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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手》


第一章 接头

天还没完全亮,张晓儒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

这是晋东南的双棠县,一个叫淘沙村的小山村,村民大多住的是土窑洞,砖瓦房少而又少。

张晓儒家有两孔靠崖土窑洞,他睡东边这孔。

窑洞晚上是他的卧室,白天是杂货铺。

既然是杂货铺,自然什么都卖,货架上摆着:肥皂、香皂、毛巾、火柴、煤油、鞭炮、盐、白糖、油灯、香烟、瓜子、花生还有酒、针、线等货物。

甚至还有铁器,像菜刀、斧头、锅、铲、锄头等。

在农村,这样的杂货铺,已经算得上货物齐全了。

而在最里面,堆着粮食、黄瓜、豆角、辣椒等。

张晓儒的杂货铺,实行“以物易物”,这些粮食蔬菜,是乡亲们拿来跟他交易货物的。

门口砌了个一米来高的柜台,人只能从墙边留下的空隙过。

张晓儒穿好衣服后,却没走旁边的空隙,走到柜台边,轻轻一跳就坐到了柜台上,抬起腿转地身子跳下来,就到了门口。

天色已经微亮,能隐约看清院内的景象。

窑洞外面的土墙上,被张晓儒刻了三个大字:杂货铺,字上涂了油漆,很是醒目。

院子两侧都搭了棚子,西侧养着二十几只鸡,东边有个羊圈,门口趴着一条看家黄狗。

看到张晓儒开了门,它看了一眼,又趴拉着脑袋。

张晓儒轻轻一笑,上个月刚回来时,黄狗看到他就狂吠不止。

张晓儒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中等个子,但身材健硕,看上去相貌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眉毛较粗,牙齿很白,眼神明亮。

张晓儒的牙齿白,与他每天都刷牙有关,拿着牙刷沾点牙粉,在壁上敲了敲,将多余的牙粉弹下来,才开始刷牙。

洗脸时,才发现张晓儒的毛巾很小,只有巴掌大。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明白,原来这是剪断的毛巾。

别人一条毛巾剪成两截,已经很节约了,但张晓儒要剪成三截用。

刚洗漱完,旁边的窑洞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个子不高,因为长期劳作,眼角已经布满了皱纹,正是张晓儒的寡母戴氏。

她手里端着一个盆,里面装的是鸡食和狗食。

“咯咯咯……”

原本没动静的鸡窝,一下子热闹起来。

“娘,早上不用给我做饭。”

今天是1940年7月24日,农历六月二十,正是淘沙村的维持会长张远明六十大寿。

全村每户都得送礼,至少还得两块银洋起。

之所以这么高的礼金,是因为去年张远明给他母亲唱戏祝寿时,一户穷苦寡妇只送礼一元,结果嫌少被扔了出来。

要知道,现在一银元,可买六七十斤粮食,两块银元就是一石米粮了。

今天还请了葛庄的戏班唱秧歌戏,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戴氏关心儿子:“你还是吃点吧,不能饿坏了肚子。”

张晓儒拍了拍肚子,嘿嘿笑道:“不用,留着肚子中午大吃一顿,把明天的饭都吃回来。”

两块大洋的礼金,如果不狂吃一顿,对得起自己的肚子吗?

他听说张远明用盐水泡饭,吃个咸菜或酸菜就是加餐,偶尔吃个咸鸭蛋,要三顿才舍得吃完。

好不容易可以吃他一顿,怎么能不放开肚皮吃呢。

这也不仅是张晓儒一个人的想法,整个淘沙村的人,恐怕都这么想。

今天不仅可以大吃一顿,还是张晓儒与组织接头的日子。

张晓儒是中共党员,近几年一直在外,这次组织上派他回淘沙村担任情报员。

上级要求张晓儒,以“灰色”面目在淘沙村工作,摸清敌特动向和情况。

一个月前,张晓儒孤身一人回来,向张远明借了笔高利贷,才办起了这家杂货铺。

以杂货铺为掩护,张晓儒的工作很快打开了局面,前几次都是在镇上接头。

这次借着张远明办酒,组织上会派交通员李国新来淘沙村接头。

杂货铺可以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借着卖货、易货,能搜集各种情报。

戴氏听到张晓儒的想法,焦急地说:“那怎么行,吃坏了肚子怎么办?去年他家办酒,很多人吃撑了,回来上吐下泻。咱们没这个命,吃饱就行,千万别吃坏了身子,等会给你烙张饼。”

张晓儒急道:“娘,真不用,中午我不吃撑就是。”

既然礼金不能省,唯有多吃,才能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至于吃撑,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想到了办法。

戴氏心疼儿子:“我们家再穷,一张饼还是吃得起的。”

张晓儒无奈地说:“你也别烙饼了,我吃条黄瓜便是。”

其实在吝啬方面,张晓儒比张远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张晓儒吃黄瓜,戴氏才没再说什么。

张晓儒正在杂货铺忙的时,门外一个声音就嚷嚷着说:“三哥,还忙什么?早点去占位子听戏啊。”

这是关兴文,年纪跟张晓儒差不多,但要瘦小一些,圆脸,眼睛不大,穿着短褂,裤子短了一截。

脚下的布鞋,更是破了一个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关兴文与张晓儒从小一起玩到大,张晓儒离开淘沙村去太原杂货铺当学徒,两人才分开。

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在张晓儒的引导下,不久前关兴文和张晓儒一起,参与了二分区组织的割日军电话线行动。

“剪鞭炮。”

张晓儒正拿着一挂鞭炮,准备从中剪断,听到关兴文的声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关兴文手掌在柜台上一按,人就坐到了柜台上,好奇地问:“一挂鞭炮怎么要剪成两半?”

“这是张财主家定的,不要说剪成两半,就是分成三截,也很正常。”

张宅的主人张远明,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

他不比一般的财主,除了田多,可以出租土地外,还放高利贷。

张远明放债时,首先会弄清债户的家产,放债后到利息超过债户全部财产时才结算,一结算即将债户的全部财产吞没。

张晓儒办这家杂货铺时,组织上没有经费,他也向张远明借了两百大洋。

但张远明也是方圆十里最有名的吝啬鬼,待客的茶叶泡过一次后,还要晒干再泡,一挂鞭炮剪成两半来放,太正常不过。

关兴文叹息着说:“真不知道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张晓儒冷冷地说:“像他这样的人,唯一的兴趣,就是躺在钱堆里。”

张远明在日本人没来之前,就横行霸道,吃村啃社。

日本人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关兴文家每年都得给张远明交租还息,他也到娶媳妇的年纪了,还得向他借高利贷。

想到这里,他突然特别痛恨张远明:“总有一天,要打倒这个恶霸。”

张晓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

关兴文突然低声问:“三哥,什么时候再带我弄东洋鬼子?”

张晓儒连忙伸头看了看院子,没发现外人后,才低声说:“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关兴文仇恨日本鬼子,也愿意抗日,只是有时候较鲁莽。

出门的时候,张晓儒特意把一个长方形的黄底,上面写了个“亚”字的新民会会徽,别到了胸前。

关兴文撇了撇嘴,指着新民会的会徽问:“三哥,你戴这玩意,就为了跟那帮人拉近乎?”

张晓儒点了点头:“这是为了更好地做事,以后,你也要弄一个。”

关兴文的圆脸顿时化作苦瓜脸:“饶过我吧,让我讨好他们,下辈子吧。”

张晓儒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劝导着说:“这是必须的掩护,你得适应才行。”

关兴文一愣,眼中露出思索之情,突然恍然大悟地说:“这是不是跟杀牛一样,先拿块布蒙住它的眼睛,再给一刀子?”

张晓儒笑了,摸着会徽说:“不错,这个会徽,就是那块蒙住敌人眼睛的布。”

关兴文开心地笑了,知道会徽的作用后,再也不觉得这东西刺眼了。

张晓儒拿着剪好的鞭炮,说:“你早点去听戏吧,占个好位置,今天可是葛庄的戏班。”

关兴文这才想起找张晓儒的用意,兴奋地说:“对啊,今天有《小姑贤》,还有《赵兰英进京》,都是我喜欢的,得赶紧去占位子。”

张晓儒拿出一张牛皮纸:“对了,给你张纸,等会吃不吃撑,把东西打包回来晚上吃。”

关兴文拍了拍肚皮,他觉得自己中午能吃下一头牛:“不用,昨天我就没吃饭,就等着这一顿呢。”

张晓儒拿着剪断的两截鞭炮,与他一起去了张宅。

这是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不仅是淘沙村最好的宅子,也是周围几个村最大的宅子。

宅子里已经搭好了戏台,幕布和大幔也挂好,后台的演员在化妆,只等张远明出来,就能开戏了。

门外早准备好了两根竹竿,张晓儒将鞭炮挂好,交待给张家的下人,返身回到了杂货铺。

他与李国新约好,上午在杂货铺接头。

没见到李国新之前,张晓儒绝不能随便离开杂货铺。

快晌午时,张晓儒突然听到院子内的黄狗叫,交通员李国新终于来了。

李国新是大云村人,长相憨厚,二十多岁,穿着一件土布外套,看上去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但谁能想到,他是二分区的交通员,负责整个二分区的联络工作呢?

李国新在院子外面停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才朝着杂货铺走来。

到杂货铺后,迅速扫了一眼,看到只有张晓儒一个人,还是用约好的暗语问:“有烟吗?”

如果张晓儒回答“有”,说明确实“有情况”。

如果回答“没有”,则是“一切正常”的意思。

虽然暗语很简单,但很有效,因为杂货铺确实有烟,张晓儒回答“有”,一点也不会引人怀疑。

张晓儒摇了摇头:“没有。”

听到张晓儒的回答,李国新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这里还是很好找的。”

“来的时候没遇到麻烦吧?”

“今天淘沙村自卫队的人都去听戏了,村口没人。”

在双棠县的编村中,像淘沙村这样,村里有自卫队的并不多。

自卫队平常除了守护张远明的宅子外,还会在村口站岗,检查过往行人。

张晓儒急切地问:“上级给我什么任务?”

李国新警惕地张望着,回首看了看院子,才趴在张晓儒耳边低声说:“上级决定,近日对白晋铁路进行大破击,除了县独立营和区游击小组外,还要发动群众参与。淘沙村能派多少人?”

张晓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外面的院门,这个时候任何人进来,都有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次是破坏铁路?我们至少可以出动三人以上!”

“那好,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会提前通知你。”

“我们随时准备着。”

第二章 重大发现

目送李国新离开后,张晓儒才锁好门去了张宅。

此时快到开席时间,张家大院摆了几十桌,正中间的戏台,正在唱《赵兰英进京》

院子有几百人,但此时都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句戏词。

张晓儒正要寻个位子,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发现了关兴文。

因为来得早,关兴文选了第二排正中的位置。

而且,旁边还有个坐位,显然是给他占的。

直到张晓儒坐下,关兴文才察觉到,看了张晓儒一眼,又被戏台吸引过去了。

张晓儒微微一笑,就算戏快结束了也没什么。

这出戏,他以前听过,大部分戏词都记得。

秧歌戏历史悠久绵长,唱腔雄浑厚重,本地的方音俚语和生活习俗的融入,使之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

秧歌戏的角色行当和京剧类似,分为生、旦、净、末、丑,生下又分老生、小生、武生等。

张晓儒的目光虽然投向戏台,但他的余光,却暗中观察着台下的人。

今天淘沙村的人,基本上都来了,既可以吃顿好的,还能免费听戏,没人会缺席。

就连周围邻村,也有人过来听戏。

戏台下面最好的位置,坐着大枫树据点的日本小队长山田正雄和警备小队长毛占田。

张远明和他在县城日军一零八旅团当翻译的儿子张有为,在旁边作陪。

张远明个子不高,清瘦,留着一络山羊胡子,张有为给他们当翻译,正与山田正雄在说着什么。

张有为比张晓儒大几岁,是个典型的二世祖,嫖赌毒全沾,看上去身子骨还不如张远明。

张远明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极为不满,生怕自己积攒的财富被他败光,钱财上的事处处防着。

在他们旁边,还有四桌警备队,今天可以大吃大喝,整个大枫树据点的中国士兵全部来了。

每桌都有两名自卫队的队员在陪着,张晓儒注意到,自卫队长宋启舟和他的亲信盛贤勇,坐在最端头那桌。

宋启舟是个秃子,有个红又大的酒糟鼻,一脸匪气。

张晓儒觉得很奇怪:端头那桌的位置,只能看到台上演员的侧脸。

宋启舟身为自卫队长,怎么会坐在那里呢?

难得有戏看,谁都巴不得坐到正中央。

以宋启舟的身份,不说坐正中间的第一排,坐第二排绝对没人敢说什么吧?

而且,他们一桌人谈笑风生,不时还低声大笑

显然,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戏台上。

张晓儒心里一动,趴在关兴文的耳边,轻声说:“兴文,你坐到宋启舟后面,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关兴文一愣,他正搜索宋启舟的位置,张晓儒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嘴一呶,示意他往端头看。

关兴文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走了过去,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

为了不让自己被台上的秧歌戏吸引,关兴文特意偏过头,尽量不看台上。

远处的张晓儒看到,微微颌道,关兴文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张晓儒在太原当学徒时,接触到了共产主义,随之就投身到火热的革命浪潮之中。

38年底,张晓儒参加了晋冀豫区举办的抗日政治学校,当时朱老总、彭老总还给他们上过过课呢。

学习结束后,又返回太原从事地下工作,之后在新军也待过一段时间。

他虽然年轻,但无论是地下工作,还是战斗经验都很丰富。

如果不是淘沙村的情况特殊,组织上未必会派他回来。

张晓儒对事物观察入微,无论是从事地下工作,以及参加战斗,甚至在太原当学徒时,都有莫大的帮助。

快正午时,管家魏雨田快步走了进来,在张远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魏雨田四十多岁,瘦高个,脸有点长,站在那里像牛头马面里的那个“马面”。

如果晚上突然看到,能把人吓死。

随后,魏雨田与张有为,一起去大门迎接。

张晓儒知道,必定是来了大人物,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到了大门旁边一个显眼的位置。

在魏雨田和张有为的引领下,外面走进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位日军中尉,他个子不高,身着日本军装,鼻子下面留着日本典型的丹仁须,左手握着军刀,左顾右盼张狂之极,此人是日军驻三塘镇的中队长小川之幸。

走在小川之幸身边的,是三塘镇的镇长兼新民会长蒋思源。

蒋思源大腹便便,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的扇着,但脸上还不停地流汗,只得用手绢频频擦拭。

蒋思源其实很不想来,他唯利是图,在淘沙村占不到好处,很是不喜。

要不是张有为在一零八旅团当翻译,还颇得日本人看得,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从三塘镇到淘沙村有十里,就算坐马车,以他的身材,也是一种折磨。

张晓儒虽然没有去门口迎接,但他选的位置比较好。

他佩戴着新民会的会徽,在太阳的照射下,非常之醒目,蒋思源进来时正好能看到他。

蒋思源看到张晓儒后,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晓儒是双棠县的县长黄贵德,亲自介绍加入新民会的,并且在新民会调查股当雇员。

回到淘沙村后,张晓儒并没有因此而张扬,反对对蒋思源很“尊重”,主动向他汇报过工作,这让蒋思源对他印象颇佳。

张晓儒也没走过来,只是双手抱拳,一脸笑容的隔空回礼。

中午的酒席,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不管什么菜,须臾间就被一扫而光。

张晓儒倒是不急不缓,吃饱之后,上菜就将自己的那份夹到碗里,最后打包回家。

关兴文难得吃顿饱的,放开肚皮拼命狂吃,结果散席后,走路都费劲。

但关兴文还是随张晓儒去了杂货铺,刚进窑洞,就爬到柜台上躺着,同时把裤头松了松。

张晓儒从侧面走到柜台后,用手肘支着身子问:“说说看,都听到些什么?”

关兴文挠了挠脑袋,半眯着眼睛,说:“他们说话声音不大,而且好多话我也听不懂。”

张晓儒诧异地说:“听不懂?”

关兴文回忆着说:“他们好像说要‘砸窑’、‘起货’什么的,还要‘喝大酒’。”

张晓儒突然脸色一凛:“他们说的是黑话!”

什么人才会说黑话?拦路打劫的、绑票抓人的、杀人放火的强盗和土匪。

关兴文猛地坐起来,吃惊地说:“黑话?你是说……他们都是土匪?!”

张晓儒突然问:“兴文,宋启舟是什么时候来咱们村的?”

“差不多一年了。”

“他这个自卫队,是不是没有报酬的?”

“是啊,张远明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让他进了自卫队,还让他当队长。除了宋启舟,自卫队好几人都没工钱的。”

张晓儒叹息着说:“一年时间……,张远明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三哥,此话怎讲?”

“宋启舟一脸凶相,当了自卫队后为非作歹,这样的人却不要报酬,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时宋启舟流落至此,张远明收留他,或许他是为了报答吧?”

张晓儒笃定地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宋启舟必有图谋!”

第三章 准备

第二天,张晓儒准备去趟镇上。

名义上是进货,实则为破击白晋铁路作准备。

张晓儒在太原当了一年多学徒,算是见过世面的。

至少,他是坐过火车的。

要破击白晋铁路,最重要的是破坏铁轨。

怎么破坏?

最好的办法,是把铁轨撬起运回来。

搬走一条铁轨,不仅可为根据地提供近千斤钢铁,也能让白晋铁路中断一段时间。

只是,铁轨用道钉牢牢钉在枕木上,想要起出道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晓儒不知道组织上有什么好办法,但他觉得,应该准备一根道钉撬。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一件趁手的工具,可以更好的破坏白晋铁路。

到三塘镇后,张晓儒径直去了后街的丁家铁铺。

张晓儒杂货铺的铁器,都是丁家铁铺给他供的货。

丁家铁铺的老板姓丁,叫丁长林,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实汉子。

平时话不多,每次去,总是光着膀子在铁铺挥汗如雨地打铁。

铁铺内很简单,一个铁砧、大锤、小锤、钳子和风箱,角落里摆着一堆铁炭,工具简单、粗重,靠的是两师徒一身力气和技巧,打好的成品就摆在门口。

“丁大哥。”

张晓儒到丁家铁铺的时候,丁长林左手夹着一块热铁坯,右手拿着一个铁锤,正在“叮当、叮当、叮当当、叮叮当……”地敲打着,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锄头的雏形。

“张老板,来啦。”

丁长林转头望了一眼,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手里却一刻也没停,哪怕眼睛没看,手头的动作也没慢下来,而且铁锤的落点丝毫不差。

铁铺因为生着火炉,不但热潮逼人,到处也是黑呼呼的。

“丁大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喊我张老板。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跟你做生意了。”张晓儒佯装不高兴地说。

丁长林将铁坯放在水缸里淬下火,随手交给旁边的徒弟,一脸歉意地说:“张兄弟莫怪,我这个人嘴笨。”

张晓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轻笑着说:“丁大哥,我想打两个齿的铁粑,齿只要两寸长就行,但要比一般的粗,前头不要尖,要扁。后面装柄的地方要长,要用好铁。”

丁长林顺手拿起块黝黑的抹布,擦了擦满头大汗:“这是作什么用的?”

张晓儒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在山里用的,有时碰到石头,还要当撬棍用。”

丁长林没再多问,他打了几十年铁,顾客什么样的要求都有,他点了点头,问:“可以,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丁长林想了想,说:“明天下午你来拿吧,准保好了。”

离开丁家铁铺后,张晓儒将新民会的会徽别在胸前,去了镇公所。

镇公所的门口,站着一个穿黑警服的警察,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快到镇公所时,张晓儒看到,有个男子蹲在门口,不时怯懦地望向门口的警察。

只是那个警察,看到那人时,鼻孔朝天,对他爱搭不理。

然而,当他看到张晓儒的会徽时,眼中的倨傲马上变得平和。

在镇公所,张晓儒见到了在弄堂乘凉的蒋思源。

蒋思源身体肥胖,特别怕热,哪怕弄堂阵阵凉风,还是拿着蒲扇不停地摇着。

张晓儒双手抱拳,欠了欠身,笃定地说:“蒋会长,我村自卫队的宋启舟有问题。”

蒋思源看了张晓儒一眼,懒洋洋地问:“什么问题?”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我怀疑他是土匪。”

昨天下午,张有为回县城时,张晓儒在村口拦住,也跟他说了此事。

只是,张有为对此事漠不关心。

张远明把钱看得比命重,张有为又花钱如流水,从老子这里拿不到钱,自然不关心张远明的自卫队是不是土匪。

蒋思源很快找到了张晓儒话中的关键词:“怀疑?有证据吗?”

他对此事,其实也不是很关心。

蒋思源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有利益的事,哪怕再小他也有兴趣。

像这种没有利益的事,他沾都不想沾。

“昨天上午,他们与大枫树据点的人坐在一起,满嘴黑话,还要‘砸窑’、‘起货’什么的,居心叵测啊。”

蒋思源不以为然地说:“这些人以前混过江湖,说几句黑话不算什么。”

在外面跑江湖,不懂些黑话,怎么混呢?

“可是……”

蒋思源见张晓儒还要说,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张远明是淘沙村维持会长,也是新民会成员,他应该有分寸。”

张晓儒见蒋思源不感兴趣,没再多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凡有丁点异常,就会及时向会长报告。”

蒋思源露出笑容,他很需要张晓儒这样的态度:“不愧是黄县长亲自介绍入会的,果然警惕性强。”

张晓儒谦逊地说:“应该的,保一方平安,既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义务。”

蒋思源眼中露出欣慰之情:“好好干,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张晓儒机不机警他并不在乎,他感到欣慰的是,张晓儒及时向他报告。

张晓儒笑开了花,奉承着说:“跟着蒋会长,不前途无量,也得前途无量。”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会说话,以后你的杂货铺如果开到镇里,一定给你找个好位置。”

张晓儒奉承地说:“多谢会长,镇上半条街都是会长的,想要哪个铺面,还不是会长一句话的事?”

张晓儒离开镇公所时,门口的男子依然蹲在那里。

张晓儒有些好奇,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一眼。

男子感受到了张晓儒的目光,马上站了起来,怯声怯气地说:“这位大哥,能帮我向蒋镇长求个情么?”

“求什么情?”

“我和爹娘从保定来,刚到这里,哪成想,就被当成抗日分子抓了起来。”

张晓儒惊诧地说:“抗日分子?”

男子突然哭哭啼啼地说:“我们一家人老实本分,怎么就成抗日分子了呢?”

张晓儒缓缓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我叫乔再生,保定来的,没地方睡。”

“你多大了?”

“十六了。”

“饿了吧?我给你买大馒头吃。”

“多谢大哥。”

拳头大的馒头,乔再生几乎一口就塞进了嘴里,他已经饿好几天了,巴不得一口就吞进嘴里。

“慢点吃,还有。”

张晓儒又递过来一个馒头。

“嗯嗯。”

“你父母一时也救不出来,先到我那住几天吧?”

乔再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要等爹和娘。”

“如果他们救不出来呢?”

张晓儒虽然与蒋思源打过两次交道,但还没到可以提这种要求的地步,他需要找一个机会。

而且,乔再生的父母,如果真是抗日分子,那更得慎重。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第四章 参加

三天后,张晓儒接到通知,当天晚上在白晋铁路印塘据点附近,协助县独立营和区游击小组,对白晋铁路印塘至新泽一段进行大破击。

下午,张晓儒把关兴文和张达尧约来商量。

张达尧是张晓儒的堂哥,一个三十多岁的憨厚汉子。

张达尧和关兴文,与张晓儒的关系亲近,又不满日本人侵占家乡,在张晓儒的带领下,他们一起执行过白晋路割电话线的行动。

当时两人很紧张,但行动时没有遇到阻力,平安回来后,两人却非常兴奋。

作为普通老百姓,能为抗战两力,两人由衷感到高兴。

张晓儒看了看院子外面,没发现人后,郑重其事地问:“今天晚上,去白晋铁路破坏铁路,有没有问题?”

张达尧和关兴文还不是党员,目前只能算进步群众,如果他们参加今天晚上的行动,以后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张达尧毫不犹豫地说:“我没问题,但有一点,不能给钱,给钱我也不要!”

之前割电话线,张晓儒以组织的名义,分别给了他们两块大洋的报酬。

他确实需要钱用,因为结婚,向张远明借了钱,十来年了还没还清。

可是,用这种方式赚的钱,让他很不舒服。

他为的是打东洋鬼子,怎么就成做工了呢?

张晓儒见多识广,张达尧愿意跟着张晓儒打东洋,但在这事情上,他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关兴文也马上说:“三哥,我们做这些事又不是为了钱。另外,这次能不能带上我妹?要不然,她老误会你。”

关兴文的妹妹关巧芸,只比他小两岁,嫉恶如仇,对张晓儒加入新民会很不满。

三天前张远明的寿宴,关巧芸看到张晓儒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戴着新民会的会徽,更是生气。

其实,从小她就跟在张晓儒屁股后面玩,得知张晓儒回来,她刚开始可高兴了。

张晓儒有些担心:“来回几十里,她能走吗?”

他其实也不想给钱,靠金钱维护的关系能牢固吗?

当时为了这几块银元,张晓儒内心挣扎了好久。

可是想到张达尧和关兴文的家境,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关兴文马上说:“她没裹脚,走得比我还快。”

张晓儒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那行,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参加。我们这次还得准备一辆独轮车,破坏铁路,得把铁轨和道钉运回来。”

张达尧马上说:“独轮车我有。”

关兴文也高兴地说:“我马上去告诉巧芸这个好消息。”

关巧芸从小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长大,张晓儒回来后原本很高兴,后得知张晓儒加入了新民会,就翻脸了。

张晓儒等人在杂货铺商量时,宋启舟和盛贤勇也在房间密谋。

盛贤勇显得很兴奋:“三……宋队长,都联系好了,今天晚上‘起货’。”

宋启舟的真正身份,是老军庄的土匪,而且还是三当家的。

他们来淘沙村的用意,自然是贪图张远明的钱财。

张远明非常吝啬,宋启舟为了能留下来,甘愿不要报酬,这一点正中张远明软肋。

这个吝啬的土财主,为了省钱,还让宋启舟当了队长。

宋启舟留在淘沙村,自然不是为了做好人好事,他是奔着张远明的财宝而来。

只不过张远明将钱财看得很紧,宋启舟一直没有找到。

这次张远明做寿,收了不少礼金,终于让他发现了埋藏钱财的地点。

今天晚上,就是动手的良机。

张晓儒虽然怀疑宋启舟是土匪,但并没有十足的证据,更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们就要下手。

天黑之后,张晓儒一行人,推着独轮车,从村南出了村。

淘沙村自卫队,晚上会在村口执勤,北边、西边和东边是重点防范区,村南因为大枫树据点只有三里,平常不太设防。

其实,如果没有独轮车,他们可以从小道出村,也不会惊动自卫队的人。

出村前,关巧芸一句话都没说,但她走得飞快,要不是关兴文拉着,她都要走在最前面了。

离开淘沙村后,关巧芸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几步抢到前面,与张晓儒并肩走着。

关巧芸将头发挽到耳后,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晓儒哥,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傍晚时,关兴文才告诉她,晚上几人要出去“打东洋”,问她要不要参加。

关巧芸得知是跟日本人干,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论打东洋的决心,她比关兴文还大。

得知晚上领头的会是张晓儒后,她更是高兴,还没天黑,就央求着关兴文带她走。

张晓儒轻声说:“破坏日本人的铁路。”

关巧芸故意问:“破坏日本人的铁路?你不是新民会的人么?”

她心里其实隐约有了答案,但希望张晓儒能亲口说出来。

关兴文在后面笑着说:“傻丫头,你真以为三哥是汉奸啊?”

关巧芸佯装不悦地说:“新民会不是给日本人做事的么?”

关兴文很自豪地说:“新民会确实是汉奸组织,但三哥这个新民会不一样,他是专门跟日本人作对的。”

他早就想理直气壮的告诉妹妹,张晓儒只是披着新民会的伪装,他正带领着自己,参加抗日活动呢。

关巧芸拉着张晓儒的手臂,问:“晓儒哥,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

张晓儒笑着说:“看到没有,独轮车上装的就是拆铁轨的工具。”

张晓儒在丁家铁铺定制的两个齿的铁粑,两天前就拿了回来。

表面上这是铁粑,其实就是把铁路道钉撬。

这把道钉撬,虽然还没正式使用过,但张晓儒觉得应该很好用。

听到张晓儒肯定的回答,关巧芸喜上眉梢。

一直以来困扰她的,就是张晓儒的身份。

现在好了,张晓儒不是汉奸,她又能与晓儒哥像从前那样了。

关巧芸惭愧地说:“晓儒哥,对不起,以前我错怪你了。”

张晓儒微笑着说:“傻丫头,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越是误会我,说明你越是个正直的人。”

“早回一日能相见,迟回一步难相逢。千言万语表不尽,你见了咱弟媳再问详情。”

关巧芸心情愉悦,兴奋地唱起了秧歌戏《赵兰英进京》的戏词。

“嘘!不要发声。”

张晓儒连忙制止,虽然他们在野外行走,但未必不会碰到汉奸。

“汪汪、汪汪汪汪……”

张晓儒的话刚落音,突然远处传一阵吠叫声。

张晓儒低声催促着说:“快走!”

一个狗的叫声,会引起附近其他狗一起狂吠,甚至整个村的狗都会跟着叫,在寂静的夜晚,声音能传好几里。

这是敌占区,到处都有汉奸,如果声音传到日伪据点,情况就更糟了。

关巧芸没想到,自己随便哼了几句,竟然引发这么大的动静,她内疚地都快哭出来了:“晓儒哥,对不起。”

张晓儒没有责备她,只是催促着说:“别说话了,快走。”

直到小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走远,听不到狗叫,在前面带路的张晓儒,脚步才放慢。

张晓儒边走边说:“巧芸,你是第一次出来,下次一定注意,路上尽量不高声说话,也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我们的行动,如果被敌人察觉到,后果很严重。”

关巧芸擦了擦夺眶而出的泪水,轻声说:“晓儒哥,我知道了。”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今晚你能来,我很高兴。但我们抗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仅要流汗流泪,甚至还会流血掉脑袋。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才能打击更多的敌人。”

关巧芸坚定地说:“我一定保护好自己,更好地打击东洋鬼子。”

张晓儒摸了摸关巧芸的头,微笑着说:“保护好自己,先从不哭鼻子开始。”

关巧芸破涕为笑,打了张晓儒一记粉拳:“晓儒哥!不许欺负我。”

张晓儒笑了笑:“快走吧,今天晚上还要很长的路要走。大家注意,到地方后,不要跟其他人攀谈,也不要向人透露我们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关巧芸好奇地说:“大家都是一起打东洋的,为什么不能说呢?”

张晓儒瞪了她一眼:“刚才还说了,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参加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说不相信其他人,但不必给自己增加隐患。”

张达尧在后面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不是在解放区,身边随时可能出现敌人,越谨慎越好。”

关巧芸赌气地说:“那行,等会我不说话,做哑巴,把头发也扎起来。”

张晓儒叮嘱着说:“很好,等会你们不要分散,有光的地方尽量别去,手电筒也不要照自己的脸。”

他是做过地下工作的,淘沙村处于敌占区,他们的行动,也要像地下工作者那样。

第五章 行动

距离印塘据点还有两里地时,张晓儒见到了李国新,在他的带领下,单独见到了二分区的区高官宋长路。

张晓儒是淘沙村的情报员,只许直接单线联系,部署任务时要绝对保密。

宋长路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但已经是个老革命了。

他留着寸头,清秀的脸庞,但眼神中却透中坚毅的目光。

此时他提着一盏马灯在沟里布置着任务,区游击小组,将配合县独立营,对印塘据点展开围攻。

晚上的日军,轻易不敢离开据点,有独立营和游击小组,其他参加破坏铁路的群众,可以从容不迫的破坏铁路。

宋长路正在看着地图,从印塘到新泽据点这段铁路,由二分区负责。

此次全区大部分村都派了群众,参加晚上的破坏铁路行动。

根据县委的决定,每个村都有情报员,因此,宋长路每个村都要单独安排任务。

宋长路已经在地图上,将每个村的位置标注,到时由区里派人,带他们到指定地点。

宋长路见到张晓儒后,亲切地与他握了握手,微笑着说:“张晓儒同志,等会李国新同志会带你去你们村的位置。”

张晓儒问:“宋书记,完成任务后,我们能不能参加战斗?”

宋长路头一摇,严厉地说:“乱弹琴!你们不是战士,也没有武器,怎么参加战斗?”

张晓儒并没有被宋长路吓退,依然笑吟吟地说:“不参加战斗,在后面观战总可以吧?”

“你村来了多少人?”

“加上我四个。”

宋长路严肃地说:“四个人?能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吗?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至少要破坏十里铁路,带走两根以上铁轨。任务很艰巨,你们要全力以赴,不要想着去观战。”

破坏铁路没有其他办法,靠的就是人多力量大。

淘沙村只来了四个人,怎么还能有其他想法呢。

张晓儒做了准备,说话自然也有底气:“宋书记,可不要小看我们,虽然只有四个人,但照样完成任务。”

宋长路觉得张晓儒说大话,淡淡地说:“按照我刚才的布置,赶紧行动,部队马上要开始发起进攻了。”

张晓儒坚持着说:“宋书记,我村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带走两根铁轨!”

宋长路眼睛一瞪,几乎吼叫着说:“吹什么牛?之前的破击行动,能带走一根铁轨就很不错了,淘沙村就要带走两根?你们来的是四个人,不是四百人!”

张晓儒对宋长路的发火不以为意,反而嘿嘿笑着说:“不要看我们人少,但我们有专用的工具。”

宋长路正要发火,听到张晓儒有专用工具,好奇地问:“什么工具?”

张晓儒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这是个新鲜玩意,在淘沙村是头一份,今天晚上,恐怕也只有他有手电筒。

宋长路一看,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东西,还有多的吗?”

张晓儒马上将手电收了起来,生怕被宋长路“没收”,忙不迭地说:“就只有一个,还是我高价买来的。宋书记,手电筒比马灯强多了,特别是用来起铁轨道钉,一起一个准。”

宋长路语气缓了下来,问:“除了手电筒,还有什么工具?”

张晓儒又拿出一个一尺来长的活动扳手,这是他花了三块大洋,在县城五金店买的:“还有这个板手,用来拧螺丝很方便,卸夹板。”

宋长路笑骂着说:“你小子别藏着掖着了,还有什么好东西一并拿出来。”

张晓儒得意地说:“我还定制了一个道钉撬。”

宋长路马上说:“在哪?拿给我看看。”

此次参加破坏铁路的群众很多,但是,他们并没有携带专业工具。

普通群众只带了锄头、铁耙等,用来挖路基要以,但要用来拆枕木,会非常费力,甚至还会损坏工具。

张晓儒带来的铁钉撬,虽然是没有经过专业设计,但效果很好。

特别是那个扳手,拧螺丝太方便了。

宋长路亲自看了淘沙村的道钉撬,虽然其貌不扬,但看起来效果应该很好。

随后,宋长路亲自去铁路上试了,用这个起道钉,不但速度快,而且非常省力。

而扳手用来拧螺丝,也很轻松。

以前破坏铁路,需要爆破、火烧,现在都不用发出什么声响,就能将铁轨拆走。

这下宋长路高兴坏了,有了这个道钉撬和扳手,今天晚上的任务,肯定会超额完成。

原本他觉得淘沙村的四个人,只能清除一下道砂,现在看来,张晓儒确实有狂的资本。

张晓儒看宋长路高兴,再次提出要求:“宋书记,那等会我们能不能去阵地感受一下?”

张晓儒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驻村情报员,他有在城市地下工作的经验,也曾经在新军参加过战斗,对担任驻村情报员,他有自己的想法。

一个好汉三个帮,今天晚上他带了三个人,以后可能会带来三十个人,甚至三百个人。

这些人不仅要配合部队行动,以后还要真正参加战斗。

如果这次能让张达尧和关兴文兄妹听听枪声,对他们将是一种很好的磨练。

或许,不久的将来,就可以与他们一起参加战斗了。

宋长路这次没再拒绝,也没给脸色,甚至还笑了:“你小子真会找时机提条件!好吧,在后面感受一下可以,但绝对不能冲上去。”

张晓儒高兴地说:“多谢首长。”

有了淘沙村的这根道钉撬和扳手,宋长路底气十足,随后他向县委武装部长兼独立营营长吴德宝报告时,声音也特别洪亮。

吴德宝是今天晚上的总指挥,看到宋长路过来,问:“今天晚上你们能完成任务吗?”

虽然剪断了印塘据点的电话线,但周围青树镇、新泽、二峰、县城据点的日军,都有可能在赶来增援。

独立营和二分区游击小组,除了要进攻据点,不让敌人出来,还要阻击来增援的敌军。

宋长路坚定地说:“保证完成任务,只提前,绝对不延后。”

吴德宝一听,微微颌首地说:“那就好。”

下半夜时,淘沙村的几人,赶到了印塘据点外围,观看了我军的战斗。

他们趴在阵地后面,看到了战士们朝据点射击。

晚上开枪,子弹射出后,会有一道闪光,特别夺目。

张晓儒原来在部队待过,一听枪声就特别兴奋。

如果手里有枪,恐怕他早就冲上去了。

张达尧和关兴文、关巧芸,刚开始很害怕,但习惯了枪声后,也开始探头探脑。

特别是关巧芸,竟然提出要打几枪。

张晓儒一口回绝:“我都没枪,怎么给你打几枪?”

部队的武器,绝大部分是靠缴获,想要枪只有一个途径,靠自己从敌人手里缴获。

但离开的时候,张晓儒找到宋长路请求给予淘沙村奖励,宋长路很大方的给了两枚手榴弹。

今天晚上的行动很成功,拧螺丝,卸夹板,挖路基,拆枕木,可以说一气呵成。

总共撬了二十一根铁轨,提前完成任务。

凌晨三点,参加破击的群众就开始撤离。

张晓儒等四人,推着独轮车,运着两根铁轨,以及一袋铁路道钉,迅速朝着三塘镇方向走去。

张达尧在后面抬着独轮车,张晓儒和关兴文在前面拉,关巧芸在旁边推。

两根铁轨重达一吨,可是有独轮车,他们还是走得很快。

其他铁轨,要么只能靠几个人一起扛,要么用绳子抬,效率反而没他们高。

关兴文一边拉着车,一边问:“三哥,你怎么只要两枚手榴弹,这还不够分啊。”

张晓儒将绳子缠到肩上,身体前倾,脚下用力蹬着。

听到关兴文的话,小声回应道:“你以为想要几枚,人家就会给几枚啊?有本事,以后自己找敌人要”

武器弹药,可是部队的宝贝疙瘩,谁舍得给别人呢。

我军的武器弹药,大部分只能靠缴获,手榴弹听说可以造一点,但产量不高。

关巧芸在后面突然轻声问:“晓儒哥,我们现在是不是八路了?”

之前在据点外面,听到子弹横飞,手榴弹爆炸,她除了刚开始有些害怕,后面跃跃欲试,很想亲自上阵。

张晓儒轻声说:“你以为八路这么容易加入的?你们最多也就是淘沙村的民兵,想要成为八路军,要更严格地要求自己,不怕流血牺牲,敢跟日本鬼子拼命才行。”

关巧芸突然问:“晓儒哥,那你是八路吧?”

张晓儒轻笑了一声,避而不答:“记住,今天晚上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关巧芸马上应道:“打死我也不说!”

关兴文问:“三哥,既然我们是民兵了,还有了手榴弹,是不是可以跟鬼子干了?”

“民兵平常劳动,战时才是兵。记住,一切行动听指挥,你们没有经过训练,暂不还不能参加战斗。只有学会了杀敌的本事,才能上战场。”

关巧芸一脸不服气地说:“哼,回去后多训练就是,晓儒哥,以后我一定要用枪,杀几个东洋鬼子!”

张晓儒缓缓地说:“训练可是很苦的,不但要流汗,可能还要流泪,甚至还会流血。想要杀东洋鬼子,就得练出一身真本事。”

关巧芸性子犟,越是困难她不畏惧:“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关兴文兄妹低声说着话,张达尧则像个闷葫芦一样,话虽不多,但今天晚上出的力却最多。

虽然很累,但他觉得很幸福,为国出力,抗击日寇的感觉很好。

铁轨并没有运回淘沙村,绕过白云山,那里有根据地的人接应。

交接之后,他们再绕回淘沙村。

距离淘沙村还有两里多地,他们就看到,淘沙村方向的夜空,好像被烧了一个大窟窿,火光冲天。

张达尧仔细看了看,很是惊慌地说:“这好像是我们村啊!”

张晓儒把手榴弹绑到腰后,镇静地说:“加快速度回村。”

第六章 重建

这个时候天还没高,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放眼望去,整个夜空像被点燃一般,似乎整个淘沙村成了一片火海。

进村后才发现,被烧的只有张远明家。

这让张晓儒稍稍松了口气,赶到张宅时,火势正烧到最旺,整个张家完全被大火吞噬。

距离张家还有几十米,就不得不停下来,燃烧的热浪,逼得让人止步。

张远明虽然不得人心,但善良的村民,此时都自觉从井里打水灭火。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油的味道,混合着煤油和菜油。

张家煤油可能不多,但菜油绝对有几千斤。

张晓儒等人也加入了灭火的行列,可火势惊人,他们的行为,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一直忙到上午,火势才越来越小。

但这不是因为灭火的原因,而是张宅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一片断璧残圭。

几日前,这里还热闹非凡,他们在里面喝酒听戏,一转眼就成了回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

“老爷!”

猛地一声悲怆,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晓儒寻声望去,见是管家魏雨田。

此时的魏雨田,一脸黑尘,马脸变成了黑脸。

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原来的长衫,变成了条状,像个乞丐似的。

幸好他长着张马脸,否则真认不出来。

张晓儒走过去问:“魏管家,到底怎么回事?张家的人呢?”

灭火的时候,他有意问起村民,昨天晚上有一伙老军庄的土匪闯进了淘沙村,将张宅团团围住,又大声告诫其他村民不准出门,他们的目标是张远明家,谁出来谁死。

张晓儒一行人回来前,那伙人早已离开。

魏雨田哭丧着脸,悲怆着说:“老爷……老爷被人害啦。”

张晓儒心里一动,脑子里突然嘣出宋启舟和盛贤勇:“被谁害了?”

举目望去,自卫队的人,除了魏雨田身边站着个王双善外,不见其他人踪影。

自卫队住在张宅,村口又有自卫队员值勤,怎么可能被人害了呢?

魏雨田悲愤地说:“是老军庄的土匪!”

张晓儒质问:“宋启舟呢?自卫队呢?难道任由土匪行凶?”

魏雨田抱头痛哭:“宋启舟人面兽心,正是老军庄的三当家啊。”

张晓儒原本猜测,宋启舟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可听到他竟然是老军庄的三当家后,还是惊诧地问:“自卫队其他人呢?”

魏雨田叹息着说:“不是死了就是投了土匪。”

张远明太过吝啬,对自卫队也是如此,关键时刻,别人自然不会给你卖命。

张晓儒的目光盯着魏雨田身侧的王双善:“这么说,自卫队只剩下王双善?”

王双善见张晓儒望向自己,脖子一缩,转头望向别处。

张晓儒刚回村时,他因为不认识张晓儒,把张晓儒拦下来刁难,结果被张晓儒夺了枪,卸了枪栓,还一拳敲掉了两颗牙齿。

从那之后,王双善的目光,就不敢再与张晓儒直视。

张晓儒没再说话,率先走进张宅:“走,进去看看。”

刚走到前院,就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

越到后面,尸体越多,有些已经被烧成一团碳,根本认不出本来面目。

除了人的尸体,这些人连狗都不放过。

张远明家养了十几条狗,昨晚也跟着陪葬了。

这样的场面,胆小的人,纷纷转身逃了出去。

后院住的是张远明的家眷,可现在,这些人都变成了烧焦的尸体。

到张远明的卧室,发现有挖掘的迹象,虽然屋顶倒塌下来,但还是可以看到,卧室内埋着八个一米多深的大缸。

怪不得张远明从来不让外人进卧室一步,原来还真睡在钱上。

这些大缸就是张远明的“保险箱”,只不过为他人作了嫁衣。

张晓儒觉得张远明的钱财被抢,是恶有恶报。

但杀了张远明一家,则禽兽不如,与日军无异。

张晓儒缓缓地说:“老军庄土匪灭绝人性,不灭之不足以平民愤。自卫队引狼入室,如此惨痛之教训,令人痛惜。以后,自卫队还是得选拔本村之人。”

魏雨田点了点头:“张兄弟言之有理,自卫队确实应该多增加一些本村人。”

他突然明白张晓儒的言外之意了:自卫队的宋启舟是老军庄土匪三当家,自卫队必须重建。

而且,自卫队还要以本村人为主,简而言之,是以张晓儒为首。

只是,魏雨田并不希望如此,自卫队可以重建,但他希望由王双善牵头,或者自己亲自出面也行。

在张晓儒回到淘沙村时,增援印塘据点的日军终于赶到了。

带队之人,正是一零八旅团的第一联队长后藤义夫。

后藤义夫怒气冲冲地闯进印塘据点,昨天晚上,八路军与当地军民在100多公里的白晋铁路线上,展开了大破袭,袭击了白晋铁路沿线的沁县、固亦、漳源、权店、南关、来远、印塘、新泽、二峰等据点。

印塘至新泽十多里的铁路,基本都被破坏,铁轨也被搬走数十根。

仅仅一个晚上,就将日军苦心经营一年多的白晋铁路损坏。

进入据点,驻守据点的日军小队长中尉木村一,看到进来的联队长后藤义夫大佐,吓得双腿并立,重重的鞠了一躬后,大气都不敢出。

“啪啪啪啪!”

后藤义夫可不管这些,他走上前,抡起手掌,正反给了木村一几个巴掌,嘴里还大叫:“八嘎!”

“嗨!”

木村一虽然被打,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哪怕牙床痛得发麻,也只能硬挺着。

“整个白晋铁路,就双棠县境内破坏得最严重,身为印塘据点负责人,你辜负了天皇的信任!”

木村一重重的鞠了一躬,大声说:“嗨!卑职该死,请大佐阁下再给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啪啪啪啪!”

后藤义夫给的机会,就是四个耳光。

只是生气之后,还是得给木村一机会。

日军在双棠县总共才四千多人,还分散在十几个据点,兵力已经捉襟见肘。

加之还要抽调兵力,对非治安区进行扫荡,各个据点的兵力是越来越少。

像印塘这样的据点,原本是要一个中队的日军守卫,可现在只有一个小队。

如果今天晚上有一个中队,那些土八路敢袭击据点吗?

目前,日军只能控制几个大的据点和重要交通线,其他地方只能依靠中国人。

后藤义夫给木村一下了死命令:“两天之内,把铁路修复,否则你就自剖谢罪吧。”

“嗨!”

木村一不管能不能完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日军气急败坏,根据地内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昨天晚上的大破击很成功,宋长路带着二十一根铁轨,亲自送到了军分区。

军分区供给处长尹任朴热情地握着宋长路的手,亲切地说:“同志,很感谢你们啊。”

尹任朴管着军分区所有部队的吃喝拉撒、武器弹药等后勤保障。

这次双棠县送来的二十一根铁轨,在尹任朴看来,简直是一堆宝贝。

军分区有自己的小型兵工厂,但是经常为原材料发愁。

而铁轨是造枪、造迫击炮的最好原材料,可以说,铁轨是很重要的军事资源。

“这是应该的,能为部队输送物资,是我们的荣幸啊。”

尹任朴好奇地问:“这次参加破袭的部队很多,双棠县运回来的铁轨和枕木最多,有什么诀窍吗?”

宋长路得意地说:“我们有三样法宝:手电筒、扳手和道钉撬。”

昨天晚上,他觉得张晓儒的得意有点不严肃,可轮到他汇报时,脸上也不由露出了自得之情。

尹任朴好奇地问:“日本人对这些管制得很严,你们是怎么弄到的?”

宋长路介绍着说:“我们有位同志,想办法在县城买到了手电和扳手,而道钉撬,则是他找铁匠打的。”

因为张晓儒的身份,他不便向尹任朴透露张晓儒的真实姓名。

尹任朴说:“这位同志很有想法,做事情知道打提前量,回去后替我向他表示感谢。你们送来的铁轨,解决了兵工厂的大问题。”

第七章 演戏 (求票)

天色大亮后,淘沙村开进一支队伍,为首是几名穿着黄色军服的日本兵。

后面,则是一队警备队。

此时,救火的村民已经回家,张晓儒也准备吃过早饭后,去趟三塘镇。

得知日伪进村后,张晓儒放下碗就准备出去,没想到在院子里却碰到了关兴文兄妹。

关兴文紧张地说:“三哥,听说来了几个东洋鬼子和黑狗队。不会是为了……”

张晓儒安慰着说:“这么大的火,他们肯定得来看看才行。”

关兴文一听,马上松了口气。

关巧芸在旁边嗔恼着说:“哥,我就说空担心吧?”

张晓儒叮嘱着说:“来了部队,你们别到处跑,特别是巧芸,更是不得出门,他们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关巧芸低声嘟嘟着说:“我又不怕他们。”

张晓儒正色地说:“忘记昨天晚上怎么说的啦?要随时保护好自己。他们来了,如果一定要出门,也得把脸弄脏,到地方抓把灰抹到脸上。”

关巧芸长得水灵,日本鬼子见了,难免生出祸端。

关巧芸低头说:“知道了。”

张晓儒叮嘱着说:“兴文,你去通知其他村民,不要随便出门,特别是妇女,更是不得出门。”

关兴文要走的时候,转身问:“好。三哥,你那虎头钳能不能借我?”

张晓儒拿出新民会的会徽,一边别在胸前,一前往外走:“去拿就是,在架子上摆着。”

张晓儒急忙赶到张宅时,日伪已经到了,为首者是日军小队长小川之幸。

站在小川之幸身边的,是大枫树警备队的小队长范培林。

张远明办寿酒时,小川之幸和范培林都在。

小川之幸不会讲中国话,由范培林负责沟通,他们也刚到。

他们身后,有五名日军士兵,这有二十来个穿黑色衣服的警备队。

这些人大部分穿着长枪,还有几支冲锋枪和两挺机枪。

看着这些装备,张晓儒两眼放光,但走到面前时,故意痀瘘着身子。

范培林个子中等,又黑又瘦,脸上有道刀疤,显得阴森可怕。

魏雨田抢先走过去,点头哈腰地说:“范队长……”

范培林斜睨了他一眼,掏出烟,阴阳怪气地说:“魏管家,到底咋回事啊?”

魏雨田哭抹着脸:“昨天晚上,老军庄的土匪,把我家老爷抢了,还杀了很多人啊。”

张晓儒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魏雨田“声情并茂”地表演。

昨天晚上,张晓儒就发现魏雨田的行为,带着表演的成分,他的悲怆,很大部分是装出来的。

魏雨田毕竟给张远明当管家的时间不长,张远明死了,他只是丢了饭碗而已。

但今天,魏雨田的戏,演得就有点过了。

张晓儒回淘沙村担任情报员,本身也要以“灰色”面目工作。

一名共产党员,在敌占区工作,也得伪装好自己,与敌人接触时要“演戏”。

相比之下,张晓儒自认比魏雨田伪装得好。

张晓儒身上正好带着火柴,马上走过去,划燃一根火柴,双手合在一起,护住火苗送到范培林面前。

范培林愣住了,看了一眼张晓儒后,这才把烟点着。

张晓儒笑了笑,特意挺了挺胸膛,好让范培林发现自己的会徽:“范队长好,我是张晓儒,新民会调查科的。”

范培林有些诧异,不由重新打量了张晓儒一眼:“调查科?”

新民会的会长,由县长黄贵德兼任,调查科长,则由警备队长常建有兼任。

而范培林是警备队的小队长,也就是说,他跟张晓儒,其实算一个部门。

“是的,经过初步调查,这是老军庄土匪干的。淘沙村原自卫队队长宋启舟,实则为老军庄三当家。”

范培林吸了口烟,淡淡地说:“自卫队长竟然是土匪三当家,你们张老爷是自取其咎啊。”

“宋启舟刚来淘沙村时,为了报答老爷收留,自愿加入自卫队,并且不要任何报酬。老爷一时不察,上了奸贼的恶当。”

“你家老爷就是要钱不要钱啊,现在好了,便宜了土匪,张翻译竹篮打水一场空。”

范培林走到小川之幸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日语与之沟通:“太君,不是八路的干活,土匪的干活。”

小川之幸似乎听明白了,转身对身后的士兵说:“哟西,开路。”

魏雨田急了:“范队长,皇军怎么就走了?”

范培林也准备走,只是他却不想空手走:“既然是老军庄的土匪,我们再留下来也没必要。”

魏雨田问:“你们不应该去剿匪么?”

范培林阴笑着说:“我们只负责大枫树周围一带,老军庄非我们的管辖范围啊。魏管家,兄弟们出来一趟一容易,连早饭都没吃……”

魏雨田面露难色:“这个……”

张晓儒对范培林之行为很是鄙夷不屑,可他脸上也不能表露出来,只是悄悄后退了几步。

昨天晚上他累了一天,衣服也没换,衣服上全是灰和汗,用袖口擦了擦脸,原本洗净的脸又花了。

范培林看到张晓儒的“狼狈”相,没再看他。

张晓儒巴不得范培林将自己当成透明,他又退了几步,站到了树荫下。

范培林脸色沉了下来:“不要这个那个了,兄弟们出来一趟容易,每人发两块钱跑腿费不过吧?”

魏雨田哪敢反对呢,忙不迭地说:“不为过,不为过。”

范培林带着人走后,魏雨田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黑狗队真是名不虚传。

张晓儒原本以为,日伪得知土匪抢劫,怎么样也做做样子,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无动于衷。

要知道,这是张有为的父亲啊,真不知道张有为得知真相后,会作可感想。

小川之幸和范培林的淘沙村之行,提醒了张晓儒,昨晚之事,他得尽快蒋思源汇报。

只是跑一趟集上,来回不过二十里,但能进一步证明自己愿意为新民会做事,还是值得的。

为了赶时间,张晓儒一路小跑,到镇公所时,上衣被汗水浸透了。

张晓儒顾不上擦拭,快到镇公所后,在地上抓了把土,在脸上擦了擦。

他的脸原本就花了,汗水再加上了灰尘,更是显得对新民会的工作尽职尽责。

见到张晓儒,蒋思源打量了好久,差点没认出来。

蒋思源看了半天,诧异地说:“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张晓儒此时才掀起衣角,擦了擦脸,“急切”地说:“蒋会长,出大事了,昨天晚上我村张远明家被老军庄的土匪抢了,一家人尽数被杀,房子也烧了个精光。”

蒋思源见张晓儒急忙来找自己为了报信,不由有些感动:“先喝口水,慢慢说。”

第八章 自卫队长

张晓儒拿起桌上的杯子,一扬脖子,喝了个精光。

随手一抹嘴,这才向蒋思源说起昨晚之事。

“昨晚午夜之间,村里突然涌入一伙蒙面土匪,他们将张宅围住,喝令其他人不得出门,将张远明之财宝抢劫一空后,杀人放火。土匪走后,全村人齐心灭火,无奈火势太大,天亮后,房子烧完才熄灭。据管家魏雨田所言,淘沙村原自卫队长宋启舟,乃是老军庄土匪三当家,淘沙村自卫队之队员,非死即降只剩一人。”

蒋思源喃喃地说:“老军庄土匪?这些人连皇军都不放在眼里啊。”

“今天早上,小川队长和范培林到了淘沙村,听说是老军庄劫的财,竟然回去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双棠县有三股较大的势力:日军自然不必说,另外是占据西北的八路军,以及西南的国民党“南县政府”。

另外在老军庄的土匪,也有几百人,他们四处抢劫财物、绑票杀人,无恶不作。

这些人没有政治信仰,也不干抗日之事,日军也就没去理会他们,这全得老军庄一直游离于双棠县的管辖之外。

张晓儒也知道,靠日伪围剿土匪无异于痴人说梦,转而换了口语气,面带忧色地说:“淘沙村自卫队,竟然让土匪三当家当了队长,此乃奇耻大辱。当务之急,淘沙村应该重建自卫队,防备土匪再次抢劫。”

他来找蒋思源,除了积极表现外,也是想把自卫队控制在手里。

蒋思源明白张晓儒的意思,他也希望淘沙村控制在张晓儒手里:“只要你能拉起队伍,我肯定支持你当队长。”

张晓儒控制了淘沙村,相当于自己掌握了淘沙村嘛。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蒋思源都会大力支持。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回去后我就筹备,尽快成立自卫队。以后,淘沙村的事情,还请蒋会长多加关照。”

蒋思源笑了笑:“好说,好说。”

张晓儒明白蒋思源的意思,郑重其事地说:“只要我在淘沙村,绝对不会忘记您。”

张晓儒说到“忘记”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有些话不必明说,意会就行。

蒋思源笑吟吟地说:“很好,回去后,不管能不能搞到枪,先把自卫队成立再说。”

蒋思源虽然是三塘镇的维持会长和新民会长,但他更是一个商人。

在他的眼里,只有永远的利益。

谁能给他带来好处,谁就是他的朋友。

张远明在淘沙村为首,他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而张晓儒很会做人,他期待下次张晓儒来的时候,不要再空着手了。

张晓儒突然说:“会长,刚进来时,看到有人赖在门口不走,要不要把他捻走?”

他所说的外地人,正是上次那个“乔再生”。

两天前,张晓儒来取铁耙时,乔再生还守在镇公所,他就给了几根黄瓜和一张饼。

那些黄瓜,是张晓儒杂货店的,已经快堆积如山了。

而饼是戴氏给他做的,张晓儒没舍得吃,特意带给了乔再生。

蒋思源沉吟着说:“他们手上没茧,又没担保人,像是八路的探子。”

乔再生的父母,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八路的探子呢?

蒋思源是看中了他们是外地人,趁机夺了人家的家产呢。

“八路的探子?证实了吗?”

蒋思源不悦地说:“这要证实什么?你好像对他们感兴趣?”

张晓儒苦笑着说:“我看门口的小子挺机灵的,想给杂货铺找个伙计。可他父母不出来,死也不离开。要不,让他凑几块钱,把父母保出来算了?”

“人送去修炮楼了……”

蒋思源自然不会白养人,抓到的人,全部给日军当苦力。

张晓儒奉承着说:“这还不是会长一句话的事?只是我估计那小子也凑不出什么钱。”

蒋思源摆了摆手,叹息着说:“钱不钱的,其实倒也无所谓,咱们也不是那种奸恶之人。为日本人做事,也是身不由己嘛。”

张晓儒强忍着恶心,反而坚起大拇指大声夸赞:“会长这是为了全镇百姓之安危,可又有几个人能体谅您的苦心呢?”

蒋思源淡淡地说:“这样吧,只要他们出来后别再惹事,让他们走吧。”

蒋思源发了话,张晓儒很快将乔再生的父母捞了出来。

他们一路逃难,又被日军抓了苦力,非常憔悴,乔再生的父亲受了伤,走出来时都很费力。

而乔再生的母亲,是抬着出来的,刚进去第二天就死了。

一个妇女,落到日伪手里,活着比死了还受罪。

“娘!天杀的,我跟你们拼了!”

乔再生看到母亲的尸体,悲愤交集,想冲进三塘镇据点跟日伪拼命。

“你疯啦?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张晓儒一把拉住乔再生,同时捂住他的嘴,低声呵斥着说。

两父子被张晓儒带到镇外,让他们选择:“你们现在可以回镇上,但要是被当成八路杀掉,或者让你们修公路、运送物资,可别怪我。或者,你们可以从此离开,永远都不要回来。”

乔再生稚嫩的脸上,露出无比坚决的神情:“我要杀了他们!”

“怎么杀?用你的拳头?我估计,你被抓后,会成为苦力,不出一个月,就会被活活折磨至死。”

乔再生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报仇!”

“去报吧,别提我名字就行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乔子清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费力地说:“咳咳,再生,你不要冲动。”

他在三塘镇据点内,目睹妻子被杀,自己饱受日军摧残,身体几乎垮了。

要不是想着儿子还在外面,早在里面跟东洋鬼子拼了。

“爹!”

父子俩抱头痛哭,两个大男人此时无奈而苍凉。

张晓儒帮他们买了副棺材,在镇外找了块地安葬。

张晓儒回村时,身后跟着两人,正是乔子清父子。

他们从保定逃难而来,不但携带的东西被抢走,还少了一名家庭成员。

离开三塘镇后,举目无亲,只好跟着救了他们的张晓儒。

张晓儒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但他也提了条件:以后绝对不能私自报仇。

乔再生虽然很不甘心,可是看到一身伤的父亲,只能答应下来。

他们倒是答应了,可是张晓儒却后悔了,因为这对父子都是手工劳动者:乔子清是个酱菜师傅,乔再生是个饭馆学徒。

两人都不会种田,也没放过羊、放过牛。

这就头疼了,张晓儒暗想,或许,只能送他们去根据地。

第九章 相中盒子炮

下午,在一零八旅团当翻译的张有为,终于回来了。

当他得知,父亲张远明这些年存下的钱,都被土匪抢走后,很是恼怒。

他觉得,土匪抢的是自己的钱。

除了张有为,还有特务队的小队长陈拯民,也到了淘沙村。

陈拯民骑着自行车,背着一把驳壳枪,上衣披开,歪着身子走路,很是醒目。

他此次来淘沙村,除了调查张远明一案外,还为调查昨晚白晋铁路被破坏之事。

昨晚八路破击白晋铁路,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

特务队接到命令,调查治安区是否有老百姓参与了昨晚的破击。

陈拯民负责的,正是三塘镇。

张晓儒作为淘沙村即将诞生的自卫队长,自然要积极配合陈拯民的工作。

只是,张晓儒的注意力,一直在陈拯民背着的盒子炮上。

这把枪装在黄色牛皮枪套内,每次张晓儒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多瞥几眼。

陈拯民问:“昨天晚上,你们村有人外出吗?”

“晚上乌漆八黑,谁会没事出去呢?再说了,昨天晚上被土匪围住了,想出去也不行。”

“这倒也是。”

陈拯民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余,如果淘沙村昨晚有人外出,早就向大枫树据点报信了。

张晓儒突然问:“陈队长,既然是老军庄土匪劫财杀人,何时可以派兵剿了他们呢?”

陈拯民摇了摇头,叹息着说:“皇军的头号目标是八路,老军庄只要不跟皇军作对,暂时不会出兵。”

张晓儒好奇地问:“他们杀了这么多人,而且死的还是张翻译的父亲,皇军难道坐视不理吗?”

陈拯民嗤之以鼻地说:“昨天晚上,八路扒了皇军的铁路。你说皇军是先对付八路呢?还是先对付土匪?”

张晓儒讪笑着说:“当然是对付八路要紧。”

陈拯民笑着说:“这就对了嘛,收拾了八路才能腾出手来。”

张晓儒随口问:“陈队长,你这枪好使不?”

日军一直默认老军庄的存在,除非土匪惹到了日本人,否则日军不会浪费武力剿匪。

从本质上来说,日军与老军庄无异,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甚至日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拯民斜睨了张晓儒一眼,得意地说:“这是德国进口的半自动,你说好使不好使?”

张晓儒两眼放光:“那肯定好使。”

陈拯民突然说:“张队长,身上的烟抽完了,也没带钱,能不能赊两包?”

张晓儒一怔,马上笑着说:“这个……当然没问题啊,什么赊不赊的,陈队长抽我的烟,那是看得起我。”

虽然心在滴血,但张晓儒还得表现出很大方的样子。

上午躲过了范培林,没想到下午还是被陈拯民赖上了。

傍晚,陈拯民独处去三塘镇,张晓儒特意到村口送行。

张晓儒一脸歉意地说:“陈队长,村里条件简陋,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招待。”

陈拯民摆了摆手:“放心,以后免不了会来叨扰。”

张晓儒随口问:“回县城时,还来我们村吗?”

陈拯民摇了摇头:“不绕了,从三塘镇回去要近十几里呢。”

张晓儒的目光,在他的枪套上停了一下,提醒着说:“老军庄的土匪在附近活动,你可得小心。”

陈拯民得意地拍了拍枪套:“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张晓儒笑着说:“那是,如果土匪不开眼,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陈拯民脚一蹬,骑着自行车走了,他还得去三塘镇赶晚饭呢。

望着陈拯民远去的身影,张晓儒久久不愿意收回目光。

陈拯民的盒子炮,还有那辆自行车,都是好东西啊。

还有自己的两包烟,不能便宜了陈拯民。

陈拯民透露,不会再绕了,也就是说,他会从三塘镇直接去县城。

淘沙村如果去县城,一般是走大枫树据点,顺着临双公路,一路向东走到县城。

三塘镇就在淘沙村的东边,只需要朝东南方向走三十里,就能到县城。

如果走临双公路去县城,得多走十几里,一般人都不愿意。

关兴文远远地看到张晓儒在村口发呆,走过来好奇地问:“三哥,发什么愣呢?”

“特务队的陈拯民,你认得了吧?”

“知道啊,骑个车,背着枪,刚才不是走了么?”

“他人是走了,可是敲诈了我两包烟啊!”

关兴文劝道:“三哥,不就是两包烟吗?人家是特务队的。”

“不要说两包烟,哪怕是两粒米也不行!你明天一早去七里沟守着。”

“守什么?”

张晓儒冷笑着说:“守陈拯民。我和达哥,要下午才能到,如果他上午回了县城,那是他运气好,否则……哼哼。”

“三哥,为了两包烟,至于吗?”

张晓儒一拍关兴文的脑袋,笑骂道:“这是两包烟的事吗?你没看到他背的盒子炮?还有那辆自行车。”

关兴文恍然大悟:“明白了。”

张晓儒叮嘱着说:“记住了,藏好自己,千万别被发现了。”

关兴文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

张晓儒突然想起上午他借钳子的事,随口问:“你借虎头钳做么子?”

关兴文四处张望,趴在张晓儒耳边轻声说:“忘记告诉你了,上午我和达哥去办了点事。”

张晓儒心里一动,问:“办什么事?”

关兴文得意地说:“割电话线,割了一百多米。”

张晓儒诧异地说:“割的哪一段?”

“大枫树往县城方向的。”

“东西呢?”

“藏井里了。”

“怎么不告诉我?”

“当时你急着去见小川之幸和范培林,完事后又去了三塘镇,都没机会开口。我寻思着,既然是民兵了,总得有点民兵的样子才行。”

张晓儒苦笑着说:“看来你们得好好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才行,一切行动听指挥,知道吗?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他们的这种抗战热情,张晓儒很喜欢,但他们的行为很危险。

“达哥望风,我爬电线杆,鬼子一来,我们早躲起来了。”

关兴文和张达尧,还是花了心思的,他们伪装在公路旁的地里干活,看到公路上没有敌人,就飞身上路,爬上电线杆剪断电话线。

把剪断的线,一圈圈地缠在自己身上,背到田间扔到进里。

“今天晚上去你家,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十章 学习

张晓儒的杂货铺,原本是他们交流的好地方。

而且,窑洞最里面,还有一个小的暗室。

平时用货架挡住了,谁也想不到里面还有个小空间。

那里除了存放贵重物品外,也是秘密谈话的好地方。

只是今天不行,因为乔子清父子住在张晓儒家。

乔子清身体不太好,张晓儒将自己的床铺让给了他,他晚上准备跟关兴文挤挤呢。

张晓儒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垂涎欲滴的香味:“娘,你杀鸡啦?”

戴氏拿开锅盖,看了看炖的鸡,说:“家里没什么菜,杀只鸡待客。”

锅盖一开,满屋皆香,张晓儒咽了咽口水:“就算来了客人,也不要杀**,这是要下蛋的。”

下蛋鸡就是个聚宝盆,哪舍得杀呢。

不少人拿着鸡蛋,到杂货铺交换货物。

戴氏白了儿子一眼:“没看到人家身子骨不行?杀只鸡让他补补。”

张晓儒笑嘻嘻地说:“我是怕您心疼。”

戴氏干脆地说:“该杀的时候,再心疼也要杀。”

虽然口水直流,但鸡端上桌后,张晓儒却只象征性地吃了一块。

乔子清见主人家只吃黄瓜、茄子,却只鸡端到自己面前,很是不好意思:“张兄弟,戴大姐,你们也吃啊。”

张晓儒放下碗,缓缓地说:“你在里面受了这么多苦,要好好补一下身子,赶紧的,把鸡汤喝完。”

说完,张晓儒就走了出去。

他觉得,如果再坐在这里,肯定忍不住要啃个鸡腿、喝碗鸡汤。

眼不见心不烦,到隔壁拿了根黄瓜,边啃着去了关兴文家。

两家距离一百多米,关兴文家也有两孔窑洞,但要小一些,外面的院子关了几只鸡,没养羊,也没有狗。

关巧芸原本在隔壁窑洞做针线活,看到张晓儒走进院子,放下手头上的活,飞快跑了出来。

关巧芸好奇地问:“晓儒哥,听说你今天从镇上带回两个人?”

张晓儒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心疼地说:“别说了,两个赔钱货,什么活都不会干,还吃了我家一只鸡。”

早知道下午应该把人送到大云村,让他们找区委,自己家也不会少只下蛋的母鸡。

关巧芸笑着说:“不会干,教他们干啊,谁生下来就会干活?”

张晓儒叹息着说:“大的身上有伤,小的还没长大,还得照顾大的,哎……。你哥在里面吗?”

土窑的是门突然被移开,门轴坏了,只剩下门板,开门就得把门板端开。

里面除了关兴文,张达尧也早早到了。

关兴文随口问:“三哥,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啊?”

张晓儒淡淡地说:“说的是我家新来的两个人,是保定来的一对父子,原本还有个女人,死在三塘镇据点了。”

关兴文用木棒顶着门板,愤恨不平地说:“东洋鬼子和黑狗子就是坏。”

张晓儒等关兴文关好门后,盘坐到坑上,低声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打日本吗?中国目前有几个大的党派?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是谁?日本人为什么要侵略我们?游击战要怎么打?”

这些问题,他们有些知道,但理解得不够透彻,有些则完全没有想过。

“日本侵略我国,不但占了我们的领土,还残忍地杀害中国人。据我所知,他们杀人的其方式有:砍头、挖眼、挖心、敲脑、割耳、割舌、削手、削鼻、割乳、活埋等,极为残酷。远的不说,咱们县的魏村有个人,一天晚上回家,即被日军抓到村北,剜掉眼睛,割去耳朵、舌头、鼻子,开胸膛,挖肚掏心,把生殖器割下塞在嘴里,真是残忍之极。我们能让他们杀害乡亲们吗?能让他们掠夺我们的财富吗?”

“不能!”

张晓儒坚定地说:“唯有团结起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关兴文问:“三哥,以后我们要怎么跟日本人斗?”

张晓儒缓缓地说说:“朱老总曾经说过,打游击战,就是东打一枪,西打一枪,零星日伪汉奸出来就打,多了就躲,没有枪弹,就拿煤油桶装上鞭炮吓它,使敌人摸不着头脑,睡不好觉,不得安全。哪里有路就破,有桥就拆,有电线就割,弄是它行动不便。但是,我们的情况更加特殊,你们表面要跟日伪汉奸搞好关系,要让他们将自己当成一家人,简直的说,我们只能在背后捅刀子,在暗中打他们。”

张达尧突然问:“晓儒,之前你说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到底是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三大纪律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是: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这是铁的纪律,绝对不能违反。”

张达尧缓缓地说:“这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好,这样的军队,老百姓必然拥护,这样的军队,一定能赶走日本侵略者!”

“我给你们布置几个问题,回去后好好思考,下次要问的。1、中国有哪两大党?2、共产党领袖是谁?3、领导全国抗战的是谁?4、为什么组织自卫队5、自卫队的任务是什么?”

关巧芸兴奋地举起手:“这些我都知道。”

“不急,过段时间我再问你。”

关巧芸突然说:“晓儒哥,明天我也要去七里沟。”

“不行。”

“为什么?”

张晓儒板着脸说:“一切行动听指挥,刚学就忘啦?”

关巧芸撅起嘴,满脸地不高兴。

张晓儒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满天繁星,但他心里很高兴。

今天晚上,这些人的思想得到了改造,他们知道了,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张远明的丧事办得很简陋,只在家里摆了一晚,第二天就草草埋了。

中午吃过饭,张晓儒就叫上张达尧,从小路往七里沟赶。

七里沟位于三塘镇到县城的路上,却属于隔壁的青树镇。

七里沟的左边是片树林,而右边则是条深沟,又是个斜坡,得有二三百米长。

周围没有村庄,除了偶然的行人外,并无人烟。

上坡时,要拐一个大弯,像个“7”字似的,不拐过弯,都看不到坡,只能看到对面的深沟。

他们两人刚出现在坡上,就看到左边的草丛后面站起一人,朝他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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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夺枪

张晓儒定神一眼,不是关兴文是谁?

关兴文兴奋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们可来了。”

“人没过去吧?”

“没。”

“那就好。”

张晓儒拿出一个纸包,迅速打开。

关兴文一大早就到了,早上还没吃呢,看到纸包不由咽了咽口水:“三哥,是不是给我带吃的了?”

张晓儒打开纸包后笑着说:“这可不是吃的,来,每个人都擦点。”

关兴文一看,里面是黑乎乎的粉末,像是锅底:“这是啥啊?”

张晓儒嘿嘿一笑:“锅底黑,来,每人都涂点,把脸涂黑。”

这是昨天在镇公所得到的启发,当时他脸上只是沾了点灰,蒋思源差点认不出来。

如果擦点锅底灰,恐怕更没人认识了吧。

张达尧拿出两个馒头递给关兴文:“先吃馒头吧,要不然馒头都黑了。”

关兴文一看到馒头,两眼放光:“谢谢达哥。”

吃饱肚子才有力气,陈拯民如果走这条路,绝对不放过他。

张晓儒家里的黄瓜越来越多,他家里几乎顿顿吃黄瓜:“我给你带了根黄瓜。”

关兴文接过黄瓜,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就咬了一口,咧嘴笑道:“多谢三哥。”

张晓儒随后走进树林,从腰后拿出一把斧头,砍了一根一米多长,手臂粗的木棒。

张达尧看到后,诧异地问:“晓儒,这是要做什么?”

张晓儒还没说话,关兴文抢先说:“这是用来敲陈拯民的吧?咱们有手榴弹,为什么不用呢?”

张晓儒虽然带了一枚手榴弹,但只是备用:“手榴弹多大的声响?你想把青树镇的黑狗子引来吗?”

张达尧点了点头:“用木棒确实好,但斧头也可以用。”

张晓儒转头说:“达哥,你到沟对面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看到陈拯民从三塘方向过来,就给我发信号。”

“怎么发信号呢?”

“把这个树枝插在地上,如果有骑自行车的人过来,将树枝放倒便是。”

“好。”

张达尧到沟对面躲好,把树枝插在显眼位置,从这边望过去,就像棵小树似的。

张晓儒和关兴文则在这边的树林里藏好,他们选的位置在上坡的中部,这里不仅能看到张达尧的树枝,同时也能看到从坡底上来的人。

这是双保险,就算张达尧没及时发现陈拯民,他们也能补救。

关兴文趴在草丛后,手里拿着斧头,轻声问:“三哥,你说陈拯民会来吗?”

张晓儒的目光一直放在坡底:“希望他来吧,否则明天又得守一天。”

“妈啊,宁愿去干活,也不想守在这里。”

“你就这么点耐心?不要说守一天,只要能夺到枪,守十天我也愿意。”

“三哥,等会人来了,我第一个上行吗?”

张晓儒摇头:“不行,你虽在自卫队待过,但只摸过枪,没开过枪。”

关兴文虽然主动去割电话线,但毕竟没跟日伪正面交过手。

想杀日伪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关兴文不说话了,昨天张晓儒特别强调过,一切行动听指挥。

而且,他在自卫队,也确实只摸过枪没开过枪。

张远明无比吝啬,子弹都是钱,哪舍得让他们开枪呢。

关兴文趴了一个上午,早就无聊透了,看了看路上没人,悄声问:“三哥,你昨天说的**,我什么时候能加入?”

张晓儒的目光一直望着拐角处:“想入党可别这么简单,组织上要考察的,表现不好,对革命不忠诚的,都入不了党。”

关兴文问:“我的表现好吗?”

张晓儒转头看了关兴文一眼,说:“闭着嘴别说话,盯着路上,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就是表现好。”

张晓儒特意让张达尧去对面,是因为张达尧比关兴文更成熟稳重。

等了一会,关兴文忍不住开口说话:“三哥……”

张晓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兴文一缩脖子,将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过了一会,关兴文窸窸窣窣的发出声响,张晓儒转头望去,看到他满脸通红。

张晓儒低声问:“怎么啦?”

“憋不住了。”

“到林子里去!”

这条道偶有行人经过,但骑自行车的一个也没有,更不用说背着枪的。

一直等到太阳西下,关兴文都快睡着时,突然对面张达尧的树枝摇了两下,便慢慢倒下。

张晓儒推了一下关兴文,将身侧的木棒紧紧拿在手里。

他们选的位置,位于坡道中央,哪怕就是骑着自行车,到了这个位置,也得下车推行。

关兴文伸头往下看,刚把头抬起来,却被张晓儒死死在摁了下去。

张晓儒在关兴文耳边轻声说:“别动!”

陈拯民在坡下就下了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甚是愉悦。

昨天晚上,蒋思源招待得很好,吃饱喝足还抽了大烟,晚上陪他打了一个通宵的牌。

他原本是来调查白晋铁路被损坏之事,可上桌后,早把事情抛之脑后。

中午醒来,又是一顿酒,睡了一觉后,才往县城赶。

此次出来调查,本就是例行公事,蒋思源招待得好,回去就汇报一切如常。

张晓儒在草丛后,一直盯着陈拯民,看到陈拯民摇头晃脑的模样,他暗暗高兴。

在陈拯民经过身前不久,张晓儒提着木棒突然跳了出来,几步追上陈拯民,扬起木棒狠狠的朝着陈拯民脑后击去……

可怜的陈拯民,临死前听到的最后声音,是自己脑骨的破碎声。

关兴文跟在张晓儒后面冲到了路上,陈拯民倒地后,他也冲到了面前,举起手中的斧头,便要狠狠地砍下去。

然而,斧子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没有砍下来。

张晓儒自然看到了他的犹豫,却没有责备。

他只是将自行车扶起,又将陈拯民的枪拿在手里,这才轻声吩咐着说:“人已经死了,把尸体拖进林子里。”

对面的张达尧,一直紧张地望着这边,见张晓儒得手,扔掉树枝,超过沟底爬了过来。

他们三人脸上都涂着锅底黑,路上又躺着具尸体,如果被人看到,肯定会吓得半死。

将陈拯民和自行车拖到树林深处后,张晓儒终于松了口气。

第十二章 收拾

张晓儒再次回到路边,左右观察了一会,没发现异常后才返回来。

将盒子炮的保险关掉,又将枪套从陈拯民身上拿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有了枪,张晓儒一下子特别有底气。

现在,就算来三五个敌特,一点也不怵。

以他的枪法,甚至还能占上风。

接下来,就是搜身了。

将陈拯民口袋里的所有东西摸出来,发现只有半包烟了,气得低声大骂:“两包烟,才一天就只剩下半包了。”

关兴文笑着说:“三哥,这不是还有钱么?”

陈拯民身上,除了半包烟外,还有一盒火柴,以及五块银元,以及一百多联银券。

“把衣服剥下来,脚上的鞋子不错,兴文你试试。”

关兴文高兴地说:“很合脚。”

张晓儒叮嘱着说:“鞋子归你了,但是,只能行动的时候穿,平常必须藏好。”

陈拯民携带的一切,除了内裤外,其他东西全被张晓儒带走。

至于陈拯民的尸体,就扔在了树林里。

张晓儒并非不想掩埋,而是觉得掩埋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走的时候,张晓儒将木棒带走了,另外,还朝陈拯民胸口开了一枪。

关兴文和张达尧去外面路边警戒,确定没有行人后,张晓儒才迅速开了枪。

之后,他们拿着东西,推着自行车,迅速穿过树林,往老军庄方向走了十几里。

快到老军庄时,张晓儒将那根带血的木棒丢在路边,才转向去老爷山。

还没到老爷山,又转而向南,很快就到了白云山。

三人轮流扛着自行车,进入白云山后,才找了个山沟将自行车藏了起来。

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得很。

至于枪、衣服、钱,以及那双鞋子,在附近选了个地方埋起来。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赶回村里正好吃晚饭。

张晓儒的习惯,每顿吃完饭,还要吃根黄瓜。

吃饭的时候少吃点,能节约点粮食,而黄瓜如果不吃,很快会坏掉。

然而,他去拿黄瓜时,发现那堆黄瓜都不见了。

不但黄瓜没有了,就连豆角、辣椒等蔬菜也都不见了。

“张大哥,你在找什么?”

张晓儒转身一看,是乔再生,问:“这些东西呢?”

乔再生指着外面的大缸说:“今天我跟爹一块洗了,已经装缸里了。”

早上他跟着戴氏去放羊,上午回来后,乔子清让他打水,把杂货铺的蔬菜全部洗了。

今天太阳很烈,下午菜晒干后,全部装进家里的瓷缸。

张晓儒诧异地说:“装缸里?”

乔子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兄弟,窑洞里的菜,再不腌制的话,恐怕都会坏。我寻你不到,就自作主张准备腌制成酱菜。”

别看腌菜好像很简单,其实这也是一门学问、一门技术。

乔子清是保定的酱菜师傅,而保定的甜面酱、酱菜很有名。

张晓儒笑着说:“这是好事啊,我正为如何处理这些菜发愁呢?”

他拿着手电筒,去院子里看了看,原来的水缸,都塞满了菜。

旁边还有几个小坛子,装的是蒜头和生姜。

乔子清又说道:“腌菜要用盐,你不在家,我作主用了一点。”

这些菜洗净晒干装进缸里时,一层一层的堆放,每一层都要撒盐的。

也幸好张晓儒开着杂货铺,换成其他人家,肯定没这么多盐。

张晓儒的手电,朝着货架下装盐的袋子照了照,发现袋子塌了一小半,顿时无比心疼:“用就用……呗。”

乔子清似乎明白张晓儒的心思,连忙说:“张兄弟放心,我的手艺还可以,这些酱菜是可以卖钱的,绝对稳赚不赔。”

张晓儒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一亮:“稳赚不赔?”

乔子清笃定地说:“对,这些酱菜,还能加工到丝、条、片,味道会更好。我看你这里菜刀也多,到时候我让再生打下手,绝对不让张兄弟亏本。”

张晓儒大度地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什么亏本不亏本的,我不在乎,总之按你说的做便是。”

乔子清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张晓儒说不在乎,实则非常在意。

乔子清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可能会在三塘镇开一家酱菜馆。

昨天下午刚到张晓儒家时,乔子清就打起了这些菜的主意。

他与儿子被张晓儒救下,恩情似海,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报。

父子俩又住到了张晓儒家,如果不为张晓儒做点事,实在于心难安。

这些蔬菜都是村民拿来交易货物的,张晓儒又处理不了,乔子清以自己的手艺,正好能帮到张晓儒。

他觉得自己有了价值,再住在这里,心里也好受些。

张晓儒下午没在家,杂货铺由戴氏打理,他需要对一下数。

杂货铺的东西杂,既有金钱来往,还有以货易货,如果不计数,以后会一团糟。

戴氏却告诉他:“今天的账目,乔再生帮着记了。”

张晓儒惊诧地说:“乔再生会记账?”

整个淘沙村,识字的没几个,像张达尧、关兴文兄妹,大字都识一个。

张晓儒还准备,以后抽时间教他们识字。

在革命队伍里,都有识字班,这对提高革命意识,有很大的帮助。

戴氏拿出账本:“你看看嘛。”

张晓儒点了点头:“不错,像模像样。”

他突然想到,乔再生当过学徒,应该读过几年书。

戴氏随口问:“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张晓儒说:“去办了点事,村里没出什么事吧?”

戴氏说:“村里倒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张有为,下午就去了罗堂村。”

张晓儒惊讶地说:“张有为还真在罗堂村有个干娘?”

杂货铺确实是个收集信息的好地方,周围村的人来买东西,自然而然会透露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说张有为的“干娘”,其实是一个年轻寡妇,张有为名义上拜她为干娘,实际是搞男女关系。

此事张晓儒之前听过,但他只当个笑话。

戴氏愤恨不平地说:“这还有假?张远明刚下葬,他就跑去找女人,这种不孝之子,真应该好好教训一顿!”

她也痛恨张远明,得知张远明死在土匪手里,心里还有些痛快。

可是,张有为的行为,令她更加痛恨。

张晓儒意味深长地说:“娘,他自然会有人收拾,您就别操心了。”

第十三章 看破不说破

张晓儒原本计划,找个机会把乔子清父子送到根据地。

现在他已经改变主意,乔子清可以帮他做酱菜,就算赚不了钱,至少可以保证不亏本。

要不然,这些交换来的蔬菜,会令他亏本。

而乔再生也能帮上忙,早上放羊、挑水、扫地,白天给自己看店,整理货物。

张晓儒不怕杂货铺没人照顾,随时都可以离开。

之前张晓儒出门时,会让母亲打理杂货铺,但戴氏终于没读过书,数目一多就不会处理。

比如说一斤盐换一斗米,如果有人要换三斤盐,就得一斗一斗的数才知道。

乔再生则不存在这个问题,他读过两年私塾,能写会算。

唯一可惜的是,他是在饭馆当学徒,跟的是做菜的厨师。

而且,跟张晓儒一样,也没有满师。

张晓儒是做过学徒的,知道当学徒的苦,简直就是不花钱的下人。

不要说挑水做饭,还得洗尿片带小孩,晚上睡在门口防贼。

师父和家人,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稍微做得不对,轻则一顿骂,重则一顿打,甚至还不给饭吃。

当然,张晓儒不会把乔再生当学徒看,哪怕他救了乔子清父子,也没觉得可以挟恩以报。

甚至,他也没想让乔再生参加抗日,只是纯粹想培养一个杂货铺的伙计。

“再生,你去院子里看看,有人来了说一声。”

张晓儒看到李国新进来时,对在窑洞里摆货的乔再生说。

乔再生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低垂着头走了出去。

这些规矩,他还是懂的,张晓儒要跟人谈话,自己在这里碍事。

李国新按照约定的接头暗语,先问了一句:“有烟吗?”

张晓儒摇了摇头,手里则掏出烟,递给李国新一支,轻声说:“没有。”

李国新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才叼在嘴里。

张晓儒下意识地拿出火柴,划燃之后,双手护着火苗,送到李国新面前。

李国新嗔恼地看了张晓儒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可不兴这一套。”

张晓儒甩动手臂,将熄掉的火柴放到柜台边上的簸箕里,尴笑着说:“习惯了,习惯了。”

李国新诧异地说:“你还蛮讲卫生的嘛。”

张晓儒笑了笑:“这些火柴棍,可以用来生火。”

他可以毫不犹豫买几个馒头给乔再生吃,但一根火柴棍却舍不得丢弃。

“你这里生意越来越好了,刚才是新招的伙计?”

“算是吧。宋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李国新回头看了看,说:“为下次行动作准备。”

张晓儒眼睛一亮:“准备什么?”

“打狗!”

“打狗?”

李国新沉吟着说:“上次白晋铁路的大破击,独立营夜间行军,差点因为狗吠而暴露,上级已经明显提出‘狗是汉奸’的口号。”

说狗是汉奸,是因为当部队夜行军时,一有犬吠,全村的狗都会跟着叫,在晚上能传出七八里。

大枫树据点离淘沙村才三里,等于向敌人告密嘛。

上次独立营夜行军,经过青树镇据点时,引起民了附近村子的狗叫,差点暴露行踪。

有人要说了,日军行动,狗也会叫,也会为八路军报信。

事实却并非如此,八路军夜行军多,日军夜间一般不敢出动。

日军进村,群众跑光,狗也跟着主人逃难。

而八路军进村,群众自然不用逃,看家狗听到动静,闻到生人会狂吠不止。

因此,狗利于日军多,对八路军来说,至少对现阶段的抗日队伍来说,狗是有害的。

张晓儒点了点头:“上次我们也碰到了狗叫,幸好只有几个人,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上次是关巧芸高兴地唱了戏,引起了周围的狗叫。

李国新缓缓地说:“根据地的狗好办,群众觉悟高,为了抗日可以牺牲小我。但敌占区的狗,就得另想办法了。”

张晓儒坚定地说:“我来想办法。”

既然狗的存在,威胁到了部队的安全,当然要想尽千方百计,把所有的狗都打掉。

根据地的狗还好,敌占区的狗,真称得上是“狗汉奸”。

只是,要消灭敌占区的狗,也不是那么容易。

农村养狗是有传统的,养狗可以看家护院,养一段时间后,会有感情,怎么舍得打死呢?

俗话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所谓六畜,即牛、马、羊、猪、狗、鸡。

狗既是六畜之一,群众自然舍不得打掉。

要知道,家里杀只鸡,都要犹豫很久,何况一条有感情的狗呢。

不说其他人家,就算是张晓儒家,如果要让戴氏把狗打掉,她肯定不会同意。

“你能有什么办法?”

张晓儒缓缓地说:“农村人嗜利,只要能以利逐之,必然可以成功。”

他的杂货铺什么都可以交换,自然也可以用狗来交换。

为了让大家把狗拿出来,可以提高狗的价格,农村人对物价很敏感的。

“这倒是个办法,我向上级汇报。”

如果花钱买狗,必然需要大笔资金,这不是张晓儒的杂货铺能承担的。

“老李,昨天我们……”

张晓儒趴在张晓儒在耳边,将昨天袭击陈拯民之事,告诉了李国新。

李国新越听越惊奇,眼睛也越来越明亮,甚至嘴也不由自主的张开了。

张晓儒不但杀了一名特务,还夺到了一支手枪和一辆自行车。

“此事我会向宋先生汇报。”

“还有件事,张有为在罗堂村他们的‘干娘’家,这是我们争取他的机会。”

张有为是一零八旅团的翻译,在县城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如果能争取张有为和我们合作,将大大有利于抗日。

“怎么争取?你去做工作?”

“不,我们负责抓,请区里对他教育改造。张远明死在土匪手里,日本人不理不睬,这是个有利条件。另外,张有为出了事,还能促使我们的自卫队,能被日伪重视。”

张晓儒都不想跟张有为有太多接触,如果被张有为认出来,他在淘沙村就待不下去了。

李国新微笑着说:“什么都被你算计了。”

“没办法,每一步都要算好,这就像下棋,不提前而已,会被对方将死。”

“我马上回去。”

“我送你出去,对了,那辆自行车,估计也不用上,你骑回去交给组织。”

“你小子又打小算盘,放心,别人打你枪的主意。”

张晓儒的算盘打得精,把陈拯民的自行车交给组织,自然就留下了枪。

“看破不说破嘛。”

第十四章 抗日先锋队

当天傍晚时分,脸上擦足了锅底黑的张晓儒、张达尧、关兴文兄妹,悄然到了罗堂村。

下午张晓儒让关兴文过来打探消息,侦知了张有为干娘的家。

此人其实是个寡妇,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自从认了张有为这个“干儿子”后,日子就开始好过了。

关兴文带路,关巧芸留在村口警戒,张晓儒提着手枪,直奔张有为干娘家。

此时正是家里吃饭的时间,张晓儒让张达尧拿一枚手榴弹和把斧头守在外面,自己带着关兴文冲了进去。

张晓儒一脚踹开门,把枪横提在手里,大声吼道:“不许动,我们是抗日先锋队!谁动谁死!”

里面正在吃饭的张有为,看到两张“黑脸”,其中一人还拿枪指着自己,手里的筷子顿时落到了桌上。

张晓儒走过去,站到张有为身后,在他脖子上狠狠地敲了一记,张有为顿时昏倒在地。

张晓儒看了那个“干娘”一眼,她马上识趣地钻到桌子底下,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房间内除了张有为外,还有一个微胖的男子,正是罗堂村的维持会长郑效时。

郑效时身子一滑,跪倒在张晓儒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先锋队的兄弟饶命,我们是中国人啊。”

张晓儒压着嗓子怒吼着说:“谁跟你是兄弟?你是罗堂村维持会长、日本人的狗腿子,平日为虎作伥、祸害乡邻,还记得自己是中国人?”

郑效时身子一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是迫不得已才当维持会长的啊,这种事,我不干,总得有人干吧?我当维持会长,还能保护乡邻,平常也没真心为日本人办过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没忘自己是中国人。”

张晓儒的枪口在郑效时眼前晃了晃,冷笑着说:“是吗?”

“千真万确,我从来没跟日本人一条心。以后,抗日先锋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一定竭尽全力。”

张晓儒朝桌子底下吼道:“好啊,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家里有没有笔和纸?”

妇人在桌子底下瑟瑟缩缩地说:“有,有。”

“张有为给日本人当翻译,罪大恶极,我们带他回去审判,此事不得外传,如果有人知道此事,拿你们两人是问!”

郑效时写好字据后,依然跪在地上,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地说:“不敢,不敢,绝不外传。”

张晓儒喝道:“到里面房间去!”

等郑效时和女人进去,张晓儒拿出一个黑色布袋,套在张有为头上,让关兴文扛着他,迅速离开。

“汪、汪汪!”

他们离开的时候,罗堂村的狗又犬吠着,几人只得加快脚步。

到村外后,关兴文将张有为往地上一扔,原本昏过去的张有为,一下子被摔醒了。

张晓儒将他双手绑在身前,再留了截绳子,像牵牛一样牵着他走。

到白云山脚下,张晓儒见到了李国新,张晓儒亲自牵着张有为,交到了李国新手里。

“组织上研究了你的方案,也问过冀中的方案,他们也收购,但只收购狗皮,用来做大衣和背心。”

“冀中的收购价是多少?”

“四块大洋。”

“四块大洋?这可够高的啊。”

“组织上决定,也可以用这个价格,在敌占区收购狗皮。甚至,还可以适当提高收购价。”

“接下来我会着力收购狗皮。”

“速度要快,马上进入冬季了,部队缺少棉衣,狗皮大衣和背心,能解决部队的大问题。”

狗肉虽然好吃,但比不上狗皮的价值高,冬天再大的风寒,也吹不透狗皮,狗皮可有“蹲门貂”的美称。

把人交接后,枪和手榴弹继续埋好,关兴文也换回了露着脚趾的布鞋。

张晓儒回到村里时,说:“东西还是放在村外方便。”

关兴文提议:“老是埋地下也不行,山后不是有几个洞么?藏那里更合适。”

张晓儒摆了摆手:“山后倒是安全,但远了点,一回得一个时辰了。”

从小他们就在白云山上玩,哪里有条沟,哪里有个洞,清清楚楚。

关兴文好奇地问:“三哥,张有为能改造好吗?”

张晓儒沉吟着说:“只要他还有丁点良心,一定能改造好。”

他们几人出村后,是抗日先锋队,回到淘沙村的,马上变回了农民的身份。

晚上,张晓儒依然住在关兴文家。

但他跟关兴文刚进窑洞,关巧芸却走了进来,缠着他们讲,今天在罗堂村的经过。

“晓儒哥,你就跟我说说抓人的过程嘛。”

张晓儒将鞋子一脱,倒在坑上,说:“兴文,你说。”

关巧芸站到坑边,不依不饶地说:“我不听他说,我要你说。”

张晓儒无奈地说:“好吧,我说。”

关兴文在张晓儒说到精彩处,在旁边说道:“三哥当时好威风,端着枪,罗堂村的郑效时,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呢。”

张晓儒缓缓地说:“接下来,你们要接受军事训练,学习军事赏识、指挥作战、学习如何利用地形地物,还要学习打枪、投弹。最重要的,对外要保密,白天不能让人看出疲累的迹象。”

关巧芸突然说道:“既然要学习,那今天晚上就可以啊。晓儒哥,你也别睡了,我要学习。”

张晓儒觉得,去了趟罗堂村已经很辛苦了,诧异地问:“你不累吗?”

关巧芸笑嘻嘻说:“不累啊,你们准备好,我去喊达哥。”

关兴文等妹妹走后,轻声说:“三哥,我这妹子疯起来,连我都怕。”

张晓儒说道:“想积极学习训练,这是好事,走,去村外。”

在村外靠近白云山的山脚,张晓儒对他们进行了系统的训练。

先从稍息、立正学起,练习卧倒、刺枪、劈刀以及冲锋、投弹等。

没有枪,就算木棍代替,没有刀,也用木头取代。

虽有手榴弹,但还是以同等重量的石头代替。

但投弹不仅只是投出来,还要投得准、投得远,最重要的,还要记得拉手环,这就需要全身的配合了。

一个晚上下来,所有人都很累,但没有一人喊苦,第二天早上,也还是照常起床劳作。

第十六章 七零五

张晓儒晚上突然检查,令王双善打消了下半夜跑回去睡觉的念头。

哪怕周围蚊子成堆,集体向他进攻,也只能忍着。

张晓儒让他担任自卫队副队长,完全是看在魏雨田答应给十条枪的份上。

如果他擅自离岗,被张晓儒发现,这个副队长怕是当到头了。

天亮后,王双善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几十个被蚊子咬的包,回到了他与魏雨田的临时住处。

这里原来是张家放家具的一排窑洞,张家大院被烧后,他们与张家仅存的几个下人,搬到这里居住。

魏雨田是管家,单独住着东边最大最好的那孔窑洞。

此时他刚起床,看到满脸是“包”的王双善,惊讶地问:“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

王双善气愤填膺地说:“魏先生,张晓儒故意整我,让我守村南,整个晚上,鬼影子都没一个,倒是我被蚊子咬了几十个包!”

魏雨田笑了笑:“张晓儒那点小聪明我知道,是在催枪呢。”

张晓儒离家几年,突然回来开杂货铺,而且还敢向老爷借两百大洋。

这份胆识,本就非同一般人。

张晓儒刚回村时,正是王双善守在村口,因为不认识张晓儒,还被张晓儒揍了一顿。

当时还是自卫队长的宋启舟,带人上门兴师问罪,结果被张晓儒一番“淘沙村自卫队,应该保卫淘沙村人,在不是欺负村里人”的理论给怼了回来。

当天晚上,宋启舟更是“神秘”地摔了一跤,卧床养伤数日。

宋启舟可是老军庄土匪的三当家,他摔的那一跤,肯定是吃了张晓儒的暗亏。

魏雨田当时就留意上了张晓儒,难道从太原回来后,就有如此胆识了吗?

张晓儒到县城第一次进货,竟然就结识了县长和警备队长。

后来魏雨田才知道,张晓儒是借着少爷张有为的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张晓儒加入了新民会,成为调查科的佣员。

魏雨田觉得,张晓儒太会钻营,假以时日,将是新一代的大汉奸。

在淘沙村,魏雨田与张晓儒正面接触了两次。

一次是张家大院被烧,张晓儒带人救火。

张晓儒趁机提出,要重建自卫队,并且成员必须以村民为首。

之后,张晓儒得到蒋思源支持,魏雨田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让王双善成为张晓儒的副手。

此次在张晓儒家再次接触,两人表面是商量,实则是谈判,瓜分自卫队的权益。

魏雨田发现,张晓儒不仅会钻营,而且唯利是图。

在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邻里之情,不给好处根本不会答应任何事。

为了让王双善在自卫队当副队长,魏雨田只得答应,给自卫队弄十条枪。

“那就早点给他枪啊,我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王双善到窑洞里找大蒜,咬破之后,用汁液擦拭着身上的“包”。

魏雨田叹息着说:“十条枪哪那么容易凑齐?”

王双善不以为然地说:“可以让宋启舟把自卫队的枪还回来嘛。”

魏雨田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急切地说:“嘘!”

王双善满不在乎地说:“这里又没外人。”

魏雨田低声呵斥着说:“没外人也不能乱说!”

王双善脸上唯唯诺诺,心里却不以为然。

“今天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去了镇上。”

“是,组座。”

魏雨田严厉地说:“跟你说多少次了,在村里不要喊这个称呼!”

“是,管家。”

在淘沙村北边五里,靠近白云山的山脚下,有一个普通的村庄。

这是大云村,二分区区委所在地。

交通员李国新,一大早回来后,直奔村北一处普通的农家院子。

这是宋长路的住处,有三孔土窑。

他家坡后,就是白云山与老爷山交界处,翻过白云山,就是抗日根据地了。

宋长路看到李国新,把他叫进窑洞,轻声问:“人送到了吗?”

“送到敌工部了,张有为的态度还可以,在路上就反省了他助纣为虐的罪行,答应以后不再干伤天害理之事,也愿意为我们做工作。”

宋长路笑着说:“哦,还没到敌工部,思想就转变了?”

“敌工部的同志分析,他目前的行为,更多只是为了自保。没有从思想根源上,深刻认识到他的罪恶,是不会真心改过的。”

宋长路点了点头,沉吟着说:“敌工部的同志分析得很对,希望他以后能幡然悔悟吧。”

李国新突然说:“对了,张晓儒传来消息,淘沙村已经成立自卫队,他担任队长。”

宋长路郑重其事地说:“李国新同志,张晓儒同志潜伏在敌占区,是冒着随时被杀头的风险。我们不仅要大力支持他的工作,还要尽到保护他的责任。我建议,从现在开始,对所有驻守情报员,按编号命名,以后他们的名字,不再出现在情报里。”

根据地的驻村情报员,安全方面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敌占区的情报员,一旦被敌人知道名字,随时可能被杀害。

能担任情报员的,统大部分都是优秀党员,是我党的宝贵财富。

李国新点了点头:“我记得他的编号,是七零五。”

宋长路说:“那好,以后他的代号就叫:七零五。”

李国新微笑着说:“七零五这次当了自卫队,很快会拉起一支武装。”

交接张有为的时候,他就看到张晓儒带着三个人。

这些人跟着张晓儒抓汉奸,说明已经是自己的同志了。

宋长路微微颌道:“七零五先杀汉奸,又抓翻译张有为,现在还成立了自卫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工作卓有成效。”

李国新赞叹着说:“是啊,我也没想到,他回村后这么快就打开了局面。自卫队成立后,就可以建立我们的武装了。”

宋长路微笑着说:“七零五什么都好,就是一点,拿在手里的东西,不舍得交出来,你要时常敲打他。”

张晓儒杀掉陈拯民,缴获一辆自行车和一把枪,虽然主动将自行车交上来,但却把枪留下了。

李国新说:“七零五确实抠门,但党性很强,心中有大义。他现在两手空空,缴获的武器,自然舍不得上交。”

宋长路问:“打狗兼收狗皮,你们最后确定方案了吗?”

李国新说:“七零五提出,敌占区打狗收狗皮,不宜由他出面。他建议,通过三塘镇的镇长蒋思源。此人见利忘义,只要有利益,一定不会错过机会。”

宋长路想了想,说:“行,那就派人与蒋思源联系,跟他做笔买卖。”

第十七章 嘴边肉

两天后的上午,张晓儒在杂货铺听到一个消息,罗堂村北边的集辉村,有几个黑狗队在一家院里休息吃饭,没有日本兵。

告诉他消息的,正是来杂货铺以物易物的集辉村群众。

听到这个消息,张晓儒心里痒痒的,这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肉啊。

黑狗队的战斗力弱得很,不要说他有两枚手榴弹,哪怕只有一把盒子炮,也能干翻他们。

“再生,我出去办点事,你守柜台。”

张晓儒火速叫上张达尧和关兴文,让他们出村,去白云山拿装备,这次是真要打了。

自卫队虽然成立了,但魏雨田答应的十条枪还没有拿来。

而且,就算自卫队有枪,他们在行动中也不能使用。

“晓儒哥,我也要去。”

他们刚出村,关巧芸从后面追了出来。

张晓儒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来干什么?我们是去打仗,搞不好要受伤流血,甚至会死人的。”

关巧芸坚定地说:“我不怕!你不是说男女平等吗?你们敢受伤流血,我凭什么怕死?”

张晓儒劝道:“男女平等不假,但还有个分工呢?大家都是干革命,没有贵贱高下,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他可以带着张达尧和关兴文去杀敌,但关巧芸要跟着,实在不放心。

关巧芸拉着张晓儒的手臂,振振有词地说:“你这是歧视妇女,以后我要向上面的大官告状!”

张晓儒无奈地说:“真是拿你没办法,等会不能进村。”

打仗可不是儿戏,他们只有一把枪加两枚手榴弹,而对方可能都有枪。

警备队或许不怎么训练,但他们也才训练了两天啊,还都是晚上,用木棒代替长枪,用石头代替手榴弹。

关巧芸欢呼雀跃地说:“好,我保证不捣乱。”

但她眼里露出狡黠的笑容,她只是答应不捣乱,可没答应不进村。

到白云山后,张晓儒把枪拿上,张达尧和关兴文一人一枚手榴弹。

关巧芸什么都没有,就捡了两块拳头大的石头当武器。

现在的锅底黑也成了常备,以防情况紧急,来不及刮。

把脸擦花,不是特别熟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到集辉村后,先侦察情况,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行动。”

“是!”

集辉村距离淘沙村不过四里地,几人求战心切,脚下生风,一路跑步前进。

虽然要避开大道,但也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到集辉村后,张晓儒让关巧芸在村外守着,他带着张达尧和关兴文,悄悄爬在窑垴场往上看,发现有八个黑狗队。

五人在吃饭,另外三人已经放下碗,正在收拾鸡、鸭,还有一头羊,明显是抢老百姓的。

而他们身边,摆着一挺机枪、一支冲锋枪,还有六支步枪。

看到这些松动,不但张晓儒,就连张达尧、关兴文兄弟,眼里也露出兴奋之情。

张晓儒低声说:“把手榴弹拿出来。”

机不可失,迟不再来,张晓儒当即决定,马上动手、

张达尧和关兴文悄悄把手榴弹拿出来,张晓儒帮他们拧开弹盖,取出拉环。

张晓儒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发现关巧芸悄悄跟了过来,呵斥道:“你怎么来啦?”

关巧芸坚定地说:“我也要参加战斗!”

张晓儒低声说:“准备。”

晚上训练时,虽然没有真投弹,但投弹的姿势和手法,几人都经过的。

一般来说,投弹时右手握弹,置于右肩前,弹体约与肩同高,右腿突然后退一大步,左手拉开手环,右脚迅速向后用力蹬地,当挥臂过肩时,左脚迅速蹬地,猛收腹,扣手腕,将手榴弹投向敌人。

动作枯燥无味,但却是杀敌的真本事。

张达尧和关兴文虽然练习过投弹,但真让他们投时,两人还是有些紧张的。

原本不重的手榴弹,此时感觉有如千钧。

“准备!”

张晓儒把盒子炮的保险打开,低声说道:“投!”

关巧芸眼尖,突然说道:“达哥,你的手环还没拉!”

张达尧一紧张,只顾着投弹,忘记拉手环了。

张达尧猛的将手环拉开,投出了平生第一枚手榴弹。

“砰……砰!”

两声巨大的爆炸,把敌人吓呆了。

虽然手榴弹的位置有些偏,但巨大的气浪,还是将敌人掀起东倒西歪。

张晓儒抬手就是两枪,站起来大声说道:“一班向左,二班向右,不要放跑一个人!”

边说边端起枪冲了过去,只要没倒的,马上给补一枪。

里面的伪军,在手榴弹爆炸后,就已经抱头鼠窜。

他们认为,有手榴弹的,肯定是八路军。

之后又听到什么“一班向左,二班向右”,顿时只顾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只想活命,哪还想着要反击啊。

关兴文兄妹和张达尧,也跟在张晓儒身后冲了上去。

关巧芸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但一点也不怵,看到一个人黑狗队想跑,抡起手里的石头,狠狠地砸了过去,正中那人后背。

张晓儒随手一枪,将那人击毙,他回头赞赏地看了她的眼。

关巧芸得意一笑,迅速跟到放枪的地方,捡起一支长枪,举枪便射。

张晓儒见她不停扣动扳机,枪却没射出子弹,提醒着说:“开保险,拉枪栓,平常训练的都忘啦!”

“砰!”

关巧芸终于射出了第一枪,虽然没射中目标,枪的后坐力差点拿不稳枪,但她还是非常兴奋。

再开第二枪时,就知道用肩膀抵住枪托了。

可惜的是,已经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院里的伪军死的死,剩下的全逃光了。

张晓儒的目标,也不是要全部击毙他们,毕竟这是淘沙村民兵的第一次亮相,能打赢,有缴获就可以了。

但是,最终统计战果,还是让张晓儒很意外。

除了吃完饭的三名伪军跑了,那五个没完吃饭的,再想吃饭,只能去阎王爷那了。

此次战斗,淘沙村民兵大获全胜,缴获机枪一挺、冲锋枪一支、步枪四支,子弹两百多发。

张晓儒历来不主张浪费:“把皮带、衣服、鞋子也都拿走。”

至于地上绑好的鸡、鸭,还有那只羊,自然也不会放过。

等所有东西,拿着战利品马上撤离。

第十八章 应付

回来的路上,虽然背着东西,但他们的行进速度,比去的时候还快。

这就像一名猎人,抓到猎物后,那份喜悦会让全身充满了力气。

张达尧背了两把条枪和两条子弹带,还扛着那挺机枪。

关巧芸也背了一条长枪和子弹带,同时把那把冲锋枪也挂在胸前。

关兴文则直接扛着那头羊,脖子上挂着四只鸡鸭。

轮到张晓儒了,反而只有一把长枪,以及他带去的手枪。

一路上,张晓儒的盒子炮保险都是打开的,他们一行人,脸上都擦着锅底黑,背着枪迅速前进,有任何异常,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到白云山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张晓儒带着他们去了后山。

这次缴获的东西较多,想要藏好,得找个山洞才行了。

否则,枪支随便埋到地下,很容易生锈。

他们找的,也确实是一个山洞,入口很隐蔽,被藤蔓挡住了。

哪怕走到跟前,不把藤蔓拨开,也发现不了洞口。

洞口不大,人只能爬进去,出来的时候用石头堵住,一般人就算发现也不会进去。

洞口堆满了枯叶,显然,近期根本没人来过。

这里是张晓儒小时候发现的,当时他与关兴文,经常在这里躲猫猫。

“东西先放这里,赶紧回村,估计下午会有人来调查。”

关巧芸问:“这些家畜呢?”

张晓儒想了想,说:“这些东西留着终归不好,把鸡鸭分了。”

家里多了鸡和鸭,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关兴文问:“羊呢?”

张晓儒说:“带到前山养着,准备上交组织。”

羊就不一样了,如果多了只羊,甚至家里杀羊,肯定会有人知道的。

要知道,在农村杀牛、杀羊,是要交税的。

不要以为这是开玩笑,农村的税多如牛毛,除了按地亩摊派的粮银外,另外还有地方上的公款摊派、地亩税、地方附加税、村社费用摊派。

各种捐税加起来比正式粮银还要多,比如杀猪、羊、宰牛、驴,买卖牲畜,大小车辆过路、过桥、过境、买卖粮食、订婚结婚,都有捐税。

就是打官司也有很多费用:告状有写状费、送状有印花税、看批示费、传票跑腿费、找保押金、催审费等。

有人曾经调侃,除了放屁外,基本上都要交税。

这次缴获了机枪1挺、冲锋枪1支、步枪4支,子弹223发,全部扣下是不可能的。

张晓儒觉得,送给区里一头羊,或许能多留点东西。

他们这支新生武装,刚刚成立,手里没有武器怎么行呢?

虽然目前只有四个人,但以后会发展壮大的,有了四人,以后就能有四十人,甚至四百人。

张晓儒原本估计,下午会有人来调查。

然而,直到傍晚,警备队的范培林,才赶到淘沙村。

范培林径直到了杂货铺,张晓儒是自卫队长,不找他找谁呢?

张晓儒一直在期盼有人来,也一直在脑海里,演练着可能的措辞和表情。

此时的张晓儒,见到范培林后,一脸的“惊讶”:“范队长,这么晚来,出任务?”

范培林脸色很不好看,怒骂着说:“娘了比,出狗屁任务,有几个兄弟在集辉村遭到八路的攻击。”

张晓儒恭维着说:“警备队训练有素,几个土八路,还不是送上门的肉?”

范培林狠狠地瞪了张晓儒一眼,想发火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他总不能说,警备队是草包,被八路打得落花流水吧。

范培林恼羞成怒地说:“没烟了,赶紧拿包烟。”

张晓儒一愣,马上脸上堆着笑着问:“好啊,您是给钱还是挂账?”

范培林愤怒地说:“你个青眉愣怔,我抽烟还要给钱?”

张晓儒并不恼火,笑嘻嘻地说:“范队长息怒,我这里是新民会的一个窗口,如果有报不了账,以后回调查科报销。”

上次范培林敲诈魏雨田,张晓儒可是看得真切。

这样的人,一旦被他敲诈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张晓儒可不想纵容他,范培林贪得无厌,他不能开口子。

陈拯民虽然也贪得无厌,但张晓儒已经收拾了他,而范培林目前他还收拾不了。

范培林没想到张晓儒这么抠门:“你……”

张晓儒微笑着说拿出半包烟,这还是从陈拯民身上拿回来的,他抽出一支歪歪斜斜的,敬给范培林。

张晓儒见范培林接过烟,又给他点上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问:“范队长,集辉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范培林沮丧地说:“死了五个兄弟。你既是新民会的人,有没有发现八路从你村经过?”

张晓儒笃定地说:“没有,村口有人放哨,一只八路的蚊子都别想飞过去!”

张晓儒的话刚落音,范培林起身就要走。

不是他相信了张晓儒的话,而是在这里刮不了油水,天就快黑了,估计晚饭也混不到。

张晓儒劝道:“范队长喝口水再走啊,这大热天的。”

“滚!老子还有事,如果发现异常马上报告。”

“这还用说,到时我一定亲自向范队长报告。”

魏雨田得知范培林来了淘沙村,故意拖了一段时间才过来。

等他赶到的时候,范培林已经走了。

没看到了,魏雨田诧异地问:“听说范队长来了?”

同时,他心里也很得意,范培林吃人不吞骨头,张晓儒当了自卫队长,这次怕要大出血了。

“已经走了。”

“出什么事了?”

“警备队有几个人,在集辉村被八路干掉了。”

魏雨田惊诧地说:“八路?”

张晓儒叮嘱着说:“魏管家,我们也要小心,八路能偷袭集辉村,也能来我们淘沙村。”

“我们有自卫队,八路轻易不敢来。”

“自卫队现在还赤手空拳呢,如果来了,我们拿什么抵抗?魏管家,枪什么时候可以拿来啊,我也好宣布王双善的职务。”

魏雨田掩饰着说:“快了,快了。”

张晓儒淡淡地说:“这样吧,让王双善搬把竹椅,这段时间他必须全天守在南村口。”

第十九章 分配

第二天,张晓儒正在杂货铺守柜台,突然看到李国新走了进来。

乔再生原本用个鸡毛掸子在打扫,见到李国新后,自觉走了出去。

作为一名伙计,得有眼色。

李国新暗暗点头,像这种机灵的小伙子可不多。

乔再生出去后,李国新低声问:“有烟吗?”

这是组织规定的接头暗语,任何情况都不能违反。

张晓儒又把昨天那半包烟拿出来,抽出一根弯弯曲曲的烟,捋直后递给李国新:“没有。”

李国新听到张晓儒的声音后,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轻松了,调侃着说:“你这一包烟,是不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张晓儒笑了笑,说:“没有啊,昨天范培林来了,我也发了一根。”

李国新好奇地问:“范培林来干什么?是不是因为集辉村的事?”

昨天中午,集辉村有几名伪军,遭到袭击,死了五个,逃了三个。

这在三塘镇已经成了爆炸性事件,区委得知消息后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此,宋长路还特意向县委请示,是不是独立营或游击大队干的。

然而,从上级反馈回来的消息,都说不知道这件事。

区里一度怀疑,是不是南县政府干的。

但以南县政府的尿性,他们敢到敌占区行动吗?能守住自己的地盘,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张晓儒看了门外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正想报告,集辉村的事,是我们干的。”

李国新低声惊呼:“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张晓儒手里不过一把驳壳枪,再加几个没经过军事训练的民兵,怎么可能把近一个班的伪军打得落花流水呢?

张晓儒笑嘻嘻地说:“昨天上午,我得到消息,有一伙黑狗队在集辉村吃饭,也没有日本兵,就想着送到嘴边的肉,不吃不行啊,不吃是罪过啊。所以,就带着几个人去跑一趟,结果这帮软脚虾都没敢应战,听到手榴弹爆炸后,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结果,只消灭了五个。”

李国新笑骂道:“你就得瑟吧,快说说详细经过。”

张晓儒当下,非常得意地将昨天的战斗经过,详细报告了李国新。

听完后,李国新感慨万千:“一把手枪,两枚手榴弹,你就敢跟敌人交战?胆子也太大了吧?对了,缴获了战利品吧?”

张晓儒指了指白云山方向:“都藏在后山,老李,淘沙村的民兵发展,离不开武器啊。”

说完,又递了根烟过去。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自然牢记在心,这次淘沙村战果辉煌,如果战利品被区里拿了大头,还如何发展淘沙村民兵队?

李国新这次没接烟,正色地说:“少跟我来这一套,带我去看看。”

淘沙村民兵打了胜仗,他也很高兴,但组织原则不能违背。

“再生,你看店,我出去一趟。”

张晓儒带着李国新去了后山,在山洞里,看到摆着的枪支弹药,李国新眼里满是兴奋之情。

“老李,淘沙村民兵队的手榴弹用完了,除了我那把只剩几发子弹的手枪,再没像样的武器了。”

“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但这些东西怎么分配要请示区里。”

“好吧,你转告宋书计,只要我们有趁手的武器,一定能消灭更多的敌人。”

“我会转达你的请求,但不作任何承诺。”

李国新虽然没带走武器,但那只羊,却在张晓儒的强烈建议下牵回了大云村。

到大云村后,李国新马上向宋长路汇报了此事。

此时的李国新,非常兴奋地说:“宋书计,集辉村的事情搞清了,是七零五干的。”

宋长路诧异地说:“七零五?近一个班的伪军,他怎么做到的?”

李国新激动地说:“两枚手榴弹加一把驳壳枪,干掉了五名伪军,缴获了缴获机枪1挺、冲锋枪1支、步枪4支,子弹223发。”

宋长路听后也很高兴:“七零五的汇报没有水分吧?看到战利品了?”

李国新笑着说:“看到了,藏在白云山后山的山洞里。我还牵回一头羊,七零五说让区里的同志改善下伙食。至于几只鸡鸭,分给同村的民兵了。”

宋长路笑了:“这小子哪是让我们改善一下伙计,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哦。”

李国新恍然大悟地说:“我说他怎么一定让我把羊牵回来,原来打是还是武器的主意啊。”

宋长路点了点头,沉吟着说:“缴获机枪1挺、冲锋枪1支、步枪4支,子弹223发,这是一次大胜仗啊。不管怎么样,也是给他们奖励。”

要知道,淘沙村的民兵队,只有张晓儒一人是党员。

能取得这样的胜利,实属不容易,如果把战利品全部拿走,确实容易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区游击小组缺武器,也可以自己缴获嘛。

“是啊,七零五担心区里把战利品全部拿走。”

宋长路大手一挥,“他也太小看区里了,除了机枪,其他都给他们留下。”

李国新提醒着说:“他们总共才四个人呢?”

张晓儒、张达尧、关兴文、关巧芸,四个人六支枪,还有一把冲锋枪,这样的装备,比正规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要知道,二分区游击小组,都还没有冲锋枪呢。

这么好的武器,不说全部给游击小组,至少要再拿两支步枪吧。

“他们总会发展的嘛,淘沙村有一百多户,青壮年有好几百,这些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兵源。虽说一切缴获要归公,但我们的惯例是,谁缴获谁得大头。”

李国新高兴地说:“七零五听到这个决定,一定高兴坏了。”

傍晚的时候,李国新再次去淘沙村,想告诉张晓儒这个好消息时,却得知张晓儒去镇上了。

没能通知到张晓儒,李国新只好自行把机枪拿走。

这是一挺太原兵工厂伪造的捷克造,成色较新,摆在桌上,令人爱不释手。

我军一向缺乏重武器,这种轻机枪,是部队战士的最爱。

为何捷克造这么受欢迎呢,这是因为打仗时,军队的移动性是很强的。

如果机枪过重,就不方便移动,这样的话机枪甚至还会成为一个累赘。

而捷克式就具备“轻”的特点,它特别方便移动,甚至可以一边移动一边射击。

还有一个原因,捷克式机枪的瞄准点是可移动的。

很多机枪在设计之前必须调整好标尺,而这个标尺一旦被移动,就得重新调整,不能直接拿来射击。

捷克式机枪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它不用调整标尺,可以随地随用,特别方便。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捷克式机枪,便于伪造。

国内各大兵工厂,都大量伪造过这种机枪。

宋长路摸着机枪高兴地说:“有了它,区游击小组的战斗力将大大提升。”

“是啊,以后区游击小组,也能打据点了。”

“对了,七零五去镇上干什么?”

“我问了他母亲,说是镇人派人通知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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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自卫团

张晓儒确实是蒋思源派人喊他去的,接到通知时,张晓儒也很不解。

自己只是淘沙村的自卫队长,守着淘沙村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蒋思源会有什么事找自己呢。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张晓儒接到通知后,还是马上放下手头的事,跟着来人一起到了镇上。

在镇公所,张晓儒才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调查科的科长常建有来了。

张晓儒借着张有为的关系,加入了新民会,在新民会调查科当佣员。

新民会的成员,有四个等级,分别是佣员、临时雇员、雇员和部员。

佣员只是一般的工勤人员,就像张晓儒这种。而雇员必须经过省总会事务部训练处的训练,而部员则必须经过中央总会事务部训练、考核。

常建有不仅是双棠县警备队的大队长,同时还兼着新民会调查科的科长。

调查室下辖有特务灭共队、反共青年团

可以说,常建有掌握着双棠县的伪军和特务。

此次常建有来三塘镇,既是为自己的部下在集辉村遭遇八路军袭击,也为了陈拯民失踪一案。

特别是陈拯民的失踪,令常建有很是恼火。

上次陈拯民为调查白晋铁路被破坏,来三塘镇搜集情报,结果人间蒸发了。

要知道,陈拯民可是他的得力干将。

把张晓儒叫来,也是想向他了解情况。

在镇公所蒋思源的办公室,又黑又高的常建有冷着脸坐在那里,蒋思源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作陪。

张晓儒得知原委后,“诧异”地问:“陈队长还没回县里?”

当初除掉陈拯民后,张晓儒故意没有埋尸,就是为了让上面调查。

蒋思源只半边屁股搭在椅子上,双手不得不撑着膝盖:“我可是亲自送陈队长出镇的,怎么就失踪了呢?”

陈拯民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只要不承担责任就行了。

张晓儒喃喃地说:“陈队长不会是……投八路了吧?”

常建有冷声喝道:“放屁!”

陈拯民是什么人他不知道?陈拯民干了不知道多少坏事,双手沾满了八路的血。

这样的人,就算投八路,人家也不会要。

如果说陈拯民当了土匪,或许他还能理解,当八路绝无可能。

张晓儒缩了缩脖子:“会不会碰到了八路?集辉村这么多兄弟,八路都敢动手,陈队长一个人回县城,着实有点危险。”

常建有不满地瞪了张晓儒一眼:“你就说说,陈拯民在淘沙村的情况吧。”

张晓儒忙不迭地说:“陈队长在我村,向我了解村里的情况,也去看了张家大院被烧之现场。傍晚时,他提出要来镇上。”

蒋思源马上说:“对,对,陈队长到镇上时天已经黑了,当时在新辉饭馆请他吃的饭。”

常建有强压着要骂人的冲动,淡淡地说:“你们都是新民会的人,就没听到什么消息?”

张晓儒笃定地说:“淘沙村的事情我清楚得很,周围村子有什么消息,我多少也知道一点。我敢断定,陈队长回县城时,没经过我村,也应该没走临双公路。”

蒋思源连忙说道:“陈队长是第二天下午走的,为了抄近路,说要从青树镇回县城。”

常建有冷冷地说:“你们三塘镇最近总出怪事啊,陈拯民失踪、集辉村遭袭,如果让我查出谁有问题,一定活剥了他的皮!”

常建有是长子人,在长子杀人就很有名。

到双棠县后,更是杀人无数,老百姓中流传一句话:常建有三天不杀人,就要手发痒了。

自从投靠日本人后,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张晓儒马上表态:“如果让我查到,一定把人绑了,亲自送到科长面前。”

常建有说:“坐在家里,是查不出真相的,走,去沿路查看。”

常建有要沿着陈拯民回县城的路线查看,蒋思源和张晓儒自然不敢反对。

蒋思源准备了一辆骡车,跟着常建有出发。

常建有是骑马来的,还带着四名背着冲锋枪的手下。

他们五匹马在前面一路疾驰,张晓儒和蒋思源坐在骡车上,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蒋思源上车后,双手合一,嘴里念叨着:“千万保佑陈拯民别在三塘镇的地盘上出事。”

张晓儒安慰着说:“我们心中无愧,会长无需担心。”

蒋思源担忧地说:“你是不知道常大队长的狠辣,如果陈拯民在三塘镇出了事,我们都得脱层皮。”

当汉奸确实可以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但也不是没有风险。

“会长,淘沙村自卫队成立了,但一条枪也没有,真要是碰到八路,那可怎么办啊。”

“说起自卫队,我想起一件事,‘自卫队’这个名字不好,这是以前皇军没来时起的,要换个名字才行,我看叫自卫团吧。”

张晓儒笑着说:“自卫团?这名字好像更响亮。以后我就不是队长,而是团长了。”

他心里暗骂,蒋思源真是只老狐狸,自己提枪的事,他就转移话题,跟自己谈什么自卫队、自卫团。

“你要把全村十八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之男性,全部组织起来训练。以后,他们也可以成为皇军的协助力量嘛。”

“一定照办。”

就算蒋思源不说,他也准备这么干呢。

“咦,前面是不是出三塘镇的界线了?”

“不错,过了前面那道弯就是青树镇的地界了。”

蒋思源高兴地说:“好,太好了。”

常建有骑在马上,一路察看着地形,他坚信,陈拯民一定出了意外。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他回县城的路上出的意外。

常建有以前也当过兵,在部队混不下去才逃回长子,也懂点带兵打仗。

日本人占领双棠县后,他马上跳了出来,因为凶名在外,竟然得到了日本人的青睐。

一路走来,他觉得如果有人暗算陈拯民,都没有理想的地形。

走到七里沟后,常建有突然下了马。

这里地形陡峭,左边是树林,右边是深沟,无论是骑马还是骑自行车,都得下来。

如果有人伏击陈拯民,这里绝对是理想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引导

张晓儒虽坐在后面的骡车上,但他一直注意着常建有等人。

看到他们在七里沟停了下来,张晓儒心中暗喜。

常建有杀人出了名,看来他也觉得,七里沟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张晓儒佯装不经意的看了前方一眼,突然指着七里沟的方向说:“会长快看,他们停下来了。”

“骨头都快散架了,希望这里能找到些线索。”

蒋思源让车夫加快速度,他们一路追赶,总是落在后面。

张晓儒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会长一定能得尝所愿。”

等他们赶到七里沟,常建有正静静地站在半坡上。

远远看去,又黑又高的常建有,像地府的黑无常似的。

哪怕是大白天,也显得阴森可怕。

七里沟的坡很陡,蒋思源和张晓儒只能下车。

蒋思源用手巾不停地擦着汗,气喘吁吁地说:“常队长,有发现了吗?”

常建有没理他,只是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张晓儒对这里很熟悉,几天前他就在这里的草丛后埋伏了好几个小时。

他在靠树林的路边来回走着,突然“意外”地发现了异常,马上大声说:“常科长快来看,这里的草丛,似乎有被压过的痕迹。”

常建有被张晓儒的声音吸引过去,路边的草原本很整齐,但确实有一尺宽的地方被碾压过的痕迹。

张晓儒突然用力的嗅了嗅:“咦,怎么有股很臭的气味。”

这不是他故弄玄虚,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奇臭无比、令人作呕的味道。

蒋思源大口呼吸了一下,疑惑地说:“有吗?”

常建有沉声说:“进去看看。”

说完,他率先沿着痕迹,走进了树林。

里面的痕迹越来越清晰,既有脚印,还有两条被拖拽的印子。

跟着印子走了没多远,常建有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此时,那具尸体已经不完整,周围臭气熏天,一堆绿头苍蝇叮在上面。

张晓儒捂着鼻子,隔着几米远再也不想走了:“这不会是陈队长吧?”

“哇!”

蒋思源好奇走了过去,看到面目全非,而且残缺不全的尸体后,忍不住大吐特吐。

张晓儒好意提醒:“会长,去外面透透气吧。”

常建有虽然没捂鼻子,但他却点了根烟:“很可能是他。”

张晓儒伸头看了一眼,强忍着恶心,说:“这是什么人如此残忍,杀了人还要破坏遗体。”

常建有笃定地说:“这是被野兽咬的,看身形和内裤,极有可能是陈拯民。”

“科长,我马上派人收敛陈队长。”

常建有却像没听见似的,走到一旁折了根树枝,将尸体上的绿头苍蝇赶走。

此时的常建有,更关心的这具尸体。

虽然常建有经常杀人,但此时也阵阵反胃。

陈拯民的脸上已经没有肉了,整个脸部成了凹陷成了一个洞。

胸前、手臂和大腿上的肉,也被咬得支离破碎。

作为一名汉奸,也算得了报应。

常建有用根大的树枝,将尸体翻过来,看到脑后的伤口,他心里有了底。

常建有看了蒋思源一眼,说:“找人把他埋在附近吧。”

蒋思源应道:“是。”

张晓儒暗暗高兴,自己不但少了事,而且还不用掏钱买棺材了。

“常科长,陈队长是不是被八路害死的?”

“不好说。”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恐怕不是八路干的。

八路杀了特务,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怎么会藏在树林内呢?

陈拯民被剥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这应该是被人打劫了。

只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蒋思源却是听出了常建有话中之意,心里一动,说:“会不会是土匪干的?”

张晓儒突然说道:“从这里往北,没多远就是老军庄。”

常建有将手里的树枝一扔,说:“去趟老军庄。”

张晓儒提醒着说:“常科长,老军庄土匪穷凶极恶,我们人手少,是不是多带些人再去?”

常建有鄙夷地看了张晓儒一眼:“我会怕土匪?”

留下一名手下看马,其他人跟着常建有去了老军庄。

蒋思源和张晓儒暗暗叫苦,也只能跟在后面。

蒋思源小心翼翼地问:“常大队长,我和张晓儒是不是就不用去了?陈队长的尸首还得埋葬呢。”

他连走几步都喘,让他去老军庄,会要了半条老命。

常建有淡淡地说:“你回去吧。”

张晓儒跟着蒋思源也想回去,却被常建有拦住了:“你是调查科的人,给我们带路。”

张晓儒心里暗喜,脸上却很是无奈地说:“是。”

常建有找张晓儒带路,绝对没找错人。

张晓儒一路带着常建有,在快到老军庄时,再次“意外”地发现了那根带血的木棒。

张晓儒拿起木棒,给常建有看了一眼,说:“常科长,这根木棒像是用来挑过东西。”

这根木棒是张晓儒丢弃的,当时他丢在路边的草丛里,要不是张晓儒这次被木棒“绊”了一下,还“真”发现不了。

眼尖的常建有,突然发现了木棒的异常。

他拿起木棒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

“怎么啦?”

“这上面有血,而且有几天了。”

张晓儒指着前面说:“常科长,前面不远就是老军庄了。”

常建有望着老军庄的方向,却没有要再去的意思。

老军庄是双棠县有名的土匪窝,以他们这几个人,可没把握能杀进去。

最终,常建有带着张晓儒原路返回。

之前的树林里,有几个农民在挖坑,旁边有一床席子,裹着的正是陈拯民。

张晓儒暗骂蒋思源,陈拯民好歹也是特务队的小队长,死后也不给副棺材。

张晓儒原本以为,常建有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常建有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带着手下走了,留下孤零零的张晓儒。

张晓儒朝常建有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这帮人个个自私寡义,不愧是真正的汉奸。

张晓儒回村时,天已经快黑了,折腾了一天,常建有应该断定是老军庄土匪杀的陈拯民。

可惜的是,不知道常建有到底是自私想的,如果警备队能出兵灭了老军庄,倒也是件好事呢。

张晓儒并不知道,常建有已经动了杀心。

第二十二章 好兵

张晓儒刚到家不久,关兴文就来找他了。

张晓儒今天出去了一天,他跟张达尧、关巧芸也没闲着。

看到关兴文一脸的兴奋,张晓儒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干了什么事。

上次关兴文与张晓儒合作,割了临双公路上的电话线,今天不会又行动了吧?

关兴文来找张晓儒,除了因为确实侦查了临双公路的电话线路外,也是想请张晓儒去他家吃饭。

关兴文笑吟吟地说:“三哥,晚上去我家吃鸡。”

张晓儒诧异地说:“吃鸡?”

关兴文家的情况他很清楚,今天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么可能杀鸡吃呢?

他突然想到,这鸡很有可能是集辉村缴获的战利品。

关兴文悄声说:“是啊,有只鸡,腿断了,要死不活的,干活杀了。”

张晓儒摆了摆手:“你们吃吧。”

关兴文家难得开次荤,他怎么忍心去吃呢。

关兴文劝道:“去嘛,有事跟你说。”

张晓儒坚决地说:“不去,吃了饭过来,有事晚上说。”

“你要不去,等会我妹就来喊你了。”

“她来喊我也不去,赶紧回去吃饭。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可是……”

“儒儿,上午有人来找你。”

关兴文正要说话的时候,戴氏突然走了过来,说。

张晓儒随口问:“谁啊?”

“大云村的李国新。”

乔再生不认识李国新,戴氏却认识。

大云村与淘沙村相距不过五六里,淘沙村有不少姑娘嫁到了大云村,比如说张达尧的妹妹就嫁在大云村。

戴氏觉得很奇怪,张晓儒与李国新之前素不相识,杂货铺开张后,李国新三天两头住家里跑,每次来,也没见他买什么东西。

张晓儒点了点头,李国新来找他,必然是为战利品之事:“知道了。”

关兴文在旁边说:“戴大娘,晚上三哥去我家吃饭。”

戴氏看了张晓儒一眼,责备地说:“自己家里做了饭,去麻烦人家干什么?”

关兴文家的情况她很清楚,张晓儒去吃饭,肯定得加个菜,哪怕是炒个鸡蛋,也会增加别人家的负担。

“戴大娘,今天我家吃鸡,我娘让我请三哥过去吃。”

戴氏心想,那更不能去吃了:“告诉你娘,家里做好饭菜了,你们自己多吃点。”

张晓儒知道母亲与自己一样的心思,对关兴文说:“你回去吃吧,我吃完就过来,等会晚上还有事要宣布。”

关兴文好奇地问:“什么事?”

“上面要求,自卫队要改名自卫团,也要求全村十八周岁到四十五周岁之男性,都必须接受训练。具体的事情,等会到你家再说。”

在家匆匆吃了晚饭后,张晓儒独处去了白云山后山。

果然,到山洞后,张晓儒发现少了挺机枪。

他马上清点其他装备,特别是子弹,全部数一次后,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检查到冲锋枪时,张晓儒突然想,冲锋枪还有个弹夹呢,上次只顾着数伪军子弹袋的子弹,忘记冲锋枪里可能还有子弹。

张晓儒记得冲锋枪的子弹,与盒子炮是通用的。

取下冲锋枪的弹夹,张晓儒惊喜发现,自己中奖了。

冲锋枪的定义就是单兵双手握持、使用手枪子弹的自动速射枪械,所以说与手枪的子弹大小是一样的。

由于冲锋枪的枪管略长于手枪,所以在同样的弹药下冲锋枪的杀伤力会大一点,因为枪管长一点子弹的初速就高,所以子弹所带的能量也就会大。

冲锋枪还有一个名字,叫手提机关枪。

张晓儒原本担心,自己的盒子炮子弹不足,既然能与冲锋枪子弹通用,暂时就不用为此担忧。

回到村里后,张晓儒直接去了关兴文家。

关巧芸在院子看到张晓儒后,挡在他身前:“晓儒哥,晚上你怎么不来吃饭?”

“在家吃一样嘛。”

关巧芸笑着说:“今天我家吃鸡耶,没事,给你留了一碗。”

张晓儒立马制止:“我吃饱了,你们留着自己吃。”

然而,张晓儒刚到关兴文的窑洞,关巧芸随后就端来一碗鸡汤,上面还摆着一个大大的鸡腿。

张晓儒嗔恼地瞪了关巧芸一眼:“你们好不容易吃次鸡,给我留鸡腿干什么?”

关巧芸胆子大,敢跟敌人拼命,这是她的优点。

一个农村妇女,主动跑进阵地要求战斗,拿起枪就射击。

虽然动作笨拙,但却没有胆怯,这是极为难得的。

而且她面对敌人的尸体,以及满地的鲜血,丝毫没有不适,这是一名优秀战士的特征。

当然,关巧芸也有缺点,不听指挥,任性妄为。

张晓儒认为,这些缺点是因为她对党的纪律,还没有深刻认识。

这些缺点,都是可以改正的。

关巧芸腰一挺,理直气壮地说:“没有你,怎么会有鸡吃?不行,必须把鸡腿吃完,鸡汤也得喝掉。”

张晓儒佯装不喜,严肃地说:“一行行动听指挥,你又忘了,把鸡端走,这是命令!”

关巧芸委屈地撅起嘴,也没拿走,只倔强地站在那里。

张晓儒正色地问:“你还想不想成为一名民兵啦?”

“这跟跟当民兵有什么关系?”

张晓儒严厉地说:“在集辉村,让你留在村口,你却跑来参加战斗,这是严重的违抗命令。知道吗?如果一名士兵不服从命令,就是不合格的,是要枪毙的。”

关巧芸站在那里思索着,很快她眼眶里蓄着眼泪,低声说:“晓儒哥,我错了。”

“看看,说你两句还要哭鼻子。敌人是穷凶极恶的,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就好比五根手指,张开没有什么力量,但紧紧握在一起,一拳就将敌人打倒。如果有一个手指不听指挥,拳头还能打倒敌人吗?”

这个比喻关巧芸能明白,她想了想后,说:“不行,手指还会受伤。”

张晓儒引导着说:“这就对了嘛,比如这次集辉村的战斗,你不留在村口,如果突然有敌人进村呢?我们将腹背受敌,还能赢得胜利吗?”

关巧芸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我一定服从指挥,当一个好兵。”

第二十三章 回来

听到关巧芸的话,张晓儒终于笑了。

他相信,关巧芸已经认识到了服从命令的重要性。

张晓儒悄声吩咐着说:“把达哥叫来,人来后你负责警戒。”

关巧芸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改口道:“我……就去。”

关兴文等关巧芸走后,朝张晓儒竖起大拇指,微笑着说:“三哥,还是你有办法。”

他拿自己这个妹妹,经常没有一点办法。

张晓儒瞪了关兴文一眼:“刚才说的话,对你同样有效。只有铁一般的纪律,才有铁一般的队伍。”

关兴文坚定地说:“三哥放心,你让我向东,我绝对不会往西,一切行动听指挥。”

张达尧到后,张晓儒准备开个小会,布置自卫团和民兵下一阶段的工作。

自卫团虽是敌人的团体,但淘沙村民兵,可以用自卫团为掩护,更好地从事抗日工作。

张晓儒缓缓地说:“在自卫团,你们要积极表现,及时掌握其他人的思想动态。为了打击日伪,我们要不断发展壮大队伍。

张达尧说:“就怕家里人不理解。”

张晓儒是自卫团长,又是新民会的人,不要说村里人说闲话,家里的人也不理解。

“现在他们不理解,将来一定会理解。越是不理解的人,我们越要原谅他们,因为他们都是同情抗日的。”

关兴文说道:“三哥说得对,我们只要对得起良心就行,就算他们骂我是日本人的走狗,也不会在意。”

张晓儒问:“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关兴文兴奋地说:“三哥,今天跟达哥在临双公路观察了好久,基本上摸透了大枫树据点的巡查规律,是不是晚上再割次电话线?”

割电话线不仅可以打击日伪,而且风险不大,一把钳子,几分钟就能剪一截电话线。

把电话线缠在身上,一般人都发现不了。

到时往井里一丢,日本人就得重新布线。

张晓儒沉吟着说:“割电话线可以,但不能在三塘镇的范围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如果这里整天出事,敌人会不怀疑?”

张有为去罗堂村见干娘,被扭送到了县委。

伪军在集辉村遇袭,损失惨重。

陈拯民被袭击,也是从三塘镇离开之后。

如果临双公路的电话线再次被割,日伪一定会报复。

他们找不到游击队,一定会拿老百姓出气。

特别是住在公路旁边的老百姓,一定会遭殃。

张达尧沉吟着说:“晓儒说得对,我们做事要考虑后果。”

“明天开始,把临双公路上所有的电话线杆位置记下来,只要时机合适,就可以动手。鬼子的电话线,就不能让之畅通。”

张达尧想了想,说:“那隔几天就得行动一次,鬼子的工兵,经常在路上维护线路。”

张晓儒微笑着说:“我们现在有枪了,他们单人出来,咱们就干掉他。出来的人多了,又会顾此失彼。”

关兴文跃跃欲试地说:“真希望明天就能干掉东洋鬼子。”

张晓儒正色地说:“想要干掉东洋鬼子,就得练好杀敌的本事。射击、扔手榴弹都有只是最基本的技能。今天晚上,去后山训练。对了,还有件事,这次集辉村战斗,上级只拿走了机枪,剩下的冲锋枪和步枪,以及所有子弹,全部留给了我们。”

关兴文激动地说:“这么说,我们也有枪了?”

张晓儒微笑着说:“对啊,从今晚开始,我们就可以用真枪训练了。”

原本关兴文几人的训练热情就很高,拿到真枪后,更是兴奋。

特别是关巧芸,虽然个子不高,但拿着步枪,也是训练得有板有眼。

第二天上午,张晓儒在张家大院,将自卫队的人集合起来,向他们宣布,自卫队即日起更名为自卫团。

但是,张晓儒只宣布自己为自卫团团长,并没有提到王双善。

魏雨田得知消息后,很快找到了张晓儒。

魏雨田的马脸上,挤着虚伪的笑容,恭维着说:“恭喜张兄弟荣升自卫团长。”

张晓儒却没给他好脸色:“魏管家,蒋镇长有令,全村所有十八到四十五周岁之男性,必须全部接受训练。自卫团到现在,还没有一条枪,怎么训练呢?”

魏雨田笃定地说:“请张团长放心,枪支不日便到。”

张晓儒追问:“不知魏管家的‘不日’,具体是几日呢?”

魏雨田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坚定地说:“十日之内必到淘沙村!”

张晓儒缓缓地说:“那好,我就等十天。”

魏雨田问:“那王双善之事……”

张晓儒摆了摆手:“等枪到了再说吧。”

他现在手里有了枪,底气比原来大得多。

魏雨田脸色一变,但最终还是没敢说什么。

张晓儒今非昔比,而他这个张家管家已经过气了。

张晓儒眼尖,突然看到张有为进了张家大院,诧异地说:“咦,那是有为兄吗?”

魏雨田看清是张有为后,惊喜地迎了上去:“少爷回来啦!”

张有为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像是受了很大惊慌似的,说话也有气无力:“魏管家,自卫队又成立了?”

魏雨田叹息着说:“是啊,自卫队已改名自卫团,由张晓儒担任团长。”

张远明虽然死了,但有张有为在,张家还不算落败。

张有为也算个人物呢,在日本人面前是说得上话的。

张有为此时才注意到张晓儒,朝他点了点头。

张晓儒微笑着说:“有为兄,不好意思,自卫团借用贵府,也没跟你打招呼。”

张有为能平安回来,说明他接受了改造。

不管张有为内心的真实想法,至少,目前他不敢与八路军为敌。

张有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这里已经废了,你想怎么用都行。”

“多谢有为兄。”

张有为回村,主要是想向魏雨田要钱:“魏管家,给我支点钱用。”

魏雨田为难地说:“家里的钱都被土匪抢走了,账上已经没什么钱了。”

张有为说:“有多少都给我吧,另外,给我找点金丹提提神。”

他所谓的“金丹”,其实就是鸦片的一种,在根据地等了几天,他都快憋坏了。

第二十四章 目标:通信兵

大枫树据点每天都会向县城通报情况,只要电话没问题,只需要打个电话就行。

然而,最近电话线路总是被剪,能不能与县城正常通常,只能靠运气。

山田正雄拿起电话,准备摇电话时,发现电话里一片静音,他知道电话线又被剪断了。

“八嘎!”

山田正雄气得将话筒扔在地上,愤怒地吼叫着。

“通信兵,马上检修线路!”

然而,上午刚把线路恢复,下午打电话时,电话线又被剪了。

山田正雄气得发疯,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又派通信兵去检修。

通信兵属技术兵种,明知道电话线是八路军破坏的,自然不敢独处出门。

每次通信兵检修线索,至少要一个小分队,也就是一个班的日军保护。

如果日军抽不出人,得两个班的警备队。

如果偶尔检修一次线路,倒也没什么,就当是出去散散心嘛。

但要是一天出去两三趟,每次还得时刻警惕,那就是很折磨人了。

可再怎么折磨人,电话线出了问题,该检修还是得检修。

一旦没有了电话线索,对日军来说极为不便。

如果长时间没有与县城联络,可能会被认为遭到八路军攻击。

张晓儒最近很忙,白天要训练自卫团成员,民兵还要特训。

自卫团只是基础的军事训练,而民兵的战斗,则是为实战准备。

为了让张达尧等人学会开枪,张晓儒特意让他们开了两枪。

每天拿枪训练是一回事,开枪射击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张晓儒心疼子弹,但为了提高战斗力,还是忍痛拿出子弹。

对全村青壮年的训练,也让张晓儒发现了几名后备力量。

有些人训练不积极,甚至抗拒,张晓儒表面对这种人加以严厉训斥,暗地里则让张达尧和关兴文与之接触。

训练之外,借着去地里劳作之机,他们在临双公路上大显身后。

每天最近可以带回几十米电话线,最多的一天,带回了近两百米电话线。

这些电话线,白天藏在井里,晚上运到白云山后山。

一段时间之后,张晓儒又开始琢磨,对日军通信兵下手。

通信兵是技术兵种,如果能除掉几个通信兵,日军检修线路的效率,将大为降低。

如果临双公路上没有了通信兵,以后这条路上所有据点,都将陷入无电话之用之境地。

只是,要袭击通信兵,除了枪外,张晓儒希望,还能弄到手榴弹。

李国新最近来淘沙村三次,都没见到张晓儒。

第四次到杂货铺后,终于见到了张晓儒:“有烟吗?”

张晓儒回道:“没有。”

李国新有些不满地说:“最近怎么回事?既不是张家大院,也不在杂货铺了?”

张晓儒悄声说:“最近忙着割电话线呢,你没去后山的山洞看看吗?那里至少有五百米电话线了。”

李国新诧异地说:“什么?”

最近没听说搞了什么大行动啊,张晓儒第一次带人参加行动,有游击队的配合,也只割了一百多米电话线而已。

张晓儒得意地说:“这是十几次行动的结果,积少成多,数目就大了。”

李国新问:“这些天你不在,是去割电话线了?”

张晓儒叹息着说:“是啊,但我们的破坏也有限,每次割完电话线,他们很快就修复了。除了让日伪疲于奔命外,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李国新鼓励着说:“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战果了,让日伪疲于奔命,等于降低了他们的战斗力嘛。”

张晓儒突然说:“老李,我有个想法,你得支持我。”

李国新警惕地说:“你又要打我什么主意?”

张晓儒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有了成绩,就要趁机提条件。

张晓儒笑吟吟地说:“我想对日军通信军下手,但他总有人保护,如果能有手榴弹就好办了。”

李国新沉吟着说:“要多少?”

张晓儒的要求,倒不算过分。

毕竟,两枚手榴弹袭击集辉村伪军之事,他还印象深刻。

张晓儒说:“一箱。”

李国新不满地说:“你干嘛不要一车呢?”

张晓儒恬不知耻地说:“我倒是想,可上级得给才行啊。”

李国新摇了摇头,坚决地说:“一箱不可能,甚至一枚都难,区里的弹药也很紧缺。”

他可以回去向宋长路汇报,但绝对不能轻易答应张晓儒,否则下次他真敢张嘴要一车。

张晓儒缓缓地说:“如果组织上有难处,我还有个计划,只是担心会对我方人员有伤亡。”

李国新恍然大悟,张晓儒恐怕真正的要求是这个:“你小子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李国新从淘沙村回来后,向宋长路汇报:“宋书计,最近临双公路可是热闹得很。”

宋长路饶有兴趣地问:“哦,怎么个热闹法?”

李国新微笑着说:“临双公路的电话线,被淘沙村民兵不断破坏,每次电话线被割,日伪就会出动,保护通信兵检修线路。一天之内,他们最多割过四次电话线,搞得日伪疲惫不堪。”

一把虎头钳,三两个人,只要发现路上没有日伪,爬上电话杆,几分钟就能剪断一截电话线。

一旦电话线被剪,日伪最近要出动一个班。

一天出动几次,所有人都身心俱疲,战斗力直线下降。

宋长路点了点头:“这是个打击日伪的好办法,还搞到了电话线。”

电话线原本是军事物资,日军严禁流出之物资。

可现在,根据地并不缺电话线。

在根据地的核心区域,目前实现了村村通电话,大大提高了我军的通信能力。

李国新说道:“张晓儒提出,他们虽然有枪,但还缺少火力支持,想请区里支援一箱手榴弹。”

张晓儒机智勇敢,在敌占区如鱼得水,不仅成立了淘沙村民兵队,还得到了日伪的赏识。

宋长路摇了摇头:“区里的弹药很紧张,无法满足他的要求。还是那句话,想要什么,得从敌人手里夺。”

“还真被张晓儒猜到了,他提出一个搞手榴弹的办法。只是,担心给自己人造成损失。”

“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第二十五章 曲线建议

张晓儒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但会很“有效”。

他准备向日伪建议,在电话线靠近电线杆的一端绑上手榴弹,只要电话线一断,就会拉响手榴弹。

到时候,他们就不割电话线,专拿手榴弹。

宋长路听了后,陷入了沉思。

这个计划风险很大,如果其他同志因此出事怎么办?

毕竟,割电话线的,不止淘沙村民兵。

如果因为几十枚手榴弹,而造成自己战士出现伤亡,将得不偿失。

宋长路沉吟着说:“我们不能拿同志们的生命冒险。手榴弹固然重要,但同志们的生命更重要。”

李国新点了点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七零五认为,一旦日伪发现,这个办法只会给我们输送手榴弹后,很快将中止此方案。甚至,我们能反其道而行之,用敌人的手榴弹消灭他们。他只需要最多半个月,甚至十天时间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张晓儒考虑很周全,先给日伪一个看似非常完美的解决方案,待拿到大量手榴弹后,再让敌人放弃这个计划。

宋长路缓缓地说:“这个可以考虑。”

李国新微笑着说:“七零五请求,区里提供一批手榴弹后盖。”

宋长路笑着说:“这小子什么都算计到了。这个计划,必须先向县委汇报。”

张晓儒能通过这种方式,从敌人那里获取手榴弹,还是值得肯定的。

我军的武器弹药,绝大部分靠缴获,自己虽然能制造手榴弹和复装子弹,但数量很少。

正规部队都很难保障,遑论游击队和民兵了。

张晓儒在淘沙村眼巴巴地等着李国新,结果等来的,却是三塘镇的交通员。

对方告诉他,蒋思源让他去趟镇公所。

没办法,张晓儒只好马上动身。

蒋思源见到张晓儒后,很是客气地问:“你的杂货铺现在生意怎么样?”

张晓儒谦逊地说:“托会长鸿福,生意还过得去。对了,这是小店自制的几样酱菜,请会长试试口味。”

事实上,杂货铺现在的生意,可以用“很好”来形容。

特别是乔子清来了后,群众交换的蔬菜,都能再加工。

原本“以物易物”,就能在两边的“物”上各赚一次钱,易来的物,再次加工后,又可以多赚一次钱。

比如说这些酱菜,原材料都是群众拿来的。

经过加工后,可以再卖回给他们。

当然,群众拿来交换的物资,不全是蔬菜,也包括一些像核桃、杏仁、胡麻籽等山里的东西。

但那些东西易于储藏,就算不能自行处理,将之转手卖掉就行。

蒋思源笑吟吟地说:“好。这次叫你来,是想跟你做笔买卖。”

不管这些酱菜好不好吃,值不值钱,至少都是份心意。

至少说明,张晓儒这个淘沙村自卫团长,对自己还是有那份心意的。

张晓儒“受宠若惊”地说:“做买卖?会长做的都是大生意,我只是小本经营,怎能入会长法眼?”

蒋思源笑了笑:“生意没有大小之分,只要能赚钱就行。你的杂货铺,与周围几个村都有交往,还是大有可为的。”

张晓儒谦逊地说:“多谢会长照拂,不知是何生意?”

蒋思源缓缓地说:“有个省城的皮货商,想让我代为收购狗皮……”

张晓儒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马上坚决表态:“既是会长的意思,一定遵办。”

蒋思源原本担心张晓儒拒绝,见他同意,脸上的肉笑得都堆了起来:“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蒋思源随口说:“农村狗很多,狗皮并不值钱,很多人都是连狗肉一起吃了。给他们一块五银元一张,自然会乐意之极。你送来的狗皮,不管大小,我都按照两块银元收购如何?”

张晓儒笑得合不拢嘴:“一张狗皮赚半块银元,这样的生意好做。”

但心里却是鄙夷之极,蒋思源只需要转个手,就能赚两块银元,这样的生意才真是好做。

蒋思源见张晓儒答应得爽快,又给了他一颗“枣”:“张远明死后,淘沙村的维持会长一直空缺,你既担任自卫团长,干脆连维持会长一肩挑吧。淘沙村交给你,我也放心。”

张晓儒一听,马上站起来,朝蒋思源深深地鞠了一躬,满脸堆笑地说:“多谢会长,以后晓儒一切唯会长马首是瞻。”

蒋思源摆了摆手:“还有个事,鉴于最近临双公路的电话线频频遭到八路破坏,皇军希望各村派人协助联防。淘沙村既有自卫团,自当奋勇当先,你村每日派十人在我镇境内巡查。”

张晓儒马上说:“没问题,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训练嘛。”

蒋思源满意地说:“你的想法很好,把工作变成训练,他们也无话可说。”

张晓儒随口说:“其实,对八路这种行为,光是防没用,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应该给他们一次惨痛教训,才能让他们不敢再碰皇军的电话线。”

蒋思源叹息着说:“哪那么容易,八路精得跟猴似的。”

日军经常对八路军控制的区域进行扫荡,但每次效果甚微。

张晓儒突然说:“皇军不是有地雷么?每根电线杆下都埋一个,看他们还敢来么?”

蒋思源摇了摇头:“这哪行呢,搞不好八路没炸死,倒把老百姓炸死了。如果告诉了老百姓,八路又岂会上当?”

电线杆就在公路旁,周围经常会有百姓出入。

就算没有百姓,还有牛、羊,一旦老百姓知道,公路上到处都是地雷,只会更反感日本人。

日本人为了宣传所谓的皇道乐土,*****,自然不能对老百姓公开的大开杀戒。

毕竟,这块区域都是“治安区”,绝对不能这样搞。

日军将所有地区,分为“治安区”、“准治安区”和“非治安区”。

治安区很好理解,即日军占领区。

准治安区,是八路军经常活动的游击区。

非治安区,则是敌后抗日根据地。

日军对这三种区域采取了不同政策,对治安区着重于“维持”,对准治安区实行“蚕食”,对非治安区进行以军事为主的“扫荡”。

张晓儒说:“那有没有装到电话线上的地雷呢?只要八路将电话线剪断,地雷爆炸,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蒋思源眼睛一亮:“电话线上的地雷?”

第二十六章 土霸王

蒋思源让张晓儒在镇公所待着,他亲自去了趟日军据点。

没过多久,张晓儒在镇公所接到蒋思源打来的电话,让他去三塘镇据点。

在三塘镇据点“红部”,张晓儒见到了小川之幸。

除了小川之幸外,蒋思源和范培林也在。

小川之幸见过张晓儒几次,知道这是为大日本做事的,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蒋思源则笑着朝他招手,让他快点过来。

张晓儒的提议,蒋思源觉得很好。

他虽然不知道电话线能放什么地雷,可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次立功的机会。

跑到据点一说,小川之幸确实有兴趣,得知张晓儒也有参与后,让他把张晓儒叫去。

范培林看向张晓儒的目光,则很不友好。

上次在淘沙村,他要拿包烟都没得逞,他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支持,变成了反对:“张晓儒,是你提议在电话线上放地雷?”

不管张晓儒的建议有没有效果,让他与小川之幸接触上,都不是什么好事。

日本人是很重要的资源,谁与日本人的关系好,谁的地位就高。

张晓儒看了蒋思源一眼,微笑着说:“这是我跟蒋镇长一起研究出来的。”

蒋思源急着跑到日本人这里,不就是想立功吗?

原本张晓儒以为,让蒋思源向日本人建议更好。

毕竟,这个计划听上去诱人,如果能打击八路,那在日本人那里,可是很露脸的事。

蒋思源马上恬不知耻地说:“是的,我们一起商量的。”

同时,他对张晓儒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范培林冷笑着说:“蒋镇长没带过兵,你身为自卫团长,难道不知道这点军事赏识?”

小川之幸突然在旁边说道:“你的,觉得电话线上能装地雷?”

张晓儒认真地说:“是啊,有了地雷,八路再敢剪电话线,来一个炸死一个。”

范培林怒声说:“放屁,电话线上能装地雷吗?”

张晓儒缩了缩脖子,低声说:“我就是这么一说,怎么装,可不是我的事。”

范培林冷笑着说:“蒋镇长,他就是胡说八道嘛。”

蒋思源屁颠屁颠的跑来,说有一个解决八路剪电话线的办法。

当时他还有兴趣,可听说是张晓儒的提议后,马上持反对意见。

张晓儒不解地问:“电话线上不能装地雷吗?”

小川之幸突然说:“你的,良心大大的不好。”

张晓儒指着胸前的新民会会徽,坚持着说:“太君,我是大日本的朋友。”

小川之幸知道,眼前这个中国人,只想讨好皇军,却提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方案:“电话线上不能装地雷。”

不要说没有这样的空中地雷,就算有,也很昂贵,怎么能用到土八路身上呢。

之所以让张晓儒来,只是不想打击中国人的积极性。

张晓儒突然说:“不能装地雷,能不能装手榴弹?”

李国新没有及时回信,说明上级可能还在考虑。

可是,今天与蒋思源正好谈及此事,机会不容错过。

毕竟,他只是淘沙村的自卫团长,哪怕还是新民会的人,又是维持会长了,要跟日本人提建议,也得找合适的机会。

范培林怒骂道:“放屁!手榴弹是扔的,不是装的!”

小川之幸却是一愣,他受过正规军事教训,张晓儒的话,突然给了他灵感。

“哟西,张桑说得大大有理。”

范培林一听怔住了,原本想借机训斥张晓儒一顿,话到了嘴边,只能生生吞了回去。

范培林是猪脑子,他却明白,用手榴弹当地雷使用,成本低廉,效果大大的好。

小川之幸既然说张晓儒言之有理,范培林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日本人放个屁,他都会说香。

张晓儒得意地看了范培林一眼,说:“范队长你看,小川队长都说有理。”

“哼!”

范培林冷哼了一句,连看都不看张晓儒一眼。

小川之幸为了奖励张晓儒,当场给了他五十元军用票。

这种军用票,是军方发行的货币,虽然老百姓不愿意接受,但在日军控制的城镇,还是能使用的。

日军每占领一地,除了先派出宣抚班宣传他们的*****那一套把戏外,还会强制百姓使用他们的货币。

张晓儒接连鞠躬,感激地说:“多谢太君,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皇军服务。”

与蒋思源离开后,刚出据点,张晓儒就拿出三十元塞给蒋思源。

张晓儒微笑着说:“请会长请笑纳。”

“这怎么好意思呢?”

蒋思源说得清楚,但却一点推辞的意思也没有,就差将张晓儒手里另外的二十元抢过来了。

张晓儒其实挣扎了很久,三十元能买多少肉吃啊。

哪怕再心疼,但脸上还得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没有会长的引见,怎么能得到这么大笔资金呢?我这人会感恩,谁对我好,心里都记着呢。”

蒋思源微笑着说:“让你在淘沙村当维持会长,看来是是正确的。”

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维持会长,都是优秀的维持会长。

张晓儒能把大头让给自己,算得上最好的维持会长。

张晓儒回到淘沙村后,向众人宣布,即日起,他就是淘沙村维持会长!

他原本就是自卫团长,再担任维持会长,倒也没人有异议。

就算是魏雨田,也不敢反对。

魏雨田随后找到张晓儒,向他表示祝贺:“恭喜张会长。”

张晓儒趁机说:“魏管家,张家大院后面还有几间没倒塌的房子,我想给自卫团使用。”

魏雨田马上说:“没问题,少爷不是说过么,张家大院随你怎么使用。”

他也没想到,张有为那天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就算张有为当时急着抽大烟,脑子犯糊涂,也不至于把自己的祖宅,交给张晓儒处理吧。

张家大院虽被烧,也死了十几人,但相比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还是称得上豪宅。

可张有为话已经说出口,他这个管家还能怎么办呢?

他现在宁愿得罪张有为,也不想得罪张晓儒这个最新崛起的土霸王。

张晓儒点了点头:“那行,以后村公所,也设在张家大院吧。”

魏雨田暗暗叹了口气,说:“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

张晓儒真是得寸进尺,按照这个速度,张家大院迟早会是他的。

张晓儒确实想得寸进尺,当了维持会长,已经有得寸进尺的实力了。

“蒋镇长要求,自卫团每天派十人协助皇军巡查,我们一无枪二无刀,怎么巡查?”

魏雨田无奈地说:“下午我再去催促,尽快把枪拿来。”

第二十七章 甜头

魏雨田一走,张晓儒马上把张达尧叫来。

张晓儒悄声说:“达哥,你今天不参加训练,就干一件事,盯着魏雨田,看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张达尧稳重老练,盯人合适。

关兴文虽然机智勇敢,但耐不住性子。

张晓儒回到淘沙村后,必须独当一面,不但要把自己的工作干好,还得带领其他人一起抗日。

相比单打独斗,需要更大的智慧。

有的时候,手下的人没干好工作,不是他们能力问题,而是领导者的问题。

只有人尽其能,发挥每个人的优势,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人。

打仗,关兴文比张达尧行,但盯人,张达尧比关兴文强。,

张达尧没有多说,只是点头应了一句:“好。”

张晓儒叮嘱着说:“记住一点,不能让他发现了。宁肯跟丢,也不能打草惊蛇。”

张晓儒说道:“知道。”

张晓儒没再多说,张达尧话不多,但应承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傍晚的时候,张晓儒终于等到了李国新。

张晓儒现在职务多了,又是自卫团长,还是维持会长,不能总是守在杂货铺。

他们约定,把接头时间定在傍晚。

李国新这个时候出现在淘沙村,也不容易让人注意。

“有烟吗?”

“没有。”

李国新悄声说:“区里同意了你的计划,但只给半个月时间。”

“半月足够了。”

今天他已经向小川之幸建议,以日军的效率,很快就会实施。

如果日军不积极,他有的办法“催促”他们。

李国新叮咛着说:“一定要注意,可不能为了拿手榴弹,让自己人有伤亡。”

张晓儒轻笑着说:“放心,我自有安排,先让日本人尝点‘甜头’。”

李国新问:“什么甜头?”

张晓儒微笑着说:“既是我提的建议,自然要响几枚手榴弹,弄点碎肉、鸡血、鸭血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取手榴弹了。”

李国新笑骂着说:“你小子的鬼名堂还挺多。”

“对了,除了我们外,其他部队不趁机搞点手榴弹?”

这可是很好的机会,手榴弹就在电线杆上摆着,只要小心一点,想要多少,自己去拿就是。

李国新微笑着说:“放心,组织上自有安排。”

不仅淘沙村民兵队缺手榴弹,其他地方部队,也很缺。

手榴弹是游击队和民兵最好的武器了,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呢。

晚上,张晓儒刚到关兴文家不久,张达尧就回来了。

张晓儒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张达尧倒了杯水:“达哥,累坏了吧,先喝口水。”

张达尧两口将水喝完,抹了下嘴,憨笑着说:“没事。”

“有发现吗?”

张达尧轻声说:“魏雨田去了趟茶冲村。”

张晓儒喃喃地说:“茶冲?”

魏雨田答应给自卫团弄十条枪,当时他就很疑惑。

作为张家的管家,魏雨田的能量也太大了吧。

就算淘沙村要成立民兵队,二分区也不敢说能给十条枪,原本是要从茶冲村拿。

关兴文在旁边说:“三哥,魏雨田怎么跟南县政府搞到一起了?”

茶冲村位于临双公路南边五里,那里驻扎着国民党93军一个营。

魏雨田鬼鬼祟祟去了茶冲村,他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张达尧说:“我只看到进了村,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他很少去茶冲村,如果被人发现,岂不打草惊蛇?

张晓儒喃喃地说:“看来咱们这位魏管家很有背景嘛。”

张晓儒估计,魏雨田之所以来淘沙村当管家,也是带着某种目的。

而且,很多事情,也都想得通了。

魏雨田是南县政府的人,王双善恐怕也是的。

魏雨田处心积虑,不惜拿十条枪也要让王双善给自己当副手,恐怕也是为了想拉拢,甚至控制自卫团。

知道了魏雨田的身份,张晓儒就没什么顾虑了。

“达哥,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们去割电话线。”

“我不累。”

“那行,一起去。”

晚上临双公路没什么人,他们熟悉周围的地形。

而且,今天张晓儒的目的,不是为了电话线,而是为了刺激日军。

第二天一早,临双公路沿线的日军据点,发现与县城的联络又断了。

派出通信兵,折腾了几个小时,才把线路恢复。

三塘镇据点的小川之幸,昨天就向上级汇报了张晓儒的计划,加上早上的联络中断,日军决定,马上实施计划。

下午,张晓儒接到通知,让他带自卫团的人,协助日军行动。

张晓儒大喜过望,原本他还担心,拆手榴弹的时候,可能会出意外,正好借机练手。

张晓儒把人带到大枫树据点后,给他们训话:“今天是给皇军干活,管饭的。”

给日本人干活,不要提工钱,连饭也没得吃。

三天时间,日军在双棠县境内的临双公路的电线杆上,安装了几百枚手榴弹。

第四天,有一枚手榴弹响了。

日军马上去察看,发现地上有碎肉,四处都有血迹。

第五天,有两枚手榴弹响了。

接下来几天,日军的电话线都没再出问题。

这让日军很高兴,一零八旅团还特意夸奖了小川之幸。

为此,张晓儒也被叫过去,被小川之幸再次奖励了一回。

这次小川之幸没再给钱,张晓儒请求,能否给自卫团一些子弹。

小川之幸很大方,给了淘沙村自卫团两百发子弹。

小川之幸哪里知道,这几天,白天张晓儒带着自卫团,协助日伪在临双公路巡查。

晚上,他则带着张达尧和关兴文爬电线杆取手榴弹。

对张晓儒来说,目前手榴弹比电话线更重要。

张晓儒回去后,集合自卫团的人宣布,皇军奖励自卫团子弹一批。

他特意没说具体数目,就是为了克扣。

两百发子弹,最终能给自卫团五十发,就已经很不错了。

日军的电话线几天没出事,日伪也放松了警惕,原本要巡查到傍晚的,经常到下午就结束了。

如果下雨的话,日伪都不想出来,让自卫团的人自行巡查。

这就更给了张晓儒机会,可以借着巡查,提前将目标侦察好。

张晓儒早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戴氏跟他说:“儒儿,李国新傍晚来了,说明天要跟你订点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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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期间给点支持啊,谢谢。

第二十八章 反制

这段时间,张晓儒早出晚归,戴氏要跟他见面,都只有早上这点时间。

“知道了。”

张晓儒心想,计划进行十来天了,李国新肯定想知道淘沙村的进展。

第二天傍晚,张晓儒特意在杂货铺等着李国新。

接完头后,张晓儒带李国新去了白云山后山的山洞。

张晓儒打开手电,照着山洞内的手榴弹,笑着说:“大家的积极性很高,哪怕很累,但一想到能从敌人手里夺手榴弹就特别高兴。”

李国新看到码得整齐的一堆手榴弹,笑着说:“不少嘛。”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日伪的手榴弹,质量可比边区造好得多。

根据地的兵工厂,也能生产手榴弹,但成本很高,差不多要花费三元,才能生产一枚手榴弹。

手榴弹最贵的是弹体,光是弹体就需要两块半。

可就这样,每个月的产量也很低。

不要说无法供应游击队,就算是正规部队,也不能保证足量供应。

张晓儒微笑着说:“一共八十四枚,争取在日军醒悟前,搞到两百枚。”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熟练,必须三人配合,十来分钟才能拿到一枚手榴弹。

但现在关兴文和张达尧都能独立操作了,每人一个手电筒,效率提高了三倍。

张晓儒所说的两百枚手榴弹,其实还是保守估计了。

李国新点了点头:“很好,你们的这些武器,都能进行几次战斗了。”

其实,不仅是淘沙村民兵队取了八十四枚手榴弹,其他部队,也趁机在临双公路拿手榴弹。

只要注意一点,很轻松就能把手榴弹取下来。

张晓儒说:“我们整天训练,大家都憋足了劲,想亲手消灭敌人。”

每天晚上行动结束后,他们都会把战利品送到山洞。

每一次行动都很成功,让张达尧和关兴文信心大增。

他们渴望真正的战斗,希望能把这些手榴弹扔进日伪中间,也希望能用正义的子弹,消灭光这些侵略者。

李国新好奇地问:“你准备用什么办法中止方案?”

张晓儒微笑着说:“很简单,反其道而行之,用敌人的手榴弹来打敌人。”

李国新问:“行动日期定下来没有?”

计划是张晓儒提出来的,其他地方的游击队,也得配合淘沙村的行动。

张晓儒想了想,说:“四天后吧。”

四天后,日军突然发现,电话线又断了。

他们马上派出通信兵,发现原来安放的手榴弹,竟然没有发挥作用,电话线也被剪断了。

通信兵正要爬上电线杆检查,突然“砰”的一声大响,整个人被炸飞。

周围站着几名伪军也死了两个,受伤三人。

“砰砰砰砰”

其他日伪,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趴在地上,四处胡乱射击着。

趴在远处的关兴文,轻声对张晓儒兴奋地说:“三哥,这办法可真好。”

他们脸上都擦了锅底黑,张达尧和关巧芸在旁边趴着。

张晓儒透过草丛,看到了手榴弹爆炸的效果后,轻声说道:“走吧,别站起来。”

几人慢慢缩回身子,沿着沟悄无声息地撤离。

日伪趴在地上,等了几分钟,没有发现异常后,才惊魂未定地站起来。

回去的路上,关巧芸问:“晓儒哥,咱们有枪有子弹,为什么不再消灭几个敌人呢?”

张晓儒问:“用我们的枪和子弹去消灭敌人容易,还是用敌人的手榴弹消灭他们容易?”

关巧芸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用手榴弹好。”

张晓儒笑着说:“这就对了嘛,如果打伏击,不但要消耗子弹,搞不好还会被他们缠上。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关巧芸又问:“明天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再来一次?”

张晓儒缓缓地说:“当然可以,但敌人未必还会上当。”

果然,第二天再剪电话线后,日军也派出了通信兵,但同时还有工兵。

看到工兵小心翼翼的拿着探测器,很快将手榴弹的拉绳剪断,远处观察的张晓儒默默叹了口气。

关巧芸恨恨地说:“这帮鬼子太狡猾了。”

张晓儒一脸轻松地方说:“没事,晚上启用备用计划。”

张晓儒的备用计划很简单,只需要一根十五米的细绳就可以。

依然是先爬上电线杆,将细绳套在手榴弹的拉绳上,打个活结。

回到地面后,站在最远端,用力一拉,之后迅速跑离卧倒。

三秒之后,手榴弹爆炸,基本上伤不到人。

虽然伤不到人,却能将电话线炸断,甚至会把电线杆的上端炸掉。

如果连续炸掉两根电线杆,还能顺便把电话线拿回去。

晚上的爆炸,自然惊动了据点内的日伪,可他们却不敢出来。

无论是日军还是伪军,天黑之后都不敢远离据点。

手榴弹的爆炸,除了让他们心惊肉跳,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外,没有其他作用。

整个晚上,临双公路到处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声。

天亮之后,日伪终于敢出动,但手榴弹也没再爆炸了。

临双公路上的几个日军据点,都派出了部队。

看到现场的情况后,只能气得哇哇大叫。

早上,张晓儒带着淘沙村自卫团的人,赶到大枫树据点时,山田正雄和毛占田,已经带着人外出了。

昨天晚上,大枫树据点辖区的电线杆,也被炸掉了两个。

一直以来,三塘镇境内的电话线,很少遭到破坏。

张晓儒赶紧带着自卫团的人出去,今天日本人的心情,一定很差,可得努力表现才行。

下午,张晓儒接到通知,协助日伪拆卸手榴弹。

原本用来对付八路的手榴弹,竟然成了他们的武器,日本人自然不干。

张晓儒看到大枫树据点的警备小队长毛占田,好奇地问:“毛队长,八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毛占田骂道:“谁他妈知道呢?”

不要说毛占田,就算是日本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原本将八路炸得粉身碎骨的手榴弹,怎么反成了八路破坏电话线的武器呢?

张晓儒叹息着说:“八路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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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从张家界回长沙,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中午那章可能停更,晚上的那章时间推后。

第二十九章 来意

日伪安装手榴弹的速度快,拆手榴弹的速度也不慢。

每个据点都分配了任务,必须在规定时间,把辖区内的手榴弹全部拆完。

日伪兴师动众,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几乎出动了沿线所有军队。

几天时间,手榴弹全部拆完,游击队也没出来割电话线。

只是,不能为保护电话线,投入所有部队吧。

日军为了守住公路和电话线,想出一个卑鄙无耻的办法,让沿村的村民协助联防。

如果哪个村子的电话线出了问题,马上枪毙负责看守电话线的村民。

八路军不是宣布,他们跟老百姓是军民鱼水情吗?看他们还讲不讲鱼水情?

不得不说,日本人的办法很恶毒。

割电话线,百姓死,不割电话线,日军通讯方便,全县所有的日军,有如一个整体。

张晓儒接到李国新转达的命令,区分委决定,暂停对临双公路电话线破坏。

张晓儒一脸不甘,他在得知日本人的办法后,也一直在想解决之道:“老李,真要停?”

李国新笃定地说:“当然,不能因为割电话线,而让老百姓丢了命。我党的原则是什么?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做事。暂且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吧,等秋收入冬后,日伪放松警惕再说。”

张晓儒坚持着说:“我觉得,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日本人越卑鄙无耻,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国新正色地说:“张晓儒同志,这是区里的决议,必须无条件执行!”

他知道张晓儒鬼主意多,可正因为如此,才担心张晓儒会乱来。

我党历来将群众的利益摆在首位,如果为了电话线,而导致群众牺牲,严重违背了党的原则。

此次区里同意淘沙村搞手榴弹,是因为这个计划,不仅能破坏日军的电话线,还能解决其他游击队或民兵队的手榴弹短缺。

但关系到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就另当别论了。

张晓儒还是不甘心:“好吧。如果找到了解决办法呢?既能保护群众生命,又能破坏日军电话线。”

李国新郑重其事地说:“破坏了电话线,日伪就要拿老百姓出气,保护了群众,就不能破坏电话线。就算找到了解决办法,也要先汇报,等上级研究后才能实施。”

而且,他也觉得,张晓儒不可能找到办法。

目前,上级首长,都在想着如何解决呢。

既然上级有命令,张晓儒自然不能违反。

组织上的决定,等于暂时放了张晓儒的假。

接下来,张晓儒全身投入到了自卫团和杂货铺的事务上。

张晓儒借着维持会长的身份,命令淘沙村十八至四十五周岁的男子,必须接受自卫团的训练。

魏雨田承诺的十条枪已经到了,虽然都是那种“老套筒”,瞠线都快磨平。

但用来训练,还是可以的。

初加入自卫团的人,只练习立正、稍息、卧倒、刺枪、劈刀、冲锋,这些最基本的动作。

这些动作看起来没什么用,可一旦遇到打仗,能让人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并且进行反击。

自卫团轮训一百来人,不可能让他们开枪,但掌握基本的射击要领还是没问题的。

魏雨田既然兑现承诺,张晓儒自然也不会失信,枪到的当天,他就正式宣布,王双善担任自卫团副团长。

同时,自卫团分为两个小队,一小队的队长为关兴文,二小队的队长是张达尧。

王双善虽然当了副团长,但在自卫团,依然还是光杆司令一个。

自卫团除了王双善外,其余全是淘沙村人,他们自然更愿意听张晓儒。

至少,张晓儒不会与土匪勾结。

原本张晓儒考虑,是不是让王双善当个小队长,让张达尧或关兴文当副团长。

后来想了想,觉得给王双善一个副职更好。

在张家大院,张晓儒有时间,也会跟大家一起训练。

同时,他还是自卫团当之无愧的教官。

正当张晓儒在教大家如何瞄准时,关巧芸气喘吁吁地跑到张家大院,找到张晓儒,说:“三哥,有人找你。”

张晓儒心里一动,不会是李国新吧?

他把枪交给旁边的关兴文,跟着关巧芸往回走。

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是下午,李国新没道理这个时候来啊。

他们约好傍晚接头,一来傍晚天色较暗,二来正是家家户户吃饭,准备睡觉的时间。

李国新从外地回大云村,也需要路过淘沙村的。

真被人发现,也不容易惹人怀疑。

如果真是李国新的话,一准是出了大事。

不管如何忐忑,张晓儒脸上显得很平静,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关巧芸说:“镇公所的。”

张晓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镇公所的人来找他,肯定是因为蒋思源的事。

搞不好,是因为狗皮的事。

之前蒋思源让他收购狗皮,还给了一块半银元的“高价”。

回村后,张晓儒将价格改动了,小狗一块半,中狗一块六,大狗一块七。

同时硬性规定,淘沙村不能养狗,必须全力以赴支持蒋思源的生意。

为此,张晓儒第一个带头,请张达尧和关兴文兄妹吃了顿狗肉。

张晓儒迅速跑回家,看到镇公所的交通员王朴堂,马上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顺手还拿出一包烟,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支,笑吟吟地说:“王兄弟,辛苦了,抽烟。”

如果李国新在的话,一定会觉得这烟眼熟,因为还是那半包。

王朴堂接过烟,捋了捋烟身,说:“蒋镇长让你马上去趟镇公所。”

王朴堂个头不高,中等身材,相貌普通。

但他有个特长,记忆力比较好,而且腿好,一天跑十个村子,什么事都没有。

张晓儒连忙掏出火柴,划燃后护着火苗送到对方面前,随口问:“知道什么事吗?”

王朴堂吸了口烟,随口说:“警备队的常大队长和新民会的顾问川夜濑不逢来了,好像是为了老军庄的事。”

张晓儒忙不迭地说:“我收拾一下,马上走。”

王朴堂突然说:“张会长,蒋镇长说了,你家酱菜不错,让再带点去。”

张晓儒微笑着说:“没问题,等会也给王兄弟带点尝尝鲜。”

乔子清做的酱菜,陆续可以开卖了。

农村人一般都会做酱菜,但有条件做,并且做得这么好吃的,并不多。

乔子清做的酱小菜甜、咸、嫩、脆,酱香浓郁,味道鲜美,吃过的人都说好。

现在,淘沙村的酱菜,已经小有名气。

很多人特意跑来淘沙村,就是想买点酱菜。

原本容易烂掉,甚至得喂鸡喂鸭的蔬菜,经过乔子清一加工,群众争着要,抢着买,价格自然也很好。

如今张晓儒的杂货铺,酱菜收入,占到全部利润的三成。

张晓儒特意买了十几个大缸,一字摆在院子里,毕竟酱菜的品种很多,农村里的黄瓜、白菜、蒜、萝卜、辣椒、豆腐,都可以腌。

他的要求是,酱菜的利润,要占到杂货铺的七成以上。

王朴堂听说自己也有份,脸上露出了笑容:“多谢。”

王朴堂是镇公所的交通员,接触蒋思源较多,对镇上的情况很了解。

毕竟,很多事情,都需要王朴堂传递消息。

而传递的消息,全部得记在脑子里,时间一长,王朴堂自然而然掌握了很多信息。

“王兄弟是蒋会长的心腹,以后多多关照。”

王朴堂自谦地说:“我算什么心腹啊,就是个递话的。但淘沙村的事情,一定放在心上。”

张晓儒微笑着说:“多谢王兄弟。镇公所的事情,全得你传递,交通员非常重要。蒋会长能处理全镇的事情,多包你这双快腿。”

王朴堂面带得色地说:“我没什么特长,全靠跑得快,不敢耽误蒋会长的事。”

张晓儒的话,听在耳里很是舒服。

到镇公所前,张晓儒已经知道了常建有和川夜濑不逢的来意,提前作好了心理准备。

常建有并没有带日军来,而是带着原来的宣抚班长,现在的新民会顾问川夜濑不逢。

可见,日军对老军庄的态度。

如果日军不使用武力的话,要如何才能收服老军庄呢?

或许,这就是常建有来三塘镇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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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家没多久,抱歉抱歉

第三十章 特色

常建有来三塘镇,确实为老军庄而来。

而川夜濑不逢则不一样,他是想听张晓儒介绍农村的情况。

张晓儒是新民会成员,又年轻,对皇军也很忠诚。

此次来三塘镇,川夜濑不逢也是想借机考验一下张晓儒。

川夜濑不逢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虽然个子不高,但脸上总是挂着虚伪的笑容。

这是他当宣抚班长时,留下的职业后遗症。

与中国人打交道,多笑笑总是没错的,哪怕再生气,只要笑一笑,感觉会好很多。

川夜濑不逢特意与张晓儒握了握手,亲切地说:“张桑,如果在各个路口设立瞭望塔,村里每日向红部汇报一次情况,再将所有电线杆保护起来,你觉得可行吗?”

这些计划,有些是他想出来的,有些则是其他地方已经采取了同样的措施。

张晓儒看了蒋思源一眼,沉吟着说:“这个……应该是很好的。”

川夜濑不逢所说的,都是劳民伤财。

无论是设立瞭望塔,还是定期送情报,或者将电线杆保护起来,日本人都不会出一个子。

如果日本人愿意出钱,老百姓倒也无所谓。

对他们来说,吃饱肚已经很奢望了,能偶尔吃一顿饱饭就很不错了。

川夜濑不逢得意地笑着说:“八路军不是经常宣传,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打一场人民战争吗?我们也可以有样学样,跟八路军打一场人民战争。”

张晓儒朝蒋思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转而奉承着说:“川夜顾问的提议非常好,以后八路绝不敢在治安区活动。”

八路军一心群众着想,为了不让群众受累,宁愿不破坏日军的电话线。

日军是侵略者,他们残暴不仁,怎么可能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呢?

川夜濑不逢所谓的“打一场人民战争”,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当然,日军也知道,老百姓不可能真心实意支持他们,所以只能用武力胁迫。

川夜濑不逢说:“蒋先生,既然如此,就从三塘镇开始吧。”

他是新民会的顾问,连县长都要听他的,决定拿三塘镇当试点,绝对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蒋思源心里早就骂娘了,要不是川夜濑不逢是日本人,恐怕已经怼上了。

可现在,哪怕心里再不爽,脸上也只能露出“真诚”地笑容:“这是三塘镇的荣幸。”

接下来,川夜濑不逢布置任务,各个主要路口,必须安装瞭望塔,由附近村子安排人,或者据点派人观察。

当然,瞭望塔得各村负责制作。

川夜濑不逢也没给标准,不低于三米就行。

至于每天的情报,必须将村里的情报,分别送给最近的据点和镇维持会长。

情报由村维持会长誊写,盖章生效,一日一报。

至于保护电线杆,就是个大工程了。

先得在电线杆周围筑上一堵砖墙,墙外再挖一圈壕沟。

川夜濑不逢得意地说:“想想看,如果八路军要爬上电线杆,是不是比原来困难得多?”

张晓儒微微颌道,如果电线杆砌堵墙,墙外还是壕沟,确实不好办。

到时再想爬电线杆,得带块长木板才行。

蒋思源突然说:“如果八路放弃电线杆怎么办?”

川夜濑不逢没听懂,问:“放弃电线杆?”

“比如说,他们直接向空中的电话线动手,电线杆保护得再好也没用啊。”

川夜濑不逢一愣:“怎么动手呢?”

蒋思源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八路军狡猾得很,总会有办法的。”

旁边的张晓儒,却听得心里一动。

如果川夜濑不逢真要把电线杆保护起来,只能像蒋思源所说,直接向空中的电话线动手了。

电话线离地三四米高,最低不会低于三米,最高也不会高过四米。

这样的距离,要在地面剪断电话线,实在有点难度。

淘沙村民兵队剪电话线,一般都是用斧头、菜刀,甚至剪刀、镰刀也用。

但要在地面,这些都够不着啊。

难道做把几米长的大剪刀?

蓦然,张晓儒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川夜濑不逢缓缓地说:“这本就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我们把手榴弹挂在电话线上,他们刚开始确实上当了,连续两个晚上有人受伤,甚至有人死亡。但后来,他们开始用我们的手榴弹给我们做陷阱,甚至还借机偷手榴弹。不得不说,八路军的学习能力也很强。”

蒋思源说:“如果保护电线杆没效果怎么办?”

砌墙、挖壕沟,不但费时,还得费力、费钱。

给皇军做事,工匠、劳力可以由各村摊派,他一点也不担心。

但砌墙的砖从哪里来?灰浆又从哪里来?

这些东西都是要花钱,就算由村里开支,但民愤会很大,到时被戳脊梁骨的还是他。

川夜濑不逢冷笑着说:“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有没有效果呢?”

蒋思源听出了川夜濑不逢的不悦,马上缩了缩脖子,重重地甩了一句日本话:“嗨!”

川夜濑不逢说:“张桑,等会你陪我去趟老军庄。”

将张晓儒叫来,不仅是要让淘沙村成为一个试点,同时也想让张晓儒陪自己去老军庄。

张晓儒不仅熟悉路线,而且他还认得老军庄的三当家宋启舟。

张晓儒“惊喜”地说:“皇军准备消灭这股土匪了吗?”

川夜濑不逢摇摇头:“消灭他们干什么?”

川夜濑不逢没带一兵一卒,带着常建有和张晓儒,赤手空拳就去了老军庄。

张晓儒真希望,路上碰到一队游击队,将他们三人抓起来。

可惜,这是敌占区,一路上并发现异常。

到老军庄外后,张晓儒主动亮明身份,他提出,想拜见老军庄三当家宋启舟。

得知张晓儒来了,庄内的宋启舟一听,差点跳了起来。

从淘沙村回来后,那里的一切,与他再无关系。

就算想起张晓儒,也只能无声地叹口气。

万万没想到,张晓儒竟然主动来了老军庄,这可是上天赏给他的机会啊。

宋启舟似乎看到,张晓儒跪在自己面前,请自己求饶的情景。

第三十一章 激化

宋启舟觉得,张晓儒看到自己时,应该害怕得发抖才对。

毕竟,这是自己的地盘。

然而,两人四目相对时,宋启舟并没看出张晓儒的胆怯。

张晓儒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双手抱拳拱了拱手:“宋队长别来无恙。”

宋启舟冷冷地说:“听说张远明一死,你就成了维持会长?还把自卫队升级为自卫团了?”

淘沙村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张远明一死,自己走后,好处全部张晓儒占了。

张晓儒笑了笑:“多谢三当家的给机会,不知三当家腿伤可痊愈?”

从某方面讲,他们确实为自己让了路。

张远明不死,张晓儒肯定当不了维持会长。

当然,宋启舟如果还留在淘沙村,张晓儒会想办法把他赶下台。

宋启舟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张晓儒的话,令他很不舒服。

特别是张晓儒说到“腿伤”,更像是当面打他的脸。

张晓儒刚回村的当天晚上,宋启舟为了给张晓儒一个教训,一个人潜入他家。

结果,刚跳进院子,就挨了一记闷棍,腿差点折了。

这是宋启舟的奇耻大辱,他都没敢跟别人说,对外只承认,自己“不小心”晚上摔了一跤,结果在床上躺了好多天。

宋启舟脸色一变,冷着脸说:“你们来,是为何事?”

张晓儒马上笑着说:“我给三当家的介绍,这位是双棠县新民会的顾问,川夜濑不逢太君,这位是警备队的常建有大队长。”

张晓儒知道,川夜濑不逢来老军庄,自然不会为陈拯民一案。

陈拯民死在老军庄手里,只是一个由头,他的真正来意,应该是收编这支土匪武装。

张晓儒刺激宋启舟,也是想激起他的一点血性。

如果土匪真被招安,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宋启舟是听过常建有大名的,在淘沙村时,他也算常建有的手下。

“常大队长好。”

常建有问:“大当家和二当家在吧?”

宋启舟只是老军庄的三当家,上面自然还有个二当家和大当家。

常建有虽然是警备队大队长,但本质上跟宋启舟是一类人。

川夜濑不逢之所以让常建有一起来,也是想让他现身说法。

跟着日本人,不但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担心被围剿。

“诸位请吧,大当家和二当家已经在里面相迎。”

他可以鄙视张晓儒,但川夜濑不逢是日本人,如今双棠县是日本人的天下,老军庄也不敢得罪日本人。

至于常建有的凶名,宋启舟之前也是听说过的。

他暗暗奇怪,不知道川夜濑不逢和常建有来老军庄有何目的。

老军庄里有栋最好的两进院子,正是土匪的老巢。

宋启舟领着他们到大厅时,老军庄的二当家刁骏、大当家智秀清,已经在等候。

二当家刁骏又干又瘦,个子也不高,两只小眼睛不时闪烁着恶毒的目光。

当他见到常建有时,眼中突然露出异样的色彩。

张晓儒在旁边看到,两人目光接触了一会,才缓缓分开。

大当家智秀清,则完全相反,又高又壮,两眼炯炯有神,满脸的络腮胡须。

一开口,声音洪亮,振得人阵阵耳鸣。

双方坐在大厅,智秀清和川夜濑不逢坐在上首,其余人分坐两侧。

智秀清并没有刻意放大声音,但整个大厅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不知几位来我老军庄有何贵干?”

川夜濑不逢微笑着说:“智大当家,皇军到双棠县一年了,不知老军庄有何打算?”

智秀清哈哈一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呗。”

川夜濑不逢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的来意。

原来日军想收编老军庄,之前中央军也派人来过,但智秀清没有动心。

无论是日军、中央军还是八路军,智秀清都不想参加。

当土匪多逍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的乱世,手里有人有枪,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被招安,搞不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常建有冷冷地说:“既然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杀我的人?”

川夜濑不逢想招安老军庄的土匪,而常建有倒希望,借着日本人的手,把老军庄给铲了。

此次来老军庄,由川夜濑不逢唱红脸,他来唱白脸。

智秀清诧异地问:“杀你的人?什么时候的事?”

老军庄的人虽然无法无天,但还不至于跟警备队作对。

常建有冷笑着说:“大当家的就别装了,半个多月前,七里沟。想起来了吧?”

智秀清的反应,令他很是反感。

智秀清一头雾水,转头望向刁骏和宋启舟:“七里沟?”

刁骏和宋启舟都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在七里沟里也劫过道,但从来没动过警备队的人。

老军庄的土匪再厉害,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与警备队作对。

智秀清缓缓地说:“我们在七里沟劫过道,但没杀过人,更没杀过警备队的人。”

常建有的脸原本就是黑,一发怒,更是又黑又紫,像腌好的酱菜一样:“几位把我当傻子耍吗?”

宋启舟脾气也不好,马上怼了回去:“没有就是没有,我们还骗你不成?”

常建有一脸鄙夷地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做了不敢承认,老军庄就是这样的好汉?”

张晓儒坐常建有下首,看着他们狗咬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会不会是下面的人做的,没有汇报呢?”

宋启舟看到张晓儒心里就不爽,见他说话,更是跳了起来:“放你娘的狗屁!”

张晓儒冷冷地说:“宋老三,你说话小心点。先不说老军庄有没有杀警备队的人,你们在淘沙村杀人放火总是事实吧?淘沙村是皇军治下的模范村,又是张翻译的家乡,你们抢钱也就够了,用得着把人全杀光吗?”

宋启舟一滞:“此事与你无关!”

张晓儒冷冷地问:“大当家的,我想问问,老军庄为何劫财之后还要灭口?你们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第三十二章 好感

张晓儒的话,让智秀清不好回答,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宋启舟潜伏在淘沙村当自卫队长,确实是觊觎张远明的钱财。

宋启舟淡淡地说:“很简单,张远明要钱不要命。”

张晓儒质问:“你都拿到钱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宋启舟反问:“你觉得,张远明会把钱全部放一起?”

虽然拿到了八大缸银元,但没什么金条,张远明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怎么可能就这点家底呢?

然而,张远明打死也不说,哪怕宋启舟将他的家人,一个人杀死在面前。

最终,宋启舟把张远明也杀了,也没问出其他钱财的下落。

魏雨田之所以没离开张家,也与此事有关。

张晓儒心里一动,狡兔有三窟,张远明还真有可能把钱藏在其他地方:“找不到钱,把人杀了又有什么用?”

宋启舟说道:“不杀人,他还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呢。对吧?常大队长。”

常建有眼睛一瞪:“所以,你就杀了陈拯民?”

宋启舟苦笑着说:“如果杀了陈拯民,肯定承认。但没做的事情,我怎么能承认嘛。”

张晓儒“愤恨不平”地说:“杀死陈队长的凶器,就在老军庄外面,你敢说老军庄没杀人?”

坐在上首的智秀清突然说:“如果真有此事,老军庄一定会给警备队一个交待。”

川夜濑不逢也不想让矛盾激化,站起来,走到中间,说:“诸位,此事暂时搁置。或许,其中有误会之处,日后自会真相大白。今天来,只为老军庄今后之前途。”

智秀清已经听出了川夜濑不逢的意思,这东洋鬼子只为招安而来。

他摇了摇头,缓缓地说:“老军庄独来独往惯了,受不得半点约束。”

常建有冷声威胁着说:“皇军一来,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要么被皇军收编,要么离开双棠县!或者,皇军踏平老军庄!”

川夜濑不逢连忙说:“诸位,只要老军庄为皇军服务,一切都好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刁骏,突然问:“如果我们被招安,有什么好处呢?”

川夜濑不逢微笑着说:“如果你们被招安,可以收编为一个警备中队,你们还可以在一起,与以往不同的是,只需要听皇军命令就行了。”

只要老军庄能听皇军的命令,其他都无所谓。

至于烧杀抢劫,这种事情,无论是日军还是警备队,谁没干过呢?

常建有虽是警备队的大队长,实际上称得上双棠县最大的土匪头子。

智秀清说:“此事容我兄弟三人商议之后,再作决定如何?”

川夜濑不逢缓缓地说:“那好,三天之后我们再来,希望大当家能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任何个人武装,都不得存在。”

川夜濑不逢的话,既是劝导,更像威胁。

智秀清说道:“不必这么麻烦,你们在老军庄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即可答复。”

川夜濑不逢一怔,老军庄可是土匪窝,自己要休息,到附近维持村,或许回三塘镇也行。

然而,智秀清提出,请他们在老军庄休息一晚,这让他犹豫不决。

智秀清笑着说:“怎么,川夜先生不敢住?”

川夜濑不逢无奈地说:“好吧,那就住一晚。”

智秀清在后面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院子,周围全是土匪,他们只能待在房间。

川夜濑不逢到房间后,微笑着说:“刚才你们的表现都很好,就是要刺激他们,但又不能撕破脸皮。”

常建有则四处看着,观察着可能的出口:“张晓儒,如果他们要动手,你得回去送信。”

张晓儒看了看后,说:“没问题,我就睡在窗户旁吧。”

院子没有后门,但有扇窗户,只要稍有异常,就能从窗户离开。

常建有默默点了点头,张晓儒选的位置,确实是最适合的:“很好。”

张晓儒问:“常科长,如果老军庄收编,他们淘汰下来的武器,能不能分一部分给我们自卫团?”

常建有随口说:“自卫团要这么多武器干什么?”

张晓儒紧握拳头,坚决地说:“手里有枪,心里不慌,要是再有土匪来抢劫,或者八路军游击队进村,就敢跟他们干!”

川夜濑不逢朝张晓儒竖起大拇指说:“哟西,如果他们接受改编,可以给你们一些武器。”

张晓儒高兴地说:“多谢川夜太君。”

川夜濑不逢随口问:“你村自卫团,现在规模如何?”

张晓儒说道:“全村所有十八至四十五周岁之男性,都接受了我们的训练。自卫团平常保持在二十人左右,主要负责协助炮楼巡查,检查过往路人,在村口站岗放哨。秋收时,还要护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防备八路军游击队来搞破坏。他们有枪,如果我们没枪,很吃亏的。”

川夜濑不逢微微颌首:“你说的很有道理。”

张晓儒哪会放过这种自我表现的机会呢?

他微笑着说:“除了自卫团训练外,我们还经常宣传皇军的皇道乐山,向村民解释,皇军是为实现*****而来。下阶段,我想请个教书先生,教村里的人识字,至少要让他们认得‘*****’这几个字。”

川夜濑不逢点了点头,赞赏着说:“很好。”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我是新民会的佣员,应该尽职尽责!”

川夜濑不逢想起,张晓儒的身份与一般人不一样,怪不得他的想法也不同:“对,你是调查科的。”

张晓儒微笑着说:“是的,常科长正是我的长官。”

“这样,常队长,回去后将张晓儒转为临时雇员。”

常建有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张晓儒站起来,朝川夜濑不逢重重鞠了一躬,感激地说:“多谢川夜太君,以后我一定更加努力为皇军服务,为实现*****而努力。”

川夜濑不逢说:“下次有机会,送你去省总会事务部训练处,在那里训练之后,才能成为正式雇员。”

张晓儒激动地说:“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成为正式雇员。”

第三十三章 送信

张晓儒三人住进院子,外面有老军庄的土匪守着,智秀清等人,才能安心商量。

毕竟,这是关系到老军庄的前途和命运。

智秀清看了一眼刁骏和宋启舟,缓缓地说:“说说吧,你们都有怎么想的?”

宋启舟抢先说道:“大哥,我觉得没必要跟着日本人。大不了跟他们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嘛,自由自在多好。实在不行,可以投奔国军,也总比当汉奸强吧?”

他在淘沙村卧底一年,为的就是找到张远明的钱财。

虽然也起出了八大缸银元,但没找到金条,总觉得遗憾。

张远明也真是要钱不要命,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人死在眼前,就是不说出其他钱财的下落。

气愤不过的宋启舟,最终把张远明杀了。

他并不想投奔日本人,如果一定要挑选的话,他宁愿选择国民党。

魏雨田身份,宋启舟是知道的,他杀张远明这个汉奸,也是替党国分忧嘛。

魏雨田也跟他说过此事,只要他能把队伍带过去,随时给一个上校团长。

智秀清转而问刁骏:“老二有什么想法?”

刁骏缓缓地说:“我听大哥的。”

他其实与宋启舟意见相左,只是他城府深密,不知道别人真实想法前,不愿意抛出自己的意见。

宋启舟见智秀清准备说话,马上提醒着说:“大哥,你可要想好。”

智秀清沉吟着说:“如果不投日本,我们只能上山,或者跟八路合作。上山之后,就没断路了,与八路合作,你们能坚持清贫的生活吗?”

作为老军庄的匪首,他时刻都在思考着这支队伍的未来。

在双棠县,目前与跟日军干的,也就只有八路军和游击队。

国军的部队,看着整团、整营的驻守在双棠县,可全在南县政府控制的地区。

刁骏和宋启舟异口同声说:“绝不能跟八路合作!”

智秀清诧异地说:“你们就这么不待见八路军?”

宋启舟说道:“他们规矩多,还穷,不要说喝酒,连顿肉也吃不到。如果到了八路那边,兄弟们还怎么活啊?”

刁骏说道:“我听说八路每天都要训练,还得帮老百姓干活,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这不是神经病吗?”

智秀清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很难达成一致,让他们走吧。”

刁骏和宋启舟的意见,其实都不统一。

刁骏虽然说听自己的,但他连与八路合作都做不到,遑论加入八路了。

智秀清其实有个想法,先与八路合作,把队伍拉到老爷山。

老爷山位于老军庄西边,与襄垣县接壤,西是崇山峻岭,西南为白云山,东南为三塘镇,海拔1266米,东面三十里是白晋铁路,山上广建庙宇,隐没在丛林之中,是打游击的好地方,也是抗日政府党政军常驻之地。

老军庄的队伍,如果想进入老爷山,必须与八路搞好关系。

刁骏突然说道:“我去送他们走吧。”

智秀清点了点头:“好,我就不去了,你告诉他们,我们意见还没统一,再给一段时间。”

张晓儒正准备睡觉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们三人在老军庄人生地不熟,听到敲门声,所有人都很警觉。

张晓儒问:“谁?”

刁骏在外面应道:“是我。”

“张晓儒,你到外面守着,我和二当家的谈点事。”

“是。”

张晓儒是调查科的人,常建有是他的顶头上司,自然得遵命。

只是,张晓儒走出房间,转身就将耳朵趴在门上。

刚才在大厅时,张晓儒就觉得,刁骏与常建有的眼神有过交流。

刁骏突然来登门,已经说明一切。

刁骏见张晓儒在门上把守,脸上马上露出笑容,话中也带着长子口音:“常老大。”

刁骏也是长子人,他与常建有早就相识。

常建有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你到了老军庄。什么时候的事?”

刁骏笑着说:“是啊,两年之前了,当时来找你,阴错阳差到了老军庄。”

“现在也不晚,智秀清答应了吗?”

常建有与刁骏以前较熟,现在又聚在一起,自然比较随便。

“他想跟八路合作,宋启舟看样子准备投奔国军,意见没统一。”

川夜濑不逢突然怒声说:“八嘎!”

刁骏微笑着说:“我是准备跟常老大混的。”

常建有问:“能不能把队伍都拉走?”

刁骏摇了摇头:“不行。”

“如果把智秀清和宋启舟干掉呢?”

“那问题就不大了。”

常建有说:“这件事我给我。”

刁骏沉声说:“我是来给你们送行的,你们先走,回头咱们再商量。”

川夜濑不逢出来的时候,张晓儒正认真地站在外面的院门口。

见到他们出来,张晓儒马上退回来。

川夜濑不逢暗暗点了点头,张晓儒还是很不错的,这样的人放到农村,实在可惜了。

离开老军庄后,川夜濑不逢和常建有在镇上过夜,张晓儒则回到了淘沙村。

老军庄的情况,他得尽快向组织汇报。

只是,张晓儒不能主动与组织联系。

可他也有自己的办法,一大早,带着张达尧和他的第二小队,去了趟大云村。

张晓儒明知道二分区区委就设在大云村,自然不能去找李国新或宋长路。

作为驻村情报员,只许单线联系。

张晓儒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大张旗鼓来大云村,只是找大云村的维持会长宋春波罢了。

宋春波三十多岁,前额上的头发就开始掉了,平常能戴帽子,绝对不会脱。

看到张晓儒带着一个小队的自卫团,诧异地问:“张兄弟,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张晓儒微笑着说:“没什么,带他们出来露露面,让八路军游击队知道,我们有了武装,就不敢轻易来了。”

他是故意弄出动静,让区里的人知道自己来过。

宋春波违心地恭维着说:“你们村有自卫团,真好。”

张晓儒笑了笑:“宋会长,你们村也可以组织嘛。”

宋春波摇了摇头:“养个自卫团得花多少钱?我们村穷,实在养不起。”

张晓儒说:“我发现你们村狗不少,最近有人收购狗皮,你们的狗都打掉吧,一张狗皮一块五至一块七呢。”

第三十四章 交换

宋春波没想到,张晓儒大张旗鼓来大云村,竟然只为收狗皮?

宋春波心里的石头掉了地,笑吟吟地说:“没问题,等会有狗的人家,都去转一圈,让他们把狗打了,狗皮送你那。”

张晓儒掏出那包皱巴巴的正太烟,抽出一支烟丝都露出来的递过去,说:“多谢。”

宋春波倒没在意,有烟抽总比没烟抽强:“张会长,你家的酱菜很不错,清脆可口,每天吃饭,都得就你家的酱菜。”

“你早说啊,下次来给你算便宜点。”

宋春波哭笑不得,张晓儒年纪虽不大,可说话很老道。

这种话,换成其他同龄人,是说不出口的。

宋春波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下次送我一坛呢。”

张晓儒走后,宋春波迅速去了趟宋长路家,向他说起了此事。

他并不知道张晓儒是地下党,目前张晓儒很得势,又是新民会的人,还兼着自卫团,比他多两层汉奸身份。

在宋春波看来,张晓儒是铁杆汉奸无疑。

宋春波紧张地问:“宋书计,张晓儒带着自卫团的人刚走,说是请我帮他收购狗皮,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宋长路安慰着说:“没事,他有自卫团,咱们有游击小组呢。”

宋春波虽然心向抗日,但还不是自己的同志。

就算是自己的同志,二分区除了自己和李国新外,连区长孙守成都不知道张晓儒的真正身份。

宋春波笑着说:“对,咱们有游击小组,淘沙村的自卫团不堪一击。”

宋长路点了点头:“只要自卫团敢乱来,一定坚决击溃。”

宋长路得知张晓儒来了大云村,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随后让李国新去趟淘沙村。

此时的张晓儒,自然在杂货铺等着。

接完头后,张晓儒让乔再生在外面守着,他带着李国新到了窑洞里的暗洞。

移开最里面的货架后,多出一个地窖。

把货架拉回原处,在里面说话,外面很难听到。

点亮油灯,李国新才看到这个地方,感慨地说:“这个地方不错。”

“老李,昨天晚上,川夜濑不逢和常建有到了老军庄……”

张晓儒没时间与他讨论这间暗室的好处,马上向他汇报了昨天晚上老军庄的事情。

张晓儒当时趴在门上,基本上听到了屋内的对话。

刁骏竟然跟常建有是老乡,两人都是长子人,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还很熟。

也就是说,刁骏有意投靠日伪。

而宋启舟想投奔国军,张晓儒也能理解。

别人不知道魏雨田身份,张晓儒很清楚。

魏雨田跑了趟茶冲村,就有了十条枪。

要知道,茶冲村驻扎着国军一个营。

张晓儒肯定,宋启舟还是淘沙村自卫队长时,就知道了魏雨田的真实身份。

甚至,张远明一家被杀,张家大院被烧,魏雨田也有份参与。

至于智秀清想与八路交好,这是个很好的苗头。

张晓儒希望,组织上能及时掌握这个情况,有针对性的做老军庄的工作。

李国新郑重其事地说:“这些情况很重要,得马上回去。”

此事关系到,能否收编老军庄的土匪。

我党要求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就是为了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就算不能收编老军庄的土匪,能跟他们搞好关系,也是不错的。

张晓儒提醒着说:“有件事一定要注意,智秀清和宋启舟不愿意投靠日伪,刁骏为达到目的,很可能对他们下手。”

“我会向宋书计汇报的。”

李国新走后,张晓儒才有心情向魏雨田通气。

宋启舟想投奔国军,虽然张晓儒很不爽,但只要宋启舟不投奔日军,他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张晓儒故意在魏雨田面前露了脸,神秘地说:“魏管家,猜猜昨天我去了哪里?老军庄,我还见到宋启舟这个杀人魔王!”

魏雨田心里一动:“哦。”

看到魏雨田的表情,张晓儒知道他对老军庄非常有兴趣。

张晓儒马上转换了话题:“魏管家,你虽拿来十条枪,但枪很破,年头也太长了,有的年纪比我还大。而且,子弹也不多,这种圆头弹,得多搞点才行啊,都不敢搞实弹射击。”

魏雨田眉头一蹙,不满张晓儒此时错开话题:“昨天哪些人去了老军庄?”

张晓儒只提了一句,却把话题引开,引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张晓儒随口说道:“川夜濑不逢和常建有,我负责给他们带路。”

魏雨田更是好奇:“他们去做什么?”

张晓儒不满地瞥了魏雨田,训斥着说:“你管他们去做什么,这是你应该知道的吗?刚才跟你说的子弹,能不能想办法搞点过来?”

自己给魏雨田提供情报,总得拿点好处吧。

魏雨田此时还没意识到,张晓儒故意拿这个消息敲诈他。

但他知道,如果不满足张晓儒,老军庄的消息,自己是听不到了,忙不迭地说:“搞子弹没问题,两百发够了吗?”

张晓儒脸上露出不悦之情,说:“全村一百多人,每人都不够两发?来一千发吧。”

魏雨田知道,不满足张晓儒的条件,老军庄的话题就没办法继续,随口说:“一千发没问题。”

张晓儒笑着说:“行,三天后到没问题吧?”

“三天就三天,张会长,昨天晚上你们去老军庄做什么?”

张晓儒神秘一笑,说:“准备收编老军庄!”

魏雨田吓了一跳:“收编老军庄?”

张晓儒叹息着说:“常队长与川夜太君亲自出马,岂能空手而归?用不了多久,老军庄就会被收编。可惜,张老爷的仇,怕是再也不能报了。”

张晓儒回去后,又把张达尧叫来,让他再次去盯魏雨田。

张晓儒叮嘱着说:“达哥,回去换件衣服,要是没有的话,穿我的。脸上抹点灰,争取当面都认不出你。”

张达尧对盯人已经有心得,点了点头,说:“好。”

魏雨田并没意识到,张晓儒早就盯上了他。

张晓儒走后,他就出了村,这次没再往南边的茶冲村,而是去了三塘镇。

张达尧一路远远跟在后面,魏雨田到镇后,先在街上转了一圈,然后去了北边的奶奶庙。

第三十五章 三方得利

在奶奶庙,急匆匆赶到的魏雨田,见到了正焦急等待的宋启舟。

宋启舟急道:“你要再不来,就要去淘沙村找你了。”

这是他与魏雨田约定的接头地点,如果在这里两天见不到人,就要趁黑去淘沙村。

魏雨田提醒着说:“淘沙村被张晓儒经营得跟铁桶似的,你要进来只能从村南。”

宋启舟说:“这次找你是大事。”

魏雨田没等他说完,马上问:“是不是日本人想收编老军庄?”

宋启舟诧异地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魏雨田得意地笑着说:“是张晓儒说出来的,这小子嘴上无毛,给点好处什么都说。”

张晓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精神建设委员会的人,受上峰委派,潜伏在淘沙村,为国军搜集情报,刺探军情。

魏雨田更加想不到,张晓儒其实猜到了他的身份。

此时在奶奶庙外,张达尧正盯着他呢。

宋启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他在老军庄也是满嘴胡言。”

魏雨田摆了摆手,问:“别说这傻子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启舟低声说:“我当然想投国军,只要能保证我们的财产不受损失,别把兄弟们打散分编,再给个编制和地盘,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大哥的想法很危险,竟然想跟八路合作。至于老二没多说,感觉他想跟着日本人干。”

魏雨田担忧地说:“看张晓儒的态度,感觉日本人很有把握。”

宋启舟疑惑地说:“难道老二比我还早一步?”

他和智秀清的态度,其实很鲜明,唯有刁骏闪烁其词。

昨天晚上,刁骏主动提出送川夜濑不逢等人离开,当时就感觉不对劲。

魏雨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你回去得防着点。还有智秀清,绝对不能让他跟八路搞在一起。”

国共第二次合作,开始共同抗日后,国民党发现一条规律:失地愈多,共产党发展愈速。

因而,国民党在1939年1月的五中全会后,秘密制定和颁发了一整套《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处理异党实施方案》,实行防共、限共、溶共。

1939年10月,国民党召开了六中全会,把反共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既由“政治限共”转入“军事限共”,由一般摩擦,发展为大规模军事进攻,掀起了抗战期间的反共高潮。

在山西,最典型的就是“晋西事变”和“十二月政变”。

去年12月,一个月内,在临双公路公路以南,各县驻扎的阎部国军,包围伏击了我军决死队四个团,捕杀了青年干部和共产党员五六百人,绑架了一千多人,屠杀最残酷的是阳城县,仅区村干部被惨杀的即达三百多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国民党对抗战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

宋启舟问:“干脆把队伍都拉过来。国军能给我们什么番号?”

他是最晚加入老军庄的,对智秀清和刁骏没太深的感情。

作为一名土匪,自私才是最真实的特质,至于义气,还是留给死人吧。

魏雨田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到南边,可以给一个团的番号,由你担任上校团长。你们继续留在敌占区,可以给一个游击总队的番号,司令是少将军衔。”

宋启舟当然想当将军:“打游击就给少将,后勤怎么解决?”

这可是政府授衔的将军,真正的光宗耀祖,哪怕土匪,也梦想有朝一日能当个将军。

魏雨田安慰着说:“后勤由九十三军和双棠县政府解决,你在敌占区打游击,需要休整时,随时可以回国军驻地。”

老军庄三个匪首各有心思,老大智秀清希望,老军庄能与八路军交好。

刁骏则不然,他与常建有见面后,已经准备对智秀清和宋启舟动手。

宋启舟与刁骏有着同样的心思,无论是八路还是日伪,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宋启舟在三塘镇与魏雨田接头,老军庄的刁骏和智秀清,分别是日伪和八路见了面。

每个人都得防着其他两个,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心腹。

最终,智秀清决定,老军庄的人,自由决定去留,哪怕想放下枪回去种田,他也没有意见。

两天后的傍晚,李国新到了淘沙村杂货铺。

接完头后,李国新低声说:“老军庄一分为三了。”

张晓儒诧异地说:“一分为三?”

李国新缓缓地说:“智秀清带着一部分人上了老爷山,准备与我们合编;刁骏投了日伪;宋启舟当了双棠县抗日游击总队司令。幸好你的情报及时,否则会被刁骏得手。”

刁骏已经勾结了日伪,一旦他在老军庄没能干掉智秀清和宋启舟,就由日伪出面,里应外合,将反抗力量清除。

如果智秀清和宋启舟没有防备,还真不好说。

张晓儒谦逊地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对了,宋书计很喜欢你这里的酱菜,特别叮嘱,给他买两坛回去。”

张晓儒连忙拿了两个小坛子,用绳子扎好后,递给李国新:“我的就是组织的,宋书计喜欢,是我的荣幸啊,千万别提买。以后,不但宋书计的酱菜和腌菜,二分区其他同志的酱菜,我也全包了。”

“那好,我拿点回去。对了,明天镇上赶集,县委要在三塘镇上开一个敌占区工作经验会议,宋书记叮嘱,在关帝庙跟你见一面。”

“好,我会提前在后面树林等着。”

第二天一早,张晓儒正准备带着乔子清父子,以及张达尧、关兴文兄妹一起去赶集时,魏雨田突然到了杂货铺。

魏雨田双手抱拳,微笑着说:“张会长,一千发圆头弹已经送到了张家大院。”

宋启舟的双棠县抗日游击总队,已经挂牌成立,上峰大大的夸赞了他。

魏雨田提出,为获取情报,需要一千发子弹,上面很痛快地拨给了他。

张晓儒大喜过望,如果能有一千发子弹,淘沙村自卫团就能组织一次实弹射击了。

“是吗?走,去看看。你们先去,在关帝庙占个位子,到时我来。”

看着新到的子弹,张晓儒很高兴。

他也知道,魏雨田之所以会把子弹如数奉上,是因为宋启舟已经打出了双棠县抗日游击总队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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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动静要大

正当张晓儒急着往三塘镇赶时,在半路上遇到了镇公所的交通员王朴堂。

看到张晓儒,王朴堂一脸高兴:“正要找你,蒋镇长让你赶紧去一趟。”

张晓儒马上掏出烟,问:“什么事?”

香烟真是个好东西,不管两人熟不熟,敬根烟,马上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王朴堂是镇公所的交通员,很了解镇公所的情况,无意之间就能透露不少消息。

王朴堂接过烟,轻笑着说:“川夜太君和常大队长来了,看样子是好事。”

张晓儒给他点上火,心里大约知道什么事了。

智秀清与八路合作,带走了老军庄的那些“老人”,刁骏和宋启舟,也分别带走了跟自己走得近的手下。

原本张晓儒准备去关帝庙,可现在只能先去镇公所。

但在去镇公所之前,张晓儒先去了趟关帝庙。

张晓儒笑着说:“出来得急,没给你准备点酱菜,先去拿点,免得忘记了。”

张晓儒这么一说,王朴堂自然不会反对,哪怕绕一下也是愿意的。

张晓儒随**待一句:“我要去趟镇公所,你们先忙着。”

他希望,宋长路如果等不到自己,到时来摊位一问,就知道自己身不由己。

关巧芸原本想跟着张晓儒,可一听要去镇公所,马上闭住嘴。

看到张晓儒把酱菜递给王朴堂,又没收钱,关巧芸又想说话。

可看到张晓儒投来制止的眼神,她只好撅起嘴,将头扭过去。

张晓儒连范培林都敢得罪,怎么要讨好这个镇公所的交通员呢。

王朴堂拿着酱菜,笑得嘴都合不拢:“多谢啦。”

在镇公所,除了川夜濑不逢、常建有和蒋思源外,还有刚投靠的刁骏。

如今的刁骏,不再是老军庄的二当家,而是双棠县警备队第七中队的中队长。

之前警备队有六个中队,刁骏来后,新增一个中队。

警备队与华北治安军不一样,他们由日军训练,用的也是日式装备,粮饷也由当地政府供应。

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警备队要比治安军强一些。

老军庄离三塘镇较近,七中队暂时在三塘镇接受改编和训练。

川夜濑不逢踮起脚尖,拍了拍张晓儒的肩膀,微笑着说:“你上次带路有功,今天中午一起喝一杯,庆祝刁队长荣升。”

张晓儒欠了欠身,忙不迭地说:“不胜荣幸,恭贺刁队长。”

但他心里却暗暗叫苦,虽然中午可以吃顿大鱼大肉,但很有可能与宋长路失约。

张晓儒突然发现,驻守三塘镇的小川之幸和范培林没来,随口轻声问蒋思源:“会长,小川队长和范队长怎么没来?”

蒋思源在张晓儒耳边轻声说:“他们有任务,今天**二分区在镇上开会……”

张晓儒心里一惊,嘴上却说:“要我们协助吗?我的自卫团也来了人。”

蒋思源摆了摆手:“不用,他们跑不了。”

张晓儒笑着说:“恭喜会长将**一网打尽。”

蒋思源随口说:“跟我没关系,是范队长搞到的情报。”

既然是范培林搞到的情报,张晓儒自然不好多问。

此时的张晓儒,哪怕再心急如焚,可脸上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从蒋思源的只言片语分析,二分区今天开会之事已经泄露。

甚至,会场也有可能被包围。

要怎样才能通知区里的同志呢?

张晓儒急得汗都出来了,可他脸上又不能表露出来。

幸好,快到中午时,关兴文来镇公所找张晓儒。

“三哥,我们的货还没卖完,是收摊还是回去?”

张晓儒笑了笑,每次赶集都有戏班唱戏的:“收摊和回去不是一回事吗?你是想去看戏吧?”

关兴文不好意思地说:“是啊,难得来一趟。”

张晓儒看了看周围,突然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们马上收摊回去,另外,想办法在戏台弄点动静出来,越大越好。”

关兴文眼中不是惊讶,而是惊喜:“这……”

这段时间一直不停地训练,电话线也不能割,又没有任务,他都快憋坏了。

张晓儒看到蒋思源走过来,故意大声叮嘱着说:“赶紧回去,路上小心。”

关兴文机警马上跑开,回头说道:“我们马上回去。”

看到蒋思源,关兴文顿时明白张晓儒的处境,有些话不方便当众说。

关巧芸远远看到关兴文跑来,迎上去问:“晓儒哥呢?”

关兴文轻声说:“把达哥叫来,三哥有事吩咐。”

听到张晓儒有事吩咐,关巧芸马上把张达尧叫来,三人在旁边僻静处商量。

关兴文悄声说:“三哥让我们马上收摊回去,但是,又让我们在戏台弄出动静,越大越好。”

刚才在路上,他又在回想着张晓儒的话,又要回去,又得弄出动静,还得越大越好。

关巧芸诧异地问:“出什么事了?”

张达尧缓缓地说:“出什么事就别管了,先办事吧。”

张晓儒这样说,自然有道理,只管照做就行。

关巧芸喃喃地说:“怎么才能闹出大动静呢?”

关兴文提议:“要不,我们故意在戏场吵架?”

关巧芸摇了摇头:“不行,你忘记晓儒哥说的啦?任何行动,都要保护好自己。”

其他人的话,她可能记不清楚,但张晓儒的话,肯定牢记在心。

特别是上次在集辉村,她不听指挥,张晓儒给她上过一课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遇事再也不冲动,总会在脑子里多想一会。

在戏场打架争吵,倒是可以弄出动静,但效果未必好,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不定会暴露自己。

关兴文说:“那你说怎么办?”

关巧芸突然眼睛一亮:“晓儒哥以前说过,我们的战斗,就是东打一枪,西打一枪,零星敌伪汉奸出来就打,多了就躲,没有枪弹,就拿煤油桶装上鞭炮吓它,使敌人摸不着头脑,睡不好觉,不得安全。今天,就可以用鞭炮嘛。”

张达尧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鞭炮、火柴他们自己就有。

关兴文兴奋地说:“那还等什么?赶紧动手!”

关巧芸连忙制止:“不急,咱们先收摊,出去之后再绕回来。”

第三十七章 辨别

关兴文走后,张晓儒一直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关兴文能搞出什么样的动静,也担心他们会有危险。

自己不能参加,关兴文等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能在搞出动静的同时,保护好自己吗?

当然,张晓儒更担忧的是二分区的同志。

毕竟,日伪已经盯上了他们。

“啪啪啪啪啪……砰砰……啪啪啪啪……”

张晓儒在新辉饭馆的包厢里,正在给川夜濑不逢等人倒酒时,突然听到一阵猛烈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枪声,还是鞭炮声。

张晓儒拿着酒瓶呆住了,他仔细辨别着声音,很快平静下来了。

枪声与鞭炮声确实很像,但枪声不会这么急促,如果是机枪射击的话,也会是“哒哒……哒哒哒”这样的。

至于步枪身材,除非几十上百条枪一齐射击,否则哪有这么密集的?

张晓儒断定,这一定是鞭炮声,而非枪声。

明白过来后的张晓儒,突然大声说:“哪里打枪?”

川夜濑不逢此时走到窗边,眺望着声音的来源。

他们中午在三塘镇的新辉饭馆吃饭,新辉饭馆位于三塘镇仅有的两条街交汇处的东南角,是三塘镇最大最好的饭店,也是蒋思源的产业之一。

站在窗口,能看到两条街的景象,却看不到戏台。

其他人也跟着到了窗边,蓦然,下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张晓儒伸头往下看去,一群人奔跑过来,一边餐,还有人大声说:“快跑,打枪了!”

川夜濑不逢回头看了蒋思源,不满地说:“怎么回事?”

蒋思源也是一脸茫然,他坐在饭店里,怎么会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张晓儒主动请缨:“要不,我下去看看?”

川夜濑不逢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张晓儒马上跑了出去。

如果真是打枪,张晓儒此时出去是很危险的。

像蒋思源这样的,明知道是鞭炮,也未必会出去。

在街上,张晓儒拦住行人,问起发生何事。

几个人都告诉他,戏场突然有“枪声”,有人大喊“快跑,打枪了”,他们也跟着跑了。

张晓儒一路跑到戏场,看到地上的鞭炮纸屑,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迅速跑回新辉饭馆报告:“有人在戏台那边放鞭炮,老百姓以为是打枪,四处逃散。”

川夜濑不逢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这个时候放什么鞭炮?”

“砰砰……砰砰……砰”

川夜濑不逢话刚落音,远处又响起零星的声音。

张晓儒一听,心里大吃一惊,他听出这是枪声。

川夜濑不逢也很意外,笃定地说:“这是三八式步枪的声音。”

蒋思源突然记起,今天要围捕**二分区,连忙说:“会不会是小川队长在抓**?”

川夜濑不逢缓缓地说:“有人放鞭炮,一定要追查,很有可能是给**报信。蒋会长,三塘镇治安堪忧啊,后天有批壮丁要路过,能保证安全吗?”

蒋思源坚定地方说:“我们一定加派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他心里想,有本事别走三塘镇啊。

蒋思源最不希望,三塘镇发生这种事情。

一旦在三塘镇出事,他这个新民会长,总免不了要挨骂。

旁边的张晓儒,突然大声说:“报告,淘沙村自卫团请求参加。”

蒋思源斜睨了张晓儒一眼:“你们自卫团才训练几天,连枪都不会打。”

张晓儒坚定地说:“哪怕只训练一天,也应该参加。协助皇军作战,是我们最大的荣幸。自卫团还没跟八路军打过仗,希望哪天能与他们一较高下!”

川夜濑不逢欣慰地看了张晓儒一眼,同时,嗔恼地望向蒋思源:“你们都应该向张晓儒学习,舍不得出人出枪,怎么能消灭八路?”

蒋思源被骂,不满地瞪了张晓儒一眼,这小子太会表现了,真要让淘沙村出兵,说不定个个都是怂货。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情况,饭还是要吃的,酒也照喝不误。

只是吃饱喝足后,川夜濑不逢和常建有去了三塘镇据点,张晓儒则回了家。

离开镇公所,张晓儒绕了一圈,观察四周无人注意后,绕到了关帝庙后面的树林里。

这是他与宋长路约好的接头地点,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宋长路。

张晓儒希望,二分区可千万别出事。

对二分区开会之事,张晓儒听李国新提了一句。

他不知道范培林的情报,是从何处获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范培林的情报是准确的。

张晓儒正在沉思时,听到有人朝树林走来,他警觉地望着声音的来源,很快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李国新。

张晓儒紧张地问:“老李,区里没出事吧?”

李国新诧异地说:“你知道区里出事了?”

张晓儒说:“上午我在镇公所,听蒋思源提起,小川之幸和范培林准备抓捕二分区的同志,我让人在戏台弄出动静,不知道你们察觉到了没有?”

李国新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长长的吁了口气:“原本鞭炮是你放的?”

幸好有鞭炮声,否则整个二分区真会被一锅端。

这次来开会的,除了区里的同志外,县委也有人参加了。

原本是讨论在敌占区的工作经验、方法和必须警惕的事项,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张晓儒说:“应该是,他们已经回村了。”

李国新疑惑地说:“这次很奇怪,我们开会,日伪怎么会知道呢?”

张晓儒说:“据说是范培林搞来的情报。”

李国新喃喃地说:“范培林?”

“老李,宋书计呢?”

李国新沉声说:“放心,他没事,但是,我们有几个同志被敌人抓走了。”

张晓儒急道:“啊!那怎么办?”

李国新沉吟着说:“此事区里会调查,你回去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对了,川夜濑不逢说,过几天会有一批壮丁经过三塘镇,能不能打?”

ps:有读者说“书计”是个错别字,之前提过,这是故意的,要不然会显示“高官”,比如说“宋书记”,阅读器起来反而不方便。

第三十八章 留一手

一般来说,壮丁很少用车辆运输,都是用一根绳子,把每个人的胳膊连起来捆着,由日伪拉着绳头押送。

押运壮丁,大多是重兵押送,毕竟每次押送,不是三五十人,至少在一百人以上,多者甚至数百人。

日军会出动一个小队以上,警备队可能出动得更多。

以二分区的游击小组,加上淘沙村几个人,不够人家塞牙缝。

既然要解救,必须击溃日伪,没有一个团的部队,想都不用想。

李国新沉声问:“有多少人押送?”

张晓儒说:“不知道,估计不会少,川夜濑不逢命令三塘镇自卫团参加护送。我代表淘沙村自卫团,请求参加押送。”

参与押送,能获知壮丁的具体情况,反而有利于营救。

淘沙村民兵队,原本就只负责情报搜集、带路等,配合正规部队作战。

李国新摇了摇头,缓缓地说:“我会向上级汇报。”

今天二分区游击小组,负责会场的安全保护。

他们与日伪发生枪战,损失了好几个人。

再营救壮丁,除非上级另派武装,否则有心无力。

当前,二分区的重要任务,是找到情报泄露的源头。

张晓儒回到村里后,天已经快黑了。

到关兴文家后,发现张达尧也在。

张晓儒问:“晚上的站岗,安排好了没有?”

关兴文现在是自卫团一小队的队长,张晓儒是二小队的队长。

一小队的队员,主要是些“刺头”:训练不积极,甚至仇视关兴文和张晓儒,甚至对日伪也痛恨的人。

这些人,以后是淘沙村民兵队的重点培训对象,每天都要严格训练。

魏雨田拿来的子弹,大部分交给一小队实弹射击。

而二小队,则是配合训练、或者没有主见,盲从训练之人。

这些人的心态,跟很多伪军一样,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天生软弱涣散。

如果有脏活、累活、苦活,一般交给二小队,好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

像晚上站岗、配合日伪巡查,基本上是二小队的事。

二小队很多人,连枪都没摸过。

自卫团十条枪,一小队占了七条,剩下的三条,都是有问题的,拿给二小队装门面而已。

把人分成两个队后,管理起来就容易得多。

关兴文的任务,是把一小队的人,训练成真正的战士,让他们服从命令,将对日伪的仇恨,转化为抗日的动力。

而张达尧在二小队的任务,是转化二小队人员的思想。

张晓儒的目标,自卫团将是以后淘沙村民兵队的另一种称呼。

张达尧说:“已经安排好了,王双善会去巡查。”

张晓儒叮嘱着说:“除了王双善,你也要经常去巡查,不能让他过多接触队员。”

王双善虽然挂着自卫团的副团长,但自卫团现在全是淘沙村的人。

这些人,以前不少被自卫队欺凌过,自然对王双善没好感。

张晓儒故意冷落王双善,加之张达尧和关兴文唯张晓儒马首是瞻,王双善在自卫团,几乎就是个透明人。

关巧芸一脸期盼地问:“晓儒哥,我们今天在戏场的任务完成了吗?”

张晓儒不置可否地问:“这是谁的主意?”

关巧芸举起手,说:“我的。我们先想着,是不是故意打架闹事,但我记得你说过,要时刻保护自己,这才想到用鞭炮。当时所有人都跑了,动静够大了吧,哈哈。”

张晓儒微笑着说:“今天的主意很好,看来你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了。”

关巧芸欢呼雀跃地说:“真的吗?晓儒哥,以后我可以参加战斗了吧?”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只要你能服从命令,又练好了本事,当然需要。可是作为一名女性,你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

关巧芸疑惑不解地问:“什么作用?”

张晓儒缓缓地说:“我们现在把全村的男人组织起来了,你应该把妇女组织起来,让她们知道为什么要抗日,怎么才算抗日。支持家里的男人抗日,解决后顾之忧,也是一种抗日。做好饭、带好娃、洗好衣,也是支持抗日。要让她们明白,为谁抗日,日本人早晚会完蛋。”

关巧芸问:“是不是组织妇救会?”

张晓儒缓缓地说:“性质差不多,但不能公开成立组织。”

关巧芸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晓儒说:“几天后,日伪要押送一批壮丁经过三塘镇,我们要想办法弄到详细情报。这段时间,各个路口要派人观察。”

虽然他提出,要参加护送壮丁的行动,但蒋思源未必会同意。

他在日本人面前表现积极,已经让蒋思源不高兴了。

什么事情都留一手,总是好的。

“晓儒哥,我也要参加行动。”

张晓儒答应了:“好,你可以去。”

女人做这方面的侦察,反而不会引起日伪的怀疑。

张晓儒要走的时候,关巧芸追了出来,塞给他一双布鞋。

关巧芸说话的时候,脸色绯红,说完就跑了:“晓儒哥,这是给你做的。”

张晓儒大声说:“兴文没鞋穿,给他啊。”

关兴文听到声音,走出窑洞,说:“三哥,我也有呢。”

张晓儒把鞋子递给关兴文:“一双不够,留一双备用。”

关兴文连忙摆着手:“穿你的鞋,不想让我活了吧?再说了,咱俩的脚,大小也不一样啊。”

张晓儒没再推辞,说:“你去巡查一趟吧,有谁不认真,就给我削。”

张达尧要走的时候,张晓儒拉住了他:“达哥,我们一起走。”

张晓儒知道,自己不开口,张达尧是不会回话的:“明天,你给玉姐送点酱菜去。”

他所说的“玉”姐,是张达尧的亲姐,也是他的堂姐,嫁在大云村。

张达尧点了点头:“好。”

张晓儒说:“让你去大云村,是为了观察他们村有没有异常。你下午去,吃了晚饭再回来,我在兴文家等你。”

张达尧点了点头:“明白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张晓儒正在张家大院训练自卫团时,突然接到报告,大枫树据点的毛占田,率领两个班的警备队经过淘沙村,准备扫荡大云村。

第三十九章 救人

听说警备队要扫荡大枫树,张晓儒大吃一惊,他马上把张达尧叫来,让他迅速去大云村报信,把张玉亭一家接出来。

只要张玉亭一家动身,区委自然会得到消息。

大云村与淘沙村不一样,那里属于准治安区,也就是说,游击队随时可能会活动。

日伪对大云村的态度,也与淘沙村迥然不同。

张达尧听说大枫树的黑狗队要去大云村,急得拔腿就跑。

他姐嫁在大云村,可千万不能让日伪祸害她家。

张晓儒在后面大声说:“记住,进山、进沟。”

大云村位于白云山和老爷山中间,只要进了山,或者进了沟,日伪就无可奈何了。

随后,张晓儒去拦警备队,然而,毛占田急着赶路,连口水都不喝。

张晓儒挡到毛占田面前,笑嘻嘻地说:“毛队长,不喝水,抽支烟总可以吧?”

上次从陈拯民身上抢回的半包烟,已经用完了,他又装了一包正太牌香烟在身上。

给别人敬烟时,张晓儒总会阵阵心痛,但想到每一支烟都会发挥作用,瞬间又好受多了。

毛占田看了看天色,似乎时间还早,如果他们过去,镇上警备队没来,也不太好。

接过烟,勉为其难地说:“好吧。大家都休息一会。”

大枫树到淘沙村三里,淘沙村再到大云村还有五里,在淘沙村歇会儿正好。

张晓儒马上帮他点上火:“你们去大云村,要不要淘沙村自卫团协助?”

毛占田斜睨了张晓儒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次我们也是配合。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以为张晓儒想立功,像这种抓人的事,怎么会让张晓儒分一杯羹呢。

如果与八路军作战,他们会欢迎淘沙村自卫团。

日本人拿他们当炮灰,他们也很乐意,把自卫团当炮灰。

张晓儒心里一惊:“小川队长和范队长也会去大云村?”

毛占田有些意外,张晓儒竟然能知道这件事:“不错。”

张晓儒好奇地问:“共党二分区的人,真躲在大云村?”

他现在只希望,张达尧能早一步到大云村。

同时,他也有些奇怪,昨天日伪封锁二分区会场,已经惊动了区委,今天再去大云村,还能有收获吗?

蓦然,张晓儒明白了,日伪恐怕是故意的。

他们就是要报复,杀鸡骇猴。

这种事情,日伪之前经常做,大云村成了区委所在地,他们自然恼羞成怒。

毛占田嗤之以鼻地说:“这能有假?”

毛占田走后,张晓儒把关兴文叫来,让他叫上关巧芸,一起出去一趟。

关兴文问:“三哥,要不要叫上陈光华?”

陈光华是一小队的人,也是最大的“刺头”。

张晓儒摆了摆手:“不行。”

一小队的人,都有可能加入民兵队。

但是,他们现在还不是民兵,也不能用这种事情突击考验他们。

张晓儒带着关兴文兄妹,先去了白云山后山的山洞,每人领了一支步枪,二十发子弹,以及四枚手榴弹。

张晓儒还背了双份,因为他得给张达尧准备。

同时,他还把盒子炮带上,至于冲锋枪留在山洞。

冲锋枪的子弹不多,一梭过去就成了烧火棍。

如果盒子炮备有二十发子弹,张晓儒会非常有信心。

然而,拿手榴弹时,张晓儒发现一个问题,他们没有手榴弹袋。

子弹袋他们有五个,这是集辉村缴获的。

但他们当时没带手榴弹,也就没背手榴弹袋。

一枚手榴弹重约一斤半,四枚手榴弹就是六斤。

拎六斤东西不重,但分开拎的话,就很不方便了。

张晓儒只好用绑带,将手榴弹捆在一起:“巧芸,下次记得缝几个手榴弹袋。”

脸上抹了锅底黑后,他们从后面下山。

大云村就在白云山与老爷山的山谷边,走到白云山下,不远就是大云村了。

然而,还在半山腰,就看到大云村冒出滚滚浓烟。

关兴文指着大云村方向,低声惊呼:“三哥,你看。”

张晓儒停住脚步,脸色凝重地说:“看到了。”

借着地势,他可以看到大云村的人,都被赶到了晒谷场。

晒谷场周围,日本人架起了机枪,其中为首者,很像是三塘镇的小川之幸。

外面则站着一圈的警备队。

而村里的房子,有几处已经着了火。

显然,他们在找八路或区干部。

“砰!”

听到枪声,张晓儒等人都蹲了下来。

关兴文在旁边轻声说:“三哥,打吧。”

张晓儒反问:“怎么打?”

关兴文顿时语塞:“这……”

张晓儒轻声说:“我们不但要把敌人赶走,还不能让他们拿群众泄愤。”

关巧芸说:“可以开枪把他们引出来,到时扔手榴弹,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砰砰!”

小川之幸手里的枪又响了,他面前的两位群众倒在了血泊中。

关巧芸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东洋鬼子!”

张晓儒分析着说:“我们的任务是救老百姓,鬼子以后再杀也不迟。最重要的,保护自身安全。”

“三哥你就下令吧,该怎么救?”

张晓儒说:“开枪把他们引出来,但不能用手榴弹招呼,每人留一枚手榴弹备用,其他做成诡雷。就跟电线杆上一样,但手榴弹要藏起来,把线拉长,或者绑到草丛和树枝上,只要他们踢到线……嘿嘿。”

手榴弹只能扔三四十米,就算借着地理优势,能扔到五六十米已经顶天了。

而五六十米,对枪械来说,却是很近的距离。

所以,手榴弹只是用来迟滞敌人的脚步。

关兴文突然说道:“三哥,那边过来一人,好像是达哥。”

张达尧远远地说道:“晓儒。”

淘沙村民兵队很有特色,每个人都会在脸上擦锅底黑,张晓儒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他们。

张晓儒朝他身后望了望,问:“达哥,玉姐呢?”

张达尧惭愧地说:“我来的时候,大云村已经被包围了。”

张晓儒安慰地说:“放心,一定能把玉姐救出来。大家赶紧把手榴弹埋好,拉绳要藏得巧妙,同时把位置记好,如果没炸,下次还要取回来的。”

第四十章 伏击

张晓儒等人用手榴弹改装诡雷,刚准备弄的时候,大云村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呈包围态势的日伪,突然开始动了。

“三哥,他们这是要走啊。”

“看到了。把手榴弹收起来,估计用不上了。”

关兴文摩拳擦掌地问:“不趁机打一下吗?”

关兴文很喜欢打仗,哪怕听到枪声都很兴奋。

每次自卫团的射击训练,他必然到场,而且总得打两枪。

他是一小队的小队,想打枪还是可以的,而且枪法也确实是整个一小队最好的。

张晓儒叹息着说:“在这里打不划算,我们赢了,敌人会疯狂报复村民。如果输了……,下顿饭要到阎王爷那里吃了。”

其实,刚才的行为,他并没考虑周详,下意识地用根据地的战术对付日伪。

大云村不是根据地,日本人不会随便屠村,准治安区是他们的工作对象,把准治安区变成治安区,才是日军的目的。

如果把人全部杀光了,只会激起其他准治安区倒向八路军游击队。

看到大云村被围,张晓儒只想着救人,并没想到,真要是开枪,或许会给大云村带来更大的伤害。

关巧芸听出了话中之意:“那要在哪里打才划算?”

张晓儒想了想,沉吟着说:“在神婆沟吧。我们赶紧去布置阵地,争取在他们回去时,让他们尝尝淘沙村民兵队的厉害。”

柿子挑软的捏,在这里打,无论输赢都不划算。

在伪军回去的路上动手,既可以给村民出气,又能让他们下次不敢再随便出来。

张达尧突然骂道:“这帮黑狗队,还要抢东西。”

放眼望去,警备队的人,冲进各家各户,像土匪进村似的,打家劫舍、抓鸡抢粮。

张晓儒正色地说:“他们抢了多少东西,以后都得连本带利还回来!”

神婆沟位于大云村与淘沙村之间,西面和北面是岭,东南和南面是沟,沟对面也是岭。

“关巧芸和张达尧一组,人们先到东沟对面,再到南沟对面,手榴弹你们用不上,拿出来给我和关兴文。我们在北岭和西岭伏击,你们在对面配合。记住,打两枪就要换个地方,让敌人觉得,我们有不少人。”

关巧芸原本想跟张晓儒并肩作战,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我……好吧。”

张晓儒叮嘱着说:“你们先过去,这次以骚扰为主,打死打伤多少敌人不重要,记住,每人开五枪就撤退。”

关巧芸不满地说:“开五枪也太少了吧?”

张晓儒严厉地说:“你要是一枪能打死一个敌人,我让你开五百枪。”

关巧芸轻声说:“你有五百发子弹吗?”

张晓儒一想,这种尖头弹他还真没五百发,满打满算也就四百发,加上魏雨田的圆头弹,总共才一千多发。

张达尧说:“巧芸妹子,我们先过去吧。”

他没有擦锅黑底,从地上抹了点灰,又拿树叶揉碎,将汁水擦在脸上。

张晓儒叮嘱着说:“迅速进入阵地,熟悉周边地形,一定要想好从哪里撤退,最好有备用路线。撤离后,把枪放回山洞,自行回村里,我估计毛占田如果逃跑,一定会经过淘沙村。这是你们第一次独立作战,绝对不能恋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是”

所有人齐声应道。

这次伏击,是淘沙村第一次主动伏击敌人,张晓儒自然得打头阵。

先让关兴文在后面等着,自己先去了最前面。

张晓儒将八枚手榴弹,分别放在四个不同的地方。

他选的地方居高临下,往下扔手榴弹,敌人想躲都没地方躲。

敌人想要还击,连他的人都未必见得到。

选好阵地后,张晓儒趴在阵地上,旁边放着长枪和两枚手榴弹,静静等着毛占田的警备队。

这是大云村回大枫树据点的必经之路,他们一定会来的。

等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张晓儒紧握着长枪,注视着下面路上的动静。

前面是三四个黑狗队,斜背着长枪,歪歪斜斜地走着。

后面的人,都坐在在大车上。

总共六辆大辆,每辆大车上坐着两三个黑狗队,后面还有两人牵着六头羊。

“砰!”

张晓儒一直搜索着毛占田,当他在第二辆大车上,看到毛占田一只脚翘起来躺在车上,他果断地开了枪。

枪响后,张晓儒抓起旁边的手榴弹,拉动手环,将手榴弹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更大的巨响,将前面几个黑狗队炸得东倒西歪。

“砰!”

张晓儒再向中间的车队丢了枚手榴弹。

沟对面的关巧芸,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将枪抵在肩部,正式射出了自己在战场上的第一枪。

可惜,第一枪没打中。

但敌人看到沟对面也有人,吓得赶紧趴在地上。

毛占田腹部中了一枪,他握着肚子,痛苦地左右看了看,用尽全力,大叫着说:“赶紧他麻的走,留在这里等死啊。”

明显进入了八路军的包围圈,不走的话,必死无疑。

警备队作战不行,但逃命是一流的。

然而,他们刚准备走,又有两枚手榴弹扔了下来。

最要命的是,第一辆大车炸坏了。

这是大车道,一辆大道很容易走,两辆大车就得小心翼翼了。

前面的大车坏了,后面的大车基本上不可能绕过去。

况且,拉车的骡子受了惊吓,不但不往前走,反而往后退。

“砰砰!”

“砰砰砰!”

四面八方的子弹,加上从天而降的手榴弹,将警备队炸得抱头鼠窜。

受伤的毛占田,被人背着,不要命的往淘沙村方向跑。

可是,张晓儒早就注意到他了,抢了老百姓这么多物资,能放他回据点吗?

“砰砰!”

张晓儒掏出盒子炮,连开枪,第一枪打中了背毛占田那人的腿,那人腿受伤,将毛占田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二枪,正中毛占田背部。

张晓儒正要开枪时,突然看到,前面也有人开枪,他马上跑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

关兴文一边射击着,同时将手榴弹狠狠地往下砸:“再不过来,就没我的份了。”

第四十一章 无伤亡

关兴文在后面,听着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心里早就痒痒的。

他数着手榴弹的爆炸,当第七枚手榴弹炸响时,再也忍不住,跑上来增援。

张晓儒的命令,并没有不让他上来。

“准备撤!”

关兴文才扔到第四枚手榴弹时,张晓儒突然说。

他知道已经将黑狗队打得还了手,也消灭了不少敌人,但不能恋战。

此时任务已经完成,该回村了。

关兴文看着路上的丢弃的枪支,两眼放光地说:“这么多战利品,不拿走?”

张晓儒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但还是坚定地说:“不拿。”

他们在岭上,敌人很难发现他们,更难伤到他们。

可如果下去打扫战场,意味着要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

或许,他们可能不会受伤,但也有可能,为了几条枪把命送掉。

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得以最快的时间赶回去。

这边的手榴弹和枪声一停,对面关巧芸和张达尧迅速进入沟里,绕过神婆沟,翻到白云山后山。

关巧芸背着枪走得飞快,刚才她数着子弹,开足了五枪,而且有两枪,应该命中了目标。

第一次正式射击,就能击中目标,令她非常兴奋。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后山的山洞,把枪支弹药藏好,一边擦着脸,一边飞快的往淘沙村方向跑。

“韩组长,前面有枪声,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人,没穿军装,背着长枪,胸前挂着子弹袋,侧面还有一个手榴弹袋。

子弹袋装了六七发子弹,而手榴弹袋仅有一枚手榴弹。

他是李万田,是二分区游击小组的成员。

李万田所说的“韩组长”,大名“韩德文”,正是二分区游击组长。

游击小组得知日伪扑向大云村,马上赶过去救援,等他们到大云村时,日伪已经离开。

又得知,大枫树据点的黑狗队,带着抢走的粮食和牲口走了,他们一路追了上来。

还没到神婆沟,就听到前面传来爆炸声和枪声。

韩德文一听,回头说道:“加快速度,跑步前进!”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只剩下几个受伤的伪军,以及六车粮食和牲口。

游击小组对付几个受伤的伪军,还是没问题的,一阵对射,几名伪军全部投降,游击小组只有两名队员受伤。

李万田打扫着战场,发现有十几条枪,这绝对是游击小组成立以来最大的收获啊。

而且,他们都没怎么参加战斗,等于白捡:“乖乖,这是谁干的啊?”

韩德文心里也很疑惑,但身处战场,无暇多想,只想快速离开:“废什么话,赶紧打扫战场,把物资给老乡还回去。”

见到丢失的物资失而复得,大云村的群众总算没那么悲伤。

这次日伪在大云村,烧掉了几间房子,还打死了五六名群众。

张晓儒赶回淘沙村的时候,大枫树据点的警备队,已经绕村而过。

等他收拾好后,发现山田正雄带着一队日军,以及十几名伪军,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大枫树据点总共才一个小队的警备队,估计全部出动了。

山田正雄用生硬的日语,夹杂着汉语说道:“淘沙村自卫团,全部的集合,出动。”

张晓儒大声应道:“嗨!”

自卫团集合起来只需要几分钟,张晓儒和王双善亲自带队。

自卫团一马当先,很快到了神婆沟。

然而,此时的神婆沟,除了几具伪军的尸体外,其他的一切都不见了。

当山田正雄看到毛占田的尸体后,愤怒地吼叫道:“八嘎!”

张晓儒也暗暗好奇,神婆沟的战场,是谁打扫的呢?

除了伪军尸体上的衣服和鞋子没脱下来后,其他打扫得还挺干净的。

估计不周围的群众,就是其他抗日力量。

山田正雄批着岭上茂密的树林,对张晓儒说:“你们,上去看看。”

张晓儒大声说:“一小队跟我上,二小队跟王团副去沟里察看情况。”

日军和伪军如临大敌,唯有自卫团,就像训练似的,在张晓儒和王双善的带领下,将周围的地形,仔细检查了一遍。

特别是张晓儒、张达尧和关兴文,他们气定神闲,沉稳地带领着队伍。

反倒是王双善很是紧张,生怕暗地里突然射出一颗子弹。

山田正雄看到淘沙村自卫团的表现,暗暗点了点头。

相比之后,自卫团比警备队表现得还好些。

看看这些警备队的,像吓破了胆似的,一个个弓着身子,如临大敌,生怕被袭击,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架势。

张晓儒从岭上下来后,拿着几枚弹壳,递给山田正雄,大声说:“报告山田队长,山上的,发现了弹壳的干活。”

山田正雄看了看弹壳,这是三八式步枪的。

再到周围看了看后,无奈地说:“收队!”

张晓儒带着自卫团的人,把警备队的尸体就地掩埋。

他们的衣服虽然没脱,但张晓儒要求,把鞋子脱下来。

警备队穿的是日本制式军鞋,橡胶底的,谈不舒服,但下点雨不会湿鞋,时间长了,也不会磨破底。

我军战士,一年要磨破六到八双布鞋,但如果是橡胶底的鞋子,一年两双足矣。

张晓儒看到他们把鞋脱下来后,放到一边,都不敢拿,冷笑着说:“怎么,没人要?”

有人回道:“死人的东西,能要吗?”

张晓儒走过去,挑一双合脚的:“管他死人活人,只要是好的东西就能要!张达尧、关兴文,你们带个头,挑一双穿上。王团副,你和也搞一双。”

一双好的鞋子,绝对能提高战斗力。

特别是他们需要在山路上行军时,更是如此。

“我也搞一双!”

陈光华突然走了出来,也给自己挑了双鞋子。

他的鞋子原本就很破了,当场就换上了军鞋。

张晓儒大声说:“还有几双鞋子,谁要就拿回去,不要的话,我们就拿走了。”

他们几个带了头,剩下的三双鞋子,很快被人拿走了。

这次毛占田带着两个班的伪军,在神婆沟留下了八具尸体。

加上几名被俘的,损失了一个多班。

淘沙村民兵队,没有任何伤亡,所有人经过实战,战斗力大大提升。

第四十二章 冒名顶替

此次伏击大枫树警备队,张晓儒只布置了任务,具体的战斗,由他们独自完成。

无论是关兴文,还是张达尧,抑或是关巧芸,经过此次伏击后,才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名士、一个合格的民兵。

回村后,张晓儒把自卫团集合起来,他站在队伍前面训话:“看到没有?八路随时可能出现,我们一定要加强训练,保护淘沙村的安全。”

下面的陈光华,满脸都是不以然的表情。

看到那些黑狗队死在路上,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特别是听说,日伪今天在大云村杀了人后,更是觉得他们活该。

张晓儒缓缓地说:“从今天开始,每天增加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早上负重跑一个小时。所有人都要参加,包括我和王团副。”

王双善一听,脸成了苦瓜。

回去后,他立马向魏雨田诉苦。

身为精神建设委员会淘沙村小组的成员,王双善每天都要向组长魏雨田汇报。

今天在神婆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双善更得第一时间报告。

到魏雨田的窑洞后,王双善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今天有支抗日部队,在神婆沟伏击了毛占田的两个班警备队,只逃回几个人,毛占田也死了,身中两枪。”

魏雨田喃喃地说:“谁干的?”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宋启舟的身影。

宋启舟的抗日游击总队已经打出了旗号,装备换了,军饷领了,但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每次催促,宋启舟都说在等待时机,今天神婆沟,可是最好的时机。

王双善摇了摇头:“不知道,估计是八路军游击队。”

魏雨田淡淡地说:“那可未必。”

自从双棠县抗日游击总队成立后,**在敌占区也有了自己的武装。

宋启舟的手下,战斗力并不弱,更换了装备后,他们已经有了与警备队一拼之力。

魏雨田觉得,只要宋启舟愿意,完全可以打警备队一个措手不及。

下午,魏雨田悄悄去镇上,与宋启舟秘密接了头。

宋启舟为了抗日游击总队的发展,在三塘镇上盘了家小酒馆。

虽然没什么生意,但胜在有个掩护的身份,对上面也可以交待,这是抗日游击总队设立的情报站。

有了这家小酒馆,魏雨田要找他确实方便,到小酒馆一坐,宋启舟就能知道。

小酒馆是盘的,伙计用的是原来的,宋启舟只当甩手掌柜,他的手下,尽量不抛头露面。

在后面的房间里,魏雨田见到了宋启舟。

魏雨田见到宋启舟,不忘提醒:“刁骏就在镇上,可不要随便出门。”

宋启舟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我跟他见不着面。”

他白天都不出门,怎么可能跟刁骏碰面嘛。

魏雨田轻声问:“今天在神婆沟,大枫树据点的警备队被袭击,毛占田当场身亡,是不是你干的?”

魏雨田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他心里非常渴望是宋启舟干的,说话的时候,故意透露了大量信息。

宋启舟一听,眼珠乱转,心念急转,反问道:“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雨田随口说:“清理现场时,淘沙村自卫团去了,当场埋了八具尸体,听说还有三个人被俘。”

宋启舟打断魏雨田的话,沉声问:“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干的?”

魏雨田的话,给了他足够的理由,既然魏雨田都不知道是谁干的,自己承认了又有何妨?

魏雨田惊喜若狂:“真是你们干的?”

宋启舟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们还能有谁?”

魏雨田微笑着说:“如果真是你们干的,那得上报才行。”

他不仅是精神建设委员会淘沙村小组的组长,现在还是抗日游击总队的联络员。

抗日游击总队出了成绩,他脸上也有光。

宋启舟眼中狡黠的笑容一闪而过,问:“那还等什么?对了,咱们有两个兄弟阵亡,是不是要发抚恤金,打了胜仗,是不是得给奖励?”

虽然宋启舟没在**中混过,但他以老军庄三当家的资历,在**中如鱼得水。

魏雨田笑着说:“你先写一份报告,上峰收到报告,才会有奖励嘛。”

宋启舟眼珠一转,将事情推给了魏雨田:“你也知道我大识不一箩筐,写报告还不如让我生孩子呢。此事就拜托魏先生如何?”

魏雨田也知道,宋启舟不识字,土匪窝里的,识字的没几个,会写的估计一个也没有。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

傍晚的时候,张晓儒早早在杂货铺等着接头。

昨天日伪三塘镇搜捕区委的同志,不知是否找到了泄露情报的源头。

今天日伪在大云村残杀无辜群众、烧房抢劫。

警备队又在神婆沟被伏击。

这么多事情碰在一起,李国新一定会来接头。

果然,天快擦黑时,李国新来了。

看到李国新,乔再生很识趣的出去帮着乔子清做事。

两人对完暗语后,李国新低声问:“神婆沟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张晓儒轻声说:“是的,到里面说吧。”

李国新跟着张晓儒进了里面的暗室,等张晓儒点亮油灯后,说:“你们走后,二分区游击小组到了,他们俘虏了三名黑狗队,缴获了十三条枪、三百多发子弹。”

张晓儒听到是游击小组打扫了战场,马上打起了战利品的主意:“这是我们的战利品,游击小组怎么能趁火打劫呢?不行,得还给我们。”

李国新笑骂着说:“你倒想得美,既然是你们的,当时为何不带走呢?”

张晓儒恬不知耻地解释着说:“当时不是急着回村嘛,老李,你得跟他们说说,这是我们的战利品。必须还给我们,哪怕还一半也好,不能让兄弟部队白辛苦一场。”

李国新摇摇头,缓缓地说:“除了我和宋书计,别人都不知道淘沙村民兵的存在。”

情报员都是单线联系,其他情报员,都不允许使用反侦察手段。

而张晓儒不仅反侦察,还加入了组织,先是新民会,现在还当了维持会长、自卫团长。

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张晓儒还会高升。

第四十三章 狗汉奸

以张晓儒现在掌握的资源,不仅可以反侦察,还会伏击日伪。

张晓儒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为众人所知,所创建的民兵队,知道的人也很少。

但张晓儒对战利品念念不忘:“你得跟宋书计提议,淘沙村民兵要发展,可不能缺了武器。”

李国新缓缓地说:“我可以向区委汇报,但不管组织怎么决定,你都要服从。”

张晓儒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毕竟仗是张晓儒打的,便宜不能全让游击小组占了。

张晓儒正色地说:“我任何时候都坚决服从组织决定。对了,昨天开会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

李国新蹙着眉头说:“还在调查,我们不能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也绝不能放过任何叛徒!”

其实,昨天对所有人暗中都进行了调查,包括张晓儒。

毕竟,张晓儒是知情人之一。

昨天宋长路没在关帝庙出现,也是采取了预防措施。

张晓儒又问:“后天壮丁就要经过三塘镇了,区里有什么指示?”

李国新摇了摇头:“区里还在等县委的指示。”

以二分区的兵力,还不足以解救壮丁。

张晓儒说:“要我说,不用等县委指示,咱们自己就可以干。”

李国新严厉地说:“乱弹琴!几百日伪,能随便打吗?区里的这点部队,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张晓儒分析着说:“你听我说啊,日伪确实人多,但他们还得看押壮丁。这样一来,拉得战线就长,只要打起来,他们首尾必定不能相顾。他们顾得跟我们打仗,就顾不了壮丁。”

李国新沉吟着说:“那也不是区里这点人能干的。”

张晓儒微笑着说:“我找到一个很好的伏击点,哪怕就是几个人,也可以一战,之后能从容而退。”

李国新好奇地问:“哪里?”

“王家坟,那里地势较高,便于隐蔽,也便于撤退,地形条件非常好。另外,壮丁如果逃跑,只要他们跑进王家坟,日伪很难再抓他们回去。我们只需要制造一点动静,比如扔几枚手榴弹,或者打几排枪,就有可能救出那么多壮丁,这是很划算的买卖啊。”

还有一点,王家坟位于青树镇,壮丁在那里出事,与三塘镇无关。

李国新笑着说:“你就不心疼好不容易搞到的手榴弹?”

有的时候,张晓儒就像个老抠,但有的时候,又大方得惊人。

但无论是打仗,还是与日伪交往,他都像是做买卖,讲究划不划算。

只有划算的买卖,张晓儒才愿意干。

张晓儒笑了笑:“只要是为了抗日,把我的命拿去都行,何况几枚手榴弹呢。”

他对自己很抠,对别人也抠,但对日本人不抠,有多少子弹都想射向他们,有多少手榴弹,都愿意扔给他们。

李国新笑着说:“咱们都要好好活着,等着迎接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呢。”

张晓儒突然有些伤感地说:“我相信,抗日一定会胜利,只是那一天,我们能不能看到就不知道了。”

李国新连忙说:“呸呸呸,我们一定能等到那一天吧。王家坟设伏的想法,我会向区委汇报。”

张晓儒随口问:“好。今天日伪在大云村杀了好些人,区委转移了吗?”

李国新避而不答:“放心,区委现在很安全。”

不是不相信张晓儒,而是组织原则。

区委机关,越少人知道越好。

院子里乔再生的声音,突然加大:“掌柜的在里面有事。”

“那我在外面等吧。”

关巧芸的声音响起,她来找张晓儒,既然张晓儒在里面有事,自然不便进去。

张晓儒原本要送李国新离开,听到关巧芸的声音后,给李国新包了两包酱菜。

“给同志们带点吧。”

“你这里的酱菜味道真挺不错,宋先生说,不比六必居的差。”

张晓儒笑着说:“是吗?我也觉得挺不错,现在酱菜是我们销得最好的,有机会要在镇上,甚至县城开家酱菜馆。”

李国新出门的时候,提着酱菜,低头就走了。

张晓儒随后走出来,看到关巧芸在院子里,走过去问:“什么事?”

关巧芸看到张晓儒,突然一脸哭腔地说:“晓儒哥,你还不知道吧,玉亭姐的男人死啦。”

张晓儒突然想到上午日伪的兽行,吃惊地说:“什么?难道是今天……”

“今天大云村死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玉亭姐的男人。”

“玉姐呢?”

“达哥已经把她和孩子都接过来了。”

“走,去看看。”

张达尧家聚集了很多村民,张玉亭在屋里嚎啕大哭,她既是痛哭失去了丈夫,同时也在控诉着日本人的罪行。

张晓儒在外面听了一会后,突然挤进去大声说:“大家都散了吧,人死不能复生,只能祝他早死早投胎吧。”

他的公开身份,是淘沙村维持会长兼自卫团长。

既然有这两个身份,自然得说符合身份的话。

哪怕他暗中是**员、是淘沙村民兵队的队长、是党派来的情报员,也只能被迫说这些违心的话。

“儒伢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张晓儒不耐烦地说:“难道人死了,你们还要找皇军算账不成?人已经死了,我们还要好好活着呢。”

“张晓儒,你良心被狗吃啦!”

“汉奸!”

“东洋鬼子的狗腿子!”

……

村民原本听着张玉亭的哭诉,已经很同情,也很愤慨。

而张晓儒的话,成功地点燃了他们的愤怒。

张晓儒听着那些难听的话,突然吼叫着说:“如果你们不想大云村的事情,发生在淘沙村,现在就散了。皇军狠起来,不但杀人,还要放火。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要东想西想,更不能学大云村。”

张晓儒的话,让有些人沉默了。

是啊,如果因为逞口舌之快,而得罪了东洋鬼子,说不定就会惹来祸端。

当然,有些人被吓住了,但更多的人,望向张晓儒时,以眼喷出了怒火。

张晓儒对此视而不见,让张达尧把二小队叫来,驱散人群。

第四十四章 保护意识

张玉亭比张玉亭大十几岁,虽是堂姐,却跟长辈一样,小时候张晓儒可以说是她带大的。

小的时候,还给张晓儒喂过饭呢,两人感情一向很好。

如今她丈夫被日本人杀了,张晓儒不仅不安慰,还说这样的话,简直不像个人。

张玉亭不像张达尧这样憨厚,脾气火爆,原本就悲伤欲绝,张晓儒还大放厥词,站起来就要骂人。

然而,旁边的张达尧却紧紧拉住了她。

“姐,进去休息吧。”

“哼!”

关巧芸也走过去,扶着张玉亭进了窑洞:“玉姐,你别跟他计较,免得气坏了身子。”

张玉亭回头瞪了张晓儒一眼:“晓儒什么时候成东洋鬼子的狗奴才了?”

关巧芸没有说话,进窑洞后,才轻声解释着说:“他现在是维持会长,总不能说找东洋鬼子麻烦吧?”

张玉亭不满地说:“小妮子,还没嫁过去呢,就帮着夫家说话了。”

关巧芸满脸通红:“玉姐,我只是实话实说嘛,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张玉亭知道关巧芸的心思,叹息着说:“姐是过来人,嫁男人要嫁心地善良的,像张晓儒这种,还是算了。”

张晓儒晚上原本要到关兴文家休息,但今天晚上他却睡不着,拉着关兴文一起巡查。

关兴文见张晓儒一直不说话,轻声说:“三哥,听说玉姐的老公,是死在小川之幸枪下。”

张晓儒随口说:“知道。”

此事他怎么不知道呢,在大云村外面,他远远看到,小川之幸朝几人开了枪。

当时他看不真切,只知道日本人杀了群众,哪想到死的却是张玉亭的丈夫。

如果说他不悲愤,那是假的。

但再大的悲愤,也只能闷在心里。

关兴文紧握拳头,恨恨地说:“我哪天去趟镇上,把小川之幸的人头砍下来。”

张晓儒严厉地说:“胡闹!明天你去趟王家坟,把周围的地形勘查清楚。”

“去王家坟干什么?”

“如果鬼子押送壮丁,一定会经过王家坟。”

“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张晓儒早早到杂货铺,等着与李国新接头。

然而,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也没等到李国新。

这让张晓儒很担忧,下午已经接到镇公所的通知,明天上午淘沙村自卫团,与镇自卫团一起护送过境之壮丁。

区委却没有来信,这让他如何安排?

而且,李国新没来接头,是不是区委又遇到麻烦了呢?

张晓儒一直没离开杂货铺,关兴文特意过来问:“三哥,晚上还去巡查吗?”

张晓儒摆了摆手,此时他哪有心情巡查:“你去吧,我再待一会。”

一直等到乔子清父子准备睡觉,张晓儒才去了关兴文家。

关巧芸拿着几个手榴弹袋过来,递给张晓儒看:“晓儒哥,上次你让我缝的袋子已经做好了。”

张晓儒用力拉了拉袋子,满意地说:“可以,很结实。”

关巧芸一直没机会跟张晓儒说起,昨天晚上她陪着张玉亭睡的:“晓儒哥,昨天上午,我开了五枪,有两枪命中。”

张晓儒鼓励着说:“很好,再接再厉,争取五枪都命中目标。”

“上午我哥出去了一趟,是不是又有行动了?”

“是的,你哥在吗?”

张晓儒走进窑洞,不仅关兴文在,张达尧也过来了。

张晓儒关心地问:“达哥,玉姐没事吧?”

张达尧说:“没啥事,就是对你有想法。”

“有想法就有想法吧,有想法才是对的,要是没想法才危险。”

“晓儒哥,昨天晚上,玉姐可说了你不少坏话,说你真成汉奸了。”

张晓儒缓缓地说:“你们想过,大云村为何会被日伪扫荡吗?”

看到大家都不说话,张晓儒才说:“表面原因,是日伪知道中共二分区就在大云村,也知道经常有游击队和区干部在大云村。但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因为大云村的人,没有保护好自己。”

“保护自己,不仅是在战场上,也不是在执行任务时,而是平常的点点滴滴。我们一定要给外界一个印象,淘沙村是维持村,只有这样,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全村的村民。”

张达尧点了点头,说:“晓儒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不能因为别人误会,就忘记了最初的想法。”

张晓儒转而问:“兴文,今天在王家坟看得怎么样?”

不管区委有没有指示,张晓儒都决定打一仗。

打赢了,能解救那些壮丁,输了,不过就是浪费点子弹和手榴弹嘛。

淘沙村的尖头弹,有近四百发,除了集辉村缴获的话,小川之幸还奖励了两百发。

而手榴弹,前天用了十二枚外,还有近两百枚。

这些弹药,足够他们打几次大的战斗了。

关兴文说:“王家坟有一段两边是岭,中间是路,非常适合伏击。而且岭后有沟,撤退非常方便。”

张晓儒说:“那好,今天晚上再去熟悉一次。另外,把武器运过去。”

他对王家坟的地形早就熟悉了,让关兴文跑一趟,只为锻炼他罢了。

四人到后山取了武器和弹药,趁着天黑去了王家坟,把枪支弹药藏在沟里,再原路返回。

关巧芸想让张晓儒亲眼目睹她的枪法:“晓儒哥,明天我能不能跟你一组?”

“可以,明天你先去王家坟伏击点,把枪和弹药给我们准备好,只有壮丁离开三塘镇,我们马上抄小路过来。”

第二天,张晓儒早早带着自卫团所有人,步行到了三塘镇。

刚进镇,在据点看到了蒋思源,他已经带着三塘镇自卫团的人赶到了。

淘沙村自卫团有两个小队,三十来人,三塘镇自卫团多一些,有近一百人。

蒋思源看到张晓儒后,微笑着说:“知道吗,大枫树的山田正雄,极力推荐淘沙村自卫团。说你们的表现,不亚于警备队。”

张晓儒谦逊地说:“多谢山田队长寥赞。”

同时在心里,张晓儒也非常认同山田正雄的看法,淘沙村自卫团,确实不亚于警备队。

第四十五章 解救

除了淘沙村自卫团和镇自卫团外,三塘镇据点也派出新成立的刁骏中队协助。

关兴文站在张晓儒身边,喃喃地说:“壮丁要这么人押送吗?”

总共三百多名壮丁,除了他们这些本地的部队外,还有两个小队的日军,以及一个中队的警备队,押送人员已经超过了壮丁数量。

张晓儒叮嘱着说:“别乱说话,做好事情就行。”

壮丁是免费的劳力,他们一旦被送走,恐怕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这些壮丁,很多都是日军扫荡时抓到的壮年群众,也有些是各地据点,抓到的可疑人员。

有些人出门走趟亲戚,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押送壮丁时,警备队和一个班的日军在前面带路,其他日军则在后面。

所有人壮丁都被绳子捆着,胳膊连着胳膊,像一串长长的糖葫芦。

三塘镇的部队,主要是壮大声势,淘沙村自卫团和镇公所自卫团在前面带路,刁骏带着新成立的警备中队,负责两侧的安全。

在三塘镇境内,淘沙村自卫团的表现还得不错的,虽然只有十条枪,但张晓儒和关兴文、张达尧一直走在最前面。

出了三塘镇后,三塘镇的所有人一哄而散。

到了青树镇,哪怕遭到八路军袭击,跟他们也没关系。

三塘镇自卫团往回走,而刁骏的警备队,有一部分跟着壮丁,准备去青树镇逛逛。

这批壮丁经过青树镇后,还得去印塘火车站。

青树镇是千年古镇,是双棠县除了县城之外,最繁华的城镇。

张晓儒则把王双善叫过来,让他集合自卫团:“王团副,你把队伍带回去,我跟关兴文和张达尧去镇上办点事。”

王双善奉承着说:“要不要我一起去?”

张晓儒蹙起眉头,不满地说:“你们去干什么?把队伍带回去训练。我们要严格训练,随时作好为皇军效力的准备。”

王双善不敢多说,唯唯诺诺地说:“团座什么时候回来?”

张晓儒叮嘱着说:“办完事就回来,你们赶紧走,记得把子弹入库,回去我要复核的。”

每一颗子弹都是张晓儒的心头肉,只有面对敌人或是训练时,他才舍得拿出来。

王双善忙不迭地说:“请团座放心。”

张晓儒带着关兴文和张达尧回三塘镇,只是走了一程后,三人从小道折返。

关兴文早就熟悉过地形,带着他们翻过两座岭,一下子就超过了押送的壮丁。

到王家坟后,关巧芸早已经在等候,张晓儒和他们二人分开,擦好锅底黑后,分别在两侧埋伏起来。

一大早就过来的关巧芸,已经将武器准备好。

每人一个手榴弹袋,里面装个四枚手榴弹,每条长枪配二十发子弹,张晓儒的盒子炮除了枪里的十发子弹外,备用十发子弹。

虽然配了二十发子弹,但张晓儒要求,每人只能开三枪,每开一枪,还得换一个地方

要给敌人造成错觉,他们有十二个人,算是游击队的袭击。

他们埋伏好后,不到半个小时,敌人就过来了。

这里已经进入青树镇地界,但青树镇并没派人来押运,走在前面的,还是伪军的那个中队,以及一个班的日军。

一路走来,太平无事,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前面的伪军,倒背着枪,聚在一起聊着天,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日军在后面押阵,毕竟壮丁全部用绳子把胳膊捆在一起,只要两头控制好就行了。

当伪军进入伏击圈时,张晓儒首先开了两枪,这是信号,随后从两侧的山岭上,不断有手榴弹落下。

每人扔一枚手榴弹,就朝山下开一枪。

四枚手榴弹,正好可以开三枪,也不用记数,手榴弹扔完,马上撤退。

当第一枚手榴弹响起来,被绳子捆着的壮丁们,一齐向三塘镇方向跑,正好堵住后面的日军。

前面的伪军被炸得昏头转向,后面的日军又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反倒让壮丁能趁机逃脱。

等日军配合着伪军,冲上王家坟时,淘沙村的民兵,早已无影无踪。

而日伪因为聚在一起,损失惨重,当场被炸死好几个,还有十来名伤员。

最重要的是,三百多员壮丁一哄而散,逃得一个不剩。

昨天晚上,张晓儒等人已经演练过,在王家坟西头会合后,沿小路绕过王家坟,悄然返回。

当日伪占领王家坟两侧时,他们已经回到三塘镇的地界了。

找了地方洗净脸上的锅底黑,张晓儒带着关兴文和张达尧去了三塘镇,关巧芸则背着四支长枪和盒子炮回白云山。

“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在镇上转一圈,到后山与你会合。”

张晓儒既然告诉王双善,要到三塘镇转一圈,自然不能留下口实。

关巧芸拿着张晓儒的盒子炮,信心满满地说:“放心,这条路没什么人,而且我有枪怕什么?”

她的枪法进步很快,这次开三枪,有两枪射中了目标,其中一枪还击中了日军士兵。

张晓儒叮嘱着说:“能不开枪,尽量别开枪。”

关兴文进入镇上后,摸了摸肚子:“三哥,饿了,能不能买两个馒头吃?”

张晓儒笑着说:“吃什么馒头?下馆子!去新辉饭馆……那是不可能的,随便找家小酒馆吧。”

今天的行动很顺利,他们一大早出来,确实有点饿了,正好犒劳一下自己。

关兴文刚开始听到“新辉饭馆”时,两眼放光,等张晓儒说完后,一脸的失落。

张晓儒轻声叮嘱着说:“今天来,是找合适的门面,准备开酱菜馆。记住,回去后一定要这么说。”

“三哥,那里就有家小酒馆,咱们去喝一杯?”

“可以喝点,但不能多喝。”

这家小酒馆都没有名字,只是在外面挂个面旗子,上面绣着一个“酒”字。

关兴文说道:“伙计,来五斤猪头肉,三碗大面条,六斤饺子,再来两斤酒。”

张晓儒骂道:“你要把我吃垮吗?一斤猪头肉,饺子不要,酒来半斤。”

关兴文哀求着说:“三哥,难得高兴,让我放开肚皮吃一回呗。”

张晓儒想了想,说:“这样吧,面条不要,来六斤饺子,加一盘炒鸡蛋。”

张晓儒并不知道,他来的这家酒馆,正是宋启舟刚盘下的。

第四十六章 小酒馆

这家小酒馆,既是宋启舟的藏身之所,也是双棠县抗日游击总队,设在三塘镇的情报站。

宋启舟和他的几个亲信,整天躲在小酒馆后面的房子里。

没有了老军庄这个根据地,宋启舟的支队伍成了无根之木。

为了一个少将,宋启舟发现自己上了恶当,没有后勤,没有根据地,他这一点人马,随时可能被日伪剿灭。

关兴文和张晓儒说话的声音很大,宋启舟在后院,猛然听到他们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当时,宋启舟就冲到房子,抽出了藏在床板底下的枪。

等了一会,没看到有动静,他才醒悟:张晓儒一行人是来喝酒的。

宋启舟悄悄把盛贤勇叫来,叮嘱他小心点,不要露了行踪。

现在的盛贤勇,是双棠县抗日游击总队的参谋长。

盛贤勇不以为然地说:“咱们怕他一个汉奸干什么?正好办了他,也算为抗日出力。”

他跟着宋启舟在淘沙村潜伏,宋启舟与张晓儒之间的恩怨,他很清楚。

宋启舟在淘沙村当自卫队长时,只有他欺负人的份,从来没被别人欺负过。

可是,张晓儒回村时,宋启舟却在他手里吃过一次亏,腿差点断了。

宋启舟摇了摇头:“他现在是新民会的人,不可轻举妄动。”

盛贤勇偷偷到前面喵了一眼,发现张晓儒只有三人。

他兴奋的跑回来:“司令,他们只有三个人……”

宋启舟坚决地摇摇头:“三个人也不行。”

盛贤勇提醒:“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宋启舟没好气地说:“难得个屁,张晓儒厉害着呢,别想着占他便宜。等他放单时,再收拾不迟。”

张晓儒第一次回村时,就与自卫队闹了矛盾,结果王双善被他揍了一顿,现在还缺两颗牙呢。

宋启舟自然不能坠了自卫队的威风,带人上门兴师问罪。

张晓儒巧舌如簧,不但将自卫队说得一无是处,差点煽动村民造反。

当天晚上,宋启舟悄悄潜入张晓儒家,想教训他一顿。

结果刚进院子,就被张晓儒偷袭,腿差点被打断,在床上躺了几天。

腿好后不久,还没来得及报复,老军庄就偷袭了张家大院,劫走张远明的银元。

宋启舟当然想报腿伤之仇,可现在的形势,他只想安安心心躲在小酒馆,每天喝点小酒,找机会回到国统区。

张晓儒既加入了新民会,又是淘沙村的自卫团长兼维持会长,手下几十号人,虽只有十条枪,但随时能得到日伪的支援啊。

盛贤勇看了一眼前面:“等魏雨田来的时候,让他留意张晓儒。”

虽然只有半斤酒,但三人喝得很起劲。

平常想喝顿酒,得等到过年过节呢。

至于吃的,一点也没有浪费,盘子都快舔干净了。

张晓儒正准备结账时,突然看到酒馆外走来一位熟人:淘沙村张家的管家魏雨田。

魏雨田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碰到张晓儒,他想转身离开,可来不及了,张晓儒已经看到了他。

张晓儒坐回了原处,笑吟吟地说:“魏先生,好巧啊。”

魏雨田诧异地说:“张团长,你们不是有任务么?”

魏雨田正是觉得,张晓儒带人执行任务了,才想来镇上与宋启舟碰个面。

哪想到,张晓儒竟然跑到这里来喝酒。

张晓儒笑吟吟地说:“任务完成了,犒劳一下自己。魏管家来镇上有事?”

从魏雨田看到自己时,眼里就露出一丝慌乱。

这让他很好奇,魏雨田看到自己,有什么好慌的呢?

难道说,魏雨田镇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魏雨田强迫自己迅速平静下来,微笑着说:“是啊,来转转,顺便改善一下伙食。”

张晓儒热情邀请:“要不一起喝一杯?”

魏雨田看着他们空空如也的碟子,无奈地说:“好啊,几位辛苦了,这顿我来请。”

张晓儒一听,大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伙计,来份羊杂割,三斤酱牛肉,再来份过油肉,另外加一坛十年汾酒。”

关兴文在旁边听着,不停地咽着口水。

他心想,三哥还真是不要脸,嘴里说不好意思,可说出来的话,哪有半点不好意思?

魏雨田倒不心疼钱,他只希望,别被张晓儒发现自己的来意就行。

走的时候,张晓儒打包了两斤饺子,还有一斤牛肉。

关兴文出来的时候,感觉脸都有点发烫:“三哥,我们又吃又拿的,好吗?”

张晓儒微笑着说:“要不然,怎么试出魏雨田的目的?”

既能白吃一顿,还能试探魏雨田,何乐不为呢。

关兴文好奇地问:“魏管家有什么目的?”

张晓儒缓缓地说:“想想看,我们这么大吃大喝,恐怕得一块多钱了吧,魏雨田竟然眼都不眨一下。平常,他可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张达尧说:“魏雨田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他突然想起,上次魏雨田偷偷摸摸去了趟茶冲村。

那次之后,很快就给自卫团弄来十条枪。

张晓儒说:“他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暂时不知道,但这家酒馆,肯定有蹊跷。”

张达尧连忙说:“你们先回去,我留下盯着。”

张晓儒说:“可以。但要小心,不要被发现。”

关兴文突然说:“三哥,咱们不是来找门面的么,我看隔壁这家就可以。”

张晓儒摇了摇头:“不急。”

王家坟的袭击,在张晓儒等人离开不久,消息终于传到了镇上。

当蒋思源得知消息后,很是高兴,因为王家坟属于青树镇,与他没一点关系。

此次护送的警备队除了六个,日军死了一个,有十一人受伤,而那三百多名壮丁,全部逃走。

张晓儒回村后不久,接到通知,在村口设卡,拦截可能流窜来的壮丁。

壮丁在王家坟被解救,消息很快传到了区里。

李国新听到消息后,马上知道,这是淘沙村民兵干的。

李国新兴奋地说:“宋书计,七零五真的成功了。”

一次解救三百多壮丁,还干掉了七名日伪,打伤十一人,这样的战绩很辉煌了。

第四十七章 发现

李国新的汇报,让宋长路很是高兴,淘沙村民兵的战斗力越来越强。

面对两个小队的日军,一个中队的伪军,淘沙村民兵敢于主动出击,还能全身而退,并且解救了壮丁,实在了不得。

就算二分区没有叛徒,宋长路要作这要的决定,也需要深思熟虑。

唯一不高兴的,是二分区游击小组的组长韩德文。

他找到宋长路:“宋书计,为何王家坟的战斗,没让我们参加?”

发生在二分区的战斗,竟然没让游击小组参加,哪怕是协助正规部队,给他们带路也是好的啊。

宋长路缓缓地说:“游击小组现在的任务,不是参加战斗。”

自从二分区在三塘镇开会的消息泄露后,宋长路就一直在暗中调查。

只要没有查出真相,二分区都不能有大的行动。

韩德文不满地说:“区里觉得游击小组战斗力弱?还是认为叛徒在我们这里?”

“对了,上次在神婆沟,你们帮别人打扫了战场,缴获的武器弹药,是不是得还给人家?”

宋长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他不想怀疑任何一名同志,但是,如果真有叛徒,一定要找出来。

毕竟,因为情报泄露,有两位同志被捕,并且惨死在敌人手里。

韩德文说:“我们的战利品,怎么能给别人呢?再说了,我们有两名战士受了伤。”

宋长路严肃地说:“人家不伏击,你们能缴获战利品?”

韩德文说:“游击小组一直缺少武器,我们有了这批枪,再遇到敌人偷袭,一定能打退他们。”

游击小组人数不多,装备很差,子弹也不多。

这次缴获的都是三八式长枪,还有三百多发子弹,韩德文怎么舍得拿出来呢。

宋长路缓缓地说:“这样吧,你拿三条枪和五十发子弹出来。”

韩德文没再说话,他觉得只拿三条枪,五十发子弹,自己占了便宜。

为了不让宋长路看出来,故意装作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宋长路笑骂着说:“你小子占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

韩德文被宋长路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下次有机会见到人家,一定当面感谢。”

游击小组这次确实捡了大便宜,抵达神婆沟时,战斗已经结束,要不是战士们大意,根本不会有人受伤。

天黑后,李国新到了淘沙村,他是来核实王家坟的战斗,并且给张晓儒带来了新的任务。

张晓儒不在杂货铺,乔再生已经认得李国新,一溜烟跑到关兴文家报信:“张大哥,有位老主顾来了。”

看到李国新,张晓儒很意外,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接头时间。

“有烟吗?”

“没有。”

张晓儒将李国新带到里面的暗室,点亮油灯后,问:“怎么现在才来?”

李国新苦笑着说:“自卫团在村口盘查,傍晚能进来吗?我还是抄小路进来的。”

张晓儒微笑着说:“这没办法,三百多名壮丁跑了,日本人恼羞成怒,让各村注意生人呢。”

“没往你们这边跑?”

张晓儒笑了笑,说:“我让一小队负责盘查,反正是一个人也没查到。”

这就是将自卫团分成两队的好处,一小队的人,都是对日伪不满的。

让他们盘查路人,能认真吗?就算是真遇到了逃过来壮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过去。

天黑之后,张晓儒就收队了,盘查是白天的事,晚上只负责村口。

“王家坟的战斗,是你们干的吧?”

张晓儒得意地说:“肯定嘛。”

李国新说:“区里向县委汇报了,得到命令的时候,你们已经动手了。”

“可惜的是,这次又没打扫战场。”

李国新说:“对了,组织上决定,上次神婆沟的缴获,给你们三条枪和五十发子弹,已经放在后山的山洞里了。”

张晓儒高兴地说:“真的?太好了。”

李国新郑重其事地说:“对了,上级给二分区一个任务,宋书计考虑之后,决定把任务交给你们。”

张晓儒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活捉一名日军通信兵。”

张晓儒蹙起了眉头:“活捉?”

李国新故意说道:“这次任务比较艰巨,能不能完成?如果完成不了,让其他人来干。”

张晓儒坚定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李国新问:“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十天可以了吗?”

每个路口,现在都要设立瞭望塔,由附近村子派人在上面观察。

每天,各村都要给附近的据点送情报,由维持会长盖章。

哪怕村里平安无事,也得在纸条盖个章送到据点。

日军的这些措施,增加了割电话线的难度,想要活捉日本通信兵,就更困难了。

“足够了,人抓到了送根据地吗?”

“送到白云山就可以了。”

淘沙村的民兵,目前还是隐蔽的。

“老李,区里的叛徒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去打听?”

李国新摇了摇头:“不用,区里正在逐个审核。”

张晓儒的任务,是负责淘沙村,之外的事情,能不让他参加,就不要让他参加。

张晓儒提醒着说:“上次张有为不是去县里学习了吗?他也该发挥点作用了。”

李国新眼睛一亮:“我会向区委汇报的。”

张晓儒不说,差点忘记这事了。

张有为是一零八旅团的翻译,在全县的汉奸当中地位超然。

如果他来趟三塘镇,要发现叛徒还是很容易的。

张晓儒提醒后,李国新急着赶回去,向宋长路汇报此事。

或许,这是找出区委叛徒最快捷的办法。

送走李国新后,张晓儒再次去了关兴文家,快到的时候,突然发现院子外有个黑影。

张晓儒放慢了脚步,躲在暗处观察,见对方没有察觉,悄悄从后面摸了上去。

“咚!”

张晓儒一掌击在那人的后颈,见他倒地后,用手臂扣住他的脖子,把人拖进了关兴文的窑洞。

“三哥,怎么啦?”

关兴文看到张晓儒双手扣着一个人的脑袋,把人强拉进来,诧异地问。

张晓儒将人扔地上,借着灯光看清那人的脸后,诧异地说:“咦。”

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小队的刺头陈光华。

第四十八章 断了

“砰”地一声,脑袋撞到地面,原本昏迷不醒的陈光华,终于晃悠悠地醒来了。

他目光迷离,窑洞的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

最重要的是,后脑勺痛得厉害。

张晓儒低声喝问:“陈光华!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

陈光华迟疑着说:“我……我来找关队长。”

张晓儒才不相信:“找人直接进来就是,用得着鬼头鬼脑吗?”

陈光华犹豫着说:“我想听你们说些什么?”

上午出完任务后,他看到张晓儒带着张达尧、关兴文离开,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要不是他背着枪,真想跟着去看看。

下午,壮丁在王家坟被救之事传回村里后,他更是奇怪。

陈光华脑海里,隐约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王家坟的事情,是不是张晓儒他们搞出来的?

然而,他又不断告诉自己,张晓儒是汉奸,张达尧和关兴文是他的狗腿子,他们不可能干什么好事。

可他怎么也压抑不住这个想法,知道张晓儒晚上住在关兴文家,想来偷听点什么。

张晓儒厉声说:“长官说话,能随便偷听吗?滚,今天晚上去村东口守着,连守三天。”

陈光华迅速爬起来:“是。”

“刚才是不是陈光华?”

陈光华刚走,张达尧走了进来,他才从镇上回来,直接来了这里。

张晓儒微笑着说:“这小子估计看出了什么,要不然不会这么好奇,下次行动,可以带上他。”

所有一小队的队员,都是发展对象,而陈光华排在第一个。

关兴文说:“明天我找他谈话。”

张晓儒点了点头,转而问张达尧:“达哥,有发现吗?”

张达尧沉声说:“你们猜,我在镇上的那家酒馆看到了谁?”

张晓儒随口笑了笑:“只要不是张远明就行,难道是宋启舟?”

张达尧既然让自己猜,应该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张达尧说:“不是宋启舟,而是盛贤勇。”

张晓儒缓缓地说:“果然。”

盛贤勇是宋启舟的手下,他出现在那里,已经说明一切。

关兴文很是诧异地说:“三哥,魏雨田怎么会跟宋启舟搞在一起?”

张晓儒微笑着说:“想想魏雨田的身份就知道了,他跟宋启舟,当初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对了,上级给我们布置了新任务。”

魏雨田与宋启舟在三塘镇竟然有联络站,这是他没想到的。

既然知道了,以后也就没啥可担心的。

说不定,还能借这个联络站做点文章呢。

关兴文眼睛一亮,问:“什么新任务?”

张晓儒低声悄语地说:“上级充分肯定了我们在王家坟的行动,并且奖励我们三条长枪和五十发子弹。另外,要求我们活捉一名日本通信兵,记住要活捉。”

关兴文一听,顿时眉头一皱:“通信兵都有重兵保护,怎么活捉?”

他们之前把电话线上的手榴弹做成诡雷,也只能炸伤或炸死通信兵,要活捉根本不可能。

张晓儒嗤之以鼻地说:“如果任务简单,能让我们出动?我们这几次行动,哪次不是面对强敌?只要学会用巧劲,再难的任务也能完成。”

关兴文说:“三哥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便是。”

“我又不是神仙,随便一想,就能活捉鬼子通信兵了?大家开动脑筋想办法,要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张达尧说:“先选地点吧,总不能抓大枫树据点的通信兵吧?”

张晓儒点点头:“当然,兔子不吃窝边草,以前都搞东边,这次搞西边的,抓到人后,运回去也方便。明天,有时间去河神庙据点侦察。”

关兴文说道:“要抓通信兵,总得把人引出来才行。我们把电话线一剪,人家带着鬼子或黑狗队出来,想活捉也难。”

张晓儒缓缓地说:“所以,要想个办法,既不能跟敌人硬拼,又要让通信兵落单……”

淘沙村民兵总共才四个人,与敌人硬拼,一次就拼没了。

亏本的买卖,张晓儒绝对不干。

张达尧突然说:“有没有办法,让鬼子通信兵在外面折腾几天呢?只要多折腾,总会有机会的。”

关兴文随口说:“咱们天天剪电话线,专找周围没有村子的,不怕他累死才怪。”

张晓儒摇了摇头:“剪电话线太显眼了。”

第二天上午,张晓儒正在张家大院训练自卫团时,村里突然开进一支队伍。

得到消息的张晓儒,马上迎了出去,发现为首者,竟然是原老军庄的二当家刁骏。

张晓儒连忙掏出烟,他平常舍不得抽,但身上总会装一把。

烟在身上装久了,整包烟会压扁,甚至烟抽出来时,也是弯弯曲曲的。

但张晓儒还是恭敬地递过去:“刁队长,这是出来公干?”

“毛占田不是死了嘛,去顶他的位子。呸呸呸,他死后,就是给我让位子。”

张晓儒掏出火柴,划燃后双手护着,送到刁骏面前。

刁骏吸了口,烟没点着,将烟捋直后,烟才吸进嘴里:“妈滴,这烟中间断了。”

张晓儒一听,顿时愣住了,直到火焰快烧到指头,他才猛然将火柴丢掉。

刁骏的无心之言,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昨天晚上,他们想了一想,都没想到活捉鬼子通信兵的办法,可现在张晓儒有了主意。

张晓儒好奇地问:“刁队长,毛占田只是小队长,你是中队长,来大枫树不是屈才么?”

刁骏心有余悸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跟昨天一样当机动部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昨天他和几名手下,想着去青树镇看看,毕竟现在是警备队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甚至,买东西也可以理所当然的不给钱。

可是,在王家坟,却遭到八路军游击队袭击。

幸好刁骏没有走前头的习惯,要不然昨天就交待在那里了。

“昨天的事幸好发生在青树镇,要是在三塘镇,兄弟们都要倒霉。”

刁骏没好气地说:“你们倒是平安回来了,我有个兄弟想跟着去青树镇,结果死在王家坟了。”

第四十九章 出境

刁骏之所以愿意去大枫树,也是对押送壮丁有了阴影。

他的七中队在三塘镇训练,随时有可能被调用。

一旦离开据点,见阎王的几率将大增。

张晓儒好奇地问:“刁队长,王家坟的事,到底是谁干的?”

刁骏斜睨了张晓儒一眼,说:“还能有谁?肯定是八路军游击队呗,难不成还会是抗日游击总队?”

老军庄一分为三,老大智秀清进了老爷山,准备与八路合作。

刁骏从了警备队,在常建有手下当中队长。

老三宋启舟,被**收编,担任抗日游击总队司令。

论军衔宋启舟最高,但要论逍遥自在,还是刁骏。

至少,他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在这一片,日本人是最强大的。

张晓儒故意问:“八路军游击队有这么厉害吗?”

刁骏嗤之以鼻地说:“下次碰到你就知道了。”

张晓儒“惊慌失色”地说:“刁队长,你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希望这辈子都碰不到八路军游击队。”

刁骏鄙夷不屑地望了张晓儒一眼,冷哼着说:“瞧你这胆小样,不就是八路军吗?有什么好怕的。”

他大概忘了,昨天在王家坟,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裤子都吓湿了。

张晓儒双手作揖,连连说道:“以后大枫树有刁队长坐阵,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对了,还没恭贺刁队长上任。”

刁骏不满地说:“怎么,就嘴里喊恭贺,也不表示一下?”

他是土匪出身,说话办事,还是原来的作风。

张晓儒暗暗叫苦不迭,蓦然,他突然想到,魏雨田与盛贤勇见面的那家小酒馆。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酒好菜招待的。要不,晚上请兄弟们去镇上的酒馆喝一杯?”

刁骏大怒:“老子刚到大枫树,你就让回镇上喝酒?”

张晓儒并不生气,笑吟吟地说:“那里的羊杂割、过油肉还有牛肉,是真的好吃。而且酒也不错,正宗汾酒。”

刁骏被张晓儒说动了:“真的?”

张晓儒信誓旦旦地说:“我敢骗刁队长吗?你先去大枫树上任,下午兄弟们都去镇上,今天喝个不醉不归。”

刁骏嘴里早就淡得跟鸟似的,转头对身后的手下大声说:“兄弟们,今天晚上淘沙村的张会长在三塘镇请客,咱们先去报到,下午回镇上吃顿好的。”

“好,多谢张会长。”

“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了。”

“我要喝两斤酒!”

……

有了张晓儒的承认,刁骏和他的手下,并没过多为难,毕竟今天是上任的好日子,刁骏也想要个好兆头,很快就过淘沙村而去。

关兴文得知张晓儒晚上要请客,担忧地说:“三哥,三十几号人呢,不如在村里宰头羊划得来。”

张晓儒说:“知道个屁,去通知魏雨田,让他赶紧去趟镇上,说晚上我要在小酒馆请客,告诉那里好好准备,这么多人,酒和肉是少不了的。”

关兴文听到是在小酒馆请客,马上笑吟吟地说:“三哥,原来你是在那里请客啊。”

怪不得昨天魏雨田会主动请他们喝酒,那里是魏雨田与盛贤勇接头的地方,把刁骏带去,他们敢收钱吗?

三哥的算盘打得精,打得实在太精了。

魏雨田听到张晓儒要“请客”,还是在宋启舟盘下的那家酒馆,吓得脸都差点白了。

此事他也不想跟关兴文多说,直接来找张晓儒。

魏雨田劝道:“张兄弟,能不能换一家,那家小酒馆能坐几个人?不如换到新辉饭馆。”

“到新辉饭馆谁给钱?我可没钱!”

魏雨田阴笑着说:“这种费用,怎么能让您自掏腰包呢?一向都是村里公款摊派的。”

张晓儒摇了摇头:“那也不行,我刚当维持会长,可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还是去小酒馆吧,辛苦你去跑一趟,让他们多准备点食材,可不能饿了刁队长和他的兄弟。”

魏雨田急得直跺脚,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个……这个……”

张晓儒微笑着说:“魏先生,我在小酒馆请客,你好像很不愿意,那里不会是你的产业吧?放心,不会赊账的。”

魏雨田差点跳了起来:“那里怎么会是我的产业呢,我是担心招待不周,惹刁队长生气。”

张晓儒似笑非笑地说:“那就辛苦魏先生跑一趟?”

魏雨田一走,张晓儒让一小队去临双公路巡查。

表面的理由是,刁骏今天上任,可不能让人惹事。

实际上,则是让关兴文亲自挑选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

关兴文把一小队带到大枫树据点西侧,他则带着陈光华,朝着西边的河神庙据点走去。

陈光华摸了摸后脑勺,到现在还疼得厉害。

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发现走出三塘镇了,连忙提醒:“关队长,这已经是张店镇的地界了吧?”

“张店就张店嘛,只要在临双公路上,都是我们巡查的目标。”

“可兄弟们没跟上来呢。”

“怎么,怕啦?”

陈光华被他一激,背着枪跟了上来:“我有什么好怕的。”

快到河神庙据点时,关兴文才放慢了脚步。

这个据点,占用的是相思河上的河神庙。

河神庙据点因为庙宇改造,占地较大,驻守着一个中队的日军和一个中队的警备队。

离着河神庙据点还有两里多地,关兴文突然走下公路,沿着河边走。

走了约一里来地,对面有个山岭,关兴文又带着陈光华,到了公路对面,还到岭上看了看。

陈光华好奇地说:“关队长,这是要干什么?”

关兴文带着陈光华钻进山岭上的树林里,坐在地上,把枪拿在手里,问:“陈光华,你整天说我们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你敢跟日本人对着干么?”

陈光华胸膛一挺:“这有什么不敢的。”

“那行,去据点杀两个东洋鬼子。”

“这……”

“怕啦?”

“不是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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