埋怨,又没看好你。”

钟进卫很快看完了信,刚好抬头又看到孙承宗打了个哈欠,就对他说道:“孙大人,你还是快点去歇息吧,否则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朝廷的损失就大了。”

“乌鸦嘴!现在胜局已定,你又生擒了奴酋,老夫就是再熬个一天一夜,也是心甘情愿!”孙承宗的心情很好,笑着回答钟进卫道。

钟进卫看孙承宗不肯去休息,就对他说道:“孙大人,我这里有个事,想和你取得一致意见。”

“哦,什么事情?”孙承宗有点好奇。

“我听闻在京畿之地所造的杀孽,蒙古鞑子也有份,而且一点不比建虏差,这仇一定要报。”钟进卫收起了笑容,把他从于海静那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你的意思呢?”孙承宗沉吟了下问道。

“敢犯大明者,虽远必诛!”钟进卫说得很坚决,让孙承宗忽然觉得他身上多了一股凛然地气质。

“你的意思是出兵报复那些随同建虏进关的蒙古部族?”孙承宗问道。

“是,效法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派骑军突袭关外的蒙古鞑子。”

孙承宗眉头一皱道:“这是否有点冒险?”

“我一点都不觉得冒险,如果说是去打建虏,以当前的实力对比,肯定是冒险。可那些蒙古鞑子,不是我小瞧他们,当初救援昌黎的时候,一个伏击就能灭了他们四千人,而我们自己却没多大损失。建虏和蒙古鞑子的战力,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区别。”钟进卫不以为然地给孙承宗解释道。

孙承宗不说话了,用手扣起面前的案几,一边思考着钟进卫的提议。

“而且经过和建虏的一战,有个道理很明白。建虏也没有多厉害,只要我大明将帅得力,训练好士卒的话,击败他们根本就不是难事。就像今日骑军之战,如果不是各路将领各有打算,我想以骑军的实力,特别是关宁铁骑的实力,也不至于给建虏反败为胜。”

钟进卫继续说着理由来打动孙承宗:“好像以前建虏常常也就出动几千人,就打得蒙古人投靠了他们。”

孙承宗微微点头:“派骑军出关报复,不是不可以。但有两个问题要先解决,第一派谁领这支孤军?第二,蒙古林丹汗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该怎么处理?”

钟进卫自从动了出兵报复蒙古鞑子的念头后,就有过通盘考虑,包括孙承宗问的这两个问题,因此他马上把想法一一说给孙承宗听。

孙承宗在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才点头同意道:“好,老夫可以和你一起向皇上上奏,敢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说出这话后,孙承宗仿佛年轻了好多岁,又有了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这个建议提上去后,同样年轻的崇祯皇帝肯定会同意。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喜欢自己的帝国是能让四夷臣服,不敢有一丝觊觎的存在!

孙承宗又和钟进卫聊了一会,才各自回去歇息。一天一夜未睡,又为战事紧张,精神早已疲倦不堪。

这么一睡下去,便直接进入深度睡眠了。

第二天一早,全军都从疲惫中缓了过来,而后孙承宗下令拔营西进。

卢象升和阎应元领着三百多民壮护卫中军,陪在孙承宗和钟进卫的身后。

就在他们走了没几里路的时候,前方尘土飞扬,老远就看见了大明骑军的红色旗帜。

骑军很快在步军前方停住,而后秦良玉率出征的将领一起来中军见孙承宗和钟进卫。

钟进卫看着他们神采奕奕地走过来,就知道肯定是打了胜仗。

果然,秦良玉向他们禀告了追杀建虏的经过。

他们在太平寨附近追上了建虏,当时建虏正和北路军在厮杀。

准确地说,是北路军一头撞上了西窜的建虏。刚摆出防御阵势时,就被狗急跳墙的建虏杀进了阵中。

秦良玉率军到达的时候,北路军已抵挡不住建虏,局部地区出现了溃败。

只要他们再晚到一会,估计就见不到北路军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几倍于建虏的骑军从建虏的背后杀了过去,当即大败建虏。

一场厮杀下来,要不是天色已晚,逃走的三千建虏估计也会交代在关内。

孙承宗听得很高兴,当即下令大军转向,向迁安开拔。

到达迁安后,孙承宗一边和钟进卫一起联名报捷,一边安排长城一线的防御。都安排完了防御,才凯旋班师回京。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七日,建虏入侵京畿的战事,终于在崇祯三年三月十二日结束,比利时上早结束了二个月。

第二百九十四章 捷报反应

“二弟,三弟,走,去城外看看。”

“大哥,你把我们叫出来看啥?”一个矮个子问先前说话的商贾模样的人道。

“就是,大哥,啥事先说说吧。”另外一个壮汉也问走在前面的商贾道。

商贾边走边回答道:“大哥我不是上次和你们说那水泥的事儿么,据说城外水泥厂那边整了一个水泥广场出来,还在往京里修路。”

矮个子一听,来了兴趣,连忙问道:“京师城门都只有午时才开,那水泥厂就没停工?”

商贾扭过头看着后面的矮个子,想说话,觉得别扭,就转回头说道:“你们两个走快点,跟我后面不方便说话。”

矮个子和壮汉一听,连忙走快几步,和商贾并行。

“据说中兴侯在走之前就交代,城外那几个厂都不许停工。而且,京师城门也就在勤王军刚出发那几天才是午时开门。自从上次收复滦州的捷报入京后,就恢复正常开门了。”商贾给两位结拜弟弟说了他知道的事情。

壮汉挠了挠头,然后问道:“大哥,你说这城外的厂子都是中兴侯搞出来的,他为什么不留一个给自己赚钱,都献给朝廷干嘛?”

矮个子一听,不等大哥说话,侧过头来直接说他三弟道:“你不是说过中兴侯是天上神仙下凡辅佐紫微星么,他怎么可能像你一样掉在钱眼里呢。”

壮汉呵呵一笑:“也是这个理。要是凡人的话,不可能有那么大方吧!”

商贾见两个弟弟说得有趣,就凑热闹说道:“据说中兴侯是来自海外一个非常富有的地方,什么时候出海见识一下就好了。”

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八卦,不知不觉就来到城门处了。

城门虽然还是开着的,但守门的兵丁还是比平常多不少。他们不怎么管进城的人,但只要是出城的,都会被拦住检查。

商贾看到这情况,眉头一皱,这出城还有点麻烦。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让守门的兵丁一下紧张起来,马上持枪往城外眺望。

商贾三兄弟见此情景,也微微有点慌乱,别是什么坏事吧?

“八百里加急,前线传来消息了。”有个眼力比较好的兵丁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听,呼啦一下全部拥到城门处观望起来。

领头的校尉一看,连忙驱赶他们:“让开让开,别堵着路。”

然后他就赶紧闪到一边去看城外的情况,惦记着信使传过来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消息。

信使一看离得城门近了,就开始大喊起来:“前线捷报,大胜建虏,收复失地,生擒奴酋”

城头城下的兵丁以及周围的百姓听到快马飞驰而来的信使喊话,以为听错了,愣是听了两遍,信使快到城门口时,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校尉兴奋地对他的手下道:“敬礼。”兵丁们一听,个个忙不迭地站在一边敬起军礼,恭迎信使。

老百姓们也仿佛认定即将入城的信使就是立了这些功劳的功臣,一个个用崇拜的眼光迎接信使。

信使一路飞驰过去,接受路人崇敬的眼光,内心无比的满足,仿佛捷报中的荣誉就有自己的一份,日夜赶路的疲倦一扫而空。

壮汉看着信使边喊边往紫禁城方向而去,一直到看不见了才问商贾道:“大哥,我们还去城外的水泥厂么?”

商贾的脸上都是笑容道:“去,为什么不去。等回头朝廷大军班师回京,我们再来看好了。”

矮个子忽然说道:“大哥,我想先回家跟家里婆娘报个信,她一直惦记着娘家。现在打赢了,该回去看下。”

商贾一听,点点头道:“这倒是应该的,你就赶紧回家报个信吧。算了,今天就不出城了,我那东家听到这喜讯,说不定也会派我们出去查看他在外面的产业。”

壮汉听了也是一拍脑袋道:“经常来我那买猪肉的几个常客也老是唠叨他们在城外的亲人,我也给他们去报个信吧。”

于是,三人就在城门处分开,各自回去报这个喜讯。

捷报越传越广,城里的士绅百姓慢慢对这个喜讯都可以有反应。

京师几个城门外出的人渐渐地增多,有走路的人,也有骑马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独自一人,也有成群结队的。

这些人在京畿之地不是有亲人,就是有产业,现在关内太平了,就赶紧出城去了。

崇祯皇帝没有像往常一样,办公到深夜,在与内阁初步商议完了有关大军班师回京的各项事宜之后,来到了钟粹宫看望太子。

这时的朱慈烺才十三个月多点,就因为政治原因而早早被册封为皇太子,独自安置一宫。

他才是刚会走路的年纪,平常又难得见到父皇,因此崇祯皇帝一过去时,颇有点认生。

崇祯皇帝见到儿子的反应,心里微微有点内疚。天家的亲情比普通百姓淡薄,这事不但自己亲历过,现在儿子也是如此。

不过他又有点自豪,大捷的消息传来,让一直蒙在他心中亡国的阴影消散了点,这奴酋都抓了一个了,历史已经改变,自己天天努力的付出算是有了一丝回报。

他抱着太子,心里暗暗地道:“大明江山不会丢在朕手里,一定会传给你。”

崇祯皇帝晚上就寝田贵妃处,梅开三度后,才抱着光溜溜的田贵妃说起了话。

田贵妃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崇祯皇帝的心情异常地好,她趴在崇祯皇帝的怀里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崇祯皇帝用手轻轻拍了拍她光滑的背,笑着道:“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话就讲,吞吞吐吐的,小心朕再惩罚你一次。”

田贵妃听到崇祯皇帝允许了,就说道:“皇上,朝廷大军都生擒了奴酋,京畿之地应该太平了吧?”

崇祯皇帝低头看看田贵妃的小脸蛋,轻捏了下才道:“难道还会不太平?”

“臣妾父亲在京外有几处产业,已经毁于战火,他想着把这些产业重建起来。”

“哦,朕可没钱,你应该知道的。”崇祯皇帝以为田贵妃是想替左都督要钱来重建。

“臣妾父亲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能否求陛下赏赐一些水泥。陛下,您知道的,现在外面的水泥根本没得卖。所以,就来求臣妾了。”田贵妃一边伸出小手抚摸崇祯皇帝的胸膛,一边说道。

“这个没问题,等中兴侯回来,朕让他给左都督拨一些就成。”崇祯皇帝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陛下,臣妾父亲看到水泥厂那用水泥造的广场了,他想着用水泥把几处产业和京师之间的路修一修。陛下,您知道的,这到了下雨的时节,道路太过泥泞,东西都难以运到京师来。”田贵妃说的声音有点底气不足。

“哦,那岂不是要很多,这恐怕不行。朕还指望着水泥卖钱呢!”崇祯皇帝不同意了。

“臣妾也是这么跟父亲说的,让父亲打消了这个念头。”田贵妃是个聪明的人,一探崇祯皇帝的口风,知道不行就马上改口了。

她把这事一放,然后又说道:“臣妾父亲就决定自己买水泥修路,只是”

崇祯皇帝刚因为缺钱而拒绝了怀中美人的一个不是很过份的请求,微微有点过意不去,现在听她话的意思好像又有难题,就柔声问道:“只是什么?”

“臣妾父亲手里只有一些大明通行宝钞,没人愿意换这些。因此,他想托臣妾向陛下换些其他纸钞来用。”田贵妃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抬起头,温柔地注视着崇祯皇帝。

“其他纸钞?”崇祯皇帝听出了一些意思,声音变得有点僵硬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献俘

“是啊,都是朝廷印得纸钞,也费不了几个钱。对了,臣妾父亲说了,他绝对不会去大明皇家银行兑换银两,他向臣妾保证。”

田贵妃见崇祯皇帝有点不高兴了,就赶紧抛出她的解释。她以为,凭自己受宠的程度,有了不兑换银两的保证,只不过是多印一点纸钞来用,应该没问题。

“是用大明通行宝钞来换大明九思宝钞是么?”崇祯皇帝隐隐有点感觉到这才是左都督想通过女儿来求自己的目的。

“陛下英明。”田贵妃轻轻地拍了下崇祯皇帝的马屁。

“想要换多少?”

“这个臣妾不清楚,好像也就一两车而已。”

大明通行宝钞就是再不值钱,一两车的量,也是有不少,左都督显然是下了功夫收购的。

崇祯皇帝一下推开田贵妃,从床上坐了起来后,冷冷地对田贵妃说道:“朕的老丈人打得好主意,贱价收购通行宝钞来换取九思宝钞,他兑不兑换银两有什么区别,用出去后别人自然会来朕手里兑换银两,这是从朕手里抢钱。”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对外面喊道:“给朕更衣。”

田贵妃有点花容失色地看着崇祯皇帝,连忙道:“臣妾考虑不周,臣妾明日就回绝父亲。”

她知道她的地位取决于皇帝的宠信程度,如果失去了崇祯皇帝的心,就什么都没有了。

崇祯皇帝自己穿好了内衣,已经站到床前,由宫女过来服侍他穿戴衣服。

他回头看着床上有点惊慌失措地田贵妃,忽然觉得有点说过头了,就和缓了点语气说道:“你帮朕带话给左都督,别想着从朝廷手里捞钱。现在朝廷没钱,朕没钱,谁要做过份逼急了朕,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让他尽快把手里的宝钞给处理掉,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这里,剩下最后的腰带没有系,他示意宫女退到一边,自己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对田贵妃说道:“朕想起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先就寝吧。”

说完后,对一边的内侍宫女道:“摆驾御书房。”

崇祯皇帝到达御书房后,找出了每日一报的银行报告看了起来。

这些天他担心战事,这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报告就没有看。刚才田贵妃的话让他想了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了解银行情况了。

他把几天的情况一浏览,发现银行纸钞的情况和战事息息相关,随着捷报一次一次的传来,用纸钞来兑换银两的人有所减少,而且原先午时左右有很多来兑换银两的也改回傍晚时分了。

崇祯皇帝看完报告后,靠在御椅背上闭目养神。毕竟运动做得比较多,有点累。

京畿之战的全面胜利,能让百姓知道朝廷还是有实力,也有能力打赢建虏,这点对于提高朝廷的威信还是很有帮助的。

事先和钟师傅商议的一些事情必须趁这个机会推动下去才行,虽然打赢了仗,百姓可以松口气,但自己还能松懈,许多事情等着自己做。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用手揉了揉太阳,重新开始批阅原本因为胜利而想偷懒留到明天的奏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京师沉浸在既高兴又悲痛的气氛中。

高兴的是建虏终于被打败,甚至传来消息说抓住了奴酋,让京畿之地终于恢复平静。

悲痛的是,京师百姓陆续知道了京畿之地的惨状。虽然战事一起,肯定是有损失,但没想到实际情况远出乎他们的意料。

未及逃走的亲人不是死绝了就是被建虏掠走,固定产业十之**被毁得一干二净。

京师几乎每家每户,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有被这战事影响到。

京师做死人生意的店铺,慢慢地客流多了起来。虽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烧烧纸钱的事还是有在做。

京师这些天的舆论基本都是对建虏的痛恨,议论着对被活抓奴酋的处置情况。

当然,也有对原蓟辽督师袁崇焕的控诉。

交着辽饷供着他全面负责对虏战事,甚至还挪用其他边军的军饷来支援辽东前线,结果却把建虏放进了京畿之地,还一仗不打,跟随建虏来到京师。

受到建虏伤害的家庭议论着,说前辽东经略熊廷弼被处斩有点冤枉的话,袁崇焕怎么斩都不会冤枉。

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还有一些其他有关袁崇焕的言论开始流传开来,让京师上下对袁崇焕更是痛恨。

这些天里,朝廷上下也都在忙碌着。王师凯旋,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崇祯三年三月十八日傍晚时分,勤王军终于回到了京师城外的大营。

崇祯皇帝传旨给孙承宗,定于第二日一早,安排少量功勋军队押解建虏首级和奴酋爱新觉罗-阿敏进京师祭太庙和社稷,并午门献俘。

崇祯三年三月十九日,天刚蒙蒙亮,京师百姓就动了起来,纷纷早早起床去占个好位置,观看午门献俘仪式。

自从万历年间有过献俘仪式以来,就再没有如此盛况。不时听闻到的是哪里哪里又打了败仗,丢了什么城池,让百姓对大明军队慢慢丢失了信心。

不知道何时开始,驱逐鞑虏,恢复汉人江山的军队竟然无有胜仗。

天启二年间,也有过献俘仪式,但那时只是一些白莲教徒造反被抓,朝廷为掩饰辽东战场的连战连败而特意举行的仪式。

老百姓也是有自己的眼睛在看,这种掩饰并没有多大用处,甚至到了现在,京师百姓都自动忽略了天启年间的献俘。

只有国与国之间的战事,取得了胜利,这才叫胜利。

如太祖、成祖时期对蒙古战事的胜利,万历年间对倭战事的胜利,这才叫胜利。

现在总算又打了一次大胜仗,还生擒了奴酋。这让大明百姓对军队又恢复了一点信心,也看到了辽东战事有平定的一丝盼望。

天大亮之后,献俘队伍开始进京。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队关宁铁骑,由何可纲和曹文诏统领,这是对他们救援昌黎和滦州首战功劳的表彰。

关宁铁骑的装备就不用说了,高头大马,银盔亮甲,衬托着骑士的威武不凡,让两边的百姓高声叫好。

接下来的是一队白杆骑军,由小马超之称的马祥麟和张凤仪夫妇统领,这是为表彰马祥麟的滦州首战之功和张凤仪拼死报信的功劳。

白杆骑军相对刚走过去的关宁铁骑来说,更是吸引百姓眼球。不但因为他们是土司军队,而且他们都是穿藤盔藤甲,手持长长的白杆枪,所有骑军面色肃穆如一,一丝不苟地保持队列前进,无不显示他们良好的军纪。

百姓们夸奖马张夫妻的英武般配之外,也对这支土司军队报以热烈的欢呼。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这支军队,才让建虏胆寒过。

接下来是一支奇怪的军队,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文官,身后跟着一些普通百姓装束的民壮。队列不整齐,骑在马上的姿势也各有不同,显然不是一直久经训练的骑军。

可当他们出现的时候,百姓的欢呼声却最为热烈。无论是他们的服侍,还是旗帜上的“卢”字,都显示着他们才是这次战事的英雄,生擒奴酋的八百民壮军。

民壮们看着京师百姓对他们的欢呼,未受军规的他们笑着抱拳回礼。在这荣耀的一霎那,他们觉得自己拼死杀敌,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是这次战事的主帅和监军以及各路将领们,百姓们对于这些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监军中兴侯身上。

很多人都以为钟进卫是三头六臂的存在,今日一见,才知和普通人一样。

虽是如此,可京师百姓却不敢不敬。传闻是神仙下凡辅佐紫微星的人,就是这次清水明月关之战的决策者和领导者,无不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能力。

要是一般人,敢以八百民壮阻击七千多建虏?要是一般人,能生擒几十万军队都奈何不得的奴酋?这勇气,这能力,就是中兴侯的特殊之处。

京师百姓敬畏地看着中兴侯走过,却让钟进卫一边走一边还纳闷,怎么轮到自己出场了却没有欢呼声,看来长得还不够帅。

第二百九十六章 阿敏伏法

接下来是押爱新觉罗-阿敏的囚车,京师百姓一见,分外眼红,人群顿时动起来,亏得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极力维持着秩序,才没有变得不可收拾。

紧跟着囚车的是长长的运送建虏首级的车辆,四千多建虏的首级,是大明前所未有的斩首数。这些建虏在关内关外,都犯有对汉人的累累血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队伍的最后是各路总兵所属的步军,这是为了照顾他们的苦劳而安排的。

崇祯皇帝先至太庙、社稷坛祭祀,而后在午门穿常服就座午门楼受俘。

文武百官,王公勋贵侍立午门,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

献俘礼完毕之后,爱新觉罗-阿敏被令磔刑处死。

京师百姓早已等候西市多时,刽子手割一块肉,百姓付钱,取之生食,顷间肉已沽清。再开膛出五脏,截寸而沽。百姓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

中国有句古话,对于杀父仇人这种深仇大恨,都会说恨不能吃他肉,喝他血。这话现在应到了阿敏身上。

汉人受儒家仁爱思想千年的熏陶,如果不是恨到了骨子里,也不会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来表达。

阿敏一生杀戮汉人不知多少,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接下来,按照惯例,朝廷几个衙门开始验收四千多个首级。而钟进卫和孙承宗则被传到文华殿见驾。

崇祯皇帝一见钟进卫和孙承宗进殿,就赶紧吩咐免礼赐座。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奏章上说,因此单独召见了两人,询问具体的战事。

于是,孙承宗和钟进卫两人互为补充,把京畿之战详细得说了一遍。

战事远没有宣传的那么顺利,建虏也没有那么不堪,种种因素叠加起来,才导致了建虏的大败。虽是如此,也还是狠狠地咬了明军一口。

末了,孙承宗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经此一战,臣觉得军制革新势在必行,各路总兵已隐隐有成地方军阀之势。”

崇祯皇帝也有同感,大明的军制,原本是以各地卫所为单位,平时耕种和训练结合,战时才调配到总兵一级将领下听从指挥,末了回归各处,没有军阀之忧。

但现在九边前线却长期置于总兵的管辖下,就容易形成总兵独断。以前虽有御史,巡按不定时监察,可都流于形式为多,或者直接被收买,并不能有效平衡总兵权力。

崇祯皇帝对孙承宗道:“等监察制度落实下去,情况应该会好很多。而且钟师傅还说过军需官制度,朕记得钟师傅要在京营中拨出一部分先行之,好则推广全**队,是吧?”

钟进卫点头道:“是的,陛下。这军需官制度,在臣的家乡,称之为政委,专门抓军队思想,使其忠君,并明报国为民的道理,因此总兵想私控军队都不可能。”

“好,钟师傅,此事得尽早实行。”崇祯皇帝督促道。

“陛下,此事急不来的。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钟进卫提醒崇祯皇帝,然后又道:“不过暂时可以用其他策略来分化各路总兵手中的军权。”

“什么策略?”崇祯皇帝追问。

钟进卫看看孙承宗,见他微微颌首,就转回头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和孙大人商量的结果是,趁此大胜之际,调各地总兵手下精锐充实京营。”

京营强大,则各地总兵不敢有异动,这点常识,崇祯皇帝还是有的,他问钟进卫道:“如何充实?”

“京营不但兵额不满,而且兵丁多为老弱病残,剩下的兵壮还被拉去做各种营生。自从上次出了和臣相关的事件后,由宫内武宦控制着京营。臣等的建议是把眼下京营的老弱淘汰,兵壮直接转为建设兵,成立建设兵团,专门做工程。在目前来看,就是修路。”钟进卫回答道。

这个方案是钟进卫直接参考后世而已,目前有免费的难民可用,但战事一结束,难民们多半要回去重建家乡,而以后很长的时间内都会搞基础建设,人力会一直紧缺。

孙承宗听钟进卫说到这里,轮到他插话说了:“京营循旧例,分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平时,五军为步军,三千营为骑军,神机营掌火器。本次即抽调各地总兵手下精锐步卒组建全新五军,所调步卒全由底层士卒组成,百户以上全部不要。而且组建时打乱以前所属建制,重新编制。”

崇祯皇帝听得连连点头,这么一来,不但马上就有了一支稍加训练就能恢复战力的精锐步军,还能分了一部分各地总兵的兵力。他问道:“孙师傅,还有其他措施么?”

孙承宗点点头,回道:“此五军的步卒家属全部迁移至京,以保步军的忠心。”说完之后,孙承宗看崇祯皇帝嘴巴一张,就连忙补充道:“暂时的措施就这些了。”

崇祯皇帝嘴巴闭了回去,然后改了口型道:“那么还有三千、神机营如何充实?”

孙承宗没有马上回答,他看向钟进卫,示意由钟进卫来讲,因为有关骑军的这个主意还是钟进卫提议的。

“陛下,骑军之事,还是和蒙古鞑子有关。神机营的话,臣以为可以先缓缓,等这两营先建好了再搞。因为以后将会是神机营的天下,这个神机营可以当作种子营来建。”钟进卫给崇祯皇帝讲解道。

“哦,钟师傅,你的意思是三千营按照旧制,招收蒙古骑兵?”崇祯皇帝有点疑惑地问道。

“不是,陛下,是这样的。”钟进卫向崇祯皇帝讲解了有关蒙古鞑子的血腥罪行和让他们血债血偿的想法。

孙承宗按照事先和钟进卫的约定,也发表言论赞同钟进卫的说法。

崇祯皇帝的反应果然没有出乎孙承宗的意料,甚至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

孙承宗无奈之下,就提醒崇祯皇帝如果突袭蒙古部族的话,基于政治方面的应对也要有所准备。

崇祯皇帝“啊”地一声,然后看向孙承宗。

于是,孙承宗又重新当了一回老师。崇祯皇帝问,他来解答,直到崇祯皇帝都明白了突袭蒙古会带来的前后一系列影响。

崇祯皇帝本来就如孙承宗所料,年轻热血,对“敢犯大明者,虽远必诛”有一种非常向往的感觉,太有霸气了!

现在听孙承宗所说之后,自然更没意见,当即就拍板同意。

不过这事还涉及到内阁,兵部等衙门,所以还得议一议后才能实行。

钟进卫看这个事情有个定论后,就对崇祯皇帝又说道:“陛下,眼下还有一件急事,必须马上处理。”

“哦,钟师傅,是何急事?”崇祯皇帝原本准备把京师的几件事情给钟进卫说说,让他尽快处理,没想钟进卫先说还有急事,就按下性子,问钟进卫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赚钱的几件事

钟进卫于是给崇祯皇帝介绍了八大汉奸以及边境的形式,然后说道:“如此大规模的通敌卖国行为,要说宣府总兵没有一点关系,打死臣都不信。”

崇祯皇帝早已怒形于色,听钟进卫讲完后对孙承宗道:“孙师傅,宣府总兵就在勤王军中吧?把他给朕拿了!”

“陛下,臣以为,暂时还是不要动他为好。”孙承宗劝道。

“为何,就算他没有关联,在他辖区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也得拿下他。”崇祯皇帝怒气冲冲地道。

“陛下,宣府总兵毕竟有来勤王,而且还是收复遵化等地的功臣,要是这么逮捕他的话,对其他总兵会有不好的影响。因此臣和孙大人的意思是,尽快派人摸清边军的参与程度到底有多深,而后再行处罚宣府总兵。”钟进卫也在一边劝解道。

崇祯皇帝见两位股肱大臣都这么说,不得不深思了下,然后才说道:“也罢,就先放过他。不过严惩汉奸,彻查边军之事,须得两位师傅去,朕才放心。不过孙师傅要坐镇京师,这事就唯有劳烦钟师傅了。”

按照钟师傅所说,那些汉奸的财富必然无比巨大,如果旁人去了,会不会中饱私囊还真没有把握。崇祯皇帝的人选中,一开始就选定了钟进卫。

“臣去没问题,在之前臣已经派臣的护卫先去摸情况了。只是此去边关,对汉奸和边军参与人数的处罚情况,需有临机专断之权。”钟进卫提出了要求。

“朕赐钟师傅尚方剑一枚,另给圣旨一份,有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崇祯皇帝想都不想,直接说道。

他在话说出口后,马上又想到事涉边军,钟进卫的安危也不容忽视,就又说道:“钟师傅此去,还得带一支军队前去才行。”

于是,崇祯皇帝和两个臣子进行商议后,决定钟进卫就带一千白杆军以护送之前答应的边军饷银为借口,前往张家口处置大小汉奸和调查边军。

孙承宗则在京师坐镇,由秦良玉协助,进行京营步军的整编。

其实也不算是借口,洪承畴已经多次派人回京求饷求粮食,甚至透露出说,要是没粮没饷的,就不得不以剿为主了。

后来崇祯皇帝派信使向各拖饷边军说明已准备军饷,只待京畿之战一结束就运送军饷过去。这事答应了就得做,否则边军反弹起来将会更猛烈。

这事商量完了之后,终于轮到崇祯皇帝说他的事情了:“钟师傅,眼下各处缺钱,国企的事情还得尽早实施起来才行。这些是目前你不在京师期间的各项报告,你先看看。”

一边侍立的内侍听崇祯皇帝一说,急步过来转呈御案上的资料给钟进卫。

孙承宗看了下内侍把资料递给钟进卫,然后笑着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这次从建虏身上缴获了不少钱财,或者可以缓解下朝廷缺钱的状况。”

崇祯皇帝其实也是说说而已,上次的赎罪银还有好多,各地的税银也马上就会押送到京师。但花钱的地方也太多,必须要有更多的生财之道才可以。

现在听孙承宗一说又有来钱,真是大喜过望,钱这个东西,对目前的大明帝国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嫌多的。

孙承宗所说的这些钱,只是永平全城损失钱财的很少一部分而已,但就是这样,也已有很多了。

钟进卫很快看完了手中几份报告,他想了一会,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水泥的产量暂时可以出售一些了。臣回头写个作方略出来,让人作便是。”

“能得多少银钱?”崇祯皇帝比较关心这个。

“陛下,目前的水泥还需满足修路所需。只有这路修好了,第一有了示范作用,第二从水泥厂运到京师的路也就不怕下雨,都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崇祯皇帝听出钟进卫话里的意思是说眼下不会有很多水泥拿来卖,微微有点失望,不过因为孙承宗这里突增一笔横财,因此对钟进卫所说的修路优先的话虽有失望,却并不反对。

“至于玻璃,可以拨出大部分产能用来出售,销售方式和水泥不同,臣也会事先写一份出来。”钟进卫对玻璃的产能不是很满意,但因为水泥大部分产量要自己用,所以只能挪用这玻璃产能了。

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道:“钟师傅,这水泥、玻璃的售卖到底是何种方略?”

孙承宗一遇到经济问题,特别是这种新鲜的事情,没办法发言,就用欣赏的心情听着钟进卫所说。

以前的时候,孙承宗认为,中兴侯应该专注这块内容,多多为大明赚钱。但经过京畿之战后,他又觉得如果把中兴侯丢去战场的话,也不会太差。因为他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甚至自己也能出一些奇思怪想,但又不会限制将领才能的发挥。

孙承宗不知道钟进卫的老师到底是什么人,能教出这么一个全面的人才。自己教了那么多年的学生,却从未有过一个学生有中兴侯的才能。

想到这里,孙承宗心里暗自一叹,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钟进卫当然不知道坐他旁边的孙承宗想了好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是这样想的,水泥、玻璃并不会如同食盐一样,百姓缺之不可。因此,出售的对象就定为大明的有钱人家,让他们掏钱来买。”

“哦,好,回头写好了朕再看吧。”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的思路,觉得很好,就不再追问了。

钟进卫从手中分出一份报告道:“陛下,从银行报告上看,臣对纸钞兑换银两之事并不是很满意。因此,臣想了个法子,来加速纸钞的发行。”

崇祯皇帝一听,微微向钟进卫方向伸了伸脖子,赶紧问道:“钟师傅,有何法子?”

“就是水泥、玻璃的售卖,假如是用大明九思宝钞来买,则在价格上可以给予优惠。”钟进卫介绍道。

“中兴侯,你这不是要收回纸钞了?”孙承宗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在他们的脑海中,纸钞终究不如银两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改变的,哪怕是孙承宗,也是如此。

钟进卫看看孙承宗,笑道:“是啊,就是要收回纸钞。让他们知道用纸钞的好处比用银两更多。”

“钟师傅,朝廷不是要把纸钞发行出去么,你这么做是否事与愿违?”崇祯皇帝微皱眉头问道。

钟进卫看回崇祯皇帝,摇头道:“一点都不事与愿违,他们用来购买的纸钞只能来源两处,一是朝廷发放的俸禄,二是到大明皇家银行用银两来兑换纸钞。这其中朝廷发放的俸禄极为有限,想购买水泥、玻璃,就只有从家中拿出银两来兑换纸钞了。这么一来,纸钞的发行量就会加大,相对地,大明皇家银行中的银两储备就会增多。这样就能更快的达到银两储备足够多的那条线,以便朝廷增发合适的纸钞。”

钟进卫在刚开始解释地时候,崇祯皇帝就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了,他也是潜意识里面认为朝廷是出纸钞,收银两,让他一下没想清楚而已。

钟进卫心中暗自摇头,看来在大明普及纸钞的过程还得有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他放下了这件事,又向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这炼钢的瓶颈现在是集中在耐火砖上,而且目前钢的质量还是不理想。臣的看法,可能需要征集更多有渊博知识的工匠来一起改进才行。”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朕下旨征集全国各地有名的工匠即可。哦,对了,钟师傅之前推荐的人已经到京师了。”

钟进卫微微一愣,都想不起来自己推荐谁了,就问道:“陛下,是谁到京师了?”

“宋应星。”

孙承宗听了想不起这宋应星是何许人也,不过从中兴侯一向来的推荐看,这个宋应星应该是个人才。

“宋应星,哦,臣想起来了,宋应星啊,他人呢?”钟进卫稍微想了一会,马上想起是《天工开物》的作者,自己向徐光启提过,哦,对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徐光启了,这个牛人干嘛去了?

“徐卿刚安排他去水泥厂了。”崇祯皇帝回答道。

“对了,陛下,徐光启徐大人之前去哪了,臣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钟进卫赶紧问出了他的问题。

“历书编修遇到了问题,因此徐卿过去了一段时间。”

钟进卫并不清楚历书对古代社会的重要性,心里暗自埋怨现在这么多事情,还把徐光启给丢去修历书了。

他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以为,徐大人的工作重心应该转移到有关基建和各类研究院的筹备上。另外如果徐大人觉得宋应星确实学识渊博的话,不妨让他去管理各类厂子,把安贵义替换出来,负责国企销售。”

“此事,钟师傅和徐卿商量着办,朕相信你们。”崇祯皇帝点头同意道。

还有一件事情,不方便现在说,钟进卫就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要去一趟银行看下纸钞。”

崇祯皇帝一听就知道钟进卫说的是什么,他看看孙承宗,然后道:“钟师傅,你现在是没有护卫了吧,朕再给你拨一批护卫吧。”

“陛下,不用这么麻烦,臣不是要领白杆军出去办事么,我就找他们要些人好了,等到了张家口,原先的护卫就能回臣身边了。”钟进卫推辞道。

崇祯皇帝想想,觉得也可以,就同意了。

就在钟进卫准备转身出殿的时候,他想起田贵妃的父亲左都督之事,就把钟进卫又叫住,对他说道:“钟师傅,不管纸钞之事涉及谁,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钟进卫听了一愣,不知道崇祯皇帝是指谁。不过不管是谁,有了崇祯皇帝的话,他是不会徇私的。

然后钟进卫再次告辞,没想到又被崇祯皇帝叫住了。

不过这次,崇祯皇帝有点不好意思。他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之前说是击败京畿之地的建虏后,该是你大婚之时,但眼下还得让你前去边关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京营改编

第二日一早,一支军队从京师城外勤王军营地开出,押着一长串车辆往西北而去。

这支军队由马祥麟直属的三百骑军和张凤仪所领的七百步军组成,全部听命于中兴侯钟进卫。

阎应元本想跟在钟进卫身边护卫他,毕竟钟进卫身边没有一个亲卫。不过被钟进卫拒绝了,钟进卫暗示他的任命不久就会下来,到时候会随卢象升前往东江镇。

他看着这个妹夫远去,心中暗自叹道:自己的妹子在宫中都能捡到这么一个宝,真是有福气。

阎应元不是无的放矢,钟进卫位居高位后,不但不忘阿奇,几次写信给妹子,而且皇命在身,不得不拖延婚事,却又跑来跟自己解释,还写了封信给阿奇,足见中兴侯心中惦记着自己妹子。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自己托妹子的福,跟钟进卫扯上了关系,马上就得皇上赐武进士出身,又被推荐给九台,得立功勋。

阎家得遇钟进卫,真是祖宗积福啊!阎应元暗自感慨道。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原本历史上的事迹,就算没有他妹子,钟进卫照样会为国举贤。

卢象升看孙承宗已经带领众将回营了,而且钟进卫所在的军队已经走得没影,阎应元却还在呆看着。就开着玩笑提醒他说道:“丽亨,中兴侯都走远了,不用看了,你这大舅子是跑不了的,这点我看得出来。”

卢象升的话,唤醒了沉思中的阎应元,他不好意思地对卢象升笑笑,然后道:“九台开玩笑了,走,回营吧,一起研究下水战如何?”

卢象升自然也事先知道了任命,他笑着道:“好,我们去查看下辽东地形,看以后我们如何配合。”

远去的车队中,马祥麟和张凤仪并骑在一辆车边上,周围却并无钟进卫的踪迹。

“中兴侯也真够忙得,打了胜仗回来后,竟然一夜未睡,今日就又奉皇命出京办事。”张凤仪给自己相公说道。

“是啊,真没想到那些东西都是中兴侯搞出来的。”马祥麟也叹道。

他和张凤仪陪同钟进卫去了大明皇家银行,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水泥厂,视察水泥、玻璃以及炼钢的情况。

看着钟进卫既能和这个说得头头是道,又能说得另外一人连连点头。不由得暗自赞叹,王侯将相中能有钟进卫这么有本事的人,怕也只是在开国的时候才有了。

他看得出来,不但是自己敬佩钟进卫,而且连以前目中无人的宦官,那个掌管水泥厂的安公公也对钟进卫毕恭毕敬,听从钟进卫的指派。

钟进卫在水泥厂安排完了事情后,已是深夜才回到中兴侯府。

然后让自己去休息,他却在书房忙到天亮,再派人往各处送信,向皇上递奏章。直到现在出发,才有时间在车厢中补睡。

“相公,你说我们真的得是押送军饷么?”张凤仪早已瞧出不对,问马祥麟道。

马祥麟回头看了下那些车辆,然后摇头道:“有押送空车去发军饷的么,显然是另有事要做,除非军饷本就不在京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只需听命侯爷即可。”

他们夫妻俩早就看出这些车辆都是空车,中兴侯这么匆忙离京,肯定是另有要事。

等中兴侯醒了之后,自然会告诉他们俩,到底是去做什么事情。因此,他俩一点都不急,只管埋头赶路。

勤王军大营,宣府军所在营地中,总兵侯世禄和心腹游击孔方正在商议事情。

“大帅,朝廷也已有几个月未发放我宣府军的军饷了,大帅您就在这里,朝廷咋不直接发给大帅您呢?”孔方自从知道那支白杆军是专门去九边军镇发放军饷,就存了这个疑惑,感觉朝廷不信任他们,否则何必这么麻烦呢。

侯世禄看了一眼这个心腹,心里有点忧虑,低声道:“我瞧着朝廷发放军饷之例可能会改。而且你没有看出来么,那支白杆军中的车辆根本就是空车。”

“这,那朝廷怎么还明说发军饷,这军饷都没,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边关等了那么久结果没有军饷,岂不造反?”孔方自己倒没注意车辆的情况,现在听侯世禄这么一说,就更闹不明白了。

“我瞧着这里面怎么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朝廷这是要干嘛?”侯世禄也想不清楚朝廷说发军饷,这军饷到底在哪里。

不过不管这军饷在那里,既然说了要发,肯定是会去发的。自己留在宣府的军队远少于所报数额,如果中兴侯跑去一发军饷,就会露馅,得弥补一下才行。

侯世禄想到这里,他对孔方道:“你不用等这里了,偷偷赶回宣府,布置好一切,免得让中兴侯发现问题。”

孔方有点犹豫,不甘心地道:“大帅,这朝廷还没有论功行赏呢!”

侯世禄一听,把眼一瞪,把孔方吓了一大跳。

他慌忙改口道:“当然是回宣府更重要了,只要大帅有功,好处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属下。”

侯世禄一听孔方这话才像点样子,他拍拍孔方的肩膀道:“你一向来就是我的心腹,什么事情都没有瞒你。宣府的事情,虽然边军多有在做,但也摆不得台面。那些事要是让中兴侯知道而捅了出来,就不是闹着玩的。你明白么?”

“属下明白,属下当然明白。”孔方虽然有点贪婪,想先拿了朝廷的赏赐后再说,但侯世禄这么一说,他也知道轻重,就连忙回答道。

有侯世禄想法的总兵不在少数,凡有份领军饷的边军总兵都偷偷派了亲信回去。

总之就一个原则,不该让中兴侯知道的,就绝不能让他知道。因为他们知道,中兴侯不是他们能收买的。

至于勤王军大营中其他人,包括广大士卒,都在期盼朝廷有关衙门快点验收完首级,然后等着论功行赏。

京师中的人,不管王公勋贵,还是平头百姓,这些天的重点还是在料理建虏荼毒后的事情。

聚集在京师的难民在捷报传来之后,就有开始陆续返乡的。不管如何,家一直在老百姓的心里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能力返乡的,都会选择回家看看。

难民的返乡潮影响到了修路的进度,特别是午门献俘后的第二天,走的人就更多了。水泥厂到京师的路才修了一半,难民就跑了许多。

问题汇总到工部尚书徐光启这里后,一个奏本又把情况上达天听。

崇祯皇帝了解了事情后,决定启动京营改制,当天就召集内阁开始议事。

京营的最大既得利益者在刺杀中兴侯一案中已经拿掉,其余有利益的将官也是该杀的杀了,该流放的流放了。

而新的既得利益者又还没有产生,虽有人觊觎京营这块肉,但因为京营一直是被武宦监押,没有丝毫动静,想伸手都伸不过去。

现在皇上既然提出了这个京营改制的方案,利益受损的也是各路总兵,和内阁的关系不大,这些辅臣基本就没有人竭力反对。

于是,就在钟进卫离开京师的第三天一早,开始了京营的改制。

勤王军中的各路总兵接到命令,步军集合到一个临时的校场,骑军则待营中不得擅动。

这个临时校场其实就是在一片平整地上搭了一个台子而已,各路步军一队队地开进去,由专人领路,站到指定位置。

步军士卒虽不知道为什么骑军没有去,但他们也管不着,看样子,总算是等到论功行赏了。

他们一个个欢天喜地地跟着队伍走,一边小声交谈着,炫耀着自己的功劳,讨论着大家会得到多少赏赐。

不过等他们到了校场门口时,发现白杆军全副武装的侍立在一边,神情肃穆,平添了一股紧张气氛。

步军士卒看到后,不敢再交头接耳,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进场。

二十来万步军进场后,白杆骑军在各方阵之间开始巡逻,禁止喧哗。

没过多少时间,孙承宗率各路将领登上了临时看台。但并没有坐到最上首的位置,只是坐在中间位置靠下侧的椅子上。

各路将领一看最尊贵的位置还没有人坐,现在大明朝比孙承宗还要尊贵而又可能会来校场的,就只有当今皇上了。难不成皇上会御驾亲临?

果然,孙承宗坐下之后,吩咐亲兵传话,言明一会御驾亲临,论功行赏。

孙承宗的亲兵得到吩咐后,快步走到台侧,对侯着的白杆骑军传达了孙承宗的话。

侯着的一队白杆骑军一听,马上各自分开,沿着方阵间隙,边跑边传达道:“皇上御驾亲临,论功行赏,皇上”

顿时,临时校场内马上响起一片“嗡嗡嗡”的声音。皇上亲临,这场面就大了。谁也没想到,这辈子会亲眼见到皇上。

不过,没等他们开始激动起来,传完话的白杆骑军又开始往回跑,同时传令禁止喧哗。

如果说之前让他们不得喧哗,还有人仗着自己是打胜了仗的功臣而有不服的话,现在他们一听白杆骑军传达“不得喧哗”的军令后,立刻鸦雀无声。

步军士卒都有自尊,想给皇上留一个好印象,临时校场就只剩下带着寒意的春风吹动旗帜的声音,在“哗哗”地作响。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这些经历过汰兵留下来的士卒也开始有点站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步军士卒看到台上的各级将官都在孙承宗的带领下,下了看台,往校场入口而去,就知道皇上到了,一个个都往入口望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新五军营

“皇上驾到!”

临时校场入口的一众高级将领们单膝跪地,恭迎皇上。步军士卒也像波浪一样前后单膝跪下,一起恭迎。

一个个身材高大的大汉将军手执金瓜,身披铁甲,佩弓矢,头戴红缨铁盔帽,前导开路,进入临时校场,分布到看台的前后左右。

崇祯皇帝就位于队伍的中间,他并没有坐御轿,而是骑马而来。

他吩咐将领们平身后直接来到看台上,天武将军四人位于崇祯皇帝之四隅,一众高级将领在锦衣卫收缴其武器后上台分列两边。

崇祯皇帝并没有坐到他的位置上,而是在孙承宗的陪同下,走到看台前侧,看着台前密密麻麻的步卒。

这些步卒都是经过汰兵后留下来的,又经过京畿之战,无论从身材体型,还是从其精神面貌上看,都是出类拔萃的。

崇祯皇帝看得很满意,吩咐道:“平身。”

看台底下并排站着得是特意选取嗓门大的一群大汉将军,听到身后皇上的吩咐,就齐声大喊道:“平身。”

声音宏亮,远远地传了开来。而后又听到校场其他位置也传出了“平身”,一级一级的传开来,声音覆盖了整个校场。

“万岁,万岁,万万岁!”步卒的齐声高呼声震八方,显得气势非凡。

留在勤王军营地的士卒也听到了这声高呼,一下动起来,纷纷从营帐中钻了出来,往临时校场方向眺望。

“胡哥,这,,难道是皇上御驾亲临了?”胡浩的一个小弟王二惊诧地问他道。

“你这不是废话么!”胡浩看看王二,不耐烦地说道。

他也是心中纳闷,为什么所有骑军被留在了营地内。

“胡哥,要论战功,我们骑军虽有过一败,可也杀了好多建虏啊,功总大于过吧,皇上都亲临了,凭什么把我们留在营地啊?”王二其实也知道是皇上来了,但就是这样,才更想不明白了,把心中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你问我,我问谁!”胡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看到营门各处来回巡逻的那些人,眼睛一亮,他马上接着道:“要论功劳,那些人的功劳最大,他们不也没去校场么!”

围在他身边的夜不收们纷纷随着胡浩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胡浩指得是来自大名府的民壮军。

待看清他们也是没去临时校场后,这些骑军的心里一下就平衡了。战功最大的民壮军都没去,肯定是还有更大的场面会等着他们。骑军士卒在心里纷纷猜测道。

在临时校场,崇祯皇帝看着一个个挺胸站立的步卒,回想起自己在前一日去京营看到的情况,暗自一对比两边士卒的精神面貌,就下定了决心,对着台下喊道:“大明的京营,待遇甚厚,可说是大明最优厚待遇的军队。”

台上的将领和台下的步卒一听崇祯皇帝的开场白,都不由一愣。今天难道不是他们论功行赏么,怎么说起京营来了?

虽是如此想,但也没有一个人吃了豹子胆,敢跳出来质问。

“为什么他们待遇最厚?因为他们曾经跟随太祖南征北战,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们也曾跟随成祖六出漠北,鞑虏为之战栗,俯首称臣。因此,他们配享大明军队中最丰厚之待遇。”

“可如今呢?建虏肆虐京畿,攻打京师。朕最需要京营的时候,京营是如何做的呢?站于墙而股颤栗,任由建虏在城外耀武扬威,惊慌失措而炮伤自家主帅。京营当年的荣耀何在?”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相当的重。

那队传话的大汉将军是根据崇祯皇帝的声调抑扬顿挫地传递着他的情绪,因此“何在”这词是吼着出去,声震四野。

“你们,打赢了京畿之战,杀得建虏尸横遍野,运回的首级堆满了午门,朕都看到了。朕以为,只有这样的敢战之军,有这种战绩的军队,才能重现京营的荣耀。”

“因此,朕要重建京营。朕要让最勇敢的士卒进入京营,享受最好的待遇。”

台上两侧的总兵们听到这里,察觉出了崇祯皇帝想调边军充任京营的想法,不由得一个个都在心里猜测,不知道皇上会调哪支边军充当新的京营。

要是自己有幸能调到京营,自己肯定不会学正德年间江彬那般嚣张跋扈,混个荣华富贵当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总兵们的心一个个都开始火热起来。

而崇祯皇帝说到这里时,也是停下来扫视台下步卒,看看他们的反应。

他见一个个步卒的眼睛中都露出渴望的眼神,心里不由暗暗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此次京畿之战功绩突出者,当选为京营五军营士卒。其余人等,论功赏赐大明九思宝钞。”

总兵们听到这里,一个个面面相觑,皇上这是搞什么把戏,难道不是调任边军充京营,而只是抽调步卒进京营?

“大明九思宝钞,乃是一种纸钞,非比以往之大明通行宝钞。九思宝钞可在大明皇家银行和银两互为兑换,乃是朝廷为方便银钱找回之不便而发行的纸钞。要是有一天,纸钞和银两不能一一兑换,你们就来京师告御状,朕给你们做主。”

趁机推销纸钞的想法是崇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他就是听了钟进卫在国企销售上优惠纸钞得出的启发。

现在他当着几十万步卒的面替纸钞做了信誉保证,也算是一种背书。皇上金口一开,岂会假得了,一般步卒都会这么想。

其实崇祯皇帝也没有想过忽悠,他早准备好了赏银,只是赏银存进了大明皇家银行而已,拿了纸钞过来分发。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转身对着两边的将领道:“你们的功劳甚大,等朝廷议出章程后再行封赏。”

“臣等不敢。”各路总兵习惯性地回答道。

崇祯皇帝没再理他们,对孙承宗道:“孙师傅,这里就交给你了。”

“臣遵命。”孙承宗微躬身子回答道。

“圣驾回宫。”一边的内侍随之唱响,而后崇祯皇帝在所有人的“恭送圣驾”声中打道回宫。

等皇上一走,地位最高的就是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孙承宗。

他对站立两边的将领们道:“各位坐吧。”

大部分将领的心情从大喜跌到低落的谷底,无精打采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暗自想着别抽调自己的部下太多,这些可都是精锐啊!

坐定后,保定总兵曹鸣雷忍不住对孙承宗道:“本兵,末将手下就一点人马,您看是否跳过末将这一部就算了。”

其他总兵一听,都想跟着说话,却见孙承宗把手掌一举,阻止了他们开口,然后说道:“皇上刚刚金口对士卒承诺,军功卓著着选进京营。军功都是各位确认后报给皇上,入选人员也已经按照排名确认,各位难道是想让皇上在几十万大军面前失信么?”

一顶大帽子扣下,各部将领不敢再有异议,只好在心中期待其他将领的军功报得比自己多了。

孙承宗喊来亲卫,取出名册,吩咐选拔步卒开始。

步卒们紧张地看着白杆军根据孙承宗亲卫的唱名,然后走到对应的位置叫出被点名者,出校场入口。

大部分被点到名的步卒则昂头挺胸地走出去,没有看台上的自家总兵一眼。

让你扣军饷,现在扣不着了吧。到了京营,就算再扣一些军饷,也会比在边军时候多吧!

当他们出了校场入口之后,就被人引导到一排书办前登记姓名,职务,家在何处,直系亲属有几人等信息。

当他们登记完之后,就被命令前去原本营帐收拾行李,限定多少时间到另外一处地方报到。

整个过程事先都有精密的部署,因此虽是涉及几十万人的事情,却进行得有条不紊。

人流仿佛千万条细流,从临时校场汇集到校场入口,成一条小河流向勤王军大营,到了营门口后,又化为千万细流,没入营地中不见。

而后又从各营帐中流出,汇总到营门外靠近京师城门一侧的空地上,由锦衣卫进行整队。

勤王军的骑军中有不少人拉着这些回营的步卒问情况,然后都是羡慕异常。

京营和边军,任谁去选,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京营。

他们在羡慕入选五军营步卒的同时,心中也在暗自期待,是不是骑军也会有这个机会?

大约有四万五千余人被选进京营,唱名就结束了。

剩下的步卒都有点失望,不少人嚷嚷起来,那谁谁谁的功劳还没有自己多,怎么他选上了自己没有选上。

对于这些人,白杆骑军早有防范,一有苗头就直接警告一次,要怪就回去怪自己总兵,给你们军功报少了。再嚷犯军纪,功过相抵,就别想要赏银了。

孙承宗看选兵结束,就吩咐亲卫上茶,他在台上和将领们喝茶聊天,不让他们去过问士卒赏银的事。

校场入口一侧出现众多出口,而后步卒们按照建制出去领赏银。

现在不比以往,最费时间得是花名单上找人,按手印,分发多少银钱却是分分钟就搞定了。

步卒们拿着还带有油墨香的精美纸钞,一边欣赏一边回营。

这纸钞一拿到手,就感觉到和以前的大明通行宝钞不一样,朝廷是用了心思的,又有皇上的金口御言在先,因此只有一小部分步卒想着回头就去兑换银两回来。

等到所有步卒都拿到赏银回营,孙承宗才把这些将领们都放回去。

看着这些将领远去,孙承宗转头对还站在身后的秦良玉道:“今日是辛苦你们了,明还得抽调人去京营营地整编五千营。走,我们也回去议一议。”

“末将遵命。”秦良玉回答的响亮,心里没有一丝怨言。很明显,皇上是更信任自己,才会如此安排。

第三百章 宣传

在步军选拔进五军营的次日,勤王军营地一角忽然腾出了一块空地,用栅栏围了起来。

而后从京师城内来了不少人,就在空地中间一角搭建起台子来。场地留有三四个出入口,都有锦衣卫把守着,闲杂人等严禁入内。

勤王军士卒看着很是好奇,有的猜测说是皇上要到营地内来论功行赏,但马上就有人反驳说要是论功行赏的话,那有那么麻烦,昨天的临时校场都能用。再说这场地这么小,能站多少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有消息灵通人士传开了一个让他们振奋人心的消息。

朝廷派了教坊司的人过来演戏,专门演给骑军看。所有骑军,不管将领还是士卒,都将有份,按照部队所属,轮流看。

在枯燥地军营生活中,忽然有了这么一个消息传开来,让骑军上下都乐开了怀,期待着能早点轮到自己去看戏。

午时左右,从京师来了七八辆大车,鱼贯进了搭好了台子的场地。

孙承宗得到汇报后,马上召集众将。

将领们以为是朝廷已经议出一个奖赏的章程来了,用比平常快多了的速度赶到中军帐,却没有看到钦使,不由得有点意外。

孙承宗自然知道这帮子兵痞期待着什么,他笑着说道:“朝廷的效率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诸位应该知道这点。皇上知道诸位都等得心焦,因此专门令教坊司过来给诸位解解闷。”

这些将领一听,有点失望,不过有教坊司的人来表演,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他们又想到反正呆这里,大军每天的花费都有朝廷供着,不用自己发愁,按理说急得应该是朝廷才对。这么一想,他们的心里又平衡了。

孙承宗假装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据说这次教坊司既不是唱戏,也不是歌舞,而是一种新的戏曲。”

祖大寿一听,心里纳闷了,这朝廷好像最近尽出一些幺蛾子。先是用从未有过的形式抽调边军步卒充实五千营,现在又让教坊司来军营慰问,还演从未有过的戏曲。

昌平总兵尤世威站出一步,笑着抱拳向孙承宗道:“本兵,末将就好戏曲,不知这新的戏曲是个啥?”

“据说是叫话剧,皇上昨日看了很是赞赏,明言要大力推广此种戏曲。”孙承宗给尤世威介绍道。

听孙承宗这么一说,几个对戏曲没啥兴趣的将领也好奇起来,让皇上如此称赞,这话剧到底是啥戏曲。

“你们各自回营,带齐所属骑军千总以上人员一起到戏园入口集合,老夫和你们一起看第一场戏。”孙承宗说完后站了起来,转身准备回后帐,不过马上想到一点,就又转回头道:“所有人等,必须出席,不得缺席。”

“遵命。”帐内诸将齐声回答道。

有的将领一边回答一边还在心里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本兵还担心不去看,谁会这么傻。

戏园入口处的空地上,陆续走来一些将领,准备集合看戏。他们彼此相见,都很有兴致地互相打招呼。

刚打了胜仗,闲在军营中,将领们的心情都很不错,就连一些平时互相不待见的人之间也有打招呼了。

“黄闯子,你大字不识一个,听得懂这话剧不?”有个身材高大魁梧地红脸汉子对一个差不多身材但长着一脸钢须的人说道。

那黄闯子闻声看清说话之人,一瘪嘴回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难不成你脸红是刚喝了酒,晕了头以为看戏也要识字才行?”

“哈,黄闯子,昆山可没你有能耐,千倍不红脸。”一个年轻的小将过去凑热闹道。

“怎么地,小曹将军是不服我黄得功的酒量是吧,啥时候来拼一回?”黄得功笑着对曹变蛟说道,然后走了过去和他聊起酒品。

黄得功对小小年纪就跟随叔父征战辽东的曹变蛟很有好感,很有自己少时的影子,因此格外有好感。

一边的左良玉见曹变蛟一句话就把黄得功给拉了过去,有滋有味地在边上开始聊起来,不觉有点无聊,就转头去找其他人聊天了。

没有等多久,孙承宗就到了。

众将一起参见孙承宗,然后兴致勃勃地跟在孙承宗后面进去看话剧。

在他们进去不久,远处开过来一长队士卒,排着队伍等候在入口的空地上,他们要等着当官的看完后才能入场看戏。

等得时间长了,队伍中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依稀记得小时候,过年时节才有看到村里请来的戏班子。这一眨眼,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胡浩感叹道。

“胡哥,你们村子这么有钱啊,过年还能请来戏班子。”王二一听,羡慕地说道。

“那可不是,胡哥的村子是附近有名的,出过举人老爷的村子。”胡浩的一个老乡抢先回答道。

胡浩陷入了回忆,并没有说话。

他的夜不收小队的兄弟都知道胡浩的身世,见他的神情,知道他在回忆那个毁于战火的家乡。

于是,几个人马上七嘴八舌地说起眼下这新式的戏曲,这叫啥话剧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慢慢地把胡浩的心思拉了回来,一起聊了起来。

他们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关注着他们,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就在几个月前,他也有这么一帮好兄弟,现在却已永远见不到了。他自己在前些天随朱梅大帅追杀建虏的时候,奋力杀了两个鞑子,可远远不够失去的兄弟数目。

这辈子至少要杀够鞑子祭奠死去的兄弟们。朱元中在心中暗暗发誓。

忽然,有人出声道:“出来了,出来了。”

这些兵卒一听,纷纷抬头向戏园出口看去。果然,孙承宗带头,领着一众将领鱼贯而出。

只是他们发现,这些出来的将领都没有平常看完戏之后的笑容,也没有一个人对演完的戏进行评头论足,感觉这些将领都是别人欠了他们钱没还得那种脸色。

人都有同情心,只要时间,时机对了,哪怕最恶的人,都能或多或少地激发出他的同情心。

场外维持兵卒秩序的孙承宗亲卫一见孙承宗出来,连忙过去请示。

孙承宗看看那些脸上带着即将入场看戏而露兴奋之色的士卒,心中暗自叹了一下,然后示意亲卫安排他们入场。

教坊司的一名负责演出的协同官正在后台不停地吩咐人做这做那,原本温奉銮是亲自来督导演出的,可临时又接到皇命,让教坊司多准备几个戏班子,要往江南去演出,因此他不得不留在教坊司安排其他戏班子进行排练。

皇命还要求来勤王军营地的他们,在白天连轴转,不间断地演出,而且必须保质保量,要让士卒感同身受。

协同官忙地一头的汗,看着台前开始坐满士卒,就催促准备开场。

然后他走到一个女戏子身边,关心地问道:“月儿姑娘,啊,不”

月儿姑娘抬头一笑道:“不妨事的,就叫奴家月儿好了,奴家出身迎春楼,这是事实。”

“这怎么行,姑娘的善行,朝廷都是有过表彰的,温奉銮亲自登门请姑娘来演这个角色”

协同官的话未完,就听到一阵锣鼓声响起,只好中断了谈话,改口道:“悠着点,该姑娘上场了,哭不出来就不用哭的。”

“奴家尽力。”月儿姑娘站起来一福回答道,然后收拾下鬓角,就走去前台了。

协同官看着月儿姑娘的背影,心想查抄了原保定侯梁世勋的产业迎春楼,是月儿姑娘人生的一个转折,希望这么好心肠的姑娘以后会遇到一个好人。

协同官默默地祝福了下,然后又开始忙起来,指挥后台的人准备下一个布景需要的道具等东西。

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才得到通知,可以休息了。

后台的演员们一个个都累得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休息,没有人说话。

协同官用手支撑着酸痛的腰,走到月儿姑娘身边,发现她两只眼睛都红肿了,连忙转头喊道:“快拿毛巾来,用热水浸一下,给月儿姑娘的眼睛覆上。”

喊完后,他才转回头对月儿道:“我的姑奶奶啊,你这是不要眼睛了么。连续的哭,会把眼睛给哭瞎的。”

月儿小嘴微张,用略带沙哑的嗓音笑着说道:“奴家看到那些将爷义愤填膺,恨不能杀虏的反应,奴家就觉得所付出的一切都值了。”

“这后面可还有好几天呢,听我的,悠着点。”协同官有点担心,强行命令道。

如果不是知道演戏的在白天连续演出太辛苦,如果不是晚上看话剧后会影响军营的稳定,孙承宗说不定就会让戏班子在晚上也演出,尽量缩短这个宣传时间。

等到所有骑军都看完之后,就该启动下一步计划了。孙承宗想到这里,又不禁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中兴侯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是否顺利。

这时的钟进卫也是在休息,明天就能到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宣府镇。

他早已向马祥麟和张凤仪交代了此行的目的,并在于海静的解说下,对于此次行动大致有了个数。

钟进卫睡前想着,从明天开始,就不是像这几日赶路那么轻松了。也不知道顾百川他们如何了,如今人在哪里?

想着想着,钟进卫就进入了梦乡。

第三百零一章 去宣府镇的路上

次日一早,白杆军就整队继续出发。

钟进卫就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边赶路一边欣赏风景。

在后世时,钟进卫在南方读书,然后就在南方工作,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根本就没机会来北方旅游。

南北风景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再加上这个时候的植被并没有被破坏殆尽,也没有雾霾,抬头能看到蓝天,让人有个不错的心情。

“这条官道还是比较宽的,等以后要修路的话,只要再扩建一下,估计能用上一段时间。”钟进卫用手指着面前的官道说道。

“侯爷,这路还不够么?”马祥麟觉得有点奇怪,在他眼里,这路不错啊,又宽又平。

钟进卫摇摇头道:“这是泥路,现在看着平整,一下雨,路就不行了。而且等以后发展起来,人来车往的,必定拥挤。”

跟在他们身后的于海静等钟进卫的话音一落,就送上马屁道:“侯爷高见,春夏之际,这边的路着实难走。有点钱的都躲车里不敢下来,以免沾了一身泥。甚至下雨最多的时节,这边还会出现专门的雇工,推拉那些运货的大车。”

“侯爷,您献给朝廷的那水泥修的路不会被水冲坏么?”张凤仪陪钟进卫去过水泥厂,看到过那边正在修的水泥路。之前有听人说过水泥的功效,现在正好有机会,就插话问当事人了。

钟进卫点点头,一边望着远方赶路的人,一边回答道:“是啊,雨天也照样平整。以后打算全国的路都用水泥来修,到时候你们四川石柱也修几条路出来,只有交通方便了,你们那的生活条件才会好起来。”

马祥麟跟了钟进卫这些天,知道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闻言心中一喜,连忙抱拳道:“如此多谢侯爷了。”

钟进卫一听,转头看向他,笑着道:“客气啥,这些都是朝廷应该做的事。而且你们一心为王事,保国安民之心,甩了其他总兵几条街,皇上都是知道的,朝廷的政策以后会向你们倾斜。如果说要让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么这部分人就肯定有你们。”

马祥麟对钟进卫的话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致的意思还是懂的,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却还谦虚道:“食君之禄,自当做忠君之事,这是做臣子的本份。”

钟进卫转回头看到远处已近一些的旅人,发现那好像是个车队,目光一边注视着那边,一边回答马祥麟道:“现在能做好本份的人,已经很少了。朝廷要是再不鼓励引导,就会变得更是凤毛麟角啊!”

周围几人一听,心中暗暗感慨,确实是这样,还有多少人记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八个字,都是一群谋私利的人。

“侯爷不就是么,而且拿得少,做得多,可谓大明官员之楷模!”于海静一见气氛变得有点沉重,就出口举例道。

“我,我是一个异类,不能把我算在里面的。”钟进卫顺口回答道。

马祥麟一听奇怪了,接口道:“怎么不能算,侯爷不也是大明的官员么!”

张凤仪也侧头越过夫君的身子,看向钟进卫,心里想着中兴侯有时候的言论确实奇怪。

钟进卫这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分心观察远处的车队而说漏了嘴,就改口道:“算,当然算,我不就是大明的中兴侯嘛。”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前面的车队道:“这么大的车队往宣府镇而去,究竟是做什么的?”

马祥麟和张凤仪知道中兴侯是问于海静的,就看向那支车队,并没有答话。

于海静控制着马稍微往旁边偏离一点,脱离了钟进卫身子的阻挡,往前面望了望,然后回答道:“怕是前往张家口做生意的。”

钟进卫一听,“哦”的一声,心想往张家口做生意,别是一个汉奸车队吧。他对身边几人说道:“走,我们先过去看看。”

“驾。”钟进卫一声吆喝,的马就往前窜了出去,于海静紧跟其后。

马祥麟一见,不敢怠慢,把手一挥,带着手下三百骑军跟了下去。

张凤仪没办法跟过去,因为他手下全是步军,她只好带着七百白杆步军加快速度赶路。

前方的车队已经看到后面来了军队,把车辆都赶到了路边,准备让这支军队先过。

快临近车队的时候,钟进卫已经看清一共有六辆大车,有些武装护院围着车辆,正警惕着看着他们。

钟进卫在靠近车队的时候,就开始减速,但三百骑兵所带起的尘土还是越过他们,盖向了车队。

车队里的人都用手捂着口鼻,有的人露出敢怒不敢言地眼神,看着这支骑军,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钟进卫把马收住,停在倒数第三辆车子边,而马祥麟和于海静则簇拥在他身边,三百骑军却把车队都给围了起来,马祥麟身后的一个小头领上前喝令车队中的武装护院全部放下武器。

车队中的头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贾已在最前面的车里爬了下来,不顾迎面而来的灰尘,快走几步跑到钟进卫面前来,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抱拳行礼道:“敢问是哪个卫所的马军,围住小民的车队,有何要事?”

刚好有一阵风吹来,把扬起的尘土刮走了,商贾这才完全睁开了眼,马上发现这些骑军好像不是附近的宣府军,不由得一愣。

于海静稍微催马上前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朝廷的中兴侯。”

商贾一听,原来是一位侯爷,连忙作揖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没见过世面。”

现在的情形,让钟进卫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像电影电视剧中仗势欺负人的那种,而且他也不耐烦这些礼节,就直接问那商贾道:“你是何人,去哪里,车上的是什么东西?”

商贾陪着笑脸回答道:“小人是东面二十里远的侯家堡人氏,家有薄产,听闻张家口的范老爷正在四处高价收集粮食。正好小人有些余粮,想卖了去。”

“范老爷,哪个范老爷?”钟进卫一听,追问道。

“就是张家口的范老爷啊,做生意童叟无欺的范永斗范老爷。”商贾赶紧介绍道,他原本以为范永斗的大名,应该都听说过。

不说宣府,听说范老爷把他的票号生意都做到了京师附近,应该很有名气才对。

确实,范永斗的大名,钟进卫确实听说过,他不动声色道:“原来是他。”

钟进卫估摸着范永斗收集粮食,怕是又要往关外运。

于是,他接着问商贾道:“范永斗收购粮食干嘛,他人现在在哪知道么?”

这商贾稍微有点犹豫,稍微停了会才说道:“小人不知范老爷收购粮食是准备干嘛,小人只知道他的信誉很好,收购价格又高,因此前去卖于他。小人只是小地方的人物,并不知道范老爷在何处。”

其实他是知道范永斗收购粮食往关外运的,这在张家口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是他不知这支军队的底细,因此不敢实话实说。

钟进卫本想着直接问出范永斗的下落,然后一举先把贼头给擒了。但这个商贾一问三不知,他就沉吟了起来。

钟进卫没有表示,白杆军就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围在里面的人,特别是那些只是把兵器放在脚下的人。

这些白杆军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他们身上无形的杀气让围在里面的人渐渐地有点不安起来。

这时,张凤仪领着七百白杆步军上来了,这下更是让这个车队的人惶恐。

钟进卫转头看看张凤仪,再瞅瞅这些装有粮食的车辆,心里想了下,把手一挥道:“走。”然后自己往前催马前行。

马祥麟一见,就撤了白杆骑军,丢下这支车队不管,跟在钟进卫身后。

等白杆军去远了,那个商贾才回过神来,腿脚打颤,似乎站立不稳。

他的一个亲信一见,连忙过去扶了一把。发现自家老爷的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钟进卫身边的白杆军包括马祥麟都是盯着他的,商贾因为撒谎内心有鬼,所以在这并不长的时间内,被吓得快坚持不住了。

“精锐,精锐,绝对精锐”商贾喃喃自语着,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常态。

“老爷,刚才那个侯爷身边的锦衣卫好像有点脸熟。”他的亲信提醒商贾道。

“脸熟,你认识,人家是从京师来,难不成还是你家大舅子不成。”大胖子商贾训了他一句,然后坐回车里,继续押送粮食往张家口而去。

于海静自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认出来,他走了一段路之后,在钟进卫身后问道:“侯爷,这人明显撒谎,他肯定知道这粮食最终是送到关外去的。要不要回去抓了他?”

钟进卫没有回头,他伸手往后摇了摇道:“不用,等他先把粮食给范永斗送过去,再当贼赃缴了,回头还能给灾民多点粮食。”

这时,马祥麟忽然指着前面道:“侯爷,前面好像有人在被人追杀。”

钟进卫一听,连忙抬头沿着马祥麟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前方官道右侧的野地里,有几个人在追逐。隐约能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在逃,后面几个手拿兵器的人在追。

阳光照在他们手中的兵器上,一闪一闪的,正是这个太阳的反光,吸引了马祥麟的注意。

钟进卫心想,这还了得,在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凶。他把手一挥道:“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马祥麟一听,一夹马腹,“嗖”的一下冲了出去,有一小队白杆骑军也紧跟而上,往远处那几个追逐的人而去。

第三百零二章 雷霆手段

钟进卫仍旧缓缓前行,一边关注着远处的情况。

他看到马祥麟救下了那个逃走的人,然后下了所有人的兵器,押了过来。

钟进卫心里不禁有点好奇,这将会是一件怎么样的事情,江湖仇杀么?

那个被追杀的人走在最前面,神情好像有点激动,正在边走边向马祥麟说些什么。

而另外一些人则不时得也抢着向马祥麟说话,显然是在争辩着什么。

两边的人越走越近,那个被追杀的人看到了钟进卫,忽然神情激动起来,撒腿就跑过来。

马祥麟并没有让人拦住他,因为中兴侯这边都有人护卫,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能耐中兴侯如何。

倒是另外几个人也想往这边跑的时候,马祥麟让人把他们拦住了,押着他们缓缓过来。

钟进卫看着那个跑过来的人,隐约感觉有点面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看那人跑得近了,钟进卫就把马勒住,准备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跑到了钟进卫的马前,扑通一下跪倒,然后抬头激动地向钟进卫说道:“监军,中兴侯,侯爷,快救救李老四吧,李老四被他们给抓了。”

钟进卫一听,这还了得,连忙探头问道:“你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叫魏三,年前在勤王军大营待过,汰兵的时候没坚持住,还连累李老四挨了军棍,您不记得了?”

钟进卫一听,马上回忆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自己当时对李老四比较欣赏,魏三反而没有多大注意。

这人一对上号,就难怪魏三会喊自己监军,原来是有这一茬。

“你起来说话吧,把事情经过好好说给我听,李老四到底如何了?”钟进卫对魏三说道。

魏三站了起来,听到后面有动静,就先转头看了下,发现追杀自己的那伙人也已经走到近前了。

钟进卫顺着魏三的目光一看,就对马祥麟命令道:“把那些人给绑了。”

那些人一听,连忙争辩道:“我们也是官府中人,大人别信他的鬼话”

白杆军可不管他们争辩不争辩,只听中兴侯的命令,直接冲过去,解了他们的裤腰带,把他们绑了起来。

钟进卫既然想起了魏三,知道他和李老四的交情,更何况对于这边的官府,早有怀疑,他自然就更相信魏三。

魏三看那伙人已经被绑了,就安心地给钟进卫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魏三偶尔在张家口的街上碰见了李老四,当时他正被当地豪强范永斗的人追杀。

魏三大惊之下当即仗着自己熟门熟路救了李老四,搞明白了李老四来张家口的目的,知道李老四还有同伴已经被范永斗的人抓了。

但他一个普通老百姓,对于在张家口势力大于天的范永斗一伙没有丝毫办法。

李老四救人心切,又知道张家口的守备和范永斗是一伙的,就决定来宣府城求援。

魏三二话不说,吩咐妻儿小心之后,就带着李老四避开范永斗的人,赶往宣府城。

宣府城中有不少衙门,其中宣大总督在隆庆四年的时候移驻阳和,最高官员就是宣府巡抚了。巡抚名郭之琮,但在崇祯二年其因罪罢官,新的巡抚又因为建虏入侵而暂时没有确定人选,因此空悬着。

另外还有都御史一员,又因为朝廷监察制度改制而被召回了京师,所以也不在宣府城中。

镇守总兵官一员,就是宣府总兵侯世禄,正在京师勤王军营地待着呢。

因此宣府城城中只剩下一名户部管粮郎中,分守参议一员和分巡副使七人。

李老四决定去见当前宣府城内权势最大的户部管粮郎中,按照以文制武的惯例,应该能管到张家口守备。不过他也防了一手,让魏三在外面等他。

结果魏三左等没等来,右等也没等来,后来看到张家口守备的人来宣府押走了李老四,他一急之下被他们发现原来他就是在张家口帮李老四逃走的人,最终变成了钟进卫看到的追杀局面。

钟进卫听完后,暗道果然是官商勾结,他让魏三暂退一边,令马祥麟把追杀的这伙人押上来。

这伙人没料到魏三好像认识这个为首的人,但他们也不慌乱,押到钟进卫面前后,为首一人,貌丑如鬼,长得极难看,在那振振有词地道:“大人休听此人胡说八道,张家口范永斗范老爷向守备大人报告一伙贼人觊觎他的钱财,因此守备大人才派我们抓捕他们。这伙贼人又胆大包天,敢来宣府城向主管钱粮的户部郎中胡言乱语说是什么中兴侯的亲随,却又没什么凭据,明显就是贼人冒充的,还请大人放了我们,协助我们抓了这厮。”

这人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静待钟进卫的反应。

“监军,李老四的腰牌在张家口被他们追杀的时侯遗失了。”

钟进卫还没有说话,于海静忽然上前一步,对那个为首之人喝道:“鬼头七,可识得我是谁?”

那鬼头七闻声仔细看看于海静,忽然惊叫出声道:“于爷,好久没见您了,怎么范老爷给您捐了个官做了?”

于海静一听,怒喝出声道:“休得胡言乱语,如今我已痛改前非,为朝廷效力,添为锦衣卫百户,陪同中兴侯前来抓捕通虏卖国之贼。你们不要再抵赖了,否则王法无情。”

这伙人惊异地看看于海静,再瞧瞧钟进卫,神情开始出现明显地惊慌之色。

他们没想到范永斗的头号干将竟然投靠了朝廷,这么一来,他们的狡辩就显得弱智可笑了。再看看这个侯爷是带着外地的军队而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钟进卫知道放小抓大的道理,他冷着脸对这些喽啰道:“一切从实招来,只有一次机会。”

为首的鬼头七看看钟进卫,再扫视下围着他们的白杆骑军,最后看看于海静,心里一想,要说干犯法的事儿,于海静比他们多多少不知道,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百户。要是自己不顺从这位侯爷的话,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还不如投靠了这位侯爷。

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讲,他们可选的路就只有这一条。于是,鬼头七带头跪了下来,对钟进卫叩头道:“侯爷不计小人过,小人愿意全招,小人带各位军爷去救人。”

“说。”钟进卫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却默认可以放过他们的意思,这让鬼头七喜出望外,连忙把他知道的一股脑都招供了。

钟进卫听得眉头皱了起来,结合于海静之前所说的内容,显然这边的大部分人都是知道张家口的商人有和建虏做生意,只是假装不知道,就当他们是和蒙古人做生意,然后收取各种钱财,蒙头发大财。

这么一来,也解释通了为什么宣府总兵还会带兵去勤王。因为他并不是真和建虏有勾结,他只是收取张家口商人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而这些小喽啰是直接和汉奸商人打交道,自然知道他们的底细。现在有了于海静和鬼头七这些分属不同势力的人作证,那些汉奸商人就跑不掉了。

他还明白了为什么事先派来的人为什么一无所获,还被追杀的原因。

原来之前派来的东厂番役和自己的护卫一到张家口,打听起范永斗的事情,就被他们的人盯上了。

哪怕精明如顾百川,事先又知道很多秘密,但在张家口这地方,也是阴沟里翻了船,被范永斗的人暗中施药给麻翻了。

这一搜身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让范永斗大吃一惊,连忙去找守备商量。

这些事情都是公开的秘密,收了好处的官员就当不知道,可现在朝廷派了东厂番役来查,事情就会变得严重。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把抓到的人都秘密灭口,让朝廷的人有来无回。但因为怕有遗漏的,所以暂时把抓获的人关在张家口的守备府中。只要他们确认了没有漏网之鱼,就会灭口。

钟进卫等鬼头七等人说完之后,让于海静给他们松绑,然后和马祥麟以及张凤仪商量了起来。

最终他们商议出了一个雷霆之策,一力降十会,不管范永斗他们有什么小伎俩,在朝廷大军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于是,这支军队就开始加速往宣府城而去。

鬼头七等人暂时归于海静统管,懵懵懂懂地犯着晕,跟随大军前行。

刚之前还在为范永斗,为守备抓捕朝廷的人,现在一眨眼,就成了朝廷的人,为抓捕范永斗、守备而用心,这世道变得可真快!

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宣府城就在眼前。

明朝的宣府城,是洪武二十七年在元朝宣德府土城的基础上扩展而建的。城周长十二公里,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在城门之上,修了四座威武雄壮的城门楼,在城墙四角之上还建了角楼四座,城墙用青砖包砌。

这座落于宣化盘地的北部重镇,在冷兵器时代,非十倍兵力难以攻下。

宣府城的守卫很快就发现远处过去的军队,因为事先已知朝廷派了中兴侯前来分发军饷,所以并不慌乱,等看清楚之后马上派人回城去禀告消息。

没等城内的官员赶出来迎接,钟进卫他们就进了宣府城门。

白杆军迅速接管了城门,而后分出三百人,令城门守军随行,从城头往其他三门而去,执行中兴侯命令的控制城门,只准进不准出的军令。

钟进卫则带着剩下的部队前往巡抚衙门,在那里等城内的各路官员过来拜见钦差。

第三百零三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白杆军迅速接管了巡抚衙门,钟进卫就坐在衙门大堂等着宣府城中的官员过来报到。

没有多久,宣府城内的官员陆续赶了过来。

他们在门口看到白杆军士卒分列两边,手握长竿白枪,一派杀气腾腾地样子,就感觉这次见面的气氛恐怕不会很友好。

所到官员唱名入内,白杆军丝毫不拦,就像雕塑一样,站那一动不动,任由这些官员从林立的士卒中间走进衙门内。

这些官员进了衙门大堂后,看见中丞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背后分列男女二将。他们知道这是邸报中所说的中兴侯和马祥麟都指挥使以及张凤仪参将。于是,赶紧上前拜见。

钟进卫却不言语,只是罢罢手,让他们一边待着去。

只是有一个军将过来拜见的时候,让钟进卫颇感意外,他问道:“孔游击,你应该是在京师吧,怎么就回宣府了?”

上次在勤王军营地时,发现建虏细作和他有接触,因此钟进卫认得他。

“回中兴侯,侯大帅以为宣府乃九边军镇之首,长时间没有主将镇守恐有意外,因此先遣末将回来。”孔方抱拳,看似理直气壮地答复钟进卫道。

建虏肯定在这边有活动,否则不会假借他家人之名,不过没发现他有通敌嫌疑,因此钟进卫只是这么问了一句,就没再管他了。

孔方见中兴侯不再问话,就站到一侧去了。心中有点忐忑,他已经接到手下的报告,说中兴侯的人接管了四处城门,不知道他想干嘛。

大约再过了一刻多钟后,巡抚衙门留守的书办在钟进卫侧面低声禀告说人已到齐。

钟进卫就不再装酷,对马祥麟道:“给他们听听圣旨。”

文官武将一听,连忙站前几步,按照官职高低站立,面对钟进卫这边低头恭听。

他们听得圣旨中说明钟进卫出外办事,赐尚方剑有临机决断、先斩后奏之权。一下让他们直觉中兴侯是来办大事,心中不禁惶惶然起来,傻子都知道,这肯定不是好事。

钟进卫看着堂下这些官员,一个一个的扫视过去,发现这些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了一点惶恐。

他估摸着这些人恐怕都不干净,现在怕朝廷之前大赦天下的事儿不算数,来秋后算帐了。

等马祥麟宣读完圣旨之后,钟进卫开口了:“我是个爽快人,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们表现好,你们以前的事儿,只要不是特别恶劣的,就不会再追究。”

这些官员心里清楚朝廷当初说赦免所有以前犯的事儿是迫于无奈,更何况当初还说了情节特别严重的还是会追究的。至于多严重才算严重,这个还不是朝廷说了算。

现在钦差大臣、中兴侯当面说了这话,他们心里就稍微放松了点,只要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他们打定了主意准备好好配合中兴侯。

于是,纷纷向钟进卫表态,中心思想就一个,只要中兴侯让他们往西,他们绝不敢往东。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户部郎中王凯。他在今日一早刚抓了中兴侯的亲随,虽然没有腰牌,但他知道那人肯定不是冒充的。

没想中兴侯这么快就出现在了宣府城,让他感到意外,也感到了一丝害怕,他打定主意要一口咬定那人是冒充的,最多一个失察之罪。回头要赶紧通知张家口那边弄死那些人,来个死无对证,以免其他事情都被朝廷知道。

钟进卫把手虚按,让这些争着表态的人噤声,然后说道:“建虏原本为辽东穷山恶水之地的蛮夷,朝廷对其实施封锁之策,就是想困死他们。还辽东一个太平。”

官员们听得一愣,不知道中兴侯为什么说起关外的建虏。

“连年的天灾,关外也不例外。可为什么建虏却依旧活得有滋有味,甚至还有余力,有钱粮来攻打大明呢?”

钟进卫说话声音并不大,可却透着一股威严。他在穿越之前并没有如此气势,可能是来了大明朝之后,一直身居高位,掌握别人生死而养出来的气势。

“建虏此次进犯京畿,屠城掠人,所犯罪行人神共愤。在建虏的身后,就有汉奸的影子。资助粮食军械,出卖军情,给建虏带路甚至配合建虏攻打大明城池。”

当他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官员中有不少聪明人已经联系到目前张家口的情况,也隐隐知道了中兴侯来这里的目的了。

而钟进卫说到这里,也拿眼看了下站在前面的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户部郎中王凯,发现他低着头,袖子微微有点抖动。

钟进卫心中暗哼一声,继续说道:“我这次就是奉皇命,要挖出大明身上的毒瘤,来人。”

堂前上来两名白杆军士卒,回钟进卫道:“在。”

钟进卫冷着声音下令道:“把户部郎中王凯拿下。”

刚才唱名而入的时候,堂前的白杆军士卒已经认清了那个是王凯,直接上去揪住了那人的肩膀。

王凯一愣,然后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凭什么抓我?”

钟进卫懒得回答他的话,只是拍了下手。

收到信号的于海静带着刚投诚的鬼头七等人从后堂转出来,站在案几下面一侧。

于海静对那王凯说道:“你私卖军械物资给范永斗,走私给建虏的事儿犯了。”

王凯定睛一看这个说话的锦衣卫百户竟然是范永斗的亲信,经常和他交割物资的于海静,当下大惊失色,面色惨白地结巴起来:“你,你,你”

他以为于海静一开始就是锦衣卫派在这边的细作,那么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就被朝廷知道了。

钟进卫打断了他的说话:“资敌卖国之罪,不在皇上赦免之例。皇上赐我尚方剑和圣旨,有先斩后奏之权。来啊,把他推出门外砍了。”

两个白杆军士卒一听,抄起王凯的胳膊就往外拖。

王凯没想到钟进卫竟然说斩就斩,赶紧一边扭动着身子,想挣扎出两个士卒的控制,一边向钟进卫喊道:“大人,下官有话说,要杀也不能杀我一个啊,下官要立功,下官要举报”

两个士卒都是身强力壮之士,岂是一个文弱书生能挣脱掉的,他们没听到钟进卫的后续命令,就直接拖着王凯出去了。

底下的文臣武将见此情况,明白钟进卫是想杀一儆百,同时也不会再深究此事,否则就不会在如此情况下强杀王凯了,心中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大堂内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堂内的众人能听到户部郎中那垂死挣扎地声音在外面响着,忽然就中断了,然后有士卒上得堂来,呈上了王凯那死不瞑目地人头。

钟进卫已经经历过几次战争,对于死人头这些东西已经免疫了。他说道:“给各位大人都看看我杀的是不是王凯。”

这个士卒就端着盛王凯首级的盘子,走到每个官员的面前,让他们都看一看。

钟进卫看着这些官员一个个面无血色,看一眼王凯那睁大眼睛的首级就连忙把目光避到一边,他就知道自己果敢的行为对他们心理的震撼已经够了。

“中兴侯,末将要举报。”孔方忽然出列说话,打破了堂内的窒息气氛。

钟进卫有点玩味地看着孔方,不知他想举报点啥。

“末将听中兴侯刚才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张家口这边还有商人往关外做买卖。末将以为他们是和蒙古人交易,现在明白他们肯定是和范永斗一样,在和建虏做生意,资敌卖国的行为肯定没少干!”孔方表现地很愤怒,一幅深明大义,和汉奸势不两立的样子。

他从钟进卫刚才的言行中准确地把握到了钟进卫过来宣府的主要目的,明白了为什么中兴侯押着军饷的车,其实是空车的原因。

朝廷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冲这些和建虏做生意的商人而来,现在自己先行举报,摘明自己并不知晓他们其实是和建虏做生意,脱离这个是非漩涡,才能免于危险。否则看这个中兴侯的愣头青的做法,恐怕会先杀了这里所有和建虏有染的人,不管是商人还是百姓。

留守参议和分巡副使自然懂得孔方的用意,他们也是和孔方一个意思,先保住自己要紧,于是纷纷做了类似表态。甚至有几个脸皮厚的人还说,早已发觉那些卖国商人的不法行为,正准备动手抓捕的时候,中兴侯老人家就来了。

商人是有钱,他们收买官吏,官商勾结,把宣府所辖营造成他们的势力范围,普通人还真没有办法。

但现在是朝廷要对付他们,又先威逼服了官吏,这些官吏为了自保,忍疼舍了财物,一反手就把商人出卖,也在钟进卫的意料之中。

国家重拳一出击,这些在普通百姓眼里高不可攀地势力马上就会成为过往云烟。

钟进卫见这伙人如此识相,就笑着点头,让他们一个个把名报上来。

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等人的名字一一报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从于海静的嘴里早已得知最有名的八家商人,现在这些官员说出来的人名中也有这些人,就知道肯定错不了。

于是,钟进卫下令孔方调集军队,对在宣府城内居住的汉奸商人进行抄家,每支抄家的队伍里都安插上一些白杆军做监督,以防他们搞鬼。

一时间,刚由孔方通过各种方式补齐的士卒一队队的开出宣府城中的军营,一边实行全城戒严,一边开始抄家各个汉奸商人。

第三百零四章 惊闻噩耗

辽东建虏控制区,不管是其伪都盛京,还是乡下村子,随着大军凯旋归来,都是一片喜气。

这次举国绕道征伐明国京师,收获极丰。不但各类金银铜铁,绫罗绸缎一车一车的往回运,而且还押回了十数万汉人奴隶。

经过千里跋涉的残酷淘汰,老弱都已死在了路上。而到达辽东的汉人奴隶,不管男女,都有一身强健的体魄,是建虏最喜欢的奴隶。

而且原先以为攻打明国京师而付出大量伤亡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明国犹如一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曾经拥有过的赫赫威名,都已成为往事,现在只是一只快病死的老虎而已。

当回到盛京的军队各自解散时,每家每户都分得了丰盛的战利品。

回到各自村子的建虏向家人口沫横飞地诉述明国京畿之地的繁华,而明军又是如何地不堪一击。让一些因年老或年幼的建虏都跃跃欲试,幻想着下次出征明国,一定也要跟着去。

战争红利让建虏乐此不疲,认定了明国就像一个有钱但又没有男人保护的寡妇,想去占便宜就占便宜。

建虏,特别是年轻的建虏,对于首先倡导此次战事的皇太极,是崇拜之极,到处都是歌颂大汗的声音,这让几个觊觎汗位的贝勒心中很是郁闷。

被掠去的汉人则在建虏的刀枪胁迫下,分到了建虏的每家每户。

不管以前是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的富人,还是穿粗布麻衣,吃糠咽菜的穷人,此时都是一个待遇。统统戴着锁链,吃得极少,做得很多,包办了每个建虏家庭的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土腥气极重的建虏老爷。

皇太极的心情和他的子民一样,非常的好,这次出征明国让他名利双收。不但国力将得到大幅增长,而且他的声望也到了历史最高点,这是他最得意的地方。

皇太极对于先汗努尔哈赤留下的八王议政之策怨言颇多,不知道暗自埋怨了努尔哈赤多少回。也不知道他犯什么傻,要搞出这么一个政策,害他不能全力大展拳脚,浪费好多心思来内斗,压制其他几个贝勒的夺权。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好机会,说来也是自己酝酿已久营造出来的机会,一定要趁机收权,唯我独尊才行。

皇太极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他回到盛京之后,先安排农耕事项,这是头等大事,皇太极并没有昏头而只记得内斗。

其次他才召集自己的心腹,特别是投靠他的汉人,连续几日都在密谋策划如何不伤及女真元气的夺权计划。

还真不是说的,在这方面的出谋划策,出力最多的就是几个汉人,其中以范文程为最。

他们最终商议出了一个计划,并不直接针对三大贝勒,而是利用大势,以利于女真全族的利益为借口,从外围收买女真全族的人心,削弱三大贝勒的势力,到最后一举架空三大贝勒,实现皇太极梦寐已久的唯我独尊。

计策一定,皇太极心情格外的舒畅,赐宴心腹,一起欢庆。

吃到一半时,皇太极发现范文程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吃着面前的一个菜,其他菜肴都未动一筷。

他不禁有点好奇,出声问道:“范卿,你可有心事?”

皇太极是个胖子,嗓音较阴柔,甚为独特,加之范文程早已把此声音刻在骨子里,因此,皇太极一说话,他就回过神来,赶紧放下筷子回道:“主子,奴才在想大金眼下的两件难事。”

“哦,那两件难事,说来给朕听听。”皇太极听了有点好奇,也放下了筷子问道。

“主子,现在大金人口突增,本已不多的粮食恐怕不够用,这得未雨绸缪才行。”范文程满心为大金考虑,脸上显出一丝愁容,就像是自个家的事情一样。

“哈哈哈”皇太极一听,大笑起来。

殿内众人都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何听了这话就发笑。

皇太极笑够了才道:“朕早有所备,在关内时就让你本家去筹备粮食了,想来必能在粮食用尽之前运到辽东。”

“主子英明,奴才佩服万分。”殿内马上响起一阵马屁声,拍向皇太极。

皇太极高兴地受用了,他自己也佩服自己,老早在关内就想到了这点。而他一直比较欣赏的范文程却到现在才想起来,看来朕真得是非常英明,想着想着就又笑了起来。

这次他笑的并不长,因为他记得范文程说还有一事:“范卿,还有何事说来听听?”

“主子,明国红夷大炮实在是厉害,虽然野战太过笨重,但守城却是一大利器。”范文程说出了他真正在想的事情。

红夷大炮的厉害根本就不用范文程说,在座之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点的。

皇太极知道范文程这话只是一个引子,因此并不答话,听着他往下讲。

“奴才有点担心关内四城在明军围攻之下,是否守得住。如若是有红夷大炮防守的话,奴才就没有这个担心了。”范文程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意思,因为留兵驻守关内是皇太极的意思。

皇太极确实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听得明白,范文程的意思是明军有红夷大炮,关内四城怕是守不住。

不过皇太极并没因范文程说扫兴的话而生气,因为他出这招的目的有两个,能守住最好,守不住他也有好处。不过他并不打算明说这个好处,只是感叹道:“可惜浪费了一个能铸造红夷大炮的人才,白白让那昌黎县令给糟蹋了。”

范文程已听说过李应芳之事,也感到很是遗憾,不过他并没有陪同皇太极一起缅怀这个机会,他向皇太极建议道:“主子,这次大金从明国京畿之地得到十数万人口。奴才以为,明国京畿之地是其北方最为繁荣昌盛之地,此地百姓中说不定就有懂得铸造红夷大炮的人。”

皇太极一听,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几,震得上面的盘碟“哐当”乱响,他却丝毫没有顾及,对范文程说道:“范卿你真是朕的好奴才,朕差点忘记了,朕马上下令从这十数万人中收集工匠,看是否会有铸造火炮之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会铸造红夷大炮的人,这个人名叫王天相。其造的火炮还用到了后来的大凌河之战中,为建虏做了很大贡献。

皇太极顾不得再继续用膳,马上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但现在的情况是掠到的人口都已分发下去,一时半会想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皇太极也有心理准备,并不着急。他想到自己有可能也会拥有红夷大炮,那么将来攻打明军城池必将易如反掌,想到高兴处,他对范文程道:“看来朕以后凡有事都与你这奴才商议之,则必有所获啊,哈哈哈。”

范文程一听,心中暗喜,表面却是装出惶恐之状,离席跪辞,不敢受此赞赏。

其他人等虽有嫉妒,却也不敢破坏目前这和谐的气氛,甚至还插话捧场,一时之间,殿内其乐融融。

有句俗话说的好,快乐总是短暂的,这话对这个位面的建虏也同样适用。

一顿饭没吃完,殿外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个亲卫,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道:“大汗,败了,败了”

皇太极刚才还很舒畅地心情一下就没了,沉着脸喝道:“掌嘴。”

那亲卫一听,愣了一下,看到皇太极的胖脸上都要结冰了,想起大汗的威严,连忙自打起嘴巴,“”地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分外响亮。

范文程从没见过皇太极的亲卫会如此惊慌失措,知道是发生了大事。现在这个亲卫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就向皇太极道:“大汗,他已知错了,是否先让他把话说完?”

皇太极阴沉着脸点点头,他在这时间内已经想过,亲卫说的很可能是关内的军队败了。

他对此也有心理准备,虽说还是有失望,却并不出乎意料。就像一个赌徒,赢了很多钱后,又从利润中拿出一部分去赌一把赔率高的玩法,如果能赢就最好了,不能赢得话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讲。”皇太极吐出了一个字。

亲卫一听,如释重负,放下了打脸的手,磕了个头后抬起已肿了的脸,看向皇太极,禀告道:“大汗,关内的军队被明军打败了,硕托贝勒已快到盛京城外。”

皇太极一听,心中暗叹了一下,却并不慌乱道:“这点小事就慌成这样,如何做得朕之亲卫,和硕贝勒呢?”

“不,不是。”亲卫并没有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回答皇太极道,“阿敏和硕贝勒被明军生擒,八千大军只回了三千不到。”

“什么!”皇太极一听,身体“霍”地一声从座位上迅速站了起来,发胖的身子撞到了案几一角,把案几撞到了一边,上面的盘碟摔到地上,“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

范文程等人也是一脸吃惊地看向那个亲卫,怀疑这亲卫是不是搞错了,大金可从没有过如此损失惨重的败仗。

倒霉的报信亲卫只好把话重复说了一遍,要不是败的如此之惨,他身为大汗的亲卫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

皇太极其实知道,如果自己不派援军的话,关内的军队迟早是扛不住明军连续的攻击。

他一直以为关内的军队就算打不过明**队,也能安然逃回来。用投降的明军为掩护,八千大金的子弟兵,要想回关外,那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现实却完全出乎意料,损失之重让皇太极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一群人涌了进来。

第三百零五章 辽东汉人的希望

人未到,就先听到一片杂乱的声音:“大汗,大汗,出事了。”

“老四,阿敏被明国生擒了!”

“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呢?”

“”

一伙人出现在殿内,皇太极的亲卫自己也是慌乱,根本就没阻挡这群人。就算他们有这个心,在这个时候也起不到啥用。

皇太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其他大小贝勒来了,他心中微微有点奇怪,这些人怎么一起来了。

莽古尔泰一见殿内的情形,不由怒道:“老四,阿敏都被明国人抓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和这些汉狗吃喝玩乐?”

皇太极听得心中一气,老子又不是听到消息后吃的,这老三的嘴巴乱喷,迟早要你好看。

“朕也刚收到消息,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你们有谁知道?”皇太极见到这群兄弟后,一反刚才的惊慌,反而沉稳了下来。

多铎出言嚷道:“我们正准备出城狩猎,就遇到报信的探马,因此才知道一点消息而已。”

皇太极听了心里一沉,你们一起约了去狩猎,不会是想要搞什么鬼吧!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走到殿中,对这群兄弟道:“走,硕托已快到城外,一起去看看。”

然后他当先走了出去,这些刚进来的人就跟着皇太极尾随出殿而去。

多铎走在最后,看到范文程垂头站在案几边,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他一阵来气,走过几步,一脚踹到案几上,案几撞到了范文程的腿部才被挡住。

范文程的身材高大壮硕,并没有被案几撞倒,但案几上的菜碟都倾倒到了他的身上,染脏了他的裤子。

“大金勇士在外征战,你这汉狗却在这吃喝玩乐,反了你啊!”多铎一脚,一骂,心里略微好过了一点,才转身走向殿外,追他的兄弟们去了。

范文程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待多铎走出殿外之后,才用手拂了拂裤子。然后一边向外赶去,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我是读书人,不和这蛮夷一般见识。

盛京西门的官道附近,有一个村子。沿着官道两侧的农田,都是属于这个村子。

眼下这个时节,已经开始翻土播种了。但因为耕牛有限,兼之每家每户得到不少强壮的汉人奴隶,因此很多田地上都不是耕牛在犁地,而是几个衣裳褴褛地汉人在前头拉着绳子,后头一个扶着犁,努力地完成本该是耕牛来做的工作。

离官道不远地一处田埂上,摆着一张靠背椅,椅子的扶手上挂着一根鞭子,上面坐着的鞑子手里握着一个暖炉,带着一顶狗皮帽子,不时看下几处田地里的奴隶,监督着他们干活。

在靠近官道一侧的一块田里,拉犁的两个人中,有一个身材明显比较强壮的人,发觉身边的同伴好像有点力不从心,身子显得有点晃。

于是,他低声说道:“大玄,小心点身子,实在没力就装个样子,别让那个鞑子发现,我拉就成。”

唐大玄侧过头看了眼大汉,感激地道:“多谢谷兄弟。”

他原本是京畿之地一处城镇里的少爷,和他大哥唐敖一起被建虏掠来辽东。没吃过苦的两人在路上互相照顾着,硬是撑到了辽东。

但他们到盛京后被分到了不同的建虏手下,开始了独自求活的日子。唐大玄远没有同个建虏手下的谷满仓适应能力强,在吃不饱,穿不暖地这些日子里,要不是有谷满仓照顾,可能没法撑到现在。

“不用客气,大家努力地活下去,才有可能回到亲人身边。”谷满仓回道。

唐大玄比谷满仓悲观,他的兄长也被掠来辽东,他要首先找到他哥,然后一起逃回明国,这比谷满仓可以直接逃回明国要困难得多。

这里原本也是大明的土地,如今却在蛮夷手中,要想逃回关内的明国,这长达千里的路,基本就是一条死亡之路。

唐大玄想想就觉得有点绝望,不由得低声祈祷道:“要是王师哪天能打过来就好了。”

谷满仓一听,赶紧“嘘”地一声,然后抬头望了眼那鞑子监工,才小声道:“你不要命了,说这么大声。”

后面扶犁的那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谷满仓一边努力拉犁,一边看着地面小声道:“王师要能打来这里,还会被建虏攻到京畿之地么!别想那些不实际的了,想法子靠着自己的力量逃走才是唯一出路。”

唐大玄低声回道:“说得也是!”

辽东的汉人基本已经对明军绝望,不要说明军从来没有主动进攻过,连一个像样的胜仗都没有。就是再蠢的人,也不会对明军报以希望。

忽然,他们听到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不过并没有人抬头张望。一则会惹来鞑子的鞭子,二则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肯定是建虏。

只有坐椅子上的那个鞑子有点无聊,侧过头望向声音来处。

忽然,“哐当”一声响从田埂处传来,让谷满仓和唐大玄有点好奇,又听到身后扶犁的人也传来一声“啊”,两人知道出了情况,连忙抬头看去。

他们发现那个监工鞑子正望着官道在发呆,手中的暖炉丢地上也不觉得。

“你们快看官道上。”扶犁的人叫猴子,身子瘦小,但声音却不小,嚷大声了一点,却没惊动那监工鞑子。

两人有点诧异胆小的猴子也敢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转过头看向官道上,发现有一支建虏军队正往盛京而来。

从来没出现在建虏军队身上的一个词映到了所有人的脑海中: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种情形其实很常见,但应该是出现在明军身上,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建虏军队身上,让人匪夷所思。

紧接着城门处也传来大群的马蹄声,这下子谷满仓和唐大玄等人就没再犹豫,不顾可能会受到鞑子监工鞭打的责罚,转头看过去。

他们看到出城的是鞑子高官,好像是鞑子的大汗带着一群贝勒之类的人物,迎着那支军队而去。

唐大玄瞧地心情飞快地好起来,给谷满仓小声地开着玩笑道:“你看他们的脸,如果拨一脸盆水过去,绝对能结冰。”

谷满仓还没笑,身后的猴子“扑哧”一声先笑出来了,然后马上发觉不对,赶紧又憋了回去。

鞑子的两方人马刚巧在离谷满仓他们最近的官道上相遇了,让谷满仓他们能看得更清楚。

那支狼狈而来的军队中跑出一个人,跑到奴酋面前,滚鞍落马,跪在地上磕头。

一群鞑子围了上去,你一句,我一句的发问,全然没有一个上下尊卑。

唐大玄心中暗自鄙夷,蛮夷到底是蛮夷,能无视一国皇帝,像村姑八婆一样围着人叽叽喳喳地发问。

跪地上的人被问得有点发晕,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

最终还是奴酋皇太极伸手一拦,然后发问,那跪地上的人才开始对答起来。

他们离得虽然不是很近,但一来猴子的听力很好,二来这些鞑子说话根本就没有顾忌,让猴子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话。

谷满仓是知道猴子这本事的,他自己听不清楚,就转身小声问猴子道:“他们说什么,快给我们讲讲。”

猴子一听谷满仓说话,急忙摇了下手,示意他不要打扰,然后继续凝神倾听。

唐大玄和谷满仓两人很是好奇,却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急得很想冲过去听听,这支建虏军队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建虏吃大亏?

建虏并没有在官道上站多久,奴酋开始转身回城,而那支军队除了两个人之外,都拐了个方向,往城外远处的一座建虏军营而去。

唐大玄见此情形,就赶紧瞄了一眼那鞑子监工,发现那监工已经回过神来了,往地上去捡暖炉。

于是,他连忙扯了下谷满仓,然后又开始拉犁耕地。

唐大玄不知道从那来了力气,拉得格外卖力,感觉犁地的速度都快了好多。

那鞑子监工显然也看到他们几个人刚才偷懒了,拿着鞭子走过来,对他们三人一顿抽打。一边打一边骂,好像是把心中的不愉快发泄到了他们身上。过了一会,才回到田埂椅子处去。

三个人虽然被打了一顿,但对他们来讲,他们的心情和以前挨打之时的心情完全是两个样子。根本没有理那个鞑子监工,等他走了之后,一边卖力犁地一边低头小声地问身后的猴子:“到底是啥情况,说来听听。”

猴子微低着头,看似专心地扶着犁,眼睛却瞄那监工鞑子,发现那鞑子没注意到他们,就低声道:“这些鞑子驻守关内,八千人马被杀得只剩眼前这点人了,好像还死了一个叫阿敏的人。”

“啊!”唐大玄一听,失口发出了声音。

声音有点大,吸引了那个鞑子监工的注意,他急中生智,装作是脚歪了下,低身摸了摸脚,然后又努力拉犁,才让那个鞑子把头转了回去。

谷满仓低声问道:“咋,你知道这个阿敏?”

“当然知道,鞑子的四大贝勒之一,相当于以前的并肩王,在鞑子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唐大玄好歹是读过书,胡混过日子,多少知道一点事情,因此知道得比较多。

“大明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猴子,知道是谁杀得建虏么?”谷满仓满心欢喜,低声问道。

第三百零六章 晋商的作用

“好像是一个叫中兴侯的人带着一个叫卢象升的文官把那阿敏给抓了。”猴子回答道。

“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唐大玄马上表示了反对,大明那些公爵侯爵,都是绣花枕头,哪个有这本事?而且说文官能把八千建虏的头领给抓了,更是匪夷所思。

谷满仓因为平时多为生活劳,并没有听过什么,因此,他反而没有反对。

猴子没说话,好像在回想,过了一会才答道:“好像是这么说地,听得不是很清楚。”

这时,他们已经犁到田埂处,谷满仓和唐大玄站直了身子,开始转个方向。

趁这个机会,谷满仓眺望了下这片土地,然后一边又开始犁地一边小声道:“不管如何,反正建虏是败了。朝廷的大军好像也没有那么弱,我们慢慢找机会,能逃就逃,逃不了就只能期待朝廷大军有朝一日能打回来。”

“是啊,千万别昙花一现啊!”唐大玄也是乞求上天道。

虽然明军打过来的希望非常渺茫,但他们在今天却多了一丝盼望,希望建虏有了这一败后,有更多的败仗等着他们。

盛京城内的崇政殿中,站满了人,心情和唐大玄他们截然相反。

城外官道并不是一个适合问话的场所,因此皇太极就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些情况而已。

现在他坐在御座上,仔细地盘问跪在中间的硕托和纳木泰,了解关内战事的具体情况。

硕托和纳木泰两人互相补充地说了关内的战事经过,重点叙述了阿敏如何为女色所迷,不但疏于防范,还弱了胆色。他们是如何的相劝,就差以死相谏,奈何阿敏不听忠言。

最终阿敏还是变成了一个好色又贪财还怕死的人,一边下令屠城,一边自己先跑了。

最让硕托和纳木泰气愤地是,投靠大金的汉人原来是假降,带领明军先占领了清水明月关。

这也是硕托逃出关外后遇到白养粹他们,看到那些护卫的汉狗才想起,在清水明月关城头上说话的那个人就是这些人的头领,范永斗的手下于海静。

一时之间,既恨白玉莲这个狐狸精,又恨假降的这些汉狗。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出来,两千来人扑上了白玉莲和白夫人,至死都还有建虏往她们身上扑,而那些男的则被他们绑在马后拖成了白骨,包括他们大汗封的永平巡抚白养粹。

皇太极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出声道:“你确认清水明月关城头有那个于海静?会不会也是被明军俘虏了?”

硕托先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回大汗,那于海静在城头说阿敏叔被他们抓在城头,敢用投石车攻就首先会砸死阿敏叔。他说出这话肯定是和明军一伙的。”

纳木泰当时并不在场,此时却在一边连连点头,好像他亲耳听到一般。

皇太极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和大金合作了这么多年,没道理这时候阴大金一把啊。

这些晋商做了那么多事,就是想求得明国皇帝赦免,也是不可能的事。

万一这些晋商真得不跟大金合作,那大金就不妙了。不说远的,光眼下的粮食危机就渡不过去。那些掠来的人口不但不会成为大金的助力,还会不断消耗原本不多的粮食。

如果要再往深处想,自己后续一系列的政策,包括改善汉人的待遇,让汉人归心,收为己用,弥补大金人力的不足,都将变为空谈。

皇太极的眉头越皱越紧,让殿内其他人略觉得奇怪,等着他继续发问,殿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后,代善看了下跪地上的儿子,再瞧瞧那御座上的胖子,忽然大着嗓子对皇太极道:“还是先汗英明,知道汉狗终究是不可靠地,偏偏你要用那些汉狗,现在好了吧,把阿敏都折进去了。”

“就是就是,对那些汉狗就不能太好了,这可是几千大金儿郎的命换来的教训啊!”莽古尔泰走到了场地中间,环视着其他人,响应代善的说法。

“有的汉狗还能蹬鼻子上脸,刚还在殿内吃喝玩乐呢!”多铎没有站出来,站人群中接了一句。

这么一来,场面马上转变为对辽东汉官的口诛笔伐,刚还安静的场面一下热闹了起来。几个跟进来的汉官见这情景,自动缩到了角落里。

皇太极的思路一下被他们给打断,回过神来发现殿内变得闹哄哄地。稍微一听他们的言论,心中一阵恼火,猛地一拍案几,发出“啪”地一声巨响,殿内顿时一静。

“你们有完没完,整天对汉人喊打喊杀的。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这些汉人,我们会有今天么?”皇太极按捺不住性子,大声咆哮了起来。

在场的这些建虏从没见过皇太极发那么大的火,平时胖脸总是笑嘻嘻地,像个弥勒佛似的。现在这么一发火,心里还真有点怕他。

皇太极看自己控制住了场面,就深吸了口气,准备说话。忽然,从人堆里冒出一句:“先汗没汉人不照样建立了大金国。”

皇太极猝不及防,差点叉了气,他冷冷地扫视着这群人,不知道是谁发的声。

多铎看皇太极那样子,心中不禁对自己的一句话就能有这效果感到佩服,他也是属于看不惯皇太极优待汉官的那群人之一。

这时殿内静得连一枚针掉下来都能听清,没有人想和在暴怒边缘的皇太极作对。

“没有汉人,你们准备吃什么?”皇太极压住了怒气,看着一群猪队友,冷冷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八大贝勒毕竟还是有见识地,平时这些事都由皇太极考虑安排了,因此并没有关注过。现在皇太极一说这话,他们也想到了如果没有汉人,或者说没有晋商输入粮食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

一时之间,几个和硕贝勒都沉思了起来,不再单单看皇太极笑话了。

皇太极看着跪地上的硕托,及其认真地问道:“朕再问你一遍,你确认那些汉人都是假降的?想清楚了回答,这事关大金的生死存亡。”

皇太极并不认为自己的话危言耸听,他相对其他人来讲,更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比那些只知道打仗杀人的兄弟,知道得更多。

硕托被皇太极的气势所逼,额头开始隐隐出汗,不知道是在回想,还是在犹豫如何回答,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硕托,你要据实回答,这关系到大金以后的路怎么走。”代善看着儿子说道。

他也是想清楚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因此,不为皇太极考虑,也要为整个大金考虑,所以给儿子提醒了一下。

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硕托身上,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建虏,不堪重负,冷汗开始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滴。

忽然,硕托猛地磕了一个头,然后道:“大汗,侄儿惟一能证明的是那于海静确实投靠了明军,但其他人不敢确定。”

跪他身边的纳木泰看到皇太极的目光盯向他,整个人一激灵,也磕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后军压阵。”

这么一来,他们两人所说和之前是截然相反。不过让他们意外得是,他们的回答并没有引来皇太极的暴怒。

只见皇太极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坐到了御座上。

过了一会,皇太极才说道:“朕不知道那个于海静为什么会投靠了明军,但可以知道一点,那些商人是不可能不和大金做生意的。”

他看底下的这些人没有出言捣乱,就继续说道:“朕决定派人去张家口去催下他们,让他们尽快把粮食送过来,有多少算多少。价钱在原有基础上再给他们加一倍,就算是这次引路的赏赐,另外再要他们打探清楚明国接下来有何反应。”

莽古尔泰听到这里,皱了下眉头,他有点难舍地道:“主动加价不好吧,金银珠宝都是儿郎们舍了性命才从关内抢来的。他们敢不送过来,就派人威胁他们,要把他们的事儿告官,这通敌的罪行可是死罪,谅他们不敢不从。”

皇太极看其他几个兄弟好像也要开口的样子,就连忙说道:“都敢做这通敌的事儿,他们还会怕死么?商人言利,只要给够了价钱,我们不但能得到军械粮草,还能知己知彼,另外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这次是莽古尔泰问的。

“明国山西,陕西两省的旱灾严重,而张家口刚好邻近山西。那些晋商为利所惑,主动把物资,包括粮食收集得越多,往辽东送得越多,那受灾省份就更难赈灾,百姓就更难求活。人要是活不下去了,就会像先汗一样造反。到时候,明国又得忙于内乱。这对我们大金来说,是不是一个好处?”

殿内的建虏一听,没想还真有这么一个好处,不由得连连点头。

“好,那就你来作主,该给他们加多少价就加多少吧。回头我们再从明国那边抢得了。”代善和莽古尔泰一个意思,对皇太极说道。

三大贝勒的意见都一致了,这事就这么通过了。接下来就开始商量关内败兵的善后事情,该处理的处理,该罚的罚,建虏在赏罚一事上基本还是能做到公正的。

隔天后,范文程作为皇太极的代表,绕道蒙古快马前往张家口,汇合已在那边的赫舍里-希福一起催促那些晋商赶快运粮到辽东来。

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是,因为一个匪夷所思的穿越,张家口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三百零七章 意外之喜

钟进卫就坐在巡抚衙门,一边等着各处抄家消息的反馈,一边和几个人一起讨论怎么对付张家口那边。

兵法所云,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

张家口那边对于宣府城内的情况现在是一无所知,而钟进卫这边却因为有了于海静和孔方,以及刚投靠过来的鬼头七等人,对张家口的地形、兵力、目标所在等情况了如指掌。

因此他们商量出来的方案很具有针对性,其前所未有的强硬措施让参与商议的孔方心中暗自咂舌。

这中兴侯要是没得到内阁的默认,皇上的同意,光凭一个钦差身份这么搞的话,转眼就会被御史攻击下狱。

现在的崇祯朝,晋商在朝中并没有大的靠山,不像从前那样出个张四维,能帮晋商说话。另外他在勤王军中多日,对于钟进卫的权势多少都有了解。而且有哪个钦差大臣出巡地方,会带个一千精锐部队,显然是在京师出发前就准备这么干了。

谁要敢在这个时候和中兴侯作对,如果不想和王凯一样的下场,就只有造反一途了。可现在要造反的话,那是诛九族的下场,不会有一丝成功的可能性,此法更是不可取。

孔方相信那些文官的想法基本和自己差不多,明白人都不会在这时和中兴侯对着干,真要有什么想做的,也等形势有利的时候才会做。

钟进卫浑然不知这个孔游击肚子里想了那么多东西,他在商议后发觉张家口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多了,有点后悔带来的兵太少了点,现在不得不要依仗这边的地方军队。

天色已近黄昏,派出查抄各家参与走私的晋商之事也都有了回报,财物还在计点,相关人等已全部押至军营校场。

钟进卫一听,就带着所有人前往校场,准备对他们进行一次贾别,按通虏罪行轻重分别处理。

此时的校场,全副武装的士卒遍布各处,校场上被看押的人群中,男女老少都有,按照不同家族被隔离成一堆一堆。

这些晋商被抓到校场了还一愣一愣地,这么大规模地出动军队抓人,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事情。

他们知道事情肯定是非常地严重,主持这事的官员级别估计很高,否则不可能有这胆量。

看着平时和自己称兄道弟,拍胸脯拿银子的军官面色严肃地来回巡视,心中很是没底,也很害怕。有的人装着胆子想和这些军官套下话,直接被训斥回去。

黄云龙是张家口八大晋商之一,今日刚好在宣府城的宅子里,也被抓到了校场内。

他从军官哪里套不到话后,开始观察起校场内其他被抓的人。忽然他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朝廷大动干戈的原因了,这些被抓的人全部参与和大金的买卖!

他想到这个原因后,一下跌坐在地,全然听不见周围妻儿老母的嘴巴一动一动,到底在说什么。他心里明白,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黄云龙想不明白,之前一直都是好好地,和建虏做买卖的事,下至守门士卒,上到巡抚,其实都是知道的,却并没有干涉,只管收取钱财。但这次怎么一下较真起来,要赶尽杀绝,他们这些当官的以后还要不要发财了?

他想不明白,现在宣府既没有巡抚也没有御史,连总兵都不在,到底是谁要他们死?

忽然,黄云龙发现校场入口方向传来动静,他抬头透过重重士卒的身影,瞧了过去。

只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往点将台而去,沿途所有的士卒,军官都向他敬礼。

看来这人就是这次的正主了,不过黄云龙并不认识这个人,他的心中马上得出一个结论,此人肯定是朝廷直接从京师派来的。

不过得到答案了又如何,现在已经是刀板上的鱼肉,只待别人宰割了。

钟进卫坐到点将台上的主位后,吩咐甄别开始。

孔方忙向手下传令,让他们押着所有犯人一个个从台前走过,而于海静与鬼头七等人则站在台上,看着每个从台前经过的人,仔细分辨这些人。

那些晋商的主脑,比如黄云龙之类的人很快就被认了出来,然后被士卒押到一边。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夕阳终于落下,校场内打起了火把,继续在甄别着犯人。

忽然,于海静“咦”地一声,然后指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道:“抓住他,押上来。”

边上的士卒一听,马上上前揪住这个低头走到台前的人,然后往台上押。

钟进卫有点好奇,不知道于海静认出谁来了,难道是那个著名的范永斗。看于海静的言行,好像不像啊!

“于爷,你,你是朝廷的人?”这个被押上台的中年人看着身穿百户服饰的于海静,昔日的大头领,忍不住问了。

这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尖,加上面白无须的特点,让钟进卫一下猜到这个中年人怕是一个没蛋蛋的人。

押着中年人的士卒推了下他,勒令他跪倒在钟进卫前面。

于海静没有理会这个人,向钟进卫拱手道:“侯爷,此人曾假扮天使,给原蓟辽督师袁崇焕传旨,企图帮建虏伏击山海关主力部队。”

钟进卫一听,看着这个低头的中年人,回想了下,然后说道:“这么讲,赵率教算是间接死在他手里了?”

于海静点点头,面露惭愧之色,并没有说话。他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错事,也让自己间接害死了很多人。

钟进卫看于海静的样子,知道他心中所想,就安慰他道:“别想那么多,你已悔过自新,立了不少功劳,那些人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原谅你的。”

跪地上的中年人一听这个被叫做侯爷的话里意思,敢情于海静原来不是朝廷的人,只是后来反水投靠了朝廷,立了功劳,现在还当官了。

中年人一听,心思活动起来,忽然抬头看向钟进卫道:“大人,侯爷,我也要立功,只求朝廷赦免我的罪。”

钟进卫一听,心中有点好奇道:“你犯得可是死罪。于海静给朝廷提供了很多非常有用的情报,还帮朝廷抓获了奴酋爱新觉罗-阿敏。这些大功劳才换来了朝廷的赦免,得到了百户官职。你能立什么功劳?”

孔方在旁边听了,看看于海静,心想原来是他,才让中兴侯决定跑去清水明月关阻击建虏。不过他不知道的一点是,建虏和他接触,被中兴侯抓获,也是于海静提供的情报。

那中年人听了钟进卫的话后,膝行几步,离钟进卫更近了一点才道:“侯爷,我能检举汉奸晋商,我知道他们的事情。”

钟进卫心道,想转污点证人的人还真不少,如果自己对台下那些人说污点证人免责,估计会有一大伙人抢着做吧。

这想法是一瞬间的事,他摇头道:“单单只是如此的话,有于海静和前面那伙人就已经差不多够了。”

中年人并没有一丝底气不足的样子,他的最大依仗并不是这个。他早料到钟进卫会有此一说,因此他并不慌乱,对钟进卫神秘地说道:“侯爷,我有一个秘密可以替自己赎罪。”

钟进卫看他那神态,好像是说来问啊,求我说啊这种意思,心里就很不爽,冷着脸道:“能不能替你赎罪,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我的时间有限,再不说就不用说了。”

中年人一看钟进卫的脸色,心中一激灵,马上想起自己的生死还捏在这个年轻人手里,连忙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这就说。”

他一急之下,把隐藏了将近二年的自称又给说了出来,“奴婢原本就是宫里人,是九千岁,啊不,是魏忠贤的亲信。他在宫里还藏了一笔银子,只有奴婢知道藏在宫里什么地方。”

谁也没想到这个中年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钟进卫一听,来了兴致,问他道:“魏忠贤在宫里还留有多少银子?”

中年人看看周围几个竖起了耳朵准备听答案的人,犹豫了一下。钟进卫一见,挥手让押着中年人的士卒以及孔方和于海静等人暂时避开一下。

孔方有点不情愿地走到一边,暗暗看着中年人和钟进卫。

他发现中年人抬头给中兴侯说了句话后,中兴侯面露惊容。直觉告诉他,藏在宫中的银子不会少!

果然,接下来这个中年人并没有被押回去和台下那些犯人丢一起,而是让白杆军的人单独看押起来了。

清点完犯人之后,发现最有名的八大晋商只抓住了两个。据相关人犯交代,因为最近生意好,其他人都在张家口坐镇。

于是,第二天一早,除了张凤仪带两百白杆步军留在宣府城继续监督财物统计之外,钟进卫带着马祥麟,统领五千宣府军前往张家口。

说实在话,如果让这五千宣府军去上战场,钟进卫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一看就能看出,这里有一部分兵丁是临时拼凑的。

现在钟进卫带着这些军队去对付商人,白杆军解决张家口守备及他的心腹,还是没有问题的。将近六千人的军队走在官道上,浩浩荡荡往张家口而去。

第三百零八章 要自救

一般的守备府是不会有监狱的,而张家口守备府却有一个地牢,就建在后衙的一处花园内,入口是一处假山内,显得很隐秘。

顾名思义,地牢是建在地下,里面不见天日。这处地牢并不大,只有五六个牢房,过道上的几处油灯所散发出的昏暗灯光刚好能让人看清里面的囚犯。

“档头,属下抓到一只老鼠。”一个囚犯忽然带着欣喜地神情对另外一个牢房里的人说道,语气中明显有点虚弱。

他手中捏着一只老鼠的后脖子,伸出栅栏给档头看。老鼠并不大,身上的毛不少都有粘着,显得很肮脏,卷着身子“吱吱”地挣扎着。

“递给王鹏,让他吃,保持体力伺机冲出去。”档头顾百川见此也是一喜,给那属下说道。

这次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十来个人,包括经验丰富的东厂番役,全部被别人一起麻翻。亏得逃出去了一个李老四,否则真是全军覆没。

抓他们的人已经亮明了身份,还是官府中人,明显是官商勾结。如果自己不入伙的话,估计就会被杀人灭口了。

顾百川的话说完之后,没有人应声。过了一会,才从隔壁的一间牢房传出王鹏的声音:“档头,这老鼠那么脏,还在那动来动去的,咋吃啊?”

这些东厂番役都是出身良家子,平时吃喝不愁,出任务到地方都是被当作上差对待,好酒好肉招呼,并没有受到过像后世野外生存那样的特种训练。因此王鹏咋一见这肮脏老鼠,虽饿却一阵反胃,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顾百川道。

“这里要不是你功夫最高,也不会让你吃了。侯爷给我们的任务,对我们的期待,一定要完成。”顾百川也已饿得有气无力了,说话的中气并不足。

“不是还有李老四么,一直没见到他,看来是没被抓到。”王鹏还是不大想吃,抱着一份希望说道。

“是啊,我们都被饿了好几天了,老四还没有进来,怕是逃脱了,估计会很快带人来救我们。”钟进卫的一个亲随也和王鹏一样,对李老四抱着一份希望。

就在这时,沉重的地牢大门被缓缓打开,亮光随之照进地牢中。

捏老鼠的那人一见,连忙躲回牢房内,并用劲捏断了老鼠脖子,藏在一偏僻处。

紧接着,有一个人被两个狱卒拖进地牢。

另外还走进一个人,迈着官步巡视着各处牢房,他身后则跟着几个护卫。

“你们想明白了没有,只要加入我们,就可以一起发财,别没来由地找我们麻烦。”当这人走到顾百川所在的牢房处时,站住步子说道。

他等了一会,看没有回应,就道:“来啊,把这人扔进这处牢房,让他们看看,免得还在白日做梦。”

“是,守备。”两个狱卒答应一声,就打开牢门把昏迷的人扔了进去。

顾百川隐约知道不妙,赶紧拖着镣铐过去一看,果然是之前一直未被他们抓到的李老四,看样子还被他们刑讯拷打过。

“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再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再不答应就去阎王殿报到吧。”张家口守备赵贞松阴测测地甩了一句话后,转身出地牢而去,不再理会他们。

他的护卫和狱卒也跟随他出去,地牢的门随之关上。

顾百川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们受侯爷所命,专门为你们而来,并不是那种见机打打秋风要挟要挟来发财的话,怕是不会让自己这些人活这么久了。

顾百川想完后,扶起李老四,一边微摇他一边喊道:“老四,老四,醒醒。”

李老四还在昏迷状态,并没有回应。

其他牢房里的人听顾百川的声音,才知道原来被拖进来的人是李老四。他们原本期待李老四带兵杀回来救他们的愿望一下破灭,沮丧之余又关心李老四的情况,纷纷靠近栅栏,看向李老四。

和顾百川同一间牢房的是中兴侯的一个亲随,叫王志屹。他见顾百川叫不醒李老四,就建议道:“用水泼下老四的脸,应该能醒。”

顾百川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边低下头继续看李老四一边说话道:“有水还需要你说。”

王志屹马上想起被那帮龟孙子饿了几日,唯一提供过的一点水早就喝完了,压根就没剩,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忘记了。”

刚说完,忽然他猛地一拍手掌,带动手中的镣铐,发出“哐啷啷”的声音,然后他大声地说道:“有办法了,谁有?用浇下老四的脸,估计也能叫醒他。”

牢房的人一听,都很无语。

这时,也不知道是王志屹的话逼醒了李老四呢还是他那动静唤醒了李老四,不管哪种原因,李老四醒过来了。也因此,为他自己免去了一次以洗面的机会。

顾百川看到李老四睁开了眼,大喜之下连忙问道:“老四,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被抓回来了?”

李老四看清扶着他的是东厂档头,他们这些人的头领顾百川时,挣扎着想起来。但身上刑讯逼供的伤又让他无力起来,只好躺在顾百川的怀里说道:“他娘的,这里的官都是一伙的。我被宣府的户部管粮郎中给卖了。”

“哦,你独自一人逃到宣府?”顾百川一听问道。

“不是,有个朋友是张家口的,帮我逃到了宣府。”李老四没有对顾百川隐瞒,解释了下魏三的情况。

顾百川心中一动,连忙又问道:“那魏三呢,现在他在何处?”

各处牢房的难兄难弟们都凝神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一丝希望又从心底升起。

“不知道,那帮人也逼我问魏三的情况,我一个字都未说。只是后来,那帮人好像听到了什么消息,就不再审讯我了,再然后我昏迷就到这里了。”李老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给顾百川禀告道。

众人听着李老四的话,一颗心又沉了下去。好像这伙人是知道了魏三的下落或者抓到了魏三,所以就不再逼问李老四了。

顾百川示意王志屹来扶着李老四,他自己则退到一边开始消化李老四带来的消息。

看来张家口果然是被他们经营得水泄不通,只有非常之举才能一举歼灭他们。

自己这些陌生人一到张家口,就被他们这些地头蛇盯上,不知觉就对已方了如指掌,也因此他们才用不着逼供他们到底有多少同伴。

李老四倒霉是因为出了一个他们不知道的魏三,才遭受了刑讯逼供。根据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魏三一个普通老百姓,估计也逃不出他们的魔爪。

顾百川又想起中兴侯以身饲虎之前叮嘱自己一定要铲除大明的这颗毒瘤,现在却全体落入了对方手里,不但性命可能不保,而且要是中兴侯那边有个好歹不能生还的话,这颗毒瘤可能会继续长在大明的身上,毒害大明。

自己要是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真还不如跟着中兴侯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顾百川暗自后悔之余,猛地一击掌,大声道:“我们绝不能等死,一定要自救。”

地牢里的人都被顾百川的话所吸引,纷纷看向他。

“王鹏。”顾百川叫道。

“属下在。”王鹏答应一声。

“我等必须自救,眼下只能寄希望你给对方出乎意料地雷霆一击,能救大家就救大家,不能救就自己逃,一定要把此地的事情报上去。如果中兴侯有意外的话,就报给厂公,言明是中兴侯所派任务即可。”

王鹏一听还是要自己吃那老鼠,肚子里不由得“咕咕”地一阵响。他哭着脸道:“档头,能否假降再逃呢。”

“你怎么昏了头,在东厂混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有很多手段可以验你真降还是假降么?”顾百川的话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带了一点严厉。

王鹏看事已无退路,又事关重大,就只好认命,不再犹豫道:“属下遵命!”

第三百零九章 前功尽弃

这个地牢除了最初关过不少人之外,已经很久没囚犯了。

地牢的狱卒其实并不是真的职业狱卒,他们只是张家口守备的亲信家丁而已。

这日早上,两个护卫守备赵贞松的家丁来到地牢外看护的狱卒休息处,把正在睡懒觉的两个狱卒叫了起来:“开门,守备让我们进去问问他们最后的答案。”

狱卒甲一看说话的是一个把总,连忙答应一声,然后拿了钥匙就走。

把总一见,眉头一皱,喝道:“就这么走了,也不把兵器带上。”

狱卒甲听了一愣,然后陪笑解释道:“大人,他们饿了这么多天,早就像条死狗一样了,要有什么事情,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把总一听也是,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例外,自己怕是被东厂的名声吓住了,东厂的番役不照样是人么!而且自己只是隔着栅栏问问,还能扑出来咬自己?

把总想到这里,鼻子“哼”了一下,示意狱卒甲开门。

地牢门在“嘎吱”声中打开,外头的亮光随之照进昏暗的地牢内。

“你娘的,怎么现在才来,我手下都饿死一个了。”一个骂声随之传入刚进牢门这些人的耳中。

把总听得出来这是那个东厂役长的声音,他们最关注的这个人。

把总听这役长的语气,好像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不由心中一喜。守备和几个大老板要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高兴。以后在东厂也有了人,势力就更大了一分。

他几步走到顾百川的牢房处说道:“不肯入伙的就是这个下场!你们也到了最后决定的时侯了,入伙不入伙,一句话的事儿。我可是要提醒你一句,回答错了的话,荣华富贵和你家人转眼就会成空的!”

把总的话音一落,牢房中就没人再说话,一下变得很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顾百川回答。

“档头,王鹏死之前让俺帮衬下他家人。”最终还是一个虚弱的声音打破了这死静,“我也快不行了,没法完成王鹏的遗愿,请档头也帮衬下我家人。”

“档头。”

“档头。”

……

几处牢房都响起叫役长的声音,把总听得出来,这些人都饿得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了。

顾百川没有马上出声,好像在做思想斗争。过了一会,他移到牢门处,对站那的把总道:“我有两个要求,如若能同意的话就答应你们。”

把总一听,心道果然有戏,他面上装平静地道:“有何要求说来听听,我不能做主的就会帮你上报。”

“一,厚待我这饿死的属下,先妥善安排他的善后。”顾百川沉痛地说道。

把总一听心想这东厂役长还真会收买人心,他不动声色地道:“好,这点我可以答应你。”

“二,我等加入的待遇须得再加二成,毕竟我等可是堂堂东厂番役,到时候给你们带来的好处也是非常大的。”顾百川说到这里的时候,表现出一丝专注。

把总一下明白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让他以为顾百川一直不答应是为了到最后关头加价。

“这个我没权做主,需要上报。但你有诚意,我相信会有一个结果给你的。”把总稍微沉吟了下,才对顾百川说道。

他觉得顾百川说得也不过份,毕竟有时候东厂的身份比那些普通的官吏好用多了,甚至比自家守备的身份都有用。人家的要求高一点,也无可厚非。

“如此甚好,我在牢中和属下一起等你们答复。”

顾百川表现出了和属下同甘共苦的态度,让把总觉得他很会做人。

“好,我马上去禀告。”把总对顾百川说了之后,带着另外一名同伴拔腿就往牢外走,心里想着赶紧告诉大人这个好消息。

“等等。”顾百川见这把总要走,连忙说道。

把总一听,以为顾百川还有要求,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顾百川。

“帮我把死去的属下安顿下吧,别让他死后还一直躺在这种地方。”顾百川说到这里,用手指了下王鹏所在的那间牢房。

把总以为顾百川还有什么要求,原来是这点小事,自己已经答应过的事情而已。

于是,他笑着应了句:“差点忘了。”

说完他又转向那个狱卒道:“叫人过来把那死了的兄弟抬出去,擦洗后换个干净的衣服。”

“是。”狱卒有点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随在把总的身后出了牢门。

地牢内的人一看这情况,心中都很欣喜,接下来就要看王鹏了。

不过等了好一会,还没见狱卒返回,让顾百川不禁有点发急。

别正在动手的时候,让报信返回的把总给撞见了。

正当顾百川着急并准备对着未关的牢门喊话的时候,狱卒的脚步声才传了过来。

两个狱卒都不乐意干这倒霉差事,因此虽接了这活,却都很拖拉。

顾百川见那两个狱卒进来后,在四下打量那死人在那,就指着王鹏所在的牢房道:“在那间牢房。”

狱卒甲顺着顾百川的手指看了下那间牢房,然后一边招呼狱卒乙走过去,一边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

开了牢门后,他打量了下昏暗的牢房,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那,另外一个人则半靠在接近牢房门一侧的墙上,显得奄奄一息地样子。

“走,你抬头,我抬脚,先抬出去。”狱卒甲对身后的狱卒乙说道。

“为啥,我力气没你大,我去抬脚。”狱卒乙不干,找了个理由直接越过狱卒甲先去抬脚了。

狱卒甲和狱卒乙都是一个等级,看他先抢先往那死人脚边去,只好暗骂一声,就往死人头部方向走过去,准备抬这死人身子。

整个地牢内此时只有两个狱卒发出的动静,其他人都紧张地关注着这间牢房,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狱卒乙先走近王鹏,大概是怕狱卒甲再来争抬脚,所以一过去后,直接弯下腰去抓王鹏的脚。

这个时候,狱卒甲已经走到王鹏的身侧。

王鹏一直眯着眼睛注视着这两个狱卒的一举一动,现在见到这个机会,他突然就动了。

只见王鹏猛地一缩脚,然后一个狡兔蹬鹰,两脚脚掌直接用力蹬在那个刚巧蹲下的狱卒乙的脸上。

事变突然,狱卒乙压根没料到地上的死人会来这招。王鹏在刚一动的时候,狱卒乙还愣住了,脑子想着这不是死人么,咋还动呢?

紧接着王鹏的两脚就踹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脑袋随之后仰,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子往后倒去,待他落地时,已是断了脖子,命归黄泉,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狱卒乙临死都没想到,抢着抬脚,竟然是抢着先去阎王殿报到。

王鹏踹出之后,没再管狱卒乙,双手一撑左侧地面,身子向右旋转,一个扫堂腿扫向了刚到他右侧的狱卒甲。

和王鹏同牢房的另外一名番役确实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这时拼着一口气,挪到门口去堵门,好歹阻挡下狱卒的后路。

其他牢房的人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一看王鹏动了,更是全神贯注地关注着结果。

狱卒甲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幕,虽然比狱卒乙有更多的反应时间,却也被王鹏给扫倒在地。

等他落地的时候,他心中已明白怎么回事了。

此时的他无心再去想为什么这个“死人”饿了这么多天,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顾摔落到地的疼痛,马上翻身准备起来。

王鹏那还会再给他起身的机会,他知道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这一击上,因此每次都是用尽全力,为大家,也为自己争取机会。

他一个纵身扑到了狱卒甲身上,伸出双手,迅速用手中的锁链绕了一圈狱卒甲的脖子,然后开始用力勒。

两人的实力并不是一个等级,王鹏是东厂番役中的打斗高手,是原来东厂从锦衣卫中选的精锐。而这个狱卒甲只是边军中的一个普通家丁,因此虽然王鹏只靠吃了只老鼠恢复的体力,却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勒死了这个狱卒。

王鹏在勒死了这个狱卒后,情知要争取时间,也顾不得休息,开始摸这狱卒身上的钥匙。

牢房内的人一看王鹏成功杀了这两个狱卒,顿时响起一片虚弱地欢呼声,顾百川也常嘘了一口气,王鹏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

可就在这时,牢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原来你们使诈,统统去死吧。”

牢里的人一听,都看过去,发现是刚才那个把总,此时正拉着地牢的门,缓缓地关上。亮光照在这个把总的脸上,显出一脸的狰狞。

第三百一十章 绝境逢生

王鹏离地牢门口有一段距离,又事出突然,根本就无力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关上。地牢内又陷入了昏暗,只剩几个油灯的亮光。

王鹏静了一会,忽然发疯般地冲向地牢大门,用手抠、拽,用脚踢,用肩膀撞,可厚重的大门已从外面锁上,任凭王鹏使尽浑身解数也全然无用。

其他人都默默地看着王鹏发疯,没有一个人说话。

老天真是会戏弄人,好不容易搏杀了两个狱卒,给了他们一丝逃出生天的希望,却眨眼间又让他们的希望泡了汤。

顾百川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恨两个狱卒的动作太慢,还是恨那个把总回来地太快,这些都已毫无意义。

“混蛋,怂包,来和老子打啊,关门算什么英雄好汉?你爷爷让你一只手,绝不食言……”王鹏无力地靠在大门上,绝望地叫喊着。

和王鹏同牢房的番役默默地用狱卒身上的钥匙先打开了锁住自己手的镣铐,然后动作缓慢地站起来,给其他牢房的兄弟一一开门和开镣铐。

没有人觉得这开锁已是多此一举,配合着他开了锁,然后慢慢地汇聚到了王鹏的身后。李老四也吃力地抬起上身,注视着门口。

没有人开口说话,谁都不忍心说出一个已知的结果。

王鹏靠着门,什么脏话都骂了,可外面没有丝毫回应。

慢慢地,王鹏地骂声越来越低,他已耗尽了吃那肮脏老鼠而积累起来的力气,身子慢慢滑下,最终坐靠到了大门上。

顾百川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

忽然,王鹏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嗖”地一下从地上弹起,然后转身面对地牢大门:“有人在开门。”

一开始没人相信王鹏的话,以为是他自己的幻想。但看他那么认真地样子,就又动摇起来了。

“抄家伙准备,王鹏自己往外冲,逃出去给我们报仇。”顾百川一边下令一边找家伙。

围在门口的番役和钟进卫的随从都乱成了一团,想找家伙却又几人撞到了一起,甚至拿钥匙的那人还发现王鹏手上的镣铐没有开,就又急忙过去开锁。

就几个人手里捏着原本铐他们的镣铐来当武器,大部分人还在乱的时侯,地牢门缓缓打开了。

众人也就不准备找家伙了,准备和蜂拥而入地敌人拼命,拼死一个算一个。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门是开了,亮光刺进地牢,让他们眼睛微眯,却没有大群敌人涌入。只有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侯爷,门开了。”话里带着一丝讨好,随之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虽然顾百川等人还没看清这个年轻人的相貌,但他们心中已经确认这个年轻人就是他们熟悉无比的中兴侯。

一时之间,地牢内的人纷纷跪倒在地,有几个气力差点的就直接五体投地,嘴上纷纷喊道:“侯爷!”绝境逢生的喜悦充满了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来人正是钟进卫,他带着军队一到张家口,就兵分两路。

一路由马祥麟统领,孔方、于海静带路,直接接管张家口的防御,所有把总以上军官均召集一地监管,围住了整个张家口,所有人等不得随意走动,军卒四处布岗,并开始抓捕各大汉奸。

而他自己则由鬼头七等人引领,带着白杆军直闯守备府。

守备府中遇到的人一见他们熟悉的鬼头七带着陌生的军队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直接就被白杆军拿下了。

就一转眼的时间,整个守备府就被白杆军毫不费力地占领了。然后钟进卫也没顾上找那守备的麻烦,径直让鬼头七带路,来地牢找他的护卫们。

对于他来说,自从来到明朝后,最熟悉的人,不是现在中兴侯府里面的人,而是这些护卫,特别是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东厂番役,里面还有两个舍命救过他的人。

因此,他很在意他们的安危,第一时间就亲自带队过来救人。

钟进卫看他的护卫们都安然无恙,就放下了一颗心,安排魏三带着守备府的丫环照顾他们。

顾百川等人都很好奇中兴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没去成清水明月关,或者建虏改道不走清水明月关了,京畿之战的最终结果如何了,等等问题一大堆,他们很想问个究竟,但看到钟进卫很忙,就硬是憋着没有打扰钟进卫,却让魏三给他们讲讲他所知道的事情。

魏三从来没有在素有凶名之称的东厂番役面前讲过话,站在他们中间期期艾艾半天,还说不出一个究竟。最后还是李老四询问,才从魏三嘴里知道了基本的情况。

清水明月关的胜利让这些一直跟在钟进卫身边的护卫们羡慕不已,自己怎么就没赶上呢!特别是王鹏,心想着自己的一身武艺,如果在清水明月关的话,那天晚上活擒爱新觉罗-阿敏,说不定就是他干的了。

这时,几个丫环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对魏三微微一施礼,领头的丫环用她甜美地嗓音禀告道:“这是肉汤,给各位官爷”

没料她的话音未落,“哇”地一声传来。众人循声一看,却见王鹏正在干呕。

“先别提肉字行么?”王鹏缓过神来,求饶道。

他的难兄难弟们一听,明白王鹏吐得原因,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让那些丫环和魏三都感到莫名其妙。

钟进卫没有见到王鹏的囧态,他已回到前衙做他的事情,提审张家口守备赵贞松。

赵贞松还在迷糊自己派出去抓捕魏三的鬼头七等人,怎么引着土司军队把自己给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个魏三是土司的人?

现在被押到大堂,看到上面坐着一个冷脸的年轻人,不由说道:“我乃大明张家口守备,你等何人,为何抓我?”

他一下还没有想到土司军队能和地牢中的东厂番役是一伙的,又想着自己和任何土司好像都没有仇怨,要只是魏三的话,机灵点回答,说不定能化干戈为玉帛,脱险了再与他们算账。

钟进卫懒得与这汉奸答话,直接吩咐道:“拖出去打二十军棍,让他清醒清醒再说。”

“是,侯爷。”两名白杆军士卒迅速出列拖着赵贞松就往外走。

赵贞松听了一愣,怎么是个侯爷,土司可没有侯爷。没等他想明白,就已被拖出大堂了。

过了一会,重新被拖回大堂,趴在地上。他的已经开花,鲜血淋漓。行刑的白杆军士卒根本就没有留情,打得着实不轻。

赵贞松怎么也算是个军人,有点硬气,趴在地上并不呻吟。只是他知道,看这架势,怕自己是在劫难逃了,虽然他并不清楚是那一劫。

“把你和范永斗等人私通建虏,还有哪些军中之人直接参与的,都给本侯爷招来。”

钟进卫的声音并不大,却直接把赵贞松吓得魂飞魄散,怎么是这个事,这可是谋反和谋大逆之外最大的罪,不但自己要死,妻妾子女也要给付功臣人家为奴婢;财产没入官府,父母祖孙兄弟不问同籍或异籍,皆流二千里安置。

钟进卫看趴地上的赵贞松身子开始发抖,就说道:“你不招也没关系,鬼头七和于海静他们都知道。但要是你招了,本侯爷可以做主轻判你的家人。给你五分钟时间,哦,给你半刻钟时间考虑。过了这个村,不会再给你下一个店。”

赵贞松一下明白过来,地牢中的那些番役都是直接冲着这个来的,是打前站的,并不是临时起意打秋风。

他还听到其他人都已经投靠过去了,心里一下就没了抵赖的依仗。又想起自己那九代单传的儿子,心里不再犹豫。

赵贞松正要招供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白杆兵,向钟进卫禀告道:“报侯爷,指挥使在范永斗的巢遇到抵抗,里面似有建虏,请令是否格杀勿论?”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负隅顽抗

钟进卫一听,马上站起来说道:“有建虏?好,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他就走到堂下,准备出去。

这么一来,跪地上的赵贞松就慌了,正准备招供,这主审官怎么就要走呢!

他双手撑地,努力抬着上身对已走到他身侧的钟进卫道:“侯,侯爷,罪人赵贞松愿招,绝无丝毫隐瞒。”

钟进卫一听,才想起地上这个鸡肋。这人招不招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基本情况,他通过于海静和鬼头七等人,都已知道。只是让赵贞松认罪,有助于这通天大案的审结而已。

现在看这人一幅就范的样子,钟进卫就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一个白杆军头目道:“你找个书办把他的口供都录下来给我。”

说完之后,他便扬长而去,留下赵贞松趴那目瞪口呆。这罪犯招供到如此尴尬的境界,怕是自古以来都很少有这样的吧!

钟进卫出了守备府,接过白杆军士卒递过来的战马缰绳,敏捷地翻身上马,而后由报信士卒引路,往范永斗的巢而去。

自万历初年以来,山西商贾开始大批聚集张家口,并定居设店,从事对蒙贸易。

本来”华夷封界在咫尺,黄沙白草,满目萧条,盖向来商贾舟车,足迹所罕到之地”的张家口迅速发展成商业巨镇。

张家口的特点就是商业为主,街道两侧都是商铺,全国各地的商品或多或少地都有卖。有南京罗缎铺、苏杭绸缎铺、潞州编由铺、泽州帕铺、临清布帛铺、绒线铺、杂货铺等等,各行交易铺,沿长四五里许,平时这边热闹非凡。

但此时却不见街上商贾的人来人往,而是军卒林立。街上每隔几步就站有军卒,实施戒严。

因为行动的突然,很多商贾都滞留在当时的商铺中。不管他们的背景如何,只要敢出到街上,一律轰回去。

这种从未有过的军管,让所有人都有点惶恐不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出动大军实施戒严。

钟进卫骑马慢跑在街上,身后跟着长长一串白杆军。最前面是白杆骑军,而后是小跑前进的白杆步军,整齐地脚步声吸引了商铺里面的人隔窗观望。

“这些是土司的军队,怎么来张家口了呢?”有一个人看到这些士卒穿着藤甲,明显不是中原军队,就疑惑地问道。

商贾走南闯北,见识比一般人广。有一个人看着这些穿藤甲的士卒个个都是手拿白杆长枪,在枪的一端还有一个倒钩,甚是奇特。他猛地想起来,惊声道:“这些是四川石柱的白杆军,他们不是还在京畿之地勤王么,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张家口?领头这个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小马超?可好像不是独眼啊!”

这么一讲,其他耳闻过白杆军威名的人看到这支军队的装束,都恍然大悟,确定这就是白杆军。

“你们不用猜了,朝廷已打赢了京畿之战。刚才过去的这位不是那个小马超。”一个声音从靠近柜台侧响了起来。

众人回首一看,见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贾,有人认得是侯家堡的一个土老财,不由问道:“你认识?你窝在那侯家堡,不出门的主,能认识刚才这人?”

这位商贾正是钟进卫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此时他回想起自己被那些白杆军围住时感受到的杀气,还是感到后怕。

他很快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并没有卖弄他难得比别人多知道的一点见识,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这个是朝廷的中兴侯,是位侯爷,他带来的这些白杆军都有一股杀气,不是张家口这些军队可以比的。”

“中兴侯?没听说过,朝廷什么时候封了个中兴侯了?”就在他边上的一个人好奇地问道。

“这个我知道,原来中兴侯如此年轻啊!”另外一个人感叹道。

其他人一听,都围着这个人问情况。

于是,他神秘地道:“你们不知道,京师有关这个中兴侯的来历,神秘着呢!有说是神仙下凡,有说是太祖爷看大明乱象频生,从天上派下来辅助当今圣上的。”

他的听众有不信地,有惊叹地,也有好奇地,不一而足,所有人都围着他纷纷问个不停。

当下,这个人就把他听到的内容八卦给这些人听。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你传我,我传他的传,任何事情都会和最初的实情有差别。

这些人听了后,都有点紧张这样的人物突然大动干戈地降临张家口,会是为什么事情而来呢?

没想通的同时,他们互相之间就告诫对方不要招惹是非,不和外面的军卒冲突,静待事情发展。

不过也有人有不同的意见,说道:“我们不敢和外面的军卒冲突,可现在这张家口还有人估计不会怕,说不定会起冲突,到时候不知道这位神仙会如何处理了?”

“你是说”一个人说了个开头,然后用手指了下西北方的清水河方向。

刚才说话那人点点头,说道:“那些人除了给这里的八大晋商一点面子外,就是那些守军,平时都不怎么看在眼里的,你说这突然地就进行戒严,他们会不闹么?”

这个店铺里的人听了都深以为然,各自点头同意这个看法。

钟进卫自然不知道沿途的店铺中或这或那的有关他的议论,他在鬼头七等人带领下,来到了城西富人居住区。

很远就看到有一排房屋非常显眼,让钟进卫感觉就到了紫禁城一样,这就是当地人俗称“小金銮”的范家宅子。

马祥麟和孔方已经接到报告说中兴侯亲自过来,因此早在门口等候了,于海静也在他们身后。

钟进卫到了门口后,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对迎上来的马、孔两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进卫的问话当然是地位最高的马祥麟回答了:“回侯爷,于海静带我们进到第三进的时候,范永斗的家丁开始抵抗。而后第五进已经封死了大门,需强攻才行。而且隐约还听到里面有女真语,怕是有建虏鞑子在里面。因此派人去请示侯爷了。”

钟进卫的脚步并没有停留,一边往门里走,一边赞道:“还抓个现行了!于海静。”

跟在马祥麟身后的于海静连忙答道:“属下在。”

“以前范永斗等人和建虏交易的时候,也会有建虏直接来张家口的么?”钟进卫问道。

“是的,侯爷。建虏一开始只是通过蒙古人做牙人和晋商交易,后来干脆自己过来交易了,还被晋商待之以上宾。”于海静略微详细地解释了下。

门两边站岗的军卒看到钟进卫走过去,都挺身敬礼。

钟进卫虽然已经位列侯爵,但他在后世已经被红色电影电视剧影响不少,因此他会回礼,让站岗的军卒都感到非常诧异,感觉这位从京师来的侯爷怎么如此与众不同。

钟进卫比较关系范永斗的下落,他问道:“有没有抓到范永斗?”

“回侯爷,据范府家人招供,范永斗在里面。”马祥麟马上回答道。

“好,人在就成。另外那些晋商的抓捕情况如何?”钟进卫问道。

“还算顺利,就这范府遇到了麻烦而已。”还是马祥麟回答,孔方就跟在后面打酱油。

说话间就来到了第五间院落,这里布满了军卒,有白杆军,也有孔方的手下。

钟进卫过来的时候,马祥麟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房顶几处制高点都安排了弓箭手,还有一排排的刀盾手也都蹲在屋脊上,只等令下就攻击。

第五进院落前面,撞木,小型火炮也都有摆放在那里,不止是对着大门,还有那些院墙都是攻击范围。

军队是真正的暴力集团,只要他们想打,就不是一般护院或者说是一般堡垒能抗衡的。

钟进卫看了下情况,就直接下令道:“范永斗和建虏尽量活捉,其余人等,持械反抗,格杀勿论。”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有口福了

钟进卫一声令下,手下人就开始忙碌了。

“轰”的一声,那门小型火炮喷出一个铁蛋,直接砸在木制大门上。

这门就像纸糊的一样,破了一个洞。马上又听到了里面传出凄惨的叫声,估计是被铁蛋打到却又没中要害的倒霉鬼。

那个倒霉鬼并没有惨叫多久,只过一会会功夫,叫声就嘎然而止,像是被他的同伙一刀结果了。而后呼喝忙乱声传来,似是在忙着继续拿东西堵门。

马祥麟随即下令第二波攻击开始,早已等候在一边的白杆军中身强力壮之士,抬起三四个撞木,分隔几步开始撞墙。

当初范永斗建这“小金銮”的时候,估计没想到过会遭受军队攻击。因此他这内宅的墙并没有多厚,也不是用大理石之类的垒起来的墙。

没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几处被撞的墙就“哗啦”一下全倒了,手持白杆长枪的军卒结阵从缺口一下涌了进去。

要说范永斗还是有点能耐的,网罗了不少江湖亡命之徒。

不过这些人都待在大门一侧,准备门破后厮杀,现在冷不丁得院墙一倒,他们没有防备,让白杆军毫不费力地攻了进去。

正当院内的这些亡命之徒攻向从缺口处涌进去的白杆军时,早已埋伏在房顶的刀盾手开始攻击,正好是在那些人的身后侧,形成了内外夹击之势。

制高点的弓箭手,一看到里面的人出现在了视野中,也用弓箭开始压制。

大院中的这些亡命之徒如果和江湖中人群殴,或者搞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说不定能占上风。毕竟能被范永斗所网罗的人,都是有一定本事的人。

可他们现在碰到了训练有素,能让建虏都害怕的白杆军,就好比是泥沙堆的墙被水一冲,全散了,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在前头的白杆军士卒用长枪专捅敌人的腿部,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后面的士卒跟上用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捆绑。

不出多少时间,院子里就躺了一地的粽子,在哼哼唧唧地叫疼。

刀盾手们则早已攻进各间厢房,搜寻残敌。

钟进卫就在第四进院落坐着,一杯茶没喝完,指挥战事的马祥麟就过来报告了:“侯爷,我方军士受轻伤五人,擒敌四十六人,死六人。并无发现建虏和范永斗等主要家人。”

钟进卫一听,对身边站着的于海静道:“这里是不是还有密室?”

“是的,侯爷,但属下只知道密室大概在范贼的书房,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于海静双手抱拳回答钟进卫道。

“你带军士前去搜寻,注意自身安全。”钟进卫吩咐道。

于海静感激地再次抱拳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军士往范永斗的书房而去。

接着钟进卫觉得坐这有点无聊,想着现在战斗已经结束,搜索范永斗的密室怕是要些时间,就参观下这“小金銮”好了。

于是,他对马祥麟道:“走,我们随便转转。”

马祥麟还没回答,孔方在一边哈腰道:“侯爷,末将熟,给您带路。”

没想钟进卫站起来,盯着他看,一直看到他心里打鼓,有点害怕的时候,才说道:“这么说,你是这里的常客了?”

孔方一听,醒悟过来自己漏嘴了,灵机一动,赶紧回答道:“这范家宅子有多处僭越,末将奉命过来核查过,因此比较熟悉。”

这个谎言其实并不高明,难道这范家宅子是新建的不成。僭越不僭越,从老百姓称呼为“小金銮”就知道了。该处理也早处理了,怎么还一直留在这里。而且,核查百姓僭越,好像不应该由军队来管吧!

钟进卫的主要目的是拔除八大晋商,断了建虏的后勤供给和情报来源,其他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因此,他并不戳穿孔方的谎言。

“原来如此,那就由你带路四处看看吧。”钟进卫面色一暖,露出一丝微笑,对孔方说道。

这算是中兴侯接受自己的解释了,孔方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中兴侯是不想追究。于是,他连忙前头带路,殷勤地给钟进卫介绍起来。

钟进卫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心中震惊范永斗这厮的富有,各个设施都有,真得想跟皇帝一样享受。

如果真要说起来,现在的崇祯皇帝也没有这范永斗活得滋润,会享受。

“范贼看来从建虏那边赚了不少钱啊!”贵为一方土皇帝的马祥麟参观着范永斗的宅子,心中暗自一比较,不由得发出感叹道。

钟进卫听了,转过身子,对跟在身后的马祥麟道:“建虏都是抢来的钱,自然不会比普通人家辛苦赚钱更懂得珍惜。这次京畿之地被抢先不算,光辽东之地汉人的财富,基本都落入了建虏之手。范永斗提供建虏造反必须的粮食,铁器等必需品,建虏会和范永斗等人讨价还价么?这也是范永斗等人会冒着灭族的风险和建虏狼狈为奸的原因。”

马祥麟点点头:“商人逐利,正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钟进卫示意了下孔方继续带路,然后边走边向马祥麟道:“商人逐利,没什么不对。但他们在追逐利益的过程中,必须合乎大明律法,像范永斗这种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不顾同胞利益,不顾大明利益的人,就必须打击消灭。”

说到这里,他对着走在前头的孔方道:“做任何事,都必须要坚持一条底线。范永斗越界了,就必须接受惩罚。其他人,不但是商人,包括士农工商,还有军人,如果超过了底线,都要接受惩罚。”

孔方连忙点头道:“对对对,侯爷说得对,末将对于那些超越底线的人,也是深恶痛绝的。”

然后趁着钟进卫不注意,转身偷偷抹了下汗,心想自己和范永斗等人一比,显然是没超过朝廷设定的那条底线,才安然无恙,要不一开始的时候,就会和户部管粮郎中王凯一样的下场了。

如果换一个时代,比如开国之初,太祖、成祖时期,朝廷就绝对不会放过孔方这等人。

但现在举国皆贪,人人都有问题的情况下,就只能抓大放小了。

孔方听着钟进卫和马祥麟讨论着惩治不法之徒的话题,心里有点惶恐,想着怎么转移掉这个话题。

忽然,他看到前面的一个建筑,心里一喜,侧身笑着对钟进卫道:“侯爷,前面是范永斗花巨资搞得暖棚,里面有不少蔬菜水果,奇花异草。侯爷劳累这么多天,可吃点新鲜蔬菜换换口味。”

钟进卫一听,就对马祥麟道:“走,过去看看。”

于是,他们在孔方的引领下,进入了范永斗的暖棚。

要换做后世,钟进卫在这个时节吃新鲜的蔬菜水果,根本不是问题,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但在这个时候,却是富有而又追逐享受的有钱人才会自个搞暖棚吃新鲜蔬菜。

这暖棚很大,钟进卫一边走一边看,虽是一些常见的蔬菜瓜果,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点吸引力,随军多日,嘴巴都淡出那啥了。

这些东西,钟进卫并不介意享用,要不,也只是便宜了另外一些人而已。

走到尽头之后,孔方指着侧面还有一个小暖棚道:“侯爷,那边是观赏的花卉,还要不要过去看?”

钟进卫对观赏类的花卉并没有多大兴趣,瞄了下那边就转头准备走。

忽然,钟进卫停住了,然后马上转身,迅速越过孔方,走向那个小暖棚。

他来到几盘结着红色小果的植物面前,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他指着这几盘植物,如获至宝般地哈哈大笑起来。

孔方和马祥麟都紧随钟进卫来到这几盘植物面前,其中孔方一见这架势,连忙拍马屁道:“侯爷果然好眼力,这是范贼最宝贝的几盘植物,说他日子红火,生意红火,全是因为得了这几盘红色植物的缘故。”

钟进卫收住笑声,摇摇头,然后对马祥麟道:“你有口福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绝不纵容

马祥麟一听,好奇地问道:"这果子能吃?"

孔方在一边也说道:"侯爷,这番椒能吃?"

钟进卫伸手想摘个辣椒下来,但看到好像就这么几盘辣椒而已,有点舍不得。就对马祥麟说道:"你们四川人是否好吃辣?"

马祥麟一听,呵呵一笑道:"是啊,我们那就好吃一个辣,每餐必有辣,吃得舒坦。”

“那你们的辣是什么调料?”钟进卫微笑着继续问道。

“花椒,还有的人喜欢芥末。”

“辣得过瘾么?”

“还可以吧,不过我娘就老说花椒不够辣,芥末又太冲脑,都是太满意,现在每餐都要放好多花椒。”马祥麟想起家里堆成山的花椒,他觉得如果说出来会吓倒中兴侯。

“好,现在你们有福了,这个红色的番椒,我记得还有一个名字,叫朝天椒,好像是四川”钟进卫说到这里停住了,总不能说朝天椒是你们四川的特产吧,现在的四川还没这东西呢。

马祥麟和孔方见中兴侯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感觉有点奇怪,就都盯着钟进卫看。

“是合适四川人的口味,这朝天椒非常辣,却又不冲脑,是个好东西来的。”钟进卫勉强接上了之前的话,给马祥麟说道。

马祥麟一听,当即大喜道:“当真?”

“我有骗过你么?只是这里的朝天椒不多,也不知道那范永斗从哪里弄来的,竟然只是拿着当观赏花卉而已。”钟进卫心里有点嘲笑范永斗的无知,心想不会这辣椒在明朝都是当花卉看看的吧。

其实钟进卫不知道的是,这番椒最初是从海外传到江浙一带,那边的人也有吃过,但不合口味,因此并没有流传开来。

后世能查到最早记录番椒的书,就是明末钱塘人高濂在一五九一年出版的养生专著《遵生八笺》,里面有提及番椒丛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

可见明末至少高濂是尝过这番椒的,但这范永斗却只是当吉祥物拿来观赏而已。

马祥麟当然相信中兴侯说的话,他之所以追加了一句只是因为心情激动而已。他围着这几盘朝天椒转了几个圈,看着拿红红的“小笔头”,心里已经在想要是献给娘,她会有多高兴。

“你拿走一盘吧,其余的我拿了。回头给朝廷多培育一下出来。这东西有不少好处。”钟进卫一边说着一边想,这朝天椒算是辣的了,建虏肯定是没见识过。回头磨成辣椒粉,装填在手榴弹中,应该可以弥补黑色火药威力不足的缺陷。

不过钟进卫也知道,这东西只能出其不意地用。要用多了,人家打湿了布蒙住了口鼻,效果就会大减了。

他想象着建虏以后每次和明军作战,都要预防明军给他们吃辣椒粉,然后每次都是蒙着面,骑着同样蒙着面的马冲锋,就觉得很搞笑,一时没忍住,不觉笑了出来。

马祥麟一见,以为中兴侯也是好吃辣的人,现在见到喜欢的东西,因此高兴。

而孔方却在心中暗自道,真是一个吃货,开心成这样子。

他在心里诽谤了下中兴侯后,就舒服了好多,接着准备继续当导游给钟进卫介绍其他地方。

这时,一个白杆军快步过来,双手抱拳禀告道:“报侯爷,于百户已发现密室,但里面还有一条秘道,百户已经带人追进去了。”

钟进卫一听,心想这范永斗还真狡猾,别给他跑了。

但现在范永斗钻地道,谁知道这地道有多长,通向哪里,这抓捕的难度很大,最大的可能就是寄希望于地下于海静的追捕了。

“你们俩有何对策?”钟进卫抱着希望咨询马祥麟和孔方道,希望他们能有主意。

孔方向钟进卫一抱拳道:“侯爷请放心,张家口已经是全城戒严,谅那范贼逃不出侯爷的手掌心。”

“是啊,侯爷,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出一条地道,很不容易的。现在张家口这么大,范贼的地道能延伸到张家口之外的地方基本不可能。”马祥麟也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

钟进卫见他们并没有具体的对策,但好歹分析得也有道理,就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对马祥麟和孔方道:“走,去看看范贼的密室。”

来报信的士卒在前领路,钟进卫等人跟着往范永斗的书房而去。

可他们还没有到书房的时候,一个孔方所属的小旗略微喘气地追上了他们,单膝跪地向孔方禀报道:“敖剌赤在闹事,千户弹压不住,恳请游击速派援军。”

钟进卫一听,问孔方道:“什么敖剌赤,连军队都弹压不住?”

孔方苦笑了一下,回答钟进卫道:“敖剌赤乃是蒙古方面在张家口管理入市交易的牲畜,维持张家口马市的人员,他们的酬劳由我们大明所给。”

“哦,拿了大明的钱,还敢闹事,还在军队戒严的时候闹事,胆子真够大的!”钟进卫的眉头一扬道。

“侯爷有所不知,朝廷为了让他们能管理好蒙古方面过来贸易的人马,双方少些摩擦,因此对他们一向比较优待。可他们就仗着这点,平时就比较嚣张跋扈,不说时常有欺负与他们买卖的商贾,就是对我们大明官员,也是横鼻子竖眼的,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兵卒呢!”

孔方趁机向中兴侯大倒苦水,驻扎在张家口的士卒时常被蒙古人欺负,已有多次反馈。

张家口守备赵贞松往往压制自个士卒,也不愿得罪那些敖剌赤。如果规模大,压制不住的时候,就往上汇报,直接把烫手山芋丢给上面,就轮到孔方等人去头疼了。

文官看不起武将,更何况是那些大头兵。武将又不愿事情闹大,要是引起两族纠纷,关了马市,不说文官弹劾,朝廷就有可能拿自己开刀,所以孔方等人都一直很头疼这些敖剌赤。

钟进卫大致了解了情况,脑中马上想起了后世经常听到的一些事情。他在当时对于那种区别对待的事儿感到特别没法理解。

汉人掌权当家的国家,不说苛刻对待其他族,这个也说不过去,平等对待总可以吧。在这个前提下,一个民族还是保不住,被同化掉了,那也是历史的必然。

有多少民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只要不是那种屠杀,无法活下去的那种,自然消失就消失好了,何必要一个劲得优待他们呢。惯坏了他们,使得有些地方,那啥民族的小偷真叫一个嚣张。反正这事,谁遇到谁憋屈。

当然了,制定政策的人自然是遇不到憋屈的这些事。钟进卫作为一个后世过来的人,他是遇到过的,现在见到大明朝也有这种事情,他就打定了主意。

“这些敖剌赤就是平时被惯坏了的,这次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他们。走,前头带路。”钟进卫竖着眉头,露出一股煞气说道。

孔方心中暗喜,连忙道:“对对对,侯爷英明,该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说完,像是怕钟进卫反悔,赶紧前头带路,先出去了。

马祥麟跟在钟进卫的身后,对身后的一个白杆军头目道:“召集骑军,护卫中兴侯。”

他知道此去很可能会有一些冲突,因此,就安排了白杆军中最强的骑军保护钟进卫。

当下,孔方的人在前头带路,后面是钟进卫和三百白杆骑军,马蹄隆隆,往西北方向清水河畔的冲突现场而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赌约

张家口集市西北,清水河畔,有一个很大的栅栏区围着近千匹马。

这些马是刚过完冬的一些部族拿过来易市,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用的。

靠近集市入口一侧扎着不少蒙古包,里面住着刚到的牧民和那些拿大明工资的敖剌赤。

要在以往的时候,有意买马的商人或者朝廷相关人员会进入这些蒙古包,在那些敖剌赤的安排下和卖马的牧民进行讨价还价,成交后一手付钱一手牵马走人。

如果识相的人先出钱收买那些敖剌赤,那么交易最后基本不会有岔子。但要是不这么做的话,付完钱牵马时,往往被他们强行调包,给你一些下等马。

那些卖马的牧民如果是从大部落来的,在敖剌赤的影响下,时间久了也学会了这套,经常以劣充好坑人。

这次来易市的牧民恰巧属于附近最大的两个部落,一个是位于张家口西北的四子部落,领头的是他们的头领之一伊尔扎木。

他听闻辽东女真攻入了明国京畿之地,好像连克明国好几个城池。因此他动了心思,趁着这个机会过来打听消息的。

另外一个则是林丹汗所在的察哈尔部落,为首的是林丹汗的儿子额尔孔果洛额哲。

他那无能的老爹打不过辽东女真,被迫从瓦察尔图察汉城(今赤峰)迁走,跑到了察哈尔边境。

堂堂成吉思汗的后裔,却统领不住各蒙古部族,使他们接二连三地投奔女真,打又打不赢女真,郁闷之余经常发脾气迁怒他人。

额尔孔果洛额哲作为第一继承人,陪伴在老爹身边,挨了不少无妄之灾,郁闷之余终于找了个借口过来繁华的张家口散散心。

谁知道刚到张家口后,刚好遇到了从未有过的戒严。在伊尔扎木和那些敖剌赤的怂恿下,当了出头鸟,首先对实施戒严的明军士卒发难。

临近入口的一个大商铺中,因为戒严同样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刚好从一个窗户看到了集市入口冲突的场景。

一时之间,冲突就成了他们无聊的谈资。

“我敢和你们打赌,这次不管出于什么事情戒严,最终都不敢得罪这些蒙古人。”有一个中年商贾断言道。

“何以见得?”有一个貌似新来张家口的商贾问道。

“如果再早些日子的话,只是那些敖剌赤,他们人少,对于这种大规模的军队戒严,说不定会在自个蒙古包内喝酒吃肉而已。他们平时再嚣张,也是有脑子的人。是吧?”

店内的人都点头,看这阵势,人少还敢闹事,真以为自己是成吉思汗在世啊!

“但眼下,你们看蒙古人都有五六百人,都是这几日到的。还有那些刚从蒙古包里面出来的人,看那衣着装饰,估计也是蒙古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中年商贾站在窗口,指着不远处的那群蒙古人说道。

已经有不少商贾早已发现这点,因此并不需要看,都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那些敖剌赤在平时都已经嚣张成那个样子了,现在有了这些蒙古贵族,更是无法无天。咱们大明那些怂包士卒,敢不让着他们么,搞不好这戒严最终就是虎头蛇尾。”中年商贾下了定论。

有一个年轻点的商贾有点不服气,说道:“也不一定的吧,看这架势,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说不定有大人物在。这些蒙古人在戒严的时候这么闹,说不定会惹怒了大人物,强行弹压他们也不一定。”

“怎么,你不服气,要不打个赌?”中年商贾一听,看向这个年轻商贾,挑衅道。

能来张家口和蛮夷交易的人都具有一定的冒险精神和博一把的冲动,周围的人一看两人的架势,当即起哄。

年轻商贾本来也是和中年商贾一个想法,只是看中年商贾说得那么肯定,身为大明人,觉得有点不忿,因此才说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现在却被周围的人一起哄,面上下不来,就赶鸭子上架,硬撑着应了中年商贾的赌约。

他从怀里拿出一锭银两,然后红着脸对柜台那边喊道:“掌柜的,你做个见证,这二两官银就放你这。”

现在戒严期间,都被关在这店铺内,大家都无聊,见此赌约,常出入赌场的掌柜就凑热闹道:“好,我这里就开个赌注,买明军压住蒙古人的,一赔五,买明军拿蒙古人没办法的,一赔一。大家都来下注啊!”

这么一来,就变成了掌柜开庄了。店铺内的人一起叫好。那中年商贾当即挤到掌柜那,然后回头看了下那年轻商贾,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大声道:“五两官银,买蒙古人嚣张依旧。”

其他人也纷纷掏钱买注,走南闯北多了,眼下这事情的结局基本可以确定,这钱不拿白不拿。

其中有一个人买了赌注后,转身对年轻商贾道:“小伙子,这事要放在太祖、成祖时期,哪怕是正德年间,都会是你赢,但现在呢,呀,小伙子,你的钱真多!”

说完还摇摇头,不知道是替小伙子的银子可惜,还是表示小伙子太败家了。

店内众人很快买完了赌注,掌柜一统计,竟然只有年轻商贾一个人买了明军能压住蒙古人。他略微一算,这是要亏的节奏,连忙道:“还有没有人买,明军能压住蒙古人,算一赔十,有没有人?”

众人听了一阵大笑,掌柜把赔率提这么高,显而易见是看好蒙古人。就算赔率这么高,还是没有人买明军。

他们一边笑一边看着那个年轻商贾,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

那年轻商贾之前涨红的脸刚褪下去,被他们这么一笑,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起来。

他咬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对掌柜道:“加三两,买明军。”

有个年老的商贾看年轻商贾衣着朴素,看似不是那种有钱人,现在表现得这么冲动,就好心提醒一句道:“年轻人,别把你的货款都败完了。”

先前的中年商贾却阴阴地跟了一句:“是啊,年轻人,没见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审时度势,该认输就认输吧。”

年轻商贾的脸更红了,他大声对掌柜道:“掌柜的,快些登记,我王岩说一不二。”

掌柜当然不会放过这送上门的银子,连忙接过后登记完毕,看众人不再买了,就挤到窗口,对大家道:“各位,买注到此结束,接下来我们就看结果吧。”

然后他又对在窗口的一个人说道:“这位客官,能否让个位置,让那位年轻人站这。”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打了个眼色。那人明白掌柜是说让这个傻冒过来看看结果,让他输得不冤。他心领神会地把地方让了出来,让王岩站了过去。

掌柜有着一副好口才,边看边给店内其他人做现场直播:“戒严的明军汇聚到集市入口了,为首的好像是个千户,这级别好像低了点。”

“明军被蒙古人反包围了,明军人多却被挤成一团,外围的蒙古人好像很嚣张啊,正对着那些明军说着什么。”

“附近的明军都没有过来援助,装着没看见,嗨,真是怂啊!”

“有个明军骑马跑了,看来是去搬救兵了。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个大人物。”

店内的人因为买了赌注,因此得获店内的伙计奉茶,但因为人多座位少,很多人都站着拿杯茶,边喝边听着掌柜实况直播。

当听到掌柜说大人物时,那语调有点戏弄地意味,都会心一笑。

只有王岩的脸色又红了红,他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外面看。

过了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就听到隆隆的马蹄声从远而近传了过来。

原先开始小声交谈的店内诸人马上就不再说话,仔细听掌柜报道。

“来了来了,为首那个好像是个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咦,怎么只带来了三百来人。这怕是不够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立威

“咦,在那个年轻主帅边上陪着的人是孔游击,位置还比较靠后。看样子他只是位居第三位,前面有两个年轻人都比他尊贵。”

店里有人听了问道:“哪个孔游击?是宣府那个么?”

宣府直管张家口,因此不少商人对于宣府的人事都有所了解。

“是啊,就是时不时会来张家口的那个孔方孔游击。”掌柜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一边回答道。

“又一怂包啊!他来有什么用?”店内好几个人起哄着说道,让站一边关注外面情况的王岩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掌柜回过头来笑了下,然后继续进行实况直播:“蒙古人看到这支骑军过去了,但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依然围着之前的明军,并没有松动的迹象。”

店内有几个个子比较高得人并不满足掌柜口头说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挤过去后透过掌柜和王岩之间的缝隙观看冲突现场。

“骑军到达了,除了为首那几个人之外,其他骑军都下马了。不错,下马都很整齐,干脆利落,看来是经过训练的精锐。不是张家口这些明军可比的。”

众人一听掌柜称赞了一声过来援助的明军,不由得有点好奇,有更多的人想亲眼目睹下那些明军,就都往窗口涌了过去。

“这些骑军一下马就排成几列,手持长枪向围着明军的蒙古人逼过去了。近了,近了,更近了。要碰上了,长枪兵还是没有停,依旧在前进。”

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掌柜的声音慢慢地拔高,不由自主地大声播报起来。

店内的人往窗口涌得人更多了,有个挤不过去的瘦弱之人忽然出声道:“谁能让个位置给我,我出一两银子!”

没有人理他,难得的场景,不是特别差钱的人,有谁会错过这个难得观看的机会呢!

“哈,蒙古人怂了,退了,退了,退回入口处了。马上那个明军主帅好像在对那些被围的明军说话,啊,好像不对啊,那主帅怎么用马鞭打起那个领头的千户了?这也怂了?啊,啊,客官们,别挤,别挤。”

那些不在窗口的人看到掌柜的位置被那些人挤到了,影响了实况直播,纷纷出言,有提醒的,也有谴责的,反正一个意思,别挤到掌柜,这才稳住了掌柜在窗口的位置。

掌柜道一声“谢了”,然后继续播报道:“那个千户用手指着一个蒙古人,好像就是敖剌赤头领之一。然后,然后有长枪兵上前逼住其他蒙古人,把那个蒙古人带了出来,这是要干嘛,哇,当场扒裤子打人了,这是打蒙古人啊!哦,又有人从蒙古包里面出来了,还带着一些侍卫,看来是蒙古贵族出来了,好戏来了!”

这一下,店内的人光听掌柜的口头播报,已经理不清冲突现场的情况了。但他们挤又挤不进去,就只好纷纷要求掌柜再讲细一点。

“我不是评书出身,又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讲这么细了。”掌柜苦着脸回答他们。

赌出了身上仅有银子的王岩也是一头雾水,自己到底是赌赢了没有,他很想凑到现场去看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到底赌赢了没有。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钟进卫他们一到现场后,马祥麟就下令先分开两边人马。

白杆军士卒可不管他们面对的是不是蒙古人,只听军令行事。

他们表现出的气势让那些直面面对的蒙古人感到自己如果不退,这些新到的士卒肯定会把长枪捅进自己的身体。因此,虽没有收到退让的命令,也都退了回去。

然后领头的千户向钟进卫禀告现场情况时,被钟进卫发现千户的脸有被打过得痕迹。

钟进卫气恼这个千户怎么如此沉得住气,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也要看场合,看对象啊。就给了千户几鞭,让他长长记性。

千户挨打时,心里其实很不平,平时和蒙古人冲突,你们这些当官的老是偏袒他们。

现在军队戒严,人家蒙古人不爽了,又来闹事。我既要执行军令,又不能得罪蒙古人,两面不讨好,两面都挨了打,这差事还真不是人当的。

明军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这位钦差大臣,心里想道果然当官的都是一个德性。

钟进卫骑在马上,眼睛余光把周围的一切都扫在眼里。他打完后,问千户道:“谁打得你?”

千户听了一愣,这钦使和以前当官的套路好像不一样,这时本来应该陪着笑脸给蒙古人解释,双方去把酒言欢的。

正当钟进卫不耐烦要问第二遍的时候,千户用手指着一个蒙古人道:“是那个永谢布万户的敖剌赤头领打的。”

钟进卫才懒得搞清楚这个啥头领的部落背景,敢打戒严时的军队,打我大明的士卒,就是成吉思汗在世,钟进卫也得处置他。

“把他拿下。”钟进卫盯了那蒙古人一眼,冷然下令道。

那人看到这边明军的气势咄咄逼人,已经有点害怕,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

现在听明军主帅要拿他,不由缩了子,躲在其他蒙古人身后,然后喊道:“我是永谢布万户的人,是林丹汗的人,你要敢动”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白杆军给抓了出来,押在钟进卫马前。

其他蒙古人一见明军如此强势,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再看看这些手持长枪的士卒个个面无表情,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命令,干脆利落,整齐一致的动作,都让他们感觉到如果自己惹怒了那位明军主帅,估计这些士卒会毫不犹豫地杀过来,无形的杀气让其他蒙古人都退缩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对方如果软弱可欺,那么就会得寸进尺。但如果对方一强硬起来,让人明白招惹他会很麻烦,就往往会退缩。

其中有个人飞快后退,往其中一个蒙古包里报信去了。

钟进卫没有理这个敖剌赤头领,对千户说道:“叫上你的兵过来按住他,由你行刑,一百军棍,让他们看看在大明地界,戒严时期伤害大明军人的后果。”

这个敖剌赤头领一听,冷汗直接流了下来,这要打一百军棍的话,还有命么!

他知道求这个明军主帅没用,就使劲大喊起来:“莫尔根台吉,济农,明军要杀人了,救命啊!”

千户看这场景,有点不敢相信,也还不敢动手。

那几百蒙古人一见明军主帅的处置,有点动起来了。

钟进卫根本就不管,瞪了那个千户一眼道:“要我说第二遍么?”

千户看钟进卫的神情根本就不是开玩笑的那种,不敢再违背军令,连忙点过几个手下,开始行刑。

敖剌赤头领的救命声转眼变成了惨叫,声声刺激那些蒙古人。

有些蒙古人回头看看蒙古包里出来人了,小声地互相说了下,然后纷纷握着草原特有的弯刀,开始往前涌了。

钟进卫瞄到了这些蒙古人的动作,他对马祥麟下令道:“如有持械造反的,一律格杀勿论。”

孔方一听,微微一怔,中兴侯来真的?

马祥麟坐马上抱拳大声应道:“是,侯爷。”

而后对他手下的白杆军传达命令:“向前两步,准备厮杀。”

已经排成队列的白杆军听令齐步向前两步,三百人的动作,整齐如一,长枪斜向上,阳光照耀着枪尖,更显得锋利异常。

白杆军所显出的无形杀气让这些蒙古人慌忙退后了几步,他们这次是跟着首领出来玩的,根本就没有拼死的勇气。

一伙衣着华丽的蒙古人簇拥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人走过来,他们面前的蒙古人纷纷让出道路,一边求救式地喊道:“莫尔根台吉,明军要杀我们族人了。”

伊尔扎木背着手走到前面,迎面看到如林的枪尖,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越过枪阵看到骑在马上的几个人,他只认得有一个好像是宣府的孔游击。

听着那个敖剌赤头领的惨叫,伊尔扎木眉头又是微微一皱,而后提高声音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我们蒙古人?”

他看到孔方听到说话,转头向他看了过来。但另外两个更年轻点的人,看似官位更高的两人,则好像没听到。

于是,伊尔扎木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结果还是跟刚才一样,孔方听到了,其他两人还是没听到。

不过这次孔方看了他一眼后,转头向其中那个明军主帅说了几句。

那个明军主帅听了后向他这边瞄了一眼,目光又转了回去,根本就没有理他,仿佛他是阿猫阿狗一般,不值得他关注。

伊尔扎木有点怒了,好歹是一个部落的首领,而且他还自诩是四子部落中最具威势的一个首领,结果就这么被这个明军主帅给无视了。

正当他要发怒的时候,忽然脑中一闪,又收住了怒气,变得平静起来,对身边的一个护卫说道:“去,快把济农请出来,就说明军将领藐视察哈尔,快打死他的人了。”

然后伊尔扎木看着那个明军主帅,心道未来的蒙古大汗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他很了解额哲的脾气,知道会有好戏看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雷锋语录

蒙古人的辉煌虽然早已过去,但作为黄金家族的直系血脉,依然沉迷在过去的辉煌中,这从额哲的排场就可以看出来。

十来个衣着华丽的侍卫身佩金刀鱼贯而出蒙古包,侍立在两边。紧接着是两个披着长纱的侍女出来后躬身掀起蒙古包的帘子,个子不高,满脸络腮胡子的额哲这才走了出来,这和伊尔扎木直接从蒙古包出来是完全两样。

出了蒙古包之后,额哲伸了个懒腰,仿佛出来不是救人,而是散步。

很可惜,敖剌赤首领已经低了一些的惨叫声还是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打扰了他的兴致。

额哲其实并不在意敖剌赤首领的死活,只是身为未来的蒙古大汗,有人当面打狗,就是不给他面子。

他本想迈步过去责问明军主帅,可一眼望过去之后,发现明军几个将领都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相比站那的蒙古人,更有气势。

额哲的眉头一皱,低声吩咐了一句,而后一个侍卫马上跑去蒙古包后面,牵来了额哲那匹高头大马。

蒙古马都矮小,额哲的这匹坐骑是西域的部族在以前进贡给他父汗的贡马之一。

他走过去,踩着侍卫的背上了马匹。虽然他自己也能上马,这是蒙古人的基本技能,可黄金血脉的骄傲让他一定要踩着别人。

上了马之后,心里暗自一比对,好像比那几个明军将领还要高了,不由心里暗自满意,而后才催马缓步前进。

他这边慢条斯理的动作,早让那些和明军对持的蒙古人看到了。眼见他过来,连忙分开两边,弯腰迎接。

这么大的排场,钟进卫自然不可能看不到。他曾经的**丝身份,让他对那些喜欢讲排场,装b的人心里很是反感。

也是因此,他自己从不讲究排场。

现在他知道是来了一个蒙古贵族,但那又如何,现在在明国境内,戒严期间还敢打戒严的军队。

最主要的是蒙古多个部族随建虏进关烧杀劫掠,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现在这些人领着大明的工资,还在大明的地头嚣张,叔可忍,婶婶绝对不能忍。

钟进卫忽然一牵马头,转了个身,把马对着蒙古人,自个走到那群张家口军卒面前。

这些本地军队之前被蒙古人围成一团,现在仍然没有散开。之前一直在看着他们的千户对那个敖剌赤首领行刑,现在看到钦使过来,心里暗自佩服之余又有点紧张,不知道钦使会不会罚他们。

钟进卫扫视着这些大明的军人,很遗憾他没有看到像白杆军一样的那种精锐之气,看军卒也多非壮年,不是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就是嘴上无毛的雏儿。而且身上的军服都很破旧,让钟进卫想起了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钟进卫心里暗叹一声,难怪蒙古人会欺负他们。这些军队的战力,谁都能想象出来,又有谁会怕呢!

他本来想说一些鼓舞人心,振奋军心的话,现在看到这些军卒,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没了那个念头。

钟进卫心中真正的边防军绝不是老弱,只能仗着军队的身份欺负百姓,而不能保家卫国。

他看了一圈后,又转了回去,对身边的孔方道:“这就是你们宣府的军队,还是九边重镇的军队?”

“侯爷,精锐的部队不都调去勤王了嘛!”孔方自己都看不下去,怎么分配了最差的部队过来蒙古人这边戒严。

其实是因为其他部队都不愿意来这边戒严,搞不好与蒙古人冲突会吃亏。这个千户领的兵最次,最没发言权,就被挤来这里了。

额哲过来时,看那明军主帅忽然转过身去,认为是藐视自己,当即准备发怒。然后又见到了那主帅转了回来,心里不由暗想道,看来这明军主帅最终还是不敢对自己无礼啊!

他的侍卫在前面开路,可遇到枪林的时候,不管他们如何吆喝,枪林始终屹立不动。

看着那些持枪冷然面对他们的军卒,这些侍卫始终不敢拔刀相向,就停在了那里,等候额哲。

额哲骑马到近前时,看到枪林后面,几个明军正压着敖剌赤头领在打,已经开花,惨叫声又低了一些。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的时候,那边已经行刑完毕。

那个千户满头大汗地向钟进卫禀告行刑完毕,然后退到了一边。

趴地上的敖剌赤头领还能哼唧,这多亏了那个千户怕钟进卫一走后,被秋后算帐,因此并不敢用力打。

“大蒙古国济农在此,你那是何人,为何殴打我蒙古族人?”额哲的一个侍卫大声喊道,声音洪亮,看来是经常做这个事情的人。

“济农,啥济农,济公么?”钟进卫并不清楚这官职,问孔方道。

孔方苦笑了下,低声解释了额哲的身份,他不知道这蒙古包里怎么出现了额哲,难怪蒙古人嚣张。

钟进卫听明白了就点点头,孔方就回话给对方道:“此乃大明皇帝钦使,授尚方剑,勤王军监军,中兴侯”

没等孔方介绍完,钟进卫就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对面骑马那人道:“你来我大明是敌是友,直接说吧。”

额哲一愣,对方是个掌有实权的侯爵,还不按常理行事,怎么直接和自己对话了,想不通之余只好自己答话,说道:“是敌怎么样,是友又怎么样,你现打我的人,又如何解释?”

钟进卫一听,眉毛一扬道:“借用名人的一句话吧,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朋友么,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如此而已。至于这人为何被打,不用我说吧?”

额哲听了又是一愣,中原什么时候的名人说大白话了?

他感受到这个大明侯爵有一股傲气,心中恼怒,对钟进卫喝道:“打我蒙古族人,就不怕我们关了这马市,看你如何向你们的皇帝交差?”

“呵呵,请便。这马市到底是谁更需要,你我心里都清楚。”钟进卫呵呵一笑,直接顶了回去。

“你”额哲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草原贫瘠,有些东西还必须通过中原取得。这马市也是蒙古的先辈用血换来的,显然不能关停。

他缓了口气,恶狠狠地道:“你就不怕我禀告父汗,发兵报复么?”

钟进卫一听,刚才还笑嘻嘻地脸一下冷了下来,对额哲道:“你不说也就罢了,这一提,本侯爷问你一句,你那父汗是全蒙古部族的大汗么?”

额哲明显跟不上钟进卫的思路,又是一愣,心想虽然现在只有几个部族还承认父汗,但名义上好歹还是蒙古大汗。为了面子,怎么都不能自曝家丑。

于是,他回答钟进卫道:“那当然是了,怎么,心虚了吧?”

“去年末有蒙古部族随建虏进关烧杀劫掠,无恶不作,造成大明百姓死伤无数,这是不是该有个交代?”钟进卫的话很冷。

额哲一听,心道坏了,那些随建虏进关的部族早已投靠了建虏,根本和父汗没有关系,甚至还是敌对部族,打过几仗的。现在这仗要算在父汗的头上,就太冤了。他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后悔刚才打肿脸充胖子了。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反悔解释更有失面子,就只好道:“有此事么,我怎么不知道。你既然说了,那我先记下此事,回头禀告父汗,自会处理。”

“自会处理?哈哈哈”钟进卫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直笑得额哲的脸色很不好看的时候,他才收住声道:“自会处理,什么时候有结果,不了了之是吧,大明多少百姓死于非命,家破人亡,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那你想怎么样?”额哲反问道。在他心里,这事肯定是不了了之的,他父汗也没本事替你们大明的百姓去讨伐那几个部族,人家身后站着辽东女真呢!

“如此行径,就是与我大明为敌。刚才我说过,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先把你们拿下祭旗,而后出兵草原,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钟进卫用手指着额哲,大声说道。

孔方的脸色变了,这侯爷是要唱那一出,不会来真的吧?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老弱残兵么?”这下轮到额哲笑了,他的手下也跟着一起笑起来,对于大明边军的实力,他们着实不怕,潜意识中,他们忽略了面前的白杆军。

马祥麟看他们笑得肆无忌惮,回头看了下钟进卫,然后手一挥,白杆军马上踏足前进几步,逼到了蒙古人跟前。

这一来吓得额哲和他的小弟们慌忙后退几步,避开那白杆军兵锋,同时笑声也嘎然而止。

马祥麟催马前行几步,对着蒙古人喝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们比之辽东建虏如何?五千建虏首级在京师做了京观,爱新觉罗-阿敏的脑袋悬挂京师城头。”

他的话音一落,这些蒙古人顿时鸦雀无声,包括混在普通蒙古人里面的伊尔扎木,也不淡定了。

额哲过了一会,才连声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弱国无外交

伊尔扎木瞧瞧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饭桶,心里暗道,五千建虏首级可能有假,但那爱新觉罗-阿敏的脑袋是不可能骗人的,明军肯定赢得了一场大胜。

他原本在平时通过暗中观察几方势力,觉得辽东女真在皇太极的带领下,一日强似一日,把原本的巨无霸,大明帝国和蒙古帝国都给比了下去,就动了心思想去投靠。

可没想现在大明突然打了一个大胜仗,这是回光返照呢还是中兴的前兆,伊尔扎木一时在心里拿不定主意。

“马祥麟何在?”钟进卫大声道。

“末将在。”马祥麟在马背上回转身子抱拳大声应道。

“蒙古对我大明不宣而战,荼毒京畿,残害大明百姓。既然如此,将他们全都拿下,押送京师与建虏作伴。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马祥麟大声回答,然后转回身子准备行动。

钟进卫和马祥麟的声音都很大,每个蒙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哪怕是伊尔扎木也是面如土色了。这个明国侯爵从一开始就无所顾忌,现在把敖汉等部随建虏入关的行为定性为蒙古大汗的命令,是蒙古国入侵明国。

看这侯爵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开玩笑的。这在明国的地盘,刚好又是大军戒严,而且光凭眼前这三百长枪兵,恐怕也能收拾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自己和额哲变成了自投罗网,冤死了啊!

不过还没等伊尔扎木开口,额哲已经在惊慌失措地叫了:“等等,等等,误会,误会啊!”

蒙古草原的形势,其实钟进卫是了解的,知道入侵京畿之地的蒙古部族已不受林丹汗管辖。

钟进卫搞出这一系列的事情,第一是为了打击这些蒙古人的嚣张气焰,第二是为了实施和崇祯皇帝商量好的步骤。

因此,钟进卫的恐吓雷声大,雨点小。

虽是如此,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已经让额哲信以为真,因此吓得够呛。

钟进卫见额哲开始求饶了,就冷着脸喝道:“有何误会?”

马祥麟一听钟进卫接话,就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盯着对面的这些蒙古人。仿佛看着这些砧板上的鱼,挑着剁那一条先。

额哲看到对面的明军还有理智,听到自己的话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稍微擦了下额头吓出得汗,连忙解释道:“真得是误会,刚才记错了。那些随辽东女真,啊,不,随建虏侵入大明的蒙古部族其实早已不听我父汗的号令,我父汗甚至和他们其中几个部族都有打过仗。”

“这么说,那些蒙古部族和林丹汗是敌非友了?”钟进卫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语气也舒缓了点道。

“对对对,是敌非友。我回去把此事禀告父汗,一定替大明的百姓讨回公道,一定”额哲为了消除钟进卫的敌意,把显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随便许诺了。

钟进卫听了,伸出手掌往前虚按,把额哲后面的话按了回去,然后对额哲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劳林丹汗的大驾了。入侵我大明国土,与大明为敌,就一定要付出代价。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这些蒙古部族如此,辽东建虏也是如此,你们看着好了。老虎不发威,就当我们是病猫。”

额哲一听不用他父汗去给明国一个交代,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父汗就是被建虏带着那群投靠过去的蒙古小弟撵走到现在的察哈尔边境,那有余力去找别人的麻烦。

“好好,那就由大明去讨伐他们好了,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额哲讨好地回道。

伊尔扎木听了暗自摇头,额哲这么一说,就等于是让明国去打蒙古部族,林丹汗不会插手。这么一来,蒙古人只会认为林丹汗更不配当蒙古的大汗,以后听从林丹汗号令的部落就会更少。

“刚才本侯爷还说过一句,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的温暖。你们部族是大明的朋友,我没理解错吧?”钟进卫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笑容,对着额哲说道。

额哲一听,连连点头:“那是,那当然是了,前些年我父汗还帮大明打过建虏呢。”

“那就好,我大明皇帝已经允许扩大张家口和蒙古朋友的互市,除极少数商品之外,所有的商品都将开放,规模远超现在。另外还会把张家口到京师的道路重新修建,货物运输将不会再受到雨季的影响,一年到头都能进行贸易。”

钟进卫这话一出口,除了马祥麟之外,其余人等都大为吃惊。

明国一直以来都是限制中原和草原之间的贸易,以此限制草原民族的发展。现在这些互市,还是嘉靖、隆庆年间通过战争才取得的。

钟进卫这话一出口,等于说是明国的政策来了个大转弯。对张家口,对蒙古都是一件好事。

因此,不管是孔方,还是额哲或是伊尔扎木,都很是兴奋。特别是额哲,想着这个消息如果由自己带回草原的话,经过一些宣传,把这功劳归为己有,那么自己在草原的威望说不得就会超过现在连吃败仗的父汗。

如此一来,自己说不定还能提前继承汗位,让父汗去养老了。

想着想着,额哲兴奋起来,全然忘记了刚才都吓出了冷汗,他讨好地对钟进卫道:“不知贵国对于我们蒙古有何要求?我一定尽力促成。”

伊尔扎木听了眉头一皱,这是个好事,但如此迫不及待,对方提条件怎么办?

“具体的事项回头有人会和你们讲的,但主要有两点。”钟进卫一边说一边让马祥麟把白杆军撤了下来,现在还拿枪逼着对方有点影响气氛。

“请说,有哪两点?”额哲催马前行了几步,免得听不清楚。

“第一,能来交易的必须是大明的朋友。”

“对对对,我们就是大明的朋友。”额哲一听这个,觉得根本不是问题,连忙表态。

“第二,前来张家**易的任何人,所带货物必须缴纳一定的额度给朝廷。也就是说,任何货物都要收税。基本为三十税一,根据不同的货物品种再进行增减税率。另外取消敖剌赤,由朝廷派人管辖。”

额哲只想着把这个扩大互市的功劳揽在自己手里,怕讨价还价失去这个机会,因此,钟进卫一说,他就想答应。

没想他还没有开口,伊尔扎木忍不住了,抢先开口道:“以前并无收税一说,为何要收我们的税,这还不是盘剥我们蒙古人么?”

以前的时候,蒙古部族过来交易,都是由蒙古人自己管,还由大明出工资。

现在不但要取消敖剌赤,还要收税,这让伊尔扎木觉得很不爽。

钟进卫瞧瞧这个蒙古人,虽然站在蒙古人堆里,但他衣着明显比周围的人高几个档次,而且周边还有护卫保护着,应该也是一个部落头领之类的。

他也懒得猜身份,直接问道:“你是何人?”

额哲很不满伊尔扎木打断了他和明军侯爵的谈话,为了抢回话题,他帮伊尔扎木答道:“他叫伊尔扎木,是西北侧四子部落的首领之一。”

在钟进卫原本的历史中,这个伊尔扎木也算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在一六三零年末投靠了皇太极,林丹汗死后,又说服额哲投了皇太极。并且派兵跟随建虏参与济南战役,为他的部落从建虏和大明身上捞了不少的好处。

钟进卫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名,因此并不在意。不过既然他提出来了,钟进卫就给他们解释道:“大明为了改善蒙古朋友的生活,扩建马市,还得修路,这些都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我大明虽说富甲天下,可近些年天灾不断,收成不好,要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少。从蒙古朋友身上收上来的银子再花到蒙古朋友的身上,可谓用之有道,怎么能算盘剥蒙古朋友呢?”

钟进卫说完之后,看那伊尔扎木还想争辩的样子,就先说道:“当然,如果蒙古朋友一定要觉得这是盘剥的话,我可以奏请我大明皇帝取消互市。”

这根本就是不平等的对话,因为大明可以没有互市,而草原民族却离不开互市。

额哲本是一个草包,想逞能又没本事,耳根子软,胆子又小的人。他觉得钟进卫说得有道理,要换成自己,也肯定舍不得拿银子去替对方做好事,因此他接了钟进卫的话道:“大明收点税是应该的,应该的!”

伊尔扎木见额哲抢先赞成了大明收税的举动,心里一阵恼怒。

不过一来他看出额哲迫切想促成此事,自己再反对的话,怕被额哲惦记上,多少是个麻烦。

二来嘛,三十税一,这个税并不算高,还是可以承受的。

因此,伊尔扎木并没有再争辩,算是默认了。

钟进卫看看对方两个头领都不再反对,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就对额哲说道:“如此,就麻烦两位通告下林丹汗及蒙古其他部族,大明欢迎蒙古朋友,但也不会对敌人手软。”

如果蒙古强盛的话,这两件事就不会坐马背上这么说说就算了,而是派出使者正式出使。

但现在的蒙古,就是一盘散沙,名义上的蒙古大汗,都被迫逃离了自己的都城。弱国无外交,也算是体现了一次。

额哲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他连声道:“没问题,请放心,我一定禀告父汗。”

钟进卫见这人很上道,就说道:“既然我们是友非敌,刚才冲撞殴打我大明戒严军队的事就算了。地上那人,你领走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范永斗现身

额哲原本就不在乎那人,现在钟进卫提起,他就示意两个蒙古人过去抬,然后对钟进卫道:“请放心,我一定回去严加管教,不能让个别人破坏大明和蒙古的友谊。”

钟进卫听着额哲的这个台词好像很熟悉,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汉奸的形象,套在了额哲的头上。心中微一思量,好像额哲从头到尾的表现,就和后世不少汉奸对租界中西洋人的言行差不多,只是现在自己是在强势的一方。

“尊贵的侯爵,您是否有空入内一叙,让我们能再次表达对您的敬意,对大明皇帝的敬意。”伊尔扎木出言邀请,他想着进一步了解明国的事情,拉近和明国的关系,以便在这即将扩建的马市中为本部落获取更多利益。

额哲一听,不肯落后,也是出言邀请。

钟进卫罢罢手,然后说道:“我正在张家口搜捕建虏以及通虏罪犯,希望你们配合。改日有了时间,我身为地主,做东请两位贵客好了。”

额哲和伊尔扎木这才明白为什么明军大举戒严的原因,这声势还真够大的。

额哲抢先回答钟进卫道:“不敢不敢,我们一定配合,绝不干扰大明的抓捕行动。”

“现在有些罪犯正在逃逸,如若需要,可能会进你们牧马区搜查。”钟进卫进一步说明道。

“没问题,没问题。”额哲的脑中已在构思怎么利用刚获得的消息,怎么去向父汗禀告来取得自己的最大利益,对于钟进卫的小要求,那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孔方从头听到尾,心里暗想自己和大帅一开始就猜错了中兴侯来的目的,刚才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得赶紧派人向大帅禀明,最好能尽快回宣府。

钟进卫并不知道孔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说到这里时,眺望了下蒙古包,忽然发现临近清水河的一个大蒙古包有点特别。

别的蒙古包都离清水河有点远,免得河水上涨淹了。可这个蒙古包却临河而建,就建在一处临河的人工高地上,这怕是要花不少功夫来整出这片高地吧。

钟进卫指着那个蒙古包问道:“那个蒙古包是谁的?”

额哲并不清楚,他拿眼去瞧另外一个敖剌赤首领。

那个敖剌赤首领顺着钟进卫手指的方向看了下,然后回答道:“河边那个蒙古包是一个姓范的商人的,他偶尔过来钓钓鱼。”

钟进卫一听,连忙问道:“可是范永斗?”

“是的,小人以为大人不知道这贱名。”敖剌赤首领现在早已没有从前的嚣张,有了榜样在前,又见自家的济农和台吉都对对方非常客气,就换了个嘴脸,语气非常恭敬地答道。

钟进卫听到肯定答案后,对马祥麟道:“过去看看。”

“遵命。”马祥麟答应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往那蒙古包而去。

他面前的蒙古人慌忙散开,让出一条路。

就在马祥麟过去的时候,一个船头从蒙古包那边露出来,正在离开岸边。

孔方陪着钟进卫,并没有动。但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船上,看到了那船上几个人进入船舱,只听他失声惊呼道:“范永斗,范贼在船上。”

马祥麟本来就有点惊异怎么跑出一艘船了,此时听后面孔方的惊呼,微微一怔,然后猛得一夹马腹,快速冲了过去。

一部分白杆兵在钟进卫的命令下,也快步前去支援他们的指挥使。

那船舱里的人听到岸边传来马蹄声,其中一个人露头一看,看到一个明军将领正纵马狂奔而来,吃了一惊,马上缩了回去。

就在马祥麟快到岸边时,船舱里钻出了一个人。前半个脑袋油光滑亮,光秃无毛,后面一根鞭子盘在他的脖子上。

“辽东女真。”正在旁观的蒙古人有不少惊呼起来。

钟进卫已经催其他人马都围了上去,这时听到惊呼,抬头一看,发现那个建虏鞑子正手持一把大弓,狞笑着搭箭射向马祥麟。

距离太远,钟进卫根本就帮不上马祥麟什么忙,只好大声提醒道:“小心放箭!”

额哲和伊尔扎木看到船上那建虏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向狂奔而去的明军将领,暗道要糟。

额哲甚至想到了要是这个明军将领就这么死了,不知道那个大明侯爵会不会迁怒与他们,说他们窝藏了建虏,这一转眼就可能从是友非敌变为是敌非友,那前面说的一切就都泡汤了。

马祥麟早已看到前方船上出现了一个建虏,他紧盯着那建虏的动作,右手摘下了挂在马上的银枪。

这距离实在太近,看到建虏的手一放,箭随之射出。马祥麟就凭借着多年的功夫,银枪向前一舞一拨。说时迟,那时快,射来的箭支就被他打到了一边。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建虏信心满满地一箭,自以为这明军将领必死无疑。现在却见必中的一箭被明军将领拨开,心中大吃一惊,正待再射一箭。

马祥麟没有再给他机会,拨掉箭支后,用力掷出了手中银枪。

只见银枪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建虏的肚子,把建虏生生钉在了船边的木板上。

被钉的建虏一时未死,弃了弓,一边惨叫着一边努力想去拔枪。可他试了几次,银枪却丝毫不动。

船头建虏地惨叫,惊动了船舱里的人。很快又钻出了一个人,看样子,也是一个建虏。

他见到同伴被钉死在眼前,面色大变,忙抬头向岸边看去,却见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眼前,直接向他装了过去。

原来马祥麟投出了银枪后,已近岸边。他居高临下发现船已离岸边一丈多的距离,显然赶不上了。

他没多想,一咬牙,不但不停,反而催快了马速,从那高地上骑马跃了下去。

一匹骏马腾空而起,跃在空中,马背上的马祥麟同时长身而起,从腰间抽刀在手。身上的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全身成弓形,蓄势待发,充满了力学之美。他只待战马落近船上,就将跳离马背战斗。

这一幕被岸边所有人都看到了,深深地印到了他们的脑海中。很多以此为蓝本的绘画在不久的大明广为流传,小马超也成为了大明风气改变后青年俊杰的偶像。

伊尔扎木也是被震撼到了,这个画面一下冲掉了他以前印象中明军懦弱的形象。

这让他意识到,大明其实不缺乏勇敢善战的人,如果明国用好了,哪怕百人中只有一人,那也将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就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忽然没有了投靠皇太极的想法,他不再认为人口如此少的女真能和大明争胜。

那个大明侯爵的一句话没说错,大明之前只是在打盹,当他觉醒的时候,女真还能继续在东北嚣张么?

马祥麟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又已经得到了提升,他全神贯注于战马落船上的一瞬间。

战马借着马速,跃到了船上,直接撞到了刚出船舱的建虏身上,一起跌进了船舱里面。

而马祥麟就在战马落地的一瞬间跳离了马背,趁势向前一个翻滚消掉了惯性,站起来后提刀就往乱成一团的船舱里闯。

白杆军士卒这时也差不多赶到了岸边,一部分往蒙古包里面去搜索,另外一部分则又做出了让那些蒙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只见他们像自杀一般地纷纷往下跳,根本就没考虑河水地深浅。

现在这三月份的天气,水中还很冷,这些大明士卒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往下跳了?

蒙古人不再驻足旁观,纷纷跟了上去,跑到岸边去看究竟。

钟进卫一看之下也很担心,不知道西川兵会不会游泳。

他是骑马过来的,超过往河边赶的额哲时,他直接吩咐道:“让你的人赶紧去烧些姜水备用。”然后没有再管他,直接过去了。

额哲听了一愣,不知这侯爵说得是什么意思。还是他的一个侍卫提醒道:“大明侯爵说得是用生姜煮水,驱寒用的。”

“哦,原来是这样。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额哲明白过来后,觉得见识还不如一个侍卫,心中微恼,就恶声命令侍卫去煮姜水。

在他意识里丝毫没觉得钟进卫直接命令他去做事,是不是不妥当,这或许也是蒙古人以强者为尊的思想在他潜意识里起的作用吧。

钟进卫催马跑到岸边一看,跳下去的白杆军都半浮在水中,往那船游过去。

他仔细地看了下,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白杆军身上穿的藤甲还有救生衣的功能。这好像在《三国演义》里面看到过西南蛮兵用藤甲渡河的桥段,没想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马祥麟的战马从船的另外一头钻了出去,好像并没有大碍,见到前面都是水后就在船头打转。

船头原本有一个艄公,在马祥麟腾空而起的时候,那艄公已经吓得跳河逃生去了,船就缓缓地停在了水面。

现在就船舱里还有动静,有惨叫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等等。

因为没有看到马祥麟的身影,钟进卫颇有点担心。

“多谢侯爷救命之恩!”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钟进卫的左侧响起。

钟进卫转头一看,竟然发现是于海静浑身湿漉漉地单膝跪地,抱拳向他致礼。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掉水里了?救命之恩从何说起?”钟进卫颇为好奇地问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份内之事

“从地道里追范贼过来,没想他让人守住了地道口,然后往地道里灌水。要不是侯爷抢先一步找到地道口,属下等人都得淹死在地道里了。”

于海静给钟进卫说的时候,很是有点心有余悸,地道太长了,又狭小,这地道口钻不出来,想转身跑回原入口,也是不可能的事,里面的人差点都被淹死。

钟进卫一听,暗道侥幸。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刚巧碰到了这地道口,要是傻傻地等在“小金銮”的话,真是要死不少人,还会被范永斗和建虏给跑了。

这时,蒙古包里面已经陆续钻出身上湿透的白杆军士卒,这些都是跟随于海静从地道里追击过来的。

他们一出了蒙古包后,也纷纷向钟进卫行礼。

额哲刚跟上钟进卫,看到蒙古包里不断地钻出军卒,感到很惊讶。

钟进卫看他们虽然因为身子强健而没有受冷发抖,但为了万一,还得让他们保暖才行。

见额哲在身边,钟进卫就问他道:“你看我的人正冻着,能否帮忙解决下?”

伊尔扎木此时刚赶到,刚巧听到了钟进卫的话,他连忙接道:“我那边蒙古包里刚好有生火,明军兄弟都过去烤烤吧。”

额哲一听,岂能落后,赶紧表态道:“我那边也生了火,还在烧姜水,去我那边好了。”

他们两人的态度让钟进卫很是满意,他笑着说道:“好,大家一家亲,就不推辞了。于海静,你带着兄弟们都过去吧。”

“是,属下遵命。”于海静已经瞄到河里的情景,知道范永斗跑不了,就带着从地道里钻出来的白杆军士卒分别进了不同的蒙古包去烤火取暖。

钟进卫看着蒙古人引着自己的手下过去,然后笑着对额哲和伊尔扎木道:“我们中原有一句古话,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们刚才这份情我领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打招呼,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额哲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就这么简单一点事就换来了一个承诺,说不得以后在草原争夺汗位还真需要这位大明侯爵的帮助。

他连声道谢道:“小事,应该的,应该的。”

伊尔扎木虽然比额哲沉稳不少,但能得到大明掌有实权的侯爵一句承诺,也是一件大喜之事,比他自己去投靠并不认识的辽东女真强多了。至此,伊尔扎木不再打投靠建虏的心思,一心关注着大明。

钟进卫并没和他们说多少话,因为他还关注船上的战斗。

当他转回身子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水中的白杆军士卒已经陆续爬上船了。

但还没等他们冲进船舱,就从里面就出来了一个人,正是他们的指挥使马祥麟。

马祥麟之前提在手中的刀已经插回刀鞘,身上也无血迹。他先吩咐手下几句话后,向岸边的钟进卫大声说道:“报侯爷,范永斗并建虏一并活抓。”

钟进卫在马上听了大喜道:“好,好,快些回岸吧。”

船上的白杆军士卒有几个进入了船舱,另外几个则直接用长枪当撑竿,把船撑回岸边。

而岸边的白杆军士卒也纷纷向还在水中的同袍伸出手中长枪,双方的长枪互相一搭,枪上的倒勾就勾到了一起,然后岸边的士卒就用力往回拉,比船还快,回到了岸边。

钟进卫以前听闻白杆军的长枪能用于翻山越岭,没想今天还能用来水中捞人,正是一把多功能的白杆枪,比后世的啥瑞士军刀有用多了。

船靠了岸之后,里面的人陆续被白杆军士卒押了出来。

范永斗和他的老婆孩子都在里面,另外还有两个建虏,一个被马撞击,受了重伤。另外一个看似文质彬彬,不似一般建虏。

钟进卫对于已是面如土色,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范永斗没什么兴趣,等公布了他的罪状后,京师的百姓饶不了他。

“你是何人,在建虏那边居于何职?”钟进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那个没受伤的建虏道。

这建虏一声不吭,只是怒目瞪着钟进卫。

“侯爷,这个建虏估计听不懂汉话。”马祥麟见此情况,就提醒钟进卫道。

钟进卫嘴角一撇,心道,来张家口负责贸易的人怎么可能不懂汉话。不过他表面却装作同意道:“估计是,带他们起来闹事的努尔哈赤那野猪皮,以前不过是大明将领的一个家奴,智商能有多高,还有现在的皇太极据说是个胖子,连说话都直喘气,更不用说会汉话了。”

“你放屁!”这建虏脸一下涨得通红,对钟进卫暴了个粗口。

“呵呵,既然你听得懂汉话,为何不说,难道是怕死想隐瞒身份,看你这样子,料想也就这德性。”钟进卫仿佛丝毫没有听到这建虏的粗话,继续挑逗他道。

建虏的头一昂,大声道:“我乃大汗钦使赫舍里-希福,精通女真、汉、蒙三种文字。岂是你这汉狗污蔑的了的。”

钟进卫一听,并没听过这人名字,就没了兴趣,挥挥手,直接让白杆军士卒把他押下去了。

其实钟进卫或许没听过他的名字,但这人的侄儿,钟进卫肯定是听过的。赫舍里-希福的侄儿就是康熙初年四大臣之一的赫舍里·索尼。

至此,在后世臭名昭著的张家口八大晋商全部被抓获。

钟进卫对已到他身边的孔方道:“解除戒严,收兵回营。”

然后转向额哲和伊尔扎木一拱手道:“事情还有得忙,改日再会。”

额哲和伊尔扎木亲自送钟进卫出了蒙古人营地,然后就急不可待地回去商量事情了。

钟进卫则在马祥麟的护卫下,前往张家口守备府。

各处的军卒同时开始聚集,整队回营。

当钟进卫走到一处商铺时,忽然从商铺中冲出一个年轻人。

马祥麟眼疾手快,以为是个刺客,直接摘枪在手,挡到了钟进卫面前。

谁知此时,冲出来的那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钟进卫在马祥麟身后看到这一幕,心道不会出现后世电影电视剧里面那种拦路喊冤的情节吧。

可惜他料错了,只听那人挺着上身对钟进卫说道:“大人威武,为大明百姓出了口气。草民佩服之至,请受草民一拜。”说完就拜了下去。

马祥麟一听,原来这人不是刺客。而且这人拜得是中兴侯,他就不便挡在钟进卫的面前了。于是,他稍微侧身,让出了地方。不过他仍然握着枪,警惕着这人。

后面行进的白杆军已经围了上来,同时把这人和他出来的店铺相隔开。店铺门口处还有不少人挤着看,不过再没有人有胆子冲出来。

钟进卫听了明白过来这人怕是受过蒙古人欺负,刚才可能望见了自己在蒙古人那边的事儿,所以才冲出来说话。

钟进卫其实挺能理解这人的这种想法,后世几百年的历史中,国人每与外族人冲突,受伤害的往往是国人,政府对外族的软弱往往很伤国人的感情。

钟进卫每次看到这种事情,就不禁为之感叹。

拦路的这个人正是王岩,他目睹了钟进卫的整个事儿,又赢了五十两银子,激动之下就冲出来了。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大明的官员为大明百姓做主,这本是份内之事。”钟进卫对着王岩和蔼地说道。

王岩依言站了起来,然后有点不知所措地站那。钟进卫对他笑笑,就走了。

等军卒一走光,店铺里的人马上涌了出来,围着王岩,都说他胆子真大。

但王岩却没有回应他们,看着钟进卫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地道:“大明官员为大明百姓做主,这本是份内之事!”

店铺掌柜的耳朵比较尖,听到了他的自语,不由对他说道:“话虽如此,可是能做到这点的有几人?不知道这位官爷是哪位,这可是好官啊!”

钟进卫出乎意料地对蒙古人强硬,让蒙古人俯首帖耳,使得店铺掌柜成了大赢家。心情一好,嘴上就不吝赞美,对着那些客人一个劲地夸起了钟进卫的难得。

再说钟进卫回到守备府后,负责记录的书办把守备赵贞松的口供呈了上来。

让钟进卫有点意外的是,赵贞松的口供里有范永斗为建虏储存物资的秘密仓库所在。而且供状里写清楚了里面的大件物资,让钟进卫看得份外高兴。

钟进卫稍一思索后,马上写了一封奏章,派人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禀告在张家口发生的一切。

而他自己则继续坐镇张家口,一方面各类抄家所得的财物还在统计,另外一方面,他还得给边军发放饷银。

当崇祯皇帝收到钟进卫的奏章时,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让刚好侍奉他的王承恩大为吃惊。

他不知道中兴侯又传来了什么好消息,让崇祯皇帝丝毫不顾及皇帝的礼仪,笑得这么肆无忌惮。

崇祯皇帝笑够了后,才高兴地对王承恩道:“钟师傅又给朕赚了一大笔银子啊,朕可以有段时间不用考虑银钱的事儿了!”

王承恩连忙躬身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崇祯皇帝坦然接受了王承恩的恭喜,然后道:“魏逆在宫里还藏了一大笔银子,朕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你去给朕起出来。”

第三百二十章 进士之祸

崇祯皇帝说完后把钟进卫的奏章递给了王承恩,然后自己坐在御座上想着奏章上的其他事情。

王承恩赶紧浏览奏章,当他看到在宫里某处竟然藏了价值一千万纹银的财富时,真得是震惊了。

之前他恭喜崇祯皇帝的时候,大半是顺着崇祯皇帝的意思而已。没想有一千万这么多,这可是大明中央两年的财政收入啊。

王承恩兴奋地向崇祯皇帝再次恭喜:“陛下,一千万两啊,奴婢替陛下高兴地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崇祯皇帝看着脸上笑开花的王承恩,镇定地摇摇手道:“大伴太心急了,你再接着往下看,大头还在后面呢。”

王承恩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表情保持不动了好一会,这一千万两还是小头?中兴侯那找来的那么多钱。

疑问从王承恩的心底冒起,他马上重新看起了奏章,一口气看完。

八大晋商的财富,是从万历初年开始积累。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做得又是走私生意,通敌卖国杀头的买卖。俗话说,风险越高,收益越高,他们积累起来的财富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满清时期有一句话,说倒了和绅,富了嘉庆。现在可谓是抄了八大晋商,富了崇祯。

崇祯皇帝看着王承恩的脸,想着看他会不会吓着。没想,王承恩看完之后,呆了一会,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崇祯皇帝奇怪了,这不是好事么,咋吓哭了,不会是八大晋商中有大伴的亲戚吧?

他想到这里,顿时有点不高兴了,问王承恩道:“大伴,为什么哭了?”

王承恩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地上道:“陛下,奴婢这是高兴地哭!奴婢看着陛下被那些文臣逼得把宫里金银花的钱都用到了外廷,甚至熔掉了宫里的金银器皿,陛下自己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啊!现在陛下有钱了,奴婢恳请陛下爱惜自己的身体。”

王承恩说完,还低着头,用手背去抹了下眼泪。

崇祯皇帝听了,也是一阵感慨。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和蔼地对王承恩道:“大伴起来吧,这是高兴的事儿,就别哭了。”

待王承恩起来之后,崇祯皇帝又说道:“朕现在是有了钱,可大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钟师傅跟朕说过要建特区,振兴大明经济。还有各地的赈灾,打仗的费用等等,都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朕这几年可是深受没钱之苦,这些钱都要省着用才行。朕苦点没关系,重要的是朕以后能有脸去见祖宗,朕没丢了祖宗社稷,朕要中兴大明!”

王承恩一听,知道崇祯皇帝是指中兴侯说过大明江山在皇上手中丢失的事情。

他不敢提这事,只是又跪了下来,一脸感动地向崇祯皇帝说道:“大明有了陛下,真是百姓之福,奴婢替大明百姓叩谢陛下。”

崇祯皇帝看着又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忽然想起了钟进卫。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思,对王承恩道:“奉承话就不要说了,朕让大伴掌管东厂,是对大伴的信任。奏章中的这些事情,原本都应该由你们东厂和锦衣卫能侦缉到的。朕不知道,要是钟师傅没来的话,你们是否能帮朕发现这些事情。”

王承恩的身子一下僵硬在那里,马屁没拍好。他马上把身子伏了下去,请罪道:“奴婢没做好,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朕只是说说而已,以后一定要认真做事。”崇祯皇帝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只是想到了这层,提醒下王承恩而已。

“奴婢一定好好做事。”王承恩再次表态后才站了起来。

“你去把财物起出来,清点完毕后向朕汇报。”

待王承恩躬身出殿之后,崇祯皇帝让内侍去把内阁首辅温体仁传了过来。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崇祯皇帝看到温体仁脸色有点疲惫,但精神头很好。他担心温体仁也有一把年纪了,累坏了就不好。因此温体仁一来,他就让内侍给温体仁搬了条凳子,坐着商量事情。

“阁老,朕决定明日就开始复仇之战。后续的事情也将开展,内阁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体仁一听,看着崇祯皇帝问道:“陛下,中兴侯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是的,朕差点忘了,阁老先看看钟师傅的奏章吧。”崇祯皇帝说完,吩咐内侍把王承恩看完后放回御桌的奏章转给了温体仁。

温体仁快速浏览完毕,也和王承恩一样,站起来笑着向崇祯皇帝恭喜发财,然后才说正事:“陛下,事先交代的事情都已办妥,只是对于原昌黎县令左应选的提拔尚未有定论。”

崇祯皇帝听了感到奇怪,出兵草原这等大事,内阁都无多大争议就通过了,怎么对左应选的提拔就遇到了苦难。

他好奇地问道:“区区小事,为何还未有定论?”

温体仁的眉头微锁,给崇祯皇帝解释道:“陛下,左应选在之前已因坚守昌黎之功从一个代理知县升为正五品的蓟州兵备道山东按察司佥事,论功行赏已是足够。更有甚着”

温体仁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没有一口气说完。

崇祯皇帝之前觉得对左应选的提拔也是差不多了,可后来经过和其他县府之地的对比,特别是和永平的对比,才觉得还应再提拔他。

因为永平的投降,导致被建虏屠城,一切都要从废墟上重建,不管是人力,物力等等都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数目。

左应选临时接替县令一职,才三天时间,却能把小县城坚守住。其才能是不用说的,如果让他去负责更广大的地区,说不定京畿之地的损失就不会这么惨重了。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有点犹豫的样子,就宽慰道:“阁老有话尽管直说。”

温体仁站了起来,回崇祯皇帝道:“内阁认为,左应选毕竟只是一个举人,如此越级提升已是对他恩典太重了。如今还要提拔的话,至进士出身的人于何地?”

“这是谁的意思,你还是内阁其他人?”崇祯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温体仁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是内阁全体成员的意思。”

崇祯皇帝听了后,就沉默了,殿内顿时一片安静。

在明代,通过乡试,考中举人,就已经取得了任官资格。然而,一般说来,明代举人只能出任地位较低的地方官吏或地方学官。随着进士人数增加,至明末,由举人为官者仕途更为艰难。

举人出身的官吏被进士出身的官员歧视,区别对待是家常便饭。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朝的读书人都是拼命考,七老八十都还有在考的,非中了进士才罢休。

现在的内阁成员全部都是进士出身,包括温体仁也是。

“阁老,朕想你应该还是能明白朕提拔左应选的用意吧。如果进士里面有能力担任一方牧守的,朕也不会越级提拔。毕竟这科举制度,乃是国策。”崇祯皇帝最终还是先打破了沉默,对温体仁的称呼也改回了“阁老”的尊称。

温体仁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崇祯皇帝,脸上显出一丝为难。

“京畿之地百废待兴,一切都需重建。而建虏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大举入侵,朕不能再任用庸才来守京畿之地,朕损失不起,大明承受不起,你明白么?”崇祯皇帝继续苦口婆心地争取温体仁,他需要内阁首辅的支持。

温体仁其实一切都明白,但他在内阁提出再次提拔左应选的时候,却遭到了以周延儒为首的内阁辅臣的一致反对,包括温体仁自己的老师,钱象坤。

温体仁自己也是进士出身的一员,当年中了举人后考进士的艰辛也是有所体会的,因此没有再坚持。

“阁老,你还记得钟师傅献上得那份世界地图么,大明艰难蹒跚之时,西洋人却四处侵蚀,对大明虎视眈眈。时不我待啊!”

温体仁想起那世界地图上各处标出来的内容以及目前西洋人四处出击的情况,如果大明还因循守旧,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做事,怕是来不及。自己有生之年,怕也不能看到大明扬威海外了。

温体仁想到这里,振奋起精神,对崇祯皇帝道:“多亏陛下提醒,老臣魔障了。”

相对其他人来说,温体仁的一个好处是不朋党,他是个孤臣。因此他对于进士出身的关系网之类并不是很看重。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被自己说服,算是松了口气,然后详细问了当时内阁的情况。

温体仁已经转变了思路,自然就不会再保留,向崇祯皇帝全盘说出了当时内阁的情况。

周延儒的反应最是激烈,之所以如此,其实也和他本人有关。因为周延儒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这是他官场赖以生存,高别人一头的资本。如今要是举人都能得高官,那么谁还在乎进士不进士呢。

在历史上,左应选在当了蓟州兵备道山东按察司佥事之后,最终也还是被当时已是首辅的周延儒唆使直隶巡按御史甘学阔和顺天巡抚傅宗龙弹劾左应选,虽有河南府推官汤开远为之诉冤,但最终还是谪戍汾州府。

进士抵触举人为高官的事儿,绝不只是周延儒一个人的态度,这是大明官场的一个潜规则。

崇祯皇帝在历史上屡次下诏各级官吏荐举人才,然而士人却多有顾虑,以致应徵者寥寥无几。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刘城字伯宗,贵池人,少负隽才,与吴应箕齐名。

其友人劝他国事艰难,皇帝求贤,让他出山。但刘城直接拒绝了,理由就是他只是举人,和进士去争官,做事会被下绊子,和他们同流合污又做不到,还不如不出山做事的好。

刘城乃一代才学之士,名高望重,尚且不愿以举人身份与进士共事,一般非进士出身者的尴尬境地就更可想而知了。

可见,到明末的时候,进士群体在整个官僚体系中的独重地位是相当的严重了。

温体仁想着内阁的情况,思索着怎么打开内阁进士群体的缺口。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三千营的考验

他想着从周延儒当时的态度来看,周延儒是绝对不会同意左应选再次被提拔。

于是,温体仁给了崇祯皇帝一个建议道:“陛下,目前底层官吏紧缺,这些都是合适举人的一些职位,不如提前进行今年的乡试。而南京府的乡试,按惯例,都是由陛下钦定翰林、内阁学士前往主持。陛下指派玉绳前去,一则也是惯例,二则在内阁就少了一份阻力。”

崇祯皇帝想想觉得可以,一大批举人里总有一部分不会再继续考进士而选择出仕为官,刚好可以填补下层官吏的空白。

因此,他点头同意了温体仁的建议。

他们谁也不知道,周延儒比历史上早去了江南,又给朝廷惹出了麻烦。

幸亏钟进卫之前再三有过强调,有东厂的人一直在盯着,最终才没有演变成历史上的局面。

温体仁接着又给崇祯皇帝讲了接下来的思路,他会先去私下拜访他的老师,统一意见后再在内阁强行通过,应该问题不大了。

崇祯皇帝不得不要先说服内阁,是想让左应选出任永平巡抚,负责永平所辖区域的防御和重建。这光是出中旨的话份量不够,就算左应选接旨,其他官员也很可能不服而拒绝配合,这样只会弄巧成拙。

这事议完之后,崇祯皇帝又传诏孙承宗一起商议明日之事。

第二日清晨,京师城外勤王军营地忽然有了大的动静。

一队队的士卒列队开出营地,前往白杆军警戒的临时校场。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此次出营的士卒都是骑卒,并且骑军中的参将以下将官全部随本队行动。

几万人马列队完毕后,副将以上到各路总兵也前往校场。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到点将台上,而是站在点将台的台下两边。

排在前面的王二看着这阵势,嘴动身不动地小声对站他左侧的胡浩道:“胡哥,这阵势好像比当初步卒选拔时的更大。”

“别说话,小心巡逻兵。”胡浩同意王二的说法,但现在气氛肃穆,这时候要因军纪而被抓的话,怕是一辈子的事情,因此他提醒王二别说话。

现场的骑卒都觉得,肯定是和上次的步军选拔一样,这次是骑军选拔进京营的三千营,皇上百分之百会御驾亲临。

因此,大部分骑卒的精神都从这几天对鞑子的愤怒中恢复过来,显露出兴奋的神情。

他们没有料错,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崇祯皇帝就来了。但比上次排场还要大的是,这次是全体内阁辅臣伴驾而来。

这下他们才明白,并不是很大的点将台上是给皇上和内阁辅臣们准备的,因此这些总兵以下将官都站下面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这些骑卒不明白的是,这次是不是太隆重了!

场面越是隆重,骑卒们就越是紧张,感觉这次选拔三千营,不会仅仅只是按照之前的名单论功行赏而已。

临时校场这么多人,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旗帜地“哗哗”声,有经验的人看这天气就知道这几天内怕是要下春雨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格外响亮,让在营地内的剩余步卒都忍不住好奇,趁着卢象升的民壮军巡视的间隙,往临时校场眺望。

崇祯皇帝看着台前的这几万人,心里微微有点叹气,朕给了他们最好的待遇,却奈何不得辽东建虏。

他对早已注视他的温体仁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于是,温体仁走到台前,先向崇祯皇帝行了一礼,然后面向骑卒,开始说话:“建虏自崇祯二年十月绕道蒙古,协同蒙古部族一起入侵大明京畿之地。在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内,京畿之地损失惨重。”

温体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由专门的大汉将军传声,因此并不怕有人听不到说话。

“这些天营地中演出的话剧,相信你们都已经看了。被建虏和蒙古鞑子害得家破人亡的悲剧,在京畿之地有无数。下面是京畿之地的损失统计,你们听听。”

骑卒们都是军人,比一般人冷血。甚至他们在打仗的时候,为了财物,强取豪夺,甚至杀人都可能是有的。

但他们同时也是人,也有父母兄弟,当他们在吃饱喝足、放松心情观看话剧的时候,逼真地表演,触动内心的软弱,被勾起内心深处的同情心,许多人因此无不同情话剧中悲惨主角的命运,忿恨那些罪魁祸首。

当然,肯定是有一小部分人根本就没这感觉,左良玉就是其中的一个。但这还是比较少,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现在,他们听着温体仁报出来的一组组数据,脑中想着一户一户地被灭门,一村一村的被屠光,想起永平城的惨状,不由得对建虏的忿恨又深了一层,愤怒地情绪慢慢地开始在积累着。

温体仁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眼前这几万骑卒一眼,然后转回身子,向崇祯皇帝一躬身,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崇祯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台前,注视着这几万骑军。

台下的骑卒一见皇帝走到台前,一个个保持着军姿,一动不敢动,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历朝历代,骑军都是朝廷的精锐。骑卒非马术精湛,武艺纯熟之人不能当。可以说,骑军是朝廷手中的利剑。剑之所向,敌之胆寒。也因此,朕对你们寄于厚望,养骑军之费用,虽几倍于步军,却也再所不惜。”

崇祯皇帝说话的时候脸色严峻,语气有点冷,看不出有一点对他们赞赏的意思。

骑军本身就是优于步军的存在,骑卒们在平时,对于步卒也是有优越感的。但他们在听了温体仁的话之后,再听着崇祯皇帝的说话,却感到有点刺耳。

“这次建虏携蒙古诸部叩关,致使京畿之地损失惨重,你们该听阁老说过了。百姓之苦,朕心甚痛。朕寄于厚望的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京畿之战,被几千疲惫之极的建虏打得大败而逃,要不是孙阁老押着步军从后赶来,朕怕是见不到你们了。”

左良玉一直认真地听着崇祯皇帝的讲话,目的无它,就是寻求能表现自己的机会。此时听到崇祯皇帝的话,心道果然是来秋后算帐了。

忽然,站在前面的关宁骑军参将曹文诏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无能,请皇上降罪。”

左良玉是个机灵人,一见之下,马上跟着单膝跪地,大声喊道:“我等无能,请皇上降罪。”

其他人一见有人带头,不管本身愿不愿意,纷纷有样学样,单膝跪地表态。

一时之间,临时校场内所有骑卒都跪了,连站台前的参将以上武将也不得不转身向崇祯皇帝跪了下去。

第一个人总是受关注地,崇祯皇帝循声望过去,认得是钟师傅推荐过的曹文诏,心里暗自颌首。

但他在脸上还是表现出沉痛地道:“你们大概都知道,朕要重新组建三千营。如果直接选拔你们入营,步军怕是不会服气,有失公平之举。因此,朕要你们中的人,表现给步军看,你们做出了功劳,朕给你们的待遇好于步军,才是朕之待军之道。”

这回是祖大寿抢先说话了:“请陛下示下,末将敢不效死。”

漂亮话人人都会说,其他总兵也纷纷表态,此时,骑卒们反而不方便说了,看着大帅们在表演。

崇祯皇帝看着这些总兵,心中有点腻歪。如果不是这些总兵统兵无方,何止于有如此被动局面。

“因为中兴侯的决死阻击,让入侵京畿之地的建虏付出了代价,京师城头奴酋的首级就是一个明证。但是”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停住了。他扫视了一遍单膝跪地的那些骑卒,然后才又说道:“但是入侵京畿之地的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受到惩罚,他们抢了大明的财物,杀了大明的人,安然回去了。中兴侯有句话说得好,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朕很欣赏这句话。你们能帮朕做到么?”

底下骑卒们一听,原来皇上是要远征蒙古部族,这个没问题,只要不是对上辽东建虏,骑卒们对于那些比他们更烂的蒙古人,心理还是有优势的。

临时校场上空整齐地响起一个声音:“愿为陛下效死!”

崇祯皇帝心里暗自鄙视下,然后说道:“但是大明天灾不断,战事不断,朝廷目前没有余力供给大军远征。但蒙古诸部的滔天恶行不能不加以惩治,因此,朕与内阁商议决定,从你们当中征集悍勇之士,效法当年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没有后勤,孤军突袭蒙古。”

这一下,刚才还争着表态的将领士卒一下傻眼了。这种打法,是有去无回的打法。不成功,便成仁。有很多情况,会导致有去无回。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孤注一掷的打法。

高级将领们生活无忧,怎么可能去冒这个险,一下子都哑口无言,呆在那里。

“朕只要五千勇士,替大明百姓报仇,扬我大明国威,得胜归来之后,不管伤残皆入三千营。”崇祯皇帝说完之后,走回自己的御座,坐下看着底下这些骑卒的反应。

临时校场静悄悄地,没有人发出声音。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思索着,毕竟这不是儿戏。

崇祯皇帝也是成年人,虽然他很想看到他一说完就有人站出来的情况。但他知道现在出现这个情况不现实,因此他耐心地等着。

出乎意料地,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小兵,站关宁军队列里面的小兵。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组建远征军

“朱元中要为赵大帅,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愿往。”声音坚决响亮,传得很远。

全场的目光一下全部集中了过去,看着站起来的朱元中置生死于度外,昂首挺胸地站那。

崇祯皇帝看着远处那个站起来的骑卒,虽然听不清他说得是什么,但能看出他是存了死志。

就在这时,点将台前面也忽然站起一个人,抱拳向台上道:“君忧臣死,末将愿为君分忧!”

崇祯皇帝的目光看了回来,发现是曹文诏,暗暗点头,身为参将,为君决死出战,不错。

左良玉单膝跪地上,看到有人开始陆续站起来,参与对蒙古的孤军突袭战。再看看在点将台上的崇祯皇帝和内阁辅臣,心里想道:这次场面如此隆重,是因为那台上的大人物都非常看重这次的对蒙作战。虽然危险,但如果能立下功劳而回的话,比在关宁军中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要好太多了。富贵险中求,不死鸟朝天,拼了。

左良玉下定决心后,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像他这样纯粹是为了博一把富贵而参与进来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那些渴求富贵而又有脑子人中,有不少站了起来。

黄闯子常得母教导,食君之禄,当做忠君之事。之前听了崇祯皇帝的话,已有动心,但又担忧老母,因此未曾马上站起来。

接着他发现曹参将站了起来,然后连他一向看不起的红脸汉都站起来了,他的天平倾斜了,忠孝不能两全,唯有尽忠了。而且皇上说过只要得归,不论伤残,皆入三千营。这待遇就没法说了,凭着自己的本事,未必回不来。以后要有了富贵,不但娘的生活无忧,自个的酒钱也会有了着落。

黄得功想到这里,也不再犹豫,站了起来。

崇祯皇帝在台上看着几万单膝跪地的骑卒慢慢地像开花一样,不断的有人站起来,心里不由得点点头,大明军队中还是不乏忠义之士,并不全是混吃军饷的大头兵。

站起来的人数从少到多再到稀稀落落,最后再没人站起来,大约只有一刻钟左右。

崇祯皇帝略微估计了一下,大概就五六千的样子,这和孙师傅事先估算的人数差不多。

虽然组建一支骑军突袭蒙古部落已经足够,可在崇祯皇帝的心里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站起来。

但大部分人还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要,哪怕蒙古鞑子残暴,残害大明百姓;哪怕君父愁白了头发;哪怕有一个锦绣前程在前面等着自己,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孙承宗看看差不多了,就出列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看已经足够多了。再多的话,万一全部失陷在草原,朝廷也损失不起。”

他没有直白地向崇祯皇帝说不用再等,没有人愿意再为君父分忧了这类的话,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向崇祯皇帝禀告,选拔骑军的事儿到此为止吧。

崇祯皇帝心里也是明白这一点,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孙承宗。

孙承宗见崇祯皇帝向他示意,就转到台前,宣布选拔结束,而后恭送皇帝回宫。

等崇祯皇帝带着内阁辅臣离开临时校场之后,留下来的孙承宗命令参与远征军的军卒到左侧台前集合。

临时校场里的人群马上开始动了起来,从各个方阵走出一个、二个人,慢慢地汇聚成一堆、两堆人,在校场左侧台前按官职高低聚集。

等这些人聚集完毕之后,白杆军就把他们和那些还跪地上的骑卒分隔了开来。

临时校场仿佛割裂了一个角,这个角上的人都是站着的人。

然后孙承宗又发布命令,让那些还单膝跪地的骑卒按序前去临时校场入口处领取京畿之战大捷的赏银,而后回营不得外出。

祖大寿一边带着自己的骑军往外走,一边心在滴血。那些站出来的骑卒里面,有一大半是他的手下。

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他是毫无办法去阻止那些人站起来。

关宁铁骑中大部分人都是辽东汉人,他们对话剧中的人物感同身受得最深,因为他们中很多人曾经也遭受过同样的苦难。

看话剧中积累起来的情绪,在温体仁述说的数据中得到加深,因此崇祯皇帝一说,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站了起来。

当临时校场内只剩下这些愿意孤军出战蒙古的骑卒时,孙承宗下了点将台,准备巡视下这些大明军中的真正精锐。忽然,他发现关宁副总兵何可纲竟然也在。

孙承宗眉头一皱,把何可纲叫到了一边道:“你去干嘛,事先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你另有安排么?”

何可纲忽然单膝跪地,挺直了上身,抱拳向孙承宗道:“本兵,末将愿为君分忧,率这支骑军讨伐蒙古鞑子。而且末将也想趁此机会实现末将的一个心愿,请本兵成全。”

“哦,什么心愿?”孙承宗有点好奇,就问他道。

“督师危在旦夕,末将愿以此功劳换督师出狱。”何可纲语气坚决,掷地有声,好像用命换的功劳就是路边捡来的一样容易。

孙承宗有点无语,这何可纲念念不忘营救他的恩主,三番两次地想用自己的功劳来换袁崇焕的平安,可谓是重情重义之人。

袁崇焕还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人,自己也不想他有事。可到了现在,自己也早已承认当初是看走了眼,忽视了袁崇焕的缺点,才有了今日的结局,也害得他进了大牢。

孙承宗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上前把何可纲扶了起来。

何可纲一见孙承宗过来扶自己,以为孙承宗答应了,当即喜出望外,他高兴地道:“本兵,您是答应了?”

孙承宗看着何可纲那张期盼的脸,心有不忍,不过他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你都说了他现在是危在旦夕,你还要参与进去?”

何可纲听了心一沉,想说话,却被孙承宗罢手拦住了,他继续说道:“大明开国近三百年以来,京师有几次兵临城下?土木堡之变后也先领军来过一次,俺答汗来过一次,然后呢,就是这次了。谁该为此负责?”

孙承宗的嗓门一改以往的响亮,沉声说道:“他或许对你有恩,但东江镇呢,京畿之地的百姓呢?有多少人蒙受了家破人亡的苦难,最关键的是,建虏此次入侵,让多少京师的达官贵人,文臣勋贵,皇亲国戚蒙受了损失,他们能放过他么,这些天来要求处置他的风声有断过么?”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出兵蒙古,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也恨蒙古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说到底,就是一个利益问题。不要说你,就是老夫去求情,都不会有用。”孙承宗有感于何可纲的重情重义,就对他多说了点。

“本兵,那么说督师没救了?”何可纲满脸失望地问道,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孙承宗并没有回答这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他对何可纲道:“关宁军中的形势很是复杂,时常有闹饷的事发生。你应该知道,朝廷已是尽最大能力照顾关宁军。装备,军饷都是边军中最好的,可辽东建虏却越战越强。”

何可纲一听孙承宗忽然扯到了关宁军的话题,有点意外,却也认真听着孙承宗的话语。

“辽东几大将门互相联姻,互通有无,坐大之势已越来越明显。朝中有人怀疑他们学当年的李成梁,放寇自重,以致出现不可收拾之局面的出现。当初辽人守辽地是没错,错就错在高级将领也都是辽人。上次复宇私自带兵回山海关,朝廷重资所建之关宁军,犹如其私军一般。此事极大地震撼了朝廷,虽然朝廷赦免了复宇此次冒失之举,但也绝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军队只能是朝廷的军队。”孙承宗脸色严肃地对何可纲说道。

何可纲没有说话,当初的事情他也有参与,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就是祖大寿一个人上下一说,护卫京师的一支军队就抛下一切跑了,朝廷的当心还是有道理的。

而且何可纲一直在关宁军中,对于目前关宁军中祖家独大的情况也是知道的,祖家还和另外一个将门吴家结为了姻亲,也是事实。

“请本兵示下。”何可纲想着想着也觉得事情比较严重,就向孙承宗表态道。

“过几天朝廷有新任命,到时候会抽调一部分祖家的兵力出来,而你则要扎在关宁军中做牵制,这也是为什么不让你出战蒙古的原因。朝廷信任你,对你的期望很大。你不会让老夫失望吧?”孙承宗盯着何可纲的脸问道。

“末将一定不让本兵,不让朝廷失望。”何可纲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在他的心里,朝廷当然是第一位的。

孙承宗其实并没有期望何可纲能一直牵制住祖大寿等其他不是很听话的辽东将门,他只是需要时间,等待着中兴侯那个军制改革出来。到时候,军队就不是将领说了算了。

摆平了何可纲,孙承宗重新检阅这些自愿出兵草原的大明军人。

这些军人中当官的很少,基本都是底层的士卒。曹文诏的官职在这些人中格外显眼,再然后则是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这些中下层军官。

曹文诏其实一早就被钟进卫推荐为这支军队的统领,如果他不出列的话,孙承宗回头会找他谈话。但皆大欢喜地是,曹文诏自己就有这个觉悟,一开始就站出来了。

这支军队一共五千三百六十一人,统领为曹文诏,手下三将为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各领一千骑军。其余二千三百六十人则为曹文诏亲领。

孙承宗给了他们三天的准备时间,单独安排了营地给他们,一切物资供应从优。不管如何,出了长城之后,这支没有后勤的孤军将会展开不成功便成仁的复仇之战。

第三百二十三章 死营

崇祯三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三千营成军的第二日,原兵部尚书王洽在审讯前急怒攻心,病死在了狱中。另经刑部和大理寺的审判,袁崇焕被处以死刑,并传首九边。

和原本历史不一样的判罚,这还得归功于钟进卫,把爱新觉罗-阿敏给活抓到了京师,让京师上下都发泄了一番,没有了那么多的气。

当一段时间后钟进卫回到京师听到袁崇焕的死讯,他好奇地问东厂番役,袁崇焕在临死之时有没有吟诗之类的。因为他记得,好像袁崇焕在刑前遗言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将勇,忠魂依旧保辽东。

这诗充满了一腔报国热血,一心扑在辽东对虏事业上,曾让钟进卫感动过很久。

只是后来,袁崇焕的一些行为在后世网上引起争议,疑点很多,让钟进卫对这诗产生了疑问,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那个东厂番役的回答着实让钟进卫意外,说袁崇焕乃是京师百姓痛恨之人,临刑前看他好戏,痛骂他的人也不少。这种情况下,会有那个罪囚还有心情吟诗。就算他吟诗,别人也听不清啊。

钟进卫一听,觉得有道理。在另外一个历史,那时的百姓比现在更是痛恨于他,都恨到吃肉的份上了。有那个人还会去记袁崇焕可能的吟诗,然后流传下去?

钟进卫想想也不信,很大的可能就是后来被满清的那些史官给附上去的,以此捧袁抑明。

但那个历史已经不存在了,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钟进卫也没再心这个,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袁崇焕行刑同日,内阁辅臣周延儒出京,前往南京,奉旨主持乡试。

他没想有这机会,很是高兴地走了。

在内阁有温体仁压着,他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可以为所欲为。到了南京后,就是他说了算,有些事情,对家里人有个交代,也是到时候了。

次日,也就是蒙古远征军成立第三日,孙承宗再一次来到他们的营地。

几个将领当仁不让地陪同孙承宗视察着军队准备的情况。说实话,三日实在太短,士卒们互相有很多都不认识。什么阵型之类的都是扯淡,这几天就只在互相熟悉中。

也幸亏这些原本都是军中精锐,作战技能都是在的。熟悉带队的将领后,还是能打仗的。

到了午后,五千三百多人,都排队由孙承宗带来的书办执笔写遗书,以备万一。

这种仗,如果不是决死之士组成,不是半路跑了,就是一出关就缩回来,根本就不可能达成战略目的。

这仗要打出大明的军威,打出大明的国威,同时打疼他们,打得他们再不敢进关,难度还是非常大的。

孙承宗在曹文诏的中军帐,和他密谈了很久后才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没有照常升起,阴云密布,春雨将下未下,却带动气温降得更低。

虽是如此,勤王军营地里的所有部队,不管是骑军还是步卒,随着“呜呜呜”地号角声,开始整队出营,来到远征军营地门口列队。

京师城门在这一天也早早打开,从城里涌出了无数的百姓,沿官道前往远征军出发之路,给远征军送行。

为了保密,勤王军营地的所有士卒今天才放出了营地。同样,在京师,组建远征军的事儿一直到昨天傍晚,才由朝廷一级一级下传,最后通过里正传达到各家各户。

一个壮汉出了京门之后,就埋头赶路,想着抢到一个路边的位置,可以近距离一睹那支复仇之军。

忽然,他发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当下欢喜地叫起来:“二哥,二哥。”

那人回头一看,见是他结拜三弟,当下停住脚步等壮汉赶上后,一边赶路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这支复仇之军到底是啥样子的。你呢?”壮汉笑笑答他二哥,但他看到矮个子的脸色不是很好,也没有和以往一样跟他说笑。

“婆娘的娘家都被鞑子屠了,我是来给这军队送行的,算是尽一份力,盼他们能多杀点鞑子。”矮个子一边走一边回答了壮汉。

其实壮汉在矮个子开口的时候已经想到原因了,现在听二哥一说,就没再说话,一起埋头赶路。

远征军营地,所有士卒准备就绪,背着几天的干粮,携带各类军械,着盔甲,牵着自己的战马,列成四个大大的方阵,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出发的命令。

带着寒意地春风吹过,带动各类旗帜不时地发出“哗哗”声,战马偶尔打个白色喷嚏,给这方阵增加了一点点动静。

方阵前面,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手持刀柄,站立在曹文诏身后,一动不动。

在曹文诏的前面,是内阁辅臣兼兵部尚书孙承宗,一身绯袍在这盔甲丛中格外醒目。

“多的话就不说了,今日奉陛下旨意,给你们送来一样东西。”孙承宗说完,手往后招了招,他身后的亲卫马上上前几步,双手捧着一个盒子,捧到孙承宗的身边。

“这是陛下给你们的,还是你打开吧。”孙承宗的神情肃穆,庄重地对曹文诏说道。

曹文诏有点好奇这盒子里装得是什么,金银财宝?不像;神兵利器?盒子不大,也不像。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曹文诏上前一步,就在孙承宗亲卫的手上,掀起了盒盖,稍微愣了下,然后伸出双手把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

曹、黄、左三将就在曹文诏身后,因此听到孙承宗的说话,和他们主帅一样好奇,全都盯着主帅,看他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来。

很快他们发现曹文诏从盒子里捧出来的是一块折叠的锦缎,开始以为是给曹文诏的战袍,有点失望。不过马上发现这个想法错了,看大小、制式,绝不可能是战袍。

孙承宗看曹文诏已经拿到手里了,就对他道:“展开看看。”

曹文诏已知道这是一面锦旗,他听孙承宗一说,捏住锦旗的两角,然后猛地一抖,双手举高,展开了手中的锦旗。

这面旗帜为红色锦缎,锁金边,中间一个大大的黑色“死”字,几乎占满了旗帜。

孙承宗看到曹文诏露出一丝疑惑地神情,就对他解释道:“陛下决定改京营三大营之一的三千营为死营。存决死之志,方入得这死营。营之所向,片甲不留。这死字旗,就是你们的营旗,你们这死营已是京营三大营中的骑军营了。”

曹文诏身后的三将听见孙承宗的说话,一下激动起来。原本他们以为朝廷只是把他们当作了敢死军,派出去打鞑子,死活不管。

没想皇上却如此重视他们,甚至为了他们而改了三千营的名。无名无份的一支临时拼凑的军队有了它自己的名字-死营,如此一来,就算他们此次回不来,历史也将记住他们。

曹文诏转身招来亲卫,让他们把营旗升起来。然后转身单膝跪地,向孙承宗抱拳道:“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也紧跟着单膝跪地:“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在他们后面的各级军官也随之跪地:“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接着大方阵也响起一阵巨吼:“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声势之大,让营外的勤王军士卒纷纷转头看向远征军的营地,不,现在应该是死营的营地。

孙承宗点点头,上前扶起曹文诏,小声道:“别让营旗失陷在草原。”潜在的意思就是说,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曹文诏站起来后,用力点点头,然后转向方阵,忽然伸出右手,振臂一呼:“万胜!”

“万胜!”这是三将的声音。

“万胜!万胜!万胜!”方阵也随之发出巨大的吼声,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撕裂那些遮挡太阳的阴云一般。

不少战马好像感觉到了战场的萧杀气氛,多了一份躁动,纷纷“咴儿咴儿”地叫了起来。

孙承宗的一个亲卫此时上前几步,禀告道:“吉时已到。”

曹文诏见孙承宗轻轻点头,就再一抱拳,然后迅速转身,往边上由亲卫牵着的坐骑走去,翻身上马后一牵缰绳,面向方阵下令:“上马开拔。”

“咚咚咚”地鼓声随之响起,死营五千三百余人一起上马。

死营的营门随之开启,“死”字营旗和“曹”字将旗在最前面,宛如巨龙的两只眼睛,在前面引路。而死营将士则一排五骑,徐徐跟随前进。

“敬礼。”在军官的口令下,勤王军全体士卒无声地向行进中的死营将士致以军礼。不管自己是不是贪生怕死,军人对于勇者总是会心生敬意的,这礼敬得实心。

死营将士在此情况下更是挺直了腰杆,保持着队列前行,一种自豪在他们心底涌起。

当死营走到勤王军的队列尽头时,曹文诏发现前面的官道两侧是密密麻麻地百姓。

同时,百姓中也有人发现有军队开过来了。个头比较高的壮汉抢先呼喊起来:“来了,来了。大家快看啊。”

矮个子一听,开始紧盯着那支军队,心里评估着到底能不能帮他复仇。

走得近了,曹文诏看这些百姓的衣着,有粗布麻衣的低层百姓,也有穿锦衣貂皮的富家子。从他们的行头上估计,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在曹文诏走近之后,人群开始动起来,忽然,矮个子从人群中冲出,站到了官道中间,拦住了死营去路。

第三百二十四章 己巳之变终章

曹文诏不得不勒住缰绳停下了马,不知道这个百姓犯什么傻,竟然敢拦住大军去路。

官道两边动的百姓也是一下静了下来,都看着路中间的矮个子。

“兀那汉子,阻拦大军可是大罪!”曹文诏的一个亲卫警告道。

只见矮个子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直着身子求曹文诏道:“这位将军,对我恩重如山的丈人一家惨遭鞑子灭门,草民恳请将军务必多杀几个鞑子,草民给您磕头了!”

曹文诏听了一怔,还没说话,他看到又一个百姓走上官道,向他跪了下来。

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了下来,纷纷请求他多杀几个鞑子,为他们惨遭杀害的亲人报仇。

大约只有不到一半的百姓还站那,这些人是和壮汉一样,过来看热闹的,顺便见识下这支复仇之军。因此,他们并没有下跪,仍然站在官道边。

曹文诏看着跪满一地的百姓,心里不禁有点惭愧。正是军队的无能,才让这么多百姓的亲人惨遭鞑子毒手。

他在马背上双手抱拳,向着跪地上的百姓诚恳地大声说道:“诸位乡亲放心,曹某在此发誓,一定会让鞑子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现在请各位乡亲让个路,曹某才能领军去给诸位报仇。”

跪地上的百姓见领头的将军表态了,而且确实跪路中间不是办法,就开始陆续起来让路。不过他们避到路边后,又跪了下去。

壮汉有点不解,小声地问跪地上其中之一的矮个子道:“二哥,你怎么还跪啊?”

矮个子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声回答他道:“他们是去拼命,二哥我跪这一跪,也是应当的。”

曹文诏见路已让出来,就催马前行,但他仍一路抱拳向两边回礼。

后续跟上的死营将士看两边跪着的百姓,听着他们喊“报仇”之类的话,刚才的自豪之感便减弱了几分,不过又多了一份对鞑子的仇恨。

复仇之军慢慢地远去,壮汉对矮个子说道:“二哥,他们已经走远了。你看这天色,怕是要马上下雨了,快回去吧。”

矮个子点点头,然后想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亏壮汉扶了一把。

其他跪着的人也开始陆续站起来,然后转回京师。一路上,京师百姓一边走一边对这支复仇之军评头论足,纷纷祝愿他们能早日得胜归来。

春雨终于在午后开始下到了地上,虽不是很大,却连绵不绝,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才勉强收住雨势。

朝廷到了此时才开始封赏各路高级将领。不过那些来打酱油的将领基本上是给加个散衔,多点薪酬,实权都无再增。

封赏大的当然也有,原昌黎县令左应选在升为蓟州兵备道山东按察司佥事之后,再次升为代理永平巡抚,负责永平府所在府县的重建和御敌。

原山东按察司副使兼大名府知府卢象升在历史上原本只是立了点小功,升为右参政兼按察司副使。但现在在钟进卫的影响下,历史改变了。卢象升有生擒奴酋爱新觉罗-阿敏,兼阻击建虏之功,在钟进卫的推荐下,以按察使巡抚登莱,兼管东江镇。

大名府的民壮军阻击建虏有大功,所有参与的民壮家免徭役,死者抚恤加倍,家里老人小孩由朝廷抚养送终。生者组建为卢象升的标营。

原本此时在历史上还默默无名的阎应元也因有生擒奴酋爱新觉罗-阿敏,兼阻击建虏之功,升为参将,统领东江镇新增第三协,即中协,总管水军。

孙承宗光复永平等四城有功,封太子太保,以内阁辅臣之尊出任蓟辽督师。

秦良玉所部白杆军在光复永平四城中出大力,斩杀建虏等功,加太子少保,挂镇东将军印。

祖大寿因汰兵有功,所属骑军在光复四城中有战功,加太子少保,挂镇虏将军印。

祖大乐在光复永平四城中有功升为副将,调其所部一千五百骑军前往登州卫,听候登莱巡抚调遣。

钟进卫监军得方,清水明月关阻击建虏之首功,中兴侯爵位改为世袭。

封赏完毕后,各路总兵回归原地。但秦良玉还驻留京师,训练京营中的五军营。

而秦翼明则领着二千白杆步军和五百白杆骑军,前往张家口,准备驻守在这即将大幅扩建的汉蒙贸易点。

这点其实是钟进卫在给崇祯皇帝的奏章中要求的,因为钟进卫看了宣府军队的战力,觉得实在看不下去。而宣府又是九边之中的重镇,不管是防蒙古人还是其他都必须要有一支精锐在,才能放心。

阴雨的天气,天黑得很早,京师的百姓早早回归自家吃饭睡觉打呼噜。

随着夜色的加深,北京城内还亮着灯光的地方已经不多,其中紫禁城内的御书房却是一处还亮着灯光的所在。

崇祯皇帝在御书房批完了大部分奏章,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稍微有点麻木的两腿。

事情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因为建虏入侵而云集京师的大军终于也各自回归驻地,后勤压力明显一松,让崇祯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去年十月建虏入侵以来,崇祯皇帝一直绷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如果不算京畿之地官吏、百姓的损失,中央财政因此次战事反而有所增加。自己手里能调动的银钱越来越充裕,和去年之前,确切地说,是和今年初之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崇祯皇帝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踱步,他回想着这些刚刚经历的事情,心里不禁暗暗向祖宗道谢。要不是祖宗保佑,竟然让钟师傅神奇地从后世穿越到自己的面前,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有多糟糕。

崇祯皇帝想着钟师傅在救驾昏迷醒来之后,一团糟的朝局才开始慢慢地好起来,才开始有序地做好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所有这些好事里面,都有钟师傅的身影在里面。钟师傅这种匪夷所思地经历,对于自己,对于大明朝,真得是上天恩赐。

此时崇祯皇帝的信心,不说争霸世界,这个为时还早,就只是救灾赈灾,消灭几处反叛,还百姓一个安宁,他现在对这些是有强烈的信心。

但对于辽东建虏,他现在还不是很有底。没错,现在是对虏取得一个大胜。但崇祯皇帝也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在仔细听取了整个战事过程之后,他明白这次得胜实在是存在侥幸的。

要想彻底灭了辽东建虏,光靠目前的这些军队,显然胜算不大。

崇祯皇帝想着钟师傅提出来的军制革新也得提早实施才行,但眼下很多事情都离不开钟师傅,他在宣府事了后还要去一趟陕西才能回京,这还得有段时间,也因如此,都耽搁了他去年已经定下的婚姻大事。

崇祯皇帝想着想着忽然有点遗憾,钟师傅这样的臣子实在太少了。不过他也很快自嘲一笑,钟师傅是这世界上的唯一,再没有人有钟师傅这匪夷所思地经历。他实在是太宝贵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用才行。

崇祯皇帝正想到这里时,一直侍奉他的轮值太监王承恩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您那边没有炭火,有点冷,小心龙体。”

崇祯皇帝一听,看看自己所在,笑了下,就转身走回御座去了。

王承恩跟在他身后,小心地劝道:“陛下,眼下手头宽裕了,您看是否让人把地龙烧起来,免得”

崇祯皇帝刚走到御座前,听到王承恩说话,就转过头说道:“大伴不要说了,朕之前有跟你提过,现在这些钱要省着花,朕可不想过回以前没钱时的苦日子。”

“陛下,您现在一点钱都不花,那过得不也是苦日子嘛!”王承恩忍不住稍微顶了一句。

他见崇祯皇帝现在手中已有一大笔钱了,还这么省,有点为九五至尊的皇上叫屈。

“大伴,你不懂了吧。过得日子一样,但有钱没钱,在朕心里是完全不同的。”崇祯皇帝笑着给王承恩说了下,就没再解释,坐回御座继续批阅剩下的奏章。

王承恩是个聪明人,崇祯皇帝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皇上指得是有钱没钱时候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要是钟进卫在这里的话,能马上说出一句后世的俗话形容崇祯皇帝此时的心态。那就是地主家有余粮,心里不慌。

批完了王承恩事先分类整理好的奏章后,崇祯皇帝拿起御座边上的一个盒子。

王承恩一见,为了避嫌就退了几步,离远了御座。因为崇祯皇帝交代过,盒子里的密奏,任何人不得过目。

他很好奇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个皇帝的亲信,东厂提督都不能过目。

他只知道这东西是从紫禁城外的大明皇家银行递进来的,那里没有东厂番役,因此不存在那个神秘的廉政公署。也就是说,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只是跟大明皇家银行有关,但再具体得内容就猜不出来了。

因为盒子是崇祯皇帝处理的最后一份奏章,因此他显得有点轻松,拿出里面的奏章看了起来。

不过崇祯皇帝的脸色在看了奏章后,马上晴转多云,犹如外面的天气,虽没发怒,却已阴云密布了。

王承恩一见,内心吃惊之余,更是小心。

过了一会,只听崇祯皇帝命令道:“摆驾永宁宫。”

第三百二十五章 商人逐利

夜色已深,春雨阴寒的天气,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田贵妃算是江南人,比较怕冷,因此早已卸妆上床,入了梦乡。

她在睡梦中,忽然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自从上次因为父亲之事惹得皇上不高兴之后,田贵妃就格外小心地伺候崇祯皇帝,使出了她的浑身解数,终于让皇上对她的宠信依旧。因为皇上就是她的天,是她的所有。

如此一来,就锻炼了她的敏感神经,之前就有过几次梦中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醒来一看却是没有的情形。

但这次田贵妃醒来之后,她发现崇祯皇帝果然站在她的床头,不由惊喜地叫了声“皇上”,然后坐起来准备施礼,身上盖着的锦被随之滑落,露出了只穿贴身绸衣的美妙玉体。

房间内有暖炉,一般情况下倒也暖和。但因为崇祯皇帝是急急走进来,带来了一股寒气,让刚想施礼的田贵妃直接打了个喷嚏。

崇祯皇帝本来正拉着脸,准备训斥田贵妃。但此时见她一个喷嚏出来,顿时心又一软,担心她着凉,赶紧说道:“免礼,躺好了盖上被子。”

田贵妃刚才已经瞄到崇祯皇帝的冷脸,正心有惶恐,猛地听到崇祯皇帝关心地话,有点不敢相信,愣在了那里。

“快躺下,小心着凉了。”崇祯皇帝见田贵妃呆那没动静,就再次说道,边说还边坐到了床沿。

其实此时由崇祯皇帝带进来的寒气已经消散,房间内恢复了暖和,田贵妃已不可能冻到了。

崇祯皇帝在三个后妃中,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田贵妃。因为她不但举止娴雅,而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蹴鞠骑射无所不能,更为特别的是,她有一股特殊的体香。

如果田贵妃的事儿不和中兴大明的大事相冲突,崇祯皇帝一般是不会对她生气的。

田贵妃此时已听清了崇祯皇帝的话,又看到他的脸色和缓下来,心中一定,知道此时要顺着皇上的意,因此顺从地躺了下去,并伸出芊芊玉手稍微拉了下被子,盖住了玉体。

崇祯皇帝见被子并未盖到田贵妃的脖子,就帮她重新盖了下。

田贵妃躺那,见眼前这个九五之尊在替自己温柔地盖被子,不由心里涌起一阵甜蜜感。只是她还记得崇祯皇帝之前的那张冷脸,于是,她轻声细语地问道:“陛下,臣妾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崇祯皇帝一听,想装得生气一点,但闻着田贵妃那独特地体香,又看到她那乖若小猫般地脸上神情,一下心软了,就不再装,直接问道:“之前朕让你警告左都督的事儿,你有没有转达?”

田贵妃稍微一回想,马上想起是大明通行宝钞的事儿。她连忙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交代的事儿,臣妾都是放心上,第一时间去办的。”

然后她有点担心是不是爹做了出格的事儿惹恼了皇上,因此她又试探着问道:“陛下,是不是臣妾父亲出事了?”

崇祯皇帝听了田贵妃的话,神情明显一松,爱妃肯定不会不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看来是她父亲自己的问题。

现在见田贵妃问,崇祯皇帝就回答道:“你再去通知下左都督,要是他还执迷不悟,仍然和其他人一起幻想着赚朝廷的钱,就不要怪朕不认这个丈人。到时候他别哭着来找朕、找爱妃要吃饭的钱。”

田贵妃一听,连忙替她父亲请罪道:“陛下请息怒,臣妾父亲是年老糊涂,掉钱眼里了。臣妾明儿一早就派人去,让他明白陛下对他的爱护之意。”

此时的田贵妃明白自己父亲怕是那商人本性又发作了,现在已经是堂堂的大明左都督,吃穿用度都不再愁,却还在想着法子捞钱,关键现在还惹到皇上头上来,真是不应该啊!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如此甚好,朕不会再警告他第三次了。”

“臣妾谢过陛下。”说完,田贵妃又开始起身。

崇祯皇帝一把按住了她道:“不用如此多礼,朕也是瞧在你面子上才给他几次机会。你歇息吧,朕去袁贵妃那。”

田贵妃一听,用左手撑起半个身子,右手拉住了崇祯皇帝的左袖子,媚眼如丝地撒娇道:“陛下,臣妾那、那事儿已完了。陛下如此给臣妾面子,今晚就由臣妾服侍陛下吧!好不好嘛?”

崇祯皇帝听着田贵妃那娇滴滴地声音,看着她露出被子的右则上身的傲然凸起,直欲穿破那绸衣而出的样子,心里一痒,就笑着道:“那就由爱妃好好报答下朕吧。”

接下来崇祯皇帝和田贵妃的事儿大家都知道要干嘛,就没什么说的了。他们之前提的左都督此时却也没有睡觉,正在他的书房询问刚归来的家人。

“田福,有没有查清到底还有谁在一起抢购大明通行宝钞?”田弘遇问他亲信家人道。

田福躬着身子回答道:“老爷,小人实在无能,除了您交代的几家之外,实在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在收购。”

田弘遇的眉头一锁,心里犯嘀咕了。他是个商人,本能让他搞清楚了竞争对手,才会安心。

他联系了几个比较有势力的勋贵一起暗中压着价在收购大明通行宝钞,而后准备再造势一起逼迫朝廷给予大明通行宝钞和大明九思宝钞一样的待遇,或者减一等也行。

可现在有一个神秘买家在暗中和他们较劲,一起在收购大明通行宝钞,使得他们在无形中收购的成本提高了不少。

虽然收购都是不同的人出头,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人的背后只有一个人。而且那人的实力应该也是相当强劲,他曾联合同伙一起压价过,放出去的宝钞却被那人全吃了,有多少吃多少。害得他们又不得不高价和那人去抢购。

田弘遇本想拉那个人入伙,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背后主持的人。

之前查探的几次,就如今天田福的回答一个样,都没有一个结果。

现在收购大明通行宝钞的价格是越来越高,双方都僵持在那里。

田弘遇有点恼了,他准备去说服另外几家,再多出点钱,几家合起来砸钱,看是他们钱多撑得住,还是那人钱多撑得住。

“江南那边的宝钞收购情况如何?”田弘遇想了下,再次问田福道。

“老爷,江南那边宝钞的存量不及北方多,而且那边也有人在暗中收购,咱们收了没多少。”田福的消息都不怎么样,他的腰也就一直躬着不敢直起来。

“大明九思宝钞现在还未在江南使用,就有人在暗中收购了,看来那边的人也是在京师有人,或者就是京师这边派过去的。”

田弘遇总结了下情况,然后摸着自己的长须晃着头想着。这些情况从另外一个侧面来讲,好像也说明不止自己这伙人看好大明通行宝钞的升值前景。不错,田弘遇心中暗赞一声,自己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他一直比较得意自己的眼光,前妻生下女儿去世后,他看出女儿以后是个美人胚子。因此他高价找来一位杨州的琴师专门教导女儿琴棋书画等等,也亏了女儿聪明,一学就会。

女儿长大之后,越发漂亮,真是奇货可居,田弘遇最终也凭此官至左都督。

“算了,你下去吧。明日一早记得去请那几家,老爷要宴请他们。”田弘遇想了一会,对田福说道。

“是,老爷。”田福把身子躬得更低了点,然后倒退出了书房。

田弘遇看田福出去了,就拿起书桌上的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一阵打,然后看着上面的数字暗暗计较了一番,才把算盘整理回初始状态,出了书房而去。

第二日天一亮,田福就动身准备去给那几家送帖子。谁料他刚出了门,就看到一个宦官往这边而来。

他认得这个是伺候小姐的宦官,心中微微一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莫非是有什么急事,他连忙迎过去。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说话,那宦官就问了:“左都督何在,贵妃有要紧的话要和左都督说。”

田福只好先撇下自己的差事,反正现在也还早,就先把这位宫里来的宦官迎了进去。

田弘遇此时还未起床,听闻宫里来人,知道这么大冷的天,还这么早过来,女儿肯定有要事,也不敢怠慢,连忙钻出温暖的被窝。

送走了宦官后,田弘遇就有点犹豫了,在大堂开始来回地走,想着这个事情。

从女儿传达的情况看,崇祯皇帝有点恼了。这要换作以前,恼了就恼了,他们一批人联合着做,崇祯皇帝也不能怎么样,再大不了收买一些御史天天上奏章折磨皇帝去得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刚刚过去的京畿大捷,让崇祯皇帝的威望高了很多。更要命的是,御史闻风而奏的权力被取消了,而且都察院现在还在改制,又有之前反腐的事例在,有些事想做都做不了。

现在的朝局,要是崇祯皇帝恼火做出一些事情来的话,怕是反对者也不会有很多。

可自己在这事上面用了很多心思,也投了很多本钱,昨晚还算了下,差不多再投些钱应该能压过暗中那人,就此罢手实在不甘心啊!

田弘遇又想着那几家也都是有势力的,一起联合起来,崇祯皇帝能出什么招,不甘亏本的本性最终占了上风,让田弘遇选择了不听女儿的再次警告。

“去,你呆这干嘛,还不去送请帖?”田弘遇下定决心后发现田福还在一边待着,不由骂道,把田福骂出了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宋应星

就在田福忙着通知各处赴宴的时候,在紫禁城的文华殿内,有一个声音响起:“臣工部营缮所所正宋应星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应星原本在家准备第四次会试,以期能中榜得进士出身。谁料锦衣卫直接找上门来,当上了正七品的工部营缮所所正。

原本还有顾虑自己只是举人的身份,却没想直接入了工部尚书徐大人的法眼,还得了崇祯皇帝的接见,让宋应星放下了顾虑,一心扑到了几个厂子的管理上。

今天是他第二次觐见,还是比较激动,一见崇祯皇帝就大礼参拜了。

“宋卿,平身。”崇祯皇帝看着这个略显拘束的朴实男子,和蔼地说道。

他自从在左应选的提拔事情上被进士出身的人恶心了一把之后,略为有了点逆反心态,对于有本事的举人更关注,更有好感。

“谢陛下!”宋应星再磕一头才起身,而后低头不敢看龙颜,静待垂询。

“宋卿,刚才安贵义给朕禀告说你提供不出水泥让他发售,可有此事?”

宋应星一听,皇上是责怪自己提供不出水泥,就准备跪下答话。

“此非正式朝会,宋卿又是钟师傅推荐之人,就不必多礼了,就事论事。此事处理完了,朕还得传首辅。”崇祯皇帝阻止了宋应星的下跪,语气和缓地说道。

宋应星如果是一步一步从官场混上来的,也就不会如此紧张了。

他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才知道是谁推荐了自己。虽奇怪这个人怎么会推荐自己,但他从皇上的语气中,还是能知道这个钟师傅是极得皇上信任之人。

“陛下,水泥产量在京畿大捷之后已不够用,哪怕新的水泥厂投产后怕也无多余,难以用之发售。”宋应星听从了崇祯皇帝的话,不再施礼,低头解释道。

“哦,这是为何?”崇祯皇帝有点好奇地问道,怎么水泥产量不够还和京畿大捷联系起来了。

“陛下,京畿大捷之后的这段时间内,天气较之前已有升温。路面冰冻程度也是解冻不少,修路进度得以加快,水泥消耗就也为之增多。二则,京营改编过来修路的军队已到位,人数的增多也加快了修路的进度。三则,三则”

宋应星说到第三点的时候,有点犹豫着没继续往下说。

崇祯皇帝看到这个情况,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心想这个宋应星还是太拘束了,他开口说道:“宋卿,有话就直说,就事论事,朕不会怪罪的。”

宋应星一听,联想到崇祯皇帝前面的态度,一咬牙,抬头看着崇祯皇帝,语气稍快地说道:“陛下也给诸位大臣赏赐了不少水泥,几个事情一合起来,就没有多余的水泥给安公公去售卖了。”

宋应星说完之后,额头微微有点见汗,不过他此时仍然鼓着勇气直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听了宋应星说得这几点理由,想了下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交给安贵义去售卖了。先紧着修路用,朕赏给诸位大臣水泥,也是有用意的。钟师傅说过,只要广告做好了,水泥就不会愁卖。这事先不急,那玻璃的事儿如何了?”

又是钟师傅,宋应星好奇了,不知道这位钟师傅是何方神圣,如此得皇上重视。

“陛下,臣现在就盯着玻璃厂,产量倒是没问题,也移交给了安公公一批玻璃,让他去售卖。只是现在对于朝廷交代下来的那显微镜,倍数还达不到要求,正在努力中。”宋应星不敢忽视崇祯皇帝的问话,撇开脑中的疑问,连忙回答道。

“好,朕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只是这显微镜至关重要,对于鼠疫等防治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显微镜也关系到其他学科的开展,你须得用心。”崇祯皇帝对于国企赚钱的事儿没有以前那么急了,毕竟现在手头有粮,心里不慌,他把钟进卫跟他说过的话又转给宋应星听,强调显微镜的重要性。

宋应星对于崇祯皇帝话里的几个词听得很新鲜,意思大概能猜到,却不敢再向崇祯皇帝求证,只是点头应道:“臣一定尽力。”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这个宋应星去了那几个厂子之后,早起晚睡,确实一心扑在里面,这点他是知道的。

至于炼铁的事情,因为不涉及到国企去售卖的事,崇祯皇帝就没打算问宋应星,了解的情况差不多了,就让宋应星回去做事。

宋应星出了殿门后,悄悄擦了一把汗,然后被带着寒意的春风一吹,感到冷飕飕的。但在他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他能感觉到,崇祯皇帝对他的信任。想着自己以举人身份在短短一些天内却有了人生重大的转折,真是不可想象啊!

宋应星加快脚步,随着内侍出了紫禁城后,往套马的边侧走去。但他马上发现那边有人在等着自己。

宋应星定睛一看后,连忙迎过去拱手道:“安公公是等下官么?”

“呵呵,正是。”安贵义笑着回道。

“折杀下官了,哪能让安公公等呢,有事不妨通知一声,下官自当过去。”宋应星作揖后走过去,解开马的缰绳。

“也没啥事,咱家只是想着我们不是一路么,就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安公公从随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后说道。

宋应星才不信他的鬼话,自己和他又没有交情。只是他也不方便直接问,就顺着安贵义的话回道:“如此劳烦安公公等候了,请安公公先行。”说完之后,他也是轻松翻身上马,落后安贵义一个马头,往京师城外而去。

走了一会,安贵义稍微控制了下马速,对着身侧的宋应星道:“今日是皇上问起水泥售卖的事,咱家也只是据实奏报,只是对事,并不对人”

“啊,哪敢哪敢,咱们都是给皇上办差,应该的应该的。”宋应星一听,原来安贵义是为了给自己解释这个事情而专门等在午门,惊诧之余连忙回应安贵义道。

安贵义侧头看到宋应星的脸上并无介意之色,也就放了心,说道:“是啊,我们都是给皇上办事。呵呵,走,晚上有空咱家请你喝一杯。”

“那怎么可以,还是下官请安公公吧。”宋应星客气地回道,心里有点纳闷了,怎么这个安公公对自己如此客气,好像还有点怕自己一样。难道是因为皇上重视自己的缘故?也不对,自己才刚来,啥成绩都还没有,也没理由啊。

宋应星一边赶路一边想着几个疑问,都没想明白。难道是和那个举荐自己的钟师傅有关系?可自己从未认识什么钟师傅啊!

宋应星越想脑袋越乱,最后忍不住就问安贵义道:“安公公,下官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

安贵义一听,转过头来笑着对宋应星道:“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有话尽管说好了,咱家知道的就一定不瞒你。”

“陛下一直说什么钟师傅,不知道这个钟师傅是谁?”宋应星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疑问,盯着安贵义,等着他回答。

安贵义没想宋应星竟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先是一脸愕然,然后疑惑地道:“你不知道谁是钟师傅?”

宋应星点点头:“是啊,要知道也不会问您了,下官只知道这位钟师傅举荐了下官。”

安贵义盯着宋应星看,见他的眼中带有一丝疑惑,看来是没有说谎,不禁有点好笑,宋应星竟然不知道举荐自己的人是谁。

“钟师傅就是中兴侯,他向皇上和工部尚书徐大人举荐了你。你竟然不知道?”

安贵义一说完,轮到宋应星一脸愕然了:“啊,是他。下官到了京师面圣后,就直接去厂里了,没见过中兴侯,刚才还是听皇上所说,才知道是中兴侯举荐了下官。”

宋应星到了厂里后,全心做事,利用自己几次到京师赶考,在路上考察民情所得到的知识,改进了好几处流程,却也没顾上其他事情。

安贵义暗叹一声,这呆头呆脑地江西老表竟然无故得到了中兴侯这个贵人的垂青,自己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福从哪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宋应星听过中兴侯的名头,在京师,在厂里,不时可以听到中兴侯的事情。现在搞清楚了竟然是中兴侯推荐自己,也就难怪皇上信任自己,安贵义会等候自己给解释,不想自己误会了。

他心里暗自决定,等中兴侯回来,一定要去登门拜谢。

一路上,安贵义又向宋应星讲他和中兴侯有如何如何的交情,你是中兴侯推荐的,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于是,两人关系更为融洽,一路说话一路回去京师外的厂子区。

天近傍晚,在清水明月关,这个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关内建筑被投石车投出的巨石砸得满目疮痍的地方,如今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样。

淅淅沥沥地春雨笼罩着这个劫后重生的关口,虽天气很冷,但却显出勃勃生气。

给这小小关城带来生气的是刚到达的五千余名死营的将士,这支骑军在此做最后一次补给,而后就将踏上一条艰险的复仇之路。

士卒们都在休息,但几个将领却聚在曹文诏的营房内,商议事情。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同袍之情

看得出来,开会所在的营房,是刚收拾了不久,在边角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散落的木头杂物等东西。

曹文诏也不是一个爱计较之人,常年军伍中人,一般都是不计小节之人。当然,例外的也有,但那些爱摆谱的将官,却是曹文诏最厌恶的一类人。

他刚入了营房之后就招来三将商议军情,因此一张简陋的军事地图就铺在营房中间唯一的一张大桌子上,几个人就围着这种桌子讨论着军情。

“此次的讨伐对象是蒙古的兀鲁特、敖汉、奈曼、巴林、扎鲁特、科尔沁、内喀尔喀等部族。其中以科尔沁部落最为强大,而且他们邻近建虏,有可能建虏也会出兵追击我们。其他部落要么是小部族,要么在和林丹汗的火拼中削弱了实力。但不管哪个部族,人数都多于我们。因此,这次出征的危险甚大。”曹文诏先简单介绍了下情况,算是做了一个开场白。

“大帅,危险大我们都知道,要不也不会在出发前写遗书了。”黄闯子无所谓地接过话题。有关这点全军上下都知道,已经用不着再说了。

因为曹文诏还不是总兵,甚至不是副总兵,因此不能称为大帅,但在明末这礼仪崩坏的年代,已没有人注意这些细节了。

“本将只是给你们提个醒,此战务必用心。本兵交代营旗不能失陷在草原,皇上也盼着我们回去。”曹文诏见其他两将也是和黄得功一样的神态,不由得再次提醒道。

曹变蛟年纪相对较小,想着如此危险,却又要保着营旗,分明是强人所难嘛,谁知道出去后还能不能回来,毕竟已方才五千余人。

他眉头一皱,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对他叔父说道:“大帅,要不将营旗留在清水明月关吧,这样不就不可能失陷在草原了?”

曹文诏一听,很是无语,训斥道:“胡说,营旗是军之魂,岂能离军。”

曹变蛟一听,伸手去挠后脑勺,却碰到了头盔,只好对着叔父讪讪一笑。

黄得功和左良玉就当没听到他们叔侄俩的话,装着一本正经地在看地图。

曹文诏也没继续训斥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侄儿,用手指着地图道:“草原部族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居无定所,这图上标得是他们大致游牧的范围。”

曹变蛟刚才说错了话,看到叔父在指着地图说话,光线有点昏暗,就连忙拿起一边的油灯,端到了近处,让几个人都看清了地图。

曹文诏对自己的侄儿点了下头,然后继续道:“我们的目的就是找出他们,消灭他们,替大明百姓报仇,扬我大明国威。”

左良玉看着地图,听到曹文诏说这话,一下捕捉到了曹文诏话里的意思,求证道:“大帅,全部消灭么,无论男女老少?”

曹文诏看着左良玉那脸上的兴奋表情,其嗜杀的本性表露无遗。不过他并不介意,答复左良玉道:“本兵给死字营旗的时候,你们有听到什么么?”

黄得功带点怀疑地答道:“营之所在,片甲不留么?”

左良玉其实不关心这个,他问道:“那战利品呢?”

那些蒙古部族抢了京畿之地,盆满钵满地回去。现在进行灭族之战,那战利品之多就可预期了。

曹文诏盯着左良玉看了会,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全部不用上缴,所获战利品一半归个人所有,一半交给本将,作为战死将士的抚恤。”

“当真?”左良玉脱口而出。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在这巨大的利益刺激之下,原本就存必死之心前往草原报仇的将士,估计会爆发出更高的战斗力。

曹文诏没回答他,已经说过一次,没有必要再回答。

“明日开始就将深入敌境,各部目前情况如何?”曹文诏站直了身子,严肃地问道。

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一听,互相看看,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曹文诏见他们没有回话,就说道:“中军所属两千余人中已有六人因冻雨所淋而发病,战马拉稀二十六匹。你们那不会没有吧?”

曹变蛟一听就回答道:“末将所部也有两人被冻病了,但症状不重。战马是七匹。”

“末将所部有五人稍有感冒,回头喝点姜茶就没事了。战马十一匹发病。”左良玉只好也把自己部下的情况说了下。

黄得功站直了身子,抱拳回道:“末将所部有三人身子有发寒拉稀迹象,病马八匹。”

从京师到清水明月关,一路上不停的下雨,虽不大,却也把人马都淋湿了。这个时节的天气又冷,一个不注意就有人生病。

这还是在大明境内,没有敌人,宿营的时候有足够的时间取暖驱寒。这要是深入到了草原,怕是难以预料了。

曹文诏心中微叹一声,然后下令道:“出现病症的战马一律在关内换掉,患病的将士,不管症状轻重,全部留在清水明月关。你们要记住”

曹、黄、左三将在曹文诏下令的时候,全部站直了身子,听候将令。

曹文诏说到这里,扫视着手下三大将,见他们在认真听着,就继续道:“我们在草原的敌人,不但是蒙古鞑子,或者是建虏,而且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敌人就是这天气。你们一定要注意将士的保暖驱寒,尽量减少非战斗伤亡,明白么?”

“明白。”三大将抱拳齐声回应。

“好,回去准备吧,今晚让将士们休息好,明日一早,不管天气如何,兵贵神速,必须出发。”

“遵命。”三大将大声领命后鱼贯而出,回自己部下所在安排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公不作美,春雨在歇了半个晚上之后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但是在清水明月关的校场内,死营将士只在盔甲外披了一个蓑衣,握着战马的缰绳,悄无声息地列队等令。

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向刚到的曹文诏禀告,可以随时出发。

曹文诏也没有废话,向送行的关口守将拱手告别,然后直接翻身上马,扫视了一遍校场上的五千余名死营将士,大声下令出发。

曹字将旗和死字营旗仍然在前面领路,来到清水明月关的北门。曹文诏停了下来,看着这关口。后面的队伍也随之停下,丝毫不见混乱。

出了这门,就是草原了,就是敌境。曹文诏心底涌起一股豪气,暗道:汉有骠骑大将军,明有我曹大将军。

他把手一挥,沉声道:“出发。”然后一带缰绳,正待催马前行。这时,听到后面传来急促地马蹄声。

曹文诏听得一怔,转头看了过去。其他士卒也纷纷看过去,不知道有何事发生。

只见一个关宁军骑卒飞马而来,望见队伍前头的死字旗所在,大喊道:“大曹将军,曹大帅”

曹变蛟听得一怔,眉头就皱起来了,不会是他吧。

话音未落,这人已到队伍前头,滚鞍落马,跪在稍微有了泥泞地地里,双手抱拳道:“大帅,请让小人随军出征。”

曹变蛟此时已赶过来了,看了地上跪着的人,发现果然是他。

“怎么回事?”曹文诏锁着眉头问道。

“大帅,此人名叫朱元中,乃末将手下一总旗。因发寒拉稀,末将奉大帅令让他留在清水明月关养病,不得出征。”曹变蛟在马上抱拳向曹文诏禀告道。

朱元中抬起头来,看着曹文诏,恳求道:“大帅,小人知道小曹将军是为小人好。但小人在去年因为拉肚子而不能和兄弟们一起并肩杀敌,为国尽忠,此后夜夜梦见小人的那些兄弟们。大帅,小人睡了一个晚上,病已痊愈,请准许小人随军出征,为兄弟们报仇!”

曹文诏看着朱元中,见他两眼期盼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能答应他这要求。

“你可知道,如若带病出征,军无后勤,病情加重的话,必死无疑。”曹文诏虽感于朱元中的兄弟情深,但他还是想劝一劝,如此重情义的汉子不能白白地丢在草原上。

朱元中猛地一磕头,磕得泥水飞溅却丝毫不在乎,然后抬头坚定地道:”请大帅放心,小人身体无碍,只要能多杀几个鞑子,替兄弟们报仇,到了地下也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小人死也甘心。”

曹变蛟原本还有点怪这人执拗,不听自己的将令。现在听到他那满腔兄弟情,也被他感动了,军中最重这种同袍之情。

“大帅,就应了他吧。”曹变蛟向曹文诏开口求道。

“好,是条汉子,归队吧。”曹文诏点点头,赞了一句,同意他随军出征。

“多谢大帅,多谢小曹将军。”朱元中双手抱拳向曹文诏和曹变蛟一一行礼。

曹变蛟欣赏朱元中,对他说道:“起来吧,以后就当本将的亲卫。”

“多谢小曹将军。”朱元中知道曹卧是要照顾自己,因此很是感激。

曹文诏看着自己的侄儿领着朱元中归队,心中想着要是自己的军中全是朱元中这样的重情义的热血汉子就好了。

“死营将士们,为军中逝去的兄弟们报仇,为大明百姓报仇。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万胜!”

而后曹文诏在身后将士们跟着喊“万胜”的吼声中,一带缰绳,一夹马腹,冲出关门,踏上了草原。

第三百二十八章 快刀斩乱麻

就在死营踏上草原之时,石柱副总兵秦翼明率领的二千五百名白杆军也已到张家口,而宣府总兵侯世禄却还未到宣府地界,他们这个行程是朝廷有意安排的结果。

原张家口守备府,中兴侯坐在大堂主位。他的身后两侧,手握刀柄,精神奕奕地站着东厂番役和中兴侯的带刀随从。当然,李老四除外,他的伤势还没痊愈。

堂下左右两侧,则站着石柱司指挥使马祥麟和参将张凤仪。两人都身着银盔亮甲,一男一女,一左一右,英气勃勃的两人,一看就觉得很般配。

再往下至堂前则站着孔方、于海静、鬼头七和魏三等人,还有一些白杆军士卒。

堂中刚到一些人,正向钟进卫参拜道:“末将秦翼明奉旨向中兴侯报到。”

“锦衣卫千户谢栋奉旨向中兴侯报到。”秦翼明刚说完,他身后一步距离的谢栋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

勤王军解散之后,他原本在北路军监察将领的任务自然也就随之结束。他因北路军夺取遵化、三屯营等有功升为锦衣卫千户。

谢栋在回归锦衣卫衙门后,收到前来向中兴侯报到却又未说什么任务,让他暗自奇怪。

“关宁军,啊,死营把总胡浩奉旨向中兴侯报到。”胡浩跪在谢栋的后面,他心里一直很纳闷,怎么把自己调来中兴侯这里。

钟进卫满面笑容地看着这些风尘仆仆刚赶到的将士,对于胡浩报错身份之事他也并不在意,笑着道:“都是自家人,都起来吧!”

“谢侯爷。”堂下几人齐声回答一声,然后站了起来,面向中兴侯,准备听其指示。

“你们都是我向皇上要来的,接下来有些事情将会要你们做。秦翼明。”钟进卫稍微解释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下派任务了。

“末将在。”秦翼明一听中兴侯点将,连忙抱拳应声道。

“朝廷安排你部接管张家口防御,因为张家口的特殊性,以后你部将不会受宣府镇的管辖,也不受宣大总督的管辖,而是直接受朝廷兵部管辖,在这两天内尽快交接完毕,明白么?”钟进卫在发布命令的时候,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

“末将遵命。”秦翼明大声应道。

孔方在边上一听,吃了一惊,这个事情没有一点征兆,朝廷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大帅还没到,宣府够地位的高级官员一个不在,张家口这块肥肉从宣府割了出去,以后就会少好多进项,可现在没人有资格谏言啊!是不是要拖一下,至少等到大帅到了宣府再说?

“孔方何在?”钟进卫又点了下一个人名。

孔方正在想着对策,冷不防钟进卫叫了他,一个激灵,连忙出列抱拳应道:“末将在。”

“给你一天的时间,把张家口的防务向秦总兵交接完毕,做不做得到?”钟进卫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孔方。

孔方见中兴侯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那眼神刺得他心里一凉,无端想起了户部管粮郎中王凯。孔方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回钟进卫道:“末将遵命。”

钟进卫见孔方应承了,就不再看他,点了另外的人:“魏三,鬼头七。”

“小人在。”

“草民在。”

鬼头七和魏三连忙出列,双膝跪地回道。

“秦总兵新来乍到,并不熟悉张家口。你们两人是张家口的地头蛇,可愿听令于秦总兵,协助秦总兵管好张家口?”钟进卫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用上强迫地语气。

“小人愿意。”

“草民愿意。”

鬼头七和魏三那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们两人在前些天做的事情都是得罪了原本得势的那些人,说不定连堂内那孔方孔游击都在心里暗恨自己。要是没有中兴侯的护佑,没有张家口新的实力派人物的护佑,那天突然消失了都不奇怪。

再说,以后跟着秦总兵,跟着中兴侯,前途远比以前更好。这两个原因加起来,自无不允之理。

“秦总兵,你先这样暂时将就下。等过段日子后,朝廷会派地方官吏来管理张家口。到时,你就可以专心管着张家口防御,小心草原上的恶狼和路过的建虏。”

钟进卫知道一点历史,在他那个历史中,建虏会追击林丹汗,到达过张家口,还打过宣府。虽然在这个历史上不知道建虏还会不会来,但提醒下秦翼明还是有备无患的。

“末将明白。”秦翼明重新出列答应了一声。

“孔游击,你通知万全左卫,万全右卫和宣府三卫,本侯明日开始前往其驻地派发军饷。”

“末将遵命。”孔方应了一声,然后有点犹豫地望了眼钟进卫又道:“只是末将明日不是要和秦总兵交接张家口防御么?”

“这个没关系,你今日安排下去,从贾别出来的张家口军官中叫个人负责跟秦总兵交接就行了。你本人明日随本侯一起前往各处派发军饷。”

那些被集中看押起来的原张家口军官中被抓了五个,都是与张家口守备狼狈为奸,为八大晋商服务的,其余的程度较轻,被释放了。

今天的事情,是早就计划好的,因此钟进卫随口就回答了孔方的问题。

孔方一边听一边暗自想了下,这样安排也没关系,自己下午有时间脱身出去,就能安排些事情,至少要通知到大帅。

只要大帅事先知道了,不管他能不能阻止交接,都不管自己的事了。

“谢栋。”钟进卫继续分派命令,点了锦衣卫的将。

“属下在。”谢栋听到终于要安排自己的差事,就赶紧出列应道。

“你带着你的兄弟一起跟着孔游击,最近宣府有点乱,要贴身护着孔游击知道么?”钟进卫眼角撇了下孔方,对着谢栋命令道。

谢栋能被派去当北路军监察将领贪腐,自然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在堂上听了这么多不同的命令,心里已经有数,中兴侯是让自己监视这个孔方。

因此,谢栋用心领神会地眼神看着中兴侯,大声道:“遵命。属下一定保护好孔游击。”

孔方听了暗暗叫苦,却又不敢拒绝。他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小小游击,不要说现在权势滔天的中兴侯了,就是这些锦衣卫,也不是他敢得罪的。他心里暗叹一声,只好听天由命了。

分派完这些任务后,钟进卫随之宣布散衙。

谢栋就随着孔方出了守备府,在门口招集了他带来的几十个锦衣卫,向孔方蹭吃蹭喝去了。

马祥麟和张凤仪在此时才上前和堂哥说话,而胡浩却不知所措地站那。他没领到任务,不知道中兴侯是把他忘了还是咋的,千里迢迢地把他调来就晾这了?

钟进卫看着胡浩的呆样,暗自一笑,对着堂下说道:“走,后衙备了接风宴,给你们洗洗尘。”

秦翼明之前一直正经着脸,此时却也笑着向钟进卫一拱手道:“多谢侯爷。”

他们秦家在京师之时就已打定主意靠着中兴侯这棵大树,因此,中兴侯的事情都尽力配合,不管是出兵杀人还是吃饭喝酒。

“胡浩,走,也有你一份的。”顾百川事先已知道钟进卫的安排,这时走到胡浩的身前,笑着对他说道。

“这,这,这”胡浩一听,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想说自己的身份这么低,怎么可能由侯爷备宴接风呢。

“这什么这,侯爷是个随和人,记得你当初的救命之恩,早把你当自己人了。说起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待会少不得要多敬你几杯。走,别呆这了。”顾百川一边说一边拉了下胡浩,一起往后衙走去。

胡浩万没想到当初碰巧救了中兴侯,会被他一直记在心里。现在还能和参将、总兵、侯爷同桌吃饭,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他的脸涨得通红,脑门微微出了汗,随着顾百川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道:“顾大人,我,我的兄弟们还在外面呢。”

顾百川笑着拍拍胡浩的肩膀道:“自有兄弟会去安排他们的,无须担心。”

第二天一大早,白杆军在歇息了一天之后,连续赶路的疲惫得以缓解,开始正式接管张家口防御。

而钟进卫则在孔方的陪同下,由马祥麟带兵护着开始前往边军各驻地去分派饷银。

宣府镇原额马步宫军一十五万一千四百五十二人,除节年逃故外,实在官军八万三千三百三十四人。

按照宣府总兵侯世禄提供给户部的宣府勤王军数看,现在还在宣府本地的应该只有三万八千人左右。其实就算这些数目中,还有一部分也是孔方跑回宣府后临时拉来的壮丁。

钟进卫把两边的数目一比对,发现这两边的数目根本就对不起来,军卒数目多了一大截出来。

钟进卫知道多出来的部分其实是侯世禄虚报宣府勤王军的数目导致的,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这事。按照各部军将提供的军卒名单,一边勾名册做记录,一边派发饷银到军卒手中。

每个地方派发完毕后,钟进卫都会讲话,意思大概是朝廷马上会派锦衣卫入驻各卫,凡军卒收到饷银不足,有克扣现象均可向锦衣卫反应。一经查实,定会严办。

军卒们听得开心,将信将疑之间盼着锦衣卫快点到来。而大部分将领则一脸苦相,心里想着各种想法。他们坚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在钟进卫搞定了这几件事后,宣府总兵侯世禄终于赶到了自己的地盘。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下有对策

当侯世禄到达宣府之时,锦衣卫千户谢栋完成了任务已经撤回张家口守备府。

孔方得了自由,一听说宣府总兵侯世禄领军回来了,赶紧过去参见。

他原本就是侯世禄的亲信,因此侯世禄的亲卫都认得他,知道他和大帅的关系,并没有阻止他,直接进了侯世禄的大帐。

“大帅,大帅,你可回来了。”孔方钻进侯世禄大帐时,人还没看见,一种迫不及待地盼望之情已经表露无遗。

侯世禄就坐在大帐中的帅位上,冷着脸看着这个进来的亲信。

孔方抬头看见侯世禄的那张脸,愣了下,不过他马上明白侯世禄肯定是知道了最近在宣府、在张家口发生的这些事情。

孔方马上上前几步,到达侯世禄的面前,也不顾盔甲在身跪得不方便,直接双膝跪地,哭丧着脸道:“大帅,属下没有看好这个家,属下有负大帅的重托啊!属下”

侯世禄不想听,直接打断孔方的话道:“你知道就好!我本想着让你先赶回来,防备一二。你倒好,现在宣府成什么样了?最不应该的是,怎么把张家口给丢了?”

“大帅,您不知道啊,那个中兴侯很强势,一到宣府就把户部管粮郎中王凯给宰了。他心狠手辣着呢,要不是属下见机得快,大帅就见不到属下了!”

孔方说这话的时候,想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可事与愿违,硬是挤不出来。

“娘的,宰了你就宰了你了,饷银可以不要,张家口怎么会丢?”侯世禄没有被他的表演给感动,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用食指指着孔方骂道。

孔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没有糊弄过去,膝行两步,更靠近了侯世禄,解释道:“大帅,这事事先咱们都没想到啊,谁知道中兴侯明着说发饷,结果却是来查通敌叛国的晋商。更没想到,白杆军还早于您过来硬逼着属下给他们交接了张家口的防御。这一步步,一环环相扣,属下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侯世禄基本知道事情经过,知道朝廷有心要做,又趁着朝局大变之时,光凭孔方这个小小游击,根本就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收回指着孔方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正赶回来么,不会拖个几天也行啊!”

孔方一见侯世禄稍微消了点气,心里暗自一喜,然后马上解释道:“大帅您是不知道,那中兴侯奸诈着呢。他一公布这个张家**接的事,就让京师过来的锦衣卫把我看死了,足足几十个锦衣卫啊,属下上个厕所都有人跟着,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侯世禄也很是懊恼,早知道这样,就不去勤王了,奶奶的,把最大的一条财源给断了。

“大帅,不过也不用太烦心,张家口不一定就这么没了。”孔方看着侯世禄那心疼成一团的老脸,宽慰他道。

“哦,怎么讲?你先起来说话。”侯世禄一听,立刻盯着孔方问了句,然后觉得让孔方还跪在那说话不方便,就让他起来,顺便自己也坐回了座位。

“多谢大帅。”孔方先谢过侯世禄,然后站起来,靠近侯世禄的身边,神秘地道:“大帅,您想,中兴侯迟早是要离开宣府的。张家口到时候只留下那个秦翼明的白杆军,他人生地不熟地,要是有个好歹,张家口是不是又会归宣府管辖呢?”

侯世禄听得连连点头,不过马上又摇摇头道:“只怕不好,这个好歹可不容易。那白杆军可是精锐,是敢和建虏硬碰硬的主。而且张家口有事,宣府这么近而不救援的话,这连带责任怕是跑不了,不妥。”

“那我们可以让人经常过去闹事,而后联合那些文官上本参奏白杆军管理不善,张家口民怨沸腾。”孔方眼睛一眨,又出了一个主意。

侯世禄没有马上发表看法,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才说道:“这法子可以,软刀子杀人于无形,最是稳妥,只是需要耗时甚久。”

孔方连着献了两个主意,其意并不是说张家口这块肥肉被割有多心疼,而是怕侯世禄报复自己。

他是侯世禄的亲信,因此对侯世禄也知之甚深,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之前这些事都算自己头上,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的。

孔方其实知道,这两个主意都是馊主意。第一个不用说,已经被侯世禄都否定了。

第二个主意,如果换到一般人身上,说不定会有效果。但主持这些事情的是中兴侯,秦翼明的后台明显也就是中兴侯。他虽然不知道中兴侯的出身,但从中兴侯的言行举止上就可以看出来,中兴侯的权势滔天,要想软刀子杀人,搞掉张家口的秦翼明,除非中兴侯倒台。

但中兴侯会在什么时候倒台,就谁也不知道了!

接着,两人开始商量安排些什么人,搞些什么事情,联合什么人上奏章弹劾等事情。

忽然,侯世禄的亲卫进来禀告说万全左右卫和宣府三卫的将领一起前来拜见大帅。

侯世禄呵呵一笑,还是这些兔崽子知道孝敬,本大帅一回来就过来拜见了。于是,他吩咐亲卫赶紧让他们进来。

这些将领一进了侯世禄的大帐,发现孔方也在里面,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抱拳参见侯世禄。

侯世禄和他们虚寒了几句后,马上就发现这几个将领心不在焉的,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不由喝斥道:“有什么事情么,别吞吞吐吐,藏藏掖掖的,几个大男人,有屁就快放。”

万全左卫的将领一听,把心一横,拱手对侯世禄道:“大帅,孔兄带着中兴侯把军饷直接发到了底下大头兵的手中,让兄弟们为难了半天。而且,还说以后会有锦衣卫过来监督军饷发放。末将们不知道孔兄到底是站在那一边了?”

孔方虽然只是游击,小这些参将一个等级,但因为他以前一直是总兵侯世禄的心腹,因此这些参将都称孔方为孔兄。

侯世禄把眼看向另外几个,发现他们也是在点头,就帮孔方解释道:“他也是身不由己,都是那奸诈似鬼的中兴侯逼迫着他干的。你们不用对他疑神疑鬼。”

然后他也锁着眉头,心中计较着军饷之事。现在张家口这块肥肉没有了,这军饷的收入就显得重要起来了。

“锦衣卫来人倒也不怕,到时候拉下水就成了。以前不也有巡按或者宦官监军发饷么,都一个道理,给他们分点就可以了。”侯世禄的眉头马上就解开了,给这些个将领说了他想到的方法。

这些将领从张家口捞到的好处并不多,他们发财的主要来源就是克扣冒领军饷,因此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侯世禄给他们说了这个方法,几个人神情明显一松。大帅说的对策和他们想得不谋而合,而且大帅也支持,那么事情基本就没问题了。

他们惦记的事情一解决,几个将领就开始恭维侯世禄的勤王大功,打得建虏屁滚流,唯有大帅出马,才光复了一座又一座城池的诸如此类的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连绵不绝,灌向侯世禄。

孔方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加入了恭维的行列。他用当事人的旁观者角度对那些将领的马屁进行了确认并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拍得侯世禄浑身舒坦,直把自己当作了岳武穆在世,要不是崇祯拉着,估计直接去光复辽东了。

“哦,大帐内这么热闹啊!”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让帐内众人为之一愣,纷纷往大帐口看了过去。

只见中兴侯已走进大帐,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马祥麟和张凤仪这对夫妇分列中兴侯的身后侧,东厂番役则还在鱼贯而入。

帐内的人都是一惊,包括宣府总兵侯世禄在内,连忙列队参见:“末将参见中兴侯。”

“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钟进卫一边好似闲聊般地问着一边走到原本侯世禄的帅位,坐了下去。

东厂番役们在进入大帐后,手持刀柄分列两边,门外面还可以见到有锦衣卫站着。

侯世禄脸上堆着笑,回钟进卫道:“没什么,只是末将勤王刚回来,这些兔崽子过来唠叨唠叨而已。”

钟进卫斜眼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哦,这么多将领在一块,我以为是要聚众造反呢!”

钟进卫这话一说出口,大帐内的气氛为之一冷,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侯世禄等人的脸色更是惨白,不知道这中兴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之前的话都被听到了?

“呵呵,我只是说笑而已,看把你们吓得,脸都白了。不会真得被我说着了吧?”钟进卫忽然又笑了起来,玩味地看着他们道。

“侯爷,那有的事,您别开这样的玩笑,末将们不禁吓。”孔方仗着这些天和钟进卫打交道比较多,关系熟点,就先接了钟进卫的话,回道。

“哦,没有就好。几个卫的将领刚好都在这,省了我不少事。我有事情找你们。”钟进卫开始说正事,神态就恢复了正经,对着大帐内的这些将领说道。

第三百三十章 分道扬镳

侯世禄等人一听,不知道这中兴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刚才已被他吓了一次,心中忐忑,一起抱拳行礼道:“请侯爷示下。”

钟进卫却没马上说话,头一抬,向顾百川示意了下。

顾百川马上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叠纸,然后向前两步,对着这些将领道:“各卫将领前来领名单。万全左卫。”

“末将在。”万全左卫将领上前几步,伸手接过了顾百川递给他的名单,眼睛一瞄,发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心中不由一怔,难道是中兴侯又要抓人?

顾百川没有说多余的话,点着将领的名,让他们过来都领了名单回去,孔方也领到了一份,在场的人里面唯独侯世禄没有。

这让侯世禄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有点失落,怎么他就没有。

钟进卫看着领到名单的将领在打量手中的纸,忽然发现有个将领的动作让他很无语。他出言提醒道:“喂,你,对,就是你,你拿倒了!”

那将领一听,顿时一个大红脸,一边转过纸张方向一边吱吱哑哑地解释道:“末将不识字,让侯爷见笑了。”

钟进卫的眉头一皱,看着他确认道:“你是卫所出身?”

这将领没明白中兴侯怎么又突然转了话题,他也不想让中兴侯盯着他不识字的缺点,就赶紧答道:“是,侯爷火眼金睛,真厉害。”

钟进卫心中一叹,奇葩的卫所制度,军人不得改籍,然后又培养一些目不识丁的将领,光靠祖宗传下来的经验能常打胜仗么!

这时顾百川已经分发完毕,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钟进卫把心中的感叹按下,坐直身体,对这些将领道:“有事情需要抽调部分军卒前往京师,你们手头的这份名单就是我要的人。明天下午全部到张家口集结。”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看到有几个将领的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还有人皱起了眉头,向他们要点人好像跟要他们命一样的反应。

“我把话撂在这里,我要的人如果明天没有来集合点,我就找你们麻烦。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劝你们最好别让我找你们麻烦!”钟进卫没准备让他们找借口,出言威胁道。

他那表情就是一副我比你大,我吃定你了,谁要敢不信,我就拿你开刀的样子,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裸威胁的几个将领,包括总兵侯世禄都目瞪口呆,然后他们还真不敢跟钟进卫作对,一个个哭丧着脸应道:“遵命。”

“好,你们能配合我,我也不会太吝啬的。孔方!”

钟进卫忽然点名孔方,让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中兴侯找上自己,会不会是有麻烦来了。

“末将在。”孔方本来就站在钟进卫的前面,此时右手拿着名单,左手搭到右手上,行礼应道。

“这些天多亏你配合本侯办事,做了这么多事情,已按军功折算。”钟进卫说到这里,给顾百川示意了下,然后才又说道:“为表彰你的功劳,升你为参将,明日随名单上的军卒一起来张家口,去京师兵部报备一下。”

孔方一听,有点不相信,中兴侯来了后,就见他整人,怎么落到自己头上,却变成丢馅饼了。

原本他留在京师,勤王之功也会是有一些的,说不定能混个参将回来。但侯世禄考虑到中兴侯过来宣府,自己克扣冒领军饷的事会被发现,就不顾及他的功劳,强令他先回来了。以致孔方等于白去了趟京师,啥也没得。虽说侯世禄有过许诺,不过孔方的心里总归还是有点介意地。

现在在他不经意的时候,钟进卫却提拔他为参将,让他真是感到意外。

孔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钟进卫愣在那里。直到顾百川把对他的新任命递给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惊喜浮现在他脸上,马上单膝跪地,向钟进卫回道:“多谢侯爷!”

他激动之余并没有发现,宣府总兵侯世禄的两眼瞄着他,目光闪烁,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好了,就这些事情。我也得回去忙了。”说完,钟进卫从侯世禄的帅位上站起来,拍拍走人。

“恭送侯爷。”帐内诸将连忙行礼,心里却在说,快走,赶紧走。

没想到钟进卫走到门口,准备出大帐之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子说道:“孔方,你出来下。”

吩咐完之后,钟进卫才出了大帐。

孔方一听,连忙跟过去,不知道中兴侯还要交代什么东西。

他在高兴之余,也没有用眼神之类的给他顶头上司请个假,直接就出去了。这让侯世禄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想用目光碰个头的企图都落了空。

孔方一出去后,东厂番役并没有跟出去,堵着大帐的门,看着营帐内的这些将领。

孔方跟出去后,发现中兴侯就站在门口那等他,周围都是锦衣卫。

他不敢在看,赶紧上前几步,陪着笑脸道:“侯爷,孔方来了。”

钟进卫闻言转过身来,冷着脸看了他一会,看到孔方发毛的时候,钟进卫又换了笑脸,对他说道:“你知道么,当初我是打算宰了你,杀鸡给猴看。”

孔方一听,背上的汗就出来了,以为是好事,没想迎面却泼来一盘凉水。

“幸亏你机灵,懂得配合本侯爷。以后好好做人,否则少不了要挨刀,本侯爷在宣府有人看着你的。”钟进卫说完之后,拍了两下孔方的肩膀。

孔方的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钟进卫拍一下,他就矮了一分。

钟进卫拍了之后,不再管他,往停马之地走过去。

不一会功夫,钟进卫在前,马祥麟和张凤仪左右随侍,在东厂番役和锦衣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骑马而去。

侯世禄领着帐内的小弟们钻出大帐,发现孔方还望着中兴侯远去的背影发呆。他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出言讽刺道:“又靠上了一棵大树,舍不得人家走啊。”

孔方听了心里一惊,好像把大帅给忘记了。他连忙回头,脸上堆出笑容道:“大帅,您说笑了,您知道属下不是见利忘义之辈。”

侯世禄的嘴角微微一撇,没理会孔方这话茬,继续发问道:“刚才中兴侯把你单独叫出来,所为何事?”

孔方的眼睛并没有漏掉侯世禄的脸部表情,知道侯世禄的内心对自己很不满,他不敢怠慢,赶紧回答道:“大帅,中兴侯刚才对属下说他想杀了属下”

侯世禄一听,想杀你还升你官,糊弄我么。也不想再听,鼻子发出“哼”地一声,转身钻回了大帐内。

其他几个将领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地神情,在孔方面前夸张地摇摇头,然后钻进大帐内,去捧侯世禄的马屁了。

孔方哑口无言地看着他们进去,心里一阵冷意,自己为了保命,不得不暂时屈从中兴侯。

中兴侯要做什么事情,自己也做不了主。他要给参将,难道自己坚持不受么?辛苦勤王,功劳在大帅眼里,说没了就没了,自己不也没意见么,现在还怀疑自己!

算了,孔方一阵意兴阑珊,这样的大帅不跟也罢。张家口秦总兵刚好人生地不熟,虽有哪些小喽罗帮着,作用也不是很大。自己现在凑过去,正好可以卖个好价钱。

孔方想到这里,没有去侯世禄面前继续解释,转身回自己的营盘去了,中兴侯交代下来的事情,可不能耽搁了。

钟进卫自然不知道自己率性的一番行动,让侯世禄和孔方两人分道扬镳了。他骑马离去后,一直没有说话,有点沉默。

马祥麟和张凤仪虽有点奇怪,但中兴侯做事,不能按常理判断,也就没有说话,落后中兴侯一个马头,往回赶路。

过了一会,钟进卫忽然出声叹道:“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今日又见一个不识字的将军,这也太扯了,那卫所制度得要大力得改改才行。”

也就钟进卫会这么说太祖传下来的制度,反正马祥麟和张凤仪是不敢。

顾百川落后马祥麟一个马头,在钟进卫的左侧,此时也听到了钟进卫的感叹。

在这些人里面,他和王鹏是跟随钟进卫最久的,也是最了解钟进卫的。他知道中兴侯可能误会了,就对钟进卫说道:“侯爷,您是怪卫所不教导军卒识字,以致出了不识字的将领么?”

钟进卫听顾百川和自己说话,就转过头看向他道:“怎么,难道不是么?”

顾百川呵呵一笑回道:“侯爷对卫所真得是有误会。”

“哦,难道不是么?”钟进卫很奇怪,又重复了一句。

“侯爷,当初太祖设立卫所之时,就规定各卫所须为军户子弟设武学,儒学。也因此,本朝很多进士都是军户出身。”顾百川稍微催马靠近了点钟进卫,给他解释道。

钟进卫听得很新鲜,军户不是贱籍,人见人弃,没有一点地位的么,怎么还跑出进士了。

他勒马停了下来,对顾百川道:“你说详细点,难道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马祥麟和张凤仪也分列钟进卫两边,两人相视一笑,平时无所不知的中兴侯对于众人皆知的事情,反而不知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新的征途

顾百川见钟进卫停了下来,要认真地听自己讲,也就不敢怠慢,给钟进卫详细介绍道:“大明的军籍和农籍一样都是良籍,军户子弟同样可以参加科考。和其他良籍一样,军户子弟不仅可以参加科举,而且可以不考秀才直接去参与考举人的资格应试。”

“什么,还有这事?”钟进卫大是惊奇,忍不住打断了顾百川的话。

顾百川微微一笑,点点头,稍微带了点自豪,继续介绍道:“在我大明开国以来的一千多名庶吉士中,农户子弟约为六百二十人左右,军户子弟有三百三十多人,匠户子弟三十七人。其中军户子弟出身最终做到内阁辅臣尊位的有许多,出名地有李东阳、万安、刘吉、岳正、刘珝、翟銮、梁储、毛纪、高拱、张居正、沈鲤、赵志皋、王家屏、叶向高、方从哲等阁老。”

顾百川介绍地这么多人里面,钟进卫听说过的不多,但高拱、张居正这两人,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也是军户出身,让他一下目瞪口呆在那里。

马祥麟在一边看着有点不对,就连忙叫道:“侯爷,侯爷?”

“啊,哦,没事,没事,实在是孤陋寡闻,见笑了,见笑了。”钟进卫被马祥麟叫醒,脸色一红,不过马上面色坦然地解释了下。

这事情如果遮遮掩掩,反而会让人真得在心中暗笑孤陋寡闻。但如果直接坦然承认,却会让人觉得这人大度,从而不会把焦点关注在浅薄的见识上。

顾百川听了钟进卫的话,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有意替钟进卫遮过这段,就提醒钟进卫道:“侯爷,您看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该赶回去了?”

钟进卫抬头看看天色,果然已不早了,就点点头道:“也好,那咱们边走边说吧。”

马蹄重新响起,扬起一片尘土。钟进卫边走边向顾百川请教些军户的事情,就这么一路回去张家口。

第二天,各卫将领没敢违背中兴侯的命令,把名单中的军卒都派了过来。

不说中兴侯是钦使,侯爷,光他手中现在有三千五百精锐的白杆军,就让他们心中胆寒。

孔方是第一个领人过来报到的,他心中主意一定,就更是靠拢了钟进卫这边。他的这个意思能很明显得让钟进卫和秦翼明等人感觉到。

钟进卫对于有人想学好,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用言语暗示了几句,让他安心给朝廷办事,配合秦翼明管好张家口,双方皆大欢喜。

次日一早,一千二百名宣府军队中抽调出来的有家有口的健壮军卒由孔方统领,和五百名白杆步军一起听令于张凤仪,从张家口出发,押送通虏叛国的八大晋商家族以及张家口军队中的一些同谋分子和建虏赫舍里-希福一起前往京师,同时送往京师的还有几百车财物。

钟进卫站在城头,看着这支军队离开城门,蜿蜒远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后,他转头准备下城回去,发现马祥麟还在眺望。

钟进卫知道他是关心妻子,就安慰道:“放心吧,虽然有那么多财物,但这次抽调的军卒都是有家有口的,断然不会为了钱财就舍弃家人。而且五百白杆军是可以绝对信任,到京师也不是非常远,不会有事的。”

马祥麟的脸一红,转过身子,对着钟进卫道:“让侯爷笑话了,她武艺高强心又细,我怎么可能担心呢!”

钟进卫也不戳穿他,和顾百川他们相视一笑,然后说道:“我们也回去准备准备,也该出发了。在我们的前面,说不定会有几场大仗要打也说不定。”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转头向西看过去,心想对于灭亡大明朝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关注了。

第二天一早,钟进卫领军护着其他边镇的军饷往西进发。随行得有伤愈归队的李老四等带刀随从,顾百川带领的东厂番役,谢栋的锦衣卫,胡浩的夜不收队以及马祥麟统领的八百白杆骑军。

近千人马,全是骑军,显得格外庞大。

副总兵秦翼明则带着白杆步军驻守张家口,开始以真正的老大身份发号施令,用心整顿边防和做一些中兴侯交代下来的前期准备工作。

这边的人都在忙着,但在另外一边的人,却很悠闲,从明国抢足了东西,辛劳就少了一份。

一望无垠的草原,绿芽正从土中冒出来,一条小河因为最近的一场春雨而略微有所上涨。

在小河的一边,扎着三、四百个蒙古包,一群群的牛羊在河边自由自在地啃着嫩芽。它们可不管把小草的嫩芽吃掉后,还会不会再长出青草的事。因为吃完了这片草地之后,自有他们的主人会驱赶它们去啃另一片新的草地。

在这春雨之后,草丛中都是水滴,人走过草丛,会沾湿鞋裤,让人难受,没有多少人会自找这份罪受。

因此,放牧的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人都钻在蒙古包里喝着马奶酒,吃着大块的牛羊肉,过着惬意的日子。

在这群蒙古包当中,有一个蒙古包明显比较大,是属于这个小群体的一个部落首领。

在蒙古包内,一个满脸胡子的矮壮中年汉子正坐在席上,用小刀切着面前盘子里的羊羔肉,然后往嘴里一塞,咀嚼的时候,羊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去滴到了他的上衣上。他却丝毫不在乎,吃完一块肉之后,用袖子抹了下嘴巴后,左手掂起案几上一个金镶玉的酒壶,对着嘴一顿猛灌。

还没喝过瘾,酒壶里的马奶酒已见底,一气之下直接往地上扔去,一边扔一边抱怨:“奶奶的,这汉人的东西就是不够大气,什么东西都搞那么小,还没喝就没了!”

“小心扔坏了壶,这么好看的壶,咱蒙古人可做不出来。”边上的女人赶紧过去把那酒壶捡了起来,用裙边擦了几擦,然后一边观察酒壶一边对那汉子埋怨道。

“做不出来又怎么得,别那么宝贝,下回随女真大汗过去多抢几个好了。”这汉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说完之后,又拿起小刀切起羊肉。

“看,这耳环戴着好看么?”那女人把酒壶放到了一边,从一个满是金银首饰的盒子里拿起一对小巧的鸳鸯耳环,比在耳边对着那汉子说道。

那汉子把眼角一抬,看了那女人一眼,不满地道:“早知道每天拿这些首饰烦老子,下次老子就少抢点汉人的首饰。”

那女人一听,把那耳环放回了那盒子,讨好地对男人道:“不烦了不烦了,我再去给你温点马奶过来,多养养身子,下次去的时候才有精力。”

说完之后,这女人就往蒙古包外钻。

谁知她刚掀开帘子,一个小身影就撞了进来,跟她撞了满怀。

这女人知道来人是谁,一把搂住道:“怎么跑这么急?”

“额吉,不要管我。”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挣扎着脱离了他娘的怀抱,站那大声地对汉子喊道:“额祁葛,扎木说他看到阿达纳家的小子,有一把比我这金锁还大的金锁。这把我不要了,我要更大的,比他家还大的!”

说完之后他从脖子上摘下一把小金锁,丢到了铺在地面的毯子上。小金锁滚了几滚,一面朝上落在那没再动。隐约可以看见,那金锁朝上的一面刻着“富贵”两个汉字。

那汉子一看是自己的儿子在撒气,也不恼怒,放下手中割肉的小刀,站起来后,绕过案几,走过去捡了那把金锁。

他上下翻看了下金锁,走近小男孩,重新给他挂到了脖子上,然后说道:“放心,下次一定抢个更大的给你。或者等你长大了,随额祁葛一起去,喜欢那个就那个,随便挑。”

这汉子说话,仿佛是去一个宝库,里面的东西就是无主的,随便他挑一样。

“嗯!我要自己去挑,一定要比阿达纳家的更大更好。额祁葛,我要快点长大!”小男孩仰着头,看着他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那女人在边上看到这一幕,呵呵一笑,然后抱起小男孩,一边走向盛羊肉的案几,一边说道:“真乖,有志气,额吉喜欢。多吃点羊肉,就会快点长大,还能长得像你额祁葛一样健壮,到时候替额吉也多抢点金银首饰回来。”

小男孩点点头道:“我要吃羊肉。”还没说完,就伸手去拿小刀。

可就在这时,放桌面的小刀有点微微颤动。那女人一听,微微愣了一下,赶紧放下男孩,伏地去听声音。

那男人面色也变了,侧耳一听,往门口跑去,“嗖”地一下钻了出去。

“敌袭,有敌袭。”在外面放牧的人先吼了出来,纷纷往蒙古包跑去,他们身上没带武器。

刚钻出蒙古包的汉子脸色已是大变,他在蒙古包内已经听出是骑军加速奔袭的马蹄声。定睛细看之时,发现有一支骑军正举着各色武器,加速往这边而来。

从这支骑军的来势就看得出来,敌意非常明显。

紧接着他又发现另外两侧也有两支骑军正在加速冲过来,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他有点绝望地呐喊了一声,就钻回蒙古包里去取武器。

谁也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离此地不是很远的一个小山包上,伏着三个人,正注视着这一幕。

第三百三十二章 草原第一仗

曹文诏用的对策就是牛刀杀鸡,猛虎搏兔,这样能有效节省战场时间,更重要地是减少已方的伤亡。

这个小部族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没有几个人有拿武器上马的机会,就被三支不同方向的骑军犁了一遍,战争便结束了。

死营的将士在战争结束后,开始迅速打扫战场。

左良玉的心情很好,他虽是升为游击之职,却喜欢去捡尸体。

翻一个就能找出不少金银珠宝,让他心中断定这个小部落是有份参与侵略大明京畿之地,否则不可能这么富。

于是,他打扫战场就更起劲了,他的亲卫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

忽然,一个小孩的哭声传来,就在左良玉的附近。他循声一看,见一个小男孩正伏在一个满脸胡子的尸体上哭。

在这个小男孩的面前,正站着一个死营士卒,看样子应该是个小旗。手中拿着枪,想刺却刺不下去,僵持在那里。

左良玉翻完了面前的尸体,走过去打量了一下,直接抽刀在手,用刀锋顺势一拉,小男孩的哭声就嘎然而止,一颗头颅掉到地上,滚了几滚,最终静止不动。

那个小旗看到左良玉如此干脆利落地把小男孩杀了,有点不忍心,闭上了眼睛。

左良玉“哼”了一声,先不理他,手腕一转,刀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回了他的腰间刀鞘里。

然后他弯下腰,从那个小男孩尸体上捡起一把小金锁,看了一眼后对那小旗说道:“看看,长命富贵金锁,这会是他们自己打造的么?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这把小金锁应该就挂在京畿之地的某个富家娃脖子上。你记住,这些不是人,是狼崽子,长大了就会来大明咬人。”

左良玉说完之后把金锁丢到自己的战利品堆里,不再管这个小旗,继续走到另外一边去了。

小旗没有说话,看着左良玉的背影发呆。

这时,他的一个同伴见到这个情景,走过来喊他道:“立位,东坡和狼的故事应该听过吧,想想大明百姓死了多少人在他们手里,我们是来干嘛的?别想了,走,我们去宰羊吧。”

张立位最后看了眼那小男孩的尸首,而后快步跟上同伴,往羊群而去。

不多一会,死营将士开始生火宰羊,准备饱吃一顿补充体力。

在小山坡上伏着的三个人里面的一个看到这里,开口对着伏在中间的那人说道:“老爷,快走吧,要不等会会被发现的。”

在另外一侧的人也劝道:“老爷,范二说得在理,要是被明军发现了,我们难逃一死。”

范文程一边盯着死营将士,一边微微摇头道:“不急,如若被发现,我等再逃也不迟,我想看看这些明军是来打草谷还是另有目的。”

“老爷,明军干什么关我们什么事。老爷是奉大汗之命前往张家口催促粮草军需而已。”范大觉得留这里太危险,还是劝范文程道。

“你们看,这伙明军全是骑卒,杀人不留活口。而且你们看那边,旗帜竟然是个死字,真是奇怪。明军多少年没有主动出来打草谷,这次竟然遇见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以我之见,恐怕不是打草谷那么简单,难道他们是来报复蒙古部族的?”

范文程说到后面,被自己推断出的结论下了一跳,明军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魄力了?

他不由得认真思索起来,对于两个家仆的忠告也就充耳不闻了。

而曹文诏则一边派出警戒的哨兵一边召集三个游击开个小会。

他严肃地对满脸兴奋的曹、黄、左三将说道:“虽然此次战事只是轻伤了三人,但一则如此悬殊的比例,二则我们出其不意,敌方没有防备,有此战果并不意外。此后战事,不得因此麻痹大意!”

“是,大帅。”曹、黄、左三人听曹文诏教训,不得不站直身体,应付着抱拳回道。

曹文诏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眼下刚过完冬,蒙古鞑子开始分散游牧。虽然会花费我们更多的时间寻找敌踪,但敌人也因此比较分散,有利于减轻我军作战的压力。在开始阶段,蒙古鞑子料不到我军会来报复,因此不加防备。但随着战事的进行,此种情况必将不再,甚至蒙古鞑子还可能聚集军队,围捕我们。因此,后面的战事更应小心谨慎,明白么?”

“是,大帅。”三将听到这里,都感到前途艰险,并不会如这第一仗那么轻松了,不由得认真起来,大声答复曹文诏道。

“等大军饱餐之后,本将计划沿河向北出发,搜索蒙古鞑子,争取把这一带的敖汉部族打残废了。”曹文诏用手指着远处的那条小河,给三个手下说道。

曹变蛟正待回应,忽然他看到派出去的哨兵好像不对,正包抄着冲向一个小土坡。

他连忙用手一指,对曹文诏道:“大帅,你看那边?”

曹文诏沿着侄儿的手指往那边一看,心中一紧,难道是有漏网之鱼?

他在战事开始之前就采用三面包围之势夹击这个小部族,就是不想有漏网之鱼。能晚一点被蒙古鞑子发现他们的行踪,就多一份安全。

他连忙对曹变蛟道:“你带人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末将遵命。”曹变蛟却是有点兴奋,抱拳应了声,点上自己的亲卫,翻身上马,就往那边赶去。

小土坡的另外一面,范文程一边拼命骑马狂奔,一面大声对两个家仆道:“范大,你赶紧回辽东,向大汗禀告说明军至少有五六千骑军出塞报复蒙古部族,请他从政治联盟方面考虑是否出兵。”

喊完这话后,又扭头到另外一侧,再次大声说道:“范二,你去通知蒙古盟友,提醒他们小心明军报复。”

范大此时大声地回范文程道:“老爷,你呢,一起回辽东吧。”

“不,大汗之命尚未完成,不能回去。你们按我说得话去做,我独自一人赶往张家口也无妨。”范文程又扭回头解释道。

“老爷!”范大,范二有点担心,齐声大呼道。

“快走,辽东人口突增,粮食不足,只有寄希望于张家口,我是必去不可的。快散了,分头行事。”范文程大声喝道。

“老爷保重。”范大范二知道老爷的脾气,只好大声回了一句,一带缰绳,分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死营哨兵看到前面逃得三人忽然分开,往三个不同方向逃走,不由马速微微一顿。然后估量了下地形,就往最左边靠近小河的那人追了下去。

在营地中,曹文诏有点担心,不知道有多少人漏网,会是些什么人逃走,能否追上他们等等,这些都关系到后续的战事。

他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此行不但要杀的蒙古鞑子胆寒,再不敢随建虏与大明作对,而且最好能把大部分将士都带回去,这些都是大明军队的精英,牺牲在草原上就太遗憾了。

一直等到死营其他将士都在大块吃肉的时候,曹文诏才看到自己的侄儿,领着出击的将士回来。

曹变蛟到达曹文诏近前后,翻身下马,把手中的一个首级给曹文诏看:“大帅,杀了一个,被逃走了两人。”

左良玉在旁边看得清楚,不由惊呼道:“建虏?”

曹文诏已看清,摇摇头道:“不是纯种建虏,想必是个汉奸包衣而已。”

真正的建虏和汉人之间,还是有一定差别的,虽然他们的发式可以一样,但在老手面前,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逃走的两人也是建虏么?”黄得功在曹文诏的另一侧向曹变蛟问道。

曹变蛟点点头:“看发式是的,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建虏。”

曹文诏的眉头皱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对三将道:“你们也去吃点,兵贵神速,军队要马上行动。”

“遵命。”

第三百三十三章 惊变

山西的大同府,也是九边重镇之一,是山西一个较为繁华的府。

在大同府外十多里的一处官道上,正集合了几十辆大车。

看得出来,车上装着满满地粮食,许多伙计正在忙着检查固定。

在车队的前头,是几个穿着毛皮大衣的人,正在等着最后一处庄子的粮队过来汇合。

他们是附近庄子里地主老财的管家,约好了今天一起运粮去张家口,计划着把粮食卖给老客户之后再贩卖一些物品回来,就这么一来一回,能赚不少银钱。

就在他们等得不耐烦之时,从车队后面走过来一个和这些人装束差不多的人,拱手对着他们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到地头了请各位喝上一杯赔罪。”

这几人听他说得客气,心中的气也消了,互相说个话,就打算上路。

就在这时,前面过来一辆车子,坐在车把子边上的那人看到了刚才迟到那人,连忙吩咐车把式把车赶到这些人近前,然后满脸红光地跳了下来,对着那人兴奋地喊道:“财叔,好久没见。”

那财叔转头一看,认得是庄里借了老爷银子去跑商的王岩,他心底有点看不起王岩,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准备扭回头去和那些同伴聊天,忽然脑中掠过王岩后面的车子,心中一惊,又看向王岩道:“怎么,这一车子东西都是你的?发财了?”

王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回答道:“财叔,多亏您说了好话才借到了本钱。一来一回赚了一点。这不,买了些东西,我娘一定喜欢。”

财叔其实压根就没有帮他说话,只是拿银子出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夸了一句而已。

他走近王岩雇的车子,打量了一下,然后有点惊奇地说道:“你不是只有七两本钱么,怎么能赚那么多?”

“不是不是,说来话长啊,张家口出大事了,我正好撞到,发了点财,然后贩卖了点东西回来,又赚了点而已。”王岩一听,连忙谦虚地解释道。

“哦,张家口出啥大事了?”财叔一听,连忙问道。他的同伴此时也是无聊,都聚了过来听八卦。

王岩看一群老爷围过来,稍微有点激动,压着性子讲解道:“我到张家口之后,刚好碰到朝廷派了中兴侯过去,和蒙古人起了冲突。当时迫不得已打了个赌,结果赢了五十两银子。”

“怎么,那中兴侯是个愣头青么,自以为是个侯爷,就和蒙古人起冲突了,他就不怕蒙古人把马市给关了?”财叔微晃着脑袋评论道。好像就他财叔老人家比那个中兴侯在为人做事方面强多了的样子。

“不是的,不是的。”王岩一听财叔对中兴侯语言有不敬,连忙一边晃手一边解释道,“中兴侯不是愣头青,他是个好官,我见过得最好的官。”

王岩周围马上响起一阵“咦”的长音,没有多少人相信王岩的话。这年头,好官比凤毛麟角还要少,当官的都想着往自己怀里捞钱。

王岩一看周围这些人的样子,有点急了,连忙说道:“中兴侯说过大明的官员,就要为大明百姓做主。他就为此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蒙古人,当着几百蒙古人的面打他们人的,都差点打死了。”

“什么?那蒙古人还不造反?”这些管家都是去过张家口的,知道蒙古人的嚣张,一听王岩的话,都吃了一惊。这个什么中兴侯不但打了蒙古人,还当着几百蒙古人的面打,这,这不是比蒙古人更嚣张么,这还得了?

王岩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微微有点自豪,稍微昂着头道:“没有,蒙古人对中兴侯服服帖帖的。后来听说,那些蒙古人里面还有四子部落的首领,还有林丹汗的儿子,都在中兴侯面前规规矩矩的。”

这些周围的人更吃惊了,这超出了他们对蒙古人的认知,超出了他们对大明官员的认知。财叔首先问出他的疑惑道:“那中兴侯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厉害?”

“那可是,后来在张家口传开了,京畿之战中,中兴侯敢带着八百民壮偷袭建虏手中的清水明月关,并把八千建虏死死挡在关内的主。能不厉害么?”王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有点夸张,不过这消息确实比之前打蒙古人更让人吃惊。

周围的这些老财管家都张大了嘴,嘴巴成“o”型。在他们的印象里,建虏是无敌的存在。

据说有几个军镇抽调部队去辽东打建虏,都逃了很多士卒。他们宁可去当流贼也不愿去面对建虏,因为那是必死的结局。

古时的通讯并不是很发达,此时京畿大捷的详情并没有传到大同府。因此这些人第一次听到这具体的消息,真得是惊呆了。

那财叔过了半天才道:“这中兴侯果然是胆大包天,难怪不惧区区蒙古人了。”

另外一个管家也插话道:“中兴侯带八百民壮就敢对阵八千建虏,那他对蒙古人肯定是单枪匹马就敢上了吧?”

说完之后,他还举个大拇指给同伴看,这中兴侯真心胆大。

谁知王岩这下却是摇摇头道:“不是的,当时张家口军队戒严,中兴侯身边带着军队的。”

这王岩说话太曲折了,一个消息劲爆一个消息,让这些听众都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财叔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张家口要用军队戒严,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啊!”

王岩露出一脸愤怒之色道:“张家口有一群混帐王八蛋,私通建虏,通敌卖国,被中兴侯带兵一锅端了。”

王岩说完这话之后,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听众们的脑袋又陷入宕机状态。

王岩每次说的事情都让他们出乎意料,特别是这个事情,他们还很熟悉,更是让他们吃惊。

还是财叔问话:“一锅端?是说张家口的八大晋商都完了,范永斗也完了?”

张家口到底什么人在做建虏的生意,他们这些去多了张家口的人都知道。朝廷那些官员其实也知道,但他们却闷头发大财,根本不会管,没想这回却被一锅端了,真得太意外了!

“是的,都被抓了。”王岩肯定地点点头。

然后他看到围着自己的这群人面面相觑,都傻眼的样子,有点奇怪,当他抬头看到那长长的车队时,才恍然大悟,连忙劝道:“财叔,各位,你们这是要卖粮给范永斗么,听说他之前一直替建虏收粮食。这黑心的买卖,可千万别做啊!”

财叔没好气地道:“还做什么做,人都被抓了!”

一群人叹了口气,白忙活了,转头看着长长的车队,又是一阵叹气,其中一个道:“那以后粮食卖给谁去呢?”

王岩看着这些粮食,忽然心中一动说道:“陕西不是缺粮么,你们可以卖到陕西去啊!”

王岩去了一次张家口,发了财,身价和以前不一般了,因此财叔把王岩在心中的等级提了几级,主动给他解释道:“陕西是缺粮,但不安全。流贼遍地,怕是还在路上就被他们给劫了,不说求财,小命有没有都是问题。”

“是啊,以前去张家口,那范永斗出的价高,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还能再进些货,这一来一回能赚好大一笔。有这么多好处,谁会想着去陕西呢!”有个管家在财叔说完之后,也向王岩解释道。

“那,那可以请官府护送啊,陕西缺粮得很,他们应该很乐意你们运粮过去吧?”王岩又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

“幼稚,请官府护送,那是雁过拔毛的主,谁敢!”财叔才过了一会,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开始训王岩了。

忽然,有个管家指着远处惊呼道:“有军队开过来了,要赶紧挪车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摆谱

这个管家看到的那支军队其实就是钟进卫率领的白杆军,经过几天的赶路,大同府已经在望了。

顾百川就在钟进卫的身边,看着临近大同府,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就笑着对钟进卫道:“侯爷,您真是厉害,让我们每人背上银子,再加上一些空马驮着的银子,舍弃了用大车押运,这速度真是快得很啊!这不,前面几里路远的地方就是大同府所在了。”

钟进卫因为赶时间,嫌用车押送太慢,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每个骑兵多个几十斤重的东西,对于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会有多少降低。

他听到顾百川地夸耀,心中也是微微有点得意,转头看向他笑笑,然后又转回另外一侧,对马祥麟说道:“这其实是白杆军的功劳!你们想,要是换成宣府军的话,我够胆子让他们背么,今天消失一个,明天不见一个,说不定到大同的时候,就剩我这个光棍钦差了!”

钟进卫周围的人听他说得幽默,都呵呵笑了起来。不过他们心里却也认同钟进卫的说法,要不是白杆军纪律严明,又是土司军队,家里亲友全部都掌握在秦良玉手中,还真不一定有人会做出背着银子跑路的事情。

“侯爷过奖了。”马祥麟跟着笑了下,微微有点自豪,不过他又马上谦虚地回了一句。

“呵呵,不用谦虚,大家都是有眼看到的。”钟进卫说着伸手过去拍了拍身边的马祥麟,然后就转回头向前看去。

他发现前面停着长长的一溜大车,占据了官道的大半部分。现在看到军队过去,正在手忙脚乱地挪车子,尽量往路边停。

钟进卫也不想那么扰民,自己这支军队都是骑军,只要不是并排多人,就无须他们让道。

“过去一个人,让他们不用挪了,吩咐前面的兄弟并排人数减少几个,能过去就行了。”钟进卫随口吩咐身后的李老四道。

“是,侯爷。”李老四也不管钟进卫有没有看见,抱拳应了一声,然后一夹马腹,自己冲了出去,往前面而去。

“侯爷真是爱民如子啊!”马祥麟刚才被钟进卫夸了一下,现在抓住机会,马上还了回来。

“呵呵,我们只是带带缰绳的事,他们却要搞得手忙脚乱。这举手之劳的事,何乐不为呢。”钟进卫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就给马祥麟解释道。

“侯爷,与您相比,我等真是惭愧啊!”顾百川听着钟进卫这么朴素的想法,不由得有点惭愧,道出了心声。

在这个时候,一般官员不鸣锣开道,摆足官威,就已经算是为民着想的亲民官员了。钟进卫这种思想的人,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哪怕几百年之后,文明进步了,有这种思想的人还是少。

屁大一点官,只要他有这个权限能调动,就搞什么警车开道,封路之类的事情,钟进卫就遇到过多回。他挺反感这类的事,因此他下意识地避免自己搞这些事。

李老四赶到队伍前头时,在前面的锦衣卫千户谢栋刚好让一个校尉准备前去驱赶那些百姓。大军马上到了,还拦在路上,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得!

“侯爷有令,不得扰民,骑军并行之数减为三人。”李老四阻止了那个校尉,而后大声传令道。

谢栋一看是中兴侯的随从头领传令,习惯地转头看看后面中兴侯位置。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这也算是官给民让路了,不说堂堂的朝廷侯爵,就是他们锦衣卫,也是没有过的事情。

不过军令不会有假,他也不能不听,只好吩咐队伍按照军令行事。

李老四一看队伍前头已经开始缩减并排骑卒数,就催马前行,很快来到车队前头。

他看到车队前面一伙穿毛皮大衣的人面色惶恐地向自己靠近,有的还伸手往袖子里掏东西,还有的像是要跪地上。

李老四不由得有点好笑,鼓足中气,大声道:“中兴侯有令,尔等不必惊慌。车子不用挪,军队过时,不得惊扰即可。”

他一说完,发现靠近自己的这伙人一下定格在那里。

只见有的人一脸愕然,嘴巴张大着呆那。有的人,刚把伸进袖子的手缩回来,拿着几锭碎银悬在空中不动。有的人,双膝微屈,保持着欲跪未跪之势。

没听错吧,军队让民?这是传说中的仁义之师么?管事们的脑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类似的想法。

这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年轻人,对着李老四大声道:“请问,是之前在张家口的中兴侯么?”

李老四正看得有趣,听人这么一说,抬头看去,不认识此人,却也大声自豪地回道:“朝廷就一个中兴侯,侯爷之前是在张家口公干。”

“难怪,我跟你们说过吧,中兴侯就是为民做主的好官,这下你们看到了吧。”王岩也是自豪地向那些管家说道。

李老四见这年轻人夸自家侯爷,不由得对这年轻人微微有点好感,稍微一颌首,然后一带缰绳,转回马头向中兴侯去复命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这肯定是中兴侯的军队。你们看到没,一般军队不会穿藤甲,拿白杆长枪的。看到没,这就是在张家口缉拿通敌叛国商人,打蒙古人板子的军队。真是威武啊!”王岩看着李老四的背影方向正接近他们的骑军,赞叹道。

管家们这时才都回过神来,纷纷交头接耳地称赞起来,饶是有些管家见得世面多了,也没见过如此爱民的军队。

王岩望了会,转回头来一看,连忙说道:“你们呆这里干嘛,还不赶快让你们伙计都停了,不要扰到军马了。”

管家们如梦方醒,连声道:“是,是,是。”就这么短短一下子,仿佛王岩成了他们的首领一般,听从王岩的话,纷纷转回车头方向,吩咐自己随行的伙计去传话。

待到军队走近之时,他们发现走在队伍前头的竟然是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此时也是听从中兴侯的号令,减为三骑并列行军。

财叔看到有个锦衣卫的眼睛向他们瞄过来,心里一紧张,就跪了下去。其他管事一看,也跟着下跪,否则站那太显眼了。

王岩看到他们下跪,却有点误会,笑着说道:“对对对,应该跪一下的。中兴侯善待百姓,此等仁义应该敬之。”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跪了下去。

一时之间,车队的人纷纷跪了下去,恭候骑军经过。

钟进卫在吩咐完之后,就把这事丢脑后了,一边控制着马速,一边和身边的人聊着天。

当他走近这支长长的车队时,发现车队的人都跪那,有点奇怪,就在车队前面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转头问李老四道:“老四,你让他们跪了?”

让百姓跪迎他,这有违他的本意,钟进卫有点不高兴。

“没有啊,我没让他们跪啊。”李老四看到钟进卫的眼神中有一丝责怪,不由得有点委屈,急忙解释道。

王岩刚好跪在附近,听到了钟进卫和李老四的答话,抬头一看,果然是在张家口见过的中兴侯,连忙出声道:“侯爷,是草民们自愿跪的,不管这位将爷的事。”

钟进卫循声看了过去,发现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了,就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王岩一听大喜,没想到堂堂中兴侯对自己一介草民还有印象,忙不迭地道:“是啊是啊,侯爷记性真好,草民在张家口拦过侯爷大驾,磕过头。”

这么一说,钟进卫想起来了,是在张家口抓到范永斗之后,从一个店铺里冲出来给自己磕头的小伙子。

钟进卫呵呵一笑,调侃道:“怎么,跪出瘾了,我记得跟你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吧,用不着跪。”

王岩听了也不以为意,傻笑一下道:“侯爷是个能为民做主、爱民如子的好官,跪一下也是应当的。”

管家们此时也是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侯爷是个好官啊!”

钟进卫摇摇手,再次说道:“起来吧,不必再跪了。”说完他抬头看看这一长串的车,又低下头说道:“你们车上是什么东西,这么多车准备去哪啊?”

财叔刚才一直没机会和大人物说话,现在抓住机会抢先回答道:“侯爷,车上的是粮食,正准备运往”

刚回答到这里的时候,财叔忽然想起来,面前这位侯爷就是抓了范永斗的人,要是知道他们是想运往张家**易给范永斗,会不会把他们也抓了,判个范永斗的同谋之罪?

想到这里,他答不下去了,脸色开始变白,额头开始冒汗。

钟进卫听他说了一半,没再接着往下说,有点奇怪,就问道:“要运往哪里?”

顾百川是个精明人,看出这个人好像说到了忌讳之事,没法说出口。对他们不能说出口的事情,那就是抓奸犯科之事。

他催马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侯爷问话,据实答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携商入秦

财叔的脸色顿时变得更惨白,汗珠开始汇聚成汗水往下流。

王岩在旁边见了,就接过话题道:“侯爷,刚才我们正在商量想把粮食运到陕西去。但那边贼寇众多,怕不安全,正在犯愁呢!”

管家们一听,心里一喜,连忙附和着点头道:“是啊是啊,我等草民正在发愁呢!”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这样。陕西灾情严重,急需赈灾。民间自动调节的商品运输如果能正常运转的话,不管如何,总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灾情。

但盗贼一起,商队不敢过去。商品进入的量就会减少,灾情不能得到缓解,盗贼更多,商队就更不敢过去,这都成了死循环了。

他眉头一皱问道:“你们为何不去寻求官府的帮助?”

管家们互相看看,不敢答话,当着官府的面说官府的不好,这需要一定的勇气。

王岩却是与钟进卫第二次打交道了,比他们更了解钟进卫的和善,与其他官员不一样。因此他回钟进卫的话道:“侯爷,他们请不起官府出动军队来护送,那个,那个小本生意,不够路上折腾的。”

王岩在说的时候,也不敢太直白,却也把意思传达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听了心中暗叹一声,不过这个现象其实也合理,要是大明的地方官都是真正的为民做主,为民着想,不想着谋私利,这天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在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对着还跪地上的这些人说道:“这样好了,我正要往陕西去,你们跟着我们,由白杆军在,保你们安全,而且丝毫不收你们任何费用。但是有一个条件。”

财叔经过王岩和中兴侯的对话缓解,已经稳下心神,知道刚刚多亏了王岩,躲过了一劫。

现在听到钟进卫说不收费用护送他们,这么便宜的事情,不知道条件会不会很难做到,稍微有点畏惧地答话道:“请侯爷示下。”

财叔和这些管家此时都是一个心态,不敢直接拒绝。中兴侯给他们解决了他们提出的难题,然后他们却又推托的话,就会很容易让人怀疑刚才说的那些不是真话了。

他们此时就怕被中兴侯发现他们原本的目的是去和范永斗交易,否则的话,军队在这里,眨眼之间就能把他们都拿下,说不得还要连累家人和主家。

“你们到了陕西之后,须得在指定地点售卖,而且不得作地起价,漫天要价。我保证能给你们利润赚,却也不能赚太多灾民的血汗钱。另外,如果灾民在你们的合理利润范围内买不起的话,官府会出真金白银来买,包你们不会白跑一趟,如何?”钟进卫不想强迫他们,就笑着问他们道。

中兴侯的话并不过份,不管是站在官府的立场讲,还是站在做生意的立场讲,都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管家们原本是想着赚一次大钱的,但如果按照中兴侯所说的条件来做的话,赚的钱就没有预期那么多了,他们稍微有点迟疑。

顾百川在一边早瞧得这帮人不顺眼了,此时见中兴侯开出了一个非常优厚的条件,这群人却还在那迟疑,不由得喝道:“怎么,还不满足?”

这些管家之前已经被顾百川喝斥过一回,现在又被喝斥,看着对方有点发怒的眼神,醒悟过来这可是比锦衣卫更狠的东厂番役,吓得连忙点头,但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说靠近大同府,也有不少人见过世面,可他们谁也没有在短短一点时间内就被锦衣卫和东厂番役连番威压过。

“侯爷,草民刚好托侯爷的福,赚了点钱,也想去趟陕西。草民决意不要一点利润,为陕西灾民尽一份力。”王岩有感于中兴侯的一番话中,即为陕西灾民着想,又为他们这些商人着想,就产生了做一次善事的想法,也算是为自己积福了。

管家们听了暗暗叫苦,王岩这么一说,他们如果还要计较多高的利润的话,对比之下就太没人性了。

而钟进卫一听,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对王岩道:“不错,大明有通敌卖国的晋商,却也有你这样悲天悯人的晋商存在。你叫什么名字?”

王岩得了中兴侯夸奖,很是高兴,回答道:“草民贱姓王,名岩。”

那些管家们此时不敢再怠慢,要是说晚了,王岩一激动说他的货物全捐了,那他们怎么办?于是,这些管家纷纷出言答应前往陕西,让王岩没有了发言的机会。

钟进卫倒没有想那么多,这些商人要能进入陕西的话,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陕西的灾情,也算是一种民间的赈灾了。

他对这些管家道:“我在大同府还要待几天,你们先把粮食拉去大同府,等我办完事了一起出发。”

说完之后,他转头对顾百川道:“你让谢栋派些锦衣卫协助他们去大同府,免得路上被人为难。”

“遵命,侯爷。”顾百川答应一声,然后叫过一个番役,到前面去传令了。

管家们一听,暗暗叫苦,却也没有办法,看来想减少一些车子都不可能了。

钟进卫对着这些管家拱拱手道:“如此,回头再见。”

然后不再停留,催马前行了。

“恭送中兴侯。”王岩先喊了起来,带动管家们一起欢送钟进卫。

钟进卫一边催马前行一边思考,一时没有说话。

顾百川在钟进卫的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向钟进卫说道:“侯爷,属下看这伙商人的言语不尽不实,怕是还有什么内幕。”

钟进卫转过头看看他,笑了一下道:“要是斤斤计较的话,我们就寸步难行了。大明的官员,大明的军队,大明的商人,甚至大明的百姓,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现在只能抓大放小,先把大问题解决了再说。”

顾百川听了,没有再说话,心中无语地叹了口气,边上的马祥麟也是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钟进卫转头对顾百川道:“到了大同府之后,你去找当地衙门发个布告,就说有军队免费护送商人前往陕西做买卖,条件也是和刚才一样。能多一些商人过去,灾区就多一份物资。”

“是,侯爷。”顾百川抱拳应道。

“范永斗的仓库中倒有不少物资可以用于灾区,只是路途太远,我们又赶时间,没法运送。”钟进卫叹了一声。

“侯爷,我们还得发军饷,灭流贼,顾不了太多事情的。”马祥麟在一边劝解钟进卫道。

“侯爷,您不是有计划分一部分灾民去张家口么,那边的物资却也可以用于救灾的。”顾百川也在一边提醒道。

“好吧,不管了,走,先把大同府的军饷发了。”钟进卫振作起精神,不再想这事,催马前行。

等大军过完,车队的人才开始站起来,却是腿脚酸疼,过了好久才站稳了。

“财叔,各位,告辞了,我得赶紧回家,然后准备购买些东西,再来和各位汇合。”王岩脸带兴奋,向管家们拱手告辞。

管家们虽有点埋怨王岩在中兴侯面前的表现,不过此时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人家王岩不但解了他们的围,免去了他们潜在的危险,而且他现在是在中兴侯面前挂了号的人,谁要是现在给王岩不高兴了,回头人家在中兴侯面前递个话,锦衣卫啊,东厂番役啊什么的还不过来把他们给逮了,通敌叛国,那是杀头的罪名。

管家们不得不脸露笑容,拱手恭送王岩。

不一会,留下来的锦衣卫从车尾过来,督促管家们前去大同府。

时间过得很快,钟进卫在大同府只待了三天,忙完了发饷的事就启程。

而商人们在听得中兴侯的口碑之后,加入了一些,只是时间太短,数量和规模比钟进卫预估的要少。

钟进卫也不再等了,又点了八百大同府的军卒,在商队后面护送,自己则和白杆军一起在前面开道,前往陕西而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袁可立

钟进卫离开大同府前往陕西,一路上因为有了商人同行,速度慢了不少,他的心里有点急,不过也没办法。

从大同往陕西运物资,比起从张家口起运,已是近了一半路程。

不管如何,前半段的路程因为钟进卫的临机一动,改车运为骑卒分担,算是省下了时间,这么一算,比最初的计划还是快了不少。

这个时候,钟进卫心中虽急,但有人却很悠闲。

在河南归德府睢州南城,有一处大型别墅区,名曰“陆园”。

在园中的一汪碧水中仿山东蓬莱阁体制而建有一处建筑。由于建在水中,地势颇高,被主人称之为“仙峰滴翠”。

此建筑形似船舶,前有山门,中有大殿,后建望月台,台上有八仙亭,台下还有一个纯阳洞。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青绿色嫩芽翠苗随处可见。

就在望月台中的八仙亭内,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道袍老人,意态悠闲地手捋三绺长须欣赏着这盎然春意。

他边上有个差不多年纪的老仆在陪着他说话:“老爷,这仙峰滴翠的名字多好听,那些百姓不识风趣,只叫袁家山,真是让人气愤。”

“阿洪啊,你都这把年纪了,陪着我一心向道,怎么还有那么多的气,看来你还得修心养性才行啊!”那个老人没有回头,自己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宽慰道。

“老爷,其实,老奴只觉得他们叫袁家山太俗气,哪怕叫个船山,让不知道的人问起来,能知道老爷是仿造当年巡抚登莱时的战舰而造,了解点老爷当年的丰功伟绩,老奴也觉得比叫袁家山强。”

或者是人老了,又或者是跟随老爷多年,彼此亲如家人,因此并不忌讳和老爷顶嘴,或者就想着替老爷报不平,阿洪喷着口水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老人就是当年的登莱巡抚袁可立,手下辖大将张盘、东江镇总兵毛文龙、都督同知沈有容,取得了策反刘爱塔(即刘兴祚)、夜袭金州、收复旅顺、智取牛毛寨等一系列战事的胜利,让建虏不敢全力攻打宁锦防线,始终防备沿海一线。

但由于阉党和东林党的轮番恶意攻击,使他心生去意,又恰好遇见神迹,便心往道家。多次请辞之后,终于在天启末年告老还乡。

他一回到家,就设计建造了这袁家山,并供奉吕洞宾等八仙众神,一心向道。

崇祯皇帝在登基之后,也曾想起复他,却被他拒绝了。

别人都以为他的俗心已死,不再留恋凡尘。但只有从小跟随他,陪他各地做官,征战沙场的阿洪知道,老爷的俗心其实不死。只是阉党当道,朝中党争不断,才让老爷断了重新出仕的念头。

过了两年听说皇上把魏逆连根拔起,老爷又有所心动,但最后还是按捺没动。

自从去年听到建虏叩关,入侵京畿之地的消息时,老爷还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一边叹气一边写写画画,最终却又用火付之一炬。

阿洪就知道老爷是想为国效力,只是因为还有一些顾虑才又打消了念头。

自那之后,老爷就不在袁府居住,经常在这仙峰滴翠中修行养心,不问世事。

袁可立听了阿洪唠叨自己当年巡抚登莱之事,没有答话,眺望着远处的房屋城墙,思绪又回到了辽东战场。

自己苦心经营的登莱防务,在自己一走之后,土崩瓦解,大将张盘苦战无援战死,沈有容病故,毛文龙被自己人所杀,登莱防区不复牵制建虏之效用。

袁可立想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现已天人永隔,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转念又一想,那年自己在登莱看到的海上奇景,一直认为是八仙显灵,显蓬莱仙境指引自己。如今自己供奉八仙至今,却又无所见。这道家传说,到底是真是假?

家仆阿洪见老爷并没有说话,一直眺望着远方。他也不再发牢了,陪着老爷看着远景。

忽然,阿洪看到远处的城门处人群动,纷纷往旁边避让。过了没多一会,只见大队骑士控马往城中而来,观其方向,却是袁府。

“老爷,快看,这是往府上而来的,好像,好像是钦使。”阿洪一边指着那些骑士一边说,到后面忽然惊呼起来。

在这睢阳,袁府乃是大户,几世为官,袁可立又官至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这朝廷要是来人,十之**就是来袁府的。因此,阿洪一眼就断定钦使是来袁府的。

“有可能是给伯应传旨,我们不用管,走吧,去大殿打坐去。”袁可立猜了下,然后吩咐阿洪道。

阿洪想着老爷已经致仕多年,而少爷却是官场中人,说不定还真是找少爷的。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可能是京畿之战有了结果,皇上说不定真得是来找老爷的。想到这里,他又对袁可立说道:“不会是圣上又想起复老爷吧?”

袁可立看了眼自己的老伙伴,并不作答,只道一声“无量寿佛”,便自己往大殿而去。阿洪在后面叹息一声,紧跟老爷的脚步而去。

在他们到大殿未久,却听到殿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一个身影很快出现在殿门口。

阿洪转头一看,叫了一声:“少爷!”

袁枢没有理会阿洪,急促地对仍在闭目打坐的袁可立道:“爹!圣上派钦使给您传旨,请速回府邸接旨。”

袁可立听了,不急不忙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问道:“钦使是中官还是部臣?”

“是正三品的部臣,请爹速回。”袁枢一脸焦急地催促道。

部臣传旨意味着圣旨不是中旨,是经过内阁六科走正规流程而过来传旨的。

袁可立眉头皱了一下,心下略微无奈,只得起身回府。如果是中旨,他这会直接拒绝接旨,也是无碍。

阿洪和袁可立却不是一个心思,他心中暗喜,紧跟老爷而去。

府中早已摆好香堂,袁可立一到,换了衣服,便马上跪听圣旨。

钦使声音宏亮,很快就读完了圣旨。其意果如家仆阿洪所料,起复他为辽东巡抚。

圣旨宣读完毕之后,袁可立并没有谢恩接旨,而是抬头对钦使道:“请钦使转奏圣上,老臣年老体弱,腐朽之年已无力担此重任,实在有负圣恩。”

也就在这时,袁可立才发现这位钦使甚是奇特,身穿正三品的绯袍文官服,人却高大健壮,肤色虽白却让带兵多年的袁可立感觉到一股杀气。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位钦使上过战场,而且是厮杀过,见过血的人。

因此,袁可立更是奇怪,朝廷什么时候要高级文官上阵厮杀了,难道是京畿之战打得很残酷?

正当他在左思右想间,那个钦使把圣旨一收,对他微微一笑道:“少保先不别急着推辞。我这里还有一封书信,请少保过目。”

说完之后,他双手把圣旨交给身边的一个护卫捧着,然后上前搀扶起了袁可立。

虽然袁可立并没有老到要人搀扶的份上,但他刚说过年老体弱,就只好让钦使来扶了。

他能感觉到这位钦使的力大且稳,伸手过来时还能看到他手掌上都是茧子。袁可立明白,那是拿兵器习武所磨出来的茧子。

“少保,请坐。”钦使扶着袁可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又吩咐随从道:“你们先出去。”

“是,中丞。”随从答应一声,告退出门,最后只剩下钦使和袁可立两人。

袁可立此时更是糊涂了,那些人称呼钦使为中丞,难道这位看似武将却是文官的人是巡抚?

钦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奉给袁可立。

袁可立一边接过来一边看着钦使问道:“你是何地巡抚?”

第三百三十七章 老骥伏枥

“回少保,下官巡抚得是您熟悉的登莱,不过尚未就任。此次特意向皇上要来这份传旨的差事,一则是请您出山,二则也是想请教您有关登莱之事。”

来给袁可立传旨的钦使正是新近提为登莱巡抚的卢象升。

袁可立听了一怔,没想这位钦使竟然是自己当年付出了很多心血所在地的巡抚。

他稍微愣了下,然后低头一看手中的信,发现信封上写得是节寰吾兄亲启。

袁可立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至交好友恺阳的字迹。

在天启年间和孙承宗先后去职之后,就再没听说他的消息。因此咋一见孙承宗的书信,袁可立心中大为高兴,当即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在信中,孙承宗首先简略地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就是在中兴侯的举荐之下临危担任勤王军统帅,不负圣恩完成任务而后出任蓟辽督师一职。而后又介绍了辽东的局势,恳请他出山帮助自己一起镇守关宁一线。

孙承宗在信中还特别推崇了卢象升,并言明其活抓奴酋爱新觉罗-阿敏,并在中兴侯的率领下血战清水明月关。如对局势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当面找卢象升问个明白。

最后,孙承宗再次恳请袁可立出山。

袁可立看完信后,默默无语,低着头想着信中所获得的信息。

他自从住进袁家山之后,就不让家人用俗事打扰他修行,因此对京畿之战的经过、结果和朝廷发生的事情都不了解。

现在一下知道了那么多信息,心底其实还是颇有感触的。

虚无缥缈的神仙之道在登莱一观之后,再无所得。自己虽痴长孙承宗一岁,却远没有他的成就大。

眼下孙承宗力挽国难,又致力辽事,一心扑在国事上。相对自己这些年而言,隐约有点虚度光阴的遗憾。

他抬头看钦使,也就是孙承宗心中推崇的卢象升,见他仍然站那,静待自己看完信。

袁可立不由得心中又生好感,年纪轻轻,已立大功,位居巡抚之职。却又能在已致仕的自己面前恭敬有加,确实不错。

“九台是吧,来,请坐着说话。”袁可立收起了信,然后指着隔茶几的椅子说道。

“多谢少保。”卢象升恭敬地抱拳一拱手,然后才去边上位置坐了。他在袁可立的面前,是打定了主意以末学后进的身份自居。

袁可立向外喊了一声“上茶”,然后才把头扭回来准备和卢象升说话。

卢象升听着袁可立喊上茶时中气十足,心中暗自好笑少保拿了个年老体弱的理由来推托,一看就知道是搪塞。

“九台,能否把朝廷最近发生的详细情况给老夫说说?”

袁可立确实有资格在卢象升面前自称老夫,卢象升丝毫不觉得刺耳,应其所请,开始给袁可立详细地说起去年开始朝廷发生的情况。

在卢象升讲述的过程中,阿洪进来上了两杯茶,然后面带笑容地退了下去。

他见老爷在听钦使讲解官场之事,就知道老爷的一颗心已从道事上转移了。

袁可立听着听着,脸上开始微微露出惊容,而后越来越浓,到最后以他多年修道出来的镇定,仍然没有忍住,打断了卢象升的话,问他道:“这朝局大变动,都察院改制,锦衣卫和东厂也都变动职能,还有京畿之战的转折,全部源自这个中兴侯。这中兴侯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给老夫的感觉是横空出世,难不成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卢象升一听,呵呵一笑,回答袁可立道:“少保言之有理,侯爷确实是横空出世,天佑大明啊!他乃前宋海外遗民,因思念故国而回,在街上偶遇首辅。首辅因其见识不凡乃引荐给皇上,又因缘凑巧有了救驾之功,皇上因此开始重用于他。”

袁可立不大相信海外之民有如此能耐,观其所为,从民事到政事,再到军事,无所不涉及,有的方面甚至可谓精通。他这么一出世,竟然引起朝局大变动。就这么一个人,要是前宋的海外遗民,试问何人能教出此等人物,如有这等老师,那前宋也就不会灭亡了。

袁可立的思绪一转,又想起自己在登莱看到的那海市蜃楼,看到里面的蓬莱仙境。心念一动,莫非真得有神仙,这中兴侯乃是上天派来助大明中兴的?

此时的袁可立,还是比较相信道教传说,这么一怀疑,他就迟疑地问卢象升道:“这中兴侯到底是何等人物?”说完之后,他看到卢象升有点疑惑,就又解释道:“有关这中兴侯,可有什么传言?”

卢象升一怔,没想堂堂大明的太子少保,官至兵部尚书的袁可立会问出这话,不过他既然问了,卢象升自然知无不言了。

“这个还真有,在京师传得尤其神乎。据说他乃太祖派他下凡辅助皇上的神仙。最开始好像是宫中传出来的,而后在京师百姓中传得更为广泛,甚至更离谱。”

袁可立一边听一边用手捋起胡子,心里不禁涌起想迫切见见这位中兴侯,看到底是否是上天派来的,也好一解心中多年的疑惑。

但如果想见中兴侯,总不可能让人家一个侯爵跑来拜见自己。那是侯爵,高于文武百官的身份,只能自己去找他了。

“那这位中兴侯现在可在京师?”袁可立倾着上身,看着卢象升关切地问道。

“侯爷忙于国事,主动延迟了婚事,押送边军军饷前往陕西,至多还要一个月便会返回京师。”卢象升有意在袁可立面前夸奖钟进卫,因此多说了些有关钟进卫的事情。

“哦,婚事?”袁可立一听,有点疑惑地问道。

“是的,去年皇上赐婚,侯爷有感于建虏肆虐京畿之地,向皇上禀明击退建虏才完婚。但京畿大捷之后,边军粮饷又拖延不得。因贪腐之案,皇上只信任侯爷等少数几人。因此侯爷又请命押送军饷去边关,婚事不得不再次推迟了。”

卢象升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就又说道:“侯爷曾说在海外听闻少保大名,甚为佩服。几欲向皇上推荐,却听闻少保不愿出山,为此叹息功德未满,可惜可惜。”

袁可立听了一愣,什么,这中兴侯的意思是自己功德未满,因此不得仙踪,不见神迹,难以成道?

他已是先入为主地把钟进卫当作了上天派下来的神仙,因此听了卢象升这么一说,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善事未做够了。

其实卢象升这是看他言行,顺势导利,诳他出山而已。

钟进卫压根就没有提过袁可立,他根本就不知道袁可立这人的存在。

因为袁可立在原本的历史上,从天启末年致仕之后,一直到崇祯六年逝世再未出山。而且满清封杀有关袁可立的诗集,著作,立传,以致后世之人很少有听闻袁可立的事迹,一个特别的明证,就是连个贴吧都没有。

袁可立却不知道卢象升原来是诳他的,他以为卢象升也算是钟进卫的心腹之人,说话应该可信。

袁可立沉吟片刻,而后对卢象升道:“恺阳出任蓟辽督师应已足够,为何还要老夫前去当那辽东巡抚?”

卢象升一听袁可立问起这事,知道他已改主意,想出山了,因此给他详细解释道:“关宁一线,在这几年并无一点实际功劳,反而使辽东本地将门为之坐大。单祖家而言,祖大寿、祖大乐、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祖可法、祖宽等据为关宁一线的总兵,副将,参将等职,控制着关宁军。孙阁老意欲少保出任辽东巡抚,出镇宁远锦州。阁老本人镇守山海关,兼管蓟镇一线,加强防御,以免给建虏有再次叩关的机会。”

卢象升说到这里,身子坐直,认真地道:“孙阁老有言,希望与少保携手,在有生之年,灭掉建虏,还我大明东北之安宁,还望少保老骥伏枥,共同完成此夙愿!”

袁可立听到这里,想起以前和小自己一岁的孙承宗把酒言欢,慷慨激昂,畅谈修身治家治国平天下,不觉宛如昨日。

袁可立又想起曾经一个个熟悉的属下,为辽事慷概捐躯,回想自己却悠闲修道顾着自身,不觉有点惭愧,他看向卢象升,点点头道:“好,老夫就把此命抛在辽东,不灭建虏誓不休!”

第三百三十八章 羞辱范氏

袁可立的决心一下,便不再迟疑,接了圣旨,第二天就赶往京师。

一路上,卢象升不停地向袁可立请教巡抚登莱的经验。袁可立自然不吝言词,事无巨细,把自己的经验毫不保留地说给卢象升听。

在钟进卫这个蝴蝶翅膀的扇动下,一个个大明的牛人开始为灭虏之事行动起来。

而建虏此时,却丝毫还没有感觉,还在为京畿之战的惨败而愤愤不平。

京畿之战的详情已经传开,人人都为阿敏的瞎指挥而感到愤怒。如果不是阿敏的愚蠢,集结关内精锐的八千大金骑兵,对阵明军的几十万勤王军,也未必会败。

建虏是有这个底气的,在以往关外的战事中,建虏就经常以少胜多,杀得明军丢盔弃甲。

关内的明军虽多,但他们顾忌的地方也多,京师就是明军的一个死,一旦遭受攻击,是他们的必救之处。

如果八千大金骑兵用其机动力,袭明军薄弱之处,断其粮饷,或者再用佯攻京师之类的策略,说不定都能像关外一样,灭了那几十万土鸡瓦狗般的明军。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阿敏把八千精锐大金勇士搞得精疲力竭,被明国的区区民壮给抄了后路。

虽说还打得明国的勤王骑军一败涂地,但最终还是死了那么多人,这结果实在太让人憋屈了。

有此想法的人里面,四小贝勒之一的多铎就是其中之一。他越想越气,无奈阿敏已死,硕托和纳木泰等人已被皇太极处罚,他这口气出不来,就想着去城外狩猎,把怒气发泄到那些动物身上。

出了府门,多铎就纵马奔跑,往城外而去。

盛京城内,行人不多,如雷马蹄声早已提醒这些人避让一边。因此多铎虽是纵马在街上狂奔,却也没有多大影响。

多铎一边骑马一边在回想着早上的军议,皇太极为了鼓舞士气,准备再次发动一次战事。

他一面派出细作前往东江镇策反毛文龙余部,以彻底解决这后顾之忧;一面又派出探马查探宁锦一线的明军动向。

只待情报明确,再次动员全国兵力给明国京畿之地以致命一击。

多铎还知道,皇太极在那些抓来的汉狗里面查探能铸造大炮之人。他虽看不起汉狗,但在铸造大炮之事上,还是赞同皇太极的做法。

大金弓马纯熟,但对器械制造还是弱了汉狗一等。

大金要能铸造火炮,必然不会像明国那些贪官污吏一般偷工减料,所造火炮用于攻城,当能胜过明军的大多数火炮。

只是他有点不敢和皇太极苟同的是,皇太极竟然为粮食之事愁眉苦脸。其实这有什么可以为难的,张家口那边就算不运粮过来,也没什么。

只要能保证大金自己的粮食供应,管那些汉狗包衣干嘛。就算不像往年那样饥荒供应不上粮食时,就把汉狗当两脚羊,只是驱赶他们去当炮灰,顺便再抢几座城镇,也是划算的。

等有了余粮,再去掠一批包衣来,反正汉狗多得是,还怕掠不到当苦力的包衣?

多铎一边想一边凭着身体本能控马,在前面街道左拐之时,他只是下意识地一带缰绳,双腿微夹马腹,保持重心,就拐了过去。

可谁料,那条街道刚好过来一顶单人抬的轿子,因为视线受影响而躲避不及,眼见就要撞上了。

在随轿步行的一个丫鬟的惊叫声中,多铎一勒缰绳,战马直立而起,一声不满地嘶叫,急停住了马步。

抬那轿子的轿夫眼见要撞,惊恐之间往后一倒,人和轿子全部翻倒在了地上。

多铎的护卫从后奔来,发现有人冲撞和硕贝勒,纷纷上前,围住了轿子。

那随轿丫鬟未曾跌倒,受此一吓,本待喝斥为何在街上纵马狂奔,还把夫人给撞翻了。

但她定睛一看,认得是八大贝勒中最小,对汉人也是最凶得多铎时,赶紧闭住了嘴,先去查看夫人情况了。

多铎此时已是回过神来,仗着自己多年军旅生涯及时勒住了战马,可他也是被吓了一跳,心中恼怒,喝问道:“何人挡道,不想活了么?”

两个轿夫此时已爬起来扶正了轿子,丫鬟上前掀开轿帘,关心地问道:“夫人,您还好么?”

一个悦耳动听地温柔女声响起:“发生何事了,怎么抬地轿子?”

多铎已看出这好像不是大金的女眷,准备发威之时听到如此动听的声音,内心深处一痒,有点动,催马走近道:“是何人胆敢当街行刺本贝勒?给本贝勒站出来!”

这一张嘴,就变成行刺了,丫鬟和轿夫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

而轿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多铎的声音,明白是和大金的贝勒撞上了,心中一紧,也是不敢再说话,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多铎的护卫见多铎没事,还在那乱扣帽子,一个个乐呵呵地围着看热闹。

街上其他行人见到这个场景,根本不敢管,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多铎见没人回答自己的话,微微有点恼怒,催马走近轿门。

那丫鬟一见,吓得连忙后退,让出了轿门。

场面依旧安静,两方人马都没有说话。只听“嗖”地一声抽刀声,多铎把腰刀拔了出来,然后刀尖伸向轿帘。

那丫鬟一见,以为多铎要杀夫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贝勒爷请息怒,大水冲倒了龙王庙,我家老爷也是大金官员,还请贝勒爷看在我家老爷同朝为官的份上,放过我家夫人吧。”

多铎一听,稍微有点扫兴,一则这轿子里坐得是只烂鞋,二则为他爱新觉罗家效力的家眷,不是很好下手。

他手腕一翻,正待抽刀回来时,那个丫鬟又说话了:“我家老爷是大汗的心腹,贝勒爷不要乱来。”

多铎听了一怔,还是皇太极的心腹,不由问道:“谁?”

“我家老爷乃是大汗面前的红人,范文程范老爷。”丫鬟特意在红人两字上强调了一下,希望多铎能知难而退。

多铎一听,轿子里坐得是范文程那汉狗的老婆。他本已对范文程看不下眼,加上肚中原本就有火,这时原本想放过的也不放了,手腕一用劲,直接把轿帘割成了两截。

轿帘随之飘下,露出了轿子里的人。

多铎见轿子里的女人,正花容失色地看着自己。眼睛不由一亮,暗道那狗奴才找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他面色一沉,佯装发怒道:“为何行刺本贝勒?”

就那么一个柔弱女子,手无寸铁,能行刺全副武装,还带着一大堆护卫的多铎,任谁看了都知道多铎是在找事。

轿中女子慌忙走出轿子,向多铎福了一福,惊慌地解释道:“奴家只是想去寺庙给我家老爷祈福,保其平安归来,并无行刺贝勒爷之意。”

多铎看她走出轿子的身姿,动听的声音,姣好的面容,想起范文程在自己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有气都撒不到他头上。

现在心中一动,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主意羞辱那狗奴才。

“本贝勒怎么就觉得你是想行刺呢,还不从实招来?”多铎翻身下马,走到范氏面前,沉着脸说道。

范氏见多铎逼近,听他硬扣帽子,越发地慌乱,急忙再福了一福解释道:“奴家手无寸铁,怎么可能行刺贝勒爷,还请贝勒爷放过奴家。”

多铎哈哈一笑,对范氏道:“本贝勒不信,要亲自搜身,看你把凶器藏哪里了。”

多铎的护卫一听,都大声起哄:“对,对,对,一定要贝勒爷搜过,才知道有没有凶器。”

范氏几欲吓晕,抱着胸想往后退,却脚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多铎又是一声大笑,大有快感,伸出安禄山之爪,往范氏身上抓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一个声音响起:“让让,让让。”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冥冥之中的天意

多铎一听,有点恼火,只有本贝勒叫人让路,哪有本贝勒让别人的道理。

他的护卫也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挪步,只是往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骑飞驰而来,见前面这些人并不让路。心虽恼怒,却也看到是一伙女真贵族,因此不得不勒马在他们面前一个急停。

这骑士虽是女真发式,但在这些真正的女真人面前,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应该是个汉人包衣。

只见他抹了一脸汗水,然后急促地说道:“劳驾让让,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有急事前去禀告大汗。”

“范大,是你么,老爷呢?”丫鬟躲在一边,惊喜地叫了起来。

她在一边不敢阻止多铎,站那一看过来的骑士,本想求救,却不想这单骑而来的人确是跟随老爷前往张家口的范大。

范氏听到丫鬟的叫声,连忙转头看过去,见来人果然是范大,连忙也追问道:“老爷呢,快让老爷来救奴家。”

多铎在一边听了,才明白来人原来是范文程家的狗奴才。他心中更是兴奋,就是要当着范家的面羞辱才过瘾。不要说现在来的是范家奴才,就是范文程本人来了,那还更合他意。

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京畿之战所带给他的气恼,一心沉浸在怎么羞辱范文程那狗奴才的老婆。

看着那女人惊恐慌乱,想着范狗才知道这个事情后的气急败坏,多铎就无比畅快。

娘的,让你在本贝勒面前装酷,每次凶他都没反应,我就不信了,这狗才知道这事还敢不敢过来叫板。

多铎想到得意之处,哈哈大笑起来:“胆敢当街行刺本贝勒,还不得搜搜凶器,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多铎说完之后,又开始往范氏胸口抓去,浑然不管周围有那么多灯泡。

范氏没想到自己家人又有过来,多铎竟然还要行凶。她此时虽担心老爷的安危,但已顾不得再等范大的答复,惊叫起来:“救我,范大救我。”

范大在马上已看清里面的场景,见夫人要受辱,一急之下,“驾”地一声,催马硬闯。

多铎的护卫没想到范大敢硬闯,高高地马蹄扬起,不得不避开一边,让出了一条路。

范大趁机闯了进去,迅速翻身下马,去拦多铎以救主母。

他知道多铎是个有名的对汉人的狠主,但此时已经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要是主母在自己面前受人凌辱,他就没法向老爷交代了。

范大闯进来的大动静早已让多铎注意到,他没想到这奴才中的奴才,竟然敢冒犯虎威,来拦自己。一怒之下,右手直接抽刀在手,一刀劈了过去。

范大根本没有想到多铎不但当街调戏夫人,还敢不发一言,刀劈苦主。措手不及之下后退得慢了,胸腹被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范大不相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被划开,里面的肠子都露出来了。

他面露疼苦,夹带着惊异,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多铎:“你,你”

多铎没想这人竟然没躲,不过杀了也就杀了,一汉狗而已。

如果这面前之人换作范文程本人的话,他说不定还会顾忌皇太极的反应,不敢直接杀了他。但只要范文程不死,怎么羞辱他,多铎都是敢的。

现在多铎见这低贱的汉狗还敢用手指着自己,一下又恼怒起来,直接横劈出一刀。

范大已受了重伤,根本就无力躲闪,一颗头颅当即飞了出去,身子随之软下,就倒在了范氏的身边。

可怜范大跟随家主范文程一心为大金效命,千里狂奔只为赶回送信。谁料信未送达,就在半路见到建虏主子羞辱主母,又被建虏主子当狗一样宰了。

要是他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跟随范文程为建虏效力,会不会劝范文程别为建虏效力。

一个深居简出的女人那见过这场景,范式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多铎见地上的尸首,略微有点扫兴,看了一眼已吓得语无伦次的范氏,叫过两个护卫道:“把她丢府里去,啥时候本贝勒高兴了再过去搜凶器。”

说完他转回自己的战马所在,翻身上马,还是要去城外寻动物的晦气。

他的护卫头目在一边目睹了事情经过后,稍微有点担心会给主子招来麻烦,就凑到多铎的跟前,低声提醒道:“主子,这汉狗说有急事去禀告大汗,您看”

多铎听了一怔,他倒是没注意到这点。但人已杀了,还能咋样,没理护卫头目的话,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护卫头目见自家主子不心这个,也不再管,带领其他护卫跟随而去。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死营将士根据地形刚巧杀了想去给蒙古部族报信的范二。

而奉范文程之命前来给皇太极报信,有可能会致死营于死地的范大也被多铎砍了。

范文程撞见死营后布置出得两个措施全部未达到目的,皇太极知道之后,大发雷霆,他比多铎等人要更知道政治的重要性,光知道打杀永远只能是一群未开化的强贼而已。

范文程此时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家仆,范大范二已经先后向阎罗王去报到了,还在一门心思地为建虏效命。

他紧赶慢赶,终于离张家口不远,只是天色已有点黑下来,看到前面驻有几百个蒙古包,便前去求宿。

范文程知道这一带的蒙古部族反感察哈尔族的林丹汗,畏惧大金威名而对大金友好,否则范永斗等晋商的车队也难以由此经过前往辽东。

当他骑马驰近之时,有几个蒙古骑兵迎过去想盘问,一看范文程的发式,见是辽东女真,不由都愣了下。

范文程看他们表情,以为他们是对自己单身一人前来有点奇怪,因此也不以为意,上前言明身份并要求借宿一晚。

这些天的赶路,只吃一些干粮,让范文程颇为想念热乎乎地食物,温暖的被窝。

几个蒙古骑兵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下,便把范文程迎进了部落,招呼他在一个蒙古包安顿下,然后领头的人就去向首领汇报情况。

不一会,就有一个部族首领由那领头骑士陪着过来看范文程。

范文程是奴才当惯了,在蒙古人面前并未像其他建虏一样摆架子。

他首先用蒙古话向这个部族首领问好,并说一些感谢的话。

这个部族首领微微有点诧异之余开始盘问范文程在大金的地位以及前往张家口的目的等事情。

范文程见这个部族首领待人态度有异于往常,言辞闪烁,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便向这人说道:“大汗让我前往张家口催促粮食物资,并言明此次量大,会派大军前来接应,无需这边费力往辽东运了。”

这部族首领一听,看着范文程,有点不相信的样子,他问道:“如此,为何是你一人前来?”

“我正要说此事,我在路上遇到有明军屠杀蒙古同盟,因此派了随从回报大汗。我想大汗的军队应该已经出发了,一则为蒙古同盟报仇,剿灭了那支明军;二则顺便接了粮食物资,刚好一举二得。”范文程半真半假地做了解释。

部族首领听了,怀疑地看向他,不是很相信范文程的话:“你说是明军出关到草原来屠杀我们蒙古部族?”

要不是亲眼所见,范文程其实也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明军已有多年未有此动作,好像最近之事也是要追溯到嘉靖年间戚继光镇守北疆的时候。

但现在此事却是千真万确,因此范文程都不用作假,依据事实给这蒙古首领描述了一遍。

那个领头骑士凑在蒙古首领耳朵边嘀咕了一下,蒙古首领一边听一边思索,最后他下了决定,给范文程说道:“你不用去张家口了,那些和你们做买卖的晋商都已被抓了。”

他知道张家口那边的动静,也知道当初钟进卫开出的馅饼。但这馅饼到目前还只是画在纸上而已,而这边却说大金派了军队过来张家口。如果自己把这人抓了送往张家口请功,怕回头大金饶不了自己。

再说这女真说得话怕也有其事,他知道那一带是敖汉部族的游牧范围。他们曾出兵明国京畿之地,现在遭到明军报复,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金国和明国都有出兵,但相对来说,金国强了不少。自己现在最好是谁也不得罪,看他们斗出一个输赢再说,这对本部落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就把张家口的实情告诉了范文程。

范文程一听,大吃一惊。连忙向这个部族首领请教详情。

这个部族首领当时并不在场,只是后来听说而已,不过结果却是不会错,因为有很多人都亲眼所见,张家口确实被大明军队清洗了一遍。

范文程一听,坐立不安,啥热乎乎地食物,温暖的被窝都已被他抛在脑后了。

明国的行动一反常态,又是报复蒙古部族,又是抓内奸,什么时候开始,明国那些官员不内斗了?

范文程越想事情越严重,如果让庞然大物般的明国高效运转起来对付大金的话,辽东就危险了,特别是现在大汗对这些还一无所知,等着张家口这边的粮食物资运过去。

他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向部族首领告辞,连夜返程。

第三百四十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再说钟进卫越往西行,越接近陕西地界,就发现气候越是干旱。

河流变成了小溪,小溪自然就不见了,许多地方的河床都露了出来。

不过山西的百姓,多有行商习俗。庄稼地里虽收成少,但出外贩卖个货物,还是能将就着过日子。

钟进卫因为想了解沿途的情况,因此把王岩叫到了身边随行。这让财叔等人羡慕不已,没想他去了趟张家口,竟然踩了狗屎,改运结交了朝廷显贵。

王岩从最初地拘束中走出来之后,滔滔不绝地向钟进卫介绍着各地情况,钟进卫因此也了解到了山西的一些民生。

按照他所了解的这个情况估计,如果老天不作美,继续干旱严寒下去。山西的大部分百姓也还能活下去,因为他们并不是光靠地养活。

商业税在明朝只是三十税一,而且就算这么低的税,只要向官员行贿一二,都可以不用交。相对来说,行商的利润极高。

这要是换在后世,真是不可想象。你吃个饭,上个网,哪怕是看个电子书,无不存在高额的赋税。就说电子书吧,稿费税率就达到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三十税六,是明朝商业税的六倍。

由此可见,在明朝做生意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钟进卫一边听着一边想着,一边对比着一边走着。

这日中午时分,用完餐歇息的时候,王岩向钟进卫介绍道:“侯爷,再过二十里地,便是黄河了,这黄河便是秦晋交界之处。”

钟进卫一听,终于要到陕西了,这也意味着要有所防范,毕竟陕西的流贼很多。

他认真回想了下,这个时候,好像已经有不少农民起义了。也不知道自己举荐的洪承畴做得怎么样,会不会比历史上好一点。

为了稳妥期间,钟进卫让顾百川去找来了几部大车,把骑卒身上背着的银两全部用车来运送。

这一过黄河,要是遇到农民起义军,这么一打起来,发现明军士卒身上有大量的银子,等于是给农民起义军加了个强化光环,战斗力暴增,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然后钟进卫和马祥麟商量了一下,队伍随即做出了一些调整。原本在队伍中的胡浩领着他手下,开始前行侦察,为大军探路。

锦衣卫缩回中军,护卫钟进卫为主。而白杆军则为前锋,保持战斗警戒。

八百大同军则紧跟在钟进卫的后面,护着银两,同时把军队和商人的车队隔离开,防止万一有战事的话,百姓不懂军阵往白杆军靠拢,影响了军队作战。

另外还有一个用意,就是防范商人中存在奸细的情况。虽然这种可能性极低,但为了稳妥起见,也还是要防备一下的。

胡浩在钟进卫处领了军令,便先行为大军探路去了。

胡浩领着手下纵马奔驰,只觉畅快无比。这些天来,因为商队随行的缘故,行程一直不快,让习惯了战场厮杀的胡浩等人颇有点不习惯。

王二对前面的胡浩说道:“胡哥,咱们凑巧救了中兴侯,没想现在就成为了中兴侯的人。不用担心军饷被克扣,不用当心战功被冒领,中兴侯待人又和蔼,真是舒服啊。”

郭延中等人一听,也都附和王二的说法。

胡浩领头奔驰,并没有降低马速,只是头微微一侧,避开迎面而来的凉风,张口说道:“中兴侯确实与一般勋贵武将不同,也如此,更应认真做事,回报于中兴侯。”

“那是没错,胡哥,这次对付那些流贼,应该比对付建虏轻松多了吧。”王二就是一话痨,逮着这片刻轻松说个不停。

胡浩一边看看已方已离开乡镇,周围的人烟开始稀少,一边回答王二道:“按理说应该容易对付,可战事无绝对。咱们现在跟了中兴侯,不能因为我们而给中兴侯的战绩抹黑。中兴侯可是带着八百民壮活捉过建虏奴酋的,要是栽在陕西,就太那个啥了。因此,我们是大军的眼睛,耳朵,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十多个手下当即大声应了一声,他们都觉得有点遗憾,清水明月关之战的时候,竟然没有在中兴侯手下,跟着勤王骑军,结果吃了个大败仗。

边聊边走,不知觉之间就已驰出十多里路了。

胡浩在奔驰的马上直起身子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对他的兄弟们说道:“估摸着路程,离那黄河应该不远了。走,兄弟们,去看看黄河去。”

“好嘞。”夜不收们回应一声,加快了马速,往前面的山坡冲上去。

临近黄河这段路,土坡一个接一个,高低不平。

胡浩忽然听到前面好像传来马蹄声,他一伸手臂,手下的兄弟们马上知道有情况,连忙凝神细听。

“胡哥,大概有五骑往这边而来。”夜不收们的经验到底是丰富,这么一听,就辨别出来有多少骑了。

“不会是流贼吧?这都没过黄河进入陕西,应该没有那么巧吧?”王二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

胡浩一听,严肃地转过头来,看着王二说道:“刚说过什么了,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过天话。”

王二迎风吐了下舌头,小声回道:“知道了,胡哥。”

胡浩转回头后左右一看,见到离前面那个山坡顶有半箭之远的地方刚好有一处凹处可以藏身,是山顶位置的视野死角。

于是,胡浩就一带缰绳,把兄弟们领到了藏身之处。

夜不收们熟练地翻身下马,拍拍战马的脖下三寸之处,战马乖巧地跪地卧倒,配合得很好。为防万一,还给马嘴套上了马。

郭延中伏地听了一会儿,说道:“还有百步距离左右,应该马上就到坡顶了。”

夜不收们纷纷拿出自己擅长的武器,伏在地面并没有抬头观看坡顶,听着郭延中报着敌踪。

此地虽是大明境内,而且还未到流贼遍地的陕西,可像一群人骑马过来的情况还是少见,毕竟马并不是一般人能骑得起的。

他们多年做夜不收的经验,未明的情况下宁可当敌人对待,也不能麻痹大意不当回事。

他们这个经验虽说会让他们自己增加很多麻烦,但也曾经好多次救了他们的命,使得他们在残酷的对虏战事中活了下来。

胡浩听到来骑马上将出现在坡顶,就摘下头盔,微微探出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着坡顶动向。

“到了!”郭延中说了一句。

果然坡顶马上露出了马的脑袋和骑士的身影,一共有五骑。

只见这五骑的骑士有穿边军服饰,也有身着普通老百姓的服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身上的衣服非常破旧,盔甲残缺不全。

他们所携带的武器五花八门,并不是正规骑军中所配备的制式武器。

胡浩看到这里心里下了结论:这五骑八成就是流贼!

同时,胡浩在心里暗暗念叨: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坡顶的五骑看着面前的视野又是没有人,就开始说话,声音没有压抑,传到了胡浩所躲的凹处:“你家队长真是多事,谁能想到我们会东渡黄河,跑山西来了。非要向紫金梁去反应,要求派斥候。你看,都跑了十来里路了,屁个官兵都看不到。”

被说得那人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替他家队长解释道:“不来怎么知道有没有官兵呢,我家队长也是小心为上。在陕西时,要不是我家队长的小心谨慎,几次都差点被洪剃头给剿了。不是么?”

先前说话的那人在这点上倒是赞同此人的说法,说道:“也是,要不是洪剃头逼得太紧,我们也不会跑来山西了。”

另外又有一人插话道:“走,到那边山头再看看,没事就回去禀告吧。”

胡浩听到这里,给手下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射马抓活的。”

夜不收们一听,小心地拿出各自的弓弩,准备射马。

过了一会,马蹄声重新响起,五骑从坡顶呼啸而下。

突然之间,十六个夜不收全部站了起来,十六支箭近距离射向从坡顶狂奔而下的五名流贼的坐骑。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期而遇

谁也没料到突然之间会被偷袭,没一个人有防备,坐骑目标又明显,全部中箭。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马背上的五个流贼,措手不及,全部和马一起向前摔倒,滚下山坡。

很容易就搞定了,胡浩等人不慌不忙地唤起战马,追了过去。

郭延中则离开队伍,往坡顶而去,以防流贼后方还有人马。

五名流贼摔得也够惨的,在高速下坡奔跑的时候,坐骑中箭,有两人直接摔死,二人重伤,一人轻伤。他们的战马,只有两匹还能垂死嘶叫。

那名轻伤的流贼还在晕头转向,就已被赶到的王二擒住,反剪后绑了手。

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两个重伤流贼则被一个夜不收送上了路,也算做了一份功德。

直到此时,那名流贼才看清对手是谁。一见之下,大是诧异,结结巴巴地道:“关、关宁军?”

胡浩一听这流贼的声音,就知道他就是那个什么队长的手下。

胡浩有点奇怪此人竟然认得关宁军的军服,不由问道:“看来你也曾为军中之人,如此便不必费口舌了,知道落入我们夜不收手里的下场。识相点,我问你答,少些痛苦。”

那人并没有马上回答,看看一起来的同伴,都没一个活得了,两眼有点迷茫。

“你的队长是谁,属于哪伙流贼,现在在什么位置?”胡浩抽刀在手,一个刀面拍在流贼的脸上,把他拍醒了,看向自己后问道。

流贼微微有点诧异这个明军夜不收怎么会问自己的队长,他看着一脸漠然的胡浩,知道此人杀人如麻,连忙回答道:“小人的队长唤做李鸿基,属于闯王高迎祥的山头。”

“现在在何地?”胡浩见他漏了个问题,就再次问道,手中刀只是微微压了一下,并未割破他的皮肤。

如果是鞑子落到他手里,此时已是割耳剁指的惩罚措施了。这人也是出自军中,因此,胡浩多了一份耐心。

流贼感受到刀锋的冰凉,连忙补充道:“正在渡河,就在前方十里路不到。”

“多少人马?”胡浩一听,连忙追问道。

“大概有五千多人,几个山头一起的。我等是第一批过了河,此时应该大部分还在渡河。”流贼已说了一些,自然不会保留剩下的消息,一并说了出来。

胡浩一听,机会难得,不过消息还是要求证一下才行。

他熟练地抽刀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了刀鞘,然后叫道:“王二。”

“在,胡哥。”王二就在边上看着胡浩审讯,一听胡浩叫他,当即应了一声。

“你带此人回去见中兴侯,言明其招供内容,机会难得,请中兴侯趁早定夺。”胡浩知道王二听到了他审讯的所有内容,因此简略地交代了任务。

“是,胡哥。”王二答应一声,翻身上马,而后在同伴的帮助下,把这流贼横卧在马背上,“驾”地一声,一夹马腹,往来路赶回去。

胡浩看着属下都看着自己,也没说话,从马背上的一个包裹中取了棉布,给自己战马的四个马蹄绑上。

其他夜不收们一看,知道胡哥要靠近侦察,为了减少马蹄声,用上了棉布。

于是,他们也纷纷拿出各自的棉布,开始绑起来。对于他们这些夜不收来说,这些用于降低马蹄声的棉布是必备的东西之一。

等胡浩他们到达山坡顶时,郭延中也给自己的战马绑好了棉布,等着他们过去。

十五匹战马下了坡,往黄河方向而去。虽然还有马蹄声,却并不是很响,稍微远一点,就听不到了。

约莫过了五里路之后,一个夜不收停了下来,在马上待命。

其余十四骑仍然往黄河而去,一路上没有再发现其他流贼。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夜不收留下,到胡浩他们看到黄河之时,就只有十一名夜不收了。

他们找了一处小高地,伏在那里,往人声鼎沸之处看过去。

因为干旱,黄河水位也降低不少,露出了一个宽宽的凹处,在离他们几百步远的地方,有一浮桥,差不多有一辆大车宽度多点。

那个流贼没有说谎,大群流贼果然在渡河。浮桥上全是人,只有少数人骑马,过桥时也是牵着马走。

大部分人手拿肩挑各种细软,无序地挤在浮桥上。如果不是他们还拿着长枪大刀之类的武器,咋一看还以为这些只是流民而已。

胡浩看到黄河这边大概已过来了二千多人,在河的对岸还有密密麻麻地人抢着往浮桥上挤。全部估算起来,有个五千来人应该不会少。

这时,就听到眼力比较好的郭延中低声嘲笑:“这帮流贼竟然还有拿着木头削尖了当枪的,你们看那边的那个人,手中的刀都断了一截了,还在用,哈哈”

胡浩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让他闭上了嘴巴,而后胡浩吩咐道:“你既然已看清,马上回去向中兴侯禀告这里的军情。”

郭延中一听胡浩说正事,连忙换了认真的态度,答了一声“是”。然后伏着身子退了几步,在黄河边无法看到的地方站起来,骑马绝尘而去。

胡浩仔细地观察着这支不期而遇的流贼,特别关注那些骑马的人。因为这些骑马的人肯定是流贼头目,或者是他们的精锐。

他发现已过河的流贼中大部分都是有马的流贼,此时正在黄河边休息,等待着其他流贼过河。而对面有马之贼已是极少。

这些已过河的流贼,分成了几堆,明显可以看出是不同的山头。

在其中的一堆人中,就有一名国字脸的汉子,向一位高大的中年汉子道:“舅舅,先前紫金梁派出的五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外甥反正已经休息够了,想过去看看。”

“你啊,胆小的毛病又犯了。既然你自己要去,我也不拦你,去吧。”中年汉子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有点无奈地说道。

在这中年汉子身边的一个儒雅之人此时却开口道:“闯王,我看你这外甥就是干我们这行的,谨慎些没错的。”

“呵呵,曹,你别乱说。”被称为“闯王”的人就是高迎祥,他也分不清罗汝才是夸自己外甥还是骂自己外甥,埋怨了一句后便不理他,仍旧对自己外甥道:“鸿基自己小心些,去吧。”

李鸿基答应一声,便去叫自己的属下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鸿基此时还未投奔其舅,在不粘泥的手下效力,但因为钟进卫的蝴蝶效应,好多事情已经变了。

小高地上的胡浩忽然看到有六骑离开大队,沿官道而来。不由得暗骂一句,连忙招呼属下俯身后退,牵马绕到小高地的另外一侧。

过来的六骑并没有发现胡浩他们,扬长而去。

但在来路还留有夜不收,会被这些人撞见。因此胡浩无奈,只得留下一人继续监视之外,率其他九名夜不收跟了下去。

再说钟进卫他们刚从那个歇脚的乡镇出来,走了不到两里路,就听到前面传来急促地马蹄声。

钟进卫等人便停住了交谈,看向前面,发现快马奔来的是原本走在队伍前头的马祥麟和一个胡浩手下的夜不收。

近了之后还发现那个夜不收的马背上还横卧着一个反剪着双手的人,钟进卫心中一怔,知道有事发生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饿死不如战死

钟进卫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流贼,想着应该是陕西的流贼进入山西的时候,刚好被自己撞见了。

很快,他带着护卫并马祥麟的白杆军脱离了商队,九百余骑绝尘而去。

跟随而来的商队看到这个情况,猜到出事,纷纷开始瞎猜,进而担忧起来。

他们虽看到大同府军押着车辆继续往前,但大部分人都不敢再跟,想着弄明白事情原委,一时都停在了原地。

财叔和同伴们一起站那议论纷纷,忽然看到王岩从前头回来,连忙高声叫道:“王岩侄儿,过来,来财叔这边。”

王岩本就要到他们这边来,因为他购买的也是粮食,和财叔他们的粮车在一起。

财叔看到王岩带着笑容过来,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等王岩走近之后问道:“中兴侯怎么带着军队先走了?”

好多商人看到王岩过来,就都围了上来。他们非常关注这个事情,围着财叔和王岩听消息。

王岩看看周围这些人殷切地目光,呵呵一笑道:“没什么,前面发现有毛贼,中兴侯去剿贼了。”

“有多少贼人啊?”人群中有一个人问道,这是个关键问题。

此时,王岩仿佛成了官方的新闻发言人,回答这些人的提问:“这个不知道,当时我避嫌走开了。但中兴侯既然亲自去了,肯定不是很多。你们想,堂堂侯爷,会冒险么?”

财叔听了点点头,这点倒也是,中兴侯肯定是有把握,才会亲自前去。要是敌人太多打不过,谁会去送死?

如果他们听到贼人有五千多人,而中兴侯只带了九百来人就赶过去的话,怕是马上就返身逃跑了。

正因为不知道,周围的人大致都和财叔一个想法,除了一些讲究意头的人暗叹出门不利,遇到兵事之外,其他人都放下了心,继续吆喝自己的伙计上路。

钟进卫带着大军赶了不到五里路,又遇到了第二个夜不收的回报,知道流贼此时才过了一半多,但装备很简陋,这也是意料中事。

不能让流贼排兵布阵了再过去对决,钟进卫传令加速往黄河边赶去。

再说六骑流贼沿官道纵马奔驰,并没有发现他们已被胡浩等人跟上。

其实包括领头的李鸿基,都不相信会遇到官兵。在渡河之前,他们就已打探过,离渡口最近的一处乡镇也有二十里路左右,而且只有一些地方乡丁和衙役而已,并没有军队。

只是他在军中待过,认真地向当时欣赏他而提拔他为把总的王国参将学过一点兵法。知道军队渡河之际,须防敌人半道而击。

他们正走间,忽然李鸿基的侄儿李过指着前方惊叫道:“看,那个坡顶有一骑。”

李鸿基抬头看去,果然有一骑,已经发现他们,开始转头背向他们下坡。

虽然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李鸿基还是心中一紧,看见他们就跑,显然不会是之前紫金梁派出的斥候。

也就是说,这一骑很可能是官兵,因为他看到有金属反光,显然是穿了盔甲之类的装备。由此李鸿基想到,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很可能已出事,只是有点不清楚的是,为何只有一骑,难道是和斥候拼了之后幸存下来的?

李鸿基知道光猜没用,就命令一声,加快速度追了过去。只有抓到那骑,才能解答心中疑问。

他们原本就在向前奔跑,而那人要转身,再加速,因此双方的距离在过了一段时间后被拉近不少。

过了坡顶之后,李鸿基发现前面那骑果然是官兵,此时正在策马狂逃。

他因为只是半路参军,而且在军队中的时间并不长,因此并不熟悉各地边军的军服特点。如果他要是知道他们追赶的这个骑兵乃是辽东边军的话,怕是不会追,而是翻身逃跑了。因为不可能千里之外的辽东边军军只来了一个、两个人而已。

在追了一段路后,前面是片平地,视野开阔,李鸿基发现远处又有一骑站那不动,像是接应被他们追赶的一骑。但奇怪地是,为何又只有一骑呢?

前面的两骑汇合之后,看到他们这边六个人追过去,并没有逃跑,而是抽出了兵器,摆出了战斗姿势等他们。

这让李鸿基感到有什么不对,对方的武器装备再精良,可二对六,也不会有胜算啊!除非他们还有更多的同伴,但现在的视野很开阔,并没有再看到附近还有其他官兵了。

李鸿基想到这里,只觉得背上发寒,直觉告诉他,对面官兵的同伴应该在自己的后面。

李鸿基慌忙转头一看,果然有八骑如幽灵般地跟着他们,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蠢”,然后大喊道:“我们后面有官兵,减速转弯。”

其他流贼一听,都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一向比较信服李鸿基,因此听他一说,便开始减速转弯。

原先停留在那的两骑看到他们减速转弯,知道他们已发现后面的胡哥了。于是,开始催马加速,准备攻击这些流贼的后背。

当六骑流贼看清前有八骑,后有两骑,且装备精良,开始夹击他们时,都吓了一跳。

李鸿基知道附近肯定有大队官兵,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精锐的夜不收。

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李鸿基大声地命令道:“保护自己,攻击他们的战马,谁能活着就不要恋战,不要管其他人,赶回去报信,别让兄弟们被官兵偷袭了。”

与此同时,胡浩也在发布命令:“不要让他们逃回去了,明白么?”

“明白。”随行的夜不收知道胡浩的意思是让他们先攻击流贼的坐骑,如果没了坐骑,就不可能逃回去报信。

夜不收们开始控制着战马靠拢中间的胡浩,减少他们之间的间隙,形成一个弯月的弧度,发挥人多的优势,增加攻击面积,半包着流贼,给其致命一击。

李鸿基并不是没有想过分散而逃,可在他们的来路有八骑,装备精良,包括战马,都胜他们几分。如果他们分散而逃的话,对方分散追杀更为容易。

只有对冲,才有可能逃回报信。因为对冲之后,官兵再减速转头的时间,能拉下好远的距离。此地离黄河渡口并不远,逃回去应该没有问题。

可现在李鸿基看到对方开始排成月牙阵型对冲,就有点绝望了,对方明摆着欺负已方人少装备差。

这时,就听到李过大声喊道:“叔,我们掩护你回去给兄弟们报信。”他已看出来了,一般情况下己方很难斗过对面的官兵。

这队中的人都是李鸿基的亲戚或老乡,平时有感于李鸿基的宋江式义气,都是非常敬佩他的。在这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犹豫,纷纷说道:“李哥,我们掩护你。”

危难之际见真情,李鸿基心中一阵感动,他们是拿自己的命来做掩护。双方在快速接近中,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来推让了,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道一声“好”。

胡浩和李鸿基的两支队伍相差只有百步了,而在李鸿基的后面,则是另外两个夜不收,相差也就两百步不到,战斗一触即发。

李过等五骑在奔跑中差不多形成一个箭矢型,李过为箭头,把李鸿基围在了里面,冲向了月牙阵。

年轻的李过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反觉热血激昂,他迎着风大喊一声:“饿死不如战死,冲啊!”

然后他双脚一用力,离开马鞍,身子前倾,把手中长枪横了过来,竟然用上了鱼死网破的撞击打法。

在这么高速的对冲中,双方如果不躲避,都撞枪杆上的话,估计就是枪折人亡的下场。

李过对面的夜不收一看李过采用这种打法,都吃了一惊。眨眼就撞上了,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人的本能让他们勒了下缰绳偏转了一点马头。

但毕竟是精锐的夜不收,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手中的刀枪伸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 众星云集

骑兵对冲在眨眼间就结束了战斗,一合一分,一个回合的战斗就结束了。

六名流贼中在外围的人或马,都被夜不收们或戳或割到,落下了马,或者马倒人摔,反而是作为箭头,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的李过,因为速度太快,夜不收们伸出兵器的时候,他已冲了过去,因此没事。

当然了,裹在中间的李鸿基也是没事。

李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稍微愣了下,马速就慢了下来。马上就被李鸿基追上,两人并驾齐驱。

李鸿基偏头看到李过的表情,连忙大喊道:“快逃。”

李过这才回过神来,和李鸿基两人伏在马背上,尽全力策马狂奔。

装备的差距此时很好的体现了出来,对冲的夜不收中只有一人的大腿受到割伤,其余人受盔甲保护,又是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兵,都躲开了流贼的攻击。

不用胡浩吩咐,所有夜不收开始减速转弯。这时,后面追上来的两名夜不收从他们身边狂奔而过,追向逃走的流贼。

胡浩等人转过弯后又聚集到了一块,他看了下落马的四名流贼都已一动不动,再抬头看了下在前面狂奔的两名流贼,刚好跑下了前面的小土坡,看不见了。

于是,他吩咐一人回报中兴侯,言明流贼已发现他们的踪迹,怕是会有所准备。

然后胡浩带着剩下的夜不收往黄河方向追了过去。

钟进卫刚好看到四名之前被胡浩他们干掉的流贼尸体时,就接到了夜不收的回报。

这名夜不收和上次回来的郭延中都看过黄河边的情况,因此马祥麟再一了解,估计了一下后,对钟进卫道:“侯爷,流贼人多,但乃乌合之众,又是各处山头汇集在一起,号令不齐。末将想一鼓作气把他们赶下黄河。”

钟进卫看着马祥麟点点头道:“军事指挥的事情,你定夺就成,我只观战。”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打仗的事就交给马祥麟,毕竟人家才是久经战阵的将军,临阵御敌,指挥作战是他驾轻就熟之事。

“末将告辞。”马祥麟抱拳向钟进卫致了一礼,然后一带缰绳,赶往白杆军的前头,去指挥作战。

“自己小心。”钟进卫看着马祥麟的背影,大声叮嘱了一声。

马祥麟听到声音,回头又是抱拳一礼,才往前而去。

钟进卫看了会马祥麟的背影,然后对身边的顾百川道:“走,我们跟上去。”

顾百川还没有说话,位于钟进卫另外一边的锦衣卫千户谢栋先开口劝了:“侯爷,前面已有马指挥使在了,您看是否再等等,等战事分出胜负了再去不迟。”

毕竟流贼有五千多人,蚁多还能咬死象呢,谢栋有点担心。

顾百川本来听到钟进卫的吩咐,刚想答应出声,听到谢栋的劝,就马上转口了,跟着谢栋劝钟进卫道:“侯爷,您的安全重要,谢千户说得对,还是等等再去吧。”

钟进卫呵呵一笑,左右分别看了一下他们两个道:“怎么,你们对小马超没有信心?”

他记得在历史上,曹文诏带着一千多关宁骑军,是追着几万流贼杀的。现在马祥麟带着白杆军,比之关宁铁骑,在装备上或许差点,但不管是纪律,还是勇气,或者团体作战技巧,都只好不差。

钟进卫也没等他们答复,“驾”地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追白杆骑军而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以李老四为首的钟进卫随从,跟着钟进卫冲了出去,他们对于钟进卫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甚至有的人想着侯爷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料错呢。

顾百川和谢栋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有点无奈,两个本应该是竞争对手的人相视一笑,带着各自的手下,追钟进卫去了。

胡浩料得没错,他们包括最前面的两个夜不收,终归没有追上前面的两个流贼。

那两名流贼已经使出了绝招,用匕首插马臀,把马的潜力都逼了出来。

胡浩等人却是不敢用这招,眼睁睁地看着两名流贼越跑越远了。

李鸿基和李过终于跑到了黄河边,一过最后一道土坡后,眼下热闹无比的黄河岸边场景就出现在了眼前。

此时的五千多农民起义军已全部渡过了黄河,都在各找各妈,就像他们在以前赶集一样,很混乱,人都挤在一起。还有在找各自山头时,看到熟人还互相打个招呼,唠几句家常。

李鸿基和李过飞驰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可他们两人的声音在这大型集市声中,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加上距离还远,没有人听到他俩的喊话内容。

有一部分人看到远处边跑边喊的两骑,认得也是义军的一部分,还向他们招招手,表示下友好。

罗汝才骑在马上,看着属下亲信在大声的招呼手下过来排队报到时,恰好看见李鸿基和李过两人飞驰而来。

他颇有点奇怪,怎么就回来了两骑,其他人呢?他是有心人,那么注意地一瞧,就发现不对了,连忙吆喝手下让路,催马迎过去。

等李鸿基和李过跑近了能看清他俩的表情时,一些外围的义军就看出不对了,开始对着他们两人指手划脚。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李鸿基和李过两人此时还都是战场上的菜鸟,也都还没有担任过领导岗位,因此喊得毫无顾忌,他俩只有一个念头,让兄弟们都听到,早做准备,别给官兵偷袭了。

终于有人开始听到他俩的叫喊,也看到他俩的一幅狼狈样。惊呆了片刻后,开始大喊起来:“官兵来了,好多官兵来了啊”

乱从外围的一小撮人开始,迅速开始蔓延开来。临近浮桥的人重新踩上浮桥,准备看情况不对就跑回去,而不在浮桥附近的人开始往浮桥这边急,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起义军的那些头目就是再看不见,也知道情况不妙。

屁个敌人都没发现,自己这边就要开始跑,这也太差劲了。

“黄虎,你带人去守住浮桥,别让他们逃回对岸去,敢逃得一律杀。”紫金梁吩咐他身边的一个身长瘦而面微黄,须一尺六寸,僄劲果侠的大汉道。

“是。”张献忠答应一声,先叫过自己的四个干儿子,然后又带上手下兄弟,挤到他们不远处的浮桥上。

他们先是一顿拳打脚踢的把已踩上浮桥,又回头观望动静的人赶了下去,然后排成条线,亮出兵器守住,吆喝其他人不得上来。

张献忠见控制住了局势后,转回身子,小声地对他四个干儿子说道:“一会如果官兵多,这里抵抗不住的话,你们先往河对岸跑,能逃就逃了。”

“那干爹您呢?”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精瘦小子问道,声音没有控制住,稍微大声了一点,让站在张献忠前面的几个手下转头看了过来。

张献忠赶紧回头对他们说:“守住了,那边,还有那边,想上浮桥的,砍他们的脚。”

他的手下一听,就转回头去大声吆喝,并不时亮着手中兵刃恐吓那些还想上浮桥的人。

张献忠见他们的注意力又转向那些想上桥的人,就再转过头,小声道:“干爹没事,你们管好自己就成,明白么?”

“定国,别那么大声行不行,干爹勇冠三军,那会有事,不用你心。”李定国旁边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低声不满地斥责他道,差点就让别人听到了,真不知道轻重。

“还是可望了解干爹,你们记住了么?”张献忠表扬了下孙可望,然后又问道。

四个屁大点的孩子看着张献忠,都点了点头。

其他头领也有派自己的亲信来守浮桥,不过李定国等人因为到得最早,站到了最外面。

大头领们又安排亲信赶紧整队,甚至有的还当即命令要谁不听的就直接砍了,然后他们自己则往李鸿基和李过两人处跑了过去,要搞明白事情经过。

当李鸿基和李过两人跑到人堆边缘时,几个大头领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见两人到了,罗汝才劈头就问:“什么官兵,来了多少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白杆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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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基和李过一听,张开嘴想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看到官兵的主力,是那支部队,有多少人,骑步分别多少,根本说不出来。当即哑口无言,呆在那里。

首领之一的不粘泥是个急脾气,一见两人的情况,当即大喊道:“怎么了?说啊!”

这时,李鸿基和李过两人的坐骑已流血过多,支持不住了,哀鸣一声,往地上跪去。

李鸿基和李过两人不得不跳下马,经过这么一缓解,李鸿基已经回过神来了,均了口气回答道:“我们遭遇到了明军的夜不收,前后十一个人,只逃回了我们两人而已。”

高迎祥看自己的外甥一脸的汗,又是不惜损伤战马而逃,知道当时的情况肯定很紧急,就和蔼地说道:“别急,把遇到的情况都跟我们这些老兄弟们说说,我们自会判断。”

李鸿基感激地看了眼舅舅,然后回答道:“我们遇到了大概十来个明军夜不收,前后包围我们,显然是早已埋伏着的。他们个个装备精良,非大队官兵不会配属如此精良的夜不收。其他兄弟舍了他们的命,才掩护我们逃回来报信的。”

这时,李过扭头看了下来路,忽然叫了起来:“看,就是那些明军夜不收。”

众头领一听,都抬头看过去,发现那河岸坡上,有十来骑明军,就骑在马上,站那看着他们。

罗汝才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再关心那些夜不收,问李鸿基道:“那么就是说,到底有多少明军,你们其实并不清楚了?”

李鸿基点点头,稍微有点惭愧地回答道:“是没看到,但我可以肯定,官兵肯定很多,还有可能是精锐。”

罗汝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转向紫金梁道:“有可能是有军队刚好路过,他们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们今日渡河。为安全起见,我建议一边整队防御,一边得派人过去摸摸底。否则如果只是这么几个夜不收刚巧路过,我们这五千多人就被吓跑回去了,那我们东路义军的脸就都丢尽了。”

“对,曹说得有理。”已站一边听到全部对话的闯塌天刘国能附和罗汝才道。

紫金梁看看其他头领,见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就命令道:“派出一些骑兵兄弟去赶那些夜不收,能抓到就最好了。我们赶紧整队,就不要分哪个山头了,来不及的,全部排成队列准备迎战。”

众头领点点头,就把在附近有马的兄弟们都派了出去,然后开始吆喝整队。

胡浩看到河岸边的流贼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心想这时只需要五百骑关宁军,冲近了后用三眼火铳打,流贼就这纪律,铁定能把他们都打下黄河去。

面对这些流贼和面对关外的建虏,胡浩感觉压力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正当他在脑中想象着如何打败这五千多流贼时,从那些流贼当中冲出了五六十骑,往他们这方向而来。

胡浩不慌不忙地让一个兄弟下了坡,绕道另外一个方向,躲起来继续监视这些流贼。最后他才带着其他兄弟开始转身,准备带着尾巴跑跑路,热热身。

他相信中兴侯正在赶来,并且应该不需要太久。否则的话,王二等人就应该回来通知自己了。

和胡浩他们轻松的心态不同,起义军的头领们在内心都有点紧张,未知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就怕被李鸿基说中了,来了明军大部队,还是精锐的。

但他们同时又存在侥幸心理,最好的情况,其实就是刚才看到的那几个,他们只是凑巧路过,和派出去的斥候冲突了而已。或者人数比较少,他们这五千人能打得过。否则就算逃回陕西,那边的洪剃头本事大,又杀人不眨眼,也是难有活路。

紫金梁想了一下,又叫回了其他头领,一商量后,准备集结手底下所有的精锐,挡在第一线,免得被那些乌合之众冲垮了精锐,就不值当了。

当然如果是平原开阔之地,两军对阵的话,倒是可以驱赶那些杂兵先去消耗官兵,然后才出动精锐。就算万一杂兵倒卷而回,精锐也有余地可以退走。

很自然地,张献忠作为边军出身,成为紫金梁手下的得力人手,身手肯定不差。因此,他得去前面迎敌。

李定国见干爹要走,还是有点担心,又喊了一声:“干爹。”

张献忠回头看看,对于李定国这重情重义的性子,还是比较喜欢的,他点点头道:“你们都要听可望的,如果有什么事,先逃了再说,干爹回头来找你们。”

“干爹放心吧,一切有我。”孙可望拍了下小胸脯,一幅大人的做派。

张献忠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才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前去集合了。

高一功在追击胡浩的队伍中,算是个比较心细之人。他一边追一边打量着敌情,发现前面的明军夜不收被他们这五六十骑追赶着,却并不慌乱,始终吊着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紧不慢地跑着。

高一功心里就有点紧张起来了,刚才他就在李鸿基的附近,听见了李鸿基给各位头领汇报的话,开始也以为不会有那么凑巧有大队明军经过。

可现在看来,前面那些夜不收如此行事,显然是有依仗。要说他们依仗的是他们的战马,这显然说不过去。

光他们先追杀李鸿基等人,就耗掉了不少马力,而且他们都穿了盔甲,战马所驮的重量也比他们要重,这么跑下去的话,迟早会被自己这边的人追上。

那么剩下就只有一个原因了,显然在某处有他们的援军,或者援军正在赶来,并且他们的援军有打败他们的能力。

高一功想到这里,额头开始出汗,他想着是否回去劝头领们先回陕西算了,哪怕虚惊一场也好过迎头被优势明军给剿灭在这黄河滩上。

有的时候,越担心则事情会变得越坏。在高一功等人追出了几里路后,终于发现远处尘土飞扬,然后看到前面的一个坡顶上不断地露出一队队的骑兵,整齐有序地排成一列列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高一功首先喊出声,然后同伴们也注意到了,纷纷吓得赶紧减速转弯。

胡浩也已经注意到白杆军的出现,他一边让一个夜不收迎过去汇报最新的情况,一边开始转向。

情形一下倒了过来,刚才追得一方变成了被追得一方,刚才被追得人变成了追人的人。

马祥麟就在队伍的最前头,他已看到前面追逐的情况,不用人说,也知道离敌不是很远了。

在听到胡浩派过来夜不收的禀告之后,马祥麟传令白杆骑军开始加速,并且队列开始向两边延伸。

也幸亏这里是黄土高原了,一马平川,离开官道,骑马奔驰也没问题。白杆军就是白杆军,一边控制着中等的马速向前挺进,一边向两边延伸,仍然能较好地保持住队形。

马祥麟对自己家的白杆军还是很满意地,对于母亲非常重视队列纪律这点也很是佩服。他也知道,长枪兵要想发挥威力,就必须借助阵型。

马祥麟的心情不错,想着那些流贼看到自己这支大军出现的时候,心情怕是会很难受了。

他不知道的是,流贼的心情可能很糟,但中兴侯的心情此时也不好。

不是担心他小马超打不赢,而是吃灰,吃得让他感觉到重回后世的魔都了。

钟进卫不想错过观战的机会,第一次见农民起义军,也总有点好奇,毕竟这是灭亡明朝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后世的网上,有对农民起义军点赞的,也有对农民起义军骂不绝口的。究竟如何,钟进卫既然已经穿越过来,那当然是要一睹究竟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背水一战

黄河渡口,在一众头领们的努力下,五千余人终于有了一个模样,列出了一个基本的方阵。

之所以能这么快,还是得益于两点。一是各头领都让人喊官兵不多,打败他们没问题;二是大部分人看到精锐顶到前面去了,觉得如果官军来多的话,各头领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让精锐去送死。

因此,从这两方面一考虑,他们心里就不慌了,一不慌动作就快了。

紫金梁看到义军已经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沿着黄河边排好了阵型。稍微有点得意,对在他身边的不粘泥道:“你知道我什么要这么安排么?”

不粘泥是逃跑的功夫厉害,所以得了这个外号。他见紫金梁问他,看了下不明白,就问道:“为什么?”

“汉时韩信的背水一战,背靠黄河没地方逃,就只有决一死战。我估摸着官军这次如果不来个万把来人,是打不赢我们的。”紫金梁微晃着脑袋,稍微有点得意地解释道。

不粘泥看了看,有点不解地道:“不是还有浮桥可以跑么?”

紫金梁虽然用上了这背水之战的计策,可心中还是稍微有点没底,万一要是官军真得来了万把来人,那怎么办,所以还得留条后路,万一有问题也可以撤。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支义军虽然表面上拥护他为首,可终归还是存在好多股势力。他说的话,好的听,不利他们的就不见得有人会赞成。

他要是说毁了浮桥,用破釜沉舟的决心进行背水一战,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大敌当前,不利于作战。

因此,紫金梁没有派人去毁了那浮桥。现在他见不粘泥问起浮桥,就解释道:“浮桥上还有人守着,未奉军令敢上桥,就杀,这就等于是没有后路了。”

不粘泥听得点点头,可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却又想不起来,他本是个急性子,想不起来就不再想,抛到了脑后。

“肃静,肃静”各头领手下的小头目一边巡视一边喊着,让那些虽然整好队了却还有在交头接耳的家伙闭嘴。

至于那些士卒携带的细软,都绑在他们自己的身上。这点虽然不是很妥,但他们自从成军之后,一直是边打边走,边走边打的情况,细软不绑身上,很可能就没了。

所以各头领都没有要求士卒们把细软扔掉或者堆到一处,大家都是穷疯了的人,要是细软离开了身,还能不能找回来就难说了。因此,头领们在这一点上,颇有自知之明,没有下一个会让大部分人抵制的命令。

或者等战事打多了,有了一定的人力和财力之后,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变,但现在才造反没多久,一直处于逃命的阶段,就只能先这么维持着了。

队伍还没有完全静下来,但此时耳朵尖的人已隐隐听到了隆隆地马蹄声。紧接着,看到官道方向尘土飞扬,规模虽不是很大,却预示着有骑兵群向黄河渡口而来了。

义军中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这个效果比那些小头目吆喝他们闭嘴要更管用,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紧张地看向马蹄声传来的那个方向。

在义军中的很多人在心里暗自向满天神佛祷告,希望来的官军没有多少人。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只猜到了数量,没有猜对对象。

马蹄声响起的那个坡上,最终露出来的是他们所熟悉的骑军。破烂的衣服,简陋的武器,干瘦的战马,这些是刚才去追明军夜不收的兄弟。

不少义军中人长嘘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人。甚至有乐观的人想到,骑军兄弟不会是把那些明军夜不收给杀了,然后收兵回来了吧。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快就失望了,先是看到那些骑军兄弟们跑得很快,再近一些后,能看出他们的脸色惊慌。这些迹象到他们脑子里一综合,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些骑军兄弟们是在逃跑!

不粘泥首先得到了这个结论,脸色当即有点变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有他们打不过的敌人在追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五千多人能不能抵挡的住即将出现的敌人。

他正想找紫金梁商量的时候,就发现正对面的那个方向,也就是骑军逃回来的那个方向,传来了更大更响的马蹄声,扬起的尘土覆盖了半个天空。前面那些骑军兄弟们所带起的尘土和这一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下不用商量了,任何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看出来了,追赶那些骑军兄弟们的,是非常非常多的官军骑兵。

自己这边也就三四百骑的样子,而敌人怕是有几千骑军吧。要是步军对上骑军,那非得要几倍的兵力,才有可能打得赢骑军。

五千余义军,包括各首领们,心里一下都没了底,开始惶恐起来。甚至有一些地位比较高,在列阵时能走动的人,开始悄悄往渡桥方向靠近。

紫金梁毕竟是老大,看到官军还没有现出身影,自己这边就已经怕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窝囊。

于是,他开始纵马在队列之间跑起来,边跑边喊:“兄弟们不要怕,官军也就是那些将领的家丁厉害一点。现在能打的兄弟都在前面,只要扛住了冲在最前面的家丁,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他手下的头目跟在紫金梁的后面,用差不多的话大声鼓舞着士气。

其他头领也知道目前的士气不行,要是就这么下去,恐怕是和对阵洪剃头一样,被对方的精锐家丁一冲锋,人就散了,然后对方全军压上,自己这边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选了,那就是逃跑。

于是,他们也纷纷开始用各自的方式鼓舞士气。说真的,首领们这么一鼓舞,还真的有效果,不少人心就定了下来,尽量往好的方面开始幻想起来。

但让首领们没有想到的是,追杀明军夜不收的那五六十骑,在逃回自己阵营时,纷纷在大喊:“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好多骑军啊,太多了”

“官军都是骑军,不得了了,都是精锐”

甚至还有几个在喊:“快跑,几千骑军压过来了。”

“完了完了,比洪剃头还厉害的官兵来了。”

只有少数几个边军出身的骑军没有喊,但他们听到自己同伴喊话的内容,知道要糟,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脸色又加重了几分。

这么一来,义军的士气又开始瓦解了,听到他们喊声的义军,脸色越发难看,开始前后左右得看起来,看是否有首领下令撤了,或者有人带头先跑,自己就可以跟着跑。

首领们看到这个情况,杀那些逃回来骑军的心都有了。都这么没有眼力劲,不知道这边需要得是振奋军心么!

这些逃回来的骑军快到己方阵列时,开始减速,然后分辨自己的首领在那里,跑过去汇报情况。

首领们铁青着脸听着他们禀告,结果却还是弄不清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气得这些首领纷纷怒骂这些饭桶。

李鸿基就在高迎祥的边上,看到这个场景,再想起与自己放对的明军精锐夜不收,心中对这战已完全没有信心。

他悄悄靠近高迎祥,低声道:“舅舅,这仗肯定打不赢的,与其被明军剿灭在这黄河滩上,还不如回陕西。”

高迎祥正对眼前的情况发愁而烦,听到外甥这么一说,更是烦躁起来,冷着脸看向李鸿基道:“休得乱说,敌人都没看见,怎么能自乱了阵脚。”

训完之后,他又转回头去看自己的那些手下,并不时吆喝或者鼓舞一下。

李鸿基见舅舅不听他的劝,不会审时度势,刚愎自用,心中暗叹了一声,示意了李过,不显眼地往浮桥那边移动起来。

终于,马蹄声越来越近,官军开始在岸坡上露出了身影。

第三百四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

义军们此时都盯着岸坡上,想看看来得究竟是什么官军。

只见一长排枪尖先露了出来,枪头上的红缨迎风跳动,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衬托出静止枪尖的锐寒。

随着露出的枪杆越来越高,马头开始出现,紧接着就是骑在马上的明军。

只见那些明军都是统一的藤盔藤甲,一手持长长的白杆银枪,一手握着缰绳。一排排的人,动作如一,让人感觉犹如一个人。

到达坡顶之后,明军收住了马势,站在那里。在他们的后面,紧接着又出现了一排一排又一排明军,仿佛永无止境地出现。

张献忠站在阵列的前头,在终于看清要面对的敌人之后,他那一颗热血激昂准备奋勇搏杀的心一下萎了下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如果打不过的敌人,还要硬冲上去拼杀。那不叫勇敢,那是傻冒。

整个起义军阵列里的人都看清了他们面对的对手,这些官军表现出来的气质不用印证就知道是精锐。另外是官军一排接一排的出现,后面的尘土还非常大,显然还有更多的官军没有出现。义军们心里的压力一下更大,胆小点的人眨眼间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在浮桥上的孙可望虽然年纪小,但他也看出来大事不妙。因此,他低声对三个干兄弟道:“干爹说过,局势不妙就让我们先走。我看这次肯定打不过那些狗官兵,一会跑得时候,记得跟上我,别跑散了。”

其他三个小孩点点头,然后又是李定国开口了:“干爹怎么办,他在那最前面。”

孙可望朝张献忠的那个方向看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别管,干爹自有办法,你还是心你自己吧。”

李定国看看张献忠那个方向,心中暗自祷告了一句,便看向远处的明军。他看着阳光照耀在那如林的枪尖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哪怕幼小的他,也能分辨出来对面的这支明军是他所见过最厉害的明军,比那个洪剃头的军队要厉害多了。

此时在他的心中,格外羡慕这支精锐的明军。要是干爹手下也有这么一支骑军的话,一定能杀败洪剃头。

马祥麟就在白杆军前面,他自然不知道有个后世的名人在羡慕他的军队。此时他正勒马看着黄河边的流贼军队。

背水一战又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列阵相抗却没有应有的气势,士卒握有武器却背着逃难的细软。马祥麟怎么看都看不出这支流贼有打赢的可能。

绝大部分白杆军已经列在坡上了,静待马祥麟下令,后方只有几十个白杆士卒还在那边来回纵马奔驰。

马祥麟并没有在坡上站太久,只让手下的白杆骑军歇息了一会,喘上一口气,他就开始分配任务。

马祥麟并不需要做战前动员,他在队列前面,把挂在马钩上的银枪取下,握在手里向前一指,然后开始催马慢跑起来。

他身后的白杆骑军马上随着他们的灵魂人物而动,也开始催马慢跑,渐渐地追上了马祥麟,并一起加速。

一列一列的白杆骑军开始往黄河渡口处的流贼阵列慢跑,提速,冲锋。整齐的马蹄声格外响亮,每一声都敲在列阵以待的流贼心头。

看着官军装备精良,还有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向他们越逼越近时,终于有人受不了这个压力,转身向浮桥跑去。

许多人都是在看着队友动静,一看有人跑,其实也就跑了没几步,“哗啦”一下一群人跟着跑了,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这一群人马上又带动更多的人往浮桥这边跑。

首领们开始还想制止,可那制止得住,又看到白杆骑军冲锋得越发近了,当即也不管了,跟着一起跑。

孙可望一看这个情景,当即把手中的长矛一扔,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自己那几个干兄弟道:“快跑。”

确实需要快跑,如果他们跑得不快的话,很可能会被后面的大人挤倒,或者挤下黄河。

三个小子也是机灵人,事先又多次得过吩咐,因此马上就转身随着孙可望跑了起来,不过只有李定国手里还拿着他那把朴刀。

浮桥就那么一点宽,五千余人一逃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往浮桥这里跑。

浮桥这头一下聚集起了密密麻麻的人,都想往浮桥上挤。可越是这样,就越没效率,你挤我,我挤你,最后谁也没有挤上去。

在外围的义军看到没有挤过去的希望,无奈之下就撒开两条腿沿着黄河岸边向两边跑了。

钟进卫在白杆骑军开始发动攻击的时候,到达了坡顶上面。在他的身边护卫着自己的带刀随从、东厂番役和锦衣卫,另外胡浩的夜不收小队看到中兴侯出现,也聚了过去。

钟进卫原本想着五千多农民起义军对阵八百白杆骑军,当有一番战斗,虽然结果应该是白杆骑军赢,但过程肯定是比较艰苦。

现在一看,战场上的情形让他大跌眼镜。这局势完全是一面倒,马祥麟率领着白杆骑军还在冲锋,起义军就已经乱成一团了,估计自相践踏都死了不少。

更让钟进卫意外的是,农民起义军的形象,根本就和他预想的一点都不符。

原本他以为,农民起义军就算有炮灰,至少有一部分会是他们的精锐,装备、士气都不错。可现在一见,这五千多农民起义军完全就是一伙逃难的灾民啊!

那些骑马的应该是农民军的精锐吧,可也一样是衣衫褴褛,少数几个人有盔甲也残缺不全。至于其他义军,就不用说了,身上衣物不但少还破,并且打仗还携带各种细软,这让来自后世的钟进卫都看不下去了。

在后世的时候,就算最穷的地方,装扮最苦的乞丐,比起这些起义军来说,都要显得富裕,精神。

其实钟进卫的想法也不能算错,因为他想的那些农民军的形象是后期的农民起义军,或者叫做流贼,确实有一部分装备精良的精锐。

可现在才是农民起义的最初几年,他们是被迫起来造反,所有的行为都是被动式的,还没有发展到历史上专业造反的时候。

钟进卫看着如此的农民起义军,一颗恻隐之心随之升起。他看到按照战场上的形式发展下去,这些农民起义军就是被白杆骑军屠杀的结局。

钟进卫当即吩咐锦衣卫千户谢栋道:“带你的人去传令,跪地投降不杀。”

谢栋看着钟进卫,有点迟疑,想着是不是让马指挥使先杀一阵再去喊会比较好。

“快去。”钟进卫见谢栋不动,就又催了一句。

“是,侯爷。”谢栋不敢再迟疑了,回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他手下几十号锦衣卫,纵马往黄河渡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侯爷有令,跪地投降不杀。”

坡顶离黄河渡口的距离有点远,谢栋还未跑近,战场的局势又发生变化了。

原先在浮桥处挤成一个大圈的人群开始往两边散开,沿着黄河跑路。

靠近黄河边的则有不少被挤下了黄河,也有一部分人仗着自己水性不错,也不管这春天的河水冰冷,“扑通”一声跳下去往对岸游去。

大圈慢慢地变小,然后更多的义军看到官军在那个神武将军的带领下,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向浮桥,本能地向两边避让,浮桥附近更多的人被挤落下了黄河。

马祥麟一马当先地杀向浮桥,根本就没有看到有面对他们进行抵抗的人,全部都是背向逃命或者还想往浮桥上挤的人。

他忽然觉得有点胜之不武,不过这是在战场上,肯定是不能停下来的。

只见白杆骑军在马祥麟的带领之下,摧枯拉朽般地破开已开始分裂的大圈,轻易就占据了浮桥。而后白杆骑军一分为二,开始沿着黄河岸边向两侧追杀。

直到此时,谢栋等锦衣卫才赶到岸边,传达“投降不杀”的军令。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战场逃生

马祥麟并没有亲自沿着黄河岸边追杀,而是直接追击过浮桥,牢牢占据了全部浮桥后才回山西地界。

通过浮桥逃到黄河对岸并成功跑远的流贼并不多,马祥麟也没有兴趣一追到底,他更多的注意力是集中在山西地界的流贼,因为绝大多数流贼在这里。

在这一面倒的战事中,没有流贼抵抗,全部拼命地逃跑,白杆骑军很轻松的进行追击。

也因此,锦衣卫的大声传令能让敌我双方都很好地听到并且接受。

流贼在听到如此多的锦衣卫在传达“跪地投降不杀”的军令后,犹如听到此生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纷纷跪倒在地,哪怕因为跑逃的惯性而让跪下去的人摔个狗啃食也再所不惜,只求能早点跪下去投降。

因为他们知道,双腿跑是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既然官兵下令投降不杀,总算是有了一线生机。要能活,谁想死?

白杆骑军在听到锦衣卫的传令后,不再管那些跪地投降的流贼,直接越过他们继续追击那些还在狂奔的流贼,特别是那些骑马逃跑的流贼。

战场还是比较混乱,因此钟进卫虽然想下去渡口,但顾百川死活不让。

他也知道顾百川是一番好意,因此就留在了原地观察战事。

钟进卫知道农民军中有马的那些人都是骨干、精英,这些人能抓住最好,否则很可能就是点点星火,以后会有燎原的节奏。

因此,当他看到往黄河上游方向,有一部分农民军的骑兵跑得比较远,后面追击的白杆骑军可能会追不上时,就指着那些农民军命令道:“顾百川、胡浩,你们带着各自手下去截住他们,谁要敢顽抗或者继续企图逃跑,就格杀勿论吧。”

胡浩抱拳接令道:“是,侯爷。”然后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同时向他的手下招呼道:“兄弟们,走。”

顾百川却是没有马上领命,他有点担心地道:“侯爷,属下还是留这护着你吧。要是万一有流贼看到侯爷这里没人保护,过来惊扰到了侯爷就不好了。”

钟进卫听了只是一笑道:“没事,现在战场上都已分出胜负,流贼只是四处逃跑而已。要是被他们逃掉,会很麻烦的。听我的,去吧。”

钟进卫虽然用词一点都不严厉,可他的话已再次表明了他的态度。顾百川知道中兴侯如果第一次劝了不听,用以同样的理由再劝的话,也还是不会听的,因此他无奈之下只好领着东厂番役绕道去截击逃跑的流贼了。

钟进卫继续观察着战场上的情景,但此时已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因为战事基本已经结束了。

钟进卫在这坡顶对战场全景一览无遗,可以见到黄河渡口附近能站着的全是白杆骑军。

流贼要么已经躺地上,要么跪地上,除此之外,只有很小一部分还在拼命往黄河上下游逃跑。

钟进卫稍微估计了一下,在出动了胡浩和顾百川他们去截击那些逃得远的流贼之后,基本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了,至少在这山西地界是这样的。

看到这里,钟进卫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记得明末农民起义泛滥的转折点有两个,一个就是眼下自己遇到的陕西农民军进入山西,还有一个就是农民军又跑去河南。现在至少有一个刚巧被自己撞上,并给消除了。

钟进卫记得在后世网上讨论过,当时灾情最严重的就是陕西,而山西和河南的百姓其实还是勉强能过活的。

但农民军在进入了这些省份之后,破坏了最后的平衡,一路抢一路杀,裹挟被农民军抄没了家的百姓加入他们的阵营,各地农民不再努力生产自救,而是靠抢杀过活了。

网上甚至还拿“蝗虫”来比喻过此时的农民军,所过之处,一片废墟。

当然,如果站在当时农民军的立场来看,也不能说他们错了。在陕西没得吃,活不下去,又被官兵四处追杀。再呆那就没了活路,不跑的人就是傻子。

钟进卫看看战场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就对李老四道:“走,过去看看。”

李老四等六个随从都是从平民升为护卫,虽说进入东厂特训过,可时间太短,受训内容也不可能包括战场上的细节。

因此他们没有人意识到战场未打扫完之前并不安全的常识,而钟进卫来自后世,虽经历过几次战事,但他先是见了战场上各种人体残骸而大吐特吐,失去了兴趣,后来又是身处劣势,没想过逛战场的事。

现在钟进卫所带的明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农民军根本就没有一点像样性的抵抗,分分钟就败了,还败得非常惨,让钟进卫在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把这里当作是战场。

而且钟进卫来自**丝阶层,受到多年教育的影响,总有意识认为农民军是正义的化身,所以也没有那种对农民军的对立感和对贫民的嫌弃厌恶感,相反,他还特想了解这些农民军。

因此,钟进卫一说,李老四等人没意见,七个人就从坡顶下来,往黄河渡口而去。

在战场上有一个定律,自古以来都是不变的。那就是军人比百姓更容易生存下来,老兵比新兵更容易生存下来。张献忠相对大部分农民军士卒而言,他是边军出身,比那些整天拿锄头的同伴更懂得战场生存。

他见势不对后,并没有随大流的跑,因为他知道盲目逃跑并不可取。

他不停地在观察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态势,首先就避开了白杆骑军冲锋的正面方向。而后也没有沿着黄河岸边的上下游而跑,大部分人的第一本能会这么做,但这也肯定是明军的重点追击目标,这个他很清楚。

原本他还打算看有没有机会逃到对岸陕西地界去,因为相对来说,那边是最安全的。

可他只是略会游泳而已,那些仗着自己会游泳而盲目想游到对岸去的同伴都被看似平静的黄河给吞没或冲到下游去了,活着到对岸的人十不存一。

另外一条通向对岸的路则是那座浮桥,可明军第一时间就攻向浮桥并占领了,别说有那么多明军士卒在,光那个领头的明军将领,张献忠自己就不见得能打赢。

这么一考虑下来,张献忠就得出一个结论,明军过来的方向其实才是最安全的逃跑方向,因为那边的明军人数最少。只要能抢到一匹马,他有很大的把握逃走。

于是,张献忠根据这一行动方针,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倒那里装死。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不能逃走,等明军打扫战场,要是混不过去再投降,也好过在互相砍杀时投降要好点,因为战场上的士卒杀顺手的时侯多砍几个降兵,乃是常有之事。而打完仗之后,士卒恢复了理性,这种冤枉的误杀就基本不可能发生了。

让张献忠没有想到的是,他刚躺下装死,另一个人也躺到了他身边装死。

张献忠认得他,小声地打招呼道:“马头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要翻盘

马回回也是出身边军,采取了和张献忠一样的逃生模式,没想刚躺下的时侯有人向他打招呼。

他略为有点尴尬,不过逃命的时侯也顾不得首领的身份了,他回张献忠道:“别说话,一会听我命令,带你一起逃。”

“好。”张献忠嘴里答应了一声,但内心却有点不屑,都这当口了,还摆首领的架势,谁在乎!

他打定了主意,到时候有利的就听,没好处的谁爱听谁听,反正自己是不会那么傻。

他们躺了一会后,就听到锦衣卫喊话:“侯爷有令,跪地投降不杀。”

张献忠一听之下,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到现在还没死,至少是不会死了。

然后他又从锦衣卫的话中得到一个信息,这支明军的统帅原来是一位侯爷。这倒是比较少见,勋贵领军除了在大明开国之初比较常见之外,一般不是武将就是文官领军得多。

他躺得这个方向是特意挑选过的,刚好能看到明军过来之处,他望向远方坡顶,知道明军那个侯爷应该就是那里面中的一个人。

张献忠躺在那,脑中想起这次原本以为历尽辛苦逃脱了洪剃头的围剿,终于过河脱离了洪剃头的管辖范围,进入了山西,以为日子会好过不少。

没想到这刚过河,就撞见了一支明军,还是一位侯爷率领的精锐部队,真是老天不开眼,张献忠想到这里,颇有点不甘心。

不过,算不幸中的万幸,自己收留的四个孤儿,应该逃脱了明军的追杀。自己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只是如果自己逃脱不了的话,以后他们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他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坡顶的人又分出了一部分去追击自己那些逃跑的同伴了,更让他惊奇地是,坡顶最终只剩下了六七骑,而且还往渡口而来。

那个什么侯爷肯定在这几个人中,因为堂堂一个朝廷的侯爷不可能去亲自追杀败兵。

但现在什么时候,怎么就来战场了?张献忠有点迷糊了,不显眼地扫视了下战场,发现大部分明军都向黄河上下游去追赶败兵了,只有少部分明军在监视跪地投降的败兵,还没有人手进行战场打扫。

张献忠的动作没有逃过近在咫尺的马回回的眼,他沿着张献忠的目光转动眼珠子看过去,也看见了钟进卫一行人往渡口而来。

马回回也不是一个笨人,也想到了明军那个侯爷在那几个人里面,和张献忠一样,颇有点惊奇。

看了一会,离得更近一点之后,他们俩发现侯爷原来是个年轻人。这点不但从衣着上能区分,而且从各人的神态、举止都能分出来。

那侯爷带着六个随从像是路上闲逛一样,一边往渡口过来,一边不时的和随从说点什么,还拿手指对着战场指啊指的。

看了一会,马回回发现那七个人竟然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一个念头突然进入他的脑海中:抓住那个侯爷,挟持他翻盘。

这念头一出现,顿时让马回回浑身发热,瘙痒难耐。

真要是成功了,不但能马上转败为胜,而且他马回回势必将成为义军中的第一人,从而取代王嘉胤。甚至还有可能获得这些明军的装备,或者从这个侯爷手中敲诈出更多的东西,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精良军队。从此以后,凭着手中的精锐,不说征战天下,只是在这秦晋之地,就大有可为了。

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虽然说这话的人还没有出世,但这话中的意思是确实存在的。马回回出身边军,当然是非常渴望能当将军,渴望自己拥有一支精锐的军队。

他从一点可能性上面开始想开来,越想越觉得收获巨大,越想越觉得他的人生很可能从此发生转折。

也因为如此,他开始满脑子想着如何擒住钟进卫。

可任何好事,或者可能成为好事的事情往往都会一波三折。只见钟进卫一行人走了一段路,离马回回大概相距五十来步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这个距离说长不长,能让马回回清楚地看清那个侯爷长相。但说短也不短,就这个距离,无论如何,马回回也不可能跑过去擒住钟进卫。

这让马回回急得像是在心中有只猫挠着一样,他恨不得这里突然出现一个金元宝或者一个漂亮妞,吸引那个朝廷的侯爷过来。

他不显眼地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留在渡口的明军已分出一部分人开始打扫战场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可能会被发现在装死,到那时候,不是和明军拼了就只能投降。

这么一来,马回回更是着急起来,连忙开动脑筋想起来。

忽然,他看到张献忠也在盯着朝廷的侯爷看。马回回心中一动,他低声命令张献忠道:“那狗官没过来,你把他吸引过来,好让我把他擒住。”

张献忠的目光盯着钟进卫几个人,听了马首领的话,不由得有点无语。他也和马回回有同样的心思,可钟进卫不过来,他也没有办法。

他目光从钟进卫身上转回来看了一眼马回回,低声道:“如何做?”

马回回并没有办法,强硬地说道:“随便你怎么做,只要把那狗官引过来就可以。”

张献忠一听,真想骂人,老子知道怎么引过来就不会问你了。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吵架斗嘴的时候,他又把目光转向那个侯爷,绞尽脑汁地想起点子来。

可事情往往是这样,越是想某事,越是想不起来。张献忠想得越迫切,就越是想不出来,再加上马回回时不时地催一下他,都让张献忠有点抓狂了。

或者上天开始眷顾他们俩了,钟进卫一行在停留了一会后又开始往前走,而且是往他们这边走。

这让张献忠和马回回大喜若狂,要不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再喊一声“天助我也”。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回回的小心思又起来了。这朝廷的侯爷胆子大到未打扫战场就过来闲逛,会不会有什么依仗?

难道他本人是个功夫高手,传说中的东方不败,或者他那几个护卫是以一当十的武林高手,否则周围再没有其他人,战场上要是有他这样装死的士卒暴起伤人,他一个朝廷堂堂的侯爵,就不怕没命么?

马回回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转到了张献忠的身上,一下有了主意。

他低声对张献忠说道:“我知道你人称黄虎,勇武过人。等那个狗官过来,你暴起发难擒获他,这样就能救很多兄弟。敢不敢?”

马回回打得主意是,让张献忠先出手,这样就能试出那个侯爷和他随从到底厉害不厉害。如果厉害,那么先暴起发难的张献忠将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他马回回就可以趁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献忠身上时,偷袭那个侯爷。

如果那个侯爷和他的随从不厉害,张献忠一举把那个侯爷给擒获了,那么他马回回也是在场之人,职务又比张献忠高,是在他的领导之下擒获这个侯爷,大部分功劳也将会是他马回回的。

马回回问出口之后,就盯着张献忠看,希望张献忠一口就应承下来。

张献忠没有让他失望,马上回答道:“好。”

看着马回回听到自己的回答后那眼角的笑意,张献忠自然能猜到他的小心思。

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不可能指使马回回去做事,毕竟他是头领之一,而自己只是紫金梁手下的很小的头目而已。

再者说了,他自己本来也是想要活擒那个朝廷的侯爷,马回回的要求和自己的目的一致,答不答应他都是要做的。至于出手的风险,张献忠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大丈夫既然要做,那就得承担风险。

张献忠在答复马回回之后,就不再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钟进卫,看着目标一步步地走近。

而马回回则悄悄观察着那些打扫战场的明军士卒,发现那些士卒往他们所在这个方向打扫过来了,不由得心里又开始急了起来,别那侯爷没过来,倒是这些明军士卒先过来了。

也幸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那侯爷的声音开始清晰入耳,说明越发得近了。

“没想到他们身上的细软竟然只是一些破烂而已,这些就是他们的家当了?”钟进卫刚才看到一个义军尸体上散开的一个包裹,不由得发出感慨道。

“侯爷以为是金银珠宝?他们要是有那个钱,也不会去当流贼了。”李老四在钟进卫的左侧,落后一匹马的距离,听到他的话,反问了他一句,然后跟着感叹。

他想起自己也差不多沦落为地上这些尸体中的一员,被抓了壮丁后侥幸遇到了中兴侯,人生才有此不同,真是幸事啊!

“确实是,把这些东西都当宝一样带身上,哪怕是到了战场也不肯丢弃,真的是太穷了。”钟进卫并不因为李老四的反问而有所不满,只是把李老四当一个朋友交谈。这一点,也算是穿越所带来的后遗症,缺少那个时代人的一种等级观念,却又让他的手下感到他的平易近人。

李老四听了钟进卫的话,正想表达下自己的感激之情时,忽然发现在中兴侯左侧马头附近的一具尸体竟然动了,而且速度还非常快,几乎像是从地上弹起来一般站了起来,抓向临近的中兴侯。

第三百四十九章 黄雀在后

李老四大惊之下,连忙暴喊一声:“小心。”然后根本来不及拔刀,猛地一拍马,使坐骑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那个装死的流贼。

钟进卫在听到自己左侧李老四的暴喝之声时,吓了一大跳,知道有危险,本能地向右一带缰绳,往右躲过去。

站起来的人正是张献忠,他速度是快,可李老四的速度也快。他没料到李老四没有拔刀,而是第一时间纵马冲过来。

张献忠伸手去抓钟进卫的脚,因为钟进卫刚好一避,稍微侧移了一点,差之毫厘没有抓到。

他正待脚底发力再抓之时,李老四所骑战马就快撞到他身上了。如果他还坚持去抓钟进卫的话,虽有可能抓到脚,但自己不被撞死也会被撞成重伤。张献忠无奈之下,不得不侧身一转,暂时先避开马头。

就这么一缓,李老四就到了,他只有一个想法,决不能让这个流贼伤到中兴侯,只身从高速的马背上向刚侧身躲避的流贼扑了过去,不让这个流贼再有袭击中兴侯的机会。

张献忠正在躲避战马,顾得了下,顾不了上。李老四犹如一只苍鹰,从天而降,扑住了张献忠。巨大的惯性带动两人摔倒在地,紧接着双方开始厮打起来。

钟进卫的其余几名随从也已看到装死的流贼站了起来,但他们的位置并不是最佳位置,所以没有李老四的反应快。

但是等李老四扑向张献忠的时候,他们已护到了中兴侯的左侧。

钟进卫躲开那流贼的一抓后,发现那流贼马上被李老四从自己身边隔离开,然后两人翻滚在一起。当即勒住战马,有点担心的看着地上在搏斗的李老四,同时说道:“快,去帮老四一把。”

有两名随从听到中兴侯吩咐,赶紧跳下马,去帮李老四。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打中兴侯主意的人不止这么一个流贼。

马回回在一边早已等候多时,看到现在的情景如同自己预料地一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张献忠身上。而且最关键的是,钟进卫在躲过张献忠的攻击后,去看李老四和张献忠的厮打,不自觉得刚好到了马回回装死的那个地方。

这是一个极好的位置,马回回心中大喜过望,真得是天要助我马守应成大事。

马回回从地上迅速起身,一手抓向钟进卫,企图把钟进卫扯下来;另外一手还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准备架到钟进卫的身上。有必要的时候,就让钟进卫见红,只要他不死就成。

他一边动作一边看钟进卫和他的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关注那边厮打的张献忠和那个护卫。心中真是得意极了,显然这侯爷和他的护卫都是菜鸟,根本不知道怎么躲避危险和保护显贵。

就在马回回的手将要触到钟进卫的腿时,忽然传来一个爆破声“呔”,然后马回回直觉得背后传来钻心的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杆银枪刺穿了自己身上的盔甲,从后背穿入,并透过身子,整个枪尖露到了外面。

枪头上的红缨都是血,使得颜色更是鲜艳,鲜艳得让人感到刺眼。

马回回只感到全身的力气开始流失,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带着一丝不甘,慢慢地跪倒在地,然后倒了下去。

这期间,他想转头看看到底是谁让他功败垂成,但却已无力再扭头,带着遗憾去阎王殿报到了。

除了李老四在忙着厮打之外,其他护卫包括钟进卫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呔”所惊到,循声看过去时,只见中兴侯的右侧身边,有另外一个流贼正被一杆银枪从后背透入,慢慢地在软倒。

钟进卫的那几个随从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去,没想到竟然还有流贼打中兴侯的主意。

这下再不敢大意,上来就把中兴侯围在里面,然后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警惕地注意地上的那些尸体。

钟进卫顺着银枪的来势看去,发现是马祥麟正快马往这边而来,手中已没了他的武器。

钟进卫知道肯定是马祥麟看到危险,投出了他的银枪,救了自己一命。

他猜得没错,马祥麟在浮桥那边看到中兴侯往渡口而来,就把后续任务分配下去后,向钟进卫迎了过去。

没想还没到,就看到有装死的流贼袭击中兴侯。一开始因为太远反应不及,幸亏有李老四阻挡住了。

在第二个流贼攻击中兴侯的时候,马祥麟已反应过来了,距离又够近,就投出了刚从马钩上摘到手里的银枪。

可怜马回回得意之时,没有防备还有黄雀在后,换来了致命一击。

就一会功夫,马祥麟就到了钟进卫的身边,马上一带缰绳,站在钟进卫随从的外面,

打量周围情况。

此时,那边厮打的情况也有了结果。

张献忠在和李老四厮打的过程中,眼角瞥见又有两个护卫过来帮忙,还看到了马回回软倒在地的情况,知道再没希望擒得那朝廷的侯爷,继续厮打下去已无意义。

因此张献忠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所有抵抗,就躺那里让得到空档的李老四一拳一拳的打。

李老四打了几下,发现不是自己压制住了流贼,而是流贼主动停止了反抗,就觉得没意思,放弃了再打,站了起来。

钟进卫的两个过去帮忙的护卫都已抽出腰刀,走近之后,就往张献忠身上劈了下去。

没想李老四却拦住了他们,一边起身一边命令道:“人家都不反抗了,还杀什么杀,绑了。”

周围在打扫战场的白杆军士卒看到这边发生的情况,也都纷纷跑了过来护卫中兴侯。

钟进卫身边的人一下增加,就是再有十个八个流贼装死来袭击,都已不怕。

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钟进卫已缓过神来,也猜到了这两个流贼的用意。

一想起如果被这两个流贼得逞,自己落入他们的手中,那么事情将会变得极其糟糕,钟进卫就觉得一阵后怕。

此时,张献忠已被绑好,押到了钟进卫的面前。

钟进卫看着这个满脸是血的流贼,忽然也有那么一丝佩服。敢这么行险一搏的人,至少胆气是有的。

他不由地问道:“你是何人?”

张献忠既然已经放弃抵抗了,自然不会再装烈士。他先用力猛地甩了下头,甩掉马上要滴进眼睛的血,然后抬头看向钟进卫回道:“罪民张献忠,字”

“什么,你是张献忠?”钟进卫的声音很大,而且充满了惊奇,打断了张献忠的自我介绍。

钟进卫的反应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非常奇怪,难道中兴侯认识这流贼?

张献忠自己也奇怪,自己没那么大的名气吧,在农民军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头目而已,至今未有一番事业,这个朝廷的侯爵怎么听说过自己?

马祥麟在钟进卫的身边率先问出了大家的疑问:“侯爷,您认识这流贼?”

钟进卫话出口后,看到一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可钟进卫觉得这也不能怪他吧,后世有名的大西政权的皇帝,明末最有名的两个造反头头之一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装死袭击自己,企图反转战场局势,换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可能会反应过度嘛。

“我不认识。”钟进卫见马祥麟问,就摇摇头回答道。

众人一听,心想这样才合理嘛,堂堂朝廷的中兴侯爵和这流贼之间不但身份差距摆在那里,而且还是天南地北的所在,怎么可能认识这个流贼呢!

这些人刚有了这个想法,没想钟进卫却又问道:“李定国在哪里?”

第三百五十章 难言之隐

张献忠这下完全呆住了,他在收养了李定国后,已让他跟了自己姓,现在是叫张定国。

这侯爷刚还否认认识自己,但却又问出了李定国,而不是张定国,难道这个侯爷是在自己收养李定国之前就已知道李定国的存在了?

忽然,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难道李定国那孩子竟然还有亲戚在朝中当官,拜托这侯爷找来了,或者就是和这个侯爷有关系?

但这么想也好像不对,至少有一个问题没法解决,这侯爷怎么知道是自己收留了李定国,来找自己要人了?

护卫钟进卫的人看到这情景,也迷糊了,最后还是马祥麟问钟进卫道:“侯爷,这李定国是何许人,和这流贼有关系么?”

钟进卫把目光从张献忠身上收回来,看向马祥麟,呵呵一笑道:“没记错的话,李定国应该是他的四个干儿子之一。”

张献忠一听,这侯爷了解得这么详细,难道真是定国那孩儿的亲戚,如今找来了?

要不然的话,他贵为朝廷的一个侯爵,怎么会知道陕西一个十岁的孤儿?

张献忠想到这里,有点结巴地问道:“你,你是定国孩儿的什么人?”

他这么一问,就证明了刚才钟进卫说得没错。

周围的人和张献忠一般惊奇,不知道中兴侯如何知道这个小孩,还在找他。

而钟进卫被张献忠这么一问,也是愣了一下。什么人?什么人都不是啊,只是了解李定国后世的抗清事迹,仰慕其为人。现在见到了张献忠,自然是要问问的啊。

他看张献忠和周围人的表情,忽然明白过来他们误会自己了。想解释下,却又发现没法向他们解释。

钟进卫无奈之下只好摆出了官架子,他脸色一冷道:“本侯爷问你在哪,你就答本侯爷,休得顾左右而言其他。”

张献忠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才醒过来双方的身份相差太大。但他从钟进卫之前的言行中推断出来这侯爷肯定与定国孩儿有旧,因此他据实回答道:“战前罪民已安排他们四人在浮桥的最西端,战事不顺应该已经跑到秦地了。”

钟进卫一听李定国等人是在战场,可别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而让这位历史上的抗清英雄夭折了。

想到这里,他命令马祥麟道:“找下战场上有没有小孩尸体,如果有的话带他去认下。没有的话,要是遇到小孩…”说到这里,钟进卫又问张献忠道:“他多大了,多高?”

张献忠在一边听得清楚,知道是好事,赶紧答道:“大概就到罪民腰间这么高,今年是十岁。”

张献忠个子比较高,十岁的孩子已经到他腰间,说明李定国的个子也不低。

钟进卫听了张献忠的回答后,心中暗自评了下,然后继续转回头对马祥麟说道:“要是遇到这么高的流贼小孩,就带来见我。”

“是,侯爷。”马祥麟抱拳回答一声,然后叫过身边的一个白杆军士卒,把钟进卫的命令传达给他,让他去给那些打扫战场和看押战俘的同伴去传令。

马祥麟处理完毕之后,就回过来劝钟进卫道:“侯爷,您去那边歇息吧,等战场打扫完毕,末将就去向您禀告。”

钟进卫一听,有点惭愧,这次还多亏了马祥麟。他冲马祥麟点点头道:“好,这次幸亏有你。”

马祥麟只是呵呵一笑,并不言语。

钟进卫向马祥麟拱了拱手,算是道了谢,然后一拨马头,往刚才站的那个坡顶而去。

那个地方是这附近的一个高地,能看到渡口全景。

李老四见钟进卫要走,连忙说道:“侯爷,这流贼,啊不,这个百姓如何处置?”

他瞧着中兴侯和那个什么李定国肯定有关系,还有可能是中兴侯的什么人,只是在大众面前,难以开口。

这么一来,那个李定国又认这个刚被自己打得惨不忍睹的流贼为义父,这关系一连起来,李老四可不敢称呼张献忠为流贼了。

他想着既然这人和中兴侯扯上关系了,那是不是该放了他,至少也要给他松绑吧。

但中兴侯仿佛忘了他一般,转身准备走,李老四就不得不开口征求钟进卫的处置意见了。

钟进卫听到李老四的话,转回头来看看张献忠,心想这可是历史上有名的**oss,得看紧点,免得让他跑了。

但钟进卫又看到张献忠满脸的血,就对李老四道:“给他治下伤,然后严加看管。”

说完之后,钟进卫就转身催马往坡顶而去,随从和一部分白杆骑军紧跟在钟进卫后面,保护中兴侯,就留下了李老四在那里发愣。

李老四没想中兴侯给的命令是严加看管,那么就是不松绑了,难道是怪这个人当了那个什么李定国的义父?

李老四一边挠头一边瞎想,再看看中兴侯的背影,仍想不出一个究竟,就只好叫过两个白杆军士卒,让他们按照中兴侯的意思处理,然后快马去追钟进卫。

渡口附近的白杆军士卒把那些跪地投降的流贼集中到一处离黄河岸边稍远点的空地上,让他们用各自的裤腰带互相绑了,留一部分同伴骑在马上监视着他们。

其余人则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列,一是例行的战场打扫,二是还要注意有没有中兴侯交代下来的小孩,经常可以看到张献忠被押来押去地去辨认到底是不是李定国。

在这过程中,不时有白杆骑军押着丢掉武器的流贼归来,把他们丢进那个战俘行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连追击出去最远的白杆骑军也带着战俘返回了。

马祥麟做了统计后,就赶往坡顶去向中兴侯禀告:“我军伤亡八人,其中死亡两人。此二人都是在抢占浮桥的时候不慎掉入黄河,撞到礁石而亡。流贼大约有五千三百余人,俘虏三千一百一十人,尸体有五百六十三具。溺水而亡的流贼大约有一千四五百左右,山西地界无一贼漏网,只有少部分流贼窜回了秦地。”

钟进卫一听,还不错,在山西这边的农民军都被抓了,就等于是堵住了他们来祸害山西的一次机会。

他看着马祥麟,点点头表扬道:“不错。”

马祥麟见钟进卫在看自己,以为中兴侯还非常关心另外一件事,只是不好意思说,因此他就继续禀告道:“已发现活着或死了的小孩共有三十五名,但都没有李定国。”

他说到这里,看到钟进卫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样子,就赶紧补充道:“李定国有可能是落入黄河冲走了,但最大的可能性是逃进了秦地,那个张献忠说过他们四人是最容易逃回秦地的。回头不妨让秦地的地方官府留心查找,应该能找出来,还请侯爷放心。”

钟进卫听得又是点头,心想李定国没死就好。不过他怎么就觉得马祥麟的话听起来有点别扭,好像有种话里有话的意味。

他还没来及问,已经回归钟进卫身边的顾百川就问啥情况。当他们听说了中兴侯刚才遇险的事后,吓了一大跳,当即就向钟进卫表示道:“侯爷,属下奉皇上死命护卫侯爷周全,您要是有点什么事情,哪怕是受伤了,属下也无法向皇上复命。以后不管侯爷想干什么,都别再让属下离开您了。”

王鹏也是连连点头道:“是啊,侯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的。”

钟进卫是根本没想到会有事,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如果自己真出事,他们被问责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他回答道:“好。”

然后他又对马祥麟道:“走,我们去俘虏处看看,这次应该能抓到不少大鱼。”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收获不少

顾百川一听,连忙跟上。

这一下钟进卫身边跟着东厂番役、锦衣卫和胡浩的夜不收,还有部分白杆骑军,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坡,往俘虏集结处而去。

马祥麟落在最后面,他吩咐几名白杆骑军去后面接应大同军,免得他们和那些商人对前线战事瞎想,然后才赶上钟进卫一行人。

贾别流贼首领的工作很顺利,俘虏的首领共计有流贼大首领府谷县人王嘉胤,自称闯王的安塞人高迎祥,号称闯塌天的延安人刘国能,号称过天星的清涧人惠登相,号称点灯子的清涧人赵胜,号称射塌天的李万庆等。

另外在尸体中找到的流贼首领有号称紫金梁的绥德王自用,人称老回回的马守应,号称革里眼的贺一龙,称为蝎子块的清涧人拓养坤,号称争世王的延安人蔺养成,号称不沾泥的洛川人张存孟等。

另外一个重要的流贼首领,自称曹的罗汝才没有找到。

钟进卫听着这些名字,有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不过这些人都不是他最关心的。

钟进卫最关心的人有两个,相信只要来自后世的人,就肯定知道是那两个人。

现在已经活捉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没有消息。

于是他问马祥麟道:“流贼中有个叫李自成的,有没有找到?”

马祥麟听了没印象,就又翻身去查问那些流贼有关李自成的消息。

过了一会回来后,他向钟进卫禀告道:“侯爷,没有人听说李自成这个名字,是不是没在这支流贼中?”

钟进卫也不敢确定,不过他想起一事,对马祥麟道:“把那个高迎祥押过来。”

不一会,一个身穿白袍、头戴白巾、双臂修长的高大汉子被押了过来。

“你就是高迎祥?”钟进卫确认道。

高迎祥是战马受伤后落地被抓的,多亏了他常年贩马的经历,骑术精湛,落地没有受伤。

他从事造反事业已有两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以为这位朝廷的侯爵是要确认他身份,杀一儆百,当下也不惧怕,昂然回答道:“某便是,要杀要剐随便。”

锦衣卫千户谢栋就在他的前面,听他说得牛气,一鞭子抽了过去,喝斥道:“侯爷问话,就老实回答。”

高迎祥没有躲避,硬生生挨了一鞭,怒视着谢栋。

谢栋一见,还反了天了,敢瞪我,于是,就抡起鞭子又要打。

钟进卫眉头微微一皱,罢手示意了一下,让谢栋退了下去。

高迎祥一见,不管如何,对这个年轻的朝廷侯爵多了一丝好感,看着钟进卫。

“你的外甥是不是叫做李自成?”钟进卫问道。

高迎祥听了一愣,自己就一个外甥,就是李鸿基,没有叫李自成的。

他一时也不明白这侯爵问这个干吗,如果他问的那人真是自己外甥,好像此时在义军中也是无关轻重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侯爵这么关心。

“没有。”高迎祥惜字如金地回答了钟进卫。

钟进卫奇怪了,历史书上不是说高迎祥是李自成的舅舅,在高迎祥死后才接过闯王的名号,怎么这高迎祥说没有?

钟进卫看着高迎祥的表情,没发现他有说谎的痕迹,就再问道:“那你的外甥叫什么?”

“李鸿基。”高迎祥知道这事瞒不过,只要这侯爷去问下其他人,就能知道自己外甥的名字,因此他自己直接说了出来。

哦,对了,李鸿基这个名字好像也听说过,应该是李自成的原名。钟进卫醒悟过来就问道:“他人呢?”

高迎祥摇摇头,不要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想告诉他。

钟进卫以为高迎祥是隐瞒不肯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他亲外甥。

于是,钟进卫就让马祥麟再去查下李鸿基的下落。

让钟进卫失望的是,马祥麟一会就回来禀告说这个李鸿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能落入黄河,也可能是逃回秦地了。

钟进卫心中微微有点失望,不过也还好。本以为进了秦地之后,再和地方官府商量,如何平息农民军起义的事,想着会比较费事。

但现在就在路上直接就撞见了农民军,还抓获了绝大部分以后牛逼哄哄给大明一直添麻烦的人。

就一个李自成跑了也就跑了,自己只要好好辅助崇祯皇帝把农民起义的根子给解决掉,就算跑了李自成,他也翻不起浪。

钟进卫想到这里,也就不再关注李自成的事情。

但摆在他眼前的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处置这三千多俘虏。

钟进卫自己是要去陕西,可沿路的官府供应自己这支近千的军队就已有不少的压力,要再带这三千多张嘴随行的话,估计吃得问题不是很好解决。

于是,钟进卫和马祥麟等人开了一个小会,商量这个事情。

钟进卫让他们群策群力,自由发表意见,看如何安排最好。

在钟进卫说完之后,没有人开口,稍微有点冷场。马祥麟看看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就说道:“侯爷,这些其实只是饥民,朝廷一般的原则就是遣返原籍,严加看管。”

钟进卫摇摇头道:“就是没得吃了才变成流贼,现在要遣返原籍的话,就有吃得了么?”

马祥麟知道关键还是吃得问题,但朝廷一般就是这个做法,遣返回去,当地官府有余力地就救济一点,没有余力的就让他们听天由命,只是会看管他们,不让他们再次造反。

马祥麟见钟进卫看着他,就回答道:“让朝廷拨点粮饷过来,能垫肚子就行。”

有了马祥麟带头,讨论的气氛就热烈了点,顾百川此时也插话道:“朝廷拨粮饷,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钟进卫点点头,然后问道:“还有其他办法没有?”

锦衣卫千户谢栋见马祥麟的建议不好,也没有受到中兴侯的任何斥责,就大了胆子道:“侯爷,既然没吃的,放他们回去铁定又会造反,不如趁现在”

他说到这里,用手成刀往下一比划。

钟进卫见了一怔,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些都是大明的百姓,不能这么干。”

既没吃的,又不想杀俘,这个难度很大。一伙人一下没有了主意,没人继续说话气氛就冷了下来。

钟进卫看着这几个人都是皱着眉头在思索,但就是不说话,看来是没主意了,他只好自己也想想办法。

站钟进卫身后侧的胡浩虽职位低,可他是钟进卫的救命恩人,平时也是护卫在钟进卫的身边,对钟进卫的脾气也有了了解。现在见他们都没主意,就凑过去插话道:“侯爷,我们后面不是有粮车么!”

众人一听,眼前一亮,但见钟进卫却摇摇头道:“不好,这些粮车是打算用在陕西的,这还没到陕西就用了不妥。”

但钟进卫受此启发,一拍手掌道:“有了。”

“呵呵,还是侯爷厉害,一下就有主意了。”李老四见胡浩都凑过去说话了,他也跟着说上一句,感觉自己参与侯爷的会议说话,显得自己的身份好像变高了不少,心里微微有点得意。

“侯爷,有什么办法了?”顾百川也来凑趣,顺着钟进卫的话头问道。

“之前不是说过要分流一部分灾民去张家口么,就把这些战俘都打发过去得了。我再向皇上写个奏疏,让京师那边把水泥厂的人早点派到张家口来。”钟进卫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这方法确实是个解决的办法,张家口那边正好有大批的粮食,不怕多这么多张嘴。

但谢栋有点担心,提醒道:“侯爷,这些人虽然之前是饥民,可他们现在也是有组织的对抗过朝廷,一起发配过去了是不是会有问题,要是在张家口造起反怎么办?”

谢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些人都是有上下级组织,有些人有一定的军事能力,而且过惯了流贼的生活,会不会不再过以前的苦日子,值得探讨。

钟进卫想了一下,对谢栋说道:“无妨,那边有白杆军在,这些人翻不了天。另外,农民军中的头目不能这么便宜就放了,不和这些农民军一起发配到张家口去。”

“那侯爷的意思是?”马祥麟一边说着一边学之前谢栋的手势,单手成刀,往下一劈。

第三百五十二章 如何处置

对于这些农民军中的头目如何处置,钟进卫的心中还是有点犹豫的,只是他知道不能再让这些头目和这些农民军士卒在一起了。

他见马祥麟又是提出了杀的建议,稍微想了下,还是摇摇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等我再想想。”

反正流贼的头目也没有多少人,中兴侯啥时候想处置了都行,几个人如此想。

既然对农民军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马祥麟就向钟进卫告退,去把那些头目给单独带出来,另行监押。

这些农民军一直在惶恐不安中,虽说有说过投降不杀,但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一这个什么侯爷像那个洪剃头一样,先招降了,转头又把投降他的人都杀了,那就惨了。

然后他们看到那些虎视眈眈地骑军把他们中的头目都分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心里就稍微好了点。

既然把这些头目分开了,那肯定是要区别对待。要区别对待,至少他们不会比那些头目更糟了,否则要分开干嘛,一直一块杀了不更省事。

倒是那些农民军头目此时更是惶恐起来,此时的他们谁也没想过,他们造反能把三百来年长的大明王朝如何。不过他们也都有觉悟,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早来。

钟进卫没有先理会那些头目,在马祥麟回来禀告已分开妥当之后,在一众人等的护卫下,来到农民军士卒俘虏所在地,看着这些奉令蹲在地上的农民军。

“你们胆敢造反,按律都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可本侯爷也知道你们造反是有情可原。所以”钟进卫根本没有看过大明律,只是根据自己在电影电视剧中得到的信息张口就说。他在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扫视了一遍这些蹲地上的农民军士卒。

蹲着的人全部抬头看着他,惶恐不安地等着自己命运的宣判。

“所以,本侯爷判你们劳改”钟进卫一漏口,把后世的名词说了出来,他赶紧改口道,“就是流放你们到张家口,给官府免费做工十年。”

说到这里,他看着这些农民军个个衣衫褴褛,同情心又上来了,马上改口道:“此去张家口路上表现良好,不跑不闹,则到了张家口后减为五年。”

这些农民军一听,流放到张家口,这也叫流放?而且路上不跑不闹,就只需要五年,至于免费给官府做工,那不就是服徭役么?自古以来服徭役都是给官府白干地,而且还得自己带吃的,根本就不用强调免费。现在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带吃的,既然要自己做满五年,那就是说官府管饭要管五年了。

经过他们这么一解读,钟进卫嘴上的劳改政策,一下在他们眼中变成了行善之策,当即一个个脸上先是露出古怪的神色,而后就是狂喜。

这些农民军士卒在当流贼的时候,不但生命得不到保障,时刻担心官府的围剿,而且也不是经常有的吃,还居无定所。现在能去张家口做事,换口饭吃吃,就他们现在的条件,他们甚至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在路上闹一闹,不让官府减去那五年。

钟进卫看他们的神态,虽有点奇怪,不过他也不在意。

他看了下天色,就让马祥麟派出骑军押送这些农民军,再让谢栋派了十名锦衣卫协调在路上的供给。

押送的白杆骑军走出没多远,就碰到了大同军和商队。锦衣卫的一个百户传达中兴侯的命令,让八百大同军接手农民军的押送,白杆骑军就只留一百,其余人等接替大同军押着饷银返回黄河渡口。

商队的人看到官兵押着这么多流贼过来,惊奇之余议论纷纷。没想到前面这战事打得这么大,幸亏是打赢了,否则这么多流贼迎面遇上,自己这支商队就是羊入虎口了。

然后他们又看到那些被官兵押走的农民军,个个脸上不见一丝沮丧或悔恨之色,反而是一脸喜气,不由得又感到纳闷。要是光从他们的脸色来看,还以为是这些流贼打赢了呢!

商人的一些疑问慢慢地都汇总到了王岩这里,因为他和官兵的关系最好,这些商人潜意识地都以他为主了。

王岩自己也觉得纳闷,刚好看到一个眼熟的锦衣卫,就上前打听了一下。

商人们看到打听完消息回来的王岩是一脸地惊奇,更是好奇,有头有脸的几个商人就围着王岩八卦。

当王岩把中兴侯给流贼的待遇说了之后,这些商人纷纷称赞中兴侯的仁义。

其他身份低点的商人就在这些有身份的商人八卦完后,找各种理由来八卦。没办法,现在走路闲得无聊,这么多有疑问的事,不八卦下会死人的。

就这么一边聊一边走,很快就到了黄河渡口。

钟进卫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到了,也不给他们休息,命令他们跟随大军直接进入陕西境内。因为打了这次仗,耽搁了不少时间,得赶下路才能到达预定的宿营地。

深夜,钟进卫写完奏章,交给信使用八百里急递给崇祯皇帝送去。

然后他屈指一算,发现自己离开京师已有月余,也不知道京师那边是否按照自己和崇祯皇帝商量好的步骤在逐步实施。

钟进卫又想到经过今天这次遭遇战之后,应该会比预期早回京师。到了京师之后,就是自己告别光棍的时候了。

还别说,在忙得时候不想倒也罢了,这么一静下来,一想起婚事,钟进卫就想起了远在通州的阿奇,不由得很是想念。

在这个世界上,钟进卫最聊得开的人就是阿奇。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阿奇就去服侍他,而钟进卫那时又是无所顾忌的时候,什么都和阿奇聊。

而后崇祯皇帝下了封口令,钟进卫来自后世的内幕就只有崇祯皇帝、王承恩、温体仁知道了。

钟进卫又不可能和这几个人随心所欲地去聊后世的那些东西,但他在阿奇面前却没问题,加上阿奇又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这几个原因一加起来,没法不让钟进卫想念她。

想着结婚后把阿奇抱在怀里,聊着后世的各种事情,钟进卫就觉得有点归心似箭了。

就在钟进卫想着早点回去的那个地方,京师这几日的话题都集中在了八大晋商身上。

抄家所得的财物是在头天夜里悄悄押解进京,存到了大明皇家银行。

而后第二天才声势浩大地押送犯人进京师,让京师百姓的话题一下从死营的成败转移了方向。

当朝廷公布了公开审讯八大晋商的罪行后,当真是万人空巷,京师百姓纷纷拥去旁听,不少人还带着能丢、可以扔的东西,前去伺候那些汉奸。

据后来扫地打扫卫生的人透露,他家的几口猪一年的口粮都有了。

审讯很顺利,结果也马上就出来了,送达御前后也在当天就有了批示。

八大晋商的家主连同建虏赫舍里-希福一起被判为剐刑,八大晋商的直系亲属和同谋的张家口守备等人判为斩刑,其余人等则多为流放琼州,女性则入教坊司。

京城内,几乎所有人一见面就声讨八大晋商的罪行,每个酒楼、饭店都充斥着义愤填膺地控诉,骂这些晋商为财不要命,数典忘祖的可耻行为。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在讨论这次朝廷抄了多少财物出来,怕是要吃撑了。

不过没过多久,京师的一部分人事先得到消息,又把这些事丢到脑后去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忒大的玻璃

还是定府大街附近的那件酒楼,一楼大堂靠近柜台一侧的一张桌子,有一壮汉和一矮个子在边喝酒边聊天。

“二哥,大哥怎么还没来?”那个壮汉夹了颗花生丢嘴里嚼了几下后问那矮个子道,说完又伸手去拿酒壶,准备给自己满上已空了的酒杯。

那个矮个子一见,伸手打了下壮汉拿酒壶的手道:“别喝那么多,大哥找我们,肯定是有事,你要喝多了,到时候有好事别冤我们不喊你。”

壮汉讪讪一笑,缩回了手,强自道:“其实没事,我的酒量好着呢。”

说完之时,他看到矮个子拿眼睛瞥他右手边摆着的几个空酒壶,壮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睛一眨,连忙转移话题道:“二哥,城外那水泥路已修好了,瞧着真不错。这水泥用于建房、修路都是极好的材料啊。”

矮个子明白自己这个三弟转移话题了,不过他也不介意,顺着三弟的话题聊道:“是啊,大哥之前说过,他打探来水泥消息,要带我们一同发财的。”

壮汉在矮个子说话的时候,又去夹了颗花生,然后回道:“是啊,大哥是这么说过,可一直没有动静。”

“应该是没有打听出来具体的消息,否则大哥应该会告诉我们的。”矮个子倒是没吃,放下筷子,看着壮汉道。

壮汉点点头,忽然他也放下了筷子,把头凑近矮个子道:“二哥,大哥这次约我们不会是有消息了吧?”

矮个子摇摇头:“这我哪知道,等大哥过来自然就知道了。”

这时,酒楼大堂的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商贾模样的人,稍微扫视了一眼大堂后,径直往壮汉这桌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二弟,三弟,让你们久等了。”

壮汉和矮个子一听,抬头看去,发现是他们大哥,连忙站起来迎接。

商贾走到桌子边,略微扫视了下桌面,发现都是些下酒菜,就对柜台那边大声喊道:“掌柜的,快点上些主食来。”然后才坐了下来。

壮汉一见,连忙问道:“大哥,咋了,这么急?”

商贾一坐下来,就拿起筷子开始夹菜,见壮汉问,就回答道:“一会就去城外,去水泥厂那边。”

壮汉和矮个子一听大喜,连忙问道:“水泥有消息了?”

两人心情有点激动,以致说话比较大声,让离他们比较远的几桌都看了过来,不知道他们嚷这么大声是干嘛。

商贾摇摇头道:“水泥就不要想了。”

壮汉和矮个子一听,心里一凉,忙问道:“为什么?”

商贾正想回答,店小二来到了他身边,给他们上主食来了。

壮汉和矮个子只好耐下性子,帮着小二挪出空位,放好主食。

商贾等小二下去,伸手夹了一个馒头到手里,才对两位结拜兄弟说道:“我刚才来晚了就因为此事,朝廷给京师的各大商行发了请帖,邀请今日午后前去水泥厂那边竞拍玻璃器皿一事。我东家搞到了一张,让我前去查探下风声。”

“那水泥呢?”壮汉对水泥念念不忘,因为他实地察看了那水泥的功效,特别是前些天下雨的时候,还特意去看过一次,觉得水泥实在不错,因此就又问商贾了。

“据说水泥产量不够,不准备售卖。”商贾回答了他的问题,让他死了打水泥的心。

“大哥,我俩没有请帖,没法去啊。”矮个子倒没有把注意力只集中在水泥上面。

“没事,我可以带两个随从,就委屈两位贤弟当下大哥的随从了。”商贾咬了口馒头,咀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然后才回答道。

“大哥,具体什么时辰开始?”矮个子关心地问道。

商贾估摸了下时间后说道:“没多少时间了,赶紧吃,吃完了赶过去。”

壮汉和矮个子一听,也不再言语,开始埋头拼吃。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结义三兄弟所坐的马车就到达了水泥厂前面的广场入口。

入口处守着的五城兵马司所属的兵丁拦下了马车,要求出示请帖,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商贾示意壮汉掀开车帘,然后从袖口中抽出请帖交给兵丁查验。

兵丁验了请帖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独栋建筑道:“你们直接去那处竞拍厅,别到处乱走,抓到是要打板子的。”

商贾好像是知道此处的规矩,并没有特别反应,答应一声后,吩咐马车往那处竞拍厅而去。

在车内,矮个子奇怪地问商贾道:“大哥,此处怎么有兵丁把守,还那么严,乱走都要打板子?”

商贾听了解释道:“此处靠近水泥玻璃厂,朝廷设兵丁把守是为了防止配方泄密。据说里面还有锦衣卫把守,下车后记得千万别乱走,明白么?”

壮汉和矮个子点点头,不敢乱来。

到了竞拍厅门口,马车停住,壮汉首先钻出车子跳到了地面上。

他感觉落脚平整,但壮汉有点担心自己的体重大,这么跳下来会不会踩凹了这水泥做的广场。就连忙移开一步看了下,发现没有一丝踩凹的痕迹。

他四下一看,发现竞拍厅门口也有两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正在检查他们前面一辆车里下来的人。

壮汉见没人看自己,就又使劲踩了几脚后,再移步到一边看了下自己跺脚的地方,发现仍然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这时,商贾已钻出车厢,刚巧看到了壮汉的动作,就笑着道:“不要说你人,你看这车子,可有车轮痕迹留于这水泥路上?”

壮汉还真拿眼往车后一瞧,没看到有痕迹,不由得对商贾笑笑,然后小声道:“前些天的雨水也没冲软一丝水泥路面,真是不错。”

矮个子钻出了车厢后,和壮汉一起跟在商贾的身后,扮作他的随从,然后往门口走去。

至于车子,自然不用他们心。

过了兵丁的检查后,就来到竞拍厅的大门了。

矮个子和壮汉对于类似衙门的地方有点点敬畏,紧跟在商贾的身后,仿佛如此做,就会得到一丝安全感。

没想到商贾猛然站住了脚步,矮个子和壮汉收势不及,都撞到了商贾的后背。

“大哥,怎么了?”矮个子以为房屋里出什么事情了,连忙问道。

“你们两人上前来看。”商贾没有解释,只是让他们自己去看。

壮汉的个子比较高,目光直接越过商贾看到前面,嘴巴成了“o”型。

矮个子绕过商贾,猛然发现前面有透明的一大块东西挡着。

他伸手一摸,冰凉的感觉,然后看向商贾道:“大哥,这是”

“玻璃。”商贾毫不犹豫地答道,他差点就撞上了,因为他没料到这玻璃的透明度这么高,更没想到,玻璃竟然有这么大,还能当门用。

“大哥,玻璃有这么大么?”壮汉这时也开口了,他不是没见过玻璃,之前他拿大明九思宝钞去换银两的时候,在大明皇家银行见过那边窗户改用了玻璃,但都是比较小块的。

守在台阶下的那两个兵马司的兵丁一直有注意看这三人的情况,看他们没人撞上玻璃门,那个兵丁甲冲他对面的那个兵丁乙一伸手。

兵丁乙无所谓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分银的大明九思宝钞,一边递给兵丁甲,一边说道:“总算给你赢了一回。”

这结义三兄弟自然不知道有人会拿玻璃门来打赌,壮汉伸出手掌,抵着玻璃轻轻地推开,让两位哥哥先进去。

三人都进去后,绕过影壁,进入了大厅。没想这大厅又让三人吃了一惊。

第三百五十四章 竞拍

大厅宏大宽敞,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很亮,自然的亮光。

商贾三人感觉他们到得不是室内,而是一个露天的院子。

三人顺着亮光抬头往上看,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只见房顶每隔一段就有一块大的玻璃铺设,光线就是透过这些玻璃照亮了整个大厅。

要说他们也见过一些房子的房顶是用琉璃瓦,但那个光线和眼前的一比起来,实在太暗了。

商贾的眼睛比较尖,他发现屋顶的玻璃和刚才在门口见到的玻璃又有所不同,主要体现在透明度上面。房顶的玻璃,看上去比较模糊,显然透明度不是很好。但经过房顶的那种玻璃后照下来的亮光,感觉不到太阳的那种晒,就像是过滤过一遍,把阳光中的热量给过滤掉了。

大厅前面有个台子,台子上面只有侧面有桌凳,桌子上好像放着文房四宝。

台子下面放着一排排的椅子,每张椅子之间则是一张小小的四方茶几。在茶几上放有一些东西,由于有点距离,他们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商贾数了一下,大概能坐三四十人。此时已有不少人坐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就在他们三人还在打量之时,走过来一个吏员,对他们拱手道:“麻烦看下请帖。”

商贾拿出给他看了后就被带入他的座位,而他的两个随从,也就是他的两个结拜弟弟就被安排到了靠墙一侧侯着。

没过多少时间,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请帖上写明的时辰也到了。

后台走出来一个吏员,唱道:“安公公到。”然后他走到那张桌子上,坐下准备之后的竞拍记录。

台下所有的人马上停止了交头接耳,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台上。

等安贵义迈着官步走到台前正中后,商人们纷纷见礼。

封建王朝的士农工商,到了明末,已经变成了士商农工,商人的地位提升了不少。

而且这些商人的背后大都站着京师的文臣武将,勋贵皇亲。最重要的是,中兴侯临走前曾交代过要待之以上帝,让他们掏钱。

安贵义知道中兴侯的意思,因此他在台上也抱拳拱手,回了一礼,请他们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请帖上已写的内容,咱家就不重复了。咱家的事儿多,就直接开始吧。”

商人们都静静地看着安贵义,等着他继续。

安贵义拍了下手,后台就有一批人抬着各种玻璃制品出来,放置到台前。这些玻璃制品都放在一个特制的架子上,并且在每种玻璃的下方都标有一个数字。

等这些抬玻璃制品的人下去之后,安贵义走到台前,看着底下这些商人说道:“朝廷所办玻璃厂生产的玻璃器皿,原本是给皇上御用的贡品。但现在朝廷正需用钱之际,皇上特批每月拿出一定产量的玻璃进行售卖,以补国库。”

安贵义一张口,就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是高端产品,皇上用的贡品,暗示这些玻璃器皿的市场价不会太低。

安贵义指着玻璃制品边的数字道:“这些就是这月售卖的产量,一共就这么多了。现在咱家先让人给你们介绍下这些贡品。”

说完之后,安贵义又拍了下手,从后台出来一人,先向安贵义行了一礼,然后开始给台下的商人介绍各件玻璃制品。

底下的商人们虽然看形状大概就能猜出是干嘛的,但经过专业人士的介绍,发现有好多玻璃制品的用处其实更多。

玻璃制品的种类其实并不多,没多少时间就介绍完了。那人再向安贵义行了一礼就回后台了。

安贵义清了下嗓子,吸引那些商人的注意,然后继续道:“所有的这些玻璃制品,一个月内的量,一次性拍卖。规则就是自由竞价,价高者得。”

底下的商人一听,连忙瞪起眼睛来看数字,心中计算着每月产量到底有多少。

安贵义说完之后按照事先的计划就不准备再管了,想走回后台。不过他马上想起还有一事,差点忘记了。于是,安贵义又转身回身子继续交代道:“如若用大明九思宝钞来交割,则朝廷会给百分之一的优惠。”

这一下,底下就“嗡嗡”成一片了,没想到朝廷扶持九思宝钞的力度竟然这么大,还肯让利出来让大家都用这九思宝钞。

在安贵义进了后台后,另有一人出到前台开始主持拍卖,先前的吏员就开始记录起来。

底价是成本的三倍,可玻璃是用最不值钱,也是最常见的一些材料烧制出来的,花费最高得也就是人力而已。

这些商人能被派来竞拍,自然是有能力获得主家赏识的人。因此他们心中一番计算之后,就开始互相竞价起来。

大约过了二刻钟之后,竞拍结束,商人开始陆续退场。

矮个子和壮汉接到商贾,本想问问情况,但看人比较多,只好忍了,一直憋到坐回车里后,壮汉才忍不住问了:“大哥,如何?”

商贾看看两个结拜义弟,叹了一声,然后说道:“这次太出乎意料了,没想安公公开价如此之低,最后只是十倍底价成交了。”

“十倍?这还少么?”矮个子不解地问道。

“当然少了。你们也不想想,这是皇上用的东西,京师中很多达官贵人都没用上。这要是一拿出去卖,不要说这些东西实在,比如那大的玻璃,改造下书房,那多亮堂;就说用这东西人的身份,就会变得不一般。你们说,有钱人家会差这点钱买么?”

商贾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道:“可惜东家犹豫了,只让我过来看看。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不止我东家一个是打这主意的。”

“大哥,不是还有下次嘛,没关系的。”壮汉一看商贾连叹了两次,就出言安慰道。

“你不懂,这次好多人就算出手,也是因为东家给的额度不足,无法竞拍。等下一次,都明白过来这里的利润,怕是要竞争地激烈了。”商贾看着壮汉回答道。

壮汉一听,挠了下头,他就没话说了。

“对了,二弟,三弟,你们以后不用每天去兑换九思宝钞,朝廷是铁了心要推广这九思宝钞,应该不会贬值的。”商贾想起竞拍会上安公公的话,就提醒两个义弟道。

矮个子和壮汉自然不解,但在经过商贾的解释后,才明白了缘由。壮汉哈哈一笑道:“以后不用每天那么麻烦了,还真不错!”

没想商贾一笑,对壮汉和矮个子说道:“真不错的不是这个,大哥我看到一个发财机会了。”

矮个子和壮汉一听,盯着商贾,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机会?”

之前商贾说过水泥的发财机会,最后是泡汤了。还说过搞大明通行宝钞,但他们俩都在涨了一点后就卖了,也没赚到几个钱。虽然后来看到涨得老高后悔,但最后又庆幸通行宝钞跌破了他们的卖出价,没有砸在手里。至于再以后的行情,他们就没关心了。

现在听商贾说又有机会,一心想着发大财的两人连忙咨询了。

“你们有看到那大玻璃没有,做成门或者窗户都是极好的,但也有缺陷。”商贾一脸神秘地说道。

“什么缺陷?”他的两个义弟又是一起问出了口。

“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也就能看到里面。有的时候里面会有不方便是不是,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东西遮挡了。”商贾在两个义弟面前也不藏私,一口气说了出来。

“帘子?”

“对,就是帘子,做大气有档次的帘子,配得上那玻璃才行。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跟哥哥一起做?”商贾是打定主意要做了。

壮汉和矮个子互相看看,然后一起点头道:“好,我们跟大哥一起干。”

说完之后,三人一起呵呵笑起来,为找到一门赚钱的生意而高兴。

他们不知道,紫禁城中有一人比他们更高兴。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听劝的后果

安贵义在竞拍结束之后,第一时间赶往紫禁城,把第一次的竞拍结果禀告给崇祯皇帝。

“恭喜陛下,这月的玻璃器皿只要能达到按事先预估的产量,就能得纯利五万三千八百两白银之多,这还是去掉使用大明九思宝钞优惠之后的数目。”

安贵义跪在那崇祯皇帝禀告。他一脸的笑意,好像是他走路捡到金元宝一般地喜欢。

崇祯皇帝一边看着安贵义呈上的奏折,一边听安贵义说话,眼角露着笑意。

如果这份报告早三个月到他手里,他就不只是眼角露笑了。

现在他已经经过魏忠贤留在宫内财物和抄家八大晋商所得财物的刺激,对于月赚五万多就不是那么大喜大悲了。

崇祯皇帝看完之后,把奏折放御桌上,对安贵义道:“起来吧。”

“谢陛下。”安贵义高兴地再磕了一个头,然后才站起来。

“钟师傅说的那镜子如何了?”崇祯皇帝看完这些玻璃利润后,想起钟进卫说过镜子会更赚钱,因此就问了。

他一高兴,忘记了安贵义已经不管生产的事了。

不过安贵义事先有过预估,找过宋应星,因此他不慌不忙地答道:“陛下,尚未达到中兴侯所描述的那种清晰度。”

“哦?”

“陛下,这玻璃的一面遮上黑布或者刷上黑漆,确实能影出人来,但这种清晰度和眼下使用的铜镜相差不大,离中兴侯所说的毫发毕见的效果还有不少差距。”安贵义给崇祯皇帝详细解释道。

“那钟师傅所说的那种材料制法如何?”崇祯皇帝伸出一只手放在御桌上,用指尖轻磕着桌面,一边想着钟进卫当初的那封信一边问道。

“陛下,据奴婢所知,尚未找到粘附在玻璃上的方法。”安贵义不着痕迹地回答道。

“哦,朕想起来了,朕传那个宋应星过来问这事会更清楚点。”崇祯皇帝从安贵义的据说一词上才想起他已不管生产的事。

他沉吟了一会,表扬了下安贵义道:“做得不错,要再接再厉,争取下月多赚一些。”

“奴婢定当不服圣望,定让那些商人多掏钱出来。”安贵义心中有数,不说玻璃的产量会增加,光那些商人付钱时候那眉开眼笑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些商人肯定能赚好多,下次的竞争肯定会激烈,因此他大声地向崇祯皇帝做了保证。

只不过安贵义因为没了某个部件,声音大了格外尖锐,显得有点刺耳。

崇祯皇帝或许是听惯了,对此一点都不以为意,抬起在御桌上的手挥了下道:“你先回去吧,把本次竞拍内容给户部和内阁都抄送一份。”

“是,陛下。”安贵义答应一声,然后向后退出殿门才转身离去。

崇祯皇帝的心情不错,有钱就有底气,这段时间以来,气色都好了不少。

他顺手拿起御桌上的一个密封盒子,打开后拿出里面的奏折来看。

这是大明皇家银行每日送来的报告,因为要保密,所以一直是放在密封盒子里送上来的。

崇祯皇帝看着看着,脸色由晴转阴,最后冷着一张脸,把奏折拍到了御桌上。

朕已多次警告,竟然还要搞事,那就不要怪朕了。崇祯皇帝想到这里,对一边的内侍道:“传东厂提督王承恩觐见。”

然后崇祯皇帝又拿起那份奏折,看着上面列出来的那些人名,对其中几个人,真是恨铁不成钢。

没过一会,急促地脚步声传来,王承恩出现在殿门口,快步到达御前,准备跪下行礼。

“免了。”崇祯皇帝说了之后,把奏折丢到了王承恩面前,再次说道:“你看看。”

王承恩看崇祯皇帝这生气的样子,心中有点惶恐,好多天没见皇上这么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原因,难道是有人告自己黑状?

他弯腰捡起奏折,带着忐忑看了起来。

出乎王承恩的意料,他的心情是越看奏折变得越好,看完了才知道,原来皇上生气,不是针对他的。

大明皇家银行作大明通行宝钞的事情,王承恩一直是不知道的。

现在他看了这份奏折,心里明白皇上怕是要动用东厂来对付他们了。

王承恩看完之后双手捧着奏折重新送回了御桌上,然后等待崇祯皇帝发话。

“朕原本还是想用钟师傅的法子,慢慢地把通行宝钞收集过来销毁掉。但这上面的几个人,朕多次给过他们暗示,却依旧我行我素,想着趴朝廷身上吸血,就不要怪朕了!”

崇祯皇帝见王承恩看完了,就阴着脸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说得是,中兴侯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有的人死不悔改,不给点厉害就以为陛下不敢动他们。”王承恩顺着崇祯皇帝的意思,或者也有他本人真实的意思在里面,附和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没有答话,站了起来,俯视着那份奏折,沉默不语。

王承恩看皇上还没下定决心,本想提建议,直接按个罪给他们,抄了他们家,说不定又有好多钱财可得。可他又想起来那里面还有皇上的老丈人,另外几家也是根源深厚,不是能随便动的,就忍住了没说。

崇祯皇帝想了一会,下定了决心,对王承恩道:“你派人盯着这几家。看他们最终把那些通行宝钞都放在哪里,等朕的命令。”

“是,陛下。”王承恩一听崇祯皇帝的话,就明白他的意思,是在打通行宝钞的主意,他有把握猜皇上是想让他一把火烧了。

崇祯皇帝在命令完王承恩之后,坐了下去,丝毫不脱泥带水的拿起御笔,在那封奏折上批示:所有宝钞全部择机脱手。

批示完了之后,他直接把奏折给了王承恩道:“你亲去皇家银行,需要什么消息可直接问他们。”

原本钟进卫是准备用市场手段,来搞垮那些对手,从而销毁尽可能多的通行宝钞,所以要尽量少的人知道。

但崇祯皇帝现在改主意了,已让王承恩知道,因此就让王承恩来牵头此事了。

王承恩领了任务就准备出殿,没想崇祯皇帝又叫住了他,问道:“民间最近有什么事情么?”

东厂还负责收集民间的消息,因此崇祯皇帝有此一问。

王承恩一听,稍微愣了一下,之前刚有过汇报,现在崇祯皇帝又问,那么应该不是问汇报过的事情。

他想了一下,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除奏折上所说之外,昨日发现京师有票号逃匿,目前正在追查中。”

“嗯?”

“据初步的调查结果,京师共有三家票号逃匿,这几家票号背后的主家皆是与八大国贼有牵连。”

“哦,还有漏网的。此事由哪个衙门在跟进,你们东厂么?”崇祯皇帝一听,皱了下眉头问道。

“回陛下,此事由百姓最先告到顺天府,因此由他们在跟进,东厂只是暗地有关注。”

崇祯皇帝听了后,想了一下,命令王承恩道:“钟师傅在宣府查抄八大国贼,肯定是不彻底的。你们东厂派人去查下这些国贼在各地还有那些财产。”

“是,陛下。”王承恩躬身领命。

这事情不是很好办,第一,那些知道所有财产的都已被杀了;第二,各地估计都已收到八大国贼遭严惩的风声,相关人等估计就和京师票号一样携款潜逃了。

但崇祯皇帝既然已经命令了,就只能当亡羊补牢,还能抓到多少就看天意了。

崇祯皇帝在王承恩领命退走之后,想了下京师最近的事,好像没有像这票号一样有遗漏的,思绪就飘到了那支出塞的军队身上。这么多天了,不知道死营如何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死亦无憾

崇祯皇帝所牵挂的死营,此时刚刚剿灭了扎鲁特部的一个大支。

死营统领曹文诏骑在马上,正在听取战损报告。

随着战事越打越多,并且逐步推进草原深处,终于有漏网之鱼逃走,把他们出塞报复的消息传了开来。

就刚才这次战事,因为这部落人多,又有警惕,虽然死营行动如风,突然发动袭击,还是出现了伤亡。

“大帅,我部战死八人,重伤四人,轻伤三十五人。”曹变蛟先行通报了他手下的伤亡情况。

曹文诏听了,并不说话,把目光转向了黄得功。

“大帅,我部战死十一人,重伤八人,轻伤二十九人。”黄得功一看曹文诏看他,就抱拳禀告道。

接着很自然地,几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左良玉,听他所部的伤亡情况。

“大帅,我部战死十八人,重伤十二人,轻伤三十六人。”左良玉的神态稍微有点赫然,把他手下的伤亡情况向曹文诏禀告了下。

曹文诏全部听完之后,对左良玉道:“刚才你部过早放松了警惕,前去打扫战场,以致被鞑子逆袭,下次千万注意了。死营将士伤一个,死一个,都是我们的损失。明白么?”

“末将遵命。”左良玉在曹文诏指出了他部下伤亡高的原因之后,一幅虚心受教地态度,大声回答了曹文诏。

“本次战事一共战死了四十一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一百一十九人。此处已离关内太远,无法遣送伤员回去了。”曹文诏总结到这里,神情有点黯然,伤员无法送回去,那么等待他们的基本就只有一个下场了。

曹文诏扫视了下战场,此时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死营将士都在杀马宰羊,补充体力中。

他把目光收回来,对曹、黄、左三将道:“走,去看看伤员。”

说完之后,他一牵缰绳,催马往伤员安置地而去。三将就陪在他身后,默默地跟着。

看到统领过来,轻伤的将士马上放下同袍送到他们手中的吃食,站起来向曹文诏致礼。

曹文诏一边回礼一边检查他们的情况,见这些轻伤的将士因为有盔甲的保护,基本都是皮肉之伤,只要不发炎,并无多大妨碍,不由得放心不少。

他看到一个将士的左手上竟然包扎着两处,就走过去问道:“都是这次负得伤?”

“回大帅,上面这处是大前天负得伤,已快结疤了。”这人大声回答道。

曹文诏听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目光就从他手臂向上移,看到这人的脸,微微一怔道:“你是朱”

“回大帅,属下正是朱元中。”朱元中见曹文诏对他还有印象,当即大声回答道。

曹文诏点点头,关心地问道:“你的病如何了?”

朱元中用右手一拍左胸,仍然大声道:“一出塞就好了,老天爷知道属下是出来给兄弟们报仇,不忍心让这病拖属下后腿。”

曹文诏笑了下,看向自己的侄儿道:“他不是做你的亲卫了么?”

曹变蛟就站他俩的边上,知道叔父的意思是当自己的亲卫,还多次负伤,是怎么回事?他笑着回答道:“这小子命够硬,人够狠,打仗不要命,就受这两处伤已是奇迹了。”

朱元中听到曹变蛟似贬实夸自己,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曹文诏一听,转回头来,伸手拍了下朱元中的右肩道:“小伙子,杀敌勇敢固然好,但也要记得保护自己。一个人拼杀并不足道,和队友共进退,保护好你家游击才是该为之事。”

他是战场上的老手,一下就从自己侄儿的话中听出了朱元中负伤的真正原因,因此语重心长地给朱元中建议。

“回大帅,属下明白了。”朱元中经过多次的厮杀,心中那股为昔日同袍报仇的迫切心思已得到缓解,同时也知道曹文诏说得在理,因此他诚心实意地回答了曹文诏。

曹文诏点点头,然后开始探视下一个,都看完之后才来到重伤区。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作为军人,都有这个觉悟。可一面对这些重伤员,曹文诏的心就有点沉重。

这些重伤员,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要么就是躯干被重型武器砸中,伤了内脏。

曹文诏来到他们营地,并没有听到有痛哭喊疼之声,相反,这个营地比隔壁轻伤员所在的营地要安静多了。

这些人看到曹文诏过来,无法站起来行礼,就用目光注视着曹文诏。他们身边护理他们的同袍看到曹文诏过来,纷纷起来行礼。

曹文诏看着这些人,心情更是沉重。这些都是硬汉子,都是极好的战士。要是在关内或者有后勤作战,送回后方好好调养,说不定有不少还能活下来,可现在。

他环顾了下四周,然后走到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将士那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留给家人的么?”

这名将士努力张开嘴,忍受着痛苦,断断续续地回答道:“我我我没”

他边上的同袍帮他擦着头上痛出来的汗,见他实在说不出话,就帮他答道:“大帅,他家人都被鞑子屠光了。”

曹文诏一听,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苦主。他轻声道:“那你还有什么遗愿么?”

“我我无憾”他实在疼得说不完整,只好把目光求助地转向替他擦汗的同袍。

“大帅,他的意思是杀得够本,下去和家人团聚也无憾了。”虽然他帮同袍解释说无憾,可他的语气并不轻松。

曹文诏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眼神中充满了遗憾,然后又望向其他重伤员。

跟在曹文诏后面的三将以及亲卫们都没有说话,走动时尽量轻手轻脚地不影响这些重伤员。

看到曹文诏的眼神,有一个重伤员鼓足了力气,稍微连贯地说道:“大大帅,我等出关皆皆已存死志,死死则死了。鞑子杀杀我汉人汉人无数,只求只求大帅替我们再多杀杀一些鞑子。”

说完这些后,一口气上不来,这名重伤员的头一歪,躺在那再也不见一丝动静。

此时此景,曹文诏这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眼角也有了一点湿润,他双手抱拳,环视这些重伤员,斩钉截铁地大声道:“各位兄弟放心,曹某在此立誓,一定会率领剩余兄弟把血债都讨回来的!”

有几个重伤员在听到曹文诏的保证之后,心神一松,安心地离去了。

曹文诏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稳定了下情绪才道:“只要我曹某在一日,逢年过节,都会领死营全体将士给各位上香。”

他说完之后,不再逗留,出了重伤员的营地。

曹文诏看着那些在就餐的死营将士,忽然转身对跟在后面的三将说道:“附近蒙古鞑子的抵抗越来越强烈,我意出其不意,舍弃附近鞑子,千里奔袭直捣嫩科尔芯部落,狠狠地惩治这建虏的铁杆走狗。”

“遵命!”三将异口同声地领命。

当“呜呜呜”地集合号吹起来之时,还活着的重伤员知道大军将要出发。

他们最后看了眼曾经来过的这个世界,然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死营将士们围着几个大火堆,致以最郑重的军礼,看着战友化为灰烬,而后一部分人上前收集骨灰背在身上。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带他们回关内,回到自己的故乡。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人,终于回到了他的故乡,或者说是他数典忘祖,卖身投奴的地方。这人,就是范文程。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报应

范文程望见盛京的时候,路上的行人还不多。

他知道晋商的毁灭,将会对大金带来多大的影响。这消息一定要尽快让大汗知道,否则应对得越晚,情况就会变得越糟糕。

也正是如此,他一路狂奔,风餐露宿,甚至还遇到狼群差点没变成狼粪,终于让他赶到了盛京。

此时的他,经过来回这么一奔波,身体明显瘦了一圈,再加上一脸憔悴,头发蓬乱,不知道的人咋一看,以为这是从那个深山老林中钻出来的野人。

范文程在马背上直起身子,用双手使劲揉了一把脸。对于自己目前的外形,他是知道的,但他并没有去刻意整理一番。

他看着盛京高大的城墙,松了口气,等先去见了大汗后,回家好好洗个澡,美美吃上一顿,再让夫人捶捶背,彻底的放松一下。

揉完脸后,范文程显得更精神了一些。当下“驾”地一声,催马又跑了起来。

盛京越来越近了,两边的农田能看到许多汉奴在女真人的鞭子下劳作。他心里微微不屑,没有一技之长,不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注定被人踩在脚底下。

官道上稀落的行人看到这个着女真装束的骑士一路狂奔而来,纳闷之余纷纷躲避。

范文程看着一些女真人也在避让着他,心中涌起一种快感。这种快感来自于平时汉人低女真人几等,长期受压迫后的一种自我心理的释放。平时不敢对女真人有所脸色,唯有此时占点便宜而得意。

他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心里在美着。忽然,前面城门洞出来一支队伍,拦住了他要进城的必经之路。

虽然远,但他还是看得出来,那支队伍是一支送葬的队伍,规模不是很大,又是这么早就出葬,应该不是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

范文程一边在心里猜着可能会是谁,一边距离那支队伍越来越近。

那支队伍看到官道上有一女真骑士狂奔而来,心中害怕,停了下来。

好像商量了下后就避到官道边,让出了一条进城的路。

范文程在远处一见,心中更是鄙视,肯定是下等人家无疑。他也懒得猜了,伏着身子,随着马的奔腾,而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尽量保持速度。

范文程和这支送葬队伍相遇而过的时候,出于人类本能的八卦心理,他用眼角瞄了下。

刚好范文程看到了送葬队伍里面的两个牌位,有点模糊,在他大脑中过了几秒后才有了反应,好像自己比较熟悉。

猛地范文程一下反应过来,其中一块牌位上好像写着自己的名讳。他吃了一大惊,连忙勒马。

战马没有料到它在奔跑的时候,主人会使劲勒自己,当即直立起来,发出一长声“咴咴咴”地抗议声,而后由于惯性,前蹄落下又往前几步才停了下来。

范文程的骑术倒也了得,仿佛粘在马背上一般。等马站稳了后一牵缰绳,转了个方向,向送葬队伍跑了过去。

那支送葬队伍刚刚回到官道上,正准备继续哭丧着前进,却听到后面那个刚过去的女真骑士战马的声音,就转过头看了过去。

他们心中本已对女真人害怕至极,发现那骑士往他们而来,更是惶恐,以为刚才让这个女真骑士不满意了。

队伍后面几个胆小的人见那骑士就冲着他们而来,马上要到近前,腿一软,跪了下去,哭喊道:“奴才们无意阻挡,饶过奴才们吧。”

其他人一见,也待下跪。

却见那女真突然用汉话带着惊诧地声调大声道:“范六,这是怎么了?”

那范六听得声音熟悉,抬头仔细一看这个女真骑士,忽然发现有点像老爷,就愣在了那里。

“范六,小翠,到底怎么了?”范文程心中焦急,再次大声发问道。

小翠就是范氏的丫鬟,那天见证了范大被杀,范氏被抢,心中已有成见,一看这人和老爷长得一样,声音也差不多。

跪地上的小翠忽然跳了起来,往队伍的前面逃,一边逃一边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老爷的鬼魂来了,不好了,”

范文程彻底迷糊了,自己又没死,怎么都认为自己死了呢。他翻身下马,然后就往范六走去,一边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翠的言行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队伍有点乱了,远处的行人没敢靠近,都留在那边看热闹。

倒是范六没经历过那天的事情,范文程除了脏乱一点之外,和平时的老爷一个模样。

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忽然惊叫道:“老爷,您还活着?”

“我不是好好的么,光天化日之下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家法伺候。”范文程知道出事了,心中着急,但这些人胡言乱语,他不由得又急又怒。

范六得到确认,原来老爷果然还活着。这段时间,范家没有了主心骨,又被女真人欺负得要死,咋一见到老爷回来,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其他人一见,看看头上的太阳,又看看范六,终于相信老爷还活着。“呼啦”一下全部都围了过去,稀里哗啦地哭成一团。

范文程的脑袋都被哭大了,抓起范六的衣服领子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范六被范文程这么一抓,就止了哭声说道:“范大只身归来,没来及交代就被杀了。夫人被抢,老妇人气死,呜呜呜”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太悲惨了。

范文程一听,犹如晴天霹雳,怎么家中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事?

他伸出空着的右手,正反两面“噼里啪啦”地来回一顿耳光,把范六打了个脸肿,然后冷然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范六害怕再被老爷打,就把事情详细经过都说了一遍。

原来小翠和两个轿夫目睹了那日的经过,以为范文程和范二外出办差都被杀了,范大只身跑回报信,却被多铎砍了,夫人还被抢走。

他们把这些亲眼所见和连猜带蒙地事一块回去禀告了范文程的母亲,范文程的老母有高血压,一听之下血压顿时高过了头,一命呜呼。

这一些事情的根源都是源自于八大贝勒之一的多铎,但他的权势是他们这些人仰视的存在。

虽然他们想过要申冤,想把夫人要回来,但如此就必须要由大汗做主才有这个可能。可平时常随老爷出门办事,最具胆量,认识较多人的范大范二也死了。剩余这些范家人,平时为了减少麻烦,都被范文程交代过很少上街的,就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去皇宫求见大汗。

最后无奈之下只好给老爷和老妇人先办了丧事,至于以后,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范文程听明白了事情经过,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多铎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范文程的面色由刚才的惨白慢慢转换为通红,双目尽赤。

范六等家人瞧着害怕,连忙呼唤老爷。

范文程被他们叫过神来,厉声喝道:“来呀,抬上棺木,随我前去告御状。”

范文程说完之后,转身牵了战马,大步往盛京城门而去。

范家人看着范文程那狰狞的脸色,不敢违背,纷纷各就各位,转了方向,跟在范文程的身后。

离盛京城门也就几百步的距离了,可范文程好像因为连日的赶路而气力耗尽了一般,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就在离盛京城门外百步距离左右,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子,对范六道:“把你身上的孝服脱给我,而后回家等我。”

“老爷,抬着棺木去告御状会比较好。”范六因为有了主心骨,提起胆子给了范文程一个建议。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范文程脸色阴沉,厉声喝道。

范六一个激灵,不敢再言,赶紧脱了衣服给老爷。

范文程把那孝服穿在外面,而后翻身上马,自个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坏消息接二连三

皇太极的亲卫自然是认识范文程的,见他这副样子,当即大吃一惊,连忙替他通传。

而此时皇太极正好和宁完我、马光远、佟养性等几个汉臣议事,听到前往张家口的范文程回来了,当即大喜过望。

他高兴地对这几位汉臣说道:“朕告诉过你们,范卿能文能武,诸事交予他,朕很放心。”

皇太极说完之后对进来通报的亲卫道:“速传。”

这亲卫的脸色有点古怪,不过看皇太极那么高兴的样子,想了下还是没说,一会大汗见到了自然会知道。

于是,亲卫马上出殿去传范文程。

皇太极考虑了下,想起刘兴祚的事列,就对佟养性道:“有了张家口补充的粮食和铁料器械,这次成立汉军的计划就能得以实行,朕拟任你为这支汉军的统领,如何?”

佟养性是投靠建虏最早的汉人,和建虏有姻亲,又和皇太极走得很近,从可靠方面考虑,他是第一人选。

皇太极要成立汉军的想法已经酝酿了好久,其目的有二,一是增加大金的军力,毕竟女真人实在太少,虽每次都有打胜仗,可总是有消耗,生女真的数目实在太少,皇太极并不满意大金战力的补充只局限于女真族人。

成立汉军的目的之二,就是多出一支战力,加重自己手中的砝码,可以进一步压制其他贝勒,为最后的夺权做准备。

佟养性听闻皇太极让他当即将新建汉军的统领,也是大喜过望,原本他还以为范文程会是自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没想最终在皇太极的心里,还是倾向自己。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本事可能差范文程一点,因此皇太极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真是意外之喜。

“奴才谢过主子,奴才一定不负重托,带好汉军,效忠于主子。”佟养性在其他几位汉臣嫉妒的眼神下,跪下向皇太极行大礼。

皇太极很欣赏佟养性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正待说话时,殿门外跌跌撞撞地走进一人,刚进了大殿,才喊一声“主子”,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皇太极闻声看过去,吓了一跳,怎么跑来一个穿白衣的野人。

只见那人想站起来,好像又站不起来,索性往皇太极这边爬了过来,一边爬一边喊:“主子,奴才回来了。”

皇太极听到声音,看清了他的面容,有点惊异地道:“范文程,是你么?”

“主子,是奴才啊,奴才终于见到主子了。”范文程带着哭声回答道。

皇太极当即站了起来,走近范文程,看了一下,然后对外喝道:“来人。”

殿门外马上转进两个亲卫,等候命令。

“把他扶起来,赐座。”皇太极下令道。

殿内其他几人一脸惊诧地看着范文程,这范大帅哥怎么一下变成乞丐了?

“奴才谢过主子,奴才有重要事情禀告。”范文程丝毫不顾忌自己的不雅,一心为公,向皇太极说道。

“天塌不下来,你先坐好了,休息一下再说。”皇太极满脸关切,一边安慰一边又转向亲卫道:“动作快点。”

范文程一听,心中暗想,女真人里面虽有多铎那种野蛮人,却也有英明神武的大汗。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却没站起来,也没有去坐,只是跪着身子,向皇太极请罪道:“主子,奴才没用,去晚了,没完成主子的托付。”

皇太极听了一怔,看着范文程,有点奇怪地道:“去晚了,什么去晚了?”

“主子,奴才日夜兼程赶往张家口,却得到消息说明国已发现范永斗等人和大金做生意,全部连根拔起,八大晋商,包括哪些附属在八大晋商手下和大金做交易的商人全部抄家问斩了!”

范文程的话一出口,当即震呆了殿内的几个人。

“当真?”皇太极过了一会,回过神来,不信地再次确认道。

“是啊,明国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魄力,那可是牵扯到好多人的。”马光远是在永平之战投降建虏的,他对张家口的情况也有了解,那地方的利益盘根错节,如果有人要动那些晋商的话,非得有大背景才行。

“主子,奴才万死不敢骗主子啊!是明国的中兴侯带白杆军以分发边军军饷之名,突至宣府,因此无一人跑掉。”

“中兴侯?是那个在清水明月关把我大金军堵在关内的中兴侯?”皇太极对这个名字已有印象,一听之下当即想了起来。

“主子好记性,正是这狗贼所为。”范文程捧了皇太极一句,而后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知道的人,以为那个中兴侯跟他有杀父之仇一般。

皇太极听了不再说话,就在殿内来回踱步,想了一会,他站定身子问马光远道:“这中兴侯到底是何许人也?”

马光远虽是永平之战的时候投降的建虏,但他也是属于这几人里面最晚投靠的一位。不过他一直在地方上,对于钟进卫的情况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他想了下,小心地回答道:“据说是救驾有功,被封为中兴伯。可能此人胆大包天,对抗大金军的时候侥幸又立了点功劳,就封为中兴侯了。”

“朕要听得不是这个,朕要知道他的来历,有何本事,擅长什么,喜好什么?”皇太极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满。

“这这,以前的时候,朝廷的邸报上都有各种消息,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奴才身在永平,对于京师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奴才有罪,请主子责罚。”马光远剃得泛着青光的脑门隐隐冒汗,向皇太极请罪道。

皇太极在建虏堆中,是最为理智的。他并没有因此对马光远有所处罚,只是皱着眉头想着。

佟养性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自己的同伴,施恩于他们,有利于自己以后领汉军的时候能立住脚,因此他出言提醒道:“主子,以前的时候,明国内部的消息都是那些晋商带来的。”

佟养性的话提醒了皇太极,现在不是问那个中兴侯事情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善后。

张家口被那什么中兴侯这么一抄,不但粮食军械以后不能从张家口得到补充,而且其他商人听闻了此事之后也不敢再和大金做生意。还有一个关键点是关内的情况也将会一抹黑,这极其不利于大金未来战略的制定。

范文程见皇太极一直不说话,知道他在想对策。但他还有事情要说,就出言打断道:“主子,奴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禀告。”

“哦,何事?”皇太极一听,锁着眉头问道。他看范文程的神情,心里就有预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奴才去张家口的时候路遇明军出塞报复亲近大金的蒙古部族,奴才见事关重大,特派奴才的家人赶回盛京报信。”范文程说话的时候,用语调不着痕迹地强调了去张家口的路上。

“人呢,朕未见有人向朕禀告,路上出事了?”皇太极一听这么重要的消息没有及时传过来,不由得问道。

“在盛京城内,为了保护奴才的内人被人杀了。”范文程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说别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太极怒了:“何人敢在城内随意杀人?”说到这里,他心有所悟,敢杀人的,肯定是女真贵族。于是,他转移话题道:“你穿得这身衣服,你是为他守孝?”

谁也不信范文程会为自己的家仆穿孝服,但这么一问,就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范文程的个人守上了。

“奴才的母亲听闻奴才的内人被掠,奴才战死外面,因此惊扰过度,去世了。”范文程说到这里时,才显出一脸地沉痛。

事情又回到是谁干的上面来了,范文程的老婆被掠走,家仆被杀,老母气死,对于他来说,就严重了。

不管如何,范文程是个好奴才,皇太极就算做给殿内这些汉臣看,也要有所表示,因此他只好问道:“到底是谁干的好事,朕给你做主。”

第三百五十九章 荣华富贵

殿内的几个汉奸都看着范文程,心想那个女真贵族把范文程家欺负得这么惨,可真够狠的!

范文程苦着脸,带着悲伤回道:“主子,这也不能怪别人,要不是贱内冲撞了多铎贝勒,也不会有这些事了,只是可怜了奴才的母亲。”

众人原本在心中猜想可能是四大贝勒中脾气火爆的莽古尔泰,但又觉得莽古尔泰毕竟阅历摆在那里,太过明显欺凌大金汉官的事儿,恐怕不会做。

包括皇太极也是这么想的,他开始猜也是莽古尔泰。他时刻惦记打压其他几个和硕贝勒,但这次在他的想法里,并没有借此事向莽古尔泰发难,处罚他的想法。

他要是为了一个汉人奴才而处罚莽古尔泰,别说莽古尔泰不服,所有的女真人恐怕都会对他这个大汗有意见。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范文程一个公道,只是看怎么给这忠心的奴才一个交代而已。

现在皇太极和殿内的汉奸一听范文程的解释,就恍然大悟,那多铎要做出这事来,一点都不奇怪。

皇太极听了之后,看似脸上布满怒气地说道:“多铎年幼无知,竟然做出如此之事,朕给范卿做主,把他传来,当范卿之面打他一百军棍。”

说完之后,他大喊一声道:“来人。”

皇太极说的极有技巧,传达了他的意思。他首先说明多铎年幼无知,这个就可以原谅了吧,然后又说要为他打多铎一百军棍。如此一来,多铎不死即残,皇太极会如何不知道,当事人的范文程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殿外的亲卫听到皇太极的话,就又转了进来,等候命令,想着今天进出殿门还真有点多。

皇太极等亲卫进来之后,才准备下令。这时范文程跪行了几步,到了皇太极的面前,慌忙拦阻道:“主子,主子,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啊!”

“为何,他如此欺凌朕的心腹,岂不是没把朕放在眼里么,朕一定要狠狠惩罚他一番。”皇太极一幅气恼的样子。

“主子,多铎贝勒到底是年纪小,才会比较冲动,这是可以理解的。要不是贱内冲撞了多铎贝勒,也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要怪就只能怪奴才那贱内,奴才只求主子做主,把贱内要回来,好让奴才狠狠地惩罚贱内。”范文程的一番话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范氏身上。

他在最初听到噩耗的时候,真得是气炸了胸膛。他明白,那多铎看他不顺眼,已有多次找事,被自己应付过去了。多铎在路上看到自己家人,是故意找茬,故意以此来羞辱自己。

范文程当时真得想和多铎彻底撕破脸算了,好歹自己还是大汗的亲信。

可他走了几步之后,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自己只是一个汉人,人家不但是女真人,还是姓爱新觉罗的,大汗会为了一个汉人而为难多铎?范文程越想答案越让他失望。

另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多铎还有一个多尔衮。

范文程其实并不多怕多铎,狂叫的疯狗没什么可怕,怕得是不声不响潜伏在那里的狗。他看不透多尔衮,手握一旗兵力却从不露锋芒,不知道他是真恭顺还是在图什么。

如果自己真的撕破脸了,难道多铎还能给范大,给自己母亲抵命么?后果绝对还是自己倒霉,荣华富贵从此远去,沦入为那些路边农田里劳的下等人,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却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甚至在收成不好的时候活活饿死。

范文程一想到这里,就不寒而栗。他最终改变了主意,想着怎么从这个事情中获取利益。

“你真的不怪多铎,不恨他么?”皇太极低头看着范文程那肮脏的脸问道。

“奴才真的不怪多铎贝勒。”范文程抬起头,恭敬地回答道。

佟养性等人听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范文程,仿佛是要重新认识下他。

“好,朕马上派人把范卿的夫人要回来,另外下旨严斥于他。再有下次,定不轻饶。”皇太极说完后又问道:“范卿,你还有何求么?”

“主子,奴才的母亲刚去世,奴才恳请丁忧守孝。”范文程的脸色变化就是快,说这话的时候马上又露出一脸地悲容。

皇太极听了没有马上说话,他看看佟养性、马光远、宁完我等人,又看向范文程,心想他的才能目前还没有人能替代,就说道:“眼下大金看似胜仗连连,势头一片大好。可范卿应该知道,危机四伏啊!明国最近的一连串举动,又给大金造成了很多麻烦,急待解决。大金的朝局离不开范卿,范卿还得帮朕渡过难关才行。”

他看到范文程还想说话,就用手一摆,制止了范文程,然后说道:“范卿为朕做事,累成这样,家里又有不幸之事。这样好了,朕准范卿回家歇息几天。另外赏范卿金银器物、男女包衣若干,算是给范卿的一点赔偿。至于范卿的功劳,朕决意升范卿为新建汉军的副统领,协助佟卿带好汉军。”

范文程听着皇太极的话,开始有点失望,自己没了老母老婆,就只换来这么一点赏赐,大汗是不是太吝啬了。不过听到后来的时候,竟然升他为一支新建汉军的副统领,至少也是副将的职位。自己现在还是游击职衔,这么一算,可是连升两级以上。

他心中满意,连忙磕头道:“奴才多谢主子赏识,定当肝脑涂地,以报主子知遇之恩。”

马光远在一边听了,心里微微有点失落。他也是带兵之人,原先还有点觊觎这副统领之位,可现在范文程这么一装可怜,就被他给得了。

佟养性看范文程刚还要丁忧,却一听要升为副统领,就马上把他老母忘到了脑后跟,心里微微有点不快,赶明儿会不会整死他婆娘来换取自己这个统领之位?

于是,他假装提醒道:“要是辉岳能运来张家口粮食的话,就可组建汉军了。可现在倒好,不知何时才能成军。”

范文程一听,不由一怔,原来汉军还是没影的事儿。他看向皇太极,见大汗点点头,心中有点失落,一个空中馅饼而已。

不过他转念一想,没关系,有困难可以克服,这副统领职位一定要得到,要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母,太亏了。

于是,他向皇太极磕了个头道:“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一定想个法子解决这粮草问题。”

皇太极一听,颇为高兴,连忙道:“哦,如此甚好,来,来,来,一起商议一番。”

说完之后,皇太极转身走回御座,佟养性等人连忙跟了过去。

范文程也从地上“嗖”一下起来,跟在他们后面。浑然没有他刚进殿门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也忘了他身穿着孝服,老母还停尸家里,婆娘还在人家家里。

皇太极在走向御座的过程中,脑中已重新过了一遍范文程带来的信息。

他在一坐到御座上之后,就对底下几个奴才道:“朕先说说眼下几件事情,而后一起商议个解决方法出来。”

底下的奴才一听,躬着身子等待主子说话。

“一,大金军队在关内折了近五千人马,还让明国把阿敏的脑袋留在了关内。此事极为损我士气,涨明军士气,对于今后大金攻伐明国不利。”

他的奴才们一听,就准备说话,安慰皇太极。

皇太极把手一摆,不让他们开口,继续说道:”二,大金国的粮草本就不够支撑到粮食收获之日,现在又多了十几万汉奴,虽说可以让他们吃少点,但肯定会有大面积的饥荒。原本还指望着张家口能把这缺粮的日子撑过来,可现已不可能,那么大金该怎么做?”

“三,失去了张家口商人提供的情报,大金对于明国内地之事将一无所知,此极为不利大金制定今后的策略,大金该如何做才好?”

“四,打仗少不得铁料等矿物,最大来源的张家口被掐断了,这又该如何补充?”

“五,明军出塞报复那些依附大金的蒙古部族,如果大金不做出表示,或者让明军杀怕了蒙古人,以后再有战事,蒙古人怕是不敢和大金一起行动,这又该如何解决?”

皇太极一口气说了五个问题,这些都是至关重要,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否则哪怕一个不解决,都会极大的影响大金。

他看着底下的奴才,希望他们有个好主意,这样,他去与那些兄弟们商量的时候,可以主导一切,增加自己的权威。

第三百六十章 灾情

钟进卫是不知道大汉奸家的变故,否则当会哈哈大笑,喝酒庆祝下,愿天下汉奸都如范大汉奸一般,看还有多少人再愿当汉奸。

他在歇息了一晚之后,又领军押着农民军的首领,带着军饷和商人们前往榆林镇。

农民军的首领们因为没有那么多囚车,索性被绑了丢在几辆大车上,倒也不用走路。钟进卫解决了大明的一个大麻烦,心情格外高兴。这老天爷真是开眼,让穿越过来的自己带着白杆强军撞见了落荒而逃,准备流窜到山西去的农民军,比后世中那个五百万所带来的收益还要大。

他走了一会,心中想着农民军这事,忽然有了采访那些农民军首领的念头,就跑到队伍前面去了。

这些农民军首领虽然没有被堵住嘴,但都没有说话。昨日之事,谁也埋怨不了谁,只能叹自己的运气太差了。

如果不是被俘,那么他们这些当首领的投降明军,只要不是遇到那个洪剃头,哪怕是杨大总督都可以,基本都有个活路,这事是有先例的。

可现在他们是战败被俘,这种情况下铁定是死的下场。只是不知道怎么个死法,去哪里死这些细枝末节而已。

知道自己要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正当他们各自郁闷着的时候,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就都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

只见那个中兴侯领着他的那群护卫向他们而来,脸上还是笑呵呵地,看得他们格外刺眼,就都转回头去,不再看那嘴脸。

马蹄声果然到了他们身边后就转为平稳地“得得”声,然后传来了一声“早啊”的问候语。

农民军首领们互相看看,心中有点无语,这是来讽刺么?他们没人转过头去理他。钟进卫讨了个无趣,不过他想想也是,如果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估计也不会理会。

于是,他静了会才说道:“我说你们为什么要选择造反这条路,田里没得吃了就去山上找吃的,山上没吃的就去河里找吃的,这里没吃的就换个地方找吃的,这个官府不赈灾就去下一个地方,总能找到吃的。再不行,学晋商做点生意,赚个钱换点吃的也是可以的。不管如何,总好过造反,你们一路流窜还祸害到别的百姓知道么?”

点灯子赵胜听了没愣住,冷笑了一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这狗官岂知民间苦难,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百川在钟进卫身边听了,喝斥道:“不得无礼。”

钟进卫听到点灯子说的这句唐诗,心中想起小时在课本上读到的时候,对于那些达官贵人的愤恨,没想现在却被人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也不恼,继续问道:“我知道陕西旱灾严重,但具体如何没亲眼见过,还真不知道,你给我说说如何?”

这一来,不止点灯子一人看着钟进卫了,有不少人都转头看了过来。他们从钟进卫的语气中,感觉不到以前遇到那些官员居高临下、视他们如草芥的感觉。

点灯子看着钟进卫那真诚的面容,感觉出他的真心,稍微有了点好感,就开口道:“罪民的家乡,这几年几乎无雨,草木枯焦,田地颗粒无收。开始总期望着从有钱人家借点钱粮渡过荒年。可谁料老天无眼,一直不见有雨。你官老爷张嘴就说上山下河去取食,你当我们傻么?”

钟进卫看这人说话之时,面色沉痛,显然回忆起当初不堪回首之事。

他对点灯子话中的讽刺并不以为意,和蔼地问道:“如何?”

点灯子见这侯爷一幅好脾气,心中的好感又多了点,就继续叙述道:“罪民们起初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罪民们吃了之后,也只是能填下肚子不死而已,个个面黄肌瘦,体弱无力。到后来这种蓬草也吃光了,无奈之下就只有剥树皮而食。”

说到这里,点灯子忽然自嘲一笑,问钟进卫道:“你可知道那种树的皮,口感最好?”

没等钟进卫回答,点灯子又说了:“你不知道,你们当官的永远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榆树皮的口感最好,夹杂其他树的树皮混合着吃,也能让我们不死,跟老天爷耗着,期待着能下雨缓解灾情。”

点灯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已完全沉浸在回忆里,自称也从罪民换成了最习惯的我。

书本上看到的永远不如亲耳听人说,钟进卫原本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看着这人的悲痛表情,心中忽然对自己刚才埋怨他们的想法有了一丝歉意。

“老天爷不开眼,看不见我们这些草民的苦难,树皮吃光了还是没有等到灾情缓解的那一天。官府和有钱人家饿不着,却又不管我们。胆小的顺民,就是你嘴中希望那样的人,就去挖山上的青叶石来吃。这种青叶石味腥而腻,吃一点点就饱了,能挡饿。可连吃几日的话,就会腹胀下坠而死。”

点灯子说到这里,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显然有亲人就是这么死的。

他看着钟进卫,忽然提高声音问道:“官老爷,请问一下,如果是你,是愿意就这样饿死还是聚集起来抢口吃的?”

钟进卫哑口无言,如果真如这个人所说的这样,自己会怎么选?钟进卫明白自己肯定不甘饿死了。

“你说我们造反,不对!我们其实只是为了一口吃的,就算因此被杀了,也至少是个饱死鬼!”

点灯子说到这里,把头扭向同伴,扫视了一遍,大声道:“我们是造反么?我们只是不甘被饿死罢了!”

农民军首领听得切切然,都不由得点头。

一个洪亮地声音在他们人堆中响起:“我曾贩马为生,走过不少地方。看到的东西,是你这官老爷一辈子都不会看到的!”

钟进卫循声看过去,认得是高迎祥,就问道:“看到了什么?”

高迎祥既然开口了当然不会憋着不说了,他回忆着说道:“安塞城西,有一个叫翼城的地方,每日必弃一二婴儿于其中,都是家里养不活,不忍亲眼见到活活饿死才这么做的。那些婴儿有的还不会说话,唯有哭泣;有的能说话,哭喊着父母。没人管,他们只有饿的时候吃自己的粪便,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些婴儿就都死了。可又会有新的婴儿被丢弃到这里,如此一天又一天重显人间惨剧。”

高迎祥说到这里,看了眼钟进卫,又扫视了一遍钟进卫身边的护卫,继续道:“这还不是最惨的。”

顾百川家中有个幼子,听得震惊,不由问道:“怎么说?”

“灾情越来越重,到后来,如果有少年郎或者单独一个人出城的话,就再也找不到了。我的马队曾看到城外有人用人骨当柴烧,煮人肉充饥,这才知道那些出城失踪的人都是落得如此下场。而那些吃人的人,过了一些日子后,也会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最终的结果,就是城外死尸遍地,臭气熏天。城里的人不得不到城外来挖坑埋遗骸,每坑可容数百人。等我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满三坑有余,而离城远一点的地方,没有掩埋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高迎祥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才停了下来,此时,囚车四周没有一个人发声,唯有马蹄声在响。

过了好半响,钟进卫带着沉重的心情问道:“那官府不管么,好歹想点办法救救老百姓吧?”

钟进卫这话一说完,农民军首领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有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回,没有人训斥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在发泄情绪。

“我给你讲讲官老爷是怎么做的吧!”这回是王嘉胤说话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官逼民反

钟进卫向王嘉胤点点头道:“请说。”

王嘉胤还没见过朝廷的高官有对自己这么客气的,因此微微有点诧异.他又想起刚才这个侯爵对点灯子的说话也没有见外,就有点觉得这个侯爵和一般的达官贵人不一般,就稍微放松了点愤恨地神情,对钟进卫叙述道:“我们秦地百姓落得如此下场,不但是有天灾,更是有**。”

钟进卫一听,格外关注,打断王嘉胤的话问道:“怎么讲?”

“因为天灾,地里没了收成。官府不但不赈灾,赋税还要照收,还有辽饷也要照交。更冷血绝情的还不是这个。”

王嘉胤一陷入回忆之后,刚才稍微有所减缓的愤怒又开始慢慢积多起来,声音也变得更是响亮。

“而是原定好的一户交多少赋税,但一户人家因为饥荒最终只落得了一两人,却还要此一两人来交一户的钱粮。一甲只有一两户幸存下来,又让这剩下的一两户来交一甲的钱粮。一里只有一二甲,就让这剩下的一二甲来交一里的钱粮等等,如此一来,谁能交得起,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也被赋税逼得家破人亡,想要活命,就只有抱恨而逃,漂流异地。”

王嘉胤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又道:“逃来逃去都没有一个安生求活的地方,就只有转为盗贼了,你当我们愿意当让人不耻的盗贼么?”

钟进卫听着好像不对啊,大明财政一直处于破产的状态,要是按照这么个收法,不至于如此窘迫吧。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些赋税估计又是被地方截留,最后流到一些官员的私人腰包里去了。

王嘉胤说完后,钟进卫等人还没有说话,赵胜先说了:“还不止这样,所有钱粮赋税全部要折成现银来收。可我们秦地,每年的赋税都要用现银去交,那还有那么多银两!尤其这几年,银价飙升,以往的时候,一只山羊能换个三、四十分纹银,可现在就只有十分纹银不到了。地里好不容易有个收成,要交赋税,不得不先去换成银两,凭空就被剥去几倍有余,我们老百姓那还有吃的能留下来!”

“是啊,是啊,不但不赈灾,不减税,反而变相的加倍收税,我们还有活路么,还有没有活路啊!”点灯子的老乡惠登相听到这里,向钟进卫发出了呐喊。

钟进卫虽然没有听到具体的案例,说这个那个官员如何压迫他们,可他却从这些人的控诉中体会到了“官逼民反”四个字。

“难道就没有一个好官么?”钟进卫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问道。

“有好官我们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过这朝不保夕的日子?”王嘉胤抢先反问道。

钟进卫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后才问道:“边军出身的,为何也杀官造反?”

号称射塌天的李万庆就是出自边军,最有发言权。

现在大家都已经交流开了,他自然也不会闭嘴不言,听闻这个朝廷侯爵问起边军的事,就大声说道:“我们边军不说要面对鞑子,这是份内之事。但几年都不发军饷算什么?”

“几年?你是不是记错了,朝廷收到的消息是三、四个月没有军饷了。”钟进卫一听,出言打断了李万庆的话,他怀疑这个农民军首领说话夸张了。

“哈哈哈”

没想李万庆一阵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声慢慢地减弱,最后却哭了起来。

钟进卫一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转头看看顾百川、马祥麟等人,见他们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只有在他们后面一侧的胡浩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露出一点同情看着李万庆。

李万庆只是哭了一下,便收住了哭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钟进卫喊道:“我能记错么?我家里全靠我的军饷过活。因为不发军饷,家里的婆娘和两个孩子都饿得皮包骨头。实在没办法,我先是偷偷去打点猎物回家。可后来实在打不到猎物,就唯有把皮甲、刀枪、弓箭都卖了,换取一点吃食。可就是这样,也支撑不了几日,我就把婆娘也卖了换点吃的,但最后我的两个孩子还是没保住,都饿死了。这会只是三、四个月不发军饷么?!”

钟进卫无语了,想着这人为了老婆孩子有口吃的,把自己在战场保命的皮甲,用于建功立业的刀枪弓箭卖了。等要卖掉老婆的时候,夫妻两人肯定是抱头痛哭。相守一生的人从此分离,只是因为生活所逼,为了孩子能活下去。

然后又看着卖掉老婆换来的钱一点点的少去,自己的军饷却没一个影,最后看着孩子因为没有吃而饿死在眼前。

这种生死离别的痛,就算钟进卫没有经历过,也能想象出来,他的心一下变得无比沉重。

在李万庆诉述完了之后,农民军首领没有说话,官兵也没有一个说话,气氛有点沉重。

过了一会,钟进卫忽然叫道:“胡浩。”

“属下在。”胡浩听到钟进卫叫他,就一边答应一边催马上前,来到钟进卫的身侧。

“你也是边军出身,你那边的情况如何,要据实回答。”钟进卫偏过头,看着胡浩问道。

“回侯爷,属下的军饷也是拿不全的,只是不会一分都没。”胡浩抱拳回答道。

钟进卫点点头,点评道:“看来关宁军还是知道分寸的。”

胡浩一听,脸上露出一幅不以为然,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说。

但钟进卫却看到了他的脸色,心中一动,就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给我听,反正以后你也不会回去的。我回京师后组建新军,你在我手下,不用怕有人打击报复。”

胡浩其实已是死营的一员,不属于关宁军了。不过他听钟进卫说以后会一直在他的手下,心中大喜过望,也就没有顾忌,抱拳回道:“侯爷,依属下之见,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不克扣军饷的将领。只是属下所在的关宁军,需要面对建虏。如果有人像那般克扣军饷,估计建虏早就打进关来了。他们那般克扣,肯定是因为长久无战事,不怕这些士卒造反。”

钟进卫一听,好像胡浩说的有道理,心中不禁叹了口气,这些将领只要有可能,就尽可能的吸兵血。

自己以前以为军队再克扣,也会让士兵有条活路,毕竟军队不同农民。可自己也想漏了一个要素,士卒都是有血有肉,有家有口的人,他们也要养家。

钟进卫看着这几车的农民军大小首领,虽然有些人没有说,但他也能感觉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悲惨的过去。

他看到有个农民军首领使劲地往身边一个同伴身上蹭,好像是想蹭下痒。

于是,钟进卫吩咐道:“来啊,把绑他们手的绳子解开。”

顾百川听了一惊,连忙问道:“侯爷,你要把他们放了?”

农民军首领们一听,都惊诧地看向钟进卫。包括那个蹭痒的首领,也不蹭了,关注着钟进卫。

“谁说的,只是让你们把那绳子解了。”钟进卫听了有点哭笑不得,这顾百川听风就是雨,自己又没说要放人。

“侯爷,真是吓属下一跳,以为您听了他们所说的话,就要把他们放了。”顾百川自己会错了意,有点不好意思,就解释道。

“侯爷,这解开了绳子,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锦衣卫千户谢栋有点担心地提醒道。

钟进卫转过头来看他,笑着道:“这大军之中,让他们跑给我看看。”

谢栋一想也是,这大军中还能跑掉,那就真是神了。

钟进卫吩咐完了之后,也没再听那些农民军首领的感谢之语,一催战马,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感到有点气闷,要透透气。

他的护卫们跟上来,就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有马祥麟凑到钟进卫的跟前问道:“侯爷,您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第三百六十二章 谁是老大

钟进卫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战马慢步前进。

在他的想法里,原本也是认为农民军迫不得已才造反,所以大部分农民军要以抚为主,赦免他们,给他们有活命的机会。

而对于那些领头造反的农民军首领,则要坚决给予惩罚,杀一儆百,免得一有点不如意就要起来造反,危害社会。

但钟进卫在黄河渡口见到农民军那破烂样子,一点军队的样子都没有,就像是拿着武器的难民而已。他的心中就有了一丝不忍,但要说放过他们的念头,却也没有,只是一时想不好到底怎么处理,就一直带身边了。

今天通过这么一番交谈,给了钟进卫极大的震撼。试想自己要是处于他们的处境,如果不能未雨绸缪,逃出灾区,那么剩下的一条路,肯定是和他们一样了,因为自己肯定不是等死的个性。

钟进卫正在想着,锦衣卫千户谢栋凑上来,对他说道:“侯爷,他们说得也只是一面之词,侯爷不可全信。”

钟进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淡淡地说了句:“我心里有数。”

其实在他的心里,倒是信了**分。这些农民军首领在说话时候的表情、神态,基本不似作伪,否则他们的演技就是很高的那种了。

钟进卫的情绪受到刚才的影响,不是很高。他不说话,队伍里也没其他人敢说话,就默默地在赶路。

没有多久,队伍就出了黄河沿岸,开始进入陕西腹地了,确切地说,是已经离开了黄河水域的影响范围。

离黄河越远,干旱就开始触目惊心起来。

眼下已是四月初,按照钟进卫的印象,应该是万物复苏,正是一片翠绿的季节。

但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却只有很少的绿色点缀。官道上基本没有行人,连空中飞过的鸟儿都没看见几只。

官道两侧的田地已经荒芜多年,枯死的草都长的很高,一看就知道有很久没有人打理农田,才会变成这样。

钟进卫看着不舒服,越来越多的迹象在证明那些农民军首领所说的事情恐怕不会有假。

这时,胡浩上前抱拳道:“侯爷,属下去前面了?”

虽然已经灭了这支农民起义军,但谁知道这个位面,是否还有其他农民军。因此钟进卫点点头道:“自己小心点,去吧。”

“谢侯爷。”胡浩答应一声,而后率领他的夜不收兄弟们越过队伍,往前驰去,留下一串尘土在飞扬。

终于,钟进卫看到前面有一些稀疏的树木,走得近了,他看到这些树的嫩枝,发出来的嫩芽都不见了,看得出来,是被人折了去。树皮也不见了一半,就问道:“这是什么树,榆树么?”

顾百川等人不认识,只好摇摇头。倒是李老四说了:“这个不是榆树,是槐树。”

“哦。”钟进卫答应一声,没再说话,继续往前去。

不过他心里在想着,按照那个人的说法,这种难吃的树皮都有人吃了,恐怕在往前,情况会更糟糕。

果不其然,越往前去,没有树皮的树木就越多。一阵风吹过树枝,仿佛是被扒光了衣服的人在瑟瑟发抖。

钟进卫等人走了一段路后,看到不远处有个小村子。

有个夜不收就在村口,看到大军过来,就骑马赶回来向钟进卫禀告道:“侯爷,这个村子空无一人,好像很久之前就没人了。”

“人呢,都死了?”钟进卫有点诧异,看这村子的房屋,好像并不是很穷。夜不收说很久之前就没人了,那也就不会是农民军路过而裹挟了他们。

夜不收回答不上来,只好摇摇头。

顾百川看着远处的村子,猜道:“有可能是交不起赋税都跑了,也有可能是到临近的山西去去谋生路了吧。”

也就只有这两个可能性了,钟进卫想着。他没兴趣过去看,就继续沿着官道走。

没有多久,又一个夜不收骑马赶回来,见到钟进卫禀告道:“侯爷,前面十五里左右的地方有座小城,可供大军停留。”

钟进卫带的也不是大军了,黄河渡口一战,一百白杆骑军和八百大同军押着俘虏往张家口而去,队伍等于是少了一半。

现在就只有七百白杆骑军和将近一百人的钟进卫护卫,至于商队,就不用计算在内,吃喝自己解决的。

钟进卫正想了解下当地的情况,就吩咐马祥麟道:“传令加快速度,到前面城池歇息用餐。”

命令随即就往后传了下去,包括商队,都开始加快速度。

只是这么一来,就苦了在商队后面的四个小孩。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跟上商队的,四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而已。商队的人也没管他们,以为他们是看到商队,跟着想要点吃的。

商队一加快了速度,四个小孩就被慢慢地落下了。特别是其中有一个小孩,好像还是瘸腿,一拐一拐的,更是落到了最后。

走在前面的那个孩子,个子最高,像是四个小孩中领头的。他看看落在后面的那个瘸腿小孩,又看看慢慢离得越来越远的商队,急得跺了跺脚说道:“定国,把刀扔了吧,否则赶不上了。”

“不,没有刀如何能救得了义父。”李定国不答应。他个子毕竟还是小,那把刀没处藏,就插在自己的裤管里,以致他走路的时候,那条腿不能弯曲,就变成了瘸腿走路了。

“你真是笨死了,追都追不上,要刀又有什么用?”孙可望恨不得敲几下李定国的榆木脑袋,让他开开窍。

“你们先追,我慢慢赶好了。”李定国还是不想放弃刀子,因为这刀是他救义父的依仗。

老四艾能奇也劝了:“二哥,还是丢了吧,有刀也打不过那些兵的。”

“不,有刀至少能割开绑义父的绳子。”李定国有点倔犟,还是不同意。

老三刘文秀倒是没劝李定国,犹豫了下说道:“二哥,要不我陪你吧,大哥,四弟先追上去。”

孙可望一听,对艾能奇说道:“走,我们追。”

他跑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子说道:“义父让我照顾你们的,我丢下你们回头会被义父骂的。”

于是,四个小孩就一起赶路,可这么一来,商队就在慢慢远去。

李定国看着商队的背影,着急了起来。忽然,他看到路边有块石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就站住了身子。

孙可望马上发现了李定国的动作,皱着眉头训道:“定国,你想干嘛?你要留着刀也依你了,但为何现在又不走了,你到底要干什么?现在都变成你是大哥了,你想干嘛就干嘛,我们都要陪着你!”

“大哥,不是的,我有主意了。”李定国说完,比较费力地从裤腿里抽出刀子,然后跑到路边去了。

其他三个小孩一听,都跟了过去,不知道李定国要干嘛。

只见李定国跑到路边后,捡起那块石头,找了一处不平之地,放平刀子后用石头看准地方使劲一敲,刀尖断为两截。

李定国捡起刀尖,举在手里道:“四弟说的对,有刀也打不过那些官兵,我用这个去割绳子足够了。”

说完,李定国撩起衣服,低头把断了刀尖插在后背的裤腰带上,再把衣服放了回去,然后才抬起头看着自己这几个义兄弟,呵呵地笑了。

刘文秀一见,笑着道:“二哥真聪明。”

“聪明个屁,都是他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走,快去追。”孙可望骂了一声,然后带头转身往前追了下去。

后面的三个小孩也撒开了腿,跟在孙可望后面,去追军队,准备伺机救他们的义父。

第三百六十三章 四小入虎穴

十来里路,对于骑军来说,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但因为要照顾后面跟着的商队,因此也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等钟进卫望见夜不收说的那座小城,也即大柏油堡之时,各级官吏和乡绅在守备赵志齐的带领下,出到城门外恭候了。

陕北长城一线多建堡,驻防军队,防御蒙古侵袭。但从庆隆之后,已多年无战事,因此驻军规模缩小,民户增多,但统领大柏油堡的官员还是和内地不一样,不是县令之类文职,而是守备。

胡浩等人牵着马站在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等候钟进卫。双方泾渭分明,一看就不是一伙人。

钟进卫驰近城门后,勒马在迎接人群面前停了下来,赵志齐连忙带头行礼。

钟进卫坐在马上,看着他们这些人,第一个印象就是他们和自己看到的农民军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这些人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面色红润,还有不少是大腹便便的胖子。

钟进卫的印象马上就不好了,附近的百姓都有吃树皮了,这些人却养的这么好,会是好官,好乡绅么?

不过他也没有发作,总不能无凭无据地一见面就把他们抓起来,抄家散财吧。

钟进卫是个成年人,这点稳重还是有的。他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问道:“此处离下一城镇还有多少路程?”

赵志齐听了一怔,没想中兴侯对他们这么冷淡,更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

不过他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回钦使,离此地西南有一大堡,名曰高家堡,约有三十里远。”

钟进卫眉头一皱,想了下道:“给大军安排食宿,午后再出发。”

要是一般的将领领兵经过,赵志齐说不定会闭门谢客,搞不配合。

但现在领军的是中兴侯,又是钦使,给他一万个胆,他也是不敢的。

赵志齐不敢拒绝,抬起头犹豫地说道:“回钦使,鄙堡简陋,城内没有地方可供大军驻扎。您看是否可以让大军移驻堡南的晒谷场,末将让人送吃喝过去,不敢有所怠慢。”

钟进卫没马上说话,看着赵志齐,见他脸上稍微有些惶恐,心想城里到底有没有地方可供大军驻扎,进堡一看便知,谅他也不敢骗人。

想到这里,钟进卫就准备说话。但赵志齐见中兴侯没有马上说话,以为他心中恼怒了,连忙又道:“末将已让黄举人把他家别院收拾出来供钦使歇息,还请钦使移步。”

虽说钟进卫在这些人眼里,已是仰视的存在。可以随心所欲,率性而为,而不用察言观色的小心言词。

但他就是不愿意跟这些人相处,因为说道:“算了,本侯爷就待军中吧,午后还得赶路。晒谷场在哪?带路。”

赵志齐赶紧叫过一个兵丁,在前头快跑引路。

他安排完了之后,转回身子准备再说点啥,却见钟进卫没有理他,带着军队直接去晒谷场了。留下他及那群乡绅看着钟进卫的背影,尴尬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胡浩等人自是不会再留这里,跟着钟进卫走了。

在赵志齐身后的就是黄举人,原本他在守备说让钦使去他家别院歇息的时候,就想出来露个脸,套个近乎,没想钟进卫不感冒,不去他家别院歇息,走了。

他心中有点纳闷,怎么这中兴侯和别的官不一样,有好地方不歇,偏要去和那些军汉歇一起。

他想了一会,看到赵志齐还在发呆,就上前一步道:“赵兄,是不是钦使生气了?”

赵志齐一边看着在他们面前转弯开往城南晒谷场的白杆骑军,一边低声抱怨道:“钦使突如其来,本将如何能准备周全?”

“赵兄,您看钦使贵为侯爵,又是锦衣卫护卫又是东厂护卫,在京师的权势肯定很大。他这要是对您有所不满的,您看?”

黄举人和赵志齐的关系好,替他考虑道。

赵志齐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只是钟进卫说走就走,让他措手不及。

他听到胡浩通报说附近的农民军竟然撞到了钦使率领的大军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一直是高兴万分,不用浪费过多钱粮了,但现在这大喜的心情化为了乌有,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讨钦使的欢喜。

赵志齐想了一会,对身后的乡绅道:“走,回去准备下。”

再说李定国等四小孩,或许是跟随张献忠流浪的多了,体质强于一般小孩,十多里路,就紧跟在商队后面,没有丝毫疲惫。

到达城南的晒谷场后,就在军队驻扎地前面来回荡悠,总想着寻机搭救张献忠。

但官兵都已经安定下来了,他们连张献忠等人关在那里都没搞清楚,就着急起来了。

四个小孩围成一圈,坐在晒谷场边上的一棵树下。

年纪最小的艾能奇实在想不出办法,就问孙可望道:“大哥,义父会不会被官兵杀了啊?”

“乌鸦嘴,那些首领都没被杀,怎么可能会先杀义父呢。”孙可望一听,气恼地训道。

“那你想想办法,看怎么救出义父啊!”艾能奇对孙可望训人已是见怪不怪,一点都不在意,继续向孙可望要求道。

“我不是正在想么,别打岔。”孙可望说了句,然后又托着腮帮子开始苦思。

艾能奇见孙可望没办法,就把脑袋转向李定国问道:“二哥,你有法子么?”

李定国要有法子,早就说了。他见艾能奇又来问他,正想摇头否认的时候,忽然看到城里出来好多人。

他连忙站了起来,往那边看。其他几个小孩一见,也纷纷站起来往那边望过去。

只见城里推出好多车子,有独轮车、两轮车等等不一而足,这些车子的共同点就是车上装满了吃的东西。

四个小孩都是在军中待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是送给官兵去用餐的。

李定国看着那些车夫,还有一边的本地兵丁乱哄哄地往车营那边走,忽然锁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欣喜地道:“有办法了。”

孙可望不相信地看向他,问道:“有什么办法?”

“义父关在军营中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吧。现在这些人都往军营中送吃的,两边的人肯定不认识。我们就可以混进去,自己到军营中去找。”李定国指着那支车队说道。

他们的年纪毕竟还小,因为白杆军驻扎也是和他们农民军一样随便,或者稍微好一点,也是有缝隙可钻的。

“那要被发现了怎么办?”刘文秀问道。

“怕什么,难道那些官兵还能宰了我们不成?”李定国不在乎地说道。

“我们可是流贼啊!”孙可望皱着眉头提醒道。

“那些官兵认识我们四兄弟么?他们最多以为是那些车队的小孩混进去玩的。”李定国看着孙可望,解释道。

“好,走。”艾能奇首先同意,初生牛犊不怕虎,年纪小也有这点好处。

虽然李定国说的有道理,可孙可望还是摇摇头道:“不是很妥,让我再想想。”

其实他内心已经同意了,但出于大哥的面子,他觉得自己没有想出主意,反而老二想出了主意,让自己听他的,不好。

既然大哥这么说了,三个小孩就围着他等他想办法,并没有挪步开始行动。

但孙可望还是没有办法,一直在想,时间就慢慢地在耗着,那支车队的尾巴也离开了堡门,再不行动就没机会了。

李定国急了,一跺脚道:“大哥,你要还没有主意的,那我先去了,你留这里把风好了。”

人都进去军营了,外面又没有官兵,需要把什么风。李定国这么说其实是给孙可望面子,他以为孙可望是怕进去被抓。

刘文秀和艾能奇也着急起来了,现在只有李定国说的这个办法,没有选择的余地,看大哥的样子,肯定是想不出来,于是催着孙可望道:“大哥!”

孙可望见那支车队已经有一部分进入军营了,队伍尾巴也正在离堡门远去。知道要再不动,就没机会了,这时也顾不得面子了,一跺脚道:“走。”

于是,四个小孩往车队跑去。车队的人看到是四个小孩,也不在意。他们四人就三钻两钻的,钻进车队就不见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龙子龙孙

押着车队过来的把总在和白杆军交接物资,而守备赵志齐则去求见钦使,邀请钟进卫去城内用餐。

现在只是刚过午后,钟进卫在军营其实也没啥事情。他正有意思去城里看看民生如何,见守备相邀,就答应了。

于是,几十名锦衣卫在千户谢栋的带领下,连同东厂档头顾百川率领的番役和李老四等随从一起护着钟进卫,浩浩荡荡地骑马往城内而去。

钟进卫进了城门后,没看到路上有百姓,只有兵丁民壮守在道路两边警戒。

他看这些兵丁民壮的装束比之前看到的农民军倒象样多了,只是还比不上京畿之地的兵丁民壮,更不用说钟进卫印象中军队的样子。

两边的房屋也都是黄土筑就的,基本看不到砖瓦房。

钟进卫看不到百姓情况,心中有点不满。但他知道,这应该也是古代高级官员出行时,地方上会采取的一种保卫措施。

于是,他也没有发声,只是放慢马速,让马慢跑着前进。

赵志齐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敢大意,怕再次惹得钟进卫不高兴。

可有的时候,事情往往不会如人意,越是怕有事情,就越有事情。

就在钟进卫拐过最后一条街,马上要到目的地,黄举人的别院时,从一边的巷子里冲出一群乞丐式的百姓,往街上涌来。

附近警戒的兵丁一见急了,都围了过去,用手中的枪竿驱赶这些百姓。

但这些百姓全然不顾,一边和这些兵丁推搡,一边大声喊冤。

他们是有人望风,看到钟进卫过来,才一起涌过来的,所以扰就发生在钟进卫的面前。

锦衣卫连忙越前护住钟进卫,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些百姓。只是没有中兴侯的命令,他们就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赵志齐见此情况,脸都吓白了,他认得这些人,自己忙中出错,忘记这些人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钟进卫看到这情况,自然不可能不管了,吩咐谢栋把他们带过来。

于是,锦衣卫过去了几个人,先喝止了他们,然后让兵丁搜身,安全之后才放了过来。

这些百姓一到钟进卫的面前,纷纷跪倒喊道:“钦差大老爷,替我们做主啊。”

钟进卫心想莫不是有冤狱,求告无门,所以来拦路告状了。在他的脑中,马上出现了后世在电影电视剧中的相似画面。

他斜着眼睛看了下守备赵志齐,见他脸色苍白,心想果然如此。

于是,钟进卫用和缓地语气道:“你们一个个说,有什么冤情尽管告诉本侯,本侯给你们做主。”

为首的一个年纪较大的百姓把双手一举,他身后的那些人见了就闭嘴不言,眼神期待地看着钟进卫,希望能在钟进卫这里达到他们的目的。

“钦使,我们要告这守备赵志齐,拖欠我们的俸禄,害我们挨饿受冻,都活不下去了。”这个老者用手指着钟进卫身边的赵志齐,愤怒地说道。

钟进卫听了一愣,没听错吧,俸禄?难道这些人还是当官的不成?

“你说拖欠俸禄?”钟进卫诧异地问道。

“是啊,我们这些人都是朱氏子孙,三百年前的太祖就是我们和皇上共同的祖先。”

老者说这话的时候,钟进卫感觉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即有点自豪又有点无奈的样子。

钟进卫把头转向赵志齐,问道:“他说的是真的么?”

赵志齐此时已缓过来了,反正要说惊扰到钦使也已经惊扰到了,他对钟进卫点点头道:“是的。他们都是末将辖下的龙子龙孙。”

钟进卫在后世的时候,怎么也算混过论坛、贴吧的,又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因此对明朝的皇亲宗室也有点了解。

那些爵位低的人,因为各项权利都受到限制,不能从事很多职业,因此,如果他们的俸禄有问题的话,生活就极其不如意。

钟进卫没想这事是真的,还让自己给遇到了。

他看着面前跪着这些人,真的和乞丐没有两样。心里不由得想,要是朱元璋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子孙在自己一手建立的大明朝,活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钦差大臣,要替我们做主啊,我们也不要全部的俸禄,只给一点也行,家里的孩子经不得饿啊!”那个老者见钟进卫好像在发呆,就大声哭诉道。

其他人一看这情况,也纷纷伤心得哭了起来。

钟进卫被他们这么一哭,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想朱元璋的感受了。就当他们是普通老百姓,也得要解决一下他们的困难才行。

于是,他转头问赵志齐道:“为何不给他们俸禄?”

“回钦使,非末将不给,实在是上头未拨下他们的俸禄,末将也无能为力啊!”赵志齐向钟进卫解释道。

“好歹他们都是龙子龙孙,你也不能让他们饿死吧,多少接济点。”钟进卫根据自己在后世的了解,觉得赵志齐没说谎,就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是。”赵志齐也是一个有眼力的人,不敢顶撞钟进卫,就答应了钟进卫,然后他对跪在那里的龙子龙孙道:“明日一早到守备府来领,钦使还有要事,快散去了吧。”

这些龙子龙孙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这偏僻地方,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来了一个钦差大臣,说不定会瞧在皇上的面子上帮忙解决下。就来拦路喊冤了。

没想希望果然成真,当即大喜过望,纷纷磕头致谢而后散去。

他们也没敢要多少,否则得罪守备狠了,等钦使一走,就有的他们受了。

路上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就没有再有意外,到达了目的地,黄举人别院。

这处别院仿京师四合院样式,其建筑格局为“八卦扶鸾”,所用砖、瓦、木、石雕绘极尽工巧,与刚才见到的那些民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钟进卫锻炼了这么久,多少已经有点城府,并没有因为这些差别而怒形于色。

就座之后,一边上菜,一边上歌舞表演。如果就这院内的情况看,真的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谁又知道外面已有灾民连树皮都吃上了。

钟进卫原意只是进堡来看看民情,现在看不到,想了下后,就有了主意。

他只是不声不响,就听着他们说,顺便也吃顿美食,都已经端上来了,总不能浪费吧。

一个人,只要酒喝多了话就多。在钟进卫的示意下,锦衣卫千户谢栋和东厂档头顾百川轮流给他们敬酒,在座的乡绅官吏不敢不喝厂卫的酒,喝多了之后什么话都开始说了。

钟进卫只是默默地听着,听到了很多消息。比如守备赵志齐和榆林镇参将是连襟,黄举人和延绥巡抚府上的啥书办是同年等等。

另外还有什么田产啊,女人啊之类炫耀的话题,钟进卫就自动过滤了。

他感觉到,这里的大部分官员都已经烂了,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各种关系连在一起。如果以后只是遥控指挥,让甲官员去制约乙官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钟进卫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也就是对农民军首领们该如何处置的办法。

于是,他不愿再待在这地方,拍拍走人,回城外军营而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收四小

钟进卫心中惦记着刚才的想法,所以也不再探询什么民情了,直接出了城,往大军驻扎地而去。

就要到门口时,钟进卫忽然发现军营门口有动静。

只见几个军士驱赶着四个小孩,从营门处轰了出来。

看那四个小孩大概十来岁的样子,被赶到门外的时候,还在冲着营地的军士骂骂咧咧,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钟进卫看着颇有点好奇,在营门处勒住了马。身后的护卫见此也在钟进卫的身边停了下来。

军士已看到来得是谁,连忙闪到一边敬礼。

而那四个小孩却也敏捷,虽是背对着钟进卫来的方向,却也知道有一群骑兵往营门而来,连忙往营门的一边窜了过去,让出了进营门的路后才转过身来。

钟进卫看在眼里,这四个小孩明显不同于一般小孩,就更是奇怪了。

四个小孩就是李定国四兄弟,他们混进了营地,开始的时候因为交接物资比较混乱,让他们在营地内待多了会。

但还没等他们找到张献忠,就因为他们四人到处乱走而被军士发现了。正如李定国所料,谁也没把这四个孩子和流贼联系起来,只是把他们轰出营门而已。

李定国等人一见来了一群鲜衣怒马的骑士,一时不敢再仗着小孩的身份而嚣张了,只是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钟进卫指着四个小孩问那几个驱赶他们出来的军士问道。

“回侯爷,这四个小孩随堡内的车队混进营地,而后四处乱逛,像似要找什么东西,东张西望地,因此赶了他们出来。”其中一个军士见中兴侯问他,连忙回答道。

一般的小孩,见到军营,看到如狼似虎的军士,躲都来不及。怎么这四个小孩胆子如此之大,还敢到军营里找起东西来了。

钟进卫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这四个孩子,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好像张献忠就是收了四个小孩当义子的。

现在张献忠就在营地内,而他的四个小孩逃回了秦地,不会是想着来救张献忠吧。钟进卫想到这里,心中赞了一句:胆子真够大的,也够重情义的,我喜欢。

四个小孩看为首的那个什么侯爷一直盯着他们看,连带着他的那一大群手下也都在盯着他们看。

四个小孩毕竟心里有鬼,再是胆大也有点心虚了。艾能奇先说话道:“大哥,二哥,三哥,我们走吧。”

孙可望看了他一眼,回应道:“走。”然后他带头想远离钟进卫他们。

刘文秀和艾能奇马上跟了过去,只有李定国看着营地方向,犹豫了几下,最后才有点不舍似的转回头,迈步要远去。

钟进卫微微一笑,心中大概有个数,就大声喊道:“李定国!”

走在最后的李定国忽然之间听到有人喊他原来的姓名,吃了一惊,当即停住脚步,然后想转过来看到底是谁喊他,莫不是以前的乡亲?

但他的脑子动地也快,马上想起身后全是官兵。就硬生生地止住了正欲转过去的身子,仍旧往原方向而走。

可走在他前面的三个小孩听到有人叫李定国的本名,好奇之下已经转过了身子,看着李定国。

最小的艾能奇看到李定国仍旧向他们走过来,甚至提醒道:“二哥,有人找你。”

钟进卫的位置正好能听到艾能奇的声音,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之前特意找他们,没找到,现在不经意间却碰见了,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其实也不是艾能奇他们笨,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李定国的具体情况,以为有他以前的乡亲等熟人遇上了,就连忙提醒了。

而李定国却知道自己的事,自己村里的人都死光了,李定国这名除了这几个义兄弟,就只有义父和少数几个农民军知道而已。

他是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熟人,义父不会说出自己,那么唯有那几个农民军向官兵招供了。而且好像招供地很彻底,连自己以前的姓也说了。

钟进卫笑完,看到李定国想跑,就对谢栋道:“把他们几个给我带过来,小心不要惊吓到他们。”

顾百川和谢栋等人已知道这几个人就是中兴侯在黄河渡口特意寻找之人,因此他们自然不会去吓他们,反而对这几个人充满了好奇,谢栋甚至亲自过去,把四个小孩带了过来。

四个小孩被带到钟进卫的面前,抬头看着这个朝廷大官,却也不怕,胸脯挺地高高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三人我只是萍水相逢,他们不是我的兄弟。”李定国还存有一丝幻想,就出口诓骗这个朝廷大官道。

看到李定国这豪气干云,义薄云天的样子,钟进卫的护卫都善意地笑了起来。对于这样的小孩,没有那个人不喜欢的。

钟进卫坐在马背上,向前弯下了腰,伏着身子笑着道:“是么?”

李定国看钟进卫那笑脸觉得好像在嘲讽自己,看钟进卫那盯着自己的眼睛,好像看透自己一样,心中有点紧张。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就坚持着道:“是的,我雇他们来的,我的事与他们无关。”

“哦,这样啊。”钟进卫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忽然把脸一沉道:“小小年纪,就当流贼。现在落到本侯手里,怎么得也要判你个斩首之罪。”

李定国的脸色稍微一变,却没有畏惧之感,反而说道:“要杀便杀,现在事情已经清楚,请放他们走吧。”

这一下,钟进卫的护卫们都不笑了。没想小小年纪,竟然到了如此境地还在维护自己的兄弟,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此时在他们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因此都收了笑容。

钟进卫心底也暗自佩服,他看着其他三个小孩说道:“既然你们不是他的结义兄弟,就放你们走吧,要是留下来就说明与他同流合污,就要一并治罪。”

钟进卫有心看他们会怎么做,这是对他们的一个考验。

孙可望三人一直没有说话,听着李定国和钟进卫等人的对话。最后听到钟进卫说他们可以走之时,他们三人互相看看,过了一会,孙可望的腿往后退了几步,刘文秀没动,艾能奇则转身看着孙可望。

钟进卫看着他们的动作,以为他们要走,心中微微失望。不过他们要走,钟进卫是不打算为难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品德不好的人,他是不会培养的。

没想到,他还是料错了。

孙可望在退了两步后,马上站稳了然后大声对钟进卫道:“我是大哥,义父让我照顾好他们的,我不能走,我们就是一伙的。”

孙可望这么一说,艾能奇也转回身子,看着钟进卫。

钟进卫呵呵地笑了,他看着这四个小孩说道:“不错,你是孙可望吧,你是老三,刘文秀吧,不好意思,老四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艾能奇在晚明因为中了埋伏,死得早,所以历史上的名声比其他三人小多了。而且他的名字也比较古怪,因此钟进卫没有记得。

四个小孩一听,都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也释然了,肯定是有叛徒。

钟进卫的护卫却同样吃惊,他们知道没人告诉过钟进卫有关这四个小孩的姓名。

之前的时候,钟进卫只是追查李定国一人。他们还以为中兴侯与这李定国有渊源。可现在中兴侯能一口叫出其他几人的名字,好像很熟的样子,那就不好解释了。

不过他们都是识趣的人,并没有拿他们的疑问去问钟进卫。

“好,我宣布,你们四个人都被我抓了,罚你们当我的亲卫十年,刑满释放。”钟进卫笑着对他们做了一番宣判,然后对顾百川道:“你给他们安排下。”

四个小孩听了大吃一惊,这个朝廷的大官是脑子有病,没判错吧?

然后他们看到钟进卫一牵马头准备回营了,而其中一个护卫翻身下马,向他们走过来。

好像事情是真的,这让他们一下以为在做梦。

就在钟进卫的马起步刚走之时,李定国大喊一声:“我义父呢,你要怎么处置他?”

第三百六十六章 流放东江镇

钟进卫一听,转过身子,看着李定国道:“你想让我怎么处置?”

李定国没想钟进卫问他意见,吃了一惊。不过他马上说道:“让我义父和我们一样当你护卫吧,他的本事很厉害地。”

李定国终究还是个孩子,说话带着孩子气。

钟进卫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道:“不行,我另有安排。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处死他的。”

说完之后,钟进卫不再罗嗦,回转身子,一夹马腹进入了营地。

他赶回营地,就是要处置那些农民军首领的,包括张献忠在内。

过了没多久,农民军首领们被押入钟进卫的临时大帐内。

帐内两侧站着配绣春刀的锦衣卫,手持刀柄威风凛凛。

钟进卫就坐在自己座位上,座位前面成“八”字型站着顾百川和其他东厂番役。

在钟进卫座位后面,则是钟进卫自己的带刀随从,即李老四等人。

农民军首领们被押进来时,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被绑了双手的,只是没有反剪。

这些人看到帐内的架势,心里明白怕是要宣告他们的结局。

他们早上在路上的时候,跟钟进卫一番交谈后,已对这个中兴侯有了一番好感。因此在帐内,他们都很配合,安静地站那,等待中兴侯的审批。

钟进卫扫视了他们一番,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了流贼,是迫不得已。可朝廷自有律法,不能因为有情可原就不追究你们的罪责。”

农民军首领们对自己的下场已有觉悟,但他们知道钟进卫是个好官,也不想为难他。

王嘉胤是他们中的老大,带头说道:“侯爷,我们走上了这条路,自然知道是个什么下场。您也不用为难,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好了。”

点灯子赵胜也附和着点点头道:“不错,判什么我们都认了。来世希望能早点遇到侯爷这样的好官,我们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

其他人纷纷点头,造反真心不是他们愿意的,点灯子的话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农民军首领们的这个态度,有点让钟进卫出乎意料。他看得出来,他们果然如自己所料,对那些逼迫他们上梁山的贪官污吏非常痛恨。

钟进卫沉吟了一下,微笑着说道:“我都还没有说对你们的处罚,你们怎么就这么悲观了。”

有好几个首领都垂着头,包括张献忠,一听钟进卫的话,宛如听到一声天籁之音,全部都抬起头来看向钟进卫。

有希望活,谁想死!

特别是张献忠,听到钟进卫的话,更是大喜过望。他只是小头目而已,听这中兴侯的语气,面前这一大堆大首领们都可以不死,那么自己也肯定是不死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当流贼,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法律不外乎人情。但你们毕竟是流贼头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拟判你们一个流放之罪。”钟进卫慢慢地说着话,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他们的表情。

经钟进卫这么一确认,他们可以不用死,真是意外之喜。喜气洋溢在他们脸上。

农民军首领们互相看看,还是王嘉胤领头,跪了下去,齐声道:“多谢中兴侯不杀之恩。”

钟进卫有点无语,他都还没说流放去哪里,他们就激动成这样了。刚开始看着他们一个个赴死如归的那样子,以为他们不怕死呢。

“先不用谢我,我都还没说把你们流放到何地去。”钟进卫向前稍微探出一点身子,对他们说道。

“侯爷说流放哪里就那里,我等对侯爷活命之恩,感激不尽。”这次是高迎祥抢先说话了。

钟进卫把手一摆,阻止了其他想说话的人,然后说道:“我准备把你们流放到辽东的东江镇。”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农民军首领们互相看看,心想这和死有什么差别。

顾百川看他们脸色,知道他们害怕,心中有点鄙夷,遂大声道:“一群孬种,中兴侯率八百民壮就能把八千建虏留在关内,还生擒了奴酋爱新觉罗-阿敏,建虏有什么好怕的!”

农民军首领们其实并不清楚建虏有多厉害,只是朝廷大军老被建虏打得落花流水,而朝廷的地方军队就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这么一比较,就显得建虏厉害了。

另外有一点,陕西地处内地,建虏如何厉害的传闻传到他们这里时,已是夸张了好几倍。有内地军队调往东北去打建虏时,因为听闻谣言而害怕,甚至都有当了逃兵的。

现在他们一听眼前这个白白净净地侯爷对上建虏竟然能取得如此大的战绩,在佩服钟进卫的同时,也降低了对建虏的恐惧感。

闯塌天刘国能先站了起来,对钟进卫大声说道:“与其被一刀斩首,不如拼死在辽东战场,也不算枉来人世一趟了。侯爷,罪民愿往,无怨无悔。”

张献忠是边军出身,正如李定国所言,有一身本事,并没有多怕建虏,因此他第二个站起来,表示愿往。

其他首领见此也纷纷站起来,表示愿往。他们其实是没得选择,中兴侯既然已经说了流放之地,就不会给他们有挑选余地。因此,还不如光棍一点,也显得有勇气。

钟进卫点点头道:“好,不错。”

他在表扬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生擒爱新觉罗-阿敏的人,是大名府知府卢象升。他现在已升为登莱巡抚,管辖东江镇。我会修书一份,你们在他手下不会被区别对待。只要能立功,一样提拔。替大明多杀一些鞑子,也算是给你们赎罪,立功争前程。而且在东江镇那边,也能发挥你们这两年打游击战的特长。”

钟进卫的一番话,又让这些农民军首领高兴起来。如果按照中兴侯所说,其实他们是被照顾了,如果在东江镇好好努力,用心杀敌,说不定还能披上官衣。中兴侯这是送给他们一个锦绣前程啊!农民军首领们从流贼的处境一下换到了官兵的身份,一个个喜气洋洋。

钟进卫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对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等安排好了就送你们去东江镇。希望你们都能建功立业,不辜负我的一片期望。”

“多谢侯爷,我等定不负侯爷期望。”王嘉胤带着所有农民军首领又跪了下去,一边说一边向钟进卫磕头。

等他们行礼完毕,门口的锦衣卫把帘子一掀,让他们先回监押之地。

就在张献忠想出去的时候,被钟进卫叫住了,在其他首领异样的眼光下,张献忠也在纳闷,不知道中兴侯叫住他有什么事情。

当大帐内只留下张献忠一个农民军首领时,钟进卫说道:“我有个要求,需要你答应。”

钟进卫算是给了自己一条生路,张献忠很是感激,因此他回道:“侯爷有命,罪民自当效命。”

“让你的四个义子恢复他们原本的姓氏。”

钟进卫的要求让张献忠愣住了,他不管如何想,都没想到中兴侯竟然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不明白钟进卫的用意,就问道:“侯爷,您这是?”

“因为荣耀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原来姓氏。”

钟进卫的这句话更是让张献忠摸不着头脑,感觉这中兴侯说话好高深。

钟进卫的护卫们也对他的话感到不解,有点莫名其妙。

张献忠想不明白原因,但从钟进卫的话里,他猜到钟进卫已经找到了他的四个干儿子。

他想起钟进卫在黄河渡口对李定国的担心,知道中兴侯提如此要求肯定是有原因的,就点头同意了。

钟进卫见张献忠同意了,就让一个锦衣卫带着张献忠去见四个小家伙,跟他们说明下情况。

等张献忠出去后,锦衣卫千户谢栋转身问钟进卫道:“侯爷,让这些流贼去杀建虏,有用么?”

钟进卫一笑说道:“他们能当上流贼的首领,自然是有他们的本事。不管如何,只要去杀建虏了,对朝廷总归是有好处的。不是么?”

谢栋一想也是,正想说话,忽然门口一传令兵进来禀告:“报侯爷,西南方向尘土飞扬,似有大军开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洪承畴

钟进卫听到说有军队开过来,不由一怔,在他的脑中第一反应是还有流贼?

然后马上想起流贼的著名人物都被自己抓了,不大可能还有流贼大军,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官兵了。

果然,还没等他问,第二个传令兵又跑进来禀告了:“报侯爷,西南方向开过来的军队打着延绥巡抚的旗号。”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洪承畴到了。这个人是有才能,但可惜在历史上当了个大汉奸,晚节不保。

自己当初推荐他,也只是看中他的才能,就是曹当年所说得唯才是举的意思。

何况在现在这个历史上,洪承畴估计也不可能战败投靠建虏了,那么这个人的一大污点算是被自己洗掉了。

钟进卫想到这里,对帐内护卫说道:“走,出去看看这个洪承畴率领的军队是如何个模样。”

洪承畴毕竟是个历史名人,钟进卫虽说已见过不少历史名人,但还是存在一定的好奇心。

不管是顾百川,还是谢栋,只要没有危险,他们对于钟进卫说的话自然不会反对。

当钟进卫等人骑马来到营门时,已能见到洪承畴的大军了。

只见远处那支军队已开始减速,所带起的尘土笼罩住了他们所有人,却没有一丝混乱。

从队伍前头分离出十来骑骑士,离开大部队,往这边飞驰而来。

马祥麟正在巡营,此时也从营地中赶了出来,并派出几个白杆骑军迎了过去。

顾百川和谢栋则领着各自手下以钟进卫为中心,成“八”字形列于两边。

钟进卫看到那十几骑碰到那几个白杆骑军之后,说了下话,然后就继续往这边飞驰而来。

近了之后,钟进卫看到这十几骑多为将官,簇拥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官。

只见这十几骑在离钟进卫还有百步距离的时候,为首的文官就带着那些将领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快步向钟进卫这边走过来。他们的战马所带起的尘土飘过一段距离后就消散了,一点都没影响到钟进卫这边。

看到这个细节,钟进卫不禁暗暗点头,这洪承畴比一般官员细心多了。

走得近了,钟进卫看清为首那个文官的相貌,脸颊削瘦,留山羊胡,眉毛浓密,两眼有神,只是整个表情略微带有一点惶恐之色。

在离钟进卫还有十来步的距离时,洪承畴虽然不认识钟进卫,但他因为已得过白杆骑军的指点,也知道在东厂番役和锦衣卫护卫下的人,肯定是中兴侯。

领着手下当即跪倒参拜:“下官延绥巡抚洪承畴并所属将官拜见钦使。”

“起来吧,过来说话。”钟进卫吩咐了一句。

洪承畴听命站起来走近钟进卫,到达钟进卫的马前时又跪了下去,然后抱拳拱手道:“下官得蒙侯爷举荐,心中甚是感激,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下官谢过侯爷举荐之恩。”

说完之后,他又拜了下去。

钟进卫看着有点无语,洪承畴的膝盖好像是软了点,不过他这么一做,就是告诉别人他和钟进卫的关系不同寻常,同时也拉近了他自己和中兴侯的关系,可谓一举二得。

钟进卫颇有点佩服洪承畴,心想历史名人果然都不是平凡之辈。他再次对洪承畴说道:“起来说话吧。”

洪承畴没有再跪,站了起来,侧身站在钟进卫的面前。

钟进卫抬头看了下洪承畴所领过来的军队,已在不远处停住,他有心看看军容,就吩咐洪承畴带他过去。

洪承畴知道中兴侯是想检阅他的军队,看看他的领军能力。不过他心中有底并不惊慌,淡定地领了钟进卫过去。

洪承畴带来的军队有马军一千五百,步军三千四百人。装备、军容比起钟进卫之前在宣府看到的那些军队要好多了,有一点相差就很大,那就是洪承畴的军卒都是壮年汉子。

钟进卫看着看着,心中升起一个疑问,这榆林镇的边军不也是欠饷几个月了么,怎么从这支军队的身上,看不出缺吃少穿,军械短少的迹象?

他并没有马上发问,检阅完了回到自己的营帐,只留下了自己的随从和东厂番役,然后才开始和洪承畴寒暄:“这个,洪承畴,你的字或者号是什么?”

洪承畴一听,心中有点奇怪,这中兴侯举荐自己得了巡抚的高位,却连自己最基本的字号都不知道。中兴侯这么举荐人,会不会太草率了。

洪承畴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个时候举荐人是有担保责任的,要是被举荐人出了事,犯了罪,举荐人也同样会被弹劾,一般都是要受罚的。

不过洪承畴想归想,却没有怠慢,赶紧回答道:“下官字彦演,号亨九。侯爷乃是下官的恩主,直呼下官姓名也无妨。”

钟进卫自然不会仗着这个身份就直呼其名,毕竟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亨九,你是追赶流贼过来的?”钟进卫问道。

“下官惭愧,晚了一日行程,没追上流贼。”洪承畴面对钟进卫,嘴上说惭愧,脸上就显出惭愧之色,一幅心口如一的样子。

他采取的是各处要地驻扎军队,成网状追杀流贼,因此速度就比流贼要慢多了。但他这么压迫过来的好处就是,流贼要么被他剿灭,要么就逃出他的辖区,两者不会对他的辖区产生严重的不利影响。

洪承畴在说完这话之后,双手一抱拳,脸色又是一变,充满喜气地道:“恭喜侯爷举手之间就剿灭了秦地的流贼。”

“哦,秦地的流贼都被我灭了?”钟进卫不相信地问道。

洪承畴没想自己略微夸张的一个马屁,竟然被中兴侯较真了,稍微有点尴尬地回答道:“在秦地西部尚有一股流贼。”

他回答完了之后,马上就补充道:“不过规模小,远不能和侯爷所灭之流贼相比。”

“我只是剿灭了五千余名流贼而已,之前应该被你剿杀了不少吧?”钟进卫笑着问了句,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托侯爷的福,下官确实已剿杀了几万流贼。”洪承畴恭敬地回答,在钟进卫的面前,表现得让人看着很顺眼。

“别说什么托福不托福的,我还雅思呢!能剿杀大部分流贼,这是你的本事。”

洪承畴一脸愕然,中兴侯说的雅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这不是重点,就不再想,正准备谦虚一句。

这时钟进卫又说了:“榆林镇的边军欠饷已有几个月了,我刚才看了下,却一点都不像有欠饷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钟进卫终于把问题问了出来,不过他也相信,欠饷的事不会有假,因为兵部那边的记录就是未发饷。

洪承畴一听中兴侯问这个问题,当即向钟进卫跪了下去,一副请罪的样子,向钟进卫道:“侯爷,下官不知是侯爷押运军饷过来,因此做了点事,可能要让侯爷为难了!”

钟进卫一听,有点奇怪,正想问时,顾百川已喝斥出声:“你敢连累侯爷?”

文官得势之时,高级文官可以不鸟厂卫。厂卫得势之时,对文官也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因此,顾百川喝斥一个封疆大吏,也不是特别奇怪的现象。

钟进卫向顾百川摆摆手,洪承畴刚才已经说了,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就这么训斥他,也说不过去。要是人家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就出笑话了。

“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事情,说来听听。要是让我弹指间就把建虏灭了,我还真为难,至于其他的么,你尽管说来,看能不能为难到我。”

钟进卫估摸着是官场的事情,因此说话时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让洪承畴暗自佩服不已。

洪承畴马上转过头,先向顾百川道:“请上差息怒,侯爷乃是下官的恩主,下官不会故意如此的。”

然后他转向钟进卫,直立上身,准备说出原因。

第三百六十八章 欲仙欲死

“你先起来再说吧。”钟进卫来大明快有一年时间了,仍然不习惯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人跪在自己面前说话,就先对洪承畴说道。

洪承畴看看钟进卫说得认真,反正自己的姿态也已经做了,就一脸感激之色地说道:“多谢侯爷。”

然后他才站了起来,面向钟进卫,开始叙述他的事:“下官自从上任延绥巡抚之后,第一要务就是剿匪。各处山头的盗匪还好说,急得是各路流贼。每到一地,便裹挟其地百姓,队伍如同滚雪球般壮大。靠各地官府已无力剿灭,非要出动军队才行。可军队却处于危险边缘,无法开拔。”

洪承畴一个来自福建的巡抚,家穷且无显赫家族的背景,遇到事情,自然会比一般人少好多解决事情的手段。因此,他要解决问题的难度,自然比一般人要大多了。

“边军欠饷的事么?”钟进卫打断他的话问道。

“是,也不是。”洪承畴先故作玄虚了下,接下来才细细解释道:“延绥之地的边军在之前的时侯,军饷就刚够军士能活命而已。朝廷一拖军饷,各路将领又不愿把之前截留的钱粮拿出来救济,遇到战事,就把压力传到了下官这里。”

“克扣军饷是么?”钟进卫见洪承畴说得隐晦,就直接点明道。

“侯爷英明!下官虽知道此事,但在此用人之际,却不好发作。幸亏皇上在之前传了圣旨下来,言明所欠军饷不日即到。那些军头听闻,就建议下官去找乡绅垫支,只是其利息甚高。”

洪承畴说此事的时候,脸色颇有点无奈。没有兵没有粮,就只能受制于那些带兵的兵头。

“还有什么么?”钟进卫问道。因为他从洪承畴的话中知道,那些利息肯定是会被预先折算,那么军饷就不可能被足额发放了。

“延绥一地的边军欠饷约为十五万两白银,但那些乡绅提前扣除利息后只得到五万两不到。所得银两不足支付军队的饷银。无奈之下,只得挪用了杨总督下发的安抚降贼的粮饷。大军才得以开拔,围剿流贼。”

洪承畴在说挪用的时候,还是有点惶恐。虽然钟进卫是他恩主,可他不了解钟进卫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此,他又补充了一句:“大军不能开拔的话,何来降贼,因此下官思量再三,还是挪用了。”

“哦,这就是你洪剃头外号的由来?”钟进卫一听,皱着眉头问道。

洪承畴没想中兴侯知道他这个最近被流贼叫起来的外号,他无奈地解释道:“侯爷高见,朝廷如若不加大赈灾力度,光凭杨总督下发的一点钱粮也于事无补。与其放了那些流贼回去后重新造反,还不如就地解决为上策。”

钟进卫虽然不是很高兴洪承畴采用这种无情的方式,可站在理智的角度上讲,这种杀的方式也何尝不是一个当时较好地省时省力的解决方法。

“流贼也是人,光杀有伤天和。你杀降贼,更会逼得那些流贼与朝廷死磕到底。以后你要多注意点,不要光想着一个杀字。我有一句话送给你。”钟进卫虽然年纪比洪承畴要小,可他地位高,用这种教训人的话语说洪承畴,帐内众人也没觉得不妥当。

“下官定当洗耳恭听,还请侯爷训示。”洪承畴很会做人,姿态放得很低。

“没有绝望的环境,只有绝望的人。”钟进卫看着洪承畴,语重心长地说道,而后又联系实际地给他解释:“朝廷暂时拨不出钱粮,就对安抚降贼之路绝望而采用简单的杀,这其实是你的思想问题。认真的想想,总会想到办法的。明白么?”

“下官受教了,下次定当时刻记得侯爷的教诲,用心替降贼找出一条活路。”洪承畴被钟进卫说中了他的内心,老脸微红,连忙答应钟进卫道。

作为一个没有后台、没有势力的光棍巡抚来说,杀降对他来讲是最简单不过的方法。其他方法也不是没有,但要么会非常费心力,要么就是会得罪一批人,对他来讲,都是不划算的。

“你知道就好,我记得你也是贫苦出身,应该明白贫穷老百姓的苦。你有才能,我希望你用在为百姓造福上面。得罪人不怕,有我在朝中罩着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不会让别人因为你为百姓说话、办事而降罪于你。”

钟进卫根据洪承畴的历史推断,他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受够了穷日子,所以非常害怕回到童年的那种生活环境。现在当了官,不敢得罪人,做事就畏手畏脚,才能都用到了歪路上去了。

因此,他才再三地告诫洪承畴,希望在自己的蝴蝶翅膀下,能有一个全新的洪承畴。

洪承畴在官场也学精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他看得出来,中兴侯是真诚地对他。

洪承畴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感动,不再是之前那种应付的态度,真心诚意地道:“下官定不负侯爷的期望。”

钟进卫点点头,表示了下赞许,而后说道:“至于那些乡绅趁机发带血的财。我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事就不用你心了。”

洪承畴一听,有点担心钟进卫年少冲动,就提醒道:“侯爷,那些乡绅虽是趁机赚钱,可行为上却无违背律法。如果侯爷您”

钟进卫对洪承畴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按律法办事,也能整得他们。”

洪承畴听钟进卫随口一个词就是,不由得一愣,心中对钟进卫就有了个误会,以为他年少好色。

顾百川等人却知道自从他们护卫钟进卫以来,还没见过侯爷要女人侍寝,一心扑在朝廷大事上。要说中兴侯好色,打死他们都不信。可中兴侯偏偏说出这么一个比喻,让他们也有点纳闷,难道侯爷是个闷男?

钟进卫自己说了**丝话语,却浑然没有发觉,继续说道:“待周边环境稳定下来之后,以你的才智,整治那些将领应该不是难事。不过一定要注意分寸,目前还是要以稳为主。陕西的自然灾害还得有好多年,你要替朝廷安定陕西的局势才行。”

洪承畴听得有点麻木了,这中兴侯的说话老是有出乎意料的地方。他就是再能夜观天象,也不可能了解到几年的气候变化吧,洪承畴的脑中自动解释为中兴侯的话带了夸张。

他又从中兴侯的话中了解到,自己怕是要在这里干好多年。不过他也不惧怕,在有中兴侯这座靠山前,他已经在剿匪的过程中慢慢确立自己的权威,军队都让他带的比以前精锐好多了,以后环境稳定了,整治那些将领就更不在话下。

“侯爷放心,下官心中有数。”洪承畴抱拳回答道。

“好,那你前头带路,给那些乡绅发军饷去。”钟进卫幽默了一句后,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至于那些跟随洪承畴过来拜见的将领,钟进卫现在不打算见,等到了榆林再说。

因为大柏油堡并不是很大,商队都没有卸货,因此,军队一动,他们也跟着一起出发,一点时间都没耽搁。

等到醉酒的守备赵志齐被手下唤醒,匆匆出城而来时,只吃到了大军开拔所带出的一鼻子灰。

钟进卫的速度不算慢,汇合洪承畴的边军把大柏油堡抛到了身后。但建虏的探马速度更快,正不惜马力从关宁一线往盛京赶回去,有重要情报要禀告大汗。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危险机会

盛京的皇太极和他的汉人奴才商议了一天之后,终于有了解决五大难题的腹稿,此时正在崇政殿内和他的兄弟们商量。

“目前大金最为紧迫的五件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该如何解决,谁有主意?”皇太极看着他的一帮子大小兄弟问道。

殿内很是安静,一个个各自在沉思,并没有马上回答皇太极。

莽古尔泰的性子虽然急,但他的阅历却部分弥补了他在性格上的缺陷。皇太极如此郑重其事地召开会议,这本身就说明这些事情的难度。因此,他没有开口,在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思考。

而另外一个原本最可能说的人,此时也没有说,他就是多铎。

毕竟他的年纪小,性子也不是沉稳的个性,在以往的会议中,往往最冲动,藏不住意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他今天在开会之前被皇太极召见过,为范文程的事情被皇太极狠狠地说了一顿,心中藏着气,所以也没开口。

皇太极扫视了一遍殿内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都好像在深思,就等了一下。结果好一会仍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就只好说道:“看来是朕的不是,一下说了五件事情,有点多了。那朕按事情的轻重缓急,一件一件的说,大家商议下,朕再查漏补缺。”

皇太极这话让在座的一些人感到不舒服,好像他有办法一样,只是要考考他们,才让他们先说。

皇太极的权势越来越重,特别是现在少了一个阿敏,对抗皇太极的重量级人物又少了一个,因此在座不服皇太极的人也没想着自己先开口。

皇太极见他们还不说话,就按照他的意思说了:“第一件急事,朕认为是明军出塞报复之事”

莽古尔泰忍了一会,听到皇太极竟然把明军打蒙古人的事作为最急的事,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终于依着他的急脾气,开口质疑道:“什么,这关我们什么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将缺粮了。”

皇太极见莽古尔泰先跳出来说了,不出自己所料,心中暗喜,对看着自己的莽古尔泰道:“三哥,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只知道打打杀杀,以后大金还怎么靠你呢?”

莽古尔泰一听火了,直接冲皇太极嚷道:“读鸟的书,他们的脑袋装再多的墨水,都抵不过我手中刀。我的刀下”

“老三,不要胡言乱语。”代善一见莽古尔泰出言粗鲁,连忙喝斥,打断了莽古尔泰的话。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按莽古尔泰这脾气,要是自己不在,被皇太极这厮左一激、右一激地,迟早要吃大亏。

代善也没再多想这事,看着皇太极道:“老四,你接着说。”

“是啊,大汗,您说,我们听您的。”济尔哈朗在代善的话音刚落之时就表态道。

多铎原本低着头,听到殿内议论出了火药味,就抬起头来看热闹。发现莽古尔泰一脸通红,而皇太极则在微笑。

他顿时觉得皇太极那笑容怎么那么刺眼,好像一副胜券在握,视其他人如无物的样子。心中一气,张口就准备说话。

但在这个时候,他的袖角被人连连拉扯,只好先转头去看到底是谁。

多铎转头一看,发现是同父同母的多尔衮,在向他连连眨眼。

多铎知道多尔衮是不让自己开口,平时他一向很信服这位,因此只好闭了嘴,低下头又去找地上不存在的小蚂蚁。

殿内的其他人没有说话,就看着三大贝勒,看他们演什么戏。

“好,如此朕给大伙分析分析,为什么这事最为重要也最急。”皇太极还是保持着笑容,在济尔哈朗说完后说道。

不过他的眼睛瞄到莽古尔泰经过这会儿的功夫,脸上的红色在慢慢消退,就故作诚恳地对莽古尔泰说道:“对了,三哥,你也听听,看朕说得有没有道理。”

莽古尔泰的脸马上一下又变得通红,张口欲言,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头颅昂得高高地,坐那看起天花板来。

皇太极懂得分寸,没有再刺激莽古尔泰,对殿内众人说道:“粮食,物资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且目前我们刚从明国京畿之地得到一些,暂时还够用。至于士气,朕相信各位没有怕了明国的吧?”

皇太极说到后面,幽默了一句,殿内的一些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狠狠地鄙视了一把明国的战力。

不过在场的人也明白,因为上一次的败仗,底层的女真人,多少都会影响到他们的士气。更关键的是,明国那边的士气会高涨很多。

殿内气氛在皇太极的话语中,又显得很融洽,一下对比出一些莽夫的粗俗,莽古尔泰的头昂得更高了。

皇太极伸出双手,手掌向下摆了几摆,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道:“明军现在正在草原报复蒙古人,从表面看,和我们大金并无多大关系。”

他说到这里时,眼睛特意看了下莽古尔泰,却发现他好像是脖子昂得酸了,刚好低下头来看他。

皇太极冲他一笑,然后不再理他,继续说话,只留下莽古尔泰在那边对他怒目而视。

“明军报复的是附属我们大金的蒙古部族,都是随大金攻进了明国京畿之地的蒙古部族。明国出军的目的,不外乎是要灭了他们,就算不灭了他们,至少要打得他们以后不敢再随大金去打明国。如此一来”

皇太极说到这里,脸上收敛了笑容,郑重地道:“我们大金就很有可能在未来和明国的战事中孤军作战。我们大金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壮年,多少能骑马射箭打仗的大金儿郎?明国能经得起多次败仗,而我们呢,像之前的京畿之战,五千大金儿郎遗恨关内的战事,我们大金能承受几次?”

皇太极每问一个问题,语气就加重一份,到最后,殿内都回响着他的话语。

莽古尔泰听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口了,就算是为了说明自己之前的观点没错,也要反驳皇太极:“父汗以十三幅盔甲起兵,打下偌大一片疆域,靠得还不是我们女真自己。上次的败仗是阿敏被美色给迷住了眼,怎么可能以后还会有这样的败仗呢?”

“三哥,你府上没名份的女人有多少个了?”皇太极对于莽古尔泰的反驳根本就不一一解释,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莽古尔泰一下被皇太极的话给咽到了,怒喝一声:“你?”然后就憋那说不出话来。

代善暗自一叹,看着莽古尔泰头脑简单,根本就不是皇太极的对手,心中不由得开始考虑起自己再和皇太极去抢权势,会不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三弟,不要再说话了,听大汗细细说完。”也只有代善能这么说话了,莽古尔泰哼了一声,又去看天花板去了。

“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打仗谁能保证一定能赢,要在以前,谁能想到明军竟然敢以八百民壮偷袭清水明月关来阻击八千大金军?”

皇太极脸色郑重,扫视了一遍殿内众人,而后才继续道:“今日不同往昔,大金要立于不败之地,要能长久兴盛,必须一改过去的做法。”

“大汗,您说,我们听您的。”皇太极的铁杆支持者济尔哈朗大声回应道。

皇太极冲他点点头,然后才说道:“大金勇士的命是珍贵的,死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因此,我们大金军必须保持足够的威慑力,去驱使别人为我们征战,而眼下,明军出塞,却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第三百七十章 代善弃权

皇太极的这番话,说得代善也想不明白了,他皱着眉头问道:“四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好像是说明军报复蒙古人,就是为了让蒙古人以后不再依附我们大金,现在怎么又变成了是我们的机会呢?”

殿内其他人都心有同感,看着皇太极,看他怎么解释。

这时,连看天花板的莽古尔泰和看地上找蚂蚁的多铎也看向了皇太极。只有多尔衮在一边的角落里,看着皇太极,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皇太极转向代善,呵呵一笑道:“危机危机,危险中存在机会。此事如果我们大金换个思路来想,那还得感谢明国,替我们白白出了不少力。”

“你就一口气说完行不行,憋肚子里也不嫌闷得慌。”莽古尔泰见皇太极说了几句又不说了,不由讽刺道。

“三哥的急脾气还是一点没变,朕马上就说给你听,免得以为朕之前是诳你。”

皇太极冲莽古尔泰微微一笑,然后才看向其他人说道:“那些依附我们大金的蒙古部族,在之前只愿以盟友的形式投靠。可现在蒙古草原上已有好几个部族被明军打残了,其他部落也是人心惶惶,不知道那支明军在哪里,什么时候可能会杀过去。特别是那些小部族,更是难以抵挡出塞报复的明军,他们能怎么做?”

“几个部落一起联合起来,出兵搜索并消灭明军。”代善见皇太极看向自己,就回答道。

“那一日未灭明军,一日就不能罢兵放牧,这对于他们蒙古人来说,特别是刚经历了冬天,牧群正是繁衍生息的时候,也是不能承受的损失。”皇太极摇摇头,指出了代善所说策略的缺陷。

“那你说该怎么做?”代善索性不想了,直接问道。

“明军的天敌,就是我大金军。现在也唯有我大金军才能在野战中以少胜多击败明军。因此,蒙古部族只要答应正式投靠我们大金,编入我们大金。那大金就派出军队,保护他们进入大金国境,他们自然也就安全了。”皇太极微微一笑,道出了他之前说的危险中的机会。

“蒙古人要是编入了大金,那么就是受大金管辖。那些原本的蒙古贵族会白白交出手中的权力么?”一直没开口的阿济格疑惑地问道。

“以前或许不会,但现在连命都有可能不保的时候,就有可能。只要我们大金再给那些蒙古贵族一点利益,朕敢肯定,他们一定会同意。”皇太极自信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些蒙古大部族还是有自保能力的吧?”代善觉得皇太极考虑地不全面,就提醒道。

“呵呵,无妨,不是有明军在帮我们么?只要明军没被消灭,就算是蒙古的大部族,也得提心吊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时间久了大部族也吃不消的。”

皇太极此时仿佛变成了舌战群儒的诸葛亮,对于殿内人的问题,不慌不忙地一一作了解答。

他回答完问题后,看到殿内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没有人再向他发问。心中暗自得意,然后继续说道:“此举对于大金来说,有两大好处。”

“大汗,是哪两大好处?”济尔哈朗仿佛和皇太极心有灵犀,马上就配合着问道。

皇太极伸出一个食指说道:“第一,蒙古人编入我大金军,就多了一支战力。以我大金的军律约束他们,对他们赏罚分明,定能替我们大金冲锋陷阵,从而减少我们大金勇士的伤亡。”

他说到这里,又解释道:“你们也不要小瞧了蒙古人的战力。他们只是因为一直被明国当头号敌人,打了他们几百年,打得蒙古人没士气,没装备。另外蒙古贵族赏罚不明,部族之间一团散沙,因此他们才发挥不出当年铁木真时代的战力。只要我们用好了蒙古人,解决他们的问题,肯定能让明军头疼。”

殿内的人在皇太极说话时,已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用心倾听他的分析。

皇太极对于殿内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接着伸出中指道:“第二,蒙古部族归附我们大金,携带来的牛羊在必要的时候,也能解决一部分粮食短缺。”

代善刚还听得连连点头,但一听皇太极的第二点好处,就不同意了,对皇太极说道:“这怕不妥吧,蒙古人以放牧为生,如果我们大金要吃他们的牛羊,还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呵呵,大哥,朕还没说完,你且听听。蒙古部族编入我大金后,就分土地和包衣给他们。辽东无主之地多得是,又由汉人包衣替他们耕种,这不是好过他们自己放牧的生活?他们只会多立军功,以期待能分得更多的土地和包衣。”皇太极笑了下,然后回答了代善的问题。

他见代善点点头不说话了,就收回自己的手,笑着总结道:“明军出塞之事,不但能解决我们大金战力短缺的问题,还能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由此可见,朕所说此事很重要并不是虚言吧?”

殿内众人都点点头,包括莽古尔泰和多铎也是点头。皇太极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们俩又不是笨蛋,自然是明白的。

皇太极却又收了笑容,严肃地道:“另则明军已在草原多日,对于我们大金来说,时机的把握非常重要。不但要及时出兵保护那些愿意编入我们大金的小部族,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驱赶明军为我们大金效力。”

“大汗,您是说把明军赶往那些不肯编入我们大金的蒙古部族?”阿济格带着疑惑地表情问道。

这些蒙古部族都是建虏的盟友,建虏这么对他们,在道义上是要被谴责的。只是,建虏有道义么?

皇太极看着他,点点头道:“为了大金的利益,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殿内的人都是建虏的核心,对于维护大金的利益,他们的立场都是高度一致的,因此,对于这冷血的结论,并没有人觉得不对而想反对。

代善在心中过了一遍今天的会议,对于皇太极从危险中找到大金的机会,略施小计,就变危险为机会,还能一石二鸟,心中暗自佩服。

他不由得深思起来,自己和皇太极去抢权到底是不是明智的选择,特别是去了一个阿敏,留下一个头脑简单盟友的情况下。

接下来的议题,自然而然地就讨论到了对此事的具体作上。

对于这个对蒙策略,第一必须要保密,要让蒙古人知道了大金怀有吞并他们的心思,不利于驾驭他们。这就要求领军出征蒙古的统领必须在殿内这些人里面选一个,免得走漏了风声。

第二,面临复杂多变的形势,怎么做才能让更多的蒙古部落归附到大金旗下,需要审时度势,根据当时的情况而定,这就需要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才能胜任。

第三,领军出征的统领还必须要有足够的威望,能慑服草原部落归附大金,这又排除了四小贝勒来当这个统领的可能性。

七大贝勒商量的最终结果就是代善领军出征草原,并在出征之前,先行派能言善辩的信使前往各部落游说。

等他们商议完这事时,已过用膳时间,皇太极就宣布下午再议剩余事情。

殿内众人一听,纷纷起身离去,唯有代善走得慢,落到了最后。

代善走到殿门时,其余人等都已出殿走远了。

他忽然转过身,面向还在殿内的皇太极,诚恳地道:“大汗,以后若有差遣,尽管开口便是。”

皇太极本来对代善走这么慢而感到奇怪,没想他留在最后是为了说这番话,当即大喜过望,他明白代善是放弃了汗位之争,臣服于自己了。

皇太极得其效忠,自然得有所表示,他笑着对代善道:“朕拟把归降蒙人编旗,正黄旗当有一份。”

建虏的两个大头目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取自朝鲜

等到下午开会的时候,细心的多尔衮很快就发现了皇太极的心情比上午要好很多,不由得微微有点纳闷。

“诸位兄弟,出征蒙古之事已是商定,从中应能补充部分食物。但粮食、军资对于大金来说,还是不够,接下来就议一议此事。”皇太极满面春风地看着殿内的六大贝勒,和蔼悦色地做了开场白。

“大汗,你的建议是什么?”代善见殿内其他人好像没有开口的,就问皇太极道。

多尔衮一听,暗自一握拳头,原来代善向皇太极妥协了!以前代善从不称呼皇太极叫大汗,现在称呼大汗,明显是承认皇太极的汗位了。

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要是让皇太极把大金变成了一言堂,以后唯他独尊的话,怕自己两兄弟的处境将会不妙,而且那个汗位就将再无希望了。

多铎不小心刚好看到了多尔衮的表情,他伸头凑近多尔衮的耳边,悄声道:“哥,用不着那么心,胖子有能耐,就让逞能吧,否则我们说错了反而被他侮辱。”

多尔衮回头看看自己的亲弟弟,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回头去看皇太极了。

只见皇太极向代善一笑,然后说道:“好,既然大哥如此说,那朕先说说。”

说完之后,他眼睛转向殿内其他人,给他们分析道:“大金周围只有蒙古、明国、朝鲜三个势力。眼下蒙古已四分五裂,我大金也将收编他们。明国是我们的敌国,宁锦防线甚是坚固,如需从明国获取补给,则还是需要绕道。如今正是春耕时分,举国之力征伐明国并不现实,那么暂时就只有一条获取补给的途径了。”

“大汗,可是朝鲜?”济尔哈朗问道。

皇太极已经分析得很明白了,当然是朝鲜了。不过济尔哈朗的问话只是给皇太极暖场,而不至于皇太极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皇太极冲济尔哈朗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朝鲜。目前朝鲜臣服于我大金,但其面服心不服。如今正是时候,该考验他们是否对大金忠心的时候了。”

“这有什么难的,直接派个人过去勒令他们交出粮食,铁料等物资就成了。”莽古尔泰吃了个中饭,又忘记早上的教训,开始发言了。

“三哥,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太想当然了!”皇太极嘴角微微一撇,笑着说道。

莽古尔泰听了一愣,这好像没什么难的啊,这老四是又在吓我,戏弄于我。他想到这里,冷着脸道:“我就不信了,朝鲜比那明国还怂,它敢不交?”

“那要不朕和三哥打个赌如何?”皇太极还是保持着那笑容,仿佛和莽古尔泰在很亲切地交谈,可谁料他是恨不得莽古尔泰忽然暴亡,这样就清除了最后一个敢直接反对他的人了。

莽古尔泰闻言看着皇太极,发现他那胖脸蛋上的小眼睛就直直看着自己,好像在说,怎么,你不敢么,怕了么?

莽古尔泰“嗖”地一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指着皇太极大声道:“赌就赌,你说怎么赌,我奉陪!”

“我们大金大概就缺一个月的粮食,至于铁料等军资则多多益善,这个就不难为三哥了。我们就赌这个月的粮食能不能从朝鲜全部拿到,如果三哥能从朝鲜拿到这些粮食,那么收编蒙古人后,朕打算把他们编成旗。只要分给大哥的旗后,有多的旗出来,朕就分你一个旗。如何?”皇太极盯着莽古尔泰,稍露不屑地说道。

多尔衮闻言心中一惊,这时他才明白过来,皇太极和代善是有了协议。怕就是代善向皇太极服软,皇太极答应给代善一个蒙古编制的旗。

莽古尔泰倒是听了一喜,谁不喜欢自己手下的兵越多越好。他正待答应说好时,却被人给打断了。

“大汗,这也太容易了吧?”济尔哈朗适时惊呼道。

“是啊,大汗,这太容易了!”阿济格听了羡慕,连忙跟在济尔哈朗话后说道。

莽古尔泰心中一恼,不过却也不便发作,他脱口而出道:“一个月的粮食算什么,我亲自去,从他们手里要两个月的粮食好了。这样,不算我占便宜了吧?”

“此言当真?”皇太极不给莽古尔泰有任何反悔的机会,连忙追问道。

既然莽古尔泰自己往上加量,他自然不会拖他后腿。

代善皱着眉头望着皇太极和莽古尔泰,心中在想要不要提醒下莽古尔泰,别乱承诺,向皇太极服个软,以后都听皇太极的,大金只会更强盛。

“绝无戏言!”莽古尔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在他的内心,还在暗自嘲笑皇太极,竟然没有说如果完不成怎么办,白白让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

“好,那么朕就等三哥的好消息了。”皇太极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

莽古尔泰那长方形的脸一下笑开了花,坐回了座位,自个乐去了。

表面上吃亏了的皇太极好像根本不在意,又说道:“明国前线的情况以及关内的情形,朕已派出细作和宁锦一线的人联系。虽然没有以前张家口给过来的情报详细,但多少应该都会有一些了解。此事等有回报后,再做商议。”

殿内人一听,以为商议的事情都有了结果,是准备散会了。于是,纷纷站了起来,准备走人。

皇太极一见,连忙道:“且慢,朕还有事情尚未说完。”

“老四你就是好藏藏掖掖,说一半留一半。有事快说,我还得赶朝鲜去呢。”莽古尔泰不满地说道。

皇太极没理他,等众人都重新坐好,他才说道:“大金和明国比起来,国力确实不如人家。朕之前说过,明国可以败很多次,而大金却承担不起几次失败。因此,大金不但要增加自身实力,还要给明国多找一些敌人,削弱明国的国力。此即为战国时期秦国的远交近攻,合纵连横之策。”

“刚才大汗不是说蒙古已四分五裂,朝鲜臣服于我们大金,还能去哪找明国的敌人?”代善有点不解地问道。

“大汗,我知道了。之前有听说明国西南的土司作乱,您的意思是去联合他们么?”阿济格以为自己猜到了皇太极的意思,高兴地向皇太极求证道。

多尔衮一听,暗自哼了一声,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一把阿济格。

果然如多尔衮所料,皇太极摇摇头道:“明国西南太过遥远,联系不便。朕所说得不是他们,而是在朝鲜的东南。”

“日本!”阿济格连忙问道。

“正是。”皇太极这次点点头,阿济格算是猜对了。

“大汗,这日本的位置也不是很妥吧,想要他们进攻明国,就必须经过朝鲜,而后通过我们大金领地,这是不是有点引狼入室?”代善皱着眉头问道。

“呵呵,大哥,日本国在万历年间确实想以朝鲜为跳板攻占明国。如今的形势,如果日本想这么干,我们大金也不能同意。朝鲜是我们的属国,再让日本兵经过大金境内更是不可能的事。”

皇太极的观点和代善相似,却让代善更迷糊了。

“那大汗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代善搞不清楚,只好直接问道。

“大家不要忘记了,明国一直以来,除了蒙古人给他们造成麻烦外,还一直存在另外一个麻烦。”皇太极笑着提醒道。

殿内几个人听皇太极这么一说,马上在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字。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石二鸟

“倭寇?”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对,就是倭寇。”皇太极听了点点头,“倭寇曾给明国东南沿海造成了巨大的困扰,以前蒙古的俺答汗为什么能在明国北方边境威风一时却又及时向明国妥协,朕觉得倭寇就是一个原因。如果明国无后顾之忧,集一国之力,全力征伐蒙古,或者我们大金,那么不管当初的俺答汗也好,还是现在的大金,都将难以应付。”

莽古尔泰撇撇嘴,有点不认同,但他自认为已拿了好处,也就没发言。

“大汗,日本国远离明国东南沿海万里,他们会出兵么?”阿济格一脸疑惑地问道。

“是啊,大汗,那日本好像在万历年间被明国打怕了,这么多年没有听到他们一点动静。”济尔哈朗觉得好像联合日本有点不现实。

皇太极摆摆手,阻止了其余几个想发言的人,而后解释道:“日本国地窄且偏,四面汪洋环抱。如果朕是日本国的皇帝,则定是寝食难安,稍有意外,国无退路。如若能得一块陆地息身,则定会排除万难来为日本国的长久发展谋求一席之地。”

“大汗的意思是”代善觉得皇太极说得有道理,但又把握不住他的具体措施,只好试探着问道。

“朕得意思就是派出能言善辩之士经由朝鲜前往日本国,游说日本国当权者出兵明国东南沿海。大金已把明国兵力都吸引在了北方,只要他们出兵,明国在南北夹击之下,将不堪一击。到时侯,我们大金和日本国以长江为界,平分明国!”

皇太极把几个汉人奴才的建议都说了出来,在他的内心,还是有点佩服汉人的眼光,比起女真人来要远得多。

“大汗,汉狗那么多,我们大金能夺取天下?”多铎一听,忍不住问道。

皇太极听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了一遍殿内所有人,从最大的代善到最小的多铎,见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怀疑地神态,心中暗自一叹,以后还得多用汉人才行,这些兄弟和朕一样,眼界太小了。

皇太极想归想,表面却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如地说道:“不错,我们女真比汉人少太多了。但争霸天下,讲得是策略。用好汉人,以汉制汉将是大金以后采取的最好策略。”

“老三,你是被那些汉狗灌了**汤了吧?他们满口胡言,是想从你这里得到重用,享受荣华富贵而已。”莽古尔泰自以为看穿事实本质,自作聪明地提醒皇太极道。

“对,大汗,你可不能上当啊!”多铎从骨子里就觉得汉人就是被他们奴役的,怎么能忍受将来的朝局上和那班汉狗共商大事。

莽古尔泰一见有人支持,更是来劲了,站起来直接嚷开了:“父汗遗命我们共商国事,你老三要是抛开我们,准备重用那些汉人的,我不答应。父汗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的。”

他说完之后,看向代善,却发现代善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和他一起声讨皇太极。莽古尔泰稍微愣了下,然后向代善眨他那牛眼,暗示于他。

谁料代善却一个转头,就像没看见一样,根本就不配合他。

莽古尔泰的火气马上就上来了,平时说好共进退,先把皇太极拉下汗位的,现在让自己一人反对,是啥意思?

殿内其他人一听莽古尔泰的话,太过敏感,就连最小的多铎也不敢接话,假装听不到,让他们三大贝勒自己闹去吧。

皇太极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莽古尔泰说话,不声也不响,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在他的内心,对莽古尔泰已厌恶之极。

自己想大干一番的前提,必须拿掉莽古尔泰,现在也就这么一个障碍了。四小贝勒有两个是自己的忠实拥护者,多尔衮和多铎是一伙,但他们对自己一向也比较恭顺,这些都不是问题。

皇太极想到这里,等莽古尔泰说完后,不慌不忙地安抚道:“三哥多虑了,朕当然知道父汗的意思,知道父汗对汉人的态度。朕所说的以汉制汉之策也并不是要重用汉人的意思,只是让他们做一些杂事,替我大金卖命,去打汉人而已。”

“那就好。”莽古尔泰见皇太极服软,自得地回了句,就坐回了座位,顺便看了一眼代善。心中在想,就算没你代善,只要我把握好机会,不一样让皇太极对我俯首帖耳,哼!

“日本国的联盟之事,朕以为还是得做,不管给明国造成多少麻烦,对于我们大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皇太极见莽古尔泰坐了回去,就把刚才的话题捡了回来。

“大汗,倭人会信我们大金和他们平分天下么?”济尔哈朗有点难以置信。

“我们大金纵横平原,对于水域不擅长。而倭人则四面环海,刚好对于明国江南水乡一带比较适应,以此为借口,辅以口才了得之士,或许可以。”皇太极给济尔哈朗解释了下,不过他不知道日本国内的情况,因此也不敢把话说死。

“朕以为,不管如何,只要有利于我们大金的事情,不管成功不成功,都要去做做看。诸位兄弟以为如何?”皇太极说到这里站了起来,环视着殿内的人说道。

“大汗所言极是。”代善也站了起来,同意皇太极的观点。

莽古尔泰心中不满,就算他再蠢,他也知道代善怕是投靠皇太极了,还当面**裸地拍皇太极的马屁,真是恶心!

想完后他也站起来,大声道:“这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

他这一嚷,其他几人想附和皇太极的人就不好开口了,只好站那看着三大贝勒。

皇太极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莽古尔泰针对他,笑呵呵地说道:“如此,大哥出征蒙古,三哥前往朝鲜,还请多加小心。至于联系日本国的事情,朕来安排此事。”

会议基本到此就结束了,莽古尔泰拍了下道:“我的事不用你心,等着分蒙古人丁过来吧,哈哈哈”

然后他首先带着愉快的心情,大笑出殿而去。

代善却是向皇太极一拱手道:“大汗深谋远虑,为他人所不及。大金只要有大汗在,明国不足为虑。”

说完之后,他才快步出殿,前去安排出征蒙古之事。

多尔衮还在看着皇太极发愣,被多铎一拉,低声道:“哥,走了。”多尔衮这才和多铎出殿而去,只是他心中有个疑问。

他一直在观察皇太极,学习皇太极的长处。皇太极是比较英明,但今天他的表现让多尔衮更感到吃惊。他绝不相信皇太极是自己从危险中找到机会,有这么一系列的措施来应对眼下的情况。在他的心中,隐约有点头绪,不过还待证实皇太极的变化到底是不是心中所猜想的那样。只要是好的东西,他都要学过来。

这次是济尔哈朗墨迹到了最后一个,见其他人都走了,就走回来向皇太极施了一礼,然后问道:“大汗,朝鲜之事有何难度,让他前去,岂不是白白给蒙古兵丁于他?而且大汗你还忘了在赌约中说明他要是完不成该如何。”

皇太极呵呵一笑,对自己的心腹自然不需要隐瞒了,看他替自己着急,就给他解释道:“这些年头,不但明国、大金遭灾,朝鲜也不能例外。更有甚者,朝鲜的官员也极其**,只知享乐,而不重视农田水利,收成自然更低。如此一来,要他们拿出一个月的粮食来,难度并不小。更何况那蠢猪自己又加了一个月的粮食来做赌约,更能让朕的一石二鸟之计效果更佳。”

济尔哈朗一听,大汗还在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里面用了个一石二鸟之计,自己根本没发觉,心中大是奇怪,就忙问道:“大汗,什么一石二鸟之计?”

第三百七十三章 应对宁锦

皇太极是个胖子,坐久了不舒服,现在站了一会也觉得不舒服。

他就离开座位,开始在殿内一边踱步,一边给济尔哈朗解释道:“朝鲜对大金一直是面服心不服。对于大金的要求,不说实际有困难,就是没困难,也会百般推诿。让莽古尔泰前去,以他的性子,加上有赌约在身,定不会轻饶了朝鲜。之所以不加赌约失败的赌注,就是为了逼莽古尔泰自己加上那一月粮食,否则以为是朕给他出难题而耍赖。他自己加上去,到时候不用心都不行。如此一来,让朝鲜吃足苦头,以示对大金不服的惩戒,此乃目的之一。”

济尔哈朗就落后皇太极半步,陪着他走动。听到这里时,他不由得问道:“那目的之二呢?”

“俗话说,物极必反。莽古尔泰压迫朝鲜太狠了,也不好。驾驭一国,必得一手给他大棒,一手给他点甜头才行。等到莽古尔泰收了粮食回来,朝鲜天怒人怨之际,朕以怀柔手段再去安抚朝鲜,自然能让他们对朕,对大金感恩戴德,不再有三心二意。此即为目的之二。”

皇太极解释到这里,就站住了,转过头微笑地看着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连忙奉承道:“大汗真是厉害,一石二鸟,妙!”

其实皇太极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说出来,就是他和莽古尔泰的行为一对比,就更能体现他皇太极的治国能力。

他欣然接受了济尔哈朗的马屁,然后叮嘱济尔哈朗道:“这些乃是机密之事,你乃我心腹之人,其余人等不能知之,明白么?”

济尔哈朗连忙点点头,表态道:“大汗放心,入我左耳,已出右耳。”

说完之后,他的眉头一拧,又有不解地道:“大汗,这赌注是不是太大了点。要是莽古尔泰手中的兵力更强,只怕会更嚣张。”

皇太极听了,收了笑容,开始往回走,一边解释道:“朕知道,不过此事也是无奈之举。就算朕不把这个当作赌注,日后收编蒙古人之时,他也会嚷着要接受一部分。除非朕能把他的和硕贝勒之位去除,否则按照他的辈份,总归还是要给他的。”

也就是说,皇太极把原本就有莽古尔泰一份的东西,当作赌注给了莽古尔泰,其实也没损失什么。

济尔哈朗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大汗的心思真是高深莫测,那莽古尔泰被玩死都不知道。

皇太极说到这里,觉得说得够多了,就吩咐道:“好了,你去吧。”

他得抓紧时间再和那几个汉人奴才去商议下出使日本国的事情。因为他很重视这事,极力想让此事成真。

济尔哈朗行了一礼,才出殿而去。

皇太极见这些人都走了,马上下令召集那几个汉人奴才过来。

佟养性、范文程、宁完我、马光远等人进入崇政殿叩见皇太极,而后分列两边站定,等待皇太极垂询。

这几日来,他们商议出了一个个的解决办法,又被皇太极给一一采纳,让这些汉奸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皇太极去和其他贝勒商议什么事情,他们都知道。他们比那些贝勒更清楚的一点就是,等那些事情做完,就会开始组建汉军。

到时候,他们也能领一支军队了。在大金,战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有了军队后,战功自然就会有了。特别是佟养性和范文程,仿佛看到了他们的脚下,已经铺上了一条金光灿烂地辉煌大道。

皇太极看着这些奴才,心情比刚才见那些兄弟要好多了。

他咳嗽了下,正准备说话,殿外传来一个急促地脚步声,马上有个风尘仆仆地探马冲进殿内,跪倒在地禀告道:“大汗,宁锦军情。”

皇太极有过规定,紧急军情,可直闯入殿禀报。因此,所有人并没有对这意外情况而感到惊讶,只是都很关注探马传来的消息。

“说。”皇太极言简意赅,节省时间问道。

“报大汗,明国原蓟辽督师袁崇焕被斩,并传首九边,孙承宗出任蓟辽督师一职。另明国恢复辽东巡抚一职,由原登莱巡抚袁可立出任,驻守锦州。关宁一线,明国调兵遣将迹象明显,具体情况未知。”探马早已调匀了呼吸,一口气把所获得的情报说了出来。

皇太极听得眉头皱了起来,见探马已禀告完毕,就挥挥手让他下去了,而后看向底下的奴才问道:“你们怎么看?”

底下的汉奸们在一边听完了这个消息,心中很是吃惊,他们互相看看,然后听到皇太极相问,官职最大的佟养性出列答道:“大汗,孙承宗出任蓟辽督师一职,并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袁可立出任辽东巡抚一职。”

“这个朕知道,朕想知道得是你们怎么看待这个事情?”皇太极不满意这个回答,仍然问道。

“大汗,袁可立已告老还乡,现在又出任辽东巡抚一职。奴才以为,明国恐怕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重视宁锦一线。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们可能会调整辽东战略了,由守转攻。”佟养性一时半刻想不清楚出人意料的袁可立出任辽东巡抚之事,究竟会有哪些影响,只好模糊地说着,企图先糊弄一时。

皇太极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把头转向范文程,问他道:“范卿,你以为呢?”

范文程比佟养性有了更多思考的时间,此时见皇太极相问,就出列回答道:“奴才和佟统领一个意思,明国恐怕想在宁锦一线捣鼓一些事情出来,原因有二。”

范文程的回答就比佟养性有条理多了,皇太极点点头说道:“接着讲。”

“其一,明国的京畿之地被我大金如若无人之境,纵横劫掠了一番,国内压力必定很大。哪怕稳重的孙承宗出任蓟辽督师,也必将摆出一副进攻我大金的姿态,或者干脆就真得会进攻。”

范文程躬身回答,说得有理有据,让边上几个汉奸连连点头。

“其二,纵观袁可立在担任登莱巡抚期间,不时策反我大金将领偷袭我大金城池,此人的攻击性极强。由此可见,明国在宁锦一线的策略极有可能是稳中求变,此即从孙承宗和袁可立两人性格及做事方式上推断得出的结论。一点浅见,供主子参详。”

皇太极听后连连点头,出口称赞道“范卿言之有理,如此我大金该如何应对?”

佟养性在一边听到皇太极称赞范文程,把自己比了下去,心里不免有些嫉妒。

范文程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引起佟养性的嫉妒,依旧恭敬地回答皇太极道:“主子,奴才以为我大金需采取以下两个措施:一,派驻可靠将领驻守义县、北镇、盘山一线,以防被袁可立策反;二,多派探马、细作前往宁锦一线刺探明国可能采取的策略再行应变。必要之时,在前线驻留一定的兵力,以防应变不及。”

“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朕决定派多尔衮、多铎各带三千人马前去驻防,如若明军来大的,朕就亲征之。”皇太极站了起来,宣布道。

“主子英明。”几个汉奸一起恭维。

但皇太极并没有表露出高兴的样子,略有忧虑地道“只是派谁前去明国京师,收买官吏替我大金施压于前线,朕还没想好。”

这事以前都是让范永斗他们跑腿的,花些银两给那些明国的御史,说些前线将领的坏话,引发的内斗就能让那些将领无心立功,只求无过了。

几个汉奸知道这活很危险,一个个保持沉默,不敢答话。

皇太极一见,心中不高兴了,直接点名道:“宁完我,朕看你可以,不若由你去一趟。只要能影响到边军将领,记你一大功。朕有个想法,以后将会成立汉军八旗,到时候给你一旗的统领。”

宁完我开始听得还愁眉苦脸,但一听皇太极开出的条件,当即大喜过望,连忙道:“主子有命,奴才上刀山,下油锅,再所不惜。”

说完之后,他的脸马上又没了笑容,无奈地道:“大汗,奴才从哪里去明国京师?”

第三百七十四章 巡抚衙门

皇太极听了一怔,山海关肯定走不通,绕道张家口,恐怕也不妥,第一是太远,第二那边刚抓过范永斗等人,怕也不好蒙混过关。

他想到这里,就对宁完我说道:“你装成辽东难民,逃往东江镇,从东江走登莱再去明国京师就不显眼了。”

皇太极这么一说,范文程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经主子一提醒,奴才想起来了,明国在山海关有动静,那么在登莱一线怕也会有动静。宁兄走东江,过登莱前往明国京师,真是极好的路线,可以顺便查探这条路上的虚实。”

皇太极本来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因为东江自从毛文龙死后,就彻底对大金造不成威胁了。但范文程这么一说,好像他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一样。

皇太极听得心里很是舒服,笑着对宁完我道:“范卿的嘴就是快,朕还没说,他就先把朕的意思讲出来了,宁卿可听清楚了?”

宁完我在心里是骂了范文程一千一万遍的心都有,这么一来,他的危险程度就会大大增加。

只是皇太极也这么说了,他就没办法,只好点头。

商议完毕之后,建虏马上就动了起来,开始分头行动。

远在陕西的钟进卫自然不知道,因为他的蝴蝶效应,历史已经变了很多。

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比历史上早了很多,在崇祯三年便开始有了设想,并在逐步实施中。

另外还有一点,皇太极排除异己,独霸女真的进程也比历史上快了很多,成果也更显著。

此时的钟进卫,才刚到榆林镇。

他在路上之时,就已悄悄叫过热心的王岩,吩咐他把张家口的事情广为宣传。因此商队随着军队一到榆林镇之后,中兴侯在张家口辣手除奸的事迹也随之传了开来。

在钟进卫到达的第二日,就让洪承畴召集所有有借条在手的乡绅到巡抚衙门一起来领军饷。

收到通知的乡绅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巡抚衙门集中,其中之一的皮毛商马青林已听闻了这个中兴侯在张家口的事迹,觉得这军饷不好领,心中略带惶恐地往巡抚衙门而来。

快到巡抚衙门之时,看到前面骑马而行的一队人,发现那个领头的是和榆林镇的参将有亲戚关系的孙部光,他连忙吩咐轿夫追上去,并排之后把头伸出轿外招呼道:“孙兄,去领欠银么?”

孙部光低头一看,拱手一礼道:“可不是。”

这些其实都是废话,当初借款之事还是孙部光牵头的,现在往这个方向而去的,不用猜都知道是去巡抚衙门。

马青林做了开场白之后,神秘地问道:“孙兄,你可听说这中兴侯的事迹?”

孙部光点点头,然后回道:“听说过,是个狠人。”

马青林把头又伸出了一点,再问道:“孙兄,你说我们去巡抚衙门,会不会有事?”

“有什么事?他中兴侯在张家口狠,那是因为那些晋商通虏,犯了大明律法。我们有犯法么?是延绥巡抚洪剃头来求着咱们把银子借于他,都是按大明律办事的,那中兴侯能怎么我们?要是敢赖掉这些银子,甚至对我们动粗,我们就去告御状。我相信在京师,他应该有不少政敌的,我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孙部光一边随着马蹄起落身子一摇一晃,一边不在乎地说道。

马青林一听,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去,但他没有一个参将的亲戚,在京师也没有像孙部光一样有关系。心中少了些底气,还待再和孙部光说说话,却是已到了巡抚衙门口。

已经聚集在这里的乡绅见到孙部光到了,都围了过来。

孙部光知道这些人围过来是在担心什么,他倒是不慌不忙地翻身下马,让仆人牵走马之后,抱拳环视一礼道:“诸位放心,没事的。”

一边下轿的马青林挤进人群,把孙部光的话复述了一遍,给这些人壮了不少胆。

这些乡绅就在巡抚衙门口聚集起几个圈子,一边小声议论着中兴侯的种种,一边等待约定时辰的到来。

他们基本都算好了时辰过来的,因此在衙门口并没有等多久,就有衙役出来传话,让他们都进去。

门口的十来名乡绅一听,就簇拥着他们的核心孙部光,往巡抚衙门里面走去。

进了巡抚衙门口之后,气氛顿时一变,他们发现里面站满了军士,都是中兴侯带来的白杆军。

这些军士全副武装,手持长枪,分站两边,中间只留出了两人并排行走的距离,虎视眈眈得看着走在他们之间的这些乡绅。

这无声凛冽的气势,一下让气氛紧张了起来。刚才因为听到孙部光的话而放下心的乡绅又把心提了起来。

孙部光虽然也感到那扑面而来的萧杀气息,但他还是昂着头,带头走在前面,给身后那些人壮胆,他就不信了,朝廷的官员还能自打自己的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违背大明律法。欠债还钱,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的。

待走到衙门大堂时,不少人身上已出了汗,泡湿了他们的里衣。

他们来到堂上,抬头一看,只见堂上原来是巡抚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人,背后站着东厂番役。而他们熟悉的洪中丞则坐在年轻人的下手右侧,此时都在注视着他们。

这些乡绅都有功名在身,包括马青林也是。在明末这个时侯,很多无意科举之路的士人也从事商业,没有人觉得不正常。

虽然他们不用下跪,但在这巡抚大堂,军将林立,全体人员向他们行注目礼的情况下,好几个乡绅开始出汗,有点站立不安起来。

“见过天使,见过中丞。”孙部光心中也不安起来,想改变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就带头开口行礼。

钟进卫没有说话,继续盯着他们。中兴侯都不说话,洪承畴自然也不会先开口,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堂上的这些曾经在自己面前为难过自己的人。

在这个气氛下,胆小的几个乡绅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以为堂上那个狠人恨他们的利息太高,正在想着要怎么来杀他们立威。

孙部光感觉到了身边同伴的害怕,他自己也有点怕了。这个时侯,他所面对的力量能捏小鸡一样捏死他们。但他心中还抱有希望,这天使再大,也大不过大明律,自己在京师也有人。

他觉得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就又带头重新参见行礼,企图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沉静。

但堂上几个人就好像是张飞在世,睁着眼睛睡着一样,还是对他们不理不睬。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往怀里掏借据,准备放弃讨还。

孙部光一见,抢先拿出自己的借据,而后大声道:“天使,中丞,学生听令前来收取借款,请验收借据。”

这借据就是洪承畴开出来的,不用验,就不知道不会有假的,孙部光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该付钱了。

十五万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已经足够一些人敢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了。

钟进卫在上面看到这些人的额头隐隐见汗,就不再继续装酷了,吩咐道:“来呀,把他们手中的借条都给本侯爷收上来验真伪。”

底下的一个东厂番役闻声走过去,把这些乡绅手中的借据都收了上来,呈给了中兴侯。

这些乡绅见天使总算开始走流程了,心中松了口气,暗自捏了把汗,看着钟进卫的动作。

钟进卫拿到这些借条后,一张一张看了个遍,心中直骂娘,这利息是本金的几倍,也亏他们能心安理得地写上去。

他看了一遍后,把所有借据都捏在手里,然后看着下面这些人道:“这利息贼他娘的高,老子”

说完之后,作势欲撕。

底下乡绅们一看,都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容地看着这个天使。谁也没想到,堂堂天使,代表皇上的钦差,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断其根本

谁料钟进卫并没有撕下去,而是顺势甩在了面前桌子的一角,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道:“没想到你们的心真黑,这么高的利息都能收。”

底下的乡绅一见那个天使并没有赖皮,随着那些借据被甩在桌子上,而舒出了一口气。

“学生有不同见解。这利息,是事先达成的约定,你情我愿之事。如果嫌利息太高,当初就不会借了。更何况学生对于官府之事一向热心,并没有按日算息,这本金利息可推迟至年底再给也无妨的。”

孙部光见钟进卫总归还是讲理的,只是在发发牢而已,就向钟进卫一拱手,开始耍嘴皮子了。

“这么说,你还有道理了?”钟进卫也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带着丝笑意,把背靠到了椅子上,然后问道。

“学生们也是要吃饭的,总不能为了朝廷而饿肚子。自古以来,这借钱要利息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孙部光觉得自己的口才不错,拿着大义压着天使,让天使无话可说,说着说着,心不慌,眼不跳,开始从容起来。

其他乡绅一看孙部光的表现,也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情,看着孙部光应付堂上的天使。

“好,那本侯爷明白了,就是我欠了你们钱,就一定得给你们利息。但要是事先没说好利息呢,这该怎么办?”钟进卫盯着孙部光问道。

孙部光听得一愣,这利息不就是事先说好的么,都写在借据上了。他看到钟进卫在认真地看着他,等他答复,只好回答道:“学生以为,要利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欠钱的人也无话可说。”

“好。”钟进卫在孙部光的话音刚落之时一声大喝,然后坐直了身子,“如此就好。来呀!把欠他们的钱还了。”

“是,侯爷。”顾百川答应一声,从桌子角拿了借据,向两个手下一招手,走到这些乡绅面前道:“随我前去领银子。”说完,自己先走了出去。

这些乡绅都以孙部光马首是瞻,在孙部光跟上去之后,才追过去。

马青林走在了最后,在他出大堂之时,隐约听见那个天使在和洪中丞说什么追讨欠款的话,让他不由暗自纳闷,到底是谁欠了天使的钱,胆子还真够大的。

不过他觉得事不关己,也就这么一想,然后美滋滋地跟在其他人身后前去领自己的银两了。

这些乡绅没想到能这么容易拿到所有的银两,一时之间没法拿走那么多。就都堆在巡抚衙门口,而后满面笑容地呼喝仆人雇车。

正当他们看着一大堆属于自己的银两而在乐呵呵地时候,从衙门里开出一队队的兵士,衙役在前头带路,拿着各种丈量工具,四散而去。

而后又有一些衙役领着锦衣卫鱼贯而出巡抚衙门,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巡抚衙门的一些吏员,拿着帐簿四散而去。

这些乡绅看着好奇,隐约觉得有点不妙,纷纷派出仆人跟着去看情况。

等马青林把银两搬到家之后,被他派出去的仆人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报信了。

“老爷,不好了,官府在几个铺上查税了,一丝情面都不讲,还说要封铺子呢。”家仆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这让马青林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往自己铺子赶去。

在孙部光宅子,他也接到了家仆的禀告:“老爷不好了,官府去城外丈量田地了。”

“什么?”孙部光一听,惊得把手中的茶杯都掉地上了,“当真?”

仆人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

孙部光马上想起那个年轻的天使,这绝对是报复,是对借贷银两之事的反击。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做的,他去那个参将亲戚那里走一趟就可以了。但人家是钦差,还带着自个的军队过来的,没人敢阻止。去京师找人,那也远水解不了近火。

孙部光决定去现场看看,吩咐仆人赶紧带路。

那些乡绅纷纷被惊动,四处查看自己的田产铺面,榆林镇仿佛像平静的水中丢入一块石头,一下不再平静,热闹了起来。

那些兵士,锦衣卫个个都是如狼似虎地,一看就不能惹。乡绅们只能光看着着急。最后还是有人提议,全部都跑去找孙部光拿主意。

此时,孙部光也已经在自己的田地和铺子上溜达了一圈回到家了,刚好被那些乡绅给撞见了,七嘴八舌地围着他,向他要主意。

孙部光就在一群乡绅的包围下,来回踱步想着主意。可对方的来历实在太大,一时也没有好办法。他想了一会站住身子道:“大家静静,听我说。”

他周围的一圈人马上静了下来,等他说话。

“各位,这绝对是对我们的报复。好狠啊,不愧是能把张家口的晋商一网打尽的主。我们一次借款,赚点利息,只是一次性买卖。而他这一手,是要把我们的根本给掀翻了。这买卖实在不公平,如今我们只有一起去巡抚衙门,求见天使,把这次的银两退回去,恳请他罢手。”

孙部光有点不甘心,没想到那中兴侯先依着规矩把借款还了,然后又来这一手。但这一手又使得堂堂正正,在理字上站得住脚。

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只有一部分田地免赋税,而绝大部分田地都是没交田赋的。那些商品也大部分都是塞了红包给各地的税务官,偷税漏税而来的,根本就没有交足税的凭证。

以前的时候,还有人会拿凭证来造假,以应付可能的检查。但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查,也就没有人会去造假。结果今天这一查,所有漏的税都能查出来。

因此,孙部光一建议,所有乡绅都同意了。在孙部光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巡抚衙门而去。

此时的钟进卫,却很悠闲,在后衙独自和洪承畴两人在品茶聊天,他的护卫都不在身边,留在外面忙着钟进卫交代的事情。

“侯爷,您这么做,就把榆林镇所有的乡绅都得罪了,这样好么?还不如之前事先要挟下他们,让他们把利息留下来,这样双方也不会撕破脸。”洪承畴对于中兴侯这种大张旗鼓,挖人根本的行为,颇有点担心,因而向钟进卫建议道。

“怕什么,他们拿大明律,拿天经地义来压我。我奉陪,我也拿大明律,拿天经地义来回击,他们能说什么。去京师告我状么?”钟进卫对于洪承畴的担心,并不以为意。

他喝了口茶,见洪承畴的神态还是有点担心,就开导道:“放心,他们告不倒我的。不说我这些事情是依律行事,就算他们想从别的方面搞我下台也没门。我到大明一年都还差两月,其中还有几个月因救驾而昏迷。醒来后就为征伐建虏而四处奔波。想告我贪污,我唯一的财产就是皇上的赏赐,怎么告?想通过我家人污蔑我?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大明还是独身一人。你说他们能怎么着我?”

洪承畴倒不知道钟进卫的具体情况,一听他的自白,不由得很是好奇,中兴侯崛起大明,真得是很奇怪。凭空出现,但在很短的时间内,却做了很多事情。不说救驾之事,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单讲京畿之战,就立了一般人所立不到的功劳。

都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可中兴侯就只有一份俸禄,又不依仗着侯爷的身份去巧取豪夺,否则也不会这么对付那些乡绅。

洪承畴有点想不明白钟进卫这么尽心做事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恩主目的不明,这让他心中有点惶恐,他怕被拖累。

好不容易有了官身,也做到了一般人都做不到的高位,只要后面小心谨慎一点,内心深处的那阴影就不可能再降临到自己身上。

他想了半天,还是想搞明白钟进卫的目的。他可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圣人存在,不顾自己,一心为公。

忽然,他猛地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感觉全身发热,额头隐隐有点出汗。

第三百七十六章 秦地蕃薯

洪承畴虽然在喝着茶,因为心理作用,感到还是有点口干舌燥。他使劲咽了口吐沫,打定了主意,如果中兴侯真是胆大包天,存在那个目的,他就打算慢慢疏远中兴侯,尽可能的远离,减少被拖累的程度。

洪承畴想好了措辞,小心翼翼地问正在喝茶的钟进卫道:“侯爷,您是下官的恩主,下官对侯爷自然忠心耿耿,惟侯爷马首是瞻。”

钟进卫正拿着茶杯喝茶,忽然听洪承畴说得奇怪,便放下茶杯看着他。

“下官听说,您还推荐了好些个人,也都位居高位了。嘉靖朝的海瑞海刚峰,一生所求,得一子。下官有点奇怪,不知道您如此辛劳,不为钱财的做事,所求为何?”

钟进卫听着洪承畴所言前言不搭后语,不像是个进士出身的人所说的话,以为他还是对自己有点敬畏,不由哑然失笑道:“我们两人说话,不必如此拘束,好歹你也是一方封疆大吏。”

说完之后,钟进卫看到洪承畴还在看着自己,期待自己的回答。不由心想,看来他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钟进卫收了笑容,认真地回看洪承畴道:“其实你说得不错,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包括我在内,也不例外。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这个世上的意义,就是要让大明百姓过上好日子,中兴大明,让大明屹立在世界中心,受万国敬仰;让华夏文明遍及世界,你信不信?”

洪承畴听了自然心中不信,可看钟进卫一脸认真的样子,却又有点怀疑了,难道世上真有这样一心为公的圣人?

钟进卫说了刚才一番话,心中有些感触,便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透过支着架子的窗户看向外面,然后说道:“人活着就有追求,不管是为了酒色财气或是名利权势,都是从自身的需求出发而有的追求。但也还有人会为了别人,为了大众有个好日子而奉献自己。以前我听到这种人,不相信,但现在我相信了,因为”

钟进卫转过身,看着正注视自己的洪承畴道:“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或者说吧,我也有追求,只不过是精神上的追求。”

如果有人和钟进卫一样,来自饱经黑暗的几百年经历的后世,只要有点良心,有机会能做的。钟进卫相信,都会为自己的民族,为自己的祖国来改变这个命运。

不过洪承畴还是有点不大相信,钟进卫所说的话,他听在耳里,在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口号从宋以来就有了,但他就没看到过谁是真正在这么做的。

其实钟进卫所说的那些奉献自己的人并不是古代的人,而是他在后世听闻的那些早期的某党人。

钟进卫在说完之后,想起洪承畴在历史上的节,就严肃地提醒道:“你是我举荐的人,你有才能不假,但你要是走歪了路,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我对你已不计较了一次,希望你能记得我今天的话,不要让我失望。”

洪承畴听得一愣,回想之前第一次见面时,钟进卫也有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对他有过要求。

他自然不知道钟进卫指得是他在历史上投降满清,为满清出谋划策做马前卒之事,他以为是他不为民做主,还得个洪剃头外号的事情。

钟进卫已表明了态度,基本打消了他对于钟进卫是不是想造反的猜想。洪承畴放下心来,当即站起来向钟进卫一躬身,再次表态道:“下官定当牢记侯爷教诲,为百姓用心找出一条活路。”

“好。”钟进卫点头道,忽然他从洪承畴的话里得到了一点提示,连忙问道:“对了,京师有下发过蕃薯给各省。你这里有没有?”

洪承畴听得一愣,不过马上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事情,只是他不大相信这东西的产量,吩咐下去后就没再管了。

“侯爷,下官忙于剿贼一事,还未顾及这蕃薯之事。如今侯爷既然提起,不如下官陪侯爷一道去看看如何?”洪承畴连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解释了一句,而后邀请钟进卫。

钟进卫自然是很想看看这时候的蕃薯,到底产量如何,要是产量大的话,推广开来能救很多人的。

于是,他让洪承畴带路,要过去参观一下。

刚出了门,就有一个军士过来禀告道:“侯爷,外面聚集了一群乡绅,想求见侯爷。”

钟进卫一想,吩咐道:“告诉他们,我在清查欠款,没空见他们,让他们回去吧。”

说完后,就让洪承畴继续带路去看蕃薯去了。

洪承畴领着钟进卫并没有出府衙,因为他让人种植蕃薯的地方就在后衙的一个花园角落里。

钟进卫过去后,一眼就看到了他寄予厚望的蕃薯,只见几陇地中稀稀落落地散着一些蕃薯梗,成长不一。看得出来,有的是刚插下不久的;有的是插下有段时间,但叶子枯黄,显然快玩完了;有的则是茎叶窄小,弱不禁风的样子,各种情况不一而足,就没有让钟进卫看到有欣喜的蕃薯苗。

一边小屋里闻声出来一个老农,看到是中丞带着钦使过来,连忙跪倒在门前。

“侯爷,他就是负责蕃薯种植的,是下官专门请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农。”洪承畴在一边给钟进卫介绍道。

“大爷,起来吧,您跟我说说这蕃薯的事儿。”钟进卫看那发须皆白,脸上一大堆皱纹的老者给自己跪着,就连忙招呼道。

老农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想到钟进卫会叫自己大爷,以为钦使是在招呼别人,因此低着头一动不动保持跪势。

钟进卫已经见得多了,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这大明朝比较另类。但他也不以为意,上前扶起了老农,一边扶一边说:“大爷,您别拘束,就当这里没有什么官,咱们就聊聊这农活而已。”

洪承畴在钟进卫的身后已经看呆了,没想堂堂中兴侯,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对一个一辈子伺候土地的老农那么亲近。不知道的人看了,以为这老农是中兴侯的爷呢!

钟进卫这种亲民的举动,让洪承畴想起他对自己的再三交代,心中一下把钟进卫原先交代他的话又看重了几分。此时的他,才有点相信中兴侯交代自己的话并不是那种官场上的客套话,不是随便和自己说说而已的。

老农机械式的随着钟进卫双手用力而站了起来,但目光还是有点呆滞,看向钟进卫,仿佛不认识一般,又或者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在他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行为的官员。平时所见当官的,更多得是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存在。哪怕是那些小官,也是如此。

钟进卫明白让他一下适应过来,和自己自如地交谈,会有点难度。但他又非常想了解这蕃薯的情况,只好自己先开口,就蕃薯问题,先问一些问题,做一些引导。

老农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不断地回答钟进卫的问题,答到后面,慢慢找到了感觉,越来越顺口,也就不再拘束,话就多了起来。

从老农的话中,钟进卫了解到,他是把握不好什么时候种,还有这蕃薯适应的温度,湿度、光照等情况,只好从地窖里把发芽的苗,分批种植,就出现了钟进卫看到的各类不一的蕃薯种植情况。

钟进卫是农村出生,小时候也随父母种过蕃薯,只是时间太长,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了,只依稀记得几个要点,就一一说给老农听。

洪承畴完全就插不上话,看着钟进卫和那个老农在交谈,神情颇有点奇怪,这中兴侯懂得还真多!

老农一边听钟进卫的建议,一边点头应下,准备后续试试。

就在钟进卫掏干了肚中有关蕃薯的知识时,又有一个军士找来后院禀告道:“天使,中丞,衙门外的乡绅不肯散去。说是知错了,天使旦有吩咐,他们无不应允,只求天使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叮嘱

钟进卫想了下,吩咐军士道:“让他们到大堂候着。”

说完之后,他转回身子和蔼悦色地对老农道:“大爷,番薯之事还望您多加用心,尽快找到在秦地的种植之法。如有什么需要,就找洪中丞好了。这番薯据我所知,产量非常大,而且叶、梗、茎都能吃。灾情还得持续好几年,到时侯怕是要靠这东西来救命的。”

老农听得惶恐,觉得责任重大,不觉心中有点害怕。但他看到钟进卫那看着自己的眼睛,充满了信任。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激动,虽是年老沉稳之人,却也觉得热血上涌,布满老筋的双手紧紧握着,向钟进卫保证道:“钦差老爷请放心,老汉就是把命交代在这里,也要琢磨出种法来。”

钟进卫点点头,然后转向洪承畴,吩咐他道:“你要经常过来看看,一是看看大爷有什么要求要尽量满足,二是吩咐你那些手下别刁难大爷,影响大爷的研究。”

“是,侯爷。”洪承畴见钟进卫认真地交代此事,不敢怠慢,拱手弯腰作揖答应了下来。

钟进卫吩咐完了这些之后,就离开花园走向前衙。洪承畴就跟在他的身后,随他而去。

洪承畴边走边想着事情,在走出花园后,向钟进卫建议道:“侯爷,现在是我们占据了主动,依下官之见,不如多谅他们几日?”

钟进卫听到身后的洪承畴说话,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亨九,我的行程安排很紧,这几日就要出发回转京师,时间不够啊!直接留给你处理又不放心,还是我现在处理了吧。”

洪承畴听了心中一惊,脚步声都重了一些。钟进卫虽然没有听出他脚步声的变化,却知道他可能会有误会,就解释道:“我说不留给你处理,不是说你能力不行,而是你的威势不够,并且你手中无兵。要是我走了留给你处置,恐怕到时候你会被他们架空,啥事都做不成。”

钟进卫说到这里,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洪承畴,继续道:“土地兼并,商人偷税,这事情涉及面很广,你手下的各级官吏、军将说不定都有份。一旦他们联合起来抵制你,好一点来说,可能你会被架空,往重一点来讲,你的命都有可能不保。你说我有没有说错?”

钟进卫都这么说了,洪承畴不管是同意不同意,都只能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还是侯爷考虑得周全。”

洪承畴是只身在秦地做官,要是携家带小的话,说不定他自己也会有好多土地,至于税,谁会向巡抚家人的产业收税。

钟进卫不无恶意地想了下,然后才转过头继续走,他一边走一边交代道:“暂时我还不想动这两块内容,涉及面太广。其他地方听说之后,怕也会有剧烈反应,影响中兴大明之事。等我到了京师之后,慢慢地来改这块内容。”

“侯爷英明。”洪承畴在钟进卫的身后拍了个马屁过去,心中却在想,这是历朝历代的难题,中兴侯能找到办法?

“我现在只是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能配合你在秦地救灾,稳定局面,不要再出现大规模的流贼。”钟进卫顺口说到这里,想起几个事情,就又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洪承畴。

洪承畴一边跟在钟进卫的身后,一边听着他说话,没想钟进卫又停了下来,措不及防之下,差点就撞上去了。

他险险避开之后,向钟进卫一礼道:“下官失礼了。”

“无妨。”钟进卫摆摆手,然后交代道:“刚才想到几件事情,要给你说说。”

“请侯爷示下。”

“第一,你综合秦地的情况,看朝廷什么税该收,什么税不该收,自己总结下,然后向皇上上奏折。现在皇上手中有几个钱,只要理由充足,肯定会准的。”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面色变得严肃,盯着洪承畴的脸,叮嘱道:“一切要以救灾为主,要是我发现你给富人免税,而不免穷人,或者还给穷人派税,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会知道后果的。”

钟进卫已经再三提及这些事了,洪承畴连忙道:“侯爷放心,下官必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那就好。”钟进卫点头算认了洪承畴的保证,然后又道:“第二,该收的税,一定要事先公告清楚,别让你的手下私自增加税额,也别把甲的税加到乙的头上,不管富贫,都不能这么做。”

“是,侯爷。”

“第三,朝廷已明令各盐产地增加盐产量,重新启用粮食开中法,秦地也会是一个以粮兑换盐引的地方,但这次不是简单的获得粮食后进行赈灾。”

洪承畴听不明白,连忙躬身请教道:“请侯爷明示。”

钟进卫觉得站这里说久了不舒服,就招呼了声洪承畴,先往后衙而去,至于前衙的那些乡绅,就让他们待那凉快去吧。

钟进卫一边走一边给洪承畴解释道:“朝廷应该马上就成立道路衙门了,总管全国的道路重修工程。你这秦地也要规划下,那些重要的路需要重修,报到京师。到时候会派人过来修建水泥厂,用水泥修路,让灾民以工代赈。当然,那些实在没有劳动能力的,就直接给粮吧。”

“是,侯爷。”洪承畴先答应了一声,然后不解地问道:“这水泥是什么?”

钟进卫一听,想起来现在除了京师之外,其他地方听说过这水泥的人很少,就不得不花费口舌向洪承畴做了解释。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他们原先的房屋内,洪承畴拍了拍手招呼侍女过来换了壶热茶,钟进卫饮过一杯后才继续解说。

洪承畴越听越高兴,这事对他来说,好处很大,能极大地让他在秦地、在巡抚的位置上站稳脚跟。以此作为一个利益交换点,就可以拉拢分化原来的那些乡绅、官吏、将领,建立起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一个圈子。

原本洪承畴的打算是通过围剿流贼,立战功的机会来拉拢军中将领,靠向自己的给报功,或者多报点。不向自己靠拢的自然就相应的会少一些功劳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但这个位面,却因为钟进卫的缘故,失去了这个通过剿贼来立功的机会。而且钟进卫还多次要求他照顾好灾民,不要出现流贼。

他正苦思用何种手段来替换时,钟进卫给他送来了瞌睡枕头。

不知不觉间,他在言行中对钟进卫都客气了不少。

钟进卫说完这些事后,想了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忽然还真被他想起一个事情。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交代洪承畴道:“这次虽然刚好被我遇见东窜的流贼,剿灭了大部分,但还是有一些流贼逃脱了。你注意下,下海捕公文悬赏一个叫李鸿基的米脂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抓到活的就送京师来。”

对于李鸿基,钟进卫还是非常在意的。那人只要官府救灾不力,就很可能会卷土重来,这点在历史上已经证明了的。自己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就不能给他机会。就算李鸿基死了,其他人也会冒出来,那就让他冒好了,反正李鸿基一定要控制住。

洪承畴对于钟进卫特意地交代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个叫李鸿基的流贼为什么这么受中兴侯关注。在自己听说过的流贼首领里面,好像还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既然是中兴侯特意吩咐,洪承畴也认真回答道:“请侯爷放心,下官一定把此人找出来。”

钟进卫交代完了这件事情后,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站了起来,对洪承畴一笑道:“走,去前衙玩玩那帮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群猪

巡抚大堂上没有其他人,就只有那些乡绅在。

等了好久还是没见到钦使和中丞出来,他们就又急起来了,围在他们的核心人物孙部光周围,焦急地猜着这钦使到底是想干嘛?

马青林苦着脸问孙部光道:“您说这钦使是不是又发狠了,咱们得罪了他,会不会往死里整我们?”

想起这钦使在张家口的所作所为,就让马青林不寒而栗。

“这倒不至于,如果想让我们死,就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了,也不会让我们能上得来这巡抚大堂。我观这钦使,也是在依律行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是要清算我们欠朝廷的帐。”孙部光阴沉着脸分析道。

马青林想起他在早上最后一个走出巡抚大堂时听到的话,此时得孙部光提醒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那个钦使所说之事就是针对他们的,还亏了自己以为不干自己的事。

孙部光虽是如此说,可他心中还是有点怕的。现在主动权都在那个年轻钦使的手中,如果他一意孤行到底,非要彻查到底,那么他们将会倒大霉。这一切,最终还是要看那个年轻钦使的心意。

他们就这么在惶恐中等着钟进卫的出现,这时辰对于他们来说,都觉得非常的漫长。

终于,他们听到后衙传来脚步声,不由得舒出了一口气,一起站好了队,面向正堂而立。

只见后衙转出了手捧着不少账本的东厂番役,把账本都堆到侧面一张桌子上,跟在东厂番役后面的书办,束手站立在那边待命。

等东厂番役分列两边站好后,才看到洪承畴和钟进卫转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的座位上。

钟进卫坐好之后,仿佛和朋友聊天一样,对着堂下的乡绅道:“呀,你们怎么又来了啊,不是已经把借款还你们了么?”

这些乡绅无语,这钦使在出息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还当作不知道,这也太假了吧。

所有乡绅一起躬身作揖,不敢答话。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很忙,正在清查欠款。皇上虽然宽宏大量,被一些人欠着也不追究。但我最近还了债,手头紧。不得不追债了。”钟进卫还是一副无害地说着。

他说这是有根据的,地方上多有向朝廷报收成不好而收取不上赋税的事列,崇祯皇帝又不可能走出紫禁城,就由着地方上和京师的文官联合起来糊弄,那些主要来自官僚地主的赋税最终就不了了之。

但现在不一样了,朝堂上就因为刺杀钟进卫一事引出反腐风暴而有过一次整顿。地方上,钟进卫又代天出巡,是亲自把大把的银两还给了他们这些“吸血鬼”。他要追讨欠税,谁还能拦他不成。

孙部光听钟进卫说完,想说却发现好像不好开口。先是自己在上午冠冕堂皇地向钦使追债,要回了利息本金。接着马上在下午又对着急钱用的债主说,你不要追历史债了,我们把早上的利息还回给你?

这话要是说出口,好像只会被嘲讽吧,自己早上还满口天经地义地说着,现在又不让别人追债,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孙部光的一张胖脸一下憋得通红,最后竟然没想到,上面不出气,下面出气了,而且还很响地“卟”了一声。

这会又刚好是他和钟进卫的对答之际,堂上的人都没说话,等着他回答之时,一个屁就这么响起来了。

他边上的同伴下意识地捏着鼻子想避开,可马上想起这是巡抚大堂。只好憋着气站那,希望那气体快点散去。

“大胆,敢在钦使面前无礼。”顾百川见此在一边大喝一声。

孙部光正臊得满脸通红,被顾百川这么一喝,吓得赶紧跪了下来请罪。

钟进卫把整个情况都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好不容易忍住了,却捏起鼻子道:“好臭好臭,算了,我也不怪罪你,毕竟放这肚中之气,乃是人之常情。你先走吧,我这边先要把帐算清楚了,急用钱。”

孙部光离钟进卫远着呢,他的屁那能熏到钟进卫哪里,他知道钟进卫还在生气。

孙部光知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磕了个头道:“钦使,中丞,学生知错了。学生情愿返回今早的军饷,之前的本金就算是捐给朝廷了。”

其他乡绅一听,也顾不得考虑空气中是不是还有孙部光制造的气体,纷纷张口附和。

“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认为我在要挟你们?强迫你们把军饷还回来,就这么赖了你们的钱?”钟进卫忽然把脸一沉喝问道。

看钦使突然发怒,其他乡绅也顾不得了,纷纷跪在孙部光的身后,一起解释不是这意思。

马青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学生们的意思是这些银两都是以往各地的欠款,现在交还给朝廷。”

钟进卫看到总算有人开窍,琢磨到了自己的意思。他就向前俯出身子确认道:“是么?”

经过马青林这么一喊,孙部光也醒悟过来了,连忙点头说是。

钟进卫看到底下的乡绅一起点头,却转头对一边的书办道:“你仔细核实下,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银两,看看他们有没有多还。”

孙部光被钟进卫这么玩着,此时的额头已出汗,想着钦使还是不想放过他们啊。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可能算清,外面的清查也还在进行中,这边却让那书办去算,显然是还在生气,他连忙磕头准备再请罪。

就在这时,洪承畴站了起来,转身对钟进卫一揖,然后说道:“侯爷,这些乡绅已经交了一部分欠款过来。这么多帐簿,核实清楚实在需要不少时间。您看这样行不行,这帐由下官和他们慢慢算,等算清楚了,再向他们要。他们应该也不会不给。”

洪承畴说到这里,转过身对堂上的这些人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孙部光愣了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洪中丞这是在给他们求情,在施缓兵之计。于是,他连忙点头道:“是,是,是。”

其他乡绅自然是以他为首的,也连连点头。

钟进卫假装沉思了下,其实这些都是他在来的路上,和洪承畴商量好的情节。洪承畴毕竟要在这里待着,救灾也需要这些乡绅的能量以及这些乡绅的关系网。因此,就由钟进卫来当这个恶人,而洪承畴则当好人。

“既然亨九这么说了,我看也行。但你一定要尽心追债,剿匪救灾都离不开银两。我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钟进卫煞有其事地对洪承畴说了后,就站起来转身进后衙。

东厂番役随即跟着钟进卫也转进后衙,只是已走过屏风的钟进卫的一句话还是飘进了大堂:“一群猪。”

声音有点大,堂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相顾愕然,没想到堂堂的钦使,竟然说出如此的粗话。

洪承畴假装尴尬一笑,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见外,侯爷是性情中人,怪就怪你们太让人失望了。”

他说到这里,看这群人有点迷茫,就解释道:“你们说,朝廷发的军饷是干嘛的?那是为了剿匪。你们连军饷都想伸手过来捞一笔,要是军饷没了,军队不能剿匪,那么那些流贼最终祸害的还不是你们!”

底下的乡绅听了哑口无言,当有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把目光再放长远。

洪承畴略微摇摇头,好像是叹他们真得是头猪,然后对他们说:“来来来,我们一起商量下后面的事。”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李自成

第二日,钟进卫见洪承畴已利用自己给他创造的机会,基本收拾的那些乡绅服服帖帖了。就不再逗留榆林镇。

他先把张家口秦翼明所部的四百白杆骑军派回了张家口,而后又把剩余的军饷派送任务交给锦衣卫千户谢栋,令他护着军饷继续往西行,把剩余几个地区拖欠的边军饷银下发下去。

而他自己,则由自己的带刀随从,东厂番役和马祥麟率领的三百白杆骑军一道离开了榆林镇,准备南下经关中平原,过河南后返回北京。

因为在历史上,流贼就是闹到了河南,才成了大气候。因此那边的灾情如何,钟进卫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反正是顺路,或者说稍微绕了些路而已。

在他走后不久,洪承畴打听了李鸿基的特征,而后发海捕公文缉拿他。

在高家堡贫民区深处,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土房,在这大白天的时候,那糙纸糊着的窗户也没有支起来。

这种窗户透光性不好,显得屋内有点昏暗。

房屋中间的那张桌子上对坐着两人,点着油灯,正在下着围棋,和这房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年长一点的那人下了一子,另外一人一看,出言劝解道:“罗兄,您好像心不在焉地,这子下错了。”

“哦,是么!”罗汝才一听,定睛一看,发现把自己的大龙给堵死了。不由得苦笑了下,然后向他对面的这人说道:“算了,不玩了,下不过你李鸿基。”

说完后,他把手中的棋子直接丢在棋盘上,然后顺手拿过摆在桌边的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李鸿基看着面前这个曾称之为“曹”的男人,之前是何等意气风发,给自己取名曹,就是想学三国曹那样,干一番大事业,在农民军中算是一个异类。

可自从兵败黄河渡口,逃过一劫,一起躲在这高家堡后,不但要自己不再称呼他曹,也不得称呼他首领,只以兄弟相称。这前后一对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

李鸿基也学着罗汝才把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盘上,但他还把棋盘给放到了脚底下的空地中,腾出桌面,把放在边上的酒菜都摆到了中间。

然后双手端起自己那杯没喝的酒向罗汝才道:“罗兄请。”

罗汝才也不推辞,给自己倒满后又一饮而尽。

“罗兄,不必如此闷闷不乐,胜败乃兵家常事。黄河渡口之败乃是天意,不必太在意了。”李鸿基见罗汝才这样子,他实在看不过眼,只好把酒杯放下,劝解道。

罗汝才听了,看向李鸿基叹道:“是我们都没怎么重视你的意见,如果事先多派出一些探马,这一战肯定不会败得那么惨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又有什么意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李鸿基暗自在心中嘟哝了下。

“至少也可以让我有时间在跑的时候带上把那些钱财。”罗汝才这接下来的话,让李鸿基哑口无言,原来这厮是惦记着他那些收集到的钱财。

罗汝才说完之后,又去掂那酒壶,发觉空了,就喊道:“李过,没酒了,再去打一壶来。”

李鸿基对罗汝才已完全无语了,心中有了点看不起他的意思。以前以为曹雄才大略,不但口才好,而且对每个人都有一套,能收拢人心。但他一遇到挫折,就变成这副熊样,真是一颗琉璃心。

“罗兄,我侄儿出去探听消息了。”李鸿基只好出言提醒道。

罗汝才“哦”了一声,经李鸿基提醒,他想起来了,正是自己担心朝廷通缉自己,把李过派街上去探听消息了,顺便打听官兵最近的动静。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稍微有点疼,一下让酒精麻醉的脑袋清醒了点。

罗汝才稍微定了定神,向李鸿基苦笑道:“让贤弟笑话了,为兄并不是贪财之人。你知道的,人生在世,自当干一番事业。可做任何事情,都得有钱才行。”

“对对对,罗兄说得是。”李鸿基经过一次惨败,成熟了好多,并不驳斥罗汝才的话语,出口附和道。

罗汝才见李鸿基也同意自己的观点,就一指桌面的菜道:“来,吃。”

他看到李鸿基听言拾起筷子夹了菜吃,就继续发泄心中的牢道:“贤弟,现在没了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起事。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为兄身为义军首领之一,不像你一样是个小角色,我必然会被朝廷通缉,这东躲西藏的日子难熬啊!”

李鸿基点点头,这点倒是的,眼下这种时节,朝廷如果出重金悬赏,搞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告了。

想到这里,他颇有点同情地看着这位颓废的曹,真诚地出口说道:“罗兄,你放心,只要我们同舟共济,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的。”

罗汝才听了看向李鸿基,发现他眼中的真诚,不由有点感动,伸出手,握住李鸿基放在桌面的手,感激地道:“好兄弟,为兄东山再起之日,定然不负你,以后一起干出一番大事业。”

李鸿基见罗汝才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怪,仿佛看到了有情郎一样,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抽手回来,却发现罗汝才握得紧,几次都没挣脱出来。正待说话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急促地脚步声。

这一下就遂了李鸿基的意思,罗汝才自己把手猛地缩了回去,然后站起来,抽出腰刀,躲到了门后去。

李鸿基已听得清楚了,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就连忙对罗汝才道:“罗兄别慌,应该是我侄儿回来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房门被人猛地一下推开,亮光和风一起随着那人跟进了屋内。

“叔,不好了,不好了”那人的声音稍微有点大,不过看到他对面的李鸿基用右手手指竖到嘴边提醒他小声时,才收住了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

罗汝才在门后看得清楚果然是李鸿基的侄儿,李过回来了,就走了出来,一边把刀插回刀鞘一边问道:“什么不好了?”

李过的脸色有点焦急,又有点担忧,听到罗汝才说话,却没有转向他,仍然对着李鸿基道:“叔,出海捕公文了,街上贴得到处都是。”

罗汝才这时已把刀插回去了,听到李过的话,连忙转身把门给掩上了,然后小声对李鸿基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朝廷通缉我了,真是没办法,为兄的名气太大了。”

李过一听,愕然地转头看了下罗汝才。只见他一边走回桌边,一边还问道:“朝廷悬赏了多少银两来抓我罗某人?”

“没,没抓您。”李过有点结巴地回答了罗汝才的问话。

“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抓你,怎么还怕得说错话?”罗汝才见李过竟然说不是抓自己,就一边说他,一边坐回了桌子。不过他并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坐到了侧面,不再背对着李过。

“真得没抓您,是抓我叔的海捕公文。”李过也有点纳闷,连忙解释道。

“谁,你说是抓谁?”罗汝才不信地看向他,却发现李过还用手指向李鸿基,而李鸿基则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的侄儿。

“你没搞错么?”罗汝才确认道。

李过听了收回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一边递给罗汝才,一边说道:“我也正纳闷,怎么会通缉我叔呢。这不,我从偏僻处撕了张布告回来,不信你看。”

罗汝才连忙从李过的手中接过那张纸,凑近油灯看了起来。

李鸿基也从刚听到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凑近罗汝才,一起看起布告来。

果不其然,布告上只通缉李鸿基一人,根本就没有罗汝才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三人围坐在桌子边,相对无语。

“这没道理啊,怎么会抓你呢,应该抓我才对啊!”罗汝才最终嘟哝起来,这有点伤他自尊心。

李过没理罗汝才,担心地看着李鸿基道:“叔,怎么办?”

李鸿基听到李过的问话,想了会决定道:“没关系,我决定了,养胡子,改名字,再小心谨慎点,应该会没事的。”

“叔,您准备改什么名字?”李过追问道。

“朝廷既然不放过我这种小人物,那就来吧。我决意以后自成一支义军,干出一番事业出来,你说我以后就叫李自成如何?”

第三百八十章 张缚

有的时候,历史真的是存在惯性。

虽然因为钟进卫的出现,秦地农民军在起初就遭到了致命打击,而且还严厉通缉李鸿基,但李自成这个名字还是出现了。这要是钟进卫知道的话,怕也会感慨几句吧。

不过穿越者的出现,而且还是像钟进卫这样的大蝴蝶,其能量还是巨大的。由钟进卫刮起的风吹到了江南地区,正在慢慢影响这边的一切。

与历史上不一样,江南地区乡会试提前了半年在应天府举行。江南的士子纷纷动身赶考。

应天府俗称南京,古称金陵,为大明王朝的留都、南直隶首府。一时之间,在南京的酒楼妓院,士子云集,不时能听到这些地方传出诗词歌赋的朗诵吟唱,还有对眼下时事政事的高谈阔论。

十里秦淮河,为金陵最繁华之地。河畔多青楼妓院,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人文荟萃,商贾云集。

在这四月时分,柳树发芽,桃树开花,花红柳绿之间的秦淮河岸边,停着一艏画舫。

船首挂有几支红灯笼,上有一个“王”字,提示此画舫为金陵名妓,善做和事佬的“和气汤”王小大所有。

王小大不是寻常风尘女子,她出身名门,因世道多变,转而沦落风尘,故而才貌双全,并且卖艺不卖身,引来了一批文人雅士的追捧。

这不,画舫中不时传出一些士子的声音,听似在品论文章。

不过当他们听得岸边传来马蹄声时,连忙迎出画舫,果然是他们期待之人,连忙躬身作揖道:“恭请西张先生。”

这个西张先生敏捷地翻身下马,让人看得清楚,只见这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无论谁见了都要暗赞一声俊哥儿。

他把缰绳直接丢给随行的仆从,而后满面笑容地一边走进画舫一边拱手还礼道:“让各位久等了。”

此人就是复社的领袖张缚,而迎接他的四人,被人称之为复社四配的赵自新、王家颖、张谊、蔡伸,都是复社各地的社长。是张缚的得力干将,一直致力于复社的扩张。

五人进入画舫之后,画舫就离岸驶入秦淮河。

张缚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主人马小大则侍奉在他的身边。四配则分居左右,看着张缚。其余仆人歌姬等,则都退出了船舱。

“各位的事情做得如何了?”张缚坐直着上身,看着他左右的四配问道。

赵自新是四配之首,首先拱手回答道:“回先生,学生已为乡试之后的金陵大会广为宣传了,一些名人也皆送了请帖,大部分人都欣然应允。”

张缚点点头,看向下一个。”回先生,学生分社人数已扩充至二百余人,特别是近段时间以来,童生纷纷报名参加我们复社。”王家颖恭敬地回答道。

“童试乃是我复社兴起的号召力所在,但你不能局限于童生人数的增多,更应关注多打通一些县、府的关系,以便我们提交给他们的名单都能取得生员考试的资格。”张缚在听到王家颖的回答后,微微皱了下剑眉,朗声提议道。

王家颖心中知道张缚说得没错,因为只要过了童试,有了生员,也就是秀才的身份,就可以免除徭役,不用跪拜官吏,也不会受刑。因此虽然还没有当官的资格,可这生员的身份还是有非常多的人想要得到的。

复社,或者说是复社的前身应社,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然后着力控制童试,一举成为江南第一大社,最后合并其他社团成立了复社。

科举时代的考试,有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四级考试,其中乡试以上都有朝廷重臣参与,因此不易控制。

只有童试是地方官主试,复社就是利用银钱、美女以及各种关系收买了地方上的相关人等,加之复社中人也多有本事,事先会给出各种考试范本供其学习。因此,凡是参与复社的,就比别人多了很大的几率中秀才。

“学生明白,只是经费已有不足,因此在结交县、府的关系上,稍微不尽如意。”王家颖低着头低声解释道。

张缚一听,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银票,分了一小叠出来,递给王家颖道:“经费不是问题,但也要用到好处才行,明白么?”

王家颖马上站起来,一边伸出双手恭敬地从张缚手中接过银票,一边应承道:“请先生放心,学生明白。”

张缚听得点点头,他对王家颖的能力还是比较放心的,因此也只是这么交代了一句而已,从来没有查账之类的举动。

他之所以这么做,或者也是因为钱不是他自己的缘故,反正都是那些盐商出的。

当初自己意气分发,和同乡张采一起,纠结了众多生员,一起批斗阉党余孽,昔日的大明首辅,当时辞官归家的顾秉谦,广发檄文,揭其罪状,冲入其豪宅,洗劫资财,纵火焚烧。从而引起了盐商的注意,被选为其代理人。

从此以后,凭着盐商资助的银子,加以自己的本事,狠狠地干出了一番事业。如今只要大明的士子,见自己的面只敢称呼为西张先生。

不过张缚并不满足这点,他的一个更大的野心,就是纵大明朝政,唯我独尊。

张缚并不是一个习惯白日做梦的人,因为按他的规划,若干年之后,还真有可能会被他实现的一天。

在历史上,他就被称为大明朝在民间的“皇帝”,甚至比崇祯皇帝这个正牌皇帝,还要有威势得多。

试想大明的官员不是进士就是举人,而进士和举人则又来自于生员。如果到了那么一天,全天下大部分生员都是复社中人,那么若干年后的进士和举人还不都是复社中人了?

“先生,先生?”复社四配看到张缚嘴角微微露笑,却对张谊、蔡伸的禀告并无反应,只好轻声呼唤道。

王小大早已是张缚的枕边人,见此状况,知道张缚走神了,伸出纤纤玉手扯了扯张缚的袖角。

张缚被王小大一扯,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却也不露尴尬之色,对四配说道:“很好,很好,我很满意,就是有二点各位别忘记就行。”

“请先生示下。”四配齐声恭敬地请示。

“一是要继续保持和各级县、府的关系,保证我们复社的人能过童试;二要多吸收一些有名望的士子,一起为复社的壮大努力。”

“是,先生。”四配齐声答道。

“我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这对吸收名士加入我们复社有很重要的意义。你们趁此次士子云集金陵之际,在拉拢那些名士时可向他们透露一二。”张缚得意地宣布道。

四配一听,都有点意外,盯着张缚,等待他的下文。

“公子,什么好消息啊?”王小大代四配出声问道。

张缚伸出一手轻轻拍了拍王小大的玉脸,然后说道:“朝廷派往江南主持乡试的重臣乃是内阁辅臣周延儒,我与他的关系极好”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未说完的话已经很明显是什么意思了,四配一听,大喜过望,纷纷恭喜张缚,预祝这次金陵大会肯定大获成功。

张缚也不谦让,得意地笑了,而后又对他的得意干将把一些大会的准备工作细细做了布置,才与王小大自去厮混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八百里秦川

张缚的美梦在这个位面上,因为钟进卫的出现,不可能得到实现。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但张缚不知道这个结果,就连事先有提醒过崇祯皇帝的钟进卫,也是没有想到复社的最终结果是如何。

此时的钟进卫,正和他的护卫们一起,日夜兼程地赶路。

自从商队留在榆林,他们没有了这个拖累,速度就是快,短短几日,钟进卫一行人就过了黄土高原,进入关中平原了。

关中平原,又称渭河盆地,或称之为八百里秦川。自战国时期由秦国修建郑国渠以后,就成了物产丰富的宝地,是中国自古以来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区之一。

钟进卫自从进了关中平原后,看到眼前的景色一变,不时能看到大片的绿色,让这些天看多了黄土高坡的他心情一下变得大好。

现在虽是小冰河时期,气温低,秦地多干旱,但关中平原的灌溉设施还是比较完善的,因此钟进卫路上见到的树,并没有被人扒皮。

钟进卫想着,要是八百里秦川,都是像自己看到的小麦一样,长势不错的话,这产量应该能够支援陕北吧。

毕竟钟进卫第一次来这里,对于明朝时期的产量还不好确认,因此不敢得出准确的结论。

他想到这里,放慢了马步,直起上身,舒展了下有点酸了的身子,而后转向左边,对顾百川道:“你看这小麦,不错吧!如果八百里秦川基本都是这样,你估计能得多少,够不够秦地的百姓度过灾年?”

顾百川一听中兴侯问出如此高深的问题,不由得有点为难地回答道:“侯爷,要是您问属下,这里的官吏那些人看着有作奸犯科之嫌,属下能拍胸脯回答您,答案肯定**不离十。但您要问属下有关这农活的,属下实在答不上来。”

钟进卫一想也是,顾百川是京师人氏,出身锦衣卫,供职东厂。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农业问题呢!

于是,钟进卫对顾百川笑了下道:“理解。”

然后他又把头转到另外一边,想重新找个人问问。

在他右边的马祥麟一看中兴侯转向自己,抢先苦笑着说道:“侯爷,您别问末将。末将只擅长于上阵杀敌,对这农事也是一窍不通。”

钟进卫无语,假装绷着脸训道:“那怎么行,你不是石柱土司么,应该能做到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理好部族,怎么能只知道打仗!”

马祥麟哑口无言,中兴侯这么说也有道理。可自己的性子就喜欢舞枪弄棒,不喜笔墨纸砚,要让自己做到中兴侯说得这点,真是太难了。

幸好钟进卫没有继续和他探讨有关下马会治理部族的事儿,而是喊了声:“李老四!”

李老四就在他们三人的后面,听到中兴侯喊他,连忙答道:“小人在。”

“你好像是农民出身,你来回答下刚才我问得问题。”钟进卫说完后,注意听着后面李老四的回答。

等了一会,钟进卫仍然没听到李老四的回答,以为是马蹄声太响,以致掩盖住了后面李老四的回答,就再次大声道:“李老四,我听不清,答得大声点。”

顾百川在一边倒是听得清楚,笑着回答钟进卫的话道:“侯爷,老四这厮压根没答。”

钟进卫无语,只好再问道:“你个李老四,我的话你都不回了,胆子真大了啊!”

李老四不敢不答了,哭丧着脸回道:“侯爷,八百里是多少啊?”

李老四的话音落了之后,变得很安静,只有马蹄声在“的的”地响。

钟进卫想起李老四这厮,当初自己教一二三四的时候所闹出的笑话。没文化,真得很可悲啊!

他自个回忆了下李老四的事迹之后,才大声说道:“李老四,本侯爷决定了,这次回京师后,把你关侯府里,让于叔的孙子教你读书写字,不出师就别出门了。”

顾百川在一边听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同时还有王鹏的笑声,钟进卫却也跟着笑了。他们笑得李老四满脸通红,而马祥麟莫名其妙。

就这么一边说笑一边赶路,倒也减少了好多旅途的疲乏。

王鹏的眼睛尖,看到远处有人,就对钟进卫说道:“侯爷,前面有人,您不妨问问他们本地人,说不得能给您一个答案。”

钟进卫抬头往前望去,发现在远处的路边是有人,田地里也还有一些人在干活。

于是,“驾”地一声,当即催马快跑起来,三百多人,一起提速狂驰而去。

没过多久,那边的人也发现了路上来了一支骑军,吓得路边的人都往田里跑去。

只不过他们没跑多久,就发现了钟进卫这行人的旗帜,乃是正规明军。就停下脚步,但仍在原地看着钟进卫一行人,并没有回到路边来。

钟进卫一行人跑到那些人原本待着的路边时,发现地上有一些凳子、桌子,还有一把大伞以及倾倒在地上的茶壶,茶杯等物。

看得出来,应该是这里的地主或者管家之类的在监督农夫干活。

不用钟进卫示意,王鹏大声对田地里的人喊道:“朝廷钦使,中兴侯路过此地,有话要问你们,快点过来,别让侯爷久等了。”

田地里的人看到路上这支骑军,骑在马上,整齐地排成一长串,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又看到钟进卫一行人都是衣甲鲜明,必然是朝廷精锐军队无疑了。

刚好又听到了王鹏的喊声,当即不敢怠慢,赶紧过来拜见。

钟进卫见过来的人一个个神态紧张,诚惶诚恐地样子,就笑着对他们道:“起来吧,站着说话。”

这些人起来之后,一个个低着头,仿佛是第一次去相亲的大姑娘,害羞而不敢抬头四顾。

钟进卫为了缓和下气氛,就和蔼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害得你们的茶壶茶杯都掉地上了。”

这些人没想钟进卫会说这样的话,都吃了一惊,领头的那人连忙抬头,双手乱摆道:“不管大人的事,是草民们自己胆小。”

顾百川等人对钟进卫这种有**份的亲民举动,已经看得麻木了,因此并不吃惊,他们只是盯着这些人,防备可能会对钟进卫有不利的事情发生。

“我没别的事情,只是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钟进卫继续保持着之前的语气,向那个领头的人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大人有事尽管问。”那人的双手又是一阵乱摆。

钟进卫知道也不能太客气了,太客气一样会吓到他们,就直接把刚才问手下的问题,向这人重新问了一遍。

那人一听,抬起了头,看向钟进卫,有点自豪地道:“大人,八百里秦川所出的粮食,不说秦地,就是周围省份,要是换作收成好的时候,也能有余粮运过去卖。”

“那按照这几年的收成情况呢?”钟进卫追问道。

那人并没有犹豫,直接就回答了,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田里的事情还是很熟悉的:“大人,如果按照这几年的收成,光养活秦地,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钟进卫一听,就奇怪了,继续问道:“那怎么陕北还饿死不少人,好多人甚至被逼得当了贼寇?”

那人明显楞了下,而后才讪讪回答道:“大人,您说的是八百里秦川,都种小麦的情况。”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自己的问题出了问题,他就改问道:“那现在八百里秦川除了种小麦等粮食之外,还种什么?”

“回大人,还种棉花。”那人马上回答道。

“哦,说得也是,棉花在北地也是必不可少的,要不冻死人。”钟进卫听了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再问道:“棉花是不是种的太多了点,人都饿死了,还要棉花干嘛?”

那人这次倒没有马上回答,有地的人又不管别人饿不饿,只看种什么能提高自己的收益而已。

不过他也就稍微静了会,就马上回答道:“大人,棉花种得并不多。”

“哦,棉花种得不多,那是还种了什么?”钟进卫一听,马上问道,心中在想着还有什么是生活必须的东西,非得挤占农田。

第三百八十二章 烟草

“回大人,眼下的秦地,除了小麦、棉花之外,种得最多的是烟草。”那人抬着头,看着钟进卫回答道。

“什么,你说什么,烟草?”钟进卫一听,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连忙再确认道。

烟草在鸦片等毒品出现之前,就是最毒害人类的东西。但这个东西虽说对人有害,却仍有大量的人在吸,包括很多大人物,也知道这东西对身体不好,可照吸不误。

在这个时代的人中,估计就钟进卫是最清楚烟草的魔力了。他没想到此时的大明竟然也出现烟草种植了,而且还是利用原先种植粮食的肥沃土地在种植烟草,真得让他大吃一惊。

“是的,大人,按您的速度,再往前走一天,估计就能见到有种烟草的了。要是大人您去汉中地区的话,那边全是种烟草的,根本就没有种小麦。”

这人的回答让钟进卫说不出话来,没想烟草种植在大明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了。

钟进卫不知道的是,烟草在万历三年左右,由吕宋传入了大明。著名的传教士利玛窦又把鼻烟带入大明,导致吸烟人群一下爆增。此时的汉中平原,已是大明最大的产烟区之一了。

“此话当真?”钟进卫的问话显得有气无力,他内心明白,这人肯定不会对他撒谎。

“草民不敢欺骗大人。”说着那人就想跪下去了,以为这个侯爷认定是他骗人。

“算了,打扰你了。”钟进卫说了之后,不再停留,一带缰绳,继续赶路。

这人说了前面会有烟草种植,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马祥麟见钟进卫在问话前后的情绪发生了很大变化,心中很是奇怪,赶上钟进卫之后,便问道:“侯爷,这烟草是什么东西,末将以前从未听说过。”

他知道肯定是这个烟草引起中兴侯的情绪变化,因此就直接问起这个烟草来了。

“是啊,属下也没听过,侯爷给我们讲讲?”顾百川见钟进卫的情绪不好,也过来凑趣,以期能引出钟进卫的话匣子,让他说说话情绪就会好起来。

钟进卫见他们问,就对他们说道:“烟草这东西,可能有些药用价值吧,但更多的是有一种提振精神的作用,但能让人上瘾,其毒副作用很强。不像茶叶一样,只要不过量地喝,就对人体无害,反而有好处。”

顾百川一听,就再问道:“侯爷”

钟进卫对他摇摇头道:“先赶路吧,我要去看看情况,回头和你们慢慢说。”

既然钟进卫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法勉强,只好跟在钟进卫的后面,加速赶路。

那人果然没有骗钟进卫,大概赶了一天路后,官道两边的农田里,就陆续开始看到有种烟草的了。而且越往南走,烟草的种植密度就越高。

等到钟进卫根据预定的计划,要折向东,通过潼关进入河南时,已看到烟草大概占了有三分之一强的农田面积。

钟进卫想了下,对顾百川道:“烟草的种植会严重影响朝局,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汉中,看看那边的烟草种植情况,而后尽快赶回京师向我汇报。”

这一路上,顾百川已从钟进卫哪里基本了解了烟草这个东西,知道钟进卫说的有道理,就不坚持要护卫在钟进卫身边,他先点点头回答钟进卫道:“侯爷放心,我一定把亲眼见到的情况禀告给您。”

然后他转向王鹏道:“我走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侯爷,不得有误。”

“档头放心,一切有我。”王鹏一拍胸脯保证道。

顾百川其实对王鹏并不是很放心,因为他为人不是很精细。但考虑到还有马祥麟的三百白杆骑军随行,也就放心了。

于是,他向钟进卫告辞,而后带着一个东厂番役和钟进卫分道扬镳,西行前去汉中了。

钟进卫等人自然就按原定计划,往河南而去,去查看那边的农业情况。

不像钟进卫一样有目的的赶路,代善领着大军进入蒙古后,广派探马,搜索明军的踪迹,却迟迟得不到准确的消息。

草原上说什么的都有,今天有人说明军在那那那出现,灭了多少多少部族,明天又有人说明军其实在另外一个地方连续屠灭了好几个部族了,连明军屠杀的经过都说得有板有眼。

另外也没有人对出塞的明军数目有个准确的估计,除了范文程。也就是说,现在的草原上,除了代善知道明军大概有多少人马之外,其他人都在瞎猜。

正如皇太极所言,那些小部族最终承受不住灭族的危险,在代善派人一游说之后,就归附了建虏,举族搬进东北建虏的势力范围去了。

而那些中等部落,则在愈演愈烈地谣言攻势下,几经争论后,最终也多是归顺了建虏。

这些情况让代善这几天的心情非常好,他有过统计,光这些中小部落加起来的人数,应该就能编几个旗出来。也就是说,代善自己的正黄旗铁定能多一支战力出来。

他是建虏的大头目,又向皇太极臣服了。因此他看到归顺的蒙古人多,高兴归高兴,工作还是在努力地进行。

眼下草原上差不多已剩下那些大部族了,比如科尔沁族。代善对他们的人口是垂涎三尺,可眼下却毫无办法,他连说客都没派过去。因为人家当初和大金缔结盟约,还想着要当老大,怎么可能现在被五千左右的明军给逼得马上就归顺大金。

代善在自己宿营地的大帐内,看着蒙古草原的势力分布图发呆。

这明军到底去哪里了?要是知道他们在那里,赶着他们去科尔沁,最好是重创了科尔沁就好了。

代善趴在地图上,根据明军之前确认的踪迹,推算了一遍又一遍,可觉得有可能在的地区都有探马回报,并没有发现明军。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思路,越想越气闷,就出了大帐透透气。

要是能吞并了这些大部族,那么按照这个人数统计,应该差不多都能建个蒙古八旗了。

皇太极临走之前对他提过这个想法,如果人数够多,就仿造女真八旗,建立蒙古八旗,替大金作马前卒,征战沙场。

代善对皇太极上次会议中对问题的解析都非常佩服,很同意他的那些对策。也因此,他感觉到了肩膀上的责任无比重大。

他一边算是巡营一边还在琢磨着这事,不知不觉来到了火头军这边。

一群羊的凄惨叫声把代善从沉思中唤了回来,他循声望去,发现是火头军正在抓羊宰杀。

只见一个火头军在羊圈里抓羊羔,母羊就绑在栅栏上,小羊羔被那个火头军惊到后跑开了,那个火头军并不过去追赶,只是守着那母羊,过了一会,那些羊羔就又自己回母羊这里,火头军就顺手一抓,就抓到了羊羔。

看到这个情况,代善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虽然不知道明军在那里,但老子也能让你科尔沁归顺大金,代善在心中暗自想着。然后他马上回转大帐去下达命令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登莱巡抚

代善秉承皇太极的旨意,想出了一个绝户计.虽是让建虏得利,却也让皇太极失去了他一生的挚爱。这点,是代善和皇太极都没有料到的。

至于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暂且不表。

单讲这一日,在山东登州府的港口,不时从远处海面驶来一些军舰,一靠近岸边之后,就有将领带着亲卫匆匆赶往设在城内的登莱巡抚府。

有时刚好两艏船先后到达,上岸的将领彼此认识,却也没有互相说笑着一述离别之情,都只是简单地招呼下便入了城。

城内的百姓看到军将进入多,自动避开了主干道,缩在一边,悄然讨论着。

“我跟你们说,这怕是新任巡抚上任三把火,说不定又得去打建虏了。”路人甲一脸正经地猜测道。

“不会,不会。”和他站一起的路人乙摇头表示否认。

“怎么不会,每次我发表的见解,你老是要反对,合着有仇啊!”路人甲一听路人乙又否认自己的看法,一脸不高兴地道。

“啊呀,老兄,你这次可误会我了。你看这些将领,看他们的脸。”路人乙用身子做掩护,指着刚路过的那些军士道。

站他们身边凑热闹的路人丙一脸疑惑地道:“咋了,脸上有花么?”

“去,你脸上才有花呢!你们看,他们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吧,有几个还愁眉苦脸的。因此,据我推测,他们知道新任巡抚的第一件事是要立威,怕刚好自己倒霉,所以才有此表情。”路人乙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由表及里,见微知著,猜得非常有道理。

听路人乙这么一讲,他身边的两人听得好像是有道理,不由点点头,让路人乙的心中涌起了被人赞同的满足感。

但路人乙的满足感还没持续一会,刚好他们身边路过一个行脚商,听得他们说话,忍不住凑过来道:“卢巡抚还需要拿他们立威?你真是孤陋寡闻。”说完后,就从他们身边经过,准备继续赶路。

路人乙一听不干了,直接抓住行脚商的袖子,不让他走:“你说谁孤陋寡闻,你要不说清楚的,这可是俺地盘,你看着办吧。”

行脚商一听,暗道自己多嘴,只好转回身子,陪着笑脸解释道:“你们不知道么,新任巡抚就是在京畿之战中活抓奴酋爱新觉罗-阿敏的大人物,你自己说他还需要在这些将领身上来立威么?”

这话让听到的人都吃了一惊,没想新任巡抚原来这么厉害。

“我在路上瞧见的,卢中丞在来登州的时候,是带了几千骑军的。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有这些底气,还会怕那些将领不服么?”行脚商又爆出了一个大料,把这些人又给惊了。

路人甲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也发表意见道:“原来如此,那日傍晚,就听到马蹄声响,原来是卢中丞来了。”

路人乙虽然自己没猜对,却也不恼,在那边叹道:“卢中丞真和旁人不一样啊,别的官上任,还生怕别人不知道,鸣锣敲鼓,乡绅迎接。呀,卢中丞实在太低调了。”

低调的卢象升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又给登州府的百姓平添了一个饭后谈资,他此时正在巡抚府后衙一边等着约定好的时辰,见那些手底下主要的将领,一边在和阎应元聊着天。

“丽亨,这次怎么不在家多呆几天,也好给你妹子多准备点嫁妆,免得侯爷嫌你家小气。”卢象升看着阎应元,笑着说道。

“呵呵,九台说笑了,侯爷不是那样的人。说真的,我家里的银两,还都是侯爷私下给的呢!”阎应元听了,笑了一下才回答卢象升道。

他这次回去最大的感受是,阎家在通州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说左邻右舍了,光是通州城的乡绅,官吏以及将领,听到他回家省亲,一个个都跑来拜访他,排着等接见的队伍都排到他家巷子外面去了。

阎应元比卢象升想象的还要早过来报到,除了出于他自身的职业守之外,还有就是实在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把时间都浪费在交际上了。

不过也因为回了一次家,所以他才放心,没有了后顾之忧。

只是他对自己那个妹子,有点不理解,都快嫁人的人了,还把自己关屋里做哪些雕刻的事儿,正是不务正业。

自己说了她几句,碰了下她雕刻的那玩意,就被她给赶出了门。这还是未当侯爵夫人呢,要是嫁过去后,估计连说都不能说了。

阎应元一边心中责怪着妹子,一边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洋溢着阖家幸福的快乐。

阎家在这半年来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生活越过越美好。

“丽亨,丽亨”

“啊,哈,让九台见笑了,来,来,九台喝茶。”阎应元被卢象升唤了好几声,才从回忆中唤醒过来,稍微有点尴尬,连忙用茶来掩饰一下。

“哈哈哈,丽亨啊丽亨,你这快要当侯爵大舅子的人,都乐得这样了啊。”卢象升这么一笑,块头大,肺活量不小,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的笑声。

阎应元一听,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端手中的茶水已被自己在之前就喝空了。他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就把茶杯放回了桌面,跟着卢象升呵呵笑了起来。

卢象升笑够了之后,才对阎应元说道:“丽亨,我去登州水营看了下,太让人意外了。以前大明有名的登州水营,如今竟然只剩下几十艏破船小艇的。我决定把登州水营也划拨给你一起统领,如何?”

阎应元见卢象升说正事,就收住发散出去的心思,认真地回答道:“九台,这好像不符合惯例吧。登州水营应该是归登莱巡抚直管,巡查整个登莱辖区的,而我只是领东江中协而已。”

“呵呵,丽亨,以前有过一协单领水营么?都是没有过的事。你应该知道的,这些都是中兴侯的意思,得到皇上首肯。怕等到以后,你这水营统领比我这登莱巡抚都要大都不一定。”卢象升笑了下,然后认真地给阎应元说道。

阎应元其实在平时和钟进卫的聊天中,也知道一些情况,明白卢象升所说并不是空来风。虽然朝中的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但和钟进卫亲近的,皇上信任的几个人差不多都知道一点。

既然卢象升也这么说了,阎应元就不再坚持,向卢象升一抱拳道:“如此,末将领命。”

卢象升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又对阎应元道:“丽亨也别高兴太早,整个登莱水营在眼下还处于重建状态。其他都没问题,只是造船所需的物资银两短缺,我看你最好是写封信给你妹夫,让他给你搞一些来为好。”

“哦,九台啊,原来你打得是这主意啊!”阎应元一听,恍然大悟,指着卢象升笑着说道。

卢象升被阎应元看穿了目的,也并不以为意,正待再说时,卢大从外面进来禀告道:“老爷,时辰已到,各岛将领也已聚齐。”

卢象升一听,就站了起来,对阎应元道:“走,去前衙。”

第三百八十四章 登莱战略

在登莱巡抚大堂,一众将领已按品级分别站好,在等待着新任巡抚出现。

他们已知道新任巡抚在京畿之战中的事迹,因此都心生敬畏,不敢放肆。

毕竟他们和建虏打交道最深,深知建虏的战力,因而更知道巡抚的厉害。

这些将领之间,倒也还和谐.彼此之间虽没有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简单的问候还是有的,这和原本的历史不一样。

在原本的历史上,自从毛文龙死后,先是分四协,后又合并为两协,由皮岛副总兵陈继盛领右协,参将刘兴祚领左协。

但在己巳虏变中,刘兴祚战死。而后皇太极又利用信息的不对称,诈称刘氏兄弟又投降大金,并以刘兴贤的名义写信劝在皮岛的老五刘兴治投降大金,同时又故意走漏风声。

由此让陈继盛对刘兴治产生怀疑,而朝廷因为没搞明白刘兴祚到底是战死了还是重新投靠了建虏,而迟迟没有给刘兴祚的家人一个交代。

在这样的背景下,皮岛是人心惶惶,互相之间彼此怀疑,随后在崇祯三年四月最终发生了刘兴治的叛乱。

但在这个位面上,因为钟进卫的蝴蝶效应,刘兴祚没有死,皇太极又忙于应付京畿之战比原本历史上更大的惨败,还有张家口汉奸的毁灭所带给建虏的各种不利影响,因此也没有顾上东江镇。

巡抚大堂内的将领并没有等待太久,从后台转来了脚步声,让将领们马上肃穆以待。

卢大、卢二等人先出现,在他们后面的则是阎应元。

一众将领看到身着将服的阎应元从后衙出来,都暗自吃惊。

堂上站着的那个副将也是跟随登莱巡抚一起到任的,但他却老早就站这等着,而没有资格去后衙。显然这个刚出来的将领才是卢中丞的心腹,这些将领在心中暗自得出了结论。

最后出来的自然是卢象升了,他那高大的身材着绯袍出来的时候,让这些将领们又是一惊。都想着难怪对上建虏能那么勇猛,光看这身材都能看出来了。

卢象升倒没管他们对自己身材的诧异,因为他已经麻木了。

等他一坐到位置上,一众将领由登莱总兵黄龙、皮岛副总兵陈继盛、登莱副总兵沈世奎带头单膝跪地,参见卢象升:“末将参见中丞大人。”

“起来吧。”卢象升的声音响亮,堂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中丞。”将领们又各自站好位置,然后等待新任巡抚发言。

卢象升等他们重新站定了,就开口说道:“各位好些个人都是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下吧。”

于是,黄龙、陈继盛、沈世奎都先自我介绍了下,而后才轮到其他将领。

“末将广鹿岛副将毛承禄。”

“末将皮岛游击刘兴治,暂领左协。”

这边介绍完了就开始介绍新过来的两个将领,这些登莱旧将都把眼睛集中到了阎应元的身上,等他自报家门。

“末将关宁副将祖大乐,乃关宁总兵祖大寿之弟”祖大乐自然看出了这些人都在关注阎应元而忽视自己,就特意自报家门,来震慑一下这些出身草莽之辈。

卢象升一听祖大乐竟然开始介绍自己的家世,不知道他是头脑简单呢,还是想趁势压人,就打断道:“祖副将,介绍本人即可。”

祖大乐还没介绍完,就听到卢象升不让他说了,顿时感觉就像蹲了一半的厕所,遇到地震慌忙逃出来,感觉憋得慌。但中丞已经发话了,只好收声站好。

登莱旧将已经听到了这人是祖大寿之弟,心中暗自稀奇,原来是辽东江门出身。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对阎应元就更是好奇,祖大寿之弟都不能入后衙,这将领竟然能入,不知道是何路神仙?

“末将东江中协参将阎应元。”阎应元没有祖大乐那么烧包,只是简简单单地自我介绍了下而已。

登莱旧将一听阎应元的介绍,不禁微感失望,信息太少,不知道是何来头。

卢象升见他们都介绍完了,就对堂下众将说道:“年前建虏因少了登莱之牵制,绕道遵化进犯京畿。我既已担任登莱巡抚,必不能再让此事发生,还望诸将齐心协力,相助于本中丞。”

毛承禄一听,随即出列,也不顾盔甲在身,双膝跪地哭诉道:“中丞,我义父毛总兵死得冤啊!此乃为我义父申冤之奏章,还请中丞转达御前。”

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章,双手献上。

陈继盛和沈世奎也跟着出列跪地,一起道:“我等附议,毛总兵确实冤枉。”

他们两人都有女儿嫁给毛文龙,乃是毛文龙的岳父,在听闻袁崇焕被朝廷处斩,传首九边时,就开始和毛文龙的义子毛承禄商量上书为毛文龙申冤一事。

在历史上,他们也有这么做,但因为内阁为周延儒把持,他对举人出身都存在偏见,就更不用说对草根出身的毛文龙了。朝廷最终没有同意为毛文龙雪冤,从而成为毛承禄等毛文龙旧部叛乱的原因之一。

卢象升听了毛承禄等人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也没有让亲卫去接毛承禄的奏章,只是看着堂内其他将领。

黄龙其实是袁崇焕的人,由袁崇焕安排过来接替毛文龙的位置。他听到袁崇焕的消息后,一直坐立不安。

现在见毛承禄竟然还要为毛文龙申冤,就更是惶恐了,这么一来,要是毛承禄申冤成功,他这个总兵就更不好当了。

因此,他见卢象升并没有马上表态,就想出列驳斥。可又不知道毛承禄手中的奏章是写了什么理由,无从驳起。一时之间,脸色变化多样,不知如何是好。

而刘兴治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站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他们几兄弟是后来从建虏那边反正过来的,并不是毛文龙的心腹。因此平时也并不怎么受毛文龙待见,现在未明确朝廷态度的情况下,有此反应也不足为奇。

卢象升把他们的言行神态都看在眼里,然后对跪地上的三人说道:“你们起来吧,我这里有一道圣旨,不日前往皮岛毛总兵坟前宣读,尔等一起去听听就知道了。”

三人听了一喜,这可以肯定是个好消息。三人当即谢了卢象升后站起来各自归位,就只有黄龙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诸位,我登莱不但要做到牵制建虏,而且还要进一步扰到建虏内地。如有可能,由我登莱收复辽东也未可知。”

卢象升的一番话说得这些登莱旧将很是诧异,现在这情况,死水一潭,毛文龙一死,各自为前途担忧,不说扰建虏了,建虏不来扰自己就不错了。

卢象升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的话在他们这些人心中会有什么反应,因此他继续说道:“由此,朝廷调拨祖副将领一千五百骑归登莱,另组建水营由丽亨统领。还有”

卢象升说到这里时,停了下,看到这些登莱旧将虽有喜意却不甚高,他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东江镇共有军卒四万三千人,朝廷已拨足了饷银,并恢复一兵给月银一两四钱,米一斛的军饷,不日我即巡视诸营发放之。”

卢象升的话音一落,登莱旧将的脸上顿时就洋溢出了浓浓地喜意,其中的毛承禄甚至出列,单膝跪地抱拳一礼道:“末将末将多谢中丞。”

要不是被饿得太狠了,毛承禄也不会如此失态。

卢象升理解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然后继续说道:“凡我登莱辖区,今后要做好以下几点,望尔等尽心用命。如若发现有怠慢职守者,严惩不贷。”

所有将领一起面向卢象升,大声回道:“遵命。”

卢象升见他们回答地很有力,知道是那军饷起作用了,心中一叹,还是有钱好办事啊!然后继续说道:“第一,收留辽东各地逃出的难民,许进不许出,贾别细作后送往登莱两府,我自会安排之。”

“第二,诸将需勤练军卒,如有克扣军饷,杀良冒功,诸多不实者,一经查实,必定严办之。”

“第三,往辽东广派夜不收,收集建虏情报,不得怠慢。”

“最后,还望诸将精诚合作,为光复辽东而用心尽力。”

“末将遵命!”响亮的声音传出大堂,让那些在外面侯着的各将亲卫都暗自吃惊,不知道巡抚大堂内是什么状况,让自己的主帅如此兴奋。

第三百八十五章 开封府

对虏第一线都已经开始动起来了,而作为大明核心发动机的钟进卫却还没有就位,才刚到达开封地界。

这一路过来,在河南境内看到的情况要比陕西好多了,灾情没有那么严重,至少没看到有树被扒皮。

当然,钟进卫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调研,只是在赶路的时侯走马观花似的看过而已。

出京师已快二个月了,钟进卫很关心京师那边的事情。镜子、显微镜、钢产量如何了?道路衙门成立了么?都察院、锦衣卫的改组完成了么?纸币推广得如何了?还有京营如何了?新军训练也该早点开始,还有政委制度的培养,等等事情,都要到了京师后才知道,或者才能开始做。因此,钟进卫的归心似箭。

李老四等人却以为侯爷是惦记大婚,所以每日如此之急地赶路。说真的,像侯爷这个年纪,有条件结婚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也难怪侯爷如此着急。

这日午时,终于望见开封府城墙了。

钟进卫停下了马,用手抹了下额头的汗,然后对身边的马祥麟说道:“我们到开封府去歇一下,吃个饭再走。”

马祥麟自然不会反对,点点头回道:“好。”

钟进卫正待催马前行时,队伍后头传来一声惊呼:“四弟,能奇,夹紧马腹别掉了。”

钟进卫闻声转头看过去,发现是艾能奇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其他三小则围着他,有说话的,也有伸手过去扶的。

钟进卫这才想起队伍中还有四小,可怜四个十来岁的孩子咬牙一起赶了这么长的路,自己竟然忘记了!

钟进卫连忙调转马头走过去,一边爱惜地责备道:“你们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跟着,接连赶路,身体吃不消也要记得跟我说下。”

然后钟进卫又转向李老四道:“你怎么不多加照顾点,他们还是孩子,哪能跟我们成人一样连日赶路。”

李老四被钟进卫训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地想解释下,却觉得好像自己确实没有做到位,就又忍住了不解释。

“侯爷,您别怪李哥,他有问过我们,只是我们说没事。”李定国看到李老四的样子,就插话帮李老四开脱道。

李老四的性格就不是那种细心的人,他问了四小,得到答复后就信以为真,以为没啥事。

“你啊,他们四人虽比一般孩子要强不少,但毕竟还是孩子,以后做事多观察、多想想。”钟进卫觉得李老四还是做得不够,就给他提了建议。

“是,侯爷,以后一定注意。”李老四觉得钟进卫说得有理,坦然接受了钟进卫的建议。

钟进卫点点头,就放过了李老四,转头看向四小,问他们道:“为什么不给你们队长禀告实际情况?”

四小从流贼稀里糊涂地变为侯爵护卫,心中不可避免地存在一点自卑感。想着在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集体中做好事情,就更别说还要允许自己成为拖累的事情发生。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的心里比较在意一点,就是钟进卫把他们的义父流放到东江镇去了,还让他们恢复原本的姓氏。这在他们幼小的心中,觉得和最关心他们的人分离,失去了一份亲情,由此对钟进卫也有一点点排斥,因此尽量不在钟进卫面前晃悠,躲在一边。这也正是钟进卫这些日子赶路而忽视四小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他们见到堂堂朝廷的侯爵表现出很关心他们的样子,为此还斥责自己的护卫队长,不由得又有点感动。

他们都是孤儿,以前的时候除了张献忠对他们好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人了。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地位很高的人,却一点都不嫌弃他们,很好地对他们,心中对钟进卫的那点不满也随之消散。

“侯爷,我没事,只是有点乏力而已,我能坚持的。”艾能奇努力在马背上坐直了,然后对钟进卫说道。

钟进卫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孩子在强撑呢,他想了一下说道:“我们连日赶了这么多天,是该休息下了。今日我们就在开封府歇了,明日再赶路。”

“侯爷,您不是要赶着回去大婚么?我们、我们不敢耽搁您。”李定国有点为难地说道。

他们几个确实已经非常累了,可也不敢拖累中兴侯耽搁婚期。

毕竟,大婚乃是人生大事,虽然他们还是孩子,却也懂得这点。

钟进卫听了一愣,没想李定国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是想抱着阿奇睡觉,这没错。但来自后世的钟进卫,对于什么良辰吉日并不是那么讲究。反正什么时候到了京师,什么时候再结婚就可以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李定国道:“你听谁说我赶着回京师结婚?”

李定国听了也是一愣,难道不是么,他把目光看向了李老四。

钟进卫一见,对李老四说道:“老四,你那里看出我是赶着回京师结婚的?”

“啊,这个,这个,那个”李老四一手挠着后脑勺,一边又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

钟进卫也懒得理他了,对四小道:“我的事你们不用心,先休息好才是正事。你们以后跟我身后,别掉后面去。”

说完后他调回马头,一边慢步前进,一边对四小说道:“你们能吃苦耐劳,我是知道的。但也要分清场合,如果自己有什么不适,也要记得说。只有这样,我这个主帅忽略的东西,也不至于最后漏过了。行军打仗,知己知彼,不是随便说说的,听明白么?”

四小互相看看,有点不明白钟进卫忽然跟他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护卫,怎么忽然说到行军打仗了。

不过他们听得出来,钟进卫是在教他们东西。于是,他们也不管钟进卫看没看见,就一起点头回道:“是,侯爷。”

他们不知道,钟进卫早就在心里把他们当一方主帅来培养了。临时当个护卫,是为了能在身边可以好好教导他们而已。

这四人的资质是经过历史实践的,之前已经考验过他们此时的品德没问题,那么不好好培养就太对不起穿越这个金手指了。

李老四跟了钟进卫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从来没听钟进卫向他说过这方面的事。原先他以为中兴侯和那四小有旧,从流贼变为自己的护卫,已是照顾了。现在心中却不那么认为了,恐怕在中兴侯的心中,是打算好好培养这四个小子的,不会是护卫那么简单。

他把这四小的地位又在心中拔高了不少,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再出现之前的情况了。

马祥麟却看四小在这小小年纪的时候,就随流贼四处打仗。又练就了一身骑术,还有一份坚强的毅力。不由暗叹中兴侯好眼光,这些都是璞玉,好好雕琢,翌日会大放光彩也不一定。

钟进卫一边和四小说着话,一边进了开封府,住进了驿站内。

此时的驿站已经过改革,只允许官僚致仕回乡、飞报军情和朝廷钦差使用。而钟进卫刚好是奉旨钦差,因此入住无碍,也因此驿站内基本无人,钟进卫一行的三百来人才全部得以入住。

开封府的繁华并不逊于京师,至少在钟进卫在进城见到的情况看,是这样的。

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无关,钟进卫现在也只想趁机好好休息下,赶了那么长的路,不疲惫是假的。

用完午餐后,他正准备休息,却听闻驿丞求见。

钟进卫想着自己既不认识这个驿丞,又不和这个驿丞有业务瓜葛,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

钟进卫觉得奇怪,就让护卫放他进来,看到底有何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开封戏曲

刚进驿站的时候,已经和驿丞照过面,因此两人互相认识。

驿丞一进门就朝钟进卫跪了下去,挺腰抱拳向钟进卫一礼道:“小人特意前来恭喜侯爷!”

钟进卫听了一愣,难道自己的婚事传遍大江南北了?好像有点夸张。他想到这里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驿丞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回答钟进卫道:“侯爷,我们开封对戏剧的执迷可是出了名的。大明最有名的歌舞戏曲之都,除了应天府就是我们开封府了。这别开生面的戏一演,就引起全城轰动了。”

钟进卫听了晕,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但他还是不知道这驿丞到底是想恭喜自己什么,什么别开生面的戏,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钟进卫试探着问道:“你是指…?”

驿丞听了一怔,然后连忙自责道:“啊呀,您瞧小人太欢喜了,以至都忘了侯爷刚到,还未曾出门。侯爷,你创的话剧现在在开封府大火,好多戏班子都开始模仿了。”

原来是这,钟进卫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捂。自己当初只是提出了一个创意,具体的事情还是温育仁和吴炳两人合力搞出来的,没想功劳都让自己一个人占了。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钟进卫的官位,功绩都远甚于温吴两人,戏班子的人自然就爱用钟进卫的名头了。不要说这确实算是钟进卫创的,就算不是他创的,只要能和他挨点关系,都有可能把功劳都按他身上,打着他的旗号了。

“是京师来的戏班子?”钟进卫问道,他想着可能是温吴克隆出来的戏班子开始往全国展开宣传了。不过自己好像当初说的是江南地区,这中原地区的河南也有,怕是这驿丞说得因为这里是歌舞、戏曲之都的缘故。

“侯爷英明,正是京师的戏班子过来一演之后,才引起了全城轰动。侯爷只要出门,往茶馆酒肆里一坐,保准能听到有人讨论这话剧。”驿丞说话时眉飞色舞,让钟进卫觉得此人好像很喜欢话剧。

“有那么夸张么?”钟进卫有点不以为然,接着又吩咐道,“起来说话吧。”

“谢侯爷。”驿丞迎来送往多少年了,对人的态度把握已是炉火纯青,他能察觉出钟进卫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驿丞心中高兴,站了起来给钟进卫解释道:“我们开封府原本对戏剧乐曲并不热衷,但从周王来了之后,就由王府带头,慢慢地喜欢上了戏剧乐曲的事儿。在开封府,只要家里有点钱的人,都会养几个乐妓自个编曲听着乐。侯爷您这话剧是我们开封人从未见过的,现在出门要不谈几句话剧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钟进卫一听,他能理解这氛围,不由来了兴趣,问驿丞道:“那京师来的戏班子演得还是辽东汉人受迫害之事?”

“是的,侯爷,如果您想看其他的,可能需过点时间才能看到了,据传王府世子正在编包青天断案、水浒传的话剧。”驿丞自作主张地给钟进卫多介绍了一些,以显示开封府的实力。

怎么又是王府,钟进卫在这短短的对话中,已连续听到几次了。不过钟进卫觉得自己和王府没有交集,就丢脑后了,他继续问驿丞道:“那话剧的票好买么?”

钟进卫来了兴趣,想去现场看看那话剧在百姓中演出的效果如何。

“侯爷…”王鹏一直站钟进卫身侧没有出声,直到此时听闻钟进卫的意思,好像是要出去看戏。他从中兴侯的安全考虑,还是出言提醒,想着最好是劝住中兴侯,不出去了。

钟进卫伸手一摆,一边阻止了王鹏接下来的话,一边看着驿丞,等他回答。

驿丞看看这个东厂番役,有点犹豫,回头一瞧见钟进卫在等他答复,纠结了一会才回答道:“侯爷如要去看,自然是不用票的。那戏院二楼有包厢,侯爷在包厢就不会有闲杂人等扰的。”

钟进卫听了点点头,然后转向王鹏道:“开封府内听个戏而已,不会有事的。否则我都不能出门了,人生还有啥乐趣!”

王鹏想想,觉得钟进卫说得也有道理,在开封府内应该不会有事,又听钟进卫说得话有点重,就不再坚持了。

钟进卫见王鹏不再反对了,就转回头问驿丞道:“下午可有开场?”

“有,有,有。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驿丞一听,连忙回答道。

“好,我们都换了便服去,本侯爷要微服私访!”钟进卫站了起来,笑着对王鹏吩咐道。

王鹏无奈,只得答应一声,想着自己和李老四等人加起来有十来个人贴身保护侯爷,应该还可以。

驿丞见钟进卫准备出去了,忽然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钟进卫道:“恳请侯爷留一幅墨宝给本驿站。”

“墨宝,我没有。”钟进卫刚想着要不要带四个小家伙去,忽然听这驿丞向他要东西,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在短路了几秒之后马上恢复了正常:“啊,你说我的签名?”

“侯爷,您难得来一趟,蔽驿站是蓬荜生辉啊。不瞒您说,小人也是自幼酷爱戏曲,对这话剧甚是痴迷。还请侯爷千万留幅墨宝下来!”驿丞说完还磕头起来。

这下钟进卫傻了,自己的毛笔字能给外人看么?可看这个驿丞,费那么大的劲,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这和后世追星的人有得一拼。

一想到自己有了后世明星的待遇,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后世明星的签名不都是鬼画符一样的么!自己随便写下,让一群“内行人”去捧场吧。

想到这里,钟进卫得意地笑了,然后对着迷惑不解地驿丞道:“起来吧,不要再磕了,我答应你就是。”

驿丞一听,大喜过望,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激动地对钟进卫道:“侯爷稍待,小人马上把文房四宝拿过来。”

说完之后,也不待钟进卫同意,就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去拿东西了。动作之快,让自诩轻功不错的东厂高手王鹏都自叹不如。

“侯爷,您用毛笔…?”王鹏见过钟进卫的毛笔字,颇有点替钟进卫担心,这要拿出去了怕会有损侯爷的脸面吧!可他又不敢明着说,怕伤了钟进卫的自尊心,只好拖着长音,反正中兴侯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钟进卫自然知道王鹏的意思,冲他呵呵一笑道:“没事,看我的。”

他的话音刚落,驿丞又像一阵风似地进来了,手中捧着文房四宝,殷勤地在房内的桌子上一一摆开,然后动手开始磨墨。

钟进卫不慌不忙,等驿丞磨好墨之后,运气撩袖子,而后抓起毛笔就“刷刷刷”地写上了。

王鹏和驿丞都好奇地围了过去观看,但钟进卫的动作很快,等他们细看之时,已写完收工了。

钟进卫稍微有点心虚,把笔一搁,就大声对王鹏道:“叫上那四个小家伙,全部换上便服,出去听戏看曲了!”

王鹏只是瞄到了一眼,感觉那宣纸上是龙飞凤舞地一团,凭他读了多年的书,硬是没认出来钟进卫写得是什么字。

驿丞也和王鹏一样,皱着眉头在解析钟进卫的字,看了一会,有点自惭形秽,这种字体自己硬是没见过。

钟进卫看驿丞那认真的样子,心更虚了,直接对驿丞说道:“不认识么,这是我家乡流行的字体。先收拾了,陪我去看话剧去。”

驿丞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中兴侯家乡的字体。官方消息说中兴侯是来自海外,自己不认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他不敢不听钟进卫的话,连忙小心翼翼地收拾了文房四宝,然后出去换衣服等钟进卫出门。

他们谁也没料到,就这么一个恶作剧似的墨宝,让后世的历史学家费劲了脑汁来猜测这字到底是什么字,最终成为了一个谜。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四小归心

四小是苦哈哈出身,很早就是孤儿,又是张献忠这个穷人领养的。因此,他们在平时都没机会去看戏听曲,有的也是那种社戏之类的低水平戏子出演的。

小孩的本性就决定了他们喜欢热闹,听闻中兴侯带他们去看戏听曲,这比啥都管用。牙不疼,腰不酸,之前还有气没力地躺床上,一下又生龙活虎地立地上了。

钟进卫见到四小的时候,颇为他们的精力而感到吃惊。

马祥麟对看戏听曲没兴趣,就留在驿站不出去,管着手下的士卒。

李老四手下共六人,王鹏带着五个东厂番役,再加上名义上是护卫的四小,一共十五个人,护着中兴侯,由驿丞领着,浩浩荡荡地往开封上方寺出发。

上方寺离驿站并不是很远,而且如果所有人都骑马的话,太过招摇。钟进卫既然决定了微服私访,就走路过去了。

一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光看开封城内情况的话,真得是一派繁华景象,谁又会想到西北饿殍满地,辽东建虏肆虐,东南海盗横行。

四小一直待在陕北,见过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高家堡和榆林镇。可那两个地方哪能和开封府相比,看得四人是目不转睛,只恨走路走太快,生了两只眼睛不够用,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还是钟进卫护卫的身份。

也幸好钟进卫一点不在意,对于这四小,更多的是把他们当一般看待。要是在后世,这四小就还是小学生,最多是坐在最后面的小学生,那会经历过断臂残肢,鲜血淋漓的战场。

王鹏和李老四等人也有这个觉悟,没把这四个小孩当作中兴侯真正的护卫,他们自己就护在钟进卫和四小的周围,保护着他们。

钟进卫看四小都看着一个卖糖人的小贩摊上,走过头了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就吩咐李老四给他们四人每人买一个。

孙可望一听,犹豫了一下,对钟进卫说道:“侯爷,还是不要了,我们不是小孩了。”

钟进卫看着这四个小孩的嗓子那有不停地吞咽动作,虽然老大说了不要,但他们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溜过去看。

“真得不要?”钟进卫暗自一笑问道。

“又香又甜又好看的糖人哦,新鲜出炉,还热乎着哦,快来看一看,快来尝一尝了,不好吃不要钱”商贩那叫卖的声音适时响起,听得四小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

李定国看了下,马上转回头来,对钟进卫道:“侯爷,要不,您给三弟,四弟买一个,我和大哥就不用了。”

“哈哈”钟进卫和王鹏等人看得笑了起来,一直笑得四小不好意思了。

钟进卫收住笑声后,用眼睛示意了下李老四。

过了一会,四小中的艾能奇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对钟进卫道:“侯爷,等我长大赚了钱就还您。”

其他三人也一起点点头,看向钟进卫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

钟进卫听了,对艾能奇的淳朴而有点微微感动,他走过去摸摸艾能奇的脑袋瓜子,爱惜地说道:“不用了,这钱从你们的工钱里面扣。”

“工钱?”四个小孩一听,都有点诧异地问道。

“是啊,你们当我的护卫,我当然要付你们工钱了。好了,走吧,戏快开场了。”说完后,钟进卫拍了下他们四人的小脑袋,转身走了。

孙可望、李定国、李文秀、艾能奇就在这一天开始,对钟进卫有了认同感,慢慢地把钟进卫当作了除张献忠之外的一个亲人。

当钟进卫等人到达位于上方寺庙前广场的梨园时,已有人在门口侯着了,这是因为驿丞事先已派人过来通告过的原因。

迎接钟进卫的人就是管理此梨园的一个开封府吏员,驿丞事先有过说明,中兴侯是微服私访,不得暴露中兴侯的身份。

因此,吏员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稍微致礼之后就领着钟进卫一行人上了二楼的包厢。

吏员相迎,护卫众多,不可避免地还是会引人注意。不过看到的人,以为是开封府有身份的那些人物。

钟进卫的包厢是所有包厢中最好的一个,刚好正面对着戏台,距离又近,能听得清楚台上戏子所唱。包厢内放着桌椅,桌上放有茶水点心。

钟进卫让四小随自己一起坐了,让他们边吃东西边看戏,另外也叫吏员再搬了些凳子过来让护卫们也坐了。

在这个包厢的左右还各有一个包厢,为了安全起见,王鹏私下找了吏员了解了下那两边包厢的情况,一切觉得没问题才放心下来。

王鹏毕竟是出身东厂,一些经验还是有的。他安排一个番役和一个李老四手下就在一楼大门侧待着,二楼包厢外侧也是番役和李老四手下的组合,其他人都在包厢里面护着钟进卫。当然了,驿丞和管事的吏员也在包厢内伺候着钟进卫。

话剧还未开演,梨园内的人已经坐满了。因为话剧的大火,现在一般百姓还进不来这梨园。楼下大堂也基本都是有身份之人,因此并没有像街上那么吵闹,都是各自找相熟之人在低声聊天。

没过多久,开场的时间到了,一声锣响之后,全场静了下来,都开始看戏。

钟进卫和东厂番役是看过这出话剧的,而且当时演得是第一个演话剧的班子。因此,钟进卫看着不是特别有感觉。

倒是四小第一次看这话剧,比起以前他们所看到的社戏,更有感觉。因为社戏演得总归是戏,和现实中区别很大。而这话剧,不但是模拟现实,演得还是真实事件。

因此,四小一边看一边吃,慢慢地变成了不吃光看,陷入了戏中。

底下大堂内的那些人和四小的表现差不多,区别就在于他们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陷入戏中的时间比四小晚了不少。

随着戏幕一幕幕的结束、开始,话剧所讲得故事全面展开,慢慢地进入了全剧的**。

大堂内开始出现了一些声音,但都还有控制,声音并不响,在评论着话剧中所表达的故事。

忽然,钟进卫听到隔壁包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而后一个声音响起:“再拿两壶酒来!”

紧接着,一个像是仆从的人低声说话,应该是在劝刚才大声说话的那人。

“本公子喝个酒怎么了,休得多言,快去拿酒。”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大,让坐大堂看话剧的人都纷纷抬头不满地朝那边看过去。

这包厢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又在钟进卫的隔壁,他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的脾气好,并没有发作,仍旧一边看着话剧一边关注着大堂内那些观众的反应。

这让那个管事的吏员暗自松了口气,不用左右为难。

那包厢内也就这么一下有动静,马上又归于沉寂。因此,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到了话剧上。

大堂内的人慢慢地开始小声咒骂没人性的建虏,但也有人在评论台上戏子的演技,并没有出现钟进卫所想象中的那种群情愤概,高喊打倒建虏,为辽东同胞报仇的场面。

当话剧最终结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各自和熟悉的人谈论着建虏的凶残,主角家庭的悲惨,然后转头又开始讨论起话剧的特点来了。仿佛话剧中的故事就只是故事,离他们还很遥远。

钟进卫看得有点失望,效果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好。

正当他起身准备离开包厢,失望地回驿站之时,隔壁的包厢又有声音响起:“谁编得这鸟话剧,真叫一个差!”

驿丞和管事的吏员一听,脸一下变了,这不是打钦使、中兴侯的脸么!

两人马上向钟进卫看了过去,不知道钟进卫会是个什么反应。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明朝宗室的悲哀

钟进卫还没有说话,四小先怒了。他们在出发来看戏的时候,已经知道这话剧就是中兴侯编的。因为他们在内心已认可了中兴侯,现在有人骂中兴侯的话剧,那就等于是骂他们的话剧。

四小身上的一股匪气此时完全体现了出来,他们四人互相一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抽出藏身上的利刃,由老大孙可望对钟进卫说道:“侯爷,我们过去教训教训隔壁那厮。”

钟进卫看这四小的架势,这哪是去教训人家,这分明是去杀了人家。他连忙冲四小摆摆手道:“收了你们的家伙,人家说句话,就要喊打喊杀的,也太没气量了。”

四小一听钟进卫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只好愤愤地把家伙放了下来。

管事的吏员见此才松了口气,暗道中兴侯好气量。

谁知钟进卫紧接着说道:“这人竟然口出狂言这么贬低这话剧,我倒是要请教下哪里差了。走,我们过去会会这个人。”

四小一听,又高兴了,和李老四一起答应一声,就准备往隔壁包厢去。

“不可。”

“不要。”

只见王鹏和管事吏员慌忙出言阻止道。

钟进卫一见,就奇怪了。这管事吏员出言阻止,可能是为了维护梨园的安全,这个可以理解。

但王鹏也来阻止自己,钟进卫就想不明白了。他是自己的护卫,应该维护自己的利益才对。不说像四小那样愤怒,随自己过去看看总没问题的吧。难道是怕冲突起来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因此才阻止自己,这是不是太怂了?

钟进卫想到这里,对王鹏有点不满,冷下脸问道:“为何?”

王鹏和管事的吏员互相看看,最后还是王鹏回答道:“侯爷,隔壁那人乃是周王的第六子。”

钟进卫听了一愣,原来是王爷的儿子。随即一想,王爷的儿子怎么了,自己又不是想过去揍他,问问他有关话剧的看法而已。

“你们放心,我又不会让你们动手,只是过去问问而已。”钟进卫给他俩解释了一下,以按他们的心。

王鹏一听,知道中兴侯误会了,只好抱拳解释道:“侯爷,不是这个意思。朝廷有规定,藩王宗室不得和官员私下会面。”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们两个的意思了。他就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王鹏问道:“还有这限制,你给我说说,和藩王宗室相关的,一共有些什么忌讳?”

他在后世也知道好像是有限制,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也因此才误会了王鹏。

“是,侯爷。”王鹏答应一声,决定给中兴侯说说清楚,免得中兴侯无意中又犯了忌讳。虽说中兴侯不大可能会为此受罚,但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的好。

于是,王鹏给钟进卫细细地介绍道:“朝廷严令,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即使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

“什么?这拜祭也要申请?”钟进卫一听奇怪了,觉得这是不是太严厉了,拜个祖宗都要申请,又不是去拜别人的祖宗。

王鹏已放下双手,垂手而立,听到钟进卫打断自己,并且惊讶地相问,就点点头回道:“是的,侯爷,必须申请。”

钟进卫听了有点不以为然,然后示意王鹏继续。

王鹏就继续给钟进卫普及知识道:“藩王无故出城游玩,地方官要及时上奏,否则有关官员全部从重杖罪,文官直至罢官,武官降级调边疆;藩王除了生辰外,不得会有司饮酒”

钟进卫听着王鹏说着限制藩王的严厉措施,心中因为第一条拜祭都要申请的缘故,对后面几条已有免疫力,并没有再诧异地出言打断王鹏。

“王府发放一应事务,地方官要立即奏闻,必待钦准,方许奉行,否则治以重罪。王府官亦改用高年不第举人、落职知县等担任。”王鹏一直说到这里才不再说话,停了下来。

钟进卫见王鹏不再说话了,就问道:“都说完了?”

王鹏点点头,回答道:“这些就是对藩王的约束,还有就是亲王到了了一定年龄,必须出到封国,以后非奉诏不得进京。其他就是一些对宗室的限制了。”

“那你把对宗室的限制也一并跟我说说。”钟进卫索性想了解个彻底,就吩咐王鹏道。

“是,侯爷。”王鹏答应一声,然后就给钟进卫又普及开了明朝人的常识:“对宗室的约束还有: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不得到京师,如有出城越关到京师的,即奏请先革为庶人,然后发往凤阳高墙圈禁,同行之人,发往极边的卫所永远充军;宗室不得擅离境外,有居住乡村者,虽百里之外,十日必三次到府画卯,如果一期不到,即拘墩锁,下审理所,定罪议罚;从郡王至仪宾以下,不得与文武官员往来交结及岁时宴会;请名、请婚也很严格,未经请准,只能呼乳名,不得婚嫁。”

钟进卫听到这里,才明白自己过去和那周王儿子见面,是朝廷规定所不允许的。

他听完了王鹏所说的这一切,心中不禁默默地为明朝宗室悲哀。这哪是龙子龙孙啊,这分明就是比贱籍还要低贱,还要悲哀的一个群体啊!

钟进卫想象自己要是宗室成员的话,很可能会郁闷死。他又想起了在陕北大柏油堡见到的那群乞丐一般的明朝宗室,不禁能理解他们的落魄了。

包厢内没有人说话,都看着沉默不语的中兴侯。

钟进卫过了好一会,才又问道:“朝廷限制宗室这么严格,那他们就没有起来反对,闹事的么?”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身为大明朝维护法治的东厂番役,王鹏当场就能拿下他,治他一个意图挑唆宗室闹事,甚至造反的罪名。

可现在是中兴侯所说的,他就只好乖乖地回答中兴侯的话:“从万历年间以来,因为有很多中下层宗室已沦为贫困户,于是强烈要求弛松藩禁、请田联自给、试官自效的呼声越来越高。”

“是啊,这应该是合理要求吧!”钟进卫点头评论道。

他想着要是朱元璋在天有灵的话,不知道会气成啥样,至少会来句“相煎何太急”吧。

“是的,侯爷。万历年间,重新修改了《宗藩事例》,准无爵的宗室自便生计,准奉国中尉以下宗室参加科举考试,选授京师以外地区的官职。”王鹏对这些都很熟悉,一一说给钟进卫听。

“这样啊,那还可以了。”钟进卫一听,朝廷还是比较有人性化的嘛!

王鹏听了,犹豫了会,看看驿丞和管事的吏员,见他们垂着头,一幅只把自己当局外人的样子,就又转头给钟进卫说道:“侯爷,朝廷在实行时又有一些限制,如对于县令等‘亲民官’的职位,朝廷不能放心授于宗室,而只授于中书舍人等一些较为闲散的职位。”

钟进卫听了,不由得摇摇头,不过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问道:“朝廷既然如此严格要求宗室,那么对他们是否有相应的补偿呢?”

王鹏没有马上回答钟进卫的话,他怕钟进卫继续问下去会发表一些让别人听了大逆不道的话。毕竟中兴侯做了不少事情,无形中早已得罪不少人,如果让那些人抓到把柄的话,可能会有不少麻烦。

于是,他先对那个管事的吏员说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有事会再找你。”

管事的吏员巴不得走人,实在太忌讳了,他连忙答应一声,就赶紧出去了。

驿丞见吏员走了,他也不敢停留,连忙道:“侯爷,小人想起来驿站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小人先告辞了。”

说完后,一揖拜了下去,等钟进卫发话。

钟进卫也不是傻子,从王鹏的行动中已察觉到了他的用意。

他就没有挽留驿丞,对驿丞说道:“好,你先回去吧,顺便告诉下马指挥使,我们过会就回去,让他不用担心。”

“是,侯爷。”驿丞一听,连忙答应一声,就匆匆撤了。

钟进卫就转头看向王鹏,等待王鹏给自己继续普及知识。

第三百八十九章 要解决宗室问题

就在这时,隔壁包厢又有动静,像是里面的人出了包厢走人了。

可能是那边包厢的仆人也听到了这边包厢的一些声音,知道有人在问藩王宗室的事情,为了免去麻烦,把那周王的儿子劝走了。

钟进卫听到动静,想了一会,看向四小道:“定国,你去问问刚才说话那人,这话剧到底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差了。”

吩咐完之后,他又对李老四道:“你跟在定国后面,他没事就不用靠前。”

最后他才转回身子,面对王鹏道:“定国一个孩子,也不是官吏,应该没有违反朝廷律法吧?”

其实就王鹏来说,最好李定国都别去。但看中兴侯的神情,是打定了主意要问个清楚。无奈之下,王鹏只好点头道:“好吧。”

李定国见王鹏同意了,就“唰”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拔腿就往外跑,想着去追上那人。

李老四赶紧追了过去,在门口同伴的指点下,和李定国一起去追那周王儿子了。

钟进卫见他们出门后,才对王鹏解释道:“那周王府就擅长乐曲戏剧,既然周王府的人如此说了,应该有一定道理,问清楚了能改进就最好了。”

人都已经追出去了,王鹏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道:“侯爷说得是。”

钟进卫算是交代完了这事,就对王鹏道:“就宗室的事,你接着说给我听听。”

“是,侯爷。”王鹏答应一声,忽然想到一事,先让两个护卫去隔壁的包厢待着,防止隔墙有耳。

然后他才给钟进卫继续解说大明的宗室:“对宗室的限制开始主要是对官场而言,在其他待遇上倒是非常丰厚。藩王不仅终身有俸禄,而且待遇很优厚。岁禄单是米一项,即达五万石,是正一品大臣的五十倍。此外,还有册封、宫室、婚姻、丧葬等费用,并给予厨役、斋郎、铺陈等杂役人员”

“等等,你说这待遇既然这么好,那刚才怎么又说很多中下宗室沦为贫困户,大柏油堡的乞丐宗室又是怎么回事呢?”钟进卫一听,奇怪了,出言打断王鹏的解说。

王鹏听了笑道:“侯爷,别急,待属下慢慢给您细说。”

钟进卫一听,倒是自己急躁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静听王鹏细说。

“洪武末年,太祖减藩王俸禄为万石,直至如今也是。另外郡王禄米为两千石,镇国将军为一千石,辅国将军为八百石,奉国将军为六百石,镇国中尉为四百石,辅国中尉为两百石。公主禄米为两千石”

钟进卫一边听着王鹏在解说俸禄,一边暗自在心中换算。明朝的知县一年才九十石,这宗室的最低级别就有两百石,也就是说两个知县加起来还抵不上一个最低级别宗室的俸禄。

王鹏说完了具体的宗室各级别待遇后,想着回答钟进卫的问题,就接着道:“自成化以后,宗室人口日繁,一遇岁歉,常赋不足,亲王以下,不得不减半给禄米了”

听到这里,钟进卫想着减半给禄米应该也比知县要高,咋搞成乞丐呢?他皱着眉头,还是没想明白。

王鹏见钟进卫的表情,知道中兴侯还是没想明白,就再细说道:“到嘉靖年间,御史林润就拿岁供京师之粮与王府禄米支出做了一个比较,结果让世人大吃一惊。”

“哦,比较结果如何?”钟进卫听得奇怪,连忙问道。

“天下岁供京师粮食每年四百万石,但诸府禄米支出就达到八百五十三万石之多。就说这河南吧,存留粮不过八十四万石,但宗室禄米就达一百九十二万石。”

东厂不愧是从锦衣卫中选出来的精锐,精于技击的王鹏对于这些数字记得这么清楚,也算是厉害了。

“那朝廷是怎么解决得呢?”钟进卫问道。

王鹏冲钟进卫一笑道:“侯爷,这就是您之前问得问题了,做法就是朝廷拖欠不给宗室俸禄。说实话,其实也是实在没法给。”

钟进卫根据王鹏所说,理了一遍关系:明朝对宗室限制那么多,没事干了就只能干那事,一干那事人口就繁衍得快,宗室一多朝廷的负担就重,朝廷负担一重反过来又拖欠宗室俸禄,这就是大明宗室的现状。

忽然他发现好像有不对的,就问王鹏道:“按照你这么说来,既然是朝廷拖欠不给,那么除了中下宗室变贫困之外,中上宗室就不会有影响么?”

王鹏闻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有,但也可以说没有。”

钟进卫奇怪了,问王鹏道:“怎么讲?”

“中上宗室,特别是各地藩王,他们的收入并不像中下宗室一样只是依赖于俸禄。各地的藩王主要收入是其名下的庄田,官店和盐店。因此虽有拖欠俸禄,却对他们影响不大。”

钟进卫看王鹏回答了好久,就招呼他来桌子边坐了,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润润嗓子。

“多谢侯爷。”王鹏谢过之后,一饮而尽。

钟进卫顺手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才问道:“这些藩王名下的土地,产业很多么?没有万石禄米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大?”

王鹏喝了侯爷亲自给倒得茶,说得就更来劲了,他点点头道:“侯爷,属下就拿这开封府周王的产业跟您说吧。这开封府至少有一半多的田地在名义上是属于周王府的,至于店铺之类的,也有很多。”

钟进卫一听,开封府一半多的田地属于一个人,那这土地的集中度可真高。但钟进卫又马上发现王鹏话中的一个疑点,就问道:“你说的名义上是什么意思?”

王鹏暗自佩服钟进卫的细心,他点点头给钟进卫解释道:“就是说周王名下有一部分田产是由地方官府代管,每年给周王府缴纳一定的税银即可。”

钟进卫听糊涂了,问王鹏道:“什么意思?”

“周王的田产由地方官府代管和周王府直管有很大区别,代管的田产,每年折多少税银,或者说交了多少税银后,另外拖欠多少都有地方官府说了算,王府对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王鹏的话音一落,钟进卫就惊呼道:“他们这么大胆,拖欠还有理了?”声音有点响,让坐身边的三小都吓了一跳,看着钟进卫。

王鹏对那些文官也没有好感,见中兴侯如此诧异,就解释道:“侯爷,朝廷赋税都能拖欠着不交的,还会怕王府么?”

钟进卫听王鹏这么一说,心想也是,大明的王府等于是没了爪牙的老虎,或者连老虎都不算,那些文官不欺负他们还欺负谁!

王鹏趁钟进卫在沉思时,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给自己再倒上一杯后,看钟进卫还在想,就说道:“侯爷,不管如何,王府的田地也是够多地,而且不管是他们直管的田地,还是名义上的田地,朝廷都是不收税的。”

钟进卫把注意力集中回王鹏身上,总结地说道:“也就是说,宗室藩王越来越多,朝廷负担越来越重,宗室财产越多,朝廷收益越少?”

“可以这么说。”王鹏点点头。

钟进卫其实不用王鹏来肯定,他心中已经有答案的。他看向空无一人的戏台,沉默了一会,才自言自语地道:“都是世袭制惹下的祸根啊,要中兴大明,一定得解决宗室问题才行!”

王鹏听到了,但他就当没听到一样,这个话题不是他能发表意见的。而边上的三小,则听得迷迷糊糊的,也无从发表看法,包厢内就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随即就听到李定国的声音:“侯爷,我问来原因了!”

钟进卫一听,心想那话剧还真有缺陷啊!

第三百九十章 到底在哪里

包厢内的人都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李定国兴冲冲地先跑了进来,过了一会李老四才出现在门口。

“定国,问到什么了?”钟进卫笑着问他道。

李定国跑到钟进卫面前才站住,脸上不见有汗。显然这点运动对他来说,等于没活动,他抬头看着钟进卫回答道:“侯爷,那人开始不肯说。后来他随从跟他说了悄悄话后,他才告诉我说,这话剧比起其他的戏剧,是有一种真实感,但是,也就只有一点而已。”

钟进卫一听,想起刚才散场的时候,从大堂内的那些看客所表现出来的情景看,好像真实感确实不是非常大,至少没有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响。那些人就真得是在看戏,戏结束了,评论一番也就没了,和他们本身关系不是很大。

要说这些人麻木,钟进卫倒没有这么去想。任何一件事情,一做得不好,首先把原因归结为别人,这不是钟进卫的作风。

他想到这里,急忙问李定国道:“那他有具体说什么么?”

李定国的小脑袋点点头,回答钟进卫道:“有。他说辽东离开封远在万里之外,距离太远,那边发生的事情对于开封这花红柳绿,吃喝玩乐的生活并没有影响。他们也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会经历这些惨剧,因此就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钟进卫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过来。人就是这么一种动物,非事到临头才知事情的严峻。那些知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人都是精英,但大部分人不是。

钟进卫对李定国呵呵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不错,定国辛苦了,我知道怎么改进这个话剧了。”

目前这个话剧就缺少了一个最终想告诉观众的目的,比如钟进卫让温、吴编这个话剧的意思,就是想让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都了解建虏的凶残,辽东百姓的悲惨,希望他们能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的来帮助朝廷战胜建虏。

现在基于这个目的,结合那个周王儿子所说,钟进卫就想到了在话剧的末尾,对这一诉求进行展现。甚至可以展现朝廷急缺什么,如果没人支援的话,那么凶残的建虏就可能会破关而来,威胁他们的生活。这么一来,这话剧就和观众有关了,也就容易引起他们的共鸣。

钟进卫想到这里,怕自己把这事忘记了,得赶紧回去把这事记下来吩咐下去。于是,他就对王鹏道:“走,回驿站。”

王鹏巴不得钟进卫早点回去歇着,因此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问中兴侯准备如何改进这个话剧,马上让人叫上散出去的护卫,护着中兴侯回了驿站。

到了驿站后,钟进卫先要了文房四宝,准备开写。但他对毛笔字实在不擅长,就问还跟在身边的四小道:“你们谁会写字?”

四小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钟进卫这时发现自己好像多问了,他们四个都出身贫困,被张献忠收留后,也是居无定所,参加流贼后就更不可能学习了。

钟进卫想着等到京师后,让四小和李老四一起在府里学识字,这个是做任何事情的基础,还是必须识字才行。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回京师。”钟进卫看他们的精神还是不错,就对他们说道。

“是,侯爷。”四小学着之前王鹏的样子,抱拳向钟进卫一礼,然后就出了门,回自己住处休息去了。

房间内就剩下王鹏、李老四还在了,钟进卫对他们并不避讳,自己的毛笔字如何他们是知道的。

他当即趴在桌子上开始努力写起话剧改进之法,一边写一边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些炭笔带身上才行。

第二天一早,钟进卫启程赶路回京。这且先不说,就说让蒙古人和建虏都找不到的死营,现在的情况又如何了呢?

在科尔沁草原的腹地,珠日河草原所在,蓝天白云相依,地面盖着一层绿油油地地毯,鲜嫩鲜嫩地嫩草,让一群群的牛羊马儿一边吃着一边欢快地叫唤几声。表面显得很平和,只是有心人能发现,这和以前有点不一样,牧群太密集了。

在沿着珠日河两岸的不远处,扎着连绵不绝地蒙古包,这里就是科尔沁族的达尔罕王旗所在。

现任的达尔罕王,为博尔济吉特氏,名寨桑,他的妹妹哲哲,一六一四年嫁于皇太极作为正宫,而后又把他年仅为十三岁的女儿布木布泰(也就是满清电视剧中出镜率极高的孝庄皇太后)也嫁给了皇太极,姑侄女同侍一夫。

如今的赛桑,虽然部族实力强劲,但他已熄了和女真争雄的心思。为自己,也为部族找到了一个长久盟友而颇为欣喜。

在之前的时候,赛桑唯一的烦恼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女儿海兰珠的婚事,她非要找一个所谓的英雄才能出嫁,搞得现在都成了老姑娘了还没找到夫家。

但最近以来,赛桑又多了一件烦恼的事,就是有关出塞报复的那支明军的事。

现在科尔沁的牧场,正是牛羊马放牧长膘的时候。可由于那支不知在何处的明军,导致部族的人不敢散开放牧,都以王旗所在为中心,缩在一起放牧,以免落单而被明军袭击。

目前的情况还可以,因为附近的牧地还够牛马羊食用。

可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这里的牧场就不足以持续供应整个部落的牧群了。

对于这种情况,赛桑心中很急。

他也试着在尝试各种方法,派出了大量探马,和别的大部族一起寻找那支明军。

可草原实在太大了,明军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藏起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现在赛桑对这支明军的一大头痛之处在于,这支明军和以往的任何明军不一样,全是有骑军组成。能做到来无踪,去无影,活脱脱就是一支草原上的大型马贼。

如果有的选择,赛桑宁可选择面对明国以前有名的戚继光的军队,兵强马壮,还有火器、战车相辅。赛桑一点都不怕,因为就算啃不下来,至少也能跑得远,危险得失看得清清楚楚,不象现在这么憋屈。

赛桑派出去的探马,辛苦了好多天,连个明军的影子都没找到。

按道理说,这支明军也打了好多次仗,总会有一些伤兵吧。要是能抓到几个掉队或返回中原的伤兵,也能掌握一些明军的信息。

但奇怪地是,这么久了,居然一无所获。唯有一些部族受攻击过的战场,留有一些焚烧的痕迹。

这让有经验的人得出一个结论,那些伤兵怕是都被处理掉了。

一想起这,赛桑心中就有点倒吸凉气。这出塞的明军将领是个狠人,而且统御部队非常厉害。这事要是发生在自己的手下,估计那些手下会趁着自己不注意,成群结对地跑了。

赛桑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把自己的部族军分为四部分,有三支是自己的三个儿子统领,以汗帐为中心,分驻三角,护住整个牧场。另外自己手下还有一支,则直接护卫汗帐,也可临时作为预备队机动出击。

这种被动挨打的防御是没办法的办法,让天性喜欢主动攻击的草原民族感到极其憋屈,恨不得马上发现那支可恶的明军,立马能冲过去狠狠地把明军撕成碎片。

赛桑在大帐内一边独自喝着马奶酒,一边看着在帐中翩翩起舞。虽然天气还冷,但帐内的温度还可以,们都只披一件轻纱,身体的隐位随着舞蹈动作而若隐若现。

但赛桑虽眼睛看着,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心思继续在想着刚才想的事情。

前些天的时候,女真人传来消息说派了大贝勒代善前来草原协助剿杀明军。

赛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是高兴了一阵。不愧是蒙古人的盟友,知道蒙古遭受攻击,出兵来帮助了。

于是大金能否打赢那支明军,赛桑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的,代善带的兵马显然是八旗的精锐,打败那些明军那是易如反掌。

要不是多年以来看到大金对上明军的战力那么强悍,赛桑当初也不会去和女真人结盟了。

赛桑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代善也找不到明军的下落,那就还是没什么用。

事情的进展一开始的时候,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女真人四处查探,也没发现明军的下落。

后来,事情慢慢地出乎他的意料了。代善竟然把那些小部族给吞并了,现在还在四处吞并那些中等的部族。

赛桑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开始很是愤怒,这分明是趁火打劫。赛桑当时就要派人去谴责代善,并劝回那些蒙古部族。

但他的这个做法被他的儿子们拦住了,就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他问倒了:“这么做就是和女真人作对,有把握能打赢他们么?”

赛桑想到这里就没有底气,只好就这么算了,保住自己的部落就算尽到职责了。谅代善的牙口再好,也不可能来打自己这个大部族的主意!

就在赛桑回想到这里时,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掀,一人闯了进来,隔着那群跳舞的禀告道:“大汗,大金和硕贝勒代善派人求见。”

第三百九十一章 海兰珠

赛桑一听,心想不会是找到明军下落了吧。于是,他赶紧挥手把那些赶了下去,然后问那人道:“可知女真使者所来何事?”

“回大汗,据说是有明军消息了。”那人正是知道达尔罕王很着急明军的下落,因此才匆匆闯了进来禀告消息的。

赛桑一听大喜,连忙吩咐传见。

果然,代善派来的使者一见赛桑便道:“尊贵的达尔罕王,我主子和硕贝勒代善派我来告知您,我军探马已发现了明军的踪迹。”

“快快说来。”赛桑觉得这个使者说话太慢了,赶紧催促道。

那使者见赛桑这幅急样,连忙道:“我军探马在离珠日河草原西南五百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明军经过的踪迹,据军中经验丰富的探马给我家主子分析,是往您这边而来了。因此”

“什么,往我这里而来了?”赛桑一听这消息,直接打断使者的话,确认道。

那使者丝毫没被赛桑不礼貌的打断行为所影响,仍旧恭敬地回道:“是的,尊贵的达尔罕王,我主子建议您派出军队迎头截击,我大金军则在后面追击,把这批明军就地剿杀掉。”

“好,好,好。事不宜迟,你赶紧回去向你主子禀告,就说我马上派出军队前往拦截。”赛桑一听,当即站了起来,马上吩咐这个代善的使者道。

这使者一听,稍微有点为赛桑的急躁而惊讶,他连忙提醒赛桑道:“尊贵的达尔罕王,您知道明军的兵力么?”

赛桑一听,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急了,没有问清楚兵力。要是这使者刚才直接走了,到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就不好办了,最后还得去追这使者问个清楚,浪费好多时间。

这么一想,赛桑不禁为女真人的心细而感到佩服,他连忙道:“你们知道明军的兵力么?”

那使者面带微笑地回答道:“尊贵的达尔罕王,据我军探马分析,明军兵力应该在一万上下,具体多少还不能确认,请您派出足够的军队,以便一举歼灭明军,不让明军再危害草原了。”

赛桑捋起了自己的大胡子,一边听着这使者的答复,一边在想还有什么事情需要问的,免得再漏了,否则自己就在女真使者面前丢尽脸面了。

在女真使者说完之后,赛桑没有说话,帐内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后,赛桑还是没想起有遗漏的事情,就对那使者说道:“要是没事了你就回吧,告诉你家主子,我马上出兵。”

那使者一躬身,右手往胸前一折,行了个蒙古礼,然后道:“我家主子让我转告您一句话,兵贵神速,还请尽快。”

赛桑对这使者再三催促自己尽快出兵,没有丝毫的怀疑,兵贵神速的道理他也懂,出兵晚了,要是女真探马跟丢了明军踪迹,就又抓瞎了。

在女真使者一出帐后,赛桑马上下令让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来见他。

没用多少时间,他的几个儿子一听说有明军的下落,就飞快地赶过来了。

这些天来,他们也和赛桑一样,想死这支明军了。

到了赛桑的帐内后,他们纷纷向赛桑请战,誓要把那支可恶的明军杀他个片甲不留,把那主将五马分尸不可。

赛桑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几人一商量,就让他大儿子吴克善和二儿子察罕领本部人马前往西南堵截明军。

两人的兵马加起来,对付一万左右的明军,按照常理来讲,那是绰绰有余。因此两人都满怀信心地向赛桑告辞,出了蒙古包,往自己军队驻扎地而去。

看到王子们在自己的亲卫护送下,匆忙往来奔驰汗帐,牧民们就知道有事发生了,纷纷打探起消息来。

只有一个蒙古姑娘一点都不关心这个事情,在蒙古包里听到阵阵马蹄声后,仍旧在看着自己手中的信。

这蒙古姑娘肌肤如玉,人长得端庄文雅,不管在蒙古人中,还是其他民族中,都是很少见的。不知道的人一看之下,要不是这位姑娘一身的蒙古装扮,铁定是以为在塞外遇到了关内的汉族大家闺秀。

此人就是赛桑的大女儿,赛桑一直为她的婚事发愁的海兰珠。

赛桑是没看到现在海兰珠的表情,要是看到了,非大吃一惊不可。

此时的海兰珠,正一脸少女坏春地神情,一门心思都在看着手中的信件。

这信是她的妹妹,早已嫁给大金汗王皇太极的布木布泰写给她的。

布木布泰在信中给她出主意说,让海兰珠怂恿母后前往金国探望女儿,顺便捎带上她去看妹妹。这么一来,她就能看到皇太极了,也能有机会让皇太极看到她。

海兰珠原本是看不上皇太极的,觉得皇太极不但年龄有点大,还是一个胖子。关键的是,皇太极只是东北片偶之地的一个部族的头领而已。

在海兰珠的心中,自己的如意郎君一定要是一个像先祖成吉思汗那样的英雄。

她为了自己的少女梦想,一直在苦苦地等待,希望那个英雄有一天驾着五彩霞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为此她以死相逼,拒绝掉了父汗要把自己嫁给那个胖子的要求。就那么一直等待着心中所想英雄的出现,从少女一直等到了老姑娘。

不管是在蒙古人的眼中,还是其他族,包括汉族的眼中,二十二岁的她就是一个老姑娘了。

海兰珠的那个少女梦想慢慢地破灭,她自己也把那英雄的标准一降再降,可还是找不到一个能达到她要求的英雄。

倒是她妹妹布木布泰在和她的通信中,经常给她讲到金国大汗皇太极如何如何,言语中透着对皇太极的崇拜。

开始的时候,海兰珠以为妹妹一则年小,二则自夸自擂,把皇太极夸上天了。

可后来,皇太极的事儿越来越多的为她所知晓。自从皇太极担任金国大汗之后,一改他们的先汗努尔哈赤的做法,联盟蒙古,征服了朝鲜,使其金国能专心对付他们面前的庞然大物,明国。

特别是海兰珠知道皇太极最近的事迹,竟然攻入了明国京畿之地,就在明国的都城附近纵横驰聘,所向无敌。

海兰珠一想起那个胖子坐在马上,指挥着千军万马,无敌于世的英姿时,就仿佛觉得成吉思汗的身影和皇太极的身子慢慢重合起来。

突然之间,海兰珠才发现皇太极就是她心中一直期待着的那个英雄。

在发现了这点之后,海兰珠是后悔莫及。自己当初拒绝了嫁给皇太极的婚事,现在要是再提出要嫁给皇太极,那也太丢脸了。

可海兰珠心中始终存在着那个胖子的身影,此时的皇太极,在海兰珠的心中,胖也胖的帅,反正,怎么想,就怎么喜欢了。

无奈之下,海兰珠在给妹妹的心中透露出了她的少女情思。

而布木布泰此时也是有烦恼之事,她在辽东过得不是很如意。

虽然在皇太极的后宫,她也算是排名第二的存在。可关键是她不爽,那个正宫皇后,地位上比她高,然后又是她的亲姑姑,辈份上也比她高。

遇到一点事情,就被哲哲训,她是一点还口的余地都没有。布木布泰远没有后世的成熟,还是一个小姑娘的脾气,对她目前的状况是相当不满意。

现在她在海兰珠的信中,看出了姐姐的心思,布木布泰是大喜过望。只要姐姐一嫁过来,两人就能联合起来对付她姑姑了。

至于海兰珠嫁过来后,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布木布泰压根就没想过,难道一个妈生的,自己青春年华的本钱还不能压过一个老姑娘?

基于这个打算,布木布泰全心撮合她姐姐和自己的丈夫皇太极的婚事。一边在皇太极面前不时透露些海兰珠的事情,一直赞扬她姐,那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草原人民骄傲的存在。一边又给海兰珠想着各种方法来接近皇太极,以便皇太极这边能重提婚事。

否则要是海兰珠这边对皇太极说,以前我不喜欢你,现在喜欢你了想嫁给你。知道的人是知道海兰珠说得是真心话,不知道的人以为海兰珠是实在嫁不出去了,就来吃回头草了。

这对堂堂一个大金大汗来说,恐怕是不能容忍的。难道皇太极就是地上的野草,你想吃就能吃了?

海兰珠把手中的信件左翻右翻,心中颇有点纠结,最后把心一横,把信都收拾了放好地方,一撩蒙古包的帘子就准备去找父汗,准备豁出了这张脸,把自己的心思先跟父汗说下。

因为只有父汗同意了,母后才能前往金国。

她出了蒙古包之后,才发现远处兵马调动,呼啸着往西南而去。

海兰珠这时才关心起眼前的事来,叫过她的侍女一问,才明白兵马调动缘由。

在她的心中,不由又对心目中的英雄,皇太极佩服万分。

自己的父汗派人找遍了草原也没有找到那支明军的下落,而皇太极派来的人到草原没多久,反而找到了明军的下落,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现在无事不印证着皇太极的高大英明神武,海兰珠刚才内心还有一点去给父汗说明情况的害羞,一下都消失了。

自己一定要嫁给皇太极,海兰珠在心中暗自发誓。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因为她心目中英雄的交代,女真人正在实施一场针对她部落的阴谋。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代善给明军创造机会

当赛桑听到他头疼的女儿海兰珠跟他坦白要嫁给皇太极之时,高兴地仰天大笑,老姑娘终于思春要嫁人了。

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来,嫁谁不好,非要嫁给皇太极。

毕竟如果要论联盟关系,赛桑已经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女儿嫁过去了,再嫁一个女儿过去也是多余的。

赛桑试探着咨询了下海兰珠道:“听说那皇太极现在已经越发的胖了。我的女儿啊,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胖子的么,好像还说胖子都是一事无成,一身肥肉的,你很讨厌。”

海兰珠怔了一怔,没想赛桑说了这样的话,明显是不大同意自己嫁给皇太极了。

没办法,女人有的是武器,马上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赛桑早已领教过自己女儿的本事,也不敢逼急了,当即言明只要皇太极再来提亲,赛桑一定答应。

至于海兰珠提出的要让额吉前往辽东探视女儿,她自己去看望妹妹。赛桑也拗不过女儿,就同意了。只是让她等到她的哥哥们凯旋归来,就让她们前去辽东。

海兰珠一听,恨不得她的哥哥们马上就把那支明军杀得一人不留,然后明天就凯旋回来。

她的心情一好,就觉得年老的赛桑一下英俊了很多。跑出汗帐,看到蓝天好像变得更蓝了,白云化为一个个胖胖的影子,在冲自己微笑。

海兰珠马上冲回自己的蒙古包,要先写封信,把这个喜事告诉妹妹。

然后她剩下要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

牧民们经常看到他们的公主海兰珠,常常往西南方向眺望。

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担心两个哥哥的安全,担心能否打赢那支明军。唯有她的侍女知道,海兰珠是一门心思等着大军快点凯旋,好马上和王后出发前往辽东。

海兰珠等啊等,等啊等,感觉时间已过千年,还是没等到大军凯旋回来,急得向她的侍女一天问三次,大军出征多少天了啊,是不是该回来了。

到第三天的时候,还是没等到大军凯旋,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但却又等来了女真使者。

这一次,她一反平时对这些东西不关心的惯例,闯进汗帐非要旁听。

赛桑已经知道女儿的心事,就同意她旁听,然后问使者道:“你主子又派你过来干嘛?”

他这两天虽然没有像海兰珠那样急于期望大军凯旋,但也是着这个心的。

赛桑见代善又派人过来,心中有点奇怪,围剿明军要是有了结果,自己儿子应该会派人过来报信的。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有个信息。

但现在自己儿子未见派有信使回来,女真人却来了,让他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尊贵的达尔罕王,我主子派我来,一是向您道个歉,二是向您通告明军的最新消息。”这个女真信使比上一次来的时候更谦卑,弯着腰向他禀告道。

赛桑一听,代善要向他道歉,他心中一紧,难道派出的大军出事了,那支明军那么强大?

他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问道:“道什么歉,难道被明军打败了?”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海兰珠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心想这怎么可能!

那女真使者一听,直起腰,仰头一笑道:“尊贵的达尔罕王,您把明军想得太厉害了。有我们大金勇士在,来多少明军都翻不了天。”

赛桑一听,原来是自己担心错了,随即又为女真人的嚣张有点不满,鼻子中“哼”了一声,坐了回去,然后头也不抬地问道:“那代善要道什么歉?”

那女真使者听出了赛桑的不满,心中有点不以为意。不过代善有过交代,他的表情又恢复回谦恭的神态回答道:“我军探马在珠日河草原的西北方向四百里左右的地方,又发现了明军的踪迹。我主子以为,明军非常狡猾,原先的应该是疑兵,吸引了我大金军队和贵部往南而去了。”

“什么,你是说明军故布疑阵?”赛桑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道。

海兰珠在一边看见了,不禁为父汗的不淡定而感到微微有点羞愧。她想着,要是皇太极在这里的话,应该是从容不迫地吧。

“我家主子认为是这样的,这个明军主将不但狠,还很狡猾。不过还是被我大金探马发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我家主子认为,明军的目标就是贵部,因此派我前来警示。”

赛桑不好意思马上就坐回去了,就站那问女真使者道:“你主子的意思是让我继续派兵拦截么?”

“王爷真英明,我家主子就是这个意思。唯有如此,才能尽早消灭那支明军。”这女真使者的态度越发地恭敬了。

赛桑并没有马上回答,就在自己座位附近踱起步来。

他也不是一个白痴,已经派出了一支军队,再派军队出去的后果他不得不考虑清楚。

万一要是军队派出去了,但发现女真人又被明军骗了,那该怎么办?

汗帐所在也不能空虚,如果再派出足够消灭明军的军队,汗帐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护卫了。

看到赛桑皱着眉头在想着事情,女真使者没有着急,反而是旁边的海兰珠急了。她见赛桑迟迟不说话,不禁出言催道:“父汗,好不容易发现明军的踪迹了,不趁早把他们消灭了还要让他们像草原的恶狼,潜伏在暗处偷袭我们的牧群么?”

赛桑没有理会,继续想着这个问题。如果自己不派军队的话,那么很可能又会失去明军的踪迹。

这支明军在科尔沁草原徘徊,看来要对付的目标就是自己这个部族了,谁让自己这个部族是女真人最大的盟友呢。

要是任由这支明军在草原潜伏而不管,自己的兵力只放在汗帐周围被动的防御,怕最终自己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尊贵的达尔罕王,我家主子说这次只要您派出的部队能拦截住明军或者拖住明军,让我大金军追上明军就可以了。”女真使者见赛桑始终不说话,就又说道。

赛桑闻言停住脚步,看向女真使者,仿佛想看穿他的内心,说这话是欺负科尔沁没兵呢还是说女真人是过来炫耀战力?

“父汗,快出兵配合大金军队剿灭了明军吧。”海兰珠见赛桑还不做决定,就又催道。

要是被动防御着明军,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发去辽东,海兰珠不由得急了。

赛桑听到女儿的催促声,想着被动防御虽然保险,却始终不是个办法。

于是,他就对女真使者道:“好,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会再派出军队往西北方向搜索过去,让你主子速度快点,把明军赶过来。”

“是,尊贵的达尔罕王。”女真使者见有了结果,就施了一礼后告退了。

“父汗,成吉思汗可不是这么犹豫的,当断则断,才是英雄的行为。”海兰珠对赛桑犹犹豫豫最后才下定决心的行为感到不满,出言提醒道。

“去,去,找你母后去。”赛桑不耐烦海兰珠的批评,挥手让她出去。

看着女儿出了汗帐,赛桑自言自语地道:“拿我和成吉思汗比,能比么!”

随后他又把剩下兵力的一部分派了出去,毕竟年老稳重,他没有逞强把所有兵力都派出去剿杀明军,还留了六千军队护着汗帐。

当代善收到派出去的使者回报达尔罕王的决定后,就不再有继续动作了。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再做就不容易收尾,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他有什么不良企图了。

至少在目前来说,他完全可以事后解释自己也被明军给欺骗了,这最多是丢下脸而已,相比巨大的收益,代善不在乎这个脸面。

至于有人如果从最终谁得到好处来反向推断的话,那个时候,所有事情都已尘埃落定,知道了又如何!

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帐内,看着草原地图,心中暗自想道:那支五千左右的明军,不管是从他们的踪迹上看,还是从他们出兵草原的最终政治目的看,肯定会冲着大金的最大盟友科尔沁族去的。

自己已经把科尔沁族的兵力做了最大可能性的调出了他们汗帐所在,虽然只能调走几天时间,但代善还是希望那支明军能抓住这个机会,重创科尔沁的汗帐所在,最好是明军与科尔沁族汗帐的达尔罕王以及那些贵族一起同归于尽。

剩下几个达尔罕王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要大汗略施手段,相信应该能很容易就把科尔沁族吞并了。

代善一想起大金要是能吞并庞大的科尔沁族,那大金的实力就能更上一层楼,毕竟蒙古人在骑射上比大金勇士要厉害,收编了他们,可以做到一些战术的互补。也可以在每次战事的时候,少死很多大金勇士。

想到这里,代善就开始热血沸腾,仿佛在他的努力下,辅佐皇太极把大金带上了又一个高峰。

他狠狠地一掌拍在地图上所标识的科尔沁汗帐所在,心中暗道,老子已给你们创造了绝佳的机会,要还是抓不住,老子一定要把你们从草原上搜出来,个个五马分尸不可。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最后一战

死营没有让代善失望,在曹文诏的带领下,早已远远地从西部绕过科尔芯草原,再从科尔芯草原的北部进入,直袭珠日河草原。

在他们抓到落单的科尔沁小部族,一番审讯后,得知了汗帐所在,并知道了大致的兵力部署。

死营此时已剩四千五百来人,其他人多是受伤后无法医治而亡。如果就这么直接攻击科尔沁汗帐,只能是以卵击石。

但死营已跋涉千里而来,曹文诏不甘心就此回转,他还是寄希望于突袭打科尔沁族一个措手不及。因此,他带着死营悄悄潜进了离科尔沁汗帐所在北部四十里远的一处干涸已久的河床内,等待着机会。

这一日,曹文诏派出去的几个蒙古族的士卒陆续赶回禀告说,科尔沁汗帐所在的兵马大部已往西南、西北而去。

曹文诏当即大喜过望,真是天纵良机,决定拼死一击,狠狠地打击这个建虏最大的走狗。

不过此时的死营,士气已经没有刚出塞时那么高了,原因有三。

一,大部分士卒都是有亲人、朋友死于建虏入侵,他们是为了报仇而参加到死营来的。在经过最初的几番发泄之后,仇恨的情绪得到缓解,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充满了仇恨。

二,还有一部分士卒则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来。他们憋着发财升官的梦想出塞,一连串的战斗让他们抢足了钱财。那些作为建虏帮凶的蒙古鞑子没少从京畿之地抢到财富,因此都便宜了死营将士。这些人觉得蒙古鞑子杀得也差不多了,钱财也捞够了,比起那些因仇恨而出塞的士卒来说,他们的士气更低,更想回京师。

三,每次战事后都有同袍受伤。而只要受伤了,那么伤重的等于是这次战事就牺牲了,轻伤的同胞,因为在连续的作战,没有后勤补给,没有药品治疗,只有那些身体特别强壮,运气比较好的同袍才能顽强地活下来,大部分轻伤的同胞最终也是伤势加重而牺牲了。这对军中的士气,多少都是打击,特别是出塞很长一段时间后的现在。

只有极小一部分人是怀着忠君报国之念出塞的,这些人的士气就没有降低,不把蒙古鞑子杀个天翻地覆,主将不下令撤退,他们就没有想回归关内的念头。

曹文诏不是傻子,他当然能看出军中的士气已经不高,而且也知道军中士气不高的原因。

对于死营,他其实已经非常满意了。要换成其他任何明军,在没有后勤,连续作战下,并且死亡时刻威胁着每个人的情况下,估计没有多少明军能坚持到现在。

不过曹文诏就对一个人不是很满意,那就是左良玉。身为自己的三大臂膀之一的他,竟然也有思归的念头。

看着左良玉满满一马匹的战利品,曹文诏就有种想抽他的想法。他已经是高级将领了,还和士卒一样,迷恋于自己获得财富,捞够了就想走,从他身上一点都没看到有忠君为国的思想,没有一点大局观。

不过曹文诏没有发作,也没有表露出一点对左良玉不满的情绪。这是在塞外,周围环视着无数的敌人,如果要引起军中的不团结,对于死营来说,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毕竟,左良玉抢取战利品也是在出塞前就同意过的。

此时的左良玉就和曹变蛟、黄得功一起,听取了蒙古族士卒的回报。他们都看着曹文诏,静待下令。

曹文诏夸奖了几句后,让这两名蒙古族的士卒归队了。

战争是残酷的,他们因为住在京畿之地,亲人同样被他们的同族所杀害,失去了家庭。

曹文诏等人并没有怀疑他们的忠诚,因为在明军中,有很多都是蒙古族的人在为大明效力。就是他们死营的前身,也就是京营中的三千营,在开国之初也都是蒙古族的人组成,为大明征伐草原。

曹文诏看向自己手下的三个大奖,沉声下令道:“集合部队待命。”

“是,大帅。”三将齐声回答道,只是左良玉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幸好夹杂在其他两人的回答中,并不显得那么突兀。

死营将士本来就是按照建制就地休息的,命令一下,很快就集合完毕了。

三将回到曹文诏面前复命,而后跟在曹文诏的身后,陪同大帅一起开始巡视诸营。

曹文诏就在阵前,看着这四千余人的军阵。很多人的脸上已经胡子拉碴,脸色疲惫不堪。不少士卒身上的盔甲也多有破损,再没有刚出塞那会的明盔亮甲。

死营将士从关内带出来的火器只有少数,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用完了火药而成了鸡肋,还有一些人的刀枪都已损坏,因此他们手中的武器,都已换成从蒙古人手中缴获的武器了。

曹文诏巡视着一直走到阵中时,才停下脚步,大声地说道:“死营的同袍们,我们最后一战即将开始了。打完此战,我就带你们回京师,正式成为京营的一员。”

在曹文诏亲卫的传声中,他的话传到了每一个死营将士的耳中。当然,那些在远处放哨的人,就没听到了。

整个死营犹如一潭死水,忽然丢入了一块大石头,泛起了阵阵波澜。

每个人的脸上,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草原,此时都露出了惊讶、兴奋、狂喜的神情。明显能让曹文诏感觉到,整个死营仿佛一个年老体弱之人重新焕发了青春,充满了活力。

曹文诏稍微等了一会,让所有的死营将士都消化了他说的话之后,他才继续道:“我们最后要面对的敌人,是建虏的最大帮凶,光是军队就有几万人之多。”

死营将士们一听,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情绪也回归平静。他们知道,这最后一战将会是他们出关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战,毕竟,他们只有四千多人,也已经征战多日,身体多有疲惫。

曹文诏的话继续由他的亲卫传递到他们的耳中,“没有这些帮凶的存在,建虏就不敢只身侵入京畿之地。我们在回京师之前,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一次,让他们知道侵犯大明的代价。也只有打狠了他们,我们才能回京师,给大明的百姓,给所有受害的乡亲父老,也给皇上一个交代。”

曹文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士卒情绪的变化,当他说起敌人的强大之时,看到有的士卒甚至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不动声色,继续在做他的战前动员:“打完这一仗,我们将带着众多的战利品回归京师,将成为京营的一员。我们死营,由各边军组成的死营,不但成为皇上最为倚重的部队之一,还有别人所没有的、皇上钦赐的番号。本将相信,当你们凯旋回京的时候,会让你曾经的同袍羡慕、仰视。”

死营将士听着曹文诏的话,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些同袍,如果听到自己的消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想着想着,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是,如果我们在塞外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光打那些小部族,他们就会不服,就会说风凉话,就会想着他们也来草原逛一圈就回去抢我们死营的位置,因为我们能做到的,他们也能做到。我们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么?”

曹文诏说到这里,就环视着面前的死营将士,并没有再说话。

死营将士一个个露出了愤怒地表情,当初自己是下了死志才出塞的。如果有的人看到自己有了巨大的收获,他们就想有样学样的,来草原随便逛一圈就来抢死营的位置,能同意么!

“不允许!”一声大喊响起,倒让曹文诏微微吃惊,因为这个声音是他身后的左良玉发出的。

紧接着,在士卒中接二连三地开始响起“不允许”的声音,慢慢地所有的士卒都喊出了“不允许”。

曹文诏用手示意安静,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大声道:“好,我们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当初是我们站出来响应皇上的号召,荣誉本就只应属于我们。现在有一个天赐良机,就给了我们一个立大功,立别人所不能的大功机会。”

死营将士一听,都露出一种凝神静听的神态,用心听着曹文诏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是个什么天赐良机。

曹文诏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就告诉他们道:“建虏最大的帮凶,我们不远处的敌人,突然把他们的军队从他们的老巢中派了出去,往西南、西北而去。在他们的汗帐所在,只有为数不多的军队护卫着。这是被他们残害的大明百姓在保佑着我们,要我们为他们报仇,给科尔沁族一个狠狠的教训。”

死营将士一听,纷纷松了一口气,面前的敌人并没有他们开始想象得那么多了。在死营即将攻打他们之际,却把他们自己的军队派了出去,难道真的是上天都不容这些强盗,要让这些强盗付出他们的代价?

一想到这里,所有的将士都开始表露出熊熊的战意。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那就是傻子了。

曹文诏一见士气又高涨起来,心中欣慰,他宣布:“大家好好休息,等今晚出发,在鞑子们的睡梦中狠狠地给他们一击!”

曹文诏明白,战争的胜利,存在很多变数。自己所做的就是尽量抓住胜利机会,不管是战机还是士气。至于结局如何,就要看天意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不是行军的好时候,因此,在科尔沁汗帐西南**十里远的地方,一支军队因为天太黑而最终扎营,准备次日再回科尔沁汗帐所在,他们就是最早出发去搜剿明军的一万多科尔沁族军队。

这夜色,同时也正好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曹文诏看天公作美,就让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三将悄悄叫醒预先让他们睡觉的部下。马衔铃,人含草,摸黑开始出发。

这一战将是死营在草原的最后一战,敌人虽在上天保佑下已调离大部分,但也是死营这次出塞所面对的最强的敌人。

所有死营将士都无比慎重,尽量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一声不响,紧随号令行事。

在远远望见草原上的星星火堆时,曹文诏就知道科尔沁的汗帐就在前面了。

他下令停止前进,让部队再次检查战备情况。并传来三大将针对科尔沁所扎营的情况进行战前分派任务。

从火堆的分布情况看出,科尔沁族是以圆形分布的。可以推测出,汗帐应该位于圆心位置。

为此,曹文诏决定,左良玉所部负责放火,制造混乱。其余以曹文诏为箭头,左右各部署曹变蛟、黄得功所部,成箭矢阵,冲击敌圆形,力争穿透后,分成三支小箭,再次穿过敌阵。

曹文诏在简要讲解了作战任务后,对他们三人说道:“此次作战目的为尽量打击妄图抵抗的敌人,剿杀王旗附近的所有人。战前分派的战术要执行,但也要看情况,如遇友军被大股敌军挡住,则其他部队必须支援,不能给鞑子以稳住局势的机会,明白么?”

“末将明白。”三将齐声回答道,他们都不是战场菜鸟,知道什么情况下采用什么战术。

“打仗讲究得是知己知彼,但我们对敌人的了解毕竟还是太少。因此,此战胜负如何就先不管了,每人都尽力做到最好吧。本将希望,能有尽量多的兄弟回到京师。”曹文诏再次庄重地提醒手下三大将,切不可马虎大意。

“是,大帅。”三个人,无论是曹文诏的亲侄儿,还是贪财无厌的左良玉,或者是大字不识却忠勇有加的黄得功,在此时此景之下,都无比认真地回答了曹文诏。

曹文诏满意地点点头,看看夜色,估摸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是人睡得最熟的时辰了。

现在他该鼓舞的士气已经鼓舞了,该部署的都已经部署了,战事一旦发动,各部队一分开的话,在这夜色之下,就很难指挥其他部队,一切就看最终结果了!

三大将向曹文诏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回自己的部队准备出击。

所有的死营将士开始拿出白布条,帮着同袍绑好在手臂上,并轻轻道一声“保重了,兄弟。”

朱元中牢记曹文诏之前的教导,现在已过了那亡命厮杀的时期。他的左手臂上绑着一个圆形小盾,右手提着缰绳,控制着坐骑,紧靠在曹变蛟身边行使自己护卫的职责。

在他身后的将士,也和他一样,都紧跟在自己同袍的身后,随着最前面主将的速度向前行进。

夜色之下,偶尔的星光并不能照亮这支军队的前路。但这里是草原,无所谓官道不官道,朝着目标前进,不会有失。

朱元中就在队伍的最前头,位居箭头方向的左侧,能一眼看到远处的敌营。

根据他的经验,队伍应该马上要被鞑子的哨兵发现了。在那时,队伍就将加速,提刀握枪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垮敌军闻警组织出来的防御力量。

也就是说,这种偷袭战的关键在于,到底是他们攻击速度快,还是敌人反应速度快;是他们的攻击力量强,还是敌人的防御强度大。

朱元中慢慢地把心提了起来,看着距离目标一步步的缩小,心想着敌人的哨兵要预警了,他的力量也随即贯注到腿上,准备听见敌人哨兵的预警声后,能快速催马跟上主将曹变蛟。

可是,朱元中的心悬了又悬,悬到不能再悬了,还是没听到鞑子哨兵的动静。

这让他有点怀疑,他抬头看看在他右前方的主将曹变蛟。可惜他只能看到曹变蛟的半个后脑勺,看不到曹变蛟的脸色如何。

在主将那得不到提示,朱元中自己开始瞎猜,不会是鞑子埋伏好了就等他们上钩吧。

虽然他这么想了,但大军已经在攻击进程中了,就是想停都是不能停的,更何况主将并没有改变进攻的军令。

大军一直到离敌营还有两里路左右,才被敌哨兵发现,却没有报警,只是迎上来高声问话。

朱元中看到这几个笨到家的鞑子哨兵被前面的曹大帅所在箭头上射出的一窝箭射成了马蜂窝,然后随着鞑子哨兵跌下马去,他们的惨叫声也随即传了出去。

朱元中来不及抬头观察惨叫声所带来的敌营动静,一边伸手摘了挂在马钩上的长枪,一边催着战马加速跟上主将曹变蛟,以行使其护卫的职责。

裹上棉布的马蹄声再小,最终也惊动了对马蹄声敏感的蒙古鞑子,加上之前哨兵的惨叫所传出的声音,无不告诉鞑子有敌袭。

举着火把的巡逻队纷纷大声呼喝起来,首先唤醒了一部分值夜的军队,却又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如何迎敌。

领军的鞑子头目中,有的往声音来处冲了过来,有的则想去唤醒更多的同伴,还有的想避开声音来处,从侧面进行攻击,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死营在暗处,鞑子在明处,目标明显。趁着夜色射出的几波箭让迎上来的鞑子避无可避,纷纷中箭落马,而后滚滚铁蹄践踏而过。

朱元中就护在曹变蛟的左则,看到鞑子,不是伸手一枪,就是轻轻挥着盾牌,借助马力,把鞑子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个措手不及的鞑子都死在了朱元中的枪盾之下。

战事出奇的顺利,看这情况,蒙古鞑子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会从北面攻过来,也没有良好的夜间防御措施,让朱元中暗自高兴不已。

但没过多久,一个困难就摆他们眼前了。

只见前面的主将,包括大帅都突然勒马停住了。朱元中也赶紧停住,然后往前看去。

只见一条小河静静地躺在他们的前面,把蒙古鞑子的营地一分为二。

朱元中看向主将,主将正望向大帅方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时间不等人,不能让鞑子有缓过神来的机会。这点是上至将领,下到士卒都知道的道理。

朱元中见还没有行动,心中着急,回头看看被自己洞穿的半个鞑子营地。发现左良玉的部队正在他们的来路纵火,火助风势,把整个鞑子营地烧得通红。

借助火光,可以看到鞑子正四处乱窜,也有一部分正拿弓提刀地开始反抗起来,而且反抗的人数正在越来越多。

不能再等下去了,拖得越久,形势就越严峻。

朱元中焦急地再次看向主将,发现曹变蛟一边望着大帅方向看看,一边又回头看周围的情况,隐约之间,他能发现曹变蛟一脸的焦急之色。

很快,曹变蛟发现曹大帅方向的部队直接往河里冲了,这让他大吃一惊,这水要是太深了怎么办?

不过也来不及细想了,他一提缰绳,就准备也带兵过河。

正在这时,曹文诏派来的亲卫到了,对曹变蛟大声传令道:“大帅命你回转冲击鞑子北营,无须渡河。”

曹变蛟得令,顾不得担心叔父的安危,就在河边开始转向,重新向鞑子的北营发起冲锋,屠杀那些妄图抵抗的鞑子。

刚才曹文诏的估计没错,这河并不深,浅浅地还淹不到马大腿,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其实也是,鞑子把营扎在河的两岸,又没见有桥之类的相连,万一遇到敌袭,就不能两岸及时互援,这种是兵家大忌。

曹文诏也是基于这个理由,又因为时间紧迫,才发出了这个命令。让黄得功跟随自己过河,打击对岸的鞑子。把曹变蛟留在北岸继续扫荡这边的残敌。

刚才在北岸的一波攻击中,曹文诏并没有发现鞑子汗帐所在,那么就只有在南岸了。

他一上了河岸,趁着略微等待军队集结的功夫,略一打量前方鞑子营地。发现就在他前面不远处,已经聚集起了几百个鞑子,围在几个明显不同于周围的蒙古包处,四周还有更多的鞑子纷纷举着火把在往这边赶。

曹文诏一见之下就已明白,这处显然是鞑子的重要人物所在。他略向右侧一看,发现黄得功已经上了岸。

时不待我,曹文诏当即一马当先,勇往直前地冲向那处鞑子聚集地。

曹文诏猜得没错,赛桑这时就在人群中。他正惊慌失措地看着火光冲天的北岸。此时的他已经明白过来,肯定是遭遇那支明军的袭击了。

他不知道明军一共来了多少人,因此在逃跑和救援北岸之间来回犹豫。

第三百九十五章 杀虏放火时

赛桑原本基本可以肯定,明军没有在第一处被大金探马发现的地方,那么肯定是在被大金探马发现的第二处地方附近了,否则他也不会派出军队。

就算万一这两处地方都没有,那么最多明军也在珠日河草原的西侧方向,这点他是深信不疑的。

就因为如此,他把手下护卫汗帐的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到了西侧,哨兵也是远远放了出去。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番部署,让汗帐其他方向的蒙古鞑子也有了这个意识,由此都对其他方向的警戒放松了不少。

此时的赛桑已是后悔莫及,他看到过来保护自己的人基本都是在汗帐附近的手下,而部署在西侧的兵力却还没有影子。

他的心中有点怪领军的儿子满珠习礼,要么早点来保护自己,这样自己也可以决定是否派他过去救援珠日河北岸;要么就直接过去救援北岸,把那些明军挡住,以便自己这边有时间调兵遣将;如果看到连他带兵也挡不住的话,说明明军势大,自己就可以当机立断的撤退。

现在就这么不上不下,手头能有多少兵力也不知道,只能是犹豫不决。

当然了,他也知道,如果他逃跑了,整个南岸的人也会跟着他逃跑,万一他儿子刚好领军或攻击北岸或来救援他,也会被影响到而更难获胜。

还没让赛桑等到他儿子出现,也没做出取舍,珠日河边就出现了大群的黑影,集结了一下后往自己这边冲过来了。

赛桑吓得魂不附体,不再犹豫,翻身上马,准备逃跑。

忽然,他又想起老婆女儿还没有看到,就又犹豫了下。外面都已经杀声震天了,怎么还没从蒙古包里出来。

他的手下催着他快跑,再犹豫敌军就要杀到了。

赛桑抬头看看女儿的蒙古包,发现刚有人从里面钻出来,他就连忙命令几个手下去保护海兰珠一起跑。

他的手下无奈于达尔罕王的犹豫不决,只好一边按他的指示办,一边分出了几百人先去阻击明军。

海兰珠之所以出来晚了,第一因为她是女人,比男人麻烦一点,第二她不认为能杀到汗帐来,依旧给自己披挂上装备,拿了弓箭才出来。

虽然她没有上过战场,可她自认为自己的骑射不错,否则也不能配上成吉思汗一般的英雄。

她一出了蒙古包,刚好遇到了几个过来保护她的人,牵着马,惊慌失措地让她把弓箭丢了快点逃跑。

海兰珠本想训他们几句,如此行为岂是英雄所为。然后北岸的熊熊大火吸引了她的目光,一看之下当即大吃一惊,基本可以肯定,北岸已经被明军杀翻天了。

她这么一看,也看到了珠日河边出现了大队的黑影,在向汗帐冲过来,一下子惊得花容失色,连忙丢掉了弓箭,翻身上马,要跟着她父汗一起逃跑。

那些迎上去阻击明军的蒙古鞑子,在已经开始加速的死营将士面前,特别是在曹文诏这个悍将的带领下,冲锋而来,岂是临时组成而毫无阵势的鞑子能挡得住的。

迎上去的鞑子犹如一张纸,根本就没有减弱一点迎面而来的箭矢速度,直接穿了过去。

赛桑看到这情况,就再也顾不得老婆女儿了,调转马头就想逃跑。

可曹文诏早就盯上这个人群簇拥着的大人物了,他所在的箭头直指向这个人,岂能容忍他逃走。

死营将士本是大明骑军,在马背上的本事,战马的熟悉程度,比起草原民族,虽然有所不如,却也不明显。

更何况现在死营将士的优势是战马比赛桑要早加速的多,而且赛桑的汗帐所在离河岸并不远。

因此死营将士特别是曹文诏所在的箭头离赛桑越来越近。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一律杀无赦。

还没快跑起来的人都被如洪水淹过一般的死营将士袭杀了。包括海兰珠,一缕香魂无奈地跑去找她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成吉思汗了。

她不知道,科尔沁族落得如此下场,她也是有责任的,如果她不急着想去辽东见皇太极,不催赛桑派出第二波军队,说不定赛桑当时的决定就会不一样。

因果循环,她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战争是残酷的,只要身陷其中,那管你是女人还是什么,都会受到伤害。

谁也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最心爱的宸妃,就在钟进卫的蝴蝶翅膀之下,死在了他自己吞并蒙古部族的阴谋下。

假如让皇太极再选一次,是要最爱的宸妃,还是要他的皇图霸业,这个恐怕是谁都不知道了。

眼看着明军离达尔罕王越来越近,护卫赛桑的蒙古鞑子绝望地想转身舍命相拦,好让他们的王能有逃走的机会。

可这些人那会是曹文诏的对手,加上马速又已提到最大,对方才刚转过身子,就直接被杀落马下而亡了。

这时,曹文诏看到赛桑所逃方向出现大批成建制的鞑子军队,他心想终于要遇到有点力量的抵抗了。

他看前面那个已经是单身逃跑的人,心中一声冷笑,也不看看两边的速度,能跑得了么?

曹文诏再等了十来秒钟后,从容伸手一摘,就活抓了这个逃跑的老人。他有把握可以确认,这个人应该就是科尔沁族的达尔罕王。

曹文诏顺手把还在挣扎的赛桑丢给了自己的护卫,然后又开始领军向那救援而来的鞑子军队发起进攻,要摧毁一切妄想抵抗的鞑子力量。

那领军过来救援的鞑子将领正是赛桑的儿子满珠习礼,他比父汗更确信明军肯定是会被派出去的两拨军队之一给拦截住,更何况明军的身后还吊着大金的军队,因此他估计明军自己逃命都来不及,还会想着来攻击自己这个大部族。

由此他虽然按照赛桑的要求,远远派出了哨兵,自己却很放心地在呼呼大睡。

当他的手下惊慌失措地把他叫醒,看到北岸的冲天火光后,他就像他父汗一样犹豫了。

到底是去救北岸,还是先去护卫父汗,他一时决定不下。

先去护卫父汗吧,南岸还没有遭到攻击,又有一条珠日河相隔,不知道的人应该不会马上过河,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父汗的身边就能聚集起大量的护卫,自保应该没问题。

那么如果先去救北岸的话,一是可以把敌军阻击在北岸,损失至少能降低不少,因为属于他的子民基本都在北岸。可万一去救援北岸的时候,敌军开始攻击南岸了怎么办?

代善说达尔罕王的儿子都是草包,是有一定道理的。要是建虏的营地受到夜袭,肯定不会反应这么慢。

满珠习礼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救援父汗为先。

他当即领了兵马向汗帐而来,可快到之时,刚好目睹了父汗的被抓。这么一来,所有人都愣住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满珠习礼又面临一个选择,是先撤退,找到其他两支派出去的军队后再来围剿还是直接杀过去,看能不能把父汗抢回来。

满珠习礼还没做出决定,队伍仍在惯性地向敌军冲锋。

这时,南岸的蒙古包也开始着火了,而且范围越来越大。看看整个战场的形势,到处都是火海,到处都是敌人的影子。

满珠习礼的手下都惊慌失措,没有了达尔罕王,到处都是火势,敌影重重,冲过去有希望打赢么?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果敢的领袖,或走或杀,都要给手下一个明确的指示。

要走,就干脆利落,保存手头兵力为主;要杀,就鼓起士气,发挥出最大战力和敌人决一死战。

可满珠习礼就不是这样的领袖,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真是一点没错。科尔沁族没有争霸过建虏,屈服在建虏的威势下,和他们窝囊的领导人不无关系。

蒙古鞑子目前唯一的一支成建制的部队就在首领的犹犹豫豫中,被曹文诏和黄得功的部队迎面撞上,犹如一个鸡蛋被砸过来的石头碰得稀巴烂。

曹文诏没想到这支敌军竟然如此之弱,让他大为高兴。

杀了个对穿后,他看到珠日河南岸也是火光冲天了,知道左良玉部已经过河纵火。

于是,他一牵缰绳,往火光未烧到一处杀了过去。

而黄得功则按照事先的布置,此时与曹文诏分开,也杀向另外一处,就像篱笆一样,开始梳理蒙古鞑子还存在的抵抗。

厮杀一直到天放大亮才结束,能逃的蒙古鞑子都已逃走,留下了满地的尸体。还有到处黑烟袅袅的残余蒙古包。

这一次的战果相当丰厚,曹文诏所抓之人正是达尔罕王,还有不少科尔沁族的贵族被绞杀,包括他们的王子公主。

不过死营将士的伤亡也比以往任何一次大,战死了三百余人,重伤二百余,轻伤的则有七百多人。

按照惯例,进行战场的善后,包括重伤员的处理。这个没办法,虽然是最后一战,但也没法抬着重伤员回京师。

还有带不走的则是数不清的牛羊马等牧群。曹文诏有点犹豫怎么处理这些战利品。就在这时,有哨兵狂奔而来向他报告,西南方向发现有大量敌军踪迹,正往这边赶来。

曹文诏一听,便不再犹豫,集结所有人马,领着他们,只要逃脱正在赶来救援的敌军,就能凯旋回关内。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我胡汉三回来了

“我胡汉三回来了!”

过了响午,当钟进卫望见远处京师那高大的城墙时,勒住了马,挺起上身,大声地吼了起来。

吼完了之后,钟进卫觉得浑身舒坦。

官道上避在两边的行人看着这个姓胡的,暗骂哪里来的神经病,当着官还这么激动。

钟进卫这行为,还造成了一些人的困惑,就是跟随他身后的人。

在钟进卫的吩咐下,四小就跟随在钟进卫的身后。其中的艾能奇好奇地问钟进卫道:“侯爷,您以前叫胡汉三么?”

马祥麟、王鹏、李老四等人都侧耳倾听钟进卫的解释,他们也一样好奇,中兴侯说我胡汉三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比四小明白多一点,就是一个人换名字,一般是不会换自己的姓氏。也因此,他们更是好奇中兴侯为何会喊出“我胡汉三”来。

“呵呵,你想知道啊?”钟进卫的心情很好,闻声转过头,看向艾能奇问他道。

不但艾能奇点头,孙可望、李定国和李文秀也跟着一起点头,看着钟进卫,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神情。

钟进卫回转身,让的马慢步而行,一边回忆着说道:“这其实是我家乡的一句经典台词,或者说,是一个故事里面的一句流传很广的话。”

“侯爷,是什么故事呢?”这回是李文秀问了,孩子对于故事,就像对于糖人一样,一般都没有免疫力。

于是,钟进卫就给四小说起胡汉三的故事,当然去掉了时代的特征,编造了一个古代的背景。

李老四看着四小很亲密地围在中兴侯的周围,听着中兴侯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故事,心中微微有点吃醋。

这人和人就是不能比,前面这几个人才见了中兴侯多久的面,就亲密成这样了。

快到城门时,钟进卫才讲完。

四小意犹未尽地在脑中回放那句我胡汉三回来了的意境,一下就到了城门处。

有王鹏这些东厂护卫在,亮了腰牌,就直接进了城。

钟进卫在进城之后,转身对李老四道:“你先带他们四个回府去,让于叔给他们安顿下。”

李老四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钟进卫道:“侯爷,他们四人以何种身份安顿呢?”

他就是再笨,也看得出来,钟进卫根本就不是拿他们当护卫用的。

钟进卫不在的时候,他把握不住这四人到底该如何对待,只好问了。

四小比一般的同龄人要成熟,钟进卫在见面之后,如此之好地对他们,显然超出了护卫的范畴。

他们不知道中兴侯到底要怎么对待他们,因此在未知答案之前,都有点紧张地看着钟进卫。

钟进卫听了李老四的话,想了一会道:“就以我侄儿的身份对待吧。”

“是,侯爷。”李老四得到确切的答案,心道这四个孩子的地位果然比一般人都高。他赶紧答应一声,然后就招呼四小跟他先回侯爵府。

四小互相看看,然后李定国率先下马,就在大街上跪了下去,其他三人见到李定国的动作,也跟着李定国一起行动,跪到了地上。

“叔父在上,请受侄儿三拜。”李定国朗声说道。

“叔父在上,请受侄儿三拜。”其他三小也跟着说了起来。

然后四小就在大街上磕起了头,浑然不顾远处旁观行人好奇地眼光。

钟进卫一见,赶紧下马去扶他们。

此时四小已经恭敬地磕完了头,因此任由钟进卫扶起他们。他们看着钟进卫,感觉自己又和中兴侯的关系亲了一分。

钟进卫看着四小,分别摸摸他们的脑袋瓜子,想起这四人在历史上的事迹,微微感叹了下,然后交给李老四,让他带回府去。

钟进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仿佛是为自己的行为做个注解,出口赞道:“懂得感恩的孩子,谁都会喜欢的。”

马祥麟刚才在一边看了,本来觉得这四个小孩真会做人,应变很快,给根竿就往上爬了。

没想钟进卫却赞扬他们懂得感恩,他略微一滞,然后跟着钟进卫赞扬了一句:“恭喜侯爷,收了四个不错的侄儿,真懂事。”

钟进卫呵呵一笑,然后翻身上马道:“走,我们去向皇上交旨。”

事先王鹏已经向他说过,钦差回京要先面圣交旨,因此钟进卫才有此一说。

当下,一行人就往紫禁城而去,没多久就到达了午门外。

钟进卫并没有去那一排水泥朝房侯着,而是直接近到午门处。

守卫的侍卫认得钟进卫,一看来人是好久不见的中兴侯,当即为钟进卫去通传。

钟进卫在等待崇祯皇帝召见期间,四处环顾,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明皇家银行,发现那边的人气比自己走之前要高了很多。

不时可以看到人进人出,看来银行的业务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具体如何,钟进卫有点心痒痒,很想马上知道。

不过此时他不能走开而先去银行,因为他得等崇祯皇帝召见。

一想起崇祯皇帝,钟进卫又想他现在在干吗,自己不在京师这段时间内,又做了些什么事情,给崇祯皇帝的奏章中所说的那些事情,崇祯皇帝有多少交代下去做了?

正当他在左思右想之时,一个声音从午门处传来:“侯爷,您可回来了,皇上急传!”

钟进卫闻声看过去,原来是老相识王承恩,正眉开眼笑地站在门洞处跟自己打招呼。

“啊,王公公,好久不见,怎么劳动您大驾过来通传啊!”钟进卫也热情地回应,抱拳一礼,回应王承恩。

“因为是侯爷您啊,皇上特意让咱家来接您。快跟咱家走吧,莫要让皇上等久了。”王承恩对钟进卫说完之后,又对马祥麟道:“这位是马指挥使吧,皇上一并召见。”

走在路上,钟进卫关心地问王承恩道:“皇上最近还好么?”

王承恩一边在前急走引路,一边笑着回答道:“侯爷帮皇上赚了那么多银两,真是少了好多烦恼的事儿。不过皇上现在也还有事情在烦着呢,正在文华殿和内阁阁臣议事。”

钟进卫一听,连忙再问道:“是什么事情烦,建虏又有动静了?”

“不是,是为了唐王的事儿。”王承恩摇着头答道。

“唐王,是宗室么?”钟进卫快走一步,接近了王承恩一点才问道。

马祥麟自知身份,还没资格关注朝堂上的事情。因此,他落后几步,不声不响地低着头走路。

王承恩是这世上知道钟进卫来历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他明白钟进卫对于大明的一些基本情况不是非常了解,就耐心地回答道:“是啊,就是封在南阳的唐王。”

说到这里时,文华殿就在前面,王承恩就补充了一句道:“侯爷,估计皇上会咨询您的意见,您进去就知道了。”

钟进卫看着面前熟悉的文华殿,便不再问王承恩,也不再说话,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暗自说道:“我胡汉三回来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唐王勤王事

当钟进卫迈进文华殿之时,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看向门口的钟进卫。

崇祯皇帝在得报钟进卫午门外侯旨之后,早已无心听底下这些臣子的说话,好多次瞄向殿门。此时一见钟进卫现身,当即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钟师傅。

钟进卫看到崇祯皇帝见自己进殿,竟然站了起来。他不再打量殿内众人,连忙快步上前。

“臣中兴侯”钟进卫刚说了个开头,准备行礼,就被崇祯皇帝打断了:“钟师傅,无需多礼。来呀,给钟师傅赐座。”

这时,殿内的人才发现崇祯皇帝竟然是站着的,几个被赐座的阁臣不好意思再坐着,也悄悄站了起来。

既然崇祯皇帝说免礼了,钟进卫自然不会再拜,来大明马上要一年了,对于跪礼还是不习惯,能免就免了吧。

当钟进卫站直身子时,崇祯皇帝仔细地打量着他,发现钟师傅几个月不见,变了好多。

自己在御花园第一次看到钟师傅的时候,他是白皙的皮肤,身子略胖,整个人显得有一股年轻的稚气。

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钟师傅,其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略黑,看得出来是经常在阳光下晒的缘故。

身体看着削瘦了不少,却显得充满活力。钟进卫整个人给崇祯皇帝的感觉是多了一股沉稳地气息。

看来钟师傅这次千里远行归来,虽然累,却也收获不少。

不管如何,崇祯皇帝知道来自后世的钟进卫,一心为中兴大明而奔波,内心甚是感动。

“钟师傅,辛苦你了!”崇祯皇帝不由出口感谢道。

他一直关注着钟进卫的行程,看着他一路西行,解决了一件又一件麻烦事。

要不是钟师傅,自己还正为入不敷出的国库发愁;要不是钟师傅,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任由晋商通敌卖国,资助敌人;要不是钟师傅,秦地的流贼将会流窜山西,又一个省份将糜烂;

虽然他知道钟师傅比起一般人,具有别人没有的优势。可他这份心,却也是现在的臣子中很少见的。

“呵呵,皇上,应该的。”钟进卫呵呵一笑,回答崇祯皇帝道。

“中兴侯,你出一趟远门,给朝廷赚来不少银子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钟进卫的一侧响起。

钟进卫闻言循声一看,原来是内阁首辅温体仁,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阁老,久违了!”钟进卫抱拳向温体仁行了一礼。

文华殿内的这些大明的当家人,都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感,不为别的,就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只有到了大明的最高层,才知道国库的空虚,让人有多无奈。

钟进卫顺势也给殿内其他人都行了一礼,反正礼多人不怪。

在钟进卫后面被所有人忽略的马祥麟此时才有了空档,当即单膝跪地行礼道:“臣石柱指挥使马祥麟叩见陛下。”

这么一来,殿内的注意力才集中到了马祥麟身上,仿佛他们才发现殿内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崇祯皇帝重新坐回了御座上,和蔼地吩咐道:“平身免礼。”

几个被赐了座的阁臣此时也坐了回去,看着马祥麟。

“谢陛下。”马祥麟谢恩起立,毕恭毕敬地站那一动不动,远没有钟进卫的自如。

这也不能怪他,这辈子他是第二次来紫禁城面圣,更何况周围还有一群大佬看着他,拘束是一定的;而钟进卫来这里却比在自己的侯府还多,和这些大佬都有过打交道,特别是最大的大佬,更是相交甚好。

“温卿,这次马指挥使也立了大功,内阁拟个论功行赏的折子给朕。”崇祯皇帝随即吩咐温体仁道。

“是,陛下。”温体仁坐那,微微一欠身,答应了下来。

崇祯皇帝说完后,看到马祥麟又准备跪下谢恩,就对他道:“马指挥使不必多礼,你马家在此次勤王事上,功劳甚多,朕很满意。秦总兵在京营五军营驻地,你先回去报到。等朕看了内阁的折子之后,再进行赏赐。”

“臣不敢,臣告退。”马祥麟再次单膝一礼,在众目注视下后退出了殿门而去。

他知道,自己的份量不能和中兴侯比,不可能留在那里影响那些大佬的议事。

此时的马祥麟心中并不沮丧,相反,他反而很兴奋,想着能快点见到母亲,问问她有关那辣椒之物,是否喜欢。

钟进卫见到马祥麟出殿而去,心中记挂着王承恩说的事情,就面向崇祯皇帝问道:“陛下与各位阁老正在议事,不知臣是否方便旁听。”

崇祯皇帝一听,心就又回到了刚才讨论的事情上面,刚才还蛮高兴的心情又冷了下来。不过他还是露出微笑,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来得正好,此事朕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想着钟师傅来自后世,他的很多观点都别具一格,具有很强的前瞻性,经常能给出不错的建议。

王承恩就侍立在崇祯皇帝的身边,一听开始讨论这事,他刚才还轻松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低眉顺眼地当起了泥菩萨。

“陛下,此事就按祖宗章法做,就没什么可议的。”辅臣何如宠此时兼任礼部尚书,正好是他管着这事,因此出声说道。

另一阁臣,首辅温体仁的老师钱象坤却有不同意见,说道:“陛下,京师危难之际,尚有勤王之心,非过往案例可比,臣以为不宜严惩。”

钟进卫听得一头雾水,从王承恩事先透露出来的信息看,他们两个辅臣讨论的应该是唐王的事情。

可具体如何,他又不知道,说不上话,只好干瞪眼。

崇祯皇帝伸手阻止了其他几位想说话的辅臣,对温体仁道:“温卿,你先向钟师傅说说事情原委。”

“是,陛下。”温体仁答应一声,然后转向钟进卫,给他说起这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去年底的时候勤王诏传遍全国,在南阳的唐王朱聿键也知晓京师危急。他犹豫再三后,上书勤王,而后未等京师反馈,因担心京师安危而带着自己的一千护卫,自行赶往京师勤王。

当他走到裕州之时,被巡抚杨绳武拦住。此时京师的回复也到了,不让他前往京师勤王而折返封地南阳。

当初的事情多,这事还没顾上处置。现在缓过来了,这事就摆到了台面上。

内阁的意思是统一的,就是必须处罚。可处罚的程度就有分歧,已经连续讨论了两天。都是各有各的道理,崇祯皇帝一时难以取舍。

诚然,宗室的防范,崇祯皇帝也是很注意的。可他也想到建虏攻打京师的时候,当初自己做的那个无助的噩梦至今都还记得。因此在他内心,又对能带一千护卫就北上以卵击石的唐王稍微有点感激,因此在惩罚措施上举棋不定。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才有了这么两天的争论。

当温体仁把事情经过给钟进卫说了一遍后,殿内的人都看着钟进卫,不知道这位深受皇上信任的中兴侯会是个什么意见。

第三百九十八章 王朝兴衰事

有关大明宗室问题的思考,钟进卫在开封府听闻了相关事情后就在做了。

他在路上的时候也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但却不知道在大明的环境里提出来,会不会不适合,毕竟自己的这个解决方法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这个唐王,确实是犯了忌讳。不过却也刚好是个引子,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皇上听听。

至于这个唐王,自己又不熟悉,钟进卫并不想单独的讨论他。如果崇祯皇帝听取了自己的建议,自然也会对唐王有个处理的。

这个唐王,如果有人跟钟进卫说就是后世历史上的隆武帝,则他一定会听说过。

在南明的历史上,只有这个隆武帝的作为还有点样子。他生活检点,宫中没有什么宠妃,只有皇后曾氏。他用抗战派,收李自成农民军余部,一度收复了安徽旌德、宁国等失地。只是最后被郑芝龙给坑了,这也是他自己没有直系军队的原因。

但在这个位面上,因为蝴蝶效应,唐王朱聿键提前就藩,也提前出兵勤王,才有了钟进卫一回到京师就见到的这个事情。

“陛下,臣在路上亲眼见到和听闻了一些事情,和此有关,臣请单独奏对。”钟进卫从凳子上站起来,躬身请示道。

内阁辅臣们一听,不会是哪里的宗室又出什么问题了吧。要单独奏对,难道事情还不小?

这些人虽然有点八卦,但在官场混了多年,又是七老八十之人,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该知道的事知道,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因此,内阁辅臣中并没有人站出来责问钟进卫,为什么不当他们的面奏对。

崇祯皇帝则没有多想,钟师傅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于是,他对内阁首辅温体仁道:“朕好久没见钟师傅了,正好趁机一叙。温卿,你们先回去议下马指挥使的赏赐吧。”

温体仁闻言领头站了起来,躬身对崇祯皇帝一礼:“是,陛下。”

钟进卫看着内阁辅臣们在温体仁的带领下,依次退出文华殿后,又见殿内还有宫女内侍,就又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有些事情可能会涉及到臣的家乡。”

崇祯皇帝心领神会,就又让内侍宫女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王承恩在身边服侍。

他有点好奇,不知道钟师傅如此行事,到底会说出一番和宗室相关的什么话来。

而钟进卫见殿内只有他们三人了,也不让崇祯皇帝久等,马上开口奏道:“陛下,臣在陕北大柏油堡见到了落魄如乞丐般的宗室,在开封府知道了大明宗室的具体情况。因此臣想到一些事情,说给陛下听听。”

“钟师傅请说。”崇祯皇帝点点头,认真听着钟进卫的言语。

他自然也知道大明宗室的现状,只是不知道钟师傅想说哪方面。

“陛下,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朝在所有的王朝中,算是最长的王朝之一了吧?”钟进卫注视着崇祯皇帝说道。

崇祯皇帝听得一怔,怎么钟师傅跟自己谈起这个来了。

“钟师傅,这话是何意思?”崇祯皇帝想起自己刚见钟进卫时,他就跟自己说大明也即将灭亡之事。

难道说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你钟师傅如何帮朕,都逃脱不了这个王朝的宿命?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脸上显出了一种沉重。

“陛下,臣是想和陛下讨论下这王朝兴衰的原因,从而让大明如何避免或者减缓这种因果循环,有一点浅薄的见解想说给陛下听听。”

钟进卫自然见到了崇祯皇帝脸色的变化,不过他也不担心,因为这事虽然敏感,但自己说的话都是有利于大明朱氏王朝的。

王承恩低着头瞄向钟进卫,心想也只有中兴侯可以在皇上面前说着肆无忌惮的话。

“哦,钟师傅请说。”

“陛下,每个王朝的末期,多半是民不聊生的局面。唐太宗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大部分百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那么动乱也将发生。而后一些人趁机作乱,或者外族入侵,朝廷都将无还手之力,改朝换代就是必然的结局。”

钟进卫的话虽不全面,但其所描述的内容也是末世王朝的一个现象。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些话好像就在说现在的大明,因为西北、中原地区的旱灾,辽东的建虏都是比较符合这两点的。

“那么为什么王朝末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或者说为什么历代王朝过了一段时间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钟进卫的声音不大,问出了每个有想法的皇帝都会去思考的问题。

崇祯皇帝又听到了钟师傅特有的问答式的讨论,他知道钟师傅心中怕是有答案或者说有解决方法,心中一喜,配合着问道:“为什么?”

“归根结底是土地兼并问题,社会财富的分配问题。如果一个王朝在这方面解决的不错,那么它的延续就会比较长,而如果没有认真对待这点,则很可能就变成了一个短命的王朝。就本朝来说,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了。”

钟进卫在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也是严肃,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严肃的话题。

崇祯皇帝没有说话,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告诉钟进卫,他非常关心这点。

“臣从京师出发,向西到陕北榆林,然后从河南到河北一圈过来,发现大明目前的土地兼并非常严重。基本都集中到了官僚乡绅和宗室的手中。就开封来说,当地有一句话说中州地半入藩府,由此可见一般。普通老百姓则没有多少田地,却承担着很重的赋税。这个问题最好要给予解决才行。”

“钟师傅,该怎么解决呢?”崇祯皇帝稍微伸长了一点脖子,盯着钟进卫,急切地问道。

有关钟进卫在前面说得这些,崇祯皇帝心中隐隐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毫无解决方法。因此钟进卫这么一说,他就赶紧问了。因为他知道,钟师傅有解决方法。

“陛下,现在朝廷还需要官僚乡绅管理着大明,陛下现在离不开他们。因此要解决他们手中的土地兼并问题,暂时还不可行。”

“哪”崇祯皇帝疑惑了,说了这么多,结果说暂不可行,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藩王手中的土地和众多的官庄、商铺,这些也都不交赋税,而且朝廷每年还要发给他们巨量的岁禄,这些都是目前大明的一个巨大负担,也是影响王朝兴衰的一个宗室问题。对于这个问题,臣有一个解决方法供陛下参考。”

钟进卫说到这里,看了眼王承恩道:“臣建议陛下,不妨考虑下臣的建议。”

崇祯皇帝明白心急喝不得热豆腐,现在钟师傅能解决一件是一件,他连忙问道:“钟师傅快说下,是何建议?”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封建海外

对于宗室问题,历朝历代都是比较头疼的。特别是有关宗室的钱、权、势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天大的麻烦事。

就拿本朝来说,成祖就是藩王起事得了天下,这个就是当年的建文帝没有处理好宗室的问题引起的。

成祖基于自己的例子,对宗室加了诸多限制,虽然说有点冷血,但也让藩王不再拥有造反的机会,可以说有大利于朝廷。

但为人父者,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贵为皇帝,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孙子等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只是如果这么做的话,一代两代还可以,多了之后,谁都负担不起的。哪怕是拥有天下的皇帝,也承担不起养这么多人的负担。

因此就出现了参考皇位的继承制度,只取一位亲王世子进行世袭,其余则降一级,依次递延。如若无子,则取消藩国。

这种制度,在封建社会已经算是做到最好了。

但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特别是大明朝的藩王,没有了其他权利,一个劲地造人,导致宗室愈来愈多。让朝廷给宗室的俸禄数目越来越巨大,最后难以为续。

谁也没有一个方法能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就出现了朝廷不要脸面,开始赖皮,用各种法子赖帐,但这种做法实在是摆不上台面,让朝廷难以启齿。

这个宗室问题,困扰着每一个统治者,特别是王朝后期的统治者,更是深受其害。这些统治者,当然也包括崇祯皇帝了。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非常关心这个问题,知道他也有过考虑,因此才会有这个表现。

于是,他笑着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取消藩王世袭,大幅缩减他们的待遇,这么一来,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了。”

他并没有马上说出他的最终解决方法,就是想让崇祯皇帝知道没有别的路可走,那么他提供出来的建议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崇祯皇帝一见钟师傅那笑容,就知道他说的解决方法不是这个,只是还在试探自己而已。

“钟师傅就无须说这个了,要能这么做,在朕之前的帝王,就会这么做了。”崇祯皇帝被钟进卫的笑容感染,稍微舒缓了点心情,对钟进卫摆摆手道。

“陛下,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藩王宗室留在大明,就始终是无解的,最多只能是缓解,而不能做到从根本上解决。”

钟进卫知道崇祯皇帝会说这话,因此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就马上接口说道。

“钟师傅,你有什么建议就赶紧说吧,朕知道你有想法。”崇祯皇帝对钟进卫可谓是越来越了解了,直接对他说道。

他听到钟进卫的这番话,从中听出来的意思是钟进卫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宗室问题。

钟进卫听了崇祯皇帝的话,呵呵一笑,只好说道:“陛下,还记得臣从家乡带来的世界地图么?”

崇祯皇帝一听,疑惑地道:“钟师傅,你的意思是”

“陛下,先不急。那地图在么,就着地图好说话。”钟进卫呵呵一笑,然后给崇祯皇帝建议道。

崇祯皇帝的御案上就有一幅,当即拿了出来。王承恩赶紧上前,接过地图后挂到了一个屏风上,然后推到了钟进卫的面前。

崇祯皇帝也走到近前,准备听钟进卫解说,他隐隐有点知道了钟进卫的建议是什么,很是吃惊,等着钟进卫来确认自己的猜测。

钟进卫看着面前仿制的世界地图,用手一指北美洲道:“陛下,您看这里,臣以前和您说过这里的情况。”

崇祯皇帝当然记得钟进卫跟他说过北美洲的情况,他忍不住问道:“钟师傅,你的意思是把宗室都流放到这北美洲去?”

钟进卫一听,无语,崇祯皇帝怎么理解成流放了。

不过他也不能怪崇祯皇帝,古时交通不便,流放极远之处就是一种对罪犯的处罚方法。

王承恩也和崇祯皇帝一样,吃惊地看着钟进卫。心想中兴侯是不是疯了,要是这消息传出去,说朝廷要把宗室流放到比海南还远几千倍的地方,还是要飘洋过海的极远之处,怕是会马上造反,好歹就是死也是死在大明的土地上。

钟进卫没有看到王承恩看他的那怪异眼神,他就看着崇祯皇帝道:“陛下,不是流放。按照现在的说法,是封建,对,封建海外而已。”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心想钟师傅这次的主意怎么这么不靠谱。

他正待说钟进卫时,钟进卫已抢先开口了:“陛下,封建海外,具体的说,封建北美洲吧,有好多好处。当然,封建大洋洲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还没有强大的水师,暂时不现实。”

钟进卫一边说,一边还分别指了指北美洲和大洋洲。

崇祯皇帝的眼睛顺着钟进卫的手指地方看了下世界地图上的北美洲和大洋洲,心想着钟进卫的话,说是有很多好处,不免有点疑惑。

这不远万里不说,还是蛮荒所在,钟师傅还能从中说出好处来?

“钟师傅,你说有很多好处?”崇祯皇帝的眉头紧皱,鼻翼微张,疑惑地问道。

“是啊,有很多好处,待臣细细说给陛下听。”钟进卫点点头回答道。

“钟师傅请说。”

“陛下,对于朝廷来说,好处有二。其一是解决了国内的宗室问题,不但再也不用对同宗同族承担道德上的不义,还能收回好多原本不用交税的良田和商铺,也不用再从每年不多的赋税中拿出巨额的禄米提供给宗室。陛下想想,光这么一进一出,朝廷的财政就能比之前多出多少进账,省下多少开支?”

崇祯皇帝在脑中想着钟进卫所说的这个好处,这要真是能实现的话,自己做梦都会笑出声来了。

钟进卫伸出右手的一个食指,说了之后又伸出中指道:“其二,把宗室分封到海外,就是北美洲,就等于是替陛下去开拓疆土,以后大明的国土将扩大一倍不止,那个时候,大明的龙旗,将插遍全世界,成为唯一的日不落帝国,都将不是问题。”

日不落帝国也是崇祯皇帝在听钟进卫介绍之后,暗自羡慕而渴望达成的一个目标。要是能如此简单的达成目的,自己所取得的伟业,将超越秦王汉武、唐宗宋祖,也将超越本朝太祖,成为最伟大的帝王。

崇祯皇帝美美地想了一会,然后又马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道:“钟师傅,这只是纸上谈兵,不现实吧!宗室能答应么,他们有这个能力么?”

第四百章 藩王会同意么

钟进卫听了一愣,然后马上道:“陛下,您再听臣细细道来。这封建海外,并不是您想得那么困难。”

好吧,还是自己急躁了,崇祯皇帝心中暗自说道,然后看着钟进卫不说话,就等他把话说完。

“陛下,目前大明宗室的处境,远的不说,就刚才讨论的唐王吧,因为想领兵勤王,就得被处罚,这点是朝野共识是吧?”

钟进卫刚才被崇祯皇帝说纸上谈兵,就收了之前的笑容,认真地和崇祯皇帝讨论起来。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是必须的,严防藩王有可能的造反举动,一直是朝野上下的共识。

“除了宗室,其他人都可以勤王。从某种角度来讲,宗室成员活得比其他一般人都惨,少了很多权利,甚至连包括出城拜祭都要向地方官申请,臣以为,他们真得很可怜。大明宗室唯一可以做的是混吃等死。甚至有的中下层宗室连混吃等死都难以做到,他们如乞丐般地在先祖建立的国度中求活。”

钟进卫的话有点重了,说得崇祯皇帝的脸都沉了下来。这是当面打脸啊,要说话的人不是钟进卫,换作一个别人,估计崇祯皇帝就要发飙了。

王承恩一见情形不对,连忙打圆场道:“但是这种情况也是迫不得已。如若不严加防范,给了他们造反的机会,战事一起,到时候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是陛下所不愿见到的。陛下这是大仁义,牺牲自家保天下太平。”

钟进卫自然不会说是不是还有其它原因,他转向王承恩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然后他又转向面前的崇祯皇帝,接着说道:“陛下,王公公说的我知道。我想表达的是,大明宗室过得很不如意,只是如此而已。现在如果皇上给他们一个封建海外的机会,他们未必会不愿意?”

崇祯皇帝自然没有真得生气,只是觉得钟进卫的话刺耳而已。他听了之后问道:“这只是钟师傅的猜测吧?”

钟进卫摇摇头回答道:“陛下,封建海外,当然不是让他们孤身跑到海外去。要给他们一些相应的权利去交换,他们自然就会去了。而且对于朝廷,还有其他好处。”

崇祯皇帝一听,对朝廷还有好处,面色一喜,但随即想到宗室不见得能答应分封海外,那有好处又有什么用,面色就又黯淡下来。

“敢问中兴侯,是以何种权利来交换呢?”王承恩见崇祯皇帝没有说话,他就出言问道。

钟进卫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回崇祯皇帝道:“给宗室以开国之初的藩王之权,即有海外藩国的所有权力,包括人事、军事等权力。不过他们在身份上还是藩王,得奉陛下为天下共主。”

崇祯皇帝一听,没有马上说话,沉思了起来,思考着钟进卫这番话所带来的厉害关系。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在思索,就等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后才继续说道:“陛下,臣家乡那日不落帝国,差不多也是采用这种制度,不过他们是叫英联邦制度,和刚才臣说的藩王封建海外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疆域实在太广了,在目前的交通情况下,直管是不现实的。”

崇祯皇帝在听着钟进卫说话,一边抬头看了下地图上的那个叫做英国的小岛,再想着钟进卫所说的话,思考了一会,便问道:“那么对于大明来说,刚才钟师傅说得几项,具体该如何做呢?”

“现在的藩王基本是不缺钱的,可以让他们在大明境内自行出钱招募流民、难民、灾民,组建军队,朝廷必要的时候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使其能尽快成军。而后前往北美洲跑马圈地,开拓疆土。他们能打下多少疆土,控制多大的疆土,就有多大的国土。只是有一条,不准他们之间互相厮杀。如有冲突,必须报与陛下来裁决。当然了,陛下也可以给他们划分势力范围,这些具体的事情可以后面慢慢讨论。”

钟进卫的话,开始让崇祯皇帝有点皱眉。但听到后面都以自己为尊,就缓缓舒解开了。

倒是王承恩在一边问道:“他们在大明境内招募成军,如若就在大明境内图谋不轨,该怎么办?”

崇祯皇帝闻言看着王承恩,微微点头,大伴还真是心思缜密。

钟进卫转向王承恩,微笑着问他道:“王公公,您说一些流民、难民、灾民组建起来的军队,能打赢朝廷的军队?”

王承恩听了微微一愣,好像又有点不服气地道:“如若藩王的军队全无战力,又如何为大明开疆扩土呢?”

钟进卫听了,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以前和您说过北美洲的情况,那里全是原始的印第安部族,藩王的军队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

在北美洲的东部地区这时已有欧洲人登陆,但人数还很少,钟进卫知道,但并不想说出来,免得增加封建海外的难度。

崇祯皇帝不知道这情况,点点头同意钟进卫的说法,如果真的是钟进卫所说的那样的话,要打赢那些原始土著自然就没问题的。

王承恩倒是没怎么听钟进卫说北美洲具体的情况,但他见崇祯皇帝点头,就不再有疑问。

钟进卫继续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道:“藩王宗室在大明境内只能混吃等死,后代沦落为乞丐般的人物;而如果封建海外的话,就等于是一国皇帝,自有一番作为。这么两个选择,让稍微有志气一点的人来选择,应该都不会选择前者的吧?”

崇祯皇帝自己就是一个很有志气的皇帝,一心想中兴大明,他听了钟进卫最后的问题,暗自代入一选,自然毫无疑问地,他会选择封建海外了。

于是,他点点头道:“钟师傅说的有点道理。”

钟进卫呵呵一笑,崇祯皇帝终于认可自己的主意了。他再加把劲,继续说道:“陛下,藩王封建海外这过程,也会替目前的大明解决一个大难题。”

“哦,什么大难题?”崇祯皇帝好奇地问道。

“据臣所知,天灾还会持续十几年。虽然臣碰巧剿灭了秦地大部分的流贼,但如果不能安置好灾民、流民、难民的话,难保烽烟不起。而要赈灾的话,大明各地的灾情不断,所需的赈灾钱粮也是一个天量的数额。”

崇祯皇帝一听,接着钟进卫的话道:“如若有藩王带走很大一部分灾民、流民、难民的话,朝廷就容易赈灾了。钟师傅,是这样么?”

钟进卫微微一笑,然后回答道:“正是!”

崇祯皇帝就站钟进卫的面前,闭上眼睛,细细地想了一遍,忽然睁开眼睛,出口说道:“钟师傅,你说得这些还是不靠谱。”

第四百零一章 说起来容易

崇祯皇帝的话让钟进卫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滞,过了好一会,钟进卫才问道:“陛下,为何这么说?”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心中并无让他吃扁的得意。因为他宁愿钟进卫说得对,才是他所希望的。

“钟师傅,朕知道你来自何处,你说的有关北美洲的事儿朕都相信。可那些藩王宗室不知道,他们不可能就听朝廷说说就会相信了。毕竟北美洲离大明远隔重洋,万里之遥的距离,你让他们散尽家财,携家带口前往。万一是朝廷骗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哪个北美洲,或者北美洲上有类似大明这样的帝国存在,他们这么一去,岂不是危险重重。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大明混吃等死呢。”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顿了下,让钟进卫消化下他说的话,然后问道:“钟师傅,你说朕说得有没有道理。”

钟进卫在崇祯皇帝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了。

钟进卫明白,这个确实是个问题。

他低头想了一会,才抬头重新看向崇祯皇帝。见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希望看着自己,想来是希望自己能有解决此事的办法。

“陛下,此事要解决也不难。让他们派出亲信子弟,依据这幅世界地图先行前往北美洲探路即可。等他们的亲信子弟亲眼见到那边的情况后,他们自然就会相信,北美洲未尽开发的宝地够他们轻松立国,逍遥自在了。”钟进卫没有让崇祯皇帝失望,给他建议道。

崇祯皇帝一听,这也是一个办法。他没有急着说话,转头看向那副挂在屏风上的世界地图,仔细地看着大明和北美洲之间的地形。

“陛下,这是一条前所未有之路,如果做好了,大明中兴指日可待。我们中华,哦,我们汉人也将占领全世界,整个地球都将是大明说了算。”

钟进卫在一边继续给崇祯皇帝打气,给他展现一个美好的未来。然后又说了放弃机会的后果:“如果陛下不采取行动,再过个几十年,等欧洲人先行一步的话,再来做这事,就会困难百倍,大明本土的中兴之路也会更艰难。”

崇祯皇帝还是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地图。钟进卫是建议,因此可以很轻松地说。但他是做决定,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出来的。

王承恩看看钟进卫,又看看崇祯皇帝,最后也瞄瞄世界地图,心中是非常吃惊于钟进卫的这个建议。他想着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可是旷古未有之事啊!

“大伴,速传首辅来见朕。”崇祯皇帝忽然转向王承恩,命令他道。

王承恩,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醒悟过来温体仁是知道钟进卫来历的人,皇上这是要同他商量了。

于是,他赶紧答应一声,然后就跑出殿外,让外面的内侍去通传温体仁见驾。

“钟师傅,此事至关重大,朕还得和首辅商量一下看看。”崇祯皇帝怕钟进卫觉得自己不信任他,就开口解释了一下。

“陛下所言极是,而且这事真要做,也离不开文武官员的支持,温大人也是一定会知道的。”钟进卫毫无介怀,笑着点点头附和道。

这时,崇祯皇帝才发觉自己站了好久,稍微有点累,同时也是口干舌燥。他看看面前的钟进卫,心想钟师傅一定比自己更渴了。

于是,他对转身返回来的王承恩说道:“大伴,给钟师傅奉茶。”

说了之后,他自己也转身走回御座,坐了回去。稍微歇息一下,一边还端起御桌上烫着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等钟进卫也喝完之后,崇祯皇帝笑着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为了朝廷的事,把你的大婚日期一延再延。这次回京师,得先把你的婚事办了才成。”

钟进卫一听,脑中马上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姿,既漂亮又温柔的阿奇,你在干嘛呢?啊呀,想她了!

“钟师傅比朕大那么多,朕都有儿子了,你要再不结婚,朕就太对不起你了。”崇祯皇帝又给了他一个理由。

“呵呵,陛下,说那里话,其实我这个年龄,在后世也就是差不多的年纪。陛下,说起来,臣到底该算是多少岁呢?”钟进卫一笑,和崇祯皇帝开起玩笑来。

崇祯皇帝听得笑出了声,这钟师傅的年龄,要是死板地算,那可是负几百岁,自己也就比钟师傅要大几百岁了。

两人这么一说笑,双方的距离因为钟进卫离开京师两个来月的那点点陌生之感就随之消尽了。

正当崇祯皇帝想问问钟进卫,在路上还有何见闻之时,温体仁到了。

他见殿内就只有他们四个人,殿中还挂着一副世界地图,便知道皇上传他过来,可能是涉及到大明最大的秘密,有关中兴侯来历的事情。

崇祯皇帝让王承恩在世界地图边,把钟进卫刚才说的解决宗室之法前前后后都说一遍。也好让钟进卫休息一下,必要时候查漏补缺即可。

王承恩也是个牛人,他把之前钟进卫说的话,以及崇祯皇帝的一些担心都详细地给温体仁复述了一遍,丝毫没有什么遗漏的要点。

温体仁听得是大为吃惊,这种解决宗室的方法正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之事。

他是一个老持成重之人,并没有在王承恩说话之时,惊诧地打断他的话。而且在王承恩说完之后,也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着世界地图沉思着。

崇祯皇帝和钟进卫都知道他在思考着这个封建海外的主意,因此并没有打扰他,让他可以有考虑清楚的时间。

钟进卫的这个把宗室封建海外的主意,对于温体仁,或者是文官集团来说,也是巴不得的事情。

此举不但能减轻朝廷对于宗室的负担,而且朝廷又能从宗室手中接过大量的利益,还能减轻朝廷赈灾的难度,扩大大明的疆域。这些就足以让温体仁下定决心来推行这个事情了。至于宗室到了海外,是不是确实能过得如意,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温体仁先看了下钟进卫,然后抬头对崇祯皇帝道:“臣以为此法绝妙,但要推行此事,难度也非常大,除了陛下所担忧宗室之事外,还有实际的困难存在。”

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问道:“温卿,是何困难?”

第四百零二章 做起来难

温体仁的年龄比崇祯皇帝和钟进卫大几轮,阅历比他们丰富得多,因此他想得更多一点。

“陛下,事先派人前往查探北美洲的情况,臣认为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派出去的人怎么走?能否到达?到了之后是个什么情况?会否留在那里不回来了呢?等等这些事情,必须详细加以考虑。而后才能正式封建海外,才是稳重之举,千万不宜之过急。”

温体仁看着崇祯皇帝,一连多个问题连续问出,让几个听众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钟进卫觉得自己还是想得简单了,把藩王宗室封建海外的事情要运作成功,可能需要好多年的努力,才能有个成效。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听了自己的话后,露出思索的神情,就一一加以解释道:“陛下,看这世界地图,前往北美洲的路,可以有两条。一是直接从大明沿海坐船出发,沿海岸线上行,而后到达两块大陆最狭窄之处越过大洋,抵达了彼端就算是成功了。第二条路则是从陆路经辽东到达极东之地,而后再择一港口坐船前往大洋彼岸。”

温体仁说到这里,怕崇祯皇帝没出过京师,不知道这两条路的优劣,就继续讲解道:“陛下,船行大洋之上,靠得是风力和洋流方向。顺则一日千里,逆则寸步难行。而且遇有,船亦有倾覆之险。因此,相对来说,陆路能走,则可减少很多危险。但目前辽东尚在建虏之手,走却走不得,还需剿灭建虏之后才行。”

崇祯皇帝确实不知道这些,听到大洋上如此危险,不由皱紧了眉头。按照温首辅所说的话,目前想派人前往北美洲,还只能冒着风险走海路了。

温体仁注意到了崇祯皇帝的表情,怕说得严重了,崇祯皇帝打退堂鼓。

这不是他的本意,把所有宗室封建海外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这事怎么能不做!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崇祯皇帝和中兴侯这两个年轻人能知道此事的不易,一切以稳为主,一步一步的推行下去。

因此,温体仁又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奏道:“陛下,眼下虽还有禁海令,但在大海讨生活的人却还有不少。他们熟悉大洋,虽可能是条从未走过的海路,只要小心,应该也没问题。另则,我大明在永乐年间,三保太监下西洋,也曾远洋过极西之地,比起前往北美洲,只远不近。”

崇祯皇帝自然是知道郑和下西洋的事情,有了这么一个先例在,不由得心中一松,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解了开来。

钟进卫却从温体仁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态度,心中一喜,知道大明首辅是支持这么做的。现在他说具体的困难,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反正有困难就解决困难,没困难的话创造困难都要上。

温体仁接下来转头看了看钟进卫,然后问道:“中兴侯,你是否知道北美洲沿岸的情况,如地形、气候、洋流情况,还有当地土著情况?”

钟进卫一听,就抓瞎了。他心想自己后世只是一个打工仔,那有机会前往北美西海岸旅游。再说,后世和现在早已是两个模样了,就是去了西海岸也没用。还有那印第安人,在后世的时候,早已被白人屠杀的差不多了。

他摇摇头回答温体仁道:“相差四百多年的时间,早已面目全非。当地的印第安土著也被从欧洲过去的白人,就是西洋人杀得百中留一而已了。不过我知道,印第安人乃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种,都是黄皮肤,黑眼睛。据我家乡考据,说印第安人的祖先就是殷人,或者是更早的人。”

温体仁点点头,算是了解情况了。他再转回去看着崇祯皇帝道:“陛下,这派出去探路的人数还不能太少了。那边的土著现在人数不少,敌友难分。如果派过去的人少了,万一当地土著还有敌意,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个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派出去的人多了,一则船队将会变得庞大,后勤就会加重好多。而且人多了去到北美洲后,万一他们在当地自己打起了江山,不再返回,这该如何处理?”温体仁马上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真是问题多多啊!崇祯皇帝想着又皱起了眉头。

温体仁这个问题,钟进卫倒想出了解决办法:“温大人,这个应该可以解决。所有派出去的人必须有家小,而且都留在本土。如此一来,就是偶尔有几个可以抛家弃子留在北美洲的异类,但大部分人是不会同意的。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出现您所说的情况了。”

温体仁闻言看向钟进卫,点点头道:“好,暂时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目光闪动。钟师傅提出这个方法,看来至少他认为这个方法是有效的。换句话说,钟师傅不是一个会抛家弃子的人。

温体仁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还有一个难点。因为禁海令,海船稀少,以后要是大规模封建海外的话,必须有一支非常庞大的船队才行。这钱该由谁来出,是藩王宗室还是朝廷?”

崇祯皇帝一听温体仁提钱,又微微有点头疼。这算是好的,要是以前的时候,一提钱的事儿,崇祯皇帝那是要抓狂的,亏得现在手头有点钱了,有底气。

关于这一点,钟进卫却不以为意,对温体仁说道:“温大人,这点没什么,这船是谁用就谁出钱的原则好了。藩王出,以后这船就归藩王所有。对于他们来说,船还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由朝廷来出,也没问题,第一次可以免费给藩王用,后面要再用,就要租金了。”

崇祯皇帝一听,奇怪地问钟进卫道:“藩王宗室去了北美洲后,还会来要船用?”

钟进卫一听,笑着回答道:“陛下,藩王到达北美之后,物资稀少,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需要大明支援。到他们真正在北美站稳脚跟的这段时间内,就要用船不停地运送物资过去。当然,如果他们想从原始社会从头开始自己创造,那也是可以的。”

崇祯皇帝听了也是呵呵一笑,过惯了现在大明的日子,再让人去过那些饮毛茹血的日子,显然是不可能有人会愿意的。

“如果所需都要从大明运送的话,这船队将更是庞大了,朝廷有钱能造出那么多远洋船么!”温体仁在一边提醒道。

钟进卫回头看了下温体仁,一想之后,笑着对温体仁道:“这个没关系,有办法可以解决。”

第四百零三章 全民皆沾利

温体仁一听,转向钟进卫,笑着说道:“中兴侯,老夫知道你此次为皇上,为朝廷赚了很多钱回来。但是,你可知这造船的费用所需几何,又需要造多少船才行么?”

温体仁怕钟进卫到底年轻,在有些方面的见识不够,就提醒他了。

崇祯皇帝闻言注视着钟进卫,很好奇钟师傅会怎么回答。

只见钟进卫一边伸出手摇了摇,一边回答温体仁道:“那种抄家得来的银子不能算赚,只是一杆子买卖而已。这造船的费用,却也不一定要有朝廷来支付,当然,也不需要藩王来支付。”

“钟师傅,既不是朝廷支付,又不是藩王支付,那谁来支付?”崇祯皇帝奇怪了,插嘴问道。

钟进卫转向崇祯皇帝,呵呵一笑道:“陛下,自然是让商人来支付。或者换句话说,大明和北美洲之间存在地域的差异,当然就会存在商品货物的价格差距。比如北美急需各类生活物资,价格自然会比大明境内的贵。但北美独有的物品或原料,又可以在大明卖个好价钱。商人追逐利润,自然会自己造船运送贩卖物资了。”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听着都是点点头,这点倒是没想到。作为一个皇帝,一个首辅来说,忽视了商人,是很正常的。而钟进卫来自商业发达的后世,就比他们更容易想到了。

不过温体仁还是有问题,他问钟进卫道:“钟师傅,北美有足够的东西能让商人去交易么?”

钟进卫听了一怔,想了下才回答道:“这个在开始的时候可能没有足够的东西来交换,但以后肯定可以的。而且也可以用欠债的方式暂时渡过最初北美物资贫乏的时期,应该是没问题的。只要有巨大的前景摆在那里,商人还是会去的。”

钟进卫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个好处,当即接着道:“陛下,温大人,刚才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一个封建海外所带来的巨大好处了。”

他的脸上都是笑意,没想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好处没有想到,真是失败!亏了自己在后世是开发金融软件的,对商业运行还是不敏感啊!

“哦,钟师傅快请讲。”崇祯皇帝一听,迫不及待地问道。

温体仁的目光炯炯,盯着钟进卫,看他又能说出什么巨大的好处。

在温体仁进了文华殿后,一直保持沉默,把自己当作透明人的王承恩也两眼放光,看着这中兴侯又会吐出什么奇言怪语。

钟进卫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陛下,温大人,你们想,这封建海外,需要非常多的物资吧。就举一个例子好了,海船的需求就会比以前大很多。如此一来,那些造船为生的船匠是不是就有饭吃了,做不完的活,拿不完的钱,就养活了一大批人。”

他见两个听众都在点头,就继续道:“造船需要木头吧,那么伐木的人是不是也有做不完的活,拿不完的钱了?”

钟进卫说到这里,温体仁已经明白他的思路了,接着他的话道:“造船所需的油漆,铁钉等物也会大增,相应地养活很多人是吧?”

钟进卫呵呵一笑,举了个大拇指给温体仁道:“不愧是首辅大人,说得极是。”

殿内的人被钟进卫这么显眼的马屁逗得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变得很轻松。

也是因为如此,王承恩才突然发现光线已暗,原来是已近黄昏时分。

他见崇祯皇帝的神情不错,就低声提醒道:“陛下,天已不早,该用晚膳了。”

崇祯皇帝被王承恩这么一提醒,抬头看看殿外,不由笑道:“和钟师傅一谈起事情,经常忘记时光。钟师傅,温卿,一起陪朕用膳吧,刚才的事儿还没议完,朕和你们边吃边议。”

钟进卫一听吃饭,肚子就“咕咕”地叫岭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连日赶路,体力消耗甚大,一个下午就喝了一杯茶,肚子能不抗议么!

温体仁就在钟进卫的身边,听到钟进卫肚里的动静,心中暗自一笑,然后躬身领命道:“臣谢过陛下赐宴。”

钟进卫也不反对,反正蹭饭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按以前的惯例,晚膳就直接在文华殿内用了。君臣各自一桌,一边吃一边议事,边上则是王承恩一人在伺候。

“陛下,接着刚才的话,船造出来之后,需要更多的船工吧,这又养活了一部分人是吧。”钟进卫狂吃了一会,肚子不再抗议之后,才抬头对崇祯皇帝说道。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注意到钟进卫那难看的吃相,却都不以为意。因为他们以前就见过,而且也知道钟进卫连日赶路,确实是又累又饿。

崇祯皇帝也是一个聪明人,此时已经跟上钟进卫的思路,他笑着接道:“北美洲所需的各类物资大大增加,也给了那些以此讨生活的人大量的做工机会,相应的也养活了很多人。钟师傅,是这个理吧?”

“对,陛下说得太对了。这封建海外之事,能带动所有的方方面面,给大明所有人造福。”钟进卫毫无顾忌地给了崇祯皇帝一个明显的马屁,然后总结道。

王承恩见用膳气氛良好,不甘再当个透明人。此时,听到钟进卫说得夸张,不由插嘴道:“中兴侯说话太夸张了,这封建海外之事,难道还对咱家也有好处?”

钟进卫一听,呵呵一笑,对王承恩道:“你还真别说,对王公公当然也是有好处的。”

崇祯皇帝听得奇怪,他心中也是和王承恩一个想法的,觉得钟师傅说话稍微有点夸张。没想钟师傅在王承恩说了之后,又再次肯定这点,直接以王承恩为例子了。他就很好奇,王承恩会有什么好处。

“中兴侯,你说说看有什么好处?”温体仁觉得钟进卫是说大话了,不由先问道。

“你们想,刚才所说,封建海外让很多人受益了吧。这些受益的人有钱了,就去买东西,又会让另外的人再次受益,这个就是封建海外的间接影响了。大明的百姓都受益了,朝廷就会受益吧,朝廷受益了,也就是皇上受益了。皇上受益了,会不给王公公加俸禄么?这不,王公公您也不就受益了。”

钟进卫的话要对普通人讲,说不定别人还听不明白。但不管是崇祯皇帝,还是温体仁,或者是王承恩,都不是普通人,智商是高于正常人的存在。因此,他们能听懂钟进卫的话。

王承恩还没有对钟进卫的这番话发表看法,崇祯皇帝却笑着评论道:“钟师傅,你真会联想。”

钟进卫一听,索性放下筷子,回崇祯皇帝道:“陛下,这其实是一门系统学科,后世叫做经济学,就是一门专门分析这些内在联系的课程。虽然很枯燥,但对于朝廷来说,还是非常有必要研究的。”

有关这个内容,历朝历代有点头脑的掌权者都懂得一点,却并不会系统地去总结、学习。

现在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崇祯皇帝就起了这个念头。

但他还未来及说话,钟进卫又说了:“陛下,刚才臣所说的一切,还有一个前提。没有这个前提,一切都是空谈。”

第四百零四章 大明工业化

崇祯皇帝一听,心中一紧,这么美好的前景要变成空谈,那是绝对不可以的。他连忙问道:“钟师傅,是何前提?”

温体仁也非常关心,如果钟进卫所描绘的因宗室封建海外而出现了如此繁华之大明,他这个首辅的功绩将超越大明任何一个首辅,必将名垂青史。

因此,他也和崇祯皇帝一样,绝不允许这么美好的前景变为一场空谈而已。

“陛下,这些的前提,就是必须能做出足够多的物资。否则大明本土都不够用,又谈何支援到北美大陆呢?”钟进卫指出了这个明朝人容易忽略的问题,同时也为他的后续想法做了铺垫。

这个想法是他刚才才想到的,在回京师的路上,他只是考虑了如何安置宗室的问题,并没有再深入的思考。这种议事还真得是非常有必要,能够讨论出更深层的东西,讨论出一个人想的时候容易忽略的问题。

温体仁一听,不由点点头,光粮食一项,如果大明都不够吃,那么怎么去支援北美洲呢,难道让国内的百姓饿死?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温体仁就摇摇头,这种事情,其他朝代有没有、会不会出现他不知道。但在大明,是绝不允许出现的。

这不是自己同意不同意的问题,如果有人那么做的话,光朝野清议就能铺天盖地而来,让有此做法的人卷铺盖回家。

“钟师傅,这该怎么办?”崇祯皇帝一听,心想这事恐怕不好解决吧,一个人能做出的东西是有限的,最多是多一个人做。可如此一来,那个人原本在做的东西就会停下来。

王承恩也在那边摇头暗自叹息了,刚才中兴侯所说的一切都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的存在了。

他一直以为天下万物都有个定量,总数是一定的。如果这个物体多了,那么另外一个物体必定将少了。

但他们却见钟进卫不慌不忙,甚至脸带微笑地说道:“此事尚需大明上下共同努力,群策群力,一旦达到了这个目标,我们大明的国力将是无敌的存在。就算那些西洋国家都联合起来,也将不是我们的对手。”

温体仁听了很不满意,感觉钟进卫这番话是一个婴儿还未会走,就在想着跑的事情了。

他咳了一声,吸引了钟进卫的注意,然后皱着眉头,鼻翼微张地问道:“中兴侯,我们的难处就是如何达成这个目标,所获得物资不但能满足国内的需求,还能有余力去支援北美藩国。”

钟进卫看看温体仁,惊讶地说道:“我刚才说了呀,只要大明上下共同努力,群策群力,如此就能达到这个目标了啊。”

“钟师傅,温卿的意思是该如何努力,具体该如何做?”崇祯皇帝明白他们俩没有对上话题的重点,就开口提醒钟进卫道。

“啊,”钟进卫略微尴尬一笑,转头向崇祯皇帝道:“臣也正想接下来就说这个了。”

温体仁一听,合着是自己着急了。于是,他也不再说话,就听着钟进卫讲话。

“陛下,具体的方法就是提高做事的效率。比如,今天只能造一艏船的,要想办法让现有的人造出三艏船来。具体方法有二。”

王承恩一听,忍不住插嘴了:“中兴侯,要像您这么说得做,船要造完了怎么办?”

钟进卫听得无语,看向王承恩道:“王公公,这船是造不完的,或者说原料是用不完的。大明这没有了,还有外面的世界有啊,地球这么大,你要能把原料都造完,我觉得我不是在大明,我是在火星了。”

钟进卫的话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其意思就是说王承恩这想法是幼稚的。王承恩讪讪地笑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

钟进卫就转回头,看向崇祯皇帝,伸出右手的食指接着刚才的话道:“其一,改进做工方式,群策群力,想出如何做能够更好的做事,这就需要朝廷加大奖赏力度来鼓励这种行为。”

接着钟进卫又伸出中指道:“其二,改观念,就是臣之前向陛下提过的自动化概念;能自动进行的绝不手工去做,能批量生产的绝不一个一个做。”

钟进卫说到这里晃了晃两个手指头,又接着道:“如果能做到这两点,社会生产力将大大增加。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这个也将在未来实现,叫做工业化。到了那个时候,社会一年生产的经济总量,将会是以往几十年的总和。如此一来,不但能满足国内所需,还能支撑大明开疆扩土,获取更多的领土和资源,养活更多的百姓。那时的大明,将会是海外之人仰视的存在。”

钟进卫说到这里,自己都激动起来了。要是大明首先提前几百年实现了工业化,那还有那个国家能打得过大明?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对于刚才钟进卫的一番话中的许多个新名词并不是很明白,可综合起来一听,还是能听出来钟进卫的意思是能快速获得大量的物资。

崇祯皇帝也为钟进卫所描述的那份前景所激动,他兴奋地一拍桌子,震得桌面的菜碟“哐当”作响,却丝毫不顾忌,对钟进卫说道:“好。钟师傅,朕就让大明用这种工业化方式来做,如何?”

他见钟进卫在用力点头,就又转头看向首辅温体仁。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看向自己,就满面笑容地表态道:“臣当竭尽所能,助陛下中兴大明,扬威天下。不过这工业化之事还得细细商讨和规划,臣相信要实施起来绝非易事。”

钟进卫从如何解决宗室开始,一直到现在提的工业化概念,其实是涉及了大明的方方面面。如果没有一个统筹规划,事情就极易做砸。

但钟进卫提了出来,至少比以往历史上自发地进行工业革命,甚至在中国是被动的进行工业革命要好。

他刚才提及工业化的时候,又联想到了好多东西。比如工业化需要的大量人力,历史上的英国用得是圈地运动才有了人力;工业化需要的资本,是用了殖民世界的手段才有了原始资本;进行工业革命的动力,是资产阶级控制了政权才有了动力。

但现在的大明,国情和英国不一样,却也具备了工业革命的基础。

如人力,大明至少有一亿五千万以上的人口,又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导致很多人没有了耕地,或沦为流民,或为地主种田,或进了小作坊,这些就是人力基础。

如资本,大明的财富,是世界之最。只要把民间的资本都有效调动起来,就有了原始资本。

如动力,大明急需安置宗室,由点及面,解决一连串大明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也就是说,大明的统治阶级对此也有迫切需求。

因此,钟进卫在心里可以想到,大明只要有计划有步骤的进行实施,还管什么封建主义还是资本主义,都会在大明土地上进行工业革命,让大明继续屹立在世界之巅。

钟进卫想到这里,开心地笑了。仿佛看到后世的大明就如那美利坚一样,不,比美利坚还骄傲的存在!那个时候,再也不会有崇洋媚外这个词了,国人也不需要学英语了,让英语去死吧!

第四百零五章 大婚在即

崇祯皇帝的这次晚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而且气氛很好,边吃边讨论,不时有愉快地笑声传出殿外,让伺候在外面的内侍宫女很是好奇,不知道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苦了王承恩,饿着肚子在里面服侍。一开始的时候还好,听得津津有味。兴致来时还会插句话。可到后面就不行了,肚子开始抗议,特别是看着桌上的吃食,更是感到饥饿。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两人是早早吃完了,只是在说着话。就中兴侯这厮,高谈阔论一番,然后又拿起筷子开吃,吃一会又开始聊,聊着聊着又吃上了。

王承恩悄悄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心中对钟进卫恨得直咬牙。暗想要是以后有一天自己有能力的,一定要在大明境内推广用膳期间不得言语这条古训。

没有眼力的钟进卫在吃饱之后,终于发现好像王承恩还没用膳,不好意思地赶紧建议他去用膳。

崇祯皇帝发现时辰已近深夜,就对钟进卫道:“钟师傅,刚才所议之事干系重大,明日一早我们再接着议一议。”

“好的,陛下。”钟进卫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因此也不敢马虎。

然后崇祯皇帝又转向温体仁道:“温卿,唐王的事暂且放一放。明日一早你和钟师傅一起过来议事,等有个初步章程,再召集其他辅臣商议。”

“是,陛下。”温体仁是老成持重之人,对此稳妥地做法自然不会反对了。

崇祯皇帝吩咐完了这个事情后,又转回头笑着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接下来把你的人生大事办了吧。朕知道月末有个好日子,你看如何?”

有房有车有事业,现在就差老婆孩子了,钟进卫笑着回道:“好啊,再拖也对不起阿奇,已经爽了一次约了。我这年纪,也该取个媳妇暖炕头了。”

钟进卫这话说得殿内三人都笑了起来,其中崇祯皇帝一边笑一边暗想:钟师傅果然不是个会抛家弃子之人,对阿奇的情意也很是深厚。

等钟进卫和温体仁一告退,崇祯皇帝就马上对饥肠辘辘地王承恩道:“在中兴侯府附近是否有大宅子?”

王承恩想了一下,马上回道:“回陛下,就在中兴侯府的定府大街上,就有一座抄家封存的大宅子。”王承恩指得就是原保定侯府。

崇祯皇帝点点头,命令道:“拟旨,第一道给东江镇中协参将阎应元,令他尽快赶回京师参加其妹婚礼。”

王承恩听了微微有点吃惊,不过他的反应速度非常快,连忙回答崇祯皇帝,根本就没有让崇祯皇帝察觉到他有吃惊过:“是,陛下。”

崇祯皇帝沉吟了一下,又下了一道命令:“再传旨给通州阎家,就给阿奇母亲吧,为表彰其教子有方,育女有道,诰命升一级,赐京师大宅子一座,令其全家搬往京师居住。”

“是,陛下。”王承恩的记性甚好,又记住了这道圣旨,而后看着崇祯皇帝,看他还有没有旨意要下传。

崇祯皇帝果然还有话,他对王承恩道:“通州阎家就你亲自跑一趟吧,督促他们尽快搬家,以保证月底婚事的顺利进行。明白么?”

王承恩只道皇上是心急中兴侯的婚事,想来也是,从通州出嫁实在太远。他笑着回答道:“奴婢明白。”

钟进卫在回家的路上还在猜着王承恩到底啥时候能吃上饭,不知不觉就到了定府大街。

此时已是深夜,钟进卫对身边的王鹏道:“估计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了,进门的时候还是小声点吧。”

王鹏无语,中兴侯才是主人,里面的都是他的家仆,还这么为他们着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有只母老虎,中兴侯在外面风流快活后想悄悄溜进去呢!

不过这毕竟是中兴侯的家事,中兴侯怎么说,做属下的就怎么做了,他笑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走近钟进卫并不是很熟悉的府门口,看到挂着两个红灯笼的门口,除了有两只石狮子之外,还有一人在那站着。

钟进卫瞧得清楚,是自己刚认作侄儿的李定国。他正想招呼一声的时候,忽然李定国向后大喊起来:“侯爷回府了!侯爷回府了!”

他一激动,忘记改口叫叔父了,直接喊回原来的老称呼。

钟进卫一听,李定国这是干嘛,半夜三更的把人都吵醒了可不好。

他正想说话时,却听到门里响起一阵杂乱地脚步声,而后一群人涌出了门。

当钟进卫骑马到了府门口时,已经有一大堆人在门口拥着了。

管家于海宁就站在最前面,借着红灯笼的一点点灯光,能看到他是一脸的激动。

“于叔,好久不见啊。”钟进卫笑着打了个招呼。

但于海宁却忽然跪了下去,其他人也紧跟着跪了下去,齐声道:“恭迎少爷回府!”

钟进卫是这个宅子的主人,没有他在,就缺少了一个主心骨。他们所有人在听到李老四说钟进卫已回京师后,就一直在等着钟进卫面圣后回府。

此时此景,让钟进卫愣了一下,忽然之间,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觉得,这个地方是自己的家,有人盼着自己回家。

“诸位,快起来吧。”钟进卫回过神来后,马上说了一句,而后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了身后已翻身下马随侍在旁的东厂番役。

“天色已晚了,大家快去休息吧。”钟进卫来到众人面前,看着他们还跪在地上,就再次说道。

“多谢少爷。”一众家仆这才答应一声,站了起来,却没有返回各自住处去休息,仍然围着钟进卫。

钟进卫颇为感动,知道他们是把自己当作了他们的天,当作了他们最重要的人之一。

于是,他也不废话,抬腿就往府里走。只有自己进去了,他们才会进去。

人群中马上分出了一些人,主动接过了钟进卫护卫的马匹,自行去安顿。

而后那些有家人的带刀随从则被自己的家人围着,一起随着钟进卫进入了中兴侯爵府。

钟进卫到了大堂坐下之后,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一大群人,笑着说道:“我出去一趟,也没长角,诸位就不用再看了。早点休息,后面还有得忙。”

于海宁一脸地笑容,代表众人对钟进卫道:“少爷,眼下时节还不是很忙。他们都是很久没见少爷了,让他们再听听少爷的吩咐也是好的。”

钟进卫听了于海宁的话,站了起来,带着笑意道:“皇上让我月底完婚,到时还有得各位忙的,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众人一听,府里终于要添女主人了,纷纷恭喜钟进卫,然后才各自讨论着大喜事散去了。

第四百零六章 御厨

李老四默默地看着李思敏走出了大堂,才转头看回中兴侯。

只见钟进卫扫视了一遍还留在大堂的府内主要负责人,然后对于海宁说道:“于叔,老四和我这四个侄儿就由您给他们扫盲下,教会他们一个识字基础。”

于海宁看看站一边的李老四和四小,点头答应道:“少爷放心,老朽已教出经验了,定能顺利教会他们。”

李老四虽然曾立志要出人头地,可对于这识字,还真有点抗拒,他带着一脸苦相上前一步,对钟进卫抱拳一礼道:“侯爷,我还要护卫您呢,没工夫去学。”

“不学会认字你就别想出这侯府,你的护卫任务以后就交给于叔儿子长俭吧。”钟进卫知道李老四对识字头疼,心中有点抗拒,却还是重新安排了工作,没让他如意。

于长俭原本也是和李老四等人从东厂训练回来的,只是他和剩余几个同伴负责侯府安全,才没有随行护卫钟进卫。

现在听钟进卫说以后由他带队护卫,大为高兴,走步到李老四身边,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四放心好了,侯爷这边有我。”

钟进卫在一边看看笑了下,顺便也想起了换岗的事儿,就又继续道:“另外有家小的几人也换下,在府里休息一段时间吧,顺便跟着一起学学识字。”

吩咐完之后他又转头对身侧的王鹏道:“你们也辛苦了,这么久没回家,你们也可以换班回家看看吧。”

王鹏一听,摇摇头道:“侯爷无需担心我们。以前做事的时候,也经常有长久不得回家的任务,属下们都习惯了。”

钟进卫不以为意,反驳道:“那是以前,现在你们跟着我了,我得为你们考虑下的。反正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会在京师,从明天开始的几天估计都会在紫禁城,你们护送我进了紫禁城后,可以回家看看,等傍晚再到午门去等我即可。”

王鹏和其他东厂番役见钟进卫这么为他们考虑,心中都是微微感动,也就不再坚持了。

李老四见钟进卫吩咐完了事情,就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对钟进卫道:“侯爷,这是您写的那份话剧改进的东西,现在已到京师,属下依令交还给您。”

钟进卫当初怕忘记了才有如此安排,果然是有效果的。李老四要不说的话,自己又给忘记了。

这么一想,他又想起了一件他接二连三忘记的事情。

钟进卫先对于海宁道:“于叔,你接了吧。明天给教坊司的温育仁送去,让他和吴炳看看,再改进下话剧。”

于海宁答应一声,然后上前接过李老四手中折叠起来的纸,收好在自己的怀里。

钟进卫看于海宁又转向自己,就接着道:“于叔,你让人按照粉笔的原理用墨做一些笔出来,外面用木包好,要细点,用手能捏。就是这样。”

钟进卫说到这里,伸出给于海宁示范了下,然后继续道:“这事不急,慢慢做,坐好了给我,这毛笔太难写了。”

他原本是想说做鹅毛笔的,那个容易,可携带不便,就只让于海宁先做出墨笔来。

于海宁听得无语,不过既然中兴侯要用这墨笔代替毛笔,自己还是尽快做好,免得少爷要用的时候又发愁。

钟进卫接着转向于长俭吩咐道:“明天到午门时,记得提醒下我御厨两字。”

然后他怕忘了,又给王鹏也说了遍。

这让室内的一众人都有点好奇,难道中兴侯是要向皇上借御厨来显示身份?不过婚事不是在月底么,这么早借御厨过来,是不是早了点?

钟进卫把事情都吩咐了下去后,觉得困意上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有点累了,大家都歇了吧。”

众人一见钟进卫这么困了,便不敢再打扰,纷纷告辞离去。

其中四小自己要求睡在一起的,因此都在一个屋。他们都躺下之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这里将是他们以后的家了,但他们对这个家还有点陌生。也因此,在众人聚集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站一边不说话。

“你们说,侯爷和义父比起来,那个更好?”孙可望忽然小声问道。

一见孙可望说话,其他三人都在黑暗中翻身趴床上,看着他。

“不是侯爷,是叔父。”李定国先开口纠正道。

孙可望有点不满地看了下李定国方向,没有开口。

“我觉得吧,没有义父的话,我们早就不在了。但如果不是侯爷的话,我们或许现在也不在了。”李文秀有自己的看法,从张献忠和钟进卫对他们的重要性来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如果说好不好的问题,我觉得叔父更好。你们看到没,叔父贵为侯爵,对家仆都这么好。我们原本只是流贼,却认我们为侄儿。”艾能奇也说了自己的看法,只是他的视角又和张文秀不一样。

“叔父和义父都好。”李定国区分不开,只好违背了孙可望之前的问题。

其他三人听了,心中还真难分出一个胜负,就差不多都默认了李定国的看法。

“只是不知道义父如今还好么?”李定国随即又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提起张献忠,他就记挂起来了。流放到辽东去打建虏,真得是比较危险的。

李定国的话音一落,四小都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的张献忠,心中默默为他担心和祝福,慢慢地四人都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中兴侯府的人就忙起来了。于海宁一边安排新的教学内容,一边则开始安排钟进卫婚事的前期准备工作。

他知道女主人是在通州,这路途太远,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

而钟进卫也早早地用过早餐就出了门,前往紫禁城和崇祯皇帝继续讨论昨天一系列的事情。

在到了午门之外时,王鹏和于长俭都不约而同地提醒钟进卫道:“御厨。”

钟进卫这次反而自己也记得,他感觉王鹏和于长俭是在和自己对暗号一样,不由得笑了一下,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想着待会见了崇祯皇帝就先提这个事情,免得回头一讨论起事情,就又忘记了。

就在这时,温体仁也到了。双方打起了招呼,开始聊起天来。其他人则远远地避了开去,大人物的话,不是随便能听的,哪怕是聊天。

钟进卫忽然发现温体仁的眼睛好像有点肿,就担心地问温体仁道:“温大人,你的眼睛”

温体仁一听,尴尬一笑,然后才回答道:“昨夜未能入眠,回头补一觉就好。”

钟进卫一听,估摸是温体仁昨晚是激动地睡不着觉了。他劝解道:“温大人,你得保重身体啊!”

温体仁摇摇手道:“无妨,老夫昨夜想了一宿。你昨日所说之事,老夫最担心的是粮食。此乃万事之首,如若肚子都吃不饱,一切就休谈了。”

钟进卫一听,笑着说道:“温大人果然厉害,不愧为大明首辅,我这次也正要向皇上要个御厨来做吃的呢。”

第四百零七章 肉松

温体仁听了明显一愣,心想老夫刚才说的是大明百姓的粮食会不够吃,你堂堂中兴侯会不够吃么,还说什么“也正要”,莫非中兴侯又表达错意思了?

他正想开口问个究竟,此时宫门打开,随即就有内侍出现在他们面前,传诏觐见。

温体仁一见,就按捺住了想问的想法,还是先进宫见驾要紧。

“皇上也够早的,真是勤勉啊!”钟进卫看看东方才露出的一点鱼白,叹了一句,然后和温体仁一起去见驾。

当他俩进来文华殿后,发现崇祯皇帝已在御座上坐着,手中还拿着御笔批着奏章。

在御座阶下右侧多了一张案几,上面摆着文房四宝,王承恩垂手而立,就站在一边。

他原本是准备一早去通州的,后来因为商谈之事需要有个记录,就先把他留下来了。准备等此事议好之后再去,也就几天时间。

其他内侍和宫女则一个不见,显然崇祯皇帝已准备好了商谈的环境。从中也能看出崇祯皇帝应该是不想等他们到了再让宫女内侍出去而浪费了这个时间。

当崇祯皇帝抬起头来时,他俩都吃了一惊。只见崇祯皇帝的精神很好,但两只眼睛也肿了。

“陛下,您不会也一宿没睡吧?”钟进卫带着惊讶地神情问道。

“呵呵,朕睡不着啊!此事乃是影响朝廷长期的一项国策,朕得好好考虑才行。”崇祯皇帝微微有点尴尬,连忙解释了一下,免得让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后宫和爱妃玩了一夜。

他说完后,发现温体仁的眼睛也肿了。崇祯皇帝好奇地问道:“温卿,莫非你”

双方眼睛一对视,都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崇祯皇帝再看向钟进卫道:“钟师傅,就你没心没肺的,晚上睡那么踏实。”

钟进卫一听,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才收了笑容,认真地对崇祯皇帝和温体仁说道:“陛下,温大人,熬夜对身体损耗甚大,还请爱惜身体。白天的时候适当运动下,晚上能睡得香。”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一听,都收住了笑容点点头。其中温体仁还问钟进卫道:“没想到中兴侯对养生也有探究。”

“我家乡的信息很发达,更何况这点是常识,当然知道了。”钟进卫解释道。

崇祯皇帝没有和钟进卫去探讨后世的信息如何发达的问题,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昨日所议之事。

“钟师傅,温卿,我们接着议吧。”崇祯皇帝吩咐道。

王承恩一听,则坐到了边上的座位,拿起毛笔准备当个临时书办,负责记录他们所讨论的内容。

“等等,陛下,臣有一事,忘记好几次了。先说下,免得一会又忘记了。”钟进卫一听,连忙先说道。

崇祯皇帝一听,有点好奇,看着钟进卫道:“哦,如此就钟师傅先说吧。”

温体仁心想中兴侯不会是要说御厨的事吧?

没想到钟进卫一开口,果然是提这事:“陛下,臣想向陛下借一御厨,指点做吃的。”

崇祯皇帝一听,有点无语,也带点惊讶,没想钟师傅竟然在这时候提这种小事。

钟进卫看到了崇祯皇帝有点愕然的表情,心知误会了,他连忙解释道:“陛下,臣要御厨不是为了给臣做吃的,而是想让御厨来做军粮,或者说是能长期保存的食物,运往内地赈灾都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有御厨来指点,就会做得好吃点,也会更受欢迎。”

崇祯皇帝听了心想这才是钟师傅嘛,他怎么可能在此时为他自己的口腹之欲浪费商讨国家大计的时间。

温体仁一听,也觉得这才是他所认识的中兴侯,不过他有点好奇,先问钟进卫道:“中兴侯,你这是要做什么食物,能长期保存?”

钟进卫转向温体仁,点点头道:“肉松,这种东西能长期保存,放个两三个月没有问题,不会变质。”

崇祯皇帝在上面听到这话,觉得有点不靠谱,插话道:“钟师傅,大明的猪肉并不是很多,你要做肉松的话,恐怕做不了多少吧。”

顾名思义,崇祯皇帝就理解猪肉才能做出肉松了。

现在大明养出的肉供应日常所需,都是有钱一点的人家才能吃一顿。要是再拿来做肉松,不但价格贵,而且量也不多,恐怕对于大明,并没有实际帮助。

“陛下,臣昨晚也想了一下昨日之事,这粮食怕是不好解决。刚才臣还以为中兴侯有解决方法,没想竟然是肉松,这无济于事啊!”温体仁一听就说道,他和崇祯皇帝的想法差不多。

“等等,等等,臣的事还没说完。陛下和温大人都想错了,这肉松不是猪肉做的。”钟进卫一听,连忙解释道。

“哦,钟师傅,难道是羊肉做的?”崇祯皇帝马上问道。

王承恩就拿着笔,看着面前的宣纸,一动不动,听到吃的就想起自己昨晚被中兴侯饿得要死的事情,心中真想在面前的宣纸上画个小圈圈诅咒中兴侯吃饭再说话就被噎到。

“陛下,就目前大明的情况来说,做肉松的原料最好是鱼肉,而且是大海里的鱼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让渔夫想多办法,多抓鱼,就能增加一个大的食物来源。”

钟进卫的回答让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恍然大悟,自己把鱼肉给忘记了。不过谁让钟进卫说是肉松,如果说是鱼松,自己就不会想错了。

温体仁点点头道:“不错,如若能长期保存鱼肉,则确实是个好东西。”

“钟师傅,你知道做法?”崇祯皇帝有点吃惊,没想钟进卫连厨房之事都懂,心想还有什么是钟师傅所不知道的呢?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那微微吃惊的表情,心中有那么一点点满足感。心想你皇上叫我师傅,那我这师傅也得有点料才行。

“大致知道怎么做,就是从来没做过。这口味就难保证了,因此才向陛下要一个御厨来研究研究。”

钟进卫这才道出了要御厨的真正用意,让一边的温体仁为自己一开始怀疑中兴侯的动机,而稍微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崇祯皇帝很有兴趣,如果能把大洋中的鱼都抓来,做成一个能长期保存的食物。而且听钟师傅所说,口味也会好,那对大明目前因为天灾所引起的粮食减产,将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他正想问之时,温体仁已经先问钟进卫了:“钟师傅,这肉松是如何个做法?”

鱼类在古代是很难保存与运输,原因就是其在陆上无法存活,**的速度极快。海鱼更是如此。

在港口或者河边城市也就罢了,一般只要超过一天路程的地方就吃不到鱼。因此古代才会有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说法,这是把鱼的获取难度和熊掌等同起来了。

熏鱼或者鱼干倒也是有,但太难吃了,也从没有人想到大规模的生产这些东西来赈灾或作为军粮。

鱼松肉松这样的东西原本是在咸丰同治年间才被发明,也就是说,此时本来是没有的。

也因此,温体仁虽不过问厨房之事,却也很好奇其做法如何。

第四百零八章 东江士气

钟进卫笑笑回答道:“鱼松的制作方法其实很简单,将鱼剥皮剔骨,煮到稀烂,然后放入大锅,添加佐料翻炒烘干就是了。”

温体仁有点不相信地问道:“就这样?”

“是啊,就这么简单。只是口感还需要御厨来调配,如果搞好的话,让国企售卖都是有前途的。”钟进卫点点头,有些东西说穿了后其实就那么一回事。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没有再问,他就接着问道:“钟师傅,这鱼松只是这样就能保持好几个月了?”

从他们的问话中可以看出来,崇祯皇帝更在意的是保存时间。

钟进卫闻言就转向崇祯皇帝,稍作解释道:“是啊,这种做法,其实就是让细菌难以生长,变质的期限就会被延长了。”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又提到那细菌,就想起他以前说过的事。他不禁说道:“朕很好奇这细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惜钟师傅所说的那种能看见细菌的显微镜一直还没研制出来。”

钟进卫一听,笑着道:“陛下,这显微镜也不是说研制就能研制出来的。等这个事了,臣过去看看。”

崇祯皇帝点点头,转头向王承恩道:“大伴,你把御厨的事也记下。等此事完了,就调拨一名给钟师傅。”

说完之后,他就对温体仁和钟进卫道:“如此就先开始讨论昨日之事吧。”

“是,陛下。”温体仁和钟进卫躬身回答一声,便把注意力又转向了封建之事。

暂且先不表他们接连几日讨论藩王宗室封建海外所引发事情的细节,单讲新任登莱巡抚卢象升,他在登州稍作安顿之后,便带各路将领前往东江毛文龙坟前宣读圣旨。

在圣旨中,只言毛文龙之功,替其恢复名誉和官职,而后令其在岛家人携灵归葬其故乡浙江钱塘,并荫其十岁子毛承斗为锦衣卫百户。

毛文龙旧部在将近一年后,终于等到朝廷重新给了说法。激动之余,不由当场声泪俱下,痛哭失声。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因为毛文龙逆袭皮岛,建立了东江镇,才得以从建虏的屠刀下活了下来。

因此,不管毛文龙犯过什么过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直心存感激的。

在历史上,金州百姓也给毛文龙立了个衣冠墓,一直保存到了后世,也可见民心向背。

卢象升在目送毛文龙的两个妾,也就是陈继盛和沈世奎的女儿运送灵棺远帆而去之后,就在原总兵府召开会议。

在等待卢象升出来的这个时间内,阎应元偷偷打量大堂内众将。

他发现原毛文龙旧部都面露生气,焕发出蓬勃地活力。这和之前在登州时的情况,能明显感到不一样。

当然,也有人表现的和登州之时差不多,就是刘兴治等非毛文龙的嫡系。

另外有一个人则显得有点失魂落魄,精神不济,他就是原本袁崇焕安插在登莱的总兵黄龙。

这也不能怪他,靠山没了,原登莱旧将有意无意地抵制他。新来的巡抚又有自己的亲信心腹,加上他本人的意志力又不是非常坚韧,在历史上就是掌控不住局势而自杀了。这几方面一加起来,现在这表现也并不让人奇怪。

阎应元看完大堂内众人的表情后,在心中暗自想道:真是不但朝堂上有派系,在地方上也是各有势力,希望九台能把他们都拧成一股绳,这样才有力量对付建虏。

没等他再想其他事情,卢象升就转出了后衙,大堂内马上变得鸦雀无声。

待卢象升一坐下,所有人都出列面向他,抱拳拱手大声道:“末将参见中丞大人。”

对于这高涨的士气,卢象升自然能感觉出来,他心中甚喜。

在看了他们一会后,卢象升才沉声说道:“前几日,本官有说过,我们登莱辖区不但要对建虏起到牵制之功,甚至还要有光复辽东的目标。尔等还记得否?”

“末将记得。”回答他的声音宏亮。

这些将领见卢中丞又一次提及这事,心中可以确认这位对虏取得过大胜的上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应该就是个干实事的上官。

意识到这点,他们的心中都有点欢喜,毕竟谁都喜欢跟个好领导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卢象升的决心,他们现在的领导比之前的领导,对统领军队和对付建虏之事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卢象升自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仍然在训导他们:“本官之前所说的三点希望你们认真落实,若有怠慢者,严惩不殆!”

“末将明白。”所有将领都不敢怠慢,齐声回答道。

“好,那本官就不废话了。相信你们也看到本官带来的船队了,军饷粮草就在船上。本官这几日就会巡视所有岛屿,分发军饷粮草,检查士卒器械。”

卢象升说到这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原本他的所在就比堂下要高,再加上他那高大的身材,更是显得有威势:“本官第一次就给诸位一个面子,让你们回去准备准备。以后各岛将会突击巡查,希望你们不要让本官失望了!”

堂下诸将刚才还为他们即将领饷而高兴,现在一听卢象升的话,心中隐隐有了压力,想着在这新任巡抚手下恐怕是不可以混日子的。

卢象升没再说话,挥手解散了他们,让他们即可各自回岛。

皮岛主将乃是副总兵陈继盛,他本想邀请卢象升,给他接风。现在听到卢象升要检查士卒器械,也没了这个心了,赶紧先回去准备。

卢象升就在岛上,第一个检查的肯定就是自己。陈继盛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赶。

皮岛总兵府,也就是巡抚临时驻扎地,就只有卢象升和阎应元以及黄龙了。

阎应元是统领水营,负责运送和护航卢象升及军饷粮草,而黄龙是原本这一地区的负责人,自然是要陪同新任领导巡查的。

黄龙知道自己和巡抚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见眼下好像没事,就找了借口先离开了。

卢象升也乐得黄龙走开,从登莱的巡视情况看,他对这个黄龙的工作并不满意,因此也无好感。如果巡查各岛的情况不满意的,他还准备问罪黄龙。

“丽亨,换个便服,陪我去岛上民居走走,看看当地的情况。”卢象升邀请阎应元道。

阎应元一听,笑着道:“新任巡抚要微服私访啊!”

卢象升却是认真地摇头道:“只有早点了解所有的情况,我才能了然于胸。不废话了,我们换了衣服就从侧门出去看看。”

第四百零九章 微服私访

皮岛即东江建镇所在,东西约十五里,南北有十里,其北面海岸离建虏地界仅八十海里。

皮岛上的民居多散居在岛的南部,北部多以兵营为主,总兵府则居中。

卢象升和阎应元换了便衣后,只带卢大、卢二等少数几个护卫,就悄悄出了总兵府侧门。

只带这么少的护卫,也就卢象升有这个底气。

“丽亨,不是听说这皮岛乃是最大的岛,有众多逃归大明的辽民么,怎么我们这一路走来,看不到人踪。”卢象升大步沿着一条整理出来的小路一边向前走,一边问身边的阎应元道。

“九台,我那会比你知道的多。看前面就有一些民居,过去问问就知道了。”阎应元苦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前面的一些茅草房说道。

卢象升想想也是,阎应元和自己一起来到登莱,所接触的信息还没有自己大,他又怎么可能给自己答案呢。

他看看前面的民居,就又加快了点脚步往前赶。

这人高腿长就是有好处,他这么一走,其他人得快走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当卢象升一行人快到那边的民居之时,却见那些茅草房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人,然后都往海边方向走去。

卢象升看得奇怪,再次走快了一点,拦住了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这个半大孩子看看拦住自己的这些人一个个都穿着干净整洁,肤色红润。知道不是岛上之人,很可能是和那个朝廷大官过来的商人。虽然面前这人很高,看着还有威势,不过他也顾不得了,伸手问道:“能给点吃的么?”

在毛文龙时代,就有商人经常过来皮岛交易,因此这孩子第一个想法就把卢象升当作商人了。

卢象升听了一愣,但看这孩子那渴望的眼神,只好回过头来问道:“你们谁身上有带吃得没有?”

不管是阎应元还是卢象升的护卫,都没有把吃食带身上的习惯。

卢象升见其他人也没有,稍微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小孩已经看到他们都没有吃的,满脸的失望,不过他还是对卢象升说道:“快退潮了,我们都是去海边侯着,捡一些鱼儿回家吃。”

卢象升一听,蹲子,平视着小孩问道:“怎么就你去,你家人呢?”

小孩没有马上回答,抬头看看天色,才转回头看向卢象升并回答道:“我爹娘都死在鞑子手里了,我大哥在刘都司手下当兵,我弟弟太小了,在家里躺着,等我捡到鱼了就有的吃了。”

卢象升一听,心中暗骂了一声该死的鞑子。然后看看小孩刚出来的那个茅草房,问他道:“我能进去看下么?”

那小孩刚才看过天色,知道离退潮还有点时间,就点点头,然后主动引着他们走回自己的房子。

他的速度并不快,让跟在他后面的长腿卢象升走得很是别扭,感觉自己就成了戏文里走得那小碎步一般。

小孩家的茅草房就是在最靠近他们的一间,他自己先推开掩着的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站在门边,用手拉着门,以便客人能无阻地走进去。

卢象升弯腰走了进去,茅草房有点矮,让他不得不微微低着头,才刚好没有让头顶着房顶。

“二哥,是大哥回来了么,有吃了?”一个虚弱无力的稚嫩童音在屋角响起。

“不是,是有客人进来看看。”门边的小孩回答了一声,然后对着还想往屋里挤的卢二说道,“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了,站不下了。”

卢二一听,讪讪一笑,有点不好意思,退了出去,就在外面站着。

阎应元的个子没有卢象升高,因此在茅草房内比他要自如一点。

他听到声音,就过去一看,发现就一块木板当床,上面躺着一个小男孩,面黄肌瘦,身上盖着一个破棉被,从露出来的胳膊看,好像身上没穿衣,但他在周围并没有看到有脱下来的衣服。

那小孩见有客人俯身看自己,就露了个笑容。

阎应元看得清楚,没来由地心中一酸,这可怜的孩子,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卢象升也已看清了屋内的情况,心生怒意,不过在这房子里,他还是压着怒气问门口那小孩道:“你那大哥不管你们么?”

那小孩一听,马上抗议道:“要不是我大哥,我们早就没了。以前毛大帅在的时候,你们还经常来。我大哥因为打仗勇敢,因此得到的赏银能买点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宁可饿肚子,也要带回家来给我们吃的。”

卢象升听得一怔,我们经常来?不过他马上就醒悟过来,这小孩怕是把自己当商人了。

“大哥平时吃的也给我们省了一半回来的。”躺在床上的小孩一听二哥的话,就补充道。

“你们不是可以去海边捡鱼吃么?”进了屋的卢大见小孩说得有点夸张,就提示道。

小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道:“你一会去海边看看就知道了,一人能分多少鱼。”

“二哥,我想大哥了,他说朝廷发饷了,还有粮食,我想吃,好饿。”床上的小孩忽然出声说道。

想必是刚才说吃的,还说到他大哥,让他想起了这事。

听着这个稚嫩虚弱的童音,听到“好饿”地诉求,屋内的三个大人心中都不好受。

门口的小孩听到弟弟的话,就“嗯”了一声,然后对卢象升等人道:“我要去海边了,再不去就抢不到鱼了。”

三个大人一听,都慌忙退了出来。

卢象升一到屋外,就吩咐卢二道:“回去取些食物过来给他们。”

卢二虽然没进屋,却是听到了屋里的对话,他当即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回跑。

跟着他们身后出了门的小孩一见,马上向卢象升跪了下去,然后说道:“多谢老爷,二狗子给老爷磕头了,二狗子祝老爷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说完之后,就准备磕头。

卢象升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在他的心中,觉得自己不配受此大礼。

阎应元看着面前这个懂事的孩子,想着屋里躺着的那个,心中忽然觉得自己儿子真是幸福。

卢象升蹲子问眼前的小孩道:“岛上其他人家都是和你家一样的困境么?”

小孩摇摇头,让卢象升和阎应元等人心中好受了点。

可谁知小孩的回答却让他们大为意外:“我家有我大哥当着兵还算好的,那些民户,就是海边附近的那些,老爷去看看就明白了。我和弟弟如果是那边的人,早饿死了。”

卢象升和阎应元听了互相看了看,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沉重。

第四百一十章 卢某人做事不一般

这个名叫二狗子的小孩因为这位商人老爷答应给食物,高兴地给卢象升等人介绍起皮岛的一些民情,并爽快地答应卢象升提出的要求,带着他们去各民居参观,也去看了海边退潮抓鱼的情况。

卢象升等人是越看越沉重,情况远比他在之前想象的严重。

就说海边退潮抓鱼这事吧,密密麻麻地人。要不是岛上居民人为地设置了很多石头区,留住了更多的鱼儿,现在见到的人数还有没有这么多都难说。

卢象升在看完一圈后,给了二狗子一些赏钱。虽然这钱在岛上,其实并无用处,但好歹是份心意,而后和阎应元回到了总兵府。

此时的卢象升,在心中暗自调整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事的顺序。

原本他是打算几手一起抓,即兵事民事一起做起来。

可从现在看到的情况看,如果不解决民事,让士卒无后顾之忧,则仗必然不好打。

光说二狗子的大哥,本来因为一些原因,士卒吃得就很少,他还要再分给家人一些,那里还会有力气去厮杀。就算战时吃饱了,可也顾忌着要是自己战死了,家里人怎么办,因而也不可能效死命。

卢象升在后衙坐好之后,叹了口气,对一边的阎应元道:“丽亨,看来这东江镇的兵卒,除非是那些单身汉,才有拼死厮杀的决心。”

阎应元点点头,脸色沉重地道:“这也不能怪他们,说句实话,要我是那个二狗子他哥,我也不敢战死啊!”

“你我这次来登莱,是中兴侯举荐,朝廷的一些官员不敢怠慢我们。就算这样,光靠目前手头的一点军饷粮食,想把登莱建成一个强镇,我心中也没底气。”

卢象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听闻以前有人弹劾毛文龙私自和外商交易,派人去朝鲜偷挖人参。之前我对此还有点微词,怎能不顾朝廷律法干这种事情,难道是中饱私囊不成。但现在我能理解了,这都是被逼地。如果没有商人来交易,没有东西来交换些物资,东江镇就不可能存在了。”

阎应元听了附和着说道:“是啊,要是朝廷拨足粮饷,有余力能帮助安置辽东汉民,一个将领又怎会冒着被弹劾捞财的风险去做这些事情呢!毕竟他搞出来的这些事情众人皆知,又被人眼红嫉妒,长期下去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卢象升没有说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向阎应元道:“你给中兴侯要钱造船的信寄出去了没有?”

阎应元摇摇头,苦笑道:“九台,你应该知道的,我手底下的士卒才刚开始组建,人员、船只,你都还没有全部拨给我。至少我要知道现在我的手头一共有些什么,我才好向他写信吧?”

阎应元说完又想起一事,接着道:“而且中兴侯有没有回京师还不知道,信送早了也是没用。”

卢象升知道阎应元说得有理,便没有说话,开始想着事情。

过了一会,他站起来说道:“原本我还想着给他们一点时间,延缓一两日开始发放军饷粮食,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卢大!”

卢大应了一声:“在,老爷。”

“你即可前去通知皮岛副总兵陈继盛,言我半个时辰后就开始巡查士卒,并发放军饷粮草。”卢象升吩咐道。

阎应元一听,没等卢大应承,也站了起来开口拦道:“九台等等。”

卢象升看向阎应元,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

“九台,你才上任,刚之前说出去的话,怕是不好改吧。要是军令朝令夕改,怕有损你的威严。”阎应元提醒道。

卢象升面色沉重地摇摇头道:“丽亨,情况你都看到了,要是早一日发放,很可能就能救一些人。这屁事也不算军令,原本是想给他们一个面子,有利今后的统领。现在顾不得了,我料他们也不敢对我有怨言。”

卢大一听老爷主意已定,就抱拳一礼,出门传令去了。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陈继盛惶恐不安地带着皮岛所有兵卒接受新任巡抚的巡查。

之前没有粮饷,没有士气,所以兵丁也无训练。

虽说在他们的部队中,没有老弱伤残,但有气无力,面黄肌瘦着比比皆是。

卢象升看着最前面的几排士卒面色较好,兵器装备都比后面那些士卒要好不少。他知道这些应该就是将领们的家丁了,可这人数太少了。

而后面的一排排兵卒,残盔破甲,衣衫褴褛,站无站姿,面无生气。

卢象升心中很是沉重,不过他没有兴趣去训斥那些带兵的将领。

他穿着大红绯袍,身边跟着银盔亮甲的护卫,走在这些士卒队列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卢象升见这些士卒看自己这些人的眼神中有渴求,有羡慕,也有麻木,还有一些复杂的眼神。心中一想,就走到了这几千人的队伍中间站定,而后大声道:“我是新任登莱巡抚卢象升。”

卢象升的护卫们一听,就给中丞大人齐声传话,虽有海风不时呼呼作响,却也能传到所有人耳中。

“我知道你们很苦,但请放心,只要我卢某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们再饿肚子。”

“只要我卢某有衣服穿,就绝不会再让你们受冻。”

“我必定尽全力向朝廷争取粮饷,妥善安排你们的家人。”

“我就只有一个要求,我能做到的,你们也要做到。好好跟着我一起杀虏复仇,光复辽东。”

卢象升的一番话让所有的士卒都有点惊讶,以前那个官过来,不都是自称本官,还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现在巡抚却自称为我,自称为卢某,这和自己平时所说的话根本没区别。

更关键地是,巡抚在所有人面前做了承诺,这让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希望,觉得这个新来的最高长官会与众不同,很可能会带他们走出眼下的困境。

这么一想,所有的士卒都对未来有了憧憬,也对平易近人的卢象升充满了好感。

卢象升没有再说什么话,直接下令排队领饷。

陈继盛眼神复杂地看着卢象升那高大的背影,对他的行为有些难以理解,感觉中丞大人对待士卒和将领的态度刚好和别人相反。

卢象升看了会自己带来的卫队在监督指挥着岛上士卒领取饷银粮食,然后转头问自己身后的陈继盛等将领道:“现在还有辽东难民逃过来么?”

第四百一十一章 登莱困境

皮岛副总兵陈继盛的官职最大,他上前一步回答卢象升道:“毛大帅没了之后,逃归的辽民日渐减少。只是这些时日,好像略有增多。”

卢象升看向他,再次问道:“这些辽民原居于何处,其所在附近的建虏动向如何,是否有过询问?”

陈继盛听了脸色有点白,他知道不能骗卢象升,否则被中丞大人问出破绽了,就只会更倒霉。

“请中丞大人治罪。”陈继盛向卢象升躬身抱拳拱手道。

这些活原本都是在做的,毛文龙还特别注意这点,并且根据了解和确认的敌情做出相应的对策,甚至还反派细作过去了解动静,散布谣言,离间建虏。

但在毛文龙死后,东江镇的军民都为各自前途而担忧,因此毛文龙定下的规矩也没有人再去遵守。

卢象升的脸色好像不好看了点,不过并没有发作,只是说道:“从今日起,不得再松懈,如有重要敌情,必须即刻禀告,另外严查细作之事也不得放松。”

他之所以这么处理,也是因为他的军令刚下,手下的这些将领还没有反应时间,所以就体谅这么一次。

陈继盛听到卢象升并没有为难他,当即大喜,连声道:“末将遵命,末将明白。”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卢象升就在阎应元船队的护送下,离开了皮岛前往下一站。

卢象升知道皮岛的情况是这样了,那其他岛也好不到那里去,这饷银粮食必须得尽快发下去。

几日之后,在登州城海域,夕阳落在海平面上空,把海水和远处的登州城染了红色。

卢象升就站在船头,任由海风吹着,看着登州城回想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在他的旁边,还是阎应元在陪伴着。他见卢象升自从海岛巡视归来,这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知道他心情不好。

站了一会后,阎应元主动向卢象升说道:“九台,我瞧着广鹿岛的士卒还不错,应该能和鞑子一战。特别是毛参将手下的孔有德孔游击,耿仲明都司和尚可喜都司,手底下有不少精锐之士。”

卢象升转头看了眼阎应元,微微摇摇头道:“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对上普通鞑子或者没问题。丽亨,你不要忘了,他们都是毛子毛孙,是毛文龙的嫡系,当然会好一点了。”

阎应元也知道这点,他只是想找点事情安慰下卢象升而已。

其实他自己也有好多事情,船只没有几只,水兵只有几个,这离中兴侯跟他描述过的那个水师舰队,差距大了去了。

他的水营在对虏战事上,用处并不是很大,一般也就是支援下陆地战事,保护各岛屿不被建虏所侵而已。

不过眼下有一个卢象升交代给他的任务,就是等卢象升这次回来在登莱一线安排好接受各岛百姓的准备后,就要开始往返各岛屿,运送各岛百姓来登莱安置。

阎应元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再说话。卢象升则又抬起头看向登州城,想着接下来要做的各项事情。

没人想到他们会提前几日回到登州,因此并没有人在码头相迎。卢象升也不以为意,他并不在意一些繁文缛节,径直回转巡抚府。

但他刚到巡抚府,就有人在等着他们。

那人是一个锦衣卫百户,他在见礼之后说道:“中兴侯令我押一批流贼过来充军,另有书信一封,请中丞过目。”

卢象升一听钟进卫有信给他,连忙要过去当场看了起来。

阎应元则有点好奇,不知道中兴侯又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不过他现在好奇也没用,卢象升还在看,他就问那锦衣卫百户道:“中兴侯现在到了何地?”

锦衣卫的人面对着军中将领有一种优越感,这不但来自于以前的威势,更在于锦衣卫的职责有发生变化,专门盯着军队。无形中让他们都认为自己比军中将领要高级,更何况现在说话的只是个小小参将而已。

不过他见阎应元和卢象升比较亲近,就问了句:“你是何人,打听中兴侯的事有何目的?”

阎应元有点不喜锦衣卫那居高临下的神态,但有求于人,还是露出笑容说道:“我是东江中协参将阎应元,中兴侯是我未来的妹夫。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下而已。”

这锦衣卫百户一听面前这人竟然是中兴侯的大舅子,马上换了个脸色,讨好地说道:“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贵官问个清楚也是应该的。”阎应元能怎么说,只能赞同他的做法。至于借助中兴侯的权势,狐假虎威之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据小人估计,中兴侯怕是差不多要回到京师了。”锦衣卫百户见阎应元并不与他计较,就连忙回答了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这时,卢象升已看完了钟进卫的信,他一边把信递给阎应元一边问锦衣卫百户道:“人在哪里?”

锦衣卫百户对文官体系的巡抚还是不敢摆架子的,连忙回答道:“就在登州府牢房关着。”

卢象升一听,对身侧的卢大道:“你过去把那些犯人都提到巡抚府来,我要见一见。”

“是,大人。”卢大答应一声,然后邀锦衣卫百户去交接犯人。

卢象升看他们两人走了,就看向阎应元,发现他刚看完信,就笑着道:“我相信中兴侯的眼光,这些流贼既然是可造之才,就把他们都编入我的标营。”

对卢象升这个看法,阎应元也是同意,他点点头道:“九台,以后怕是你的手下会猛将如云啊!”

“哈哈哈”卢象升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阎应元,当面拍起自己的马屁来了。

就在这时,又听亲卫通传说有钦使到。

卢象升一听,看天色都这么晚了,钦使还来,怕是着急赶路过来的。这么一想,心中不知道皇上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自己,就赶紧带着阎应元迎了出去。

没想钦使不是找卢象升,而是要让阎应元接旨。

更没想到的是,皇上特意传了圣旨,是让阎应元回京参加中兴侯的婚礼。

钦使宣读完了之后,笑着恭喜了阎应元,就自个去休息了。

卢象升得知消息,也是恭喜阎应元。皇上竟然特意派人过来传旨,看来是很重视这个婚事。

阎应元乐得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过,在之前的时候,他的内心对于此婚事,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心。

他怕中兴侯会有一日嫌弃自己的妹子,毕竟自己的妹子论身份,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现在婚礼在即,阎应元心头的一只鞋子就落了地。

他只是有点奇怪,自己是女方的长辈,怎么是让他直接回京,应该要回通州才对。

不过圣旨既然这么说了,他就只能照做。阎应元想着正好也可以见见妹夫,跟他诉诉苦,看能否帮自己多搞点银钱来造船招人。

卢象升身为一方封疆大吏,不得圣旨不能离开防区。因此他一面绞尽脑汁地想法送点别致的贺礼,一边却又叮嘱阎应元把登莱的困境告诉中兴侯,看他有什么意见。

阎应元一一答应下来,在第二日一早,快马赶回京师。

第四百一十二章 屌丝的力量

大明京师紫禁城外正走着一支马队,队伍中的骑士任由马信步走着,看似不急着赶路。

为首之人看看天色,就在马上直起上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大声道:“终于不用摸黑走大街了。”

“侯爷,您是贵人事忙。”他身后一个穿东厂番役衣着的年轻小伙笑着说道。

这为首之人正是即将大婚的中兴侯钟进卫,他接连几日起早摸黑地在文华殿和崇祯皇帝以及温体仁讨论藩王宗室封建海外及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一边记录的王承恩,手都写酸了,光是记录用纸就用了几大叠。

今天有了一个结果后,崇祯皇帝见温体仁和钟进卫都讨论得很辛苦,就劝他们提前回家歇息。

钟进卫一听,就没心没肺地直接出来了。反而是年老的温体仁,身为大明首辅,惦记着内阁的事情,还舍不得休息,过去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处理。

钟进卫伸完懒腰,觉得精神多了。他听到王鹏说话,并没有回头,看了眼他左侧的大明皇家银行,有点疲惫地说道:"其实要做的事情很多,现在脑子糊涂,回去整理下,捡重要的先做,这样才有头绪。"

"少爷,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您的婚事啊!"在王鹏身边的于长俭提醒道。

钟进卫闻言转头看向他道:"我对这些习俗不熟,在昨晚把一切都委托给你爹了,非要我出面的,我才去做下。"

护卫钟进卫的东厂番役们理解地点点头,毕竟侯爷是来自海外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不对,不是说侯爷是海外的前宋遗民么,那习俗应该和大明差不多吧?

而钟进卫的带刀随从却认为自家老爷和凡人当然不一样,与皇上讨论国家大事才是老爷要做的事情。

钟进卫转头看向王鹏等番役,关心地问道:“我这几天稀里糊涂地,一直记得又忘记问了,你们家里都好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么?”

王鹏等番役一听,连忙抱拳一礼,感激地道:“多谢侯爷关心,家里都好的。”

于长俭这几天一直和东厂番役厮混在一起,已经熟了,双方也都尊重对方。因此他开玩笑地道:“谁敢找堂堂东厂番役的家人麻烦,是不是?”

众人一听,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此时,东厂番役们在内心都隐隐为自己的职业而感到自豪。

跟在后面的一个刚换过来护卫钟进卫的随从也参合道:“那锦衣卫就不一样了,前阵我看到有个锦衣卫百户的家人在街上哭天喊地,诅咒那卷款逃跑的票号不得好死。”

钟进卫一听,什么票号卷款逃跑,有点奇怪,就问道:“你说得是什么事情?”

那人想起侯爷刚回京师,又早出晚归的,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八卦道:“这事说起来还和侯爷有关系。”

钟进卫一听,就更奇怪了,自己和票号还扯上关系了?

那人见钟进卫转头看向自己,就连忙解释道:“侯爷不是抓了八大晋商么,人还未押解到京师,八大晋商在京师开的票号就卷款逃跑了。让那些存银两在这些票号的人都血本无归,至今还找不着下落,那些苦主整天在顺天府衙门口哭闹等消息。”

钟进卫听明白了,点点头,这事还真得和自己有关系。

不过这事要是东厂番役碰到了,也是一样的结果,和是不是锦衣卫倒没什么区别。

八卦完了这件事情,钟进卫就回转身子继续往前走。

忽然,后世的职业让他猛然记起了一件相关的事情,刚好可以趁机实施。

于是,他一拉缰绳,把马停住,随即一边调转马头,一边说道:“走,去大明皇家银行,我要了解些信息。”

护卫们刚才还听说钟进卫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怎么刚走了一小段路就又惦记着朝廷之事,心想中兴侯真是大明官员的楷模啊!

也有的护卫担心侯爷的身体,不过既然中兴侯已经说了,护卫们当然没意见,当即一起调头护着钟进卫前往大明皇家银行。

当钟进卫到达银行时,看到不少人在进进出出,一楼银行职员也都在忙碌着。

他有点欣喜,这可是个好事。

钟进卫没有惊动他们,从侧门上了二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二楼的职员一见中兴侯过来银行办公了,多日未见领导,都跑过来见礼。

钟进卫稍微客气了下,就让他们把最近的资料都给过来。

这些职员见中兴侯很忙的样子,便不敢打扰,奉了资料到钟进卫面前后,就只有负责人员还留着等他询问,其他人等则自动消失了。

钟进卫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总表看了起来,发现银行的业务果然是越来越好了。

那些给官员发放俸禄的大明九思宝钞,自从前段时间后就没有再见到有官员的家人过来兑换成银两了。

钟进卫在心中推算了一下,应该是八大晋商押解进京后的时间。他抬头咨询了下侯着的职员,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甚至还说多了话:“侯爷,您不知道,现在朝廷查抄八大晋商家所得钱财的事儿,越传越离谱了,这数目都高得没边了。”

钟进卫听了一笑,传闻嘛,传个几传,就会变得夸张,这很正常。

他还记得后世就有一个类似的游戏,饭桌或者做群体游戏的时候经常会有人做的,初始者所说的话在最后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绝对变成风马牛不相及。

钟进卫又看了下其他信息,发现那些普通商人也很少来大明皇家银行,把他们手头收到的纸币兑换成银两了。甚至还有一些做买卖的,还特意跑来大明皇家银行兑换一些小额纸币回去,显然是找零钱用的。

现在在京师发行到市面上的大明九思宝钞有三大出处,一是官员俸禄,二是向国企购买玻璃的商人,三是一般百姓、掌柜来换的零钱。

钟进卫事先还真没发现,这第三个出处的大明九思宝钞,虽然面额都不大,但汇总起来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他在心中暗叹一句道:还真不能小看了**丝的力量。

看完了大部分他想了解的资料后,钟进卫问道:“这些资料在皇上那是否都有?”

“都有,每日一份往宫里送的。”负责人回答钟进卫道。

钟进卫心中已很满意,这九思宝钞的发行工作不错,看来刚才自己在路上所想的事儿可以向皇上提的。要是错失了这个晋商票号的事,以后推行起来难度会更大。

于是,他不再待在银行,又跑去找崇祯皇帝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火烧通行宝钞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跑来求见,很是诧异,以为是他对于刚讨论完的事情,还有重要补充。

于是,他停下手头事情,赶紧传旨召见钟进卫。

没想到钟进卫见到他后开口说得却是另外一件事:“陛下,大明皇家银行有关纸钞的事,您最近关注了么?”

崇祯皇帝听得一怔,眨眨眼睛,原来钟师傅不是有事情要补充。

他放下了一颗心,有点轻松地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放心,朕都让人办妥了,无须再心大明通行宝钞的事了。”

钟进卫一听不是自己期待的回答,反而扯出了大明通行宝钞。他想着正好可以了解下,就问道:“陛下,臣的那个法子还不错吧,朝廷收购通行宝钞所花费的成本最后是多少?”

又是出乎钟进卫的意料,只见崇祯皇帝摇摇头道:“朕没让人用钟师傅的法子。”

钟进卫听得一愣,没用自己的法子,又已经解决了,是用什么办法呢?钟进卫很是好奇,就问道:“陛下,怎么解决的?”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想了下觉得这事也没必要瞒着他,就先吩咐所有的宫女内侍都避到殿外去。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的做法,就更是好奇了,难道他的法子还不能见人?

等到殿内只有崇祯皇帝和钟进卫两人时,崇祯皇帝才开口小声道:“钟师傅,朕让东厂派人一把火烧了。”言语中好微微带了点得意。

“啊,烧了,啥烧了?”钟进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左都督和另外几个勋贵真是太不识抬举,朕已警告他们几次了。但他们还想着从朝廷身上吸血,甚至开始串联起来想施压朝廷兑换通行宝钞。”

崇祯皇帝一想起来,就还是有点怒气,他恨恨地接着道:“朕就把所有的大明通行宝钞都甩给了他们,而后令东厂侦得他们收藏宝钞所在,一把火烧了。”

钟进卫听得无语,原本他还想着在律法规则内玩手段来解决这个事情。没想最终还是用了非常规手段。

不过在这古代的时候,他也没法和崇祯皇帝讲遵守规则的重要性,因为皇帝就是规则制定人。

崇祯皇帝见钟师傅听后好长一会不说话,以为他是担心事情泄露,就宽慰他道:“钟师傅放心好了,朕把此事交给王大伴,让其选了可靠的精锐之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的。”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或者说,一件事情的发生,从最终的受益者身上反推,也能猜个**不离十。

崇祯皇帝自以为做得隐秘,但人家也不是傻子,从前前后后的蛛丝马迹中也能推断出,这事,除了崇祯皇帝干得之外,就没有别人会去冒这个风险。

不过崇祯皇帝的一个好处,就是被他们发现了是他派人干的,只要没有证据,就只能哑巴吞黄莲,有苦说不出。

钟进卫明白了此节,也就不再管了。他正想说话时,却见崇祯皇帝又恢复了一丝笑意道:“钟师傅不知道,那几把火又让他们意识到水泥的防火性,哭着求朕赏赐他们一些呢。”

钟进卫一听,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副作用了。不过他现在还是想先把刚想到的事情先说了再说。

于是,钟进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目前京师百姓对大明九思宝钞的认可,您知道么?”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不再提通行宝钞的事儿,也乐得不说,毕竟这种事儿等于抢劫,不是很光彩。

他点点头回答道:“朕每日都有关注,这事让朕很欣慰,进展顺利。要说起来,还得多亏了钟师傅,送了那么多钱财进京。”

钟进卫听了笑笑,八大晋商的财产,当然多了,也给了那些不知道确切数目的人一个无穷的想象空间。

“陛下,臣以为大明九思宝钞可以往全国推广了,或者至少可以在江南推广。”钟进卫向崇祯皇帝建议道。

就崇祯皇帝的内心而言,他恨不得一下就在全国推广开了。但他已明白这纸钞要得以推广的最大凭证不是朝廷强制推广就行的,而是需要朝廷的信誉。

说白了,就是必须有足够的兑换银两储备,才能让百姓相信,从而推广出去。

因此,崇祯皇帝皱着眉头问钟进卫道:“钟师傅,目前只有京师才有足够的银两储备。要在京师之外推广的话,除非从京师押解一批银两道地方上,否则最多也只能是地方官员的俸禄了。而且大明皇家银行也不能开到每个地方去,目前在全国推广纸钞的困难很大。”

钟进卫点点头,知道崇祯皇帝说得有理,自己一开始说的话太大了点。要想真正的全国推广,就必须先建立起全国的信誉。只有如此,才能在一些县,或府,甚至是省级地方建立一个兑换地点,就足够了。

这种信誉的东西,最关键的就是信心。让百姓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是可以随时兑换银两,这样手中的纸钞不会贬值,或者说不会贬成一张废纸。有这点预期,百姓就会乐于使用纸钞。毕竟纸钞相对实物货币,也就是银两和铜钱,就方便太多了。

钟进卫笑了下,先给了崇祯皇帝一个马屁道:“陛下英明。”

然后他接着说出自己的初衷道:“陛下,那么事情就一步一步来,至少现在在南京应该可以推行了。南北两个中心,实施一段时间后,再向其他地方扩散覆盖。”

崇祯皇帝稍微点点头,却还是有点担心道:“钟师傅,南京的银两储备,也只有官员的俸禄而已,有点少,可能推广所费时间还是要很长才行。”

他尝到了有大资金迅速增加纸钞发行的甜头,就对一点点银钱就推广的做法不是很感冒了,觉得速度太慢。

谁料这次钟进卫没有赞同他的话了,只见钟进卫带着笑意说道:“陛下,这种事情是有边际效应的。有京师这么长时间的纸钞推行范例在,能给其他地方以信心,效果会好不少。而且在南京,在江南,那边的经济更是发达,对纸钞的需求将会更旺盛,更强烈。也因此,比起京师推行纸钞的过程,将会容易得多。”

崇祯皇帝听了,心中宽慰了一点,事情总是一步一步来的,他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没想钟进卫这时又说了,而且还说出了他非常想听到的话:“陛下,接下来的银两储备,可以动用民间资金。以前可能不行,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只要朝廷抓住这个机会,强行推广,并注意引导好舆论,纸币必然会有跨越式的发展。”

崇祯皇帝一听,面露喜气,连忙问道:“钟师傅,快快道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大明中央银行

“陛下,不知您是否听说了晋商票号携款潜逃的事儿?”钟进卫不确定崇祯皇帝知不知道,毕竟贵为大明皇帝,平时要关心的事多了去了,这事能不能传到他耳中,还真不好说。

没想崇祯皇帝略微回忆了下,就点点头道:“此事已听东厂向朕禀告过,难道钟师傅所说的动用民间资金是指抄没票号来钱?”

崇祯皇帝说完,也为自己这个荒谬想法而感到好笑。他最近几次的大笔资金收入其实都是通过赎罪或抄没罪人的家财所得,因此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了。

钟进卫一听,也是笑了起来。过了一会才说道:“当然不是了,陛下,抄没所得只是一杆子买卖,不可能天天有巨富让朝廷去抄家的。臣所提票号携款私逃,是想说此事给了推广纸钞的一个突破口而已。”

崇祯皇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才问道:“钟师傅,是什么突破口?”

“陛下,您想现在发生了票号携款私逃的事。那么那些存票号、钱庄的人是不是会对票号、钱庄不信任了。但有的人又离不开票号、钱庄,比如那些做大买卖的人,不可能随身携带大量的银子出门做生意吧,不要说担心钱财露白招来的不安全,光那银子的重量就够受的。”

钟进卫先给崇祯皇帝分析了此事带来的影响,因为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好继续往下说。

崇祯皇帝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也没出过门,可钟进卫说得浅显,因此他也听得明白:“钟师傅言之有理,你的意思是由朝廷接受这个生意,并以纸钞代替银票来推广么?”

钟进卫一听,不由暗自佩服崇祯皇帝的思维还真敏捷,虽不中却已不远。

想到这里,他笑着对崇祯皇帝道:“臣的建议与陛下相差不是很大。就是让大明所有的票号、钱庄全部向大明皇家银行缴纳一定比例的银两作为备用,一则可以解决这种携款逃跑或其他原因导致存了银钱在票号的百姓血本无归,另外一个方面则可以聚集大量的银两到大明皇家银行来。”

崇祯皇帝听了先是一喜,又是一条来钱的路,而且还是大量的钱。

不过他再仔细考虑了下,带着怀疑地表情问道:“如此他们就会交么,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怕会说朝廷明目张胆地欺压百姓吧?”

钟进卫点点头,却又解释道:“陛下考虑得是,在以前的时候,或许万难实行。但现在出了这晋商票号的事,就容易了。朝廷一定要抓住这点,宣传扩大这种风险。而后由朝廷出面要求所有票号、钱庄必须交钱到大明皇家银行,以便应付这种情况的发生,舆论上要强调这是朝廷为百姓的资金安全考虑,绝无私心。”

如果按照钟师傅说得做的话,或许是一个路子。这么一来,朝廷就多了好多钱,特别是在江南,钱庄更多。按照钟师傅所说的每个钱庄缴纳一定比例的银两给大明皇家银行设在应天府的分行,再以此为基础,大力推广纸钞,就大有作为了。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面露笑容,看着钟进卫夸奖道:“钟师傅果然是奇才,能从此事中迅速得到解决纸钞的方法。”

钟进卫一听,微微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说道:“陛下过奖了,这些其实都是后世的人实践出来的而已。”

他在解释了一下之后,又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此事要实施,还得分拆大明皇家银行才行,或者说有些事情就不能再由皇家银行来做。”

“哦,这是何解?”崇祯皇帝听了就觉得奇怪,大明皇家银行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要分拆或者不能做了。

“陛下,是这样的。大明皇家银行目前主要做兑换银两的业务,另外计划要做得放贷等业务和一般的票号、钱庄并无多大区别。真要说有区别的话,大明皇家银行有朝廷的背景,信誉要比别人好。但就算如此,也有一些老资格的票号、钱庄也是有良好的口碑,要他们向大明皇家银行缴纳准备金,就会有借口说大明皇家银行要是出现倒闭的情况,又该如何处理,或者类似的理由来进行各种抵制不交准备金。”

钟进卫说得其实还是给了崇祯皇帝面子,朝廷背景的背书有什么用,信誉早就被大明通行宝钞给败完了。目前建立起来的信誉,还是严格执行纸钞可以随时兑换银两的结果。

要真说起信誉来,一些老资格的票号、钱庄比之前朝廷的信誉要好多了,他们来抵制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崇祯皇帝皱了皱眉头问钟进卫道:“钟师傅,那你觉得大明皇家银行该怎么拆比较合适?”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心中已经隐隐有点没底了。毕竟他以前并不是学习金融专业的,只是毕业后在银行上班而已。对于金融方面的事情只是知道一些,但并不全面。

但他知道,这个事情必须去做,虽然不可能一开始就做得完美,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就按后世老前辈的口号,摸着石头过河去做好了。

更何况有他在,至少知道石头的大致位置在哪里。

钟进卫给崇祯皇帝说道:“陛下,各行各业都会成立各自行业的协会,选出他们的龙头老大,来为本行业争取更多的利益。银行,也就是票号、钱庄也是如此,而且更是迫切。大明皇家银行就来做这票号、钱庄的龙头老大。”

“就这样?”崇祯皇帝有点疑惑,他觉得应该会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情。

钟进卫听懂了崇祯皇帝的意思,他解释道:“意思是这个意思。具体的做法就是把大明皇家银行的普通业务去除,不再做那些业务,只做银两兑换纸钞的业务,由大明皇家银行管理所有和货币有关系的行业。如此一来,要求大明的所有银行、票号、钱庄全部都向大明皇家银行按一定比例交准备金,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钟进卫至此才说出了他的最终想法,就是把大明皇家银行作为中央银行来对待,从普通银行中剥离出来,并统管监督大明的所有金融机构,把这个能左右国家的行业最终控制在朝廷的手中。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大明央行的必要性

崇祯皇帝听了并没有马上发表看法,这事从未有过,他得好好想想。

过了好一会,崇祯皇帝才道:“朕记得上次讨论这货币相关事情时,首辅也是在的。朕把他传来再一起商讨下如何?”

有老成持重的温体仁来把关,当然是好的,钟进卫自然没有意见。

在等待温体仁过来文华殿的期间,崇祯皇帝又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新近要成立的新衙门实在比较多,都察院、锦衣卫改制,涉及一些职能变动,人员调配,国企新成立,哦,对了,钟师傅。”

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听其语气好像想到了什么。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注视着自己,就笑着道:“国企第一次售卖玻璃所得就出乎朕的意料,也出乎了内阁的意料,现在已有人提议扩大国企规模。六部都找理由想往里面插人。如果朕估计没错的话,等接下来几个月的销售所得更多的话,此类奏章将会更多。”

钟进卫一听,这是好事,他也笑着回应崇祯皇帝道:“恭喜陛下,越来越多的衙门关注国企是个好事,最好他们都参与进来。如此一来,国企以后推广到全国的阻力就会少很多。”

这点在以前的时候,钟进卫就有和崇祯皇帝分析过,并在往来的信件中也唠叨过。因此,崇祯皇帝刚才想起这事,才高兴地特意说给钟进卫听。

崇祯皇帝的脸上还挂着笑意,先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个好处,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另外道路衙门也将成立在即,修路之事急待讨论,事情实在是多。如果大明皇家银行不再做普通业务,变成一个新衙门的话,朕怕会忙中出错。”

崇祯皇帝对于这普通业务是不会放过的,因为钟进卫给他描述过存贷的无本买卖。但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对于这些新事物都没有底,全是钟进卫捣腾出来的东西。

崇祯皇帝和其他首脑人物或者听了钟进卫的解释后,算是了解了,但底下办事的人不了解。如果一下全面铺开所有新事物的话,确实容易出现问题。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觉得事情确实不少。其实他之前也在想着回家理一理要做的事情,也是因为有这个担心在内。

只是他在路上听到票号的消息,觉得这个机会得马上抓住才行,属于比较急的事情,才立刻返回紫禁城来求见崇祯皇帝的。

温体仁就在内阁还没回去,听到皇上传诏,就马上过来了。一见文华殿内又只有崇祯皇帝和钟进卫两人,明显愣了一下。

他问钟进卫道:“可是有何遗漏之处?”

崇祯皇帝在上面听到温体仁的问话,知道首辅和自己一样误会了,就解释道:“钟师傅说得是另外一件事,钟师傅,你把此事再给温卿说一次。”

于是,钟进卫又说了一次给温体仁听,并提醒道:“此事如若抓住当前机会实施,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温体仁倒不是马上就想着推行的难易程度,而是想着这事的重要性。

他想了一会,问钟进卫道:“你说得这事也不一定非要拆,可以由户部来统一管理协调全国的票号、钱庄,那什么准备金就交给户部如何?”

温体仁现在已经忙得昏天黑地了,崇祯皇帝让他回去都没舍得回去休息。因此,他想着如果有别的解决方法,少一个新生事物就最好了。

但钟进卫听了摇摇头道:“温大人,户部来管这事的话,谁来管,是现有的人分管,还是新成立一处来分管?”

他说到这里,转头对崇祯皇帝道:“陛下,分拆大明皇家银行,其实就是把职权分得更清楚点而已,比起由户部直管所有货币相关机构还有额外的两个好处。”

“哪两个好处?”崇祯皇帝有点期待地问道。

钟进卫回看了下温体仁,才说道:“一,从大明皇家银行分拆出来的新银行,所做的业务和票号、钱庄一致,能体现出公平性,这点臣刚有讲过;另外则可以允许其他人和机构注资,吸引更多利益一致的人。”

“二,户部是管着全国钱粮赋税之事,如果由户部直管,准备金也交给户部,会让人怀疑这准备金是否会被户部挪作他用而不再有还而失去了准备金缴纳的初衷,从而会引发票号、钱庄的抗议抵制。而有专门的机构来专门做这个事情,并且专门研究货币和金融的关系,也会比户部那个大杂烩好很多。”

崇祯皇帝听得隐隐有点明白钟进卫所说的好处,他想了下再问道:“那这大明皇家银行由谁来管?”

钟进卫看向温体仁,笑着道:“既然不归户部管这个事情,那么就当然是内阁直管了。”

温体仁一听,转向崇祯皇帝道:“臣觉得中兴侯所说有理,这银行之事太过重大,其所出的货币策略收归内阁审批,最终由陛下定夺,是个稳妥之举。”

温体仁之前所说乃是惯性思维,毕竟和钱相关的事情都是户部管着的。但钟进卫这么一说,对他来讲,却是个好事,以后的权势将会更重,这点没有人会有反对意见。更何况钟进卫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因此出言赞成道。

崇祯皇帝听了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回想钟进卫所说的整个事情。钟进卫和温体仁就只好看着他,等待他的意见。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迟迟不说话,就再次开口说道:“陛下,纸钞推广之事迫在眉睫,必须尽早替代掉银两才行。”

“哦,这是为什么?”崇祯皇帝一听,先暂停了自己的思路,问钟进卫道。

一边的温体仁也好奇地看着钟进卫,心想不会中兴侯为了皇上能同意,就开始危言耸听了吧。

钟进卫不知道温体仁那恶意揣测,仍在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臣在秦地有调查过流贼的情况,其中一个迫使他们走上贼路的原因就是和银两有关。”

“哦,钟师傅快说。”崇祯皇帝一听,很是关心,连忙问道。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大明央行的紧迫性

钟进卫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大明自从实施一条鞭法以来,就规定一切赋税都必须用银两来交,问题就出在了这上面。”

温体仁听了就插话道:“可是银钱不够交赋税之需?”他对此已有耳闻,因此才有如此一说。

钟进卫转向温体仁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是的。陕西地处内陆,商业不是很发达,因此银两的流通并不很活跃。而每年赋税都收银两,导致陕西境内的银两越来越少。”

他说到这里,又转回头看着崇祯皇帝,给他解释一个基本现象道:“银两少,则银两会升值,反之银两就贱,这点其实和纸钞是一样的。只不过两者的区别是纸钞能无限地发行,而银两的开采有限。因此纸钞贬值的程度可以无限大,而银两却有一个上限,不可能无限贬值。”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这道理他明白。

“因此在陕西,银两越来越贵,原本百姓种一亩田所得,可能只需要一半的产出来换成银两缴税就足够了。但后来因为银两贵了,就需要大半、甚至全部或者全部都还不够兑换足够的银两来缴税,导致百姓因为交不起赋税最终走上了贼路。”

钟进卫说到这里,面色有点沉重,对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又道:“有田地的都交不起税,那些靠租种的就更是如此。而且这种现象有普遍性,其现象会遍及所有缺少足够银两的地方。臣记得,好像这种情况最终会蔓延到全国,整个大明都会发生大规模的银荒。”

温体仁皱着眉头,鼻翼微张,心想这真是一件麻烦事。不过他心有疑惑,就问钟进卫道:“中兴侯,你说大明全境都会有这个现象,难道你说江南地区也会么?”

江南是大明最繁华的地区,如果这里也发生银荒,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崇祯皇帝面色也严肃起来,略微有点紧张地盯着钟进卫,看他怎么答复。

只见钟进卫对温体仁点点头道:“是的,江南也会发生,因为江南的银两最大的来源是海外贸易而不是银矿开采。不知道温大人还记得我之前讲得世界形势么?”

温体仁不知道钟进卫怎么又说到这方面了,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道:“都记得。”

“西洋人通过掠夺那些落后国家的财富,获得足够多的银两黄金等物,然后和大明交换瓷器、丝绸等物再贩卖回国内,能大赚一笔,也就是说,银两通过西洋人的手,流通到了大明境内。”

钟进卫把自己在网上看来的这段历史一一说给他们听:“如此一来,这些西洋人所获得的银子就到了大明,很少运到本国。而他们本国的经济发展起来的话,就必须要有足够的银两,否则会限制他们国家有更大的发展。也就是说,银两的不足会限制他们国家发展。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觉得,但最终他们还是会发觉的。”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不由问道:“因此他们皇帝就命令他们所得银两只能运回国内?”

钟进卫冲崇祯皇帝点点头道:“正是,好像是西班牙吧,臣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首先发出命令,要求西班牙在全世界的总督必须把银两运回国内,导致输入大明境内的银两慢慢减少,造成了大明的银荒。”

崇祯皇帝的眉头就皱得厉害了,这种事情,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改变。

“中兴侯,这也是他国对大明发动的货币战争吧?”温体仁忽然出声道。

钟进卫听了一愣,随即点点头,温体仁真得好厉害,自己还没想到这方面去:“是的,不过他们这种不是刻意的,只是因为自身所需而产生的一种对大明的副作用。我相信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能了解货币战争,不会主动发起或者防范这种货币战争。”

这事其实又涉及了贸易顺差和逆差的概念,不过钟进卫没有提,免得眼前的两人又听不明白而发问,现在他的重点不是给他们传授经济概念。

“钟师傅,朕决定了,一定要加快纸钞替换银两的进程,这大明皇家银行,就按照你说得做。”

崇祯皇帝说话坚定有力,他相信钟进卫,这事没有必要骗他。而且这里面的逻辑都说得通,就算现在没有发生,在将来也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崇祯皇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因此就有了这个决断。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有了决定,心中高兴,又说道:“陛下,大明皇家银行作为龙头老大后,虽然不再办理普通业务,但还可以有另外一项业务,通过这项业务来作国内金融,解决刚才臣说得货币多寡问题。”

这点钟进卫之前其实已经说过,但具体的方法还是比较模糊的。因此,崇祯皇帝关心地问道:“什么业务?”

和钟进卫说话,新名词也一个接一个的学会了。

“臣不说票号、钱庄了,统一用银行代替。”钟进卫每次都要说两个名字,让来自后世的他很是别扭。

崇祯皇帝并不纠结这点,点点头让他继续。

“普通银行最常见的是办理存款、贷款业务,通过存款给百姓利息,贷款收取百姓利息的利息差”

钟进卫还没说完,就被温体仁打断了:“中兴侯,这存款也要给百姓利息?现在大明好像都是收取银两保管费,是向百姓收钱的。”

钟进卫听得一怔,原来银行还没有进化完全。他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啊,原来现在大明的银行也还在最初的阶段。这种不行,以后肯定会变成付百姓利息的。”

崇祯皇帝一听,奇怪了,问道:“钟师傅,如此一来,岂不是亏了,这些开银行的应该不至于这么傻吧?”

钟进卫听到就笑了,崇祯皇帝虽然聪明,但也不是所有事情一点就通的。

他详细地解释道:“陛下,银行最大的凭借是什么,就是他们手头有多少钱可以借贷出去。如果他们收取存款保管费,那么有钱的百姓把钱存到银行的意愿就小,银行手中可以贷出去的钱就少。如果银行付一点点利息给愿意存款的百姓,那么可以想象,钱不但放银行会比较安全,而且还有利息可以拿。如此一来,自然会有更多的百姓愿意存钱到银行来了。”

这个事情在后世的人来说,是个常识,可对大明的人来说,还是挺新颖的。

不过殿内的两人都是聪明人,钟进卫这么一解释,就都明白过了。温体仁就问钟进卫道:“这关键就在于贷款的利息足够高,就可以弥补存款所付出的利息是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推行大明央行的手段

钟进卫冲温体仁竖起大拇指,笑着道:“温大人厉害,这就是银行无本买卖的关键所在了。用别人的钱,来给自己赚钱。”

崇祯皇帝听了,心中动了几动,这么好的事情,是不是会有很多人抢着做。

不过他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就说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理清整件事情,他想着钟进卫所说的事情,再考虑了下,就问道:“钟师傅,那么朝廷又如何通过这些银行来调控纸钞的多寡呢,就是那准备金么?”

钟进卫沉吟了一下才答道:“准备金只是一个方面。大明皇家银行可以通过提高或者降低准备金率来控制大明境内所有银行手中的钱。因为银行的钱多了,他们往百姓手中放贷就多,百姓手中的钱就多了;反之则少。”

“钟师傅,你还没说除了准备金之外,还有何手段来调控呢?”崇祯皇帝对钟进卫刚才说的这些在之前差不多都已了解了,因此催促他接着往下说。

钟进卫是说得高兴了,直接把堂堂的一国皇帝和一人之下的大明首辅当作小学生了,重复细致地进行讲解。

结果现在被崇祯皇帝这么一说,才回过味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往下讲道:“其实臣之前也已经讲过,就是债卷。大明皇家银行如果觉得银行手中的钱过多了,除了可以向百姓出售债卷之外,还可以向银行出售债卷,回收他们手中的钱。而大明百姓中的钱过少之时,除了降低准备金率外,还可以贷款给各银行,使他们手中有足够的钱流通到百姓手中。”

“中兴侯,为何不能直接贷款给百姓呢?”因为光线的变暗,温体仁已经不能很清晰地看到钟进卫的眼神了,他却丝毫无觉得,仍旧看着他问道。

钟进卫闻言转向他,笑着道:“这是大明皇家银行的地位决定的,它只是管理者,管理银行的机构,如果也能给百姓放贷,那就变成普通银行了。”

“钟师傅,刚才你好像说那债券不是可以直接给百姓发放么?”崇祯皇帝似乎听出了钟进卫话中的前后矛盾,就提醒他道。

钟进卫此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原本以为是件很简单明了的事,可一旦解释开了,问题是一个接一个,看来真是知易行难啊!

他给崇祯皇帝解释道:“陛下,这债卷是一种特殊的纸钞,只有朝廷才能根据具体的情况需要进行发放,不能用于流通,债卷只是作为朝廷欠购买者的一个凭证而已。”

“哦。”崇祯皇帝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问了:“钟师傅,你说的根据具体的情况需要就是指百姓手中纸钞的多寡,是么?”

钟进卫听了想了一会,才回答崇祯皇帝道:“不是只有这种情况,如果眼下对建虏的战事需要军饷,但一时又没有钱,此时不宜直接发纸钞来应付,因为这样会影响纸钞的信誉。这个时候,就可以发行这债卷给百姓,言明多少时间收回这债卷,到时候本金利息一起给百姓。当然,这也需要在发行的时候言明万一支付不出的话,以何抵偿。”

崇祯皇帝开始听着的时候,心中就想马上就发行这债卷好了。但听到后面,又是要抵押,他也就明白过来,这其实和普通的贷款没有两样,只是由朝廷去向百姓贷款了。

钟进卫说到这里,觉得说得差不多,思想一松懈,就发现天色已暗了。

文华殿内的宫女内侍因为被崇祯皇帝赶到殿外去了,没人点灯,光线不是很好了。

如果不是宫内的大殿,有很多都已换上了玻璃窗的话,这时怕是看不清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天又过去了。”钟进卫感叹道。

他这么一讲,崇祯皇帝和温体仁才发觉,原来时辰不早了。

崇祯皇帝想想觉得好像也差不多了,就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对温体仁和钟进卫道:“既然已到这个时辰了,钟师傅和温卿就继续陪朕用膳吧。”

钟进卫和温体仁相视一笑,就向崇祯皇帝谢恩蹭饭。

比起前面几日,钟进卫今日还是算早地回到了中兴侯爵府。

他先听取了管家于叔汇报今日准备的婚事情况,然后又询问了四小的功课,才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钟进卫两月来一直奔波在外,还打了一仗。赶回京师后,又起早贪黑地商谈国事,虽说正当壮年,但精神还是感到有点疲惫。

于是,他就靠在椅背上先闭目养神一会。

虽说是闭目养神,可脑子还是不停地在运转着。

钟进卫回想着大明皇家银行的事情,现在崇祯皇帝决心已下,先命令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派人在京师大造声势,夸大目前的票号、钱庄的不安全性,把这晋商票号的例子到处宣传开去。

而后根据自己在饭桌上的提示,不是有锦衣卫百户的家人也是受害者么。就由那锦衣卫百户家人出面,纠结其他受害者一起强烈要求官府做主,给出一个答复。

事情运作到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就把大明皇家银行这事提出来讨论。不管如何,谁反对就打压谁,一定要把此事落实下去,尽快完成大明皇家银行转型为银行业的龙头老大。

钟进卫想到这里,又开始想着自己还有多少钱,无论如何都往这银行的股本里面添个一份子,算是给府里白得一份干净的钱财来源。

正当钟进卫在想着美梦之时,一个声音在外响起,还略微带有有点喘气,禀告道:“侯爷,我回来了。”

钟进卫一听,认得这个声音。这事他也是一直惦记着,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他连忙站了起来,自己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看着那人道:“你回来了啊!”

“是的,侯爷,属下刚到京师。”那人回答道。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他是先回了一趟东厂。但没有见到厂公王承恩,因为王承恩已去通州了。

不过事情已有记录,然后他就又跑来中兴侯府,毕竟是中兴侯派他去的,他总也要有回报。

“快,请进来说。”钟进卫把身子一侧,让出进门的空间,然后又对外喊道:“思敏,上茶。”

第四百一十八章 汉中烟草

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资格不用事先通报,直接来到钟进卫的书房门外。并且让钟进卫不但不会见怪,还礼遇于他。

他就是东厂档头,钟进卫护卫的实际头领顾百川。

他一听钟进卫的喊话,先道谢了一声,然后待钟进卫先转进书房内,才跟了进去。

钟进卫就站书桌边,问跟进来的顾百川道:“情况如何?”

“侯爷少待。”顾百川回答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打开并铺到钟进卫的书桌上。

钟进卫借着不是很明亮的烛光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汉中府地图”五个字,还用毛笔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个小圈。

顾百川见钟进卫在认真看着地图,就解释道:“侯爷,您看,这些圈起来的地方全部都是种植烟草的,占了汉中良田的十之**。”

钟进卫已经料到这个情况了,他皱着眉头仍然看着地图。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看向顾百川道:“这些种植烟草的良田都是什么人的?”

顾百川正待回答之时,传来了敲门声,并伴随一个清脆地女声:“少爷,茶来了。”

钟进卫一听,应该是侍女李思敏端茶来了,就说道:“进来吧。”

然后他又转向顾百川道:“你先喝口茶歇息下。”

钟进卫自己则接着又看了会地图,才走回座位坐了下去。

他抬头看见顾百川从李思敏手中的托盘上拿起茶壶,也不管温度合适不合适,就直接往肚子里灌,心中一怔,就问顾百川道:“你不会没吃饭吧?”

顾百川听到钟进卫问话,就放下了茶壶,不好意思地抹了下嘴边的茶水后才说道:“急着赶路,还真没吃饭。”

钟进卫一听,连忙对在一边抿嘴想笑地李思敏道:“赶紧给顾兄弟弄点吃得去。”

“是,少爷。”李思敏听到钟进卫吩咐,就把茶水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向钟进卫和顾百川福了福身,就出门去给顾百川准备吃得了。

顾百川喝了些茶水垫了下肚子,精神就比刚才好多了,他开始从容地给钟进卫说道:“侯爷,属下着急赶路,并没有仔细了解,但大致还是知道那些人种植烟草。”

顾百川不用说,钟进卫肯定知道是当地有势力的人。这种赚大钱的东西,谁见了都会上前咬一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当地最有势力的人占了。

只是他还需要了解的细一些,这事至关重要,能多了解点就多了解点。

因此,钟进卫就再问道:“是什么人种的?”

“藩王占了大部分,剩余的就是当地有名望的乡绅。”顾百川回答道。

钟进卫一听,又是牵扯到了藩王。这关系倒不大,反正藩王之事已有解决之道。那么就是那些乡绅了,目前来说,应该还不会很多,毕竟烟草在这个时候才开始传开来,还不普及。

他想了一会又问道:“他们种植出来的烟草是不是拿来吸得?”

顾百川点点头道:“属下在汉中地区确实看到很多人在吸。”

“能知道有哪些人在吸么?”

顾百川心中隐隐有点后悔自己着急赶回来了,钟进卫的这些问题他并没有全部了解,只是根据钟进卫的命令,主要去看了烟草种植的情况。自己还自诩为精明之人,应该想到中兴侯会问起烟草种植的其他相关问题。

但现在后悔已没有用了,顾百川估摸着回答道:“就属下看到的情况来看,吸烟草的人中,贫富贵贱都有。”

钟进卫没有再问了,指着边上的一把椅子道:“先坐着歇息下吧。”

说完之后,他自己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回想起后世有关烟草相关的事情。

就钟进卫本人来说,他是不抽烟的。但他有亲人在抽,经常说戒,结果戒了几次都没戒掉。

不过也有人能戒掉,这烟草毕竟还不是毒品,只要毅力强点,还是能戒的。

在后世,烟草也和盐一样,由国家专卖,并且这专卖的力度比盐大多了。

至少后世普通老百姓自己食用的盐跨区买不会有人管,但要是饭店等商业用盐,跨区买的话,还是会触犯法律。

而烟草来说的话,普通老百姓自己种植烟草都不可以,其管理强度明显比食盐要强。

顾百川见中兴侯在那边闭着眼睛,知道他是在想自己带给他的信息。就没有说话,不打扰中兴侯的思绪。

过了好长一会时间,钟进卫还没有说话的迹象,李思敏就来请顾百川用餐了。

钟进卫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之后,就对顾百川道:“你去用餐吧,然后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要进宫面圣,奏报这烟草一事。”

顾百川不是很了解中兴侯为什么这么看重这烟草,就中兴侯的重视态度来看,绝不会只是因为这烟草不能填饱肚子,却挤占良田的缘故。

不过他也没问,这事他还没资格去讨论处理,自有中兴侯去和皇上讨论。

想到这里,他向钟进卫抱拳一礼,随李思敏去吃饭了。

第二日一早,钟进卫就早早来到紫禁城,见到了崇祯皇帝。

他对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对于宗室藩王封建海外和解决大明境内饥荒一事,臣又有新的补充了。”

崇祯皇帝一听,心中一喜,他听得出来,钟师傅是有好的建议。

于是,他赶紧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需要朕将首辅传来么?”

崇祯皇帝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这事一直是他们三人在商量的,之前有了结果,马上就要召开内阁会议讨论了,现在钟进卫又有补充,当然就想把温体仁传过来一起讨论。

钟进卫一听,就同意道:“陛下所言极是,此事离不开温大人。”

于是,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文华殿内又被清空,只剩下崇祯皇帝、温体仁和钟进卫三人。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摆好了架势等着自己说话,也就不耽搁时间,直接道:“陛下,温大人,我在陕西中南部发现有大量良田用来种植烟草。此事关系重大,但如果处理好了,就有助于藩王宗室封建海外,能更顺利地进行。”

崇祯皇帝一听,不理解了,疑惑地问道:“钟师傅,何为烟草?”

烟草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普及,崇祯皇帝当然就不知道了。在历史上等他知道后下旨禁烟时,已经流传开来,甚至军中士卒都在种植吸食。也因此,当时管兵的洪承畴上奏说禁烟要谨慎,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温体仁却听说过烟草,他对崇祯皇帝解释道:“烟草乃是一种药材,能令人醉,且可辟瘴气。”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明烟草的危害

崇祯皇帝一听温体仁的解释,有点奇怪了。这种药材好像比较普通,难道是能避障气的缘故?对了,肯定是这个原因,海外蛮夷之地,有障气是难免的。

可他想错了,只见钟进卫在摇头,并对温体仁说道:“温大人,烟草是种药材没错,但它更是重要的是有一种让人兴奋神经的作用,换句话说,就是能让人提神。”

崇祯皇帝一听,笑了起来,插话道:“钟师傅,如此不是很好么。朕有时到深夜就有点困,批不完奏章,改日朕也用这烟草来提神试试。”

钟进卫一听,连忙伸手乱摇,略微着急地对崇祯皇帝道:“陛下千万不可,臣还没说完,这东西对身体有害,千万不要去试。”

崇祯皇帝一听,马上收敛了笑容,原来烟草对身体有害,他连忙问道:“钟师傅,烟草对身体有何危害?”

温体仁听了也觉得奇怪,自己好像没听说过烟草有害身体。看到那些吸烟草之人,好像也都和平常人一样,健健康康的。

钟进卫脸色严肃,神态庄重地说道:“陛下,烟草中含有一种叫尼古丁的东西,此种东西剧毒,只不过人通过燃烧烟草吸那股烟的话,只会吸入很少一部分,因此表面看对身体并无妨碍,但却会把毒素留在体内,侵害人的肺部,吸食多了之后,肺会出现病变,导致各种疾病而死。”

温体仁听了,皱着眉头说道:“中兴侯,你说这烟草可是慢性毒药?”

“对,其实就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一个非常长的时间才能显现出其危害。”钟进卫转向温体仁,认真地回答道。

“那钟师傅的意思是那些种植烟草的人被烟草表面所迷糊,并不知道烟草的危害了。既然如此,朕下道旨意直接明示其危害,即可禁止好了。”崇祯皇帝想当然地说道。

钟进卫在最初的时候也有过这个念头,就是直接下令禁止种植。可后来一想,就算大明不种植,世界上其他国家还是会种植,最终也还是会流行开来,因此,堵不如疏。

于是,他听到崇祯皇帝的说法,仍然摇摇头道:“陛下,烟草一物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因为它乃是慢性毒药不被人所发现这点。”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对这烟草非常在意,越描述好像越厉害的样子,就认真地听他讲解。

“臣刚说过,吸食烟草能让人的神经兴奋,换句话说,就是能让人感到愉悦。臣家乡有句话,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由此可见烟对人的吸引力有多大。在臣的家乡,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可该吸的还是在吸,很少有人能舍得下定大决心把它戒掉。”

钟进卫这番话让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感到不可思议,明明知道对身体有害了,还敢吸食,这烟草的魔力有这么大?

于是,崇祯皇帝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让钟进卫解释。

“陛下,不要小看了烟草,它让人兴奋,解困,吸多了后,一日不吸身体就感到说不出的难受。要想不再吸,需要有很大的毅力才行。类似这种东西,在臣家乡叫做毒品。也就是说,烟草是毒品的一种,只是等级最低的毒品。”

钟进卫毫不犹豫地把烟草划归毒品一列,这和他本身不抽烟有关系。

“钟师傅,你是说还有另外更厉害的毒品?”崇祯皇帝一听,关心地问道。

钟进卫现在说的话题已经超出了博学多才的温体仁的见识,因此,他也是认真得听钟进卫讲解,并没有再插话替钟进卫解释。

只见钟进卫严肃地点点头道:“是的,陛下。其他毒品吸食不久就能看出对人体的伤害,但更能让人欲罢不能。虽然全世界都禁止,但还是有人偷偷种植贩卖。甚至在几百年后,西洋人就通过向满清输入其中的一种毒品来抢银子,并毒害人的身体。”

钟进卫说到这里,觉得话题有点扯远了,就又说道:“陛下,现在大明有了烟草这东西,有好处也有坏处,只要管理好了,还是能带来益处的。”

崇祯皇帝一听,把刚才发散出去的心思收了回来,看向钟进卫道:“钟师傅,你不是说对封建海外之事是个补充,指得就是这个是么?”

钟进卫点点头道:“是的。这烟草朝廷一定要控制,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才行。在臣的家乡也是如此,烟草属于国家专卖,一则可以控制烟草规模;二则烟草的利润巨大,比起盐铁,丝毫不逊色。”

谁知崇祯皇帝听了,却把眉头一皱,有点责怪地说道:“钟师傅,这烟草既然有害身体,为何还要朝廷专卖,不能禁绝么?”

温体仁也在一边点头,表示同意崇祯皇帝的意见道:“既然此物有害,该当禁绝才好。”

钟进卫摇摇头叹了口气,后世那些伟人都一个比一个抽得凶,这东西哪能禁止得了。

他先看了眼温体仁,然后才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烟草之毒和其难以戒除的特性,臣已说了。就算大明花大力气禁绝了在大明境内种植烟草,可周围的国家呢,还有西洋人呢?他们能听大明的话,一起禁绝么,如果不行,最终还是会流传开来,而这烟草中包含的巨大利润反倒便宜了别人!”

崇祯皇帝听了有点犹豫,明明知道有害的东西,还不禁止,岂不有害大明子民的身体。可钟师傅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又不是所有国家之主,一声令下就能让所有国家都禁止烟草种植。

“中兴侯,你就直接说对烟草如何处置吧。”温体仁知道钟进卫有想法,就直接让他说了。

钟进卫一听,对温体仁一笑道:“温大人先不要急,我再说个危害就可以说处置方法了。”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一听,竟然还有危害,就都看着钟进卫,等他讲解。

“如在陕西,因为烟草表面的好处,其利润也巨大,因此汉中等地区都广种烟草,挤占了大量良田。以至于在这天灾不断的时候,不去种植粮食,反而种植烟草,导致粮食更少,价格也就更高,最终就苦了百姓。就陕西来说,其陕北的饥荒多少都和陕西中南部广种烟草有关。”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一听钟进卫的这话,明白过来钟进卫所说的这个危害是什么。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他们更重视这个,没有粮食,百姓没有得吃,不是饿死就是铤而走险,对王朝的统治都非常不利。

最关键的是,这种烟草并不是百姓的必需品,相反还是一种毒品,如此挤占良田,朝廷是绝不能答应的。

温体仁看着钟进卫道:“中兴侯,接下来该说如何处置了吧?”

第四百二十章 利用烟草

钟进卫点点头,是该说重点了:“温大人,对于大明目前多有天灾的情况下,这种挤占了大量良田的烟草必须禁止,改种粮食作物来渡过灾年。等过了这个天灾不断的时期后,再考虑朝廷控制下种植,这应该是毫无疑问地吧?”

温体仁听了,没有意见,他有疑问地是如何对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产生好的助推。

可他俩谁都没料到,崇祯皇帝反而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钟师傅,你不是说过这烟草的利润极大么?那么由朝廷直接开始种植,就像你家乡一样,所得钱财用来购买粮食赈灾如何?”

温体仁一听,看向崇祯皇帝,不由得对他有点刮目相看,这点子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钟进卫也很是佩服崇祯皇帝,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个办法。

崇祯皇帝看底下两个臣子的面部表情,感觉到了他们对自己的诧异,心中微微有点得意。

他之所以能想到,是因为他一直被银钱短缺折磨着,听到钟进卫提及后世也是国家专卖,并且这烟草的利润极大,那么刚才的想法也就呼之而出了。

崇祯皇帝的这个想法,要换在一般的时候,倒也可以用。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全球小冰河时期,全球的粮食都在减产。就算有了钱,想买都比较难,唯有自力更生,多种粮食才是前途。

钟进卫就把这个理由给崇祯皇帝说了遍,温体仁也跟着补充道:“陛下,中兴侯说得有理。江南地区原本就是粮食产区,但自从改稻为桑之后,粮食种植越来越少,江浙两大省都已从湖广购买粮食了。”

崇祯皇帝不甘心这个主意就这么被否了,他试探着问道:“那要是从其他国家购买如何?”

不等钟进卫回答,温体仁就先说了:“陛下是指哪个国家?朝鲜,现在已认建虏为宗主国;日本,隔海相望,实在是远,且日本国内如何,已长久未有消息,其是否有余粮也是未知;剩下就是南洋了,这南洋的粮食要运过来,如果从陆路运送,还不够在路上消耗的,要是从海上运输,大明的水师能在海盗横行的南海平安护送过来么?”

温体仁一口气把所有可能性都说了一遍,让崇祯皇帝哑口无声,愣了好一会,才讪讪地道:“钟师傅,还是你接着说吧。”

钟进卫听温体仁一说,心中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解决陆路运输消耗问题,可他也不清楚现在的南洋到底有没有粮食可以购买。而且大明的粮食还没到危急的时候,真要有那一天的话,就再说好了。

想到这里,他就没提这茬,继续刚才的话道:“大明境内一旦禁止之后,那些尝到烟草好处的人必然不甘心。此时就让他们跟随藩王宗室去海外种植,不用再挤占国内良田,朝廷就不管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就有动力去海外淘金了,无形中就带动大明的人力物力前往海外,对藩王封建之事自然也有好处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个是可以有。这事既然能对藩王宗室封建海外有益,他自然不会不同意。

不过崇祯皇帝还是惦记着那事,他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这烟草还是要收归朝廷专卖才行吧?”

钟进卫倒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是的,陛下,烟草最好还是朝廷专卖。”

“中兴侯,如此一来,那些人还会去海外种植烟草么?”温体仁问道。

钟进卫想了下,才回答他道:“这样,大明国内必须是朝廷专卖,可以由国企来做。就是他们去海外种植烟草,然后国企从他们手中购买,再在大明境内销售。至于他们如果嫌卖给国企的利润不高,那么随便他们卖给其他那个国家都行,大明不管。”

温体仁听了在心中想道,这么做的话,利润空间倒是足够,应该还是可以的。但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就问钟进卫道:“他们在藩国种植,不也影响到了藩国么,藩王怕也是要管吧?”

崇祯皇帝听温体仁问得有理,就看向钟进卫,等他回答。

“温大人,这个担心为时过早。藩王宗室首要的任务是在海外站住脚,并尽可能的拥有最大的藩国领土。他们就算要管,也会和这些种植烟草的乡绅达成妥协,互利互惠才是最佳途径。至于以后怎么样,我们能不能看到这一天都难说。”

钟进卫的说话,一下让温体仁意识到了自己的年纪不小了。

他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眼下规划出来的大明前景远大,是历朝历代所达不到的。自己要是能多活一天,就多一份机会能看到那一天。哪怕比以往多一点点的成就,剩下的让子孙祭拜时告知也无憾了。

他心中的遗憾表现到了脸上,被崇祯皇帝给扑捉到了。

他想起钟师傅之前的建议,就开口说道:“温卿,朕令御医明日就给朝中大臣做一次例行体检,以后每半年一次,形成定例,此事决不能再拖延了。”

钟进卫上次提的时候,建虏尚在京畿之地,手中没钱,文臣武将的贪腐不穷,让崇祯皇帝忙得把这事忘记了。

现在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他从刚才钟进卫的话语和温体仁的脸色上记起了这事,就决定明日就实行,免得以后又忘记。

温体仁一听,感激地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臣谢过陛下。”

然后他又看了眼钟进卫,微微致意了下,也算是谢了一次。

烟草的事就暂时先这么定了,等藩王宗室封建海外的事拉开序幕之后,就开始实现,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查全国的烟草种植情况。

崇祯皇帝等温体仁和钟进卫告退之后,就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他一见到骆养性就问道:“昨日吩咐之事如何了?”

崇祯皇帝虽没有明说什么事情,但骆养性知道,他连忙回答道:“陛下,臣已调派了一些平日不怎么露面的锦衣卫在今日一早就四散到酒店、茶楼等百姓聚集地去散布消息了。另外也让臣手下那个家属去联络其他苦主前往京师各级衙门堵门哭述,把声势继续搞大。估计过几日之后,就有朝臣会讨论此事。”

崇祯皇帝一听,微微点头,算是还比较满意。

骆养性之前在**案中也有涉及,现在也算是戴罪立功,见到崇祯皇帝,心中都有点惶恐。此时见崇祯皇帝比较满意自己的表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崇祯皇帝接着就把暗地调查全国种植烟草的任务交给了他,原本是想让东厂来做的,但王承恩不在,见骆养性的表现又还可以,就一并给他了。

骆养性又接到了任务,表示崇祯皇帝还信任自己,高兴地告退,赶紧做事去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文臣的态度

当日午后,在文华殿内召开了六部九卿并内阁会议,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之事正式提上议程。

钟进卫列席旁听,就在百官上首站着,其余官员分列两边,在他们中间则有一个屏风,挂着仿制的世界地图。

这些官员中有不少人并没有见过这世界地图,惊讶于此图如此详细,甚至在大海中的点点岛屿都有标识在那里。

因为地图的存在,不少人开始猜想会议主题是什么,他们脸上都表现出好奇的神情。

会议一开始,崇祯皇帝就看向大明内阁首辅温体仁道:“温卿,你先给诸位臣工介绍下吧。”

“是,陛下。”温体仁答应一声,从御赐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地图边站定,准备说话。

其他臣子一见,原来首辅已经知道此事。看来皇上是和首辅已经商议之后再公布此事,看势头,应该是件大事。

“诸位同僚,前几日讨论唐王一事,经中兴侯建议,陛下首肯,目前已有一个妥善之策。只是事关重大,特此商议之。”温体仁此时显得从容不迫,不急不慢地宣布道。

其他人一听,心想原来是这事,好像没这么严重吧!不就一个藩王么,内阁讨论好了之后直接一道旨意就成了。藩王之事,有必要这么隆重么!

现在的藩王宗室,在他们大多数人的意识中,说得不好听一点,其实就是大明圈养起来的一头猪而已。

但他们马上就被温体仁接下来的话给震惊了:“大明对待藩王宗室的国策将有重大变化,以后将会把所有的藩王宗室封建海外。就目前来说,主要是北美洲。”

温体仁说到这里,侧过身子用一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根细棍子指着北美洲,并且画了个圈,给其他人看清楚是这个地方。

这一下,文华殿内先是一惊,而后顾不得秩序,纷纷走近世界地图开始看了起来。

把藩王宗室封建到大明境外,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而那北美洲又是何地方,他们感到非常好奇,想看个清楚,到底是何所在。

辅臣钱象坤离屏风近,虽然年纪大了,可也还矫健。因此他先近前打量了北美洲,然后疑惑地问自己的学生温体仁道:“此地非大明国土,岂能让我大明的藩王宗室封建于此?”

管着宗人府的礼部尚书何如宠因为此事关系到自己的职权,也非常关心地听着温体仁回答。

温体仁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自己的老师说道:“钱师稍等片刻,学生一会就会细说。”

钱象坤明白是自己急了,现在乱哄哄地也不是说事的时候。他已看完地图,就回归自己的位置坐好,等待温体仁解说。

钟进卫见一大群七老八十的人围在屏风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就像小学生见到啥稀奇玩意一般,议论纷纷,心中微微有点好笑。人类的一些共性,比如现在对新事物的好奇,是大人小孩和老人都差不多的。

不过年龄不同,区别还是有的,这些人并没有看多长时间就回归自己的位置等待首辅进一步的解释。

温体仁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开口说道:“此地即北美洲,在目前乃是无主之地。只有一些原始的部落,过着差不多饮血茹毛的日子。但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诸位同僚可以看看,此地和大明的位置其实相差不多,可见”

温体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内阁辅臣钱象坤打断了:“首辅,从何得知远隔重洋之处乃是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却又只是低级蛮夷占据?”

他的年纪最大,也是老成持重之人,刚才看了地图一眼,就觉得离大明这么远有点不靠谱,又听温体仁说得这么详细,忍不住就问了。

工部尚书徐光启在一边听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比较早的时候就已经看过这幅地图了。

他转头看向好久未见的中兴侯,见他微笑着看着自己,也微笑着回应了一下,心想着待会议结束后邀请中兴侯过去参观下自己这段时间心搞出来的东西,是否会让中兴侯满意。

果然,那边的温体仁回答他的老师道:“这世界地图乃是海外归来的中兴侯所献,其各地形势也是中兴侯所禀告。”

这一下,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了中兴侯身上,也明白了为什么中兴侯会出席旁听的原因。

不过就算是中兴侯来自海外,按道理来讲,应该也不可能知道地如此详细。钱象坤还是满脑子疑惑,他向钟进卫问道:“中兴侯,你去过这北美洲?”

钟进卫就这么一点年纪,要想周游世界,绘制出如此精细的世界地图,还要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也难怪钱象坤会问,其他人也都有这疑惑。

钟进卫没想到他们问得如此仔细,这问题可不好回答。要说去过,他们肯定还有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出来,要说没去过,那么又是如何知道这些情况,其真实性又会被人怀疑。

幸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崇祯皇帝见此情况,说话解围道:“钟师傅来自海外,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多了也不奇怪。钱卿无需纠结于这点,朕也没想把藩王宗室一次就迁出去。”

崇祯皇帝的话音刚落,温体仁就接着补充道:“陛下的意思乃是现行派出探路的人,前往北美洲核实情况。探明合适的航道后,再让藩王宗室迁往北美洲。”

他俩是因为知道钟进卫那匪夷所思的来历,但其他臣子不知道,因此赶紧把涉及这方面的事情绕开,避免这些人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温体仁这么一说,殿内的这些臣子倒觉得还算稳妥,就算北美洲的情况,是中兴侯记错了,和首辅说得不一样,也不会对大明有多大影响。

这些人都是人精,不用温体仁解释藩王宗室封建到海外会给大明带来的好处,至少那名义上属于藩王宗室的无数良田就可以收回朝廷所有。光凭这点,对于此事,他们都是喜闻乐见的。

至于藩王宗室封建到海外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况,这些人谁会在意呢!甚至说让这些藩王宗室排着队跳海自杀,这殿内的一些人怕也不会有意见。

温体仁没看到有人再说话提问,也不再等他们了,就继续说道:“如若要先派人前往北美洲探路,则必须也让藩王宗室的人一起前往,才能让他们相信,毕竟此事对他们影响最大。因此,陛下的意思,就是下诏全国的藩王都前来京师商讨此事。”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何如宠一听,连忙大声说道:“万万不可。”

第四百二十二章 屁股决定脑袋

温体仁听了微微吃惊,在他想来,把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不但对朝廷有利,就是对大明官吏、百姓也都是有利的事情。

在场的这些人应该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好处,怎么会反对呢!

他看着何如宠,稍微有点不满地问道:“有何不可?”

“首辅,大明规定两王不得相见,不是没有道理的。万一召集了这么多藩王齐聚京师,他们一旦不同意而闹起来,事情怕会不好收拾。”何如宠担心地说道。

他的这番话让温体仁刚才的那点不快马上消散了,只见温体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向何如宠说明道:“无妨,此事已有计较。凡年过三十的藩王不得进京,令其世子代劳,如世子年幼,则在其脉选一可信之年轻之人进京即可。”

他见何如宠还想说话,就再详加解释道:“如此一来,这些藩王宗室必定是年轻人,一则威信不足,二则比起年老之藩王更有冲劲,许之以利,心动者当为不少。”

工部尚书徐光启听到这里,关心地问道:“请问首辅,许之何利?”

他明白这么远的封建,还要从头建国,利益不大,恐怕难以打动那些藩王宗室的心。

温体仁听了转向徐光启看了一眼,便把之前他们三人讨论的给藩王宗室的权力说了一遍。

当温体仁的话音一落,文华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并不着急,钟进卫就更不用说了,他只是打酱油的存在,该说的都已在前几日说过了,现在旁听只是以备群臣咨询而已。

这些位于大明金字塔顶层的人都了解现在大明宗室的处境,他们中不少年纪大的人还见识过万历年间宗室无以谋生而闹事要求给予普通人待遇的事。

因此,他们一加讨论后,觉得对藩王宗室的诱惑应该不小,再有大明为了甩掉这些包袱而全力支持他们海外建国的话,怕是有不少人会心动。

之前一直没发言的户部尚书毕自严更是恨不得马上让这些藩王宗室滚蛋,这样能省下不知道多少钱粮。

但他也还有一个担心,犹豫了半天后还是问道:“首辅,请问把藩王宗室都封建海外的话,这朝廷所费钱粮怕是要不少吧。这国库刚缓过气来,用钱的地方正多着呢!”

他当然是会算账,知道最终肯定是赚的,但很有可能国库无法撑到赚得那天,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温体仁听了对他一笑道:“无需担心你的钱袋子,朝廷只是辅助他们而已,并不需要包办所有费用,而且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不需要一下就为此拿出好多钱来。”

温体仁接着又费了不少口水再把有关钱粮方面的想法,也给他们说了一遍。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把他和崇祯皇帝以及中兴侯商量的事都说出来,是不想后面有的事情提前公布,免得又生是非。

毕自严听完松了口气,这就好,他对剩下的事就不关心了。

但已提为兵部尚书的梁廷栋却又有意见了,和之前王承恩所担心的问题有点类似:“首辅,这藩王要是在海外壮大,觊觎大明本土的繁华,想要有所图谋不轨,则如何是好?”

温体仁一听,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现在是正儿八经地商议国事的时候,他笑了下就不笑了,给梁廷栋解释道:“各藩国去到北美洲之后,要同化收归那些蛮夷为它所用,要想建成像大明这样的藩国,那得要多少代才行?而且这期间还要仰仗大明本土对他们的全力援助,如此才能在北美洲站稳。那些藩王想要对大明本土图谋不轨,几辈子都不可能。”

梁廷栋一听,脸色微红,缩回在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

钟进卫见这些文臣没有一个反对藩王宗室封建海外,而且还查漏补缺地在发表着意见。

他心中不禁微微摇头,还真是决定脑袋,利益决定一切。

他们三人商量好的东西其实已经囊括了差不多的东西,只是后面牵扯的东西提前给这些人知道了也不好。

于是,钟进卫转头向御座看过去,冲刚好看向他的崇祯皇帝点点头。

崇祯皇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就开口道:“既然诸位臣工都赞同此举,朕意是先召集藩王宗室来京商议,而后选出探路之人。此事还需费不少时日,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

原本肯定是有人往后面再深想,也想到了一些问题想问,可现在崇祯皇帝说这事情来日方长,还有的是讨论的时候,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他们也就暂且罢休,回头想想再说。

只有礼部尚书何如宠还不肯就这么结束,出列奏道:“陛下,臣建议来京之藩王宗室都让厂卫跟着,以防串联私结,对抗朝廷之策。”

崇祯皇帝听了后想了一会,就点头同意道:“准奏,此事朕自会安排。唯有一点,此事事关重大,保密程度列为甲等,诸位臣工记住不得私自泄露消息。”

大明的保密律法在建虏肆虐京畿之时已颁布了,在场众人也是在约束范围内。现在他们见皇上强调,就躬身领命。

温体仁不想再继续此事,因为今天召开这初步会议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就趁着这个势头,抢在其他人面前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如此,臣等告退。”

殿内众人见首辅如此,只好纷纷向崇祯皇帝躬身告辞,一起退出殿外。

就只有徐光启墨迹着走在最后,在发现中兴侯没有出殿后,又折返了回来。

崇祯皇帝正准备和钟进卫说话,见徐光启返回,就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当他准备问话时,徐光启先说话了:“陛下,臣前段日子奉旨组建之事已安排妥当,想请中兴侯移步,指点臣一二。”

崇祯皇帝一听,先是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是指什么。当即呵呵一笑,然后对钟进卫说道:“既然徐卿相邀,钟师傅就走一趟吧,这原本就是你提出的主意。”

钟进卫被他俩打哑谜似的对话给弄糊涂了,好奇地问道:“陛下,是何事?”

谁知崇祯皇帝因为藩王封建海外之事,开头还挺顺利的,心情不错,就生了捉弄他之心,故作神秘地道:“钟师傅去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徐光启见崇祯皇帝故意不告诉钟进卫,心中好笑,却也配合道:“中兴侯,不用着急,一会你就知道了。”

钟进卫看看徐光启,再看看崇祯皇帝,无奈地笑了笑,就向崇祯皇帝告辞,随徐光启而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自己儿子怎么办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和徐光启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时,察觉到现在时辰已不早,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他坐在御座上想了一会,把藩王宗室都封建到了海外,又带动大明迈前一步,达到祖宗都未曾达到过的成就。

崇祯皇帝想着就激动,当即无心再批奏章,直接吩咐内侍,安排周皇后、田贵妃和袁贵妃一起用晚膳。

一皇三妃共进晚膳之事并不常见,更多的是崇祯皇帝自己一人匆匆用膳后就接着批奏章到深夜,或者和臣子边吃边议事。

因此,当崇祯皇帝的命令传到三个妃子耳中后,又因天色尚早,几人都未曾用膳。因此都各自欢喜异常,纷纷梳妆打扮起来,哪怕是有五个月身孕的周皇后也不例外。

在晚膳中,崇祯皇帝的心情不错,三个妃子的心情更好,这晚膳就吃得其乐融融。

当吃得差不多时,一家四口开始说起话来。

田贵妃见崇祯皇帝今天是从未有过的高兴,就有点好奇,忍不住问崇祯皇帝道:“今日何事让陛下如此高兴?”

周皇后此时和两个妃子的关系都还不错,又只有她有子,因此显得大度不少。此时一听田贵妃竟然打听起政事,怕崇祯皇帝不高兴,就假装斥责道:“田妹妹,不得过问政事。”

田贵妃也就因为好奇,顺口一说,并没有武则天那种想干涉朝政的想法。

她在听到周皇后的斥责后,马上醒悟过来,连忙离席,向崇祯皇帝福了下去,一边请罪道:“臣妾口快,心中并无他念,只想和陛下一起高兴高兴,却违背了祖宗规矩,还请陛下降罪。”

三个妃子在崇祯皇帝的心中,他最敬重周皇后,但最宠爱的其实是这田贵妃。袁贵妃则夹在两者之间,不上不下的那种。

虽然因为田贵妃父亲左都督之事,他不甚满意。可那一把火又把他心中的气给出了,再说左都督是左都督,田贵妃是田贵妃,因此他还是最喜欢田贵妃。

此时他心情也好,又见田贵妃及时请罪,也就不以为意,呵呵一笑道:“田妃起来吧,朕不怪罪。有一件大事如果做好了,朕将超越秦王汉武、唐宗宋祖,成为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今日则成功迈出了此事的第一步,因此心中甚喜。”

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都好表现自己,这点连皇帝都不例外。因此崇祯皇帝在说的时候,还带了点得意地神情。

三个女人一听,都好奇地看着崇祯皇帝。连怀孕五月,气度从容地周皇后也心生惊讶,马上体现到了她的脸上。

崇祯皇帝看到自己女人如此表现,内心的表现欲得到满足,就对他们说道:“此事对你们说说也无妨,只是外面就不要去传了,朕已把此事列为机密甲等。”

周皇后一听,知道事关重大,既然是机密甲等,她就想阻止崇祯皇帝说出来。

可女人的好奇心天生旺盛,又是崇祯皇帝自己主动要说,她就忍住了没劝,只是对身边伺候的内侍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内侍宫女们已听到了崇祯皇帝的话,现在皇后吩咐,他们又未见崇祯皇帝反对,就躬身退了下去。

崇祯暗暗点头,等殿内只剩下他们四人之后,就带着微笑说道:“朕要推行一项国策,把大明境内的所有藩王宗室全部封建海外。一则解决国内的宗室负担,二则替大明开疆扩土。到时候,大明的龙旗,将插遍天下,成为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崇祯皇帝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想着这个美好的前景,不禁又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三个女人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大为高兴。崇祯皇帝能取得如此成就,他们身为他的女人,自然也与有荣焉。

不过马上周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只见她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问还在那边微笑着的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妾可否问个问题?”

崇祯皇帝一听,看向她点点头道:“你是朕的皇后,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好了。”

周皇后并没有因为听了崇祯皇帝这大度的话而面露喜意,她的秀眉仍是皱着没舒展开来,看着崇祯皇帝问道:“陛下,这藩王宗室封建海外,可会包括陛下的龙子龙女?”

田贵妃和袁贵妃一听周皇后的话,脸上的笑容也马上消失了。

虽然她们目前还没有生养,可此事事关她们将来的子女,当然关注得很了。

更甚者,现在太子已定,要是皇上刚才所说的藩王宗室都封建海外,包括了皇上的龙子龙女的话,她们的子女就肯定是去海外.那么以后再见一面都会很难,当母亲的自然就舍不得。

崇祯皇帝听了一怔,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想法中,所指的藩王宗室就是指现在已封的那些藩王宗室。

那些人都和崇祯皇帝不是很亲,他最亲的兄弟就一个天启皇帝,已经薨了。因此在这国家利益面前,崇祯皇帝把那些人封建海外去,丝毫没有顾虑。

可现在周皇后提出的这个问题,还真是他遗漏的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有多个儿子,他想到这里,看了周皇后那隆起的肚子一眼,又继续想道:太子已有,其余儿子必然是封为亲王,也是将来的藩王了。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笑不出来了,低头看着眼前的菜碟发呆起来。

周皇后和田贵妃以及袁贵妃则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关注着崇祯皇帝,看他会怎么说。

崇祯皇帝确实有点纠结,如果自己的儿子不封建海外去,那么其他封建到海外的藩王宗室必然不服,从而会影响这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之举。

可如果自己的儿子也封建海外的话,他也是人家的亲爹,自然想着能时常看看聚聚,一到海外,就基本上很难相见了。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看自己的三个最爱的女人,都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知道她们内心的想法,为人父,为人母者,谁不想能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一起!

崇祯皇帝心中一叹,又低头看起菜碟。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猛然抬起头来,扫视了自己的三个女人一眼,才决然地说道:“朕决定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祖宗基业为重

周皇后对自己的夫君还是了解的,她一见崇祯皇帝这幅表情,心中一震。趁着皇帝金口未开之际,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顾五个月的身孕,跪了下去,然后哀求道:“请陛下三思!”

田贵妃和袁贵妃一见,也连忙跟上,离席跪地哭求道:“请陛下三思!”

周皇后没有料错,崇祯皇帝在祖宗基业和儿女亲情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以祖宗基业为重。

可他刚要说出决断之时,见自己的三个爱妃一脸哀容,跪在地上求自己,不由得又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崇祯皇帝还是毅然地摇摇头,没有答应他们,脸色庄重地说道:“朕是为人父,但更是一国之君,是大明千万子民之君父。朕既然坐在了龙椅上,就得为大明的千万子民负责,对江山社稷,对祖宗基业负责。”

他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三个爱妃一眼,说出他的决定:“朕之子女也不得例外,一样要封建海外。”

听到崇祯皇帝最终还是说出了她们最不想听到的话,三个女人心中一阵气苦,但却毫无办法。

周皇后只能继续求道:“陛下,臣妾不敢阻拦陛下的中兴大业,也知道以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为重。但能否等臣妾死了之后再把咱们的龙儿龙女封建海外可好?他们都是臣妾和妹妹们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要是早早就封建海外不得相见,臣妾身为母亲,怎么忍心龙儿龙女如无父无母地在海外蛮夷之地独自生活?”

田贵妃和袁贵妃也连忙跟上,继续带着哀音呼喊道:“陛下”

要说崇祯皇帝心中没有一丝亲情显然是不可能的,在历史上,北京城被李自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之后,他让老婆女儿为之殉国,但却没要求三个儿子殉国,只是托人带他们逃走而已。

崇祯皇帝此时的内心并不好受,他看到周皇后手托着肚子跪在那里,呆呆地看了一会,才关心地道:“皇后你有身孕,还是先起来为好。”

然后他又转向其他两位爱妃,也一样让他们先起身。

可周皇后等人关心以后自己的子女大事,对于崇祯皇帝刚才的决定很不满意,别无他法,唯有继续跪在那里以示抗议。

三个女人的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沿着她们秀气的脸蛋往下滴。

爱自己的女人,必然舍不得自己的女人流眼泪,或者说,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爱自己男人的最好武器。

崇祯皇帝看着三个爱妃的一脸悲容,想起自己为人父,未尽到自己的职责,心中也是不有点难受。

殿内寂静无声,就见三个默默流泪的女人跪地上。在她们的面前,则站着一个男人看着她们,相对无语,僵持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崇祯皇帝忽然一咬牙道:“龙子成年封为亲王之后,必须封建海外;龙女则随夫家不必到海外去。此乃朕之底线,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了。”

他说完之后,又对自己的三个爱妃解释道:“就是朕不这么做,朕后面的皇帝也必然是要这么做的,我们的龙子迟早都要封建海外。如此一来,为他们考虑,晚封不如早封的好。”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见三位爱妃脸上挂着泪水,还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知道她们还没想明白,就只好再解释道:“海外无主之地毕竟有限,膏肓之地更是少数。早日把我们的龙儿封建出去,就能早日得到好一点的藩国,这是为他们好,你们三人休得再有妇人之仁。”

说完之后,崇祯皇帝一甩袖子,自己走了,留下三个还跪在地上的女人,让她们有时间好好考虑下自己说的话。

周皇后和两个贵妃互相看看,都默默无语。

虽然崇祯皇帝说得有道理,可为人母的,更多得是考虑子女亲情,哪舍得和自己的孩子分开。

周皇后现在有身孕在身,不能久跪。而且崇祯皇帝已走了,再跪也无意义。田贵妃和袁贵妃先后起来,把周皇后也扶了起来,一边带着哀音道了声:“姐姐!”

她俩一点主见都没有,此时都以周皇后为她们的主心骨。

可周皇后有什么办法,现在大明宫内只有崇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此时的三个女人,无比地希望自己的婆婆在世,最好还是像以前的万贵妃一样的强势。

如此一来,把事情捅到太后那边。身为女人,一般都舍不得把自己嫡亲的人封建到海外去,只要以太后之尊向皇帝施压,说不定会有效果。

可问题是他们的婆婆,也就是崇祯皇帝的母亲,不管是生母,还是嫡母,都已不在了。求告无门,没人约束得了崇祯皇帝。

其实从这方面来讲,在崇祯初期开始实行这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之事,还真是最合适的时机。

不说那些文臣武将了,那些人因为自身的利益所在,任何时候都巴不得这么做。

单说现在藩王宗室到了最困苦的时候,想要求变;而现在又无皇室长辈的压力,只要崇祯皇帝顶住了三个妃子的哀求,剩下的就只有对自然环境的克服了。

周皇后到了此时已知事无挽回之余地,自己身为皇后,当深明大义,辅佐好夫君。

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擦擦眼泪,安慰两个妹妹道:“陛下已有让步,以后我等就只生龙女给他,就不必遭受这亲人不得相见之苦了。”

田贵妃和袁贵妃一听,“扑哧”一声笑了一下,这生男生女还能自己定,那就好了。

以前的时候,自己都是渴求生个龙种,现在倒好,还真如周皇后所说,巴不得生个公主出来,这样也能时常见面。

可她们转眼又变成了哭丧着脸,总归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生了儿子怎么办好啊!

虽是如此想,但经周皇后这么一说后,心中因为至少有生女能陪伴的期盼,就又好受了不少。

两个女人陪着周皇后,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问起御医是否有诊断是儿是女。

只听周皇后苦笑一声回答道:“御医说是个龙儿。”

不说两个女人如何听了后如何安慰周皇后,也不讲崇祯皇帝心情不佳地重新去御书房加班之事,单讲钟进卫带着一肚子疑惑,随着徐光启一路走去,来到了一处所在。

到达门口之后,他抬头看向门匾,上面的五个大字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

第四百二十五章 农业研究院

大门后的一个兵丁见到门口站着两个大人物,连忙迎出来见礼,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一边去。

“中兴侯,这农业研究院可是用了你说的词,要依下官之见,合着该叫神农园。”徐光启笑着对钟进卫说道。

钟进卫听了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只是依后世的习惯说说而已。

真要取啥名字好听,还要带出处的,还真拼不过这些古代人。

没想徐光启接着道:“只是觉得农业研究院这五字浅显易懂,因此就用了这五个字。本朝太需要务实的态度来做事了!”

他有感于朝中大部分同僚只知道打嘴仗,虽然现在好了点,但徐光启还是感到务实才是目前最需要的。

钟进卫一听,不由得笑了下,自己还以为是徐光启顾忌自己的身份,有讨好自己的意思才定为这个名字的呢。

可到底有没有这层意思在里面,除了徐光启之外,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徐大人,天快黑了,带我进去看看。”钟进卫见天已近黄昏,就对徐光启说道。

徐光启微微一点头,往门里做了个手势道:“中兴侯,请。”

钟进卫也不客气,直接就进去了。否则客气来客气去的,这门没进,天已黑了,这种可不是务实的态度。

进了门后,迎面就是几亩地大小的地,种着一些植物,但没看到有人。

在左侧则是一排房子,只有两三间房屋内有灯光透出窗户纸。

那门卒就跟在大人物的身后,此时想去把人叫出来拜见,但被徐光启拦住了。

天已要黑了,一场礼仪下来,就看不见东西了。

徐光启站在钟进卫的右侧,见中兴侯在打量着里面的场景,就给他介绍道:“一切才刚开始,都很简陋。中兴侯请看这边。”

徐光启说到这里,用手指着那几亩地道:“刚种了些东西下去,包括那番薯苗也是。就在那边,中兴侯要不过去看看?”

钟进卫摇摇头,这天都黑得差不多了,还过去看啥。

幸好离得近,徐光启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看清钟进卫在摇头。

他也知道现在光线太暗了,只是这农业研究院才草创,确实非常简陋,连个火把都没有。

徐光启也就不再坚持,又指着那排房子道:“那边是在京师周边找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农,由他们伺候着这边。另外从工部抽调了一个吏员管着这里,有事情则由老农汇报给吏员记录,吏员每隔一个月便把记录送给下官过目。”

这个时候,那几处有亮光的地方,有人听到说话声,用手举着油灯出了门来查看动静。徐光启身后的那个门卒一见,连忙上前低声说了句。

那出来的人一听,手中的油灯抖了一下,连忙转身回屋。

眨眼间,从屋里又出来了五个人,领头的还是拿灯的那人,快速走过来。

到了近前后,钟进卫发现原来是五个老大爷,应该就是徐光启所说的经验丰富的老农。

只见五位老人到了近前往地上一跪,口喊“草民拜见中兴侯,拜见徐尚书。”

钟进卫连忙上前扶住最靠近他的那人道:“各位老伯起来吧,不用如此多礼。”

徐光启倒是觉得很正常,只是见钟进卫如此说,也跟着道:“都起来吧。”

虽然五位老农因天已黑下来看不清两位大人的面部表情,但听声音还是没问题,就顺势站了起来。

屋外还是有风,吹着油灯一闪一闪地。

钟进卫通过刚才的一番观察和听取徐光启的介绍,心中已有一些想法。当下他转身对徐光启道:“徐大人,我们进屋去说说话吧?”

徐光启只道今日太晚,中兴侯可能看了也说不出啥,就准备等明日再说了。

谁知中兴侯却相邀进屋去说话,他心中一喜,当即答应下来。在老农的带领下,进入了亮着油灯的屋子。

屋子倒是完好无损,只是里面的家具不多,只有一些桌椅在内,有门帘通向另外几间,钟进卫估摸着是几位老农休息的地方。

在钟进卫的邀请之下,几位老农也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看着坐在桌子边的两位大人,显得很拘谨。

钟进卫左右环顾之后,有点奇怪地问徐光启道:“徐大人,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吏员么?”

“哦,应该是我们来之前已散衙回家了。”徐光启回答道。

徐光启见钟进卫的眉头皱了一下,又环顾起四周来,心中一动,就又解释道:“明日将会到一批杂役,皆是身强体壮之人,能给他们打打下手。”

钟进卫一听,这还差不多,不过他还是有些话要说:“徐大人,对于这农业研究院,我有些建议。”

“哦,中兴侯请讲。”徐光启看着钟进卫,认真地说道。

“我猜这农业研究院是你根据你自己在家里种植的经验所创立起来的,是么?”钟进卫借着昏暗地灯光看着徐光启问道。

徐光启听了微微一愣,没想中兴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过他马上就点头说道:“也正是如此,才请中兴侯你过来指点一下。”

钟进卫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建议,他转头问那五位老农道:“老伯,你们识字么?”

五位老农一听,连忙站起来摇头,其中一个回答道:“俺们都不识字。”

钟进卫听了点点头,又转回头问徐光启道:“徐大人调来的吏员懂农事么?”

徐光启已经被钟进卫这问话给弄糊涂了,机械似地回答道:“应该不是很懂。”

钟进卫算是都明白了,他看自己和徐光启在这里,这五位老农都很紧张,就站起来对徐光启道:“徐大人,要不我们去找个地方吃晚饭,一边吃一边聊怎么样?”

徐光启一听,站了起来道:“如此不如中兴侯赏个脸,就去我家用膳吧?”

钟进卫听了对蹭历史大名人的饭,一点心理负担的没有,当即答应下来。

到达徐府,经过一番客气,用完膳后,徐光启引着钟进卫来到他书房来议事。

钟进卫对徐光启的书房也挺感到好奇地,他进门之后,四下观看起来。

有点让他失望的是,徐光启的书房和普通人家的书房并无多大差别,没有他想象中的科学仪器之类的东西,唯独墙上挂着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好奇。

此时,徐光启把他让到一边的茶几边,分别坐下,跟随而来的侍女则上了茶之后退了下去。

钟进卫这才有空指着墙上的那个像道:“原来徐大人真得是信这个的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谁主谁辅

徐光启一听,顺着钟进卫的手势看过去,发现钟进卫指得是那墙上的耶稣像,他呵呵一笑道:“中兴侯也信么?”

钟进卫摇摇头,他不信这东西。

徐光启现在的心思在农业研究院上,他很想听听钟进卫的建议。

刚才徐光启那顺口一问也只是客套话,他见中兴侯摇头,就对他说道:“不敢请教中兴侯对这农业研究院有何看法?”

钟进卫一听,收回心思道:“软硬两处地方,我觉得都可以改进。”

徐光启了心中一愣,软硬两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

他带着诧异地表情看着自己侧面的钟进卫,准备聆听他的高见。

“第一,就傍晚那会粗略看了下,好像那些地里种得都很单一。”

钟进卫说到这里,看徐光启想张口的意思,就补充道:“徐大人,我说的单一并不只是指地里的作物少。”

徐光启眨眨眼睛,心想那你指什么?

不用他问出口,钟进卫就已解释了:“我看那些地全是旱地,没有区分旱地,湿地,水田之类的区别,另外也没看到有暖棚之类的所在。”

徐光启点点头,钟进卫说的这些东西,大部分他都有考虑到过,只是还未来及实施。

因此他就把这意思给钟进卫解释了下,并且还说:“皇上已下诏全国两京十三省都需提供一些当地的优势作物或者稀奇古怪的作物,供农业研究院种植。估摸着也快有省份送到京师了,等品种丰富了之后,中兴侯所说这些都会一一做起来。”

“好,这样不错,但最重要的是一个观念问题,我觉得目前还没转变过来。”钟进卫马上又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徐光启一听,连忙问道:“是何观念?”

“徐大人,请问这研究院做研究是以何人为主,是那吏员为主呢还是那老农为主?”钟进卫问了徐光启一个问题。

“当然是吏员为主,由他管着这农业研究院,而后由下官来检查。”徐光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错了。”钟进卫马上就下了定论,否定徐光启这做法。

“错了?”徐光启心中诧异,难道还能让那些老农来当农业研究院的主事不成?

让他没想到的是,钟进卫接下来所说的话恰恰是他认为不可能的这个事:“徐大人,我认为在农业研究院中,当以老农为主,吏员为辅,或者直接说吧,吏员就是为老农服务的。老农想怎么种,需要什么东西,吏员要一一满足于他们,做好他们的后勤工作。”

钟进卫说完这话,看到徐光启那不可思议地表情,心中不由一叹,观念果然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改过来的。

这还算徐光启在明末算是思想比较先进的,也还是存在士人为先的观念。

钟进卫就进一步给徐光启解释,试着纠正这大明思想开放第一人的想法:“徐大人,你说这农业研究院是干嘛的?当然是要以农业研究为主,注重摸清各类农作物的生长规律,如何提高产量为主要目的,是不是这样?”

徐光启看着钟进卫,缓缓点头,这点是农业研究院成立的初衷,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钟进卫见徐光启点头表示同意自己的话,就接着道:“那么吏员能胜任这任务呢还是老农能胜任这任务,换句话说吧,谁更内行?”

这也是没有疑问的,徐光启回答道:“当然是那几个老农了,否则请他们来做什么!”

“好,我家乡有句话,外行指挥内行,事情越做越糟。举一个例子,比如那蕃薯吧。老农说这东西现在需要剪枝,吏员的看法不一样,剪枝会伤害到蕃薯,不同意这么做,如此一来,老农还会去剪么,会依据自己的经验去做么?”钟进卫的身子稍微倾向徐光启,问他道。

徐光启在脑中想了一会,摇摇头道:“不会。”

他可以预见到,一旦吏员和那几个老农发生意见上的冲突时,肯定是以吏员的意见为主。

钟进卫轻轻一拍手掌,笑着道:“这不就结了。因此,在其他地方暂且不说,光这研究院中,必须听内行人的,也就是说,吏员必须听老农的。”

“这”徐光启说不出话来了,士农工商,这士要听从农,好像不符合常识。

钟进卫见徐光启一时好像接受不了,就又苦口婆心地说道:“理想的研究院,其实是内行指挥内行,有经验丰富的老农当研究院的一把手,行政经验丰富的吏员当二把手来辅助一把手。还有一个,只要是研究院的研究员,不管是谁,最好都要识字。如此一来,互相沟通,查看相关书籍,或者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整理成册,对于农作物的研究,都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钟进卫见徐光启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就趁热打铁道:“徐大人,你想,这农作物的实验,需要记录各种数据吧,养份,土壤,水份,枝叶等生长情况。如果量少,我相信就算不识字的老农,也能记住,可架不住多啊,一多起来他们还能记住么?就算有别人代劳,也总归没有自己识字,自己记录整理来得方便是不是?因此,在这农业研究院内最好都是识字的,包括哪些经验丰富的老农。”

徐光启苦笑着摇摇头,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侯,你这不是为难老夫么,这经验丰富又识字的老农去哪找啊?”

钟进卫听了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对徐光启说道:“现在初创阶段,老农找不来没关系,你可以调拨一些识字的人来给他们当学徒,等他们成长起来后不就是经验丰富却又识字的老农了么,对,是年轻的老农,哈哈!”

钟进卫说到后面,为自己所形容的词而笑了起来。

徐光启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明白中兴侯最后说年轻的老农中的“老”字意思,是指经验丰富的意思。

他笑了一下后,摇头回答钟进卫道:“中兴侯,让识字的人去当老农的学徒,以后变成一个老农,恐怕很难找到这样的人。”

不说是十七世纪了,就是后世钟进卫的那个年代,也还是有这个观念的,读书是为了走出去,谁会再甘心去当个农民。

钟进卫一听,正色地提醒徐光启道:“徐大人莫非忘记了,我以前提过的那个全民教育?”

徐光启当然记得,他还想一心把数学加进教学内容里呢!只见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地道:“当然记得,可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目前要推行难度甚大。更何况,都念过书了,谁还会来当这老农呢?”

钟进卫点头,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结道:“是看不起老农这份职业是不是?”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大明皇家研究院

钟进卫说的名词虽然新鲜,但徐光启听得懂。虽然话有点难听,但还真就是这个理。

徐光启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坦诚地道:“是,大明的良籍大致可分为士农工商这四个阶层,士排在最前,农则其次。但就目前来说,工这个阶层中的顶尖人物,会受到士的尊重,常为其座上客。可要说由工来领导士,那却还是不可能的。另则有不少士转为商,因此原本商地位最低,如今却已未必。反而是农,哪怕是顶尖人物,仍不会被士所同等对待,更不要说农领导士了。”

钟进卫听得点点头,这等级观念要想得到改变,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过来的。

但现在他要趁着成立研究院这个机会,改变一部分总可以的吧。

他想到这类,就对徐光启说道:“我在离京之前,曾对当时管理几个厂子的安贵义安公公说过,让他改善下匠的待遇地位,整理出一套方案给皇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这事完全可以用在研究院内。”

徐光启和钟进卫谈了这么多,已基本把握住了钟进卫的主要意图,他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中兴侯的意思是提高研究院内所谓研究员的待遇地位是不是?”

“是的,说句严重的话,这研究院关系到大明兴旺与否。因此我准备向皇上建议,凡入大明国家级研究院的研究员,不管其是农,还是工,或者是商吧,都给予特殊对待。可以授其官职,让他们得到世人的尊重,也让他们来掌握研究的方向,领导研究院的研究项目。”

钟进卫认真地看着徐光启,真诚地说了后,见徐光启露出思索的样子,就又补充道:“以后还可以成立省级研究院,府级研究院等等,每一级的待遇地位不一样,做地好的,可以逐级提升。”

他来大明已有差不多快一年了,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他已明白改革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没有血雨腥风,除非利益高度一致,否则改革的时间肯定要很长。特别是涉及思想观念的东西,更是要足够的时间,除非你先在局部范围进行。

给予工匠等技术型人才以士的平等对待,在全国范围内马上推行下去,难度太大。但在研究院内,钟进卫现在倒是有几份把握的。

徐光启想着研究院的重要性,想着钟进卫所说得外行指导内行的话,想着世界形势,心中便同意了钟进卫的这个说法。

因此,他点点头表示了一下后又补充道:“下官以为,一开始的时候可以模糊这说法,不专门提士农工商之事。只要是在某个方面有特殊专长,能给大明带来巨大改变的,则都可以进入这研究院。也就是说,士在某方面有专长,则也可以进入某方面的研究院,享受研究员的待遇和地位。中兴侯觉得如何?”

钟进卫听得一拍手掌,呵呵一笑道:“徐大人果然高见。”

他在赞扬了徐光启一句话之后,顺着这个思路发表自己的看法道:“就是要从概念上模糊掉士农工商这种提法,在研究院内就没有这说法,都以研究为主要目的。不管是谁出成果,都平等对待,再给予奖励。”

徐光启点点头,他是大明科技第一人,明白如此做的话,确实能带来好处的,因此一想就通了。

钟进卫说得口渴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然后兴致勃勃地继续给徐光启讲道:“徐大人,之后再成立水泥、玻璃,对了,还有军械等各方面的研究院,全面发展各行各业,把大明的生产力大力向前推动,让大明更加繁荣昌盛如何?”

徐光启想象着钟进卫所说的前景,一颗虽已沉稳多年的心,也有点激动起来。

但他还未来及说话,钟进卫又说开了:“徐大人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趁热打铁,直接把这事定了。由徐大人这边出具体方案,我么先去厂子那边,把几个研究院也搞起来,合并成一个总的大明皇家研究院。其下属农业、玻璃、水泥、钢铁等研究所,将来再增加火药、军械、船类等各类研究所。你看如何?”

徐光启听了点头道:“好,下官写个初稿,而后再一起商议。”

“好,那就这样。我明日一早就去找安公公,哦不,现在是宋应星了,先把框架搭起来。”钟进卫兴奋地说道。

徐光启却没有钟进卫这么兴奋,他想到一个问题,皱起了眉头问钟进卫道:“中兴侯,你这么多一起做,这钱粮从何而来?”

钟进卫没有丝毫犹豫,笑着答道:“我听皇上说了,国企已有不少利润。就由国企来投资好了,以后各研究所出的成果,转化为利润的话各所留取一部分做研究基金用好了。“

他见徐光启好像有点听不懂了,就直接道:“这些先不管了,我有一套主意能解决,你先写方案吧,我先搞定厂子那边,再碰个头后连忙给皇上递奏章。以前我有说过一些,皇上好像也是同意的,这事尽快开始运作起来。”

徐光启见钟进卫此时一番急匆匆要大干特干的样子,知道他此时正兴奋着。自己说些其他的东西,中兴侯怕也听不进去,就点头同意了,先就这么办吧。

钟进卫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想着回家再想一番明天的事情。

他刚出书房之时,想起一事,就又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徐光启说道:“前些日子有没有收到辣椒?”

徐光启听了一愣,忙道:“何为辣椒?”

钟进卫知道自己顺口说快了,就改口道:“就是番椒,也是从海外传进来的。我在张家口抄家的时候发现的,让人送往京师来,没收到么?”

他见徐光启摇头,就说道:“回头我派人去取过来,送到农业研究所去。这番椒是个好东西,多种些出来。”

徐光启有点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现在也并不怎么关心,一颗心已经在为那方案打底稿了。

接下来几日,钟进卫和徐光启都在为这研究院之事心、忙碌。

也就在这个时候,辽东战场又突发一个意外情况,让一直平静对持的明军和建虏紧张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关宁现状

这日清晨,天才刚蒙蒙亮,位于辽东走廊的锦州城中,除了巡夜值守的兵丁之外,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

但锦州城中的最高官员,即辽东巡抚袁可立却已起床了。他在早早用过早膳之后,就开始巡视城头。

袁可立和普通文官不一样,他是个干实事的,也因此才能在登莱巡抚位置上干得很出色。

这么早起来巡查城头,是他到任辽东巡抚位置之后,一直每日坚持做的一件事情。

袁可立这么做一则尽快在锦州城树立他巡抚的口碑,已收军心;二则也要熟悉锦州城的一切,避免有事突发之时因为不熟悉而来不及应变。

锦州城头的值守兵丁熬过了一晚上,身体正困乏,等着轮岗的同袍过来交接。

但他们一见巡抚过来,纷纷打起精神,站直了身体向袁可立敬礼。

袁可立一面点头示意,一面微笑着沿着城墙继续巡视。

他心中对目前的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来锦州城还不到两个月,这里的军民都已了解他,对他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这点他能感觉到。

而且,他刚到锦州之后,副总兵何可纲就向他靠拢,服从他的调遣。

袁可立知道,何可纲是蓟辽督师孙承宗事先安排在这里的棋子,自己之前也收到过好友的密嘱。因此,他把何可纲看作自己的新任心腹使用。

另外一点,确实如来之前所料,最不欢迎他来锦州城的是总兵祖大寿。

其实这也能想得到,原本已经被袁崇焕撤掉的辽东巡抚又恢复了,还搬到了锦州城。使得原本由祖大寿说了算的这个地方又多了一个顶头上司,得听从袁可立指挥,这多少都让祖大寿不满。

以致在平时袁可立召开的军议民事上,祖大寿多有不配合或者抵制的情况发生。

不管如何,祖大寿也是官场的老油子了,懂得如何不留把柄的做出这些让袁可立不快的事情。而且这里原本又是他的地盘,大部分锦州城中的军队将领不是他家的族人,就是他家的奴仆。因此,祖大寿用出的手段更是繁复多样。

就算如此,袁可立毕竟比祖大寿的官职要大,是直接管着祖大寿的。他本人又不是平凡之辈,自有手段在慢慢夺取这锦州城的话语权。

袁可立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已走了很长一段路程。这时,他觉得有点累,便站住了向城外眺望。

他眺望的这个方向就是锦州以东,建虏势力范围的方向。

这一个月来,建虏的探马频频出现,甚至绕过锦州城往宁远而去。

袁可立曾要求祖大寿派出精锐去和这些探马厮杀,屏蔽建虏的情报,但每次祖大寿都以恐有建虏埋伏为由而推托。

何可纲倒是愿意去,但袁可立却不想他去。这精锐派出去和建虏的探马厮杀,那伤亡比例是很高的。

何可纲手中的人马太少,如果损失过大,在锦州城就少了一支可用的人马,这是袁可立不愿看到的。

后来在袁可立的再三要求下,祖大寿还是派出了夜不收也前往建虏方向查探军情,发现建虏的主力,即多尔衮和多铎的大军驻扎在前方后,就再也不愿派出夜不收了。

袁可立明白,建虏大军会驻扎在这里,应该是对大明在宁锦一线的军情做出的反应。他们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会出任重新设立的辽东巡抚一职,更不会想到自己还把巡抚府设到了锦州这个最前线。

不过建虏有这么大的反应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他没想到建虏竟然是如此重视自己,派了两个和硕贝勒进行防范,这对之后的计划很是不利。

想到这里,袁可立又想起了孙承宗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孙承宗的意思是要进攻建虏,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因为担心建虏的野战能力太强,所以打算步步为营,用筑城推进法来蚕食建虏的地盘。

孙承宗还非常推崇一种叫水泥的东西,说这种材料能快速筑城,却又非常牢固。

袁可立惊奇之余对那个材料的发明人更是好奇了,可惜无缘一会。

不过不管这种材料再如何神奇,现在建虏如此防范之下,是没有办法去筑城的。

孙承宗所选定的筑城地方是锦州城东三十余里的大凌河,袁可立对此并无意见。

因为此处乃是屏蔽锦州的重要防线,只要大小凌河能够修得像宁远一样,那就等于在山海关前又多了一道雄关。

明军若要固辽,就必修此城;而后金要想攻明,也就必拆此城。从袁崇焕时期开始,双方对大小凌河二城争夺就非常激烈,已是两建两拆。

根据以往的情形估计,有了那筑城的神奇材料之后,孙承宗很有把握在建虏反应过来之前就建好城池。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因为袁可立的出现导致建虏的过激反应,使得明军没有筑城的时间。

不过现在朝廷方面要辽东这边打胜仗的心并不急迫,据袁可立了解到的原因是现在朝堂上有很多事情发生,朝廷上下还无暇要求对辽东方面提出这个要求,眼下只求能稳住局势即可。

当然,这也有奴酋在关内被活剐,并且一支名唤死营的京营出塞报复缓解了压力所致。

想到这里,袁可立马上又想起这些事情都和那个突然冒起的中兴侯有关系。有的时候,他真的相信那传言是真的,否则,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影响了这么多事情。

袁可立眺望着久了,觉得脖子有点酸,就扭动了下脖子,想着可惜了那支出塞的死营。

要着实打疼关外的蒙古人,那可不是出去走一圈就回来的轻松活。袁可立并不看好这次死营的出击,在他看来,出于政治目的而做出的这次军事行动,更多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又想着,那死营的统领曹文诏原本也是关宁军的人。要是还在关宁军中的话,调过来协助自己,有了曹文诏和何可纲两将在身边,要对付或者收复祖大寿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袁可立在心中为死营叹了口气,然后准备继续巡视城头。

就在这时,好像城外远处隐隐有动静出来。不但袁可立发现了,好多兵卒也都发现了。一时之间,城头上的人全都开始紧张起来,看向动静传来的城东方向。

也由不得城头的明军不紧张,那个方向可是驻扎有建虏的大军。

约莫过了一会后,就在袁可立不远的一个兵卒,可能是耳朵比较灵敏,或者是战场嗅觉比较厉害,只听他喊了起来:“是大队骑军发出的声音,建虏来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到家不得入

这时因为有远处的小山所挡住,并没有看到骑军。但声音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显然是大队骑军奔腾所发出的声音。

在这个方向过来大队骑军,一般情况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建虏军队。

因此,袁可立当机立断,对身边的亲卫命令道:“敲警钟示警。”

袁可立命令完之后,他接过身边的家仆阿洪递过来的一个单筒望远镜,查看起远处的动静,等待那支骑军的出现。

锦州城在“铛铛铛”地急促而有规律的警钟声中,犹如一个平静的湖面忽然沸腾起来一样,一队队的军卒马上开出军营,紧张却又有序地往各自预定的城墙而去。

在街道上还能看到一些高级军官在亲卫的护卫下骑马奔向城东的城墙,而民夫也开始准备战备物资,只等一声令下,就往城头进行补给,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没有多久时间,锦州城内的高级军官已经聚集在辽东巡抚袁可立的身边。

这种反应速度在其他地方怕是没有,也算是身处最前线军队城市的一个特点吧。

在城头最佳位置上,有望远镜的袁可立和祖大寿以及何可纲纷纷借助望远镜观察敌踪。

尘土飞扬,蹄声隆隆,各种迹象已经很明显了。有经验的人听其声音,猜测是建虏的主力部队,规模相当大。

祖大寿当即放下望远镜,转头对身边的亲卫命令道:“各处火炮去炮衣,炮弹上膛预备。”

在应敌作战上,只要袁可立不发话,就是祖大寿行使指挥权。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城头上又紧张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期盼中的骑军终于转到了远处的山前,让有望远镜的三人在看清了情况后,大吃了一惊。

映入他们眼帘的那支骑军基本上已没有队形可言,正在拼命往前跑。见其装束,好像是一支明军。

离得再近一些后,已经能看清楚了,这支往锦州城而来的骑军确实是明军,而且好多还是穿着关宁军的制式盔甲。

何可纲此时忽然出声道:“是死营,出塞的那支死营。”

不用他说,袁可立和祖大寿已经看到那面有着鲜红死字的黑色军旗。但为何死营从这个方向而来,却让他们大为不解。

只见那支死营骑军都已绕到了山前,正往锦州城狂奔而来,看其人数,大概只有两千余人了。

那座小山后面依旧有大量的尘土不断地飘起来,惊天动地地蹄声显然不是这两千多人所能够发出的。看死营的逃跑迹象,后面应该是有追兵。

有望远镜的三位已经能看清死营将士的脸庞,何可纲忽然叫道:“末将看到曹文诏曹参将了。”

袁可立并不认识曹文诏,听何可纲这么一说,就下令道:“准备接应入城。”

此时,后面的追兵也已经转到小山前面来了,是建虏的正白旗所部。

但他们马上又发现了建虏其他建制的部队,有镶白旗人马,还有正黄旗人马,甚至还发现了有蒙古骑军在里面,正浩浩荡荡地追杀着死营。

祖大寿一见这个情况,马上阻止了正准备离开去传令的巡抚亲卫。

他放下望远镜向袁可立解释道:“中丞,谨防有诈。”

袁可立一听,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祖大寿,严肃地问道:“有何诈之有?”

祖大寿只好抱拳回禀道:“中丞,这万一要是死营已投敌,为建虏前导,骗开了城门,这锦州就没了。”

一边的何可纲听了马上放下望远镜插话道:“中丞,曹文诏不是这种人,再说这支死营是存了死志出塞的,岂会投了建虏?”

祖大寿见何可纲反对自己的意见,不由斜了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敢担保?”

“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曹文诏绝不会降。”何可纲的话落地有声。

可祖大寿又马上接着道:“担保又有何用,城陷了大家都得死。哦,对了,你可不一定。”

这些天的局势,让原本就不对付的两人关系更是紧张,话里的火药味更浓。

“你”何可纲气得一下说不出话来。这祖大寿话里的意思是曹文诏投敌,自己可以借着和曹文诏的关系也投敌,不会有事。

城头上在争执着的时候,死营已经奔到锦州城护城河前面了。曹文诏就在最前面,他身后的曹字大旗和死字军旗无不显示着他就在城下。

曹文诏鼓足中气向城头喊道:“我乃死营统领曹文诏,快快开门放我等进城。”

喊了一会后,没见城头有任何动静,曹文诏以为马蹄声太响,就让身边的亲卫一起大喊,重复他的话。

可是仍然没有反应,曹文诏有点急了。在草原上被科尔沁的大部队拦截堵击,甚至后来又有建虏追上来。曹文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草原逃离,出其不意地进入建虏境内,往锦州讨来。

一路上损失了很多兄弟,还下令部队沿路丢弃之前在草原上缴获的战利品,星夜奔驰,才逃了过来。

虽是如此,但身手的追兵越聚越多,沿途的建虏不断加入追杀的行列,现在就在后面不远处,分分钟就能追上来了。

城头的墨迹让曹文诏心急如焚,他知道城头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这支骑军的身份,认出是友军了,否则就不会让自己进入护城河而没有开炮。

但不让自己进城是什么意思,曹文诏转头观望了后面的动静,发现建虏越发的近了。

无奈之下,下令全军沿着护城河背向做出防御阵势。要是锦州城再不开门的,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和建虏一绝死战。

因为继续逃是不可能的,全军都已累得精疲力竭,包括战马也是。而建虏却有沿途生力军的补充,如果死营再跑上几里路就肯定会被建虏追上。

死营将士都是恨恨地看了眼城头,没想逃到锦州城下了,却不开门放他们进去,这是要让他们死在城外。

尾追死营最近得是正白旗的多尔衮部,他看到锦州城的明军没有开门,微微诧异之余,急忙传令:“贴上城外的明军,把他们杀光。如若明军进城,就尾随攻破锦州城。”

他也没去向后面的几支部队通传这个命令,因为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一眼就会看出自己这番布置的目的所在。

眼看着建虏离得越来越近了,曹文诏把最后一份希望给泯灭了。他大喊道:“死战!”

亲卫带着悲愤之音,回应着大帅的意志:“死战!”

随后,死营将士也一起发出怒吼:“死战!”

第四百三十章 死营得安

正在这时候,城头上的火炮开始发出巨响,“轰轰轰”地声音,连绵不绝。

一发发实心铁蛋从死营将士的头顶越过,把正冲锋而来的建虏骑军犁出一道道直线的空隙,打得建虏人马俱碎。

但建虏实在太多了,这犁出来的空隙眨眼间就又被骑军所掩盖,继续向锦州城下覆盖过来。

同时,锦州城的吊桥在炮声中随之放下,“啪”地一声巨响,拍在了护城河岸边,能看出这吊桥放得有点急。

吊桥后面的城门也随之打开,里面紧接着开出一队队披甲的长枪士卒,结成防御阵型,分列到城门两侧。

曹文诏一见,马上下令全军入城。

他自己则站在吊桥边上,以稳定死营将士的军心。免得死营将士在有逃生的可能性之下,乱了次序,争先进城,反而会堵住进城的路。

死营将士看着“曹”字帅旗就屹立在吊桥边上,“死”字军旗则开始过吊桥入城,心中多少都安定了一点,开始紧张有序地过吊桥入城。

建虏看到死营开始入城,不顾炮火的轰击,冲得更快了。

曹文诏一见,忙大声呼喝最后面的死营将士下马结阵。

二千多死营将士说多不多,说少又不少。城门口就那么大,要全部入城总要点时间。

在大概有一半死营将士通过吊桥时,建虏终于冲到了近前。

也幸好死营的身后就是护城河,建虏没法凭借马力冲锋,否则犁过薄薄的一层明军后,就会掉入护城河内。

只见建虏纷纷减速下马,而后徒步杀向死营将士。一旦和明军混在一起,他们就不惧城头的炮火了。

入城的死营队伍马上显出了一些慌乱,有的想往吊桥这边挤,有的想和建虏拼了,一来二去,便造成了一些地方的堵塞。

曹文诏见此,便让身后的旗手摇动帅旗,传令给另外三位大将,带兵拦住建虏,然后自己也带着亲卫往外杀去。也只有如此,才能安定军心。

这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死营将士们马上就不再慌乱,开始有序地进城。

袁可立在城头看得不断点头,开口赞叹道:“真乃猛将也!”

然后他又向祖大寿命令道:“传令,火枪弓箭掩护。”

对于是否接纳城外死营入城,袁可立自有主见,他观察一会后马上做出决断,勒令城内守军接应死营入城。但终归是要进行布置才行,因此才有了让曹文诏焦急等待的那段时间。

一时之间,建虏群中又被打出了一片空白带,隔离了后面的建虏,使他们无法冲进死营阵中。

城头的支援让后阵杀敌的死营将士们压力为之一轻,也使他们知道身后有兄弟部队在掩护他们。

于是,死营将士纷纷奋起余勇,杀得更凶狠,要把这些尾随而来的豺狼统统杀死。

奴酋多尔衮在炮程之外远远看到这个情况,恨得直咬牙。也是因为追得急,并没有随军带大盾牌之类的,就无法越过那段隔离带。

这时,多铎和代善先后到了,看到多尔衮的帅旗,聚了过来。

他们也没互相打招呼,纷纷看着战况皱眉。

眼看着护城河外的明军越来越少,慢慢地都汇聚到吊桥附近,马上就快要都过吊桥了。

多铎发狠地传令道:“抬着那些死尸,挡着城头明军的弹矢,给我粘上去。”

多尔衮此时已平复了急迫的心情,听到弟弟的命令,也发出军令道:“弓箭手覆盖吊桥附近,骑军准备冲锋吊桥。”

然而,战场的情况太过混乱,等他们的命令传到前线时。明军基本已经都过了吊桥,在城内派出的枪兵协助下,吊桥绳索虽已被建虏砍断无法拉起,但建虏也没法攻过来。

倒是最后建虏弓箭手的覆盖,让来不及进城的明军受伤颇多,就连最后进城的曹文诏,也是身中几箭。

明军一进城,城门随之关上,城头的滚木礌石纷纷砸向涌过吊桥的建虏,让建虏留了一地的尸体后狼狈而退。

胜利完成了救援城外同袍的任务,城头上的明军看着远去的建虏,齐声欢呼起来,庆祝着胜利。

而死营将士在进城之后,却纷纷摊倒在地,再无余力站立。城外一战,把他们本已耗得差不多的体力用得一点不剩,没有多日的休息恢复,怕是缓不过来。

城门头上,袁可立笑呵呵地看着身插几支箭的曹文诏带着三个手下走向自己。

“末将参见中丞大人。”曹文诏领着手下三将单膝跪地,向袁可立行礼。

虽然他不是袁可立所管,现已是京营中其中一营的统领。可袁可立也算对他、对死营是有救命之恩的,他这一拜倒也发自真心。

曹文诏的勇猛让袁可立非常欣赏,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旧将,已经战死的张盘。

他笑着说道:“军前无须多礼,快快起来。”

随后又关心地问道:“你身上可有妨碍。”

曹文诏刚站了起来,听到袁可立关心的话语,才想起身手还插着几支箭,就顺手都拔了,一边回袁可立道:“多谢中丞关心,末将穿了几层甲,建虏的轻箭射不进去。”

袁可立一笑,正想再说话之时,只听曹文诏吩咐身后不远的亲卫道:“把人带上来。”

他一听,就不再说话,好奇地看着曹文诏要把什么人带上来。

在这间隙,曹文诏又和祖大寿、何可纲见礼。表面看来,他们之间都互相笑着道贺,并无间隙。

一个看似蒙古族的老头被拖到袁可立的面前,丢在地上。看那样子,好像已经奄奄一息了。

曹文诏在一边解释道:“他就是科尔沁部的达尔罕王赛桑,建虏的最大走狗。”

袁可立一听,连忙吩咐亲卫道:“把他抬下去,好好医治,务必要让他活着押解进京。”

袁可立明白,把这人活着押进京师的政治意义比死人要大多了,他恭喜曹文诏道:“此乃大功一件,皇上知道了必定大为欣喜。”

曹文诏还是会做人的,他连忙回答道:“要不是中丞大人和各位锦州同袍相救,那会有末将的这份功劳。”

城头上的人听着这回答,都很高兴,只是转头看看城外,发现建虏和蒙古军并没离去,好像还有围城的趋势。

袁可立见了,不以为意地说道:“仓促之战,还以骑军围城,无须顾虑,我等就和他们耗着好了。”

何可纲一听,有点担心地道:“就怕宁远、山海关那边不知实情而派出援军。”

袁可立一听,一颗心就沉了下来。他知道,在关宁军中,并不是所有将领都像曹文诏这么勇猛。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又见阎应元

锦州发生的事情没有那么快传到山海关,更不用说京师了。

因此,此时的京师显得很平静,更多的是在讨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晋商票号卷款逃走坑死了多少多少人的事儿。

这八卦的人多了,事情就慢慢地走样了。变成了票号一开始就存心这么做,而且还不止一家票号这么干。以致苦主有多少多少,甚至还有苦主因为接受不了从一个富家翁一夜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现实而自杀了。

一开始还有人质疑谣言的合理性,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些质疑声就泯灭在群情激愤中。

并且百姓议论的焦点集中到了苦主身上,集中到了以后还要不要票号的事情上。

这个时候,八卦的人就分为两部分意见了。一部分说应该取消票号,免得再出来害人;另外一部分人则认为票号还是有不少好处的,不应该取消。

两边争执不下,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使得这个话题成为目前京师最热门的话题。

这些情况由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汇报到崇祯皇帝那里,再给钟进卫和温体仁知道。

三人对目前的舆论都比较满意,只等火候一到,就启动下一步行动,把事情往下推动。

天色又近傍晚,钟进卫踏上了回家的路。此时的他,心情非常好。

不但是因为大明皇家银行之事顺利,而且还在他连日的努力下,玻璃、水泥、钢铁研究所都已搭好架子,开始运行了。虽然一切都很简陋,但至少名义已经有了。

随后他和徐光启两人连忙上奏崇祯皇帝,因为钟进卫在离开京师之前就有和崇祯皇帝提过相关事情,因此马上就得到批准。

给予研究所内的普通研究员以散官最低级的待遇,即四十二阶中最低级的从九品将仕佐郎,只要勤恳做事,则三年可升一级,如遇有贡献,视其大小,可连升官阶,最大到正一品的特进光禄大夫。

随即崇祯皇帝还向全国下了一道圣旨,让两京十三省举荐相关人才,才能突出者可从正七品的承事郎做起。

在明朝并无散阶对应的俸禄,因此这些研究员的俸禄由国企出资给予对应品级的待遇,另外国企还负责提供钱粮给各研究所,以供其研究之用,只有研究所的用地是朝廷所拨给。

这事在朝堂上倒是有过一番争议,因为国企刚有了利润,这里面的一部分是将来给各级官员退休时发廉政金用的。这要是分出利润了,到时候官员退休就分得少,自然就有人舍不得,毕竟这部分钱是名正言顺的干净钱,又是显示为官清廉的一个凭证。

最后还是钟进卫大费口舌,给他们讲解投资所带来的回报会远远大于他们的预期。

对于中兴侯所讲的这些,群臣还是比较相信的。因为国企原本就是中兴侯捣腾出来的东西,硬生生地给他们开了一个财源。

也幸亏现在的几个研究所并不需要多少资金,要是太大的话,估计这结果就难说了。

钟进卫一边走一边想着这几天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自己的侯爵府。

到达门口之时,他却发现府里好像洋溢着一片喜气。门房彭老一见少爷回来了,老脸带着笑意迎上来道:“恭喜少爷,少奶奶一家来了。”

钟进卫刚好翻身下马,一听阿奇来了,有点惊奇,连忙问道:“人呢,在府里?”

他心中微微有点奇怪,按照古时的风俗,应该不至于在大婚前就来夫家吧,而且还是一家。

果然他看到老彭摇摇头道:“现在哪能过来呢,少奶奶全家搬到这条街上了,就在原保定侯府。少奶奶家人少,咱府里不少人都过去帮忙了。”

钟进卫一听,更是奇怪了。那个原保定侯府一直是封条封着的,属于官产。阎家就是搬到京师来,想租或买房子,也不应该是这套房子才对。

老彭见到少爷满脸惊奇的样子,明白他的疑惑,就解释道:“皇上为表彰阎老夫人教导子女有方,特赏赐给阎家的。前几日的时候,于老还一直为去通州迎娶少奶奶之事发愁呢!这么一来,和我们钟家就离得近了,就省了好多事情。”

钟进卫很想过去看看那个丫头片子现在在干嘛,想和阿奇百无禁忌地聊天。因为阿奇知道自己的来历,另外三个知道自己来历的人,钟进卫也没有兴趣和他们谈天说地,畅所欲言。

在这大明朝,也就阿奇一个人是他可以像后世一样无所顾忌地聊天。

但此时天黑了,又是大婚之前,这古时的禁忌也多,只好先进府再说。

他一边走一边还想着,这事怎么皇上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自己,莫非真是和自己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可能是皇上真得很认可阎应元吧。

第二日一早,钟进卫正想出门去新成立的研究所视察,查看他所关心的几个事情。

没想刚到门口,就迎面遇见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大舅子,你怎么在这里?”钟进卫惊奇地问道,他记得阎应元此时应该在东江镇任参将的。

阎应元是从自家走路过来的,他笑着开玩笑道:“怎么,这都要大婚了,还不欢迎我这个大舅子?”

钟进卫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阎应元了,见他肤色好像深了一份,但精神却非常好,举手投足之间比以前也多了一丝沉稳。

他当即哈哈一笑,然后把阎应元迎进府里去。

阎应元一边和钟进卫一起进府,一边解释道:“是皇上下旨准我回京参加你的婚礼,昨晚刚赶到京师。”

他接着又和顾百川和王鹏等人打了招呼,到大堂坐下,喝上茶之后,叹道:“妹夫你可知道,我们阎家有此礼遇,都是你的功劳啊!”

钟进卫听了一怔,难道还真是自己的功劳。不过反正好处落在了阿奇娘家,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他并没有多想。

接着他关心起登莱的事情,而阎应元放下府中的一堆事情,一大早过来堵门,就是想找钟进卫说这事。

现在正好,阎应元就把登莱的难处一一说给自己妹夫听。

钟进卫听了后,并没有给阎应元说办法,只是喊管家于叔进来后问道:“于叔,昨晚我带回来的那两种吃食还有没有?”

第四百三十二章 鱼松计划

于海宁一听,连道还有并转身出去马上就取了过来。

钟进卫把两种食物推到阎应元的桌边,对他说道:“你尝尝。”

阎应元本想说自己是吃过早餐过来的,不饿。但见钟进卫如此郑重的样子,知道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他打开盒子,看着差不多的两样东西,分别拿起来尝了尝,然后看着钟进卫,等待他解释。

“大舅子,你觉得这两种食物如何?”钟进卫问道。

阎应元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吃,不过这种味道最好,口感甚佳。”

钟进卫只问这食物好吃不好吃,跟自己的需求风马牛不相及。阎应元回答到这里,还是忍不住了,问钟进卫道:“妹夫,你倒是帮登莱想想办法,解决下我和九台的困难吧!”

钟进卫一听,笑了起来说道:“我这不就是帮你们解决问题么,就是这?”

他说到这里,一指桌面的这两种食物。

阎应元一见就更奇怪了,他疑惑地问钟进卫道:“是说给登莱送这些吃的?”

钟进卫听了笑笑,他不再继续打哑谜了,向阎应元解释道:“不是,国企马上就将制作这两种食物,食材就由登莱提供,这样能解决登莱的百姓安置问题。”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阎应元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看着钟进卫道:“妹夫你就把整个计划都给我讲一遍吧,没头没尾地听着让人难受。”

钟进卫拿起桌面的东西,自个当零食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这两种食物其实就是一种而已,叫做鱼松。只不过一种是精制而成,还有一种就没有费那么多功夫做了。两种鱼松的价格相差几倍。”

这么一来,阎应元就明白了,原来是让登莱捕鱼提供给国企做这鱼松,以养活自己。

这方法倒是可以,登莱就是沿海地区,还管辖着各个岛屿。那些需要安置的民众多少会点捕鱼的方法,只是有一个问题,他对钟进卫说道:“妹夫,登莱百废待兴,一切物资都缺乏,渔船、渔网都没多少。”

钟进卫一边嚼着鱼松一边笑着说道:“这个不用担心,一切都由国企提供。登莱只提供人力就行,能出海打鱼的就出海打鱼,不能出海打鱼的妇女老人和小孩就在这鱼松厂干活,剥皮去骨,烧火炒鱼的活儿应该都会吧。”

阎应元一听,连忙道:“这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妹夫啊,如此一来,你可是帮九台解决了他最大的问题啊!”

他先夸了下钟进卫,然后马上把上身倾向钟进卫问道:“那国企什么时候能过去,最好是越快越好。”

钟进卫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就进宫面圣,马上就办这事。”

阎应元一听,“呼”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切地对钟进卫说道:“如此我就不耽搁妹夫的时间了,家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大婚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钟进卫一见,就跟着站了起来道:“好,那我进宫面圣了。”

等阎应元回到自个家后,才发现好像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一激动就给忘记了。

他想起在岛上看到的那个叫“二狗子”的小孩,想起在岛上看到的其他人的生活状况,心中便不再后悔自己的健忘。

钟进卫的速度就是快,当日下午时分,事情就通过了崇祯皇帝和内阁的同意,由传旨钦使带着御厨和国企的人赶往登莱,开始实施肉松计划。

在他们到了之后,就由登莱出人,国企出技术和资金来生产鱼松。其中粗制而成的鱼松将占大部分产量,以平价提供给军中所需,部分粗制鱼松则会由朝廷购买运往内地赈灾。至于选择鱼肉中的最精华部分精致而成的鱼松,则将会是国企的主要利润来源,销往各大城市。

这个时候,让钟进卫感觉到了国企人手的不足,就建议崇祯皇帝把各个衙门想送人进国企的愿望统统给予满足。只是有个条件,这些送进来的人不是来国企当大爷的,必须做实事,否则不收。

这事一做完,已是又耗了两日。阎应元则又一大早找上门来,向钟进卫诉说自己的苦难。

阎应元的事情不外乎缺船少人,钟进卫告诉他道:“船的事情你不用心,朝廷很快就会要建造大量船只,而且还会要求你们登莱水师要足够的强大,你的春天要来了。”

阎应元一听,先是一喜,但马上就感到压力好大了。

本来他以为建虏无水师,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实践水战之法。阎应元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胜任这个水营统领,是没有问题的。

但听钟进卫的口气,登莱水师怕是要重用,要打大仗。可自己出身陆战,这海上的战事最多只局限于纸上谈兵,口头说说而已。

阎应元想到这里,脸色微涩地对钟进卫道:“妹夫,你是知道我的出身,对水战并不熟悉,如果时间紧迫的话,我怕会辜负了妹夫的期望。”

钟进卫点点头,想着也是,打仗可不能光靠口头说说就能说死敌人。这战场的形势也是千变万化,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把所有情况,应对策略给说全了。

开发北美洲的事,崇祯皇帝和那帮子文臣都是相当重视的,而且都想着尽早实现并且要保证不出错。

按照理论上来说,大明前往北美洲这条航线,应该没有什么水上的敌人,除了朝鲜和日本两国。

钟进卫想到这里,眉头就皱起来了。朝鲜现在臣服于建虏,算是敌对势力了。

他们就有水师,而且也算是比较厉害的吧。钟进卫对此了解不多,就问阎应元。

但阎应元到登莱的时间并不长,对此也不了解。钟进卫得不到任何信息,想着给卢象升追加一个命令,让他调查朝鲜的情况。

他记下这事后,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个国家,就是日本,这个国家其实是最危险的。

不管是从大明之前还是在后世,日本国内的有识之士都极力想从贫瘠的岛上逃离,找到一块大陆安身。

这一点,让钟进卫换位思考的话,他也会这么做。

现在日本国内的情况也是不了解,如果他们扰或者和大明一起去抢占北美的土地,那也会给大明这个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之举带来好多变数。

钟进卫想到这里,觉得很有必要先去了解下日本的情况。

这么一想,他便坐不住了。就先让阎应元回去,他要赶去紫禁城找崇祯皇帝去了解下情况再说。

第四百三十三章 孙传庭出山

崇祯皇帝对于钟进卫的求见总是优先处理的,不过当他听到钟进卫是问日本国内情况时,他也不是很了解,就传首辅温体仁过来询问。

温体仁倒是知道一些,他给崇祯皇帝和钟进卫介绍道:“大明立国之后,日本掌权者足利义接受大明的国王封号,向大明纳贡”

钟进卫听得眉头一皱,打断温体仁的话道:“温大人,你说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崇祯皇帝听得倒有兴趣,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听听也无妨。”

温体仁向崇祯皇帝作揖回应了一下,然后才对钟进卫道:“中兴侯,你担心的是日本对今后我们大明的北美航线的影响,不妨先听听日本和大明的历史关系,或有一个参考的。”

钟进卫想想也是,就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还是我太心急了,温大人继续说。”

温体仁微微一笑,并不介意,继续讲解道:“后来倭寇侵袭沿海,在永乐初年曾派当时的太监郑和率舰队前往日本,索要倭寇头目并要求其严查之。日本国王源道义当时积极配合,很快抓住并活煮了二十多个盗魁回应之。”

钟进卫听到这里,又吃惊地打断温体仁道:“我一直只听说过郑和下西洋,这还曾经下过东洋啊!”

温体仁点点头,脸上继续保持着之前的微笑,没有丝毫嘲笑钟进卫孤陋寡闻之意:“是的,此次郑和下东洋取得圆满成功,日本对大明也很是顺从。因此成祖便准其十年纳贡一次,每次都给其丰厚回礼。双方礼尚往来,一直保持到嘉靖年间。”

嘉靖年间的倭寇之患应该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也因此成就了戚继光的威名。

钟进卫这次反而没有插话,听着温体仁的讲解,免得又有啥是自己不知道的。

“嘉靖末期,日本国内诸侯为抢进贡之权在大明境内大打出手,祸及大明百姓,最后更是酿成了大规模的倭寇之祸。虽最终平息,却让日本国内更是觊觎大明。以致在万历年间更是两次侵朝,企图以朝鲜为跳板图谋大明。最终被大明和朝鲜联军打败后就偃旗息鼓到现在,未再有任何举动。”

温体仁说到这里后,便住口不说了。

钟进卫听完后,等了一会还未见温体仁继续,就问道:“下面没了?”

“没了。”温体仁点点头。

温体仁说得这些事情,钟进卫除了得到一点日本一直觊觎大明之心的信息外,没有任何一点近些年来的消息,特别是日本国内的局势如何,那么自己之前的问题其实并没有得到真正答案。想到这里,钟进卫的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

温体仁却没理会钟进卫,他对崇祯皇帝总结道:“大明强,则日本顺从;大明稍微露出疲态,日本则生觊觎之心,这是历史告诉我们的一个事实。”

崇祯皇帝从温体仁的这些话中已经明白这个意思,他点点头,感叹道:“大明四周群狼环视啊!”

崇祯皇帝能清楚这点,温体仁很欣慰。只有这样,才不会懈怠;不会因为最近所取得的一点成绩而生自满之心。

温体仁的欣慰不是没道理的,历史上就有一件类似的事情。

唐朝末年,也就是史称后唐的开国君王李存勖,在取得成绩,有中兴唐朝的迹象之后,就开始自大贪逸,终日与伶人为伍,最终也死在了伶人之手。

同时温体仁也知道自己的解答并没有解决中兴侯的问题,只有一个大体上的答案。

他想了一下,又向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日本已多年未见声息,但大明东南海商应有往来日本,不妨让厂卫调查之。”

听温体仁这么一说,钟进卫真想拍自己的脑袋,他也在一边提议道:“陛下,那个郑芝龙应该知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马上传召东厂提督王承恩前来觐见。

对于王承恩来说,这种事情倒不难。但钟进卫在一边补充了一句道:“此事越快越好。”

王承恩看看钟进卫,想着中兴侯别再加一句“最好你亲自去”,那就惨了。

他连忙应了下来,就匆匆告辞去安排此事,免得真被中兴侯说出那句话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中兴侯说出这话的话,崇祯皇帝肯定不会有意见,那就要哭了。

看着王承恩出殿而去,温体仁想了一下,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日本国内的形势如何或许可以从海商那打听到。但日本当权者对于大明的态度如何,是海商不容易得到的消息。”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如此说,知道他必然有所考虑,就顺势问道:“那依温卿之意呢?”

钟进卫也是看着温体仁,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主意。

“陛下,臣建议派出钦使质问日本国王,何时恢复朝贡。”温体仁说出了他的建议。

钟进卫一听,也向崇祯皇帝说道:“温大人的这个提议不错,一来可以试探日本对大明的态度如何,二来也可以趁机观察下日本的形势,再和海商提供的信息对照,就更靠谱了。”

崇祯皇帝见两位臣子都这么说,他自然也没意见了,不就是派个人么,小事一桩而已。

但温体仁马上在钟进卫话的基础上又补充道:“陛下,中兴侯说得有理,不过如此一来,对钦使就有比较高的要求了,否则难以完成此次出使的目的。”

这对一个皇帝来也不是问题,他回答温体仁道:“此事就交由内阁,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作为钦使,前往日本即可。”

他见温体仁躬身领命后,就转头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大婚在即,朝廷之事就先放一放,否则朕就太亏欠你了。”

钟进卫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崇祯皇帝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被钟进卫这句不贴切地回答给逗笑了,不过他们也明白钟进卫的心思。

散会之后,温体仁马上就去办理出使日本的钦使一事。经由底下人的推荐,最终启用一个赋闲在家的人作为钦使前往日本,他就是孙传庭。

在钟进卫的蝴蝶翅膀效应下,历史已经变了。孙传庭提前出山,从未有过的出使日本之事也发生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家都来捧场

钟进卫大婚的这一日终于到了,一条街上的两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两家都不是世家大族,其中阎家的人丁稀薄,从通州刚搬来京师,不但没有一个亲戚,连邻居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而钟进卫这边,就更彻底了。钟进卫孤身一人,来自海外,就亲戚家人来说,连阎家都不如。唯一的四个侄儿,还是干的。

因此,钟进卫和阎家的意思,这婚事就不用搞得那么隆重,徒然浪费银子。而且真要搞隆重的话,也没那么多银子。

阎家是普通百姓出身,并无积蓄,置办嫁妆的钱还是钟进卫送过去的。

而钟进卫这边,他一心扑在国事上面,并没有想着替自己捞钱。因此除了俸禄之外,就只有崇祯皇帝御赐的那间铺面有些钱财来源。但因为铺面开张没有多久,所以并没有很多收入。

而且钟进卫打算在把大明皇家银行的普通金融业务拆分出来后,入股那家将要成立的普通银行。这股本可是多多益善,稳赚不赔,是件福延子孙的事儿。

他也偷偷把此事告诉了阎家,两家人都在尽量省着银子。

最最关键的原因,其实和钟进卫的低调性格有关系,否则打肿脸当胖子的事情也是有不少能力不到的人在做着的。

想钟进卫刚来大明的时候,他还想着就在幕后给崇祯皇帝出出主意就得了。可现在最终也跑到了前台,不少事情还亲自赤膊上阵。

可见事情并不会一直如愿,那么钟进卫这婚事呢?

这日午后,迎亲队伍并不大,都是侯爵府里的家人各司其职所组成的。犹如鬼子进村,声张得不要,只要花姑娘的干活。

就算如此,两家人都很欢乐,衷心祝福钟进卫和阎应芳百年好合。要是两家亲戚多的话,说不得就有人对此不合身份的婚礼大发微词了。

但钟进卫没想到的是,刚把阿奇迎进门,还未等到吉时拜堂,就有人上门祝贺了。

钟进卫只好着一身大红的新郎服,去府门迎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论身份,有客来,一律亲迎。

“属下恭喜侯爷新婚大喜,没得请帖也上门来叨点喜气,还望侯爷不要见怪。”锦衣卫百户于海静满脸喜气地拱手向钟进卫祝贺。

他在押解八大晋商进京后就一直留在京师,能有今日,都是钟进卫所赐。因此他一直惦记着中兴侯的婚事,虽没得请帖,还是赶来祝贺了。

钟进卫满面笑容地看着痛改前非的于海静道:“哪里,哪里,我是一个请帖也没发,并不是说忘了兄弟。来,来,来,里面请。”

“侯爷,这就是您的不是了,人生大事,怎么能一个请帖都不发呢!一点薄礼不成敬意。”于海静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把礼单给了钟进卫边上的门房老彭。

钟进卫听了笑笑,幸好还是多准备了几桌酒席。也不怕多来几个意外之客。

他刚准备把于海静迎进府内,门外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中兴侯,大婚咋也不通知下,是看不起我们土司出身么?”

钟进卫回头一看,竟然是秦良玉和她的儿子媳妇,正骑马而来。

他吩咐一声跟在身后的四个侄儿,让他们中的一人把于海静先迎进去。自己则又迎回府门口,笑着看向翻身下马的几人道:“呵呵,秦总兵开玩笑了,我和瑞征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怎么会看不起呢!只是我生性低调,因此没有发一个请帖而已。”

“大喜的日子低调个啥,先恭喜侯爷新婚大喜了。”秦良玉带着儿子媳妇抱拳恭贺道。

“请,请,请。”钟进卫满面笑容地把秦良玉、马祥麟和张凤仪迎了进门。

可他还未来及安排座位,就又报门口来客,不得不向秦良玉等人告罪,然后又迎了出来。

钟进卫对于来人并不是很熟,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亲自过来道贺了。只见他满面笑容地和钟进卫打招呼,仿佛他俩是很亲的那种。钟进卫自得一番客套,又把他迎了进去。

说实话,刚才这些客人能不请自来,过来祝贺自己的婚礼,虽然钟进卫的性子比较低调,但也有一丝自豪感和满足感。

但很快,他的自豪感和满足感就不是一丝了,而是爆满。

钟进卫再次迎出府外,被一大群人埋怨,连个请帖都没有,让一大群老头子厚着脸皮跑过来蹭饭吃。

钟进卫丝毫没有被埋怨地不满,笑着道:“小子怕是请不动各位阁老的大驾才不敢声张,来来来,各位阁老请里面坐。”

在京的大明内阁所有辅臣一起过来祝贺,这事实在是不常见,当是给钟进卫大大捧场了一把。

钟进卫在陪着内阁辅臣们进府的时候,偷偷问温体仁道:“你们都这么早来了,皇上那边怎么办?”

温体仁一听,看向钟进卫道:“就是皇上特旨允许我们提前散衙,前来恭喜中兴侯的,而且”

他说到这里,还故作神秘地拖了下长音,然后才笑着说道:“而且皇上还言明不得白吃白喝,老夫是把家中的积蓄都拿出来当贺礼了,这次一定要放开肚子吃些本钱回去。”

钟进卫听得哈哈大笑,温体仁就是再能吃,能吃几个钱。同时他心中也暗自感激崇祯皇帝,原本一直见他没动静,心中还微微有点失落,没想崇祯皇帝还让群臣给自己送礼。

没多久,又陆续来了很多客人。除了徐光启、毕自严等人外,其他的六部九卿,各级官员,甚至还有皇亲勋贵,他都不熟甚至不认识。

府里招待不下了,那些级别低的人自觉地送了礼就走,还有很多得到消息晚的人还在陆续赶来送礼。

这些人,一是因为钟进卫是目前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二是崇祯皇帝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让群臣去恭贺钟进卫的意思,包括他让内阁所有辅臣都去恭贺这事,也是大张声势,因此消息传播地很快。

就在吉时将到,要行拜堂礼的时候,崇祯皇帝的圣旨到了。

这让到场的群臣知道,皇上本想亲自过来,但因皇后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就不来了。特赐了一大堆贺礼,其中还有两间旺铺,给中兴侯捧场。

东厂提督王承恩在宣读完圣旨之后,也把自己那份贺礼送了,才告个罪,回宫复命去了。

当崇祯皇帝听到王承恩的回复后,笑着说道:“钟师傅一直心国事,为国库增收了那么多银两,自己却没钱办婚事。朕这也算是能让他在银钱上不再窘迫了吧。”

钟进卫的这次婚礼,最终还是没有低调起来,反而成了京师百姓的一大话题,差点就冲淡了事先布局的票号之事,这也是始作俑者崇祯皇帝所没有想到的。

大龄青年的洞房花烛夜,可想而知有多激动,一直闹腾到快天亮,钟进卫才抱着阿奇沉沉睡去。

刚新婚,应该没人会如此不识像的来打扰吧,这是钟进卫睡着前的念头。

可他想错了,天亮没多久,崇祯皇帝就紧急传诏他入宫觐见。

第四百三十五章 急报之议

钟进卫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才会这么不讲情理地传诏自己。

他当即不敢怠慢,忍受着腰酸背疼赶往紫禁城。

果然,当他进了文华殿之后,发现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全部都在。而且一个个脸色严峻,见到钟进卫进殿,都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要是换作平时,经过昨天的婚礼,至少会问候一下,再恭喜一声。

钟进卫在脑中想着这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实在想不起来在历史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崇祯皇帝拦住了钟进卫的行礼,先给他介绍道:“钟师傅,前线传来急报,才不得不把你传来。”

钟进卫一听,脑中马上就想到对虏战役,可大凌河战役好像是一六三一年的事情吧。自己也没听说孙承宗那边有行动,他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就赶紧问道:“陛下,是何急报?”

崇祯皇帝听了转头对首辅温体仁道:“把急报给钟师傅看看。”

于是,温体仁把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里的急报递给钟进卫。

文华殿内的人都看着钟进卫,等待他看完后有什么建议。

在对虏战事上,谁都没有钟进卫所取得战事辉煌。自然地,他的意见在对虏战事上就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在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心中,却还有另一层意思。他们知道钟进卫来自后世,故而想从他这里了解到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因为孙承宗传来的急报中只是说夜不收发现锦州被几万鞑子所围,其中甚至还有两万左右的蒙古鞑子。出动如此之多的帮凶,不知道建虏此次发动战事规模到底有多大,其目的又是如何,在急报中只做诉述并无明确说明。

因为没有底,所以崇祯皇帝对孙承宗在急报中的要求是否要满足,就不好衡量。毕竟援军的远距离调拨,都是需要花费大笔钱粮的。

钟进卫现在看这繁体字已没有困难,标点符号又已在重要公文中强行普及,因此他无障碍地快速看完了急报。

看完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他抬头回奏崇祯皇帝道:“陛下,孙大人派出的援军必败,恐怕也达不到多少牵制作用。臣以为,孙大人的要求必须尽快满足才行。”

兵部尚书梁廷栋一听,有点好奇中兴侯怎么这么肯定,他质疑道:“中兴侯,为何你如此肯定援军必败?”

其他人也有这个疑问,听梁廷栋一问,都看着钟进卫,等待他解答。

钟进卫转身看向梁廷栋道:“因为我对援军将领有所了解,此人胆小如鼠,对虏无敢战之心。只怕建虏对他稍有压力,就会逃回宁远或者直接跑回山海关也不一定。”

温体仁听了,皱着眉头问钟进卫道:“中兴侯,你是指吴襄还是指宋伟?”

孙承宗就是派出了吴襄和宋伟两人领六千兵马前往救援锦州,不要求他们打败建虏,只求他们对建虏实行牵制,并让锦州城知道朝廷会派兵救援,他们并非孤军作战。

宋伟怎么样,钟进卫并不知道。但吴襄可是大大有名的逃跑将军,而且他还有一个大汉奸儿子,就是吴三桂。因此,钟进卫对吴襄这人有印象。

“吴襄。”钟进卫毫无顾忌地直接回答道。一般明军将领此时碰见了兵力比自己强大的建虏,基本都会选择逃跑,更何况是鼎鼎大名的逃跑将领呢!

“吴襄胆小如鼠?他可是武进士出身,和被围在锦州的祖总兵又是姻亲,这不可能吧?”梁廷栋听了有点不相信。

但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却是相信,钟进卫事先又没和吴襄接触过,这么直接了当地下结论,显然这吴襄在历史上在这方面是有名的了。

崇祯皇帝当即说道:“如此,朕就同意孙师傅所请如何!”

他的话已是带着肯定的语气,表明他内心已有决断。只是在形式上,既然是开会讨论,自然也要征求群臣的意见了。

“臣附议。”钟进卫躬身赞同。

“臣附议。”温体仁紧接着也同意道。

其他臣子一听,崇祯皇帝,中兴侯和首辅都同意了,他们也不再有意见。

只有户部尚书毕自严微微有点抱怨,这战事一起,钱粮又如流水般往外流了。

崇祯皇帝见群臣都没有异议,就下令道:“传石柱总兵秦良玉觐见。”

秦良玉正在京营训练五军营,离紫禁城并不是很远,听到急诏,当即快马赶过来。

“臣石柱总兵秦良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女中豪杰秦良玉推金山,倒玉柱,跪行大礼。

“秦卿快快请起。”崇祯皇帝按住性子吩咐道。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有中兴侯的待遇,秦良玉还是个武将,因此在这群臣环视之下,礼仪没少。这也是崇祯皇帝为秦良玉好,否则一帮群臣唧唧歪歪,就会多不少事情。

秦良玉看了殿内情况,就知道有重大事情发生,因此站定之后,就抬头看向崇祯皇帝。

“秦卿,五军营训练得如何了?”崇祯皇帝问道。

这话问得比较空泛,不是很好回答,秦良玉想了一会才回答道“回陛下,此时的五军营比起边军,当为强者之一。就算遇到建虏,也有对阵之心。”

五军营原本就是从勤王军中的有功之卒中选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内的军纪训练,能达到这个效果也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

不过听到久经战阵的秦良玉说出这番评语来,更具有权威,也更能让人安心。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今有一事,还需秦卿率你白杆军前往。”

“陛下,可是辽东建虏又有进犯?”秦良玉的眉头一扬,问崇祯皇帝道。

她刚才已经做了一番猜测,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

果然,崇祯皇帝点点头道:“建虏携蒙古部族兵困锦州,目前并不知晓战事规模多大。孙督师已派部分兵力前往查探牵制,随后准备组织大军救援,特向朕要求调白杆军前往。”

秦良玉一听,两话没说,直接回奏道:“臣遵旨。”

仿佛她只是接到了一个普通的任务,面对的不是威名赫赫的建虏,而只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秦良玉回答的干脆利落,让崇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他转向户部尚书毕自严道:“毕卿,你即日便给足秦卿的军饷粮草,军情紧急,明日白杆军就得出发。”

“是,陛下。”毕自严领命。

大家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可马上又有急报至,推翻了这个应对之法。

第四百三十六章 白杆军归

听闻又是急报至,殿内众人顿时就有种祸不单行的感觉。

果然,崇祯皇帝看完急报之后,一边让内侍把急报给殿内群臣过目,一边说道:“兵部尚书,总督云、贵、川、湖、广西军务兼贵州巡抚朱燮元急报,言安氏余孽又在串联鼓动四川诸部土司随他叛乱。需有良将震慑四川,免于叛乱之发生,特请旨调秦良玉部还驻石柱。”

钟进卫听到说是西南土司的事,就不了解了。毕竟在明末历史上,这个好像从来不是热门话题,因为那些土司叛乱最终都被明军剿灭了。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蝴蝶效应,大明在北部边疆所取得的战绩比历史上要好,但西南土司叛乱却比历史上要严重。贵州水西土司安邦彦之弟安位并没有和历史上一样在一六三零年春乞降,反而派人入川鼓动其他土司响应。

因为消息的滞后,朱燮元只知道朝廷已在京畿之战中取得大捷,又听闻白杆军有调往张家口。因此才上奏朝廷,请求调回白杆军以震慑群小,以避免战事再起,生灵涂炭。

温体仁看完后把急报又给其他同僚看,自己则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以为蜀地虽繁华,但已经历过一次奢安之乱,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如若叛乱又起,则西南必然糜烂,再要恢复怕就不是几年能恢复的事情了。”

兵部尚书梁廷栋此时已看完急报,听到首辅的意见,心中并不同意,他也出列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以为,辽东事急且近,当以辽东战事为先。”

一个是出于民生恢复考虑,一个是出于军情的紧急度考虑,各有各得道理。崇祯皇帝一时也难以决断,他看着其他臣子,等待其他人的建议。

但他没想到得是,支持首辅和支持兵部尚书的人差不多各占一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人多嘴杂想法多,一时之间就让崇祯皇帝更是难以决断了。

秦良玉只是个总兵而已,在这文华殿内没有主动说话的份,只有被问到了才有回答的机会。因此,她低眉顺目地站那,一声不响。

另外一个没有说话的就是中兴侯钟进卫,他皱着眉头也在想着这个事情。

崇祯皇帝看着底下的臣子互相争论,忽然眼睛瞄到钟进卫的眉头一舒,马上在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钟进卫有想法了。

于是,他问道:“钟师傅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殿内的其他大臣一听崇祯皇帝的问话,才发现中兴侯刚才一直没有发表看法,就都关注起来,看他是什么意见。

而钟进卫刚刚想到一些想法,就听到崇祯皇帝问话了,他就回奏道:“陛下,臣敢请问,锦州坚固否,粮食兵员军械火药充足否?”

锦州这些年来一直是对虏的最前线,其城池坚固,兵员粮饷都很充足,甚至在城里还有一个兵工厂,专铸造火炮用于防城。

如果历史上的大凌河之战,改为围困锦州之战,怕皇太极也未必能取得胜利。

经过无数次证明,建虏在短时间内,只要不是出现特殊情况,根本就打不下锦州。

钟进卫的这一问,让殿内众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发觉自己急躁了,对于锦州的防守,都是有信心的。

崇祯皇帝面色稍缓,对钟进卫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这些问题。

于是,钟进卫又转身对站那边上的秦良玉道:“秦总兵,不是我对白杆军的战力有怀疑。我只是想问下,如果建虏主力尽出,围攻锦州的话,白杆军去了,就一定能解围么?”

白杆军在京师的大概只有五千人左右,这建虏的主力尽出,任谁都没有胆子敢说能把建虏打回去。

秦良玉是个不甘示落的个性,她先是摇摇头,再又回答道:“虽是如此,但事在人为。”

钟进卫在得到秦良玉答复之后,又转回身子,面向崇祯皇帝道:“破坏容易建设难,真要等叛乱起来的话,就算很快平定,也会对蜀地造成巨大的破坏。更何况京师离蜀地甚远,等叛乱一起再回去的话,所带来的损失将难以估计。因此,臣以为辽东可以少白杆军,但蜀地不能少白杆军。”

梁廷栋虽觉得钟进卫说得有道理,但他却担心辽东战事,问钟进卫道:“中兴侯,按你的意思,锦州之围就不解了么?”

这话说得有点不靠谱,钟进卫听了后看向他说道:“我没说不解,只是相对而言,白杆军回蜀地镇守威慑其他土司所带来的好处会更大。”

温体仁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他向崇祯皇帝再次奏道:“陛下,臣以为中兴侯言之有理,还请陛下决断。”

崇祯皇帝这时真是感觉到了手中强兵太少,就这么一支白杆军,而且还是地方上的土司部队而已,朝廷那些军队都不堪重用。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以前钟进卫跟自己说过要练出天下第一强军的说法,说是要实验新军,练出一支和现在这些军队都不一样的强军。

在之前的时候,他觉得其他事情都很重要。因此,崇祯皇帝在钟进卫回京之后,一直是和他在讨论藩王封建海外之事还有那研究院的事情等等,想着等这些事情都告个段落后再来提这事。

但现在让崇祯皇帝感觉到这个想法不对,书到用时方恨少,强兵也是这个理。手中不握着足够的武力,其余的事都将是空谈而已。

他看看底下臣子,都在看着他。思绪就又转回眼下的问题,想着兵事一起,钱粮无数,就决定道:“秦总兵。”

“臣在。”秦良玉上前两步,抱拳待命道。

“你星夜离京,还归蜀地,替朕震慑宵小。”崇祯皇帝命令道。

“是,陛下。”秦良玉也没犹豫,直接领命退下,去安排白杆军还归石柱一事。

秦良玉虽走了,但文华殿内的军议还在进行,商讨辽东战事。

只听崇祯皇帝问群臣道:“锦州虽暂时无误,可长期下去,若无援军,怕会有意外。诸位臣工,可有良策解围之?”

崇祯皇帝在问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丝明捂,如果没有一支可遇敌野战的队伍,光靠据城防守之法,怕是不现实。

在这个时候,他对孙承宗在之前递上来的方案即所谓的筑城推进蚕食之法,有了一丝反对。

殿内的文臣都知道现在孙承宗手里是些什么兵,要是强兵的话,也不会让建虏一直在辽东嚣张,被建虏压在家门口打。

因此,他们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只听兵部尚书梁廷栋奏道:“陛下,建虏围城不克,怕是会退走也不一定。”

正常情况下的话,打不下来自然会退走,可朝廷总不能寄希望于敌人会这么做吧!

崇祯皇帝对梁廷栋的回答微微有点失望,他习惯性地看向钟进卫,不知道他是否有主意。

果然,钟进卫听梁廷栋之话,猛然想起一事,便有了对策。

第四百三十七章 练兵提上议程

钟进卫想起让建虏退走的应对之策,就是登莱发挥牵制之功。在场的这些人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卢象升的能力。因此,虽然卢象升才刚上任不久,但以他的能力,钟进卫觉得也能一战。

因此,钟进卫见崇祯皇帝看向他,就奏道:“陛下,可令登莱巡抚卢象升派兵出击辽地,以牵制建虏不能主力尽出攻打锦州。如此一来,锦州当无事。”

文华殿内的人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就比如工部尚书徐光启,他就非常在意登莱在对虏战事上的作用。也因此在后世历史上,他的学生孙元化才会出任登莱巡抚一职。

他听了钟进卫的建议,微微皱眉,出列奏道:“陛下,登莱巡抚刚上任,怕是无力出击吧?”

梁廷栋这回倒是站在钟进卫这边,他出列反对徐光启道:“登莱巡抚不是带了一千五百的关宁铁骑过去么,凭此就可一战,何言无力出击!”

徐光启一听,也不肯示弱,反驳道:“关宁铁骑在辽东不敢和建虏野外对战,到了登莱,就敢打了么?”

钟进卫虽然和徐光启的关系好,但对他这说法就不敢苟同了。

钟进卫提醒徐光启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关宁的兵到了登莱,未必不敢一战。”

钟进卫说得这道理,在场这些大儒自然都是知道的。但卢象升到底熊不熊,他们并不敢像钟进卫一样对他有那么大的信心。

钟进卫也不再去争辩,转身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和九台在京畿之战中并肩作战过,深知其统兵之能力。而且不管如何,让登莱出战,都是一种支援锦州的手段。”

崇祯皇帝点点头,钟进卫最后这话说得极是,他点点头道:“钟师傅说得有理。不过登莱巡抚刚到任,朕只要求他能乱到建虏,让建虏不能全力对付锦州,使得孙师傅这边压力能轻点就行了。”

崇祯皇帝在定了这个应对措施后,继续询问群臣是否还有其他措施。讨论了半天,最终只是追加钱粮给山海关一个措施而已。

这其实也是钟进卫的功劳,要不是他,朝廷那会有余力主动做这个事情,不催着赶紧结束战事就算不错了。

崇祯皇帝见到商议不出其他方法,想着现在辽东战事未明,敌军规模和战法都未知,目前的应付之法也算可以了。

于是,他就宣布散会,但又单独留下了钟进卫。

崇祯皇帝对略带疑惑,不知道有什么事的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今日之事让朕觉得,强兵实在太少。你昔日曾言替朕练出天下第一强军,不知是否还记得?”

钟进卫一听,脸色一红,好像自己出来乍到,说得话有点大了。万一要是练不出来,岂不是袁崇焕第二。

他微红着脸,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当时也曾言明只是纸上谈兵,并未实践过,也因此,臣向陛下要一支小部队的兵额先行实验之。”

崇祯皇帝倒还记得这点,他点点头道:“无妨,朕当然知道这点了。此事钟师傅准备何时开始?”

没等钟进卫回答,崇祯皇帝又说了:“朕以为练兵非短时间内就能练成,不如钟师傅能早点就早点吧。朕知道钟师傅刚大婚”

崇祯皇帝一提这个,钟进卫就不好意思了,赶紧表态道:“陛下,臣马上就着手此事,只是兵器粮饷,兵员等等都需重新计划。不知道陛下还记得那军需官制度不,臣也打算用于新军之中。这诸如一切,还请陛下鼎立支持。”

这些都不是问题,崇祯皇帝笑着说道:“钟师傅尽管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朕的唯一要求,就是帮朕练出强军来。”

“是,陛下,那臣就先回去计划此事,明日把所需禀告于陛下。”钟进卫连忙答道。

崇祯皇帝看看天色,忽然脸上闪过一丝诡异之色,他露出笑脸邀请钟进卫道:“钟师傅,这午膳时间也就要到了,要不陪朕用膳吧。”

钟进卫一听,没有像往常一样的蹭饭,他忸怩了一下才说道:“陛下,这个,这个家里都做好饭菜了,臣不回去吃就浪费了。”

崇祯皇帝听到钟进卫这无耻地借口,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钟进卫都不好意思,才把他放走了。

看着钟进卫出殿而去,崇祯皇帝心里想着,钟师傅顾家这点不错。

钟进卫兴致勃勃地回到自己府门,门房彭老就笑着迎上来道:“老爷回来了!”

钟进卫一听,以前不是喊少爷的么,我这一结婚,就升格做老爷了。

他也不计较这称呼,直接问彭老道:“阿奇呢?”

彭老呵呵一笑回答道:“夫人在后宅,吩咐说老爷回来了就过去找她。”

钟进卫一听,心中一阵痒痒,难道是阿奇又想要了,但他马上就推翻了这个恶俗的念头。

阿奇不是这种人,而且昨晚折腾了一宿,阿奇也受不住。早上自己走的时候,她还睡得很香。

钟进卫有点好奇,不知道阿奇这么急着找自己有何事情,就直接往后宅而去。

彭老看着钟进卫的背影,心中真是满意极了。

不说老爷性子温和,对下人极好,光是昨天那朝中大官来祝贺一事,各级官员对于他这门房,也甚恭敬,凭这就让彭老一生都有了吹牛的资本。

他感觉自己从遭兵灾沦落为难民,再到侯府当了门房,真是三生有幸,才得遇中兴侯这么好的贵人。

彭老心中嘀咕,谁要是敢在背后说中兴侯坏话,非得跟人家拼老命不可。对了,回头也得多说说儿子,一定要护好中兴侯才行。

不说彭老心里的这些唠叨,就讲钟进卫心里猴急猴急地直往后宅而去。遇到府里的家人,却又放慢脚步,装作不慌不忙地往里走。让跟在他身后的护卫们忍不住就想笑。

此刻的他们,感觉中兴侯非常的真实。

刚进后宅时,刚好碰到李思敏和另外一个服侍阎应芳的侍女两人边笑边说着走出来。

见到钟进卫连忙行礼,并告知女主人的所在。

在钟进卫闻言走了之后,李思敏两人又拦住了侯爷身后的这批跟屁虫:“你们跟着干嘛?”

顾百川其实早已意识到了,只是看钟进卫的样子,想着开开玩笑,就一直跟着,没想钟进卫竟然没说话,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心里惦记着啥事情给忘记了。

本来他也准备拦住手下不再跟了,现在李思敏这么一说,大家哈哈一笑,回到前院休息了。

钟进卫没听到顾百川等人的笑声,否则醒悟过来怕是脸又要红了。只见他一边推开门,一边大声地道:“阿奇,娘子,为夫来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大明居里夫人

阿奇并没有像钟进卫所想象的那样,还躺在床上下不来。

只见阿奇就坐在房中的桌子边,摆弄着桌上的一个木笼子。

她听到钟进卫的声音,抬头起来一看,马上脸上就露出由衷地欣喜,喊了一声“公子!”

钟进卫回身把门关了,然后快步走过去,坐到了阿奇身边问道:“娘子,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钟进卫是问桌上的东西,但他的眼睛却看着阿奇那秀气的脸蛋,感觉阿奇的瓜子脸上肤色白皙滑润,眼角带着笑意,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越看越是喜欢。

阿奇开始还没察觉,听到钟进卫的问话,当即看着自己的杰作给他介绍道:“公子”

“叫老公。”钟进卫仍然看着阿奇的脸,纠正她道。

“老公。”阿奇脸色一红,带着一点羞涩,很温顺地依着钟进卫,轻轻叫了一声。

这时她才发现钟进卫一直在看着她的脸,一下就红成了一个大苹果,觉得太羞,就直接埋在钟进卫的怀里,不让钟进卫看。

钟进卫当即不罢休,直接和阿奇玩上了。过了好久,钟进卫才放过阿奇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阿奇收拾了下心情,红着脸道:“老公不是很遗憾以后再也看不成那电影了么,奴家根据老公的说法,就做了这东西。”

阿奇说到这里,兴奋地对钟进卫说道:“公子,还真得能看到那电影呢!连续的动,很好看的。”

阿奇一兴奋,就又换回了习惯的称呼。

钟进卫一听,很是好奇。当即把桌上那木笼子移到了面前,在阿奇的指点下,凑着木笼子中的一个孔看了进去。

阿奇则在一边握着一个木柄,匀速地摇动起来。

钟进卫笑了,这是以前小时候在街上看到过的那玩意。虽比不上后世的精致,可原理是一样的。

他透过亮光,在阿奇的摇动下,里面的卡片连续转动起来,卡片上所雕刻的人物就连续地动起来了。

虽然这东西的构造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并不复杂,但对于明朝人来讲,不但新鲜,还要把这个做出来,一定得花很多心思才行。

钟进卫没想自己和阿奇在聊天中的一次偶尔的感叹,她就非常在意,做出了这东西让自己不要有遗憾。

他心中一阵感动,这样的老婆,夫复何求啊!

钟进卫直接抱过阿奇狠狠地亲了一口,以示奖励。

阿奇在钟进卫闹腾了这么久之后,已经有点免疫力了。她躺在钟进卫的怀里,遗憾地道:“可惜奴家不能看到老公说的那种真正的电影。”

钟进卫听了,轻轻拍拍她说道:“要想看到那种真正的电影,必须要先有胶卷才行,可惜老公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而且现在也未必有这个材料。”

阿奇的雕刻技术能那么好,和她那不服输,要求完美的性格有关系,她当即问起钟进卫是否有别的什么方法。

钟进卫想了下道:“只有化学基础达到了一定的时候,才有研制那胶卷的可能性。”

“老公,那化学是怎么来的,能教教奴家么?”阿奇仰着脸,看着钟进卫的下巴问道。

钟进卫也就只当是和阿奇聊天,就跟她说些化学方面的事,就拿最简单的那些说,比如怎么做实验啊之类的。

钟进卫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因为他的遗憾,无意中造就了大明的居里夫人出来。

在午饭后,钟进卫就得准备那练兵计划,阿奇就在边上给他打下手,做个记录,整理下资料什么的,顺便还能提供一些明朝最基本的常识给钟进卫等等。夫妻两人,夫唱妇随,偶尔开个玩笑,倒也其乐融融。

与钟进卫这情绪相反的是,在锦州外围的建虏和蒙古鞑子。他们尝试着咬了锦州几口,或者说是蒙古鞑子尝试着咬了锦州几口,把牙口都蹦坏了。

建虏是尝到过锦州的厉害,自然不会再去做无谓的尝试。

一众人等看着锦州那高大的城墙,威风凛凛地红夷大炮而无可奈何。

建虏和蒙古鞑子都是追杀死营而来,其后勤根本就没有,只有随身携带的一点点。幸好明军没法围困他们,否则不几日就会因饥饿而大溃。

建虏原本是想马上就撤走的,但蒙古鞑子的两个头,也就是达尔罕王的两个儿子吴克善和察罕哭求代善等人不要撤走,无论如何要帮他们一把,看能不能打下锦州,救出达尔罕王,屠杀明军为他们部落报仇。

代善怎么可能因为他们哭求一下就把自己的人拿去填锦州这个无底洞,但他却要收其心,那就得施恩于他们。

于是,他和多尔衮、多铎商量后,慷慨地答应了吴克善和察罕的要求。一面从最近的城池运送军粮物资过来,一面派人飞报盛京的皇太极,请求更多的资源。

其实吴克善和察罕也并不是没脑子的人,在吃了锦州几次亏之后,就明白要想攻下锦州,那是痴心妄想。

但他们必须给手下人一个交代,死营在那一夜的偷袭,让他们死伤惨重,特别是火助风势,更是烧死无数牛羊马。

现在罪魁祸首逃进了城里,达尔罕王生死未卜,自己对锦州的攻打浅尝即止,就会招手下诟病,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如果达尔罕王的儿子只留下一个的话,说不得这种心思还会少点。可现在是两人,吴克善和察罕都想比对方表现得更悲愤,更要报仇的样子,因此才有这自不量力地要坚持攻打锦州。

在等待皇太极消息的这些天内,他们竟然发现锦州西南方向出现一支明军,畏手畏脚地露个头就要跑。

这下好了,建虏和蒙古鞑子都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在野外,建虏怕过谁,当即争先恐后地追杀这支明军。

一场久违的追逐战随之展开,那支胆小的明军一见势头不对,就掉头狂奔,后面则是建虏和蒙古鞑子如同赛马一般的狂追。

可怜明军中的那支步军,分分钟就被屠杀了。而那支明骑军逃到宁远的时候,宁远守军看到铺天盖地的建虏和鞑子就跟在明军身后,哪敢开门。

于是,明军就只有继续往山海关逃。

建虏和蒙古鞑子一直追杀到山海关前才悻悻而回,这支明军的逃跑功夫真不是盖的,竟然在他们的追击之下,大部分骑军被逃入山海关内。

不过就算没有全歼明军,蒙古鞑子总算是出了一口气,没有之前那么有恨无处发的感觉了。

而建虏则也找回了以前在辽东战场所向无敌,杀明军如同杀绵羊般的感觉。

他们回去继续围困锦州城,一边等皇太极的消息,一边不时派出探马探寻是否有明军继续增援,以便再厮杀一番。

第四百三十九章 开中法救急

和蒙古鞑子焦急等待建虏皇太极的决策,有差不多心情的是大明登莱巡抚卢象升。不过和蒙古鞑子不同的是,他的急切心情是愉快的。

卢象升没想到阎应元一到京师之后,朝廷竟然马上就有动作。当他接完圣旨之后,把那御厨和国企的人当作宝贝一样供着。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尽快把鱼松厂办起来。

选好地址后,马上就开始动工开建鱼松厂。

没人力是不是?我这里有。卢象升马上下令各岛屿把辽民、军属统统运到登莱;力气强壮的人不多是不是?马上把兵卒都派上,再不够,直接征调民夫。

鱼松厂在卢象升的大力支持下,一天一个样地在变化中。

作为燃料的煤也一车车拉到厂子附近的空地上堆着,等厂一建好就可以使用。

渔船的话,卢象升暂时先抽调了一部分军中运输船备用。另外在国企资金的催动下,登莱所属的几个船厂开足马力地动工建造渔船。

整个登莱在国企资金到了之后,在登莱巡抚卢象升的全力支持下,呈现出了勃勃生机。

鱼松厂对鱼类的巨大需求,很好地解决了辽民和本地人之间的利益冲突,让卢象升少了一份心。

他在这些天巡查各岛屿时,能明显感觉到各岛屿兵卒的士气提升了很多。

这让卢象升很是欣喜,他有时候甚至想着,就让阎应元替登莱常驻京师算了。

不过现在唯一让卢象升担心的是,近期的粮食不足。因为各岛屿辽民的安置是他来登莱之前没想到的,一开始从朝廷得到的粮食都只考虑了军中所需而已。

就算把登莱粮仓中的那点可怜库存算上,也不够支撑到鱼松厂投产之后。国企现在还没那个能力,从头到尾替登莱包办所有辽民的安置。

卢象升看着库存的粮食在短短几天内就快消耗殆尽,心中这个急啊。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向登莱的富户借粮了。

这条路是最后才走的,因为这借粮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会牵扯到好多利益关系,一个没处理好,乡绅群起捣乱,会给他治理登莱造成很大的麻烦。

这天,正当卢象升在为三日后的粮食发愁时,卢大兴冲冲地跑进后衙,向他禀告道:“老爷,有粮了,有粮了!”

卢象升的心事,自然瞒不过卢大等亲信家人,因此他得到消息后才会如此激动。

卢象升现在对粮食这个词特别敏感,一听卢大的话,“霍”地一下转头看向他,脸上充满了惊讶和希望:“粮在哪里?”

卢大满脸笑容地回答道:“就在港口,整整两船粮食,运粮的商人就在前衙大堂等候中丞大人。”

卢象升一听,略微一想,就想起来了,这肯定是开中法所吸引过来的商人到了。

他连忙站起来,快步往前衙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叹,真乃及时雨啊!

卢象升没料到这么早就有商人会运粮过来,按照他的估计,这商人响应开中法,以粮换盐引,必然会有一个比较长的时间。毕竟盐引大量积压,以粮换盐之法又以停用好多年了。

当他来到前衙大堂见到粮商时,一见就能看出这个粮商是个精明人。

卢象升有点好奇,问起他为何动作这么快。

那粮商恭敬地回答道:“中丞大人,草民在看到朝廷重启旧有的以粮换盐引之法后,去盐场看了下。发现盐场的产盐量果然在增加,更重要的是,朝廷巡盐御史张同敞大人就驻守盐场,监督盐的产量,这就给了草民信心。”

卢象升听得微微点头,等这粮商说完,觉得好像还缺点什么,就问道:“就这样?”

粮商陪着笑脸回道:“草民做事一向比较大胆,看准了的事就会去做。所谓饿死胆小的,吃撑胆大的。发现了机会,不抢先下手的话,就会少好多利润,也就没法在众多同行中脱颖而出。”

“不错,不错。你有将军之潜质,不如从军吧,哈哈”卢象升的心情非常好,竟然和眼前的这个商人开起了玩笑。

这个粮商跟着卢象升一起笑笑,待中丞大人的笑声停下来后,才解释道:“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做点小本生意糊口而已,从军的话牵挂太多了。”

卢象升也就是和他开个玩笑而已,他想了下又问道:“江淮之地还有其他商人响应朝廷的号召,运粮前来么?”

“据草民所知,暂时就草民一人而已。”粮商想了一会才回答道。

卢象升一听,情绪一下就没那么高兴了。他也不再耽搁时间,马上就传来巡抚府负责相关事宜的吏员,让他去交接粮食。

粮商看着这位中丞大人很是爽快,心中高兴,千恩万谢地随着那吏员去港口了。

卢象升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心中计较着只来一个粮商可不行,最好是源源不断的有粮商过来。这样的话,登莱接纳辽民的能力将会更强,也更有利于对虏战事。

他想了一会,决定给巡盐御史张同敞写个信件,说明下这情况,请他务必在职权范围内照顾下这第一个响应朝廷号召,运粮到登莱的粮商。虽然他不认识张同敞,但千金市骨的事儿对方应该知道的。

进士的文字功底,让卢象升写信一挥而就,分分钟就搞定了。

然后他把信递给站身边的卢大道:“给那个粮商送去,就说本中丞给张御史的信件。与他有利,务必送到。”

卢大接过来后点点头,然后就准备往外走,忽然又被卢象升给叫住了。

“一起吧,我去港口看看粮食,心中也好有个数。”卢象升等不及吏员的回报,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卢象升自然是不像其他文官一样,出门坐轿。在亲卫的陪同下,他直接骑马飞奔港口而去。

港口此时倒也热闹,不少人在围观那粮食交接。

卢象升到了近前后翻身下马,也才有一部分人看到巡抚过来而已。

看到卢象升来的那部分围观者,马上让开一条路,使卢象升看到了那个交接场面。

他刚好看到满满的粮食装满一个官器,还装了一个尖头出来。然后那个吏员就站十多步远处,起跑,冲锋,然后飞起一脚,踹在那个官器上面。

这一脚之力非小,官器上那满满地粮食纷纷撒落到地上,围观的人里面还有起哄叫好之声。

卢象升一见,就知道那吏员在搞粮食火耗,那掉到地上的粮食就不算在交接粮食内了。

他以前听说过这事,没想现在竟然还发生在自己眼前。

第四百四十章 登莱出击

“住手!”一声暴喝在围观人群中响起。

那吏员和围观的人循声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中丞到了。

吏员连忙过来见礼,一边陪着笑脸解释道:“中丞,这是惯例。”

“惯例?本中丞辖下就不得有此惯例。”卢象升沉着脸,大声喝斥道。

他见那吏员的面色极其难看,其他围观的百姓也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好像卢象升阻止这种敲诈吸食百姓血汗的事,让他们反而感到很奇怪。

卢象升明白积习一时难改,这吏员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他。

卢象升就对那吏员解释道:“以前怎么样,本官不管。但朝廷增加官吏俸禄,告老还乡又有廉洁金可拿之后,再用这等手段榨取百姓血汗,本官决不允许。这次就算了,你记住,没有下次!”

那吏员低着头,连声点头道:“是是是。”

卢象升抬头扫视了一遍围观的百姓,然后又看向吏员身后那个满脸激动的粮商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可到都察院设在地方的举报处进行举报,自有人会为你做主。”

那粮商本来早就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这些损耗的打算,没想现在在登莱巡抚的插手下,竟然省下了这些损耗,真是喜出望外。

他在江淮时也有听说过卢象升刚才说的这些变动,可江淮那边好像实行的很慢。因此他听听就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在登莱竟然会认真执行。

这么一来,粮商能省下不少本钱,对应的利润就会大大增加。他激动之下,当即跪倒向卢象升磕头。

他没想到的是,好处竟然还有。卢象升让卢大把那信给他,让他交给张同敞。

这粮商是个精明人,眨眼间就明白了这信会带给他的好处,当即是乐开了花。在感激卢象升的同时,也为自己这运粮第一人的决定而自豪。这螃蟹,硬是吃得!

卢象升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巡查了一遍粮船之后,便不再逗留,把卢大留在现场,自己回府衙了。

谁知卢象升刚回,还没落座,就有皮岛的急报至。

卢象升一听,以为是建虏要攻打皮岛,但建虏没有水师,要攻打只有等冬季结冰。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只好先接见信使再说。

“禀中丞,朝鲜有异动。”信使竟然是刘兴治,他一进入大堂,就单膝跪地禀告道。

说完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份陈继盛写得急报,交由卢象升的亲卫转呈给中丞。

卢象升听了,心中不由舒了口气,原来不是建虏攻打皮岛。

不过马上他又猜测起来,不会是朝鲜出动水师来攻打皮岛吧?或者是建虏和朝鲜联合起来,建虏出战力,朝鲜出船,如此攻打皮岛吧?

卢象升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紧,一边吩咐刘兴治起来说话,一边先看急报。

看完之后,卢象升才放下了心,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一边用手掂着手中的急报,一边问刘兴治道:“这里面说得可是真的?”

之所以刘兴治亲自跑过来,就是为了给卢象升当面解释。

他抱拳回答道:“是的,中丞。末将和陈副总兵分别审讯了好些个逃至皮岛的朝鲜人,都是如此说话。”

“建虏真是鼠目寸光,这么压榨朝鲜,真是给了大明一个机会。”卢象升脸色马上兴奋起来,还给刘兴治评价道。

“中丞所言极是。”刘兴治带着笑附和着卢象升。

卢象升略微思考了一会,问刘兴治道:“依你之见,朝鲜被建虏如此压榨,会忍受到何时?”

刘兴治一听,这个就不好回答了。他想了会才谨慎地答道:“中丞,朝鲜上下**无能,那些官员只要不祸及自身,那会管百姓死活。如若建虏不损及他们的利益,怕是还会一直忍下去。”

卢象升听了点点头,没有说话,显然在考虑着事情。

过了一会,他才又对刘兴治说道:“其实从此事上也能看出,中兴侯在张家口查抄晋商之事,已引发联动反应。建虏粮食短缺,又得不到晋商的补充,只好向朝鲜下手了。如若加大建虏的粮食消耗,相信更是有好戏可以看,我大明也可以从中得利。刘兴治。”

“末将在。”刘兴治一听,知道卢象升有决断,连忙抱拳应声待命。

“你即刻回去,和陈副总兵一起商议下,派人入朝鲜境内,查探建虏及朝鲜两方的动向,有情况随时回报。”卢象升命令道。

“末将遵命。”刘兴治大声领命。

卢象升接着又补充道:“皮岛做好战前准备,要随时可出击。机会稍纵即逝,明白么?”

“末将明白。”

“好,你马上返回皮岛,把本官要求的事情做好。本官当在这几日之内也会前往皮岛一趟,巡查战备情况。”

卢象升命令完之后,看着刘兴治匆匆而走,心中按捺不住这消息所带来的喜悦,就在大堂内来回踱步。

忽然,卢象升停下步子让亲卫准备文房四宝。他要给朝廷上奏章,禀明这一切,并把自己的估计和建议附上。如若可能,最好关宁那边能多搞出些动静,让建虏多消耗一些粮食。再加上自己这边也会来一些动静,建虏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

让卢象升没有想到的是,在信件送出去的次日,阎应元随同钦使一起返回登莱。

这钦使所传达的圣旨就是让卢象升发动攻势,支援锦州战局。

卢象升当即接旨,开始着手准备。目前的局势,就是他在昨日的奏章中所期待的那样。

他传令各岛屿的将领出兵对建虏进行扰作战,敌弱则灭之,敌强则不可恋战。

卢象升当然不会只局限于扰,他准备带着标兵营和一千五百关宁铁骑,前往皮岛,寻找朝鲜境内的战机,准备打一个大的。打疼在朝鲜境内的建虏,同时也向朝鲜显示大明仍然很强大。

阎应元虽然得到钟进卫的答复说朝廷即将大举造船,并且优先配置登莱水师。但目前他手头的船只还是太少,不足以运送这么多兵马去皮岛。

卢象升没法,只好下令征调民船,调配给阎应元所属使用。

经过两日的准备,一支大型舰队,浩浩荡荡地往皮岛而去。

第四百四十一章 票号之议

在卢象升出海的时候,在京师某条街上,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商贾背后响起:“大哥,你去哪里?”

商贾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在问自己。他当即转头一看,果然是壮汉。

“那被票号坑了的苦主前去都察院告顺天府了,我过去看看这事如何处理。”商贾笑了一下说道,然后继续往前走。

壮汉人高马大,几步就追上了商贾,和商贾一起走,一边发表自己的看法道:“幸亏我是小本生意,又不用外出进货,否则我都可能被坑。依我之见,这种害人的东西,朝廷封了得了。”

商贾听了面色有点不渝,侧头看了壮汉一眼,教训道:“那你哥哥外出的时候,让哥哥我背着银子出门?”

壮汉一听,倒是忘记了自己大哥是做大生意的,他连忙陪着笑脸道:“哪里,哪里,大哥,不是有那个大明九思宝钞么,这个携带也很方便。”

“大明九思宝钞的最高面额是多少?”商贾见壮汉还以他自己那小本生意为标杆,不由反问道。

“大概是十两,不过我没见过。”壮汉听了顺口答道。

“你那一头猪都没十两,当然没见过了。我呢,你让我背多少九思宝钞出门,安全不安全?”商贾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训着壮汉。

壮汉一听,才想起自己大哥可是替京师贵人做买卖的,那可是大生意,远非自己的小本买卖可比。

自己和大哥混熟了,倒忘记了这点,一直以为他和二哥一样。想到这里,不由得有点惭愧,大哥这是和他们折节交往啊。

壮汉当即一拍自己的脑门道:“大哥瞧我这记性,都说长得人高马大脑子就不够使,还真是说小弟我呢!”

商贾见三弟倒是很快认错,态度不错,就换了笑容说道:“这也不能怪你,是你的格局不够。如果你想要有出息的,不如出去闯闯,见见大世面,别整天待在京师一角杀个猪就过一辈子了。”

壮汉一听,沉默了,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真得如大哥所说,杀个猪过一辈子么?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时沉默了下来,只管埋头赶路。

他们离都察院所在并不是很远,走了没多久,就听到前面人声鼎沸。

转过街角,眼前的场景豁然在目。

那些苦主把都察院新近开设的举报处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御史正在和他们沟通,衙役则把那些好事的围观者隔离了开来。

两人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来得晚了走不进去,就拉着外围的一个好事者问道:“这位兄弟,这事情如何了?”

这些好事的围观者,都有一颗八卦的心,一听有人问他,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热情洋溢地介绍了起来。

“这些苦主告顺天府不作为,这么多天了还找不到那些该死的晋商,一定要都察院为他们做主,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今天开始就要在这里绝食了。”

商贾一听,今天看来还是不死不休了,他又问道:“那这都察院的举报处如何反应?”

那好事者转头用嘴努了努,然后才道:“一开始说这里是举报文官贪腐之处,并不管办案进度,办事不力者不归这管。苦主死活不答应,一定要给个说法。现在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出来了,正在沟通中。”

商贾听得点点头,向这好事者拱手一礼道:“多谢兄弟告知。”

“没事,没事。”好事者回了一句,然后又转头看了起来。

商贾和壮汉也挤在一边,找了个相对较好的位置,开始看这事情的进展到底会如何。

人群中不时有人高喊御史不为民做主,不如趁早滚蛋这种类似的话。

那些衙役想看是谁在喊却又发现不了,上头又不让动粗,只好假装没听到,维持着好事者不让他们拥到近前去就算了。

壮汉的个子高,他没有商贾那么关心苦主和御史的沟通,转头在围观人群中看了起来。

结果还真被他看到了一个喊话的人,让他吃了一惊。

壮汉连忙拍了下商贾的肩膀,把嘴附到商贾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哥,我看到那日在酒楼遇见的那人了,躲在人群中喊话。”

商贾一听,稍微有点吃惊,顺着壮汉的指点看过去,果然是那日在酒楼的那个。

他连忙示意壮汉别管这个,就当没看到。

过了一会后,都察院左都御史开始激昂慷慨地演讲,表示这事都察院管定理,一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左都御史还答应苦主,他马上上本把此事向皇上禀告,不管如何,都会在几天内争取个结果出来。

这事到了这份上,苦主才不甘心地慢慢散去了。

但这些苦主并没有回家,而是分散开了后,就和周边的人诉说左都御史的答复,把这事传得京师百姓全都知道了。

这也让京师百姓都很期待朝廷到底会有一个什么交代,不少百姓都代入了决策者的身份,发表一些可能的看法,把京师的舆论又从中兴侯的婚事上转移开,全都关注到了这件事情上。

当日午后,左都御史整理了资料,就把此事上奏了。

朝廷的效率明显比以往高很多,崇祯皇帝马上召开内阁和六部九卿会议,商讨此事。

崇祯皇帝指着一叠奏章说道:“票号携款潜逃一事,闹得京师沸沸扬扬,百姓怨言很大。朕这里已经收到这么多奏章,都说此事最好能尽快解决。否则事情发展下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诸位臣工,对此有何看法?”

这事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文华殿内的这些大臣全部都已知晓。

京师的舆论还从来没有这么高度集中过,只要不是那种闭关躲在地窖中写书的人,就肯定都听过。

听到崇祯皇帝这么一说,户部尚书毕自严出列奏道:“陛下,臣也以为此事是应当有个了结,否则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不就是崇祯皇帝刚才说得话,毕自严如此重复显然是拍崇祯皇帝的马屁。

“朕听闻现在京师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取缔票号、钱庄,这样就不会再有此事发生;另外一种则是对票号、钱庄加以限制,那毕卿觉得该如何处置呢?”崇祯皇帝问道。

毕自严作为大明的管家,当然知道票号、钱庄存在的意义,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陛下,取缔票号、钱庄不可行。”

崇祯皇帝马上就顺势问道:“那毕卿的意思就是对票号、钱庄加以限制?”

第四百四十二章 票号之争

“陛下,臣以为,可使那些世家大族,本金雄厚之人开设票号、钱庄即可。”毕自严给出的答复显然出乎了崇祯皇帝的意料。

他的意思是把朝廷认为不可靠的票号、钱庄给封了,用这种方式来防止再出现这种情况。

“陛下,臣以为,还应包括那些常年开设而没出过意外,信誉良好的票号、钱庄。”徐光启听到毕自严的话,就出列补充道。

崇祯皇帝没听到他想要的答案,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不由地看向首辅温体仁。

温体仁看到崇祯皇帝的目光,心领神会,他转身看向毕、徐两人道:“世家大族或信誉良好的票号、钱庄就不出问题了么?这晋商的票号在事发之前可有劣迹,本钱可谓不多么?”

这话一问出去,毕自严和徐光启有点不服气,这其实属于意外,谁会想到他们东家做那卖国勾当而被中兴侯发觉后查抄了。

辅臣何如宠听了也有点不以为然,抢在毕、徐之前说道:“这是个案而已。”

温体仁显然事先有做过功课,他不等殿内其他人附和何如宠,就面向他质问道:“万历二十八年,浙江钱塘一钱庄因东主经营海贸亏本,其名下钱庄之银钱被其挪用一空,引发局部乱;天启二年,苏州又一钱庄发生类似事件。光本官所知就有两起,更何况本官未知的又有多少?难道这些都是个案不成?”

温体仁说到这里,缓了口气,转向毕、徐两人接着说道:“百姓之所以会把自己的血汗钱存进票号、钱庄,就是相信他们的信誉。如果票号、钱庄有前科、劣迹,谁又会如此之笨存入自己的血汗钱呢!”

殿内众人听首辅如此一说,都不由得点点头,一般都是外出经商用到大钱的人才会把银两存进票号、钱庄。这些人无一不是笨人,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至于类似文华殿内的这些官宦之家,除了手底下在全国不同地方有生意的之外,一般谁也不愿花钱让别人替自己保管银子,都是自己藏在隐秘之处,用时再拿出来。

而且,在这个时代人的思想观念中,田地才是最保值的资产,一般人的第一选择是把银子换成田地。

这点其实也算是汉人的一项传统了,可谓根深蒂固。就算到了几百年之后,还是有很多人是这么认为的,一直到那啥公有为止。

“请问首辅,依您之见该当如何处理?”徐光启想不出办法,就直接问温体仁了。

温体仁就等着这句话了,他马上回答道:“票号、钱庄一旦出事,其金额不小,对百姓伤害尤其大,这些天的事情就足以证明了。因此…”

他说到这里,转身面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建议民间不得私开票号、钱庄,但因其又不能缺,可由朝廷来开这票号、钱庄,可谓一举两得。”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把话题又带了回来,掌控了局势,心中满意。他配合着说道:“首辅言之有理。”

辅臣钱象坤听了皱了下眉头,出列奏道:陛下,此事还需谨慎,朝廷开票号、钱庄可是恒古未有之事啊!”

温体仁这个建议确实太骇人听闻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钱象坤的说法。

只有左都御史曹于汴的看法和他们不同,他早就憋着一股劲,此时大声地说道:“盐铁不也朝廷专卖么?多一个票号、钱庄又如何,此举有利于保护百姓钱财,正是我辈为民作主之举。”

他说到这里转身面对崇祯皇帝,仍然大声而又坚定地奏道:“臣赞同首辅之提议。”

曹于汴之所以如此表态,并不是说他拍首辅和崇祯皇帝的马屁,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都察院在之前的京师反腐一案中,各级御史纷纷落马,狠狠地打了以清廉自诩的都察院一记响亮的耳光,其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虽然崇祯皇帝大赦天下,免了所有人的罪责,可都察院头上这顶自私贪腐的帽子却不是那么容易摘掉的。他们见了同僚,都觉得矮人一头,再没有以前那监察别人时的底气。

这种情况一直让都察院的各级官员忧心,想着如何扭转这局面。

现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的票号事件给了都察院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能强势的站出来,给百姓一个交代,就能在百姓中逐步建立起以前为民做主的形象,慢慢地找回以前的尊严。

因此,才有左都御史曹于汴这高调的表现。

钱象坤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当场和他辩驳起来:“盐铁专卖自古有之,我朝沿用旧例,也无可厚非。但这票号之事,如若朝廷来经营,则有与民争利之嫌,不可不慎啊!”

“钱阁老老成持重,说得在理,臣附议。”何如宠站在钱象坤一边,向崇祯皇帝奏道。

殿内其他人中又有好几个赞同钱象坤的看法,纷纷附议。

曹于汴一见,更来劲了,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他大声争辩道:“是得利之百姓多,还是损害之百姓多?有利于大部分百姓之事,朝廷就应该做起来!”

这下徐光启都出来反对了:“票号、钱庄虽有出事,但毕竟是少数,封了所有票号、钱庄之举,到底是受益之百姓多还是损害之百姓多,还真不好说。”

曹于汴不服,拿着现在京师之事不放,和这些不同意见的人打起嘴仗来。

温体仁自从提出了建议后就一直没再说话,看着左都御史口若悬河地舌战群儒,尤立于不败之地,好像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到这个情况,心中也不急,还暗赞御史的嘴果然是张铁嘴。

文华殿内仿佛变成了一个菜市场,争吵声不绝于耳。

崇祯皇帝睁着眼睛,神游了一会,看看天色好像差不多了。他知道任由他们这么吵下去,啥时候有结果都不知道。

于是,他坐直了身体,正准备说话时,徐光启忽然先摆手阻止了众人的议论,然后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以为这么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传中兴侯过来,看他有什么建议。”

他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更多得是给同僚解释:“臣以为,中兴侯见识广博,点子很多,或许他有两全齐美的方法。”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中兴侯的鬼点子多

温体仁听得无语,他熟知这些同僚的脾气,先抛出了一个大价钱,以便这些人能讨价还价。虽然没想到左都御史曹于汴会横插一手,力挺自己这个离谱的方案,但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眼瞅着崇祯皇帝要出场,接下来自己要退一步说出那个事先讨论好的方案。

结果被徐光启这么一说,自己反而就不好说了,只能让中兴侯过来摘这个果子。

崇祯皇帝也和温体仁一样,听得一愣,没想到钟进卫在徐光启的印象中,原来如此被推崇。

他想着钟进卫刚在昨日被封为京营提督,正在准备新军训练的事情,倒不是很想让钟进卫过来。

毕自严和钟进卫打交道比较多,在大明财政这一块,钟进卫可谓点子众多,就如那国企,搞得有声有色,利润是节节攀高。

他听徐光启推荐钟进卫,连忙跟着说道:“臣附议,中兴侯的想法众多,说不得会有好办法。”

文华殿内其他人彼此说服不了对方,现在已经有两个同僚举荐现在的大红人中兴侯。就想着不如卖个好,也都一起举荐中兴侯了。

崇祯皇帝见事已至此,也就没折了,让钟进卫跑一趟走个流程就走个流程了。

于是,崇祯皇帝传旨召钟进卫觐见。

圣旨下达之后,他无奈地和温体仁一对眼神,不过这主意本来也就是钟进卫所出,他来讲也是应当的。

崇祯皇帝趁着等钟进卫觐见的当口,对底下的群臣说道:“眼下中兴侯已提督京营,但是京营目前只有五军营一部,死营出塞尚未有消息,神机营则为空建制。这个情况对于多事之秋的大明尤其不利,朕希望诸位臣工配合中兴侯把神机营练出来,不得怠慢。”

他看过钟进卫的练兵计划,里面的内容涉及到了很多方面,最好是能有各部配合,如此才能有效率得进行练兵。

崇祯皇帝想着尽快能成军,成强军,因此他在此就提醒诸位臣工。

对于钟进卫提督京营,练新军的事,在场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人并不怎么认可。只是崇祯皇帝的态度很坚决,京营又算皇帝亲军,因此他们也反对不了。

现在他们见崇祯皇帝又强调此事,就记在了心中。这些人都不是愣头青,不会和下定决心的崇祯皇帝对着干。

崇祯皇帝见他们没有人有持反对意见,就又对何如宠说道:“这几日已陆续有一些藩王宗室到达京师,礼部一定要妥善安排,不得出任何岔子。”

这是大事,就算崇祯皇帝不说,何如宠也是这么做的,他躬身回答崇祯皇帝道:“臣明白,到京师的藩王宗室都已安排妥当。”

说起这个事情,崇祯皇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现在票号的事情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关注度,想要有什么舆论就有什么舆论,全是因为有托的原因。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钟师傅所说得这个“托”字,可谓道出了个中精华。

现在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一事,不能有丝毫意外,看是不是也把“托”这一招用上。

于是,文华殿内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底下诸位大臣都静待崇祯皇帝再说些什么注意事项之类的,可崇祯皇帝在叮嘱完了何如宠之后,就开始发呆起来了,显然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侍立殿内的宫女内侍就更是不会说话,或者发出其他声音,刚之前还吵吵闹闹的文华殿一下变得很安静。

不过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赶到的中兴侯给打破了。

钟进卫不知道崇祯皇帝找他前来是干嘛的,以为有啥大事,就赶得很急。这五月份的天气已有点热,以致他是一头的汗。

他也没有疑惑多久,温体仁就把情况给他介绍了一下,让他颇为惊讶。他能看到温体仁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之色,意思是没办法,只有你来讲了。

“中兴侯,你对此有何看法?”徐光启满怀着希望问道。

好吧,要演戏就演戏好了。钟进卫想着就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好像恍然大悟式地道:“有了。”

他装模作样地转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以为诸位大人说得都在理,不妨取两边之长,既能有效防治票号、钱庄坑人的事发生,又不与民争利,一切皆大欢喜。”

熟悉钟进卫的人听到他这番话,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而不熟悉钟进卫的人,则大为吃惊。没想中兴侯刚过来一下,就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在文华殿内的这些人中,崇祯皇帝和温体仁是看钟进卫怎么把计划顺利说出来。而其他人则关注钟进卫会说出一个什么方法,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陛下,臣的法子就是由朝廷对各票号、钱庄进行监督管辖,这样不就可以了。”

殿内的这些大臣认真听着钟进卫的办法,没想他竟然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已,让他们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中兴侯,到底是怎么样个监督管辖之法?”徐光启无奈,只好再问出最关键的一点。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中兴侯也太会吊人胃口了。

钟进卫却没有一丝自责感,转身对徐光启说道:“成立一个专门管辖票号、钱庄之机构,每年定期一次有权核查所有票号、钱庄的账务,另外票号、钱庄都要存放一定比例的银两到这个机构内,以防出事的时候能有余力偿还苦主。另外要限定票号、钱庄的本钱在多少以上才能开,因为资本多了,防范风险的能力相对来讲就强。”

钟进卫说到这里,看到徐光启张开嘴想说话,马上伸手一拦道:“我知道徐大人想问什么,听我说完。”

徐光启讪讪地笑了一下,闭上了嘴巴,听着钟进卫继续往下讲。

“票号、钱庄的银两存放在管辖机构后,可以收取管辖机构给其的利息。如若某一天不开这票号、钱庄了,可以取回所有银两。大概意思就是这样,不知道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钟进卫说完之后,还抱拳一周,感觉像是江湖卖艺的一样。

中兴侯这方案至少比首辅的那个方案要柔和多了,而且确实能很好的解决刚才的分歧,更重要的一点是,存银子竟然不收保管费,反而可以有利息可拿,这点倒是很新颖。

殿内的大臣互相和最近的人小声讨论起方案来,顷刻间,文华殿内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钟进卫从有的人的脸色上看出,好像并不是很同意的样子,心中一动,就双手摆着对殿内这些文官道:”诸位大人,诸位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参与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皆大欢喜

钟进卫的话一下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知道他是要说那拆分的事情了。

果然,钟进卫说得就是拆分的那部分内容,只是稍微有了变化:“诸位大人,我建议由大家共同出资成立一家银行,就是票号、钱庄。不但能赚到俸禄以外的大钱,还能给大明所有的票号、钱庄做个表率,率先给管理机构交银,如何?”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这中兴侯毕竟是海外归来的。大明朝的规则,当官的不能经商,这是自降身价。

当然了,至少明面上不能这么提,大家都要脸不是!

“我都察院赞同,为了以后不再有票号、钱庄之坑民的事发生,为了让他们都能交这银钱,为了让他们受朝廷监管,我都察院赞同中兴侯的建议,挤出都察院的经费参与。”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慷慨激昂,好像这投资银行之事,乃是上刀山,下火海之举。

当场就有几个人暗自吐吐沫,还有这不要脸的,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帜,赚那银两。

要是刚才中兴侯说管理机构要收保管费而不是付利息,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不过这些臣子转念一想,又觉得曹于汴的一点说得不错,以衙门的名义投资,不就有好处可拿了。

不管以前是不是清水衙门,在崇祯皇帝刚发动过一次大的反腐风暴后又大赦天下,还言明如有再犯,老账新账一起算的威慑下,敢在这么短的时期内伸手的人不多。

这么一来,这来自正途的银钱就格外会引起这些人的注意。眼下中兴侯这提议,按照曹于汴的说法参与进去的话,既能打着舍身为民的旗号,又能不跌个人的身价,还能捞到一定的好处,何乐不为呢!

负责礼部的何如宠抢先站出来,面对曹于汴,不敢示落地道:“为民做主之事,我礼部从来就不会谦让。今日有此机会,算我们礼部一份。”

已经有衙门参与了,自己的衙门要是不参与的话,估计回去后会被那些下属给骂死,这位置也坐得不稳当。因此,不管他们本人愿意不愿意,在这个大势下,各部门纷纷表态要参与。

崇祯皇帝没想到钟进卫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提议,让原本他还以为这从未有过之事,会有不少老古董的大臣反对,可现在见到的情况却刚刚相反,不由得在心中暗自佩服钟进卫。

崇祯皇帝有一点没想到,如果钟进卫的这番话是别人说出来的,效果就肯定没有这么好。因为钟进卫捣腾出了好多东西都在赚钱了,他说这银行也能赚钱,那就肯定没错。

大明的这些臣子里面要说赚钱的能力,中兴侯说第二,其他人不敢说第一。这是由于钟进卫这过往所取得成绩作为背书,这些大臣才毫不犹豫地相信银行能赚钱。

钟进卫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这个提议会引来这么热烈的反响,这么一来,他反而担心了。因为如果银行由这些强势部门所组成,那别人还怎么和它竞争。这种垄断性虽暂时有利,但长期肯定是不利银行业的发展。

但钟进卫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该怎么应对,心急了一会后,转念又一想,现在是推动这银行业改革的时候,只有这些强势的衙门都裹挟进来,才能顺利地推行下去。至于垄断不垄断的,以后再说吧,实在不行就找个办法来拆。

钟进卫想到这里,正待发言时,没想崇祯皇帝也插了一手道:“既然诸位臣工如此热心民事,朕也不能不表示,宫里也投资一份吧。”

钟进卫听得无语,连皇帝都参与进来了,这银行的背景可就大到天上去了。

他不管了,大家都参与吧,越多越好。

在群臣拍了一阵“皇上仁慈”、“皇上英明”之类的马屁之后,钟进卫才说话道:“诸位,既然大家都如此如此地为民做主,那我来说说具体如何作吧,看诸位是否有意见。”

“中兴侯当说无妨。”这个大臣支持道。

“中兴侯尽管说来,我等洗耳恭听。”那个大臣也表态道。

“”

殿内的气氛非常热烈,让那些内侍宫女都很嫉妒,要有可能的,她们也想喊上一嗓子:“奴婢也要为民做主”

钟进卫等声音静下来后,就把他和崇祯皇帝以及温体仁商量的那套拆分大明皇家银行的方案都说了出来,并且在细节上加以补充。

殿内的文臣自然会有疑问,但都在钟进卫的一一解释下得到满意的答复。

文华殿内的灯什么时候被点亮都没人知道,殿内的人都沉浸在中兴侯所描绘的这个赚钱方案中。这种无本买卖的经商之道,银行的运作原理及赚钱窍门,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特别的了解,让钟进卫给他们狠狠地上了一课。

后面大明皇家银行这一系列的事情运作,就变得毫无困难起来,获得了这些六部九卿的强烈支持。

未了,六部九卿都满脸笑容地向中兴侯告辞,向崇祯皇帝辞别,出殿散衙而去。

他们等着明日一早给各自衙门的下属说这个好消息,特别是曹于汴,都已想好了要广为宣传,是自己第一个响应,强力支持才有这个结果。

此时的文华殿内,又只留下了钟进卫和温体仁。

钟进卫看看崇祯皇帝的脸色,忽然抢先说话道:“陛下,臣家里的米饭不能浪费了。”

崇祯皇帝听得无语,自己都还未邀请他一起用膳,他就先说上这话了。

崇祯皇帝的心情很好,又差不多搞定了一件大事,他就向钟进卫开起玩笑道:“你要一直蹭饭吃,就你那吃相,朕也有一天会被你吃穷。温卿,你说是不是?”

温体仁的脑中马上闪现出钟进卫那狼吞虎咽的一幕,不由得笑了起来。

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那红脸,他也不再开玩笑了,笑着问道:“钟师傅,京营那边如何了?”

“回陛下,臣刚看了一遍五军营的情况,还不错。接下来就要着手新军计划了。”

“好。”崇祯皇帝点点头,然后说道,“这银行一事,也算是顺利,这后面几天就趁热打铁,把这事办完吧。朕看着新军的前期准备工作中,钟师傅还是有时间来办这事的。”

“是,陛下。”钟进卫同意崇祯皇帝的观点,打铁还是趁热好。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银行推行之事绝不是如此简单,后面还有一场风波等着他们。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京师银行业的巨变

有关朝廷将改革银行业的这种式的消息,在次日就逐渐传遍了整个北京城,让京师开票号、钱庄的人喜忧参半。

近段时间内,在京师活得最胆战心惊地人莫过于这些人了。

晋商票号的事件发生后,他们的生意全部受到影响。无论他们怎么解释自己的票号、钱庄不会发生卷款潜逃或者破产的事儿,但那些手头有银票的人还是纷纷要求他们兑换现银,使得好几家实力弱一点的票号、钱庄遭了鱼池之祸,被挤兑破产,这又反过来加剧了更多的人要求兑换银两。

幸好开在京师的票号、钱庄一般实力都比较强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应付了过来。

京师的舆论对他们这些开票号、钱庄的人是越来越不利,甚至还有不少要他们关门的说法,让这些人日夜不安。

他们也试图派不少人出去解释,宣传,但一点效果都没有,使得他们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生怕哪天朝廷真得顶不住舆论的压力而封了他们的生意。

因此,当改革银行业的消息传出后,让他们为之松了一口气。可他们在听到朝廷各部将组建银行时,却又忧心忡忡。

他们不是那些普通老百姓可比,深知开银行赚钱的窍门就是信誉。相对比较起来,他们这些普通的票号、钱庄,就比朝廷各部所开设的银行要弱多了,至少他们存在被抄家查封的风险,而那家银行则不会有这个风险。

更何况票号、钱庄的信誉要想恢复到从前,哪怕是向那个管理机构交足了钱,也将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不管他们怎么想,至少在京师的这些票号、钱庄,是从来没想过要反对朝廷这新政,更多考虑的是如何应付的问题。因为京师的舆论环境和政治中心的背景,使得这些人不敢反对。

为此,一些票号、钱庄都开始互相走动,商议,看如何在这新政中活下来。

而京师百姓则喜闻乐见新银行的组建,对于他们来说,多一个银行,就是多一种选择,而且还不会发生那种政治风险的银行。

组建新银行的事儿被推动得很快,各部衙门都很快就派人向中兴侯汇报出资的金额。

几日之后,大明皇家银行宣布不再接受除了兑换九思宝钞之外的个人业务。同时朝廷的公告正式发布,要求所有京师的票号、钱庄在本金达到一定条件下,并向大明皇家银行缴纳准备金才能开业。

发布公告的当日,由京师各部衙门和宫里出资的大明为民银行成立,宣布响应朝廷的政策,并大张旗鼓地把一箱箱的准备金运入大明皇家银行。

为了应对这个情况,京师大部分的票号、钱庄在这几天经过紧急磋商,最终宣布这些票号、钱庄合并,成立大明联合银行。

之所以用上这个名号也是为了与过去的票号、钱庄相脱离,摆脱那个风险高的名声。

一时之间,银行一词在京师百姓中成为最热门、最时髦的词汇。

接着大明为民银行又宣布存款不收保管费,还会给利息。而且从为民银行借款,利息极低。

这个利息极低当然是相对其他地方的贷款来说的,不可能真得极低,要不让初生的银行从哪里赚利润。

这么一来,让京师百姓特别是那些商人赞不绝口,同时也给新成立的联合银行带去了压力。

保管费和堪称高利贷的借款利息一直是原始票号、钱庄的利润大头,现在被为民银行这么一搞,顿时生意一落千丈,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跟风了。

谁知为民银行竟然还要提存款利息,降贷款利息,让刚跟上节奏的联合银行差点要崩溃了。

这个时候,他们感觉到了之前还一直有微词的管理机构,即大明皇家银行存在的重要性。联合银行主要股东纷纷找关系或者直接就在皇家银行门口哭诉,恳请皇家银行作为银行业的管理机构,一定要给他们做主,否则就没有他们的活路了。

几经波折之后,最终大明皇家银行发布公告规定存贷款利息的一个区间,限制同业间恶性竞争。

虽是如此,为民银行这一连串的举动加强大的背景,使它从一出现就出尽了风头,迅速成为了银行业的老大。在赚大钱的同时也让百姓得了实惠,又间接地为大明朝廷在百姓中的评语好了不少。

当然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是在一段时间内慢慢实现的。

钟进卫就在开始几天为这事劳,给大明皇家银行和为民银行的主要负责人上了几堂课,并列了个做事的步骤给他们。

大明朝的人都不傻,这些人里面很多还是从事过票号、钱庄生意的。在钟进卫的点拨下,都明白了银行原来可以这么赚钱。

钟进卫就不管之后的事情了,只是会隔一段时间检查下皇家银行和为民银行的工作,使其不会偏离之前规划好的路线。

从某种角度来说,钟进卫就是大明皇家银行和大明为民银行的董事长。只是可怜的是,他这个董事长原本还计划自己投资一点钱,甚至还告诉了亲家有关这个发财的机会,却被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给破坏了。

钟进卫在心中气恼了一阵后,郁闷的心情也就随风消逝了。就当是皇上赏得那两间旺铺作为补偿好了,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大把,难道能穷死手中有权,脑中有几百年知识的自己!

这天一大早,在东厂番役和自家亲随的护卫下,钟进卫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京营驻扎地。

他在前几日接到圣旨提督京营后,就检查了一遍五军营的情况,然后让那些将领把自己手下刺杀技能突出,手脚灵活的士卒挑出五百来。

今天就是他验货的时间,这五百从四万五千多人中挑选出来的士卒就将成为他训练新军的对象。

钟进卫直接来到京营校场,看到五军营的各级将领早已等候在那里,心中暗暗满意。

这些将领原本就是勤王军中挑选出来的,钟进卫作为勤王军的监军,在京畿一战中所取得的成绩,就是他让这些兵头服气的资本。更何况现在又当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不表现好一点反而就不正常了。

钟进卫在他们的陪同下,走到点将台上,审阅起台下的五百士卒。

第四百四十六章 什么样的新军

点将台下的五百士卒站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阵,个个精气神十足,一看就知道是精锐士卒。这些人都已被告知,他们将参加中兴侯组建的新军。

钟进卫缓缓扫视了一遍底下所有的士卒,看着他们眼中的一丝期待,暗暗点头,然后大声地问道:“你们是精锐,这点可以肯定。但要是派你们去打建虏,有把握能打赢么?”

这些士卒用后世的话来说,也算是兵王了。如果让他们一对一的去和单个建虏拼命,说不定这些人都有信心。

但现在中兴侯说得是派他们去打建虏,那就是团体战。这一来,就没有信心了,因为一次次的败仗让他们都没有了这个底气。

一时之间,一个个都沉默不语,精神都似没有之前好了。

钟进卫并没有等到他们那坚定有力地肯定声,心中暗叹了一句,在领导面前吹下牛都不会,至少也要表现出有决心、有信心才好。

就像后世一样,领导说一句,他们就应该来一句:“保证完成任务。”至于最终能不能完成任务,就再说了。

“我知道,大明对虏战事败多胜少,原因很多,也不能都怪到你们头上。但只要我们大明认真对待建虏,上下齐心,就如京畿之战一样,奴酋就是被活剐在京师的下场!”

钟进卫说话声音很响,很坚定,透着一股豪气。一下让底下五百士卒想起了眼前这位中兴侯的战绩,感觉中兴侯说得非常在理。

不少刚才垂下头的士卒又抬起头来看着钟进卫,眼中透着一丝对胜利的渴望。

“你们是从四万五千多精锐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我相信,由戚大帅来训练你们,定然能打败建虏。”

钟进卫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让他们想象下戚继光带他们杀建虏的场景。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除戚继光外的人就不一定了。

钟进卫身后的那些将领,见中兴侯抬出战神戚继光,那自然是服气的,否则就是一种对他们的侮辱,虽然实际上他们的表现并不会有多好。

谁知中兴侯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大跌眼镜,如果他们有眼镜的话。

“戚大帅把你们训练出来后去和建虏打,虽然能打胜仗,但一样会让你们伤亡不少。不过由我来训练你们,就一定会比戚大帅更好,远远降低你们的死亡率。”钟进卫说这话一点都不脸红。

很明显地,不管是底下的五百士卒还是他身后的将领们,明显都不信。

你中兴侯是活抓过奴酋,可那一战对于他们这些内行人来说,都知道多少有点取巧的份。

要说中兴侯比起他们这些人,是厉害很多。但要说跟戚大帅比,怎么可能呢,毕竟戚大帅是由一大堆大胜堆起来的声望,而你中兴侯只是一次胜利而已。

钟进卫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也不管,仍然大声地讲着他的话:“不信么?对,你们就缺少一种自信!建虏是人,戚大帅是人,你们就不是人了么?他们是男人,你们就少两个,不是男人了?”

这话就说得重了,激起了这些人的怒气,同时也给他们一个醒,难道自己就真得不如建虏么?

每个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很差,都有点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只不过有的人经历过失败或者被别人的辉煌所耀花了眼,而把这种自我认知的感情藏到了心底。

现在他们的这种认知又被钟进卫激发了出来,夹杂着怒气,看着钟进卫。

“如果你承认自己不行,别人能做到的,你做不到。那你趁早站出来,别浪费名额。”钟进卫说到这里,用手指着底下的一个个士卒,大声问道,“你,你,还是你?”

这个时候,就算有人还是没自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站出来说自己不行。

钟进卫等了一会,仍然不见有人站出来,心中微微满意,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好样的,不愧是从四万五千多精锐里面选出来的好汉。你们将是大明新军的第一批种子,若干年之后,你们会为此自豪的!”

听着中兴侯这么说,所有人又对他口中的大明新军产生了浓重的好奇感,难道和以往的军队都不一样么?

“你们的训练强度将会比以往大很多,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晴天,都将不会中断。”

钟进卫的这话倒没有让他们有多惊奇,因为刚才钟进卫所提的戚大帅练兵差不多也是这样。这新军新在什么地方,不会只有这个吧?不少士卒在这个时候,心底都有这个疑问。

“每天至少练六个时辰,晚上都有可能要练。”钟进卫这话把他们给击倒了,原来中兴侯说训练强度大很多,竟然大到如此离谱。

要知道他们平时都是三天一会而已,要按照中兴侯所说的这个强度,那大多少倍都不止,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式的训练了。

“不过你们放心,吃管饱,每餐还有一大块肥肉,练成之日,军饷翻倍。”

这些士卒之前是京营中的五军营,刚组建不久,从士卒到将领都是新人。因此一些克扣军饷之类的事暂时还没有发生,他们也都不至于饿肚子。

但要说每餐都有一大块肥肉,那就只有做梦的时候才有的待遇了。现在听中兴侯这么一讲,不少士卒的嘴角就有留口水的倾向。

更何况还有军饷翻倍的期待,这些士卒想着想着心中就激动起来。不就是训练么,没关系,往死里练吧。

“你们的军服、礼仪等等都将是全新的,训练也将是全新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有一些士卒听到这里,心里不禁在嘀咕了,中兴侯啊中兴侯,到底是什么样的新军,能不能不要这么吊人胃口,先透个底啊!

吊人胃口是钟进卫的习惯,不要说他们这些士卒了,连文武百官,甚至在皇帝面前,钟进卫也经常采用这种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

他继续在那边讲解新军道:“新军中将设一个全新的职位,由锦衣卫校尉担任。你们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或者其他什么难题都可以找他们。甚至他们在你们训练之余,还会教你们识字。另外你们的战功,需要有他们的认可,你们的升迁,需要有他们的背书才会有效。”

这个不但士卒们没听说过,连那些将领也诧异地看着中兴侯的背影。他们心里不禁在想,中兴侯说得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新军建军的理念”钟进卫说到这里,老毛病又犯了,在关键时候停住不说了,看着底下那一双双被他勾起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才又继续往下说下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新军的新

“新军的建军理念就是把敌人统统消灭在远处,实现自己的零死亡!”

钟进卫说这话的声音没有之前的大,但其产生的效果却比之前的话更显得震耳欲聋。

校场上的人,不只是士卒,还是将领,或者是钟进卫的护卫,全都没听说过这样的话。

冷兵器时代,不管再强的部队,都不可能在打仗的时候,出现零死亡的情况,这个现象很少有例外。

虽然大明现在是冷热兵器交替的时候,也一样不可能有零死亡。

这些人就像看天外飞仙一样看着钟进卫,心里想着中兴侯要不是神仙下凡,那么就是傻子附体了。

钟进卫用话震住了他们,达到了他的预期效果后,才又解释道:“建军理念是什么,就是军队的目标。我可以告诉你们,以后的战争,将会是热兵器,哦,也就是火器的天下。任何还继续使用冷兵器的军队,统统会被火器军队给击败,包括建虏,也不例外。”

所有的人听到这里,才明白中兴侯要组建的新军原来是火器部队。可大明的火器都是有目共睹的,要实现零死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冷兵器不对敌的时候,至少不会有伤亡。但这火器就不同了,就算不对敌,还可以炸膛,把自己给炸死。

士卒们想到这里,脸上就不由自主地表现了出来,一个个显得不以为然的样子,中兴侯这是把他们当无知小孩了。

钟进卫显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他忽然拍拍胸脯道:“到了我的麾下,就不用担心火器的质量。而且你们使用的火器,将会是一种新式火器,或者说是现在的基础上改造出来的火器。你们不久之后就会看到。”

参加新军的士卒们一听,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中兴侯做保证,那火器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五军营的将领们听到钟进卫的这话,心中不由得有点羡慕起新军来了。

他们都是知道火器的厉害,如果有质量过硬的火器,发到他们五军营,那战力肯定要翻番。

可惜他们不是神机营,显然是不可能发给他们,至少目前是不可能,每个将领都在心底惋惜。

“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钟进卫大声说道,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集中精神听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后,才继续又道:“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们手中的所有弹丸发射出去,这就是你们要练得两大科目之一。”

士卒们都是老兵,知道中兴侯说得简单,可实际做起来就难了,真得要经过无数训练才行。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伤亡是最低的。有一句话说得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不希望你们到了战场后后悔自己平时练得少了。你们都是老兵了,应该不用我再说了吧?”

钟进卫说完之后,没人回应,他们都习惯听着将领训话,这让钟进卫有了疑问,难道是自己刚才的问句不明显?

于是,他就再问道:“你们明白了没有,回答我。”

五百士卒中响起参差不齐地而又不响亮的声音:“明白了。”

“是。”

“好。”

“”

钟进卫站在这点将台上训着底下士卒时,才体会到了后世那些教官说得一些废话原来都是有用的,一些看似为了耍威风而搞出来的要求也是有用的。

“你们是五百头猪么,听不懂我的话,反应那么慢?”钟进卫的脸色愤怒,大声地对他们吼道。

钟进卫一发飙,校场内顿时显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就连风声都似乎停止了,害怕掌握这里最高权力的人发怒。

“你们是一个整体,记住,你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团队。回答我的话的时候,必须整齐如一。我问你们明白不明白,你们必须整齐如一的大声回答我。明白不明白?”

这是钟进卫第一次说话,对他们第一次提要求,因此在骂了他们后紧接着又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明白。”这下五百士卒在钟进卫话音一落的时候,就大声而整齐的回答了。喊完之后,忽然好像感觉精神多了。

钟进卫点点头,示意他这次满意了,然后继续说道:“好,我希望你们能时刻记得,你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团队。同时也要求你们对自己有信心,说话响亮自信,明白么?”

这些士卒毕竟是老兵,知道中兴侯说得没错。以前的将官都是拿棍棒打得他们保持一致,不要求他们懂,只要照做就行;而现在中兴侯却给他们事先强调团队、自信的重要性,告诉他们的训练目标是什么。这两种方式的最终目的虽然都是杀敌,但效果却完全不同。

“明白。”五百人的回答比上一次更大声,更整齐。他们终于从实际中首先体会到了新军的新,也就更期盼中兴侯所说的其他新的实现。

“今天给你们一天在营地自由活动的时间,要求只有一个。以后作战,你们将会以十人为单位,因此要求你们自己选出临时的队长,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钟进卫的话又让他们吃了一惊,还有这选官的方式?

这次钟进卫就没给他们解释了,宣布解散,然后转身面对身后的将领道:“以后这边的训练,你们也经常过来观摩下,有什么和你们以前不一样的,就记在心里,好好对比下,那种方式更好。”

不管是拍中兴侯马屁还是真得觉得这样不错,所有的将领们不知觉地大声而整齐的回答道:“是。”

钟进卫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将领还真上道,他继续给他们说道:“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时代在进步,热兵器必然淘汰冷兵器。因此到最后,你们所在的五军营也必然会转变为火器营。只是现在朝廷的财力有限,要造出合格的火器配发如此大规模的军队使用,目前还难以做到。”

这些将领们一听,面上都露出喜气,中兴侯说得理由他们也理解,但没有关系,这样就有了一个希望。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动力,过来看看中兴侯所练的火器战法,会和以前如何不同。

“不过你们放心好了,你们是京营,就是御林军,当然会优先配备,好好学习全是火器的战法吧。必然和过去有所不同,谁能领悟的多,以后谁就会打无数胜仗,出人头地。好了,我的话说到这里,你们也回去吧。”

钟进卫宣布了解散,他还得去几个地方,验收事先订好的军服,还要检查火器的制造等等,很多事情要忙。

当他下了点将台,上了马后,看了自己的护卫一圈,才想起应该把孙可望、李定国、李文秀和艾能奇都带身边,从小就熏陶他们,希望他们能成长为大明帝国将来新一代的杰出将领,替大明开疆扩土,狠狠地打击大明的敌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新式军礼

大明的京师虽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但随着夜色的加深,除了豪门官衙门前的路灯之外,只剩下少数地方还有亮光。大部分人都入了梦乡,找周公去了。

在定府大街上的一处宅子里,也有一个房间还亮着光。一个悦耳动听地女声不时传出来,好似在读书,又或是在论学。

不过马上就被一个男声的哈欠声打断了,紧接着这个男声又响起:“老婆,今天就读到这里吧,现在是我们上床抱抱聊天的时候了。”

阿奇抬起头,笑着看向刚刚夸张地伸完懒腰的钟进卫,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道:“老公,说话小声点。”

阿奇说完便把一个精美的书签夹到手中戚继光所写的《练兵实纪》里,然后合起放到孙承宗所牵头著的《车营扣答合编》上。

接着阿奇起身走到钟进卫的躺椅边,伸手去拉他。

谁料她反而被钟进卫一拉,落入了他怀里,被钟进卫抱着狠狠地亲了一口。

钟进卫心满意足地xx了下嘴才说道:“这些天真辛苦老婆了,每天晚上都帮我读兵书到深夜。老公要好好奖赏你,来,我抱你回去。”

说完,他直接抱着阿奇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就往卧室而去。

阿奇挣扎了下,但被钟进卫紧紧地抱着,根本就挣扎不下来,只好仰着脸,小声地求钟进卫道:“老公,好老公,把奴家放下吧,被人看到就羞死了。”

“怕什么,我们是合法的。”虽是这么说,钟进卫还是考虑到阿奇的心情,又伏下头凑近阿奇地脸道:“你忘了,那几个丫鬟都已被我打发回去睡觉了,现在没人会看到。”

阿奇一听才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但她还是感觉不好意思,就紧紧反抱着钟进卫不出声。

这些天来,钟进卫为了新军的事情,晚上在书房狂补有关军事方面的书籍。因为他一般白天没得空,就只有晚上有时间。

阿奇担心他的身体,就让他躺在躺椅上,自己边读边翻译成白话文给他听。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两个人一起讨论。

这样一来,钟进卫就舒服多了。他经历过几次战事,多少都懂一些行军打仗之事。因此虽然阿奇基本上只能翻译成白话文给他听,但在理解上却基本是没问题的。当然了,领悟的深刻不深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奇不说话,钟进卫也不说话,在这古时候的环境中,就显得格外安静。

这么一来,前院隐隐有动静传到后宅,让耳尖的阿奇听到了。

她小声对钟进卫说道:“老公,好像四个侄儿都还没睡。”

阿奇一则是娘家人口单薄,亲人很少;二则因为四小是钟进卫所认,虽然不是嫡亲的,但她在平时也对四小不错。因此她一听,就听出是四小的声音。

钟进卫听了稍微有点惊讶,这四个小子怎么到了现在还没睡觉。

他轻轻放下阿奇,然后对她说道:“你先回房,我过去看看。”

阿奇终于从钟进卫的怀里出来,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温柔地答应一声,然后自己回房去了。

钟进卫快接近四小的房间时,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不由得哑口无言。

他也不进去,敲了敲门道:“明日一早就要随我去京营,要起不来就不要去了。”

钟进卫的声音一响,里面顿时没了动静,接着很快响起夸张的打呼噜声。

钟进卫好笑地摇摇头,他也不进去揭穿他们,自个回后宅了。

自己让他们明天演示新的军礼,就是后世的那种,竟然兴奋成了这样,互相敬礼闹腾到深夜。

这四个小子的精力旺盛,以后就给他们改改安排得了,白天都随自己出去见世面,晚上回来再读书识字。

钟进卫一边想着一边就回去和阿奇玩去了,这个房中事就不说了。

第二天一大早,四小早早就等在门口,跟随钟进卫来到了京营驻地。

此时太阳虽然还没出来,但天色已是大亮。

五百新军早已奉令按照十人一队,一排一排井然有序地集合在自己营地小校场上,等待中兴侯的到来。

没多久一会,钟进卫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发现,在中兴侯的身后,还有好几辆装满东西的大车跟随着。

今天虽然没有要求五军营的将领来,但因为有钟进卫昨天的话,因此还是来了一部分人。

这部分人是机灵人,钟进卫昨天这么说过了,他们就专门派了人在营门口等着。钟进卫一来,他们就得到回报了。

钟进卫略微示意了他们一下,就走向点将台站好,看着底下这些新军士卒。

他发现很多士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带了不少伤。但每个人的精神都很好,显然都只是一些皮肉之伤而已。

钟进卫知道他们应该是抢夺队长之位,互相干架干出来的。这种情况其实是他有意为之,乐于见到的。

这么一来,队员们对队长的话都会比较容易信服,能快速成为一个团结有效的集体。

他就当没看到士卒们脸上的伤,大声地道:“队长既然已经选出来了,就带好自己的队,若干天之后会进行比试选取旗总。现在是士卒的也不用灰心,在观察一段时间后,会选取学习能力强的人出来另成一队。只要你们努力了,有成绩就会有相应的奖赏,明白么?”

“明白!”声音整齐而洪亮,把钟进卫身后的四小吓了一跳。

钟进卫很满意,昨天教了之后,今天的效果不错。他接着道:“在新军中,以后废除旧有的军礼,使用新式军礼,如有违规,全队责罚。”

除了四小之外,其他人都很好奇中兴侯要采用什么新式军礼,纷纷注目着中兴侯。

旧式军礼实在太复杂,什么两跪一揖,一跪两揖,都让钟进卫特别不感冒。他就直接把后世的军礼给搬了过来,用在了新军中。

反正新军这个地盘,就是他在做主,而且正好也体现了一个新字。

“孙可望,李定国,李文秀,艾能奇。”钟进卫点名道。

“在。”四小看着底下士卒刚才回答中兴侯的气势,无形中就学上了,整齐而响亮。

“演示一遍。”钟进卫命令他们道。

四小答应一声后就站在台前,把钟进卫教他们的两种军礼示范给底下五百士卒看。

第一次看到的人第一眼就觉得这个新式军礼非常简单,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气势,很新鲜。

“一百人一组,你们四人各自教一组。把相关事项都教给他们,最快之人接着教第五组。下去吧。”钟进卫命令了之后,自己返回点将台后侧的座椅上坐着,看他们学这新式军礼。

四小的胆子也很大,丝毫不怯,昂着小胸脯走了下去。

钟进卫这么做,最主要的是让这四小感受这气氛,融入真正的军伍之中,顺便看看谁最先完成这个任务。

第四百四十九章 新式军服

新军士卒虽然人高马大,足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四个中兴侯的小护卫。但哪怕他们的心中可能会瞧不起四小,在表面上却都没有显露出来。

而当他们看到四小丝毫不胆怯地走下点将台,指挥着他们听他们讲解新式军礼时,心中就开始有点佩服了。自己那么小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干啥呢!

这些新军士卒都是军中老兵,知道军礼的重要性。自己要是不认真学的话,出错就容易被军官发现,马上就会招来处罚,因此都认真地听着四小讲解。

钟进卫就坐在点将台上,看着一大群彪形大汉把四小的身影淹没了,他在心中想象着自己这点年纪的时候,要是去兵营会怎么样。

正当他在发呆时,点将台下上来一人,乃是他的护卫之一王鹏。

“侯爷,武学教授已在台下,俱是枪术出众者。”王鹏抱拳向钟进卫禀告道。

钟进卫闻言看向王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问王鹏道:“路上有看到顾兄弟么,多久能到?”

王鹏一听,想了会才答道:“侯爷,大档头要押送大车过来,恐怕还得要一会才能到。”

钟进卫也知道不会一时半刻就到的,只是顺口这么一问而已,他让王鹏把那三个武学教授叫过来。

“参见中兴侯。”三个武学教授一上来就准备跪倒行礼。

“不用了,你们就站着吧,我问你们一些事。”钟进卫摆摆手说道。

他看着这三个武学教授正当壮年,身材修长,孔武有力。从外表上看,应该是有本事的人,并不是那种混日子的叫兽。

“侯爷请讲。”为首那个年长一点的武学教授抱拳说道。

钟进卫就看着这个为首的人问道:“你们以前是教习长枪的吧,对于鸟铳熟悉么?”“回侯爷,卑职三人一直是教习长枪,对鸟铳并不熟悉,怕是打不准。”年长的武学教授听了有点无奈地回答道。

钟进卫一听,知道他们误会了,就解释道:“不是让你们打鸟铳,而是像你们平时用枪一样用鸟铳,这个你们熟悉么?”

年长的武学教授听了,才明白中兴侯问得是这个,他连忙回答道:“侯爷,卑职见过加了刀锋的火器,只是加在火器的尾部。这种火器,一般是打完后调转过来当刀砍得。”

他在回答的时候,隐隐觉得中兴侯好像找错了人,应该把用刀的同僚调过来才对。

谁知道中兴侯摇摇头,对他说道:“我调你们过来,不是要用那种加装刀锋的火器,而是在鸟铳口加装枪头。当近战之时,可以当长枪使,如何?”

鸟铳和枪虽然都是长棍型的,但并不是一回事,枪术显然也不适合鸟铳。

但中兴侯既然把他们调过来了,显然就是想他们会有办法。年长的武学教授想了一会,再看了看三个同僚一眼,才回答钟进卫道:“回侯爷,卑职等需要琢磨一下才行。”

“好,这点我明白。”钟进卫点点头,然后又要求道:“我不需要有多复杂的动作,你们琢磨一下,用最简单的招式,能快速有效地杀伤敌人,同时尽可能的保存自己,就这个目的。你们可以研究下怎么用,一人,二人,三人,团队都可以,找出最佳组合,主要用于追击敌人或者近身搏斗。”

“是,侯爷。”这次是三个武学教授一起抱拳答复了。只要给足时间,他们还是有信心能找到最佳使用加了枪头的鸟铳方法。

年长的武学教授在回答完了之后,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钟进卫道:“侯爷,能否给卑职看看那加了枪头的鸟铳,卑职等人熟悉了才好琢磨。”

钟进卫一笑,这教授还真够急的。

其实钟进卫不知道,武学一直不兴盛,他们这些武学教授的待遇就不怎么好,也不被人重视。现在被京营提督,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中兴侯调过来做事,当然想马上干出一番成绩,好让中兴侯赏识提拔自己。

“具体成型的鸟铳还没有造出来,可能要等一段时间。等会会有普通鸟铳运到,往铳口上加装木棍,和我说的成品差不多。”

钟进卫吩咐完这三个武学教授,想起一事,马上补充道:“对了,假想敌就是建虏。”

三位武学教授明白中兴侯的意思是针对建虏使用的兵器、战法进行研究这种新式鸟铳的用法。

当即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自己的用枪经历,看怎么来改造枪法,用在这鸟铳上,并不时地互相沟通一下。

此时的点将台下正热火朝天地学新式军礼,而点将台上则在讨论新式鸟铳的用法,时间就在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在近中午之时,先是顾百川又押着几辆大车到了,然后点将台下也有了新的动静。

和钟进卫所期待的差不多,李定国最先完成自己负责那一百人的教学,跑去教那剩下的一百人了。

接着过了好一会后,孙可望也完成了,其次是李文秀,最小的艾能奇可能是因为年龄的问题,一直没有教完。

钟进卫在台上注意到孙可望跑去和李定国争教那一百人,而李文秀则去帮艾能奇了。

他看在心里,决定晚上回去要提醒下孙可望,以免他走上历史的老路。

那最后的一百人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并没有闲着,而是旁观四小的教学,早已明白的差不多了。

因此,最后这一百人的新式军礼很快就学完了。

当四小上台缴令时,天已到正午。初夏的太阳照在他们的头顶上,个个脸上冒着汗,却一丝不苟,一脸认真地等待钟进卫的评价。

钟进卫冲他们四个点点头,夸奖道:“你们都还不错,不过以后要记得向定国学学,多观察,找出一个最适合的方法。比如这次,先教会他们的队长,再让队长教队员,自己在旁督导,如此速度就快。”

李定国刚才还一直镇定自若地,被钟进卫这么一夸,脸色微红,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他三小看了李定国一眼,几种眼神都有,然后都一起回答钟进卫道:“是。”

钟进卫接着重新走到台前,看着台下的新军士卒,对他们说道:“知道现在你们应该怎么做么?”

机灵一些的人马上反应过来,抬手给钟进卫敬礼。其他士卒一见,也连忙跟着敬礼。

钟进卫也抬手还了一礼,等士卒们都放下手后,才继续道:“接下来,给你们每人发两套新式军服,其中一套用油脂处理过,用于雨天穿戴之用。”

五百士卒一听,有新衣服发,情不自禁地在脸上露出了笑容。

要知道,他们还是边军的时候,一套军服是补了又补,几十年用那么一套的都有。到了京营后,是换装了,可那也只有一套,以后什么时候再发还不知道。

现在倒好,刚到新军营,中兴侯一下就发两套下来,其中还有防雨的。真是让他们喜出望外,纷纷期盼能马上领到军服。

谁知当他们真得看到军服时,又傻眼了!

第四百五十章 明末火药

就在点将台左下侧停着的大车上,翻开盖着的布之后,看到的是一堆花花绿绿地布料,并没有他们所以为的红色鸳鸯战袄。

就算是新式军服,也不用相差这么大吧?每个新军士卒在心中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看来自己所在的这支新军将是从未有过得新了。

钟进卫当然知道这些军服亮相时所引发的反应了,因为他在之前要求做这种军服时,就已经看到过这种反应了。

要求使用这种军服,并不是简单地为了标新立异。钟进卫是查过相关兵书,了解此时军服的用途之后结合实际情况才把后世的这个军服搬过来的。

古代的军服,或者说冷兵器时代的军服往往选用比较醒目的颜色,而且使用红色的较多。这可使军容鲜明,容易识别,明军的红色鸳鸯战袄就是一个例子。这可以掩盖血迹,以减少本方士卒因此而发生的恐慌。

但钟进卫要练的新军,乃是一支纯火器的军队,而且是准备高输出的军队。因此排兵布阵就不用像冷兵器部队一样要求紧密阵型,作战单位的要求也对应的要减少一些。

另外一个,就是钟进卫对新军的要求是尽量避免近战,就算发生近战,也是在追击战中。这么一来,用军服掩盖血迹的作用就显得不突出了。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后世人众所周知的了,那就是伪装。

这点不能小看,历史上最终出现这种军服,就是经过血的教训才推广开来,自然是非常有用的。

钟进卫不管台下士卒那惊诧地表情,继续说道:“另外每人将领取一支鸟铳,不要求你们射击,只需要先熟悉鸟铳,把鸟铳当长枪一样熟悉。回头这三位武学教授”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在点将台边上的三位武学教授,又说道:“他们将教你们用鸟铳近战之术,你们要认真学,不得怠慢,否则滚回五军营。”

五百士卒的脑子又凌乱了,鸟铳不用来射击,反而用来近战,这是什么意思?中兴侯犯傻了,不过这个念头在他们脑中一闪而过,可不敢有这亵渎中兴侯的念头,罪过。

但不管如何,他们都想不通此举是什么用意。唯一对自己能解释的是,中兴侯此举定有深意。

钟进卫说完之后,就下令派发新式军服和鸟铳。他在点将台上看着五百士卒在有关人员的指挥下,带着诧异地表情开始排成长队领取新式军服和鸟铳。

五百士卒根据自己的身高报给大车前面的吏员,很快,两套叠得整整齐齐地五颜六色的新式军服就到了他们手中。

然后走到另外一排大车边,这里倒是简单,看到士卒过来了,吏员就从车上拿出一把鸟铳给他们。

让五百士卒惊讶的是,这些鸟铳的铳口全部加塞了一根木棍,堵住了铳口,这算是怎么回事,这些士卒的脑袋上都是问号。

而那些一边观摩地将领更是傻眼了,所有出现的东西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新军,新得也太彻底了吧,能打仗?

不过他们也和士卒们一样,不敢怀疑中兴侯的这些做法,只能认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法。

他们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英明,过来观摩了,要不就落后身边这些同僚了。

当然了,也有几个人只是为了拍钟进卫的马屁才来的,看到这个情况,心中在想中兴侯真是败家,白花了那么多冤枉钱。

钟进卫看看五百士卒领得差不多了,就转头对三个武学教授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三人了,要尽快编练出近战之术。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练习这个,后续真正的鸟铳出来后,他们更多的将是练习射击,明白么?”

“是,侯爷。”三位武学教授齐声答应道。

钟进卫在和士卒们一起吃过午饭后,就离开京营,来到兵仗局。

兵仗局掌印太监范俊事先得到通知,早早就在恭候中兴侯的大驾了。

钟进卫没时间浪费,他直接对范俊说道:“范公公,先带我看火药司。”

范俊答应一声,小心地在前领路。他是宫里人,自然比外面的人更知道中兴侯在崇祯皇帝面前的份量。要是自己让中兴侯不满意的,他在皇上面前稍微一提,估计自己就要倒霉。

到了火药司之后,钟进卫直接提出要查看各类火药。

于是,早就有所准备的火药司司长连忙把各色火药摆到钟进卫面前的一张长桌上。

钟进卫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而且结合他在后世网上看到的资料,大概知道明末的火药配方已经相当完备,各种功能不同的火药所配的原料比例都不相同。

拿鸟铳发射用的发射火药来说,其配方就是硝一两,磺一钱四分,柳炭一钱八分,这种组配率,是硝石75.75%,硫磺10.6%,木炭13.65%,和现代黑色火药的标准组配率已经基本一致。

钟进卫看着长桌上的一长堆火药,问范俊道:“这些火药所用的硝磺炭是最好的么?”

范俊一听,赶紧对火药司司长说道:“还不给侯爷解释一下。”

“是,是,是。”火药司司长连声答应,然后走到钟进卫身侧,指着桌上的火药道:“回侯爷,这些火药的三大原料都是精工提炼而成的。最好的原料。“

钟进卫不置可否,只是吐出两个字道:“讲讲。”

火药司司长一听,胸脯稍微挺了一下,声音稍高地回答钟进卫道:“火药中最主要的原料硝,是分为三步所提纯出来的。”

“第一步是将天然硝石放在没有杂质的淡水中溶解,把其中的泥沙等颗粒性杂质沉淀并剔除。”

说到专业知识,火药司司长就少了一份谦卑,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第二步是用一定数量的鸡蛋清、红箩卜等吸附物放入硝溶液中多次煮沸,吸附其中的渣滓及盐碱等成份,然后用笊篱将吸附物捞出。”

“第三步是将水胶放入硝液中再次煮沸,尔后将硝液倒入瓷瓮中冷却凝固,使废水浮在瓮上,泥末沉于瓮底,纯硝居于中央,最后去水除渣,取出纯硝晒干。”

介绍完了三个步骤后,火药司司长又恢复了那种谦卑,陪着笑容又带点自豪地说道:“经过此种制法后,每百斤天然硝大致只能提炼出三十斤纯硝,这就是世上最好的硝了。”

说完,他还专门让手下把他所说的硝拿给钟进卫看,乃是一种白色结晶体。

钟进卫看得连连点头,细节上的东西他并不了解,听火药司司长这么说,又见到这白色结晶体,明白就算不是最好也相差无几了。

他点点头接着道:“那还有两种呢?”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可惜了火药技术

火药司司长的脸变化真是快,钟进卫一问他专业的知识,马上又露出了自信的神态。他给钟进卫介绍道:“硫磺的提炼流程大致可分为四步。”

“第一步是将硫块捣碎,拣去沙粒、杂物。”

“第二步是将捣碎的硫磺放入锅中加淡水煮沸,去除杂质,倒入瓮盆内沉淀一天后,将沉淀物剔除,取得粗硫。”

“第三步是按十斤硫磺倒入两斤半牛油和一斤麻油的比例,进行煎煮,使油不粘糊硫磺。再用柏叶加入锅中与硫磺同煮,吸去锅中成黑色的渣滓。”

“第四步是将去渣的粗硫放入沸油中煎煮,待油面泛起黄沫后,放入盆中冷却。最后除去面上的黄沫和杂质,取出无渣滓、去油性的纯净硫磺。”

介绍到这里,火药司司长又指着他手下早已准备好的纯净硫磺给钟进卫看,是一种呈柠檬色块状结晶体。

钟进卫看得点点头,真不能小看了明朝人的聪明。

他想着剩下一种原料炭应该没什么了,很简单的东西。只是前面已经问清了两种,就顺便问了句:“还有炭呢?”

谁知火药司司长的回答又出乎了他的意料:“最好的炭乃是选用清明前后的柳条,将这种枝直条匀的柳条取下,去皮除节,自然封干,尔后再焙制成炭,碾成粉末。”

说到这里,他又指木炭粉给钟进卫看。钟进卫是真得吃惊了,没想到炭也有这么多讲究。

他不知道木炭粉是火药中的助燃物,其质量优劣能影响火药的燃烧速度。

清明前后的柳条叶芽将萌未萌,养分集中在柳条上。用这种木炭粉配制的火药,因木炭的去皮而无烟,去节而无树脂,从而提高了燃烧速度和各个方向的均匀性,增强了瞬时爆发力。

明朝的人经过反复试验,早就找到了这种最佳的木炭粉。

明末的科技真是远比满清要强大,这从火药原料的获取上就能看出来了。

钟进卫暗自赞叹了一句后,就自然地问起他们火药司是如何配置火药了。

火药司司长一听中兴侯的问题,当即一伸右手道:“请侯爷移步。”

钟进卫知道他应该是让自己现场看了,就点点头,按照他的指引走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则跟着范俊,看着自己的手下殷勤地招待着中兴侯,心中微微满意。自己事先交代过的话,显然是听进去了。

火药司司长把钟进卫恭请到一些摆放石臼和木槽的地方,然后才说道:“配制火药的流程可分为四步。第一步是将精选和提炼过的硝、硫、炭,按配制火药的配方要求,秤准份量,分别放入石臼或木槽中。反复捣碾多次,使之成为细末。”

钟进卫听他所说,就在一边细细地观察,果然在这些石臼或木槽底部还能隐隐见到白色、柠檬色和黑色的粉末。

火药司司长走到另外一侧继续指着地上的木臼介绍道:“第二步是将碾细的硝、硫、炭三种粉末,混合放入木臼中。再加入适量的纯水或烧酒,将混合物拌合成湿泥形态,并用木杵捣碾成千上万次。”

火药司司长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显出庄重之色,看向钟进卫,说起注意事项道:“在捣碾过程中,严禁沙石杂入臼中,以免磕碰后生火成灾。”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得来的,为防万一,他们之前就决定不在钟进卫面前演示,只是说具体的过程而已。

当他看到钟进卫理解地点点头后,才继续介绍道:“当混合物将干时,加水再捣,使混合物充分匀和细腻,尔后取出日晒。”

说完这些后,他又恭请中兴侯回到刚才的长桌上,指着上面的火药道:“第三步是对成品进行质量检查。选取一部分晒干的火药样品,放在纸上燃烧,如果迅速燃尽而纸张完好无损,则是合格制品。或者将样品放在手心中燃烧,火药燃毕而手心不觉热者,说明成品燃速快,是合格制品。反之,如果火药燃毕后在纸上留有黑心白,或手心感到烧灼者,则为不合格制品。需要反工再次捣碾,直到合格为止。”

说到这里,他指挥一个手下当场取少量火药演示给中兴侯看。

钟进卫看到这里,觉得好像已经可以了吧,但之前这火药司司长说是有四步,难道还有一步?

果然,火药司司长又说了:“第四步乃是筛选合格药粒,不同火器的使用必须有不同的药粒大小。如鸟铳的发射药,粗大者不用,下细者不用,只取如粟米一般大小的火药颗粒。”

这么细节的东西,钟进卫之前并不知道,他很感兴趣地问道:“具体说给我听听。”

火药司司长自然不敢不同意,他又邀请钟进卫到一个光线良好的大屋内,指着悬挂在空中不同种类的箩筛道:“将经过检验合格的药块破碎成粒,用这些粗细不同的箩筛,分别筛出大炮、佛郎机和鸟铳所用的大中小各种火药粒。不成粒状的可以用作火门引火药,剩下的细粉末全部剔除。”

他说完一挥手,手下马上就捧上几种不同的粒状火药给中兴侯过目。

钟进卫分别拿起几种火药凑到眼前,一边看一边点头。

这种按枪炮口径和药室大小,选用相应档次粒状火药的做法,既是为了提高发射威力,也是为了能保证发射时的安全。

钟进卫看完了火药的全部制作过程,心中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

要是明末严格执行规范流程,从火药到火器统统这么严格的话,后世的历史会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了。

他想到这里,对火药司司长命令道:“别的我不管,以后提供给新军的火药必须是这种经过严格规范所配置出来的火药。”

没想火药司司长却一脸的难色,他不敢直接给中兴侯答复,只得看向他的顶头上司,兵仗局掌印太监范俊。

范俊明白火药司司长这是什么意思,他呵呵笑了一下,吸引了钟进卫的注意,然后给他解释道:“侯爷,您要的火药量太多,没有足够的经费啊!”

说完之后,还两手一摊,表示实在是没钱或者是无能为力。

钟进卫一听,大手一挥道:“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缺钱就去找户部要,就说是新军的军费,他们会给的。只是这钱要是被挪用到了别的地方,你会后悔这么做的。”

范俊的面色一喜,连忙道:“哪里,哪里,就是借咱家一万个胆,也不敢挪用侯爷新军的费用啊!”

他说的这点倒确实出自真心,因为有关新军的事情,崇祯皇帝是最为关注的,要在这上面动手脚,那显然是脑残了。

钟进卫满意地点点头道:“走吧,接下来去看看火器制造。”

第四百五十二章 改造鸟铳

火器的制作比起刚才火药司中的火药制作来说,就安全多了。因此钟进卫在范俊的陪同下,实地参观整个火器制造过程。

先从原料看起,这次是范俊亲自介绍。他指着地上放着的不同堆的铁料,给钟进卫介绍道:“侯爷,这是上等熟铁,这是次等熟铁。”

钟进卫听得“哦”了一声,然后问范俊道:“怎么区分?”

“上等熟铁,乃是十斤粗铁冶炼成一斤熟铁所得;次等熟铁,则是十斤粗铁冶炼成五斤熟铁所得。”范俊介绍道。

这两者的差异还是明显的,如果是熟练的铁匠,一眼就能看出来。钟进卫是外行人,因此就不知道了。

范俊见钟进卫没有再问刚才的相关问题,就指着另外一堆铁料介绍道:“一般做铳管,不管是鸟铳还是大铳,都是用这种铁料。十斤粗铁冶炼成二、三斤熟铁所得。”

钟进卫听得眉头一皱,没有用最好的铁料来造,这点回头要说下。

他不知道的是,范俊这只是在中兴侯面前这么说的。兵仗局真正做的火器,那会是这些好料,都是最次的铁料,否则哪有那么多炸膛的事故发生。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兵仗局,因为原料都是工部提供的,两个部门因为多方面的原因,才导致了那些劣质火器的出炉。

接下来他们走到了铁匠铺,这边正在做铳管。范俊又给钟进卫介绍道:“铳管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铸造法,但更多的是另外一种锻造法。”

范俊指着垂手而立的铁匠边上,放着的一堆铁片片说道:“佛郎机和鸟铳分为四块或八块这种瓦状铁片,锻打而成铁管,而后如此几截铁管再进行拼接成铳管。这种铳管乃是大明军队中最受欢迎的铳管,质量好不易炸膛。”

接着范俊又介绍起其它工序,根据口径的大小打造多厚的铳管,还有什么单层打造或者双层复合打制,水验铳管,钻膛修整等等,听得钟进卫都头晕了,没想到这火器的制造工艺这么复杂。

范俊在介绍的过程中,也好像看出了钟进卫的一些无知,心中就略微有些得意,讲得就更是吐沫横飞了,不着痕迹地秀了一次优越感。

最后,他才给钟进卫总结道:“佛郎机的制造工序一共可分为十步,分别是炼铁,打板,卷筒,按比例打造铳腹和子铳,接合,加厚炮腹、装药、发火处,钻膛,修整铳管,子铳安装火门、母铳安装照门、准星,检验铳管。”

说完佛郎机后,他觉得不过瘾,又总结鸟铳道:“鸟铳的工序也可以分为十步,但与佛郎机有所不同。”

钟进卫一听,心中暗自鄙视一把,你倒是把鸟铳和佛郎机的工序搞成一样试试。

范俊当然不知道钟进卫肚子里的话,仍在总结道:“鸟铳工序有以下十步,炼铁,打板,卷筒,合筒,钻膛,修整铳管,安装准星、照门、火门,检验铳管,安装铳床,安装龙头形扳机与发轨。”

他说到这里后,觉得嘴有点干了,就不再继续介绍了。

范俊的脸上堆着笑,对钟进卫道:“侯爷,这些东西您不用懂,听听就算了。您有事就交代给咱家这个内行人,咱家自会帮你处理。”

“哦,真得么?”钟进卫一听,不由感到好笑,他强忍着笑意问范俊道。

“呵呵,不瞒侯爷,咱家在这行也算是个中高手了,否则皇上也不会让咱家掌管这兵仗局。”范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得色。

“哦,这样就好。我要求也不高,改几个地方就成,希望范公公尽快给我做出来。”钟进卫说完,对身后的顾百川招了下手,指了下墙角上列着的鸟铳。

范俊看到钟进卫好像有备而来,见他那个从容淡定地样子,心中无来由地“咯噔”了一声。好像自己刚才过于得意了,把话说满了。

要是中兴侯把他一些异想天开地想法让自己来改造,那刚才说出去的话不就打自己的脸了。

想到这里,范俊略带一丝不安地看着钟进卫的动作。

只见钟进卫接过顾百川递过来的鸟铳,上下打量了下,握在手里的感觉就和自己以前在卢象升的驻地看到的鸟铳不一样。

他左手把鸟铳提了起来,右手指着火门部位道:“范公公,麻烦你把这地方改改,不要再用火绳,直接自己打火点燃引药来发射。”

范俊听得脸色一白,最怕什么就来什么。中兴侯果然异想天开了,不用火绳还自己打火,作梦吧。

钟进卫却没管他,又一指铳头道:“这个地方,你帮我加装一个枪头。我要的枪头是特制的,一会我就把图纸给你,如果你能做成随时可以拆卸的就最好。实在不行,在上战场之前能装上,下了战场拆下来,费力一点也无所谓。”

钟进卫说完之后,看着范俊,却发现他已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钟进卫不管他,让你能,他继续施压道:“你知道的,皇上正日夜期盼着我组建的新军能早日成军,上阵杀敌。但这兵器要是没有,我再怎么练都没用的。所以,还请范公公多多费心,早点赶制出来。嗯,我要求的也不多,就先要五百五十支吧,后面还需要回头再说”

钟进卫还想接着往下说,终于被范俊打断了:“侯爷,您这种东西不可能做出来啊!”

钟进卫一听,略作夸张状地说道:“啊,怎么不可能?西洋人都已经做出来了的东西,我们大明怎么可能做不出来!”

范俊一听,一脸不相信地看着钟进卫,怀疑地说道:“侯爷可曾见过?”

钟进卫没有犹豫,点点头道:“当然见过,你以为我骗你么?”

自己后世在博物馆见过燧发枪这种古董货,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总算是见过的吧,钟进卫这么回答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范俊的眼睛也是比较毒的,一眼就看出钟进卫没有撒谎。他心中一震,当即收敛了自以为是的心理,真心诚意地向钟进卫作揖道:“还请中兴侯教咱家。”

第四百五十三章 佛郎机改良

钟进卫也不和他客气,直接跟他说了燧发枪的原理。

这东西,难度还真不大,关键是想不到。范俊听得连连点头,当场就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钟进卫说完之后,交代范俊道:“范公公,据我所知,江南地区已有人在研究这个燧发枪了。你要是赶在他们之前研究出来,以后在火器历史上,将会被浓浓地写上一笔,大明范俊发明燧发枪,把火绳枪丢到了垃圾筒里,彻底改变了战争的方式。”

范俊一听,那脸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鲜花,真得是灿烂极了。

作为太监这个职业,他们最羡慕的人之一,并不是王振,也不是魏忠贤,而是郑和,那可是名垂青史的人物!

范俊那跃跃欲试的感觉,经钟进卫这么一说,马上就变得更是急不可待了。

他转身吩咐跟在后面的手下,让那啥啥啥还有啥啥啥都集中起来,有要事要做,被点名的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工匠。

钟进卫暗自笑了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范俊道:“这就是准备加装在铳口的枪头,我叫他三菱刺刀。你让工匠打造出来,至于底部如何与铳口相固定,你就让工匠琢磨吧。我就有两点要求。”

范俊一听,连忙一边伸出双手接过图纸,一边笑着道:“侯爷请说。”

钟进卫伸出右手的一个手指,同时说道:“第一,三菱刺刀必须用最坚固的金属来做,比如钢,如果能轻易刺穿建虏白甲兵的盔甲就最好了。”

范俊点点头,知道大明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建虏,中兴侯组建的新军也都是以建虏为假想敌的,因此有这个要求,他也并不意外。

钟进卫跟着又伸出一个手指道:“第二,三菱刺刀能方便拆卸最好。万一不能的话,最好配个刀套,以免在平时会误伤到自己人。”

这第二点倒是容易,范俊点点头道:“侯爷放心,这刺刀之事容易,咱家交代下去就可以了。”

钟进卫笑了下道:“如此就好。”

范俊想着中兴侯应该已经交代完了,那就该走了吧,自己也可以快点动手研发那燧发装置。

想到这里,他就引着钟进卫走向门口去。

谁知钟进卫并没有跟过去,反而站在原地向他招手道:“范公公,你这是去哪啊?”

范俊为之一愣,马上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身走回来道:“咱家以为侯爷还要去忙其他要事呢。”

钟进卫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他对范俊说道:“还有佛郎机我也有个想法,要麻烦你改进一下。”

范俊一听,中兴侯还有改进之法,当即大喜过望。他连忙叫过几个手下,赶紧把一门佛郎机搬到钟进卫的面前。

钟进卫在卢象升营地的时候也看过这佛郎机,因此他只是站那看了一眼,并没有蹲下去。

他指着佛郎机母铳上的凹槽,给范俊说道:“佛郎机的优势就是有多个子铳,可以不用每放一次炮就装填一次,也就是说射速快,但它的缺点是容易漏气是不是?”

“侯爷英明。”范俊的态度在之前的时候,是不敢得罪钟进卫,但现在是真心佩服钟进卫,由衷地称赞道。

钟进卫也能感觉出他这个态度上的细微变化,不过他并不在意,仍然讲解道:“虽然现在的佛郎机母铳凹槽口微翘,以便子铳能契合进去。王鹏。”

“属下在。”王鹏当即从钟进卫身后侧站出来,抱拳应道。

“你拿一个子铳放进去。”钟进卫吩咐道。

王鹏当即走过去,轻松地拿起一个子铳,很容易就放进了凹槽中。

这时候,钟进卫才蹲下去,指着那处接合处道:“你来看这里。”

不管钟进卫让不让范俊看这里,他都不好再站着。范俊学着钟进卫的样子,蹲到了佛郎机的另外一侧。

“这门佛郎机算是不错的,这里的缝隙不大。但不管如何,这里总归还是有缝隙是吧?”钟进卫看着对面的范俊问道。

“侯爷说得是。”范俊一边回答,一边想着难道中兴侯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那为什么不把这个缝隙彻底解决了呢?”钟进卫提高了一点声音,加重了语气问道。

范俊被问得一愣,彻底解决,那就是整个封了,可那么一来怎么放子铳?

钟进卫看范俊还没有明白的样子,就只好把话说明白道:“你看,为什么不把这个翘起的部分一直延伸覆盖住整个凹槽呢?”

范俊还是没想明白,此时的他,被钟进卫这么一提醒,仿佛是能抓住什么东西,但偏偏还是隔了一层窗户纸,急得他有点想抓耳挠腮。

钟进卫一见,只好再进一步解释道:“你看,要是把这母铳的做法改一改,不做成这种有凹槽的,直接做成一个密封的大肚子,子铳从最后面塞进去,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个漏气的问题呢?”

钟进卫的这个想法,就是来自于后世在电影电视剧中看到的大炮,都是从后面塞进去做法给了他启示。

其实还真得差不多,这佛郎机子母铳的做法,就已经和后世大炮一样的原理了。只是后世用的是有底火的炮弹,而现在则是一个大的子铳。

这么一来的区别就是,佛郎机的重量必然比后世的大炮要重。

范俊得钟进卫这么明白无误地一说,顿时毫无形象地一拍自己的脑门道:“中兴侯好主意,咱家马上让人实验这种佛郎机。”

毫无疑问,这说说简单,做起来还是有不少技术难题的。比如子铳从后面推进去的平整问题,里面炮膛的内径要一样,否则就很可能在里面就炸了。

还有后面部分的炮膛要做多厚,子铳又要做多厚,点火以及后座力的解决等等问题,都需要重新考虑。

钟进卫听范俊这么说,他就站起来拍拍手道:“如此就拜托范公公了,刚才说得这些最好能尽快实验出来。材料什么的,尽管向工部去要。如果人手不足,还有经验丰富的匠人不足,都可以向皇上奏请调用。一定要尽快做出来。”

范俊听得忙不迭地点头,这么一来,不但他手中所掌握的兵仗局将会大肆扩张,而且还有可能得到别的宦官所梦寐以求的荣誉,他的一颗心比钟进卫都要急。

当钟进卫走出兵仗局时,天色已黑,他只好叹了口气道:“时间真是不够用啊,一眨眼又天黑了,锦衣卫那边就只能明天去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重视复社

当天夜里,钟进卫便安排四小读书识字。而他自己则口述一些东西,由阿奇笔录,一直忙到了深夜。

第二日一早,钟进卫便出发前往锦衣卫衙门。

可没想他还没到锦衣卫衙门,在路上就被传旨宦官给追上了,让他即刻前往文华殿觐见。

崇祯皇帝应该知道这几日新军的事情已经全面铺开了,自己忙得脚不沾地,还这么一大早就来传诏自己,估计是有大事情。

钟进卫当即不敢怠慢,先赶去见崇祯皇帝了。

当他到达文华殿时,发现首辅温体仁已经在了,他和皇上的脸色都比较庄重。

“钟师傅,看来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崇祯皇帝一见钟进卫就如此说道。

钟进卫有点晕,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有过什么担心。不过他并没有继续晕下去,因为温体仁把他手中的一份奏章递给了他。

钟进卫急忙展开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复社的事情。

几天之前,复社在应天府举行了声势浩大的集会。

因为刚好是乡试之后,考生们都还滞留在应天府等待结果。当复社的集会一召开时,士子云集响应,那场面真是千古未见。足有几千士子聚集在一起,听着复社领袖张缚的演讲。

大部分士子当即加入了复社,这里面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有官宦家庭的背景。

一时之间,在江南一带的士人之中,相逢不谈几句复社,都会被别人讥讽孤陋寡闻。

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张缚宣称只要加入复社,就有资格中举。

复社的骨干有进士,举人等等,能给出范文指点你应试;复社有官府背景,可以通过举荐让你获得考试资格;对复社贡献大的,甚至能包你录取榜上有名。

反正就一句话,只要你进了复社,就比别人更容易得到考试资格,而且考上的几率极大。只要你对复社贡献大的,甚至包你必中。

复社领袖张缚甚至还是内阁辅臣周延儒的座上客,见张缚也是口称西张先生。

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崇祯皇帝废了厂卫,而复社张缚所做之事又对士子有利,当然也包括许多有官宦家庭背景的人,因此声势浩大的复社消息都被瞒了下来。

以致后来京师会试的时候,许多复社中人纷纷中了进士。这时才引起当时任首辅的温体仁所关注,开始打压复社。

但就算如此,当时复社已成气候,许多文官也在暗地支持复社,甚至温体仁最后去职,周延儒重新当上首辅,都有复社在背后纵的影子。

但在这个位面上就不一样了,在钟进卫的建议下,厂卫得以重新出山。并且还是在钟进卫的坚持要求之下,崇祯皇帝虽然不重视复社,但还是派出了东厂番役前往江南监视复社。

也因此,复社第二次声势浩大的集会内容被摆到了崇祯皇帝的案头。

如果只是结社的话,哪怕声势再大一点,恐怕崇祯皇帝此时也不会来心这个事情。因为在大明朝,结社是一种风潮,是文人雅士经常做的一件事情。

但复社的结社,却触动了封建王朝的一个禁忌,就是企图影响科举考试。

如果单单只是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学习交流,以便大家都能提高,从而增加榜上有名的机会,那也无可厚非。

可复社这声势太大了,人数已经超出了崇祯皇帝的容忍度。更何况从复社的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复社好像还用不法手段在影响着科举。

当然,因为复社的排他性很强,在民间也不是没有人反对复社,但都被复社用各种手段给打压掉了。

钟进卫看到这里,也暗暗为复社的声势所吃惊。这要是放在后世,有这么大一个组织能影响高考的,怕也会受到行政干预。

温体仁见钟进卫合上了奏章,知道他已经看完了,就对他说道:“中兴侯,你可知玉绳是否与复社有关联?”

钟进卫一听温体仁问这么敏感的话题,当即吃了一惊。

这时,他才发现文华殿内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宫女内侍都已经回避到殿外去了。

钟进卫略微一想,他没有直接回答温体仁,而是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从家乡来了后,历史已经被改变很多了。在这个时候,周延儒是否和复社有牵连,臣不敢说,免得冤枉了他。”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微微点头,钟师傅说得也有道理。

“陛下,这事情涉及大明的内阁辅臣。臣建议派出厂卫,暗中调查,一切以当前的事实为依据,如此才能做到不冤枉于他。”钟进卫继续向崇祯皇帝建议道。

这点其实也是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意思,他们还没有幼稚到听钟进卫一句话后,就拿内阁辅臣开刀。之前问问钟进卫的意思,更多的是一种担心。

“钟师傅言之有理,朕和温卿也是这么想的。这事还多亏了你事先提醒,否则纵容这复社这么发展下去,其危害就太大了。”崇祯皇帝感叹地说道。

以前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温体仁都不怎么在意复社。当初要不是钟进卫的坚持,说不定厂卫都不会派出去。

崇祯皇帝当即传诏东厂提督王承恩觐见,命令他派出得力番役速速前往江南,全面调查复社的事情。特别是那个张缚和大明官吏的关系,用什么手段来达到他们宣称的目的等等这些事情。

王承恩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马上就去着手安排此事了。

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终于重视复社,认真对待了,心中就放下了一块石头。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复社竟然还闹出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情。

不过因为有东厂的调查报告,和他在后来的建议,让崇祯皇帝没有像他祖父万历皇帝一样,最终选择妥协的方式去解决。

处理完了复社的事情,文华殿内的气氛就轻松起来了。

崇祯皇帝与温体仁都和钟进卫聊了些新军的事情以及卢象升要求关宁配合的奏章,对辽东战事做了一番评估后,便让钟进卫继续去忙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江苏扬州郊外的一处大庄园二楼,也有人在谈论复社之事。和文华殿内不同的是,他们对此非常的高兴。

第四百五十五章 盐商要反击

“哈哈哈,还是陈兄、郭兄有远见啊!”一个大胖子盐商哈哈大笑,站起来向上座的两人拱手称赞道。

他之前一直看不起那个婢妾所生的张缚,可没想还真得被他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这江南的科举考试就要全掌握在复社手中了,而江南又是大明最大的人才聚集地,包办了大明科举考试的大部分中榜名额。

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大明的各级官员都是出自复社。那么还有谁会再出台什么狗屁新政,妨碍在座的赚钱大计。甚至就依照陈、郭两人所说的,可以出台有利于他们的新政,赚到更多的钱。

这二楼大厅内的其他大盐商也都随着大胖子盐商一起站起来,向陈亮和郭伦表示敬意。

其中一个甚至还大声表态道:“陈兄,郭兄,那张缚以后需要多少银两,尽管开口就是,这种花出去能看到收益的事儿,我绝不吝啬。”

陈亮和郭伦只是笑着看着这些同盟,有些事情,也只有联合起来了才能做大。他们两人虽然不是很看得起一部分同盟的智商,但确实是需要他们的银子。

过了一会后,陈亮觉得差不多了,他和郭伦对视了一会,就伸手往下摆摆,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才说道:“这盐政新政也不能算太差,只是不能由我们独门来吃了而已。老夫问一句,大家手中的仓钞换得如何了?”

“我手中的仓钞所剩无几了,怎么了?”大胖子盐商说了下自己的情况,然后有点奇怪地问道。

“我也是,差不多了。”

“我还有一些。”

“”

陈亮没有马上回答大胖子盐商的话,听着在座众人汇报自己的情况。

当在座的人都汇报得差不多之后,他才说道:“食盐方面,以前有私盐和我们争抢,但他们毕竟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因此不敢明目张胆地和我们斗。”

其实他们这些大盐商也是大肆贩卖私盐,而且是把私盐当官盐卖,赚取了相当大的利润。

不过这些陈亮不说,在座的大盐商也不会提,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他们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头儿,又要说些什么。

“现在朝廷的食盐产量一直在增加,那个巡盐御史张同敞还住在盐使司,早起晚归地巡视产盐的各个环节。依老夫之见,往后这食盐产量只会增加得越来越多。因此”

陈亮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这些同盟后,才继续说道:“大家一定要改变过去的观念,把盐价降低了,狠狠地打击那些想趁机从我们手中抢吃的人。”

“陈兄的意思是薄利多销?”有一个人马上问道。

陈亮听了点点头,他怕这些同盟还固执于以前的高利润,因此才提醒他们。毕竟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人,但怎么得都要在乎同盟的身家,他们要是没银子了这同盟也会受到损害。

果然,吃惯了大鱼大肉,一下让他们只吃肉丝,还真是不习惯,大部分人都沉默不语。

陈亮一见,就笑了一下,然后拍拍手道:“老夫和郭兄已讨论过了,这盐上的利润降低了,但我们还可以把另外一处银钱来源给做大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厅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了,特别是那大胖子盐商,马上就嚷开了:“陈兄快说,我们听你的。”

“是啊,我们听你的。”其他盐商也纷纷附和。

陈亮笑笑,抱拳拱手了下道:“多蒙各位看得起,那我就说说吧。”

大厅内马上就静了下来,都竖着耳朵听着陈亮接下来的话。

“各位和老夫一样都开有钱庄,一则方便我们自己的银钱流动,二则还能赚不少别人的钱。现在老夫有个想法,就是我们在座各位都是共进退之人,为何不把彼此的钱庄给联合起来。如此一来,我们钱庄开出的银票将会有更多的地方可以提取银两,势必会让更多的商人把银钱交给我们的钱庄来保管,诸位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润不会少吧?”

陈亮见这些同盟都露出深思的神情,知道要让他们把钱拿出来互通有无,还得加个美丽的前景说明:“你们想想,这大明的天下还有那家钱庄的规模能与我们盐商联合起来的钱庄相比,就是那些海商都不行。当大明商人的钱都存到我们钱庄后,就算把现在的利润降个一半,总的利润又会增加多少?”

如果不是不能坐吃盐上面的利润,陈亮和郭伦还不会走出这一步。毕竟这钱庄要互通的话,会涉及到很多方面比较不方便,而且更多的好处是给了那些实力较弱的同盟。

大厅内的盐商听陈亮一说后,都意动起来,可还是有不少问题,当场就问陈亮如何处理。

陈亮和郭伦早已讨论过,因此马上就给那些有疑问的盐商一一回复,让他们满意。

陈亮是个会说话之人,他舌生莲花,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最终把大厅内的同盟说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钱庄上滚滚而来的钱财。

可就在大厅内气氛达到最高的时候,门被人推开,闯进了一人,打断了他们高涨的情绪。

陈亮一看是派驻在金陵的外事联络人,这么不懂规矩就闯进来,就知道有要事。

果然,这人汇报的就是银行改革一事,并且言明大明皇家银行金陵分行已经在组建了,并贴出布告要求核查各票号、钱庄的资产并上缴准备金。

这消息等于是一盘冷水直接浇到了这些正兴高采烈的盐商头上,让他们面面相觑。

脾气比较暴躁地大胖子盐商当场就发飙了:“朝廷欺人太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盐政的事情就算了,现在又来搞钱庄的事儿,没完了是吧?”

他向陈亮一拱手道:“陈兄,自古以来,哪有向朝廷报备自己有多少钱的事儿,还要向他们交钱,没门。如果我们不反击一次,任由朝廷乱来,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对,不能让朝廷这么干。”

“对,让朝廷知道我们的厉害。”

“养了那么长时间的狗,主人被欺负了就该放狗出去咬他一口。”

“”

大厅内群情激昂,大部分人的脸色狰狞,嚷着不能忍了。

这些人在盐政革新的时候就有意见,只是被陈亮和郭伦压了下去。

虽然他们最终还是赚钱的,但哪有吃独食那么舒服,因此心中憋着一股气。

现在陈亮说动他们,又要多一条发大财的路子。却又晴天霹雳,历朝历代都未有过的事情直接砸到他们发财的路子上,一下就把他们心底原本憋着得那股怨气给激发了出来。

陈亮和郭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也不是好惹的,可以任由别人随便捏,要不也不会布局周延儒和张缚这两条线。

陈亮和郭伦对视了一下,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决定,便互相点了下头。

第四百五十六章 张献忠的观察

再说卢象升带去的部队在皮岛原定计划是休整两日,因为战马、还有那些晕船的士卒都需要一天的恢复时间。

那些从秦地被流放过来的一帮子人也都有晕船,睡了一整天才缓了过来。

他们这辈子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看到一望无际的水,船只在海中高低起伏,让他们原本就有点恐惧的心变得更是害怕。

他们也都是经历过刀枪血雨,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可面对大自然的时候,还是怕了。

标营中的其他人因为得过卢象升的吩咐,倒没有人歧视他们,只是给他们开开玩笑,说什么要遇到暴风雨那才要吓得裤子之类的话。

虽是如此,玩笑之类的话却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何况这些人都是农民军中的领袖,自然也有他们的魅力和交际能力,如此一来,就更是融入了卢象升的标营中。

在皮岛修整了一天后,胜人一等的体质让他们缓了过来,开始和同袍聊起天来。

在登州的时候,他们因为自己是流贼被流放,而同袍则都是跟随中丞大人打过建虏的老乡,因此都有比较强烈的自卑心理。卢象升又把他们编为一旗,使得他们都不怎么和别的人交流。

经过这次的海上旅途,张献忠等人开始和周边的同袍交谈了。

正当他们在听同袍讲那引以为豪地清水明月关之战时,紧急命令传了下来,队伍马上开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张献忠被任命为他们这旗的旗总,接到命令后马上开始整队出发,重新踏上了让他们吐得一塌糊涂地海船上。

张献忠看到港口的船队分为了两拨,自己所在这支较大的船队往西北侧驶去,另外一支较小的船队则直接往北方而去。

从旗帜上区分,张献忠发现往北方而去的多是皮岛上的驻军。

他就有点奇怪了,之前传下的军令是他们要征战朝鲜,可现在看情况,好像又有变化。

张献忠猜测是军情有变,到底是什么,到了估计就知道了。

当夜幕降临时,他们就在獐子岛修整了一个晚上。

张献忠这些人知道大战在即,都开始主动调整心态,迎接这次战事。他们渴望战争,希望获取战功改变他们的命运。

第二日一早就在獐子岛驻军的陪同下,船队往北而去。

张献忠看到有几只小船离开船队在西北岸登陆,下船的夜不收马上就消失在了岸边。

看到这动静,他猜测可能是获得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因此由中丞亲自带队,直扑猎物而去。

船队走走停停,并不时放出几只船靠岸,下船的夜不收也很快就消失在岸边。

如此几次后,终于在一处地方有夜不收返回报信。

而后船队开始靠岸,同时军令下传。上岸之后一律不得喧哗,马衔铃,人含草,跟随中丞旗帜行动。

在建虏的势力范围内,两千多骑军一开始只是缓步而行,让战马有个适应的过程,另外一个原因,看不停地有夜不收折返就知道,肯定是在进一步核实军情。

一路上,张献忠看到经过的地区荒无人烟,杂草丛生。能看出一些地方有过人居住的痕迹,但都只剩下了残壁断垣。

他看这片地区的旱情应该不是那么严重,比陕北好多了。可为什么现在如此荒芜,应该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建虏造得孽。

张献忠猜得没错,建虏的大肆屠杀,造成了丹东地域人口的大幅减少。而后从一六一八年起,建虏采取定边政策,在叆河边门和凤凰城边门筑柳条边,禁止在边墙以外地区农牧、渔猎、采伐、采矿,致使丹东地域成为了不毛之地。

当他们深入内陆二个时辰之后,天色黑了下来。命令下传,让所有部队就地修整,不得喧哗,不得生火。

这个命令下传后,卢象升的标营是没什么。但祖大乐的部队却有违规现象发生,刚好被巡查的卢象升给撞见了。

虽然生火的是祖大乐的亲信家丁,却也被卢象升严肃处理了,并且传首各部,如有犯军令者,一律照此处理。

好几个原农民军的首领都觉得卢象升好狠,但张献忠却有不同看法。他一边告诫自己的同乡军令无情,更何况此时还是战时;一边又叮嘱他们不要说话,保持安静。

经过张献忠这么一说,他们又看到中丞也没有生火,和他们一起啃干粮,一颗心就平静了下来。

张献忠的精神很好,在深夜仍未入睡,看到隔段时间就有夜不收出入中军,心中没来由地兴奋起来,肯定是有大目标。

到了后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四个义子。虽然让他们恢复了原本的姓氏,可对他们的感情还是抹不去的。

中兴侯的大舅子阎应元在前些天的时候,给他说了四小被中兴侯收为侄儿的消息。让他很是感慨,这四个小子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福,竟然能一步登天。

自己的身份低贱,一定要努力才行,否则以后都不好见那四个小子。张献忠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所有人就被叫醒,稍微吃了点干粮就开始出发了。

张献忠从军队越来越快的速度推断,这是猎人发现前面的猎物,开始快速靠近,准备一击必杀前的最后一段路了。

当他们踏上一条年久失修的官道上,准备战斗的命令下达。全军开始紧张起来,刀剑出鞘,整队备战。

而后全军在“卢”字大旗的指引下,全军沿着官道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山头,眼前的场景霍然在目。

只见远处的官道上正走着几十辆大车,还有几百建虏和一些朝鲜的军队护送着。

卢象升通过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后,就下了一个字的命令:“杀!”。

而后,他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这让张献忠等人为之一惊。他觉得登莱巡抚能上战场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当先冲杀,这给张献忠的刺激着实不小。

标营紧紧跟上卢象升,杀了过去。而祖大乐的一千五百关宁铁骑却落后了一大截,跟在卢象升标营的后面。

前面的建虏开始好像不在意,后来可能发觉是敌军,而且是大量敌军,这才开始有反应,开始调兵遣将。

战事,一触即发。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杀神

张献忠身在卢象升的标营队伍中,当然也是冲锋在前的。

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张献忠学着卢象升,以身作则,冲在本旗的最前面。马蹄声隆隆,直扑前面的车队而去。

只见张献忠伏在马背上,随着战马的奔跑,身子有规律地起伏着,而他的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前面的敌人。

从旗帜上看,应该是传说中建虏的正蓝旗所部。

正当张献忠在认真观察敌情的时候,一件奇异地事发生了。

建虏先是嗷嗷叫地催马向他们反冲过来,但没冲多少路,又转了个弯逃回了车队里,而后车队被横过来乱摆成一个圈。

紧接着有不少朝鲜军队被赶出了车队,然后又是一阵慌乱,把朝鲜军队叫回了车队里面。

建虏的应对明显没有一个章法,让张献忠颇为意外,这是传说中打得大明辽东军队躲在城里不敢出去的建虏?

不过从建虏的行动迹象上推断,张献忠猜测建虏的头目应该先是估计错误,应为是原东江镇那些衣衫褴褛的士卒,所以迎了上来想反冲锋。

可后来发现不对,或者从这支军队一往无前地冲锋势头,又或者是发现东江镇没有这么多骑军,感觉反冲锋是以卵击石,就又缩回了车队里,企图用车队阻止明军的冲锋。

但建虏应该从未有过防御经验,所以慌成了一团。先是把朝鲜步军赶到了对敌第一线,企图用朝鲜步军先消耗明军的气势。

然后马上又觉得面对如此众多的骑军,赶到外面去送死毫无意义,因此又把朝鲜步军给叫回了车队里面。

张献忠看到这里,又稍微侧头看向那面迎风烈烈的“卢”字大旗,想着光凭冲锋的气势,就逼得建虏慌手慌脚了。

他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自豪感,在这样的巡抚手下效命,真是三生有幸。

离建虏车队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建虏那边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而后涌出一股浓烟,笼罩住了建虏的车队。

张献忠知道是那边的朝鲜步军打火铳,他开始还吓了一跳,连忙把身子尽量伏到了马背上。

可张献忠马上发现已方好像没一个人有事,他立刻醒悟了过来,朝鲜军队中的火铳手怕是被吓破了胆,提前开枪了。

张献忠不由得有点无语,这种情况一般都发生在明军身上。可现在,他却在建虏的队伍中也见到了。

离建虏的车队越发得近了,张献忠忽然发现中军的旗号斜指左右两边,反复三次。

他知道这是通知后面的祖大乐和巡抚标营一左一右包围建虏车队。

果然,前面的“卢”字旗偏离了官道,绕过车队,往车队后面而去。

车队被火枪的烟雾所笼罩,看不清他们的情况,还有不少弓箭从硝烟中,落到了官道上。

不知道是建虏太乱了,还是根本没想过逃跑,当明军的包围完成时,没见有一个建虏逃走。

张献忠马上又观察到“卢”字大旗斜指建虏的车队,知道这是下令攻击了。

不出他所料,卢象升一马当先地冲向了车队。这个时候,硝烟已没有那么浓厚,建虏看到自己被包围,反而镇定了下来,开始有组织地向冲锋的明军射箭。

至于朝鲜步军的火枪,在开始的时候打出一阵响动后,基本已听不到声音了。

当明军冲到建虏的射程之内时,伤亡终于开始出现了。

不知不觉中,张献忠所在的旗跟到了卢象升的身后。这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张献忠的旗本身就是卢象升标营的一部分。

他看到卢象升还是冲在最前面,手中握着据说是皇上御赐的青龙偃月刀,不时拍掉射过去的箭支。

张献忠看得心中极为佩服,这还是巡抚一方的封疆大吏么,明显是一位征战沙场的猛将啊!

战马急速冲锋,速度非常快,明军很快就冲到了车队面前。在卢象升的以身作则下,纷纷跳下马,拿着各式兵器,杀入了车队中。

标营的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中丞,因此张献忠带着他的旗紧紧地跟在卢象升的后面。

他看到前面的卢象升势如猛虎,所向披靡,面前没有一回合之将。而卢象升的亲信家人卢大、卢二等人就护卫在卢象升身边,替他格挡来自侧面的攻击,使得卢象升心无旁顾地直往前杀。

外围车队被卢象升杀开一个缺口后,明军都从缺口处涌了进去。

有许多明军开始越过停住脚步的卢象升,向车队里面的建虏和朝鲜步军杀过去。

张献忠的旗就护在卢象升的左侧,由他和王嘉胤以及高迎祥为箭头,和面前的建虏厮杀。而号称射塌天的李万庆等人就在他们后面近距离射箭,其他人则护着他们这个旗的侧面。

这个时候,张献忠发现建虏其实也是普通人,面对他们这么凛冽的攻势时,只有一小部分人面目狰狞地主动和他们厮杀,更多的人则脸上也露有恐惧,被动的抵抗着。

张献忠是旗总,在车围里面站稳脚跟后,就放慢了进攻速度,退到了王嘉胤和高迎祥后面。他这时才有机会再次观察中丞的情况。

结果发现卢象升已经又杀向建虏堆去了,看方向,好像是冲着建虏的主将而去。

张献忠不敢怠慢,连忙大声呼喝,率领手下追过去护卫。

一路上,他看到有不少朝鲜步军丢了武器跪地上。这个时候,谁也没空去管他们,都冲那些还在抵抗的建虏和朝鲜步军杀过去。

战事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张献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前面不远仿佛杀神一般浑身血淋淋的卢象升时,他一下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不过遗憾的是,最终还是被建虏从祖大乐的防线上逃走了一部分。

此地离建虏驻扎地所在的凤凰城并不远,张献忠非常遗憾地执行卢象升的命令,放火烧那些大车。

这些大车上全部都是粮食,明军没法带走。但肯定也不能留给建虏,因此只有烧了了事。要是那些建虏没有逃走的话,说不得还能把这些粮食运到鸭绿江边,由阎统领的船队运走。

明军简单地打扫了战场,把投降的朝鲜步军放了,就快速离开了战场,消失在天际。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又闻卢象升之名

辽东盛京,奴酋皇太极正在崇政殿和一帮子亲信开会。

只见皇太极满面笑容地道:“成立六部的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我们再商讨下如何回复锦州那边。”

原来皇太极在范文程的密奏之下,趁着那些和硕贝勒基本都不在盛京的机会,同意了范文程的建议。

即仿明国官制,成立吏、户、礼、兵、刑、工各部,各部尚书由皇太极的亲信或者对皇太极亲近的年轻建虏头目当任。

皇太极估摸着反对这事的,到目前为止可能也就莽古尔泰一人了。因此他并不怕莽古尔泰从朝鲜回来后反对,木已成舟,又会是多数和硕贝勒同意,莽古尔泰反对都没用。

建虏的中央集权,在范文程的建议下,越发地集中到了皇太极手中。

在殿内的众人听皇太极又说了个会议议题,就都各自思考着,看怎么给大汗一个建议。

他们都知道回复锦州那边的答案是一定的,那就是不会出兵。可要用什么理由来推托,让科尔沁族人觉得他们是实在没办法出兵才是这次议题的重点。

和硕贝勒之一的济尔哈朗首先向皇太极奏道:“大汗,要不直接就告知锦州,大金的粮食不足支持他们把锦州打下来。”

要打下锦州不是一时半会地事情,一要断绝从宁远、山海关方向来救援锦州的明军,二是怎么攻破墙高城坚的锦州城也是一个难点。

但无论哪一条,都有一个过程,这就需要大金国内源源不断地运送粮食物资过去。

而战争期间,消耗的粮食物资是平时的几倍。本来大金就缺粮,如果这么做的话,粮食只会缺得更厉害,就算打下锦州也不见得能补回来。

这个就是皇太极考虑锦州战事不打的主要原因,当然了,锦州城太坚固,不管是用大金的人命还是用蒙古人的命去填,都是不划算的。

皇太极早已把那科尔沁族的军队看成是自己的口中肉了,之前他听到明军袭击科尔沁达尔罕王的过程后,真是仰天长笑,连明军都来帮助自己收编蒙古人。

他听到济尔哈朗的建议,想都没想,直接摇摇头道:“此法不妥,如果科尔沁知道我们粮食如此窘迫,在未来收编他们的时候,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范文程听了点点头,同意皇太极的这个说法。他也有一个建议,只是刚才一直在等别人先说,免得自己表现太突出引起殿内这些女真贵族的嫉妒。

现在他见济尔哈朗已经献过策了,他就向皇太极献策道:“主子,是否可以说锦州城坚,我大金又无大炮,不宜攻城。另则也向他们表明,主子实在不忍因攻打锦州这种坚城而让科尔沁族人白白送命。”

皇太极一听,有点道理,就对范文程说道:“有道理,接着讲。”

范文程一听,脸上露出了受表扬后的媚笑,继续说道:“蒙古人应该知道我大金不善攻城,就能理解刚才的理由。只要我们保证将来一定诱使明军出战,在野战中替他们报仇,或许就会同意撤军了。”

皇太极听得点点头,不过又摇头了,他想到科尔沁人现在有两个首领,即达尔罕王的两个儿子。他们为了夺权,会不会坚持要夺回达尔罕王,或者一定要马上替他们那些被明军所杀的族人报仇。

皇太极把这个意思说了出来,而后补充道:“最好再有一个理由,让他们不能再坚持留在锦州。”

殿内安静了下来,都在想着法子。

最后,还是范文程开口了:“主子,不如同时告知锦州,在登莱一线的明军有侵犯大金边境,因此不得不调回锦州的兵马。”

另一个和硕贝勒阿巴泰听了,未等皇太极回答,就直接否定范文程地建议道:“登莱一线,只有东江有战力。但谁都知道,自从毛文龙死后,登莱已不足虑。要是我大金说被登莱打得要调回锦州兵马这种荒谬的理由,实在有损大金威望。”

阿巴泰的说法也有道理,登莱一线的明军要是厉害,去年的时候也不会主力尽出,绕道蒙古攻入关内了。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一时没有其他办法。皇太极见众人都没反应了,心想要不就这么办。

让代善分别找达尔罕王的两个儿子私下沟通一番,以势压人,也不怕他们不同意,撤回来后再使些手段直接收编了他们。

正当皇太极准备宣布这个决定之时,前方军情送到,说登莱一线的明军出击,扰大金边境。

殿内的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登莱的明军还真来扰大金边境了。这不是编造的理由,是否可以用来给锦州那边退兵之用呢?

皇太极倒是比殿内这些人要多一份考虑,马上问起具体的情况。

在得知明军真得只是扰,一触即退后,他才笑着挥手让报信的人退了下去。

登莱的战力果然就是渣,估计是迫于明国朝廷的压力,出兵做做样子,响应下锦州战事而已。

于是,皇太极就决定,按照之前商议的几个理由再加上登莱确实出兵的事实来回复锦州,让他们尽早退兵,免得徒耗钱粮。

可还没等命令出殿外,又有紧急军情来了。殿内的众人看信使那紧张慌乱地神情,一颗心就沉了下来。

“报大汗,五百正蓝旗甲兵和一千朝鲜步军运送粮食的队伍在离凤凰城东四十里处被明军偷袭,除五十六名正蓝旗甲兵逃出之外,其余全军覆没,粮食全部被焚。”

皇太极听得当即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殿内的人也是一脸惊容地看着信使,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了。

信使只好又说了一遍,这次又补充道:“带队的甲喇额真被明军斩杀,未能逃出来。”

阿巴泰不相信这个消息,五百大金勇士在野战中对上两千明军都是随便杀的,更何况还有一千的朝鲜步军,怎么可能败得这么惨。

皇太极知道信使不会骗人,他有点惊异地问道:“是遭遇何处明军袭击?”

“回大汗,三千多明国骑军突袭,旗号为一个卢字。”

崇政殿内的建虏和汉奸们听得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脑海中,一个之前听闻过又被忽视的名字重新被他们想了起来。

很快的,建虏的信使即刻被派往锦州,要求代善等人回师。另外则探马、细作尽出,开始查探登莱明军的真实情况。

第四百五十九章 锦衣卫政委

早晨的太阳才刚出现在空中,努力地往大明京师撒着它的光和热。

而在京营驻扎地的一处塔楼上,东厂番役持刀守护着楼梯口。

在塔楼东侧的一处窗户口站着几个人,正看着他们前面小校场上的士卒训练。

“侯爷,这三个武学教授还真不错,这么快就让他们琢磨出鸟铳的刺杀之术了。”顾百川看了一会后,对他身侧的钟进卫感叹道。

钟进卫看着校场内的三个武学教授组成一个小阵,忽而背靠背,忽而互相穿插地应付着新军士卒的围攻,显得从容有余,并不时有士卒被“刺死刺伤”而退到了一边。

他不由得点点头,赞了一声“不错。”

要知道新军士卒是从四万五千多的五军营中选出的精英,其个人搏杀能力都不会很差。却在三个武学教授的枪阵中讨不了好,这三个武学教授确实应该算厉害了。

这段时间来,钟进卫越来越觉得明朝人的厉害。他比起这些古人,只有在思想观念和一些事物的远见中占有优势而已。

钟进卫练的新军,只要他按照明朝现有的练兵制度严格执行,各种军械后勤也按照已有的规则制度严格执行的话,要打败建虏并不是难事。

如此制度下的大明,竟然在历史上最终还是被建虏窃据了华夏九鼎,真不知道冥冥之中的满天神佛要多偏袒建虏才有那样的结果。

现在由钟进卫负责来练新军,他的目的并不满足于打败建虏。

也因此,他并不仅仅只是严格执行现有的各项制度,他还努力把后世一些先进的理念融入新军的编练中。

钟进卫比后世穿越书中那些穿越者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是,他的起点很高,能调动的资源很多。

钟进卫只要把他的意图传达下去,让相关的专业人士去严格执行,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甚至比他亲力亲为还要好。

这种例子之一,就是校场上的三个武学教授,甚至那些士卒都是。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这五百士卒就是特种部队的兵都不过份,现在却让钟进卫在当普通士卒用。

三个武学教授在坚持了足足有六、七分钟之后,才被连续不断攻击的新军士卒击败。

而后三个武学教授又围在一起互相讨论,并不时的比划一下。过段时间后,又开始了新一轮实验。

钟进卫就算没有走过去问,也看得出来,三个武学教授对目前的刺杀之术还不满意,在继续改进中。

这时,京营提督衙门的一个士卒忽然跑到箭楼底下。

一会就有消息传到楼梯边的东厂番役处,楼梯口的王鹏就走近钟进卫禀告道:“侯爷,五位锦衣卫校尉已到衙门。”

钟进卫回过头来看向王鹏,点点头道:“好,我们回衙门。”

这五位锦衣卫校尉是来新军营报到的,他们是钟进卫在花了很大劲后才找出来的,因为他的要求比较高。

第一,当然是要对大明忠诚,对皇上忠诚。

第二,能读会写,是个识字的人。

第三,能说会道,不摆官架子。

也因此,这五位锦衣卫都还只是最低级的校尉,否则符合这第三条的人,在这个时代的军官中还真难找出来。

五名锦衣卫一见中兴侯出现,就一起跪倒行礼道:“属下参见侯爷。”

钟进卫的眉头稍微皱了下,不过他想起自己并没有对他们有所交代,也就释然了。

钟进卫对五名锦衣卫校尉道:“都起来吧,以后在新军营中要遵守新军营的规定,行新式军礼,这种跪礼就不用了。”

锦衣卫校尉们听了明显一愣,不过中兴侯交代的,自然要遵从了。

钟进卫之所以这么要求,主要是他觉得跪礼区分人的等级,又不方便,真不如后世的军礼来得方便,也显得平等一些。

这些校尉们是要作为后世军队中的政委一样用的,动不动让士卒见他们时用跪礼,无形中就有壕沟拦在了他们中间,不利于沟通。

“走,随我去一趟我府里。”钟进卫对五名刚起身的校尉说了句,然后当先走向衙门门口。

五名校尉面面相觑,不知道中兴侯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收登门礼?没人解释,他们只好快步跟上,到了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骑马慢步而走,钟进卫对后面招招手,把五名锦衣卫校尉叫到了身边,问他们道:“之前我有让你们想一些太祖、成祖如何驱逐鞑虏,复我华夏衣冠的故事,还有大明军队所向披靡的事迹,准备得怎么样了?”

五名锦衣卫校尉在中兴侯给了他们命令后,就有准备。此时听中兴侯问起,就一一肯定地回答了钟进卫。

钟进卫一听,就对他们说道:“那你们轮流讲给我听听。”

于是,街上的路人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骑马的一行人中,有五个锦衣卫普通校尉服饰的人围着为首的侯爵,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而比他们级别高不少的东厂番役只能跟在锦衣卫校尉的身后,成半圆形护着他们。

要不是这些路人都是京师中人,识得那五名锦衣卫乃是最低级的校尉服饰,还真以为他们是锦衣卫中的高官了。

不过四小倒是非常高兴,可以在一边听故事。

快到定府大街时,钟进卫基本听得差不多了,他对五名锦衣卫校尉说道:“你们讲的故事都还不错,但还需要再修饰一下。重点突出敌人是多么的凶残,我大明皇帝是多么的英明,士卒又是多么的英勇,才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战绩,也让我华夏百姓能过上今天的生活,懂么?”

五名锦衣卫校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钟进卫刚好转头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进一步解释道:“反正就一句话,你们要用故事鼓舞起士卒的士气,保持住士卒对皇上的忠诚,就这两点,明白么?”

这下还不明白,就是一头猪了,五名锦衣卫校尉都点点头道:“侯爷,属下懂了。”

钟进卫转回头,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说道:“回头你们一人负责一百士卒,谁若做得好,便升任五人之首,也就是四人为百总级,一人为把总级,在锦衣卫中的官职会升到对应级别。你们好好努力吧!”

钟进卫的意思就是说,只要这五名锦衣卫校尉不被他退回去,那么他们至少是百户了,还可以争抢副千户之位。

这一下,让五名锦衣卫校尉的情绪一下高涨起来,甚至想马上就转头回新军营去把事情做起来。

其中一名锦衣卫校尉一时冲动,忍不住对钟进卫道:“侯爷,我等空手而来,愧于入府。要不我等还是先回新军营吧,等明日备了礼品再来拜访侯爷。”

钟进卫听得哑口无言,忍不住笑道:“叫你们来我府里不是请客吃饭收你们礼物,是有事情给你们看看,学着点。”

第四百六十章 冰棍

钟进卫一说完,他的护卫们都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四小之一的艾能奇认真地对五名锦衣卫校尉说道:“我叔父不是那种人!”

五名锦衣卫校尉被他们笑得面红耳赤,连忙向钟进卫请罪。同时他们心中才知道为什么中兴侯身边有四个小孩护卫,敢情都是中兴侯的侄儿。

钟进卫对他们这种误解也没有生气,原先的官场风气就是这样,他们有这想法也实属正常。

这时候,已到府门口。钟进卫一边下马一边对五名锦衣卫校尉说道:“你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要教会新军士卒一些军中常用的字以及一些数字,但用老式方法肯定是教不过来的。我府里的教学模式你们实地参观体验下,有助于你们的教学。”

钟进卫在得到五名锦衣卫校尉的明白答复之后,才转身看向他们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选你们五个必须是能说会道,读书识字之人的原因。”

说完之后,他对身后当值的于长俭说道:“你带他们去听于叔讲课,让他们体验一下。”

自己父亲的学生中竟然要出现五名锦衣卫校尉,这让于长俭有种莫名的兴奋,他连忙答应了下来。

钟进卫则回自己的书房去了,他知道阿奇肯定在那里。

性格能决定成就,这点在阿奇身上就让钟进卫体会了一把。

阿奇那种坚持、细心、善于总结的性格,使得她仅凭一把小刀就在核桃核上雕刻出精美的雕像,要是在后世,就不愁温饱了。

果然钟进卫没有料错,阿奇就在他的书房,摆弄他送给阿奇的那些透明玻璃器皿,做一些最简单的化学实验。

钟进卫一推门进去,就笑着说道:“阿奇,你这么搞,我的书房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报销了。回头给你整个水泥玻璃房子出来,专门做一间你实验用的房子,随便你实验。”

阿奇一见是钟进卫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钟进卫道:“老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钟进卫明白阿奇的意思,自己老是忙于朝廷的事情,那顾得过来家里的事了。

他笑着道:“放心,我这就写份实验室的建筑要求,让于叔照着去做。另外,你最好培养几个助手,别事事都亲历亲为。你要学为夫的做法,明白么?”

阿奇拉着钟进卫的手到他的椅子上坐好,然后问道:“老公,学什么?”

钟进卫直接把阿奇拉到了怀里,认真地对她说:“抓大放小,你把事情计划出来,做最主要的事。一些打下手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你负责观察,记录,总结。只有这样,才不会消耗你太多的时间,进度就会比较快。”

阿奇一听,点点头道:“奴家明白了,老公,我帮你吧。”

“啊,帮我什么?”钟进卫想着阿奇是不是说反了,应该是帮她,可自己没时间来做什么化学实验啊!

“老公这么早回来书房,不可能就是为了回来向奴家交代这事吧!”阿奇说完,抿着小嘴看着钟进卫笑。

钟进卫耍赖,猛地亲了下阿奇的脸后才说道:“就是突然想你了也不行。”

阿奇笑着从钟进卫的怀里挣扎着出来,心中甜甜地坐到了钟进卫身边的一张椅子上,然后又回眸一笑道:“老公,要写什么就说吧。”

钟进卫无语,看来阿奇真得是了解自己。

于是,他也不闹了,口述一些政委要注意的要点以及一些数学方面的知识,让阿奇写下来,回头要交给五名锦衣卫校尉。

毕竟军中所需的简单数学知识与自己府里学的那些还是有所不同的,否则就直接让于叔给他们基本教材了。

看着还有时间,才又口述了阿奇需要的水泥玻璃实验室的建造要求,并亲手画了些实验台。

午时,钟进卫在自己府里用过中饭后,叮嘱阿奇要午睡身体好,才返回京营去。

刚出府门,钟进卫就把阿奇写的一叠纸交给离他最近的一个锦衣卫校尉道:“这些你们先学会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的四个侄儿,他们基本上都学过了。”

五名锦衣卫校尉之前已经知道了四小的身份,因此这时听钟进卫说要向四小请教,心中也不抗拒,甚至还有点喜气,这可是攀上中兴侯这棵大树的好机会。

其中一名锦衣卫校尉想到一个问题,便向钟进卫请示道:“侯爷,四位公子随侍您身边,属下何时才能有机会请教?”

钟进卫想想,就对四小说道:“以后你们四人,以两人为一组在上午的时候轮流待在新军营地,替我监督营中军纪,明白么?”

四小一听,都高兴地点点头。

钟进卫这是想趁机培养他们在新军中的经历,以便将来他们长大后对新军理念和对火器作战的体会根深蒂固,甚至刻到他们的骨子里去。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成为将来火器时代中一名杰出的将领。

到达京营提督衙门后,钟进卫就让五名锦衣卫校尉先行下去,消化吸收一上午的所得。

他自己在坐到了衙门内后,感觉到很热,不由说道:“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顾百川呵呵一笑,回答他道:“侯爷,这天气眼瞅着就到这该热的季节了。”

钟进卫当然知道天气热了,他这时忽然无比想念后世的空调和冷饮。这么热的天气,要是有空调就凉快多了。而且要是有冰棒雪糕之类的,这时吃它一根,那个爽啊!

其实他的衙门四处通风,倒也还凉快的,只是他刚从外面回来,因此才会觉得热而已。

钟进卫这么一想,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网上看某本穿越书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能用硝来制作冰棍。

他一想起来,心中就痒痒起来,冰棍的美味更是在他脑中清晰起来。

反正自己手头有资源,试试也是可以的。于是,他先动笔画出一些器材,让顾百川找人去做出来。

冷却所用的硝却不用愁,这里是京营,他掌管着的,库存里就有一些,让手下就调拨一点过来便是。

四小看着钟进卫忙这些,有点好奇,年龄最小的艾能奇忍不住问道:“叔父,您这是要干嘛?”

钟进卫摸摸艾能奇的脑袋,笑着道:“给你做好吃的。”

他这么一说,顿时让他的护卫们好奇起来,硝还能做出好吃的?

钟进卫看看外面的白色阳光,忽然想着新军训练后应该也很热,他们的营房这方面好像做得不够。

于是,钟进卫决定过去巡视一番,顺便也看看自己勒令他们中午必须午睡的情况怎么样。

他走到新军营房外面,先阻止了外面执勤的士卒发出声音。然后接近营房去听动静,结果听不到有说话声,但也没听到一个呼噜声。

这让钟进卫觉得有点奇怪,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汉,会没有一个打呼噜的?

于是,他就偷偷地站窗户外去看。

没想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让钟进卫呆在了那里,甚至还有想吐的感觉。

第四百六十一章 剃发易服

只见营房内众多的彪形大汉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披头散发,互相帮着抓头发中的虱子。

钟进卫还看到不少人抓到虱子后不是捏死扔了,而是直接丢嘴里嚼,再没见他们吐出来。

这让来自后世的钟进卫实在看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顾百川见中兴侯见到营房内的情况后面色不虞,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他就跟上几步,笑着给钟进卫解释道:“侯爷,这也不能怪他们。天气这么热,汗多就容易有虱子。”

他看钟进卫还是耿耿于怀的样子,就又道:“汉晋风流人物还常扪虱而谈,引为佳话,流传千古,这些士卒也算是风流了一把!”

钟进卫实在听不下去了,站定身子转身看向顾百川道:“要是你一头的虱子不难受么?”

顾百川听得愣了下,从中兴侯的语气里听出他好像非常憎恶虱子。

顾百川马上回答钟进卫道:“当然难受了,属下花在理发匠身上的钱就有不少。”

这下钟进卫奇怪了,他可是记得满清下令剃发易服的时候,原先温驯投降的人是如何群起反抗的。现在这个时代竟然会有理发匠?钟进卫当即好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下不但顾百川一人了,他身边的所有护卫都诧异地看着他。

钟进卫看他们脸上的神情,马上感觉到自己问了一个常识性的低级问题。

古人要是不理发的,那头发还不知道有多长,但自己好像从没见过有那个的头发长到变态的程度。

钟进卫想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转身仍然向自己的官衙走去。

顾百川跟在钟进卫的身后,回答钟进卫刚才的问题道:“是啊,理发匠中手艺好的人很吃香的,生活条件都不错。”

钟进卫听了没有说话,走了一段路后,忽然说道:“那个什么身之发肤…”

他说到这里,忘记了后面的词,一下又说不下去了。

顾百川一听,连忙接着道:“侯爷是说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钟进卫听了收住脚步转身对他点头道:“对,就是这话。理发不是冲突了么?”

问完之后,他才继续往前走。

顾百川一笑回答道:“侯爷,这并不冲突。此话是讲孝道,也是我们汉人的传统。孩童之时,遵父母之命,剃之发如同蛮夷,也无所谓。成人之后就必须蓄发,以承衣冠,乃为孝也。”

他说到这里看中兴侯想反驳的样子,就连忙再解释道:“有一种情况,是我们汉人所不能接受的,就是剃胡发,着胡服。这种强迫汉人背弃祖宗衣着发饰的事,就曾引起汉人的强烈反抗。”

钟进卫听得一怔,这满清的剃发易服不是还没发生么,顾百川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竟然也是一个穿越者?

还没等他表现出内心的惊诧,顾百川已经举例解释了:“金灭北宋后,金太宗在天会七年对其国内汉人下达胡服剃发令,违抗着死。被金抓获的青州观察使李藐、保义郎李舟、右武大夫郭元迈等人就宁死不屈。”

钟进卫没想这剃发易服原来不是满清的专利,这么早就有了。

听着顾百川的话,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解地问道:“那前些日子我发新式军服给新军士卒,好像没见他们有反对啊?”

顾百川笑笑,回答钟进卫道:“侯爷,您那新式军服是我们前所未见的,要说归于夷服好像也不是。再说您是发了新式军服,可又没规定新军士卒以后只能着这新式军服。平时不也可以换回原本的汉服,或者也可以说,您这新式军服算是一种新式的汉服。”

钟进卫隐隐感觉到了古代这些汉人是否强力反抗剃发易服的一个关键是,是否强迫汉人改为胡人衣冠而断了祖宗传下来的衣冠。

钟进卫想到这里,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后才忽然说道:“如果我勒令新军士卒全都剃发,你觉得会怎么样?”

顾百川听得一怔,他看得出来,中兴侯是认真地。

顾百川在想了一会后,才回答道:“这就要看侯爷怎么剃了?”

“哦,有什么讲究么?”钟进卫问道。

这时已走入京营提督衙门,两边的士卒按钟进卫的要求行新式军礼。

顾百川待钟进卫回过军礼后,才给钟进卫解释道:“如果侯爷是想让新军士卒剔成胡人一样的发式,并强令不得改变,伴其终身,则属下估计会有不少士卒反对。”

他见钟进卫已走进了大堂内,就待其坐下后继续说道:“但如若侯爷像理发匠那边一样,因为一些理由而打理头发,就是短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钟进卫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面想了一会,对顾百川道:“我明白了,你回头帮我找几个理发匠来。”

顾百川一听,明显有点吃惊,不确定地问钟进卫道:“侯爷,您真得要剃?”

钟进卫点点头,这不废话么,要不剃头,找理发匠来干嘛。

顾百川有点当心,他接着问道:“侯爷,您是准备让新军士卒理成什么样的发式?”

钟进卫一听,也不废话,直接把自己的官帽给摘了,指着自己的头道:“比我的再短些就可以了。”

他在后世是剃平头的,来明朝大概有一年了吧,头发长了不少。不过在明朝人的眼里,还是很短。

平时的时候,钟进卫总是戴着帽子,所以顾百川等人都不怎么注意。

钟进卫这么一摘帽子,还特指了下自己的头,焦点就一下集中到了他的脑袋瓜子上。

钟进卫看自己这群护卫有点吃惊的样子,他笑着道:“你们别小看了这头发,是有学问的,我跟你们说道说道。”

护卫们包括四小都好奇地看着钟进卫,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理论来。

于是,钟进卫就把自己想到的一些能说动士卒剃发的理由都一一说给他们听。

说了好长一会,并且又进行了一些解释之后,钟进卫才算说完了话,然后他问道:“如此一来,可以剃发么?”

顾百川等人互相看看,过了一会才给了钟进卫答复。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最可爱的人

次日一早,在新军小校场内,五百士卒排成整齐的方阵,等待着中兴侯的出现。

今天是突然集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新军士卒比较好奇。

正当他们在心中纷纷猜测之际,中兴侯出现了,不过让他们更是感到奇怪了。

不是说中兴侯本人让他们感到奇怪,而是他们看到在中兴侯的身后,竟然还有五个带着家伙什的理发匠。

钟进卫走上点将台后,来到台前,刚站定身子,五百个彪形大汉就起手敬礼。

他回了个礼给他们,定了定神,然后大声地对底下的五百士卒道:“我前几日教你们的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还记得么?”

五百士卒虽不知道中兴侯一开场提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仍然用整齐而响亮的声音回答道:“记得。”

他们在回答完后,听到中兴侯赞了一句“好。”心中就马上想着中兴侯是不是要下令他们去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或者干脆要直接让他们去打建虏了?

不过他们想岔了,钟进卫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今天,我和你们讲讲怎么样来行孝道。”

钟进卫也不管他的思维跳跃给这些新军士卒造成多大的困扰,继续说道:“古人有云,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是不是这样的?”

“是。”新军士卒齐声答道。

“对,这是孝道的一种。但我要说,这种孝道只是对于我们汉人这个族群而言的,对于我们军人,这个太肤浅了。”

钟进卫的话让台下的五百士卒大是意外,不知道中兴侯为什么这么说。

而钟进卫的护卫们因为昨天已听过他的言论,因此并没有和新军士卒一样表现出那么惊诧。

“刚才所言的这种孝道,只要是个汉人,就能做到。当然了,和尚除外。”

钟进卫的话让现场的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很多士卒都无声地裂开嘴笑了笑。

“我们军人是个特殊的群体,在有些人眼里,不但伤身之发肤是不孝,而且还说当兵本身就是不孝,因为不能侍奉双亲。对于这些人,我要说,他们错了。”钟进卫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坚决,且带着一丝愤怒。

这五百士卒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当上了大明的士卒,从事了这个并不是很受人尊敬的职业。

他们每个人,除了身边都是军户的之外,或多或少都被人说过,甚至歧视过。

现在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所有的士卒都收敛了笑容,看着中兴侯,心有戚戚。

钟进卫慢慢地环视了一遍台下这五百士卒,看着他们脸上沉重的表情,心中忽然冒出了后世中学课本中魏巍所写的最可爱的人。

钟进卫在此时才感觉到,当兵是所有职业中最应受到尊敬的职业。

因为别的职业,干不好,或者直接搞砸了活,大不了辞了这份工,或者亏点钱而已。

但军人却是没有退路,他们一定要做好他们的工作,否则代价就是他们的生命。

以前的军队如何,我钟进卫管不了。但从新军开始,一定要努力争取给他们应有的地位。

什么以文制武都去死吧,钟进卫想到这里,就大声地对五百士卒说道:“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当兵的,那么谁来保护我们的父母不受盗贼倭寇的屠杀;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当兵的,谁来维护国家的秩序;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外族入侵又谁来抵挡?”

钟进卫一个接一个地大声反问,让台下的五百士卒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所以,那些当兵就是不孝,不能侍奉双亲的话是目光短浅之辈说的。要是你不去当兵,我不去当兵,都待在家里侍奉双亲,谁去抵抗建虏?难道要让建虏杀到我们家门口,才知道当兵的重要么?”

整个小校场内静悄悄地,只有钟进卫的声音在响。

“以后,不管你们走在那里,请昂首挺胸地走,为你们在新军中待过而自豪吧!因为你们会是将来保家卫国的主力,没有你们,就没有父母的安全,没有国家的安宁。”

五百士卒看着台上激昂慷慨陈词的中兴侯,眼中放出炙热的光芒。

不过他们还没有钟进卫所说得那种底气,因为他们没有战绩,不像钟进卫那么自信新军将是保家卫国的主力。

钟进卫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着他们,带着一丝挑衅地意味说道:“怎么,你们没有信心么,怕承担不了这份重担么,孬种了么?”

没有人回答,有可能是长期被歧视所养成的习惯,让他们不敢面对上官喊出自己的心声。

钟进卫就继续对他们大声说道:“谁要是孬了,怕了,就不配来我这新军,马上给我出列。我也不处罚你,回五军营该干嘛干嘛去。想回去的现在站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一个个一动不动,站如一棵松。

没有出乎钟进卫的意料,他就接着道:“好,既然没人站出来,就说明你们是想当一个好兵,能承担真正保家卫国的兵。那么,你们就要认真训练,勇敢杀敌,听到么?”

“听到。”五百个声音这时才齐声吼了出来。

钟进卫点点头,算是对他们的肯定,不过话锋马上一转说道:“但是你们要是还未上战场就倒了,病了,甚至还把病传染给同袍,那你怎么来担当保家卫国的重担?”

这下五百士卒又摸不到头脑了,这真要病了那有什么办法,又不是自己愿意的。

钟进卫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怎么想了,他面色严肃地说道:“因此,我们要努力做到不要生病,军中的卫生制度必须严格遵守。平时多注意卫生,如此才能尽可能地避免生病。”

五百士卒中不少人微微点头,心中把卫生的重视程度提高了一个档次。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中兴侯又说了一句矛盾的话:“但是我们是军人,不是娘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打理自身的卫生,比如,你们头上的卫生。”

五百士卒听到这里,才忽然明白过来,敢情中兴侯带来的理发匠是要给他们打理头发,这个可以有。

没想中兴侯根本不提理发匠的事,而是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没时间洗头打理头发,就会长虱子。当你们面对敌人,正准备厮杀之际,头皮忽然奇痒,你们会怎么办?”

第四百六十三章 孝之大小

没等五百士卒回答,钟进卫又说出了让他们更为吃惊的内容:“而且虱子是一种极其肮脏的东西,本身就是因为长时间不洗头,由汗液,污垢而生的一种虫子。其面目狰狞,以人的头皮,血为食。虱子和跳蚤一样,是人生病的一大病源。”

一直以来,大多数人都当虱子是肉,吸食人的精血,因此才有丢尽嘴里不浪费的习惯。

现在听到钟进卫描述虱子的产生,使得五百士卒隐隐有点不舒服了。

再听虱子是一大病源,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更是强烈了。

钟进卫说的话就是想让他们有这效果,他继续说道:“你们不要不相信,人的很多疾病,包括鼠疫,都是通过这种小虫子传染的。只要有一只虱子得了鼠疫,那么被虱子咬中的人就会得鼠疫,然后这个人身上的虱子和跳蚤都会得鼠疫。最后这个人身上的虱子、跳蚤跑到别人身上,就把鼠疫传到了别人身上,瘟疫就这么产生了!”

如果钟进卫的这番话是一个路人所说,可能五百士卒压根就不会信,还会嘲笑对方瞎掰。

但现在这话出自中兴侯之口,无论是他的地位还是他的一些传说,都使得他说的这些话带有权威性,让五百士卒不得不信。

这么一来,五百士卒想象着自己原来吃进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不由得有点反胃了。

钟进卫说这番话,如果是后世的一些专业人士,说不定会驳斥这话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可现在是在大明朝,他相信没人能说出信服的科学依据来驳斥他。他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理发,就算以后发现他说得不是很对,至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军中一旦发生瘟疫,其后果的严重性有时远比你们想象的厉害。”

钟进卫的这番话让五百士卒有点费解,不就是死人么,怎么中兴侯说得好像比死人还要严重似的。

钟进卫看着五百士卒的脸色,知道他们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就继续带点恐吓的目的对他们说道:“你们别不信,我现在给你们说一件发生在古代的事情。”

一听中兴侯要开始讲故事,所有的人包括他的护卫都好奇地看着他,听他讲什么故事出来。

“古代的时候,有一匹战马丢了一颗马蹄铁上面的钉子,最终让这匹战马折了马脚。于是,摔死了战马上的骑士,而这事刚好发生在敌我旗鼓相当的交战之时,因为这个骑士的损失,以致敌人从这个地方撕开了缺口,打赢了这场战争。刚好这场战争又是两个国家最为关键的一场战争,丢失一颗马蹄铁钉子的国家因为打输了这场战争而最终导致了亡国。”

钟进卫说完后,听众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呢,一颗马蹄铁钉子亡了一个国家,听着就荒谬。

接着他们想万一要真的有中兴侯说的这种凑巧发生,那后果还真得非常严重。

钟进卫看着五百士卒脸上露出了庄重神情后,他就大声地问道:“一颗马蹄铁上的钉子就有可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么军中要是流行开瘟疫的话,岂不是会更严重。你们可以想象,去年建虏攻打京师时,要是军中有了瘟疫,你们能想象这后果么?”

钟进卫举这个例子的时候,就是想到了一六四四年李自成攻打北京城时,刚好城内流行鼠疫,守城的士卒十之**都被传染上了而无力守城,因此才被农民军不费摧灰之力攻下了坚固的北京城,也因此才导致了大明的灭亡。

钟进卫的听众,包括五百士卒和他的护卫们,脸色都听得有点白了。

要是中兴侯所说的情况发生,那么后果真得是难以想象的,北京城很有可能就沦入建虏之手了。

钟进卫从现场的气氛就能体会到他们被自己说的情况吓到了,就再接再厉道:“因此,军中一定要严防鼠疫,严防各种瘟疫,严格执行卫生制度,杜绝一切能让人生病的因素,把传播瘟疫的老鼠、跳蚤、虱子统统消灭掉。”

他盯着五百士卒,有意识地提醒他们道:“唯有如此,你们才有能力保家卫国,忠孝才能两全。因此我决定”

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钟进卫才接着道:“新军士卒必须理发,让虱子无处可以藏身,从而杜绝新军中出现虱子,出现可能的瘟疫。”

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一种理解的神情,但也有一部分人则有点犹豫,杜绝虱子不一定非要理发理到让虱子没法藏身那么短吧。

钟进卫这时才把他前后所说的所有话都连了起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保家卫国为目标。因此军人平时多训练,战时少流血,打赢战场,保卫国家,保护父母才是正事,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军人梳洗长发。如果你们不在新军了,我就不要求你们什么,爱养多少虱子就多少虱子,但在将来大明军队的主力中,也就是在新军队伍中,就必须要理发。”

钟进卫说到这里,往右侧台下一招手,事先得过吩咐的一个理发匠就带着家伙什,有点紧张地走上了点将台。

钟进卫等理发匠站自己身侧后,他又对台下的五百士卒大声道:“古人所云的身之发肤之孝,对于我们军人来说,乃是小孝;我们军人,割发卫国,就是大孝。今日,本侯爷以身作则,就是要行大孝。”

他说到这里,直接往事先已摆好的凳子上一坐,高声说道:“来吧,替本侯爷把发理了。”

五百士卒都吃惊地看着钟进卫,原本他们认为,中兴侯要求理发这事,是针对他们而言的。没想到中兴侯说那么多之后,竟然先拿自己开刀了。

堂堂中兴侯都这么做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行大孝呢!

五百士卒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中兴侯坐那一动不动,任由那个理发匠把头发理成很短,就像刚还俗的和尚一样。

理发匠在理完头发后,收集齐了头发,郑重地交给中兴侯。

钟进卫站了起来,手中提着装有自己头发的袋子,对着台下大声道:“现在轮到你们行大孝的时候了,我,京营提督,中兴侯命令你们,每百人为一排,理发!”

当钟进卫看到新军士卒一个个排队理发时,他才回自己的官衙,心中想着,来大明朝这么久,总算能理成短发了!

他还没到官衙,更谈不上洗掉碎发,就有宦官过来传旨,皇上急诏。

怎么又是急诏,钟进卫心中嘀咕着。也顾不上洗了,赶紧先去紫禁城,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内圣外王

在路上的时候,四小之一的艾能奇忍不住好奇,还是问钟进卫道:“叔父,您说的故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啊?”

钟进卫一听,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后答道:“这个啊,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艾能奇等了一会,没听到钟进卫的下文,就又问道:“叔父,发生在什么时候啊?”

“很久很久以前。”

李文秀也忍不住了,他代艾能奇问道:“然后呢?”

“山上有座庙。”钟进卫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一句。

李定国也听不明白了,加入了这个问话的行列:“叔父,然后呢?”

“庙里有个和尚。”

钟进卫的回答完全和之前的故事没有一点联系,李定国一下醒悟过来,怕是叔父在和他们开玩笑,就拦住了刚也想问的孙可望,喊了句:“叔父!”

钟进卫听了那话里的一丝不满,笑了一下,勒住马,转身看向他们四人道:“你们要记住,人不能迂腐。有的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合理性以及能不能达成你的目的,明白么?”

他说完之后,看他们四人好像有点领悟的样子,脸色马上就又变为严肃道:“不过你们要记住,千万别用于歪处,明白么?”

四小一见钟进卫的脸色,连忙认真地点点头。

钟进卫也只是刚才和艾能奇开玩笑的时候,想起可以趁机教四小一点行事准则。因此,他说完之后,并没有再长篇大论,就继续赶路了。

钟进卫是紫禁城的常客,也没有人为难,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文华殿。

内阁首辅温体仁、兵部尚书梁廷栋已经在文华殿了,钟进卫一见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心道看来是有好事。

果然,崇祯皇帝脸带笑容地对钟进卫道:“钟师傅,锦州的建虏退了。”

钟进卫一听,有点惊奇地问道:“孙大人出动了多少援军?”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并没有一下猜中原因,就带了一丝得色问道:“钟师傅你猜?”

这人的心情一好,哪怕他是贵为一国皇帝,也会想着开个玩笑调解下情绪。

钟进卫看看崇祯皇帝那略带得色的脸色,再转头看看温体仁和梁廷栋也笑着看自己。

他心中略微一动,结合自己后世对山海关方面的了解以及之前的商议情况,心中就有了答案。

“陛下,是否是登莱方面的支援让锦州的建虏主动退了?”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问道。

没想崇祯皇帝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下让钟进卫搞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建虏主动退了,但是否是登莱方面的原因,目前还不知道。朕没想钟师傅之前的建议竟然取得奇效,因此传你过来的原因之一,就是想把这事告诉你一下。”

钟进卫听了有点迷糊,自己给崇祯皇帝的建议太多了,不知道他指得是哪一条建议。

崇祯皇帝刚才开了下玩笑,就没再继续让钟进卫猜了,直接说道:“山海关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言建虏围锦州,乃是追击死营而来。建虏事出不备,围之不克,就只得退了。”

钟进卫一听死营竟然有消息了,也很是高兴,他连忙关切地问道:“陛下,死营情况如何?”

不过他也有点疑惑,这建虏既然事出不备,那么明显打不下来,怎么还围了那么多天?

崇祯皇帝没有直接回答钟进卫的话,他对兵部尚书道:“梁卿把急报给钟师傅看看。”

梁廷栋手中一直捏着急报,到了这时才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一目十行地看完,死营的伤亡也算是惨重了,但战果也是辉煌的。他先恭喜崇祯皇帝道:“真是托了陛下的福,竟然让死营活擒了建虏最大的走狗回来。陛下,臣有个建议。”

崇祯皇帝看钟进卫拍自己的马屁,正想说道说道他,但听他后面的一句话,就把这想法抛开了,直接问道:“钟师傅,有何建议?”

他现在非常欢迎钟进卫的建议,因为事实证明,钟进卫的建议都会给他、给大明带来很多好处。

“群邀草原各部族,让他们齐聚京师观看达尔罕王的处罚。让他们知道,敢和大明作对者,哪怕实力再强,大明也绝不放过,达尔罕王就是榜样。”

在后世二十一世纪这么文明的年代,东南亚还是有大量屠杀海外华人的事情发生。如果换成是美侨的话,看他们还敢这么做么?

因此,钟进卫在之前的时候,就给崇祯皇帝建议过要内圣外王。如此一来,才会有汉人归心,四夷臣服。

他这个建议,也正是基于此而做出的。

崇祯皇帝还没有反应,梁廷栋就先皱着眉头有不同的看法了:“中兴侯,这恐怕不大好吧。要是草原部族群起反对,特别是林丹汗在名义上还执掌草原部族的情况下,我们这么做,不等于打了他们的脸。到时候,边疆恐不得安宁。”

钟进卫有关注草原形势,还到过张家口,和林丹汗的儿子以及其他部族的头领接触过,比梁廷栋知道的更多。

他是个愤青没错,但他也是三十而立了的愤青,考虑事情当然不会只是意气用事。

钟进卫转向梁廷栋,给他解释道:“草原上现在是一盘散沙,林丹汗这个大汗的名义早已是名存实亡,他自己更是被建虏打得连都城都弃了。更何况这达尔罕王是他的敌人,帮着建虏一起打他。我们大明现在展现了实力,能把林丹汗奈何不得的达尔罕王,从千里之外擒来京师,就足以震慑他们了。”

他说到这里,又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给梁廷栋,同时也是给殿内诸人听:“想太祖成祖的时候,我们大明打得蒙古人闻风而逃,那是何等的强大,何等的令人向往啊!”

钟进卫的话说完后,文华殿内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缅怀那段让人扬眉吐气的历史。

最后还是钟进卫打破了这个安静地气氛:“而且我们不是在扩大张家口这个贸易点么,和大明交好的蒙古部族,就让他们来贸易,让他们的生活条件好起来。对大明有恶意的蒙古部族,就坚决封锁打击他们。只要是正常的人,我想他们都会知道怎么做吧?”

钟进卫说到这里,记起一事,便不再理梁廷栋,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道路衙门的事如何了,这到张家口的水泥路也该要修起来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明聚宝盆

崇祯皇帝正待回答之时,忽然有张家口的奏章到了。

殿内的四人互相看看,刚还说到蒙古那边,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吧?

崇祯皇帝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先看起了奏章。

殿内的三人就看着崇祯皇帝的脸色,希望从他的神态变化中得出这奏章是喜是忧。

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是,崇祯皇帝的神态慢慢地有了一丝轻松,而后有了笑意。

崇祯皇帝看完奏章后,他示意内侍把奏章转给底下的臣子,然后说道:“林丹汗派了他儿子额哲到张家口,请求进京朝贡。”

林丹汗在以前的时候,企图和大明平起平坐。在建虏刚崛起之时,大明就邀请林丹汗一起讨伐。但林丹汗的态度极其傲慢,一定要从大明手中捞足了好处才肯出兵。

但现在,据驻守张家口的白杆军副总兵秦翼明奏报,是蒙古部族联合林丹汗的儿子额哲一起向一心礼佛的林丹汗施压,要向大明交好,以期能获得来张家口互市的资格。

另外,死营大闹蒙古东部草原,擒获达尔罕王的事已在蒙古草原上传开了。

这让已是流亡处境中的林丹汗下定了决心,接受了尚归于他统领的蒙古部族首领们的要求,派他儿子额哲前来朝贡,以示臣服之意。

温体仁、梁廷栋看完之后,首先向崇祯皇帝道:“恭喜陛下,赫赫威名已让草原俯首。”

他们比钟进卫更重视这个事情,因为草原上的部族一直是大明开国以来最为重视的敌人。而钟进卫来自后世,那个时候的游牧民族早已没落了。

崇祯皇帝笑着点点头,他看向钟进卫,心中想着有关草原的一系列措施。能有这个局面的出现,还多亏了钟师傅。

就套用钟师傅的话说,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把蒙古人调教成了听话的臣子。

他面带笑容,对刚看完奏章的钟进卫说道:“钟师傅,道路衙门的事,朝中大臣有些担心,朕觉得有道理,今日把你传来也正准备说说这事。没想现在好了,没事了。”

钟进卫就听不明白崇祯皇帝这没头没脑地话了,怎么一会有事一会又没事了。

他向崇祯皇帝一躬身道:“陛下,敢问到底是何事有了又没?”

崇祯皇帝向温体仁示意了下,由温体仁来回答这个问题:“中兴侯,之前有人担心我们大明把张家口建好,又花了大力气把路修好了。但蒙古人要是因各种原因而不买账,那岂不是徒劳人力,浪费钱财。”

钟进卫听得点点头,自己以前的时候好像没有考虑到这点。

蒙古人确实想互市没错,可也难保证有其他原因,比如政治原因等而不愿互市。那样的话,成立道路衙门后的第一炮就难以打响。

现在蒙古人已经服软了,表达了期待互市的愿望,还主动派出了汗位第一继承人的额哲来大明京师,那自然就没人有这个担忧了。

钟进卫想到这里,忽然脑中出现了一个念头,当即思考了起来。

殿内的几个人看到钟进卫在听了首辅的解释后,却不发一言,低头当起了泥菩萨。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是了解钟进卫的,知道他可能想到了某些事情,便让他想着而不去打扰他。

梁廷栋本想提醒下中兴侯,但他发现崇祯皇帝和首辅都一脸坦然,毫不介意地样子,也就按下了这个心思,一起等着钟进卫想完事情。

过了好一会后,钟进卫面带着笑容抬起头来,看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对于道路衙门一事,有了新的想法。不但有助于解决道路衙门人手紧缺的问题,还能替朝廷省下修路的银子。”

崇祯皇帝一听,当即大喜过望,还有这么好的主意,他连忙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快快道来朕听听。”

于是,钟进卫在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的期盼以及梁廷栋的羡慕之下,把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听完后又问了些问题,得到满意的答复后,都满面笑容地点点头。

道路衙门的人手问题还是小事情,能让朝廷不用出钱,这对于四处需要用钱的大明来说,就真得是件大好事。

崇祯皇帝当即在已转回御案的奏章上做了批示,让秦翼明火速安排蒙古使者进京。

然后他又马上传旨,让死营尽快进京献俘。

安排完了这些后,崇祯皇帝才又笑着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这脑袋当真是一个聚宝盆啊,能源源不断地生财。”

钟进卫一听崇祯皇帝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有点不好意思,无意识地用手去摸了下自己的脑袋,结果却不小心碰歪了官帽。

“咦,中兴侯,你的头发?”梁廷栋就站钟进卫的身后侧,眼尖的他发现了中兴侯的头发好像极短,不由惊诧地提醒道。

温体仁也发现了,奇怪地看着钟进卫。

钟进卫看看他们两人的神情,索性直接把官帽给摘了,露出刚理完头发的脑袋给他们看。

崇祯皇帝倒是没有像温体仁和梁廷栋那么吃惊,因为他刚见到钟进卫时,就是这个发型。

钟进卫也不等他们再问,就把理发的事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对于钟进卫的话,是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们知道钟进卫的来历。

他们都是当权者,对于钟进卫所说的孝道之大小的说法,也是赞同的。

而梁廷栋却不知道,他有点怀疑地道:“这虱子、跳蚤、老鼠之害果真如中兴侯所言?”

钟进卫的身份摆在这里,他可不敢直接出言否认。

钟进卫看向他,点点头道:“千真万确地事。”

然后他转头看向崇祯皇帝道:“可惜那显微镜还是达不到效果,大明的细菌学出来后,就会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带点期盼地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这显微镜之事甚为重要。你什么时候过去看看,是否能给那些工匠提点提点。”

在钟进卫点点头后,崇祯皇帝又吩咐温体仁道:“刚才钟师傅所言,不管现在世人信不信,发到邸报上,让世人知道有这么回事。另外内阁拿个章程出来,什么地方可以推行防范措施的,就先做起来。”

“是,陛下。”温体仁躬身回答道。

钟进卫等崇祯皇帝吩咐完了事情之后,他又奏道:“陛下,有关死营之事,臣有个请求,还望陛下能采纳。”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大明英烈祠堂

崇祯皇帝看钟进卫的表情神态,很是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一紧,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连忙问道:“钟师傅,有何事情,尽管直言。”

温体仁也是很少见到钟进卫这样子,因此他也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陛下,如今草原形势的改观,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死营将士拼死厮杀而来的。当初他们为亲人,为大明百姓,为陛下分忧而自愿加入了九死一生的出塞复仇军。”

钟进卫虽然没有见到当时选拔死营出征的场景,但他回京师之后听别人说起,也能想象得到。那些最终加入死营的将士,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可以说是大部分死营将士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加入进来的。

崇祯皇帝被钟进卫这么一说,也想起了选拔死营将士的那一天,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个士卒站起来时那脸上带着的绝然表情。

“陛下,如今死营虽然凯旋归来,但还有那么多的将士战死在塞外。他们中的很多人相信都已没有了亲人,逢年过节也就没有人去祭奠他们。因此”

钟进卫说到这里,他向崇祯皇帝深深一躬身道:“陛下,臣请朝廷出面为他们建一英烈祠堂,供奉其牌位,得享大明香火。”

崇祯皇帝还未回答,梁廷栋先说话了:“中兴侯,他们只是士卒而已,并且此事从未有过,恐怕不妥吧?”

钟进卫一听,刚挺直了的身体“霍”地一下转身看向他,面色肃穆地问道:“士卒怎么了,士卒和梁大人一样,都是为国出力之人。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把一腔热血洒到了塞外。有多少人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为陛下效命?大明的士卒千千万,站出来成为死营将士的人又有多少?如果任凭他们战死塞外而魂所无归,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还有谁会站出来?”

梁廷栋被钟进卫的连续反问说得哑口无言,一时无从辩驳起。

之前虽然他没有担任兵部尚书,但他也是随侍在御驾一侧的。他也看到了选拔死营的那一幕,那么多士卒里面也只有五千余人站了出来而已。

崇祯皇帝看着面对梁廷栋的钟进卫道:“钟师傅,朕准你所奏。为大明中兴之业,为大明的强盛而付出了生命之人,朕岂能薄待之。以后凡再有此事,都入此祠堂配享大明的香火。只要大明在一天,香火就不断!”

钟进卫听着崇祯皇帝说话时,已转了身子过来。

此时听完之后,他深深地再次躬身向崇祯皇帝行了一礼:“陛下仁慈,臣为陛下,为大明,战死沙场也心甘情愿。”

温体仁接着也拜了下去:“陛下真乃千古仁君!”

梁廷栋也只是觉得此事没有先例,死得又只是士卒而已,才有那一说。

他没想到的是,崇祯皇帝那日在校场上,那些响应他的号召而站出来的人,在当时就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对比更多的那些不愿加入死营的士卒,崇祯皇帝的感觉很是强烈,他太需要这种能为他,为大明效死命的士卒了。

崇祯皇帝给钟进卫表态之后,就转向温体仁道:“温卿,你来筹备此事,就在午门选址建一个,让大明官员进出紫禁城的时候都能看到。警醒他们,努力为朕办事,为大明办事的人,不止是他们而已。”

“陛下,还请示下这英烈祠堂的规格。”温体仁躬身请示道。

朝廷对一些值得宣传事迹的百姓是有表彰的,比如贞洁牌坊,育子有方的嘉奖,还有年初在昌黎保卫战中被封为拽梯君得以立祠的事。

可像中兴侯建议的这么大范围为战死将士立祠堂,按照崇祯皇帝所言还要建在午门,就无从参考了,因此温体仁才不得不请示。

崇祯皇帝一听,看了钟进卫一眼,想了一会后道:“既然要建,就不能太小了。平时可受百姓祭拜,重大节日则由朕亲自去祭奠为大明而死的将士。”

钟进卫听得点点头,这好啊!比那啥纪念碑强多了,不过貌似和那岛国的啥差不多了。

谁知崇祯皇帝的话音刚落,温体仁和梁廷栋就齐齐反对:“陛下,万万不可。”

崇祯皇帝的脸色一沉,不高兴地道:“有何不可?”

温体仁和梁廷栋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温体仁回答道:“陛下以九五之尊往太庙祭奠是大明最高规格的仪式,如若陛下也同样前往这英烈祠堂祭奠,岂不是把英烈祠堂和太庙等同起来,这让大明历代先帝和勋贵王公情何以堪?”

钟进卫听温体仁的理由,说到底还是死者的身份问题。他们不反对建英烈祠堂,但坚决反对把英烈祠堂拔高到和大明皇帝、开国元勋等同的待遇。

这一点上,他倒是可以理解他们这些古人的想法,自己现在要是和他们争什么人人平等的话,那就是自己脑残了。

崇祯皇帝也是一时激动,没想那么多才有此一说,经温体仁提醒后,他退了一步道:“如此就让礼部负责此事可好?”

这英烈祠堂既然是朝廷出面建的,规格也不能太低,但也要低于太庙的规格才行,崇祯皇帝说得让礼部出面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折中法子。

签于崇祯皇帝之前强力表达这英烈祠堂要起榜样意愿的说法,温体仁便不再争辩,就这么办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此事在执行的时候,又遇到了阻力。

很多文臣以诸如建午门必经之地影响皇城威严,影响午门举行的国家大典等等理由,最终把忠烈祠堂建到了午门一角。

但让那些文臣也没想到的是,忠烈祠堂的香火及其旺盛,每天上香的百姓都需排队。

因为钟进卫的提议,也因为是明末这个特殊的时期,更因为崇祯皇帝的经历和志向,出现了一个祭奠大明英烈的祠堂。

这祠堂的出现,深深地刺激了大明军队的敢战之心。在随后的岁月中,有越来越多为大明的强盛为付出生命的士卒和将领等不够配享太庙的人得以进入这个英烈祠堂,享大明之香火。

除了钟进卫之外,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英烈祠堂在几百年后,最终还是和大明的太庙合并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登莱战报

钟进卫见自己的建议被崇祯皇帝采纳,并安排了下去,心中一阵激动。

过了好一会后,他才平复了心情,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之前令登莱巡抚出兵支援锦州前线。现在既然建虏已退了回去,一则其战略目的已达到,二则建虏兵力收缩回去,必然会增加登莱一线的压力。登莱巡抚才到任不久,还需一个熟悉训练军队的过程,不如派人前去通知下,免得他们遇到优势建虏而损失惨重。”

崇祯皇帝点点头,钟师傅说得有道理,卢象升过去确实没多久,之前的旨意也只是希望他的扰能逼退锦州的建虏而已,现在已经达成目的,自然就没必要继续打下去了。

于是,他就回答钟进卫道:“就依钟师傅所奏。”

崇祯皇帝刚要传旨派人之时,殿外又传来动静。声音渐渐清晰起来:“登莱捷报,斩杀建虏四百四十六名,烧建虏粮草无数。”

文华殿内的几个人都听清楚了,不由得一个个都露出一脸喜气。

兵部尚书梁廷栋当即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锦州退兵,必然是登莱把建虏打疼了。”

崇祯皇帝笑着点点头,不用他说,大家应该都已猜出来了。

报捷的使者很快就进入了文华殿,跪倒在地向崇祯皇帝再次报捷。

一边有眼力的内侍早已等候在一边,当即取来捷报,献给崇祯皇帝。

钟进卫和温体仁以及梁廷栋都看着崇祯皇帝在看捷报,等着听具体的战况。心里想着卢象升刚到登莱才没多久,竟然打了一个大胜仗,真是让人意外。

不过梁廷栋等着等着忽然又开始担心起来,他想起来之前的时候,登莱巡抚说是要入朝作战,不会是把朝鲜人的头颅当建虏的来算了吧?

但他注意观察崇祯皇帝的脸色时,好像觉得自己的想法又不像,因为崇祯皇帝脸上的喜气是越来越浓,那嘴都要笑得裂开了。

忽然,崇祯皇帝“啪”地一声,把奏章一合,对看着自己的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你推荐的这个卢象升还真是厉害。当初在清水明月关的时候,他擒获奴酋,朕还觉得是运气。但现在他在登莱又取得了一个大胜,真乃朝廷之栋梁也!”

听崇祯皇帝这么称赞卢象升,底下三人就更是想看具体的战报了。

钟进卫先拿到内侍转送过来的奏章,马上就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

原来卢象升当日得到刘兴治的汇报后,原本是打算率军前往朝鲜境内,由逃到东江的朝鲜人为向导,准备狠狠地给四处搜粮的建虏一个打击。

可没想刚到皮岛的当天夜里,又有朝鲜人逃到皮岛,并带去了一个消息,说是建虏把在朝鲜征集到的粮食装了很多辆大车,刚出发回辽东。

卢象升原本就推断出辽东建虏缺粮,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怎么都不会放过。

他在问清楚护送粮草的兵力只有五百建虏和一千朝鲜步军后,便当机立断,率军改变了主攻方向。

他一边先派出各岛的明军去扰迷惑建虏,一边则从海路前去追赶建虏运粮车。

在派出的夜不收侦察到建虏车队的踪迹后,卢象升就决定一网打尽。

理由有两个,第一,护粮队伍中有战力的只有五百建虏而已,另外那一千朝鲜步军,建虏把他当苦力,明军当他不存在。

第二,如果能把这批粮食在半路给劫了回来,不但能让建虏更缺粮,还能解决登莱的粮食问题,不至于那么窘迫。

因此,卢象升一边命令阎应元率领船队沿着鸭绿江往上接应,一边命令祖大乐和自己临敌时看旗号两边包抄敌军,力争全歼。只有这样,才有时间把粮食抢运到鸭绿江边。

为此,卢象升不惜损耗马力直追建虏运粮车队。

虽然最终追上的地方,离建虏驻兵所在的凤凰城近了点,但好歹还是追上了。

此战利于速战速决,但追赶建虏的骑军能不能完成此任务,卢象升有点担心。

因为骑军中的一部分是他的标营,大部分是之前他带去京师勤王的民壮。虽然经历了清水明月关一战,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可这追击战毕竟和以前不一样,面对的建虏也不是上次那种疲惫至极,连夜逃跑的建虏可比。

剩下的骑军则都是关宁骑军,虽然装备不错,但其在野外面对建虏的战绩实在太差,甚至在京畿之战中还被疲惫至极的建虏给打得落花流水。

为了达到预定的目标,卢象升给祖大乐下了严令,包围建虏运粮车队后,务必不能让建虏逃走一骑。

而后他自己亲自冲阵主攻,打掉建虏的顽抗主力,撕开建虏的缺口。

也因此,他不管是在追击过程中,还是在厮杀的时候,都冲在第一线。

但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从祖大乐的防线上被跑了五十多个建虏。

凤凰城的建虏在得到消息后,肯定会疯狂反扑。明军在之前已经耗尽了大半的马力,如果不当机立断烧掉粮食而徒手跑路的话,可能就来不及撤到鸭绿江了。

在要粮食还是要这支骑军的选择下,卢象升选择了骑军。

当阎应元的船载着骑军离开岸边时,建虏就追到了,不过只能干瞪眼骂骂人而已。

卢象升以祖大乐作战不力,其统领士卒违反军纪为由,把他的副将降为参将,仍任原职戴罪立功。

另外也上报了一批此次战事立功的人员名单,其中赫然有多名流放到登莱的农民军首领。其中以张献忠最为突出,杀掉的建虏最多。

温体仁在钟进卫看完后,也看了奏章,一边传给梁廷栋一边叹道:“真是可惜了那些粮食!”

他是首辅,民事上心力的不少,对各地的粮食情况也有个数。那么多粮食要是被卢象升成功截获的话,至少登莱的粮食在短时间内就不用心了。

崇祯皇帝刚才只顾着高兴,听温体仁这么一叹,也想了起来。他一拍御桌说道:“待验过首级之后,内阁同兵部会商,对有功将士论功行赏,朕另赐登莱巡抚尚方宝剑一枚,三品以下武官可先斩后奏。”

温体仁知道崇祯皇帝因为那祖大乐作战不力,而决定给卢象升更大权力,以便众将慑服,不敢不尽心听令。

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处理事情,想着登莱一事,联想刚之前的事情。

忽然又多了一个主意,他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不如让登莱把首级尽快运来京师,和死营献俘一起,给那些蒙古人多一个震撼如何?”

“哈哈,好,钟师傅言之有理,就照这么做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京师就为这个事情忙碌起来。各项环节都要安排好,以便后面有关修路的事情能顺利开展。

第四百六十八章 死营凯旋

死营即将凯旋而归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这让那些有亲人死于蒙古鞑子之手的京师百姓为之拍手称快。

京师酒楼的生意跟着好了不少,因为很多百姓都会去喝个酒庆祝一下,同时也为死营能安然归来而高兴。

有关死营征战草原的故事一个接一个得被想象出来,特别是千里走单骑,智擒达尔罕王的故事,更是受欢迎。

什么,千里走单骑说错了?那是你的理解有问题,这里的单骑乃是单独一支骑军的意思。

什么,你不知道达尔罕王?没关系,马上就有人会给你八卦达尔罕王是谁。

在这些八卦声中,登莱捷报反而不怎么受京师百姓关注。

京师百姓都在期盼着死营凯旋的那一天,准备前去一瞻死营将士的风采。

就这么过了几天后,张家口方面过来的蒙古使者先到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大明朝廷上表现出了欢迎的态势,热情地招待了以额哲为首,四子部落首领伊尔扎木为辅的使者团。

但崇祯皇帝并没有在他们一来时就接见他们,而是安排这些使者由大明鸿胪寺官员陪同,游览大明的繁华,增加他们对互市的向往,并不小心让他们听听京师的舆论。

这些蒙古人对于死营之事比京师百姓知道的清楚,对那支搅得蒙古东部草原天翻地覆的死营有点敬畏,但却不吃惊。

他们反而对登莱明军竟然斩杀建虏正蓝旗四百多名,其中还有一个甲喇额真一事反而吃惊不少。

在他们的眼里,建虏的战力一直是他们所惧怕的。没想现在大明对建虏的胜仗是一场接一场,好似越来越容易取得对建虏的胜利。他们的心中就又多了一份对大明的敬畏,同时也为自己选择站在大明一边而感到庆幸。

就这么过了两天后,死营终于凯旋回京了。

这天一早,京师的百姓就早早起来,来到死营即将经过的大街,占一个好位置,以瞻仰英雄归来。

“二哥,别看了,到了自然有信使会事先通报的。”壮汉对他的结拜二哥说道。

没想这次矮个子没有听他的,仍然看着前方,一边回道:“你别管,他们都是英雄,是好汉,替你二嫂娘家算是报了个大仇。”

说到这里,矮个子忽然有所感慨,转头看了下自己这个结拜三弟,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二哥没有你这副身板,否则定当随死营一起亲自前去报仇。”

壮汉听得一愣,没想二哥今日好像不同以往,说出了这么让他意外的话。

他的眼睛有点迷离了起来,离开他二哥身上,看向其他准备欢迎死营凯旋的人群。

看着那些人一个个露出崇敬期待的眼神,看着死营将士将要出现的方向。心中忽然响起了商贾的话:“你的格局太小!”

“你就准备杀猪过一辈子么?”

“”

壮汉想着想着,陷入了迷茫中。

忽然,有一骑快马沿路飞奔而来,一边还喊着:“死营进城了,英雄凯旋归来了”

人群顿时出现了一阵乱,争着想先睹死营将士的风采。亏得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极力维持着秩序,才没有乱。

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凯旋的队伍。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死营的旗帜,一杆黑色底、血色“死”字的大旗迎风招展,导引在最前面。

而后则是一辆囚车,里面架着一个年老囚犯。不用说,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人就是达尔罕王,建虏的最大帮凶。

人群顿时又起了乱,被兵卒极力拦住,冲不到近前,就只好高声喝骂,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囚车的后面,则是四骑一排的死营将士,只见他们身上的战袍虽旧,却一个个精神抖擞,昂首挺胸享受着他们应得的荣誉。

只是他们的双手并没有握着缰绳,而是捧着一个盒子,就捧在胸前位置,仿佛让盒子一起享受着这凯旋归来受百姓夹道欢迎的荣誉。

“二哥,那盒子里的是什么?”壮汉问道。

矮个子没理他,看着经过眼前的死营将士,忽然大声喊道:“万胜!”

边上的人正难以表达对死营将士的感情,忽然听到这么一声,顿时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万胜!”

渐渐地,这个声音汇聚起来,响彻京师:“万胜!”

当曹文诏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欢呼声达到了顶点。

可很快,他们发现了不对,特别是那些曾经去给死营将士送行的百姓。

“人怎么少了那么多!”矮个子自言自语了一声,忽然失声道:“那盒子里的难道是战死将士的骨灰?”

其他百姓也多有猜出盒子里的是什么,一时之间,五味参杂。

死营将士肯定有战死的,这点他们毫不怀疑,甚至会战死很多人,都是事先有过估计的。

可当战死将士的骨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却又感到难以接受,更是感到当初死营将士出塞的决然、难得。

跟在死营将士后面的还有一支车队,上面标着登莱的旗号,表明车里的是登莱战事中斩杀的建虏首级。

但京师百姓的心都落在死营将士的身上,以致忽视了这支车队。

其实也不能怪京师的百姓,因为他们在年初的时候,已经见过几千个建虏首级了。

如果这次登莱战事是发生在京畿之战获胜之前,一下斩获了四百多个真建虏的首级,就绝对会引起京师百姓的轰动。

死营将士没多久就到了午门,举行献俘议事。

崇祯皇帝就坐在午门处的城墙上,身边则是特邀过来一起观看的蒙古使者。

在验明正身和首级真假的时候,刑部尚书还邀请了额哲等人一起过去旁观,做个见证。

这些蒙古人也就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赛桑而已,就认真地去辨别建虏首级,但没发现有一个是假的。

接下来,就在他们的敬畏目光下,崇祯皇帝继续献俘的流程,最终判达尔罕王赛桑死刑,并封赏死营将士,最终归于钟进卫的麾下。

这事完了之后,蒙古使者发表了一个声明,表示坚决拥护伟大的大明朝,声明辽东是大明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强烈支持大明拿回自己的领土,如果有必要,则表示会出兵相助。最后表达了他们希望能和大明朝和睦共处,开放互市的愿望。

搞完这一切后,钟进卫导演的**戏终于要开场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富者愈富

“大哥,这里,这里。”壮汉的嗓门有点大,虽吵到了大堂内其他的食客,却也让刚掀开帘子找人的商贾看到了两个结拜兄弟的所在。

他匆匆走到桌边坐下,端起壮汉刚给他满上的酒盅,对矮个子道:“哥哥前几日忙,这里就祝二弟大仇得报。”

说完后,他手一伸,头一仰,便一饮而尽了杯中酒。

矮个子感激地陪饮了一杯,放下酒盅之后,感叹地说道:“只是可惜了好多死营将士把命送到了塞外,想祭奠下他们都不知去哪?”

商贾一听,很奇怪地问道:“怎么,你没听说么?午门处在建的那大型水泥祠堂就是供奉死营将士的,你要祭奠的话,去那便是。”

“什么,大哥,此言当真?”矮个子一听,当即伸手抓住商贾在桌上的手问道。

“是啊,布告都出了。哦,对了,你们不识字,但也应该多出去走走,这消息要在这传开了,都已不是最新鲜的消息了。”商贾摆出大哥的身份劝诫两位结拜义弟道。

壮汉一听,先是惭愧了一会,然后马上问道:“大哥,最近有些啥消息啊?”

商贾夹了几口菜,吃得略微有点急,听三弟问起,就随口答道:“比如中兴侯编练的新军,成了一支穿稀奇古怪衣服的和尚军,据说连中兴侯都理成了和尚头。”

有传说中的中兴侯的八卦,壮汉的兴趣很高,连忙问起个中情况。

商贾好似有点急,只是简略地把他听到的前因后果说了下。

壮汉一听,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打理头发了,顿时感觉头皮好像有点痒。

他想起那虱子能传播瘟疫,心中就涌出了念头。与其多花钱去打理头发,不如学学中兴侯?

矮个子的注意力倒不在这里,他问道:“这不是朝廷布告上讲的事吧,还有啥事是朝廷布告上讲得?”

商贾看了矮个子一眼,笑着道:“最紧要的事就是哥哥这几天在忙的事情了。”

说完,他又伸出筷子夹了口菜吃,这让有点性急的壮汉抱怨了:“大哥,别吊人胃口啊,这么急着吃干啥,先说道说道。”

商贾不满地看了眼壮汉,索性又吃了几口菜,才放下筷子道:“今日要不是过来恭喜下二弟,我就不过来了。大哥一会就得赶回去,陪东家一起去做事。”

他给壮汉解释了一会后,才给两义弟说道:“朝廷的道路衙门成立了,邀请有实力的商贾大户都出席今日下午的大会,商谈水泥修路的事。”

道路衙门的事,之前就传出了风声,但一直难产而迟迟没有成立,没想到在这几天内成立了。

这一成立后就有大动作,还是水泥修路。让体验过水泥路的两人都大为关注,连忙问具体的情况。

没想商贾摇摇头道:“具体情况未知,但要求出席人员的身价必须达到他们的要求才可以。也正因为这条件,我东家决定亲自走一趟。”

“为什么?”壮汉不解地问道。

商贾看了三弟一眼,给他解释一个商业原则道:“门槛越高,对手越少,利润就越高,这里面有一个大商机!”

壮汉听了,脸上露出羡慕之色,他看了矮个子一眼,然后问商贾道:“大哥,你之前说小弟的格局低,那是否带上小弟去见见大场面?”

没等商贾答话,矮个子出言训壮汉道:“三弟,别让大哥为难,这次他是陪东家去的。”

商贾冲壮汉笑笑:“三弟,抱歉了!”

壮汉讪讪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回道:“是小弟鲁莽了,大哥莫怪!”

商贾冲他摆摆手道:“无妨,都是自家人。”

他看了下天色,然后又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哥得赶回去侯着东家。先告辞了!”

壮汉看着大哥消失在摆动的帘子那一侧,心中不禁暗想,要想出人头地,要有一个大格局,看来还得靠自己才是王道。只是自己有什么本事呢?”

他转头看了眼矮个子,心中又补了句:“难道真得只能凭这幅身板么?”

矮个子的想法却与他不同,想得是为什么越有钱的就越容易赚大钱,这么限制门槛的事儿出现,那岂不是以后有钱的越有钱,没钱的永远没钱?

他把这个想法跟三弟说了下,没想这个话题却引起了周围食客的共鸣,也讨论起这个话题来。

矮个子浑然没想到,自己一时的不平之语,却被钟进卫抓住了机会,导致了又一个新事物出现在了大明朝。

当日午后,陆续的开始有豪华马车驶上京师城外的水泥路,前往国企的拍卖大厅。

这些乘坐豪华马车的主人基本都互相认识或者听闻过,见到对方就客气地打招呼,探听这次开会的消息。

不过这事是钟进卫在背后作的,他只是把命令吩咐下去,并没有说明干什么,所以他们也无从打听。

这国企的拍卖大厅此时已被新成立的道路衙门征用,相关人等都换成了道路衙门的吏员兵卒维持着秩序,看到世家豪商应邀前来,就安排他们坐到对应的座位上。

这回轮到商贾没有资格坐了,站在最外侧的走廊上,打量着厅内格局。

他发现基本上和上次没啥变化,只是在台上竖着一块很大的木板,或者可以叫木墙了吧,上面盖着红布,看不到红布里面的是什么。

在木板的一则,竖着一根长长的细棒,联系到这次会议主题是水泥路,这让商贾猜测红布下面很可能是地图。

钟进卫也在这里,就坐在二楼,透过玻璃窗看着台下的人群。

工部尚书徐光启坐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该说的内容在之前都已讨论过。

现在就等着约定的时辰到了,就由徐光启出面做开场白。

因为道路衙门乃是工部所属的一个司,今天的事是道路衙门成立后的第一次组织,徐光启很重视,就抢了原定是道路司司长的活,不过这也体现了朝廷的重视。

“当当当”地铃声忽然响了三下,大厅内的人群马上停止了交头接耳,看向台上,期待着到底是什么会议的谜底揭晓开来。

铃声响起时,徐光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看向他的钟进卫拱拱手,便下楼出场了。

第四百七十章 收费的水泥路

穿绯袍的徐光启一出场,场内就轰动起来了。在场的人没想到会是尚书级别的高官出来主持,连忙站起来行礼。

徐光启微笑着等他们行礼完毕,然后开始了他的开场白:“本官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请你们来,就是为了修建京师至张家口的水泥路之事。”

他说到这里,退到了木墙左侧。一边的吏员一见,连忙送上那根细棒,同时另外一个侍立在一边的吏员则去揭开了那块红布。

商贾望见那个木排上果然是挂着一张地图,因为地图巨大,以至于他这么远的距离,仍能看清楚是一张京师北直隶的地图。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粗线,连接着京师和张家口。

徐光启拿了细棒在手,先指了下张家口位置,然后说道:“朝廷正在扩建张家口,准备放开和蒙古的互市。除军械等战略物资之外,任何东西都可以在张家口互市。”

徐光启的话音刚落,场内就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台下这些人知道朝廷要扩大互市,但没想到规模竟然会这么大。

他们马上想起前几日蒙古使者团的公开声明,也就是说现在大明和蒙古都有意扩大在张家口的互市。那么就是说,张家口的商机将是无限的,可以预见有很多人都会去淘金。

正如他们所想的一样,徐光启在台上说道:“有朝廷的支持和蒙古的响应,可以预见张家口边市的繁华指日可待。交易规模一旦扩大,则道路之瓶颈将会显现。”

在场这些商人或其东家都是有见识的人,就是徐光启不说,他们也能想象前往张家口路上的人流车辆将会骤增,徐尚书所言的道路之瓶颈是真实存在的。

“诸位中就有不少人会运货去张家口,再贩卖蒙古的特产返回京师吧!这车来车往的,晴天好说,但下雨之后呢?”徐光启问台下的这些人道。

“水泥修路!”台下一人脱口而出,把此次会议的主题给点了出来。

“对,朝廷为解决大明百姓前往张家口贸易的路上难题,决定用水泥重修京师到张家口之路。”

徐光启说到这里,用细棒指着地图画了下路线图,然后继续说道:“水泥修路的好处就不必本官多说了吧,你们来时就应该有过体会。”

台下的听众都一起点头,水泥修路,不但遇雨不泞,而且车辆速度还会快不少,更省力,甚至尘土都会少很多,可谓好处多多。

“皇上知道在座的很多人在京畿之地都有产业、生意,建虏肆虐之时损失颇重。因此趁着此次机会给大家一个补偿,让大家都能赚上一笔,因此把水泥拨了出来,用于修路。”

徐光启的话音一落,场内马上又响起了一片“嗡嗡嗡”地声音。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好,还想着他们损失惨重。不过他们也没想明白水泥修路又怎么给他们赚钱。

徐光启稍微等了下,见台下还是安静不下来,就用细棒轻轻敲了敲木墙。

在看到台下都安静下来后,他才说道:“听本官说完,你们就知道如何赚钱了。”

听徐光启这么一说,台下顿时变得更安静了,有想放屁的人都使劲憋着屁,不敢发出声音而使自己听不清这赚钱之法。

“这京师到张家口的路,朝廷决定由民间出资修建,而后收取过往车辆的过路费以补偿出资的百姓,至三倍本钱为止。”

徐光启看到台下又有交头接耳的趋势,当即提高了声音说道:“当然,你们不想出资也没关系,修建水泥路的钱将由国企来出,朝廷也是修得起的,收费照旧。”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台下的人一圈,才又说道:“本官给各位一刻钟的提问时间,任何问题都可以问。”

一边的吏员早有准备,从一边搬来凳子和椅子,请徐光启坐下,并茶水伺候。

虽然徐光启是工部尚书,但事关赚钱大计,还是有人大着胆子问了:“草民请问大人,这朝廷修路还要收过往车辆之钱,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如此做法是否妥当?”

不少人一听,特别是那些准备做大张家口生意的商人,暗中叫好。

徐光启早就料到有人会有此一问,他抬头眉毛一扬,反问道:“这从前所修之路可是水泥路?如果诸位都要坚持,那也可以。本官奏请皇上,原本之路保留一条给你们走。由国企出资另新建一条水泥路,给那些没有异议的商家来往。”

那些对徐光启之前说得可收三倍本钱利润心动的人,听到说要由国企出资另建,那还了得,都出言驳斥先前提问之人道:“这水泥乃是朝廷专卖之物,岂有白白送与你的道理。”

“皇恩浩荡,给了我们一条补偿损失的机会,你不要,我们要啊!”

“这是朝廷体谅我们商人的旅途之苦,我们商人又怎能自私如此呢?”

“”

先前提问那人被这些人说得把头都埋到了裤裆里去,打死都不想再抬起来。

没想自己这么一问,变成了不识抬举,一心想沾朝廷便宜的奸商了,要是让工部尚书看清了脸,以后就没法在大明混了。

徐光启在台上看了,心中不由暗暗佩服中兴侯。这邀请名单中的玄机,注定了这些商人不是铁板一块。

他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抬头示意了下站一边的司仪。

那司仪一见,就提高嗓门道:“肃静,有问题者速提。”

问题肯定是有不少的,经司仪这么一提醒,想起徐尚书只给了一刻钟时间,马上就有人问了:“这钱是怎么个出法?”

徐光启见这问题上道,就点点头说道:“道路衙门会估算修路的费用,分成若干份,尔等购买份数即可。日后不足,则会追加份数,再使人购买之。”

“请问徐大人,这钱是否用到了修路上,我等如何知之?”另外一人因为提问时间有限,一咬牙问了他认为最为重要的问题。

这个话题也是台下所有想出资的世家商户所关心的,无论如何,朝廷官吏在钱财方面的风评不佳,这是毋庸置疑地事实。

但这个问题这么直接地问工部尚书徐光启,让人听来有点刺耳,台下有不少人暗自为那提问的人捏了把汗。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全面教育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徐光启一点都没生气,仍然微笑着回答道:“道路衙门掌管钱财和修路进度以及质量,地方官府负责施工,朝廷派御史巡查,各出资方也可派代表随御史查账。”

这个结论是钟进卫所建议的,经过皇上准许,内阁同意。因此徐光启早有心理准备,否则的话,恐怕还真难说徐光启还会不会微笑着回答这个问题了。

台下的人一听徐光启的回答,没想有这么一个结果,对出资修路赚钱的信心一时大增。

另外一人有了刚才这人的问话为基础,担心提问时间要到了,就一口气提了一堆问题道:“请问徐大人,这修路成本是如何估算的?车辆费用收取的多少,是怎么个定法?为何不收取路人的费用?我等收回本金利润后,这收费情况又将是如何?”

如果成本太高,那么这回钱的速度必然会变长。对于有能力的商人来说,资金快速回笼也是他们所期盼的。

如果车辆费用收取过多,那么他们自己前往张家口互市的话,成本就高,无形中就会减少他们在修路上所获得的利润。

如果收取路人的费用,那么对他们来说,必然能减少部分支出,也可以缩短点收回钱的时间成本,这是他们所期待的。

如果车辆费用一直保持不变,那么他们在修路上所获得的利润最终又将吐回去。

台下这些世家商户都是有身价的人,对赚钱的门道都比较清楚,因此这人问出的问题,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也格外关注。

徐光启不慌不忙地饮了口茶,眼角飞快地瞥了下二楼钟进卫所在的那处窗户。

他不知道为何钟进卫肯定台下这些人会问出这些问题,在事先的讨论中已经一一有了答案。

“修水泥路的成本,大致在水泥和人力两个方面。今时不同往日,京畿之地的百姓也和你们一样在建虏入侵中,遭受了重大损失。因此皇上在本次修路中,除了让修路百姓能吃饱饭之外,还给予一点点银钱补助。另外,由军队中改编出来的建筑军,其士卒的收入会高一点。最后一部分因罪劳役的则无银钱补助。”

徐光启放下茶杯后,从容不迫得解释了起来。但他看到台下有人听自己说到这里,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他们想说什么,就继续道:“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你们世家商户,都是皇上的臣民,皇上自然要一体视之。你们有了补助,当然也得给普通百姓一点补助。不过你们放心,皇上考虑到修路成本可能会过高,因此下了圣旨,让国企以及其低廉的价格提供修路所用的水泥。”

台下的世家商户一听,这其实就等于是拿水泥的钱去给那些修路的人做补助,这倒差不多。不少人略微点头,表示同意,而后听着徐光启继续下一个问题的解答。

徐光启把他们的神态转变都看在眼里,不置可否,继续解答下一个问题道:“水泥路收费的考虑,主要是对水泥路的损害程度而言。路人行走,对于水泥路基本无甚影响。但车辆不同,特别是运货的车辆,几倍甚至几十倍于路人的重量,水泥路就是再坚固,天长日久之后总归还是会被压坏。因此才有了对车辆收费,路人免费的收取方式。”

徐光启的这个解释,台下人倒是理解,关键是这个收费价钱如何,他们都很关心。

“至于收取车辆价钱几何,朝廷已做过事先估算。以一辆车走以前的泥路所花的费用,对比在水泥路上所花的费用后,收取其中差价的百分之五十作为每辆车的费用。如此一来,商户走水泥路其实还是赚钱的。”

人人都有本帐,徐光启都说这么清楚了,这些世家商户自然也清楚走水泥路的好处。除了便捷之外,甚至他们更知道一点,车辆比起以往,还能多拉一些货物。而且这水泥路的作用,在雨天将会体现得更是明显。

徐光启瞧了一眼在给自己的茶杯里添茶倒水的吏员,然后继续说道:“朝廷所收取的费用将会用于三个方面。第一,是维护水泥路所需,由道路衙门掌管。”

台下的人对这点毫无疑义,纷纷点头。

“第二,是偿还各位出资人的本金利润。”

这个也没有疑问,台下的人接连不停地点头。

“第三,所修之路所在地方办官学所需。”

当徐光启这第三点一说出口时,底下顿时响起了“什么”、“啊”、“这”之类的不少声音,他们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事。

徐光启瞥了一边的司仪一眼,司仪连忙大声道:“肃静,肃静!”

毕竟台上的是朝廷的工部尚书,大明最高级别官员之一。因此对于底下这些人来说,官威还是很强,让他们纷纷闭嘴看着台上。

徐光启略带严肃地道:“当今皇上,乃是不世出的仁主。真正地想把大明百姓都教化为知书达礼之人,懂得温、良、恭、俭、让、忠、孝、仁、义、礼、智,这也是我们天朝和蛮夷的区别所在。不过你们放心,所办官学将只免费给**儿童学基础的知识之用,花不了多少钱。”

徐光启说到这里时,心中已带了一丝向往,自己写得数学基础教程终于快要用上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又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让那些泥腿子的孩子也能读书识字,这多少让在场的人感觉有点不快,感觉有损读书人这名号。

但这又是儒家所倡导的目标,一直想实现却又未实现,停留在口头上的一件事。

他们本身多为商人身份,现在虽然地位不同了,但严格说起来的话,也还没资格去说三道四。

不过眼下他们关注的是赚钱的事儿,又听徐光启解释说只是基础教育,花不了多少钱,心中就又接受了一点。

一些心思敏捷的世家商户从徐光启的这段话中,飞快地联想到了朝廷怕是会在全国推行此法。

因为朝廷这政策显然是要覆盖全国的,而且单独成立了道路衙门,显然也不会只修一条路而已,估计以后修路都会参考这第一条水泥路的模式。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实现这一旷世大业。不过那些偏僻的地方,路不好修,修了又没几辆车,这种地方就不好说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钟进卫也早提供给朝廷一个解决方法,来解决修路所覆盖不到的地方。就是由国企来作为这个方案的补充,出钱给那些偏僻地方做基础教育。

不过这基础教育在推行下去的时候,还是出现了连钟进卫都没有估计到的阻力。不过可以理解,因为这阻力来源于钟进卫所在时代已经消亡的地方。

第四百七十二章 修路基金

徐光启不管台下各种表情,继续说道:“这费用中的第二部分,即偿还出资人的本金利润完了之后,将在车辆费用中减去这部分。也就是说,车辆费用将会降低不少。”

说到这里,才总算答完了刚才那人提出的一连串问题。不过从时间上算,也已超出了徐光启之前所说的一刻钟时间。

徐光启觉得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对台下人说道:“朝廷是考虑到各位的情况,因此才召集你们前来,事先给你们说明这水泥路之事,给予你们优先出资权。明日一早就将贴出告示,把这情况通告京畿之地。如果出资不足的话,国企将会出面赚取这三倍利润。”

说完之后,徐光启不再管他们,拍拍走人。

徐光启最后这话其实是将他们军的,由国企来做这个事情,虽然说也可以,但目前国企规模还不大,且正铺开了好多事情在做,一下拿不出那么多本钱,势必会拖慢修路的进度。

另外还有一个不愿国企出面的原因是,钟进卫所提出的要充分利用民间的资金,把市场搞活起来,就能带动大明的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光靠朝廷的话,力量还是有所不足。

钟进卫一直观察着台下的那些人,在徐光启走入后台后,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互相交谈,还有不少人则去和一边侍立的道路衙门吏员问情况。

“中兴侯,诸事都顺吧!”徐光启回来,看到钟进卫在看着楼下,就笑着说道。

钟进卫一听,转头看向徐光启,也跟着笑笑。

待他坐下后,钟进卫才说道:“还行,今天的事情突然公布,对他们的冲击比较大。又因为各自的利益不同,有部分人已经在和吏员沟通了。其他看到这情况的人”

钟进卫说到这里,又指向楼下一些原本自己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现在也已跑去和吏员沟通的人,继续说道:“这些人看到大势已去,也想着能赚点就赚点了,估摸着修路的大部分钱将很快到位。等布告贴出去后,另外一些得到消息的豪商也会参与进来。”

徐光启将身子往椅子后背上一靠,抬头看着天花板,感叹道:“老夫就等着全民教育的那一天到来,可惜那将成立的教育部,被首辅给抢了去。”

儒家育人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尊师重教也一直是儒家的传统。不能当这千万人的师长,对于一个儒家熏陶出来的人来说,也不能不算是一种遗憾。

“徐大人,数学教材可是你出的,所有大明百姓不也要尊你为师么?”钟进卫笑着安慰道。

徐光启一听,把头平视,看向钟进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自己在数学方面的权威可谓无人能和自己争,心中便有了一份满意。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后,被上来禀告的吏员给打断了。

这个吏员是送统计结果上来的,钟进卫先接过看了下,发现果然和自己预计得差不多,就递给了徐光启道:“徐大人看看,我们可以进宫去给皇上交差了。”

随着世家商户的离去,会议的内容不可避免地先于朝廷的布告而传了开来。

等到次日朝廷的布告一张贴,在得到权威证实后,京师的舆论又沸腾了,话题从最近的死营身上,转移到了两件事情上面,即水泥修路方案和全民教育。

有的人眼红水泥路的稳定利润,想着要分一份。可那一份股份的本钱很高,又买不起,纷纷发牢抱怨,要求降低每份股份的价钱。

其中有几个聪明说说各家凑钱出来买一份股份,可这主意是好,但问题也有不少,归根结底是个信任问题。

有的人则是想到自家孩子能免费上学,这可是节省了一大笔钱,甚至有的原本上不起学的人,以后也能读书识字,对朝廷、对皇上的感恩戴德之话不绝于民间。

当然,也有一部分生意人,还是不满以后会被收取过往车辆的钱,发着牢。但这部分人毕竟是少,又被上述两类人围攻,终究成不了舆论的主力。

这些民间的舆论被探子汇报到了钟进卫手里,当他听到有不少百姓也想着投资水泥路,却苦于各种限制,甚至对朝廷这政策而有所抱怨时,钟进卫当即一拍大腿,成,再搞个新鲜事物出来给古人看看。

在一家酒楼大堂,一人掀开帘子一进入,就转动脑袋环视了大堂一圈。

“二弟,三弟,快走,别吃了。掌柜的,结账!”商贾一看到两义弟所在,就有点急切地说道。

壮汉看看桌上并没有吃多少的菜,再抬头看向已靠近的商贾,稍微有点心疼,就说道:“大哥,有急事么,这好几个菜都还没动筷子的呢!先不忙着吃完再说吧。”

他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隔壁几座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们。

商贾没理他,又喊掌柜过来结账,然后低声向两个义弟耳语了几句。

壮汉一听,马上喊道:“掌柜没吃饱饭么,快来结账。”

然后觉得掌柜动作太慢,就又说道:“算了算了,掌柜的先记账吧,我回头就过来结账。老主顾了,你说多少就多少。”

“我和二哥马上回家拿钱去,大哥在路口那边等我们一下可好?”壮汉的脸色有点急迫,对商贾说道。

“不用多说了,快走。”商贾挥挥手,就带头先走了。

因为是老主顾,掌柜也没有拦他们,盘点了下菜钱,就先记账了。

一边看到这情况的一个食客发了句牢:“这么急,赶着去捡金元宝么?”

那掌柜听到了,笑着道:“我了解那三人,如此行径还真说不定有发财机会了呢。”

大堂内食客也笑着参合了进来,开起了刚才离去三人的玩笑。

不过等之后他们知道了三人为什么离去后,就后悔莫及了,恨自己怎么不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份参与呢。

没有多少一会功夫,壮汉和矮个子就前后脚的功夫上了商贾的车。

商贾马上吩咐车夫道:“为民银行,速去。”

壮汉看着商贾缩回身子进了车内,就对他说道:“大哥,我家的闲钱都在这里了。没想到为民银行竟然会有这这啥,拆开修路的股份,让我们这些有点小钱的也能买。”

商贾一听三弟忘记了名字,就笑着说道:“什么这啥,这叫修路基金。”

修路基金发行有限,是为抢买那修路股份剩下未卖出部分,有时间和金额限制,因此他们三人才如此匆忙。

第四百七十三章 都有收获

道路衙门成立,并且跨出了关键的一步。修水泥路这一基建工程确实好处多多,难怪后世的官员会喜欢。

钟进卫一边想着一边细细归纳了下修水泥路给大明带来的好处。

一,水泥供不应求,能安置不少水泥方面的劳力,主要还是之前从难民营招来的在水泥厂的劳工。

二,商人前往张家口贸易的路上损失,包括时间和物资金钱,都会大大减少,有利于张家口的贸易。

三,水泥路建成后,车辆的过路费因为热门路段而每日会源源不断的来钱,这相当于变相得获得了一部分商业税。

四,张家口那边正在扩建的商铺因为互市规模的扩大,交通的便捷,将吸引大量的商人去租用商铺,又获得了一笔租金来源。

五,大明是国穷民富,修水泥路一事把民间的财富搅动了起来,在市场上进行了流通,促进了商贸的发展。

六,水泥路解决了沿途百姓的吃饭问题,甚至还能赚点小钱,让被建虏荼毒的地方减少了难民的产生,有利于大明的地方稳定。

七,给水泥路所在地方建立官学,免费教育幼龄儿童,对增加大明人员素质起到了一个奠基作用。

八,给大明卫所军队,特别是那些老弱不堪一战的兵安排了一个去路。就是如同这次把原京营中淘汰出来的兵改编为建设兵团,参与基建。

九,有水泥路作为基干,以后大明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将会大大增强。军队的调动也会更是迅速,特别是火炮部队,因为道路的平整顺畅,也将更快速,有更多的时间能应付突发事变。

十,由以上九点所引发的间接好处,比如纸钞的推广、基金的成立,银行的兴旺、百姓对大明朝廷的凝聚力、蒙古对大明的服贴等等。

当崇祯皇帝听到钟进卫归纳的这十条好处后,笑得合不拢嘴,吩咐同样笑得眯起了眼睛的内阁首辅温体仁要用心办好这些事情。

和崇祯皇帝一样,建虏在这段时间内也有了收获。

皇太极就像一个饿汉刚吃饱了饭,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只是遗憾为何这顿饱饭没有肉而已。

他趁热打铁,刚吃下了原本和大金结盟的那些蒙古部族,包括科尔沁族,比原本的历史上早几年编出了蒙古八旗。兵力之多,直追大金八旗。

让皇太极的遗憾是,从朝鲜抢来的粮食在半路被登莱明军给糟蹋了。

他一直忙于收编蒙古部族,直到此时才有了空,召开高级会议商议上一次的战事。

还是在崇政殿内,人基本也还是那些人,就是少了阿敏和莽古尔泰。

但是,如今殿内的气氛却完全不同往日了。皇太极的权势日重,其他贝勒对皇太极也是日渐佩服直至敬畏。

在皇太极说话之时,其他人不再有以前的窃窃私语,也不会随便就打断皇太极的话。

“锦州之战,又一次暴露出了我大金不善攻城的不足。”皇太极先开了个头,看了下一帮子亲戚和那些汉臣,然后继续说道,“不瞒诸位,朕深感火器的重要,尤其是大炮。”

见皇太极不说话了,多铎才忍不住说道:“大汗,咱们大金不是也从汉狗那缴获了不少火器么,大炮也都有的。”

皇太极微微摇摇头,叹道:“明军的火器质量堪忧,无法用之啊!”

对于这点,在场的每个人其实都知道。也因为如此,虽然明军大规模装备火器,却仍能被大金打得屁滚流。

“朕前段时间下令各部在汉奴中寻找会铸跑之人,可有收获?”

皇太极说完,把目光转向了大贝勒代善。

代善一直忙于蒙古之事,倒把此事给忘记了。现在看到皇太极看向自己,只好回答道:“尚未有发现,正令奴才们在加紧寻找。”

皇太极点点头,再看向下一个。让他失望的是,一无所获,倒是铁匠被发现了一些。

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道:“要想能攻城,必须铸造红夷大炮那种级别的炮,缴获的那些,不堪一用,有等于无。如果我们大金自己能造的话,就好了。朕必定严格要求,不会出现明军那种次品。如此一来,大金军野战无敌,攻城必克,天下何处不能去得!”

说着美好的前景,不但皇太极,包括殿内的其他人都露出了向往。

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就是找不到能铸炮的人。

在历史上,建虏所造的火器确实比明军的质量要好,就是来源于皇太极的严格要求。

皇太极威势加重的一个副产品,就是开会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说话。刚才年纪最小的多铎插话也是在他说完话之后才说的。

他见别人都没有发言,就只好吩咐各部继续查探,看能否找到会铸炮的人。另外也吩咐殿内的汉臣,帮着一起找找。

安排这个事情后,他又换了一个话题:“相对于之前的粮食被焚,朕更担心的是登莱的明军。朕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在毛文龙一死之后,没有彻底解决这背后的刺。”

他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策略并没错,只是简单几招就让登莱的明军分崩瓦解,根本就无需花他多大心思。

只是谁也不知道,竟然会有一个汉人的后代穿越回来,改变了这一切。

此时皇太极说后悔的话,根本无损他的威势,他继续说道:“据朕派出的探马回报,明军登莱巡抚卢象升虽是文官,但更像是一员武将。自持勇武,冲锋在前。有这缺点,朕已有对策。”

当皇太极说卢象升武勇时,他的心腹侍卫鳌拜嘴角一撇,要是有机会,就把那汉狗的头颅拧下来给皇太极看看,到底有多武勇。

“大汗,是何对策?”代善一听,恭敬地出言问道。

“登莱明军的七寸,竟然会送出来让人打,朕岂能白白浪费。”皇太极微笑着给代善打了一个比喻。

“大汗,何事出兵,我去砍下他的头颅来献于大汗!”多铎也说道。

皇太极看向多铎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弟弟,摇摇头道:“暂时未定,朕派出的人已入东江。等他传来消息后再行布局。”

会议结束之后,皇太极又派出信使通知在朝鲜的莽古尔泰,责令他尽速运粮回来,切勿路上再行出错。

他还特意嘱咐信使,给莽古尔泰传信之时,透露莽古尔泰至今一粮未有,蒙古八旗就不要想了。也就是说,之前的粮食损失也是算到了莽古尔泰的头上。

皇太极看着朝鲜的方向,心想只要再解决莽古尔泰,八旗就都能自己作主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建虏细作

登莱明军,特别是原东江将士的士气,经过这次战役之后,虽然他们并未直接参与到烧粮战事中,却也是士气大涨。

有个勇不可挡的中丞,又妥善安排了他们的家人,一下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但有一个人却和大部分人不一样,反而很是郁闷,整天闷闷不乐。

他就是原关宁军的副将,现在被卢象升降为参将的祖大乐。

在关宁军中,他是祖大寿的族亲。家族势力极大,谁都不敢惹他们祖家。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中,祖大乐自然是活得很自在。

但他被调来登莱,隶属于登莱巡抚卢象升后,以前那种生活便不再有了。

这与他所想的一点不一样,原本他以为自己有一千五百余人的关宁骑军,卢象升必定待他如上宾。

结果事与愿违,卢象升对那阎应元倒是如同上宾一样,对自己和普通将领没什么两样。而且他对自己军中的要求也严,军纪、训练等等都是在其严格要求范围之内。

更让祖大乐不爽的是,卢象升还几次抽空突巡自己的骑军,放份去和低贱的士卒聊天,解决他们的困难。这不是明摆着要收买人心,挖自己的墙角。

最让他意外的是,自己的亲信家丁稍微违反了一点军令,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向他求情的自己,直接给斩了。

这些他都还能忍,可被建虏逃走了五六十人,就把自己给降级了,祖大乐就有一肚子的怨气。他心怀不满,认定卢象升一开始就准备为难自己。

要知道,那是野战,建虏要想跑,谁能拦得住,有几个人能像那卢蛮子一样有一身蛮力。这个变态,进士出身还有这么好一幅胚子,真是抢武将的饭碗。

祖大乐在自己的营帐中一边想着一边喝着酒,越想越气,越气越喝,没多久就有点微醺了。

忽然,他的一个亲卫进来禀告道:“将军,那个幕僚求见。”

“可是宁无缺?”祖大乐抬头问道。

“是。”

“让他进来。”祖大乐吩咐道。

这个宁无缺是他最近在辽东难民中捡到的宝贝,能读书识字,还写的一手好字,才思敏捷,处理事情也有一手。

加上这个宁无缺对自己很是恭敬,好多事情的看法和自己相同,祖大乐都有点引为知己的感觉。

不一会,就进来一个大概三十七、八岁高大身材的汉子,皮肤白嫩,整个人透着一丝儒雅。看到祖大乐在帐内喝酒,就连忙上来道:“东家,酒还是少喝点吧,要是被中丞巡查到了,可躲不了的,一闻酒味就会被发现。”

祖大乐一指他面前的座位,让宁无缺坐下,然后发牢道:“发现怎么了,本将又没有军务在身。”

宁无缺坐到位置上后,有点替祖大乐愤愤不平地道:“小人也是为东家好,中丞对东家的要求比别人都严,还是小心点为好。”

祖大乐“咕咚”一下又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一边低声骂道:“一个怪胎!”

宁无缺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道:“那可不是,巡抚嘛只要坐镇登州不就得了,谁会像他一样亲上战场。要以小人之见,他如若重用东家,在这登莱战场,将军照样能立大功。依我看来,中丞怕是眼红将军手中这支骑军。”

“妈的,本将早就有这个感觉了。”祖大乐一听宁无缺的话,当即恍然大悟地说道。

“东家,小人有个主意,或许可以避开中丞伸向骑军的魔爪。”宁无缺忽然低声地说道。

“哦,什么主意,快快说给本将听。”祖大乐一听,酒不喝,菜不吃,看着自己的幕僚问道。

“很简单,远离中丞的视野即可。”宁无缺给出了建议。

祖大乐一想也是,要是自己请调外出,那卢象升就不可能过来和自己的将士沟通,收买军心,也不会整天烦着自己了。

他盯着宁无缺问道:“你说本将请调到哪里为好?”

宁无缺一幅为祖大乐考虑的样子,替他分析道:“小人是辽民,对这沿海情况都比较熟悉。就小人以为,将军驻扎到獐子岛最为合适。”

“哦?”

“獐子岛大,能容下将军的骑军。另一大岛就是皮岛了,可皮岛乃是东江镇所在。比将军级别高的人有不少,过去受其管,甚至于被监督着也是不爽,不知将军以为否?”宁无缺一脸地诚恳,表现出一心为祖大乐谋划的样子。

祖大乐听得点点头,自己要的就是这效果。不过他有个疑问,问宁无缺道:“那本将以何借口请调,那怪胎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吧?”

“东家无须顾虑,你只需向那怪胎说每到战事,骑军渡海多有不便,不如就近驻军,才能保持战力。那怪胎是懂军的,必然会同意。”宁无缺凑近祖大乐说道。

祖大乐听得心情愉快,不但是宁无缺给自己出了个好主意,而且他对那人的叫法都和自己相同,显然是可以引为心腹之人。

“好,就这么定了,你再帮本将润色一番,本将就依你之言前去找那怪胎,哈哈哈”

祖大乐想着到了獐子岛后,还有谁会给自己不痛快,生活就惬意多了,当即笑了起来。

他却没想过,为什么宁无缺会这么一心替他考虑,这对宁无缺有什么好处?

要说宁无缺想要荣华富贵,那他能读书识字,有才谋,去投靠巡抚不更好?这个时代,特别是在登莱,这种有本事的读书人是非常紧缺的,卢象升肯定欢迎。

其实,这个宁无缺,就是奴酋皇太极派来大明的奸细宁完我。

原本宁完我是准备去京师的,但没想出了粮食被烧之事,让皇太极意识到了登莱的强大。所以他改为让宁无缺先行潜伏登莱,寻机分化登莱的力量,并刺探军情,配合皇太极那边布局,准备给予登莱明军以重创。

当宁完我站在船头,看着船队慢慢远离登州城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是准备制造谣言,对登莱进行离间。但摸清了情况后,才发现卢象升已在登莱深得军心、民心,而且卢象升在朝廷好像也有大靠山,离间之计怕是不可行。

所以宁完我就盯上了最近受罚的祖大乐,并顺利完成了谋划的第一步,等到了獐子岛后再进行第二步。

自己要是搞垮了登莱明军,这功劳怕是汉臣中的第一人了!大汗英明,必然会重用于我。想到这里,宁完我露出了笑容。

第四百七十五章 检验新军

“呜呜呜”地号角声在京营驻扎地上空响起,京营的三大营,即五军营、死营、新军营三个营全部在大校场集合。

在点将台上,将官云集,除了钟进卫这个京营提督之外,各营的将领,包括驻营内臣,协理文臣等等都在。

今天是检验新军的日子,因此,新军是最受人注目的。

台上不管之前有没有见过新军,都好奇地关注着五百新军士卒。

全场的焦点在三名武学教授的带领下,就站在点将台下的最好位置。

新军士卒全部都是新式军服,没有戴头盔,露出很短头发的脑袋瓜子。手持加装了木棍的鸟铳,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台上的曹文诏经过关外一行,已经是崇祯皇帝颇为看重的一员大将了。因此他站的地方比较靠前,就在钟进卫身后不远。

曹文诏是第一次看到新军,他注视着钟进卫搞出来的新军,心中很是纳闷。

这新军最显眼的有三处地方。一是军服,这稀奇古怪地军服颜色真是前所未见,在这大明军中实在太显眼了。

二是新军士卒的那个短头发,感觉难看了许多。而且没有头发盘在头盔里面作为缓冲,被砸中头部的话,就危险多了。

三是新军的武器,在铳口加塞了那小木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奇门兵刃?这种武器不但不能开火,就是当长枪使,也有太多不足了吧。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武器会有原来的好。

至于新军士卒本身,以曹文诏久经沙场的经历来看,还是很不错的。力量、毅力都有,精神面貌也不错。

这么一个综合体,曹文诏看得很不解,别搞个四不像出来,徒损中兴侯的威名。他准备看看这次对练后,再找个机会问问中兴侯,有必要就劝劝。

而那些一直旁观新军成军和训练的将领,因为知道这新军其实是火器部队,也就是以前的神机营。现在只是检验新军其最不常用的近身刺杀之术,所以倒没有像曹文诏一样,有那么大的不解和担心。

太阳已经慢慢地发挥出了威力,校场上的兵将都开始冒汗。但现在的阵势,让人不敢有抱怨,也不敢有异动。

幸好钟进卫并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甚至就没有说多少话,直接吩咐对抗演习开始。

在校场点将台侧的锦旗开始挥舞,发出了一条条指令。

首先点将台前的士卒开始向两边退让,露出了一大块空地。

然后五百新军士卒开到中间站立,并且开始变换阵势,结成了一个个小阵。

而在围观的五军营,则不断派出士卒,模仿建虏的战法,开始攻击新军。

这场比试中新军的优势是可以结阵,其实主要也是检验新军的刺杀之阵,看三名武学教授所琢磨出来的刺杀之阵到底实用不实用。新军的劣势则是只能使用手中那类似长枪的鸟铳。

与此相对的,五军营中参与比试的部队则可以使用任何趁手的武器,但是得模仿建虏,凭个人武勇,有组织地进行攻击。

五军营的士卒是从勤王军中挑选出来,具有比较丰富的战场经验。在其将领的指挥下,有部分士卒开始攻击新军士卒的正面。

新军士卒并不是防守挨打型地,他们结成了九人为一组的小阵,主动向前攻击。

五军营士卒很快从新军阵型的缝隙中冲入,但冲入之后反而觉得更是糟糕,四面都是新军的那种鸟铳刺过来。防得了一把防不了第二把鸟铳,伤亡一下上升。

而当五军营士卒向新军士卒攻击的时候,往往侧面会有支援,或挡或攻其必救,以致攻击者反而被攻击。

这种情况自然在五军营将领的意料之中,阵法的威力,只要训练出来了,比起单打独斗要厉害得多。

五军营负责指挥的将领不慌不忙地在新军正面继续投入兵力,迫使新军的大阵慢慢变成中间凹,两边凸,阵型开始变形了。

在这个时候,新军侧后的两边又冲出了新的五军营士卒,杀向新军中间,并且很快把新军截成了两截。

点将台上的人看到这里,大部分人觉得战斗差不多要结束了,只是基于中兴侯的面子,没人敢说出这个看法。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并不这么认为。

比如见识过新军训练的将领,知道新军士卒有练过小阵,甚至重点练地就是小阵。

还有一些虽没见过新军训练,但他们的眼光毒辣,能看出新军丝毫不慌乱,结成了小阵在继续对抗。

时间慢慢地流逝,对于新军的截断冲阵手段慢慢地都得到验证,并没有多少效果。

五军营中指挥的将领眼看着只能不断地投入兵力去消耗,就有点急了。最后不自觉地派出了长枪兵,利用兵器的优势,克制住了新军士卒,才最终结束了战斗。

钟进卫在点将台上看着新军在长枪兵的围攻下,慢慢地越来越少,直至全军覆没。

没多久,统计结果就报到钟进卫这里了。新军和五军营的伤亡比例是一比三。

钟进卫转身看向身后的一大帮子人,问他们道:“如何?”

他想着是让这些人都提提意见,看哪里还需要改进,但他失望了。

“中兴侯练得新军果然厉害,末将佩服。”

“咱家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士卒,中兴侯真是高明。”

“下官以为新军已成,对上真正的建虏也有胜算。”

“”

这些人虽然比较惊诧于新军的战斗力,但刚才的对抗有各种限制。如果建虏像最后五军营那将领一样,出了长枪兵的话,就会被克得死死的。

因此这些将领回答钟进卫的话中,更多的是奉承。当然,也有一部分认为这新军应该用上长短不一的武器,配合这阵势,就不失为一支劲旅。

钟进卫听得没意思,就下令解散。然后点了曹文诏跟他回提督官衙,他想听听曹文诏的看法。

不但是他看到刚才曹文诏并没有一起和那些人发表意见,而且曹文诏是他所举荐的,算是自己人,以他的个性,也不会只拣好听的让自己听。

到底这近战之阵法有何缺点,经过曹文诏的点评,相信会有一个比较公正的结论。

第四百七十六章 论证新军

“你觉得这刺杀之阵如何?”

让曹文诏坐下之后,钟进卫就直接问他道。

曹文诏一听,想站起来回答。钟进卫先一步摆摆手,他就只好坐在椅子上冲钟进卫抱拳回答道:“如果单论这阵势的话,末将以为,对付散兵没问题。”

钟进卫听了点点头说道:“这个阵势就是针对建虏创出来的,他们并无汉人结阵迎敌的习惯”

曹文诏见钟进卫那样子,好像吃定了建虏一样,心中有点担心,就直接打断了钟进卫的话道:“侯爷,容末将斗胆直言,建虏的学习能力很强。之前不结阵,是因为他们没必要。”

他的言下之意还是说,要是建虏吃了一次这个亏后,如果结阵能对付明军,那么肯定也会去练阵法的。

钟进卫看曹文诏那眼角的一丝忧色,知道他的意思,是怕自己纸上谈兵,不知变通,会吃大亏。

因此,他对曹文诏打断自己的话并不在意,他笑着说道:“建虏要是结阵,那就正中了我意。”

曹文诏见自己点明了之后,中兴侯反而说出这番话,脑中一转,就试探着问道:“侯爷,莫非那鸟铳是能射的?”

钟进卫的护卫们听到这个问话,都无声地笑起来了。鸟铳不能射,还是鸟铳么!

“当然了,不过现在新军使用的新式鸟铳正在实验中,还没有批量生产,回头让你看看就明白了。那个木棍将会是装在铳口下的一种刺刀,并不妨碍射击的。”

钟进卫虽是如此说,他心中还是有点遗憾。现在的刺刀无法简单的装卸,如果在开战前就装上刺刀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妨碍从铳口装填火药子弹的速度。

曹文诏一听,在脑中过了一下,而后还是对钟进卫道:“以鸟铳的射击速度来看,怕是建虏还是能近身。鸟铳虽可以打乱建虏的阵型,可对方如果使用长兵器靠前的话,这鸟铳的长度怕是吃亏不少。特别是骑军,纵马冲阵,有鸟铳都难以抵御。”

他自己的部队就是骑军,自然知道鸟铳怕是低档不了骑军冲锋。刚才一开始没有提骑军,只是为了给中兴侯一个面子,免得说出来让中兴侯以为自己的骑军有多厉害似的。

但现在中兴侯有解决步军的方法,那么他就只好把骑军给说出来了。

谁知钟进卫一点都没被打击的意思,笑着给他解释道:“这个无妨,如若是平原之地,则有车营阻拦。就算不是平原之地,建虏骑军怕也冲不过来。”

曹文诏一听奇怪了,有车营的话,他能想通骑军冲不过来。但没有车营,骑军会冲不过来?

“请侯爷教末将。”曹文诏马上就问了,这和他手下的骑军也会有关系,当然要问清楚了。

“我让兵仗局正在改造佛郎机,架在车架上后,马拉着就能跑,而且射程会比普通的佛郎机远多了。加上射速又快,还能发射霰弹,在新式鸟铳的配合下,建虏骑军想冲过来,基本不可能。”

钟进卫说到这里,觉得口渴,想起之前让人做的东西,心中就痒了,对四小道:“去后衙把我做的那些东西搬过来,给大家尝尝鲜。”

四小之前在听钟进卫说过后,早已心中惦记多时,一听钟进卫现在让他们去搬,连忙答应一声,就快步往后衙而去。

曹文诏见中兴侯只是说有佛郎机和鸟铳就能阻拦高速冲锋的骑军,一边说着一边还惦记吃的东西。他觉得中兴侯太心不在焉了,就提醒道:“侯爷,这高速冲锋的马,速度是极快的啊!”

钟进卫这时已转回头看向曹文诏,见他还是一脸担心地提醒自己,就笑着道:“回头让你见见我新军的火力配置就知道了,炮兵配置到了百总一级,火力极强。只要在我军弹药未用完之前,建虏骑军速度再快,也靠近不了,这点无需担心。”

曹文诏一听,有点吃惊,同时又觉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说这话的是中兴侯,皇上面前的红人,编练这个新军,肯定是有资源能做到侯爷说的这点。

想到这里,他不再纠结骑军一事,换了个问题提醒道:“侯爷,那要是弹药耗完了但建虏还有呢?”

“那就跑路好了。”钟进卫的这个回答让曹文诏瞠目结舌,还有这说法,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钟进卫看曹文诏的样子,也不糊弄他了,对他说道:“你提的这些问题都很好,不过我有过考虑,这新军在积累足够的战场火器经验之前,不会单独行动。”

曹文诏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四小已经回来了,站到钟进卫的面前复命。他们的手中,各自端着一排由两小长条板拼接起来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个孔,各自有一小根小木棍留在外面。

钟进卫一见,脸上露出了笑容,招呼周围的人道:“来来来,大家都来解解暑。”

说完,他先捏住一根留在外面的小木棍,从木排上抽了出来。

曹文诏离得近,发现中兴侯抽出来的竟然是一块冻在木棍上的冰疙瘩。

正当他在惊讶之际,钟进卫已经拿了一根伸到他面前道:“来,解解暑。”

曹文诏连忙伸手接过,然后道一声:“多谢侯爷。”

他看得出来,这是和侯爷关系好,才会有份吃上一块冰疙瘩。

所有人都拿了一块冰疙瘩,看着钟进卫,等侯爷先吃。

钟进卫也不客气,直接舔了起来。觉得不过瘾,直接牙齿一咬,“咯嘣”一声,满口都是冰凉。

“叔父,味道好甜。”艾能奇舔了一口后,对钟进卫说道。

“那是肯定了,加了蔗糖的。”钟进卫回答道。他做冰棒找糖来调味时才发现,这个年代的糖好贵。

钟进卫一边吃一边想着,这个年代的物质还是不够丰富,不过也因为如此,蛀牙估计比后世少多了。有机会,给大明百姓多创造点蛀牙吧。

曹文诏吃着甜的冰疙瘩,就吃惊了。他以为是皇上赏给中兴侯的冰块,没想这个竟然是中兴侯自己做的。

他就向中兴侯请教这做法,钟进卫也不藏私,直接就说了。

这个其实不是秘密,在元朝的时候,就有人利用硝冷却出冰棍了。只是火器盛行后,硝石作为战略物资,被朝廷给禁了,用这种法子的人少了,知道的人自然就更少了。

曹文诏吃着冰棍解暑,一阵阵的凉爽刺激着他很爽。也因此,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点将台上想到的问题,觉得有必要提醒下中兴侯,就问钟进卫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新军配置

当他问得几个问题在钟进卫那一一得到答复后,作为久经战事的曹文诏,并不是很同意。但他也没见识过纯火器部队,高火力输出的军队打仗,因此选择了沉默。

只是有一点,他还是对钟进卫说了,就是头盔问题。

钟进卫倒是忘记了这点,听曹文诏一说,一拍自己脑门,得给新军再做特制的钢盔才行。

那钢厂因为耐火砖问题,一支无法量产钢,质量也不是很好。但并不是说就没有钢了,回头拨点过来做做还是可以有的。

钟进卫正在想着这事,忽然有个提督衙门的衙役过来禀告:“佛郎机人贡萨握依令前来报到。”

钟进卫一听,就站了起来对曹文诏说道:“你没事就跟我身边,多看看新军训练,以后是火器的天下,你们死营也会要改编的。”

“末将遵命!”曹文诏一听,当即抱拳答应。

他现在就是在钟进卫的手下,领导吩咐,就算不是火器的天下,他也得听令。

钟进卫吩咐完曹文诏之后,又转头对孙可望道:“今天是你在军营轮值的吧,去把那五名锦衣卫校尉叫来前衙。”

“得令。”孙可望抱拳应了一声,然后先出门而去。

接着钟进卫来到前衙坐定,便传贡萨握前来大堂。

贡萨握已在大明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知道当初那个年轻的大明高官是什么人。因此他上得堂来,就按照大明军中规矩,入乡随俗地跪下参见。

钟进卫笑着让他起身,然后对他说道:“我把你从孙大人那边调过来,就是准备给你升官了。”

贡萨握一听,心中一喜,当即就抱拳答道:“请侯爷吩咐,末将在所不辞。”

钟进卫看这个葡萄牙人还挺精明的,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升他的官。

他就笑着对贡萨握说道:“我组建了新军,有炮兵部队,调你过来就是当他们的教官。教得我满意了,要官还是要钱,都会给你对应的奖赏。”

贡萨握一听是老本行,没什么难度,当即就回道:“侯爷有命,末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敢情这西洋人在大明军中待了一阵,也学会军中的套词了。

钟进卫暗自摇了下头,也不管他的贫嘴,对他说道:“一会和你同僚见见,他们的官职虽没有你高,但除军事上的事之外,其余士卒的事情还是要他们来管理。这是新军的规矩,明白么?”

“末将遵命。”

贡萨握的话音刚落,五名锦衣卫校尉就随孙可望前来报到了。

钟进卫就对无名锦衣卫校尉说道:“你们教士卒识字也有一段时间了,各自挑选接受能力强,学东西快的士卒出来,组建炮队。”

五名锦衣卫校尉一听,互相看了会,其中一个作为代表问道:“侯爷,要多少士卒?”

钟进卫事先已有考虑,直接说道:“十人为一队,三队为一旗,三旗为一百,其中百总另配属一队为炮队。而后把总辖四个百总并一个百人炮旗。”

堂上的人,包括贡萨握听了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炮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一个把总,竟然就配置了这么多炮。

至于编制倒没让他们奇怪,因为中兴侯说的这种编制基本就是戚大帅兵书中所写的编制。

即队长十人,旗总三十人,百总一百人,把总两百五到五百人,千总一千人,副将、参将、游击一营约为三千人。

当然了,现在钟进卫所编练的新军还在实验中,只是五百人的编制,就只有把总了,等级更高的编制就以后再说了。

曹文诏在一边惊讶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中兴侯说不怕骑军冲锋了。

这种军队完全是拿钱砸出来的,都已超过当初孙阁老所提出的车营配置了。要知道当初孙阁老所提出的车营,最终也是组建不起来,因为没那么多钱。

不过曹文诏马上就想到了他回到京师这些天,就没听过有拖欠军饷的。而且京师中的不少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好像是在中兴侯的努力下,朝廷国库多了不少钱。

但不管如何,按照中兴侯这种新军的花费之法,这军费将是天量的,怕是朝廷承担不起吧!曹文诏默默地想着。

“侯爷,怕是没那么人!”五名锦衣卫校尉互相看看,最终还是刚才那名校尉回复钟进卫道。

“怎么?”钟进卫有点奇怪地问道。

“侯爷,那些士卒对于属下五人讲得故事倒听得津津有味,但教他们读书识字却大半是抓耳挠腮,教十个只记住一个。”那校尉有点苦着脸答道。

钟进卫一听,沉默了,他在后世的时候,好像听人说过旧式军队中的士卒连左右都不分,看来还真不是谣传。

幸好自己的兵源都是老兵,不存在这个情况。但让他们现在读书识字,难倒了一些人也是情有可原。

过了一会后,钟进卫才对五名锦衣卫校尉答道:“有多少就挑多少出来,剩余的缺口我再从五军营中调过来。”

“属下遵命。”五名锦衣卫校尉这才齐声回答道。

钟进卫又叫过孙可望、李文秀两人,让他们带贡萨握前去新军营。锦衣卫校尉则自行离去,抽调士卒去了。

曹文诏见此情况,趁机提出前往新军营中一观。钟进卫自然不会不答应,就吩咐孙可望给曹文诏做向导。

等大堂内就剩下他的护卫后,钟进卫把身子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心中想着在目前的军中推广教学,都让他们识字,怕是一厢情愿了。

读书识字这事,还是从娃娃抓起比较好。不过不管如何,能教出一个是一个了。

钟进卫的闭目养神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就被闯入的宦官给打断了,奉旨前来传他觐见的。

真是劳碌命!钟进卫自我嘲笑了下,便赶往紫禁城。

按照时间来推断,应该是藩王宗室差不多快聚齐了吧,钟进卫想着可能是这事。

于是,他一边赶路一边想着藩王宗室封建海外的方方面面,想着崇祯皇帝找自己怕是让自己去旁听那宗室会议,有必要的时候再进行解释说服工作。

等到了紫禁城,见到了文华殿内的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后,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不是这个事情。

第四百七十八章 禁言反弹

钟进卫见文华殿内的气氛并不是轻松的那种,显然不是好事情。

果然,崇祯皇帝对首辅温体仁说道:“温卿,把三边总督的奏报给钟师傅看看。”

一边的温体仁闻言走近钟进卫,把手中的一份奏章递给了钟进卫,并且道:“禁烟遇到问题了。”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汉中禁烟的事,连忙展开奏章看了起来。

三边总督杨鹤在奏章中说汉中吸烟之人已蔓延到汉中卫所,大部分士卒都有吸烟。禁烟圣旨一下后,汉中地区群起反对,禁令无法执行。

如果强制执行禁令的话,杨鹤担心会造成汉中地区的不稳,甚至可能引发汉中地区的兵变。目前陕西最后一批农民军神一魁所部也被他招安,局势刚刚有所好转,请朝廷慎重考虑,以免再起烽火。

钟进卫合上了奏章,果然既得利益者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钟师傅,你看此事如何处理?”崇祯皇帝略微有点生气,地方上竟然不遵守圣旨,要知道,禁烟的圣旨并不是中旨,乃是走正规流程下去的圣旨。

钟进卫把奏章递给一边的内侍,然后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以为,朝廷的圣旨绝不能被人要挟就撤了。如此一来,以后朝廷的威严何在?以后要是地方官府、乡绅觉得圣旨有问题,或者说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就统统找理由不执行,朝廷还是朝廷么?”

温体仁微微点头,他对钟进卫道:“中兴侯,你说的这点,我们都知道。但汉中禁烟引发的后果有可能极其严重,与一般情况不一样。”

钟进卫在军中待久了,杀伐比初到明朝时果断多了,他回答温体仁道:“最多不就是汉中地区的兵变、造反么?我看他们就是看准了朝廷好不容易解决了陕西的动乱,怕陕西再起波澜,才出言要挟的。”

“钟师傅,这奏章上也是实情吧?”崇祯皇帝略微有点担心地问道。

“陛下,就算要造反,这造反和之前陕北的造反大不一样,并不需要担心太多。”钟进卫安慰道。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一听,都有点奇怪,还是崇祯皇帝问道:“钟师傅,此言何解?”

“陛下,您看。这陕西之前的动乱,是因为没得吃,没法活下去才不得不造反,是这样的吧?”钟进卫问道。

他的话一问出口,温体仁就隐约猜到了钟进卫的理由。之前的时候,他和崇祯皇帝是关心则乱,他俩真得是不想陕西再起波澜的。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略带思索地点点头,就继续道:“这汉中要是敢造反,他们只是因为禁烟造反,这个区别就大了。臣可以认为,他们更多的只是威胁。毕竟造反的话,那是大罪,在活得下去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敢做这等事情。”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地道:“但是汉中地区如此反对禁烟,只怕他们会对圣旨阴奉阳违,禁烟也将变成空谈。”

谁知钟进卫听了却是摇摇头,他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别的地方不敢说,但要是汉中地区的话,只要应对得当,禁言就肯定能得以实行。”

温体仁一听,钟进卫竟然这么有把握,就连忙问道:“中兴侯,当真?”

崇祯皇帝也是心中一喜,略微有点急迫地问钟进卫道:“以何应对之?”

钟进卫不慌不忙地答道:“陛下,只需一道圣旨给延绥巡抚洪承畴,令他带兵南下即可。”

崇祯皇帝一听,奇怪了,问道:“这是为何?”

“陛下,汉中在以前乃是产粮区,现在都改为种植烟草,一定程度上就造成了陕北的饥荒。因此就陕北来说,他们是不希望汉中种植烟草的。朝廷下旨给陕北,让他们前往汉中执行禁烟之策,这和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必定不奉阳违。”钟进卫给崇祯皇帝细心地解释道。

“中兴侯,军队南下,恐要花费不少,这是不是得不偿失?”温体仁有点担心地提醒道。

钟进卫点点头,这是个问题,不过之前他已有想到,就回道:“军队南下不久待,限定一个期限,这样军费就可控。如果在定下期限内不改烟为粮,军队就强制铲平烟草。”

他这个回答其实是参考了后世一部明朝的电视剧中,改稻为桑的剧情。

温体仁听了点点头,可随即又摇头了,他问道:“藩王宗室的烟草呢,总不能让军队强行铲平吧?”

地方上可以横行霸道的乡绅,对于朝廷来说,也不过是蝼蚁。但是藩王宗室,就不能不在乎了。

钟进卫闻言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藩王宗室方面,最好得有专门旨意下达,另外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之事也得加紧进行。”

崇祯皇帝听了,想起一事,就说道:“那此事就这么办吧,朕调延绥巡抚带兵去汉中一趟。另则,钟师傅,朕刚好有件事情,还需要你帮朕去做。”

钟进卫听了后,还看到崇祯皇帝让宫女内侍都避开,就有点好奇,不知道崇祯皇帝是指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当文华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崇祯皇帝才说道:“各地的藩王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朕有个想法,钟师傅你看可好?”

温体仁在一边也很奇怪,不知道崇祯皇帝要搞什么鬼,现在听崇祯皇帝说与藩王宗室有关,就更是好奇了。

“陛下请讲。”钟进卫看着崇祯皇帝,见他面上的表情,好像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些啥东西一样。

“朕想让钟师傅去藩王里面找几个托,你看如何?”崇祯皇帝说出话后,就像等待老师表扬的学生,看着钟进卫。

钟进卫听得哑然无语,没想崇祯皇帝的学习能力挺强的。自己在之前的几次事件中都安排了托,并取得了满意的效果,这手段就被崇祯皇帝给惦记上了。

温体仁在一边听了,也是赞成找托。反正只要是有利于藩王宗室封建海外的事情,就可以去做,这个是原则。

“陛下高明,臣双手双脚赞成,只是臣不熟悉藩王宗室,怕是不好找,最好是有各藩王宗室的资料,先给臣看看。”钟进卫真心夸奖了下崇祯皇帝,然后说出了自己的为难之处。

温体仁听到钟进卫的这番话后,脑中马上出现了一个人名。

于是,他微微一笑,对钟进卫道:“中兴侯,我这里倒有一个人选。”

第四百七十九章 隆武帝就是好托

崇祯皇帝和钟进卫一听,都转头看向他。

“温大人,是谁?”钟进卫虚心请教道。

“唐王!”温体仁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唐王?就是之前朝廷在商议处罚措施的那个唐王?”钟进卫不确定地问道。

“正是!”温体仁微微颌首。

崇祯皇帝听了没有开口,看着钟进卫在继续提问温体仁:“温大人,你是说以处罚为要挟,迫使他首先接受封建海外?”

“正是。”温体仁连说了两个正是,然后不待钟进卫再问,就解释道:“朝廷之前所议的处罚结果是削去朱聿键的唐王,废为庶人,幽禁到凤阳高墙,唐王之职改授其弟。”

钟进卫之前并没有听到这个处罚结果,现在一听觉得还真有点重。不过这个处罚结果,其实就是原本历史上的处罚结果。

他看看温体仁,又转头看看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一见,知道钟进卫在想什么,就说道:“因为藩王封建海外之事,因此之前商议对唐王的处罚尚未有最终定论。”

钟进卫听了有点沉默不语,光靠这个处罚结果的话,虽可以威胁其成为托,但钟进卫还是比较犹豫,因为托也分好坏优劣。

好的托,具有良好的榜样作用,引导别人向他学,达到用托的目的。

无能的托,搞不好只会起到一个反作用。

“温大人,还有此人的其他信息么?”钟进卫问道。

温体仁点点头,他在之前主持讨论对唐王的处罚之时,有查看过朱聿键的经历。

因此他能马上回答钟进卫道:“唐王的经历也有点曲折,不过你这么一问,老夫倒觉得这人或许是托的最佳人选。”

温体仁这么一说,连崇祯皇帝都忍不住问了:“温卿何出此言?”

温体仁向崇祯皇帝一躬身,然后介绍道:“朱聿键于万历三十四年四月丙申生于南阳唐王府,现年刚好二十五岁,正当壮年,正是适合前往北美开建藩国的年龄。这是其一。”

“其二,朱聿键的唐王来得不容易,因此会比别人更是珍惜。”

这接下来的内容,崇祯皇帝其实已经在之前的时候就知道了。温体仁主要是说给钟进卫听的,因此他转向钟进卫继续介绍起朱聿键的家世。

原来朱聿键的祖父唐端王朱硕熿宠爱嬖妾,被其说动,不再喜爱朱聿键的父亲世子朱器墭,把朱器墭父子一起囚禁在承奉司内,欲立嬖妾之子。

但总归朱器墭是嫡子,加上一些其他原因迟迟不得另立世子。不过朱器墭最后还是被他的两个兄弟给毒死了,然后上报朝廷要改立世子。

结果被守道陈奇瑜发现了事情真相,禀告朝廷,因此朱聿键被明廷立为唐世孙,不再被囚禁。

同年,也就是崇祯二年其祖父死,继位为唐王。

温体仁介绍完这块内容后,他又继续之前的话道:“其三,朱聿键的性格颇为刚毅果断,他在继位之后,便为父报仇,杖杀毒害其父的主谋福山王朱器塽,打残帮凶安阳王朱器埈。另则,勤王之事就不用说了。”

“其四,朱聿键继位后,不饮酒,颇节俭,精吏事,是个有抱负之人。”

温体仁说得这第四点,让钟进卫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被朝廷如此重罚。

有这些性格特点的朱聿键如果留在大明本土,那么他就不是朝廷所希望见到的藩王宗室。一有机会,稍微犯点错,就是严厉打击的对象了。

可现在是去北美开疆扩土,却朝廷就正好需要这样的人,钟进卫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温体仁说朱聿键是最佳人选了。

不过有一点,他比较奇怪。按理说这么一位有能力的藩王在后世历史上,特别是崇祯皇帝殉国,群龙无首的状况下,应该从藩王中脱颖而出,结束南明内讧,领导抗清才对。

但自己没听说过,南明也始终在内讧中被满清所各个击败。看来朱聿键是死在凤阳高墙内了,钟进卫如此想道。

他这点其实是猜错了,不过多少也有点关系。朱聿键并没有死在凤阳,但被囚禁在凤阳的经历,让他的号召力大为减弱,最终朱聿键也始终陷在内讧的泥潭中。

钟进卫转身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以为温大人说得有理,这个唐王或许就是最好的托。”

发现一个好托,让崇祯皇帝微带笑意地点点头,然后对钟进卫说道:“如此就劳烦钟师傅先去开导开导他?”

“臣遵旨。”钟进卫躬身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抬起头来问道:“陛下,唐王到京师了?”

“嗯,眼下唐王还是待罪之身,有东厂看着,朕让王大伴带你过去。”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摇铃招进来一个内侍,让他去找王承恩前来文华殿觐见。

安排完了这个事情,崇祯皇帝又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再有几天时间,就要召开藩王封建海外之会,到时你也须到场。”

“是,陛下。”钟进卫对于这点是早有意料了,当即答应了下来。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说完这话后,没有继续再说的意思,就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侯,你那新军花费的银两不少啊,要是能节约就节约点吧!”

崇祯皇帝一听,也笑着对钟进卫道:“朕也有听到一些言论,说钟师傅对士卒太好了,还每天都有肉吃。”

钟进卫从温体仁那边转过身,看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走得是精兵路线。无论从士卒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必须是最好的。也只有如此,练出一支是一支,而不至于逢战必败,常年被建虏以少胜多,更是划不来。”

他看崇祯皇帝刚才所说时面带微笑,便知道他并不是心有不满。

于是,钟进卫就转过身对温体仁道:“温大人,我知道练精兵耗钱,因此也控制着新军人数。另外你放心,国企那边都在赚钱。我也会抽出时间到各研究所多走走,争取多出一些赚钱的成果,或者能改进现有的东西,降低成本。”

温体仁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有钟进卫大变戏法地搞来钱。国家财政比之以前,是好太多了。

现在自己说了后,又刺激了中兴侯去赚钱,这才是他的目的。

这时,一个内侍转进来禀告:“陛下,工部尚书有急事请求觐见。”

第四百八十章 明人去过北美否

没过多少时间,一个急匆匆地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按时间估算,应该是徐光启来了。

这让殿内的三人较为吃惊,徐光启一向是稳重之人,却走得如此匆忙,难道是有重大变故?

在这种心态下,人往往会往坏的方面去想。一时之间,殿内三人的面色一下沉重起来。

可当徐光启出现在殿门,往里进来时,却发现他是满面笑容,甚至可以用老脸笑开了花来形容。

见到这个情况,殿内三人都暗中松了口气,看来是好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大明啊!”徐光启见殿内有中兴侯和首辅在,特别是钟进卫,平时相交甚好,却没顾上打招呼,直接向崇祯皇帝恭喜了起来。

崇祯皇帝一听,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道:“徐卿,喜从何来啊?”

反正是好事,未闻其事,殿内已是轻松气氛。

“陛下,臣发现民间早有人来往北美洲了。”徐光启可不敢像某人一样敢吊皇上胃口,直接禀告道。

“当真?”

“什么?”

“不可能吧?”

徐光启看到自己这个消息把殿内这几人都吓到了,看他们那满脸惊诧之意,心中涌起一种成就感。

“臣万死不敢妄言欺君。”徐光启带着笑回答道。

想当初,自己一点点发现这个事情时,也是相当惊讶的。

“徐大人,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说。”钟进卫忍不住开口催道。

“是啊,徐卿,快点说来,朕都等不及来了。”崇祯皇帝一脸期待地催道。

这消息对于崇祯皇帝来说,真得是怎么形容其重要性都不为过,也难怪他会如此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真相。

藩王封建海外之事,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是一剂解决大明身上多种顽疾的良方,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其顺利实施。

但北美洲对于此时的大明人来说,那是一个未知的地方,远隔重洋。光是要到达大洋彼岸,就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可以这么说,大明的藩王宗室封建海外,最大的敌人就是自然缓解,找到一条能安全到达北美的航线是重中之重。

但如果徐光启所说确有其事的话,那么真得是天佑大明,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崇祯皇帝都表现得这么急了,徐光启不敢怠慢,把事情的经过给殿内三人娓娓道来。

原来,徐光启在前段日子和他的教友,同时也为大明服务的西洋传教士汤若望讨论问题时,不小心看到汤若望珍藏的世界地图,当即被徐光启说了一顿,如此简陋的地图还当宝贝藏着,没必要。

汤若望听了大吃一惊,这世界地图难道还比自己手头的更精细,他连道不可能。

因为西洋人手中的世界地图并没有东亚、北美部分。他手中之所以有是因为当时这份世界地图的绘制者利玛窦到了大明之后,根据大明人的叙述,补充了东亚部分,连带着又发现有人去过北美,才把地图绘制完整了。

可以这么说,他绘制出来的世界地图才是当今世界最全最精细的世界地图。当然了,钟进卫穿越所带过来的地图就不能算在里面。

而徐光启从汤若望的叙述中敏感地抓住了有人去过北美的信息,当即不理汤若望要求看所谓更精细地图的要求,反而让他帮忙找去过北美的人。

事有凑巧的是,这去过北美的人,要是别人找起来可能会困难,汤若望却是容易,因为那人就在京师的教会中。

稍微有点波折的是,那人却不在教会里,而是在外厮混,几经波折才被带到徐光启面前。

徐光启一见那人就觉得此人应该不是和汤若望一样的同道中人,在仔细问明白了北美之事后,就被徐光启带来紫禁城准备面圣。

“徐卿,那人在何处?”崇祯皇帝一听,急忙问道。

“陛下,此人就在午门侯旨。”徐光启躬身回答道。

这时,刚好东厂提督王承恩应召觐见。崇祯皇帝一见,就对他说道:“大伴,午门处有一人,乃是徐卿带来的,你去带此人觐见,不得有误。”

王承恩一听,有点吃惊,以为是崇祯皇帝叫他过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去带这人过来。

于是,他不敢怠慢,连忙去午门传旨了。

“徐大人,你事先有盘问过没有,这人是亲自去过北美,还是听别人所说而已?”钟进卫有点不信明朝有人去过北美,因此有点疑惑地问道。

徐光启听中兴侯向他问话,就转向他说明道:“不似有假,但最好还是中兴侯再对他盘问之,毕竟对那北美洲,还是你最为熟悉。”

钟进卫点点头,待会他一定要好好问问。

崇祯皇帝见了,心中又有了一丝患得患失。他怕美梦忽然醒来,那人只是一个骗子,哄哄西洋人而已。

没过多久,王承恩就把人带来了。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这人身上。

只见来人大约有五尺二寸左右的身高,体型偏瘦,从裸露出来的黝黑皮肤看,确实是个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

初看此人,身上似带有一股匪气。但此时这人进入文华殿后,却是战战兢兢。刚到殿门口便跪倒在地,声音有点颤抖地喊:“草民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进卫和温体仁互相对了一眼,心中对此人的印象不置可否。

崇祯皇帝微皱眉头说道:“平身,近前来问话。”

徐光启知道此人会有此表现,因此事先已有交代,没想还是这番不堪,便对他说道:“陛下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回话。”

“是,是。”那人连忙小声答应,从地上站起来后,小碎步的往前移了移,便不动了,低着头站在那里。

钟进卫看这人紧张成这样子,担心崇祯皇帝亲自问得话,很可能会加剧他的紧张,就回头向崇祯皇帝道:“陛下,臣来问问他。”

“好,就由钟师傅来问吧。”崇祯皇帝点点头,由这里最熟悉北美情况的钟进卫来问是最好的。

于是,钟进卫走到这人面前,站定身子后对他说道:“听说你去过北美,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第四百八十一章 明人在北美

那人一听有人走到他面前,自称“我”来找他问话,当即有点好奇,便抬起头来看过去。

因为他平时接触的官吏,不管有意无意,官腔都是十足的,动不动就是“本官本官”,不似这个人一般和普通老百姓一样自称“我”。

当他抬头看到眼前之人时,发现是个年轻人,没有一脸的官威,好似一个路边碰到的读书人一般,心中紧张的情绪一下好了很多。

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因为所做之事为朝廷所不容。

平时见了小官小吏都不自在,现在骤然见到朝廷高官,甚至是面圣。在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生死的人面前,就失去了他平时的威风和那副能说得死人复生的巧舌。

现在他见面前这位朝廷高官的样子,有点从紧张异常的情绪中缓解了过来,连忙回答道:“大人、大人有话,草民知无不言。”

钟进卫见他的紧张情绪有些缓解,就继续问道:“你姓啥名谁,哪里人氏?”

那人一听是问这些最常见的问题,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草民贱名李维,山东烟台人氏。”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徐光启,忽然又跪倒在地,伏着头道:“草民有罪,还请大人,请皇上降罪。”

原来李维在介绍了一下自己后,发现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自己所犯的事,加上之前徐光启有跟他说过,只要他表现好,就能担保赦免他的一切过往罪过。

他本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一看避不过去了,加上闻讯的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就索性先招了,这种战战兢兢地滋味实在难以忍受。

钟进卫一见他这架势,就转头看向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对他点点头,示意由他处理。

于是,钟进卫对跪伏在地的李维道:“李维是吧,你先起来。只要你据实回答,能帮到朝廷,不但皇上会赦免你的罪责,甚至给你官职也不是不可能。”

李维一听,心中高兴,自己看来是赌对了,一下心中就少了负担,连忙谢恩后站了起来。

“你把你的经历都说给我听听,不得有丝毫隐瞒和夸张,明白么?今天有可能是你飞黄腾达的好日子,但也有可能是你的死期,一切都取决于你的答话是否真实。”

李维在听钟进卫说到那“死”字时,忽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威压,心中一颤,连声答道:“草民不敢,草民定当据实回答。”

他也算是经历过血雨腥风之人,因此对钟进卫从战场上,从长期领军经历中养出来的那股气势很是敏感。

“说吧。”钟进卫又换了一个平和地语气说道。

“草民祖上原本是军户,因为活不下去,索性就出海讨生活。当时出海的人有不少,结伴北行,终于摸索出了一条路,能到达北美。”

李维在介绍经历时,因为已从徐光启那听到说是北美洲,这个名词便被他记下来,此时用上了。

“到草民这一辈,草民不愿在西洋人的统治下过活,便随船回了大明,只是生活不易,便干上了海上的买卖。请大人、皇上降罪。”招供出来后,李维心中反而似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又要跪下去请罪。

钟进卫没空理会这些,不就是海盗么,最大的海盗头目郑芝龙此时都已是官身了。

他拦住李维道:“你别老是跪来跪去的,我问你,你说在西洋人的统治下过活,是什么意思?”

李维见钟进卫拦着不让跪,也就不坚持了,只是仍然恭敬地回答道:“北美有一个地方,要航行很远很远的海程。西洋人杀光了当地的土著,建立了城池,我等从大明过去的人都在那讨生活。只是我大明人的手艺好,抢了西洋匠人的活,又不是和西洋人同族,他们便去告官,使我大明人生活艰难无比。”

钟进卫听了不大相信,但好像李维又不似作假,便转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是否可以拿一幅地图出来?”

崇祯皇帝知道钟进卫是要结合地图,以便能问得更详细,就点点头,让王承恩从御桌上拿了一幅仿制的地图,挂到屏风上后推到钟进卫面前。

李维是个海上讨生活的人,一眼瞧见那世界地图,眼睛便离不开了。他一直盯着地图看,寻找着自己脑中熟悉的那些地方。

“李维,你说的西洋人统治的地方在哪里?”钟进卫用手指着地图问道。

李维一听,犹豫了一下,才上前一步虚指了一处地方道:“此处,名曰墨西哥城。”

钟进卫一看,确实应该是属于墨西哥的地方,但到底是不是墨西哥城就不清楚了。

“你再详细说说墨西哥城的情况给我听听。”钟进卫吩咐道。

李维当然不敢不说了,就一五一十的把墨西哥城的有关情况都说了个遍。

原来在十六世纪时,西班牙侵略者打败中美洲的印地安文明,即阿兹特克帝国之后,将该帝国的首都特诺奇提特兰夷平,再在废墟上重新建立而起了墨西哥城。

在大明万历十三年左右,明朝人流浪到哪里后,因为有各种手艺,所以被留了下来。

但又因为非我族类,被西班牙人歧视,低人一等,仿佛回到了蒙元时期。

因为迫不得已,所有的明朝人都信了基督教,情况才所有好转。

但到后来,由于大明的各类工匠,包括理发匠、成衣匠、银器匠、木匠等手艺精湛,要价低廉,以致西洋匠人难于与之竞争,被告到了市政厅。西班牙人的官员自然偏袒他们同族人,以致大明人生活维艰。

也因此,李维才不远万里回到了大明,当当海盗,又当当走私分子,对往来北美这条航线也算是熟悉了。

如果钟进卫在后世有看过商务印书馆所出版的《拉丁美洲史稿》的话,他就不用让李维费劲口舌解释那么多了。

接着钟进卫又问了一些航线的情况,李维都在地图上一一指给钟进卫看,并描述了一些沿途的情况。

他的这些描述和钟进卫从后世带来的记忆基本上相符,由此可以确定,这李维能说的这么详细,绝不会只是道听途说,肯定是有亲身经历过。

于是,钟进卫转头看向崇祯皇帝,点点头道:“陛下,此人所言应该不会有假。”

但没想崇祯皇帝在听到肯定的答案后,仍然皱着眉头,似有困惑,这让钟进卫有点不解,就问道:“陛下,您还不信么?”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大规模前往北美

只见崇祯皇帝摇了摇头道:“钟师傅想错了,朕不是担心这个问题。”

说完之后,他又对李维道:“你以往的罪责,朕都可以赦免,你无须担心。”

李维一听皇帝金口玉言,当面赦免了自己的罪责,真是喜出望外,连忙再次磕头谢恩。

“你要据实回答,那西洋人的军队比之大明军队如何?”崇祯皇帝盯着李维问道。

这下把李维给难住了,大明军队是出了名的烂。如果自己照实说了,万一皇上盛怒,恐怕自己这脑袋还是不保。而且他从刚才的对话中隐约觉得朝廷好像有意北美之地,真要是这样的话,就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于是,他眼睛一转,马上低着头避开正面回答道:“陛下,在墨西哥城的西洋军队不多,怕是千人都没,那些西洋人也多为本国混不下去的普通人而已。”

“你刚才所言土著已有建国?”崇祯皇帝好像没发觉李维话中的隐含意思,继续问他道。

“据草民所知,墨西哥城一带的土著是有建国,但其人数虽多,却是土鸡瓦狗而已。”李维回答问题时还是低着头。

“为何如此讲?”崇祯皇帝一听,马上问道。

殿内其他四人听着他俩一问一答,都没答话。其中王承恩这时已明白这人的身份,知道皇上为什么让他亲自去带人了。

“陛下,草民听闻当初西洋人出动了不到两百人就打败了两万土著军队。”

李维的话让文华殿内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么悬殊的比例,真是闻所未闻。

西洋人绝不是那些愚夫愚妇所认为的魔鬼有法力,这个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么反过来只能说明一点,土著实在太差劲了。

李维怕这些大人物不相信,连忙补充道:“西洋人全身盔甲,而土著用的武器却是用石头做的,且打仗毫无章法,只会一拥而上。因此,土著大军对上西洋人,只是以卵击石。”

忽然,李维想到一点,忍不住抬起头来补充道:“土著连马都没见过,看到骑马之人都恐惧不已。”

北美的马就是欧洲人带过去的,确实吓到了初次见到骑士的印第安人。

李维这么一抬头,发现周围站着好些个绯袍大官在看着自己,前面则是一个穿黄袍的年轻人盯着自己。他心中吓了一跳,又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李维刚才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心想土著人如此原始,这让藩王建国北美就容易多了,唯一需要顾虑的是那些西洋人了。

他们不知道,只要是人,都是会变的。

印第安人在和西洋人的接触中,因为各种原因,其武力也大大增强了。在历史上,武装起来后的印第安人也屠杀了不少西洋人。

钟进卫比其他人对北美有概念点,他先问出了一个要紧的问题:“现在西洋人有向北美西部扩散么?”

李维想了下,摇摇头道:“西洋人少,现在基本上还只是盘踞在墨西哥城附近,以后的话就不知道会不会往西扩张了。”

崇祯皇帝了解到这些情况后,眉头终于不再紧锁。

他一开始是担心土著立国了,就会如同草原上的蛮夷一样战力强大,在得到安心地答复后又担心起西洋人来。

恰巧钟进卫又问出了他担心的问题,不过李维的回答也让他松了口气,西洋人的威胁暂时还不大。

不过钟进卫却转身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这北美就像一块美味的糕点,现在西洋人已从东面开始吃起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必然不会满足一小块糕点而已。如此一来,他们必然会向西扩张,以奢望能吞下整个糕点。”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只要有能力,谁都不会满足。

殿内几个人都熟悉钟进卫的说话风格,知道他是又有什么提议了。因此都看着他,听他说话。

“陛下,在新军练成并大规模扩编之前,我大明和西洋人争夺北美的关键是谁先站住脚。”

温体仁在边上听了,眉头一皱,这新军真会这么强?

钟进卫并没有看温体仁,他见崇祯皇帝又点头,就继续道:“但就目前来说,西洋人已抢占先机。因此我大明要在北美获得优势,藩王封建一事必须尽快进行。也就是说,所有资源最好优先满足这个事情。”

殿内的人原本就知道这点,只是钟进卫这么一说后,其认识又得到了加强。

不过温体仁却隐隐有了一点担心,他怕朝廷如果真按照中兴侯所说的来实施,可能会引来一些人的反对了。

而李维这时已听明白了,原来朝廷是要把藩王封出去在北美建国。这让在北美受西洋人欺压过的他一下兴奋起来,对他来说,这里面蕴含的机会,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有多大了。

这时,钟进卫有转过身子问李维了:“如果从大明出发,大规模的舰队前往北美。你据实回答,行得通么?”

一听钟进卫问这个关键问题,所有人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李维身上。

因为北美航线现在是否能允许大规模的舰队前往美洲,这是藩王宗室封建海北美的关键。

钟进卫等了一会,见李维仍然低着头没有回答,心中微微有点担心,就怕李维说不可以。

以前一直没有听说过古代有通过这条航线前往北美的,现在发现小部分人能前往,已是进步了。但要是大规模地前往北美,这点钟进卫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这是古代。

“抬头,看着我回答。”钟进卫忍不住要求道。

李维此时已想好了说法,就顺从钟进卫的要求,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的朝廷高官,小心翼翼地禀告道:“大人,要是大明派船大规模地前往北美,要说可以也可以,要说不可以也不可以。请您容草民把这条航线上的情况先行说下。”

钟进卫点点头,对李维道:“行,你先说来听听。”

李维见钟进卫看自己的眼神,似带有一种鼓励,心中更是安定,当即开始有条不紊地叙述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设立大型补给点

“草民等人前往北美,乃是沿着海岸而行,愈往北愈冷。在极北之地,就是这片区域。”

李维说到这里,有手虚指了下世界地图上的白灵海峡区域,然后继续说道:“每年九月开始至次年五月乃是冰封期,船只不能行。此时要么从冰封的洋面上前往北美,要么等冰雪融化才能前往。”

一般来说,白令海峡冰封期是每年的十月到次年的四月。但明末这个时候,刚好是小冰河时期,气候冷得多,因此冰封期限就更长了。

李维说着说着就慢慢自如起来,仿佛有点忘记是在紫禁城,在皇上的面前了。他沉浸在记忆中说道:“但是那里的气候是难以想象的冷,又时常下暴风雪,人很难在那活下来。从冰封的洋面上走的话,到达彼岸之后路途会更是艰难,不似海船能绕过高山峻岭前行。”

温体仁和徐光启听着李维的解说,都不自觉地凑到了世界地图前,看着亚洲和美洲之间的地图。

此时听李维说那地方的气候如此恶劣,温体仁不由问道:“为何不能在靠南面点的地方,早点渡过大洋,一定要选择那处最狭隘的地方?”

李维顺声一望,见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眼神中带着一丝高位者的威严,看着自己,连忙小心地解释道:“大洋上无风还有浪,一不小心,船只不是偏离方向,就是船翻人没的结局。因此能少走一些大洋上的路程,便是要少走一些为好。”

徐光启理解地点点头,他帮李维解释道:“大洋上确实如此,下官那些教友谈及大海大洋时,也是多有恐惧之色。天地之威,没见过的人真得是无法想象。”

钟进卫在一边听到徐光启说“教友”两字时,就侧头看向世界地图的欧洲部分,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李维感激地看了一眼徐光启,然后继续解释道:“此地宽度在七十里路左右,中间还有两座小岛,可供船只停泊逗留,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听到这里,温体仁点了点头,没想这个最狭窄之处还有如此的好处。

不过李维还没说完,继续说着这地方的好处道:“而且此地有很多海中生物出没,个体庞大,捕获一只便够一人吃很长时间,是一个前往北美的天然补给点。”

忽然,一个年轻又带点威严地声音在李维附近响起:“如此寒冷的地方还有庞大的生物?”

李维转头一看,是之前坐在上面的那个穿龙袍的皇帝,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一时有点慌乱,结结巴巴地回道:“是,是很大,还有很大很大的,不过那个在海里抓不到。”

王承恩就插在崇祯皇帝和李维之间,不过并没有挡住他们俩人的视线。此时见这人又说话不清,就准备喝斥一番。

没想钟进卫开口了,他问李维道:“是不是全身光滑,嘴角有长牙的海兽,能在陆上走,也能在海里快速游走,还有”

钟进卫说了几种在电视中看到的北极圈附近的海洋生物,比如海豹、海象、海狗、海獭、海狮之类的。

李维听得脑袋不停地点头,口中连道:“是,是,是”

他有点奇怪,这些海兽并不出现在大明,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说得一点没错,就知道不会有假。

他看着那幅世界地图,好像没看到刚才李维说的有两个小岛,便微皱着眉头问钟进卫道:“钟师傅,这地图上好像只有一个点?”

李维在一边听得一惊,没想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帝师,难道他就是京师民间传闻中下凡辅佐紫微星的神仙?

他虽然挂着基督教徒的名义,可骨子里却信着祖辈传下来的神话。

钟进卫闻言走近看了看,然后看到地图右下角描着的数字,就说道:“陛下,这地图的比例是一比三千三百万的比例,那海岛太小了,因此地图上没有点出来。”

别人听了还没什么感觉,但李维不同,他在海上讨生活的,听钟进卫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地图是按照钟进卫所说的比例进行绘制,那么必定要事先进行测量。但看这地图,大洋中那么多地方都有大小不一的点,这岂是人间应有之物?

要知道,古代的地图,包括明末的世界地图,都是根据估算画出来的,自然没有后世的精确了。

一边的崇祯皇帝已明白地图上为什么没有了,就对李维道:“你继续接着说。”

李维一怔,不过马上想起来自己是在解说大规模船队前往北美的可能性。因此他就接着道:“如若小船队前往北美,沿着海岸前行,在合适地方等候大洋冰冻解封之际,通过这片海域,是可以的。”

李维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又说道:“但要是大型船队的话,在合适地方等候大洋解冻的时间内,获得补给就很不容易。时间稍久,附近的天然补给没了后,只能靠船上带的物资进行补给。而且船只修理的机会也将增加,这些都是大洋航线必须要考虑的。如若能解决这些问题,则大规模前往北美就是可行的。”

钟进卫听了,就问道:“那就是说要在合适的地方建立大型补给点了?”

李维看向钟进卫,点点头道:“大人说得是。”

“那以何地补给为最好?”钟进卫马上接着问道。

李维想了一下,就用手指了世界地图上的几处地点道:“如若这几处有补给的话,就最好了。”

当他在指的时候,周围的人,包括崇祯皇帝,都在仔细地瞧着。

等看清楚几个地点后,一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徐光启指着最近的一处地方问道:“此处是否可以略掉?”

钟进卫看着徐光启指的地方,是后世的海参崴所在。

李维有点诧异地看了眼徐光启,然后回答道:“海参崴乃是常年不冻,因此是理想的补给点,再往上的补给点都会有冰封,需要看准时机前往才行。如若此处不设补给点,不是不可以,就是会给航程增加不少困难。”

钟进卫在一边问徐光启道:“徐大人,你说撤掉此处补给点是因为建虏的原因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运几船回大明如何

徐光启稍微叹了口气道:“正是,如若不是建虏,我大明的奴儿干都司驻地就在庙街,海参崴和庙街两处补给点现在就都有了。”

他说到这里,转向崇祯皇帝奏道:“要是以往的话,在海参崴设立船厂,一些物资可以从陆路运往海参崴,甚至沿着黑龙江直达庙街。从那里再出发前往北美,就不需要绕远路过朝鲜了。”

崇祯皇帝看着世界地图上的朝鲜半岛突出那么多,知道光是远洋船从山东等地去到海参崴、庙街,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和遇到多少风险。

他想着徐光启的话,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文华殿内一时静悄悄地,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崇祯皇帝走近世界地图,一掌拍在辽东地区,坚定地道:“一定要尽快解决建虏!”

要是不解决建虏,让他们知道大明在他们的北方建立了大型补给点,他们肯定会派兵前往扰,甚至攻占。

建虏原本就是要解决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必须解决建虏的理由,使得崇祯皇帝转头对钟进卫道:“钟师傅,新军的费用你尽管放心,保证不会有缺少,不管任何人都不得拖延推托新军所需,但你一定要帮朕练出能打败建虏的新军!”

钟进卫一听,顿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不过他对新军还是有信心的,火器的质量过关,理念先进,士卒精悍的这么一支队伍,有什么理由会打不赢建虏!

他当即回崇祯皇帝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练好新军。这新军主要就是冲着西洋人去的,如果连建虏都打不赢,臣都对不起从家乡来的出身了!”

徐光启和李维听得莫名其妙,但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包括一边的王承恩都听明白了。中兴侯的意思是说,要是这新军打不赢建虏,就对不起他那穿越了!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他对钟进卫还是有信心的。

当下他转身走回龙椅坐下,然后对底下的臣子说道:“今日之事,在尚未公布之前,须得保密。”

然后他又对王承恩道:“大伴,你把这李维安置到东厂,好生招待,不得有丝毫意外。”

“是,陛下。”王承恩答应一下,不过他心中却还另有一个主意。待回到东厂后,还得派人核实这个人的身份一番,这是他身为东厂提督的职责。

此时天色已晚,原本崇祯皇帝是叫王承恩来带钟进卫去见唐王的,现在只能先这么算了。

温体仁一如既往地要先回内阁一趟,钟进卫就和徐光启一起出了紫禁城,散衙回家。

两人出了宫门后,借着夕阳的一点点余光,并骑而行。他们的护卫随从则跟在身后,并不打扰两个大佬的谈话。

钟进卫记得之前想到的事情,他对徐光启说道:“徐大人,你觉得我们大明和西洋比起来,有何不足?”

徐光启听得一愣,不知道钟进卫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他马上想到钟进卫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大明算是最了解西洋的情况,因此才来问自己。

于是,他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我大明和西洋人比起来,在一些自然学科方面尤为不足,如数学,天文等。”

徐光启见钟进卫饶有兴趣地听着,索性就详加解释道:“如下官翻译出来的《几何原本》,此书有四不必:不必疑、不必揣、不必试、不必改;有四不可得:欲脱之不可得,欲驳之不可得,欲减之不可得,欲前后更置之不可得”

钟进卫听得晕,打断了徐光启接着还想说的话道:“徐大人,你说得无非就是这书的逻辑性强,由公理定理严密推导出来的而已,是吧?”

徐光启听得一怔,过了一会才点头道:“正是如此。”

中国古代数学的成就不能说就不如西方,只是著作的叙述方法比起西方来,相去甚远。有的甚至故作玄虚,增加了理解的难度,也多了歧义。

因此,这种西式的逻辑书籍对于徐光启来说,那是耳目一新,份外推崇的。

“我知道一些,回头我可以写一些给你。你那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看我还记不记得。”

钟进卫说这话的时候,有点遗憾,各类学科知识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让自己想是想不出来,除非是看到了相关内容,才可能记起来,要是能像某些穿越者一样默写出所有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基础课程就好了。

徐光启却听得大为高兴,连忙说道:“好好,下官那些教友敝帚自珍,问一点挤一点,以为奇货可居,现在终于有另外一处可学了。”

钟进卫听了看向徐光启道:“徐大人,那些西洋人之所以愿意拿他们那的基础知识教你,只是想通过你来达到传教的目的而已。说真的,你真得信那教么?”

徐光启听了,稍微沉默了会,然后才回道:“侯爷以为呢?”

钟进卫虽然因为天色已看不大清楚徐光启的脸色,但通过他的行为却能推断出来。因此他哈哈地笑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光启也跟着笑笑,然后问钟进卫道:“侯爷,你说这些知识只是他们那的基础知识而已?”

“差不多是吧,他们那有学校,所教的内容包括了各类自然科学。这些传教士来大明前都在学校里学过,因此懂得就多。他们来大明,也是用此为交换,借以传教。”钟进卫根据自己的记忆给徐光启介绍道。

徐光启听着对那西洋的学校不禁向往起来,要是大明也有就好了,自己说不定都能进去再当回学生。

钟进卫在那边接着说道:“徐大人,你说要是我们大明派人去西洋把他们的各类书籍和工匠都运几船过来,你觉得如何?”

“啊,好,侯爷高见!只是西洋远在万里之外,如何去得?”

徐光启一听,先是激动地夸奖了一番,钟进卫这想法他早就有了。但他马上想起困难,不禁又有点丧气。

钟进卫一听徐光启的话,虽然天色已暗,他却眉毛一扬,对徐光启道:“他们来得,我们为何就去不得了?”

“侯爷所言极是。”徐光启回道,声音有点没底气,毕竟西洋对明人来说,那是陌生的存在。

他想了下,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侯爷,我们对那欧洲是一无所知,以前也从未有人去过,如何是好?”

没想钟进卫一听,却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会才道:“这个无妨,自有向导带我们大明的使者前往欧洲游历。只是此事还需要你配合才行!”

徐光启一听,奇怪了,连忙问道:“侯爷,要下官如何配合,尽管直说!”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明三藏取经

“欧洲的国家众多,但他们都服从罗马教廷。我记得至少有一段时间,他们的教皇是比国王要大的。现在虽然不知道还是不是这样,但毋庸置疑,教会对各个国家的影响力肯定是存在的。”

钟进卫对欧洲史并不是很清楚,只能根据记忆差不多地叙述。

两人不知不觉就停下了马步,在黑暗中聊着。他们的护卫随从就只好分散开来,护住两位大佬,不让别人过来打扰。

徐光启听钟进卫这么一说,就问道:“侯爷的意思是让我那些教友带路前去欧洲取经?”

“哈哈,徐大人,说得好,这不就是唐三藏去西天取经么!”钟进卫一听徐光启说出了取经两字,当即笑了起来,然后又道:“不过我大明朝派出的明三藏,取得不是佛经,也不是其他宗教经书,而是自然科学,为大明、为华夏走上一条科学道路的经书!”

钟进卫的笑声吸引了远处巡查的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打着火把往这边而来。

顾百川当即派了几个番役过去,把他们的火把给要了过来,人就打发的远远地,不得扰大人讨论国家大事。

徐光启并没有像钟进卫那么开心,他有点担心地道:“侯爷,你不是说在大明的传教士凭借着那些学识来传教。如若我大明釜底抽薪,拿到了那些学识书籍,让他们无以为教,那他们还会同意作为向导么?”

这点钟进卫早就想到了,他马上就给徐光启解释道:“无妨,这就是需要徐大人配合的地方了。”

“请讲。”徐光启满脸诚恳地向钟进卫一拱手,为了大明的强盛,为了大明人人都能知道自然的科学,读到那些逻辑很强的书籍,他是真心实意地愿意去做。

钟进卫被徐光启地态度微微感动,当即对他说道:“徐大人,我准备找个由头,让陛下禁了他们的教会,不得在大明境内传教。然后由你出面,为他们求情。我表示不信,一定要去欧洲看看他们这个教到底如何,才能放心让他们在大明传教。”

钟进卫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光启已明白他的用意。

“如此一来,他们为了能重新在大明传教,必然会全力护着我大明的使者前往欧洲,当好在欧洲观光考察的向导。”

钟进卫这些接下来的话已在徐光启的意料之中了,按照中兴侯之前的说法,教会在欧洲各国都有影响力,那么这一路往西的过程中,就会少很多麻烦,多了很多便捷。

由此大明使者前往欧洲就会变得容易,只是装几船书籍、工匠回大明的话,应该还是会有难度。

“侯爷说得是,不过教会未必会允许大明使者直接运几船书籍和工匠回大明吧?”徐光启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要是偷偷藏一些书籍回来的话,却是没有难度的。

钟进卫点点头,对徐光启道:“徐大人说得对,教会未必会同意我们大明使者如此大规模地做出这些事情。这就要求我们大明使者到了欧洲之后能随机应变,来完成这项任务。”

徐光启听了接口道:“侯爷说的是,只是这么一来的话,对这大明使者的要求就会比较高,怕是不好找吧。”

谁知钟进卫接下来的话,让他又加重了这个担忧:“徐大人,这个大明使者一个最基础的条件还不是这点,他必须能有一个好的身体,平安到达欧洲才行;其次才是不迂腐,见识多广,能随机应变!”

看来这个明三藏比神话中的那个唐三藏要难多了,人家是别人邀请他去的,还有那么厉害的保镖,满天神佛在背后保护着,到了地方直接取了经书就可以回来的。

现在的明三藏却得凭他个人能力,当然了,也是背靠着大明这棵大树,和欧洲各路神佛去讨价还价,为大明争取最大的利益回来。

徐光启听了钟进卫的话后,沉默了。这样的使者真得不好找,要有可能的话,他真的想亲自去趟欧洲。可真如钟进卫所说,他的身体不允许。

徐光启也想到了一个人,原先帮自己翻译过书籍的,但那人就是有点书生气,不懂得随机应变。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徐光启只好问道:“侯爷可有出使欧洲的人选?”

他自己想不出来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寄希望于钟进卫这边了。

谁知钟进卫也是摇摇头道:“暂时我也想不出来,不过这个不用担心,我大明那么多人,要想找到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太难。我们可以一边把事情先做起来,一边寻找合适的人选。”

徐光启想着只能这样了,或者也可以让皇上下一道圣旨,从全国征召这样的人选出来。

他想起一事,就问钟进卫道:“侯爷,你准备找什么由头来触发这个事情呢?”

钟进卫这时才发现他们两人是站在街上聊着天,周围的火把熊熊,自己肚子也有点咕咕叫了。

他稍微一夹马腹,让的马继续往前漫步而走,然后对跟上来的徐光启说道:“在我印象中,这些教士所传的教是排他性的。在欧洲,好多对这教有不同意见的,都被当作异教徒烧死了。这点在我大明是不可能被允许的,我有点奇怪,你们怎么能接受这个教义呢?”

钟进卫如果拿此事去问别人的话,或许还不知道他说的这些事情。而徐光启却是知道一点,他给钟进卫解释道:“侯爷,他们之所以一直无法在大明传播他们的教义,就是因为他们的教义无法被我大明人所接受。后来利玛窦改变了做法才慢慢地开始推广,也才有了下官和他们合作的机会。”

“哦,利玛窦是怎么做的?”钟进卫有点好奇地问道。

“利玛窦本人穿儒服,讲汉话,除了他的肤色外,和我们汉人没什么不同。而且他所宣讲的教义中,容许大明的教徒继续传统的祭天、祭祖敬孔,也没有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不讲耶稣的童贞女之子身份等内容。对于他们教会的神学,也是尽量避免谈及,这才被我汉人所慢慢接受。”

钟进卫一听徐光启的介绍,更是奇怪了,他问道:“利玛窦要是如此做了,你又从何而知这些事情的呢?”

第四百八十六章 徐霞客

“侯爷不知道南京教案么?哦,那个时候侯爷还没来。”

徐光启说了个开头便想起钟进卫是去年才出现在大明,如彗星般崛起。万历年间的事情,他当然就不知道了。

于是,他给钟进卫稍微详细地介绍了下当时的情况。

原来罗马教廷对利玛窦这种因地制宜地传教方式不满,重新派了一批人过来。

这后面来的一批人到达大明时,已是利玛窦死后六年的事情了。

他们一改利玛窦的做法,坚决排斥儒家思想,严禁大明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因此遭到了时任南京礼部侍郎沈灌的反对,上书朝廷要求禁了他们这种教派。

当时的徐光启出于沟通西学的需要,上奏万历皇帝,替他们求情。

不过因为这种传教方式实在不是当时的大明主流社会所接受,遭到越来越多的人反对,最终还是被禁了。

时隔多年后,还是因为西学的需要,这些传教士又慢慢地开始在大明活跃起来。汤若望甚至在徐光启的推荐下,进了大明的钦天监任职,一起重修历法。

徐光启介绍到这里,对钟进卫说道:“经过南京教案之后,他们收敛了很多,但据下官的观察,他们还是耿耿于怀他们的教义不能原样传播。”

钟进卫听了,双手互拍,发出“啪”地一声,然后高兴地道:“这不就结了,理由就有现成的。”

徐光启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着钟进卫没有说话,静待他的下文。

“今晚我就回去写个奏章,把这事重新提提。当然了,这么做的用意,我会私下向皇上奏明的。”钟进卫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侯爷,如果以这理由的话,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何能让他们当好这向导?”徐光启微皱着眉头问道。

钟进卫一听,笑着道:“这个容易,我会说我们汉人自古以来都是以儒学教化世人,祭天、祭祖、拜孔子更是我们汉人的传统。他们那教义不但要绝了汉人这些传统,甚至还编些从未听过的神话故事来糊弄大明百姓,这是万万不能允许的。除非我大明亲眼见过他们的这个教义是合理的,能造福于百姓,才能允许他们传教。”

钟进卫说完后,看徐光启在思索的样子,就稍微大声了点说道:“他们要不乐意的就滚蛋,连带澳门也收回来。没了他们,只要我们努力,照样能创出一套适合大明的科学体系。”

钟进卫的话中,满满地自信感染了徐光启。

想着中兴侯的种种言行见识,他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大明子民千千万,还真不信就没有人才去做这些事情。”

“好,那就说定了,我今晚就去写奏章,到时徐大人记得配合下就行。”钟进卫叮嘱徐光启道。

“为了华夏,为了大明,就是用下官的命去拼,下官也是乐意的。”徐光启神情肃穆地回道。

是啊,咱们汉人,敬得是祖宗,谁要让咱们数典忘祖,咱们就跟谁拼命。

钟进卫感叹地想着,和徐光启分了手,各自回府。

当天夜里,他口述,阿奇执笔,并且提了一些小意见,一份奏章就出炉了。

第二天,钟进卫想着还要先和那个李维再谈谈,然后带他一起去见唐王,因此就早早出门。

此时路上行人并不多,基本都是一些生意人,早早地起来劳,匆匆走在街头。

钟进卫一行人走在街道中间,畅通无阻,走得也就比较快。

忽然,前面一处写着“悦来客栈”的门口,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进卫自己有事,百姓之间的八卦此时也没空去关心,就仍旧赶着自己的路,没想着去搭理。

慢慢地离那处人群越来越近,钟进卫虽不去关心什么事情,但还是有只言片语传到耳朵里。

“我这卷游记先行抵押如何”一个低沉厚重地声音传出来,让钟进卫听到了点说话内容。

“你什么身份”

钟进卫不想听,还是有些声音听到了。应该是那掌柜看不起那人的游记啥啥,不愿做抵押地意思。

此时钟进卫一行人已过了离那处人群距离最近的地方,继续往紫禁城而去。

“我霞客的游记在东南是一绝,人人争抢阅”

大概是那个人被掌柜质疑,因此说话的声音稍微大声了一点,但仍能听得出来,说话不卑不亢,对自己有强烈的自信。

钟进卫听着这句飘过来的话,开始没啥反应。等又走了一小段路后,忽然脑中猛地出现了一个人名,难道是他?

好像他就是明末的人,不会这么凑巧吧?钟进卫虽是如此想着,还是勒住了马,稍微一牵缰绳,调转了方向,看向那处人堆。

钟进卫的护卫一看他这样子,就只好都停住了。其中随行的李定国开口问道:“叔父,可是要过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钟进卫看他一眼,开玩笑地道:“你的八卦心也不小嘛。”

然后一夹马腹,往那悦来客栈门口而去。

顾百川一见,马上指派了几个番役先行赶过去,控制住局面再说。

刚才还在围观起哄的人群马上就静了下来,全都退到了一边,有点畏缩地看着那些东厂番役,又带点好奇地瞧瞧那边正骑马而来的一个年轻人。他们心中都在暗暗猜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争执中的几个当事人马上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转身看着骑马过来的钟进卫。

当钟进卫走近后,他们从服饰上认得是朝廷的侯爵,连忙跪倒迎接。

掌柜用眼睛瞪了下跪他身边的小二,小二很无奈地回了个眼神,然后等钟进卫一站住,就先开口告状道:“大人,这位客官住店不给店钱,草民正准备前去告官。”

钟进卫之前已听到只言片语,大致知道是这么回事。

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个,这种小事情随便来个差役就能管的。

他看向那个店小二口中不给店钱的客官,只见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虽是跪倒在地,却上身挺直,抬头直视着他,毫无惧色。

此时见钟进卫看向他,当即解释道:“草民在这家客栈住了三晚,却被盗了盘缠,押金不够支付,已向掌柜说明拿草民的游记抵押,有钱便还,赖帐不是草民会做的事情。”

钟进卫先不理会这个,在马上俯视着这个中年人道:“你可是叫徐霞客?”

第四百八十七章 何以知道贱号

中年人听得一怔,过了会才回答道:“草民姓徐,号霞客,敢问大人何以知道贱号?”

钟进卫一听这人果然是徐霞客,当即吩咐自己的随从头领于长俭道:“替他把帐结了。”

还未等于长俭答应,一边的掌柜已瞧清情况了,敢情这个朝廷高官还认识这个客官。

于是,他那还敢要,也顾不得让小二出面,赶紧伏着头道:“草民不知大人认识这位客官,就是有豹子胆也不敢收这位客官的银子了。”

东厂番役都是这位朝廷高官的跟班,现在还敢当着面收银子,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么!

钟进卫稍微有点不高兴,感觉自己一下变成了那种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了。

他面色稍微有点不渝地道:“住店给钱,天经地义的事,谁要是敢依仗官身为非作歹的,你们大可以去都察院的举报处去举报。”

说到这里,他不再管掌柜,换了个和缓的面色对徐霞客道:“带上你的行李,随本官走走。”

钟进卫说完后,又转身对身边的艾能奇道:“你和定国共骑一匹吧。”

钟进卫的一连串吩咐,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地气势,也没人敢违背。

徐霞客看着情形,就知道钟进卫对他没恶意。因此背起一边的一个篓子,然后对钟进卫作揖道:“多谢大人垫资之情,草民走路即可。”

于长俭这时已走到前面,问清了徐霞客的欠资,数了几张大明九思宝钞给掌柜。然后刚好听到徐霞客的说话,就在一边道:“侯爷让你骑就骑,休得罗嗦。”

徐霞客一听,只好再次作揖道谢,然后轻松翻身上马。

钟进卫见此就一带缰绳,继续往紫禁城而去,不过走得没有之前那么急了。

待钟进卫的护卫一撤,那些刚才还躲在一边的闲人一下又围住了掌柜,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掌柜看着钟进卫一行人的背影,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瓜子,然后大声道:“我想起来了,由东厂番役当护卫的朝廷侯爵,就只有一个人有此荣誉。”

他刚才身在局中,太过紧张,一下忘记了。否则以他是客栈掌柜身份,这消息听得多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中兴侯的大致情况。

人群中有人也猜到了,喊出了声:“中兴侯?”

“对对对,就是中兴侯。你们知道刚才他老人家对我说什么么?”掌柜一脸兴奋地道。

“说什么?”围观的人马上静了下来,等待掌柜回答。

“他老人家说谁要是敢依仗官身为非作歹,就去都察院的举报处告官。”掌柜大声地说道。

他实在太过惊讶,中兴侯竟然会说出这个话。

“啊,中兴侯果然是好人啊!”围观人群中不少人大声赞叹道。

有个嗓门比较大的大嫂级别的妇女马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废话,要不怎么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呢,就是救民于水火来的。”

她刚说完,有个年纪大点的老头不同意了,他摇头道:“你们别幼稚了,什么年代民告官有好下场了?”

“哎,你还别说,上次那个票号的苦主还不就去都察院的举报处告了么?”老头边上的一个年轻人马上举例子反驳道。

“”

一群人大概没事干,就在悦来客栈门口开始争辩起来。

他们争辩的事情,大多都是钟进卫捣腾出来的。但此时这位“罪魁祸首”却一点都不知道他搞出来的那些事情,被一群京师闲人在议论纷纷。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徐霞客身上,只听他问跟在他身后半个马头的徐霞客道:“你还一直在游山玩水么?”

“草民喜欢读书,书看得多了,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天下是不是如同书上所说。”徐霞客没有一般百姓那种见到大官就腿软的心态,保持着从容回答钟进卫道。

钟进卫在心中暗赞了一句,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他继续和徐霞客聊道:“怎么样,很苦吧?”

徐霞客不知道为什么钟进卫问他这些,不过他还是据实回答道:“不瞒大人,如果没有毅力,还真不行。”

“你那游记写了没有?”钟进卫惦记着徐霞客赖以成名的作品。

徐霞客一听,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册道:“草民刚好写了一卷出来。”

钟进卫听了,就伸手要了过来,就在马背上随便翻了翻看看。

这字迹就不用说了,胜钟进卫百倍不止。并且其文学造诣就这么随便翻翻,也能知道颇为不俗。

钟进卫看着看着,忽然心中一动,联系其今日进宫的事情,这徐霞客说不得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于是,他有选择性地问了徐霞客一些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全都符合他心中对大明出使西方的使者要求。

钟进卫特意转头上下打量了下徐霞客的身体和精神面貌,然后问道:“如果有一个地方与你所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但是路途不但艰险还很遥远,你会不会去?”

出使西洋,乃是万里之外的地方,如果没有一种积极主动的态度,任务就不可能会被出色完成。因此,钟进卫就有这么一问。

徐霞客的回答,很符合钟进卫心中的印象:“草民这些年走过大明的东南西北,早已视荆棘为坦途。”

钟进卫一听,勒住了马,转身面对徐霞客,面色肃穆地问道:“假如朝廷交给你一件差事,让你前往西洋,替朝廷收集一些书籍和工匠回来,你愿不愿意前往?”

“啊,什么,大人是说让草民前往西洋?草民求之不得。”徐霞客此时终于不淡定了,露出一脸的惊喜反问钟进卫道。

他一直想去海外看看,但因为家境并不富裕,想去而不得行。没想钟进卫此时提出来,却恰好能满足他的愿望,他又如何不喜呢!

钟进卫点点头,然后把明三藏要做的事情一一说给徐霞客听,让他自己先掂量能不能完成任务。

听钟进卫说得郑重,徐霞客的脸色也严肃起来,等钟进卫说完后,他认真地思考了会,才回答道:“请大人放心,草民定能完成朝廷的差事。”

此时已差不多走到午门了,钟进卫就对徐霞客道:“好,你在此等着,说不定皇上会召你觐见。”

说完之后,钟进卫准备过午门了。但此时却听到徐霞客喊住了他:“侯爷!”

钟进卫转头看向徐霞客,有点不明白地问道:“何事?”

“您何以知道贱号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朝鲜局势

“你猜?”

钟进卫依旧用出了无敌赖皮大杀招,秒杀一切问类似这种问题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这招除了不能对付崇祯皇帝之外,其他人都是无解的,而崇祯皇帝则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崇祯皇帝在听到钟进卫所提出的有关出使欧洲的建议后,连连称善,如果有一套成熟的体系可以拿来用,那是最好的。还有工匠什么的,如果能来大明,也就不会受制于那些传教士,受制于澳门那些佛郎机人了。

他招来首辅温体仁、工部尚书徐光启、礼部尚书何如宠来商议此事,并对徐霞客进行了面试,一切觉得可以后便马上开始启动这一计划。

西洋离大明太远了,这事早做早好。等以后要是和西洋人交恶了,基本就没法做这事了。

因为钟进卫的建议,使大明对西方宗教进行打压,再加上大明对西方的步步压迫和最终的全面开战,以致在钟进卫死后若干年,他在东方被神话,但在西方却被妖魔化了。

京师的传教士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突然被告知要禁止他们传教并遣送出境,一下就懵了。

他们连忙去求助他们可能会得到帮助的一切力量,企图改变皇帝的决定。这些反应都在朝廷的预估之内,事情沿着计划往前走。

而在朝鲜半岛,建虏也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被神出鬼没地明军连连袭击。

原本建虏还不是亲自上阵收粮,都是在各大城市压迫朝鲜官员交足粮食。

可先前收集起来的粮食却被卢象升中途打劫,根本就没能运回辽东建虏窝里。

在奴酋皇太极传话给朝鲜的莽古尔泰后,他虽对皇太极推卸责任大为不满,却也不得不加重了收刮朝鲜粮食的手段,派出了自己的军队随同朝鲜军一起去地方上征收粮食。

这建虏一放出来,哪会文明执法!

“请问,你家粮食有多么,能不能匀一点出来给我们大金救救命啊?”

“按照大金和你们朝鲜的协议,你们应该挤出一些粮食进贡给大金国的,请务必遵守。”

“”

类似这样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他们直接监督着朝鲜军队一到地方上,就打砸抢,顺带着不只是粮食,只要有点值钱的,统统捞走。

甚至是女人,只要看中的,不是当场解决,就是抢回去享受一把。谁要是敢反对,直接杀了了事。

有的朝鲜军队在这个过程中,为非作歹,趁机发泄着他们心中的阴暗一面。

当然,也有的朝鲜军队,对此敢怒不敢言。虽是乖乖地执行建虏的命令,却也没有再多祸害自己的同胞。

只有很少一部分朝鲜军队,无法忍受这种对付自己同胞的手段,拒绝配合。这些人不被建虏屠杀,就只能逃亡了。

一开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逃到山上当起了义军,开始反抗建虏和朝鲜官府。

但到后来,这类人更多的则和朝鲜老百姓一起,逃亡到大明控制的各个海岛,以寻求庇护。

因为被卢象升放回的那些押送粮食的朝鲜军队,把明军如摧枯拉朽般打败建虏的消息传回了朝鲜国内。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又夸大了明军的力量,使得朝鲜军民对曾经的宗主**队一下又充满了信心。

这些朝鲜军民逃到登莱明军控制的海岛上后,也把有关建虏的情报都报告给了各处明军统领,消息就因此汇总到了登莱巡抚卢象升处。

卢象升当即大喜,决定出兵打击分散了力量的建虏,顺便可以练练军队,鼓舞士气,扬我大明军威。

这日午后,三四百建虏监督着朝鲜军队刚从各村庄收集了粮食,在回铁山的路上。

他们一点都没意识到,前面路边的山上早已埋伏着明军,等候他们多时了。

现在的明军在朝鲜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基本上所有的朝鲜人看到明军,那是仿佛小孩被别人欺负,看到自家大人回来的那个感觉。

他们把自己家里藏起来剩余不多的粮食拿出来犒劳明军,冒着生命危险刺探建虏的行踪,汇报给明军。

因此,大明军队的耳目可以说遍及朝鲜境内,仿佛长了千里眼、顺风耳。而建虏和那些甘愿为建虏帮凶的朝鲜军队则如瞎子、聋子一般,丝毫不知外面的情况。

埋伏着的明军首领,就是卢象升的标营把总张献忠,看着建虏和朝鲜军队进入了伏击圈,当即下令攻击。

弓箭、火枪突然招呼了出去,一下放倒了一大批敌人。趁着建虏和朝鲜军队被打懵之际,张献忠带头发起了冲锋。

农民军出身的这批人在张献忠的带头下,冲在最前面。他们在追击战后,朝廷的嘉奖一下来,使他们尝到了立功的甜头,同时也明白了巡抚并没有歧视他们出身,打压他们的意思,因此使得他们在作战中更是勇敢。

那些朝鲜军队一见四面八方都冒出了大量的明军和朝鲜服饰的人,喊杀着冲向他们,早就吓得腿软了,纷纷弃了兵器跪下投降。

而那些建虏,在朝鲜境内当大爷当惯了,只知道享福,缺了一股抵抗之心。有福可享,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拼明显打不赢的仗。

这样的战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明军必胜。结果也基本没有出乎意料,经过一次远程打击还活下来的建虏,一般都调转马头,拼命逃跑。

这些建虏知道逃出去才能活命,因此也是拼了命的逃,他们的武勇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往往也能让他们成功逃脱。

伏击战的最后,一般就是这样的结果。大部分建虏逃走,大部分朝鲜军队当了俘虏。

而后明军执行卢象升下达的命令,把他们缴械后丢给朝鲜人,自己押着粮食等战利品回归海岛。

一次、两次、三次之后,莽古尔泰察觉到不对了。不再派小部队出去征集粮食,更多的是把收粮的压力移到了朝鲜官府身上。

朝鲜境内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的乱起来,这一切既在奴酋皇太极的意料之中,却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第四百八十九章 命运的改变

在皇太极意料中的是,朝鲜会在莽古尔泰的征粮高压下,搞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这点本身就是皇太极有意推动的结果,一来辽东能得到粮食补给,二来给莽古尔泰的威望、人气挖挖坑。

但在皇太极意料之外的是,登莱明军忽然一下变强,横插了一脚,把运往辽东的粮食给劫了。

这等于是恶人被大金做了,好处却没捞到。

等到皇太极安排在莽古尔泰那边的眼线快马回报有关朝鲜国内的情况时,更是让皇太极有种吐血的感觉。

这登莱明军竟然劫了粮后还没完,去朝鲜当了正义的使者。剧情不是这样安排的,这个正义的使者应该是自己去当才对。

现在自己就算去朝鲜国内阻止莽古尔泰继续征集粮草,给朝鲜人一个活路都没什么效果了。因为桃子已经被登莱明军给摘了,朝鲜人还是会认为大金给他们造成了那么多苦楚,而明军则是他们的救苦救难观世音。

皇太极在气恼莽古尔泰竟然不及时把情况汇报上来的同时,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先把登莱明军除掉。

只有打掉了登莱明军,少了这个心腹之患,自己顺便再去朝鲜施以恩义,才会收到感恩。

另外大金的粮食已经日益紧张,对于那些汉奴已经开始限制口粮了。原本不需要这样的,从朝鲜过来的粮食刚好能接替上。

皇太极想到这里,就骂一声该死的登莱明军,该死的那个卢象升。

于是,皇太极加紧了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策略布置,甚至亲自出动查探地形,一定要找个好地形一击成功。

而登莱巡抚卢象升一点都不知道建虏针对他的阴谋已在布置之中,仍驻扎在皮岛,临近指挥对朝鲜境内建虏的扰战役。

看着回港的船只不停地带来好消息,他不禁大为欢喜。

在过了些天,有了一些阶段性战果后,他一面准备向朝廷报捷,一边开始提拔有功之将。

这些立功将领中,又以张献忠最为突出。常身为士卒,奋不顾身地杀敌,这点最让卢象升欣赏。

如果手底下的将士在面对建虏的时候,都如同张献忠这般勇敢,那么建虏又有何惧之,灭虏指日可待。

因此,卢象升提拔张献忠为标营千总,然后还问他道:“本官要向朝廷报捷,你的名字就在捷报之中。另则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本官提出来。”

张献忠身着全身盔甲,单膝跪地。听闻中丞问他是否还有要求时,心中犹豫了一下,然后抱拳向卢象升道:“禀中丞,是否可以顺带一封书信到京师?”

卢象升的眉头一扬,开玩笑地说道:“怎么,在京师有相好的?”

张献忠的脸红了下,马上解释道:“回中丞,末将没有相好。末将的四个义子在京师,甚是挂念,想着把近况告知他们,也让他们能放心。”

卢象升一听,把他那庞大的身躯稍微往前一探,看着张献忠道:“哦,那不如派人把他们接到登州,也可以就近照顾下如何?”

阎应元就在一边,听着就笑了,他替张献忠解释道:“他的四个义子如今已被我那妹夫收为侄儿了,来登州干嘛!”

卢象升之前倒是没听说过,现在听阎应元一说,颇有点惊讶,不知道中兴侯为什么收了张献忠的义子当侄儿。

不过他也没有犹豫,当即对张献忠道:“这是好事,你在午时之前,把家信交予本官,自会给你送到。”

张献忠一听大喜,连忙谢恩。他现在从一个流贼的身份,通过自己的努力,变为了朝廷的千总,还是巡抚标营的千总。

这事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因此他很想把这份喜悦给自己的四个义子分享。另外,也隐约有一点别的意思,就是证明他这个义父并不差。

张献忠退出来之后,他的老乡都向他恭喜。张献忠笑着道:“你们也不差啊,把总,旗总都混到了不少。”

已为旗总的高迎祥笑着道:“以前的时候真没看出你打仗这么厉害,早知道的话,我那头领让你当了,也不会有当初的兵败如山倒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现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高迎祥马上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当初是流贼,不得已而为之。要不是当初那一败,现在也不会变成朝廷的官兵,还是巡抚标营的军官了。

他当即哈哈一笑,岔开了话题道:“你的四个义子,我记得就那么一点大。可以后的成就估计是我们拍马都赶不上的,恭喜你啊!”

阎应元当初告知张献忠有关他四个义子的消息时,他这些老乡都是听到的。

现在经高迎祥这么一提,这些人又来一阵恭喜,让张献忠一下变得眉开眼笑。

张献忠笑着谦虚了一会后,忽然感慨地说道:“我的四个义子,包括我自己,还有你们,多亏了他啊!”

周围的这群秦地汉子自然知道张献忠指得是谁,不管当初败得多惨,他们心中对中兴侯的感激,却是一直藏在心里的。

现在张献忠提了,他们自然也赞同一番。特别是高迎祥,更是叹道:“也不知道我那外甥到底如何了,当初要是和我们一样做了俘虏就好了。”

张献忠一听,笑着安慰高迎祥道:“鸿基的本事,我也很是佩服的。不管在那里,应该都能混得不错。”

高迎祥听了,唯有点头安慰自己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世上已没有李鸿基,却多了一个李自成。至于他的命运如何,谁也不知道,哪怕是后世穿越过来的钟进卫,也不再知道他的命运。

当钟进卫后来听到李自成的名字时,是哑口无言,不过也不再去管他。

此时的李自成,却是狼狈之极。他在陕北虽是改了名,却因为洪承畴对钟进卫的吩咐是非常上心的,下了大力气抓捕他。

在陕北没有李自成的立足之地,更不用说还妄想自己拉一支农民军了。

李自成看到朝廷的开中法运粮到了陕北,在延绥巡抚的统筹下,虽还有零星饿死的,但至少有了希望,还想杀官造反的已没几个。

他便死了那条心,灰溜溜地带着李过逃出了陕西,往河南而来。至于那“曹”罗汝才,则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早在陕北时就已各奔东西。

李自成不知道的是,他这一来河南,却改变了他的命运。

第四百九十章 愿往东南

还有一个被钟进卫改变命运的人,却并不甘心任由钟进卫安排,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就是钟进卫的大舅子阎应元,此时正在登莱巡抚卢象升的临时驻地和卢象升商讨此事。

“九台,你看建虏没有水营,只要我们上了船,他们就对我们无可奈何了是吧?”

阎应元这忽然没头没脑地话让卢象升一愣,随即笑着回道:“这样还不好啊,你这个水师统领不就没有丝毫压力了!”

没想阎应元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脸色肃穆,认真地说道:“九台,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也知道,中兴侯举荐我来担任这水师统领的意思,是以后的重心会往海洋发展。”

卢象升见阎应元这么认真地说事,他便不再开玩笑,也认真起来:“是啊,这个我知道。所以有时候我都羡慕丽亨在将来会大展拳脚,称霸大洋!”

“可九台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继续在登莱担任水师统领,我能做到你说的这点么?”阎应元的脸上隐约出现了一丝担忧。

卢象升稍微有点不解,看着阎应元道:“这是何解?”

“我天天看有关水战的兵书,特别是戚大帅水营这一块的内容,已快被我翻烂了。”

阎应元说到这里,正了正身子对卢象升继续道:“九台,我可以这么和你说吧,你要说水战理论的话,我相信现在的我,并不会比任何人差。但是,我没有实战经验啊!”

卢象升此时已听明白阎应元想表达的意思了,他向阎应元确认道:“丽亨,你的意思是在登莱找不到对手可以实践你从兵书上学来的知识是么?”

这次阎应元马上就点头道:“是啊,九台,如果不参与实战,以后骤遇大战,失败事小,就怕坏了朝廷大计。”

卢象升也是带兵之人,不是那种坐在家里论战的书呆子,知道实战的重要性。

他听了阎应元的肯定回答后,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的茶杯沉默了。

阎应元见卢象升这样子,知道他在思考他的这个问题。本想马上说出自己的想法,可卢象升既然在想了,他就稍微忍了下,准备看卢象升是个什么意见。

没过一会,卢象升抬头说道:“丽亨,你看这样怎么样?”

阎应元一看卢象升好像有主意,连忙道:“九台有什么好主意?”

“你先回登州去训练水师战兵,监督船厂造船。等具备规模后,就找个借口向朝鲜水师开战,趁机练练手。”

卢象升提的这个建议并没有马上得到阎应元的答复,他沉默了会,还是说出了不同的意见:“九台,朝鲜一直是我们大明的附属国,到现在他们也没有主动派水师来攻击过我们,如果我们主动去攻击他们不好吧?”

现在登莱明军去朝鲜境内,也是打击建虏为主,并不是以朝鲜为敌人,这点阎应元和卢象升都是心知肚明的。

谁知卢象升却是摇摇头道:“丽亨,你说得这点是没错。可我担心建虏最终会胁迫朝鲜出动水师,帮助建虏来攻打我们。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把这隐患给灭了。”

阎应元一听,觉得卢象升说得也不无道理。

朝鲜已经被建虏压迫成这个样子了,那些朝鲜官员也没敢反抗。一旦建虏觉得非要拔掉登莱这根刺的时候,怕也是有可能会用这一招的。

“九台说得有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登州了,这里的船只就留给九台了。”阎应元向卢象升说道。

卢象升呵呵一笑,端起茶道:“丽亨放心,这些船只需把士卒送到陆地上即可,无需你这员大将坐镇。来,喝茶。”

阎应元自嘲一笑,也端起茶来示意了下,然后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自己这是在打酱油,纯属可有可无。

忽然,他心中一动,马上便放下茶杯向卢象升说道:“九台,我还是有不同意见。”

卢象升没想阎应元明明被自己说服了,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由放下茶杯问道:“有何见解?”

“朝鲜国内人心惶惶,没有谁会甘心为建虏卖命,这点可以从朝鲜军队士气上就能看出来。我们大明士卒一出现,朝鲜军队就投降,甚至还反击建虏。朝鲜的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朝鲜的水师还会替建虏拼命?”

阎应元的这番话是根据当前的实情进行的推测,不能说没有道理。

他见卢象升没有说话了,就进一步解释道:“就算朝鲜水师出动了,他们要消灭我们各岛的军队,势必要进行登岛作战。就凭他们那些步军,能打赢我们么?”

阎应元见卢象升好像被自己说动了,就临门再补一脚道:“除非朝鲜水师运送建虏精锐登岛,可建虏放心么?他们这么欺压朝鲜,然后把自己的精锐送上了朝鲜战船,就不担心在海上被朝鲜人坑了?建虏只要上了船,那就是软脚蟹,任由朝鲜人摆布了!”

卢象升听到这里,对阎应元点点头道:“丽亨说得有理,我之前所说,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如果以此理由就攻击朝鲜水师,怕朝廷那边也会有不少意见。”

他说到这里,稍微皱着眉头问道:“那丽亨是有什么打算么?”

阎应元看着卢象升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想过了,当前大明水师并不强。在大明的东南一直被海盗、西洋人所肆虐,却没有多大作为,甚至只能招安海盗,以盗制盗。我想着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大明还需有自己的强大水师才行。我想着去那边看看,水战也多,趁机也能实践一番。”

“丽亨,你要知道,那边水战是多,但也很危险。不如你在这里练熟之后,再寻机带水师前往东南练兵如何?”卢象升劝道。

“不行,这样我怕折了登莱水师,不妥当。我宁可自己冒点险,先去见识了真正的水战后,再带水师出征,这样也是对登莱水师负责。”阎应元还是不同意。

卢象升见他的态度坚决,便不再拦了,只是叹道:“如此一来,我登莱岂不是少了一位财神爷。”

阎应元一怔,然后马上醒悟过来,不由指着卢象升摇头道:“你啊,九台,我以为你是真心帮我出谋划策,原来只是想让我去帮你要钱要粮而已。”

卢象升见阎应元明着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端茶来掩饰。

“你那茶水都空了,我跟你说啊,就算没有我,只要京师有我那妹夫在,你要钱要粮,肯定也是没问题的。”阎应元笑着说道。

卢象升依言一看自己手中茶杯,果然是没茶水了。索性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笑着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丽亨么!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就狠狠心放你走算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藩王会议(1)

崇祯三年六月初五,影响大明历史走向的一次重大会议终于在京师召开了。

各路藩王或者世子嫡子等人由内侍分别带着进殿,除了唐王之外,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会议内容。

他们看到殿内满满都是各路亲戚,已是诧异至极。再看到还有内阁、六部九卿、都察院皆在座,满满一大殿的绯袍官员,心中更是惶恐起来,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他们这些被圈养起来的“猪”,平时见到地方上的官吏都要问个好,免得被打报告而降罪。

因此在现在这个环境下,无不小心翼翼,就怕这些绯袍官员的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磕一碰,一顶大帽子就能戴头上来。

所有人员到齐之后,崇祯皇帝出场。

“朕不断地有收到各地报上来的宗室情况,深感痛心。大家都是太祖的子孙,可有的却连肚子都填不饱了。”

崇祯皇帝一开口,马上便吸引了殿内所有宗室的注意。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愁吃穿,但同样有许多诉求。

“可你们也要理解朝廷的难处,实在是有心无力。温首辅!”崇祯皇帝点名道。

“臣在。”温体仁出列答道。

“你是大明的管家,给各地藩王说一说朝廷现在的负担吧。”崇祯皇帝把这个任务丢给了温体仁。

这个之前就定了由温体仁来说的,因此他早有准备,接了任务后就开始娓娓道来。

他从大明开国以来宗室的情况一直说到现在为止,把宗室所造成的朝廷负担一一说了出来。用数据进行对比,更是显得宗室负担得触目惊心。

这些情况一汇总起来,让一些平时没有概念,不关心这些的宗室也是大为吃惊。有些一直埋怨朝廷刻薄的宗室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了,朝廷的每年收入还不够付宗室全体的俸禄,难怪朝廷会出现各种赖皮。

当然,也有的宗室仍然是顽固不化的,认为这大明的江山都是朱家的,你再怎么样也不能亏了老朱家的人吧,收入不够可以多征税啊!

在温体仁解说完了之后,崇祯皇帝便再次开口了:“朕每思太祖当年的用意,原本就是让朱家子孙世代守护着大明江山,而不是如今这样只会拖垮大明的江山社稷。”

这话一出口,底下的藩王宗室心底就一片骂声。谁想这样啊!限制这限制那,想干点事都不行,有心无力啊!

崇祯皇帝不用看这些藩王宗室的脸色,就能知道他们肚子里在想什么。权,没有哪个男人不想要,更何况这些流淌着太祖血脉的龙子龙孙。

他就当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朕为此日思夜虑,会同内阁、六部九卿等终于找出了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既能解决目前你们的困境,也能达到太祖当年对宗室的期望。”

崇祯皇帝的这话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在宗室中炸了开来。

没有人再顾及君前礼仪,发出各种声音,多为惊叹诧异之声。

崇祯皇帝这话的意思是要让他们守护大明江山,那不就是要给钱给权。可如此一来,他会放心么?傻子都应该知道答案是什么,可崇祯皇帝这么说的意思又是什么?

藩王宗室们的头上挂满了一个个问号,在惊诧之余,互相用眼睛去寻求别人是否知道答案。

只有唐王冷眼看着这些亲戚,再看看上面的崇祯皇帝,而后又转头看看一边的中兴侯,只是不做声,等待着自己出场的时机。

温体仁看看崇祯皇帝,在得到示意之后,便对这些藩王宗室道:“朝廷决定给予藩王宗室以封建实权,允许各藩王宗室在其藩国内具有统兵权,自行任命官吏等一切权力。”

温体仁的话一落,殿内的藩王宗室反而没有了一丝声音,只是拿眼睛看着崇祯皇帝和首辅。

别是试探他们有没有造反的心思吧,这要是一表现出对这些权力的向往,回头就能把自己丢到凤阳高墙里去。

其实就是一句话,这种好处都给了藩王,除非是崇祯皇帝脑子有病,还有朝廷上的这些官员全部都脑子有病。

可这结论可能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些藩王宗室想到这里,都表现出了一种冷漠,来掩盖自己对这些权力的渴望。

钟进卫看到这情况,稍微有点诧异,他以为必然有一部分藩王宗室会为之欢欣鼓舞的。

他有这想法也不奇怪,因为他没有体会过那些藩王宗室被圈养起来,事事都要汇报的经历。

崇祯皇帝和殿内的大臣却是知道这些人会有这个反应,因此表现得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藩国将不再是大明境内,而是海外。”

温体仁说完这话之后,往边侧一招手,早有准备好的内侍便抬了几个屏风出来,竖到藩王宗室中间。然后站在一边,等待下一步的配合。

藩王宗室们此时有点将信将疑之前温体仁所说朝廷将会赋予他们的权力了,只是现在很好奇要封到什么海外去。

当屏风摆在面前后,他们发现每个屏风上都挂着一副巨大的世界地图。

有些人已看过之前利玛窦版的世界地图,发现两者差不多,底下都是空白,但在已画出来的地图上,却精细了不少。

为了保密期间,给这些藩王宗室所展示的地图,都已被抹去了澳洲部分。

这时候温体仁的话又响了起来:“藩国都将在北美洲,有能力再开拓国土的,往南美洲打过去也无妨。”

温体仁说这话的时候,一边侍立的内侍就用一根细棍指向南北美洲。

此时的藩王宗室早已围住了屏风,看着南北美洲,对照大明所在,心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最多的问题还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很想了解。

温体仁仿佛知道他们的想法,接着就给他们解释道:“南北美洲有多大,就不用说了。那里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还有大量的金、银、铜、铁等矿产,野生动物成群,可谓是一个宝地。”

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可以确认朝廷这是想让他们封建海外去了,藩王宗室们就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最终有人还是忍不住提问题了,这人是崇祯皇帝的堂弟,也就是万历的亲孙子,现在的福王世子,后世南明的弘光皇帝,年仅二十三岁的朱由崧。

第四百九十二章 藩王会议(2)

“这南北美洲这么好,没有人么?”

其他藩王宗室都不自觉地点头,那么大的地方,肯定有不逊于大明这样的帝国,把我们都封那边去,当人家是摆设啊!

温体仁看向朱由崧,给他解释道:“可以说有人,但也可以说没人。”

这说得是什么话,有人就是有人,没人就是没人。这人还可以既有又没?

一众藩王宗室都拿眼睛看着温体仁,看他接着怎么解释。

“在殷商甚至更早时期,华北地区的人就往北方迁移,从最东北端到了北美洲,然后落叶开花,遍居整个南北美洲。”

屏风边的内侍随着温体仁的讲解,细棍沿着海岸线一直划着,划过白令海峡,然后又从上到下把美洲划了个遍。

藩王宗室们听着温体仁的解释,看着内侍细棍的示意,不少人却涌出了疑问。

“那么早时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可能,那里不是大海么,随便就能过去,过家家么?”

“不要信口开河,这古人还能过得去那里?”

“”

已经有朱由崧开口问了,并没有见崇祯皇帝和殿内这些文臣有一丝不满,这些藩王宗室就纷纷开口问出各自的问题了。

温体仁先不说话,让他们叽里呱啦地呱噪一顿。在差不多的时候,再双手示意安静,然后解释道:“我们大明有人去过那边了,自然知道情况。”

说完,他示意一边的内侍把早已侯在殿角的李维带到殿中,然后说道:“他叫李维,在北美待过。诸位的疑问,他可以解答。”

李维之前已有多次接触中兴侯,已经不怎么怕官了,他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位内侍手中接过细棍,开始讲解起来。

“草民到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见过当地人,见到过他们的一些东西很像先祖殷商时期的器皿,还有那文字也是。当然,草民不知道这些,是随行的一个秀才说的。”

“那秀才人呢?”朱由崧见这人不像是文人,便有点轻视,听说有秀才去过,当即问道。

哪里会有秀才,这些都是钟进卫根据后世的印象编出来,让温体仁和李维他们说的。

只见那李维脸上露出一种既羡慕又有点惋惜地神态回答道:“他没回大明,说那边乃是世外桃源,只愿当一回五柳先生。”

钟进卫在边上看李维那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有这么一回事。这李维要是到了后世,去当个演员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什么五柳先生?”有不学无术的宗室问一边的亲戚道。

宗室里面大部分人还是有文化修养的,愿意回答的先是鄙视了下这人,然后才答道:“东晋时期写过《桃花源记》的陶渊明陶元亮,号五柳先生。”

更多的人则不理那些个连陶渊明都不知道的人,他们一肚子的疑问,纷纷冲李维问起问题来。

“你是怎么去的那边?”

“那边都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个国家,他们的国家疆域有多大,军队多么?”

“莫要骗我们,越往北走越冷,冻不死你。”

“”

一边的礼部尚书兼内阁辅臣何如宠见这些宗室胆子大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个没完,搞得殿内都是乱哄哄的。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咳了几声。

那些宗室一见是礼部尚书发出了不满的信号,连忙闭嘴。

大明宗室的宗人府可是归礼部管的,要是惹恼了他,给自己小鞋穿,就算贵为亲王,那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维一见殿内静了下来,就继续讲解道:“在极北之地,常年冰封,甚至是秋冬春季,大海为之结冰。但还是有人祖祖辈辈都居住在那里,他们自称是因纽特人。”

这点倒不是听钟进卫说的,因为李维曾经遇见过。

“还有在这一带,非常奇怪的一个现象,这里海水比别的地方暖,往北流,全年都不结冰,这地方的温度和京师差不多。”

李维指着的地方是后世堪察加半岛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地域,这里因为受日本海暖流的影响,因此温度颇高,常年可以通航。

能站在紫禁城说这些,其真实性多少都有朝廷的背书在内。

之前这些宗室之所以怀疑而问出口,是因为听到的信息太让人意外了。现在各种前所未闻得事情听得多了,反而不奇怪了。而且这些又是真话,李维根本就不用演戏,所以让宗室们感觉也很真。

这几方面的原因一加起来,让这些藩王差不多都相信了。

那些南方的藩王听了后更是暗暗称奇,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不过他们常年生活在温暖的地方,相对来说,还是怕冷。

“到达北美,可以先坐船北上。然后分为两条路可选,一是等冰封大洋之后,从洋面上走,坐一种狗拖的雪橇,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北美。另外一条路则是等夏天最暖和之际坐船通过这处最窄的地方,到达北美。”

现在的藩王宗室就像听天书一样在听着,有些东西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李维说到这里,给了他们一个小小建议道:“如果是大规模前往北美的话,草民建议选择坐船为好。陆路非必要,终归不现实。”

这个时候,唐王终于开始说话了:“那北美住的那些殷商人战力强大么?”

李维事先已经跟随中兴侯一起拜访过唐王,还说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话,也知道唐王是在配合他。

于是,他连忙解释道:“那些殷商人,又叫印第安人,虽然和我们同宗同族,但他们并没有像我们一样文明,还在过着饮毛茹血的原始生活。他们用石头打造成武器,猎取野兽,采摘野果,用于充饥。没有大的国家,只有部族的形式存在”

李维的话还没有说完,藩王宗室就又忍不住议论起来了。那么好的地方,竟然被这么一群人占据着。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块好地方啊!

也有的宗室不大相信,由唐王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既然都是华夏文明,为何他们会过着如此简陋的生活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 藩王会议(3)

钟进卫听到唐王问这话,就出场解释道:“如果你们在那样的条件下,衣食无忧,还会想尽办法去改变么?”

宗室藩王们听到他说话,就都转头看向他,发现是一个年轻的侯爵。

有些知道中兴侯名号的人就低声告之周围的亲戚,加上钟进卫的一些传说已经有扩散的趋势,不少人,特别是那些无所事事,想着成仙得道的人,就更是闻名已久。

现在这么一个人物开口,都安静地听着。

“那边的印第安人,现在基本还处在母系社会时期。也就是说,由女人说了算,包括生了孩子也都随母亲。”

钟进卫的这番话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女人说了算,这太难以想象了。

不过因为说自中兴侯之口,所以没有人出来质疑。

钟进卫笑笑,接着道:“不过你们放心,他们不是那种身上长满毛的猩猩猴子。跟我们长得差不多,黑眼睛黄皮肤。穿上我们的汉服,除了肤色黑一些就没什么区别。”

藩王宗室们听了这话,大部分人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崇祯皇帝看他们的样子,就开口说道:“你们过去之后,可以同化他们作为你们藩国的臣民。几代之后,就和大明这边的百姓一模一样了。”

崇祯皇帝这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这边。

“海外的藩国,朕不会做任何限制。你想要多大的藩国,就靠你的能力。如果你有能力的,你的藩国可以比大明还大,朕也只会支持。只要稍微有点能力,你们的藩国就不会再如同大明境内,只有一府之地大小了。”

崇祯皇帝开始以封地大小来诱惑他们,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但是不能攻打抢夺其他藩国的领土,谁要是不顾亲情做出了这等事情,朕是要追究的。”

崇祯皇帝说得话,让这些藩王宗室感觉南北美洲已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各自手中拿着刀叉准备瓜分这块糕点了。

殿内的这些藩王宗室都是年轻人,自有一股冲动。听崇祯皇帝这么说着,就用眼睛瞄瞄世界地图,暗自打算什么地方就蕃会比较划算。

按照崇祯皇帝的意思,只要抢先占了地盘,就不用担忧其他藩王来夺了。

他们正在计较的时候,崇祯皇帝的话又传了过来,声音有点庄重:“等到多年以后,整个美洲还有其他地方,全部都是大明藩王的封地,拱卫着大明,再没有骨肉相残,这不就是太祖所希望的么?”

到这个时候,殿内的藩王宗室们都已经相信了朝廷不是试探他们的权力之心,是真的要改变大明宗室的国策,改为封建海外了。

否则不可能有如此阵势,让平头老百姓出面,首辅,中兴侯甚至皇帝本人都说着同一件事情。

另外那些文臣虽没说话,可他们站那,不惊讶,不反对的态度也已经说明了他们早已知道、赞成此事。

这么一来,所有的藩王宗室就开始真正的考虑起封建海外的得失了。

刚才已经听到了不少封建海外的好处,最大的好处是,到了海外藩国之后,自己就等于是一国皇帝了,再也不用受尽各种拘束了。而且藩国有多大都可以,不再局限一府大小。

但问题也有很多,那么远的地方,现在他们谁也没去过,到底有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好,谁也不知道。

不会是为了解决大明境内越来越严重的宗室问题,就把他们抛弃了吧。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有一些人有此担心。

另外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到了那南北美洲之后,一切都要重头来过,房屋建造,田地开垦等等问题,好麻烦。

还有自己不可能一个人就跑去海外就蕃吧,肯定要带着军队,臣民过去,那这一路上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也终究心中没底。

温体仁一直在观察着殿内这些藩王宗室的神态表情,现在看他们听完崇祯皇帝的话后,一个个都在看着地图思索,有些人甚至面色颇为为难,还有的甚至有想反对的意思。

于是,他大声地宣布道:“宗室封建海外之策,乃是利国利民利宗室,既为大明开疆扩土,又少宗室之累,乃大明万世基业之柱石。因此此策必须实行之,绝无商量的余地。”

藩王宗室们在温体仁说话的时候,已看向他。听完了他的话,觉得这是同意最好,不同意也要做的意思了。被人强迫总归是不爽的,不少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崇祯皇帝在这时为温体仁的话做背书道:“在大明本土除了留一个太子外,以后所有的宗室,一律封建海外,包括朕的儿子,也都不会例外。”

这些藩王宗室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刚才那被人强迫的感觉一下就消失了。连皇帝的亲生儿子都要这么做,那自己这些远亲还能说什么!

唐王这时开口表态了,他大声地说道:“藩王宗室封建海外,真乃百利而无一害之国策。为大明江山计,为祖宗基业计,虽有千险万难,臣也坚决拥护此策作为大明国策实行之。”

其实,就算没有钟进卫事先与唐王的威胁解释说明,以唐王的脾气性格和志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是会同意此策的。

他不想在南阳王府碌碌无为地过完这一生,男儿大丈夫,太祖的血脉,就是要去做一番事业出来。

见唐王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不少不愿平凡一生的藩王宗室也表态了。

“臣愿为大明开疆扩土,打下大大一片江山!”

“臣愿为大明守四方!”

“”

还有一些人,对宗室封建海外之事的态度处于左右摇摆的状态,此时看到不少藩王宗室在表态,在那热烈气氛的带动下,也纷纷跟进了。

这么一来,少数就想混吃等死过一辈子也觉得不错的藩王宗室,在皇帝,群臣的虎视眈眈之下,心里就发毛了。

要是自己不同意这国策的话,说不定就是撤藩的下场等着自己了。搞不好还有可能被废为庶人,关到凤阳高墙去,那就惨了。

最关键的是,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大,让这些藩王宗室最终也不情不愿地表态赞同这个国策了。

如此一来,殿内所有的藩王宗室,不管自身愿意不愿意都同意了。

现在既然藩王宗室都同意此举了,那么就轮到他们提要求的时候了。

崇祯皇帝心中很满意走出了第一步,他对底下的藩王宗室说道:“既然诸位如此拥护国策,那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朕能解决的一定帮你们解决!”

第四百九十四章 藩王会议(4)

崇祯皇帝的话音刚落,唐王抢先在其他宗室之前开口了:“陛下,宗室就蕃海外,可以带多少人走?”

这个问题很重要,其他原本想开口说话的宗室都静了下来,洗耳恭听答案。

不过崇祯皇帝没有开口,而是大明内阁首辅温体仁出声回答了:“藩王宗室就蕃海外之事,朝廷有详加考虑过。你们的问题,由本官来回答。”

他说到这里,看向唐王道:“朝廷已有决策,各藩王就蕃海外,可以带走一千王府护卫及其家属,然后自行招募大明百姓作为臣民,能招到多少算多少,都可以带走。”

“不能由朝廷强制藩王府所属百姓一起走么?”福王世子插话问道。

现在是关系到藩王就蕃海外的切身利益,就是再胆小的宗室也会开口讨价还价了。

福王世子的话音一落,有好几个藩王出声附和。

温体仁任由他们说话,毕竟他们为自身争取利益的做法可以理解。

他等了一会,见场面静下来了才说道:“现在大明是多事之秋,辽东建虏猖獗;西南土司动乱平息未久,又已蠢蠢欲动;秦地流贼才平息未久;大明各地灾害频发,百万灾民嗷嗷待哺。如此情势下,若是强制百姓迁移,势必为引发动乱,朝廷不能这么做。”

“那我们怕是招不到多少百姓吧?”唐王顺势叹道。

这大明的百姓对于刚去北美开拓疆土的藩王来说,那是多多益善。因此唐王的感叹又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错了,现在大明的局势正是你们就蕃海外、能招到最多百姓的最佳时机。”温体仁的声音不是很响,在藩王宗室们听来,却是响亮异常。

“为何?”唐王马上接口道。

温体仁心中暗赞一声托真得好用,不至于跑偏话题,顺着事先考虑的方面说事:“朝廷虽已尽力救灾,但终归能力有限,以致饥民遍地。说句有损朝廷脸面的话,那些灾民大半处于饿死的边缘。这个时候,如果你们能拿出一口吃的,许他们以美好前景,必然能以最少的代价带走最多的百姓。”

藩王宗室们一听,觉得也是,要不是天灾不断,大明百姓好好地能在本土过日子,想让他们前往美洲开荒,有多少人会去还真不好说。

可现在这个情况,待在大明本土很可能饿死,那还不如吃喝有保证的情况下,前往北美混个出身。

“首辅说得是,本王可以许那些百姓到达美洲后,人人都有田地,是本王的一等臣民,表现好的还可以当本王的官员。本王就不信了,那些饥民会不乐意去!”唐王适时说出了他的对策,也是说给别的藩王一个参考。

这个原本他是不会说的,但中兴侯有交代过,没办法,只能把这些措施公布出来。

有聪明的藩王宗室已经想到这点了,顺带着鄙视下朝廷。自己无能解决不了灾民,就让他们帮着把灾民给解决了。

同时他们也佩服那个想出这个把他们封建海外方法的人,这可是个一石二鸟,不,是一石多鸟之计啊。

福王世子是算比较积极参与就蕃北美的年轻人,他也已想到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因此抢着问道:“那前往北美的船只怕是要不少,这个怎么办?”

唐王听了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嘀咕,自己正想问得问题被他问了,难不成他也是事先被中兴侯找过的人?

温体仁转头看向福王世子,回答他道:“各藩王自身须得解决一千护卫及其家属的船只,朝廷帮你们出运送百姓的船。”

“为什么,难道不能都给解决么?”另外一个宗室忍不住开口反问了,都打算把钱多投入一点到招收灾民的计划中了,现在这船也要自己出的话,岂不是就会少招好多灾民。

温体仁并没有被问得不高兴,依旧保持着之前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地态度道:“因为这些船只是最基本的,你们到了北美后,也将要一直使用。朝廷没有能力送你们这些船只,毕竟一个藩王的船不多,可所有藩王的船加起来,就是一个大数目了。”

说到这里,温体仁又似安慰他们道:“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就是招再多的百姓,朝廷都会咬牙出相应的船只保证你们能运送到北美。”

不大聪明的藩王宗室被温体仁的保证给吓到了,这所有藩王的百姓一加起来,肯定又是一个大数目了。这得要多少船,难怪说朝廷无力提供所有人员的船。

而那些聪明的藩王宗室自然心中有数,朝廷所出的船只绝不会太多。因为他们肯定不是一起就蕃,并且运灾民的船只还可以反复利用。

钟进卫在这时忽然开口了,因为他临时想到一件事情。只听他说道:“提醒一句,如果各位王爷觉得钱不够用的话,可以去大明的各家银行借贷。”

藩王宗室们一听,对啊,这是个好主意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如此一来,就有钱能多招些人了。想到这里,不少人都对钟进卫投以感激地目光。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了钟进卫一眼,心想这点事先还真没想到。让钟师傅出席这次议事,真能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

在之后的日子里,藩王宗室们果然纷纷向大明为民银行以及其他银行申请就蕃贷款。许以藩国内的资源或者商业贸易权等为抵押,让各大银行都快把自己的老底都贷空了。不得不提高存款利息,已吸引更多的个人资金,同时也算是给大明百姓间接造福了。

最后各家银行在资金又不够用的情况下,在钟进卫的建议下,大明皇家银行降低准备金率,并允许各家银行向其贷款,以致大明九思宝钞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市场。

因为需求的紧张,各行业生产力的暴增,纸钞流通向各地甚至海外,这些原因又保证了纸钞始终紧缺,因此并不会贬值,也为最终大明走向信用金融体系迈出了一大步。

另外,崇祯皇帝下的一道圣旨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就是各藩国必须允许开设大明皇家分行。

现在人和船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唐王又开始问另外一个问题了:“往北美的航线如此之长,如果保证各藩国顺利前往北美,要知道我们有不少人的,我们不希望好不容易招到的百姓死在了路上。”

第四百九十五章 藩王会议(5)

“问得好,此事尽可放心。”温体仁先给了他们一句安慰话,然后才解释道:“朝廷已决定在北美航线沿岸修建大型补给点,以保证前往北美的船只都能获得补给。如此一来,在途中损失的人数将达到最小。”

屏风边上的内侍此时又用细棍在世界地图上点了一些事先圈起来的红圈圈,以示意这些地方就将是首辅所说的大型补给点。

这些补给点的设定是根据李维的提议,暂时就这么定的,要等到后面朝廷会专门派人进行核实后才正式开工。

不过李维所提议的这条路线刚好暗合了后世俄罗斯从海参崴到北冰洋的航线,那些补给点也基本是后世俄罗斯的大型港口。

当然,因为现在和后世轮船的航行速度、续航时间的不同,补给点要比后世俄罗斯的大型港口多点。

“在这么多地方修建大型补给点,怕是会死不少人吧?”福王世子有点怀疑地问道。

也不能怪他会有此怀疑,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这工程量绝对不会少。要死得人多了,朝廷能不能承受得起就是问题了,别搞到一半就承受不住而半途停工或者减少大型补给点的修建。

“这个无需福王世子心,朝廷即将取消各类死刑,所有罪犯都将流放到这些地方去修建大型补给点。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重获自由之身。”温体仁回答道。

“这人够么?”另外一个宗室还是有疑问。

虽然这么一来对那些罪犯算是一个可以赎罪、重新再来的机会,可他担心的是人够不够的问题。

“本官所说的罪犯将包括普通犯事者、邪教、流贼、山贼、反贼。将按照所犯罪行的轻重,从事不同的补给点和做一些不同程度的轻重活。如若还不够人数,则调配各卫所军队前往。”温体仁轻松回答了这个宗室的问题。

这时,刑部尚书也出列给这些藩王宗室们说了近些年来大明的罪犯有多少,给了首辅的话一个有力的佐证。

大明人口这么多,犯事的人绝对不会少。更何况那些邪教、流贼、山贼、反贼都是一窝窝的,一抓一大把。

谁也没想到,这事进行没有多久之后,大明的犯罪率急剧减少。亏得后面不断用战俘充数,才不至于出动太多的卫所军队。

“那这些大型补给点什么时候能建好?”唐王问道。

他的话音一落,回答他的声音从另外一侧响起,并不是温体仁说的话。

“一定会尽快修建完毕,初步估算,有水泥这种新型建筑材料的辅助,速度会比以往那种建设速度快很多,差不多能使用的大型补给点建成大概不会超过十年。”

藩王宗室们循声望过去,发现说话的是工部尚书徐光启。

他们已经见识过水泥铺的地面以及水泥建得房屋,因此也有打听过水泥这种新型建材的种种,也就知道徐光启所说的话并没有假。

唐王看向徐光启,问他道:“我们就蕃北美,重建的东西实在太多,是否可以让我们也使用这水泥?”

徐光启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崇祯皇帝。

所有的人都顺着徐光启的目光,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崇祯皇帝的身上。

只见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诸位可以放心,等就蕃海外之后,水泥配方及烧制方法都将告知你们,无偿让你们使用水泥,不过仅限于你们本国。”

藩王宗室们一听,都大为欢喜,纷纷谢恩。

其实这个决定在之前讨论几次后,就已经决定免费提供给藩王宗室了。只是这个对藩王宗室的恩典必须由崇祯皇帝来说,因此徐光启才没有直接回答。

温体仁等这些藩王宗室们都谢完恩了,才继续说道:“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本官解答的?”

“那是不是说,要等这些大型补给点都建完之后,换句话说,就是十年之后才能动身前往北美?”乐陵王世子朱以泛微皱着眉头问道。

他之所以皱眉头,是因为这时间好像有点长。

温体仁看向朱以泛,点点头道:“正是,藩王宗室封建北美之事,并不能一蹴而就。你们需要准备,朝廷也需要准备。另外,本官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发现一点?”

当所有的藩王宗室都好奇地看向他时,温体仁才继续道:“今天殿内的各位年龄都没有超过三十岁,就是基于就蕃海外时间长的原因考虑的。”

温体仁这么一说,藩王宗室们互相看看,果然还真得如首辅所说得那样,竟然全是年轻人。

这些藩王宗室们不知道,其实朝廷之所以招三十岁以下的他们来参加这次会商,除了刚才温体仁说得这个原因外,还因为他们年轻,有活力,有冲动,菱角没有被磨平,更有抱负,也就更能接受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之策。

殿内稍微静了下,还是唐王开口问了:“北美那么大,可大明的藩王也很多,到底那块地方属于谁,是不是有个说法?”

“此事之前已有说过,谁先得到就归于谁。你们接下来要做得一件事情是,派出可靠的人随李维先行前往北美查探,一则可以求证朝廷有没有骗你们,二则可以事先选定中意的地方。等到大规模就蕃后,可以直奔自己的中意地建立藩国,节省大量的时间。”

温体仁说到这里,嘴都有点说干了。幸好按照事先的规划,他的内容说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用眼睛瞄了下中兴侯,传递了一个信号过去:我这里差不多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那些藩王宗室们听了温体仁说的话,觉得确实是真理,必须要事先派出亲信去看看才好。

他们还想着,朝廷这么一心为他们就蕃海外之事考虑,看来是真心希望美洲将成为大明的藩国。

此时的殿内静了下来,藩王宗室们又等了下,没发现有亲戚要开口,觉得差不多了,就看向崇祯皇帝。意思是这事儿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散会,让他们回去准备了。

藩王宗室们没想到的是,一边的中兴侯又开始说了,只听他道:“这里有必要提醒各位王爷一点,美洲的东面和欧洲只隔了一个大西洋。我们能到达美洲,他们也可以。因此,各位王爷也要做好和西洋人相遇的打算。”

温体仁听得有点晕了,没想让钟进卫说点什么,结果他把实情都说了出来。要是这些藩王宗室害怕而退缩,那岂不是自己的好多口水都白费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藩王会议(6)

温体仁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果然有一些听到过西洋人厉害,特别是听说大明火器,从小铳到红夷大炮,都是要从西洋人哪里购买的藩王宗室,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要是自己到了北美后,辛苦把藩国开拓出来了,结果西洋人了,会不会一场辛苦最终便宜了西洋人呢,甚至还可能把命都留在了北美?

人这种动物,不怕别的,就怕自己吓自己。这些藩王宗室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脸色一下变得白都不能再白了。

其他不知道西洋人厉害的藩王宗室见到中兴侯说这话后,看到有些亲戚变成那个样子,不由想着难道那些西洋人很厉害?

他们的面上大部分露出了犹豫的表情,甚至有几个还向那些面色惨白的亲戚打听起消息来。

殿内的那些文臣见此情况,也都露出不满的神情看向钟进卫。这叫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宣布这大会是满意的大会,是胜利的大会而结束了,结果中兴侯这么一吓,藩王宗室如果有好多人不愿意去北美了,岂不是让朝廷为难,要强制他们去?

在座的文臣虽然非常想把这些大明的寄生虫变成对大明的助力,为大明前往海外开疆扩土。但他们不想被人说成是强迫藩王宗室前往海外,因为如果强迫的话,还有一个名词叫做流放。

不过唯一有一个人例外的是坐在御椅上的崇祯皇帝,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因为钟进卫事先已经跟他提过,只是由于他想到这点的时间比较晚,来不及再告诉其他文臣,定好的会议时间就到了。

只见钟进卫一脸轻松地问殿内的藩王宗室道:“你们中的一些人是不是害怕西洋人的船坚炮利,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去了北美后,会被西洋人摘了桃子,甚至还把命也交代在他们手里?”

没有藩王宗室说话,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傻到说:“对,我们好怕怕。”

有些之前不明白的藩王宗室听了钟进卫这话之后,才明白自己的那些亲戚为什么脸色惨白的原因了。

这些藩王宗室虽然之前没听过,但他们从亲戚身上也是能估计出西洋人的厉害,因此刚才还有一颗大干一番事业的心也冷了下来。

兵部尚书梁廷栋不满地盯了钟进卫几眼,然后出列大声说话,以其补救钟进卫所捅下的这个窟窿:“西洋人怎么了,我们大明不照样打得澳门的佛郎机人乖乖地听我们的话么?”

不知道情况的藩王宗室一听,原来是这样,那西洋人也没什么可怕了。

而那些知道情况的藩王宗室虽不敢出言辩驳,但内心却在鄙视:人家西洋人万里而来,到达大明海域已是强弩之末了,当然打不过大明本土了。否则要是人数差不多而且都是本土作战的话,看还能不能打赢他们!

其实这些藩王宗室在心中嘀咕的不无道理,至少在西洋人心中,此时也是鄙视大明的战力。

他们以为大明是他们手中的一团面,想怎么揉就怎么揉,只是现在这团面太大揉不动而已。

也因此,就有西洋人向国内汇报,要求派兵增援,以期望能揉动这团面。

西洋人中的荷兰人就抢先已经在这么干了,待在台湾的荷兰人在得到援军之后,在不久的将来就对大明进行了侵略,以期望能殖民大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钟进卫在梁廷栋说完之后,马上接着道:“梁大人说得没错,西洋人其实并没有一些人想得那么厉害。只要你应对得当,就凭现在的西洋人的装备能力,打败他们并不需要用多少力气。”

钟进卫这话还真不是安慰藩王宗室,因为来自后世的他,有着古人所没有的眼界,知道火器的厉害之处以及其缺点。

只要应对得当,就凭现在的火器水平,还真不用鸟他们。

钟进卫的身份这时又起到了作用,藩王宗室们都拿眼睛看着中兴侯,期望他说出更多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那些文臣听了,不由得也先收敛心中对中兴侯的不满,准备听他怎么说。

钟进卫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还是用轻松地语气说道:“眼前的火器,最先进的应该是燧发枪,西洋本土可能已经有了。”

“中兴侯,什么是燧发枪?”工部尚书徐光启一听,连忙问道,他对这个非常好奇。

钟进卫听了一笑,然后转身看向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就对一边的内侍说道:“传范俊。”

兵仗局的掌印太监范俊马上从后殿转了出来,手中拿着两把火枪,来到钟进卫的面前站住。

钟进卫指着范俊手中的火枪道:“诸位,这就是燧发枪,我们大明也已经研制成功。现在还在进一步改进中,不会有太长时间,就能列装大明军队。”

殿内所有人,不但藩王宗室们,甚至连那些文臣都非常好奇范俊手中所捧着的火器,不知道这燧发枪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会是最先进的火器?

在钟进卫的示意下,范俊把手中的燧发枪给了宗室一把,文臣一把,让他们观看。

同时钟进卫在一边介绍道:“其实,这燧发枪也没什么玄虚,就是点火装置变了下而已,不用再使用火绳来点火。”

接着钟进卫就向他们介绍了燧发枪优于火绳枪的好处在那里,然后继续说道:“就算西洋人全部使用这燧发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这燧发枪同样怕雨、怕潮,每分钟的射速并没有提高多少。更关键的是,任何事情,只要应对得当,都能对付。”

说到这里,他举了个例子说道:“就说在美洲吧,首先西洋人要到达美洲的西海岸,和你们相遇也不容易,不可能有大规模的西洋人出现。其次哪怕我们用冷兵器,不,就说那些土著印第安人用冷兵器,只要应付得当,照样能杀得西洋人满地找牙,后悔来到了美洲。”

钟进卫这话还真没有吹牛,因为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事情。

印第安人在和西洋人多次接触后,又因为一些西洋人利用印第安人为他们打仗,给了他们铁器,教会他们炼铁后,就被印第安人屠杀了很多西洋人的定居点,甚至是西洋人的军队,也被他们灭了不少。

第四百九十七章 藩王会议(7)

印第安人战胜西洋人比较有名的案例,就有不少,比如一八一二年迪尔本堡和一八一三年乔治堡的白人守军,就在印第安人手下全军覆没。

另外还有一八三五年十二月爆发的第二次密西诺尔战争,美军就阵亡了一千余人,仍没有达到迫使印第安人全面迁徙的目的。甚至在一次圣诞节的袭击中,还创造了印第安人对西洋人一比十的伤亡比例。

当钟进卫的话音一落后,殿内先是静悄悄地很安静,然后马上响起一些嘈杂声。

有很大一部人觉得钟进卫夸张了,用冷兵器打赢西洋人,还是由原始的印第安土著去打?自从见识了西洋人的火器之后,特别是那些听闻西洋人厉害的人,更是不信。

钟进卫看他们的脸色,特别是兵部尚书梁廷栋的脸色,用脚趾头去猜都能猜出来他们心中的想法。估计要不是藩王会议这种场合,此时他怕已出言反驳了。

钟进卫也不心虚,用自信的语气说道:“别不信,西洋人真没那么可怕,只要别傻到在平地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西洋人的枪口就行。”

他说完之后,看梁廷栋等人还是一脸不信,就又给他们讲解道:“冷兵器对上西洋火器,关键在于距离。只要近身了,冷兵器反而更有优势。”

梁廷栋听了很想问,但现在是藩王会议,那些藩王宗室都在认真听着中兴侯的话,就忍住了没说。

钟进卫也不再看梁廷栋,对殿内的藩王宗室道:“如何缩短距离,方法有很多。比如利用雨雾天,夜幕掩护,地形掩护等等,就算在平原上也是有办法的,比如挖壕沟逼近。总之就是一句话…”

钟进卫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扫视了一遍殿内的听众,眼角还瞄到了梁廷栋的脸色有了变化,然后才继续说道:“武器从来就不是战争的决定因素,更何况现在的火器对上冷兵器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只要多用脑,以己之长制敌之短,才是打胜仗的关键要素。”

原本钟进卫还想举下大明军队装备有火器,却打不过没有火器的建虏。不过他马上发现这个例子不妥当,就没有讲出来。

因为大明军队的火器质量那叫一个差,而且这是长他人士气,不适合在藩王会议中。

当他的这番话一说完,殿内马上响起了一片“嗡嗡嗡”地小声议论声。

过了一会后,唐王首先大声地问起了问题:“中兴侯,你说得这些确实有道理,但本王常听说细节决定成败。这战场上的事,可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胜败往往就差一点。对于你说的这些,我等该如何掌握为好?”

有关这点钟进卫事先并没有与他沟通过,而他本人又恰好是比较务实之人,并不满足于纸上谈兵,因而才有此一问。

这事关系到藩王宗室们在北美是否能真正建立起藩国,因此殿内的宗室都静了下来,不再小声议论,看中兴侯怎么回答。

钟进卫听了后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向崇祯皇帝看去。在得到他示意后才转回头来回答道:“陛下已恩准你们或者你们的军事指挥官前来京师受训,随同京营中的全火器部队,也就是新军一起训练,相信如此一来有助于解决王爷刚才说的问题。”

藩王宗室们一听,又有小声讨论的趋势,钟进卫的话还没说完,他提高了声音,震住那些准备开小会的人道:“另外,你们也不是真的就只是冷兵器,朝廷会酌情把火器卖给你们,绝不会比西洋人手中的火器差。如此一来,你们还要怕西洋人么?”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啊!藩王宗室们一听,连忙齐声谢恩。

钟进卫一见,赶紧避让到一边去,免得让人误会。

崇祯皇帝等他们谢恩完毕后,笑着说道:“你们为大明开疆扩土,朕岂会坐视西洋人侵犯尔等国土。等你们前去美洲之时,火器都会以最低价给你们,甚至可以不用付现银,具体的条款到时候再行商议。”

藩王宗室们一听,更是喜开眼笑,连忙再次谢恩。

他们中有的人甚至在想,只要不用付现银,哪怕价格贵点都没关系。等到藩国建立,再用藩国的东西进行偿还,多点少点都没多大关系。关键是前期就能拿到足够的东西去开拓疆土,这才是最重要的!

殿内的气氛马上变得一片和谐,藩王宗室们在谢恩之后小声地互相交流起来。

钟进卫想了一下,走近首辅温体仁,低声耳语了几句。温体仁想想,点了点头。然后两人招来内侍,说了些话,让他转达给崇祯皇帝。

另外那些文臣见他们两人如此神秘,不由得都有点好奇,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崇祯皇帝听了后,见钟进卫和温体仁在看着自己,等自己的意见,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温体仁之前说得太多,嗓子有点哑。并且这个主意是刚才钟进卫提出来的,就示意让钟进卫来说。

钟进卫就转身面对那些藩王宗室们道:“各位王爷,刚才陛下考虑到你们可能没有同化美洲土著的经验。因此,陛下将会安排人专门研究如何同化美洲土著,而后再传诸位进京学习,以帮助你们尽快最好地同化美洲土著为你们的臣民。”

藩王宗室们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又一次向崇祯皇帝谢恩。

这些措施前所未闻,却是很实用的手段,可以减少自己建立藩国的难度。

他们不知道,钟进卫、温体仁和崇祯皇帝之所以会办这个培训班,就是怕他们被朝廷圈养久了,变成猪一样不爱动脑子。

不管如何,这么做了的好处,肯定不去做的好处要大。所有人都希望这些藩王宗室们能在北美顺利建立藩国。

不过钟进卫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提出的培训班在后来,因为藩王们的不断要求,最终变成了藩王就蕃海外之前的一个全面的培训班。

过了一会后,还未见藩王宗室们提其他要求,温体仁就准备向崇祯皇帝请示是否可以散会了。

谁知这个时候,钟进卫又说话了:“我这里还有两点,至少我本人认为比较重要的,想提醒下各位王爷。”

第四百九十八章 藩王会议(8)

钟进卫的这番话一说出口,藩王宗室们马上就收声看着他,期待他又有什么好的提醒。

对于他们来说,提醒什么之类的话,是多多益善。

“第一,这条北美航线,将至北极圈附近为止,因此气候会非常冷。王爷们一定要准备好足够的御寒衣服,以保证你们的军队和臣民都能活着到达北美,为你们开建藩国。”

钟进卫说到这里,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说道:“如果谁只是把大明百姓招了后不管,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活到北美再用的话,朝廷是要管的。这些百姓虽是随你们而去,却还是陛下的子民,这点请你们牢记在心。”

钟进卫的意思其实就是一个,他不希望这条北美航线变成一条大明百姓的血泪之路。

要是出现有藩王像西洋人装非洲黑奴一样,不把大明百姓当人看,直接装了船就开,生死不论的,这种行为不是钟进卫可以接受的。

崇祯皇帝也在钟进卫说完之后,严肃地说道:“朕不希望有钟师傅所说得情况发生,否则朕绝不会轻饶。”

唐王一见,连忙庄重地表态道:“陛下放心,这些百姓也是臣建藩国、开疆扩土的臣民,绝不会自毁基石。”

其他藩王宗室们也连忙表态,绝不会做出如此无情无义之事。

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中到底有没有人在之前有这想法。

等殿内静了下来后,福王世子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中兴侯,我等藩国所需人数绝不会少,如此之多的御寒之物如何得来?”

藩王宗室们一听,都纷纷点头。这御寒之物可不是像船一样,可以来回利用。

他们看了世界地图,把北美和大明一比较,就能得出来大致那边的气候会如何。

一个臣民至少一套不能少,总不能让他们到了地方就脱下来再送回给大明的下一批人吧。到了那边再被冻死冻伤才不划算呢!

这个问题相当棘手,一摆到众人面前后,一下变成了制约藩国人数的重要因素了。

藩王宗室们包括那些文臣都看着钟进卫,想着能不能得到一个好主意。

钟进卫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笑着道:“此事有两个解决途径。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朝廷已经放开和蒙古的互市,往张家口的道路也在重新扩建中”

钟进卫说这些话时,脑子灵便的人已经想到了,蒙古最大的特产是什么?就是毛皮!而毛皮就是御寒衣物的最好原料。

这些人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吃惊,原来朝廷早就开始布局了。要是之前不答应封建海外的话,说不定朝廷还真可能会用强。

其实他们想多了,在钟进卫的建议下,一开始增加和蒙古的互市,只是基于分化拉拢以及腐化蒙古人而做出的决策。

钟进卫在刚才也是灵机一动,想到扩大互市可以带来的这个好处。

也因此,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等人都没听钟进卫说过,此时听了不由都暗暗点头,当初开放互市的决定还真是好处多多。

钟进卫接下来的话果然就是他们所料的,让他们在这十年时间内去获得足够多的毛皮来做衣物。

当说完这点后,钟进卫继续说道:“还有另一个解决途径,就是在刚才第一个法子的基础上,先到北美的人,可以先和那边的土著做生意,换取他们手中的毛皮。在那边做好了御寒衣物送回来,或者直接送回来在大明进行加工成御寒衣物都可以。”

唐王听了,觉得这法子确实也可以,不过他还是有点怀疑,因此开口问道:“中兴侯,你确信那边也有大量毛皮?”

钟进卫笑笑,看向唐王道:“印第安人那种生活方式,恐怕最多的就是毛皮。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问李维。”

有些藩王宗室一下没反应过来,李维是谁?便东张西望地看了起来,好像没有这个绯袍官员吧?

幸好李维听到中兴侯点名,就开口说话,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中兴侯所言极是!这条航线上,一直到北美,在路上遇到的部族都会有数量不等的毛皮。”

藩王宗室们见去过北美的这个百姓也如此说,才相信了毛皮的这个来源。有这两条路子,当是能多做一些御寒衣物了。

崇祯皇帝在御椅上听着钟进卫说话,心中暗暗决定,再多开几个互市,以便这些藩王宗室能获取最多的御寒衣物。

这么一来,却是欢喜坏了那些和大明交好的蒙古人。他们手中的毛皮价格,那是水涨船高,生活为之大大改善。

然后蒙古人开始享受大明出产的各种奢侈品,还互相进行攀比。比如待客,要不拿出几套精美的瓷器,都不好意思招待客人。

当然,这些奢侈品在蒙古人中的大卖,少不了钟进卫这个幕后黑手。

他在后世的时候,就很感慨不少人迷恋欧美的奢侈品。辛苦赚到的钱,只是换来一个攀比的奢侈品而已。

他非常佩服那些会运作此道的欧美人,让成本低廉的一件可有可无地商品,变成了一个吸金石、聚宝盆。

不过后世之所以会出现大批崇拜欧美,以购欧美奢侈品为荣的人,除了欧美人本身懂得运作之外,还跟国人的历史有关。

如今这一世,钟进卫相信,就是再过几百年后,情况只会反过来,全世界的人都会以用大明的奢侈品为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与大明交好蒙古部族的生活条件,极大地得到了改善。这一事实又吸引了那些中立的蒙古部族,甚至远居漠北的蒙古部族,也纷纷向大明示好,以其能获得交易的资格。

这些额外的好处又是此时殿内这些大明决策者所没有想到的,此时的他们,对于眼下良好的联动都已很满意了。

钟进卫看看殿内的情况差不多了,就走到一个屏风前面,从内侍手中要过细棍,然后说道:“另外再提醒你们一点,就是有关美洲的情况。”

现在殿内的藩王宗室,只要是钟进卫说话,就都表现得很安静,生怕错过了什么没听到。

第四百九十九章 藩王会议(9)

钟进卫在全殿的目光注视之下,用细棍指着地图说道:“就我所知道的情况,美洲地区,以这里最为富饶,类似大明的江南地区。”

藩王宗室们一听,哪还顾得上矜持不矜持,纷纷围上了钟进卫所在的屏风。动作慢了的人,看着满满围成一圈人的背影,只好在外围跳脚瞄地图,以期望能第一时间看到钟进卫说得是哪个地方。

文华殿内一下变得乱哄哄地,没了个秩序。

礼部尚书何如宠见此很无奈,只好又出来维持秩序。可这次就不是他咳嗽一声就有效果了,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殿内安静了下来。

钟进卫也觉得这种方式不是很好,就让内侍把屏风排成一个半弧形。他自己指地图的时候,其他内侍能看到他指的地方,然后在自己这边的地图上也能正确指出来,让所有的藩王宗室都能看清楚。

钟进卫指得地方就是密西西比河流域,这里的土地肥沃,是农作物的重要产地。

藩王宗室们看了之后,就暗暗记在心中,想着要是到了北美后,就第一时间冲向这里,占据北美的江南。

接着钟进卫又用细棍指着后世巴拿马区域道:“美洲的这个地方最为值钱。因为这个地方最为狭窄,也最容易开挖出一条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航道。只要拥有这个地方,就等于拥有了一个聚宝盆,坐地收钱,钱财源源不断!”

钟进卫这一描述,藩王宗室们的眼睛马上就盯上了地图中巴拿马区域,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先吃下这里为好,还是要那江南地区呢?

这次包括在御椅上的崇祯皇帝,都为之心动了。甚至冒出了是不是自己派兵占了那地区,岂不多一大财源!

不过他也就这么想了一下,然后就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要是好地方被自己给占了,那么这些藩王宗室还不得有一大把意见,搞不好会影响封建海外之策,这是崇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钟进卫看那些藩王宗室的眼睛,就明白他们想把这些地方都纳为己有。

他心中暗自一笑,先把细棍还给了内侍,然后大声地说道:“这两处地方好是好,但其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什么坏处?”福王世子一听,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

“因为肥肉是人人都想吃的!陛下有令,诸位王爷之间不得互相打架,但你们不要忘记了,还有西洋人。他们也会来抢夺这两块宝地,甚至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准备抢这两处地方了。因此,王爷们想占了这两处地方之前,先惦记下自己的能力,到底吃不吃得下。”

钟进卫的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到了藩王宗室们的头上。不过想想也是,好地方当然是有人眼红的。

不少藩王宗室开始暗暗盘算如何才能增加自己的实力,以便能扛住西洋人攻击的前提下,抢在其他藩王前头去占下这几处地方。

不过钟进卫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有点犹豫了:“当然,南北美洲还有不少好地方,只是我不记得具体在哪里了。反正我听说过,南北美洲,有很多金银铁等等矿产。”

钟进卫说完之后,便不再管这些藩王宗室,让他们自己去衡量吧。

然后他走回原来的位置,向崇祯皇帝一躬身奏道:‘臣该说得都说完了。”

崇祯皇帝听了后,把目光转向首辅温体仁。

温体仁的嗓子刚才休息了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他在看到崇祯皇帝的示意后,转身对殿内的藩王宗室说道:“谁还有问题?”

藩王宗室们此时已经灌了满满一脑子有关封建海外的事情,而且刚才温体仁和钟进卫说得也比较全面,他们根本记不得还有什么要问得了。

因此,温体仁说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出声。

温体仁等了一会,还不见有人说话,就对崇祯皇帝奏报会议可以结束了。

收官的话当然是崇祯皇帝来说了:“藩王封建海外一事,还需保密。朕会派厂卫看着的,如若有人泄密以致此事出现波折,朕是绝不会答应的。”

东厂提督王承恩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向崇祯皇帝回道:“请陛下放心,奴婢(臣)一定尽心办事!”

崇祯皇帝扬了下手,让两个大明最大的特务头子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们回去之后,先行安排人员前来京师报到,准备前往美洲一探究竟。后续事情,在合适的时候,朕会派人通知你们。”

藩王会议就在崇祯皇帝话音落了之后正式结束,这次藩王会议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会议内容和意义被后世的学生所牢记,因为他们每次大的历史考试都会考到相关的内容。

藩王会议虽然结束了,但后续相关的小会却还要不断地开。

当日午后,钟进卫、温体仁齐聚文华殿和崇祯皇帝商议藩王宗室封建海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温卿,首批前往北美的船队安排得如何了?”崇祯皇帝首先询问温体仁。

“臣已从东南调了部分有大洋经验的船只到天津卫听令,且船员的家属随船一起到,将安顿到京师来。”温体仁向崇祯皇帝一躬身,然后回答道。

这是以船员家属为人质,避免那些船员一去不返或者出什么幺蛾子。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前期往北美查探,并核实沿途要建大型补给点的地方是否真得合适,并不需要太多的船只,用这种救急的方法也是可以的。并且首辅还考虑到了保密、忠诚问题,已经算是做到位了。

他想到这里,就看向钟进卫,问他道:“钟师傅,如何同化北美的土著,是否已有具体的想法?”

钟进卫看了温体仁一眼,才回答崇祯皇帝道:“臣是有一些想法,并且温大人那边也会安排一些人一起群策群力,商议出一些妥善的措施。”

崇祯皇帝“哦”了一声,就问温体仁道:“温卿,你准备安排什么人?”

第五百章 扫尾小会

“陛下,臣想那北美土著应该和我大明西南土司中的一些落后部落差不多。因此臣建议给兵部尚书,总督云、贵、川、湖、广西军务兼贵州巡抚朱燮元下道圣旨,让他调拨熟悉土司事务的官吏进京商讨此事。”

温体仁之前并不是随口给钟进卫说安排人,而是因为他心中早有计较。因此崇祯皇帝这一问,他就能马上回答了。

“此策甚善。”崇祯皇帝一听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就赞同道。

钟进卫也在一边听得点头,不过他还是有补充:“陛下,肯定也有部族是不愿被同化的。对付这些部族该采用什么样的措施,既能减少藩王征服他们的难度,又要尽量保存这些部族的人口为藩国所用,也需要好好研究。”

崇祯皇帝听得很满意,对钟进卫道:“钟师傅考虑地甚是周全,不过此事该如何做为好?”

总不能说就在大明官衙内随便动动脑子,就有良策了。因此,崇祯皇帝才会有此一问。

钟进卫沉吟了一下,并不是很有把握,他就向崇祯皇帝奏道:“此事我再找那李维看看,另外最好再找找其他到过北美的大明百姓,多收集点信息,由此得出来的对策才会有针对性。”

崇祯皇帝听了,无声地笑了下,才对钟进卫说道:“朕已让东厂去查探有到过北美的百姓了,相信不久会有消息。”

“陛下英明。”钟进卫一听,马上拍了一个马屁过去。反正费点口水,不用花钱,成本很省。

温体仁倒是在一边微笑,并没有跟进。等了一会后,他对钟进卫道:“中兴侯,你打算什么时候可以让藩王宗室派人前往新军进修?”

崇祯皇帝一听,也很关注这件事情,就看着钟进卫。

“初步的想法还是要等新军训练出来后,有过实战经验,再进行一番总结后训练下一批新军时,再让藩王宗室们的人过来进修。”钟进卫想了下回答他道。

崇祯皇帝听了,看着钟进卫,诚恳地说道:“钟师傅,你的新军又和藩王封建海外一事有了莫大的关系,千万不能让朕失望啊!”

钟进卫听了微微一笑回答道:“陛下放心,新军的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燧发枪也已研制出来了,另外臣还让兵仗局提供纸质子弹,极大地提高了装填速度,等这火器正式装备后,必能大展神威。”

崇祯皇帝的眉头一扬,有点欣喜地问道:“钟师傅,果真如此?那纸质子弹又是何物?”

温体仁也面带微笑,看着钟进卫。这个来自后世的人,正不断地给他们带来惊喜。

钟进卫就把纸质子弹给崇祯皇帝和温体仁介绍了一番,这东西并没有技术含量,一说就都明白了。

崇祯皇帝饶有兴趣地道:“钟师傅,你安排下,朕要见见这新式火器和旧有鸟铳的对比演练。”

钟进卫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因为在昨日的时候,刚好有过一次实弹射击对比,效果很好。

温体仁在一边看这君臣两人高兴地样子,想起钟进卫早上说的话,不由提醒道:“中兴侯,别忘了武器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

钟进卫一听,哑然地看向温体仁,见他有点担心的样子,马上便收住了笑容,庄重地回答道:“温大人放心,小子虽年轻,却不是得意忘形之辈,我一定会注意的。”

温体仁见此满意地点点头,这点他确实可以相信他。因为他虽贵为侯爵,却从无忘形之事发生过。

钟进卫转向崇祯皇帝,面色稍微有点忧心地说道:“陛下,对于西洋人,臣唯一担心的是远洋海战的问题。”

“哦,钟师傅为何有如此一说?”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问道。

“陛下,海战不同陆战。在大海上,一望无垠,你发现我的同时,我也发现了你,不存在陆战上的多种因素。”

钟进卫这话指得是什么,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明白,因为就在上午的时候,钟进卫就已经介绍过了。

他们两人都没说话,听着钟进卫在继续讲解道:“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以往海战的胜负,最终还是需要经过跳舨战分出胜负,但如今不一样了。”

这块内容是崇祯皇帝和温体仁所不清楚地,因此就听得更是认真了。

“如今在大洋上,敌我相遇,比得是谁的炮准、谁的炮程远,谁就有优势能先一步把对方的船打沉。”

钟进卫这话很容易理解,因此两位听众还是没说话,继续专心地听着。

“其次还要比谁的船快,这点也非常重要。船快了,我打不过还跑得了,我打得过就能追上你。”

钟进卫说到这里后,歇了口气,看了下温体仁,再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我们大明的船和炮,和西洋人比起来,至少在目前没有优势,甚至还处于劣势。”

崇祯皇帝听了,一颗心就提起来了,他皱着眉头,鼻翼微张,问钟进卫道:“那如何是好?”

钟进卫看崇祯皇帝的表情,知道他担心了,就笑了下,然后宽慰他道:“陛下也无须忧心,如果只是在大明近海作战的话,这种优势并不明显。但从远期来看,还是必须要在这两方面胜过西洋人,至少也要有一样的水平才行。”

温体仁听了钟进卫的回答并不满意,他问道:“中兴侯,陛下要得是解决的法子,有么?”

钟进卫听到温体仁问话,就转向他说道:“温大人,要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成立船舶研究所和火炮研究所,集大明的精英来研制出比西洋人更好的船和炮。”

都已经有其他研究所成立在那里了,现在多几个研究所也没关系,崇祯皇帝就直接吩咐钟进卫道:“研究所之事,就由钟师傅来办吧。”

“是,陛下。”钟进卫答应了下来,马上他又想起一事,就补充道:“徐霞客前往欧洲后,也可以令他收集相关的人才和资料,做两手准备。”

“如此甚好,钟师傅,西洋的事情,还是你最为熟悉。有关这次出使的事情,还是你去交代给那徐霞客吧。”

崇祯皇帝对钟进卫说完,又转向温体仁道:“温卿,内阁拟份旨意,下发给两京十三省,让船舶和火炮方面擅长的人员,无论官民,一律前来京师。”

这些事情一安排完,有关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之事总算告一个段落。崇祯皇帝不由松了口气,正待说几句表扬钟进卫和温体仁的话,却听到殿外有急促地声音传来:“江南八百里急递!”

第五百零一章 南京民变

不一会,一个内侍匆匆进入文华殿,跪地高举一份急递奏道:“周阁老从南京发来八百里急递!”

殿中的内侍赶紧上前取过急递,转呈给龙椅上的崇祯皇帝。

钟进卫和温体仁互相看看,心中都很疑惑。南京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要用八百里急递?

两人没有说话,面对着崇祯皇帝,静待结果。

只见崇祯皇帝脸色严峻,几下就拿出奏章看了起来。

他越看脸上的怒气越盛,忽然猛地一下把奏章拍到了御案上,高声怒喝道:“一派胡言,岂有此理!”

温体仁和钟进卫看崇祯皇帝如此震怒,心中都为之吃惊。皇上如此生气,看来发生了不好的大事。

钟进卫抢先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了,可是和那复社有关系?”

之前的时候东厂就传回消息说复社大集会,隐约还和周延儒有关系。王承恩那边表示已经派得力番役去细查。

现在突然间周延儒来了个八百里急递,使得崇祯皇帝如此震怒,莫非是发现东厂在查他,就先来告状了?

钟进卫虽是如此想的,却也没有把握,问出话后看着崇祯皇帝,等他回答。

崇祯皇帝闻言看向钟进卫,面色稍微舒缓了一点,摇了摇头,然后用恨恨地语气道:“周延儒状告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为非作歹,引起民变。他要朝廷撤销皇家银行,惩罚提出如此恶政之人,以安民心。”

他说完后,一挥手让内侍把周延儒的奏章转给温体仁和钟进卫过目。

钟进卫和温体仁听了崇祯皇帝概要性地叙述,明显怔了一下。然后他们的眉头都锁了起来,没想南京竟然还出现了民变。

这周延儒说要惩罚提出恶政之人,岂不是说要惩罚中兴侯,甚至温体仁也跑不掉。

这一奏章的打击面还真广,周延儒是准备干吗,开地图炮?

钟进卫心中暗想,如果要真要这样,是不是太不理智了。因为开地图炮的人,拉得仇恨太高,基本不会有好下场。

他很好奇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是如何为非作歹,竟然会引发民变。

急递首先是到了他的手里,钟进卫马上就展开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觉得这是扯淡,哪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真以为大明的御史,厂卫都是死人,可以如此胡作非为。

钟进卫一边看一边评论道:“荒谬,荒谬!”

温体仁听了就更好奇了,崇祯皇帝看完后说一派胡言,岂有此理;中兴侯一边看一边说荒谬。这奏章里面到底说得是啥内容?

幸好钟进卫很快就看完了,把急报递给了正等得不耐烦的温体仁。

“陛下,臣以为,这民变绝对没有如此简单。这急报中所描述的事情,不见得是真的!”钟进卫斩钉截铁地对崇祯皇帝奏道。崇祯皇帝点点头,他也同意钟进卫的看法:“大明皇家银行在京师好好的,派到南京后竟然会有如此作为,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温体仁一边听着两人的讨论,一边快速地看完了急报。

原来急报中说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的官吏到达南京后,就利用手中权力,为非作歹,向南京的钱庄索贿,甚至直接侵吞钱庄的钱财,还有奸妇女的事情发生,搞得民不聊生。最后百姓忍无可忍,聚集起了几万人围住了大明皇家银行分行所在,要求他们滚蛋。

以周延儒的文采,把这些事情写得栩栩如生很容易,把皇家银行南京分行的官吏描绘成了十恶不赦的贪官污吏,又洋洋洒洒地一大段控诉皇家银行成立是极其错误,是与民争利,是违背祖制的等等。

最后他恳切地请求崇祯皇帝为平民愤,要把皇家银行南京分行的人绳之与法;为抚民忧,撤销皇家银行作为银行业的管理地位和功能。

温体仁把急报还给了内侍,心中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崇祯皇帝和钟进卫会那样说了。

“陛下,臣以为,此事应当慎重。”温体仁奏道。

“朕明白,大明皇家银行的职能和好处已经在京师体现出来了,绝不可能因噎而废食。就算南京分行真出了什么事情,也只能就事论事!”崇祯皇帝的态度非常明确,绝对不会同意周延儒所请。

温体仁对崇祯皇帝的表态很满意,这新创的大明皇家银行虽不是自己搞出来的,可这是自己在首辅任上成立的,也算是自己的一项业绩,岂能容别人随便就推翻。

他接着奏道:“陛下,南京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听信一面之词。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南京的真实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崇祯皇帝看着温体仁点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朕知道。”

钟进卫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提醒崇祯皇帝道:“陛下,东厂不是有派人在江南调查么,此事应该看看东厂那边有什么消息?”

他这时候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南京那边其他文官的奏报,反而更相信厂卫。

因为在历史上,明末的文官实在太没节了。

崇祯皇帝经钟进卫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之前就已让王承恩派了得力番役前去江南调查周延儒一事。

现在南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搞出了民变,东厂番役不可能不知晓。

于是,他传旨让东厂提督王承恩觐见。

谁知传旨的内侍还没出文华殿,就见到王承恩急匆匆地赶来了。

只见王承恩脸上微微出汗,面色严峻,手中拿着一份东西,一进文华殿,就高声道:“陛下,江南民变!”

这说曹,曹就到,还真是巧了。

王承恩走得近了,就继续奏道:“南京番役八百里急递,奏报南京民变一事。”

崇祯皇帝一听,连忙命令道:“速速呈上来。”

王承恩其实已经知道周延儒有急递送达御前,因此他在收到手下的急报后,也连忙赶过来。因为走得快,以致脸上都出汗了。

现在听到崇祯皇帝的催促声,不敢怠慢,连忙把手中的急报亲自呈了上去。

钟进卫和温体仁看到王承恩手中的急报好像比较厚,内容应该有不少。

他们俩此时非常想先睹为快,可上面还有一个崇祯皇帝,只好又去观察崇祯皇帝的表情,借此猜测这次的急报中又会说些什么。

只见王承恩来到御案边,把手中的急报展开,一份一份地平铺到崇祯皇帝的面前。

崇祯皇帝便一份一份地看起来,只见他看到后面,眉毛倒竖,怒喝道:“胆大妄为,岂有此理!”

第五百零二章 真相到底如何

钟进卫听得一怔,难道周延儒的急报是真的?这样的话,那些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的人真得是脑袋被门夹过了,竟然以为自己如此胡作非为就不会有事,还是说他们本身就不想活了?

温体仁却和钟进卫的想法不同,毕竟他对崇祯皇帝的把握比钟进卫要强多了。如果东厂的急报和周延儒一样的话,就不大可能再重复说什么胆大妄为,岂有此理的话。

果然,崇祯皇帝看完东厂急报中的最后一份内容后,一边示意王承恩把东厂急报转去给钟进卫和温体仁看,一边怒喝道:“周延儒太让朕失望了,凭他一个阁老,就能在江南一手遮天不成!”

温体仁一听,心中一喜,皇上不顾礼仪,直呼周延儒的名字,说明已经非常生气了。看来周延儒在之前的急报中肯定有不实之词,犯了欺君之罪,否则皇上也不可能说他一手遮天。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放了下来,大明皇家银行这项功绩显然不可能有事了。

不过温体仁的表面还是装出非常关心地样子奏道:“陛下,南京民变的实情不是玉绳所言么?”

崇祯皇帝气得面色铁青,声音很大地说道:“颠倒黑白,恣意妄为,朕绝不轻饶他!”

说到这里,他看温体仁还是露出疑惑地表情,就解释道:“他的急报和东厂的急报所描述的完全是两样,此乃有人鼓动造谣闹事所致,朕一定要严惩。”

此时,钟进卫已经看完急报了,把手中的资料递给了温体仁,然后有点疑惑地对崇祯皇帝道:“陛下,南京不是也有六部,还有应天府么,怎么他们就不管事,任由那些人闹事?”

“哼,朕瞧着是周延儒以阁老的身份压住当地官员不管。”崇祯皇帝不是笨蛋,这急报两边一对比,心中便有了数。

因为南京的那些官基本都是闲职,是养老用的,并没有实权。而周延儒是京师内阁的辅臣,有实权。一有纠纷,肯定是以周延儒为尊。

温体仁此时已看完东厂的急报了,心中对整个事情也有了了解。

原来当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成立后,勒令南京的钱庄交准备金,并准备核实各钱庄的账务时,突然就出事了。

先是大街小巷出现了很多大字报,说南京分行的人如何如何的作恶,然后有生员聚众口诛笔伐其恶行,宣传不实言论。

最后在众多生员的带头下,领着钱庄的职员、家属和不明真相的百姓,人数多达几万人前往南京分行所在闹事,甚至烧了南京分行,把两个来不及躲避的职员给打死了。

本来南京的官员都在讨论要学京师成立一个类似为民银行的银行,却听到了这个民变的消息。

他们对于生员带头闹事之事并不陌生,因为在大明的官场,尤其是在江南地区,并不少见。只是以前的规模并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严重。

除了在万历皇帝当年派出矿使挖矿收税时,所闹的那次。因为当时万历皇帝所做的事情是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不但是生员,包括地方官员都反对,所以当时闹事的人甚至杀了那些矿使和他的手下,把巡抚衙门烧了都没什么事情。

这次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的事,只是影响到了钱庄,官员还能从中获得好处,因此地方官员并不反对。

他们原本在民变刚发生之时想派兵驱散,没想却被周延儒给压住了,说什么这么做不好,杀士坑儒,不是我们儒家弟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当地官府不管,士子就闹得越凶,最终形成了那么大的规模,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当然,这个严重后果,都是皇家银行南京分行所承担了。

温体仁看完急报后,心中有点犹豫,这事还真不好处理。

因为有过先例在,当年的矿使事件闹得比这还凶百倍,规模更大,涉及好多个地方。最终的结果却是万历皇帝获得了骂名,矿使被收回,闹事的人只是象征性地杀了几个收场。

大明官场的人,无论谁,都是从生员过来的。要先提议说对付生员,本身也会被人诟病。

温体仁想到这里,不由得沉默了。

不过大明官场也有人不是从生员过来的,此时的文华殿内就有一个,他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此事一定要严惩,哪有如此目无法纪之人。要是这样,以后谁还会为朝廷办事?以后那些生员一有不如意了,就起来闹事,那还有王法么?那两个被他们打死的人,公道何在?”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他年轻有血气,想得和钟进卫一样,对于那些敢和朝廷公然作对的人,他岂会轻易绕过。

现在他见钟进卫也支持他,就赞同道:“钟师傅说得对,王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区区士子。”

他说到这里,转向温体仁命令道:“温卿,此事须得严办,内阁拟旨,拿周延儒进京问罪,南京当地失职官员就地免职论罪,另有司缉拿闹事之士子。”

钟进卫听得点点头,这些措施都是依律而行,算是公道。

可没想温体仁犹豫了一会,却出言劝道:“陛下,此事还得慎重。南京民变涉及到众多生员,还有当地官吏,甚至有一个当朝内阁辅臣。另则眼下只有两份急报,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待查清为好。”

温体仁这是老持成重,也不能说错。

毕竟这事涉及面有点广了,光凭东厂的一份事情经过描述的急报就否定了内阁辅臣的急报,也说不过去,至少得要有证据才行。否则就算在内阁强行通过了崇祯皇帝的旨意,给事中那边也很有可能会驳回来。

王承恩在一边听得有点生气,不过他却没有做声。文官和厂卫不对付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再说这份急报中确实如同首辅所说,除了一份街头揭下来的大字报外,却没有其他证据,只有一个事情经过的描述而已。

崇祯皇帝听了温体仁的话,心中也冷静下来了。

他是相信东厂急报中的内容,可京师的官员却不一定,如果就凭东厂的空口白话就去惩治内阁辅臣、南京官员和士子,怕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钟进卫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们都在京师,只听外面的人打嘴仗,确实不容易获得真相。

他想了一下,正待给崇祯皇帝出主意时,殿外又传来声音:“东厂传来南京八百里急递!”

第五百零三章 生员之祸

文华殿内的几个人一听,都是一怔。不过王承恩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笑着向崇祯皇帝奏道:“那些兔崽子定是传来详细情况了。”

崇祯皇帝不置可否,挥挥手让他去把急递呈上来。

没过多少时间,崇祯皇帝就仔细地看完了这第二次的急递。

然后他拿起急递扬了扬,对首辅温体仁道:“温卿,你的担心多虑了,这里就有证据。”

说完他转头先表扬了王承恩一句:“这次东厂做得不错,相关人等一律论功行赏,让他们继续挖幕后主使。”

“奴婢遵旨!”王承恩眼角带着一丝笑意,连忙低头回奏道。

“把这份急递先给温卿看看吧。”崇祯皇帝接着吩咐道。

在王承恩把急递拿给温体仁的时候,崇祯皇帝转头看向钟进卫道:“钟师傅,真是多亏了你之前的提醒,否则东厂番役还真难这么快拿到证据。”

钟进卫听了有点好奇,怎么自己还有功劳了?

崇祯皇帝看他一脸迷惑地样子,首次露出笑容解释道:“因为钟师傅你之前的提醒,东厂一直在追查复社一事,刚巧发现民变背后的主事者就是复社的人。现在东厂已查到那复社首领张缚背后还有人,正在顺藤摸瓜。”

他见钟进卫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说出了更大的爆料:“民变之前,那张缚还找过周延儒。从事后来看,他们一定事先达成了某种协议。”

温体仁一边听着崇祯皇帝在向钟进卫介绍情况,一边看着手头的急递。

急递中有一份详细统计,那些带头闹事的士子绝大部分是复社成员。

在南京分行刚开始办公的前几天,并没有多少人对此发难,最多就是口头说几句。事态突然变严重,贴大字报,鼓动百姓闹事是在第四天,仿佛一夜间就突然义愤填膺,南京分行的职员也在一夜间就变成为非作歹的胆大包天之徒了。

东厂番役已经私下抓了几个士子,经审问得知是复社首领,号称西张先生的张缚突然给了他们指示,号召他们闹事的。还言明表现突出者荐其为举人,也就是免试录取。

急递中有那几个士子的供词,还有参与士子的名单及领头人。

另外查到复社活动最大的经济来源不明,现在正在调查中,不过已有眉目。

还有一份应天府的证词,说明是内阁辅臣周延儒令其不得干涉士子为民伸张正义。

从这种种迹象和几份证词供状上,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背后有人蓄意挑拨民意,趁机作乱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温体仁看完之后,把急递给了钟进卫,然后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虽然照这份急递来看,事情已经很明显。但臣还是建议派出钦使前往南京,专门处理此事为好。”

崇祯皇帝听了很是不高兴,皱着眉头,不快地说道:“既然事情已是如此明显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温体仁并没有因为崇祯皇帝不高兴而惶恐,仍然不疾不徐地回答道:“陛下,之前朝廷已经明告天下,文官由都察院监察,东厂专职监督都察院和锦衣卫。如果此事由东厂出面进行查证,则事情就上升到谋逆的程度了。陛下,此事还需慎重为好。”

温体仁的意思其实是东厂暗地调查可以,但不能明着来,拿他们的调查结果当作证据,因为职责已经变了。

崇祯皇帝听温体仁的回答也算有理有据,并不是一味反对,便沉默了下来。

此次南京民变如果定义为谋逆,显然就太重了。而如果不想朝令夕改的话,确实按首辅的建议去做为好。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便向温体仁咨询道:“温卿的意思是派何人前往南京为好?”

温体仁已有想法,马上便回答道:“事涉内阁辅臣,臣以为前往南京的钦使须得一定品级才行。”

崇祯皇帝想了下,便下旨传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觐见。

温体仁听了心中暗自点头,这个人选也是他认为合适的。

这时,钟进卫也已经看完东厂的第二份急递了,他把急递一边交给王承恩,一边问温体仁道:“温大人,这闹事的生员还真多啊!”

急递上面已经有统计数据,如果不是那么多的生员分头鼓动,带头闹事,怎么可能聚集起上万人规模前往南京分行所在闹事。

温体仁点点头回答道:“本朝的生员确实不少,尤其以江南为盛。”

钟进卫听了就转向崇祯皇帝,表情严肃地奏道:“陛下,臣记得臣的家乡有一篇名文,就是说生员的。标题好像就是《生员论》,是后来一个名人总结王朝被更替的时候写的。”

文华殿内的三个人都听得明白,钟进卫的意思是他在后世的时候看过一篇《生员论》的文章,是明末清初一个名人总结明朝被满清所替代的原因而写的。

崇祯皇帝一听,这生员还上升到了这高度,脸色马上就严肃了起来。他先挥手让宫女内侍都回避,然后才问道:“钟师傅,这《生员论》是怎么说的?”

谁知钟进卫此时却是用手挠挠头,然后有点无奈地摇摇头道:“陛下,臣不是很记得了,里面的内容反正就是叙述生员之祸。我只记得后世的结论好像是说这个名人总结得很有道理,却稍微有点偏颇,反正评价很高。”

崇祯皇帝等人一听,不由得无语。这都收拾好了心情,满怀希望地准备听钟进卫说出个一二三来,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回答。

钟进卫也知道自己好像有点那个啥,只好无奈地再次解释道:“臣要知道会穿越,铁定会背下来。”

他这话一说出口,殿内的三人也没办法,只能理解地点点头。真要埋怨,就只能埋怨中兴侯的记忆怎么不是过目不忘了。

不过钟进卫却也有主意,他给崇祯皇帝建议道:“我想不起来没关系,只需要让人去调查总结生员的现状,应该会有个结果的。”

崇祯皇帝听得有道理,当即吩咐王承恩把此事办了,尽快有个结果。

在吩咐完了之后,左都御史曹于汴终于感到了。

王承恩看着进来的曹于汴发现殿内没有宫女内侍而露出惊讶之色时,心中不禁在猜想,都察院以前一直与东厂不大对付,他会不会看了东厂的急递后反咬一口,为周延儒、为那些闹事的士子说话?

第五百零四章 报纸

不过这回王承恩料错了,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东西因为钟进卫穿越而发生了改变。

曹于汴先是按照顺序查看了三份急递,然后听到崇祯皇帝对他说道:“南京民变之事,涉及甚广,朕决意派你前去一查真相,押相关人等进京受审,曹卿可愿前去?”

“陛下之命,臣不敢辞。”曹于汴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崇祯皇帝见他答得干脆,心知他必有计较,就再问他道:“曹卿对于此事,有何思路?”

曹于汴知道崇祯皇帝是有点担心自己是否会偏袒某人,他当即回答道:“陛下,从三份急递上看,已有证据表明那复社与民变有莫大的干系。不管最终如何,其居心叵测定然是要处理的。至于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的人是否有为非作歹,臣去了一审便知。另外有关哪些官员是否有亵职,或者有包庇闹事者的行为,臣也会据实查之。”

王承恩听了,不由重新打量曹于汴,这好像不是他印象中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曹于汴之所以要这么干,完全和他坐在那里有关。

都察院之前的名声太差,一直是他想改变的。

在上次的票号闹出事情,银行业为之改革一事上,他赌对了。在很大程度上扭转了都察院只会贪腐不干事的风评,同时他又为各衙门争取到了利益,成立了为民银行。都为他的名声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现在南京那边竟然在银行业改革之事上出现波折,对于他来说,这是不可容忍的。

再说现在一切的证据指向,都很明了,这绝不是百姓自发的民变,是背后有人指使。

曹于汴已下了决心,再搞一把大的,把都察院的名声重新打响起来。

别人或许不敢动那名声在外的西张先生张缚,不敢碰内阁辅臣周延儒,但他曹于汴就敢,而且还偏要去动,去碰。非如此惊天大案,不足于让都察院的名声一下就扭转过来,也使他曹于汴的名声能传遍大江南北。

崇祯皇帝听了曹于汴的回话,很是满意,他点点头说道:“东厂在江南也已调查多时,曹卿去南京之后,朕令东厂把相关证据移交给卿,由卿出面之。”

“臣遵旨。”曹于汴躬身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向王承恩道:“还请王公公多多相助。”

王承恩这时忽然想起,好像东厂已经在法理上凌驾于都察院之上了。不由暗自一笑,笑自己之前还是老思路想事情。

“陛下有令,咱家一定遵从的,请左都御史放心好了。”王承恩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崇祯皇帝看他们说完了后,就吩咐曹于汴道:“曹卿须尽快赶往南京,处理完事情后,督促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开业。如若有什么问题,可以调派当地军队相助。”

曹于汴知道崇祯皇帝是怕那些人又来围攻自己,他一脸严肃地回答道:“臣明白。”

他很快领了圣旨,当日便兼程赶往南京去处理民变之事。

而在文华殿上,等曹于汴出了殿门之后,钟进卫便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此次南京民变之事,臣觉得有几个事情应当引起朝廷的注意,最好加以防范使之不再出现。”

崇祯皇帝一听,连忙问道:“钟师傅,你所言何事,速速道来。”

王承恩和温体仁也带着好奇看着钟进卫,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其一,南京民变的事情会发生,就是那些生员先贴大字报,后聚众鼓动百姓闹事。分析起来,就是他们先行掌握了舆论,才有后面的事情。”

钟进卫的分析让几个人都点点头,也明白了他说这个的意思。

“陛下,臣之前的时候,已多次说过舆论引导的重要,为此也让教坊司培训出戏班子往各地演出。对了,其实之前的托也是一种舆论引导。”钟进卫继续提醒道。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当即赞同道:“朕知道了,是朝廷对南京的舆论事先没有做好引导,因此才被人有了可趁之机。”

“陛下英明,臣现在觉得京师之外的地方,舆论控制还有待加强。”钟进卫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道。

在崇祯皇帝和钟进卫说话的时候,温体仁已在考虑这个问题,此时才发表看法道:“陛下,臣以为此类朝政实施最好事先通过邸报发行天下,让天下事先有个了解为好。”

钟进卫刚才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听温体仁说解决方法,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然后马上就舒展了开来,他看向温体仁说道:“温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我也有一策,可以和温大人所言相补充。”

崇祯皇帝在上面听了,心中欢喜,连忙问道:“钟师傅,你有何补充?”

钟进卫转向崇祯皇帝回答道:“陛下,臣以为,温大人所言朝政先发到邸报上,这是一个好主意。但看到邸报的人群会比较小,再由他们传出去,这扩散速度就慢了。”

温体仁听了一想也是,就问道:“中兴侯,那你的意思呢?”

这等于是替崇祯皇帝又催了钟进卫一次,他便不再分析解释,直接先说出了他的建议:“臣建议朝廷办报纸,至少要在两京十三省的省会有朝廷控制的报纸。”

王承恩一直没有说话,听着钟进卫讲解,此时一听,心想又是一个后世的新鲜东西吧?

“钟师傅,何为报纸,如何办这报纸,又如何控制?”崇祯皇帝心急,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钟进卫听了笑着答道:“陛下,这报纸,顾名思义,就是一张纸。可以这么说吧,报料的纸张,就是报纸。把朝廷想告诉百姓的事情都登记在上面,然后分发全国。”

温体仁听得有点无语,他不由问道:“中兴侯,你这不还是邸报么!”

确实,邸报其实就是最初的报纸。都有报道新闻,引导舆论的功能。

钟进卫只好更加细致地解释道:“邸报是给各地官府的,而报纸是用于面向普通百姓,这样受众面就广了。因为对象的不同,所刊登的内容可以不一样,文章也可以写得不一样。这邸报和报纸的区别,其实还是有不少的。”

崇祯皇帝认真地想了一会,虽然觉得钟进卫说得不无道理,可要大张旗鼓地搞这个的话,好像也不是非常有必要。

于是,他面上还是露出点笑容,征询钟进卫道:“钟师傅,你是否再考虑下这报纸是一定需要么?”

第五百零五章 如何赚钱

钟进卫微微一笑,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这报纸其实还可以用来赚钱的。”

崇祯皇帝一听,之前面上装出来的笑容马上就变得很自然了,连忙问道:“钟师傅,如何赚钱?”

温体仁听了,心中好奇,便也在一边关注着报纸如何赚钱。

只听钟进卫介绍道:“陛下,这报纸因为是面向普通老百姓,因此上面的内容可以不只是各地官府关心的朝廷政策,官员升迁贬职之类的信息。甚至这类信息非必要就不写上去,只写一些趣事。”

温体仁听到这里,心中有了计较,忍不住开口道:“中兴侯,如若只写趣事,那如何引导舆论?”

他始终记得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如果只是写些趣事以博百姓一乐,便无多大兴趣。

崇祯皇帝听了温体仁的话,也是点点头,听钟进卫怎么解释。

钟进卫听温体仁问,就转向他解释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当然了,趣事也是可以引导舆论的,不是有句古话,寓教于乐么!”

听钟进卫用古话来解释,温体仁的老脸不由微红。自己的思维没有一下从邸报上转变过来,以致忘记了这个词。

钟进卫发现了温体仁的脸色变化,心中暗自笑了下。他重新转向崇祯皇帝,继续说道:“陛下,报纸可以有多个版面所组成,其每个版面的内容可以这么来安排。”

“钟师傅,请说。”崇祯皇帝用说话来掩饰自己类似温体仁的尴尬。

“一个版面用于刊登解释和百姓有关的政策,比如这次的银行业改革,完全可以把前因后果,以及银行业改革对百姓的好处刊登出来,使百姓能先行看到。这样的话,那些生员想搬弄是非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次的民变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参与。”

钟进卫的这番话结合了南京民变之事,让殿内的三人都不由点点头。

“另外还可以拿出版面,刊登建虏的凶残,毫无人性的恶行。可以通过一个个小故事来展现,使得那些不去看戏的百姓也能知道,而且受众更广。”

殿内三人再次点头,戏班子所面对的观众每次都很有限,而且成本也很大,相对一比起来,不是很合算。

钟进卫接着又说道:“再来一个版面,用来刊登辽东,特别是登莱明军是如何在艰苦的条件下打击建虏,可以选出立功将士的事迹来讲述,故事生动点,不但百姓乐意听,将士们也会更加用心打仗。”

王承恩听了心中不由暗想,中兴侯从后世搬过来的东西都是好处多多,难怪皇上非常紧张他的安全,这可真是无价之宝!

“另外也可以刊登一些学术问题,引导社会风气向研究,做学问方面转变。”

钟进卫的这个话刚说完,温体仁就又开口了:“中兴侯,这具体如何做为好?”

他极其不满意现在的社会风气,好奢华,喜空谈等等都是对大明极其有害的。他也曾想改变这一风气,可此时的风气已成,就是想转变也颇为无力。此时听了钟进卫的话,忍不住就问了。

钟进卫又转向温体仁,笑着答道:“温大人,这又涉及到报纸和邸报的一个不同之处了。”

他看温体仁很关注地样子,就继续解释道:“报纸可以不同邸报的一个地方就是,报纸上刊登的内容,可以由百姓,主要就是那些能读书识字的人来投稿,就是写了文章来刊登到报纸上,使大明百姓都能看到。只要我们有针对性的选择稿件,自然就能做出导引。”

崇祯皇帝一边听一边想,这种方式又是前所未见,有点类似朝廷布告,但又有很大不同;有点类似邸报,但其区别刚才钟进卫已经解释过了。

他见钟进卫停在那里,没有再说话,就问出他之前那个钟进卫一直还没有回答的问题:“钟师傅,这报纸确实不错,可钟师傅不是说这报纸能赚钱么,这钱从何来?”

钟进卫一听,刚才只顾着讲报纸不同于邸报的好处,一下忘记了崇祯皇帝问得问题了。

于是,他转向崇祯皇帝道:“刚才臣所言报纸上的内容,都为百姓所乐于听的。在这个没有电没有多少娱乐的环境下,报纸将会更受欢迎”

崇祯皇帝敏捷地抓住了刚才钟进卫话中的停顿,打断钟进卫的话问道:“钟师傅,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店?”

钟进卫听了笑着解释道:“就是臣家乡的电影电视,臣顺口就说了,不过马上想起现在这东西大家都没听过,就改口了。”

“那是什么东西?”崇祯皇帝有点好奇地答道。

“是一种类似话剧,但却非常真实的故事展现,可以是现代、古代、未来的事情,家家户户都能看到的。”钟进卫试着解释了下。

然后他看到殿内三人,不但崇祯皇帝,包括温体仁和王承恩都露出一种向往的神情,就笑着道:“现在是没法能做到的,需要科技进步后才能看到。我那手机里倒有几部电影,可以摔坏了,而且也没有电了。”

崇祯皇帝听了可惜地叹了一声,然后说道:“钟师傅你那家乡的事,有太多闻所未闻的事情了!”

钟进卫听了笑笑道:“陛下,等大明强大中兴后,臣很乐意给陛下讲讲臣家乡的种种神奇。”

温体仁在一边听了,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声,真恨自己的年龄怎么就这么大了。

崇祯皇帝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刚才是朕把话岔开了,钟师傅接着说如何赚钱吧。”

钟进卫笑了,他想了下刚才说到那了,才继续道:“报纸在目前并无多少娱乐的前提下,肯定会比较受欢迎,这个是前提。在这个基础上再尽量降低成本,以便百姓能消费得起这报纸,这样每份报纸就算只有一点点利润,大明这么大,汇集起来的利润也不会少。”

这回温体仁又皱眉头了,他插话问道:“中兴侯,大多数大明百姓并不识字,特别是除了江南地区之外,不识字的比例将会更高。你这报纸要卖给普通百姓,也是不现实吧?”

崇祯皇帝一听,好像这是个报纸想赚钱的致命缺陷,都不认识字,你报纸就是白送那也无济于事。

第五百零六章 大明愤青讨伐的对象

不过钟进卫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仍在笑着说道:“没关系,现在又不用达到人手一份的规模。我之前也说过,只需要两京十三省的省会有就可以了。当然了,其他地方也有,那自然就更好。”

他见崇祯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进一步说道:“报纸的发行,一开始可以给那些人流密集的地方,比如各酒楼饭店,旅馆客栈等免费发放一段时间,等他们都习惯了报纸这种新事物后,再开始收费。只要价格不是贵的离谱,这些地方自然会买。”

温体仁比崇祯皇帝更快接受了这个方法,因为他更了解中兴侯所说的那些地方。

就是再没有读书识字的人,这些地方总有帐房吧。帐房看着报纸,给顾客念一段,并不需要额外花费多少本钱,让那些住店、吃饭的顾客有一个可讨论的话题,对店里的生意自是一种补益。

“中兴侯,这报纸发行的规模比起邸报就大多了,这速度就会慢上很多。而且如果报纸版面多的话,速度会更慢,价格也会居高不下。要想有效扩大影响”

钟进卫越听越糊涂,他打断了温体仁的问话道:“温大人,等等,你说的这个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速度会更慢,价格居高不下?”

温体仁一听,就伸手板着指头给他说道:“你看,在京师出报纸的时候,就要雇多少抄手来抄写;等抄完了后再快马分发两京十三省,然后又要多少抄手日益赶工”

“等等,等等,温大人,为什么用手工抄的啊?”钟进卫奇怪地问道。

“邸报不就这么做的么?”温体仁的这话越说越慢,他发现自己好像又错了,然后马上补充道:“就算用印刷也需要雇工雕刻很久”

钟进卫看着温体仁,忽然问道:“温大人,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温体仁听了一怔,过了一会,才稍微有点尴尬地问道:“中兴侯何出此言?”

说出口之后,他叹了口气,不等钟进卫回答,就解释道:“为了今日上午之会,老夫劳很久,确实有点累。”

原来这些天温体仁一直为藩王宗室会议而劳心劳力,晚上也没睡好,一直比较担心。

在早上成功开完会议之后,一颗心就松了下来,疲倦感随之涌了上来。

本以为下午开下总结会,并没有多少事情,算是比较轻松,也可以按时散衙回去休息。

但没想下午又出了南京民变,精神又紧张起来。疲惫加紧张,导致他思维僵化,脑子老是转不过弯。

崇祯皇帝在上面见了这个情况,马上吩咐王承恩道:“快给首辅搬一条软凳,广东进贡的冰镇金丝燕窝也给首辅盛一碗。”

温体仁一听,赶紧谢恩。

钟进卫也是担心温体仁的身体,他对温体仁说道:“温大人,我细细说着,等我说完之后,你再说话,也可省点心。”

崇祯皇帝听钟进卫说话,就又吩咐王承恩也给钟进卫相同待遇。两位都是他的股肱之臣,可不能少一个。

就这么忙乱了一会后,钟进卫才继续解释道:“报纸在排版之后,就用活字印刷,这并不会费多少时间和本钱,分发到两京十三省后,也用活字印刷,想要多少报纸都可以有。”

邸报一直是用手工抄写的方式在做的,活字印刷用于邸报的时间,在历史上是在崇祯十五年左右才开始的。现在被钟进卫这么一说,不但报纸用起了活字印刷,连邸报也一并用活字印刷了。

钟进卫说到这里,停了下,又对崇祯皇帝说道:“如果还想再节约成本的,可以在报纸上再印一些商家的广告,收取他们一定的费用。”

“广告?”崇祯皇帝又听到一个新名词。

于是,钟进卫又细细解释了一番广告的意思,然后说道:“要可以的话,那鱼松的广告就可以发在报纸上,让更多的人知道,从而增加销售量。”

崇祯皇帝听了,稍微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广告之事暂且先放放吧,等报纸发行一段时间后再看。”

钟进卫对此反正持无所谓的态度,崇祯皇帝怎么说就怎么做好了。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提醒道:“陛下,朝廷所办这报纸一出来后,臣可以断言,民间肯定会出现类似的报纸。”

崇祯皇帝点点头,不过他没想明白钟进卫说这话的目的,就问道:“那钟师傅的意思是?”

“因为报纸有引导舆论的功能,因此臣建议,民间如果要办此类报纸,必须经过朝廷批准才能办。而且其样报必须送交官府进行审核,无不良内容后才能发行售卖。”

钟进卫说完之后,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以后被大明愤青讨伐的对象。不过对于现在大明的情况来看,这点其实很有必要,等到以后再慢慢放松舆论控制好了。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钟进卫做事考虑得很是周全。

钟进卫并不是超人,他给崇祯皇帝提得很多建议,其实是后世已经有的东西。直接照搬过来,自然不会有多少错漏。

这事说到这里,基本就差不多了。

钟进卫原本还想说说生员的事情,但之前崇祯皇帝已经让王承恩去调查现有生员的情况,就决定等看到具体的结果之后再说。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没有再补充的,他就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报纸一事确实需要实施。你回头写份具体条陈上来,朕安排人去做起来。”

“是,陛下。”钟进卫答应一声。

崇祯皇帝看了下温体仁,关心地问道:“温卿是否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臣没有需要补充的。”温体仁摇摇头答道。

“好,那两位爱卿就都回去休息吧,今天也够累得了。”崇祯皇帝吩咐道。

他其实也有同感,因为藩王宗室会议实在太重要了,精神一直很紧张。现在松懈下来,疲倦感不可避免的会出现。

但是这个时候,事与愿违这个词又体现了出来。

温体仁和钟进卫刚站起来,准备谢恩告辞。外面就又传来了急匆匆地脚步声,还有声音隐隐传来。

殿内几个人面面相觑,不会又是哪里传来八百里急递了吧?

他们几个人侧耳倾听,想把那声音听得清楚一点,以便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事情。

第五百零七章 阎应元的请求

过了一会后,殿内几个人都露出了笑容,他们都听清楚了,是个好消息。

没过一会,崇祯皇帝一脸微笑地看起王承恩去转呈上来的捷报,一边看一边点头道:“不错,做得不错!这种打法也是可以的,积少成多,比宁锦一线好多了。”

钟进卫和温体仁都轻松看着微笑着地崇祯皇帝,心情很是舒畅,也感觉精神多了。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好消息还真是治愈精神疲惫的良药。

看完之后,崇祯皇帝把捷报给王承恩,让他转给钟进卫和温体仁看。

然后他笑着说道:“建虏在朝鲜倒行逆施,多行不义。朝鲜义民纷纷群起反抗,求助登莱给了朝鲜的建虏一个狠狠地打击。”

登莱明军能打胜战,钟进卫并不感到意外。也不想想卢象升是什么人,明末自己能带出天雄军的人,岂是没本事的人。

“钟师傅,卢卿还在捷报中提及你家大舅子想去东南水师的事,你怎么看?”

钟进卫并未来及看捷报,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好奇地问道:“陛下,理由是什么?”

崇祯皇帝冲钟进卫手中的捷报点了下头道:“你先看吧,看完了再说。”

钟进卫无奈,只好先看手中捷报。

他在看完之后,把捷报递给了温体仁,自己考虑起阎应元的请求。

想当初,把阎应元安排去登莱当水营统领,其实是自己的意思。

现在瞧阎应元的意思,他是觉得水战的理论知识已具备了,但登莱一线没有对手,无法实战。而且手下船只多为运输之用,战舰少得可怜。为了防止以后一旦真有大战的时候,临阵出错,所以想往水战较多的东南去实习。

这主意倒也还不错,也亏阎应元自己是个知道轻重之人。自己当初把他安排去登莱,确实没有考虑周全。

钟进卫想到这里,就抬头看向崇祯皇帝,见他就在看着自己,知道是等自己的意见,就奏道:“陛下,臣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不是天生的军事天才,还是先去东南磨练一下为好。”

对于阎应元这个人,崇祯皇帝倒是非常欣赏。且不说当初钟进卫所讲得阎应元在历史上的事迹,光他在京畿之战中,不求名利,只愿自己一步步的立功升迁,就能看出他是个脚踏实地的实干型将领。

如若要是一般将领,在阎应元这种情况下,不但不会说自己的不足,还会不懂装懂,赖也要赖在那个位置上,岂会主动要求调到有危险的地方去。

因此,钟进卫说了之后,崇祯皇帝也同意地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东南水师自崇祯二年被郑芝龙打败后,其将领都是招安过来的海盗,时有再叛,没有一丝对朝廷的忠心。朕现在忙于北方战事,暂时没空管他们。现在既然你家大舅子愿意去,就正好帮朕看着点东南水师。”

这时,温体仁也已经看完捷报内容了。

对于阎应元这个人,温体仁虽没有像钟进卫和崇祯皇帝那么了解,但就算没有钟进卫这层关系在,因其家小都在京师这点,显然比一般将领会更忠心。

因此,他也开口赞同道:“臣也同意他调往东南。”

殿内三人对于阎应元的请求都同意,那么就商量下一步具体的职位了。

钟进卫对于此时大明水师的情况,可以说不怎么了解,但他知道一点,东南以后会是郑芝龙的天下。

因此,他建议道:“郑芝龙的海战能力不错,可调他过去学一下。”

崇祯皇帝正有此意,他点点头说道:“朕意平调阎应元往福建福宁镇水师任参将,替朕看着游击郑芝龙。”

钟进卫听了有点担心,郑芝龙那货是没有一丝忠义之心,又够心狠手辣,什么国人不国人,同族不同族,结拜不结拜,只要对他不利,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阎应元要是过去管他,会不会被他阴了。

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露出担忧的神情,当即笑了起来,对钟进卫说道:“不用如此担心,钟师傅还记得锦衣卫指挥同知刘兴祚么?他已练出一批细作前往东南水师潜伏了。必要时候,会帮到你家大舅子的。”

钟进卫一听,转忧为喜,这就好。他想了下回答道:“陛下英明,不过臣觉得暂时还不宜动郑芝龙,让他把其他海盗歼灭了再说。”

崇祯皇帝点点头说道:“这个朕知道。”

要不是想稳住东南局势的话,朝廷只要一道圣旨,调郑芝龙家属前往京师居住,就可以迫使郑芝龙做出抉择。

之所以一直不这么做,就是担心郑芝龙又叛了去,搞得东南沿海重新陷入动乱。

这件事就暂时这么定下来了,崇祯皇帝想起捷报上的一事,就对钟进卫继续说道:“钟师傅,你流放那些流贼首领前往辽东,果然是个好法子。他们杀虏立功,也算是赎罪了。”

那些农民军首领中,最终张献忠表现最突出,很受卢象升赞扬。

这点对于钟进卫来说,是一点都不奇怪。不说自己有过关照,就凭历史上他能自任一方首领,甚至开国当皇帝,没本事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习惯冲杀在前方第一线,最终被建虏和狙杀了,这点不好。对了,卢象升自凭武勇,也会有这个毛病,得写信去提醒下才行。

一般要是首领没有武力值,就不会冲锋在前,就不会有这个担心。但刚好卢象升和张献忠都是武勇过人,不上阵杀敌估计都手痒,钟进卫很能理解这点。

“陛下,登莱明军现在连战连胜,在朝鲜的形势不错。但臣担心建虏并不是那种无脑之人,接连吃亏之后,肯定会有相应对策,还需提醒九台小心为好。”钟进卫建议道。

对于建虏的军事能力,在殿内的几个人都不会轻视,否则明军也不至于连战连败,辽东的大好河山都沦陷了那么久,也收复不回来。

崇祯皇帝当即点点头道:“朕会提醒他一下。”

“陛下,关宁那边动静如何?”钟进卫谈着登莱明军,也就想起了孙承宗那边。这一主一辅,应该同时并进才行,否则任何一方受到的压力都会大。

崇祯皇帝一听,眉头微微一皱,他在御案上找出一份奏章,让王承恩转给钟进卫看,一边说道:“朕对孙师傅的方略不甚满意,已压了一些天没有批复,你来看看如何?”

第五百零八章 要拨款先出力

钟进卫拿到孙承宗的奏章看了看,发现孙承宗的策略还是筑城递进压缩建虏空间。

奏章上写了首要一步就是重修大凌河城,并言明只要大凌河城建好,宁锦就多了一份安全,那些野外的肥沃之地就可以开垦出来,也能减轻朝廷的负担。

在奏章中,还特别提到了用水泥来修建,不但牢固,而且速度更快。

钟进卫觉得这主意也可以,现在国库在自己的努力下,应该也能支撑这个计划。甚至可以把原本用于天津卫的钱先用于这个计划,毕竟天津卫暂时还没有大规模建设的打算,最多是修一个港口出来。

但崇祯皇帝为什么不满意,甚至压了好多天呢?

他合上奏章,想给温体仁,却见他摇首示意,显然已经知道奏章的内容。

于是,他就还给一边的王承恩,然后问崇祯皇帝道:“陛下,孙大人这法子也算稳妥,不知为何陛下要压着呢?”

崇祯皇帝见钟进卫没瞧明白,就给他解释道:“关宁前线,未尝有过和建虏野战取胜的战事,甚至非迫不得已,都不敢出城。如此一来,要是大凌河城修建完毕后,建虏围而不攻,然后派兵进入宁锦一线,或到山海关,那么这一片开垦出来的良田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建虏?”

钟进卫一想,崇祯皇帝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历史上好像大凌河重新修好后,就是被围死的。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历史已经被自己改变了,也不一定再会有这个结果。

在历史上,建虏攻下大凌河城也是动员了全国的力量,围了好多个月,直到城里没粮后才打下来的。

那个时候,他们不用担心登莱一线,不用担心后方空虚。

但现在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建虏对登莱明军的担心,更甚于对宁锦一线明军的担心。

因为宁锦明军躲在乌龟壳里面,只防守不进攻;而登莱明军却频频出击,让建虏不光是人员,连粮食都损失不少。

钟进卫想到这里,就向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言之有理,不如让孙大人那边证明他们也有野战之力,至少要时常派兵出去扰建虏,不能光凭城池坚守,那么就可以同意他以城为跳板,逐步向前压缩建虏的空间。”

崇祯皇帝听了钟进卫的建议,一下沉默不语,思考起得失来。

温体仁歇了一阵,精神好多了,他也开口说道:“中兴侯,筑城递进法虽保险,但花费巨大,这点也不可不考虑吧?”

钟进卫一听,转向温体仁说道:“温大人,费用确实是高,但只要能有效防止建虏再度南下,还是值得的。再说,这些钱最多也是提前用了而已。”

崇祯皇帝虽思考着,但也在听着两个臣子的说话。

此时一听钟进卫的话,有点好奇地问道:“钟师傅为何说筑城的钱只是提前用了而已。”

钟进卫一听崇祯皇帝问话,就转过头来解释道:“陛下,之前已经有计划,北美航线需要大型补给站。而且最好是从海参崴为出发点,省却朝鲜半岛这一大段海路。那么陆上之路也需要补给点,需要建城。因此,大凌河城也可以当沿途的补给点先建了吧。”

虽然钟进卫的这个解释并不是很让人信服,但结合所有因素看起来的话,也还将就吧。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转头看向温体仁,咨询道:“温卿的意思呢?”

温体仁刚才也一直在考虑,见崇祯皇帝问起,就回答道:“陛下,臣同意让宁锦一线证明有能力依托城池有和建虏野战之力,则可同意其所请。”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也这么说,就同意道:“如此,朕就按照这个意思回复孙师傅了。”

也就是说,关宁一线要出力证明给朝廷看,然后才会得到军费,朝廷不会再无条件的支持关宁一线了。

这事议完,温体仁和钟进卫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不过当钟进卫走出紫禁城,刚到午门口时,顾百川呈给他一封信道:“这是登莱信使给侯爷的信。”

钟进卫听了有点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以为是阎应元的家信,就笑着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发现是张献忠给四小的信。

他当即笑着叫过跟在自己后面的李定国和李文秀道:“你们的义父给你们来信了。”

说完,把信递给了一脸惊喜的两小。

两小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已能自己看懂张献忠托人写的信了。

看完之后,李定国又惊又喜又羡慕地赞道:“义父就是厉害,杀了那么多建虏了!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义父一样,能上战场为国出力就好了。”

钟进卫听了笑笑,对他俩说道:“去京营把另外两个叫回来,今晚每人都写封信,给你们义父寄去,也汇报下你们的所得。”

看着两小高兴地骑马离去,钟进卫在心中微微点头。他们已为侯爵侄儿,前途一片光明,却仍然由衷地表现出对底层义父的欢喜,这几个孩子不错!

钟进卫想着也给阎应元写一封信,跟他说说东南水师的注意事项,让他多注意郑芝龙这个人。

再说辽东建虏在卢象升的扰下,粮食缺口已经显现出来了,对汉奴在原本不多的食物基础上开始再次限制。

此时在汉奸范文程的府上大堂,他正坐在上座看着跪地上的三人说道:“你们要知道,主子我宅心仁厚,你们才能吃得饱穿得暖。”

“主子仁慈,奴才感激在心。”跪地上三人中的一个马上回应道。

另外两人则是唯唯诺诺,嘴上好像也在说,却听不真切。

范文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你们的表现,主子我也比较满意。因此暂时府里的活计就不用你们干了,主子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还是刚才那人抬头看向范文程,请示道:“主子有事尽管吩咐,奴才一定尽力去做。”

“范大玄,你是最为机灵之人,主子我就给你们一个任务,在盛京附近帮主子我去查探有否会铸造火炮之汉奴。”

范大玄,不,其实是唐大玄一听,一脸惊喜地问道:“可以随处走动?”

他和谷满仓以及猴子三人刚好被奴酋皇太极作为赔偿,赏赐给了范文程,以安慰范文程丧母,夺妻之事。

他们的姓是范文程要求改的,而且要求让他们必须自称奴才,他自己则是一口一个主子我。

看来是平时在建虏面前称奴才久了,就在家里自我慰藉下那颗虚荣的心。

第五百零九章 绑架范文程么

唐大玄、谷满仓和猴子三人出了盛京,往城外的田野而去。

一路上,待到路人少了一点后,谷满仓终于按捺不住道:“要不,我们跑了吧,趁着这个机会跑回大明去。”

“不行,我还没找到我哥。”唐大玄走在前面,听到谷满仓说话,就回头否定道。

“兄弟,是为兄急切了。我的意思是找到你哥后一起跑,怎么样?”谷满仓一听,想起他还有一个叫唐敖的大哥,不好意思地说道。

“别想着跑了,我们每日都得回府里报到。再说,凭咱们这两条腿,能跑出建虏的的控制区?”猴子摇头劝道,他认为这很不现实。

“那怎么地,每日在那范狗府里装孙子,不就是盼着有自由行动的一天么?”谷满仓不满地看向猴子道。

唐大玄回头又看了谷满仓一眼,面露苦涩地道:“装孙子?有我装得多么,你们不愿讨好那范狗,每次都是我豁出了这张老脸去奉承他,想着就愧对祖宗。”

其他两人一听,都沉默不语。之前是靠着谷满仓的力气,维持着三人挨过那段劳作的日子。

现在是靠着唐大玄的卑躬屈膝,又让三人有了自由行动的一天。

过了一会,猴子开口问道:“大玄,要是找到了你哥,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做么?”

唐大玄显然有过考虑,他回答猴子道:“我就说他懂得铸炮,让范狗先去把大哥搞出来再说。”

“不现实,范狗要是先去禀告了建虏怎么办,或者先问一些铸炮的问题怎么办?”猴子摇头不看好。

就这说话间,他们边上的一个小林子里突然冲出几条野狗,也不叫,就拿那凶睛盯着他们看。

谷满仓一见,凭借着他的体型,张牙舞爪地疯了一会,另外两人也去捡地上的石头丢它们,才把它们吓跑。

猴子看着那群野狗钻入树林,叹了口气道:“都是吃惯了人肉,还想着吃咱们了。”

唐大玄也恨恨地道:“手头没家伙,要不宰了他们开荤。”

他说完之后,又问道:“猴子,你说该怎么办?”

猴子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其实在我看来,逃是不现实的。辽东被建虏杀得千里无鸡鸣,靠着双腿,又缺少吃食,想逃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希望”

“把范贼当人质抓了跑?”谷满仓一听,忍不住把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唐大玄被他这胆大的建议吓了一跳,这也行?

“范贼的功夫不低,我们只怕不是他的对手。”猴子也摇头否认。

“怕什么,他家的几个忠仆不是被建虏干掉就是被明军杀了,只要我们看准时机下手,保管能成。”谷满仓越说越有信心。

唐大玄也不是很赞成,他对谷满仓说道:“不要看表面上他是信任我们了,其实对我们防范着。不但府里好多处地方我们不能进,而且现在派我们出来寻铸炮之人,却只给一餐吃食都嫌少的干粮,每日还必须回府就能知道。”

谷满仓一听,叹了口气,他这法子的前提条件必须是范贼对他们信任,没有防范的情况下才可能成功。

“除非我们找到了铸炮之人,替他立下这份功劳,才有可能获得他的信任。”唐大玄又马上补充了一句。

猴子听了心中一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过他因为走在最后,其他两人没有看到。

这时,到了地头上,前面有不少衣裳褴褛的汉民在地里劳作。

三人互相看看,就向一边的建虏监工走过去,拿出腰牌,点头哈腰得说明理由,获得同意后,就走向那群汉民,大声地用汉语询问是否知道谁会铸炮。

走得近了,唐大玄看这群人都饿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的样子,但却拿仇恨地眼光看着自己三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份吃食,然后说道:“谁要知道有个叫唐敖的下落,我这份吃食就给他。”

这群人的眼睛瞬间就转到了他手中这份食物上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可惜没有人说话,说明他们都不知道唐敖的消息。

猴子在一边看着这群人,心里想着要是自己到了这一步,会不会就坚持不住而向建虏说明自己的身份去换口吃的?

过了一会后,三人无奈地离开了这群人。在走得较远的时候,耳尖的猴子听到那群人里面有人在说:“待到王师到来之日,就是这群汉贼授首之时。”

“看来王师打了胜仗之事,都已传遍辽东了。”猴子突然说道。

谷满仓转头看看猴子,有点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话。

于是,猴子就把刚才听到的说了遍。一边的唐大玄听了,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建虏死活找不到那铸炮之人,原来是其他汉人都和我们一样,对王师存在希望。现在让咱们汉人奴才也出来找,怕是以为这样会比较接近汉奴。”

猴子一听,心中暗暗点头,不就是有那份希望在嘛!

蒙古鞑子的大规模出现,还有限粮的开始,无不是因为明军打了胜仗的原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建虏们无聊闲谈被懂虏语的汉奴听到了,消息也就迅速传了开来,给了辽东的这些汉人一个希望,盼望着王师早日到来。

有了这个希望在,稍有廉耻之心的汉人都不会向建虏出卖自己的尊严,背弃自己的祖宗。

三人不约而同地站住身子,望向大明所在的西南方,心中想着何时才能看到那火红战袍。

以前的时候,是多少的瞧不起那些军头。可现在,却无比盼望着他们出现。

他们没想到的是,辽东汉奴的希望,在不久的以后,却被狠狠地打击了一番,以为明军的胜利只是昙花一现。

唐大玄和同伴一起连着找了好多天,却一直没有大哥的消息,心情不由得陷入了低谷。

而京师的某人,却刚好因为别人心情处于低谷,而呵呵笑着。

笑完之后,他才说道:“那些传教士虽然表面见我都毕恭毕敬,心里估计一直在咒我这个始作俑者是撒旦魔鬼。”

徐光启看着他,无语地摇摇头,然后说道:“侯爷,还是说正事吧。”

第五百一十章 到西洋送礼

钟进卫听了笑笑,便言归正传,对坐下首的徐霞客说道:“那些传教士已同意当你导游,引你前往欧洲旅行了。说起来,我前世今生都还没去过,要不是离不开,还真想去看看,欧洲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徐霞客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从中兴侯的话里行间好像是说非常想去欧洲一趟。

真要说起来,以中兴侯的身份,前往西洋是最合适的。

不过他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好表态,就只是微笑着看着钟进卫,等待他的正文。

“这次出使西洋,表面上主要是去查看考察这西洋教派是否对民有利,适合大明传教。但真实用意在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一次,现在再说一次,你一定要牢记。”钟进卫郑重地说道。

在这多事之秋,朝廷还费了很多劲安排这次出使,足以证明其使命之重。

徐霞客听完后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请侯爷放心,草民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徐霞客虽然学识文采都有,甚至记忆力也是超群,但就是连秀才都考不上。

现在朝廷一下特意为他这事新增一个名目,即七品西洋巡按,专事巡视西洋之事。

他平时见官习惯了自称草民,猛然当了官,还不是很习惯。

钟进卫也不以为意,示意徐霞客坐下,然后继续交代他道:“朝廷为你这次出使西洋一事,已特旨交代景德镇官窑烧制一船精美瓷器,以供你西洋送礼之用。”

徐霞客一听,眨眨眼睛,有点不解,只好问道:“侯爷,这出使西洋也送礼?”

钟进卫点点头,笑着道:“对,就是送礼。我们大明的瓷器,特别是景德镇的精美瓷器在西洋非常受欢迎,价格昂贵,西洋人都以拥有一套大明瓷器为荣。”

连续说了会话,在这六月中旬的炎热天气里,颇有点口干。钟进卫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下嗓子才继续说道:“你到了西洋之后,争取去多个国家走走。每到一个国家,就给当地贵族送套瓷器。这么做的好处有二。”

说到这里,钟进卫又伸出右手给他数手指:“其一,西洋人和国人差不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送了礼之后,你想要什么就容易多了。”

接着他伸出又一个手指说道:“其二,你每到一地,就可以放出风声,谁运一船工匠到大明,就能运回一船瓷器。工匠越是熟练,特别是之前交代给你的那几个行业的熟练工匠,大明给得瓷器就越精美,想要丝绸也没问题。”

徐光启再次听到这点,还是在心中摇头。

当初中兴侯提出这个做法的时候,让儒家出身的几个人颇为为难。这不是拿物换人么,势必掀起西洋走私工匠的浪潮。

要知道现在西洋人想尽方法想与大明进行贸易,以获取瓷器、丝绸等西洋受欢迎的传统物品。

大明要是主动开通了这么一个交易渠道,以那些西洋人的贪婪,怎么可能不乖乖入瓮。

钟进卫说完后,晃了下两根手指,对徐霞客道:“这两点好处对你此行使命的帮助会很大,所以一定要送,明白么?”

徐霞客也是走惯了江湖的人,钟进卫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岂会不懂。因此,他抱拳回道:“下官明白。”

说完在心里暗自下了一个结论,中兴侯看来对西洋很熟悉。

钟进卫说完了这事,就又叮嘱徐霞客道:“沿途的航道,各城市的情况,你也要记下来。我知道你会写旅行日记,只是提醒下你记得侧重点,或者干脆你可以写两份,一份写你爱写的,一份写我要求的。”

徐霞客的面色稍微红了下,当即站了起来,抱拳回道:“侯爷多虑了,霞客首先是大明的霞客,现又身为大明官员,自当为国尽力为先。”

徐光启在一边听得连连点头,看向徐霞客的目光也多了一份赞赏。

现在大明的官员有他这样觉悟的人不多,看来不一定非要科举出身的人,才是对国家有用的人。

钟进卫想着不会自己这么一改变,以后就少了一份《徐霞客游记》了吧?

他当即笑着对徐霞客道:“无妨无妨,你只要先把我要求的给记录下来后,剩下时间也可以写写沿途的风土人情,奇花异草,奇风怪俗之类的,给大明其他人一个介绍西洋的机会。”

徐霞客见钟进卫又这么说了,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钟进卫,徐霞客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他最终写出来的《徐霞客游记》与原本历史不同,分为了上下两卷。

上卷为国内,下卷为出使西洋见闻。就凭这上下两卷,让徐霞客名垂后世,也让他下半辈子光靠稿费就衣食无忧,福及子孙。

钟进卫接着有点歉意地对徐霞客说道:“因为行程安排有点紧,可能没时间让你回家告别了,需要你直接前往江西景德镇,然后到澳门汇合等候在那里的传教士一起前往西洋。”

徐霞客听了笑笑道:“此事无妨,下官经常外出,半年一年的不回家一次,也已是常事了。下官已有书信让人送回家,让他们无需担心。”

钟进卫听了,不由有点好奇地问道:“你这次来京师多久了,又为什么过来,这边有什么景点吸引了你?”

“下官遇见侯爷之前,已到京师多日,足迹遍及京师附近。这次过来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景点,而是为中兴侯而来。”

徐霞客的回答让钟进卫颇为吃惊,他看看同样露出诧异的徐光启,然后又转回头问徐霞客道:“为我?”

徐霞客一看,知道自己没说清楚,让钟进卫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就是为中兴侯的水泥而来,因为下官曾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在江南听说了中兴侯的水泥特性后,特意赶来京师看看。”

钟进卫一听来兴趣了,难道大明已经有人先自己而发明水泥了?但自己怎么没听说过,朝廷中人好像也没听人有提及过这点。

于是,他好奇地问道:“你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第五百一十一章 泥模铸炮

“下官在一座喷火的山下见过类似的东西。”徐霞客回答道。

钟进卫听了一晕,原来不是有人烧制出了水泥。

徐霞客说得是在火山附近见到过,那是肯定了,那种天然水泥的成份主要是火山灰和石灰,在火山附近可能会有。

他想明白了后就站了起来说道:“徐大人今天过来,就是要给你说一些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让你能知道大明最缺少什么书籍。我就不打扰了,你抓紧时间向徐大人请教吧。”

徐光启和徐霞客一见钟进卫准备走人,都站了起来给他送行。

没过多少时间,钟进卫就出现在兵仗局。他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安排燧发枪和目前所使用火绳枪的对比演习之事。

范俊听说中兴侯到来,赶紧迎了出来。

他因为造出燧发枪一事,虽然还是担任原职,却已升了品级。最重要的是,崇祯皇帝对他很满意,记住了他。

而这一些,其实都是因为中兴侯的缘故。因此他对中兴侯很是感激,现在见到钟进卫是殷勤得很。

“准备得怎么样了?”钟进卫一见到范俊就问道。

他在那日崇祯皇帝说了要看对比实验后,就已派人通知范俊了。现在已经过去几日,徐霞客出使西洋的事也已搞定,就跑过来安排此事了。

“侯爷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范俊笑着回答道。

“好,现在燧发枪已打造了多少枝?”钟进卫一边在范俊的引领下往里面走,一边问道。

“已有四百三十六枝了,回头就可以交付于侯爷。”范俊回答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道,“多亏了侯爷向皇上请旨,现在咱家的兵仗局补充了不少熟练的工匠,这造枪的速度就上来了。”

“那就好。”钟进卫满意地点点头,这速度确实可以,至少新军所用的燧发枪已经足够使用了。

不过新军还有另外一份重要的火器,钟进卫关心地问道:“那改造过的佛郎机进度如何了,有没有合格能用的?”

他想着这次演习是不是也看看哪种改进的佛郎机,安全性应该不用说了,肯定大为提高,就是不知道射程和威力比旧式佛郎机如何。

范俊一听,小心地回答道:“侯爷,现在天气还不错,估摸着再有半个多月就阴干了,那个时候就可以铸炮了。”

钟进卫一听,当即站住脚步,看着范俊,惊讶地问道:“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开始铸炮?”

他以为铸炮肯定是在铸炮了,但可能合格率不高,所以才有此一问。

因为他在之前京畿之战时,检验葡萄牙运来的火炮时,已知道火炮的废品率不低。

他还真没想到现在过去大半个月了,竟然还没开始铸炮。

范俊一听钟进卫的话,心中明白他是不明白铸炮的流程。

他当即转了个方向,伸手一迎道:“侯爷,请这边走,咱家带您去看看铸炮流程。”

钟进卫一听,就往他所指引的方向而去。范俊就跟在他身侧给他解释道:“侯爷,这铸炮就算再熟练的工匠,也是需要这么久时间的,其关键在于模具的阴干,这点非常重要。”

钟进卫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跨入了一处院子后,只见这处院子里都是类似凉亭的所在,在亭里放着不少桶状的泥模。

范俊快速走前几步,引着钟进卫进了一处凉亭,然后介绍道:“现在铸炮必须先造这泥模,放在四处通风且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干。晴朗天须得一月有余,如果是下雨阴天的话,就需要更长的时间了,大概两三月不等。”

他说完后看钟进卫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满意,心中想着中兴侯并不是事事都懂,就由咱家向他挑明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免得以为咱家不尽力。

于是,他原先稍微有点弯曲的上身挺了挺,大声地向钟进卫解释道:“侯爷可能不知道,如果心急不等泥模完全阴干就用于铸炮的话,所铸出来的炮是没法用的。”

这时作坊内的工匠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发现是领导到了。赶紧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迎接。

范俊看到手下的人都站十多步远的地方行礼,就说得更起劲了:“泥模必须烘得干透才行,否则外表虽干,里面湿润,一遇金属熔液,潮气自生,铸成的火炮就有蜂窝,此种铸造出来的火炮极易炸膛。”

那些工匠们见自家领导在向中兴侯卖弄专业知识,都配合着点点头。

这也不算拍马屁,因为他们认为自家领导并没有说错。

“而且每铸一门炮,其泥模就须得打破才能取出火炮。因此每一门火炮,都须得有一个新的泥模。不过侯爷可以放心,等再过半个月之后,有这么多工匠在,泥模可以源源不断地出,那时候火炮也能不断地铸造出来了。”

范俊还是不敢让中兴侯不高兴,因此在最后又安慰钟进卫了。

谁知钟进卫还是皱着眉头问道:“既然这种泥模要如此之长的时间,成品率也不高,为什么不试试其他模具?”

范俊听了一愣,中兴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自己刚才的态度不满意,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

想到这里,他那刚挺直的身子又习惯性地稍微弯曲了点,给钟进卫解释道:“侯爷,这泥模铸造大炮可是自古以来,哦,还包括西洋人,都是这么干的呀!”

钟进卫一听,就更是不满意了,怎么就只知道因循守旧,他当即加重了语气,不满地说道:“以前怎么样我不管,西洋人怎么样我也不管。这泥模铸炮的效率这么低,成品率又不高,就不想着改进改进,或者用其他方式来试试?”

他说完之后,心中暗叹了一句,大明不缺乏聪明才智之士,但大多都因循守旧,不知道创新。

钟进卫想到这里,不再理范俊,直接走前几步,来到那些工匠面前问道:“我们大明除了泥模铸造之外,还有什么铸造法,你们再想想,谁若要是能改进铸炮之法,当有重赏。”

他怕这些工匠把他所说的重赏当耳边风听听,就继续解释道:“朝廷不久就会成立军械研究所,谁要能改进铸炮之法的,就可以进研究所当研究员。”

现在这研究所一事已在工匠中传开了,特别是水泥、玻璃那边的工匠,都想尽方法表现自己,以期望能进研究所。

这些兵仗局内的工匠自然也不会例外,听钟进卫这么一说,眼睛顿时红了。

钟进卫看到这一情况,就加了一把火:“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说错了没关系,但只要你想出了方法,那就是前途无量的!”

范俊跟在钟进卫的后面,心想中兴侯这是痴心妄想吧?

可就在这时,工匠群里忽然举起了一只手。

第五百一十二章 铁范铸炮

钟进卫一见,当即点名道:"举手的那位,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办法的?"

众人一听,赶紧让出一条通道,使中兴侯能看到举手的工匠。然后都好奇地看着这位工匠,心中惊奇他竟然会有办法。

举手的工匠明显有点激动,面色稍红,鼓足了勇气道:"侯,侯爷,我大明很多农具铸造都是用铁模子,说不定这火炮也可以用铁模子。"

工匠们一听,也顾不得中兴侯和掌印太监在场,"轰"地一声议论纷纷起来。

有反对地,也有赞成地,夹杂着嫉妒和羡慕,现场顿时乱成了一片。

钟进卫身侧的顾百川一见,当即上前两步,大声喝道:"侯爷面前,不得喧哗!"

范俊觉得手下有失体统,让他的脸面不好看。于是,他也是上前一步,冷眼看着这些工匠。

经过顾百川这么一吼,再看到掌印太监盯着他们,现场马上静了下来。甚至有屁想放的人都使劲憋着,不敢在这时发出声响。

顾百川见场面安静下来了,便手持刀柄站回钟进卫身后。

钟进卫这时才继续说道:"大家不要乱,一个个的说。你,对,刚才的想法很好,把你的思路再给我讲讲。"

刚才首倡铁模铸炮的工匠本来被同僚一吵闹,心中有点乱,再被东厂档头一吼,心中有点惶恐,现在见中兴侯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话,便定下了神。根据自己农具用铁模的经验,细细地给中兴侯讲解起来。

这个工匠在开始时只是因为钟进卫的鼓励,灵光一闪,便说出了这个想法。

现在向钟进卫解释的过程中,越说越有把握,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有自信。

钟进卫在听得过程中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工匠在暗暗点头,他们的眼睛注视着那个在讲解的工匠,眼中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钟进卫看到这里,他虽然不懂铸造的专业知识,可他明白,怕是又一种新的铸炮之法诞生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绝对是大明铸炮史上值得纪念得一天,可以载入史册。

因为这一天开始,大明的铸炮技术开始领先世界。钟进卫绝对没有想到,因为他的一个想法,一个鼓励,铁范铸炮早两百一十一年出现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要到一八四一年,才由龚振麟发明了铁模铸炮法。而欧洲则要再晚二十多年,才由俄国人发明出来。

这其实并不需要多高深的技术,只是一个概念,一层窗户纸而已。铁模铸造在华夏早已存在,是华夏自古便有的三大铸造技术之一。

在历史上,之所以被发明出来,也是因为被逼而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满清时期是中英鸦片战争后南方急需大量火炮的压力,而沙俄是因为克里木战争失败后的教训,都导致了铁范铸炮的出现。

以大明兵仗局这些熟练工匠的技术,把它应用到铸炮上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钟进卫当即要求范俊成立以刚才这位工匠为首的研发团队,马上开始试验,争取尽快有个结果。

当然了,因为不知道铁模铸炮最终的结果如何,为了万一起见,原先的泥模铸炮仍然要进行。

范俊是个有眼光的人,他也和钟进卫一样,从工匠们的神态中察觉到,怕是自己又要立功了。在这个感觉的驱动下,他非常积极地开始安排此事。

转眼过了几天,这一天的未时末时分,崇祯皇帝终于得空,在钟进卫的陪同下,带着内阁首辅温体仁、兵部尚书梁廷栋一起前往兵仗局的试验场地观摩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对比演习。

为了让新军对新式军械在使用前有个直观的印象,增强他们的自信心,钟进卫在取得崇祯皇帝同意之后,便让顾百川传令新军全体人员到演习场集合,就在射击地附近列队观摩。

崇祯皇帝并没有搞大排场,只是轻车简从地来到兵仗局。

可无论如何轻车简从,至少有一点,兵仗局的掌印太监应该带着他的手下在门口跪迎。

可让人意外的是,在门口跪迎的人群中,却没见到掌印太监范俊。这让人很是奇怪,不过钟进卫熟悉这里,就先带着崇祯皇帝等人先去了演习场所在的观察台上,一边使人赶紧去找范俊。这皇上都到了,你个太监还没到,不怕掉脑袋么!

这天气不错,崇祯皇帝的心情也好,因此他虽知道掌印太监没到,却也没生气,在观察台上看着新军井然有序地入场。

几个大佬,包括崇祯皇帝、中兴侯、内阁首辅、兵部尚书全部人手一个单筒望远镜,近距离地观察站立不动后的新军士卒。

过了一会后,崇祯皇帝发现远处的五百新军在烈日之下,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由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朕看这新军的军纪很好啊!"

钟进卫听了一笑道:"待遇如此之好,他们都懂得珍惜的,就怕做不好被我丢回原来的五军营去。"

崇祯皇帝听了一笑,换了个话题道:"听说钟师傅又搞出了新得铸炮之法?"

钟进卫一点不奇怪崇祯皇帝为什么会知道,他笑着回道:"是大明工匠自己想出来的,我只是鼓励了一下而已。不过那种新得铸炮之法到底如何,还待试验的结果。"

温体仁经过这几天的休息恢复,精神已很不错,他听了钟进卫的话,也是开着玩笑道:"中兴侯的一个鼓励值千金啊!"

钟进卫一听,有点不好意思,正待谦虚几句时,兵仗局掌印太监范俊带着一脸的汗,匆匆赶到观察台前,跪下禀告道:"奴婢该死,让陛下久等了,不过奴婢有个好消息要禀告陛下。"

崇祯皇帝之前对范俊的印象不错,能那么快就研制出了燧发枪。此时见了他,以为他有点居功自傲了,正想沉下脸训斥一下,却听到了范俊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他也不发作,只是一脸平静地问道:“有何好消息?”

范俊抬起头来,看到崇祯皇帝的神情,和周围几个大佬盯着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害怕,一脸笑容地奏了句,让几个大佬马上就露出了一幅惊喜地面容。

第五百一十三章 咱是活雷锋

“陛下,铁范铸炮成了,成了!”范俊兴奋地重复了一句。

崇祯皇帝听了还没反应过来,钟进卫却“嗖”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喜地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刚才正是铁范铸炮剥离外壳的时候,咱家想着第一时间要把结果禀告给陛下,因此来晚了一步。”

范俊虽是回答钟进卫,却也不动声色地向崇祯皇帝解释了他迟到的原因。

说完之后,他又转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这铁范铸炮比起泥模铸炮强了百倍不止,奴婢恭喜陛下。”

崇祯皇帝听了,便也坐不住了,当即吩咐道:“摆驾,朕要前去一观。”

范俊一听,一骨碌地站直了身子,然后躬身引路。

观察台上的一众大佬都顾不得看燧发枪的对比演习了,匆匆离去。这让新军士卒和负责打枪的工匠面面相觑,不过因为没有接到命令,他们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当崇祯皇帝来到铸炮作坊时,工匠们跪了一地迎驾。

崇祯皇帝也没顾上他们,在范俊殷勤地引领下,来到了铁范铸炮的现场。

只见一门崭新地佛郎机就摆在显眼的地方,边上则是一瓣一瓣地铁制模具。

崇祯皇帝看了一会,没看出很特别的东西,便问道:“你刚才说这比泥模铸炮强百倍,是何意思?”

范俊一听,连忙解释道:“陛下,这铁范铸炮的第一大好处是工期短,只需几天便能造出一门火炮,比泥模铸炮快了几十倍不止。”

钟进卫一听这个优点,心里不由得笑了,他正愁新军的火炮呢,这就解决问题了。

“第二大好处是一个铁模可以反复多次的用,使得造出的火炮基本都一致,即节省了原料,又有理于后期的校正。”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瞧了钟进卫一眼,心想这不就是钟师傅所要求的标准件么!

“第三大好处是火炮的质量显著提高,铁模铸炮不再有泥模铸炮所遇到的蜂窝难题,也就避免了泥模铸炮为防炸膛不得不增厚炮壁的做法,火炮的重量将大为减少。”

兵部尚书梁廷栋听了这个好处,不禁大为吃惊,同时也很是欢喜。火炮的一个最大缺点就是太重,现在能减轻重量,真得不错。

“第四大好处是省钱,比起泥模铸炮,节约成本达几倍有余。”

早已露出笑容的崇祯皇帝听到这里,看向首辅温体仁,相顾而笑。这铁范铸炮所出的火炮,质量既好,还省钱,真是太完美了!

崇祯皇帝的兴致一下变得很高,当即表扬范俊道:“不错,不错,兵仗局由你掌印真不错。那工匠呢,让他给朕讲讲这铁范铸炮的做法。”

范俊听得高兴,本想自己来讲,可崇祯皇帝点名了,只好把跪在一边的工匠叫了过来。

崇祯皇帝这时才发觉工匠们跪了一地还没起来,马上就吩咐他们平身。

工匠们一个个满脸喜气地谢恩起身,然后站到边上去,由首倡铁范铸炮的那个中年工匠给崇祯皇帝讲解做法。

简单的来说,就是按炮身长短分节,以铁为模,每节铁模分为两瓣。

铸炮时将各节的两瓣合拢,用铁箍箍紧,再把各节按照笋卯接合,使之成为大炮的形状。

然后在铁模的内表面刷上用细稻壳灰与细砂泥加水和成的涂料,待干透后,再涂刷极细煤粉调制的第二层涂料。

然后就可以烘热、再配合上炮芯,灌入铁水开铸。待铁水凝固后,立即顺节按瓣剥去每块铁模,露出炮身。

趁着炮身还全部火红时,用铁刷和铁锤清除毛刺,除净泥芯,将炮身不平之处,加以修整,就成了一门大炮。

中年工匠每解释一个步骤,便把相应的模具、工具、场地指给崇祯皇帝看。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不复杂。在场的每个人基本都已明白了铁范铸炮的流程。

崇祯皇帝听完之后,笑着对这工匠道:“难得你有勇气能响应中兴侯的提议而说出了这个点子,这铁范铸炮对大明的贡献甚大,朕就封你为枪炮伯以示表彰。”

原本钟进卫答应让这工匠进军械研究所,他就已经非常激动了。结果现在崇祯皇帝金口玉言,直接给他封了个伯爵。

这工匠听了不由傻在那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范俊在一边听了,不由得有点眼红。此时见那工匠傻在那里,不由喝道:“还不快谢过陛下。”

那工匠这时才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不出话,只是在连连磕头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边上的工匠们一听,真是想拿头撞墙。当初怎么不是自己提出这个法子的呢。平时经常有做,却从为想过把此法用到火炮铸造上。

钟进卫开始还有点担心别人会反对如此重赏一名工匠,特意转头看向两名文官。

却见温体仁和梁廷栋都在捋自己的长须,微笑地看着那名工匠。

他们并没有对崇祯皇帝的决议有什么异议,只是有点感叹这名工匠的好运。

钟进卫不知道的是,在后世的历史中,宋应星《天工开物》的序中就有提及,大明上下,包括在职的官吏,无不想在火器上搞出个名堂,以便能一飞冲天。

如果他后世的时候有看到这点,就不会担心了。

崇祯皇帝接着又宣布重赏每位参与铁范铸炮的工匠一百两银子一个,让那些工匠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

在封完之后,崇祯皇帝又对范俊说道:“此法列为甲等机密,不得有丝毫泄露。”

“奴婢遵旨。”范俊连忙躬身回答道。

“你们再看看,这铁范铸炮是否还有改进之地。朕今日先看了燧发枪,改日也要看一次这铁范铸出来的火炮。”崇祯皇帝再次命令道。

说完之后,崇祯皇帝吩咐摆驾演习场。可他刚转身,想起一事,又转身对范俊说道:“至于如何改进,你们最好多问问中兴侯。这次要不是他,你们也没这本事能搞出这些。”

枪炮伯满脸感激地看着中兴侯,又跪了下去给钟进卫磕头。

范俊也在一边感激地说道:“陛下英明,这次要不是中兴侯,奴婢和奴婢的手下是绝对想不到还有铁范铸炮的。”

钟进卫见他们在崇祯皇帝一句话后,又是跪又是谢的,便看了崇祯皇帝一眼,发现他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就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

咱是活雷锋,做好事从来不留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

第五百一十四章 燧发枪试验

当崇祯皇帝等人重新回到演习场的观察台上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一众大佬坐下后,拿起单筒望远镜准备观看射击作。却忽然发现新军士卒一脸汗水,仍然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负责射击的两个工匠却没多少汗水。

显然在他们离开演习场这段时间内,那两个工匠躲到荫凉处去了,而新军士卒却没有动过。

原本崇祯皇帝对新军士卒的夸奖还有照顾钟进卫面子的意思,现在却真得震撼了。

新军士卒有如此军纪,不用看其他方面,就能知道这是一支强军了。

温体仁和梁廷栋也发现了这点,纷纷出口夸奖。

钟进卫嘴里虽在谦虚着,但心中却很美。毕竟这新军算是自己带出来的第一支部队,虽然其基础很好,原本就算是精锐老卒了,可怎么的都花了他不少心思在里面的缘故。

过了好一会后,射击演习才通过旗语传达下去。

这次射击演习,有几种不同的对比。主要对比参数为三分钟击次数,射程远近,精确程度。

一是燧发枪加纸质子弹和现在流行的火绳枪的射击对比,称之为甲比试验;

二是燧发枪加纸质子弹和火绳枪加纸质子弹的射击对比,称之为乙比试验;

三是加装了刺刀的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射击对比,当然都用上纸质子弹,称之为丙比试验;

新军士卒虽然没有望远镜,但他们就站在射击工匠身边,看着工匠们在作射击,心中都非常兴奋。

因为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将配备这种新式枪械,看着作就知道比他们熟悉的这个火绳枪,简便了很多。

反倒是观察台上,因为每次射击时,不管是燧发枪还是火绳枪,都会有硝烟出现,多少都掩盖了现场,因此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过没有多少时间,射击演习就结束了,甲乙丙三类试验数据马上由专人汇报到观察台。

对比试验最明显的是甲比试验,燧发枪整整比火绳枪的射速快了一倍有余。

对比试验的差距次之的则是乙比试验,燧发枪比火绳枪快了一半左右,原因是没了纸质子弹的优势,加上燧发枪有哑火情况,需要再次按扳机。

而对比试验结果最终相差不多的则是丙类试验,因为加装了刺刀,给从枪口装填子弹造成了一定的难度。

至于射程上,燧发枪比火绳枪要远一点,精度也要高一些。原因是火绳枪是之前就打造好的,而燧发枪却是严格按照流程新打造的,枪管也比较长一点。

台上的几个大佬听了都微笑不语,看似对试验结果表示满意。

崇祯皇帝转头问一侧的梁廷栋道:“梁卿如何看?”

梁廷栋一听崇祯皇帝询问他的意见,连忙回奏道:“陛下,这纸质子弹非常好,臣建议,勒令所有边军火铳手都必须使用纸质子弹,可以大大增加火器的威力。”

这点其实只要是个人都能知道,因为甲、乙两类对比试验就能看出来的。

崇祯皇帝先是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一点,然后再问道:“还有么?”

梁廷栋看了钟进卫一眼,然后才奏道:“这燧发枪也不错,能自动生火,就是偶尔生不了火会比较麻烦。但无论如何,比现有之火绳枪要好一些。”

崇祯皇帝听得眉头一皱,这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因为梁廷栋的回答都不出自己的意料,没有说出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地方。

于是,他又转向钟进卫,问他道:“钟师傅,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臣对这燧发枪很满意。”钟进卫先是总结了一句,然后才开始细说。

梁廷栋在边上听到钟进卫这开头的第一句,不由得暗自鄙视,这燧发枪是你搞出来的,你当然是说好了。

“第一,燧发枪的哑火率并不大。当然这可能与天气情况也有关系。但不管如何,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从演习的表面看,好像燧发枪因为哑火率比火绳枪快不了多少,但其实在战场上有非常明显的优势。”

“哦,什么优势?”崇祯皇帝一听,好奇地问道。

温体仁和梁廷栋也关注起来,只不过他们的心思不同。温体仁是一门心思地听优势,而梁廷栋则在心里所,吹吧,我看你能吹出什么优势来。

只听钟进卫向崇祯皇帝解释道:“陛下,战场临敌,士卒比起演习之时多有紧张。加之火枪手的队列排得比较密集,因此他们都会担心自己身上的火绳会不小心碰到别人身上的火药等物,而引起事故,必然没有如此从容。”

梁廷栋听到这里,心想果然是在吹了,这完全可以通过训练避免。

钟进卫不知道梁廷栋在心里诽谤自己,仍然在给崇祯皇帝解释道:“而且火绳其实也要担心其是否会熄灭的问题,如果火绳做的不够好,这种情况发生也是普遍的。另外火绳因为要在战前就点燃,如果战事拖久的话,还存在燃烧完了的情况。”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并没有钟进卫所想象中的那种听了后欢喜的表情。

钟进卫再看看其余两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便知道这几人都是没上过战场之人,不知道自己说得这几点其实非常关键。

于是,他又解释道:“陛下,这几天看似小事,但真到了战场上,影响是巨大的。臣可以说,战场上两种枪械之间的对比,会比之演习场至少要扩大一倍。”

崇祯皇帝听了这才动容,他转头看看梁廷栋,再回过头来看钟进卫,心中已有明悟。中兴侯和兵部尚书之间的不同看法,其实是因为他们一个上过战场,一个没有上过战场。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对兵部尚书这个职位有了新得看法。

钟进卫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解释,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最终导致了梁廷栋的去职。

他在那边继续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这次射击演习也有暴露目前燧发枪还需要改进的地方。”

崇祯皇帝一听,当即“哦”地一声,连忙问道:“还需如何改进?”

第五百一十五章 持久战

“从丙比试验中看出,燧发枪加装了刺刀之后,多少都影响了装填速度。”

钟进卫先是说明了一下,然后又解释道:“之前臣已经察觉到这个问题了,只是因为暂时兵仗局拿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也就将就了,想着通过训练多少能减轻加装刺刀所带来的影响”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打断钟进卫的话问道:“钟师傅,你的原本意思是要在打完枪后再装上刺刀?”

钟进卫点点头,回答道:“陛下说得是。如果被敌人近前,不可能再装填弹药来射击,就只能用刺刀近身攻击了。因此要求这个装刺刀的速度要非常快才可以,否则等敌人冲到眼前了,还没装好刺刀,那就是致命的。而现在却是做不到这点,因此只能在一开始就装上了。”

“中兴侯”

“钟师傅”

温体仁和崇祯皇帝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说了话,然后发现对方说话了,又都停住。

“臣唐突了。”温体仁连忙告罪。

崇祯皇帝笑着轻轻摆摆手,然后问钟进卫道:“你不是说通过训练来减轻影响么?”

钟进卫苦笑一下,才回答崇祯皇帝道:“臣刚才看着射击实验,发现就算训练得再好,也终归还是有影响的。而目前火器最为重要的因素就是射速,多打出一枪,敌人就少一份接近的机会,也就会多一份胜算。通过训练,有可能一分钟内影响不明显,可五分钟、十分钟、甚至半小时呢,这影响就大了!”

崇祯皇帝已有使用西洋钟,因此听得懂分钟的概念。他听了之后,也是微微点头。

崇祯皇帝想了一会,也没什么好想法,就转过头,问温体仁道:“温卿刚才有什么要跟钟师傅说得么?”

温体仁听了,就对钟进卫说道:“中兴侯,你再要求兵仗局来改进这点,一定会有收获。”

钟进卫听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道:“温大人可是指枪炮伯?”

看温体仁微笑着看着自己,钟进卫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人老成精,对于人心理的把握比别人敏锐很多。

崇祯皇帝在钟进卫一说出来之后,也已明白温体仁所指原因,当即微微笑了起来。这本就是自己重赏那名工匠的原因之一,千金市骨。

在下首站着一直没资格说话的兵仗局掌印太监范俊听得有点迷糊,他见几位大佬都没说话了,就好心提醒温体仁道:“首辅,枪炮伯是火炮铸造的工匠。”

他的言下之意是,枪炮伯不是枪械类工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可范俊也不是傻子,在说出口之后已明白过来温体仁话中的含义。

他马上笑着继续说道:“但我兵仗局中还有很多类似枪炮伯的匠人,回头我一定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就肯定会有办法了。”

几个大佬相视一笑,也不戳穿他。

既然这边完事了,崇祯皇帝就带着心满意足回宫去了。就钟进卫还留在兵仗局,因为新军还在那站着呢。

他来到新军士卒面前,缓步走在队列前面,一个个面孔的看过去。

新军士卒脸上的汗水都快成河了,要不是戴着头盔,估计都被晒晕了。但就算是这样,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不忿之色。

钟进卫看完一遍后,站在他们的中间,大声地道:“你们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你们今天,给我长脸了!”

说完之后,钟进卫抬手给他们敬了一礼,这样的士兵值得他敬礼。

新军士卒脸上都露出一丝自豪,动作整齐地给中兴侯还礼。

礼毕后,钟进卫接着宣布道:“好,接下来你们就要进入下一个训练阶段,就是燧发枪的射击训练。”

钟进卫说到这里,手向后一伸,王鹏马上递上一支燧发枪。

钟进卫把枪向上一举,对新军说道:“看见没有,这种新式枪械,是现在全天下最先进的枪械。要是因为枪的质量问题而导致炸膛,在枪柄上有工匠的编号,他就会被问责。因此这燧发枪的质量是一等一的,你们放心用好了。”

新军士卒们听了,虽然没有说话,可明显能看出他们眼中的一丝轻松。

“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尽量训练,把这第一支枪给我练坏它!”

钟进卫的说话别具一格,让新军士卒一下又变得诧异起来。

“只有无数次的练习,才有可能练坏它。只有这样,你们的射击速度、准确度都会提高。当然了,协同性也必不可少,到时候自然会有教官教你们。你们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别让建虏冲到你们跟前,和你们拼刺刀,明白么?”

钟进卫说到最后,声音提得很高,让跟在一边的兵仗局同僚都差点吓了一跳。

“明白。”五百个声音同时吼了出来,回答了钟进卫的话。

钟进卫很满意,接下来就让兵仗局的人给五百士卒发燧发枪,当然是没有刺刀的那种。

他自己便不再管这个了,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前去找宋应星。

那个最为基础的显微镜这么久了还没有进展,钟进卫不得不过去看看。

出了兵仗局的门,钟进卫直感到闷热,抬头看看天,不由叹道:“这天,总算是要下雨了。”

他自从回到京师后,就没见过下雨,这明末的旱灾真不是吹的。

钟进卫一想起这事,不禁又有点为大明北方的旱情发愁。各地报上来的情况他都有看到,雨水很少,对庄稼的收成影响很大。

虽然在自己的努力和一些运气下,农民军在还没有成气候的时候,就被自己一举围歼了。历史上有名的那些农民军首领们,现在都在为国效力。

但要是旱情一直下去,虽有粮食开中法、减免田赋赈灾等措施,就算撑过了一年、两年、三年,也撑不了第四年。

老天不是自己能改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鱼松多输送一点到内地,蕃薯等农作物的研发要加快,藩王也要快点封建海外,能腾出田地来,也带走一些灾民。

甚至再多点其他措施,就这么拼了吧,看是老天的旱情厉害,还是人定胜天,抗过明末这波天灾。

他是真心不希望大明倒在农民军手中,不管是农民饿死还是起来造反求活,杀官军还是被杀,伤得都是华夏的元气。

钟进卫一边想着,一边往玻璃研究所而去。他知道,宋应星肯定在那边。

第五百一十六章 阳谋

登州水营码头,海风一阵阵地吹过,时不时地带来一股海腥味。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登莱巡抚卢象升对已登上战船的阎应元说道:“丽亨,一路保重了。”

阎应元看着这位年龄相差不大的顶头上司,虽说认识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却已成为至交好友,同生共死过的同袍。

现在要终于要分开,奔赴两个不同的战场,同为大明出力,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他也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只是抱拳回礼,然后真诚地道:“九台保重,待我东南归来,再到中丞麾下效力。”

卢象升却比阎应元豁达,他听了哈哈一笑道:“谁知道,说不定到时是我到你的麾下了,哈哈!”

阎应元也不是婆妈之人,既已告辞,便不再多待,当即下令开船。

他并没有返回京师去和家人告别,因为有那个神通广大的妹夫在,他很放心。

阎应元在接到正式调令后,便向卢象升辞行,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他告辞了卢象升后,乘船直接走海路,往福建福宁镇上任去了。

卢象升看着阎应元的船已走了很远后,他才骑马返回巡抚府。

要说他一点都不在乎和战友的分别,那是不可能的。

原本他是在皮岛就近指挥对建虏的扰作战,在知道消息后特意赶了回来给阎应元送行。

当然了,顺便他也要巡视下辽东难民、东江军卒家属的安置工作。

这次回来,他看到国企的鱼松厂已正式开始生产了,并且规模在进一步扩大中。

看到登莱巡抚来巡视,国企的人便向他提出,每日送过来的鱼不够用,最好再增加捕鱼的人。

这让卢象升欣喜不已,国企的人这么说,就是说能消化更多的人手了。

他一边又拨了一部分小型运输船出来改造成渔船使用,一边琢磨着是不是打几场大点的战事,解救更多得辽东汉民出来。

在送走阎应元之后,卢象升便在内堂琢磨着这件事。

不过他并没有考虑多久,就被人打断了:“中丞,獐子岛有紧急军情禀告。”

卢象升一听,连忙问禀告的张献忠道:“信使何在?”

“正在前衙等候中丞。”张献忠抱拳回答道。

这次卢象升回登莱,把他带了回来。一是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二是张献忠有书信送往京师,必有回信,也可以让他早点看到。

对于张献忠,虽不是卢象升的家丁出身,却很受他重用,也因此多有为他考虑。

果不其然,京师来人,不但带来了阎应元的调令,还有张献忠的家书,而且还是四封。

当时卢象升一时兴起,便主动替不识字的张献忠读了书信。

四小在信中充满了对张献忠的思念,以及自豪地诉述他们在新军中的训练。还让张献忠少杀几个鞑子,免得他们长大没得杀了。最后则是让张献忠放心,中兴侯对他们非常之好,就是亲侄子也只能这么好了。

卢象升一边替张献忠高兴,一边暗猜中兴侯的新军,不知道训练出来后会是怎么样的。

之后的几天,他也明显发觉张献忠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了不少。

甚至有几次他还听到张献忠和别人唠嗑说什么他义子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辈子他已是满足了之类的话。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此时的卢象升看着张献忠,当即说道:“走,去前衙。”

他个高步子大,没一会就来到前衙,见到了獐子岛派来的信使。

“禀中丞,紧急军情,建虏有行动。”说完后,信使把一封鸡毛信呈上。

卢象升也没坐到位置上去,直接走过去从信使手中拿起鸡毛信,撕开了便看了起来。

原来獐子岛参将祖大乐在陆地活动的夜不收杀死了一个建虏派往朝鲜的信使,搜到书信一封。

信中言明建虏粮食告急,要求在朝鲜的莽古尔泰把收集到的粮食先行运回去,不得再有失误。

祖大乐同时在信中向卢象升建议,此次机会难得,一定要截获这批粮食。他愿意将功赎罪,绝不会再拖后腿。

卢象升马上展开鸡毛信中那份建虏的信,可惜是满文。不过巡抚府中有懂得满文的文案。

他当即传令让那文案过来前衙,然后在等文案的期间,他问信使道:“你们祖参将经常有派夜不收出去?”

“回中丞,是的。”

没想到祖大乐到了獐子岛后,变得积极主动起来了。大概是看到皮岛这边不断袭击朝鲜境内的建虏,颇有建树,便也坐不住了的缘故。

卢象升想到这里时,文案已匆匆赶到。他便不再多想,当即命令他当场翻译,不得有丝毫遗漏。

文案翻译的结果和祖大乐在信中所说的内容差不多,就是奴酋皇太极向莽古尔泰催粮。

卢象升听得大喜,他当即命令信使道:“你即刻回程告诉祖参将,本官命他继续派出夜不收探听消息。如有建虏的进一步消息,即刻飞报皮岛。”

“是,中丞。”信使答应一声,然后马上辞别出衙而去。

卢象升又展开祖大乐的信看了一遍,心中有了计较,开始下达命令。

他传令在登莱休整的明军结束休整,各岛的明军集结到皮岛、獐子岛两岛待命。

之所以下这个命令,是因为他担心建虏已有被自己截过一次的前例在,势必会增加护卫粮队的军队人数。

而这次粮食的拦截,意义会很重大。从信中可以看出,建虏国内没有这批粮食,将会发生大面积的饥荒。

从打击建虏的角度考虑,截获这批粮食,至少是不让这批粮食落到建虏手里,其效果比杀几百个建虏要大得多。

因此,卢象升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此次行动能成功,哪怕是打一场硬仗,也再所不惜。

命令发出以后,卢象升没有了一开始的热血冲动,冷静了下来。

在思考再三后,他又给朝廷汇报了这次行动,禀明这次战事的意义,恳请关宁那边做出牵制行动,配合这次战事。

做完了这些之后,卢象升便亲自领军出征,先行前往皮岛。

这种意义上的战事,就算卢象升再冷静,也必然要亲自去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 宋氏镜片

京师久违的雨终于在雷电交加中下了下来,让不少人为之欣喜。

这种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多久时间就已到尾声,变成了一丝丝细雨正在收尾。

虽是如此,天气却不再闷热,清凉的气息让很多人的脑子为之一清。

可也有人并没有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他就是宋应星。

实在想不出来,宋应星便躺在一张躺椅上,就在玻璃研究所的一个屋檐下透着气,看着外面的雨后情景换换脑子,也算是休息一下。

这点也是刚走的中兴侯所建议的,如果一门心思做一件事情而不得其门的时候,不妨停下来休息一下,再换个思路,说不定就会有解。

宋应星在心里其实真得非常焦急,因为中兴侯所交代下来的两件大事,镜子和显微镜,都没有试验出来。

镜子是赚钱的事物,眼下没有试验出来也不是非常急,只要不断地匹配原料不停地试验,终有一天能试验出来的。

可那显微镜,按照中兴侯的说法,是打开另外一个世界大门的钥匙。一个崭新的世界,涉及方方面面的领域,却因为自己迟迟没有成绩而耽搁着。

中兴侯也并没有骗人,这点从目前已经做出来的显微镜中就能得到验证,很多东西放大了一看,真得是打破了以往的认识。

可这倍数实在太低,并不足以满足需求来打开那扇大门。

中兴侯所叙述的那种高倍显微镜之所以一直做不出来,关键在于那镜片。

无论多么高明的工匠,都打磨不出来完美的镜片;

宋应星根据自己的经历,所知道的方法也一一和工匠商议并进行实践,却并没有改进多少,进度一直停滞不前。

回想着这历程,宋应星的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便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伸手捧着屋檐下不断往下滴的水滴,一会就满了手心。然后往自己脸上擦,在这冷水的刺激下,脑子便又清晰了一分。

在躺回椅子后,宋应星又回想起刚来玻璃研究所视察的中兴侯。

虽然中兴侯并没有骂人,也没有催他,只是和他共同探讨些方案,并给他举例别人成功的实例,让他看看是否能获取灵感。

但宋应星还是无形中感到压力好大,中兴侯是他的恩主,自己要是长久没有成绩,势必会有人在背后议论。

说自己事小,毕竟自己没有做出来。可要是连累了恩主,使得中兴侯也被波及就太对不起中兴侯了。

宋应星躺在那里,视线刚好能看到屋檐。他的眼睛就注视着从屋檐下往下滴的雨水,脑中却还想着事情,对眼前景物视而不见。

他一会想想自己的事情,一会又想想那镜片,还想想中兴侯说得实例,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良久,天已放晴,就只有屋顶剩下的雨水还在往下滴。宋应星不由得又叹了口气,用两手捶了捶脑子,想把脑中的这些事情都驱赶出去,好好休息一下。

他开始回过神来,眼前的景物便慢慢地印入他的脑海。

宋应星此时什么都不再想,就看着屋檐上的雨水往下滴。

这个场景在他的人生经历中,也有看过多回了。但他为了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看着雨滴一滴滴地往下滴,速度由快慢慢地减缓。

过了好一会后,宋应星终于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脑子也不再隐隐作痛。

他舒了口气,这种转变注意力的方法还真是有效。

忽然,宋应星整个人都呆住了。眼前所看到的现象宛如再来了一次雷电霹雳,一阵阵的打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屋檐上的水滴变得很慢,因为屋顶的雨水已经流得差不多的缘故,那水滴要过好一会才会形成一滴,再往下滴。这个过程,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都展现在他眼前。

宋应星看到那水滴慢慢地变大、变大,最终因为太大而滴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水滴有变成一个球形。对他来说,他看到的是一个完美的弧形。

他本身就在想着所遇到的镜片磨制问题,现在一看到这个情况,马上又联想了起来。

这要是换作一般人,肯定是联想不起来的。就算是宋应星,如果不是因为中兴侯的视察、交谈,让他处于这种状态下,他也不会去关心屋檐上往下滴的水珠,也就不会发现这水珠的完美。

他当即兴奋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然后往玻璃作坊狂奔而去。

按照宋应星的想法,工匠们马上动了起来,开始试验宋应星的这个貌似天方夜谭一般的想法。

他让玻璃作坊的工匠先烧制一根细细的玻璃棒,就是后世中学化学实验中,学生用来搅拌烧杯的那种东西。

然后直接就在火焰上烧玻璃棒的一端,让它融化成为一滴玻璃水滴。

试验的结果让宋应星很是欣喜,这种透明玻璃珠的一面确实非常圆滑,非常完美。

可是玻璃珠的另外一面因为太大所以比较粗,还是没有多大用处。但无论如何,证明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此时天色虽已黑下来,但整个玻璃作坊内的工匠都没有一丝想休息的样子,全都兴奋地听从宋应星的指挥,不断做着试验。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被宋应星指挥的工匠找到了一种做法,得到了完美的玻璃珠。

就是先要手持玻璃棒的两端,把玻璃棒的中间部分在火焰上烤软,再拉成两半。

此时,原本中间的部份就变成细长的样子。然后,再把这细细的一端斜着拿到火上仔细烧烤,此时融化玻璃汁就会顺着这半截玻璃棒流下来,直到尖端的时候,就会凝成一滴泪滴似的玻璃珠。

这种完全由重力形成的完美凸透镜,不经由任何打磨,表面非常平滑完美。

宋应星在误打误撞之下,终于发明了虎克镜片。当然,现在肯定是不叫虎克镜片了。因为原本世界上第一个用这种方法做出高倍透镜的虎克,还有两年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根据同样的原理,还可用烧细拉伸但并未烧断的玻璃棒,以夹具夹住两端烧烤其中间部份,经由巧妙的角度与时机调整来烧烤其中央使之半液化,以制造各种形状的透镜。

自然,想要随心所欲造出各种凸透镜,需要相当的经验。但是这种虎克镜片不需费时打磨,故而工匠可以在短时间内不断尝试,经验积累的速度非常快。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一天一夜的试验之后,世界上第一架高倍显微镜终于在大明玻璃研究所诞生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也是凡人

钟进卫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就这么走了一趟玻璃研究所,最终使宋应星得到启发,发明了高倍镜片。

他在次日一早,就来到京营提督衙门办公。他准备计划下新军现在有了燧发枪,要训练一段时间后让死营来检验下效果如何。

谁知他的还没坐热,就听到说新军炮营教官贡得萨前来求见。

钟进卫有点奇怪他来找自己干嘛,难道是被燧发枪震撼了,前来恭维下?

他想着不由笑了下,没有火炮就不等于能闲,基础内容难道都教完了?

钟进卫决定一会好好教训下他,让他安份做好本职工作。要知道,在新式的铁范铸造方法之下,火炮会很快完成。

贡得萨上了大堂,用新式军礼敬礼道:“属下贡得萨见过侯爷。”

钟进卫没有抬头,仍然看着案上的计划书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贡得萨对钟进卫的反应也不以为意,侯爷事情多,百忙中接见自己已是不错了。

“侯爷,新军这燧发枪真是不错,到了战场上绝对威力巨大,真让属下大开眼界了!”贡得萨的脸上露出由衷地佩服。

这让一边的护卫们暗自心爽,以前的火器都要从佛郎机进口,现在他们却佩服起大明的火器来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钟进卫听贡得萨果然是闲得发慌,竟然跑过来拍马屁了。虽然他听得也爽,但现在时间还没多到能聊天打屁的时候。

于是,钟进卫抬起头来,稍微冷着脸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夸下燧发枪?”

贡得萨也是一个机灵人,看出钟进卫好像不是很高兴,连忙解释道:“侯爷,属下来求见主要是想提个建议。”

“哦?”钟进卫一听,饶有兴趣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贡得萨问道,“对这燧发枪,你有什么改进的建议?”

贡得萨一听,连连摇头道:“侯爷误会了,燧发枪很完美,属下没有意见。”

不等钟进卫再问,他马上接着解释道:“属下训练的炮兵也在训练燧发枪的使用,属下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对炮兵练燧发枪有意见。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于是钟进卫鼓励贡得萨道:“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说错了没关系。”

贡得萨一听,原本还有点忐忑地心一下就定了下来,当即回答钟进卫道:“侯爷,属下认为,炮兵的使命是打炮。火炮和燧发枪都是远程火器,功能有重复,训练炮兵用燧发枪并无多大意义?”

钟进卫一听,眉头一皱,不由问道:“要是被敌人冲到炮兵阵地,那就任由敌人宰割?”

贡得萨听了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属下在山海关见过一种武器,叫三眼铳,属下认为这种火器就很适合作为炮兵的防身武器。”

钟进卫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猛地醒悟过来,自己之前执拗于燧发枪而没有考虑其他武器。

虽是如此想着,但他嘴上还是问道:“何以见得?”

贡得萨的身子站得笔直,在中兴侯护卫们的注视之下,信心十足地回答钟进卫道:“三眼铳的优势是装填完毕后,能连发或者单发三次,能有效阻止敌人靠近。唯一不足是射程太近,准确度不高。但这个缺点对于炮兵来说,却不算是缺点。因为只有敌人冲到近前时,炮兵才有可能使用三眼铳,也就不会被这个缺点影响了。”

钟进卫听得连连点头,赞道:“不错,说得有理。”

贡得萨一听,更是来劲了,继续补充道:“放完三枪之后,三眼铳还能抡起来当大棒使用,也可与敌拼杀。”

“好,好,好!”钟进卫连说三个“好”字,他满意地对贡得萨道:“不错,就你这个建议,就记你一功。我马上让兵仗局调一批三眼铳来,换掉炮兵手中的燧发枪。”

贡得萨听得眉开眼笑,自己的建议不但采纳,还要记一功。当即辞别钟进卫,高兴地回营地去了。

钟进卫看着贡得萨出去的背影,想了一会,侧头问一边的护卫们道:“对大明的火器,你们应该比一个葡萄牙人熟悉多了。怎么他都发现这个问题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提醒我?”

不管是他的随从还是东厂番役,听钟进卫这么一说,一个个涨红了脸,不敢看他。

“顾档头,你平时不是很精明的么,难道也看不出来?”钟进卫直接点名问道。

顾百川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向钟进卫道:“侯爷,属下以为侯爷这么做定有深意。”

钟进卫听得无语,敢情还是自己平时表现太优秀的缘故。

他沉默了一会,接着把护卫都招到了面前,然后语气诚恳地说道:“其实我也是一个凡人,不可能事无巨细,都算无遗策。就算是诸葛亮,他再厉害也有失街亭的时候。因此我要求你们”

钟进卫看着一张张熟悉地面孔,看着他们眼中的诧异,接着道:“如果我有做得不合常理的地方,或者你们觉得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以向我提出来,至于是否采纳就看当时的情况。这样有助于我查漏补缺,明白么?”

上官对属下忽然有这种要求,这是他们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因此他们虽熟悉钟进卫的为人,知道这不是矫情,可还是稀稀落落地答应了一声。

钟进卫听得很不满意,大声地再次问道:“明白么?”

护卫们已经见多了侯爷和新军之间的对话,此时听到钟进卫的大声问话,终于也响亮地回答道:“明白!”

钟进卫点了下头,这还差不多。

自己没有请幕僚,也不喜欢古代那些和自己没有一点交集的幕僚。因此就把这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护卫当参谋用一下,如果未来有必要,再搞个参谋处好了。

钟进卫想到这里,正想表扬下他们刚才的回答时,又有衙役进来禀告:“侯爷,外面来了一些军头,说是侯爷的手下,已完成任务回来报到了。”

钟进卫听了一愣,自己好像没有派部队外出执行任务啊?他当即问道:“有多少人?”

“就十三名骑卒。”衙役回答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风尘仆仆地,好像赶了远路。”

“为首的叫什么名字?”钟进卫隐隐知道是谁了,马上又问道。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一路向西

“他自称胡浩。”

“快让他们进来,是我的手下。”钟进卫一听,连忙吩咐道。

他想起自己安排胡浩这队夜不收继续随同锦衣卫校尉一起护送军饷往西,算算时间,已经很久没见了。

没过一会儿,胡浩等人进入大堂,看见中兴侯坐在堂上,纳头便拜:“属下参见侯爷。”

钟进卫笑着抬手示意道:“无须多礼,快快起来。”

胡浩一行十三人听了一起站了起来,动作迅速,显得干脆利落。

钟进卫看得暗暗点头,不愧是精锐的夜不收。他想问下情况,但看他们那样子,想必很累了。

这支夜不收当初救了他的性命,钟进卫对待他们自然与众不同,他当即说道:“我正在编练新军,你们就安排为新军中的夜不收队,编制暂为百总吧,所缺兵额可到死营去挑选。”

胡浩之前虽不知道新军到底如何,可他可以去死营挑选手下,那岂不是说新军会比死营更精锐?

胡浩大喜过望,当即又想跪倒拜谢。钟进卫只好再次摆摆手拦住了他,然后对轮值的孙可望道:“你带他们先去新军营地休息,一并给他们介绍下新的军规。”

孙可望看看这些兵头,不明白为什么叔父对他们这么客气。不过他也不敢问出这种问题,抱拳回答道:“是。”

钟进卫安排完了之后,又转回头对胡浩道:“你们先过去,等会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再去找你们。”

“是,侯爷。”胡浩带着手下答应一声,便随孙可望出去了。

他们是快马赶回京师,这时间已快中午,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

中兴侯这么体贴他们,让他们心中都暖暖的。

吃过中饭后,钟进卫来到新军营地,探望胡浩一行人。

胡浩等人早已被新军的种种新规搞得晕头转向,见到钟进卫,虽不敢问,却是一脸的惊奇。

钟进卫学后世领导探访属下,在一个营房内坐成一圈,开个交谈会。

“地方军队如何,军饷可都发放下去了?”钟进卫先问胡浩道。

胡浩对于这种交谈方式颇为不习惯,身子绷地紧紧地。听钟进卫一问,就赶紧回答道:“侯爷,越往西,军队越穷。要不是这次军饷及时发放下去了,属下觉得很可能会有兵变。”

他虽比较紧张,但知道钟进卫的为人。因此说事情的时候,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钟进卫听得点点头,这点和他从后世带来的印象差不多。他想了一会,再次问道:“当地的百姓生活如何?”

胡浩想了会,才谨慎地回答道:“属下的任务是护送军饷,因此一直待在军中。任务完成就马上返回了,对当地百姓的生活并不如何了解。如果仅凭路上所看到的情况估计,恐怕和秦晋之地的百姓差不多。”

钟进卫听得有点沉重,这种情况他有预料。但不管如何,他还是希望从去过的人嘴里能听到一点好消息。

一边的郭延中见中兴侯的态度和蔼可亲,没有一丝架子,仿佛聊家常一样问着事情。现在听到胡哥的回答并不全面,他就忍不住补充道:“侯爷,那些很西边的百姓很少务农,都是行商为活,只是现在好像他们的生意并不好。”

钟进卫听了点点头说道:“是哦,这条原本是丝绸之路,都靠着这来往商人过活。现在商路不同,日子自然就难过了。”

说完之后,他便沉思起来。

想着等建虏的事情有个了结之后,是不是把这条商路重新打通,或者直接把大明的势力再往西拓展,重现盛唐疆域。

想想好像比较热血,不过现在他当上位者久了,知道要往西拓展疆土,不是那么容易,要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情。

但只要有条件,他也不介意向崇祯皇帝建议,往西去打下一片疆域。至少要占据后世的新疆,那可是煤田所在。

想到煤田,钟进卫不由又想起俄罗斯的油田。后世俄罗斯的经济再差,却依旧能靠着出售石油重新活过来。

他并不记得俄罗斯的油田具体分布,但大概还是知道一点,就是以乌拉尔山脉为界,在其东部也有很多油田。

等以后腾出手来,有能力的话就把乌拉尔山的东部都占了吧,算是给子孙后代留一份财富。

钟进卫想着想着,两眼就开始发直,幸好口水没有留出来,否则就在属下面前丢大脸了。

他这种习惯性的发呆,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说,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们知道中兴侯是在想事情,因此都没有打扰他,静待他自己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钟进卫才从意中回到现实,发现周围的人都拿好奇地眼睛看着自己,不由稍微有点尴尬。

他当即转移注意力,问胡浩道:“你们一路回京师,有什么特别的见闻么?”

胡浩听了,马上回答道:“侯爷,这路上最大的事儿就是修路,属下发现这次修路和以往见到的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钟进卫一听,连忙问道。

胡浩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是一边挖掘记忆中久远的事情一边回答道:“在以前,属下见到的修路,各地的官府不情不愿,服役的民夫怨声载道,因为每一次往往会让一些百姓家破人亡。可这次却不同”

钟进卫听了,忍不住打断胡浩的话问道:“如何不同?”

他是非常想听听,这次费尽心思搞出来的修路,在大明今后大战略中重要一环的修路,在民间的反应到底如何?

胡浩没有被钟进卫打断而感到不快,继续说道:“属下看到各地百姓都很踊跃地参与到修路中去,单是属下经过时,看他们那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们非常愿意来修路。这事情当真是奇怪之极,让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胡浩手下的夜不收也都赞同地点点头,表示他们都同意胡浩的话。

钟进卫听了呵呵一笑,胡浩他们可能是因为急于赶路,因此并没有停下来八卦一下原因所在。

看来自己竭力安排的修路待遇,确实比较不错,激发了民工的积极性。

钟进卫也不向胡浩点明,继续聊了一会之后,才站起来道:“今天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明日就去死营曹将军处要人,我已派人跟他说过此事。”

胡浩听得满心欢喜,当即回答道:“遵命,侯爷。”

第五百二十章 必须建大凌河城

天才刚亮没多久,一名从山海关来的信使刚进了锦州城。

没过多少时间,辽东巡抚府内的聚将鼓声便传遍了全城。

只要不是建虏攻来的警钟,锦州城内的百姓该干啥还干啥,并不会再多一份关心。因为他们没有内地百姓的那份悠闲,活着的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很宝贵。

当众将到齐之后,辽东巡抚袁可立从后衙转出来。

在见礼完毕后,袁可立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封信道:“孙阁老来信,事关关宁未来,因此召集众将过来宣布此事。”

堂上的众多将领听了都很诧异,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都关系到宁锦未来了。

他们彼此看看,发现对方都很迷惑,一幅求解的样子。只好把目光都集中到袁可立身上,听他宣布事情。

袁可立也没有坐到座位上,就站案几后面,一手撑着案几,一手举着手中的信,用冷峻地声音宣布道:“孙阁老前些日子向朝廷发出奏章,要求重建大凌河城。但多日之后京师才有了答复,要我们关宁证明有野战的能力,才会拨款。”

建大凌河城的事情,这些高级将领都知道,他们也很欢迎这个举措。

因为一旦大凌河城建成之后,前线就会前移,后面一大批田地就能被开垦出来。对于他们每个人,都是有好处的。

就算以后被建虏攻进来搞破坏,多少都会有收获的。等建虏走了之后,又可以种些东西。至于付出和回报成不成比例,就不是他们心的事情了。

可现在京师的回复,竟然没有马上拨款,而是要他们先证明自己,才会给款。

这个答复让这些一直到了点就拿钱的将爷们炸了起来,想当年,在袁督师的手下,他们的待遇在大明军中是最好的。不但薪水高,还不拖欠,想要什么就开口好了。

现在孙阁老竟然如此不给力,连他学生袁督师之前争取的待遇都搞不定了!

好多将领马上有喷朝廷薄情寡义的,也有说孙承宗没有能力。甚至有几个将领没有文化,骂得粗鲁,让袁可立都没法再等他们发泄完了。

只见他猛地一拍案几,发出很大的一声“啪”,惊到了堂上的这些将领,才纷纷住了嘴看向他。

“你们是想要造反么,敢对孙阁老、对朝廷出言不逊?”袁可立面沉如水,冷声喝道。

这些将头也就是说说而已,要让他们造反还真得不敢。见到袁可立发怒,一个个噤声不敢顶嘴。

只有资格最老,官位最大的辽东总兵祖大寿出列,向袁可立抱拳一礼道:“中丞休怪,他们也只是出于义愤,一时口不择言而已。我等在辽东舍生忘死,替朝廷抵挡勇猛无敌的建虏,但朝廷对我们却如此不公”

祖大寿说着说着,发现袁可立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他,一直盯到他心里去。不由得有点心虚,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住了。

袁可立在锦州这些天,所建立起来的威信,还是有不少的。就算是祖大寿,也不敢再他面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中丞,末将以为朝廷的答复也不无道理,要是大凌河城守不好,让建虏绕城而过,建还不如不建,徒劳人力、物力,得不偿失。”

大堂内的人一听有人竟然说这样的话,不由都循声看了过去,发现是副总兵何可纲。

袁可立看着何可纲点点头,心中暗道不愧是朝廷认定可以依赖的将领。

另外几个投靠袁可立的将领见此,也纷纷出言赞同何可纲的话。这让那些跟祖大寿一伙的将领不由恨得直咬牙,锦州什么时候如此不团结了。

大堂内的气氛马上从声讨朝廷的一边倒变成了两派观点,让袁可立也有了说话的基础。

因为要是所有的将领都反对的话,袁可立就不好应付了。

“本中丞来了辽东之后,甚至未到辽东之前,就从来没看到或者听过谁在舍生忘死的杀敌。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龟缩在城里,依仗着朝廷提供的坚城利炮固守而已。要说建虏勇猛无敌,谁来告诉我,是谁成全了建虏这个威名?”

袁可立的话一句句地打在这些高级将领的心里,特别是祖大寿,更觉得这话就是针对他刚才的话而言。一张脸马上涨成了猪肝色,想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只好强自憋着。

袁可立扫视了他们一眼,自然也把祖大寿的表情看在眼里,他也不管,继续说道:“忠君爱国乃是臣子本份,谁若今后还敢乱嚷,本中丞认得你,朝廷律法可不认人。除非是要造反,或者是想叛国投敌。”

没有一个将领敢出言反对,否则被袁可立当场杀了,也只能落个不忠罪名而已。

“刚才之事,本中丞就当没听到。为了关宁的前途,朝廷的要求也必然要做,这点没有商量的余地。”袁可立说到后面,是斩钉截铁地说话,显示他的决定不容商量。

“当然,你们要是有人不服,想着投靠建虏的话,本中丞也不会拦着。只是奉劝一句,选择的时候要慎重,切莫误子误孙,对不起祖宗。”袁可立说话时充满了自信,让在场的将领有了一种感觉,想投靠建虏的都是傻子。

祖大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整,脸色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他毕竟也是一方大将,自有他的本事。

他首先抱拳向袁可立道:“中丞说得对,只要中丞一声令下,末将一定遵命。”

立场变得倒挺快的,袁可立暗自说道。他知道要是建好了大凌河城,祖家受益是最大的。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对祖大寿的鄙夷,面色露出一丝笑容道:“不错,对于祖总兵,本中丞是放心的。”

其他将领一见,大势所趋,纷纷向袁可立表态,一定遵守军令。

袁可立看了点点头,然后宣布道:“大凌河城是一定要建的,朝廷也没有不同意。但本中丞知道,我军和建虏的野战能力是有差距。但至少要向朝廷表现出,我军有和建虏在野外对战的决心和能力。因此,本中丞决定”

众将一听,“哗啦”一阵盔甲响声,全部都出列,面对袁可立,抱拳听令。

“各部派出夜不收大队,往东侦察建虏动向,争取以多打少,多少收割一些建虏的首级向朝廷有个交代。”

袁可立的命令一下,堂内齐声响起:“遵命!”

这些将领知道唯有如此,朝廷才会继续信任关宁军,对他们都有好处,又是规模小的战事,就是失败影响也不大。

因此,他们都积极响应袁可立的命令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完善研究所机制

将近傍晚之时,钟进卫刚回到京营提督的衙门,就被崇祯皇帝派人招进宫去了。

这种事情虽时有发生,但在天色已晚的时候,却不多见。如果不是非常重要之事,肯定不会现在召见。

钟进卫一边赶路一边叹了口气,大明还是多事之秋,时不时的发生一些大事,希望不是什么地方又出纰漏了。

当他赶到文华殿时,已是烛火通明的时候。但殿内有不少人都在,包括内阁首辅及其他阁臣,工部尚书徐光启也在。

钟进卫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并且夹杂着惊奇之色。再看到宋应星也在的时候,便猜到莫非玻璃研究所出成果了,不知道是显微镜还是镜子?

崇祯皇帝一见到钟进卫进殿,也不等见礼,就高兴地说道:“钟师傅,你说得显微镜终于做出来了。”

殿内的人见钟进卫进殿,都闪过一边和他打招呼。

这么一来,钟进卫就看到刚才被他们围着的地方有一张案几,上面摆着一架显微镜。不错,虽然比起后世的显微镜,这架很简陋,但毫无疑问就是显微镜。

他见了心中高兴,一张口问道:“这个倍数多少?”

殿内的人一听,都有点诧异,看向宋应星,他们可不知道这么专业的问题。

宋应星明显地愣了一下,接着马上涨红了脸,底气不足地回答道:“下官不知道倍数,但这个显微镜能看清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钟进卫一听,马上醒悟过来这是明朝,显微镜也刚做出来,度量单位肯定没来及搞。

他想到这里,笑着道:“是我急躁了,现在显微镜刚做出来而已。不过你回去后定个标准出来,要衡量放大倍数的单位。一定要精确,因为这显微镜以后应用的方面很广。”

“下官记住了。”宋应星收起了之前的那股喜悦之情,躬身领命道。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得点点头,自己这些人一看到显微镜就很好奇,赞叹有如此神奇之物。而钟进卫却一张口就是专业术语,不愧是后世来的人。

钟进卫接着有点好奇,他就又问道:“这高倍显微镜是怎么做出来的?前两天我过去的时候都还没头绪。”

宋应星一听,感激地看着钟进卫,把前后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那些阁臣听得不由暗叹,这宋应星真是好命,竟然能由一滴水而发现这个秘密。

而徐光启的想法却和他们稍微有点不同,心中感慨天下万物都有关联,看来科学一事,任重而道远。

当钟进卫听完宋应星的叙述后,笑着点点头,难道自己真是福星,去哪那受益?

他自美了一会,然后躬身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敢肯定,这种高倍镜片,在目前来说,应该没有其他人、其他国家能做得出来。臣建议其制作之法要列为最高保密等级。”

崇祯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当即同意道:“就列为保密甲等,任何人不得泄露。”

温体仁到此时,才出言问钟进卫道:“中兴侯,你言此物应用极广?”

“是啊,医学,化学,物理等等全部都会用到,是个最基础的工具。”钟进卫说道。

“那如此重要之物该如何售卖?”温体仁其实关心地是这个。

独一无二,而又非常基础的工具,肯定能赚很多钱。

钟进卫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看向崇祯皇帝,发现他也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他想了一下,就回答道:“这高倍显微镜是玻璃研究所研发出来的,其所有权当归国企和朝廷所共有,因为研究所是由朝廷提供场地和国企出资的。不妨由研究所授权给国企,成立一个厂子,专门做这显微镜售卖。研究所不负责生产和销售,就继续搞研究工作,争取再出新的好东西。”

对于现在这些官员来说,他们认为朝廷和国企其实是一回事,因此钟进卫这么说,他们也没意见。

不过钟进卫还在继续规划道:“因为这显微镜是基础之物,因此我建议价格不能定得太高。并且规定不能出口”

“钟师傅,何为出口?”崇祯皇帝听了问道。

“就是卖给别的国家,外国人。如果他们一定要也没问题,把价格翻个十倍、百倍再卖给他们好了。就目前来说,高倍显微镜就是给他们天价也不为过的。”钟进卫转向崇祯皇帝回答道。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能赚大钱,这可是好事。

“另外臣建议,国企售卖显微镜所得利润,最好拿出一部分奖励玻璃研究所,以鼓励其研发出更多赚钱的东西。”

钟进卫的话音刚落,温体仁就在一边笑着说道:“中兴侯,刚才陛下已经封长庚为微伯了。”

钟进卫听了一怔,咋整了个微博出来了。

温体仁见钟进卫愕然的样子,就解释道:“因这显微镜见微知著,故名微伯。”

之前的枪炮伯和宋应星这个微伯并不是世袭,因此崇祯皇帝封了就封了,这些文臣也没有异议。毕竟他们的发明是会为大明带来巨大的利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钟进卫这才明白原来是封了伯爵,他当即向宋应星恭喜了一番。然后继续转向崇祯皇帝,再次解释道:“陛下,这显微镜也不光是微伯一个人的功劳”

钟进卫怎么称呼就觉得怎么别扭,就不能换个其他什么伯么,一定要搞个微博出来。

“研究所内的工匠也出力不少,更重要的是,研究所作为一个整体,今后搞研发都需要他们配合,需要激发他们的整体积极性。同时也是为了让有专长的人士知道加入研究所的好处,这样才会有更多更好的产品能被研发出来。因此臣还是建议,国企售卖显微镜所得利润中要拿一部分出来归玻璃研究所共有。”

钟进卫说完之后,看了下殿内文臣的脸色,就再次解释道:“当然,拿出多少利润,就由陛下和诸位大人商量了。”

听到这里,徐光启先开口赞同道:“陛下,臣附议。”

大概是因为由钟进卫最后一句话,因此其他文臣这时也没意见,都附议了。

此举能带来更大的好处,崇祯皇帝自然不会不同意了。

最终朝廷定好给研究所的分成很低很低,但钟进卫已不再心,有这么一个先例在,至少能先良性地动起来。

他在回家的时候,想着先给自家老婆搞几架高倍显微镜,从行动上支持阿奇的兴趣。

第五百二十二章 人见人要

次日下午,钟进卫眉开眼笑地出现在新军营地。

但是营地中还有比他更高兴的人,就是新军炮营教官贡得萨。

他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督促着手下在和兵仗局的人交接新式佛郎机。

他等火炮已经等得很久了,一下见到这么多火炮,整个人就激动了。一会摸摸炮膛,一会又吼那些炮兵搬运的时候小心点。仿佛这些是无价的玻璃制品,就怕弄坏了一般。

一边的钟进卫都看不惯他那言行了,把他叫到身边说道:“火炮我是给你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了。”

“侯爷,没问题。不过还有炮架子没配齐,您看?”贡得萨马上保证了一句,然后又开始要东西了。

这次兵仗局移交的火炮只有几门是有炮架的,其他都是放在几大车上,堆一起送过来的。

“不要急,炮架不是兵仗局做的,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送过来了。”钟进卫对贡得萨的敬业精神感到满意,就笑着向他解释道。

贡得萨“哦”了一声,然后满脸期待地问道:“侯爷,属下看着这火炮和以前的不一样,性能更好了吧?”

他说这话也不算是拍马屁,因为他本身就是用炮的能手,对于佛郎机后膛的改造,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改动所带来的好处。

钟进卫一听贡得萨问这话,当即一拍脑门,笑着道:“看我这记性,原本想着今早检验火炮时把你叫上,结果临到头忘记了。”

说到这里,他看贡得萨一脸愕然地样子,就又对他说道:“不过你放心,这新式火炮不但比以前的火炮射程远,而且重量还轻不少。一会你用用就知道了。”

贡得萨听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打几炮试试。

忽然,他想到这种口径的火炮重量,忙问钟进卫道:“侯爷,那就是说这火炮可以用马拉了?”

钟进卫笑着点点头道:“不错,这些火炮马拉了就能走,那些炮架子也都为此全新设计过的。”

说到这里,他一指在北面射击场训练的新军士卒道:“他们也会是一支骑马步兵,有马代步进行机动作战。”

贡得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马上狂喜起来。这支新军被中兴侯这么一砸钱,将在战场上发挥难以想象的作用。唯一的遗憾是人数少了点,否则可以远距离作战,使敌人要花更多的兵力来防守更多的要害所在。

不过他想起一事,就向钟进卫建议道:“侯爷,这炮都一个口径,相对来说,是不是种类少了点?”

这是铁范铸炮的第一批,主要就是用于野战,以弥补野战中和建虏的差距。更大、更多用途的火炮,比如攻城炮,舰炮等在后续也会造出来,但现在还没那么多时间和原料。

“这个我知道,暂时还没有别的火炮,要一步步来。”钟进卫回答他道。

贡得萨听得点点头,这倒也是,光泥模就要两个来月,还有很多废品。这次能运来如此多的佛郎机,估计就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

他要是知道大明有了新的铸炮方式,不但速度快,而且废品率低,质量又好,估计就会惊得掉下巴了。

但现在铁范铸炮属于甲级保密,他是不可能知道的了。只是到了很久以后,看到一批批的大炮如流水般地产出,他才产生了怀疑。不过,他还是至死都不知道大明火炮是如何铸造出来的。

钟进卫想起范俊的嘱托,就又对贡得萨道:“这批火炮造得比较仓促,很多参数还不详细。你们在训练的时候要记录下来,回头写份报告给我。”

“属下明白。”贡得萨马上答应道。他是知道火炮参数对火炮的重要性,因此毫不迟疑地回答了。

就在这时,从远处飞驰过来一些骑士,往钟进卫这边而来。

还有五十来步的时候,领头的几个骑士就翻身下马,把马丢给后面的人,径直大步流星而来。

“侯爷,末将去了衙门,没找到您。”领头的是钟进卫看重的曹文诏,一边走近一边抱拳说道。

贡得萨一见,自动退到一边去看他的火炮了。

“哦,你来得真好,省了我一会去找你。”钟进卫一见曹文诏,笑着说道。

曹文诏听得一愣,马上回道:“侯爷有何吩咐?”

“你过来找我,还是先说你的事吧,我找你也不是急事。”钟进卫说着,看了下曹文诏后面的三人,认得是他手下三个得力干将。

曹文诏一听,马上装出一副苦大仇深地表情对钟进卫说道:“侯爷,您让新军的兄弟一下挑走了近百号精锐。您看看,我这个死营本来人数就少,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钟进卫一听,得,来找自己诉苦来了。

他当即一笑,对曹文诏道:“行,你想要什么,就说吧?”

曹文诏一听钟进卫直接戳穿了他的来意,脸色微微一红,索性就不掩饰了,直接道:“侯爷,我这几天就光听见新军兄弟们不要钱一样的砰砰砰地放枪。您看,死营好歹也是京营之一,是不是分一点过来。”

他说到这里,装出夸张的表情,仿佛才发现那么多佛郎机一样说道:“还有这么多火炮,这侯爷,我死营连根烧火棍都没,您看这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死营从塞外回来,完全都是冷兵器,并无一人再有火器。到了京营安顿下来后,也没有整顿过武器装备。这让曹文诏每日听到新军营地这边的枪声,心里直痒痒的。

今日听说兵仗局运了几大车火炮到新军营地来,就再也坐不住,直接上门来要了。

这么一来,钟进卫对他的印象直接被颠覆了,原本他一直认为曹文诏是稳重、勤恳做事老黄牛类型的人。没想今天完全变成一个无赖一样,想着法来要枪要炮了。

看来,人在某种情况下,还是会变的。

钟进卫笑着看曹文诏继续在那夸张地说话,一直等到曹文诏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才开口道:“说到底,就是想要火器么,是不是?”

曹文诏笑着拍了个马屁:“侯爷英明。”

“你放心,死营迟早会配备火器的。你看这些佛郎机,用上炮架后,可以由马牵着走,到时候也会配备给你的死营。”钟进卫不得不给他透露今后的安排。

其实以前钟进卫也有提过,但曹文诏没当真。现在这种情况说出来,自然就是真的了。

曹文诏听得大喜,连忙抱拳道:“多谢侯爷。”

他后面的三大将也与主将同喜,一起抱拳道:“多谢侯爷!”

钟进卫笑笑,然后道:“这下放心了吧,那轮到我说事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一网打尽

“侯爷请说。”曹文诏得到钟进卫的肯定答复后,心情大好,说话都比平时响亮了不少。

钟进卫用手指了一下那些正在训练燧发枪射击的新军士卒,然后才对曹文诏说道:“他们虽是老兵,但毕竟是新练燧发枪。我想着光这么练也不行,缺少战场的气氛。”

曹文诏有点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于是,他侧头看看那些新军士卒,然后再看向钟进卫。

“我要你组织一些骑兵,模拟建虏向他们发起冲锋,训练他们在面临骑军攻击情况下的装填速度。”钟进卫把目的说了出来。

曹文诏愣了愣神,不由地道:“侯爷,这枪弹无眼”

钟进卫听得无语,看了曹文诏一会,盯得他不好意思了,才说道:“就只填火药,不装铅弹,不会伤到你的人。”

侯爷可真败家,曹文诏听了暗自诽谤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答道:“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去安排骑术高明的士卒来做这事。”

“好,时间就定在明日一早吧。”钟进卫当即拍板定了时间。

当钟进卫在努力给新军砸钱的时候,辽东盛京的崇政殿内,一场针对登莱巡抚卢象升的讨论也在进行中。

“朕收到消息,那明国的登莱巡抚卢象升不出所料,又想来劫粮了。”皇太极的胖脸洋溢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向殿内其他人宣布道。

“大汗英明。”代善首先回应皇太极的话,他这是真心赞扬的。

因为他明白,皇太极针对登莱巡抚这招引蛇出洞,乃是一招阳谋,那登莱巡抚必定上钩无疑。

殿内其他和硕贝勒也跟着附和,更不用说那些汉臣了。

皇太极的心情很好,他对边上的一个汉臣说道:“明将祖大乐和你关系极好,要不是你去信劝说,还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投靠我大金。”

这个被皇太极表扬的人,叫孙得功,是一个大汉奸。当年他作为广宁巡抚王化贞的心腹大将,却被另一汉奸李永芳策反,狠狠地坑了王化贞一把,使明将战死多人,失广宁、辽河等重镇。

不过恶有恶报,他虽是如此一幅奴才样,却还是被努尔哈赤所虐待,郁郁不得志而罢还乡里。

这次皇太极收到宁完我送回的情报,就重新启用了他。追述他以前广宁战功,授予副将一职,令其劝降了祖大乐,合着伙准备坑死登莱巡抚卢象升。

现在见皇太极表扬他,当即出列媚笑道:“奴才只是写了一封书信而已,他能弃暗投明,完全是仰仗主子的威望,奴才不敢居功。”

皇太极笑笑,也不否认。他按照自己说话的节奏先夸奖了孙得功之后,又对殿内众人说道:“有一点朕没想到,那卢象升会想到这次粮食不好劫,竟然动用了登莱的全部兵力,准备孤注一掷。”

年龄最小的多铎一听,从座位上一下跳起来,向皇太极说道:“大汗,这样不正好,把这些汉狗一锅端了!”

皇太极笑着点点头道:“说得没错,朕就是这么想的。为了配合他这次劫粮,有些措施需要重新调整下,大家看看是否合适?”

多尔衮面带佩服之色地看着皇太极,表现得很乖。但他在内心却很是鄙视,现在那还有八王议政,都被你给夺权了,还要惺惺作态,真是恶心。

皇太极那会知道多尔衮心中想什么,仍旧在说道:“为了让那卢象升聚集齐各岛屿的兵力,朕意让朝鲜那边放缓速度,等朕这边收到线报,明军全部集结完毕后,再开始行动。这是其一。”

殿内的人都点点头,他们知道有必要这么做,以便能一网打尽登莱明军。

“其二,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从今日开始,镶黄旗和正红旗所部分批趁夜色潜往镇江堡。战事一起,负责截断登莱明军的归路。”皇太极说这话时看向两位旗主。

代善和阿齐格当即站了起来,向皇太极道:“遵命。”

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道:“朕这么调整,虽然时间久了点,但一则能聚集更多的明军,二则让那几个大岛上的明军多等一会,也可以磨磨他们的士气,多少能减少我大金围歼他们的难度。”

说这话时,他发现刚坐回座位的多铎有不服气的表情,就解释道:“那登莱巡抚勇猛,所带兵将必然也是悍勇,能多削弱敌人一份便是一份,明白么?”

“大汗英明。”多尔衮注意到了皇太极的目光,连忙一边拍马屁一边扯了扯弟弟的衣裳。

回过神来的多铎和殿内其他人一起出声赞道:“大汗英明。”

皇太极瞧见多尔衮的动作,心中暗想多尔衮也是很怕自己,算是识相的人。

他想了一下便丢到了脑后,转头又对孙得功道:“为了让祖大乐能安心,你即日就出发前往獐子岛,就在祖大乐身边替他谋划,配合大金这边引蛇出洞。”

“是,主子。”孙得功当即答应,他感激皇太极再次重用他,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好好表现。

皇太极见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就准备散会。谁料此时有探马急报,说是关宁明军蠢蠢欲动,还派出了不少夜不收来刺探军情。

他听得一愣,自己刚把关宁一线的多尔衮两兄弟调回来,这关宁的明军就动了,他们到底是想干嘛?

他马上细细地问起关宁明军具体的动静,殿内其他奴酋也有和皇太极一样的疑问,于是,都在认真听着探马的细报。

听完了之后,皇太极命探马再探。然后自己思考了一会,才抬头看向殿内众人道:“朕还真不能小觑了那登莱巡抚,这定是他为了劫粮成功,奏报明国京师协调关宁明军做出牵制。”

其他人一听,纷纷赞同地点点头。否则仅凭关宁那帮只知道缩在乌龟壳里的无能之辈,怎么可能主动出击呢!

他们虽然猜错了关宁明军出动的原因,不过对卢象升的估计却是没错。只不过卢象升的请求才到京师,刚被批准,命令关宁明军配合的圣旨才出了京师而已。

皇太极考虑再三做出决定道:“眼下的大事,就是连根拔除登莱明军这根刺。关宁明军想蹦跶,就让他们蹦跶几天,回头再收拾他们。”

崇政殿内马上响起一个赞同声:“大汗英明!”

第五百二十四章 全力以赴

在皮岛原总兵府,现登莱巡抚临时落脚点的大堂内,卢象升正在召开军事会议。

“陈总兵,本官刚到,你且把朝鲜情况汇报一遍。”卢象升对站在最前面的陈继盛说道。

陈继盛原本就对卢象升忽然带领大军前来皮岛而吃惊不小,因为按照事先的规定,这些军队在登莱休整,至少还要半个月才回皮岛。

他见卢象升一见面就关心朝鲜的情况,心想不会要在朝鲜打一次大的战事了吧?

于是,他应声出列,抱拳禀告道:“回中丞,朝鲜义民仍然源源不绝来投我皮岛,甚至一些朝鲜小官吏也来了。末将暂时都安排在岛上,等中丞发落。”

卢象升想问的是建虏粮食之事,不过陈继盛汇报这些也是他关心的,因此他耐着性子听着。

“在朝鲜境内的建虏现在外出活动少多了,都缩到了大城镇中。虽有少量出动,但其规模不小,因此我军这些天斩获较少。”

陈继盛说到这里,想起漏说重要一点,连忙补充道:“建虏大规模活动了几次,似乎是把搜刮到的粮食都集中到了平壤。”

卢象升听了心中一喜,庞大的身躯稍微往前一倾,问陈继盛道:“建虏的人和粮都集中到了平壤?”

陈继盛见卢象升格外关注,就稍微回想确认了下,才答道:“回中丞,据朝鲜义民的消息,建虏并没有全部集中到平壤。那些护送粮食到平壤的建虏又返回了原本的几个大城镇,似乎还在继续收刮粮食。”

卢象升听了在心中盘算,按照这个军情推测,很可能是朝鲜的建虏已经收到辽东奴酋的信了,因此先行集中现有收刮到的粮食,准备运回辽东。

他当即宣布道:“本官收到獐子岛祖参将的急报,辽东奴酋已派出信使要求朝鲜的建虏速运粮食回辽东。”

说到这里,卢象升提高了声音大声道:“诸位,辽东建虏缺粮,已等不及朝鲜建虏收刮完粮食返回了。”

大堂内的这些将领可是受过没粮之苦的,听到巡抚说建虏也要面临他们以前经历过的缺粮日子,都是大喜过望,纷纷议论起来。

卢象升也不阻止,任由他们讨论。

过了好一会后,大堂内的议论声才小了下来。其中总兵黄龙向卢象升抱拳说道:“多亏了中丞上次把建虏的粮食给烧了,否则也不会有这等好事。”

他人单势孤,现在有了机会,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拍新领导马屁,期望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

其他人一见,也不肯落后,纷纷跟上:“没想中丞如此勇猛,让建虏吃此大亏。”

“想当年曹烧了袁绍的乌巢军粮,打赢了官渡之战;今日中丞烧了建虏的粮食,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可惜了之前没有跟中丞一起去烧建虏粮食,真是太遗憾了。”

“”

卢象升见他们越说越过了,就提高声音,打断他们道:“诸位,眼下这次粮食要是再被我们截获,建虏实力必然大损。来日朝廷再行攻打辽东,必将事半功倍。因此本官决定,此次粮食,一定不能让建虏运回辽东。”

“末将遵命。”大堂内响起一片整齐的答应声。

卢象升点点头,不过马上脸上就出现严肃地神情,认真地说道:“此次运粮事大,建虏不可能不知道。因此他们护送粮食的兵力绝对不会少,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苦战。”

堂上诸将听得凛然,看来是要和建虏硬碰硬得打一场了,这可是从来没干过的事情,能行么?

他们都看着卢象升,心中带了点不安。

卢象升马上就察觉到了堂内气氛的变化,他暗自一叹,建虏常年打胜仗所积累起来的威名,还真不容小觑。

他当即坐直了身子,看着堂上的众将道:“护粮的建虏虽会比上次多不少,但那又能说明什么。本官和建虏面对面的交手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清水明月关,结果是活擒了奴酋一名;第二次是追击建虏的护粮队。”

说到这里,卢象升转向一边侍立的张献忠道:“那次建虏见本官带队冲锋,他们是何表现?”

张献忠一听,大声回答道:“建虏惊慌失措,临阵脱逃。”

卢象升在张献忠回复之后,又转头看向堂上众将道:“建虏也是人,他们也一样会吃败仗,会害怕。这次本官亲自领军,冲锋在前,是条汉子的就跟上我,把建虏的粮劫了。”

巡抚都要上战场冲锋,还要冲在第一线,他们这些兵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而且他们不像关宁的明军,自始至终龟缩在城里。东江的明军,虽是装备差了点,但和建虏却是干过不少架的,对上建虏的心理劣势并没有关宁明军大。

因此,堂上众将纷纷做了表态。

“末将要是不敢打建虏,也就不会在这了。”

“中丞督阵即可,建虏由我等拼杀。”

“对,不能让中丞上阵厮杀,否则要我们这些人干嘛?”

“”

每个人的反应都被卢象升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由暗暗点头,都是一群汉子。

等过了一会,堂上动静小了下来后,他才说道:“众将放心,要是敌我兵力相差太远,本官也不会让大家去送死的。”

堂上众将一听,心想中丞果然是有勇有谋之人,并不会因为战果可能巨大而一意孤行。

“从目前收集的情报来看,朝鲜建虏不会全部都护送粮食回去,而辽东那边,暂时未见其派兵过来朝鲜。”

卢象升先说了下目前的情况,然后又谨慎地道:“本官估计建虏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兵力护送的,因此可以推测,辽东建虏很可能会来朝鲜。为此,本官已令祖副将多派夜不收,侦缉辽东建虏派往朝鲜的兵力。陈总兵。”

“末将在。”陈继盛一听卢象升点名,连忙又出列道。

“你也派出夜不收,在朝鲜义民的帮助下,尽量摸清朝鲜建虏会出多少兵力护送粮食。”卢象升命令道。

“末将得令。”陈继盛大声领命。

卢象升点点头,又宣布道:“本官已上奏朝廷,请关宁友军响应此次行动,出兵牵制建虏。”

堂上众将听卢象升布置得井井有条,考虑得很周全,一下都对此战充满了信心。

卢象升最后站了起来,大声道:“诸将用命,打赢此战,万胜!”

第五百二十五章 报纸渗透

不同于东江镇临战前的紧张气氛,此时京师的百姓,该吃吃,该喝喝,丝毫看不出大明的不太平。

现在正是用餐的时候,在酒楼的一楼大厅坐着很多食客在用餐,其中就有壮汉和矮个子两人。

刚进大厅的一个食客进了店,看到壮汉和矮个子两人又在此用餐,不由开玩笑道:“呦呵,两位发财了,把酒楼当自个家了。”

壮汉闻言一看,认得是这里的一个常客,家里比自己要富裕。平常之时,会在他们这些小本生意人面前显摆。

他认清此人之后,装作不在乎地回道:“也没什么,就是刚好买到了一些修路基金而已。”

那人一听,顿时露出羡慕的神色,那可是坐等收钱的买卖啊。可惜自己得到消息太晚,赶去的时候已经买完了。

带着一丝嫉妒,那人自个喊了掌柜点菜吃饭去了。

“三弟,别到处乱嚷,财不露白懂么?”矮个子教训道。

“呵呵,也就让他羡慕一下而已,平时我才不会说呢!”壮汉笑着回答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夹菜往嘴里塞。

这时,门口的帘子一掀,进来一个人,就站门口那,大声喊道:“掌柜,快来拿报纸。”

掌柜听到门口动静已经抬起头来了,发现来人是个衙役。又听到他说话,心中好奇,连忙迎过去,陪着笑脸道:“这位大哥,您是否弄错了,本店不卖包子,还请海涵。”

大厅内的几桌人一听这对话,纷纷看了过来,别是上门来找事的吧!

要是这样,这个衙役胆子就大了,也不看看这家店面如此大,客人如此多,肯定是有后台,岂是能随便敲竹杠的。

谁知那衙役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解释道:“不是吃的包子,喏,是这报纸。”

说着,他还把手举高,晃动了下手中的一叠纸。

“朝廷新出的报纸,拿去。快点不要墨迹了,我还要赶往下一家呢。”那衙役接着略带埋怨地说道。

掌柜心中有点苦笑,顺势接了过来,然后问道:“这位大哥,这报纸要多少钱?”

他想着要是钱少的话,就直接掏钱买个清静算了。人家是拿朝廷的名义压人,也不值得惊动东家。

衙役听了又是一愣,接着摇摇头道:“不要钱,免费的。”

这回轮到掌柜吃惊了,重复了一句:“不要钱?”

衙役没有再耽搁,直接一掀帘子走了出去。不过还是飘了一句话进来:“废话。”

壮汉那一桌离掌柜比较近,他好奇地问道:“掌柜,你那手里的报纸到底是个啥东西?”

掌柜也正想搞个明白,当即拿了起来看。

周边的食客也是很好奇,朝廷怎么派了免费的报纸出来,这在以前好像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事。

他们等了一会,却见掌柜没有一丝动静,仍然在看着手中的纸张。

壮汉先耐不住了,直接问道:“掌柜的,到底是啥东西,看个没完,着魔了?”

矮个子拿眼睛瞪了壮汉一眼,小声道:“积点口德。”

壮汉听二哥训他,呵呵一笑,虽没再说话,却还是看着掌柜。

另外也有食客跟着壮汉起哄,把掌柜给唤回了神。

“呵呵,上面写着是《明报》,大明的明,报料的报。上面写了很多事儿,一时看入神了,真是怠慢各位客官了。”掌柜解释了一下,然后抱拳环礼一圈。

壮汉看了眼矮个子,见他也露出好奇之色,就又开口问道:“上面都写了啥,给我们说说呗。”

其他食客也再次随着壮汉一起要求,让掌柜无力招架,只好笑着道:“好好,我给各位客官说说。”

掌柜走到大厅中间的空隙处,然后大声道:“这上面写着第一件事儿是说登莱又打了胜仗,杀了不少建虏,威名让朝鲜百姓都纷纷投奔。”

食客们一听是杀建虏的事儿,当即纷纷要求掌柜说细点。矮个子尤其关心,他大声说道:“掌柜,原原本本的念给我们听听吧。”

掌柜没办法,就只好给他们念了。

刊登在报纸上的报道都是经过文学处理的,因为面向百姓,因此又写得通俗易懂。

一众食客听得津津有味,连呼过瘾。听完之后,还大喊添酒加菜,庆祝一番。

掌柜没想自己这么一念,还有这么一个效果,高兴地吩咐小二赶紧伺候,然后他本人则又开始给他们读下一篇报道。

这接下来的两篇报道差不多,都说是有两人如何努力,为朝廷贡献了新得军械造法和发明了高倍镜片,为朝廷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因此被封为枪炮伯和微伯。

当然,具体的内容都是一笔带过,只是说明了有这么一个事情,重点突出了他们是如何努力,朝廷是如何奖赏这两方面。

这又引得大厅内的众多食客发出一阵阵的惊叹、羡慕之色。他们讨论、猜测那是什么东西,又对朝廷的奖赏进行评头论足。

还有识字的食客觉得光听不过瘾,就向掌柜要了报纸过去自己看。掌柜也乐得自己能歇会,连忙送上报纸。

然后就看到那些识字的食客一边看报纸一边发出惊叹之色,让那些不识字的食客为之着急,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就纷纷要求看报纸的那些人读出来。

讨论可以,读报纸那可是个累活,最终又轮到掌柜身上了。

食客乃是他的衣食父母,因此掌柜没办法只好再读,一直到把报纸上所有的事儿都读完了才罢休。

修路的进度,海外的奇闻异事都让这些食客很是关注。最后连那征集稿件的事儿都被他们引为其谈,这不等于是出书么?

这一顿饭是掌柜见过吃得最长的,他也是伺候得最累的。等食客都散去后,他才喘了口气,心中还暗自埋怨这报纸,搞出来这么多事情。

可接着他就马上改变了这个想法,那些食客又引了新的食客过来,都是来这吃饭听八卦,这客流一下比没有读报纸之前多了很多。

掌柜也慢慢地发现了门道,特意雇了个说书先生来读这报纸上的内容,为此还特意提了酒水的价格,可生意却还是很火爆,让他乐开了花。

于是,他开始埋怨这报纸怎么出那么慢,七天才有一份。

后来报纸收费,他也是两话不说,就掏了钱。

虽然最终购买报纸的店家越来越多,让他的不少客人回流了,但因为酒水价格有提升,终归还是比没有报纸的时候赚。

报纸就这么慢慢地渗入了京师百姓的生活中,然后又慢慢地扩散开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新军演练

这日一早,太阳才从东方露出半个头,新军营地的演习场就已站满了人。

和上次观看新军近战演习一样,聚集了众多相关的大佬,准备观看新军的再次演习。

随着钟进卫一声令下,新军营地方向出现了动静,在观察台上的这些人纷纷借助手中的望远镜望向新军营地。

自从发明了宋氏镜片后,望远镜的质量上了一个档次,数量也随之增加。今后大明军中的望远镜在较短时间内就能配置到游击一职。如果时间再长一点的话,再往下配置也是能做到的。

新军营地的情况清晰地出现在这些人的眼睛中,只见新军士卒都按队为单位从营房里出来,正在进行紧急结合。

不一会的功夫,新军士卒就全副武装地准备完毕,开始往演戏场跑步前进。这是因为新军还未配置代步战马的缘故,也因此,炮兵部队是推着炮架行进的。

观察台上不管是否是领军出身的将领,看了都不由感到吃惊。虽然说这只是演习,并不是实战,那些士卒们可能事先也已知道,都做了准备。可这么有条不紊的整队、出发还是少见的,而且速度还很快。

不过钟进卫却一点都不奇怪,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首先这些新军士卒和以往军队的训练就是不一样,达到了每日都练好多个时辰的强度;其次新军训练科目中就有紧急集合,早已练过多次。因此要是这次集合开拔显得忙里慌乱地,也就太失败了。

新军士卒显然驾轻就熟,虽是步行,却也走得很快,而且队形丝毫不乱,很快各就各位。

第二个命令随之传了下去,炮兵教官贡得萨收到旗语之后,便命令炮兵部队开始准备。

观察台上的人都把望远镜盯向那些练火炮的新军士卒,发现他们是每三人为一组,一人负责火炮的瞄准,一人负责搬运佛郎机子铳,还有一人在待命,显然是准备在炮击之后开始装填打完的子铳。

射击命令下达之后,只见炮兵阵地上先是发出一声炮响。众人的望远镜马上转向预定炮击目标,只见着弹点就落在目标不远的地方,然后在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弹痕。

有经验的将领知道这是在试炮,校对火炮的射击参数。果然,没过一会,炮兵阵地上万炮齐鸣。只听“轰轰轰”地声音,佛郎机炮所发射出去的实心弹大部分都落在目标区域,把目标区域的炮靶子犁得惨不忍睹。

这让观察台上的将领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自己率队进攻的话,损失必然惨重。这改进后的佛郎机太厉害了,不但射速快,而且还射得远。这新军的火炮又多,炮弹的密集度就大,这么打下去,真是太让人震撼了!

在事先准备好的子铳打完后,佛郎机的射速终于慢了下来。可因为火炮多且集中使用,预定目标上落下的实弹还是有不少。

要是一般军队遇到这种炮击,肯定是要溃散。就算是强军,顶住了这些火炮的攻击,能冲过来的也寥寥无几了。

更让这些将领没想到的是,火炮竟然开始延伸,射向更远的地方,在做炮火驱赶。趁着敌军混乱,往回逃跑之际,派出骑军攻击,怕是战斗要结束了。

过了一会后,火炮终于不再射击。这让那些代入敌军的将领松了口气,噩梦总算结束了。

此时的他们,对火炮这种东西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如果战场上的火炮都能像新军的佛郎机一样做到轻便,射程又远,射速又快。只要火炮数量够多,那还怕什么鸟建虏,鸟骑兵!所有的敌人,在密集的炮火之下,都是渣!

钟进卫对这次炮击结果也很满意,贡得萨做的不错,训练出来的炮兵基本都达到了熟练作佛郎机,并能准确命中目标。看来前段时间的炮击理论没落下,这几天的实弹训练也不错。

这时,从远处开始传来马蹄声,观察台上的大佬连忙又把望远镜移了过去。

他们发现是死营的骑兵正在慢慢加速,往新军阵地冲过来。

不少人就把望远镜又转向新军阵地的那些燧发枪手,只见他们以队为单位,站成了好多排,正端枪瞄准着前方。

随着蹄声的临近,忽然一阵硝烟散出,随后听到了枪响。

这让观察台上的人大吃一惊,怎么还真开枪了,打死了人怎么办?

他们连忙又把望远镜移向死营将士,却发现死营将士丝毫没事,仍在继续冲锋。

一边的曹文诏这时开口解释道:“枪里没装铅弹。”

要是真装了铅弹,来实战训练的,曹文诏又怎么会如此淡定地站这里,看着手下死在自己人手中。

听到解释的将领暗自一笑,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新军士卒身上。他们想看看面对如此高速的骑军冲锋,这些新军士卒是如何表现的。

只见新军士卒仿佛没有看到骑军正在向他们冲锋,自管自己按令射击,装弹,再射击。

这让那些有带火铳兵的将领看了着实羡慕了一把,他们带的火铳兵根本做不到新军士卒的从容。

演习一直到死营将士控马穿过新军阵地中各队空隙之后,才算结束了。

钟进卫转头看向自己身后侧的一众人等,问他们道:“各位觉得怎么样,再提提意见,看有什么地方要改进的?”

他不是显摆,也不是炫耀,确实是想让这些人看了后都提提意见。

但他失望了,回答他的是一片赞美之声。这些将领和相关文职要么出于拍马屁的动机,要么是真心没见过如此强悍火力的火器部队,因此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夸奖。

他们把新军简直夸到了天上去,世间无敌的存在,让钟进卫都脸红不已。

他只好对这些人说道:“其实新军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实践或者改进的地方。”

中兴侯说话,其他人就收声听讲了。

“新军燧发枪士卒在练了几天面对骑军的冲锋后,射速还是会被影响到,这还是要加强训练。另外军队没有经过长距离拉练,没有模拟临时遇敌,没有在大风天气作战,至于雨天还是算了,火器影响太大”

观察台上的这些将领,听着中兴侯说这些他们认为不是问题的问题,心中暗道:大明最强军队要诞生了啊!

他们也不想想,钟进卫在这支新军中砸了多少钱下去,岂会没有效果!

第五百二十七章 骡子和马

“钟师傅,朕听闻新军乃大明第一强军了?”

当天下午,崇祯皇帝在文华殿内见到钟进卫时,第一时间笑着问道。

钟进卫听了一愣,谁的嘴这么快,就已向崇祯皇帝汇报了。

他心中对于大明第一强军这个称号是有野心的,甚至之前都喊出过天下第一强军的口号。可这么当面被崇祯皇帝提出来,却有点不好意思。

钟进卫稍微有点点脸红,向崇祯皇帝摇头道:“陛下,这大明第一强军恐怕还说得太早。现在的新军光说不练,没有百战百胜的战绩,没有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威势,要说第一强军,怕是有人会不服。”

早已和兵部尚书一起在殿内的首辅温体仁一听钟进卫的话,当即哈哈一笑,然后对钟进卫说道:“这还不容易,去和建虏打一仗就能知道了。”

梁廷栋听刚才崇祯皇帝对钟进卫的夸奖微微有点嫉妒,凭什么他花这么多钱训练的军队,没立过一点功劳就说大明第一强军。因此听到温体仁这么一说,他就马上跟上道:“首辅说得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钟进卫没有感觉出梁廷栋话中的一丝酸意,他冲温体仁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也是这么想的,等着再练阵子就拉到战场去试试。”

崇祯皇帝倒有点担心,他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如果一开始就去打建虏,新军的数量是不是太少了点?”

可要是不打建虏,好像大明北方暂时没有敌人可以打,这让崇祯皇帝有点犹豫。

确实,他也非常想让新军去把建虏灭了,可建虏的凶名也不是吹出来的。如果让如此之少的新军去对上那建虏,要是一去不回了怎么办?

温体仁也想到这点了,他当即说道:“中兴侯,刚才老夫只是开个玩笑,等新军扩大规模后再说打建虏的事好了。”

钟进卫一听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有点担心新军人数太少,怕新军吃亏,心里颇有点感动。

他其实担心的不是数量问题,因为建虏也不可能一次就出动几千几万人的,只要时机把握恰当,不让建虏形成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也不是办不到。

钟进卫担心的是天气,雾天还好说,要是雨天的话,新军最大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让新军士卒去和建虏肉搏,是他所不愿看到的事情。

他正想解释一下,崇祯皇帝先说话了:“此事再议吧,新军配备完火器也才没多少天,还是先再练练吧。”

皇帝定了基调,其他人也不会再坚持。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他对钟进卫说道:“孙师傅向朕报捷,说锦州出动军队,斩获了不少建虏。目前建虏都龟缩在各城之中,不敢应战。因此,他向朕请求现在正是建大凌河城的好时机”

钟进卫听得非常诧异,忍不住打断崇祯皇帝的话问道:“陛下,您说关宁军主动出击,建虏躲城里防守?”

看钟进卫那惊奇的表情,崇祯皇帝呵呵地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道:“朕开始也颇为惊讶,但经梁卿的解释,朕就明白了。”

钟进卫听了就更奇怪了,按崇祯皇帝说得这话推断,就是说这是事实?可关宁明军和建虏突然互换攻防,这怎么可能呢?

他转头看向站他左后侧的梁廷栋,满脸都是疑问。

崇祯皇帝在上面见了,当即笑着对梁廷栋道:“梁卿就向钟师傅解释一下吧。”

“是,陛下。”梁廷栋先答应一声,然后侧转向钟进卫。同时心中暗想道,风水轮流转,以前就你在皇上面前侃侃而谈,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吧。

想归想,他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中兴侯,你有所不知,我大明遭灾,建虏也不能例外。他们缺粮,刚好又被登莱巡抚给烧了一批救命的粮食,得不到粮食补充,就只好待城里防守了。”

钟进卫一听,好像说得有道理。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是没有粮食,建虏就是再凶狠,也抵不过饿肚皮的威力。

梁廷栋见钟进卫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也是同意自己的分析。他就再进一步补充道:“因为缺粮得厉害,奴酋还命在朝鲜的建虏先行把搜刮到的粮食运往辽东。不过中兴侯放心好了,登莱巡抚会再去劫了那些粮食,万万不会让建虏把粮食运回辽东的。”

钟进卫听了当即笑了起来,这对大明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不过他笑了一会,觉得这好像有点天下掉馅饼的感觉,就带着疑惑再问道:“这消息确实么?”

“登莱巡抚在前些天的时候,向朝廷上了份奏章,说是截获了奴酋派往朝鲜的信使才知道了这个消息。从种种迹象显示,建虏肯定缺粮。”

梁廷栋说了那么多,见中兴侯还是有疑问,不由得心中微微有点恼怒。你中兴侯说什么都是没错的,我分析得这么透彻还怀疑这、怀疑那的,是不是嫉妒我的才能?因此,他在最后的回答中,带了一丝的不耐烦。

钟进卫却还是一根筋,根本不知道人家在肚里埋怨他了,还在问道:“种种迹象,还有什么迹象?”

梁廷栋很想不回答,但边上有皇上和首辅在,对方又是掌有实权的侯爵,不得不再次解释道:“要不是缺粮,为什么不等朝鲜建虏搜刮完了运回辽东而一定要派信使去催?要不是缺粮,锦州方向的建虏为什么会龟缩在城里?要不是缺粮,建虏会任凭我大明的军队在野外纵横?”

他一连三个反问,一声高过一声,气势十足,颇有想直接问倒钟进卫的架势。

崇祯皇帝在上面见了,也说话道:“钟师傅,建虏缺粮应该是确定了。朕就是想问问你,以你的经验,孙师傅那大凌河城能建成么?”

钟进卫听到说话,就转身面对崇祯皇帝。等他说完之后,钟进卫明白崇祯皇帝的意思,他是问自己在原本的历史上有没有建成大凌河城?毕竟建城不是小事,要动员很多民工。万一建了一半,建虏来袭的话,损失就会很惨重。

虽然现在历史已经不一样了,但多少都有一个参考,或者是说给他们心里一份安慰,一个下决策的依据。

第五百二十八章 稳妥第一

想到这里,钟进卫向崇祯皇帝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因为有兵部尚书梁廷栋在,所以并不是很方便说。但钟进卫这么一点头,崇祯皇帝和温体仁都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历史上有建大凌河城。

原本他们商议的结果就已同意了孙承宗的请求,现在钟进卫再这么一点头,自然就更好了。

“陛下,可以事先派出工匠,到锦州去建水泥厂,用水泥去建城,速度会更快。”钟进卫建议道。

崇祯皇帝听了一笑,然后说道:“孙师傅早已向朕要水泥了,水泥厂估计都可以投入使用了。”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自己多虑了,看来这个水泥还挺吃香,惦记的人挺多的。

崇祯皇帝见事有定论,就拿起朱笔批了摆在御案上的奏章,建大凌河城的事就这么定了。

这时,东厂提督王承恩匆匆进来向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一共找到五名去过北美的百姓,皆是海上讨生活之人。”

王承恩这话一落,殿内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崇祯皇帝眉头稍微一皱,怎么都是海贼?不过稍微一想,也就释然了,普通之人怕也不敢去了北美又回来。于是,他就问王承恩道:“人呢?”

“在东厂关着,让他们先见识下,回头奴婢就亲去和他们说话。”王承恩仍然躬着身回答。

这点他就做得很好,虽是贵为东厂提督,却始终记得自己是皇上的奴婢,没有一丝自得。

崇祯皇帝点点头,王承恩是个懂分寸的人,这几个海贼让他调教一下也好。

他接着转向温体仁问道:“温卿,你看接下来如何安排为好?”

温体仁知道崇祯皇帝问得是什么,他当即回答道:“陛下,现在已是七月初,按照之前那个李维所说,已不是合适前往北美的月份了。臣以为,不如先行派人去核查几处近一点的补给点。等明年的合适月份,再把藩王宗室派出的第一批探路人送去北美。”

崇祯皇帝不置可否,转向钟进卫问道:“钟师傅,你以为呢?”

钟进卫在脑中回想了下北美航线的信息以及大明的情况,然后点点头回答道:“陛下,臣以为温大人的提议稳妥。要是强行派出藩王宗室的第一批探路人,万一有个意外,会影响到封建北美的计划。”

温体仁在一边也随即补充道:“从各地调来的海船都已到达天津卫,臣建议让工部安排人在那些去过北美人的指领下,携带充足地物资,前往合适补给点核实。”

钟进卫一听,赞同道:“不错,这些前往核实补给点的人也很重要,多备点物资,就多一份安全。”

在这事上面,兵部尚书没什么发言权,因此只在一边看着他们发言,并不说话。

“可以,那就按温卿说得办吧。”崇祯皇帝听得连连点头,这藩王宗室封建北美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稳妥点不会错。

想到稳妥,崇祯皇帝又转头对站他身边的王承恩道:“让你的人盯着点,不要出了差错。他们如果只是做些准备的事,就不必理会。”

“陛下放心,奴婢再三交代过,一定不会出错。”王承恩连忙回答道。

他明白崇祯皇帝指得是监视藩王宗室一事,这种事情要是有一丝马虎,所引发的后果有可能会很严重。因此就是崇祯皇帝不说,他也是非常小心的。

该议的事都有了结果,崇祯皇帝就准备批奏章了,温体仁和梁廷栋也准备回各自衙门办公。

可这时,钟进卫忽然出声问梁廷栋道:“梁大人,你刚才说登莱巡抚准备再次劫粮?”

他一直惦记着这事,总感觉建虏缺粮如此厉害,是天上掉馅饼了。就算是自己穿越了,可这气候总影响不了的吧。

梁廷栋一听,不得不把刚转过去的身子重新转了回来,面对着钟进卫道:“是啊,有问题么?”

这些事情不关王承恩的事,他听了个头后就没再停留,直接回东厂去调教海盗去了。

温体仁倒是留了下来,看着钟进卫,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又提起这事了。

崇祯皇帝也放下御笔,看着底下那两个说话的臣子。

钟进卫皱着眉头,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妥,他一边找着漏洞一边说道:“建虏既然已经被劫过一次粮了,不会不加防备了吧?”

梁廷栋听得很无语,这中兴侯是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出来。他当即有点不耐烦地回道:“登莱巡抚早就想到这点了,因此他集结了登莱的所有兵力,亲自带队去劫粮。还要求关宁这边配合,牵制建虏。”

他见钟进卫还想说话,就直接再说道:“登莱巡抚此举,可谓是牛刀杀鸡,运粮队会有多少人,他带那么多军队过去,必然马到功成。”

“不可小觑建虏啊!”钟进卫得了个机会,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梁廷栋一听,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这是理由么?

他当即带点质问地语气问道:“登莱巡抚卢象升不是中兴侯举荐的么?他做事如何,你应该最清楚了。你要是不放心他的,为何又举荐他担任登莱巡抚一职?”

梁廷栋为什么会在这事上一直坚持,并反感对此有疑问的钟进卫,原因有两点。

一是钟进卫的表现太耀眼了,总会让一些心胸不那么大的人嫉妒。

二是卢象升当初的奏章送到京师后,崇祯皇帝诏他这个兵部尚书咨询意见。他基于卢象升之前的表现,再加上卢象升在奏章中说明此次劫粮行动成功会给大明带来的好处,让梁廷栋很是兴奋,当即就极力赞同了卢象升的计划,并在关宁配合一事上也极力撮合。

他想着要是打赢了如此重要的一仗,功劳最大的将会是他这个运筹帷幄的兵部尚书,入阁也就指日可待了。

钟进卫听了梁廷栋的解释,想起卢象升的为人,好像他说得没错。如果自己连卢象升都不放心的话,还能放心谁?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看钟进卫,不由微微摇头,这个钟师傅,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钟师傅,你可还有问题么?”崇祯皇帝问道。

当天夜里,阿奇正睡得香,就被钟进卫给惊醒了。只看到钟进卫坐了起来,大声地说道:“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奇听得一头雾水,看着钟进卫无语。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大军开拔

在夜幕笼罩下的皮岛,差不多都是黑漆漆地一片。就靠着一轮弯月的昏暗光亮,才能模糊看清一些建筑的轮廓。

只有几处建筑内还映有灯光,特别是原总兵衙门口的两个灯笼,更是醒目。

忽然一阵蹄声响起,很快便到了那处亮光所在。守门的两个士卒迎上去一看,认得来人,正想说话时,那为首的人先开口了:“中丞在吗?本帅有急事求见。”

一个士卒开口回答道:“刚巡营回来,中丞有令,大帅事急可直接入内,无须通报。”

陈继盛一听,也顾不得在门卒面前感谢下卢象升,先是回头吩咐跟随他后面的两人道:“你们去前衙大堂候着,本帅即刻就去禀告中丞。”

说完后,他就急急入内去找卢象升了。那两人自会有门卒领着去,不用他心。

“报中丞,派往朝鲜的夜不收回来了。”陈继盛一见到卢象升,就抱拳禀告道。

卢象升见陈继盛说话的时候脸色严峻,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连忙问道:“人在哪里,情况如何?”

“已在前衙大堂内等候。”

陈继盛一回答完,卢象升便站了起来往前衙走。他连忙跟上,在卢象升的身后继续说道:“建虏好像有了提防,派出去的几批夜不收只回来了两人。”

卢象升一听,走得就更快了。要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就得亲自问那夜不收。

不一会便到了前衙,他一看到堂上的两名夜不收便问道:“什么情况?”

两名夜不收身上有不少血迹,其中一人的手臂还有绷带绑着,显然是有受伤。

一见中丞转出后衙便马上问情况,就连忙单膝跪地,由为首的那名夜不收回答道:“中丞,建虏忽然对朝鲜的沿海戒严了,一有怀疑,不问青红皂白便杀了。其他同袍都遭建虏杀害,我俩是朝鲜义民拼死相护,才逃了回来。”

两名夜不收都是脸带悲愤之色,为同袍、为朝鲜义民而悲,为建虏之凶残而愤。

卢象升一见,先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把两人都扶了起来,道了一声:“你们辛苦了,建虏的血债多不胜数,本官一定会替你们都讨回来。”

两名夜不收被卢象升扶了起来,又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中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注视着这位登莱最高长官。

都说这位中丞对士卒极好,能同甘共苦,没有一丝架子。以前还不相信,现在从中丞的这些细节就可以看出,其他同袍说得怕是没错,咱们登莱有了一个好官。

“建虏的情况摸清楚没有?”卢象升问那个为首的夜不收道,他估摸着建虏忽然封锁沿海,肯定是要起运粮食了。

“回中丞,我等就是摸清楚后,才闯建虏的封锁线回来的。建虏定于后日起运粮食,押运粮食的建虏达到了一千五百人,另外还有三千朝鲜军随行。”夜不收知道卢象升着急此事,就连忙回答道。

“那朝鲜境内的路线知道么?”卢象升一听,果然是要运粮食了。于是,他进一步问道,他想着要是能在朝鲜把粮劫了就最好。

“中丞,建虏走得路线,谁也不知道。那些提供情报的朝鲜官员推断,那路线恐怕只有奴酋莽古尔泰知道。”夜不收有点惭愧地回答道。

卢象升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路线不清楚,建虏又全面封锁沿海。自己想率领大军去劫粮,那就不现实了。

不过随后他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自己派出的明军在这段时间这么活跃,事先又劫过一回粮,而这粮食又对建虏如此重要,建虏如果不对登莱明军防得这么严,那才有问题。

看来劫粮还是得回到辽东境内才好下手了,至少那边海岸线一带都无人烟,有利于大军潜行追击和埋伏。

想到这里,他对两名夜不收道:“你们带回的军情很重要,本官会为你们和战死的同袍记功。现在你们先回去休息,好好养伤,来日再杀鞑子报仇。”

两名夜不收感激地再次向卢象升见礼,然后才出了大堂回归自己的营地。

“中丞,怎么办为好?”一边的陈继盛也听到了具体情况,有点担心地问卢象升道。

卢象升转头看向他说道:“无妨,此举正好说明建虏怕我们去劫粮,说明这些粮食对建虏太重要了。”

说到这里,他问一边轮值的亲卫卢大道:“獐子岛有没有最新军情送到?”

卢大摇摇头,回答道:“尚未再收到军情。”

卢象升听了就又转头向陈继盛道:“昨夜祖参将的军情急报中提及,辽东建虏就派了一千人前往朝鲜。如此算来,护送粮食的兵力将达到两千五百的建虏和三千的朝鲜军。本官集结了这么多军队,足够劫了这批粮食。”

陈继盛听了也是点点头,兵力上的对比悬殊,确实是够用了。又有卢象升这样身为士卒的长官在,也不怕全军将士不用心。

他想了一会,试探着问卢象升道:“中丞,那我们还是要在丹东地区把这批粮食劫了?”

卢象升点点头道:“眼下情况,朝鲜境内已不可能,唯有丹东一途了,再远就怕如此大规模的战事,会惊动凤凰城内的建虏。据报那里的建虏,兵力在近期增加了不少。”

卢象升说到这里,心中琢磨了下时间,就对陈继盛道:“回去好好动员,明日午后就出发往獐子岛,准备在丹东劫粮。”

“是,中丞。”陈继盛抱拳应道,然后大步流星地出衙,回去做准备了。

这一仗,卢象升的期望很高,陈继盛他们也不例外。因为他们知道建虏没了粮食,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第二日午后,停泊在皮岛港口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船开始动了起来,依次装载排队登船的明军,然后成一字长蛇型往西北方向的獐子岛而去。

直到将近傍晚时,皮岛港口的船只才为之一空。岛上除了基本的防御力量之外,已无多余的战兵了。

留守的东江士卒看着同袍踏上征途,都在心中默默地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旗开得胜,劫了粮食胜利归来。

第五百三十章 招降卢象升

辽东大地上,久旱无雨,让不少期待有个好收成的人为之黯然。已是多年少雨的节奏了,不知道老天爷要发威到什么时候才会降下慈悲。

按理来说,作为辽东大地的统治者,看到这种情况,应该也会忧心忡忡。

可这正午太阳正烈的时候,一个建虏探马急匆匆进入盛京崇政殿,没过一会后,里面传出一声长笑。

虽然中气不是很足,却能听出这个发笑的人心情很好。一个附和的笑声也随之响起,声中气虽足,却不敢高过之前那个笑声。

过了一会,殿内的笑声才落了下来,一个声音随之响起:“奴才恭贺主子,那卢象升终于落入了主子的算计,任他再勇猛,这次也难逃一死。”

奴酋皇太极又是一笑,心情真得很好,他对说话的范文程道:“范卿说得是,这次朕花了这么多心思来对付他,岂能容忍他逃脱。”

说到这里,他的话又来了一个转折道:“不过朕还挺欣赏这卢象升的,有胆有谋又有勇,要是能招降他就最好了。”

范文程听了微微一愣,没想到大汗还动了这心思。那卢象升好像和自己一个类型,文韬武略样样在行,好像、好像还比自己厉害点,要是真被大汗招降了,肯定会挤占自己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开始劝皇太极了:“大汗,那卢象升好歹也是明国的巡抚,已是一方封疆大吏了。恐怕对那崇祯皇帝忠心得很,这种人就算是降了,怕也只是权宜之计。”

皇太极一听,仔细想了下,好像投靠大金的汉人都没有这个级别的。这么高级别的一个文官要是投降大金,还不被明国那些读书人骂死。文人一般都是要面子的,恐怕还真得难以让那卢象升真心投降大金。

范文程见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在沉思,担心他还是在动着招降的念头,就继续加料道:“而且还有一点,这卢象升就是导致阿敏和硕贝勒被明国擒杀的凶手之一。如果主子招降了他,怕是会让其他和硕贝勒非议,对主子不利。”

皇太极闻言点点头,叹了声道:“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

范文程听皇太极这么说,便放下了一颗心。显然大汗已打消了招降的念头,那么这个卢象升便死定了。

他从来就没怀疑过,卢象升落入这么大一个陷阱中,还怎么可能逃脱得了。

“陛下,那是否让獐子岛那边开始启动计划了?”范文程提醒道。

皇太极想了下,点点头道:“好,只是须小心点,别让猎物在最后关头发现了危险而逃走了。”

“主子放心,奴才们晓得。”范文程答道。

这天气实在是热,虽然有冰块在四周放着,散发着凉气。可皇太极是个胖子,对炎热气候及其敏感。

就这么笑了下,就让他脸上开始出现汗珠。一边扇扇子的两个宫女一见,连忙加大力度,使劲地扇了起来。

“关宁那边的情况如何了?”皇太极换了个话题问道。

这些天他一直在安排对付卢象升的事情,关宁那边不是大事,他便没有关心,由封为文渊阁大学士的范文程在整理着军情。

现在陷阱布置完成,猎物也正按照预料在一步步地被牵着走近陷阱。他的心就放松了下来,就想问问关宁的情况了。

范文程自然知道关宁的情况,见皇太极问起,就连忙回答道:“关宁的明军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是和以前一样,胆子并没有变大。在边境处纵马奔驰,骗骗那个袁老头而已。”

皇太极一听,“哦”地一声看向范文程。

“他们连我大金的城池都很少靠近,只是远远晃一下就回去了,生怕惹怒了我大金,招去祸患。”范文程听出皇太极有点不相信的样子,就连忙把细节给描述了下。

皇太极也是比较了解关宁一线的明军,知道他们平时的表现。现在这种情况已是超出了他的印象,看来是因为那个袁可立坐镇,不得不应付一下。

要是明国有两个卢象升,一个在登莱搞事,另外一个坐镇关宁的话,我大金的日子就难过了。

皇太极想到这里,暗自庆幸明国就只有一个卢象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卢象升身为文官,会少很多顾忌,本身又是一员猛将,能带动他手下的将领也变得勇猛,这种怪胎真得不好对付。

这么想着,又让他坚定了要早日灭掉卢象升的打算。

想到这里,他对范文程说道:“关宁那边就先不管了,让他们蹦跶几天。等朕收拾了登莱明军,少了背后这根刺。就算关宁明军继续龟缩在城里,照样可以绕道攻击明国。相信几次之后,关宁明军迫于明国朝廷的压力,就不得不从乌龟壳里出来,那时就是解决关宁明军的时候了。”

皇太极这计划,如果没有钟进卫这个穿越客的出现,还真被他给实施了,也差不多取得了他预料中的结果。

在原本的历史上,登莱已分崩离析,对建虏没有一丝威胁。

建虏在晋商情报的支持下,每次都在明军要解决农民军的时候破关劫掠一次。最后负责山海关的洪承畴迫于压力,不得不出兵决战,在松山一败涂地,主力丧失殆尽。

范文程也没看出关宁对大金有什么威胁,他觉得皇太极说得有理,就连忙送上马屁道:“主子英明,奴才佩服之至。”

皇太极一笑,对范文程挥挥手道:“去办事吧,朕要休息一会,这天真是太热了。”

“那奴才跪安了。”范文程一甩马蹄袖,跪倒向皇太极磕了个头,然后准备出去执行皇太极刚才的决策。

但他刚要出门的时候,又听到皇太极在后面响起说话声:“派人去通知下,务必保护好那批粮食,不得有丝毫差错,明白么?”

范文程转过身,面对皇太极重新跪了下去道:“主子放心,奴才这就派人去提醒下。那两位和硕贝勒也肯定知道这批粮食的重要,一定会按照主子的吩咐做的。”

皇太极其实知道代善和阿齐格应该知道这批粮食的重要性,肯定不会大意。可他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又叮嘱了一次。

要是没有这批粮食,自己抚汉的策略就根本无从谈起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登陆辽东

獐子岛比皮岛小很多,这登莱明军一聚集,就容不下那么多明军了。

很多明军没法上岛,只好在船上待着,停在海面上等候下一步命令。

卢象升对于这种情况也有点出乎意料,事先考虑得不够周全。

他上了獐子岛后,就在港口的一处兵营中召集众将开会。

一个颇为宽敞的营房内,不多时间就站满了各路将领。这些将领有从皮岛带过来的,也有从其他岛屿奉令赶过来的,当然还有驻扎在獐子岛本地的。

卢象升一到位置上,营房内顿时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众将按官职高低排成几列,抱拳向卢象升行礼道:“末将参见中丞。”

卢象升挥了下手,待他们站定后,便直接点名道:“祖参将何在?”

祖大乐一听,连忙重新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可有最新军情?陆地上敌情如何?”卢象升连问两个问题。

营房内的这些将领都知道他们是来劫粮的,这么大规模的作战,他们既兴奋又紧张。此时听卢象升询问军情,都关注地看着祖大乐,准备听听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

“回中丞,建虏只见于朝鲜通往辽东的官道附近出没,沿海并无见其一丝踪迹。据末将派出的夜不收回报,镇江堡的建虏似有入朝接应的迹象。”祖大乐表情肃穆,貌似认真地回答道。

卢象升一听,便问道:“那就是说建虏粮队离镇江堡不远了?”

祖大乐想也没想,马上回答道:“末将以为,中丞言之有理。镇江堡的建虏已到达多日,并无继续前往平壤之意。现在却要往朝鲜进发,显然是粮队离得不远了。”

皮岛副总兵陈继盛听得眉头一皱,觉得祖大乐有点武断。从这些迹象就得出这么肯定的推断,自己是得不出来的。

卢象升或许是一门心思想劫粮,点头同意了祖大乐的说法。不过为防万一,他还是对其他将领说道:“此战至关重要,为保万无一失,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营房内的将领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毛承禄出列,有点犹豫地禀告道:“中丞,末将以前随毛大帅出征之前,都是先探得建虏主力所在,才会相应的行动。您看是否再确认下建虏主力所在?”

祖大乐一听,连忙说道:“中丞,末将的夜不收曾深入侦察,发现有不少建虏军队开往关宁方向。据末将推断,其主力不是在盛京就是去防范关宁友军了。而在附近所在,属凤凰城的建虏为最,也才二千人左右。”

毛承禄对于关宁出身的祖大乐并无好感,他怀疑地问道:“你的夜不收深入侦察了,人呢?”

祖大乐一听,当即对毛承禄怒目而视,在他面前**裸地表现不信任,就算他内心没鬼,也是要生气的。

卢象升一见,对祖大乐说道:“毛参将的意思是怕你的夜不收敷衍你,因此才想问问。事关重大,本官也觉得还是问下为好。”

卢象升也这么说了,他总不能对巡抚也怒目而视。况且中丞还给了他台阶下,因此他只好收回瞪毛承禄的目光,向卢象升禀告道:“中丞,末将知道事关重大,因此再三进行过核实。又因为要掌握建虏的动静,所以末将手下的夜不收都被末将派出去了,并未在岛上。”

卢象升听他这么一说,就只好算了。毛承禄也悻悻归队,不过他心中对祖大乐的印象并无改观。

“诸将可还有何提议?”卢象升继续问道。

登莱总兵黄龙出列,抱拳说道:“中丞,末将以为,獐子岛离建虏粮食押运之路有点远。如若去得晚了,怕会被建虏逃进凤凰城。”

他虽势单力孤,却不是一个无脑之人。黄龙早就看出巡抚对此次劫粮是势在必得,因此要抱卢象升的大腿,就得在此事上出大力,好好表现,必然会获得中丞的青眯。

黄龙如此想着,表现在行动上,就变得积极起来了。

卢象升听得黄龙说得不无道理,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再问了一次其他将领的建议,并没有人再有回答。

于是,他决定道:“老天相助,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海上船只就靠近港口,用绳索相连,暂时安顿一晚,看明日军情后再行决定。”

建虏并无水军,因此明军将领对于如此安排宿营,将就一个晚上并无意见。

这时天色已近傍晚,就是要行动也不方便。因此军议已散,各将就各自回去安排过夜之事了。

第二日一大早,太阳还未露出海平面。祖大乐就来求见卢象升,向他禀告说夜不收刚有回报,镇江堡的建虏已入朝鲜。

可能是毛承禄在昨天说了的缘故,他这次还特意带了一个夜不收来见卢象升。

卢象升也不客气,细细地问了那个夜不收一番,并无发现一丝可疑之处,心中便有了决定。

这夜不收虽是祖大乐的人,但他所说的军情确实是实情。建虏在实际上就是这么做的,因此卢象升根本就不可能发现破绽。

于是,卢象升马上传令各路将领把各自的夜不收都放上陆地,沿海岸线往东北方向搜索建虏踪迹,遇敌示警。

其主力大军则还是坐船,在用过早餐后沿海岸线往鸭绿江航行而去。

一时之间,獐子岛附近海面又开始动了起来,各种船只满载着登莱明军结成长长的几列长蛇阵,浩浩荡荡地往鸭绿江而去。

一直到中午时分,獐子岛附近的海面才为之一空。

岛上一处高峰上一直站着两个人,从明军开始行动,一直到现在看不见明军了才转身离去。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俩有亲人在那明军队伍中,因为担心而恋恋不舍地目送到看不见为止。

但要是有人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绝对会大吃一惊。

“哈哈,公甫,这么多明军被一网打尽,登莱就废了,十年内都不可能再恢复元气。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呵呵,要不是你劝降了祖大乐,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立此大功。主子肯定会重赏你我,谁也不会落下。”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一丝不安

虽然卢象升上一次差不多也是如此带兵,最终追上建虏的粮队并成功烧毁,但两次战事还是有差别的。

第一次的时候,得到消息比较仓促,只带了几千骑军就匆匆前往追击。而这一次,准备充分,带足了军队准备一举成功。当然了,也因此,此次所带的军队大部为步军,行动就没有上一次迅速。

卢象升在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担心的,但因为战果可能会很巨大,所带来的大明和建虏的战略态势对比也将发生重大改变,这就值得去冒险。毕竟打仗这事,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过卢象升还是比较谨慎,在陆地上的夜不收经过再三确认丹东地区并无建虏踪迹后,才命令船队在离镇江堡还有五十里路远的岸边靠岸。

船上明军全部上岸,准备绕道镇江堡背后二十里远的地方进行截击。而船队则在一日后再往鸭绿江上游开去,准备好在最近距离上接应明军返回船上。

幸亏建虏自作孽,在丹东地区人为制造了无人区。否则卢象升为了保密,不得不带上明军所遇到的所有人,以防泄漏大军踪迹,也是个麻烦事。

当天色黑下来之后,没法再摸黑赶路。因为火把是不敢打的,否则如此之多的火把,声势太过吓人,怕泄露踪迹。

卢象升只好下令大军就地休息,不得生火做饭,一律啃干粮,喝冷水。

登莱将士以前也经常有这种经历,因此并无什么抱怨之声。他们也都知道此次战事之重要,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准备狠狠得打击一次生死仇敌。

整支军队都静悄悄地,没有人有交头接耳,唯有派出的夜不收不断往返中军所带出来的动静。

过了没多久之后,卢象升就在一处空地上召集众将开军事会议。

这时的天上并无多少云彩,满天的繁星中挂着一轮弯月。虽然弯月比前两天大了一点,可洒到大地上的月光还是不够亮,只能依稀看到对面的人影。

卢象升的身材高大,倒是很好认。此时乃是非常时期,一切礼节都已免去。

在得到亲卫确认说将领都已到齐之后,他便面对一群人影宣布道:“刚才夜不收回报,建虏粮队在天黑之前进入了镇江堡,人数未变。不出意外的话,建虏粮队明日从镇江堡出发,我们刚好能堵到他们。”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建虏也不知道,登莱明军已潜伏到辽东大地上,准备劫粮。

在场的这些将领听了都很是兴奋,如此一来,明天很可能就有决定性的一战。这一战又可能是大明和建虏攻守之势发生转变的一战,他们都参与了进来,不说战后会获得的奖赏,光是史书上都会浓浓地记上一笔。当然,有关史书这个事情是卢象升给他们说的。

卢象升看着面前这些因为激动而略有晃动的人影,心中却是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更是紧张,他用严肃地语气说道:“明日一战,本官希望诸将用命。谁若敢不用心尽力,畏敌不前、不战、不效死命,影响了明天的战事,本官认得你,手中的尚方宝剑不认得你。”

他的话音刚落,登莱总兵黄龙首先响应道:“请中丞放心,末将一定效死命。”

其他将领不敢落后,纷纷跟上表态。

卢象升微微点头,对黄龙在此次战事上的积极态度,他也都看在眼里,原本一些对他的看法正在悄然改变中。

“很好,本官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还有登莱明军中的很多将士都和建虏有血海深仇。明天这一仗,就是报仇的时候到了!”卢象升说到后面,语气变得铿锵有力。

“是,中丞。”原东江镇的将领低吼响应,唯有祖大乐暗自一笑,作梦吧!

然后卢象升便宣布散会让这些将领前去做所部士卒的工作,以待明日一战。

天刚蒙蒙亮,大军便又开拔,只是速度并不快。

卢象升还是比较谨慎地,夜不收远远地撒了出去,甚至最远的夜不收都到了凤凰城附近,以确保大军的安全。

在辰时末的时候,卢象升接到夜不收禀告说建虏运粮队离开镇江堡,继续西行了。

于是,明军的行军速度明显开始加快,气氛也开始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即将来临。

或许是因为事先计划得好,或许又是因为建虏粮太多,走得慢。明军根据夜不收的回报,赶到一处埋伏的最好地方,在一处山背后,就等着建虏的粮队从山前经过。

一切都很顺利,让所有的明军将士都松了口气。一些东江镇的老兵则更是以为建虏骄兵悍将,在自己地盘内就放松了警惕所致。

他们等了没多久,远处就出现了建虏的运粮队。这出现的时间也是刚刚好,明军刚好躲到山背后,能有一段休息的时间,这建虏就出现了。

如此顺利,终于让卢象升产生了一丝不安。如果是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将,说不定早就有所警惕,从来就没有一场战事进展,能跟计划一模一样。

可卢象升还只是经历过京畿之战和登莱的几次扰战而已,甚至在京畿之战中,他也只是奉令而行,并没有单独领军。

经验上的不足让他的战场嗅觉没有那么敏感,可此时虽已感觉到一丝不安,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不过虽是如此,他还是传下将令,改变了之前的战法。

原先是准备等建虏来到山前时,兵分两路,一前一后截断建虏粮队再进行围攻之。

现在不再兵分两路,只并一路直冲建虏粮队,第一任务是烧毁粮食,而后尽快撤离。

在最初的计划中,卢象升也没有像上次一样,要求把粮运走。因为这次出来的是以步军为主力,还要考虑撤退的事。

如此大规模的战事不可能全灭建虏,否则明军有此战力的话,也不用打游击,就可以和建虏决战了。

建虏的粮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两千五百名建虏护在粮队的前面和中部,朝鲜军则只是尾随着粮队而已。

卢象升看准时机,令鼓手敲响进攻的鼓声。

“咚咚咚”地雄厚鼓声一响起,卢象升便一跃而上战马,把手一挥,开始带头冲锋。

只要把建虏一冲为二,让后续步军从缺口处冲进来,就大势已定。

第五百三十三章 全军覆没

押运粮食的建虏听到明军的战鼓声,并没有表现出有丝毫得慌乱。他们开始收缩队伍,往粮队中间靠拢。

如果说这些建虏的反应还在意料之中的话,那粮队后面朝鲜军的反应就出乎卢象升的意料了。

只见那支朝鲜军也是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地表现,开始往前集结,和前面的建虏混成一团,有条不紊地准备迎战。

如果有人告诉卢象升说,每个建虏都很精锐,看到满山遍野的明军杀过去,都不会有一丝慌张。卢象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可现在他却见到了这个情况,而且朝鲜军还有如此反常的表现。综合起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事先都知道明军会攻过来。

卢象升在冲锋的时候,看到这一情况,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这绝对是个陷阱,不知道哪一步出错,踏进了这个建虏事先安排好的陷阱中。

“呜呜呜”地号角声从建虏的队伍中忽然响起,远远地传了出去。建虏退到了粮车的后面,弓箭手开始集结射箭,箭云不时遮挡住阳光,落到了冲锋的明军中。

不断地有明军被射中,就算是有护卫的卢象升,在肩部位置也是挂了一支箭在那。

但明军的三千多骑军已提高到最大的速度,距离很快就拉近,冲进了建虏队伍,开始近距离厮杀。

还有数不清的明军步卒从山背后出现,跟在骑军的背后,往建虏粮队杀去。

这个战事没有什么可以指挥的,目标很简单,杀尽或者杀散护粮的建虏,然后马上烧粮。

卢象升虽已看出不妙,但已无法收手,打算杀个对穿后,再行决定对策。

他在标营的护卫下,所向披靡,人当杀人,佛挡杀佛,面前的建虏没有一回合之敌。

建虏后队中的奴酋代善,看着那“卢”字旗这么快就冲入粮队中,不由叹了一句:“果然是一员猛将。”

然后他手一挥,边上的亲卫挥动令旗,那些没有人关注的朝鲜军开始往左侧推进,向明军的侧面攻了过去。

日头在慢慢地偏西,山背后的明军基本都已出来了,整个战场上红红的一片。建虏虽是人少,却仍然不慌不忙地抵抗着明军的攻击。

在卢象升侧面厮杀的张献忠一枪把面前的建虏钉死在粮车上,然后使劲一拔,顺手一脚踹到这个建虏的身上,拔出了自己的长枪。

可这时,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拔枪时捅破的粮袋上,露出来的不是粮食,而是泥土。

猛然间,一个不可思议地念头在他心中闪现,有诈。

他连忙抬头观察战局,马上便发现了那被忽略的三千朝鲜军,正凶猛无比地在明军侧翼捅开了一个裂口,然后他又发现远处一座高山上有狼烟升起。

看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一个陷阱。

张献忠连忙找卢象升,发现他就在自己不远处厮杀,连忙往那边杀过去,边杀边喊:“中丞,情况有变,中丞,情况有变。”

他不敢喊中伏了,万一引起军心不稳,就是一桩大罪。

卢象升虽在厮杀,却还有余力关注左右,听到了张献忠的喊声之后,便用力逼退了眼前的建虏,然后驻足观察。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脸刷地一下变得铁青。他知道中伏,但仗着兵多,还没有多担心。可卢象升现在看到了远处山上的狼烟,也就是说,建虏在给援军发信号。

这时,张献忠已冲到他眼前禀告道:“中丞,粮车上运的是泥土,不是粮食。那些朝鲜军,怕是建虏所扮,我们中计了!”

卢象升一言不发,快步来到边上一辆粮食边,一刀劈了下去,果然落下来的都是泥土。

他原本以为万一粮车上的是粮食,拼着损失多点,烧了也算是赚回来了。

现在最后一丝侥幸都没了,他没有时间犹豫,马上发布命令道:“随我杀穿建虏,然后攻击建虏后部,为大军撤退打开一条通路。”

命令下达之后,卢象升便重新越过标营将士,杀上了第一线。

这一次他是用尽了全力,势如猛虎,更是勇不可挡,他面前的建虏虽有凶名,却也怕这等凶人,纷纷避往两边,建虏的队伍很快就被他杀了对穿。

代善远远看到明军中军处的疯狂,也不着急,又下了一道命令道:“令各部粘住明军,等候援军即可。”

当卢象升杀到侧翼时,毛承禄已率部抵住了朝鲜军的攻击,他看到卢象升杀过去,连忙禀告道:“中丞,上当了。这些不是朝鲜军,是建虏假扮的!”

卢象升阴沉着脸,心中虽懊悔不已,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用力挺了挺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大声喝道:“随本官杀出一条血路。”

时间慢慢地过去,终于被明军杀出了一条血路。建虏成半圆型,围着明军的大圆,在外围逐步压迫明军厮杀。

卢象升观察了下战场情况,又抬头望望远处山上还在冉冉升起的狼烟。心中焦急,当即命令道:“传令各部结阵轮流撤退,交互掩护,到了江边就是胜利。”

可命令还没传下去,从鸭绿江方向,也就是镇江堡方向飘起一阵尘土,马蹄隆隆,出现了一支四千余人的建虏骑军,是阿齐格所部的镶黄旗。

卢象升看得目中尽赤,当即传令道:“步军结阵,骑军随本官上。”

要是任凭骑军冲击现在正抵抗着后面建虏的步军,就全完了。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骑军对冲,缓解步军的压力。

卢象升一马当先,再次冲在前面。他的标营和各部骑军紧跟在后,为步军同袍争取时间。

卢象升在冲锋中回头一望,发现跟上来的骑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好像是祖大乐的骑军跟上来的不足一半。

现在正是缺骑军和建虏对冲的时候,却不见其踪影。虽恨之余,却是没时间再心此事。

明军骑军和建虏骑军很快撞在了一起,随即又很快分开。冲过去的建虏见明军步军已是结阵往前移,却也不冲,只是绕了半圆,又兜向刚才冲过去的明军骑军。

卢象升看看不远处厮杀的步军和刚才对冲落马的不少骑军,怒吼一声,调整马头准备再次冲杀。

就在这时,他发现凤凰城方向又出现了无数的骑军,不用说,那肯定不是明军。

卢象升一见,心中滴血,今天难道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么?

“老爷,撤吧,否则就走不了了。”卢大忽然出声劝道。

他担心卢象升会陷在这里,就劝卢象升现在撇下步军,还能逃回去,否则等那波建虏追上来,就是再想跑都来不及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哪来的火炮

回应他的是卢象升冷冷的目光,让卢大明白了他的决心。他便不敢再说,唯有紧紧护在卢象升的身边。

这时,卢象升边上的一名游击忽然向他建言道:“中丞,后面不远处有一峡谷,道路狭窄,越过峡谷不远就是鸭绿江。只要我军占据那里,建虏人多也是无用。”

卢象升转头一看,见是广鹿岛的游击孔有德。知道他是辽人,熟悉这里,便点点头道:“好,争取在建虏大军到达之前,掩护步军撤往那处峡谷。”

说是容易,可做起来实在太难了。如果没有从镇江堡赶来的那几千建虏,说不定还比较容易。

现在那些建虏又在向他们发起冲锋,卢象升忽然明白了过来。那些建虏是要把自己这些骑军绞杀干净,然后就可以从容地对付步军了。

卢象升仰天一声怒吼,开始催马对冲。他身后的骑军没有一个逃跑,全都跟着中丞,冲向他们的仇敌。

又是一合一分,卢象升控马跑到自家步军前面。也来不及看骑军的伤亡,开始大声下令,由标营亲卫前去传令。

阿齐格很是高兴,再来几个回合,明军的骑军就会消耗殆尽,他的任务也就能轻松完成了。

可当他调转马头一看后,傻眼了,这明军骑军不和他对冲了。只见步军越过了骑军,五百、一千的一团一团的往前滚动。

要是自己仍然冲进去的话,只能从明军步军堆之间过,这等于是陷入了步军的汪洋之中。如果说这些步军恐惧、害怕、想跑、没战意,倒还好说。

可阿齐格看到的那些明军却没有露出丝毫他所想要的表情,个个面色凝重而又井然有序地在执行战术。

其实,以前明军遇到建虏,一触即溃的情况,往往是那些明军将领先逃跑引起的。

而阿齐格眼前的这支明军却完全不同,“卢”字帅旗冲破了建虏的骑军后,并没有转身逃走,反而又杀了回来,屹立在步军之中。明军将士也不是笨蛋,知道主帅不抛弃他们,与他们同在。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往往指得是士气。古代冷兵器作战,面对面的搏杀,士气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阿齐格不敢带军杀进去,他想了一下,便令手下下马射箭。

卢象升在那边一见,便又带着骑军冲了出来。骑军后面跟进步军,让阿齐格有点惊慌失措,连忙先避开了明军的兵锋,绕了一圈后再进行堵截。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建虏为了防止被明军的夜不收发现踪迹,伏兵离得很远。靠着山顶的狼烟传讯,才赶来战场。

卢象升虽已望见了建虏的伏兵,但建虏要过来却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明军大阵缓缓地往孔有德所说的那处峡谷移去。

阿齐格最终还是发现了卢象升的意图,想起皇太极给他下的死命令。他一咬牙,再也顾不得损失,带着军队来到峡谷入口处,下马组成阻击阵型,堵住了入口,准备和明军进行面对面厮杀。

这建虏一旦不再顾及损失,这战力就马上不同了。卢象升看着峡谷就在眼前,可明军却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他焦急地回头看看建虏的援军,已是近在咫尺了。再不攻进峡谷,登莱明军就真得会被建虏围歼在这地方了。

卢象升从马上跳了下来,顾不得厮杀了半天的疲倦,领着标营中的精锐攻向排成紧密阵型的建虏。

再说皇太极带着多铎所部和蒙古八旗一路赶来,看到地上躺满了大金勇士和明军士卒的尸体,颇有点吃惊于战事的激烈。

他望见此时的战场已移到了一处山脚,正在激烈地厮杀,喊杀之声虽隔了那么远,却能隐隐听到。

于是,皇太极马上下令蒙古八旗迅速赶往战场,截断明军退路。

蒙古八旗相对于建虏八旗来说,是属于轻骑兵,马术也更为熟练。因此在得令之后,迅速就往战场赶去。

没过多少时间,蒙古八旗便赶到了战场。建虏的士气一下高涨了很多,攻击也更为凛冽。

明军步卒所面对的压力就更大了,更要命的是,蒙古八旗并没有参与近战,只是纵马奔向明军所组成的圆形阵线,采用骑射战术,光在外围借助马力兜圈射箭。

明军的伤亡一下增加起来,圆形大阵被慢慢地越压越小。

而大部分的蒙古八旗则绕到了明军的前面,也就是峡谷所在,增厚了阻击力度,执行皇太极截断明军退路的命令。

卢象升杀了一个又来两个,杀了两个又来四个,感觉面前的建虏无穷无尽。他身上插着三四支箭,左手臂也挨了一刀,浑身像被红色墨水泼过一般。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越来越沉重,厮杀了那么久,他的力量终于要耗尽了。

卢象升接连几次遇险,终于被他的护卫发现了不对。卢大和张献忠首先顶了上去,接去了卢象升的大部分攻击。

卢象升退了下来,顾不得休息,抬头环视战场。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被夕阳映得红彤彤的。光线还足够亮,让卢象升看清了整个战场的形势。

自己带出来的军队大概只剩下了一半,而建虏却已等到了援军,不但把通往峡谷之路堵得严严实实,连其他几个方向也围了几层,还隐隐能见到建虏的汗旗在远处飘扬。

奴酋都亲自到了,还带了这么多兵力布置了这么大一个陷阱对付自己。卢象升一声悲吼,自己战死便罢了,还把登莱拖落了深渊,牺牲那么多的将士。

卢象升仰天大吼:“侯爷,下官有愧于您的举荐,来世再报答了。”

吼出了话后,他用右手提着青龙偃月刀,准备再多杀几个建虏垫背。

皇太极在远处看到胜局在望,当即呵呵一笑道:“心腹之患算是解决了。”

一边随驾的范文程一听,马上媚笑道:“主子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皇太极心情很好,看向范文程道:“真得么,那朕想要崇祯死,能做到么?”

范文程还没来及反应,忽然从远处传来火炮的轰鸣声,“轰轰轰”地声音连绵不绝。

皇太极诧异地抬头看向战场,然后问道:“怎么有火炮的声音?”

第五百三十五章 神兵天降

大金是没有火炮的,而据皇太极所知,登莱明军也没有野战火炮。但现在却在战场上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火炮声,这让他大为吃惊。

不但他吃惊,就是明军上下,也全都吃惊。

当炮声响起的时候,正在厮杀的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一起看向炮轰的方向。

只见峡谷所在的半山腰处,火光连连闪动,硝烟迷茫。在峡谷入口处,建虏和蒙古八旗所组成密集的狙击阵型中,传来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之声。

对战的双方一看之下,顿时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反应。建虏是大惊失色地看着那处弥漫着硝烟的地方,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入口,勾魂使者黑白无常正狞笑着扑向他们。

而苦战绝望的明军将士则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下凡,前来解救他们了。此时的他们,对火炮涌起了一股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亲切感。

有明军士卒首先反应过来了,欣喜地喊道:“咱们的援军来了!”

其他明军一听,跟着喊起来:“援军来了!”

“万胜!”

也有将士在欣喜之余却很奇怪:登莱并没有野战火炮,怎么突然会有如此之多的火炮在轰击建虏。而且登莱的同袍这次都已出来了,这援军是从哪里来的?

峡谷入口处的建虏是最为遭殃的,特别是排在阻击阵型后面的建虏和蒙古八旗。原本他们以为有前面的同伴顶着明军的攻击,自己还比较轻松,也少了一分危险。

没想平地惊雷响起,然后在他们头顶炸开。很多人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去见阎罗王了。

一时未被波及到的建虏吓得赶紧向两边躲避,可哪里躲得开。为了阻挡住明军的垂死挣扎,他们是排了密集阵型,根本就没有躲闪的空间。

峡谷入口处的建虏密集阵型中,很快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区。每一声炮响就会出现一处新的空白,其实不能说空白,而是血肉炼狱。

阿齐格在峡谷一侧看到这个情况,一边为自己没有站峡谷那边指挥而庆幸躲过了这一劫,一边又为自己手下的旗丁被屠杀而感到心头滴血。

他再也顾不得皇太极的命令,如此猛烈的火炮攻击下,岂是人力所能阻挡的。他连忙下令峡谷边的手下往两边撤,给中间的旗丁让出一条逃生的路。

卢象升是刚想重新冲过去厮杀,但这炮声一响,随之就震住了,他从没想过竟然此时会天降援军。而且还是如此紧要关头,携带了火炮轰击建虏,在为他们打开一条通往峡谷的退路。

他抬头凝神往硝烟弥漫处望去,发现在若隐若现地硝烟中有一些身着奇怪服饰的人影在动。

卢象升猛然地想起来,张献忠义子的信中有描述过新军的军服,好像就是这种稀奇古怪的服饰。

一阵狂喜从他的心底涌出,他大声喊道:“中兴侯率朝廷大军到了,大家冲啊!”

卢象升的亲卫也都面露狂喜之色,齐声大呼,把卢象升的话扩散出去:“中兴侯率朝廷大军到了,大家冲啊!”

卢象升猜得一点没错,援军就是钟进卫所带的新军。此时的他,正满脸笑容地观察着战场的形势,轻松地评论着炮击效果:“还不错,这次出来,怎么都值了。看吧,一发开花弹,就能收拾一群建虏,赚大了吧!”

顾百川在一边听了无语,这大军厮杀之际,中兴侯竟然说出炮弹值不值的问题。

此次出来,四小也是跟着一起来的,他们四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个战场。

如此庞大的战争场面,遍及方圆几里,锦旗摇动,各有章法的呐喊厮杀。让四小一下子觉得以前的农民军和陕北明军打仗,简直是过家家而已。

特别是火炮的威力,在战场上如此轻松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更是让四小震惊。这一场景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并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们在今后的用兵。

钟进卫没想到的是,他这次最值得不是一发炮弹所带来的好处,而是此次战事影响了四小,让他们四个在以后为大明征战四方时,都擅于运用火炮达成目标。

再说钟进卫,此时的他在内心并没有表面所表现的轻松。他其实正在暗自庆幸,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有利地形,自己带来的这点军队,火力虽强,怕也不会有多大用处。

他看到峡谷入口的中间地带在炮火的轰击之下,已裂开了很大一条缝。并且两边的建虏都在往外逃,带动中间侥幸未死的建虏也一起躲到两边去。

钟进卫怕火炮再往前轰击会伤到登莱友军,便下令火炮停止向中间炮击,改为用实心弹向峡谷两侧自由攻击建虏。而后派出了谷底的燧发枪所部,从炮火犁出的中间地带分两队,向两边开火驱赶已在逃跑的建虏和蒙古八旗。

而原本正在攻击峡谷处建虏的明军将士,在看到如此震撼的场面后,听到后方所喊出的朝廷支援大军到了之后,顿时感觉身体突然又充满了力量,更是疯狂地开始攻击。

而狙击的建虏看到后面的同伴不是死了就向两边逃走,那还有胆量和心思独自阻击面前已经疯狂起来的明军,也是边打边向两边撤。

如此一来,通往峡谷之路,很快就被打开,登莱明军开始涌入峡谷。

他们一边快速进入峡谷,一边向两边正在射击的援军行注目礼,劫后重生的喜悦带着一丝惊讶和感激。

在峡谷入口的一处高地上,站着五六个东厂番役,正打着手势让他们依序通过峡谷。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照在东厂番役的身上,把他们映得红红的。他们的身后,则是红霞满天的天空。

此时此景,让登莱明军份外地感到东厂番役原来是如此地亲切。今后谁要再说东厂番役是如何地为非作歹,自己一定要为番役据理力争。

卢象升看到自己带出来的军队终于开始进入峡谷,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股疲惫感马上涌了上来,身上的几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疼。

他望望半山腰处的火炮阵地,忍住了前去拜见中兴侯的冲动,翻身跨上亲卫牵过来的战马,挺直了上身站在原地。

“卢”字帅旗就屹立在他身后,迎风猎猎,告诉还未进入峡谷的明军,他卢象升就在这里,没有先走。

第五百三十六章 峡谷大撤退

皇太极没有等到手下前来禀告,忍不住就驰马靠近观察。

夕阳已经落入了山背后完全看不到了,只留下西边火红的晚霞。

半山上的火炮声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密集,变得有点稀稀疏疏了。此时大部分明军已经进入了峡谷,建虏还在和未进入峡谷的明军交战,但谁也没有靠近峡谷两侧,因为那边是火炮的轰击范围。

皇太极眼见吃到嘴里的鸭子飞了,顿时气得大怒。刚好这时代善和阿齐格看到汗旗前移,连忙跑了过来。

“大汗,明军悍勇,我部死伤惨重。”代善首先诉苦道。

“大汗,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了,镶黄旗死伤大半啊!”阿齐格一张口就哭述。

“闭嘴!当朕是瞎子么!”皇太极从未有过如此失态,大声怒吼道。

代善和阿齐格见皇太极发飙,不敢说话,低着头挨训。

“阿齐格,你部速速绕过峡谷,前去堵住明军的退路。”皇太极强忍着怒火命令道。

眼下战事还没有结束,只能尽量补救,看能不能留下明军。

阿齐格听得一愣,这能绕得过去么?不过他不敢在此时反驳,不让他冒着火炮去攻击明军,他已是知足。

阿齐格知道此时他的手下已被明军的火器给打怕了,此时要是再让他去攻打的话,怕是要杀一批将领了。说实话,他不愿意这么做。

阿齐格马上领命退下,也不管这峡谷绕不绕得过去,先走人再说。

皇太极经过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用上了敬语,却带着不容拒绝地语气道:“大哥,你派人从北面粘上明军,如此就难以让明军的火器发挥威力。谁若敢怯敌不战,一律阵前斩首。”

代善知道此时只能无条件服从大汗的指挥,这是大金的规矩。想当年父汗还在的时候,浑河血战,也曾有这种情况发生。父汗两话没说,直接砍了一批畏敌怯战的将领,才重新扭转了大金军的士气。

“好。”代善简单回答了一句,便告辞而去。虽是遵令而行,但他还是不怎么乐意的。

皇太极扭头看向边上的多铎,点名道:“多铎。”

“在,大汗。”多铎骑在马上,一抱拳回道。

“你部从正面和南面替下正蓝旗,粘住明军,能杀多少就杀多少。”皇太极盯着他命令道。

多铎看到战场形势,知道自己也肯定要上,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便领军去了。

皇太极的安排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进入峡谷的明军,只要配备了弓箭的,都留在了峡谷内,爬到两侧的山上,准备等同袍进入峡谷后,抛射建虏。

半山腰的新军炮兵营地,此时已不再发炮,还是三个人负责一辆跑车,两人在前面挡着,一人在后面拉着,从之前上来的那条小路下去谷底。

钟进卫通过望远镜最后一次扫视了战场,在长达十几里的路上,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大明将士占了一大半。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绝大部分大明将士都没有面朝西侧趴卧。也就是没有逃跑被杀,而是战死的。

他收起望远镜,暗自叹息了一声,又有多少大明将士永远沉睡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这片原本属于他们家园的土地。

随即一股怒火升起,该死的汉奸,拿这么多同袍的命献祭给他的新主子,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侯爷,该走了。”李老四在一边出声催钟进卫。

他被钟进卫丢府里学了一段时间识字后,这次终于把他带上了。

钟进卫也不耽搁,点点头,便下山而去。

当所有的明军都退到峡谷口之后,满山口的明军弓箭手在卢象升的指挥下,开始不要钱似的抛射弓箭,也不需要准头,只需要箭支越过同袍的头顶就成。

建虏根本无法接近,很快便被明军的箭雨隔离在峡谷外,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步军全部退入了谷中。

“当当当”地鸣金之声在谷中响起,刚还是满天箭雨的天空一下不见了一支箭支。

建虏一见之下,发一声喊,又开始狂吼冲锋,企图追上明军的弓箭手。

可在这时,峡谷两侧的山上传来几声巨大的“轰轰”声,随后石块、树木什么的随之滚下谷底,把跑得最快的建虏压死在了谷中。

原来钟进卫事先已让新军士卒在两侧山上埋了火药,等弓箭手一撤,便引燃了火药,炸塌峡谷,堵住建虏的追兵。

这时,天也已黑,没法再从山上越过去追赶。皇太极无奈,只能鸣金收兵。

想起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布置了这么大一个陷阱,结果在最后时刻,却还是逃走了很多登莱明军,没有达成自己预定的战略目标。这功亏一篑的感受,让皇太极的血压为之升高,仍至有种吐血的感觉。

不说皇太极最终吐不吐血,单讲明军穿过峡谷后,就到了鸭绿江边。

鸭绿江上密密麻麻地船只正等着他们到来,已有部分船上的水兵在岸边,指挥着刚到的明军依序上船。

登莱明军上满了一艏船后,便开往江心去。直到此时,船上的明军才松懈下来,顿时感到又累又饿,浑身乏力,许多明军将士很快就坐着睡着了。

在峡谷出口不远处的一处岸边悬崖,停着三艏大海船。船上火把熊熊,照亮了周围很大一片地方。不管是船只上的旗帜,还是船上的水兵,都能看出不是属于登莱明军的。

新军士卒撤出来后,径直往这几艏大船而来。船上的水兵一见,连忙忙碌起来,搭起舢板架到悬崖上,帮忙把炮车拉上船。

钟进卫则不用心这些事情,回到船上后,就让人去找卢象升前来。

卢象升是最后一批撤出峡谷的,他看到军队正井然有序地撤上船到江心去。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只要士卒都上了船,建虏就是追过来,也只能干瞪眼了。

他这时才想起中兴侯,忙抬头寻找。一眼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那三艏大船,便明白中兴侯肯定在那里。

这时,正好一个东厂番役看到“卢”字帅旗所在,过来向他传令。

卢象升很快来到钟进卫所在当大船,进了舱门一眼便发现坐在上首的钟进卫正在朝着他笑。

顿时他的脸一下变得通红,满脸都是惭愧之色,高大的身躯直接跪倒在舱门口:“侯爷,下官无能,遭此大败,有负侯爷的举荐之恩,辜负了皇上重托。”

第五百三十七章 猪头参将

钟进卫闻声看过去,发现卢象升的战袍上全是血迹,身上多处有包扎,连忙说道:“快快起来,九台,来,这边坐了说话。”

虽然现在战损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大致还是能看得到。卢象升想起自己中了建虏奸计,枉死了那么多将士,虎目含泪。仍然跪着,抬头向钟进卫说道:“下官戴罪之身,无颜再受侯爷礼遇。下官回去就写请罪奏章,请皇上降罪,全无怨言。”

钟进卫一听,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不错,你是要负战败之责,但此战最大的责任不是你。先起来吧,坐着说话。”

卢象升听得一怔,自己是登莱最高长官,战事也是由自己亲自指挥。这打了败仗,最大责任怎么会不是自己呢?

“难道要我下来请你坐么,还不快起来!”

钟进卫的话让卢象升不得不站起来,他已是力竭,身上多处负伤,刚又情绪激动,这一站起来时没站稳,身子晃了一晃才稳住身子。

钟进卫一见,忙对自己身边的顾百川道:“快去扶九台坐了。”

“是,侯爷。”顾百川答应一声,上前几步扶住了卢象升。

卢象升自恃勇武,那好意思让东厂的大档头来扶。连忙道谢了一声,轻轻摆脱了顾百川的手,几步走到座位上坐下。

顾百川也不在意,自个仍站回钟进卫身侧。

这时,外面的一个番役进来禀告道:“侯爷,所有人等都已上船。”

“那就开船吧。”钟进卫吩咐道。

等传令的番役出去,他才关心地问卢象升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都是小伤,并无大碍。”卢象升一听,连忙回答道。

他上战场都是穿三层战甲,手舞七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全副武装起来的卢象升,就是冷兵器战场的人形坦克。

卢象升在回答完自己的伤情后,惦记着钟进卫刚才所说的话。他以为中兴侯是看重自己,想给自己开脱罪责,因此才说此战失败的最大责任不是自己。

他有点惭愧,向钟进卫一抱拳道:“下官有负侯爷的举荐,不愿再连累侯爷。请侯爷无须再为下官心,该是下官的罪责,下官绝不会逃避。下官在给皇上的请罪奏章中,也定会如实叙述。”

钟进卫听了一愣,过了好一会才明白卢象升话中的含义。

他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自己怎么可能会为卢象升开脱罪责而向皇上撒谎。也不看看自己的护卫中都有什么人,东厂番役,说不定里面还有廉政公署的人。自己要这么做了,这里面的人说不定就马上把实情报到了崇祯皇帝那里。

卢象升被钟进卫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而且不但中兴侯在笑,他的护卫们也是带了一脸笑意。他隐隐感觉到好像自己理解错了,有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的,才是事情真相所在。

钟进卫笑够了,就对王鹏道:“去把那人带过来给九台见见,他就明白了。”

“遵命。”王鹏抱拳答应一声,便出了舱门。

卢象升此时确认肯定有自己未知的事情,有点好奇地看向钟进卫,期待钟进卫先行解惑。

可钟进卫却端起李定国刚端上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李定国接着也端了一杯茶放在卢象升边上的案几上,然后说道:“请中丞用茶。”

卢象升看着李定国,又看了下站钟进卫身后的另外三个大小孩。心中猜测,该不会是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吧?

李定国本想借机问问义父的情况,刚想开口,可又想起现在是叔父他们议事的时候,不方便打听私人事情,便强忍了下来。

这时,从舱门处进来两人,前面的那人被反剪着双手,被后面的王鹏押了进来。

进了船舱,王鹏一脚踹到那人的腿窝处,一边喝道:“跪下。”

卢象升盯着这人,感觉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人已被打成了猪头,面目红肿难辨。

“侯爷饶命啊,侯爷饶命”那人一跪倒在地后,就磕头求饶。

卢象升听得声音也是熟悉,猛然间想起一人,但还是怀疑地问道:“这是祖参将?”

祖大乐一听卢象升也认出他来了,索性也向卢象升磕头:“中丞救命,中丞救命”

他身后的王鹏听烦了,看了钟进卫一眼,然后一脚踹到祖大乐的背上,把他踹了个狗趴,一边喝道:“闭上你的鸟嘴。”

卢象升一时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便抬头看向钟进卫。

“九台,此人才是此次战事战败的罪魁祸首。”钟进卫指着祖大乐,给卢象升说道。

“这?”卢象升还是稀里糊涂地,不明白为什么祖大乐变成了罪魁祸首。

难道是他逃跑了?可就算他逃了,也没造成全军的溃退。而且就算祖大乐不逃,也难改败局。

钟进卫一听,知道自己不细说,卢象升怕是不会明白。于是他就给卢象升解释道:“此人早就暗地里投靠了建虏,从一开始就设了一个陷阱,引着你往陷阱里跳。”

“什么?!”卢象升一听,惊叫出声,人也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动作过猛,卢象升身上包扎的几处伤口又有渗血的迹象。伤口崩裂,也不可谓不疼,可卢象升丝毫没有感觉。

钟进卫所说的这个事情实在太让他意外了,这跟他发现中兴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一样让他意外。

看到钟进卫向他点点头,卢象升仍然有点不相信,这怎么会这样的呢!

他踏前几步,来到刚挣扎着重新跪起来的祖大乐面前,沉声喝道:“侯爷说得可是实情?”

祖大乐抬头看着高大身躯的卢象升,正怒目注视着自己,等待答复。

“中丞,末将鬼迷了心窍,末将”祖大乐未说完,发现卢象升有抬腿的动作,连忙奋不顾身地往边上一滚。要是被卢象升一脚踹身上,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卢象升想起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就断送在这贼人之手。如果不是中兴侯的突然出现,登莱明军怕是要全军覆没了。一想到这,他便怒火中烧,整个人如同杀神一般,便要再追过去,发泄心头的怒火。

但王鹏一闪身,拦住了他的去路。没有中兴侯的命令,这祖大乐还不能死。

“九台,过来坐吧,回头再收拾他也不迟。”钟进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卢象升并没有丧失理智,他恨恨地回到了座位上。同时,他忽然想起,自己都不知道这贼会投靠建虏,中兴侯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如何天降

钟进卫向王鹏挥了下手,王鹏随即捞起祖大乐的胳膊,便带了出去。

祖大乐巴不得,躲着卢象升,赶紧配合着出去了。

“侯爷,下官愚昧,敢问侯爷是如何发现这贼竟然投靠了建虏?”卢象升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中兴侯是怎么发现的,只好抱拳询问道。

钟进卫呵呵一笑道:“说起来,发现他竟然是建虏,也有凑巧的成份。”

接着钟进卫就给卢象升原原本本地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也免了他一会再问自己怎么又突然出现的问题。

原来,那天夜里,钟进卫猛然想起了历史上对皇太极的评价。

要说满清几百年,最有本事的皇帝,不是他们那太祖努尔哈赤,也不是那什么跟韦小宝有一腿的康熙,更不是什么十全老人乾隆,而是皇太极这个胖子。

就连很不爽满清的钟进卫,在了解到历史上皇太极的作为后,也是暗自佩服。可以这么说,满清要不是皇太极,最多就是在辽东犄角旮旯的地方蹦跶一些年而已,绝无可能有后面的纵横。

试想这么一位人物,知道那批粮食对于辽东来说,是救命的粮食。还会不防备登莱明军的再次劫粮么?

要说建虏现在莽古尔泰当家的话,说不定还有这个可能。可皇太极作为一个在政治、军事方面都有很高成就的人来说,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么一来,就算卢象升带了全部的登莱明军前去劫粮,能不能打赢建虏就绝对要打个问号了。

钟进卫越想越不安,万一登莱明军有个好歹,这后果就严重了。

于是,他再也睡不着,连夜赶往紫禁城去求见崇祯皇帝。

也幸亏是钟进卫去求见,虽是深夜,守门的禁卫也让内侍代为传达。

崇祯皇帝一听是钟进卫连夜求见,知道有急事,便传见了他。

被钟进卫一说后,崇祯皇帝也很担心,连夜派出信使前去警告卢象升。

钟进卫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向崇祯皇帝建言,由他带着新军前往皮岛。一是可以当作新军的一次拉练,二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一些判断,以他的地位和身份,卢象升便不会一意孤行。

崇祯皇帝有点担心钟进卫的安全,在得到保证绝不冒险之后,便同意了钟进卫的请求。

于是,钟进卫也没回家,连夜赶到新军营地,紧急结合。

刚好兵仗局在白天的时候补充了弹药,因此当即便走。

这支五百多人的骑军,拉着炮车连夜赶往天津卫。

征用了停在天津卫的三艏大海船,这些船正待命准备前往北美航线上核实补给点的,因此能马上出发。

原本钟进卫还担心路程太远,来不及赶到。可刚好顺风,日夜不停的兼程航行,比预估的速度快了不少。

当钟进卫赶到獐子岛附近海面时,遇到了明军留守的哨船。一问之下当即大急,登莱大军已经出发了。

于是,三艏大海船也不停留,便继续沿着海岸线赶往鸭绿江。

有一点钟进卫就犯愁了,他发现登莱明军已经登陆。此时卢象升在何地,他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带着新军登陆,前去追寻卢象升所部,钟进卫一时拿不定主意。

海船没有得到新的命令,就只好沿着海岸线进入了鸭绿江,继续往前航行。

也幸亏钟进卫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先去找运送登莱明军的船队再做打算。

结果他刚好在鸭绿江上遇到了正打算返航的船队,三艏大船一拦,便堵住了去路。

中兴侯的旗号一亮,东厂的番役一现身,那些船队便禀告说獐子岛参将祖大乐逃回船队,并说中丞已全军覆没,建虏很快就要攻来,因此返航。

钟进卫不信,要找祖大乐问个明白。

而祖大乐根本就没想到钟进卫会出现,他原本的任务是在战事开始的时候,就寻机先回,带着船队返航。

这么一来的话,就算卢象升的明军侥幸冲破了大金军队的包围,到了岸边后也是无船可乘,照样是被大金军队追上灭掉的结局。

另外登莱明军全军覆没,高级将领都战死,那么祖大乐这个参将就是登莱所剩唯一的高级将领了。

不管大明朝廷怎么想,后续是否派人,登莱明军中,祖大乐将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左右登莱的军事。

如此一来,建虏就能放心登莱,再也不用心了。而祖大乐则领着大明所给的俸禄,暗地为建虏效力,不管这天下如何变,他都安然无恙。

现在船队被突然出现的三艏大船所阻,祖大乐想撕破脸打,却又不能。先不说船队上的明军会不会听他向朝廷的侯爷攻击,光那大海船上的战备,就不是登莱这些运输船能抵挡的。

因此他只好登船向钟进卫撒谎,以期望能骗过钟进卫,领船返回獐子岛。

但登莱明军全军覆没,而祖大乐全须全尾地逃回,这本身就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

钟进卫原本想着祖大乐是临阵脱逃,想着大明尽是这样的武将,想起卢象升被坑死,怒火中烧就要处死这些逃兵。

万万没有想到,祖大乐的一个亲卫为求活命,把祖大乐给出卖了。还告诉钟进卫,朝廷派来的信使在卢象升到达獐子岛的当晚,已追了上来,却被祖大乐暗中所杀。

钟进卫在庆幸卢象升还活着之余,又对这种卖国求荣,出卖同袍的汉奸恨之入骨。因此,祖大乐的猪头就有钟进卫的一份功劳。

他连忙细问了战场的情况,再详细问了船队中熟悉周边情况的人后,派出胡浩带着夜不收去查探战场情况。

杀声震天的战场很好找,胡浩很快就返回报告了情况。就有了钟进卫带着新军,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峡谷策应登莱明军撤退的事儿。

卢象升听了,不由瞠目结舌,没想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钟进卫在说完之后,也是感慨得说道:“九台,也真算你运气。这中间只要出了一点点差错,少了一份运气,你就交代在辽东大地上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战后

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东方的海面才上露出一点鱼肚白,一艏快船便停靠到了獐子岛的港口。

船一靠岸,便下来了一队明军,看军服就知道是从辽东调拨到獐子岛的关宁军士卒。

码头上有两个穿同样军服的兵丁马上凑了过去,认得下船的那队士卒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乃是自家老爷的亲卫。两名兵丁便在走近了之后低声询问道:“如何,老爷的事成了么?”

此时在他们的心中,此问已是多次一举,人都来了,怎么可能没成呢!

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那亲卫并不回答他们,转头媚笑着对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军卒说道:“他们两个都是祖贼的亲信。”

话音一落,两话没说,后面马上有四个军卒越过那个亲卫,直接上前拿刀抵住了两名迎接上来的兵丁。然后押着两名先是诧异,而后是恐惧的兵丁往船上而去。

其他军卒则继续在祖大乐亲卫的引导下,一言不发,快速往祖大乐的参将府而去。

到了参将府门口后,看到有人,只要反正的亲卫一指,便马上有军卒上前抓人。

在这个行动中最多有个一两声的“回来了?”或者“怎么回事?”,接着便没有声音了。

其余军卒在亲卫的带领下,径直来到后院的一处厢房。

让人有点意外的是,厢房内还映有烛光,里面不时传出推杯换盏之声。

亲卫看看身后的军卒,靠近了厢房大声问道:“宁先生,孙先生,你们在么?”

厢房内静了下,接着马上传出一个惊喜的声音:“我们在,有消息了?得手没有?”

那名亲卫身后的军卒见亲卫向他们点点头,便几步向前,一脚便大力踹向厢房的木门。

只听“咔嚓、哐当”一声,那厢房的门被整个踹开,且从门轴上脱落,斜掉到了地上。

门口的军卒马上持刀一拥而入,闯进了厢房。

只见厢房内有两人坐在炕上,面前一张摆着残羹剩菜的小案几,手中拿着酒杯正要碰杯,脸却因为巨大的声响而有点惊愕地转过头看向门口处。

闯进房的军卒如狼似虎地猛扑过去,一边用刀抵住了宁完我和孙得功的脖子,一边马上反剪了他们的双手,把两人绑了起来。

“档头,这两人就是建虏派来的细作。这个就是宁完我,这个是孙得功。”亲卫媚笑地向顾百川介绍道。

顾百川点点头,对军卒说道:“带走。”

这次行动算是顺利,獐子岛上剩余的汉奸全部抓获,一个没漏。

天色大亮之后,登莱明军的船队便开始出现在獐子岛兵卒的视野内,领头的三艏大海船格外醒目。

甲板上站着一些人,其中一个手拿望远镜看了一会,见到码头上有约定的彩旗标志后,便转头对站身边,精神略微有点萎靡的卢象升道:“好了,都抓到了。”

卢象升点点头,对这人说道:“真是多亏了侯爷,没想到建虏竟然还有这手。下官一时失察,以致登莱大败。”

他原本还是想引咎辞职,但钟进卫劝说了他,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谁能保证百战百胜。再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卢象升还会再犯这种错误么?

现在朝廷中也没有人比卢象升更合适担任登莱巡抚,如果卢象升不当这个登莱巡抚,其他人来了,不但要重新熟悉登莱情况,而且对建虏的了解也没有他多,一切从头再来。那么登莱明军就等于是真得废了,短时间内再难给建虏造成影响,这也正中了建虏奸计。

并且卢象升除了这次败仗之外,之前的成绩都不错。不管是内政还是对虏战事,都是能拿得出手的成绩。

在钟进卫的劝说之下,卢象升终于改变了想法。他决定向朝廷上奏折请罪,同时恳请戴罪立功。

这点上面,钟进卫毫无疑问也会帮卢象升说话。而且这是公事,是实际情况,崇祯皇帝从另外的渠道了解到事实后,也不会认为钟进卫有偏袒之意。

至于朝廷中的御史,叽叽歪歪地人肯定是有的,钟进卫对这一点也有点头疼。当初孙承宗执掌辽东的时候,也是因为败仗而被御史弹劾去职。卢象升的这次败仗,比起孙承宗的那次,只大不小。

此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一定要保住卢象升的登莱巡抚之职为好。

船队陆续靠岸,一船一船疲惫不堪的登莱明军从船上下来,然后在港口集合整队,统计战损情况。

统计结果在两个时辰之后,送到了钟进卫所在的大船上。

登莱明军能回到獐子岛的大概只有一半人,并且损失了一些高级将领。如登莱明军总兵黄龙、皮岛军游击刘兴治、参将徐敷奏、石城岛都司尚可喜等人。

卢象升的标营损失最为惨重,只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其中卢大、王嘉、高迎祥皆战死。

至于受伤将领,或者说不受伤的将领,几乎没有。当然了,祖大乐就不算了。其实要说起来,他也受伤了,伤成了一个猪头。

登莱明军之所以伤亡如此惨重却还能逃回这么多人,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建虏太过贪心。

这古代的军队,当伤亡超过三层,基本就崩溃了。但建虏为了以后直接控制登莱明军,为了不让卢象升逃脱,采取了围而歼之的策略。

这么一来,登莱明军中的怕死鬼就是想崩溃也无从逃起,只好随大军继续抵抗了。当然了,能有这么一个结果,卢象升身体力行的作用也是很大的。

虽然这次的战事,登莱明军也杀伤了不少建虏。可明军是以敌人的首级计算战功,大家能逃回来已是不错了,哪可能还记得割建虏的首级。而且同袍的遗体,有不少还是有亲戚关系的同袍,都未曾带回。因此,这些幸运明军的士气很低落。

卢象升带伤在码头上巡视,看到这个情况,他心中也很是黯然。

说起来,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截粮,贪图成功后所带来的巨大好处,就会小心谨慎,说不定就会发现陷阱,避免这次的失利。

钟进卫站在甲板上,通过望远镜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想如此下去必然不行。

他想起后世的一些做法,心中一喜,便有了主意。

第五百四十章 大明万胜

这时,顾百川出现在甲板上,看到钟进卫的所在,便过去呈上一份供状道:“侯爷,那俩汉奸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招了,都在供状上。”

汉奸一词是钟进卫最先喊出来,众人听了觉得贴切,不自觉地就用上了这个称呼。

钟进卫顺手接过了顾百川手中的供状,一看还蛮厚的,不由笑着道:“坏事还做了不少嘛!”

说完之后,他就进船舱去看供状。在甲板上没法看,虽说风不大,但好歹是在海上,一个不小心,供状被吹海里也是件麻烦事。

钟进卫的大部分护卫也都跟进了船舱,不过四小不在。得钟进卫允许,跑去找张献忠了。

顾百川就站在钟进卫面前不远,看着中兴侯在看供状。

说实话,当他知道这些汉奸做的事情后,是恨得咬牙切齿。很多事情,就坏在这些汉奸的手里。要是光靠建虏,那会成那么大气候。

顾百川以为钟进卫看这些供状,也会和他一样的情绪变化。他还准备好了说辞,劝中兴侯不值得与这些汉奸生气,回头一刀咔嚓了他们就得了。

没想到钟进卫看着供状,看着看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这让顾百川有点诧异,不知道中兴侯怎么会笑得出来呢?

钟进卫全部看完之后,把供状一合,抬头看着顾百川哈哈笑了起来,笑得顾百川莫名其妙。

其他护卫一见,也有点好奇,围了上来看着钟进卫,不知道侯爷是不是气极反笑。

这时刚好卢象升巡视完了一圈,情绪低落地回到了钟进卫所在的大船上。

钟进卫刚好看到了卢象升走进舱门,当即哈哈一笑说道:“九台,你来得真好,我要写奏章为你请功!”

这下不但钟进卫的护卫们诧异,连当事人卢象升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钟进卫。这中兴侯是怎么了,看着挺正常的,没发现有精神不正常的迹象啊?

钟进卫沉醉在自己的想法中,直到此时才发现卢象升等人一脸的诧异,随即明白了过来。他笑了一下,对卢象升道:“走,去码头,我有话要对将士们说。”

说完之后,他当先走出舱门。到了门口后,他发现卢象升还愣在那里,就催道:“愣着干嘛,赶紧走。”

钟进卫一脸微笑地走下海船,往码头明军的中间地带而去。

他到了中间后,寻了一个高处站了,然后抬头四顾。

登莱明军看到中兴侯一路走来,有一些人已经关注了。但更多的人则情绪低落地耷拉着头,并没有看到钟进卫来到了他们中间。

钟进卫把四周的情况都看在眼里,然后吸足了气,大声说道:“登莱的将士们”

顾百川在船上时已得到钟进卫吩咐说要讲话,因此已安排了大嗓门的一排士卒站在钟进卫的下侧,把钟进卫的说话远远地传了出去。

登莱明军一听有人说话,便抬头看了过去,发现是救他们出困的中兴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暂时忘记了心中的悲痛,关注起中兴侯来。

“你们都是英雄,大明以你们为荣,我要为你们向皇上上奏折,给你们请功!”

这钟进卫这话一出口,顿时惊掉了周围一圈人的下巴。好在那些传声的士卒都是干惯了这个活,没有影响他们的传声。

这一来,所有人都愣了,中兴侯难道脑子出毛病了,要么是对这败仗极其不满意,说出了反话。

不管如何,钟进卫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我知道,我现在在说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脑子很清醒,也没有出毛病。”

明军将士们听到钟进卫说出他们心中的猜想,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知不觉间,悲伤低落地气氛开始减弱了。

有些想亲耳听中兴侯说话的,就往前挪了挪,带动了其他人一起挪了起来,以钟进卫为中心,靠了过去。

“为什么我要说你们是英雄,要为你们请功呢?”

钟进卫说完之后,看到所有的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疑惑,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他就继续说道:“因为建虏告诉了我,他们怕你们。对,你们没有听错,建虏怕你们,怕你们在卢中丞的领导下所展现出来的力量。”

“我告诉你们,建虏因为害怕,费劲了心机,想要消灭你们,可他们没有得逞!”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钟进卫调动起来了,这些东西,建虏怎么会告诉中兴侯呢?

“据汉奸招供,建虏为了达到目的,早就开始了算计。先是收买了祖大乐参将,再出动了女真四旗、蒙古八旗,建虏一大半兵力都参与了进来,只是为了要消灭你们。”

“内有奸贼,外有强大的建虏军队,布下了一个天大的陷阱,这种待遇谁曾有过,哪支军队享受过这待遇?只有你们,因为你们让建虏害怕了!”

钟进卫的话让登莱明军慢慢地抬起了胸膛,面上露出了一丝自豪。

“但建虏没有想到的是,你们在卢中丞的领导下,英勇杀敌,殊死抵抗,宁战死,毋投降。建虏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把你们都留下。”

钟进卫说到这里,慢慢环视了一圈,注视着眼前这些明军将士,心中暗自感叹,都是大明好男儿。

“不否认,我们很多同袍都战死了。但是,你们还站在这里,还会在卢中丞的领导下继续战斗。只要有你们在,同袍的仇就终有报的一天,只要你们继续战斗,建虏就会继续害怕颤抖!他们这次费劲了心力都没有得逞,难道以后还会有得逞的机会么?”

钟进卫的演讲,让将士们有了一种感觉,好像他们不是打了败仗,相反,他们打了一场胜仗。他们从未想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要让建虏出动大部分的兵力,费劲心思地想围歼他们。

“我钟进卫,大明中兴侯,在此代表朝廷,代表大明的百姓向你们,大明的英雄们致敬。”

钟进卫说完后,庄严地举手行了一个新式军礼。

无须解释,所有的登莱将士都知道那种表达方式代表着什么意思。每个人都肃穆地看着钟进卫,一些年轻的将士首先单膝跪了下去,挺直了上身,大声吼道:“战!”

接着越来越多的将士随之一起跪了下去,一起吼出了“战!”

最后除了那队传声的士卒之外,所有的人,包括卢象升,一起单膝跪地,面对钟进卫,大声吼道:“战!”

此时此景,一股激情激荡在钟进卫的胸中,他振臂一举,高呼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第五百四十一章 乌超哈真

港口的演讲结束之后,钟进卫没有在岛上多待,押着三个汉奸很快返回京师。

临走之前,他对送行的卢象升说道:“九台,你不用担心,朝廷那边有我。你和将士们先养伤,等恢复了之后,给我狠狠地打建虏。”

卢象升的胸口似堵着东西,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抱拳向钟进卫行礼。心中打定了主意,就算马革裹尸,也要让建虏先偿还了血债。

卢象升在码头看着三艏大海船,一直到看不见才毅然转身消失在码头。

再说建虏,统计结果出来之后,让皇太极真得就差点吐血了。不说吃到嘴的鸭子飞了,关键还崩掉了自己的牙齿。

代善正红旗的损失虽有点出乎意料,但也还能接受。但阿齐格镶黄旗的损失,就很惨重了。

大部分损失都是那突如其来的火炮和火器所造成的,除了当场死了很多之外,受伤的基本也没得活。

后面赶到的蒙古八旗也有很多伤在了火器之下,让现在的蒙古人一听火器响就下意识地想跑。

皇太极这次带了这么多人出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把存在镇江堡中的粮食顺利接了回去。至于莽古尔泰的手下和那三千朝鲜军,则直接从镇江堡返回朝鲜。

虽是押着长长的粮车返回盛京,可没有一个建虏头目的心情是好的。

这次出来,他们的预期很大。出动了这么多兵力,一举歼灭登莱明军,然后还能控制登莱,彻底解决大金的后顾之忧。

可没想到不但伤亡超乎想象,而且之前预定的战略目标一个都没达成,最多只是狠狠地打击了一把登莱明军。

皇太极一边走一边想着整场战事的经过,默默地总结着经验教训。

临近盛京之时,他下令全军振作起来,高举明军的首级、军旗等战利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打了大胜仗凯旋而归了。

田间地头上耕作的那些汉奴看到建虏再次凯旋而回,心中的一丝希望之光又被掐灭,仿佛又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建虏终归是不可战胜,指望王师杀回来解救他们变为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回到盛京之后,皇太极首先召开军事会议,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要组建大金的火器部队。

代善、阿齐格、多铎都是亲眼目睹了明军火器的厉害,以前一直轻视火器的想法都收了起来,支持了皇太极这一决定。

而齐尔哈朗、多尔衮两人这次没有亲身经历,但他们两人一个是皇太极的心腹,一个刻意低调蛰伏,谁也不会反对这一决定。

那么剩下在朝鲜的那个莽古尔泰,他的意见就被自动忽略了。

皇太极之所以要宣布这事,并取得其他和硕贝勒的同意,是有苦衷的。

建虏一则被峡谷处的明军打懵了,二则离得远,自然不知道这次明军火器的不同。

他们以为明军这次所用的火器,肯定是严格监造出来的,所以才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大金在以前战事中缴获的明军火器质量太差,炸膛的多,大金自然是不会用的。他们期望用的火器就是如同峡谷处明军的火器,自然就需要重新打造了。

可如果要重新打造火器,必然需要新增物资消耗,其他方面的物资就得减少,这就涉及一个分配问题。

建虏八旗的制度一向是平均分配,所以涉及到了每个旗的利益,这是皇太极要征询每个和硕贝勒同意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则是建虏不善于使用火器,要成立火器部队,必然还是要用汉人。这么一来,原本不多的粮食中又要拿出一些来,必然就减少了建虏自身分配的粮食额度,这也是一个原因。

现在建虏头目都同意成立火器部队,那么皇太极就名正言顺地开始调配资源。

首先他调集了历次掠来的所有铁匠,开始打造火器。当然了,也就是制作鸟铳,和一些小型的火炮。至于红夷大炮这种级别的,至今还是找不到造过的人。

然后他又在汉人包衣中开始选拔使用火器的人,很多汉奴因为失去了希望,又被建虏的物质利益所诱惑,虽然很少,但对于他们这些处于饿死边缘的人来说,已是非常重要的,纷纷参加了建虏的火器部队。

这支火器部队,还是如同历史上所出现的那支,被皇太极命名为乌真哈超,统领就是大汉奸佟养性、范文程。

这件事情一直忙了好久,才初具了雏形。但其中所耗的钱粮,特别是铜铁原料,让皇太极感到很是肉疼。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只为也能拥有一支峡谷处那样的明军火器部队。

这期间,有过几次探马禀告关宁军仍然在大金边境晃悠的事情。但皇太极的心思在打造火器部队上面,另外物资,特别是粮食紧张,又见关宁军并不敢深入,以为还是关宁军在应付袁可立,就没管他们。

想等着火器部队成型,秋后要收割粮食之前,再出发抢粮去。那个时候,要是关宁军还敢出城晃悠,就一定给他们一个狠狠地教训。

对于这点,其他和硕贝勒自然没有意见。建虏也需要休养生息,特别是代善和阿齐格所部,伤亡比较多,更是需要补充兵员。他们俩的重点则是派出部队,往北方的深山老林中去掠生女真了。

建虏万万没有想到,关宁军晃悠的目的并不是应付袁可立,而是隔绝建虏的探马。

在晃悠部队的身后,大凌河城旧址区,正在紧张的筑城。

一则是大凌河城原本就建过,虽遭建虏破坏,但基础还是在的;二则这次筑城使用的是新式建材水泥,加快了不少进度。

等到建虏探马偶尔发现了明军这一动作后,飞报给皇太极之时,大凌河城已建好,并且民工都已撤回后方。

此时已与原本的历史大不一样,民工都已撤回,就减少了大凌河城内的粮食消耗。

更重要的是,建虏再不可能和历史上一样,出动全部的兵力,携带大量的包衣围困大凌河城,迫使大凌河城的明军耗尽粮食后投降。

因为建虏并没有把登莱明军解决掉,威胁始终存在。虽然他们坚信这次登莱明军损失惨重,短期内将难有作为,可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

建虏的活动空间正重新被束缚在辽东大地上,没有了历史上的随意肆虐。

第五百四十二章 冷热寒症

南京城,作为大明的陪都,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其繁华是毋庸置疑的。

同时,南京又作为失权官员的养老地,相对京师来说,政治气氛更是宽松。

这些年又没了倭寇的扰,没有战事,歌舞升平,一派和谐。

如此一来,南京的繁华更胜翌日,也远超大明其他地区。

可是这些天以来,南京城却与往常不一样,再没了文人墨客的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也没了年少士子的激昂慷慨、指点江山。

南京各处的繁华大街,都有军卒持枪来回巡逻,使得南京城的气氛,显得有点萧杀。

这一切都是因为上个月的民变所引起,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南京城的官绅民众以为会和以往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了了之,官府的行动更多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因为参与民变的人数很多,其次参与民变的带头人都是那些生员,有功名在身的。还有各衙门的一些帮办吏员,这些都是朝廷的基石,又不是真的造反。而且以前也有类似的例子可循,最多抓个为首的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按照众人所预料的那样,闹事的人并无多大事情。

后来朝廷派了钦差来南京调查民变的事情,很快便证据确凿,要抓打死两名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职员的凶手。

这时,那些生员又开始聚集起来,气势汹汹地堵在钦差行辕。要求钦差放人,封了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

一开始钦差没反应,士子就越聚越多,还有许多地痞帮闲也开始呼应。

在没有一点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就出动了军队,把参与闹事的人全部抓了。而且还不罢休,又抓起上次民变参与闹事的所有领头的士子。

刚好还在南京城的内阁辅臣周延儒大怒出面,原本以为会峰回路转的人马上又大跌眼镜,次日周延儒就在东厂番役的陪同下,启程回转京师。

紧接着,复社领袖,号称“西张先生”的张缚也被抓入狱。

所有被抓士子,全部被革除功名,公告刚贴出来不久。

所有的人忽然都意识到,一旦官府动了真格,士子的力量就是个屁。

一时之间,南京城内风声鹤唳,剩下的士子大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

但也有例外,在一处酒楼的二楼包间里,就有二个年轻士子坐着餐桌边。不过没动筷子,正听着上座的一名老者说话。

“当初老夫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加入那个复社,不让你们参与民变,是为你们好吧?”老者脸上并没有自得之色,只是一脸严肃地说道。

“爹,朝廷这么做,分明是坑儒,与秦始皇何异?”年纪较小的那人有点不服气,开口反驳道。

老者一听,眉头一皱,喝斥道:“何为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聚众闹事,伤人致死,能为儒乎?”

这士子被一顿训,加上老爹多年的积威所致,不敢再辩,垂下了脑袋。

倒是边上稍大一点的那名士子,站起来向老者一礼,然后请教道:“请问伯父,以前也有此事,为何朝廷的处置如此不同?”

听到他问话,那名老者面色稍缓了一点,点头对这士子解释道:“普通伤寒之症,还有冷热之分。万历年间的事和今天之事,又岂能一概而论!”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下窗外,然后继续对那士子说话。同时,他的眼睛也瞄着自己的儿子,显然也是说给他儿子听的。

“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你又和我儿关系甚好,因此老夫就说道说道,过你之耳,切莫乱传。”

那士子一听,连忙点头道:“伯父放心,出了这门,侄儿就不记得了。”

老者的儿子一听,精神一振,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老爹。

老者一边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一边轻声说道:“万历年间的三大案,你们该知道的吧?从此事可看出,朝中大臣和万历皇帝并不和睦。又因万历皇帝的征税触犯了那些人的利益,因此那几次的闹事,都有朝中上下护着,最终自然不了了之了。”

老者的儿子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老爹,思索着他的话。

“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北方发生的好多事情,都是以前所没有过的。”

老者的话音一落,那大点的士子微笑着点头道:“伯父说得是,那话剧确实很新鲜,以前未曾有闻。”

说着的时候,他的脑中就出现了那位女主角。

老者一听,险些吐血,还好不是自己儿子,否则一个巴掌拍过去了。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用眼睛问他儿子的答案。

“爹指得可是那些研究所么?孩儿觉得此法不错。”

老者听得无语,碍于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他暗自叹了口气道:“你们说的事情确实也是新事物,可和官场的关系不是很大。老夫所指得是那国企,还有那为民银行,这些无不把京官的利益和皇上的利益绑在了一起。当然,老爹虽不在京师,却也能受益。”

两名年轻的士子都点点头,老者所说的这些确实也是新鲜事,不过他们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次的引子乃是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所定之策,这事说到底会是谁得利、谁吃亏不用老夫说了吧?”

那年长点的士子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问出话来。而那个年少士子则说道:“爹说得是朝廷得利,也就是爹会得利,而那些开钱庄的则会吃亏是么?”

老者总算有点欣慰,点点头道:“正是,就是因为这点的区别,才有了此次民变和万历年间民变的不同。”

他看了两位士子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人活世间,终归是利益两字。什么杀士、坑儒全都是借口而已。你们要是不认清了这点,胡乱搅了进去,寒窗苦读得来的功名就很可能一朝之间就没了。”

两名士子一听,心有余悸,抬头看看窗外,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后,稍长一点的士子起身告辞。

老者叮嘱道:“辟疆,回去后千万别再外出和那些士子聚会,明白么?”

冒辟疆点点头,连忙说道:“伯父放心,侄儿记得。”

他都听老者这么说了,自然不会再去。寻思着再去看几场话剧,寻那美人去,听说那美人的心灵更美,他非常欣赏。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下马威

老者等冒辟疆走了之后,拿眼睛盯住自己的儿子道:“你不是一直想出去游历么?爹现在准了。”

老者名为方孔炤,他的儿子叫方以智,一听老爹同意了,当即惊喜地问道:“当真?”

方孔炤点点头道:“但只准你前往京师。”

方以智一听,不由问道:“为何?”

“京师出现了太多事情,都是前所未闻的。而且大多数事情还只是在京师先实施或者流行,南京毕竟有点远。你去看看、听听,比你参合什么复社强多了。”方孔炤感慨地解释道。

以前除了政事之外,其他东西都是南方引领北方,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文化方面,比如刚在江南流行开的话剧,就是从京师传过来的。

经济方面就更多了,银行、国企,水泥修路等等也都是在京师首先出现,南京这边甚至还未见踪影。

这种种迹象,都让方孔炤觉得京师有很大的机会,只是自己已有官职在身,不能随便进京。而儿子则刚好,只是中了秀才,可以去游历一番,说不定能找到机会,更上一层楼。

他知道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很多消息灵通的人都已察觉京师的不同,纷纷派遣子弟往京师去了。

自己的儿子聪明才智是不用说的,只是科举之事,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再有本事,也不一定能顺利晋级。

这去了京师之后,如果能找到捷径就最好,就算没有,增长下见识也是好的。

因此,他才对儿子说出了这个打算,让他去京师看看。

方以智对父亲的限制不以为意,他的兴趣并不在于官场,倒是想去看看京师成立的各类研究所。据说地方上也要成立研究所,可他当然是对京师的研究所更感兴趣了。

“此去游历,功课不能丢。该带的书一定要带上,明白么?”方孔炤叮嘱道。

“孩儿明白。”方以智连声答应道。

在钟进卫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下,历史上的复社四公子不存在了,相应的人物都走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

不久之后,钦差又公布了复社的罪名,纵科举制度,妄图控制国家论才大典,其罪甚大。其幕后主使为两淮大盐商,证据确凿。对于主使者,一律抄家,相关人等全部押解进京。

这一下又轰动了南京城,谁也没有想到,那么有名气的一个文学社团,鼎鼎大名的西张先生,竟然是受人控制,还有幕后老板,且还是财大气粗的大盐商。

随即又有人醒悟过来,光复社举行的几次声势浩大的集会,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盛况,没有大资金的支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些参与复社的官宦子弟,也参与了捐赠。不过这些只是小头,被钦差暗自警告,随后抹去了记录。

紧接着,在钦差的干预下,大明皇家银行南京分行重新成立。另外由南京各级衙门参与的大明为民银行南京分行也随之成立,并率先向皇家银行南京分行缴纳了准备金。同时宣布为民银行存贷款利息和京师一样,且开具银票,可南北通兑,欢迎各地百姓前去存贷款。

忙完了这些之后,钦差才撤了军队,在南京各级官员的欢送下,打道回京。

江南地区比之京师,有更多生意之人,民间借贷利息也更高。为民银行的存贷款利息一出,民间欢腾,众口称赞。转眼间,便忘记了之前军队林立,四处抓捕士子的恐怖。

而吃了大亏的民间放贷者和各钱庄,在为民银行南京分行的强大压力与民间舆论下,不得不和京师那些票号一样,最终联合起来和为民银行竞争。不过这些,都是在钦差走了之后的事情了。

在南京舆论纷纷议论这些新政之时,福建巡抚衙门大堂内,站着一个人,正在等待巡抚大人的接见。

那名巡抚的亲卫已经进去后台好一会了,但巡抚还是没有出现。

只要明眼人就知道,恐怕是巡抚不喜此人,或者是要给此人一个下马威,先晾他一晾。

这堂内等候之人正是前来福建报到的阎应元,他虽等候已久,也知道巡抚这么久没出来,大概是什么意思。但他一点都没有不快的意思,仍然静静地等着。

阎应元这反应,一则和他的性格有关系,二则他自己只是一个参将,人家是福建巡抚,乃是上级。上级让下级等等,也是常理。

但没一个人招呼,也没有带去后衙,把他一个人丢在前衙大堂,可见这上下级的关系并不和睦。

福建巡抚熊文灿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他很不喜朝廷竟然空降了一个参将下来。

要知道,福建水师中现在没有总兵、副将和参将,全部都出缺,水师中最大的乃是海防游击郑芝龙。

这郑芝龙就是熊文灿招安过来的海贼,势力极大。在摇身一变为官兵之后,利用官府的资源,把原本的同伙,甚至结拜兄弟都杀得杀,赶走得赶走,附近海域基本是他的天下了。

因此他的海上买卖做得极大,钱财是滚滚而来。当然,所得利润自然少不了福建巡抚一份。

这福建沿海自从熊文灿招安郑芝龙后,不但再没海贼出没,为祸地方,而且自己还能发财,这种事情乃是当官者最为理想之状态。熊文灿是非常满意现状,非常不想目前的情况有任何改变。

因此在历史上的时候,崇祯皇帝在接到杨嗣昌的举荐之后,基于熊文灿的政绩,要调他去平叛。结果他搞出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五难四不可”来自污,企图继续留任南方。

现在虽说只是调来一个小小的参将,是他所管辖之下的。可这参将会是郑芝龙的上级,管着郑芝龙。要是脑子有点问题,搞东搞西的话,会发现福建水师的很多猫腻,这对郑芝龙、对他都没好处。

因此,他就决定好好管教下阎应元。虽然他知道这阎应元在京师肯定是有后台,否则不可能从登莱那个危险的地方调到福建水师这个肥得流油的地方来。

可山高皇帝远的,福建离京师太远,他又是一把手,好歹是一方封疆大吏,才不怕小小参将的后台。

基于这个想法,他晾了阎应元将近一个时辰,才一摇三摆地迈着八字步前往前衙。

第五百四十四章 威胁信

“堂上乃是何人?”

熊文灿一转出前衙,看到阎应元,就装作不知道地问道。

“末将登莱东江镇中协参将阎应元,奉令调到福宁镇任参将,前来拜见中丞大人。”阎应元马上抱拳回答,态度很是谦恭。

“以前是做什么的?对水师可是熟悉?”熊文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不阴不阳地又问道。

阎应元还是一副好脾气,据实回答道:“末将从军未久,在东江是管水营。但水营的船少兵少,且多为运输之用,因此对水师了解不多。”

熊文灿一听,以为自己之前猜错了,这阎应元可能是个世袭军户,不知道使了多少银子,才调到了福建来。

他想了一会,装出一副为人着想的态势说道:“既然对水师了解不多,那就要好好学学。该你做的事情就要认真做,不该你管的事情就不要管。把握不定的事情,宁可不做,也不要做错了,明白么?”

阎应元听了一怔,不过马上回答道:“中丞的金玉良言,末将一定谨记在心。”

熊文灿见阎应元的态度始终保持谦卑,心中就略微有了一点好感,当即透露点口风道:“海防游击郑芝龙乃是打惯了海战的人,经验丰富,你不懂可以多向他请教请教,不要因为比他高一级就抹不开面子。只要照本官说得做,你会受益良多,好处是少不了的,明白么?”

阎应元在来之前,就已经得到过妹夫的指点,对郑芝龙闻名已久。他原先就打定了主意,有关海战方面的事,就得多请教郑芝龙。

因此,熊文灿的话正合他自己的意思。于是,他当即表态道:“中丞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

熊文灿见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什么可说了。就叫了个亲卫,让他带阎应元去水师营地。

这阎应元刚出了大堂,那边就来了另一个亲卫,禀告道:“中丞,郑游击来了,在后衙等候中丞。”

熊文灿一听,心想郑芝龙肯定是为这个阎应元而来。他当即起身,转回后衙去见自己的财神爷了。

他一转回侯爷内堂,见郑芝龙已坐那喝茶,当即笑着道:“飞黄前来,可否是为了这新来参将一事?”

郑芝龙见熊文灿走进来,当即站起来,面色有点严肃地点点头。

熊文灿一见郑芝龙好像有点如临大敌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后,他才收住笑声对郑芝龙道:“飞黄,你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对付过。今天是怎么了,怕了一个小小参将?”

熊文灿一边说着还一边摇着头,然后走回自己的主位。

他刚一坐下,亲卫就马上把茶端上来。茶杯里泡得是福建正宗的大红袍,香气四溢。

熊文灿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微微颌首。正待伸手去端时,只见郑芝龙几步走到他的面前,面色严肃地说道:“中丞,新来的参将怕是来头不小”

他还没说完,就被熊文灿打断了:“飞黄,你今天是怎么了?本官估摸着,那参将也就是一个世袭之责,往京里活动,才平调了过来”

“中丞”郑芝龙打断他的话道。

熊文灿把手一举,堵住了郑芝龙的话,有点不耐烦地道:“飞黄放心吧,刚才本官已经见过那位参将,给了他一个下马威。那人也是识相之人,你放心好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郑芝龙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熊文灿抬头看看郑芝龙,见他表情依旧严肃异常。此时才微觉有异,诧异地接过了郑芝龙手中那封信。

信封上并无任何文字,看不出有什么。于是,他接着抽出里面的信,只是薄薄地一张纸而已。而且上面只有一行字,写着“阎应元要有意外,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定灭了你。”

熊文灿看得面色一变,这信中虽然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但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自信,一股霸气。

他想了一会后,抬头疑惑地看着郑芝龙道:“这是谁写的信,怎么就认定了你?”

福建这个地盘,最大的应该是巡抚,也就是自己。按理来说,这信应该给自己而不是给郑芝龙才对。

只见郑芝龙也是疑惑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我,这信是一个叫中兴侯的人让人送来的。”

“什么,你说这是中兴侯给你的?”熊文灿一听,“嗖”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

郑芝龙被他给吓了一跳,没想反应那么大。这么一来,他心中更是担心,也有点好奇,忙问道:“送信的人是这么说的,这中兴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熊文灿是贵州永宁卫,也就是后世的四川省泸州市泸县云锦镇人。在京师没什么人脉,又在福建当官,因此了解朝廷,特别是京师那边的信息,都是通过邸报得来的。

这中兴侯的事情,在邸报上当然有说,却不会说中兴侯和这参将的关系。因此,熊文灿知道钟进卫,却不知道钟进卫和阎应元之间的关系。

现在从这信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让熊文灿暗自后悔,没有打听清楚就给了阎应元一个下马威。

“中丞,这中兴侯到底是什么来路?”郑芝龙见熊文灿在发愣,只好再次问道。

他原本对朝廷新派来的参将很是不屑,寻思着怎么对付他,要么对自己俯首帖耳,否则就干掉。

可没想这个念头才有,就收到了这封信。他郑芝龙也是大江大浪里闯出来的人,胆量肯定是有的。可这信中的信息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就跑过来找熊文灿了解情况了。

现在见熊文灿这个样子,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预感怕是对的,那个中兴侯的能量很大。

熊文灿在郑芝龙的再次发问之下,回过神来,当即把钟进卫做得大事一一说给郑芝龙听。

要是一般人,他郑芝龙是不怕的。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见得有多担心。因为皇帝想做什么事情,必须由下面的人去做。如果下面的人不配合,照样干不成事情。

可这个中兴侯,不但是崇祯皇帝面前的红人,而且在文臣武将之间的人脉也极广,甚至现在的封疆大吏中都有不少是他举荐的。

这么一来,这个人要是全力对付自己,那就麻烦了。他虽是最大的海盗,可也怕朝廷一心对付他。因为不管如何,他的根还是在大陆上的。

想到这里,郑芝龙看着熊文灿,而熊文灿也看着郑芝龙,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担忧。

第五百四十五章 是胜是败

熊文灿和郑芝龙最终商定,多花点钱就多花点钱,只要能把阎应元拉下水是最好,不行再说。

让他们俩惶恐的始作俑者钟进卫,之所以这么做,是担心阎应元去了郑芝龙地盘,不明不白地没了。

既然是去了水师,那么肯定是要出海。这海上出意外的情况太多了,郑芝龙要是有害阎应元之心,让阎应元正常死亡的方法多了去,因此他才会写了那封信。

此时的钟进卫,才刚返回京师。去獐子岛的时候顺风顺水,回来肯定就不再顺了,因此多花了一些时间。

到达京师之时,已是下午时分。不过按惯例,钟进卫得先缴圣旨。因此,他先去紫禁城求见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回来了,就马上召见钟进卫。他一直担心登莱的战事,不知道结果情况如何了。

钟进卫刚一进文华殿,还没看清殿内一共有哪些人,崇祯皇帝就焦急地问了:“钟师傅,战事如何?”

在路上的时候,钟进卫早已想好了说词,因此虽然他才进了殿门就被崇祯皇帝询问,却也不慌不忙,只是一脸庄重地回答道:“臣恭贺陛下,登莱巡抚卢象升经过了考验,确实是名良帅。”

崇祯皇帝一听,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登莱战事是打赢了?

文华殿内的兵部尚书梁廷栋当即就笑了起来,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之前就预料到了,此战必胜,今日果不其然!”

崇祯皇帝一笑,正待说话,却听钟进卫又开口道:“陛下,此战没有胜,其规模非常大,登莱兵力损失了差不多一半的兵力。”

殿内马上一片安静,首辅温体仁带着疑惑的神情先问道:“那就是败了?”

钟进卫转向温体仁,摇摇头道:“也不算败。”

“中兴侯,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战况到底如何?”站兵部尚书身边的左都御史曹于汴沉着脸,喝问道。

他也是早上刚到京师,因为破获了复社大案,为朝廷抄了那些盐商联盟的财产。所得数目比起八大晋商的资产,那是只多不少,朝廷又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愁没银子了。他自以为有了资本,腰板就硬了,说话也牛气了不少。

虽然崇祯皇帝知道复社之案其实是东厂破获的,但他主持了此次事情,因此钟进卫刚来之前,也正在表扬他。

钟进卫转头看向曹于汴,见他回来了,知道江南之事应该有结果了。

虽然他关心事情的结果如何,但眼下还是登莱战事为主,因此他先回答道:“请曹大人少安毋躁,我从头细细说来。”

于是,钟进卫就把皇太极担忧登莱,让汉奸宁完我和孙得功先策反了祖大乐,然后又布局引卢象升入陷阱,最后差点围歼了登莱明军的事,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至于在最后新军救了登莱明军一事,他只是略微说了下,一笔带过。因为他要先达成目的后,回头再说新军的事不迟。

崇祯皇帝听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这分明是一场大败仗,为何钟师傅却还恭喜自己呢!

他一直没表态,因为他相信钟师傅这么说,肯定是有理由的。

梁廷栋却听得一颗心沉了下去,这战事与他所料完全两样,建虏竟然出动了那么多人。别说登莱明军全部出动了,就是再加上关宁军,也不见得能打赢。

曹于汴听完之后,问出了崇祯皇帝心中的疑惑:“中兴侯,这分明是一场大败。虽有奸贼反叛,但也是登莱巡抚失察所致。损失了这么多兵力,为何还要恭喜陛下,难道你是要维护那登莱巡抚不成?”

钟进卫知道肯定会有人这么说,但没想到是曹于汴。不过他也不介意,转身面对他解释道:“曹大人,你可见过有如此受建虏重视的明军主帅么?建虏出动女真四旗、蒙古八旗,其总人数比起登莱明军只多不少,更不用说费劲心力挖陷阱了。”

钟进卫说到这里,便不再理曹于汴,转向崇祯皇帝奏道:“登莱以前从未受过奴酋如此重视,这一切皆是因为卢象升担任了登莱巡抚所致。由此可见,奴酋忌惮登莱明军,其实就是忌惮卢象升而已。”

崇祯皇帝听着钟进卫的辩解,并未说话,只是仔细考虑钟师傅所说之话。

“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如若因为一场败仗就处罚主帅,以后谁还会再出战,像某些地方一样缩城里不作为么?那今后所有的将领都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谁也不敢保证打仗必胜。”

钟进卫这一下说到崇祯皇帝心里去了,能干事,敢担当的臣子太少了。

温体仁这时开口说道:“中兴侯,话是这么说,可这次登莱的损失太重了些。”

钟进卫闻言转向温体仁,严肃地点点头道:“温大人说得没错,损失确实大了点。在建虏的重兵围困之下,连卢象升本人都多处负伤,一身战袍犹如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就算如此,登莱明军在卢象升的带领下,仍和建虏做殊死拼杀,绝不投降,真是可歌可泣,让人敬佩不已!”

温体仁听得有点愕然,自己说得意思,其实还是认为卢象升必须要当责任的。可经过中兴侯这么一解释,倒变成了朝廷还必须表彰卢象升了。

钟进卫重新转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衡量一场战事是否胜利,应该是取决于发动战事的目的达到没有,而不是看谁死得人多。”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懂,但不说的话,又往往会忽略掉。

“此次战事,登莱巡抚的目的是劫粮,这个目的没达到,因此可以说失败了”

钟进卫说到这里,就被曹于汴打断了:“中兴侯”

钟进卫把手一举,侧过头道:“请听我说完,谢谢!”

说完后,他又转回头继续对崇祯皇帝解释道:“但是建虏是战事的发起者,他们的目的是彻底消灭登莱明军,这目的也是没有达到。因此,臣才说这场战事是不胜不败之局。”

钟进卫一说完,曹于汴终于得到机会,马上发表看法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登莱损失确实太大,登莱巡抚必须为此负责。”

崇祯皇帝听曹于汴这么说话,心中也有点认可,不过当他的目光看向殿内的兵部尚书时,却又心有所思。

钟进卫见曹于汴紧紧咬着卢象升,不禁微微有点恼火,他沉着脸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第五百四十六章 朝中有人好办事

曹于汴一见钟进卫的脸色,微微一愣,一时没有说话。

钟进卫见此就转向崇祯皇帝,再次奏道:“陛下,据东厂档头顾百川审问汉奸宁完我所知,这汉奸一开始的目的乃是通过登莱混到京师来,收买朝中官员施压甚至调走建虏所忌惮的前线将领。以往的时候,他们用此计屡屡得逞,否则也不可能让大明的军队一败再败。”

崇祯皇帝一听,大为吃惊,忙问道:“此言当真?”

其实崇祯皇帝此言是多此一问,东厂档头审问出来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欺君的。

曹于汴听了心中不由捏了一把汗,自己原本的意思就是想要治卢象升的罪,不说下狱,至少也要罢官才行。这意思要是说了出去,中兴侯再这么一讲,就等于自己往那被收买的人身上套了。

想到这里,他对钟进卫的手下留情又微微有点感激,要是中兴侯等他先说再拿出这个杀手锏的话,自己不说百口莫辩,日后留人攻击的口实是免不了的。

钟进卫这时才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双手呈上道:“陛下,此乃这次的战报及三个汉奸的供状。”

一边的内侍不等崇祯皇帝吩咐,自觉上前接过并转呈御前。

文华殿内静悄悄地,都在等待崇祯皇帝看完。温体仁在等的同时看看钟进卫,心想中兴侯现在做事真是越来越老练了!

钟进卫一待崇祯皇帝看完资料,就先开口奏道:“陛下,登莱巡抚卢象升到任之后,战功颇多,因此才受到奴酋皇太极的忌惮,费劲心思要搞掉他却不如意。如果朝廷要治卢象升的罪,使他不再担任登莱巡抚之职的话,岂不是正好随了奴酋之意?他没办到的事情,朝廷帮他办到了。”

崇祯皇帝听得连连点头,他看看殿内其他几个臣子,见他们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个个都没说话,就自己说道:“钟师傅,依你之见呢?”

钟进卫正等着这句话,当即回道:“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好,赏罚必须分明。因此,登莱巡抚卢象升必须要受罚。但朝廷最终的用意还是要让登莱明军不失战力,继续使建虏忌惮其战力。基于这个目的,臣有以下建议。”

所有人都看着钟进卫,听他准备说些什么建议。

“一,死难将士要抚恤,并在英烈祠堂设其灵位为其招魂,享大明百姓之香火。”

“二,逃出生天的登莱将士也要表彰,这点无须朝廷出面,可由报纸刊登一些将士英勇杀敌的事迹,让天下人都知道,使敢战、善战者名扬天下。”

钟进卫说这一条,主要是考虑到大明军功是按首级记功。但登莱明军根本没有首级,如果照样由朝廷出面奖赏,其他边军就会有意见,也有失公平。

“三,登莱巡抚卢象升必须受到处罚,至于什么处罚就由朝廷商议好了。关键是让其继续在登莱巡抚之位上戴罪立功,痛击建虏。”

钟进卫说完之后,崇祯皇帝点点头,觉得不错,就先问首辅温体仁道:“温卿以为如何?”

钟进卫这几条并不需要花费朝廷多少钱粮,却能收获登莱军心,温体仁又何乐不为呢!

“陛下,臣以为可以。”温体仁躬身奏道。

刚才左都御史的反应比较大,崇祯皇帝就又转向他问道:“曹卿以为呢?”

“臣亦无异议。”曹于汴闻言马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崇祯皇帝得到他们两个的答复后,只是看了兵部尚书一眼,却并不向他询问,就直接道:“如此,就按钟师傅说得做吧。”

钟进卫一听,再次奏道:“陛下,此次战事之所以有如此之大的损失,臣以为乃是三名汉奸所致,不重处难以平民愤,也不足于警示后人。”

崇祯皇帝也是这个想法,他点点头道:“数典忘祖,罔顾君恩之辈,朕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左都御史曹于汴这下找到宣泄口了,他义正言辞地奏道:“陛下,那孙得功,乃是朝廷失去广宁的罪魁祸首,没想这次竟然还敢为祸登莱,非千刀万剐不足于平其罪。”

梁廷栋一直没有说话,就怕有人想起他支持卢象升劫粮,导致失利之罪。此时一见殿内的矛头都指向三名汉奸,他灵机一动,也马上发表意见道:“不止孙得功,还有那祖大乐、宁完我也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倒是温体仁犹豫了一下,他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之前刚定下了所有罪犯一律流放海外,以补充建大型补给点所需之人力。这三人是否也应该如此处理?”

崇祯皇帝一听,转头看向最先提出处罚的钟进卫问道:“钟师傅以为呢?”

“臣以为,为蛮夷出谋划策,坑害我大明利益的汉奸,一律处以极刑,不在流放一列。不如此,不足以警示后来者。”

钟进卫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崇祯皇帝的问话,他最恨得就是汉奸。只是自古以来,汉奸一直层出不穷,让他很是叹息。

崇祯皇帝听了,想了一下说道:“这汉奸的祸害极大,就交三法司定罪吧。”

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同意曹于汴的处置了。因为按照这三个汉奸的所作所为,依律论罪,也是剐刑。

“有关登莱巡抚卢象升的处置,就按钟师傅的意思,内阁拟个折子给朕。”崇祯皇帝吩咐温体仁道。

“臣遵旨。”温体仁答应了下来。

此次战事有关登莱明军的事就商议的差不多了,卢象升也没有因为败仗而受之前其他类似人的待遇,真可谓是朝里有人好办事,真是一点不假。

一番讨论下来,天已近黄昏。崇祯皇帝早已注意到钟进卫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就对他说道:“此次要不是钟师傅及时赶到,后果真不堪设想。朕知道你一路辛苦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钟进卫本来还想听听曹于汴的南京之行,但现在崇祯皇帝这么一说,他自己也确实累了,况且又出去了很多天,惦记着家里,就没有推辞,当即辞别崇祯皇帝回家了。

他没想到的是,家里正有好事等着他呢。

第五百四十七章 有喜了

钟进卫现在有了家,有了老婆,就特别惦记家里。他归心似箭,一路奔驰,很快就到了定府大街。

马蹄声声,动静颇大,以致刚到门口时,彭老就从门房中走出来看了。因为这阵势在这附近,一般就只有中兴侯出行才有此动静。

没想到这出门一看,果然是侯爷回来了,他当即惊喜地迎上去道:“侯爷,您可回来了。”

钟进卫翻身下马,笑着道:“彭老,一切安好么?”他想着也没什么事情,只是顺口一说,然后转身对顾百川道:“出去这么久,你们有家小的就先回家报个平安吧,明早再过来好了。”

钟进卫已到府里,算是安全的很。之前也已有过先例,因此顾百川一听,也没有推辞,笑着抱拳应道:“多谢侯爷。”

其他还有家小的三名番役带着一脸的感激,跟着抱拳说道:“多谢侯爷。”

钟进卫没有矫情,再和他们去客气,在吩咐完了之后,就抬腿往府里走。

这时,只见彭老跟在钟进卫后面笑着道:“侯爷,您先去见见夫人,有喜事。”

钟进卫一听,一边走着一边转头看了下彭老,笑着道:“怎么,她还实验出什么东西来了?”

“侯爷去见了就知道了。”彭老一脸的神秘,只是笑着不说是何喜事。

钟进卫感觉彭老脸上的笑容好似带着神秘莫测之意,莫非是自己猜错了?不过没关系,这都已到家,见了阿奇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天色差不多黑了,钟进卫就往后院而去。一路上碰到府里的人,大都惊喜地问候并都带着一脸笑意。这让钟进卫大为奇怪,难不成阿奇的实验是点石成金了不成?

没多一会,他就依路上家人的汇报,带着四小直接来到后宅的正房。

看到房内亮着灯,未到就喊道:“阿奇,我回来了。”

四小在后面看到钟进卫如此,不由都互相笑笑,稍微慢了一步跟过去。

未等房里有反应,钟进卫已推门而入。只见阎应芳正坐在大桌边,凑着灯火,在做针线活。此时她已闻声刚好放下手中的针线,一脸惊喜地望着门口。

“阿奇,想我不?”钟进卫几步来到阎应芳的面前,笑着说道。

阎应芳一听,马上红了脸,正想说话之时,看到门口又进来了四小,当即稍微侧了头,先对四小道:“你们跟着叔父出去这么久,累坏了吧?”

四小齐声一躬身,见礼道:“拜见婶娘。”

然后才各自回答阎应芳道:“不累。”

“我们见到义父了。”

“婶娘,我们终于上战场杀鞑子了。”

“婶娘,大海好大好大啊!”

四小七嘴八舌的回答,让阎应芳知道了这次钟进卫出去是干什么的。她稍微一怔,看向钟进卫。

钟进卫走得匆忙,当时也不知道登莱具体的情况,为了不让阎应芳担心,就只是说带新军出去拉练了。

这时见阎应芳一脸担心之色,就先把四小轰走道:“走,走,走,你们先去洗涮吃饭去,好好休息,明天该去新军轮值的照样要轮值。”

四小笑着答应一声,快步出去了。其中李定国在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

钟进卫看在眼里,微微点头,李定国还真细心。

然后他转过头,就要去抱阎应芳。没想阎应芳却作势拦住了他,只是让他坐在身边的凳子上。

“奴家知道不应妨碍老公的正事,但上战场非同儿戏,还请千万保护好自己。”阎应芳虽是担心,可终归没有说出不想让钟进卫上战场之类的话。

钟进卫当然能理解阎应芳心中所想,他笑着道:“放心好了,没把握之仗,我是不会打的。再说,你老公我可是中兴侯,啥时候打仗都不需要直接掂刀去厮杀的。大不了看形势不对,就先跑好了。”

阎应芳一听,刚还一脸担心的,马上就笑了出来。他了解自己的相公,这种事情肯定是做不出来的,这么说是为了安慰自己。

“对了,刚才进府里来的时候,他们都说有喜事。老婆,到底有什么喜事?”钟进卫握着阿奇的一双柔夷问道。

阿奇一听,脸又一下红了。不过和之前不一样,这次能看出她脸上是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她想着自己把这个天大的喜讯亲自告诉钟进卫,因此还特意嘱咐府里的人要保密。

刚见到钟进卫时,还没来及说,四小就紧跟在钟进卫身后过来,只好先忍着了。

现在没想钟进卫先问出来了,她调整了下心态,张口欲言之时,忽觉一阵恶心,忙侧身用手捂住了嘴,“呕”地干呕了几声。

钟进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走近阿奇,用手轻拍她的背。

见阿奇没吐出东西,脸色略微有点苍白地抬起头来。钟进卫就赶紧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吃坏东西了?这大热的天,不会是冰棒吃多了吧?”

阿奇一听,白了钟进卫一眼。稍微转过身子,拉起钟进卫的手,抬头看着钟进卫道:“不是,奴家有了。”

“有了,什么有了?”钟进卫眨眨眼,不明白阿奇怎么突然说出不相干的话。

阿奇也不答话,拉着钟进卫的手抚向自己的。

钟进卫忽然隐隐有点感觉,机械式的被阿奇拉蹲下了身子,手抚到了阿奇的肚子上。

一阵狂喜忽然从他心底涌出,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猛地抬头看向阿奇的脸,盯着阿奇的眼睛问道:“有宝宝了?”

阿奇露出幸福的笑容,看钟进卫的言行,显然是很喜欢,她轻轻地点点头。

钟进卫看了阿奇好一会,与阿奇四目相对,忽然觉得他和阿奇之间,又多了一道联系。

过了一会后,他又缓缓低下头,小心地抚摸着阿奇的腹部。

阿奇温柔地看着钟进卫,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她看着钟进卫又缓缓地继续低下头,想着去听动静,心中不由好笑,这才三个月不到,那能听到宝宝的动静。

不过钟进卫接下来的言行又让她目瞪口呆,只见钟进卫忽然抬起头来,像似在发誓地说道:“老子一定要把建虏给灭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南京民变的结果

其实钟进卫说这话很容易理解,因为他不愿他的子女当亡国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又多了一个必须灭掉建虏的理由。

钟进卫说完之后,抬头看到阎应芳的表情,他也不解释,只是一脸关心地问道:“老婆,几个月了,你这么吐,营养跟不上么,怎么没有人照顾呢,这可不行,人都死那去了?”

阎应芳笑着看着钟进卫,见他一口气问出了这么多问题,正想解释一下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侯爷,奴婢去给夫人端金丝燕窝粥了。”丫鬟李思敏手中端着托盘解释道。

她早已到门口了,只是见侯爷回来,在和夫人说话,就等了一会。

钟进卫一见,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让李思敏把东西放桌子上,就让她先出去了。

钟进卫自己端起燕窝粥看了眼,心想这东西估计没有后世孕妇奶粉的营养来得全面,要是有时空门就好了。

他却不知道,孕妇奶粉其实很难喝,很少有孕妇能在孕期从头喝到尾的。更何况阎应元现在还在孕期反应期,就更是喝不进孕妇奶粉了。

“来,老婆,张嘴。”钟进卫舀了一勺,吹了吹后送到阎应芳的嘴边。

阎应芳看着钟进卫认真地喂自己,心中很是幸福,美美地吃了一口后避开了钟进卫送过来的第二勺。

“老公,你怎么不问问是男是女?”阎应芳看着钟进卫问道。

“问这个干吗,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宝贝。来,先吃点东西。”钟进卫笑着答了一句。

对于来自后世的他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的子女已是喜出望外了,他又不是那么重男轻女,那还会介意呢!

这一晚,钟进卫一直兴奋到快天亮才睡着,以致第二天早上见到崇祯皇帝时,以为他为国事心,当即说道:“钟师傅,登莱的事,朕已经御批下去了,你不用再心,要好好保重身体,明白么?”

钟进卫愣了下,一开始不明白崇祯皇帝怎么突然说起要自己保重身体的话,不过他马上明白过来,笑着奏道:“陛下,阿奇有喜了,我要有子女了,高兴地睡不着觉。”

崇祯皇帝一听,也是很高兴,马上吩咐内侍送一些营养品去中兴侯府,并让最有经验的御医前往侯府看看。

钟进卫是来者不拒,只是道谢了事。

忙完这事之后,钟进卫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曹大人往江南之行的情况如何?”

一听钟进卫问起这事,崇祯皇帝的脸便没有了笑容,微微摇头道:“钟师傅,要不是你的一系列建议,这事还不会有如此结果。”

钟进卫听了没好意思问,怎么又是自己的功劳了,只是看着崇祯皇帝,等他把事情都说给自己听。

“左都御史到南京的时候,东厂番役已经查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那是江淮大盐商联合起来资助那个复社搞的事情。或者说,是那些大盐商居心叵测,不但资助那张缚成立复社,竟然还买通官员,扶周延儒上位。要不是钟师傅你来到大明,朕不知道会陷于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时,脸上一股深深地担忧之色。他长居深宫,对外所知有限,从没想过自己的臣子竟然能被那些大盐商所纵,送到了如此高位。

要不是钟进卫极力劝说自己放出了厂卫,要不是钟进卫再三警告要小心复社,这一切还都被蒙在鼓里。

钟进卫听了只是笑笑,这就是来自后世的好处,他关心事情结果,就再次问道:“那事情最终是如何处理的?”

“参与民变的士子都已押解进京,这些人已被革除功名,准备流放海外。至于周延儒,也是如此安排。”崇祯皇帝简单地说了下,如果不是要藩王宗室封建海外的话,这些人中间有好多将是极刑的下场。

他接着又说道:“钟师傅,你所提议成立的廉政公署这次也发挥了作用,朕很满意。”

钟进卫一听,自己都差点忘记廉政公署的存在了,忙问道:“哦,他们怎么了?”

崇祯皇帝这次露出了笑容,对钟进卫说道:“在查抄那些盐商的家产时,有不少人中饱私囊,企图把财物据为己有。这些人不但包括了左都御史的人,还有东厂的人也有伸手,都被朕在你来之前已一一处置,全是流放海外的下场。”

钟进卫听了,有点八卦地问道:“那左都御史”

崇祯皇帝听出了钟进卫的意思,笑着道:“他倒没有伸手,不过也是一个失察之罪,朕让他反省去了。”

没想到他昨天还在嚷着要治卢象升一个失察之罪,结果第二天这个罪名就报应到他自己身上了,真是世事难料!

崇祯皇帝接着继续说道:“此事朕已让人抄到邸报上,传遍天下。另外朕想着那个报纸上,也有必要宣传下此事,以警示那些潜在的贪官污吏。”

“不错,陛下英明,就应该让那些人知道他们头顶有一把看不见的正义之剑悬着,这样他们想贪都会考虑被发现的可能。”

钟进卫马上给崇祯皇帝的这个措施点赞,看来崇祯皇帝是越来越懂得利用舆论了。

他没有说什么达摩克利斯之剑,免得崇祯皇帝又问,就简单用了正义之剑代替了。

崇祯皇帝处理南京民变所引起的一系列问题,都让钟进卫挑不出什么毛病,少年天子随着时间的增长,执政的能力也在慢慢地增强。

这点是钟进卫所乐于看到的,一个能独立对付掉权势滔天的魏忠贤集团,智商不可能会低,只要引导好了,怎么都不可能再出现历史上崇祯皇帝所犯的那些错误。

崇祯皇帝对于钟进卫所给的赞同,他在心中也是微微自豪。不过他很快把这事放脑后了,他对钟进卫说道:“钟师傅,东厂刚送过来一份你要的调查报告,有关大明生员情况的调查报告,你看看。”

他说完之后,内侍便把御案上的一份文档转呈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马上接过来,细细地看了起来。他越看越心惊,那个后世谁写得《生员论》,说大明亡于生员之手,果然是有道理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 生员之论

钟进卫看完之后,把调查报告递还给了一边的内侍。上面的崇祯皇帝见了就开口说道:“钟师傅,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得吓朕一跳啊!”

钟进卫听崇祯皇帝的感叹,他也颇为感慨。不说报告中说一个大县基本都有上千生员这事,因为钟进卫对此不敏感,但后面所说的情况就让他吃惊了。

一个县有十万顷地,而属于生员的就有五万顷,因为生员有粮田是可以免税的,稍微用些手段,这五万顷地就全免税了。但这个县一共有十万顷地,就必须交十万顷地的税。这些税最终都落到了那五万顷地的百姓身上。

甚至有的地方达到了惊人的比例,十万顷地有九万顷是生员的。也就是说,十万顷地的税最终压到了只有一万顷地的百姓身上。

还有徭役也是一个道理,统统转嫁到了老百姓头上,让老百姓不堪重负,纷纷逃亡。

之所以出现这个情况,就是因为生员太多。那些有钱乡绅看到生员享有的好处,纷纷使尽手段,或买或捐来取得生员资格。

钟进卫点点头,严肃地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这种情况一定要改变,但现在还不合适去做。”

崇祯皇帝早已看了这份报告,也有过思考。听钟进卫所言,也不吃惊,点头询问道:“钟师傅所言是为藩王宗室封建海外一事?”

“陛下英明,土地兼并所引发的流民,刚好给了藩王招纳大量的人力提供了有利条件。只有如此,才会有最多的百姓离开大明前往海外,这是其一。”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听着钟进卫继续往下说:“其二,土地是我们汉人的命根子,要是动这一块的话,必然会引起他们的剧烈反弹。在这多事之秋,大明正开始改革图强要中兴之际,会增加太多不确定因素,影响太大。臣以为,朝廷得抓大放小,先解决主要矛盾再说。”

崇祯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他听钟进卫说得和自己想得一样,就开口说道:“钟师傅,你说得这些,朕都明白。朕就是想知道第二点如何解决?”

崇祯皇帝指得第二点,其实已经发生过几次严重事件了,包括这次的南京民变。

具体来讲,就是生员凭借自己的一些特权,扰乱官府的正常办公。

生员可以见官不拜,有粮可领,有徭役可免。平时依仗自己是官府在地方势力的延伸,勾结胥吏或者本身直接就是胥吏。遇到触犯他们利益的事情,或者收取贿赂后,常常阻扰官府做事。

如果官府想治一治这种情况,就纷纷鼓噪起来,说什么杀士、坑儒,群起而攻之。或贴大字报,或堵衙门口,不一而足,最终的结果往往会如这些生员的意。

这种事情其实在大明已经延续了一百余年了,以致生员越来越嚣张。从万历年间到崇祯三年,光是有生员领头闹事的大规模民乱就发生了好多起。

在大明一朝,谁都要名声,没有哪个儒士肯担当杀士、坑儒的名声,就算是皇帝,也是不愿意的。

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则是生员和各级官吏之间复杂的关系,比如同窗、同年、座师这些关系,甚至延续到了钟进卫来之前的那个年代,都是一种互相关联的关系所在。

这次的南京民变之所以敢下手,是闹事生员背后隐藏的黑手被东厂番役给揪了出来,证据确凿,加上其所作所为又妨碍了国策的原因。

钟进卫想了一会,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此事说难是难,说简单则也简单。”

“钟师傅,此言何解?”崇祯皇帝关切地问道。

“陛下,如果朝廷被动地去做此事,比如生员出一事,朝廷应对一事,则想根治此种情况就很难。”

钟进卫的这个话容易理解,不过不是崇祯皇帝关心的重点。他略微有点急迫地问道:“钟师傅,那简单的呢?”

钟进卫的眉毛一扬,声音略大地回答道:“陛下,简单的方法就是把生员引导回正途。这么说吧,朝廷优待生员的目的是什么,就让他们去干什么。可以结合当前的实际形势,再加以略微变化,就可以很好的引导生员。”

崇祯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他对钟进卫道:“还请钟师傅说说具体的措施。”

钟进卫闻言伸出一个手指道:“第一,严格执行朝廷对生员的规章制度,考核一定要严格定期举行,不符合者依例剥夺其功名。”

接着钟进卫又伸出第二个手指道:“第二,可适当增加生员的知识面,不至于让他们都去背诵套路固定的八股文。摸到门道的人,年轻轻就通过考试,以为天下大事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很容易出现只会动嘴却不会做事的人;摸不到门道却有才华的人,却一辈子不得当官,这种情况也不是很合理。”

崇祯皇帝听了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道:“钟师傅,朝廷之所以用八股文,乃是为了公平起见,唯有如此,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杜绝人为纵的可能。不过钟师傅说得也有道理,如果朝廷选士只局限于八股文的话,确实会漏掉一些人才。”

他说到这里,脑中出现了宋应星、徐霞客,甚至是孙承宗、徐光启等人,后两者都是很晚才考取进士出身,才真正开始为朝廷出大力。

“钟师傅,八股取士目前还是不能少。不过你有什么补充的,不妨说说。”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面怀希望地问道。

钟进卫不由心中暗暗点头,崇祯皇帝明显已经比自己刚开始见到的要成熟多了,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思考。

他有点欣慰,然后笑着对崇祯皇帝道:“陛下,现在朝廷成立了研究所,其中的研究员都和散衔所对应了起来,其俸禄又有国企提供,可谓有名又有利,和普通的官吏其实并无多大区别了。臣建议,这一条路不妨可以充分利用起来!”

崇祯皇帝一听,心有所得,眉头一扬道:“钟师傅的意思是把生员等人再往这方面引导,让他们有事可干,有其他途径可选?”

古时的科举考试,比起钟进卫所在时代的高考,难度更高。真正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通过的只有极小一部分人而已。

有些通不过独木桥的生员往往就会留在地方为祸一方,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第五百五十章 科举之补充

“臣正是这个意思。”钟进卫微笑着奏道。

科举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了各方面的厉害关系。不是有很大威望的皇帝,不是有一个良好的环境,是不能去动科举制度的。

关于这点,钟进卫知道,崇祯皇帝也明白,他继续问道:“钟师傅,如何引导之?”

“加快推进成立两京十三省的研究院进度,公布地方研究院和京师研究院的隶属关系,地方研究员的选拔、升迁以及对应品级的规范。把研究院作为现有科举制度的一种有力补充,强化其研究、发展科技之功能。如此一来,从大的层面来讲,就形成了正常科举出管理人才、各级研究院出研发人才的一种互为补充、互不冲突的机制,既不会影响原有科举之途径,又能让更多的人才能够为国效力,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钟进卫这个设想,是开辟了一条新的出人头地之路,也是古代社会所没有走过的路。

他也不是猛然提出这么一个设想,而是之前已经做了一部分。先成立了京师研究院,还出了一些成果,有了实际的示范效应后才借着这次机会提了出来。

因此崇祯皇帝听了之后,就没有觉得很突兀,感觉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想法。钟进卫刚才所说,只是把之前的事情总结了一下,使之更加明确了而已。

他想了一下,马上对一边的内侍吩咐道:“传内阁首辅温体仁觐见。”

虽然崇祯皇帝心底已是同意,但他还是要把温体仁找来,再行商量后才能拍板。

如果换成年初时候的话,说不定崇祯皇帝就直接拍板决定了。现在的他,做事稳重了不少。

“钟师傅,此法甚妙,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崇祯皇帝看着钟进卫,脸上露出一丝期待。

钟进卫一笑奏道:“陛下,各级研究院之人才基础其实还是读书人,只有在他们中间形成一种良好的研究风气后,选拔的基础才会更大,得到的人才也才会更好。”

崇祯皇帝点点头,“嗯”地一声,继续听钟进卫的讲解。如果这样的话,不但有利于研究院人员素质的提升,还刚好能解决目前生员中存在的风气。

“臣想了个法子,就是把报纸充分利用起来”

崇祯皇帝一听钟进卫的话,马上脑中就想起他所说报纸的舆论引导功能,当即会心地微笑了起来。

钟进卫看到崇祯皇帝的表情变化,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就说得更轻松了:“《明报》可以对大明所有人征稿,各方各面的研究稿件都收,只要其说得有道理,是别人所没有说过的内容,发明或者发现了什么东西,就都可以刊登出来。只要其稿件被刊登出来,就可以得稿费,另外再给其在学业上加分,这样名利都有,相信有不少人会参与进来的。”

这个时候,内阁首辅温体仁过来了,崇祯皇帝就让钟进卫把他的想法向温体仁复述了一遍。

温体仁听了没有马上发表意见,只是想着钟进卫话中的信息。

研究院这条线,原本朝廷只是给散官头衔,说白了就只是一个荣誉而已。并不需要朝廷付出多少,因此没有人太在意这个东西。

国企给研究院开出对应的俸禄,却也能从中赚取到钱财,这让朝中各级官员都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现在按照中兴侯所说,那么以后这条路将会是大明科举的一大补充,读书人的另外一条出路。

这么一来,研究院就显得重要起来了,各方人等显然就会关注起来,争夺其中的利益。

温体仁想到这里,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如若按照中兴侯所言实施的话,确实有不少好处。但之前研究所都归研究院所管,而研究院又只是工部所属。臣以为,应该从工部独立出来为好。”

崇祯皇帝一听,看看钟进卫,接着问温体仁道:“那温卿的意思是?”

温体仁看似大公无私地回答道:“陛下,正常科举出身,可谓是天子门生,自当高人一等。而这研究员只是对科举的一种补充,臣以为可以降一级,就由内阁来管辖即可。”

钟进卫在边上一听,忍不住提醒道:“温大人,以前讨论说全民教育的时候,初议是要成立一个教育部,我记得你说也要由内阁来管。这么多事情都由内阁来做,会不会事情太多会累坏了内阁辅臣?”

温体仁听了就转向钟进卫,当即摇头答道:“中兴侯,当初教育部之议只是我们几人私下讨论而已。就当前的情况来看,要推行全面教育,也还得水泥修路普及之后。前期的事情可以由礼部来做,等真到了全面教育普及的那一天,再像研究院一样进行升级为内阁管辖也不迟。”

崇祯皇帝一边捋着自己额下的一点胡子,一边听着两位臣子的讨论。他想了一会,就发表自己的看法道:“教育部之事太过遥远,等以后再议。研究院之事,朕看可以先做起来,等规模大了之后再看看是否就归内阁统辖,两位爱卿看这样可好?”

钟进卫一想确实是,眼下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现在研究院的事情,也才有个头。要在大明读书人中推广开研究的风气,让那些科举无门的读书人走上另外一条道路,还是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他想到这里,就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说得是,臣无异议。”

温体仁也没有异议,躬身附议。

那么有关研究院通过《明报》来引领大明读书人中的风气一事,在场的三个大佬都达成了一致。钟进卫的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成语,求同存异,这貌似也是后世处理一些事情常用的手段。

在场的三人,谁也没有想到,在许多年之后,研究院的出身反而比科举出身更为热门,吸引了无数人走上了这条路。

因为研究院出身的人,一个个富得流油;而那些科举出身的人,要是富得流油的话,不是都察院找上门去请喝茶,就是厂卫找上门去请喝咖啡。

崇祯皇帝议完了这事后,就笑着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不在京师的时候,又有一个好消息。”

第五百五十一章 无敌于天下

一听是好消息,钟进卫不由得笑了。以前的时候,一般有好消息的话,都是自己带给崇祯皇帝的,现在轮到他来告诉自己了。

钟进卫在心中暗想,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多吧!他略微有点好奇地问崇祯皇帝道:“陛下,是什么好消息?”

崇祯皇帝笑着冲内阁首辅温体仁点点头,温体仁在接到指示后,对钟进卫说道:“东厂之前关着的五名海盗中的一个,说了有一条捷径可以前往北美。”

钟进卫一听,很是诧异,怎么会还有捷径前往北美?他连忙问道:“真得么,是什么捷径?”

温体仁看钟进卫这样子,知道他并不清楚,心想中兴侯总算有不知道的事情了。

他当即转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请赐地图一观。”

崇祯皇帝一听,马上让一边的内侍把一幅世界地图拿了过去。

这个内侍就在温体仁的示意下,展开了地图。温体仁指着北太平洋的一片区域,给钟进卫解释道:“那些海盗招供说这一带的海水是往东流,可以直达北美洲。”

温体仁指得其实是北太平洋暖流,就是从日本暖流和千岛寒流交汇处流向北美温哥华附近海域。

钟进卫皱着眉头看着地图,没有说话。崇祯皇帝见了,就有点担忧地问道:“钟师傅,你没有一点印象么?”

如果多一条前往北美的道路,那么藩王封建海外之事就多一份把握。毕竟如果一直往北而走,这气候太冷了,一年能过的时间很短。

钟进卫听到崇祯皇帝问话,想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奏道:“陛下,那世界地图的原版在哪里,臣想再看下。”

崇祯皇帝一听,自然不会不答应,他当即说道:“钟师傅稍待,朕让王大伴去取来。”

说完,他便让内侍去给王承恩传旨,让他取钟进卫所带的那份世界地图前来。这放原版世界地图的地方,只有崇祯皇帝和王承恩两人知道。

“中兴侯,你可是有眉目了?”温体仁有点好奇地问钟进卫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毕竟是仿制的地图,当初为了保密,去掉了一些东西。因此还需拿出原图来看看,说不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钟进卫眉头微锁,向温体仁解释道。

温体仁在当初也是见过一眼那世界地图的原版,因此还有一点印象,知道仿制地图与之比起来,确实少了不少东西。

要是钟进卫能从世界地图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印证那个海盗所说的话,那就能给他们多一份信心。

在几个人的期待中,王承恩很快就带着地图匆匆赶来了。

殿内所有的人都退出文华殿,只留下了钟进卫和三名知情者。

王承恩把世界地图挂到屏风上,推到钟进卫面前。不但温体仁,连崇祯皇帝都有点好奇,走了下来,站在钟进卫身边观看这世界地图原版。

钟进卫看得极其认真,又因为是带有目的去看,因此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只见温体仁所指区域有两条虚线,在地图右下角的图例说明中标明了这两条虚线是航海线。

他当即大喜过望,高兴地对身边的崇祯皇帝说道:“陛下,那海盗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哦,钟师傅看出什么了?”崇祯皇帝马上一脸关注地问道。

钟进卫就把他的发现向崇祯皇帝解释道:“陛下请看,这两条虚线其实是轮船的航海线,都是从亚洲前往北美的航线。虽然后世的轮船不是靠风和洋流航行,但要是顺着洋流流动的方向航行,也能省力不少。因此臣以为,也算是从这侧面印证了海盗所说的话是真的。”

崇祯皇帝听得连连点头,连道几个“好”字。

只是温体仁听到钟进卫所说的话,有点奇怪,问他道:“中兴侯,后世的船如果不是靠风和洋流,那是怎么动的?”

崇祯皇帝和王承恩一听,都关注地看着钟进卫,准备听听后世的神奇。

钟进卫被温体仁这么一问,还真愣了一下,后世的船是靠什么来航行的?核动力还有什么?不可能是蒸汽动力,那早就淘汰了。

他想了下,才向温体仁解释道:“轮船航行的动力有过很多代的发展,现在是风,接下来是蒸汽动力,再往后还有好多,一直到最先进的核动力。”

这古代的人显然不明白钟进卫口中的什么动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并不妨碍他们有想法。

崇祯皇帝就带着一丝希望问钟进卫道:“钟师傅,那我大明现在能用什么动力么,靠风航行太受制于天了。”

钟进卫一听,脑中马上出现了蒸汽机三个字。虽然他看过的不少穿越书中,搞出蒸汽机都不是难事,但他又听网友说过蒸汽机其实还需要橡胶来解决密封问题。也正是因此有这个印象,所以他也一直没有提蒸汽机的事情。原本打算等稳定了大明的环境,至少解决了建虏后,再说这个事情的。

现在崇祯皇帝一问,他想着就说了算了,因此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现在大明能实现的最有可能的动力是蒸汽动力,其装置叫做蒸汽机。”

崇祯皇帝听了,马上就想起了钟进卫所带的手机,两个都是机来的。他马上问道:“钟师傅,这蒸汽机是什么东西,如何能得到?”

这解释好像不是很容易解释,毕竟崇祯皇帝不可能去烧过水。但要是做个实验,却是很直观的事情。因此钟进卫便答道:“陛下,臣做个实验,就很容易说明蒸汽机是什么了。”

崇祯皇帝当然不会不同意了,他马上向钟进卫问清了要什么原料,就让王承恩去拿。

于是,文华殿内四个人,围着一张案几上的烧水壶看着。

因为钟进卫堵住了壶嘴,不多的水烧开后,就开始顶开壶盖。钟进卫就根据这个现象,把原理说了一遍。

王承恩和温体仁以前见过这个现象,却没想到这中间还隐含了一个改变世界的提示,心中微微有点惭愧。

最后,钟进卫解释道:“陛下,这个热能转化为蒸汽,再转为动能的过程很复杂,臣也只知道一点原理而已,需要有大量的实践来摸索出这个过程才行。如果蒸汽机真被做出来了,大明就真得是无敌于天下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美好的前景

崇祯皇帝一听,马上说道:“那就马上成立专门的研究所,把这个蒸汽机做出来。”

“陛下,臣同意现在就成立研究所来研发蒸汽机,但有一点需要事先说明。”钟进卫面色严肃地说道。

“钟师傅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崇祯皇帝早有心理准备。

钟进卫就是怕崇祯皇帝等人知道蒸汽机是个好东西后,急于要成果,就先提醒道:“研发蒸汽机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时间内怕难以见效,还得有耐心才成。”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冲钟进卫摆摆手道:“钟师傅多虑了!朕当然知道如此重要的东西,要能做出来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放心好了,朕有的是耐心来等。”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之所以做事没有耐心,完全是被逼的。前方打仗,迟迟不见战果,手中的钱粮却已消耗殆尽,无以为续,就只有催促了。

现在的崇祯皇帝却不一样了,辽东战局可算是稳住了。秦晋之地的农民起义也没有了,虽还有灾害,但暂时还算是稳定的。再加上崇祯皇帝手中有钱,因此他自然有得是耐心。

钟进卫听了崇祯皇帝的表态后微微点头,他继续说道:“做这蒸汽机,臣模糊记得还缺一种密封材料,叫橡胶来的。”

“哦,哪里有这种橡胶?”崇祯皇帝一听,马上问道。

钟进卫对此并不了解,只能根据他的印象说道:“陛下,臣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产橡胶的橡胶树是亚热带或者热带的树木,要去最南方寻找才行,很可能东南亚会有。”

他是记得后世讨论日本鬼子最终南下和美军开战,就是为了争抢战略资源,如石油、橡胶等,因此才有这么一说。

其实橡胶树的原产地是在美洲,在这个时期并不存在于东南亚。因为钟进卫的记忆出错,结果白忙活了一阵。幸亏大明的藩王宗室封建北美之举,使得大明在后面意外地发现了橡胶树。

崇祯皇帝听了钟进卫的回答,心想这不是问题,马上说道:“朕就派人前去寻找这橡胶树如何?”

钟进卫点点头,但又发表看法道:“陛下,现在东南亚的形势错综复杂。臣建议不要派出官方的人前去寻找橡胶,不如派国企前往东南亚做生意,一则可以赚钱,二则寻找橡胶,三则刺探各种情报,为将来大明涉足东南亚做好准备。”

温体仁在一边听了,先点头同意,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臣觉得中兴侯此法甚好。我大明目前的精力还应在辽东和藩王宗室封建北美之事上为好。”

“好,那就按中兴侯所说的做吧。”崇祯皇帝见钟进卫和温体仁都是这个看法,自然不会不同意。

王承恩在一边听了,本想说他们东厂也可以派人去干这个事情。但现在几个大佬都达成一致了,就没开口说话。

崇祯皇帝走回御座坐下,然后面露一丝期待地对钟进卫道:“钟师傅,你的家乡还有什么好东西,不如一起说出来看看?”

钟进卫听得哑然,崇祯皇帝这胃口是越来越大了。他看到温体仁和王承恩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就回答道:“陛下,臣家乡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但没有基础是做不出来的。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基础先打好,才能在以后做出更好的东西来。”

钟进卫觉得这么说有点空泛,就又举例说道:“比如飞机日行万里,从京师到北美,只要一天时间就能到达,可这飞机要能做出来,估计至少还要上百年以上的时间,因为电力、发动机、飞机外壳材料现在都还不可能做出来。”

文华殿内的三个人听得悠然向往,崇祯皇帝也明白钟进卫说得是事实。不过他兴趣还是很高,又问道:“钟师傅,还有什么类似飞机一样匪夷所思的东西?”

“有很多,比如手机,虽远隔千里,甚至万里之遥,仍能通话;比如核弹,一颗核弹就能把整个京师夷平,几十年内都不能住人;比如宇宙飞船,能把人带到月亮上去;还有歼星舰”

钟进卫欺负这三个古人不知道后世的情况到底如何,连歼星舰都说了出来,满足了一把他的私欲,狠狠地震撼了他们一次。

当钟进卫说了一段后,看到崇祯皇帝和温体仁、王承恩都已听呆了的样子,心中很爽,面露微笑地站着,等着他们回过神来。

过了好半响,崇祯皇帝才擦了擦羡慕的口水,回过神来问道:“钟师傅,要是朕也能去你家乡看看就好了。”

钟进卫无语,没想崇祯皇帝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如果有时空穿梭门,崇祯皇帝的要求还能满足,不过现在却是无能为力。

他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这个要求可能在臣家乡的未来,说不定能达到。臣家乡有这么一句话,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我们人类有无穷的创造力,只要能想得到,终有一天就能做出来。”

钟进卫这番话的气魄非常之大,不过对于文华殿内的三个人来说,却一点都没怀疑。

在钟进卫出现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这世上竟然还能有手机、飞机、核弹之类的东西。可这些看似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在后世都已经实现了。那么钟进卫所说得“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话,他们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了。

温体仁想着钟进卫所描述的美好场景,心中忽然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年纪大了,怕是看不到什么了。这种想法在钟进卫出现后,已经有过好几次了。

钟进卫面对崇祯皇帝,继续鼓动道:“陛下,现在的疆域好像很广了,传达一件事情要很久的时间,对疆域的控制有点有心无力。可科技进步之后,距离就不会成问题。臣家乡最发达的那个国家,都有一个口号,能在一天时间内让他们的军队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以后就算整个世界都是大明的,也一样能管得过来。”

崇祯皇帝听得很是兴奋,用力的点点头。

“不过这些还都是远景,需要我们努力去做。俗话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大明一定要重视科技,重视工匠之力,重视研究院之功,才会有美好的明天。”钟进卫提醒在场的人道。

从说北太平洋暖流到蒸汽机,最后变成了钟进卫给这些古人展现美好前景,强调科技的重要性。就目前的效果来看,也不枉钟进卫喷了那么多口水。

第五百五十三章 新军扩编

大明朝相对其他任何朝代来说,更重视科技。不少官吏都有研究各类科技,不管是物理、化学、天文还是地理等等,都有杰出的成就,这其中最著名的代表就是徐光启。

钟进卫现在展现了诱人的前景,又有这么好的一个基础在,不管是崇祯皇帝还是温体仁,亦或是王承恩,都是很赞同钟进卫的说法。

也因此,研究院的这条线受到朝廷上下的重视,很多科技成果,并没有钟进卫所想的那么久就研制出来了,当然这些也是后话。

崇祯皇帝和温体仁当场都做了表态,表示全力支持和科技相关的事情。

崇祯皇帝接着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章道:“钟师傅,本次登莱战事中有关新军的总结很是详细,朕很满意。”

他说到这里,转向首辅温体仁道:“温卿有没有看此份奏章的副本?”

“臣已看过。”温体仁马上回答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此温卿以为是否可以扩建新军?”

新军耗资巨大,因此崇祯皇帝才会如此慎重,征求内阁首辅的同意。

钟进卫有战绩做背书,自然是有底气的。但此时他还是稍微有点紧张,等待着温体仁的答复。

“臣看了战报详情,这次战事如果不是新军占据了有利地形,又事出突然的话,应该还不可能救出那么多登莱军卒。究其原因确实是新军数量太少之原因,因此臣对扩建新军一事,并无异议。”

温体仁的回答让钟进卫松了口气,刚才自己说内阁事务繁忙之事,温体仁并没有和自己计较,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和后世的一些传说并不一致。

在原本的历史上,温体仁之所以要打压政敌,是因为大环境使然。在那个党争的年代,如果温体仁不去打压别人,那就是别人打压他了。如此一来,什么政治理想,统统不可能实现。

但在这个世界,因为钟进卫的出现,导致大明朝廷中的党争大大减弱。因为钟进卫以后世的眼光,为他们又开拓出了另外一个大大的蛋糕,使得他们不用为原来的蛋糕而互斗。毕竟互斗的话,不管输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温体仁的首辅位置在崇祯皇帝的支持下,稳如泰山。钟进卫和他并没有利益纠葛,相反在很多事情上,还是他的助力。刚才钟进卫也只是就事论事,因此,温体仁那会与钟进卫计较。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同意了,就笑着对钟进卫道:“原本就有给你的新军预备着钱粮,没想又有意外进账。因此钟师傅尽管放心好了,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做,朕要的是无敌虎军。”

“是,陛下。”钟进卫躬身答应一声,然后抬头看向崇祯皇帝,稍微有点皱着眉头道,“陛下,新军扩建,兵员倒没问题,还是可以从京营中转化,但锦衣卫校尉就不好找了。”

崇祯皇帝对钟进卫所要的锦衣卫政委,自然知道其作用。这个锦衣卫政委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有必要存在于新军中的,这也是他很放心把新军交给钟进卫的原因之一。

他听钟进卫这么一说,沉思了下才问道:“钟师傅,在目前的锦衣卫中挑不出来了么?”

钟进卫之前在锦衣卫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五个合适的,但现在要再找,就是要从剩余的锦衣卫中去找了。

他因为已经找过一遍,对目前在京师的锦衣卫素质心里有数,并不是很合适政委这个职位,所以就向崇祯皇帝提了出来。

现在听崇祯皇帝一说,他就解释道:“陛下,臣已找过一次,确实没有很合适的了。臣不想因为找不到而降低要求,否则就是对新军的不负责。”

“那钟师傅的意思是?”崇祯皇帝听了心里就不明白了,总不能没有,就只好问钟进卫了。

王承恩在一边听了,心中暗想,自己要不要站出来说东厂没有挑选过,是不是可以来挑选一下?

不过他衡量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军队这块,是归锦衣卫监督的,东厂只是监督锦衣卫和都察院而已。如果自己站出去说出这个想法,会被人误会自己有染指军队之意,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在殿内三人的注视下,钟进卫从容不迫地提出了他的想法:“陛下,臣建议让锦衣卫按照这个要求去新招一些人,而后臣再进行选取。”

钟进卫的话音落了之后,文华殿内陷入了安静,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温体仁先说话了:“中兴侯,你对现在的锦衣卫不满意的是他们对士卒的态度,是么?”

温体仁是人精,一下就猜出了那些锦衣卫的习性,即爱摆官架子这点让中兴侯选不到人。

钟进卫看向温体仁,点点头道:“正是。”

听到中兴侯的答复,温体仁一笑道:“这点其实是会变的。在新军中的锦衣卫校尉升迁之后,那些原本的锦衣卫看到了,自然会放低他们的态势,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钟进卫一听,有点领悟,不由对温体仁感激地一笑。

崇祯皇帝在上面见了,就发表意见道:“新军以后还是会扩编,需要合适的校尉还是要不少。朕觉得钟师傅说得也不无道理。因此朕以为可以双管齐下,一边从现在的锦衣卫中再挑选一些,一边再特招一些锦衣卫。”

“陛下英明!”钟进卫当即送上一个马屁。

温体仁也没有意见,至于王承恩,就直接被忽略了。

只是在钟进卫准备回去安排事情的时候,温体仁又问了:“中兴侯,这扩编后的新军准备什么时候再去拉练下?”

拉练这词是从钟进卫嘴中听到的,而且新军的拉练打了大胜仗,比较吉祥,也透着一股藐视建虏的意思。

钟进卫暂时只打算扩编一倍,也就是多五百人,这样新军虽有扩编,战力却能很快恢复。

他想了下,回答道:“建虏不是缺粮么,我打算建虏要收割粮食之前,去捣乱下。”

崇祯皇帝对此没有异议,只是关心一个问题:“钟师傅,你是要从锦州出战么?”

钟进卫一听,摇摇头道:“锦州那边肯定是建虏的精锐驻扎,目前新军的人数还不够多,不足以和建虏主力硬碰硬。因此臣想,还是在登莱一线寻一处薄弱之所给建虏一个狠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人可建一郎

在钟进卫编练新军的时候,大明发生的几件事情值得说下。

首先是洪承畴禁烟的奏章到了朝廷,言明在藩王的配合下,已经完成了汉中平原改烟为粮的国策,让崇祯皇帝和内阁大为赞赏。

接着兵部尚书梁廷栋被平调去了南京,还是担任兵部尚书。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这是被发配了。

梁廷栋被发配南京的原因,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崇祯皇帝是嫌他只会纸上谈兵,遇有兵事,很多时候只会夸夸其谈。

此次登莱战事的兵败,梁廷栋就要负责任。只是因为钟进卫的原因,登莱战事没有作为大败仗处理,因此梁廷栋的责任也没有明面上进行追究,否则就不是只平调到南京去当兵部尚书这么轻了。

有实际统兵经验的三边总督杨鹤接任了梁廷栋之职,担任新的兵部尚书。而其三边总督一职,则由表现不错的洪承畴接替,负责三边军政大事。

这些都在历史上没有发生过的,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不但是大明国内如此,连日本也受到了蝴蝶翅膀的影响,历史上原本不存在的大明使者孙传庭出使日本之行,终于抵达了日本江户。

大明和日本的关系,在万历年间的战事之后,一直处于不冷不热的阶段。孙传庭此次奉旨过来日本,就是要探明日本当权者对大明的态度究竟如何。

当孙传庭向日本方面说明了来意,要求面见当代德川幕府将军时,一会说马上安排,一会又被告知说将军外出了。前后言行的不一致,让孙传庭产生了怀疑。

他对日本国内的情况一无所知,这让他无处判断日本当权者的态度到底如何。想了一会,他心生一计,便让随从去叫日本在使馆的联络人。

没过一会,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日本中年武士拉开门进来,恭敬地向孙传庭请示道:“不知天使有何事吩咐?”

“人可建一郎是吧?本官等了多日,你家将军还未回来。闲得无聊,因此叫你过来,陪本官小酌一杯。”孙传庭看着这个日本人,热情地说道。

人可建一郎是上一代幕府将军的人,与一些大明海商打过交道,懂汉语,因此他被安排来服侍突如其来的大明天使。

此时他一听孙传庭的话,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受宠若惊地表情,连忙推辞道:“天使在上,小人岂敢与您共桌。”

“怎么,本官这个薄面也不肯给?”孙传庭把脸一沉,假装不高兴地喝道。

他见人可建一郎露出犹豫地神情,便自己先坐了下来,又换了一张热情的笑脸,指着案几上的酒菜道:“来,来,来,快坐下,休要扫了本官的兴致,否则大家难堪。”

人可建一郎见孙传庭的样子,感觉盛情难却,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房间外的情况。

孙传庭一见,便喊道:“王百户。”

门口的一人身穿锦衣卫飞鱼服,听到孙传庭叫他,连忙拉开门抱拳道:“属下在。”

“守着门口,不要让人打扰本官喝酒的雅兴。”孙传庭沉声命令道。

“遵命。”锦衣卫百户王益坚大声回答,然后把门拉上。

接着房间外很快传来了他吩咐手下不要放人过来的声音,一阵响动后便没了动静。

孙传庭这才转头对人可建一郎道:“休要让本官请你三次吧?”

人可建一郎已知道没人会过来打扰,便放下了心思,告罪一声,过去坐了。

孙传庭是存了心思的,因此不断找理由敬人可建一郎。又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让人可建一郎无从拒绝,他酒量再好,酒过半醺后,舌头就有点大了。

孙传庭一看火候已到,就大声的叹了口气。

人可建一郎正和大明天使喝得高兴,心中还不时暗叹大明天使肚量大,能礼贤下士。

突然之间听到孙传庭叹气,他不由愣了下,大着舌头问道:“这,天使好好地为何叹气?”

孙传庭看了人可建一郎一眼,情绪有点低落地道:“别人都以为本官风光,却不知本官怕是危在旦夕啊!”

人可建一郎听了一惊,难道他已知晓为什么将军没有接见天使了?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天使知道了?”

孙传庭一听人可建一郎的语气,好像还真有危急的事情。他假装不动声色地又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事情,本官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人可建一郎听了,对孙传庭摆摆手道:“天使放心好了,有老将军在,卑国是不会出兵大明的。”

孙传庭听得大吃一惊,没想还诈出了这么大一个消息。

他脑筋急转,接着叹了口气,然后又举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兄弟,再喝一个。”

孙传庭看人可建一郎依言举杯一饮而尽,自己却并不喝,放下酒杯叹道:“虽有老将军在,本官想着最终能安然回国。可具体的详情却不知道,兄弟能否为本官详细说下,以便本官回国也好有个交代。”

人可建一郎喝完把杯子放下,同时打了一个酒嗝。他听孙传庭这么一说,就拍着胸脯道:“天使放心好了,说不得事情会有转机的。至于这细节,天使想听的话,自然没问题。”

孙传庭做了个请的手势,人可建一郎喝得酒有点多,说话前后没有个次序,但不管如何,孙传庭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原来早孙传庭五日,建虏的使者李光远就到达了江户。向日本当权者展开了游说,要求双方结盟,一起出兵大明。

他还举了很多例子,述说大明现在已是日暮西山,再无昔日之强盛。只要大金和日本两面一夹击,大明必然灭亡。到时候的天下,就是大金和日本平分的共荣局面。

此时的日本,统治的政权是德川幕府第三代德川家光时期。

这个时候的德川幕府比较特殊,另有一个名称也叫二元统治时期。也就是说,幕府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退位给儿子德川家光后,仍然没有全部放权,和德川家光一起统治着日本。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大明定远侯

德川家光被建虏使者李光远游说后,颇为心动。毕竟日本是个多火山、地震、海啸的岛国,能占领大明的领土,拥有一块在大陆上的领地,一直是日本那些拥有雄心壮志的统治者所梦寐以求的。

但日本还有另外一个统治者,就是德川秀忠。和德川家光不一样的是,当丰臣秀吉发动文禄庆长之役时,他已有十多岁。

丰臣秀吉可算是日本国内的伟人,结束了日本的战国时代。在日本人看来,当时已是无敌的存在。

这么强大的实力,前期出兵朝鲜的顺利也印证了实力。可在明国出兵后,一切就变了。

德川秀忠亲眼看到和听到曾经强大无比的日本军队被大明的军队打回老家,所有出征的日本大名实力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就连丰臣秀吉也可以说间接地死于此次战事。

如此之大的损失,以致让没有参与战事的德川家康一家独大,最终窃取了权柄,建立了如今的幕府。

因此,可以说德川秀忠对明国是有一种恐惧感的。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观点也影响着德川家光,以致日本不敢再对大明有觊觎之心。

可现在与历史有所不同,德川秀忠的观念还没有最终影响到儿子,建虏就来游说了,因此他和德川家光对此反应出了两种态度。德川秀忠是不相信李光远的话,一直坚信明国的强大。而德川家光则比较相信建虏的战绩,由此觊觎建虏所开出的条件。

正在这个时候,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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