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天帝 - xp1024.com
《九霄天帝》


第一章 怒发冲冠寒意漫

幽州,古之燕地也,天下九州之一,为大周王朝东北的疆土。

东平郡,幽州十六郡之一,位于燕地西北,自古便是边关苦寒之地。

眼下三月的节令,正是春意盎然、草木萌动之时,东平郡的天气也曾一度十分宜人。不过,在下了几场雨后乍暖又寒了。

方兴从账房屋里走出来,一股冷风袭面,寒意漫至四肢。

“这鬼天气真冷!”

使劲甩了甩头,方兴只感到浑身冰凉,心里却仿佛有股火在烧。在刚才迈门而出的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若是来道天雷把这劈了,那才痛快!

就在刚才,在这账房里,任凭他好说歹说,甚至发了少爷脾气,也没能从管账的那里要到一分钱。

“这可是我给母亲买药的钱!这些混账哪来的狗胆推诿!”想到这,方兴心中的怒火又是盛了几分。

今天在城里,他一不小心将揣在怀里的药钱给丢了。这可是家里仅剩的六贯钱呀!方兴正准备用它去县城的药铺,给生病的母亲再买些药材回来,却不想竟稀里糊涂的丢了。

六贯钱,足足的六贯!

这年月,六贯钱对寻常人家可不是个小数目!时下的货价,一亩上等的良田也不过五、六贯而已。

一下就丢了将近一亩的好田,这可把方兴急坏了。他埋头找了半天,也未能将钱寻个半分回来。

无奈之下他便想到账房里借些钱来。没想到,那管账的账房先生竟然说什么:“不合规矩。”、“得来日禀告大老爷才可放账。”

“混账!”

“你需禀报大老爷?混账话!谁不知大房、二房家的都能从你那随意支出二十来贯钱。我相借六贯钱就不肯了?”

“混账!混账!混账东西!”

此刻站在账房门口的方兴是又羞又愧,心底更是怨气丛生。

单在上个月,大房家的四姐与同郡里的刘家二小姐斗气,整整花了八十贯钱买下一件百羽黄罗银泥裙,其中有六十余贯钱便是从账房里临时支过来的。

当时,还未等四姐开口,那管账的老匹夫就赶忙取了银子,亲自送到四姐眼前,那份殷勤和献媚哪来的什么‘规矩’和‘大老爷’?

“怎么单轮到我的时候就有了这规矩来着?况且我这求的还是买药治病的钱!”

“老匹夫竟敢欺我!”

想到这儿,方兴就恨不得再冲回账房里去,一拳把那张嚣张的肥脸打个粉碎,再刮上千刀,方解他心头之恨。

方兴天资聪慧,四岁就开始读书识字,八岁龆年之时就能辞章。以他这份聪明才智,心里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家族大院里的下人嘴里说着“家法”和“规矩”,其实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些恶奴刁仆就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方兴这个套着方家的姓,却没有名份的方家外孙!

环顾四周,看到周围三三两两的都是被之前吵闹动静吸引过来的闲人,方兴心里又是一阵羞怒。

方家虽然是北迁来的外地家族,但是扎根东平郡也有三十余年了。经过两代人的努力,上上下下也薄有资产。偌大的方家大宅院占地将近百余亩,其中账房作为家族重地,也是有讲究的。

方家的账房分为里账房和外账房;里账房是方家的机要重地,是一座独立在宅院内圈的单门小院,里面放着经年累月的契约和大小账目,一般人是绝对进不去的;而外账房就是现在方兴所处的地方,论地位和紧密就要平常的多了。

坐落在大宅院外圈的外账房管着整个家族每月的零散用度,什么鸡毛蒜皮的开支都往这里汇帐,能来的繁杂人等也多。而方兴这个方家外孙在大院中的尴尬地位,是方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今天,他作为主角亲自在账房里上演了这么一曲好戏,让这些乐于道人长短、搬弄是非的仆役兴奋异常!屋外的这些人,有的伸长了脖颈,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神采,挤在院门旁看热闹;有的嘴角挂着嘲讽的表情,双手在抱胸依在院墙边冷笑;还有的脸上带着遏制不住的兴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说得是口沫横飞,各色辱词侮语都传到方兴耳中去了。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方兴气的浑身发抖,两手紧握,指甲都要陷进掌心的肉里去了,羞怒无比!方兴是一羞他太蠢,稀里糊涂的就丢了钱,又更愚蠢的去找到账房借钱,让人家白白当了猴耍;二怒他这般没眼色不争气,明知这些方氏家仆根本就不将他当回事,却还妄图想摆少爷的谱来压他们,闹出了动静,引来一群奴婢看他的笑话。

在那里咬牙切齿恨了半天,方兴终于深深吸了口气,强迫着他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从来就是聪明理智的人,一恢复冷静,整个事情的大致脉搏便被他理顺了。

“刚才实在是自乱了阵脚,失了分寸,被这些泼材看笑话了!我根本用不着和这些无赖小人纠缠,大不了明天拼着挨顿训骂再丢些面子,直接找家中长辈说,晾他们也不会坐视这事!现在还是早点离开这儿,这些大院里的帮闲杂役最是碎嘴,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用不着还赖在这里被人嘲笑!”

心里一顿盘算,方兴便止住怒气,冷眼瞧着四周攒动的人头。

“都是群混账东西!”他在心里暗自怒骂。

对这些人,方兴终究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便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当下只是板着脸,硬声叱喝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

方兴努力黑着脸,维持着主人的威严,可在这些老油条的下人眼里,却没有丝毫的震慑力。虽然方兴眼神之中隐藏着熊熊烈烈的怒火,让这些人不敢与他对视,但也没有人听到方兴的怒叱便乖乖离去。这些人只是满不在乎的交头接耳,散漫的晃动身体,步伐缓慢的挪动。

这明显心不在焉,又好似一群老乌龟划水的举止,落在方兴的眼里却是格外的刺目。

就如一只受伤的病虎,被一群土狗围观并唾弃。

这是奇耻大辱!

方兴勃然大怒,正待开口怒叱。

这时,院外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都愣在这里做什么?没听见兴少爷说话吗?都给我滚蛋!”

话音未落,院中已是人头攒动,仅仅是方兴皱眉挑眼望去的那几霎功夫,刚才那群狂吠的土狗便没了踪影,好像随着‘哗’的一声响动,人群便四散消失了。

头上的阳光有些刺目,方兴心中有些惊异,便眯着眼睛,朝对方看去。

只见来人长得一双浓眉大眼、宽盘脸,身材不高,却体格健壮,一身强悍的气魄呼之若出

“原来是他!”

开口说话的男子的身影映入眼帘,方兴的心兀自向下一沉——“方五!”

这一刻,方兴不在因对方的出言相助而心喜,反倒心中一阵黯然,“今番又被此人看笑话了!”

这个人方兴自然是认得的。

此人是东平方家有名的十三护卫统领之一,据说他一身的修为已达到中三天中的第四天,已经是气成丹田的武师境界。方兴曾经见过他当众演练武功,仅是一拳击去,便将一牛犊大小的青石岩击了个粉碎,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方五在众护院中的人气很高,不少人都服气这个从下面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高手。因此刚才他一发话,那些往日刁滑的奴仆们各个散得比兔子还快。

方兴知道这厮底细,又加上彼此之间多有不和,行事间也多少顾忌着他。

“原来是五护卫,有劳了。”

方兴心性颇为高傲,又和方五多有不合,当下只是淡淡的冲对方打了声招呼,算是他对方五刚才解围的谢意了。

“不敢。”方五天生两堵厚嘴唇,任何客套话从他嘴里蹦出来,都好像是从两片巨石中挤出来的一样,烙得人心里膈应的慌。

方兴眉头紧锁,方五的话虽客气,可他浑身上下直透而出的轻慢神色,却让方兴心里不快之极。而方五倒不在意方兴冷淡的态度,几步跨到方兴的面前,稍稍打量了方兴的神态,就沉声对方兴说:“兴少爷也要注意些分寸,账房这里终究不是等闲的地方。便是兴少爷这种身份,在这里大吵大闹也是犯了规矩的,还望兴少爷下次小心了。”

方兴就知道遇着方五,就没什么好事,却没想到这厮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教训起他来。

“现在难道连条土狗都敢折辱我了?”

当即新仇旧恨中参杂着委屈,一起涌上了方兴的心头。

“分寸?”

“我何时没有过分寸?”

“在县城里面,你方五指使那小厮胡说些鬼话,驳我的面子——我忍了。在家里,账房里的老匹夫虚词几句敷衍我——我也忍了。现在倒好,你们倒理直气壮的指责我不注意分寸来了!合着我的小心本份,都被你们这种混账给吃了?”

方兴心中万千个委屈汇成一条澎湃的大潮,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心理防线。明明是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账们搞两面派,轻视、欺负他。自己的委曲求全和注重分寸,怎么到了方五的嘴里就成不知分寸了?

心头有火郁积,方兴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越发眯的紧了,他略带讽刺的说道:“我的事情,无需五护卫劳心。倒是庄外那么多驮马的吃食粮草,才是五护卫的正经事。我方家将这担子事交给五护卫,五护卫还是要多多忠心体家为好!我有一篇文章要看,就此别过了。”

方五这厮本不姓方,是个方家家仆的出身。现在虽然脱了奴籍,青云直上做了方家的旁支义从,姓也换做了方,但是终究出身不堪,为人所诟病。而方兴是晓得方五的底细的,知道他平素最厌恶别人提起他的根脚与出身。

果不其然,方五闻声大怒,浑身气势一变,好似一头凶横的野兽猛得苏醒过来,两眼冒着火光怒视方兴。而方兴的眼神飘忽,不和他做任何对视,只是摆出一副神色漠然的样子,迈着小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方五心里一阵气闷,方兴毕竟是有着方家嫡亲的血脉,方五虽然颇有势力,却仍旧不敢和他动手,只能暗地里使用些手段让方兴吃个哑巴亏。所以眼下方五虽气不过,可也只能在心中暗骂道:“好个小嘴奸猾的东西!”

转眼间,方兴就走的远了。眼看就快要离开院子了。方五猛的大眉攒动,肚子里的那点的墨水急转间,竟也抓到了方兴的痛处所在。

“兴少爷别走!我这里还有一株老山参,你拿去,再赊些药材服了,说不定就能真气胎动,学得家里所传的绝学了,日后也好捞个前程。”

“你!”虽然对这种口舌之争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心中最深处的伤疤被人如此赤裸裸的揭穿,方兴哪还能沉得住气?

炼气修行不成,无法继承方家的传承统绪,是自命为‘方家子’的方兴,心中最大的一件恨事。

一时间,方兴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的爆发了,他扭头狠狠瞪向方五。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倒像是在往外面喷火,牙齿更是咬得“格格”作响,整张脸都被涌上来的血气憋得通红。

若不是心中还有一分理智拉着他,方兴就要扑上去,撕那张臭嘴了。

对面的方五见他这幅摸样,不但没有收敛脸上挑衅的表情,反而因方兴的勃然大怒,变本加厉的生出极其受用的神情,洋洋自得间还用眼角斜方兴,似乎在说——“老子是堂堂的武师,你一个未曾真气胎动的凡人能奈我何?”

“哼,你能奈我何?”方五心中不屑的很。方兴一时血气之勇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在方五看来,当今天下,是他这等吞云吐雾、炼气修行者的天下,像方兴这样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便倒的文弱书生,本就应该在家中呆坐,做个文贩子,低调顺服才该是其的本色!

偏偏方兴不识时务、不知深浅,自以为有方家嫡传血脉,便时常冒头,对他等炼气修行之士也多有不恭,惹得四野都很不快,也是活该被自己教训一二。

方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抑制愤怒的了,他只觉得血在沸腾,然后仿佛理智忽然之间又占了上风。

他知道方五是一位学过家族秘传绝学《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武师。这类炼气修行者的地位极高,拿到当今朝廷邀名,都会直接册封为七品官待,而他、方兴呢?不过一个炼气不成的凡人,在家族中的地位还颇为尴尬。在他与方五之间,存在的是武师和凡人——这一条如渊深鸿沟一般的巨大差距!

心头的思绪辗转反复了几回,方兴能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好像是一根绳子绷得太紧,结果绷断似的,反倒平息了下来。虽然还觉得脸颊上残余着热辣辣的血气,皮肤下仍旧有一串串蚂蚁在青筋里涌动,但是此刻他真的冷静了。

他就如一颗孤松一般立在那里,也不去看方五,只是神情冷淡的对着空气说道:“你这刁奴,倒也口舌伶俐,好……得……很……”

那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满溢着隐藏不住的盛怒。

最窘迫的主人终究还是主人,面对武者的咄咄逼人,一时间他能拿出手的也只有这份属于主人家的矜持了。

“你这奴婢给我听了,我也不和你做口舌之争。”

“哼,日后自有分晓!”

方兴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场面话。也不再理睬被自己言语激得火冒三丈的方五,衣袖决然一挥,要把那些刺耳的流言蜚语全都抛在一边似的,径自出了院门,离开这座再也无法让人忍受的小院,向方家院外行去。

此刻,春风料峭,寒意四蔓,正是冻杀年少之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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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主角的性格有一个蜕变和成长过程,希望对主角性格不喜的书友能够暂且宽容一些,感谢。

另外,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在这里祝父亲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祝所有书友的爸爸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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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水可以濯吾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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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说:“苟富贵,无相忘!”

方兴也说:“苟富贵,无相忘!”

你们了?也会和我同声道出这么一句吗?

——“苟富贵,无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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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春夏秋冬四季,三个月为一季,三月便是春季的季月,是个桃花盛开的季节。

有道是:“暮春时光,落英缤纷,桃花随水,溪水流霞。”

从账房处往方家院外走,不过曲行百步就可见到这么一幅美丽景色。

一湾流水源自西河,蜿蜒向东流,穿过方家大院,又经过一座落水桥,到了这里,水流转了个弯,形成了一方半月形的池塘。

方家人都喜欢叫它月牙潭,而方兴却独爱它的水极清冽,便偷懒唤它清水池。

清水池边植被茂密,桃树、柳树数不胜数,都是这些年来,方家人陆陆续续的栽种的,而其中又要属方兴种的最多。

每当心中郁闷难解时,方兴都要来此临木而立,静静地望着这池水边的风光美色。

今天也一如既往,方兴习惯性的凝视着眼前盛开的风景,寻找过往寄托在这里的宁静。

此时,水边桃花正鲜艳,方兴便在池水旁,被这四方的春色所包围。他是个读书人,为人也颇为感性,面对眼前如此美景,情不自禁的深深吐了口胸中的怨气。

迎着拂面微风,方兴面上的神情有些变化莫测。

此时此地,他也不用在意什么风度。随兴的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便盘腿坐下。这里是方兴常来的地方,林荫茂密,遮人耳目,也不怕他这不文雅的举止被人看到。也只有到了这里,他才能真正放开心怀,抛开少年老成的伪装,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展现出来。

“一群势利小人!”

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方兴的情绪不由又焦躁起来,再度回想起刚才的不快。

尤其那个方五,原本不过一山野间的药农出身,因为资质好、能炼气修行,在经过一番考验后,便被方兴的二舅收了回来。在方家众护卫统领中是极受信任的一个,不但被赐了族姓,连方家的镇族之宝《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修炼法门也一并传了他。

一想到这位仇敌的位高权重,方兴心里就是一阵的恼火。

“那方五,本来不过一个山间野人而已!身份不堪,比我更是差远了。就是因为天生一副好皮囊,能修炼高深的修行法门,这才发达起来。到了如今,他已经远远把我抛在脑后了。”

“现在,他才不过三十出头,就是炼气第四重天、堂堂七品的武师境界了!如今又有我家秘传的高深绝学相助,日后成就必然了得。说不定活得比我还久,难道我一辈子都要被他压在下面吗?”

一想到这,方五的胸口就好像有几百只老鼠在撕咬他的心房,让他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痛恨之情。

“那厮何德何能?竟然能修炼我家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反倒我却不能炼气修行!真是岂有此理!我不服!”

“可恨!可恨!”

数年来,这巨大的差异,让他心为之滴血,整个人简直痛不欲生。

几年前,方家将方氏祖传绝学《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修炼法门传授给方五时,为了收买人心,可是做了好一阵子的宣传。

一般奴仆与外人,都只晓得方五忠心家族、干事得力、又蒙老爷看重,这才蒙恩,传授了他一门了不得的盖世神功。至于这神功到底多神?有多厉害?这些人是一概不知的,他们的目光都被方五这龙门一跃、名列入宗族家谱、得传神功的喜事所吸引。这些人只是满心欢喜的计算——“到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和这方五一样被老爷们所赏识呢?”

然而,方兴毕竟有着方家的嫡亲血脉,这里面的虚实,他却是明白的。

名列宗族家谱,固然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和得到方家祖上秘传的镇族之宝《秋水落霞无上真妙决》的修炼法门比起来,却是远远的不如了。

《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东平方氏祖辈传下的无双妙法!东平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第一修炼法门!放在天下也属一流、上品!更何况它还是方家在东平郡得以立足的传承法度啊!

想那几十年前,东平方家的前辈们,不过是一户逃难而来的破落户,在东平这片土地上举目无亲,居无所、立无地、衣食温暖全无着落。正是凭着身怀家传绝学的神通法力,方氏家族的前辈们这才能力压当地群雄,你一拳我一脚得从地头蛇嘴中抢下了大片基业。

一想起这份起家发业的传奇,方兴就止不住心潮澎湃,心生向往之意。

“《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啊《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别人不知你也罢,我方兴怎会不知你?”

自从九岁那年,从母亲那里得知有这么一门家传绝学后,方兴是做梦都想能得到它,好以此光宗耀祖。

可惜他十一岁那年一败涂地,美梦彻底破碎。以致他如今仍旧是个凡人,一个没多大出息的俗子。

于是,如今的他只能蹉跎于文章之中,做个白手穷经的书生。

现在天下乱相未定,正是四下用武之时,世间武风浓厚,炼气修行有成者和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简直就是身处两个天地。

方兴不愿做个凡夫俗子,他有他的雄心壮志!可是,他方兴最能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的晋身阶却是在他十一岁那年生生的断了。

如此一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外姓人学着本该属于他的传承法度,作威作福,欺负到他的头上来!

如此一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堂兄堂姐们,一个个神采飞扬、英姿勃发,而他只能布衣黔首于昏暗油灯之下,终日与方块字为伴,做个酸腐文人!

世家子,不能习武,没了晋身阶,终究是个二世祖的废物!更何况地位尴尬的方兴呢?

方兴叹了口气,心里那份火焰又黯淡了一些。

从启蒙懂事时开始,方兴心中就燃起了一把大火,想要借助《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这座上天梯,平步青云,一举走上炼气的大道,成为人上人。这份野望在九岁时火势映天,到十一岁那年却被一盆凉水浇得凄惨。如今是熄了又燃,燃了又熄,不得片刻的安宁。

这时,微风吹过,绿叶翩翩。

看到前些时日还满眼灰枝丑桠的柳树,在一场一场的春雨滋润下,已是满目的翠绿,像是早已迫不及待的要展现她的美丽。

方兴在恍恍惚惚间,似乎了解柳树蜕变的轨迹,感触到这树的那份欢喜。

“柳树啊,柳树,你能得春雨的浇灌,绽放出美丽来,而我方兴却何时能有自己的辉煌来呢?”

方兴一个人默默地迎着细风,看着柳树淡淡得绽放芳华,享受着这春日里的微风细雨,他好生的羡慕啊!

之前方五给他的那顿羞辱,他终究难以忘怀。

“如果,我十一岁那年能够一举成功——真气胎动,能走上炼气修行的无边大道的话,今天怕就是功力不如他方五,晾他也不敢这么折辱我吧!那账房中的小人,怕也会乖乖的上前来拍我的马屁……”

“可惜,我资质不行,不能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得以真气胎动,迈过炼气大道的第一关。不然的话,即使我在方家的地位再尴尬,也会得到家族的倾力培养——毕竟是自家人——哪还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

如今的方兴,就好比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幼兽,而方家大院便是困住他的牢笼。小兽獠牙利齿均未长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育完好,拥有足够的力气挣脱牢笼,去追求囚笼外的逍遥自在。

“哎,如果我的人生能有树木这份淡定惬意,那该多好啊!可惜红尘滚滚,让人不得自由!”

年仅十六的方兴,少年老成,生活的波折让他早早就明白了现实的残酷。

“大丈夫临世,若有争胜之心,就应当要有权力。无此,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若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滔天权势,怕连舒心的小日子也过不上,更何谈去临水慕木,追求那份超然天地间的真逍遥呢!”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徘徊过很久了,以前虽然也曾有过这方面的思量,但总是棋错一着,没能想透“权“、“力”与“自在”、“洒脱”的那层微妙关系,远远没有今天这份的明了和犀利,直到现在他才算是洞悉这其中的奥妙。

“难道我的前途就没有这份造化了吗?”

方兴扪心自问:“昔日的单薄枝条,如今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这份鱼龙之变,好让人羡慕啊!难道我就没有这份造化了吗?”

杨柳无语,只是万千的枝条,如绿瀑般在枝干上垂落。

纵目望去,微风所过,溪水袅袅,树烟青青,绿条嫣嫣,柔韧缠绵。

美景入眼,方兴沉默良久。

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觉得刚才的心浮气躁和满腔怒火,似乎一下子就被一阵忽如起来的狂风剐得支离破碎,不过一会功夫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他才恢复了往日里波澜不惊的心态,开始冷静的为自己的以后盘算起来。

其实方兴心里也明白,在这个炼气修行之辈主导的天地间,他这个不能走上炼气大道的凡人,要面对来自一位在炼气九重天中位及中三天的高手的欺辱,除了能在这里自艾自怜外,也只能像其他人一样的低首俯耳、服服帖帖的承受了。

可是和光同尘的命运,方兴却不甘心!

不!决不!他绝不甘心如此!

……

……

第三章 忽有女尸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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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和光同尘的命运,方兴却不甘心!不!决不!他绝不甘心如此!

带着一丝决然之意,方兴心中暗想:“可是我又能如何了?又能如何了!”

他心理明白:不能走上炼气习武这通天大道的他,在方家这大宅院中终究是个二等人。

如果想避免今天这种事的再度发生,那方兴似乎只能约束本性、压抑自己——每日潜心看书习字,专门为家族做个书虫,乖巧顺从的等待着家族的召唤。

似乎只能如此了……

想到这,方兴不由回头瞧了瞧身后的方家屋群。

触目所见:碧瓦金粉、光泽明亮、傲然耸立,让人目眩。

方兴晓得——那里或许在将来的岁月中,决定他的一生命运。

最近几年来,随着方家的势力渐渐膨胀,在东平郡的话语声也越来越有力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能要不了多久,在东平郡七县一郡的地盘中,就有一块作为方家的口中美食被收入囊中。

到时候,方家若是能控制一县之地的话,说不定在若干年后,作为家族第三代子孙中唯一走文路的男人、方兴会被家族摆到县令——堂堂百里侯的位子上!那时,他甚至还可以为母亲要身诰命,让她老人家过上舒心的日子。

不过,在家族的阴影之下,那必然只会是个好听,仅有虚名的头衔吧!又或许,方兴能掌握那么一丁点的权利,让他稍稍尝些甜头,品味一下手握一县大权,身为万千百姓父母官的满足感。

但这又能如何?

那种进退俯仰,皆由他人决定的被操纵感,又岂是他、方兴想要的!

这个世界终究是掌握在那些吞云吐雾的强人手中。作为一个炼气无成的凡人,他、方兴未来的命运终究只会是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罢了。

方兴心里头终究有一份不甘——不能炼气习武而附身于家族,终究只能作为一颗棋子存在。只有成为了炼气修行之士,作为家族不可缺少的中流砥柱,才是一条坦荡大道。

比如说——若是能和大郎那样子,那该多好啊!

“若是我能有大郎那份天资和修为,断不会和他那般的不知收敛,我肯定会更加发奋的炼气修行,更……”

思绪飘到这,方兴不由苦笑了一声,心里暗暗自嘲,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他就又在这里白日做梦。

打小起,方兴就是一个爱琢磨、爱深思的人。和同龄人相比,方兴的思维更为跳跃,思考问题也往往想得更为深入和广泛。不过这样的思维也往往过于发散,心思一放,便会不着根基的浮想联翩了。

到了如今的年纪,这种爱做梦的天真,对方兴来说已经不合时宜了。

方兴不经意的皱了皱眉,他自认为自己可以算的上是个自强、要强、又坚强的人,虽然有点避讳和纠结的自己的出身,但是他坚信自己从来没有因此而自艾自怜过。他不喜欢心怀懊悔得去回想这些旧事——虽然他往往忍不住回想——这对他的前途毫无帮助,而且还浪费时间。

脸上挂着几分自嘲,方兴撇了撇嘴,又在池水边踌躇了一阵子,感到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后,他准备走人。

虽然这池边美景依旧,但是方兴却一下子兴趣乏乏。

这里美丽的景色,或许能魅惑住厌倦了红尘俗世的文人骚客,让其流连忘返,但是对于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也看了十六年的方兴来说,如果不是为了排解心中郁闷,他是不会时常来此的。而现在,他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赶回家中服侍老母才是正经。

对着池水,方兴正了正衣冠,他人长得不算纤弱,因从小锻炼身材显得格外的均称,但也谈不上强壮。

一身青衫,素衣宽袍洗得发白,异常得干净,隐约可见的几处缝补痕迹,上面的针脚也齐整——这是他母亲方子晴的手笔。

方兴对着水镜仔细打量着身上的衣裳,他今天在县城里面慌了神,急急忙忙的就骑着骡子赶回的方家大院,也不知道身上衣服有没有沾上骡蹄甩开的污泥。

清水池,池水清冽,如镜的水面,静悄悄。

可见水镜中的方兴,面貌清秀,脸色较白;一对浓黑的眉毛修长,渐细、渐淡的隐进鬓角;一双狭长丹凤眼,炯炯有神;鼻子挺拔,两唇紧抿,眉宇间更是透出一股英气。

如果不知他的身份难堪,恐怕任凭谁人见了,也都要说声“好俊的世家子”吧!

看到身上的衣着、脸上的神情都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方兴又闭目温养了一会精神,就准备离开。可转身间,眼角却瞟见了一件不寻常的物件,让他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呃,那是什么?”

方兴是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他的面,竟然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

——这清水池的水面上不知何时飘来一具浮尸。

“怪哉!”

方兴心里暗暗称奇。

他来的时候赏水,没有看见水里有东西;刚才他以水作镜,鉴己容貌,也不曾见着这水里有具尸体。怎么才闭目一会功夫,就多了个这玩意出来了?

饶是他饱读经书讲义,深知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此刻也不由背后一阵冷汗。

嘴里抽着冷气,方兴侧着身子,又瞧瞧瞅了一眼。

只见那句尸体仰面朝天,静静的浮在水面上,披肩的乌发上浮,遮住了脸蛋,不知相貌如何。但看那浮尸身材纤细,穿的又是件对襟红绫袄,下身还零乱套着一件五幅裙,这幅衣裳打扮明显就是家族院子里的丫鬟嘛!

如此一来,方兴的心里就有了一成的定见了。

因为上个月,也有位丫鬟投水死了。

方兴听那些卖弄口舌的八婆们讲,那正是大郎始乱终弃搞出来的。

这位方家大房的大少爷、方兴的大堂哥破了人家丫鬟的身子后,又准备赏给他的跟班使唤。

却万万没想到,那个地位卑贱的女子心里却是有借机往上爬的念头。此时身子坏了,又没了奔头,就在一怒之下抱着块石头投了前面的西河。在水里整整泡了两天,才被人捞起了尸首。

方兴就着西河喝了两天泡尸水,对这样的破事,自然是记忆犹新了!

心中一阵叹气,对大郎的毛病,方兴也知晓一些——若不然,刚才他也不会心里暗自嘀咕了。

家里这位嫡长孙和方兴不一样,方传武可是个天生奇才。十岁第一次炼气冲关就一撮而就,仅仅三日,便真气胎动,孕育出了一道真气种子,从此踏上了炼气大道的殿堂。

和方兴这个练了一年多,却连半点气感都没有的废物比起来,简直是有宵泥之别。

吞吐天地灵气,孕育自身真气,这是凡人进军无上修行大道的第一步。在修行的通天大道上有没有前途可言,往往从这一步的跨迈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若说方兴是在这第一步就惨遭淘汰的普通人,那么他的这位堂兄可就是天选之才了。

不过这一切在三年前却有了一幕戏剧性的变化——据说方传武修炼时过于突飞猛进,迈入中三天后,在气海丹田初成的情况下,就着急参悟家中镇族法典《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结果竟然出了大纰漏,从此性情大变。

那些喜欢捣舌的人,各个活灵活现的传着所谓的第一手资料,说大郎什么“伤了元气,以致不举。”、“坏了命根,以致不能。”。

因为这个,这些年,方传武在女色上越发不检点了。

想到这里,方兴面色不由有些古怪,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遗憾,又似乎是满足。这种事情,虽然外面传得是沸沸扬扬,但方兴总不能去亲自求证,所以他也就姑且听之,姑且信之,毕竟这几年种种迹象表明,的确是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看来,这水中女子,想必又是一位可怜人吧?

考虑到这层关系后,方兴就有些不想深究这浮尸莫名其妙出现的缘故了。他在家中树敌太多,此刻更不愿意和这种牵扯到大郎的事情有所牵连。

“或许刚才是自己没注意,就漂了过来吧。”

方兴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而且他瞧得仔细,那水中女子露出的四肢都已泡着发白,肯定是死了多时的人。这让方兴心里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死了也好,正巧免了他下水救人的麻烦。

“算了,算了,既然用不着救人,那我还是赶快回家吧。得让竹儿换了河里的水,最近几天就改吃井水好了。”

想到过去吃泡尸水的那份恶心经历,方兴就有些心悸,愈发对这牵扯到大房家的破事没了兴趣,不由自主的思念起家中的长短来。

抬头看了下天色,方兴估摸着现在的时辰回家,正好能赶上竹儿淘米做饭。竹儿是方氏送到方兴家使唤的丫鬟,不过14岁的年华,虽然做事笨手笨脚的,但是胜在长象清秀甜美,行为处事也单纯得可爱,很是得到方母的宠爱。

方家大院子里几次传话来,想换了她,再挑个好的丫鬟来,都因方母的反对,没能成。更有些人厚脸皮的托关系,想要求她,也都被方兴干净利索的回绝了。可以说在方家大院里和方兴结仇的人当中,有大半都因这个小丫头而起。

这丫头也知道她干活不甚老练得力,因此做事也格外加倍努力。现在,别人家或许还没开始淘米洗菜,但是方兴知道她肯定已经在做了。

一想到这妮子,方兴心里有股温情暗暗流动,他是有点把这丫头片子当妹妹宠。

“这回出城慌里慌张的,忘了给她捎件东西。呵呵,也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埋怨我呢!”

上个月,方兴进城,给她带过一支银笄,造型别致,配上红绒线格外的好看。虽然竹儿因为年纪小还不能佩戴,但是那满心的欢喜却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咦?”

才转身走了不过数步的方兴,心中突然就是一阵恍惚,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掉了一样。

他似乎能听见有个声音在提醒他,那被他遗忘的事物对他来说很关键、很重要,而答案就在身后的池水中,就在那具随波逐流的女尸身上。

……

……

第四章 积德行善我灵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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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心底的那份清明却在提醒他,此时此刻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难道自己是遇见脏东西不成?还是山精女怪在作怪?”

东平郡地处边荒苦夷之地,魑魅魍魉从来不在少数,即使是对外界世事所知甚少的方兴,也不时耳闻一些诸如山精鬼魅作恶的怪异传说。

当下,方兴心里暗暗警觉了起来。

可是,虽然有念头欲走,但方兴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快回去看看。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方兴终究忍耐不住霎时的冲动,回头往池中瞧去。

仅是这一瞥,仅仅是这凝神望去的一刹那,方兴脑子里便“轰嗡嗡”的一声巨响,好像有口黄吕大钟在敲响。

“银头笄、红绒线,那水中女尸头上戴着的,不正是上回自己送给竹儿的礼物吗?”

的确,不知何时,女尸那随水起伏、盛开如莲的满头乌发中又多了一根红绒线系着的笄子,在清水和黑发的映衬下,好似花中那点绽放的通红花蕊。

再看那穿着打扮,那高矮身段,真是越看越像,极似竹儿那个小丫头嘛。

方兴心乱如麻,一时间连心底的那点后怕和顾虑都丢到脑后去了,现在的他只想上前去瞧女尸的脸,看看是不是他的竹儿,于是方兴又情不自禁的迈出了两步。

这时,他又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个女人在悲伤地哭泣,又似黏/腻地在他耳边低语:“少爷,我的好少爷。呜呜,他打我,还撕我的衣裳……”

“……少爷,我的好少爷,你看我身子美吗?”

耳畔喃喃低语,激起了方兴的兽性,一团汹汹怒火在他胸腔中蔓延。

“难道大郎那个混账,把主意都打到我身上来了?”

“好大的狗胆!连我的女人他也敢碰?”

越看越像,水面上似乎有暗波浮动,一层一层挑弄着方兴神志。

“方传武,你这个匹夫,我要撕了你!”怒火席卷,让方兴的理智防线崩溃了。同样,他那份反抗意识也被轻易的瓦解。

这时,水面无风而动,那女尸浮在左右的黑发也被无形的力量撩起,露出一张苍白、浮肿的脸来。突尤的眼珠,泛着灰白惨绿的光彩,好似两朵绿油油的鬼火。

依稀还能认出这是张女人的面容,却不是方兴所牵挂的竹儿——如果此时方兴还有理智,还能思考的话,他就一定能辨别出来。

但是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迷失了。焦虑和暴虐的负面情绪一拥而上,在心头化作熊熊烈日炙烤着他。

与两道绿光对视后,方兴心中最后一点理智也被剥夺。就像一个牵线木偶,四肢关节僵硬,呆头呆脑得被那两朵绿火牵引着,往水中女尸所在之处挪去。

才到跟前,那女尸双目间的惨光更胜。

散落在女尸周遭的乌发就如腾蛇吐信一般,纷纷从水面一跃而起,又转而化作数百老藤,把方兴死死缠绕。

刚才还平静的水面,此时也是一阵激荡,浪花无声得翻滚着,凭空涌出层层水雾。

这水雾淡如薄纱,却显得白蒙蒙的一片,迷得人不见东西南北。水气凝留不过一阵子,不久便消退不见了。

再放眼望去,水面已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但刚才还存在这里的方兴和女尸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桀桀桀,小子,老祖等你很久了!”

冥冥寐寐中,似乎有个怪人在狂笑。

雾气蒙蒙,烟波缭绕。

灵鹫老祖肆意狂笑,虽然此刻他的欢乐无人能听到并与他同欢,但他依旧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惬意。似乎之前的霉运,也在这一阵阵无声的大笑中被一扫而空。

今天,灵鹫老祖出门不幸,不小心惹下了一场泼天祸事,精炼百年的法身被破,连金丹都被人夺了去,仅余残魂逃脱,可谓狼狈至极。

他一路逃窜至此,沿路上扑杀了几名凡人、食饱了血气后,就撞上了来清水池边散心的方兴。

对残魂状态的灵鹫老祖来说,方兴那从小锻炼凝集的一身血气,就是一股冲天而起的火柱,招摇过市,向他暗示着这身躯下暗藏的丰腴精血——方兴才一走近潭边,他就感觉到其中的撩人香味。

灵鹫老祖大喜过旺,他正欲寻上一具上佳的肉身炉鼎养魂安命,方兴便送上门来了,当真是久旱逢甘霖。

于是他将附身的女尸掩藏在水下,顺着水流,慢慢靠近。当下便略施巧计,将方兴迷惑了神智,一举擒下。

一切都显得极其顺利,这让灵鹫老祖极为兴奋。对他来说,此刻的手到擒来,正是他再次崛起的预兆。

长夜梦多,世间之事总是多变!活了两百年的灵鹫老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仅仅在水中休息了一会,灵鹫老祖稍稍喘过气来,就迫不及待的再度施法了——残魂脱体,顺着肉体的勾连扑上方兴的肉躯。

入侵方兴身体后,老祖灵识探查一二,便知道这具肉身炉鼎的底细了。

“桀桀!好好好!此子不错,可以寄托心神,做老祖我的肉身炉鼎!”

灵鹫老祖能清楚的察觉到:这具肉身炉鼎一身血气凝练,天生元气含而未泄,根骨间更有股莫名力量暗藏,一时间连他也没能探个明白。

不过这也无妨,其中所有的秘密与奥妙,等他完全占据后,再细细查明就是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蕴养精神,以准备最后吞魂噬魄的夺舍大事。

此刻的方兴已经被灵鹫老祖击昏过去,可他昏迷中那点先天灵智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此大劫,但还是按照天性中的本能——自发聚在他的灵台心境之中——以做困守。

“哼!不过一个区区凡人,老祖还无从下手了不成?”

这种情景,在老祖眼中不过是一冢中枯骨之局。方兴不过一凡人,根本就不懂得灵台心境的奥妙,更谈懂得保护灵台心境不受他人入侵的方法。

当下灵鹫老祖残魂一敛,便轻松惬意得往方兴灵台心境所在袭去。

“桀桀桀,只差临门一脚,大事便成矣!”

方兴的灵台心境此刻还是一片鸿蒙世界。

无边无际,茫茫渺渺,仿佛天地未开,不可兹辨清浊之时。

灵鹫老祖见了,却一哂了之。

凡人的灵台心境多是如此浑沌,只有达到先天妙境的修炼者才能受大道启迪,得悟天地造化之奥妙,以致灵台心境蒙昧渐开,万妙无方。

“不过,这小子却没有那一天了!”

不做闲想,凭着所修夺舍秘法的一丝奥妙感悟,灵鹫老祖抬头望去,就见鸿蒙中有七色宝光相聚成笼,当中护着的约是一个熟睡婴童模样。

灵鹫老祖一看便知——那熟睡婴童就是这具炉鼎的魂魄,为其心神所演化,方才幻化成如此模样。

百般悬望之物就在眼前,老祖不由大喜过甚,当即念动,化作一股黑光猛扑了上去,却不想到了睡婴跟前却为那层宝光所阻。

“咦?”老祖一击未成,心底暗自奇怪。又鼓动了几次黑光,都无效果,纷纷在那七色宝光所化光幕前败退。

摆在面前的美食,只能看却不能吃,灵鹫老祖焦躁了一阵后不怒反笑!

“桀桀,妙呀,妙呀!”

那护身七色宝光的存在,他是知道的。

方兴人已被他所擒,心神也多被迷惑,本人已经毫无抵抗之力。此时灵台心境中能阻碍灵鹫老祖的,不过是其残存心神与魂魄自发而起的抵御意识而已。

这种玩意,灵鹫老祖是见多了的,一开始也并不以为然。

可玄冥神光的扑灭之势徒劳无功后,却让他有了另外之想。

老祖所化作那道黑光可非同一般,是他专精了百年时光,方才炼成的一道成名神通。平时仗以御敌,妙用无穷。此刻在灵台心境存思观想而出,就是有着一击定乾坤的主意,却不想在一凡人手上吃瘪。

灵鹫老祖不死心,又换着法子试了数回,终究还是无计可施。

如此几番试探无果,让灵鹫老祖暗自奇怪。

稍做思量,灵鹫老祖并无丝毫失落之感,反而眼中热切之意猛得亮了起来——“难道这和之前那股奇异力量有牵连?”

他暗想道:这个小娃娃的肉身之中必有奥妙所在。这七色宝光如此奇异,现在都要便宜老祖我了。看来这次老祖我还真捡到了一个宝贝。

即使现在落魄如厮,这点艰难还不被灵鹫老祖放在眼里。

他残魂摇身一变,化作一位八十老翁,白袍白发,须鬓皓然,他手扶竹杖,抚须作势酝酿了很久,这才朗声对那睡童说道:“那小娃娃,你可在听了?”

也不待有何回应,他就这么自语自语的说了下去:“你这小娃娃听了,告诉你也无妨,老祖法号灵鹫老祖,乃是天下知名的大善人,今天来你这,就是要和你成就一件美事!”

“今天你若从了我意,从此之后,你和老祖就不分彼此了!你就是老祖我,老祖我就是你!”

“乖娃娃,你若在听,就好生想想:老祖我成就金丹,一身修为震天撼地,你若从了我,从此纵横天下,岂不美哉?”

“老祖还是万里科克辛草原之主,麾下有控铉之士百万众,你若从了我意,日后你便是这人间之主,有通天的权势!”

“还有,老祖府中更有金玉千载,美女佳人无数,你若从了我意,便可和老祖一般日御百女,享不尽的齐人美福。桀桀桀……”

……

……

第五章 灵鹫五色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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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娃娃,你只要眼睛一闭,心里不要抗拒老祖的亲近,就可以有那么多的荣华富贵……”

灵鹫老祖先是言语诱惑了半天,见着对方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后,便话音一转,又威胁了起来。

“桀桀,你这蠢娃子,还不速速从了老祖的意,免得吃苦头!”

可任凭老祖好说歹说,也不见情况有半点起色之意,这让他又不由狂躁起来。

灵鹫老祖怒吼道:“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沉声不答又如何?你这等凡夫俗子,要知道自己的本分!老祖我临此卑贱之所行夺舍之事,吞魂在我,噬魄也在我,大势顺逆皆操之我手,岂是这区区小计能力扛得的?你要拂了老祖的美意,老祖定要让你尝尝炼魂之痛!”

接着他又暗忖道:“这蠢娃子心神被我迷惑,魂魄困守灵台也不过是蒙昧中那点先天灵性的本能罢了!”

“只有招架之功,没有半点威慑力,全不足畏!老祖我在此灵台心境就如同半个主人一般,神魂运力,一个念头就可成江河,再一个念头就可化江河为灰烬,就是一身通天法力不在,也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攻不破这七色宝光也无妨。晾这小子的心神早已沾染后天声色,毫无定力,老祖我不进去捉他,让这娃娃乖乖出来便是了。”

毕竟是纵横天地百年的大魔头,灵鹫老祖转眼间就拿定了主意。

灵鹫老祖所修行的本命法乃一门唤作《灵鹫五色摄神经》的异经。所行之法,最擅迷人心智、摄人魂魄。现在他便决意要用他从中学会的一门摄神之术,幻化景致,引诱方兴出来。

于是老祖残魂起念,扯动起四方一团浑沌的元气。

顿时浊云翻滚,重山叠连,浑浪滔天,搅得四下咫尺难见,只有那七色宝光笼罩依旧似远似近的闪耀着眩目的光芒。

兴风作浪间,灵鹫老祖还在暗自揣摩:“都说中原的书生百般无用,只是爱俏。看这小子的衣着打扮是个书生无疑,老祖我便化作那几个骚货,这般勾引他,看他可忍耐的住?”

想罢,灵鹫老祖便将四下一片混云化作妖娆数名。

这些美人儿都依着他昔日私宠的模样打扮出现。灵鹫老祖之前所说的诱惑之语,其中一些也并非妄语。他的确是一方霸主之尊,统御着方圆万里的大草原,作威作福,锦衣玉食,单论奢华程度可和中原的皇帝家相比了。

而他家后宫中的女子,各个也都是依照他昔日所见的中原佳丽的相貌身段,从上百支大大小小的部落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等一美女。

此刻观想出来,更是妖艳动人,媚诱无比。

这些美人儿或坐、或立、或卧、或爬,有的白嫩酥胸半裸,有的玉腿修长柔润,有的竟不着片缕只凭白云遮掩要害,搔首弄姿间,尽显示撩人风情。

但就是如此,灵鹫老祖足足等了半响,也不见七色宝光中的睡童有何动静,还是一幅安睡的样子。

人活着久了,各种奇思妙想总是不缺的,见了这番无功而返后,灵鹫老祖不禁又暗想道:“这小子不爱女色,莫非也要男宠不成?”

当下,一念又起,这灵台心境中便又多了几位男子;有十足照着方兴模样,臆想出的俊俏相公,纷纷作拈花公子状;也有一副草原蛮汉形象的怒目金刚,皆做力拔山河的猛男状。

可又是半响时间过去,依旧不见动静。

老魔头越发奇怪了,心里惊讶道:“这小子连男人都不爱,难道是没有丝毫情/欲的天生石人不成?”

灵鹫老祖此时毕竟是残破魂魄存身,又在他人的灵台心境中,存思观想的久了,也感到自身神魂运转间渐渐有了滞涩之感。

现在见色诱未能成效,不禁有些泄气,便散了念头,这鸿蒙中又恢复了一片浑沌。

缓了片刻,神魂稍作休息的灵鹫老祖,寻思道:“方才我探他肉躯,这炉鼎一身血气凝练,天生元气含而未泄。‘血气凝练’应是修行锻炼过的结果,‘天生元气含而未泄’嘛,想必这小子还是个童子鸡。现在不受美色魅惑,难道是因为没有尝过其中滋味,不知欢愉的缘故?这么想也就通了,应该就是如此了吧!”

也难怪灵鹫老祖想得多,实在是今天他遇见的悲喜剧太多了。

就是以灵鹫老祖的经历见识,面对如此凶险的逆境,也不由失去了本心,完全没了当初那个统御万里、傲视苍穹的大魔头风范。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老魔头渐渐重新捡回过去作为一个凡人的心态。和老魔头比起来,方兴终究只是一个凡人。灵鹫老祖虽然是一个边荒蛮子出身,不曾读过长篇大论,但是修行历练到如今,时有所悟,对人心也有通透之感。

“凡人的欲念,以情色之欲、钱权之欲为最重。”

他的夺舍大【和谐之光】法势在必行,现在既然一计不成,那就在再生一计好了。

灵鹫老祖再次存神观想,不过这次幻化的不是玉体横陈,却是金玉满堂。

先是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接连而起,那宽敞明亮的华堂之中金银珠宝堆积如山,让人看上一眼就眼花缭乱。

不但如此,天空中还有无数的金条与银锭好似不值一文一样,如狂风暴雨般掉落,很快又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最大的那间宫殿之中,一株九尺高的翡翠珊瑚树亭亭玉立。

一眼看去,只觉得宝光流溢,七彩璀璨。更人目瞪口呆的是,这宝树竟然是活物。如婴儿脑袋大小的金瓜不时掉落,又在下一瞬间长好。如此神物,是个人都想占为己有啊。

宝树前还立有一通体白玉而成的牌坊,上面龙蛇飞舞的两行大字,墨沈淋漓,兀自未干。

定眼一看,原来上面写的是:“无缘者,可得金瓜。有缘者,可得宝树。”

而牌坊前更是人潮涌动,声势不小。

再看,其中不时有人做垂头丧气状,抱着黄瓜,带着满身的钱财,哭丧离去。

如此妙景当真只应天上有的,人间能得几回见。

就连方才还不动声色的睡童,也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两眼微睁,露出一对幽黑纯净的眸子。

虽然仅仅是睁开了双眼,之后并无举动,但是这小小变化,还是立即便被一直关注此中情况的灵鹫老祖探知了,当即狂喜。

“桀桀桀,鱼儿上钩了!”

这睡童睁目视物中玄妙虚实,灵鹫老祖深谙其道,怎么会不知道?

其实,这婴童并非真是婴童,熟睡也并非真在熟睡,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人的心、神、魂、魄在灵台心境所映照出的寓意而已。

婴童寓意人乃先天所育,后天之养,熟睡象征不识不知,乃是人在父母所赐胎体中领悟的那道顺帝之则。

这些都是方兴的心、神、魂、魄在懵懂之中,顺应天性于蒙昧中呈现出来的。可以说是方兴所为,也可说不是方兴所为,这是一种玄玄妙妙的力量,也是这具身体抗拒成为他人肉身炉鼎的最后的、天生的意识。

此刻,婴童由最蒙昧的熟睡状态中惊醒,灵鹫老祖就明白:那道先天的灵性已经不在了,后天世俗所沾染的声色犬马开始在灵台心境中发挥影响力了。

如此能不让灵鹫老祖心旌摇曳么?

灵鹫老祖一时间恨不得一把将这可恶小子抓出来,让其拜倒在这金山银柱、宝树玉牌之下,好让自己可以立马吞噬其魂魄,得逞大事。

“果然是个肉眼凡胎,不过是些金银珠宝,这点俗物便看花了他的眼睛。桀桀,那世间的至尊权柄呢?都说中原书生屁用没有,只爱嘴上指点江山,那老祖就再送你一个大的吧!”

一念及此,老魔头当即神魂大振,他也不做休息了,现在百尺竿头,当更进一步才是,当即催动残魂,再度发力。

那玲珑剔透的水晶宫与金碧辉煌的黄金殿之间,一道百步天梯渐渐浮现。

天梯接地处,玉石成阶陛,紫檀雕屏障。

待往上头看,白云为陛处,烟雾缭绕,令人不由恍神。

再放目望去,浮云涌动,遮眼蔽目,也不知通往何处?

这副情景气势恢弘,肃穆而大气,让人不知不觉有了脱去羁滞,步得青冥,逍遥红尘之感。

这不,那睡童也一改之前两眼惺忪、睡意朦胧的作态,两只乌黑的眼珠清澈无比,随着灵鹫老祖演化出的幻景骨溜溜直转,立定时眸子中还闪着几丝疑惑和渴望。

这是个好兆头,但灵鹫老祖却有些累了,连续观想这些,让他的残破神魂有些不堪重负,他需要稍作休息。可夜长梦多,保不准什么时候他的藏身之所会被人发现,那时可就大事不妙了。

“竟不知这小子如此难缠!”灵鹫老祖心中暗叹,他有些意懒,不想再和炉鼎的残缺心神玩这种过家家的低级游戏了。

此刻的他,两眼放着诡异的黑芒,老脸阴沉却泛着兴奋的光彩,神色专注而又狂热。就连手上变幻而出的竹杖也被他无意中丢的远远的,化作了一股淡淡的黑雾随风飘散,也没能注意到。

“也该到了一锤定音的时刻了!”灵鹫老祖心中暗道。

然后他神魂作力,一念又起。

……

……

第六章 九霄寂寞御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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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处,慢慢的云开雾散。

在那一瞬间,一道心念遍布整个灵台心境,其中包涵的讯息让人明白到:原来那高高之上竟是巍巍九霄御座——那是天帝之座,也唯有天帝可坐。

可此刻,那里却空空无人。

虚空中还有一道声音轰轰做响:

“来,坐此座,为天帝,主宰宇宙,开化万天!”

“来,坐此座,为天帝,统御诸天,综领万圣!”

“来,坐此座,为天帝,行天之道,布天之德!”

“来,坐此座,为天帝,济度群生,造化万物!”

“来,坐此座,为天帝,统御万灵,权衡三界!”

……

这声音庄严肃穆,振聋发聩,在两人周遭的千百丈空间响动着,这已是灵鹫老祖竭尽全力所为了。

这般诱惑之下,七色宝光中的婴童再也不能安坐其中,小嘴发出“嗬,嗬”的欢喜声,四肢并立,就要往外爬。

那层七彩色的宝光,也仿佛有生命一般,重重蠕动着,忽然蓦然收缩开来,也不再似刚才那样的云雾笼罩,而是附到了婴童身上,如同给这童子身上加了一件绸衣。

那七色宝光在灵鹫老祖眼里看来坚固不可催,有着无上妙法的神通,但是对这婴童来说,却一丝阻碍也没有,两手一触便门洞大开,将半个身子露了出来。

“桀桀!来来来,快来老祖这!”

灵鹫老祖也顾不得保持形象了,咫尺之外,便是这一顿辛劳所得。他现在真是狂喜欲爆,恨不得纵声大呼。

不用再掩饰,老祖残魂摇身一变,当即化作那道黑色神光驾着漫天的黑风,以乌云盖顶之势扑了上去。

上一刻,还是庄严妙相,有从容天境之美。不想一下刻就是人发杀机,毁天灭地,吞魂噬魄之时。

如此天地翻覆的变化,便是这灵台心境也未曾反应过来——灵鹫老祖所幻化的千丈空间内依旧传荡着刚才的煌煌纶音:

“来,坐此座,为天帝,法身无上……”

“来,坐……”

“来你妹!”

眼看黑风席卷而去,婴童即将蒙难,先前的七色宝光忽然收敛,随风而起,与那懵懂婴童合身一变化作一怪衣少年,发出一声怒喝,震破长空。

长啸之声,震于天际,无边的云海如沸腾了一般翻滚着。

华丽的宫殿、金山银海、宝树玉坊等等幻景中的景色,都在这声怒喝中如波纹起伏一般生灭不定。

“坐你妹!”

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吼冲天而起,好似惊天霹雳一般响动浑沌。

刹那之间,搅碎云层无数。

灵鹫老祖所观想出的幻景终究不能再做支撑了,“噗”的一声便破灭四散。

两声惊雷之后,灵鹫老祖就像被大锤击中一样,如破布倒卷一般倒飞了回去。

此刻的他已全无刚才的快意嚣张了。他的一番作为在这天地初开的元始伟力面前,连苦苦挣扎都谈不上,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重重黑风也已散去。

“你他妈是谁?敢管你老祖的事情?”灵鹫老祖感到灵台心境的激烈变动,让他的之前一番心血全部白费,甚至连他脱离的退路都被死死堵住,不由暴跳如雷,又化作之前那位老者,开口就骂。

那怪衣少年一击得手,也不惺惺作态,当即变回七色宝光,猛虎扑食般朝灵鹫老祖扑了过来。

“我是谁?哈哈,死人就不用知道了!”伴着一声暴喝,一道森森冷意笼罩着灵鹫老祖。

灵鹫老祖只觉得一道道杀气弥漫在六合之内,迎面的劲气排空,撼人心魄。“这厮好生凶残呀!”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祖急忙凝神定气,手上仅余的那道黑光,迎风一展,顿时便形成了一道黑色光幕,想要将那道扑杀过来的七色宝光给挡下来。

黑光与彩光一相逢,整个灵台心境的演化都似乎在一瞬间中停止下来,只有“轰”的一声,天地间好像闪过一道厉芒,连时间都似乎要在这一阵的交锋中被劈成两道。

下一瞬间,七色宝光透过黑色光幕杀出。

灵鹫老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飞,口鼻间鲜血四溢,整个身躯如被蒸熟的虾米一般佝偻在地,所幸有黑光阻遏,人还未死。

七色宝光虎扑之式被阻,怪衣少年倒也不以为然,只是显露出身形来,神态怡然的说道:“好厉害的先天神光,你这老匹夫倒有几分斤两。”

灵鹫老祖僵硬的卧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现在他手头只余下一点黑色神光摇曳不定。

“竟然连一色玄冥神光都抵挡不住他?难道非得要老祖我拼了老命使出绝招不成?”

灵鹫老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对方的七彩宝光并不在他的压箱神通之下,当下有些惊颤的问到:“你是何人,怎么出现在这里?那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比我的玄冥神光还要厉害几分。这怎么可能?”

“这里便是我的灵台心境,你道我是谁?”怪衣少年傲然一笑,也不回答对方的疑问,只是好奇的打量了他数眼后,反道:“原来那叫玄冥神光,倒也贴切。不过你是谁?竟然打上了我的主意。”

灵鹫老祖闻言愣在当地了,心中大奇:“怎么可能?这蠢娃子明明是个不懂炼术的凡胎俗子呀?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神魂?”

他转念又暗道:“难道老祖我不小心撞着了什么人的转世魂魄不成?那就是说还有机会翻身了?”

想到这,又有一丝希望在他心里活络开来,老祖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心思也灵动了不少。他略带谦卑的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暗自凝集里力量,一边拖延道:

“我是万里科克莱大草原之主,人们都称我为灵鹫老祖,为人最是纯善不过,今日一定是场误会,是场误会哈哈……”

“……”

“……老祖我见你资质不凡,就想借你一地暂住……暂住一段时间。成了,日后定当厚报。当然你要不愿意就算了,老祖我再找别人就是了。怎么样?都是误会一场,咱们的梁子就此揭过吧!你开了禁制,让老祖脱身如何?”

灵鹫老祖一边东扯西拉的说着闲话,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个怪衣少年,只见他剑眉星目、玉面朱唇,虽然有一袭怪衣加身,却显得格外灵秀,身影隐隐约约闪了七色光芒,让人看不透虚实。

在老祖扯淡的时候,怪衣少年脸上也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静静的听着对方胡诌,好像全然没有留意到对方在玩拖延时间的小把戏一样。只有那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中冷光渐盛,直令四周寒意蔓延。

灵鹫老祖并非愚钝之人,也渐渐感觉不妙,勉强又扯了几句便笑道:“今日在水边,老祖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冒犯了。不过,阁下那时的修为怎么如此低下了?桀桀,莫不是……”

“你废话倒是挺多。”怪衣少年闻言冷然一笑,脸色陡然一沉:“我问你什么便答什么,何来那么多废话!”

“且让你吃个苦头,长长记性!”

说着他长袖一挥,一道彩光从他身上浮出,化作一张如车轮/大小的巴掌,散发着七色光晕,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的向灵鹫老祖抽了过去。

这时,灵鹫老祖正卧薪尝胆呢,他所依仗的那道玄冥神光还未能恢复过来,这刻只能硬着头皮硬接怪衣少年的打脸一击。

他张嘴无声的吼了一声,一团金雾从他口中涌出,在他面前聚敛成盾,挡在身前。

然而,结果却是摧枯拉朽般的不堪一击——只能说是摧枯拉朽。

灵鹫老祖的仓促抵抗哪里是这七色宝光的对手,只是被光晕一照,那些聚起的金雾便被统统吹散逝尽。

“啪”的一声,硕大的巴掌便狠狠击在了灵鹫老祖颈脖之上。

那一瞬间,灵鹫老祖只感到是被人拿刀子戳进了心窝,这是他近百多年来都未曾受到的剧痛,不由失声惨叫。

“小娃娃,莫打了,莫打了!”灵鹫老祖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身形显得更加的萎缩了,他连连告饶道:“你问什么老祖我就说什么,莫打了。”

“今年到哪一年了?”

灵鹫老祖眨了眨眼睛,心中疑云大起,但是之前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让他再也不敢啰嗦,急忙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天顺三十七年!今年就是你们大周的天顺三十七年!”

怪衣少年呐呐道:“天顺三十七年?”很显然这个年号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便就追问道:“大周开宏元年距今有多少年了?”

“开宏元年?”灵鹫老祖略一思索就道:“略有一百一十余年了吧!”

“呼,一百一十余年,原来我已经在此被困百十年了……”怪衣少年意态萧索的叹了口气,他负手而立,看着四下浑沌一片,神情落寞无比。

过了一会功夫,灵鹫老祖渐感自身法力已经渐渐恢复,心中底气又盛,便开口试探道:“小娃娃,今日老祖我眼拙,冒犯了你。你多多海涵,只要你让我从这灵台心境中出去,老祖我可对天发誓,感你恩情,必有厚报!”

怪衣少年回过神来,听了他的话,不由嗤笑道:“感我恩情,必有厚报?何必妄言相欺呢!我看你怕是想要把我挫骨扬灰吧!”

……

……

第七章 百十年来大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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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衣少年回过神来,听了他的话,不由笑道:“感我恩情,必有厚报?何必妄言相欺呢?你怕是想要把我挫骨扬灰吧!”

灵鹫老祖脸色一变,终究没有发怒。

他是何等人物?

万里科克莱大草原之主是也!

亿兆凡俗生灵眼中的灵鹫老祖宗是也!

千万修行人口中的灵鹫老魔头是也!

他!魔焰滔天,横行三界!

这般人物,岂能容鼠辈小视?

之前万般的伪装,也不过是枭雄之辈为了求活的能屈能伸罢了。

此刻被怪衣少年一语拆穿,灵鹫老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始终是小瞧了,这位今日的敌手。

“哼”

灵鹫老祖想通此点后,冷哼一声,神色一变,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傲然之色,不过比起往昔看待生灵的藐视心态已经不翼而飞,面目中则中了一丝郑重之色。

他弹了弹衣角,故作淡然的说:“小娃娃,老祖也并非你可以随意揉捏的!老祖我今日虽然受人重创,但毕竟也是金丹真人之境,若是逼急老祖,拼了老命不要也要将你拖死。你可要想清楚了!”

“放老祖一马,从此你我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怪衣少年闻言沉默了良久,直到灵鹫老祖都有着烦躁时候,才缓缓摇头,沉声道:“按说今日我能脱困,可以说全是拜你所赐,本当谢你才是,放你一马也无妨。”

“可是我又岂能信你的保证?”

“我生性不喜说谎欺人,今天和你明说了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染指!灵台之妙对我来说有千万之重,你犯我灵台心境,用心险恶,我又岂能饶你?”

话到这里,这个少年郎面色凝重,语气出色的郑重——“罢了,今日之局,你死我活!”

“小辈你找死!”灵鹫老祖深感所受的羞辱,终于怒了。

他自感此刻羽翼已丰,翻脸的时机已经成熟,便不再做掩饰,蜷缩的身躯顿时暴涨成一具三丈高的巨人模样,张开大嘴怒喝道:“小子!既然你是自找的,那就让老祖看看,是你的七彩宝光厉害,还是老祖的灵鹫五色摄神光厉害!”

言罢,灵鹫老祖身后如孔雀开屏一般刷出了五色神光,这五道神光如八尺来长的羽毛,仿佛一柄柄的宝剑,青、黄、赤、黑、白各有颜色,其间光华隐隐流转,气息巍峨如崇山峻岭一般。

“刚才那道玄冥神光还仅仅是灵鹫五色摄神光中的一色,老祖现在五色摄神光齐聚,便是在你的灵台心境之中又如何?当真怕你不成?”

“识相的,放开禁锢,让老祖脱身离去!”

“若是不然,等老祖脱困之后,定杀遍你全家,奸.淫你祖!”

此刻,灵鹫老祖魔焰滔天,双目间直透露出凛凛凶光,一身杀机大盛,气势愕人。

他一身通天修为都是从一部《灵鹫五色摄神经》的异经中得来,平日里他仅用五色摄神神光中一色玄冥神光的神通,便横行万里如无人之境。

现在不惜血本的使出五色神光齐聚,就是天王老子前来,他也不怕。

灵鹫老祖本人也是颇为意满志得,更在心底暗自为他逆转形势的撒手锏而庆贺:“桀桀,老祖我终究是你这笨娃子的老祖宗。老祖我吃过的人都比你这小娃子吃过米饭要多,想和老祖斗?下辈子吧!桀桀……”

他自赏自得的目光雄视四方,然而那灵台之主的反应却让他心底猛的一沉。

“终于不再装孙子了吗?”怪衣少年闻言仰天大笑,再回首时已是一脸的冷漠。

“蠢货,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拖延时间不成。”

看着巨人脸上略显吃惊的表情,少年又是一阵大笑。他忍耐了许久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

其实他早就看穿了灵鹫老祖是在拖延时间,暗自攒集力量妄图翻盘了。

他一直没有去点破,那是因为他也需要时间攒集力量呀!他在此间灵台心境中被困百十余年方才苏醒,一时间神魂也是虚弱的很。

要不是灵鹫老祖种种作为让他得以彻底掌控那道七色宝光。此刻,他也没有底气面对这个不知深浅的对手!

想到自己将计就计的策略达成,怪衣少年白嫩的脸上更是止不住的往外冒出喜色。

带着一丝猫戏困鼠的神色,他说道:“来吧大善人!倒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到底如何!”

说着怪衣少年左手翻转,一柄七色长剑从虚空中浮现,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这七色宝光终究被他压服了。

伴着笑声,他腾空而起,随意踏出一步就有一阶玉陛从虚空中显露托住他的身躯,好像在虚空中有着层层玉陛供其驱使一般。

“我被逐出了自己的故乡,在此又被囚禁了一百年。”怪衣少年抬起头来,脸上神采尽收,只余下一丝冷然。一双眸子中蕴含着深邃与沧桑,与灵鹫老祖遥遥对视。

“现在你胆敢闯入我的领地,你这是自寻死路!”怪衣少年凌空踏步,一步踏出,仿佛云间漫步一样。

“呵呵,此宝囚我百年,现在我且用它与你一试高下!”怪衣少年又是一步踏出,伴着惊天的轰鸣声,直搅得天地间的气机凌乱,四下无形的波纹扩散,

“今日,我必杀汝除害!”怪衣少年凝立在与巨人平齐的高度,似乎更有一股令人生畏的庞大威能隐在少年的体内,周身衣袍在呼啸的风中烈烈做声。手中宝剑凌空一抖,剑上光华流转,宝光璀璨。

“我必杀汝!”

……

轰隆隆的巨响,就连这无边无际的螟涬鸿蒙,也被引动了。

浑沌中顿时火舌飞舞,玄风呼啸。

那一片鸿蒙萌芽兹始,兹清辨浊,天地分晓,感阳启阴,乾坤肇立之态,仿佛就是开天辟地的情景再生。

这一切,只因刚才怪衣少年那刚猛霸道的一击。

一剑飞起,鲲鹏搏九天。

长虹贯日,寒风飒起。

五色神光在七色宝剑雷霆一击之下,仅是支撑了半刻,便告溃散。

灵鹫老祖失算了。当他听到怪衣少年直言道破他心中伎俩时,虽也心生警兆,但终究还是太晚了。

他本以为拖延时间换来的那五色神光神通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却不料那怪衣少年收服之宝更胜他一筹。

“桀,难道老祖我又看走眼了?”

一股懊悔之意从心中浮现了出来,灵鹫老祖带着最后的念头,残魂化作几朵五色云气,在新生的灵台心境中浮荡。

这位曾经赫赫一时,位及上三天,人之至境,号作真人的金丹高手终究魂灭道殒,死在一个他瞧不起,也没看透的凡夫俗子手中。

灵鹫老祖魂飞魄丧——死!

怪衣少年一击得手,陡然长啸。

“哈哈哈……”

“哈哈哈!”

他浑浑噩噩百余年,直到今日灵鹫老祖杀到,他方才借助外力得以脱困,这如何不让他心喜若狂?

“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哈哈哈……”

伴着张扬的笑声,整个灵台心境也在发生着开天辟地的变化,仿佛为他的主人得以新生而庆贺。

良久,他方才噤声。

这么多年来,他所攒集下来的焦躁、愤怒等等负面情绪,都随着这一阵长啸一泄而空,让他心神为之空灵。他更察觉到,他被禁锢了百十年的前世灵性,随着七色宝光的离去,也井喷而出。

“嘿嘿!”

又是一声朗笑,怪衣少年此刻脱困,心情极佳看到什么都是喜欢的。

当下衣袖轻挥,正欲驾云起行,却发觉胳膊上光秃秃,竟不着一片布料,不由一阵尴尬。

这件衣服也不知道还是哪年的样式,在刚才的一战中被扯了个稀烂,这下连袖子都丢了,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拉拉身上的衣服,怪衣少年那张冷面也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堪的神色。他自嘲一笑,就要收拾衣装时,却突然神色大变,整个人的灵识都为之一滞。

他想起来了!

他身上这件怪衣裳,原本是他上一辈子横死时穿的JEEP夹克。

只不过,他穿越而来后,便被这七色宝光所困,整个人处于一种无知无觉的状态。

到如今,记忆已被搅浑,身上衣裳的样式一部分是他前世的记忆模样,另一部分又被这一世的服饰习俗所影响,变得宽幅长袖,外罩纱衣,中古韵味十足,原先精巧、修身,线条简洁的现代剪裁优点早已不翼而飞,活脱脱变成了一幅怪模样。

这些他能回想起来,可是好像还有一点极其重要的事情,让他给忘了。

“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被我忘了?”

怪衣少年一时间头疼欲裂。

“到底是什么?”

他痛苦的抱着头,粗着脖子在心底狂乱的怒吼着。

这时,灵台心境中乾坤已定,四方的景色渐渐清晰平定下来。

天上白云,云聚云散,不远处,灵鹫老祖殒灭后所残留的神魂残魄还在随着天风游动。

身作怪衣的少年郎的眼角微动,看到这些,他才想起来了——原来他忘记的是“我是谁?”

我是谁?

刚才灵鹫老祖问他的时候,他只是下意思的回答道:“我乃此灵台心境之主。”可是“我是谁呢?我究竟又叫什么名字呢?”他竟不记得了!

思绪到这,怪衣少年的眼角不由渐渐湿润。他能察觉出这一身衣装服饰的变化也从某一方面见证了他这些年的改变——彻底的变化!再也无法扭转的变化!

自他街头身死,灵魂破碎虚空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他忘记了岁月,忘记了他是谁。

他就在一代又一代的血脉传承中附着一个又一个肉身,过着浑浑噩噩不知天命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听懂这片天地的意志,明白了前身的种种因缘,方才得以投身在这具躯体中沉睡修养了十六年。

这一世,他叫方兴。

“原来这一世,我叫方兴!”

想到这,那份寂寥的伤愁一波一波如潮水般袭来,让他沈溺于不可重来的过去,不禁几欲落泪。

……

……

第八章 大梦归来蛇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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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风起云涌,方兴心潮起伏。

“罢了!天地有灵为见证,今日起,我便只是方兴!”

看着四方云动,怪衣少年入定良久,终究是一声长叹。昨日之我已非我,今日之我才是我,这是灵台心境演绎开天辟地时给他的一份明悟。

言罢,他那一身怪衣便随风化作粉末,然后又一缕清风拂来,为他重新披上了一袭青袍。

“这样式还是母亲方子晴所裁制的吧?”心中那一点微澜,被方兴一笑而过。

那柄七色宝剑也重新显形,挂在他的腰间,更为此时的方兴增添了一丝英武之气。

这些都做完后,他才重新打量起那些丢在一旁的战利品。

只是顺手一招,那四散在周围的五色云气就被他聚拢在一起,在衣袖中滚成一团。方兴探手就捞,下一刻,一团金雾和一道黑光浮现在他的手上,微微扫视一下,金雾是什么,方兴认不出来,倒是那道黑光像极了之前的那色玄冥神光——想必就是它了吧!

方兴轻笑一声,道:“这倒是便宜我了!”

说完,双手运力一搓,便将这黑光和金雾揉进了身体。

那团金雾一遇着他的身躯就如水滴入大海一样融化进去,让他脸上不时泛着一阵金黄。

而那道黑光却着实挣扎了一会,直到方兴动用了些许七色宝光才将它制服,

那揉入方兴体内的黑光从方兴两支胳膊顺势而上,直透天顶而出,化作一朵黑云浮在他的头顶上。那一阵的强烈寒栗也让方兴明白,这道玄冥神光灵性十足,还不是他此时能够染指的。

方兴对抗七色宝光多年,深知这来历不明的镇压之器,除了威力巨大之外,却死气沉沉,毫无灵性可言——若不是如此,这次他也不会有机会收服它。

刚才他与灵鹫老祖一番激斗,虽然前后不过几瞬间,但那战场之间交织的各种气机也让他略有所得。依他所见,灵鹫老祖最后所使出的五色神光强虽强,可运用间却明显不如之前操控那一色玄冥神光的如臂使指。

相比七色宝光的死寂、五色神光的不可知,方兴自然对灵鹫老祖已然炼就而成的玄冥神光有着不予寻常的期待。

接着他又想到:“不知道这残魂中还有没有那五色摄神光的修炼法门?”

今日灵鹫老祖死在他手上,非战之过,而是倒在了方兴有心算无心之下。

那五色神光虽然是灵鹫老祖垂死挣扎时勉强使唤出来的,但是凭借着手中的七色宝光,方兴还是能察觉到这门神通其中所蕴藏的无限奥秘。

“那道玄冥神光还仅仅是灵鹫老祖在五色神光中炼就的一色,便有如此惊人神通了。那若有机会将五色神光统统炼就的话,那该多强啊?”方兴掂量着衣袖中的那团彩色云气不由有些得蜀望陇。

只是可惜,能从灵鹫老祖的残魂中挖掘出这两门好处,已经是方兴现在所能做到的极限了。那团彩气之中还蕴藏灵鹫老祖四散出来的凌乱神念,狂暴而戾虐,一不留神就要窜出来作乱,更何况将其囫囵吞下。

方兴也知道自己根基太薄,这份大礼现在倒还用不上。他想了想就把那团五彩云气收在袖中,用七色宝光死死镇压住。日后等他准备好了,倒可以试试。

这时候,挂在腰间的七色宝剑却又传来一丝异动。方兴抬头环顾四周,目览四野八荒,刚才的一阵入定,让他收获良多。此刻的他神思浩渺宏阔,多有明悟。

他知道灵台心境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刚才的倾力一击,他耗费不少。开辟天地,演绎灵台心境,更是让他透支巨多,他能快就会再次陷入沉睡。

不过这次他有了一个明悟——这次入睡将是永恒。不,这样说或许也不对,因为这一次他的前身灵识与今世的魂魄将会彻底融合。到那时,获得新生意志的他,方才能脱离灵台心境的束缚,重新投入肉身,行走在这世上。

这次的参悟方兴明白了很多东西,让他不由脸露沧桑,踱步沉思:

“我原本不过是地球上一个混吃等死的宅男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天意垂青,死后灵魂竟然穿越到这里。”

“却不想因灵魂是外域所来,被这片天地所抗拒,降下七色宝光,把我生生被困在一宗血脉传承之中囚禁了一百一十多年。”

回顾过去,方兴心中暗自发苦。若不是灵鹫老祖的摄神之术给了他一击当头棒喝,他还不知道要再浑浑噩噩的过多久才会醒来,更不知会忘掉多少前尘旧事。

幸好,这一切终于被遏止了。

这一百一十余年的浑浑噩噩,方兴也曾有过明悟,然而直到今天才得以大澈大悟。

虽然已经忘却了另一世界的多数记忆,但是此刻的方兴依旧拥有着一种仅属于他自己的特殊意志。

——这是一种不属于这一方世界的意志,是这片世界前所未有的一种独立的意志,一种自由的意志。

他又来回踱了几步,自思道:

“在被禁锢的漫漫岁月的长河中,我向往自由的心有多少次期盼,多少次渴求!可惜终究是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理!”

“今日,灵鹫老祖用美人声色诱我,我不应他;他用金银财宝迷我,我也不应他;然而当他告诉我可‘主宰宇宙’时,我终究还是动了心,因为那是我深知自由之难啊。我不求为天帝,主宰宇宙,统御诸天,但求自由之身罢了!”

“如今我能脱困,便要下定决心,重获新生后,不要再做天意弄人下的可怜人!”

方兴在这具躯体中沉睡了这么长时间,也略知世事之艰难。

这个世界,炼气修行之辈神通广大,论社会之残酷比起原来又更胜一筹。他知道若要想能有所作为,还是要挤入炼气大道中去,若不然还是为人鱼肉的蝼蚁一个。

“幸好如今我已找回真我,又灭杀了前来夺舍的灵鹫老祖。如此,脱困而出后,定然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局面!这辈子我一定要利用好资源,发愤图强做个人上人!”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方兴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又是一阵大叹,当下依天仗笔,以白云作笺,挥手写就:

“百十年来犹如梦,半生蒙昧缘穿越,灵台久空倏生悸,两世合一大梦归。”

“大梦归!哈哈!”

这是方兴新生前最后的感慨,接着他同风而起,扶摇直上,身化旭日,迎接崭新的未来。

……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将月牙潭上的聚拢水雾驱散。潭心的水面涟漪而动,之前被水中女尸俘获的方兴,再一次出现在阳光照耀之地,感受阳光沐浴的温暖。

似乎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方兴之初的神色竟有些呆滞。

然而慢慢的,当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后,方兴便醒了过来。

他扭着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奇道:“我这是在哪里?”

看到天色已晚,他又接着问道:“我这半日,昏昏沉沉,如在梦里一般。”

“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旷野寂静无声,没有人回答他的自言自语。

这具躯体的记忆很繁杂,更充斥着各种杂念,前世与今生所拥有的这两套复杂而又对立的思维模式交叉拨弄着方兴的心灵,让他的灵魂合一的旅程充满了艰辛。

不过,这一切终究都已是过去时了——现在,方兴获得了新生。

“我是方兴?”

“对,我就是方兴!”

刚才还迷糊的声音一下子又镇定起来了。长呼了一口气,方兴在心中欣慰的一笑,并警觉道:“原来我只是方兴……”

同时他也感到这个世界在他眼前又一次鲜活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方兴才发现他正站在齐膝深的水中,身边躺坐着一具浮肿膨胀的女尸——双手双足如八爪鱼般缠绕着他的双腿。

那池中的水是那么的冷,冷的刺人心肺。

方兴被这番情景吓了一跳,凭了多年的养气功夫才没有尖叫起来。在惊恐之余,方兴又是一阵恶心,匆忙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挣扎着,从死尸的纠缠中摆脱出来的。

直到跑开很远的距离,方兴才渐渐缓过神来。

他又冷又反胃,心脏怦怦的乱跳。

各种感观也一同袭了过来,方兴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下摆早已完全湿透了。布靴里面也灌满了水,冷飕飕又滑溜溜,难受至极。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一股来历不明的臭味附在他身上,就着潮气,和春日里的寒风一道,直往他的衣服里钻,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重担沉重的压迫着他的神经,一下子让他又紧张了起来。

“那就是灵鹫老祖那个死东西?”

在自己的灵台心境中,方兴可以称王称霸,甚至可以凭借着上天所赐的七色宝光灭杀来犯强敌,但是剥落这些后,在现实中,他依旧是个凡夫俗子。

灵台心境之中的七色宝光没能带出,这让方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我此时身价不薄,比起往昔已经很不错了,做人可不能太过贪心呀。”

似乎有股特别的变化发生在方兴的身上,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正悄悄改变着一个人,让他渐渐从这一世那个不苟言笑、阴鸷偏激的小大人的角色扮演中解脱出来。

找回真我的诸多努力,让方兴疲惫不堪。此刻,他只想回家,找个缓和的地方待着,吃的饱饱的,换套舒适的衣服之后,再来静静的回想和面对这一切。

通过不停的深呼吸,用以前学过的简单吐纳之术,方兴逐渐调节自身。终于,他能感觉失去的力气又回来了一些。尽管手还在抖,但是脚上已经可以使上劲了。

他迫不及待的轻轻踢了踢腿,尝试着舒缓紧张的肌肉。

渐渐的,他将那些杂念完全排开,全神贯注的做着身体的恢复动作。这些繁琐累人的动手支腿的活,他都做的极其认真,有条不紊——这真是方兴优秀的一面。

从以前的人生阴影中挣脱开来后,少年郎优秀的品质就渐渐展现在出来了。他就像一块未曾被人琢磨过的美玉,此刻浴火重生,那外表的蒙尘就被拂去,露出了晶莹剔透的内在。

又过了片刻,随着不停的拍打和鼓劲,方兴又一次的感觉到血气在双腿间鼓噪着,他可以稍稍使上劲,开始走动了。

于是他迈步前行。

不知不觉中,这春日里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天色也渐渐阴暗了下来,他得早点回去才是。

一步一步又一步,少年郎坚定的迈着步子,从乏力软弱渐渐变成矫健灵动。

方兴越走越快,越走越轻松。平常行动自如的感觉,又再一次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情不自禁中,方兴的眼角竟有了一丝凉意——这种感觉真好,这种无比踏实的感觉真好,这种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带着这份感悟,方兴就这样仰着头,挺着胸,在土路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泛着水迹的脚印,朝着前进的方向,不断前行着……

……

……

第九章 娇羞稚女绕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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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兴少爷回来了。”

守门人和方兴打招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这时,方兴又累又饿,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闻言,他点点头便拖着步子走进了自己暂住的小屋。

刚才在路上,方兴心里挣扎了好一阵子。最终那份对这一世亲人近乡情怯的感觉,还是让他选择了暂且逃避的道路。

为此他还不得不多走了一里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回到这。

这里是方家大院中的棚户区,一片窄小的地域里密密麻麻的堆积了数十间同样构制的简易木屋,以供方家大院中的闲杂人等居住。方兴在方家大院内并无自己的住所,眼下只能寄居如此。

闷坐在竹床上,方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略带好奇的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屋了。

房间窄小,只能摆下四五张木床,眼前除了一张竹床,两张竹椅之外,便再无他物。房梁倒是高得出奇,从屋檐下溅落的雨滴单调又乏味,更映衬出这间建筑的阴沉格调。

木屋的墙壁很单薄,三月天里的冰冷空气就直透过木墙上的间隙往屋子里冒。这些再加上一扇门、两个小窗,便是方兴所看见的一切了。

“这里便是我方兴的住所?”

方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面对眼下的景象仍然不由苦笑——沦落至此,看来他这个外孙还真不受待见。

条件简陋,但天色已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待在这里。

屋内昏暗惨淡,仅有一丝月光从墙上的小窗中挤进来,在这阴沉沉的屋子里,似乎总有一股腥冷的霉气徘徊。

方兴就在这黑魆魆的斗室内闷坐着,细细打理着脑中杂碎的记忆。他心中的记忆也逐渐明晰了起来。

翻阅自己的回忆让他感觉怪异之极。

方兴仿佛是在茫然无际的星空中飘荡了无数年,那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如闪烁的群星一般,在方兴的身边呼啸飞逝而去。

千万思绪齐头涌进脑海,那是一种极其充实又满足的欢愉,方兴便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境界中,纵情畅游。

直到一阵毫不掩饰的敲门声打断了方兴的思路。

那种难得的体悟戛然而止,方兴脸色不由转阴。

“哼!”

冷哼一声,方兴屈指轻弹,一只不长眼的细脚爬虫便被方兴点得飞远,直拍在推门进来的男人脸上,吓了他一跳。

方兴回来后一直也没有点灯,房间里黑洞洞的,来人就着透门射入的月光,眯眼瞧了好一阵子,这才看见方兴的身影。

“兴少爷回来啦?今夜可要在这里安住?可有什么吩咐的?”

来者一连三问,似乎透着浓浓的关怀之意,恭敬之至。然而方兴却有些龇牙,脑中相应的记忆一重重得往外翻滚而出,这让他听得出来,面前说话的这个人,正是这片棚户区的二管事,一个和方兴很不对付的人。

而且,通过追溯过往的记忆,方兴还知道,眼前这个人更是对他家的丫鬟竹儿,有着不可告人的觊觎之心。

“这个老混账!”

方兴在夜色中咧嘴冷笑了一下,重生的他也全盘接受了过去的情感,一心将竹儿那丫头当做妹妹看待的他,怎能容忍这种人物打上他家妹子的主意?

蹙着眉,眯着眼睛,又沉默了一阵子,方兴这才神色冷漠的开口吩咐道:“先把灯点上。”

二管事因为丫鬟竹儿的事,早和方兴有了仇怨,面对方兴的冷淡,倒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只是躬身照做了。

方兴心底嗤笑,并不为此人表面的恭敬而动,因为他深知这个家伙虽是长得慈眉善目,一脸的谦和,其实一肚子的坏水。

想了想,方兴又说:“我饿了,有吃的吗?拿些过来。”

“还有几个冷面馒头,可要端过来了。”二管事眼珠子转了一圈,敷衍道。

方兴现在饿得厉害,急着想吃些东西,倒也没功夫和这种货色动气,就又问了一声:“没有肉吗?先把馒头热了,再寻些肉食过来。”

二管事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他晚上还和别人约好了要赌几盘的,可临行前却被门子告知‘兴少爷’回来了,这让他不得不前来伺候着。

眼下他赌瘾发作,心里就像有一群猴子在挠痒痒,人虽然在这里,可心思其实早就飞到赌局中去了。可是他虽在方家众奴仆中也算位高权重,但比起方五的威势来却还是有着天壤之别,对待方兴,也不敢和方五那样当面顶撞,只能做些阳奉阴违的事来。

现在觍恬着脸,一脸的诚恳,听了方兴的吩咐,就连忙抱怨道:“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什么肉吃啊兴少爷也知道现在厨子们早就歇工了,莫要为难小的了,小的这就将馒头热了端过来吧!”

说完也不等方兴回应,便急忙退了出去。他冲着守在门口的人影吩咐道:“去,你快去整几个馒头来给兴少爷吃,我还有事,你去办。”

接着又似轻声嘀咕一般抱怨起来:“妈的,屁事真多,老黑那边肯定等急了……”

这声音不大,但却能清晰的传到方兴的耳边,方兴在屋内又是龇牙冷笑了一声,心里暗暗发狠——“这些混账,日后还是要收拾个干净才行!”

脚步声渐渐远去,方兴依旧端坐在床边继续闭目养神。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一声细弱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在屋里喊他的名字。

——“兴少爷?”

那声音柔弱,但极清脆。

方兴有些惊讶,这个声音倒是从来没有听过。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屋中的少女——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半大丫头,瞧着年纪约在十三四岁。

看到她手中提的食盒,方兴挑了挑眉,问道:“你就是刚才在外面的哪位?”

少女并不回答他的会问,却说:“东西都在食盒里,不知道该放哪?”

见她答非所问,方兴也不恼,指着一边的竹椅,呵呵一笑,便说:“就把盘子放在椅子上吧,反正只是几个馒头罢了。”

少女依言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盘碗拿了出来。

方兴惊奇的看到里面竟然有几块熟肉,一股久违的肉香争先恐后的往他鼻孔里钻。他先是呆了呆,接着又回过神来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不由赞了一声:“你的声音倒很好听。”

少女苍白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她诺诺的,声音低得好像只是在和她自己说话,她忸怩道:“东西都放好了,请您吃吧!”

“恩?还有热汤?这回倒慷慨,都是你弄来的?先不急着吃,你坐吧。”方兴站起身来,将另一把竹椅拿了过来,示意对方坐下来说话。

那少女像是对方兴充满了好奇一般,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方兴,嘴唇微微颤抖,又好像是要想说些什么似的。

这幅表情被方兴注意到了,他眉头一挑也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她。

“厨子大婶很和气,我求她帮忙,她就给我这些。”

少女终究抵不住方兴的眼神,羞红了脸蛋,接着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苦衷一样嗫嗫嚅嚅,若续若断的细声言道:“二管事是我伯伯,他人不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人,您别和他一般计较,其实……”

这番话说罢,好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少女那张小脸上竟多了一份镇定的神色,对方兴唠叨起有关二管事的种种事情来。

“呵呵,是吗?怪不得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吧?你先坐,等我一下。”方兴对她话不予置否,只是起身,伸手往床头摸了又摸。

房中灯光昏暗,方兴的举止让少女不明所以,心中诧异。

“奇了,怎么找不到呢?”

方兴在被单中掏了掏,也没寻着钱出来。这间小屋内既没有壁橱,也没有其他可放东西的抽屉,方兴记得原来的一些零散物件都被他藏在床头下了,其中就有他要用来打赏的零钱。

他不死心,又探了一把,总算摸到了一件物件。侧着身下,借着灯光,方兴瞧了一眼,入眼的东西不禁让他眉头紧蹙。

这动作可把少女吓了半死,刚才方兴的身子一下遮住了灯火,屋里的黑暗好像在瞬间里膨胀起来,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阴影朝她袭来,让她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她才来服侍人不久,就听闻了很多大户人家恶少衙内欺男霸女、糟蹋女仆的事情。

饶是她平时有些胆量,现在见到方兴在床头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由的一脸的紧张,满心的胡思乱想,深怕方兴从里面变出个什么来,对她使坏。

少女一边盯着方兴的举动,一边暗自戒备着,棉裤下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她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一旦这个小少爷想对她做出什么坏事来,她就狠狠踢他一脚,然后飞快的跑开。

幸好,方兴愣了一下后,只是掏一把钱来。

方兴没注意到少女一脸冷汗,将钱径直塞到少女手上。

小手冰凉冰凉,还湿漉漉的,不过方兴此时心里有事,便放弃了继续调戏这个害羞少女的想法,他微微一笑,对紧张的少女说道:“这次倒要谢谢你了,这钱你拿着吧。这些东西,我等下再吃。你明天再过来拿碗筷吧。”

看着她俏脸羞红,低头挪到门边,方兴又叫住少女,“对了……”

话音才起,这个害羞的女孩子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两步并做一步,一下子就蹦到门外。

这幅模样真让方兴为之一乐,不由带着笑意对她轻声安抚:“呵呵,你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看,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叫你了。”

好像是因为和方兴隔开了这段距离,给了少女一股勇气一样。她闻言回过头来,对方兴展颜一笑

——“我叫小依,小小的小,依旧的依。”

“小依?这倒是个好名字。”

方兴赞了一声,目送少女走远,便起身关上房门。喧闹和清冷的月光都在挡在门外,刹那间,斗室内又是昏暗一片。

……

……

第十章 吾当俯视藐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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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踱到床前,方兴拿起一双竹筷,翻了翻搁在海碗中的熟肉,一股浓浓的肉香随之升起,香满小屋。方兴略显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肉味了,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百一十余年中第一次闻到肉味,这种怀念和渴求让方兴不禁为之深深陶醉。

心中陶醉了一阵子,那张浅笑轻颦的羞红俏脸又悄悄爬上了方兴的心头。

他心中玩味道:“这个小依倒是有些意思。”

这一片的厨娘是一个腰围粗、嗓门大,极其泼辣的懒惰婆娘。这样的人在小依的口中竟然是个‘好人’,这不由让方兴在哭笑不得之余,顺带对这个叫小依的女孩子生出了一阵好奇的心思。

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都远远抛在脑后,方兴这才重新坐到竹床前,又顺手从床头抄起了一副筷子。

这是一副银筷,一副寻常人家用来验毒的银筷。可方兴万万没有想到:这玩意竟然是出自他本人的收藏之中。

方兴由晴转阴变得极快,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不久前,他才将两世灵识合二为一,现在对他来说,很多记忆都还错综复杂,不堪回想。然而直到刚才他摸出这副被偷偷藏在被单下的银筷时,他这才回想起来——原来他的生活竟然凶险至此了。

一个豪门世家出身的嫡系外孙,身体虚弱、肚中饥饿之时,却无肉可食。便是勉强得来几块剩肉,又竟然担心中毒而不敢食用,这……这是何等之窘迫!

方兴一时间都想放声大笑为这滑稽的一幕致敬。

可转眼间他又看到眼前这些‘丰盛’的晚餐,方兴又不由叹了一声——几多心思都付这一声叹息中。

如果刚才那个青春明媚的少女也被卷进这种事情中来,那当真是可惜了。

方兴撸起袖子,依着记忆中的步骤,用银筷试了试,没见筷子也什么变化,这才放心下来。小心翼翼的喝了几口汤后,方兴又不禁哑然失笑——“如果真有人要毒害自己,一副筷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又能试着几个毒?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想到这里,方兴心头的阴云似乎都在一瞬间内被揭开了,心头很是畅快。他的确是饿的狠了,便把银筷丢在一旁;用手抓起那几块熟肉狼吞虎咽的吞下去;又一口气把汤喝完;三下两下的,馒头也统统填进了肚皮。这才拍拍手,从地上拾起银筷,又收在床头放好。

做完这些后,方兴站在小屋中央,环顾这立锥之地。腹脏传来的暖劲和满足感,让他倍感动力十足。

方兴心里暗道:现在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今年方兴才十六岁,这个年纪对任何人来说都还只是人生的起步,还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还不晚。

目光转动,透过垂垂夜幕,方兴看着屋外的夜景,眸子中燃起了一团叫做野心的火。

“改变现状!改变命运!”这是方兴的决心,然后抱着这份决心,他沉沉睡去,这一夜会过的很快。

……

浩淼星空,星辰亿兆森罗棋布,灿烂星河,横贯天宇,映射天地,气势恢弘。

方兴此刻就站在这幅雄伟壮丽画卷面前,被这磅礴大气所震慑。

他不知道为何明明睡得好好的,竟梦境一变,突然来到此地。

除了一开始时有些惊愕,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这片星空有种奇特的力量,让他心神平和,并在情不自禁中为它的魅力而倾神。

群星璀璨,他仰望星空。仿佛能看到群星之间,有条光龙若隐若现,将星辰连成一片,化作那一方星斗。似乎有一位天神在以文士的风采,挥动着如椽之笔,在这幅波澜壮阔的天际画卷上,书写着新的华丽诗篇。

“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方兴感叹道,却不料竟然被人出声打断了雅兴,“非也,非也,美轮美奂不过用来赞誉凡间屋舍而已,岂能加在这天地之上?”

方兴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有别人,一时间竟有了些仓猝失所措,他赶忙回头望去。

在他背后,三四丈远的地方,一位峨冠高帽的白发老翁持杖悬壶,含笑而立,见他望来,便对他颌首示意。方兴缓缓转过身来,身体暗自戒备的同时,向对方行了个晚生拜老的礼仪,借着施礼的动作,方兴悄悄往后退了退,然后才开口问道:“晚辈有礼了,不知道老丈为何出现在这里?”

说完这话,方兴抬起头,仔细的打量起对方。只见这位老翁鹤发童颜,天庭饱满,两耳垂肩,眉长三寸,目光炯炯射人,那和蔼的微笑直映入人心的最深处,让人丝毫提不出半点生分之心。

老者闻话,倒也不着急回答,只是倒背双手,步履不疾不徐,蛮有兴味得绕着方兴转了几圈,然后这才开口道:“这里乃是你灵台心境所化之界,吾在此地,当然是专程为了你而来的!”

方兴只觉得待在老者身边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逍遥自在与悠然自得,心里的那点警惕和提防之心,早就不翼而飞了。于是,他又施礼问道:“那不知老丈此来何为?后生我又有什么好看的?”

白发老者听了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之前方兴还只是觉得他老人家虽然年届古稀,只不过是异常的精神矍铄。

此时,听到老者的笑,却吓了一大跳——这笑声可要比天上的响雷还要响。

白发老者笑了一阵子,这才答话道:“此来何为?哈哈!你有什么好看的?哈哈!”

“不得了啊,不得了!你可知道否?你可不得了呀!”这样开怀大笑了好一阵子,白发老翁又颇为表情郑重的说道:

“吾观你气相,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直喷出来,你知道嘛,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就有一身横练的筋骨,简直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才啊,如果有一天让你打通任督二脉,你还不飞龙上天了?”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除恶惩奸,维护世界和平的重担就交给你好了!”

当老者说这些话的时候,方兴突然有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恨不得立马捧腹大笑一场。但是这种严肃的话题,似乎并不可发笑,于是方兴只能生生按捺住心中的笑意,急切追问:

“唔?老丈付出此言啊?我什么……怎么……”

却只看到白发老翁衣袖一摆,两道光在他身边浮现,一道玄黑,一道亮金。他老人家郑重的对方兴说道:“这两本秘笈乃是是无价之宝,我看与你有缘,就免费传授给你吧。”

“接好了!”话音刚落,老翁衣袖甩动,人便消失不见了。而那两色浮光就好像得到了命令一样,朝方兴直扑了过来。

“轰轰……”

方兴只感觉到,面前似乎有着千万奔马在纵情驰骋着,又仿佛有滔天巨浪向他袭来,他为恐惧所掠,连连后退。

就是一瞬间,两道光已经侵到方兴面前。它们绕着方兴的身体,欢快的转着圈,然后突然大变——两道光芒中的那道玄黑光忽然把那道亮金光包裹住了,两道光就这么抱成一团光球,最后在瞬间猛地爆裂开来,

“吼!”只见那光芒四射,白光电闪之中,一只锦毛吊睛白额猛虎咆哮而出,迎着方兴惊恐的眼神,带着呼啸风声,袭面而来。

方兴吓得心惊胆裂,‘啊’的一声,掉下了床。

“原来是只是个梦啊,怪不得那套说辞竟然如此的耳熟。”

从地上爬起来的方兴趔趄了一下,他一手扶着床栏一手揉着屁股,边动还边咕哝着:“看来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昨晚才咬牙下定决心要刻苦努力,穷究那团金雾和玄冥神光,晚上就有了这么一个梦,有意思!”

他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看来也该起床了,于是他赶忙穿戴好衣裳。不过心情为怪梦所影响,昏昏沉沉之间,还有着一种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似乎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一般。

“真是莫名其妙的怪呀,我到底好像是忘了什么似的……”

“咦?”

方兴正抱怨时,忽然有一丝丝凉意由胸入脑,让方兴的神志蓦然一清。

“这种气感似乎是真气胎动的感觉?”

没错!就是真气胎动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绝对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方兴差点失声大叫起来。

“我真气胎动了!”

多少年了?这是多少年来,他所一直期盼的事情?

今天,竟然就这么真真确确的摆在了他的面前,方兴简直不敢相信,一时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虽然重生之后,他性子冷静了不少,但是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得以达成,依旧让方兴意夺神摇,心神为之恍惚。甚至一时间他都不敢去认真体会那份感觉是否真实。不过他内心里面也深深的明白——刚才身体内的那丝气感脉动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方兴就这么立在哪里,脑海里翻天覆地的开了战,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会欢喜一会悲伤一会又咬牙切齿,似乎人都入了魔。

良久,方兴终于恢复了平静,转念间不由洒脱一笑:“做个怪梦都能真气胎动,看来重生之后我福缘不浅呀,又或者说灵鹫老祖送上的这份大礼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他合上双眼,精神全部内敛,暗自摸索了好一阵子,终于又感触到那丝丝凉意,那是来自胸前膻中穴之中的一缕细丝,虽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视,但是方兴却知道,那是天地灵气被他炼化在体内而成的一道真气种子,这就是真气胎动之势!这就是他方兴踏入无上修炼大道之始!

方兴睁开双眼,从墙上方正的窗口向外望去。早春的阳光,懒洋洋的射了进出来,涂在了房间里,抹在了他的身上。这时候屋外的争吵声、吆喝声,污水冲刷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屋内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噪音杂乱繁琐,平时最可恶不过的,可此刻,方兴却能面露喜色的静静的听了。

因为他明白——

这种熙熙攘攘、炊烟袅袅的生活,从今往后,他当俯视之。

……

……

第十一章 梦入神机真灵现

想到这里,一股革新自我,成就人上之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不过这里终究太过吵闹,人来人往也不够安全。若是要进一步探究炼气修行之事,还得换一个地方才好。带着对未来的满心憧憬,方兴连忙收拾好衣装,匆匆忙忙便跑了出去。三步做两步,两步并一步,方兴步伐迈的飞快,他兴奋的奔跑着,早春朦朦胧胧的晨雾,也被他的身影搅乱四散飘零。

在行进之中,方兴似乎有种感觉,自己的身形比以往要更为飘逸灵动了,那道真气种子,也会随着他的呼吸,在穴道中如潮汐一般波动起伏。方兴从家出来后,就直接跑向家族大院。为了避开清水池,他绕了一个大圈,多跑了数百步路,不过满心的欢喜让他根本就不觉得累。

他选定好的地方是一间位于方家族学内的书房。方家的族学是座前后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是家族里专门开设用来让人读书认字的地方,只不过现在方家人丁不旺,有资格前来听课学习或者潜心学问的人极少,通常只有寥寥几个专心走文路博取功名的旁系子弟在内。

方兴在这里有一个专用的的书房,房间雅静,可以避人耳目,正好可以让他一个人独处静思。

此刻天色还早,族学还没未开门授课,只有一个看门人在大门前守着。给族学看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名字什么的,方兴倒不曾有兴趣知道。眼下这人便在门前的矮棚中吃着早餐,瞧见方兴远远走来,还一副懒散的模样。

方兴双眉稍稍挑起,心中有些诧异。面前这个看门人虽和方兴并无深交,但是这个人往常举止还是非常恭敬的。平日子就是再忙,看到方兴也会丢下手头的庶务,笑脸相迎。如今这般冷淡疏离的情况有些不对。

不过方兴终究是两世为人,前一世的种种认知让他眼界开阔,心境更为豁达,倒也没有什么计较。只是立在一旁,带着淡淡的微笑对其点头道:“劳烦开门。”

那汉子大口嚼着煎饼卷大葱,说话口沫飞溅,“等会,等俺吃完了就来。”

方兴也知炼气修行不能急于一时,因此也不强求对方,只是耐心等在一旁。然而等那汉子拿起第三张煎饼时,方兴终于忍不住了,眉头不由蹙了起来,他对看门人略略颔首,又催促道:“麻烦快一点。”

那汉子露出一口黄牙,冲方兴嘿嘿一笑,依旧埋头吃食,空着的一只手在胸前漫无轨迹的划开,口中含糊不清的应了声,“等会,等俺再喝口水就来。”

方兴的好心情终于被磨干了,闻言眉头蹙得老高,但一时间竟然对这个邋遢汉子也无计可施。他眼中掠过一丝怒气,嘴角动了动,但又忍住了,脸上却未曾露出丝毫不满来,又温声道:“请快一些。”

却不想,那个满口黄牙的看门人,咕噜咕噜大口饮完水后,摸着湿漉漉的下巴,又对方兴说:“再等会,等俺撒泡尿就来开门。”

“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这些势力小人啊!”方兴闻言心情顿时大坏,心中火气上扬!刚才他还有点体谅之心,以为面前的或许是个缺脑筋的憨厚之人。现在已断定对方分明是在消遣他,不由脸上露出了愤慨之色,眉毛一竖,两眼一瞪,目光如刀扫向对方,并命令道:“开门。”

话音未落,方兴忽感眉心一热,似乎有一只斑斓猛虎在其间发出一声怒吼,随着他森然的目光射向那搞怪的壮年汉子。

“哎呀,我的妈呀!”那还在悠闲散步的汉子如被雷击,一下子蹦将起来,哗啦啦碰倒棚中物件无数。

方兴自己也被这一瞪之威惊异莫名,只不过此时并非追究之时,便藏起疑思,冷然喝道:“速去开门!下次若敢再犯,定要你好看!”

壮年汉子刚才吓得够呛,刚才他一触及方兴的目光,就好像有一只猛兽忽然在他心头怒吼,顿时让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更有一阵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恐怖身影如泰山压卵之势向他逼来,当即被吓得失魂落魄。

此刻听了方兴的吩咐,急忙连连点头,又慌忙摇头,眼中恐惧之色更甚,嘴里似乎被打了结,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已经都快要被吓得神志不清了。他不过一稍稍健壮的凡人罢了,哪里受得了方兴那来得自灵鹫老祖的神通法力呢!若不是方兴眼下才刚刚真气胎动,那暗蕴神念的虎视眈眈,就能将他打得魂飞魄丧,横死当场了。

直到方兴离去多时,他才感到恐惧渐少,身上剔骨的寒气也渐渐消退了。抖索着将矮棚内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壮年汉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还有些后怕,心中更是懊悔得很。

方兴之前倒也没有冤枉他,看门人虽说与方兴近无冤、远无仇,但今天他的确是存心消遣方兴来着。他故意晾着方兴,给方兴难堪,也不过是听闻方兴昨日和方五闹了一场,打算以此向方五邀宠来着。

本来他的如意算盘打啪啪,要换着以前的方兴还真拿他没办法,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夜之间,方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没有入套,反而在不动声色间,大发神威让他倒了个大霉。

“我的妈呀!兴少爷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看门汉子懊悔不已,拍着大腿道,“我真是瞎了狗眼,竟然敢得罪他……”

……

“啪!”方兴伸手重重的抽打大腿,借着疼痛之感,这才勉强提起精神坐好。他在书屋内已经是枯坐半响了,可对炼气修行之道,还终究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咬了咬牙,方兴再次尝试起来。他闭目感应,慢慢的静心体会,终于过了一会,身心合一的空灵境界、坐而忘我的感觉又回来了。这种状态下,方兴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胸部膻中穴中的那道真气种子也会随之潮起潮落,但就是没有半点得到孕养的样子。

在此之前,他已经反复努力过数次了,如此结果,终究让他好生不甘。方兴无奈之下只得退出凝神入定的状态,皱眉苦思。看来是他小时候学过的吐呐之法还太过简陋,只能略微感应一下体内的真气种子,对其后的炼气修炼却再无增益之处了。

如果没有进一步的修炼法门,那么他依旧将一无所获,这让方兴不免有些沮丧,对以后的路,他有些不知往哪里去了。

他的真气胎动来的莫名其妙,一点预兆都没有,让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道是直接向家里禀报,胡乱说些事情敷衍?还是先隐下不说,等待日后寻着合适的机会再做打算?

虽然看起来,明显前者的选择要比后者要稳健的多,但是方兴却心底暗暗没底,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了解太少。他身上藏着得自灵鹫老祖的两团精髓,灵台心境中还镇压着一道七色宝光和灵鹫老祖的剩余残魂,哪一项都是个不能曝光的秘密。他担心即使他有意隐瞒,也可能会在一些说不通的地方露出马脚,最终大事败露……

面对这般无舟济渡的局面,方兴有些感叹道:“若是家中绝学《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在手就好了!”一念至此,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刚才的一幕,那眉心忽如起来的猛虎怒啸实在有些蹊跷呀。

他寻思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怪梦里有只锦毛吊睛白额猛虎和刚才眉心也有猛虎长啸,这绝非偶然。我之前不是还得了灵鹫老祖的两团精髓吗?梦里那一道金光、一道黑光正好和此相合!那玄冥神光我此刻驱使不得,探一探那团金雾也好呀!”

乱想了半天,方兴决定再凝神聚气查验一下身体,然后再考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待方兴凝神一探,就感觉到眉心一阵胀热,浑身的精、气、神似乎都被引动了,之前的一切杂思和恍惚都离他远去。只留下印堂穴中传来那阵阵的威压,方兴的脑海中顿时有虎啸回应,声声好似滚雷,似乎在他的印堂穴中有只大老虎。

虽然说起来可能太可笑,但是方兴此刻却就是这么认为的——就在他的眉间印堂穴中囚禁了一只斑斓猛虎。

此刻,在方兴的感官中,那只猛虎就好似一座石山一样,堆在一间狭小木屋中,让他只觉得胀得难受。而且这只猛兽在方兴穴道中一点也不安分,牠左扑右跃,显然很是不甘受困。可牠身边的那道郁郁的黑光却始终圈禁着约束着牠。

当方兴心念感应到此后,随着精、气、神的被引动,那道黑光好像得了滋补一般,渐渐的凝结,收缩,最终在方兴的印堂穴中形成了一个巨大涡旋。这个黑光所化的涡旋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将方兴所投送过来的精、气、神,精尽数吸纳进去。那只困虎怒吼连连,可终究无法抗拒。

“吼!”随着最后一声悲壮的虎啸声,猛虎的身躯瞬间爆碎成千万点闪光的符文,纷纷轰在方兴的心念上。

光芒四溅,符文暴飞。

方兴被这千万符文当头一击,竟然被震出来三尺开外,他只感到胸腹之间一阵阵血气汹涌,喉头一咸,差点要吐出血来。整个人好像经过了一场恶战一样,浑身精气神大损,颇有难以后继的萎靡不振的样子。

不过他那双狭长丹凤眼中却神采奕奕,两个眸子中一团火正燃得厉害。

——他知道那本无价之宝的秘笈是什么了。

——《先天虎符真文经》

此刻正躺在他的脑海中。

第十二章 先天虎符真文经

这种感觉说来奇妙,只是一瞬间闪过,却让他记忆深刻,似乎在冥冥中领略了某种玄奥的道理。

“哈哈!”方兴一阵畅声大笑,长身而起。他已顾不上拭去嘴角呕出的血迹,急忙冲到书桌边,拿里笔墨,想要将那一刻心中的所感所触记录下来。

他也没多余心情去研墨,只是一把将桌上的凉茶粗鲁的倒了些在砚池里,幸好砚池中还有些残墨,勉强可以沾着书写。

下笔写了两个字,方兴便止住了笔。或许是之前笔砚的杂事,坏了他的灵感,这会他竟然是一个字也写不动了。

“哎呀!”方兴咬牙低吼了一声,任性的将那两个字连同纸张都紧紧的揉成一团,丢到了废纸篓中。

在那一瞬间,气闷的他都想将书桌上所有物件都甩飞到地上去,再狠狠的跺上几脚!

得而复失的感觉,让他的心情恶劣极了。

感觉着刚才那一霎拉的灵感,目前还有些余韵在心里恋恋未去,方兴暗暗切齿道:“我必须要写出来!必须!我必须写出来!一定要写出来!”

抬笔又写了两个字,他还觉得别扭、不对,便又抹掉再写。来来复复了数回,一张大白纸都被他涂抹的不成样子。

正当方兴心里哭丧,有些暗自泄气的时候,突然福至灵犀,他试着从左到右的写了几个字。这下竟然渐渐找到了感觉。

找到了窍门就成!

一时间,他文思如泉水般涌出,手下笔走龙蛇,把心中所能察觉的一切感受都飞速的临摹了出来。良久,他才停下了笔法,一张两尺见方的大白纸上,竟然只是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画’着三十六字的狂草,

三十六字!

寥寥的三十六个字符!

然而就是这寥寥三十六字狂草,却生生在纸张上勾勒出一幅极其出彩的【大虫静卧图】。

没有张牙舞爪,也没有血盆大口。

只有寥寥数笔,言简意赅之中的昂首远视——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山林写意和兽王威严。

在如龙似虬的狂草衬托下,让人一见便觉得这只老虎形神足备,虚实相生,好个虎视眈眈,藐视群雄!

方兴只觉得畅快极了,这一刻他好像就化身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吊眼白额猛虎,牙如钢剑,须如钢针,煞气腾腾,正昂首天地间,直欲长啸一声。

可他却不敢,只能在喉咙中如野兽一般低低的酝酿着……

“吼……吼……”

但这些对方兴来说,也足够了——这种畅快的感觉真好,惬意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满足的让人不可思议。

在这种感悟中也不知沉醉了多久,直到遥遥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方兴这才醒悟回来。虽然那声音很轻很低,但是在此刻听来,在万籁俱寂的书房中,宛如春雷贯耳。这会方兴已经有些自省自己的失态了,他也不管来人是不是朝这边走来的,赶忙将书房中的杂乱收拾好,又沾了清水拭去了嘴角已干涸的丝丝血迹,然后他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方兴抬头一看,面色微怔,旋即了然。

“大哥?”

来人竟是大郎——方传武。

方家大郎、方传武,东平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新生代第一高手。

九岁练真气胎动,十五岁便突破下三天,位临中三天,成就武师!

这位炼气天才的夺目光环,曾将方兴这个便宜外孙的不堪资质照得无处藏躲,让他满脸羞红无地自容。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之间既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多少熟络。两人感情淡淡的,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有心来到方兴的书房,这让方兴心中不免大生诧异,同时也有一丝警惕。

乍眼一看,方传武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属平常,是那种放在人群中谁也找不到的人。但是此刻出现在方兴面前,却让他直感到一股惊人的气势,好似一座大山迎面逼来一样。

不过,此刻的方兴终究是换了一个人了,他很快就淡然一笑,好似浑然不在意一般,双手做揖,略略行了个重礼,又招呼道:“大哥竟然来了,小弟有礼了,请坐。”

方传武也略作颔首示意,抬腿就走了进来,他也不做客套,步子迈的宽阔,两步行到书案前便坐了下来。又顺手从书案上抄起几张书纸,随意扫了几眼。

方兴心里一紧,那张被他记下《先天虎符真文经》法门的白纸,此刻就在方传武手上捏着。在他心虚的一瞬间,方兴感到一阵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他背后冷汗连连,脸上还是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幸好方传武只是随意看看,便将那些书纸放下,并未深究,

方兴心里一松,暗自长吁了一口气。一逢面,方传武就给他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这是以往的他全然未曾体验过的经历,忍不住就在心里暗赞了一声——“东平新生代第一高手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今天来,我是有些话想问你。”声如其人,方传武说话声沉稳而有力度,极富质地感,落在书房中好像一阵阵闷雷。

“该来的终究逃不掉。”——方兴暗叹了一声,他对方传武前来的缘由心里也有过几分猜度。当下便收敛心神,呵呵一笑道:“劳大哥请问,小弟怎么推辞?大哥请讲。”

方传武的脸庞有些类似方兴,不过他的眉毛粗短,嘴唇更厚一些,比起方兴的面容,方传武的面相又更多了一份硬朗大方的阳刚之气。这就让他在神色郑重之时,俨然多了一种沉凝的威严在内。

“昨日下午,你可曾到过月牙潭边上?”

方兴目光一敛,果然如此,这种事情他相瞒也瞒不住,于是点点头,坦白承认道:“去过。”

“去过就好!”方传武闻言一笑,气势却毫不放松,他又接着追问道:“那水中女尸你可曾看见?”

“难道他已经有了定见?”方兴在方传武的脸上似乎捕捉到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觉到。这种难以揣摩之处,给他的心中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又似乎察觉到方兴的犹豫和挣扎,方传武想了想,又追道:“那潭子又浅又清,能藏点什么?你在池边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不曾见的?三郎,你老实和我说话,莫要欺我!”

这话有些异同于之前的迫问,略显多了一份善意诱劝。

这其中包涵真挚情愫也让方兴察觉出来了,他顿时省悟,抿嘴一笑说:

“看见了。”

“看见了?”方传武高声反问了一句,接着又勃然怒道:

“既然看见了,那为何不向家里禀报?”

即便,方兴此前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此刻被方传武的气魄压制,也不禁多了一丝骇然,不过新生的他终究是从七色宝光压制下逃脱的人。百年禁锢间,孕育的灵识无比强大,远胜常人,心念一转间就已恢复了正常。他神情淡淡的回道:“我心中有顾忌……”

自方传武走进书房后,他便一直目光灼灼注视着方兴,方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沉稳和从容,竟让他有了一丝怀疑——“往日的三郎,可远不及此啊。几日不见,他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变了一个人似的!”心底也因此对方兴多出了一丝好感,听到这话后,方传武粗短的眉毛略往上一挑,更给他多添了一份神采,他似笑非笑的奇道:“哦?什么顾忌?你倒说来听听!”

方兴朝方传武的方脸上瞟了一眼,又仰头看天,他话声有些放低,依旧冷静平缓的说:“四下都说大郎你有癖好,我见那女尸身上是作家里丫鬟的衣裳打扮,便以为……”方兴把下半节话咽下去了,但是其中的含义,方传武怎会不知?

在方传武暴起之前,方兴又插了一句:“我在家里身份尴尬,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了,所以就没有及时禀报给家里。”

“不知道我这份回答,大哥你可满意了?”话到此处,方兴坚定的与方传武锐利的眼神对视,毫不退让。

“顶住!绝不能退一步!”方兴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这套对应的办法自方传武开口问话时,他就已经打好了主意。方家大院人多嘴杂,他也知道他爱在清水池边静思的习惯一定瞒不过众人,就连带那天他在池水边带了多长时间,恐怕也会有人传到方传武的耳中。如方传武所说,如果不是怪了,那么那具女尸的存在肯定不会瞒过在池水边待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的他。此事赖是赖不掉的。若让方传武进一步逼问下去,那可不妙!方兴只能只能这般背水一战,以攻代守了。

方兴深知现在正是图穷见匕之时,他之前或坦诚或自晦,都是为了坚持到这一刻,以换取方传武的信任,好让这个话题在此戛然而止!

面对方兴如此赤裸裸的反击,方传武并没有做什么勃然大怒的姿态,甚至对这近乎指责他的话语,也未作理睬。但他不说话,并不代表他没有表示——他在酝酿着一股惊人的气势。

自从方兴大梦归来后,拥有强大灵识的他对这种气场的感觉就越来越敏感了。眼下他能深刻的体会到,那阵压抑感从方传武进门始到现在,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如果说他初来时,气势还是只盯着猎物的绝世猛兽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座大厦将倾的巍峨高山,随时都能给方兴带来灭顶之灾。

第十三章 龙虎聚会风云起

小小的书房之中,狂暴的气机纵横四溅,直让人如坐针毡,不由为之丧胆。然而这一切的如山的重压,方兴都咬牙死死扛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传武的气势也越来越盛,方兴仿佛感到自己似乎又在灵台心境的囚牢中被镇压了百年。空气中似乎潜藏着无穷的压力,扼锁着他的呼吸。那种溺水的窒息感顷刻间侵入他的脑海,将方兴再一次带入一片冰冷而浓稠的黑暗之中。

就在方兴差一点被迫放弃对抗的时候,他再一次从眉心处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力涌出,更有数道金光灿烂的虎形符箓在方兴眼底闪过,然后又化作一股暖流在他身体内缓缓流动,将方传武所带来的压力一一化解。

方兴被这内外一冷一热的两重劲道所冲击,刚才被《先天虎符真文经》神意所伤的旧创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白净俊朗的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红潮,胸腔中传来的阵阵呕吐感,让他抑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方兴强用手去捂嘴,却因咳嗽,连手指间也溢出了一丝丝的血迹来。即使是这样虚弱,方兴依旧长眉如剑,双目如星,眸子中放着倔强的光芒与方传武迫人的逼视牢牢对峙,不甘示弱,不肯退缩!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而时间也似乎停滞了下来。方兴就像一棵参天巨木,任凭风吹雨打,巍然不动;又似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的摧残下,下一刻便是桨断樯折,人入鱼腹的危急;这个少年郎便是这般虚弱,又无比强大。

面对这一幕,方传武终于退缩了。似乎是能感触到方兴那份决意,方传武那一双虎目在流露出一阵复杂的神情后还是低垂了下去,早前那无形却迫人的威势也如潮水退却一般瞬息消退了。随后方传武又首先打破了滞静,开口说话了。

“愚蠢!”他面无表情的对方兴说道,然后从椅子上站起,魁梧的身姿带起一股惊人的气势,直冲霄汉。

“你真愚蠢!”

方传武大步向外迈去,到了门口,他又回身道:“哼,我方传武若要女人,何须用强?一声令下,自愿劈开双腿的女人能从家门口一直排到郡城里去!你有顾忌?哼!你的脑子都是用来想这些东西的?”

似乎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方传武又恨恨道:“我本以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却不料你还是那般糟模样,实在让人可惜!可惜!”

“愚蠢!”恼火非常的丢下一句后,方传武摔门而出。

不一会,远处又传来了族学大门开合的嘎吱嘎吱的沉重响声和看门人小心翼翼的问安声。方兴听着沉重的步伐逐渐远去,顿时止不住的身子一软。刚才方传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等他走开,方兴就如同被抽离主心骨一般,一下子瘫倒。

好险啊!心中后怕如巨浪一般滚滚袭来,但是方兴心中却有一股死里逃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刚才如果方兴不给方传武一个满意回答,那么方传武必然要给方兴一个交代了。幸好方兴意志坚定,又机敏的背水一战,将方传武激走。

这其中暗藏的气机交锋,让方兴深感生死一线牵。然而,即使是这样,这一次的交锋,却是以身为东平八百里山河第一人的方传武退步而告终。这一刻,独自身处寂静书房的方兴无声的大笑,心里激情澎湃。

“哈哈……哈哈!”

“好一个方家大郎!”

“好一个东平第一人!”

“好一个方传武!好!好的很!”

“哈哈……”

“不过,可惜呀,可惜……”方兴满心的欢喜几乎要遏制不住的流露出来,他龇牙一笑后,对这空荡荡的屋梁,低声细语道:“可惜终究还是上了我方兴的大当,哈哈……”

逼退方传武之后,方兴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对未来信心倍增的方兴,想到方传武离开时丢下的最后一席话,不禁眸子中幽光大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哼!大郎,你现在的确无比出色,今日我不如你,但是日后终究有一天,我定要让你好生刮目相看!”

方兴喘着粗气,暗暗发誓道。

……

这一世,方兴母亲有一句‘欲正心,必先正貌’的教诲,即使是方兴两世灵识合一,记忆驳杂不堪,也依旧牢牢的刻在心中,不曾忘记。

当方传武离去之后,一身臭汗的方兴待所有的闲情逸致都发泄完毕,便端着铜盆,从大院里打来一盆井水回到屋里。

以水做鉴,方兴冲着水面倒影龇牙笑了下,把手帕丢到一边,然后解开发束,对着水镜,细细打理其仪表来着。

这时的方兴,仿佛是亲身代入了一位古时圣贤的境界之中,他就这样一边整理着衣装外貌,一边坚定的反省着自身——“刚才行事,终究还是过于行险了。如果不是方传武性格过于高傲,不欲和我计较这些小事的话,恐怕就不会有此般顺利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日后我万万不可在这样冒险了!”善于反思,这是方兴两世为人后,精炼而出的优秀品质。又检讨了一阵子失误,方兴的脸上渐渐的浮现出自信的微笑,他对自己的内在的变化,也有所悟,自然是欣喜非常。

借着梳洗反思的这顿功夫,方兴又逐渐理清自己的杂乱气机。过了一阵,直到他感到此刻精神气都状态极佳,心境彻底恢复了宁静后,他再次取出那篇被他记作《先天虎符真文经》的文录,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那张纸上记载的三十六个字,各个都是方形亲笔所书,文理也极其普通,连起来也不过是一些寻常句子,似乎在文字中并无玄妙可言。

方兴也是第一次遇见所谓的‘炼气秘笈’,一身聪明才智也不知道往无处使,只得眉头紧蹙,耐心苦思罢了。苦苦思索了半天,方兴也不曾领悟半点可供自己参修的法门,这让他好一阵失望,心神也乱了——“难道自己沉浮百十年,两世为人都比不过方传武的天生炼气才智吗?”

大郎方传武此刻无疑被方兴列为一个学习的榜样和供他超赶目标。略受挫折的方兴,情不自禁间又想起刚才方传武的赫赫威风来。

忽然,方兴好像捕捉到了自己一直正在苦苦寻求的什么东西,霎时间他灵机一动,就悟到了:“大郎!对了!方传武刚才也曾看过这篇《先天虎符真文经》。他不也是没发现什么吗?虽然这些字是按我前身的习惯,从左到右书写的,但是以大郎的聪明才智不会看不出来这点伎俩。那么,既然连大郎的见识和才智,都不能明了这字里行间的涵义的话,那么只会有一个可能了……”

“以神取形,以意舍形!”

“只会是这般解释了!”想通这一点后,方兴不由咧嘴一笑,两眼放出热切的光芒。他再一次凝神聚气,沉心到这张记载了《先天虎符真文经》真意的白纸之上。不过这一次,他不在关注这些普通的字句,而是用心神去仔细体会那龙飞蛇走中所蕴藏的一层神意。

这一下,通往炼气修行殿堂的大门在轰然一声中,为方兴打开了,方兴迈出的登堂入室的一步。

方兴将整个人的心身都沉浸在这三十六个字符后,便发现原来那些字符已经忽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只又一只的吊眼猛虎。这些猛兽,或喜、或怒、或嗔、或笑、或恶,种种神态,形态各异,又各具其神。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三十六只猛虎的各式姿态与神情又出奇和谐的汇聚成一只大虎,一股意志又包涵了千姿百态,暗中更有一股澎湃的威势流转不息。

每当他对那三十六个符文多了一份了解,他胸口的真气种子所容纳的真气,便会多上一分;每当他对那只大虎的神意多了一分了解,他胸口的真气种子便会更多一分凝练。方兴只觉得畅快极了,这一刻他好像就化身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吊眼白额猛虎,牙如钢剑,须如钢针,煞气腾腾,正昂首天地间,直欲长啸一声。

就这样,方兴把全部心神都专注在这篇真解里,沉醉在修炼之中。时间慢慢流逝,他也没觉得外界有何变化,待得他从这一番全新的修炼中清醒过来,忽然发觉面前的世界又有不同之处了,他的气息均匀悠长,一吐一纳间似伴着隐约的声声虎啸,显然他的修为更有精进。

方兴再一探视,发觉胸前膻中穴之中的那一缕细丝,已壮大成大,比原先的十倍还有余,在凝练上,亦倍胜之。

方兴大喜,他总算找到了一门可供他继续修炼的法门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三郎修为不精,但是人倒也勤勉的很,刚才倒是我小视你了。”

方兴心中大惊失措,全身寒毛为之立起,他急忙转头一看

——不知何时,房间里又多了一个方传武。

第十四章 瞒天过海天机变

那人竟然正是刚才走掉的方传武。

方兴大骇!若说之前方传武前来询问一事,他还有些预见的话,此刻的突然遭遇就让他大为措手不及了。

他不期而然的和方传武的目光相感触,方兴能辨得出方传武浓眉大眼中隐现的是动物一般冷酷的神色。

不过,他倒不畏惧面前的这位大堂哥。方兴自思眼下的处境——怎么着自己也是家族族谱上有名,每年总得要去家祠祭拜数回的嫡亲血脉。便是得了一门外族功法,那对家族利益而言也是有大利的。

在这种情况下,区区‘隐瞒不报’的过错,就太过无足轻重。况且,他还有诸多说法可以掩饰自己的隐瞒之心不是么?

至于《先天虎符真文经》嘛,一来他还有玄冥神光在身,暴露了《先天虎符真文经》也是对他忽然真气胎动的最好解释。二来嘛,方兴心里暗自冷笑,他将《先天虎符真文经》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献给家族,他倒要看看还有谁再敢觊觎这门功法,谁再敢欺负他!

献功法予家族,尤其是贡献出这种足以成为一个中门世家的传承功法,那更是累世大功!

若是一个外姓人这么做了,甚至可以直接名录家族族谱,死后入家祠供奉,这是何等的荣耀!更何况,他还是家族嫡亲血脉呢!

如此,何惧之有?

思至此,方兴冷哼一声,便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空气也似乎凝结了起来,直过了良久,方兴忽然长吸了一口气,掸掸衣袖,他面色镇定,语调从容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传武就这么站在门前,冷冷看着方兴。这时,在这有些晦暗的房间里,一缕阴影垂下,落在方兴的脸上,更映衬出他一脸沉稳的神色。

“好个从容镇定,临危不乱!”方兴的表现让方传武心里一阵的惊奇。

他刚才愤然离去后,在路上回想起他与方兴的交谈,越想越发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便又转身回到族学,正欲找方兴再问,却发现方兴正捧着一张白纸入定炼气修炼。方传武惊愕之余,又有了些好奇,于是他就这么静静的守在一旁,想等方兴回神后,再做盘问。

然而他竟没想到,方兴足足修炼了一个多时辰还仍未醒来,久谙炼气之道的方传武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涵义所在,心中更加为之震动。一次入定就有一个多时辰之久,这不是灵识强大、修为高深之辈,就是拥有上品的修行法门,这里无论哪一条似乎都和他这位三弟扯不上关系。

方传武心里虽有重重疑问,但仍旧默默耐心等待着,直到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方兴方才缓缓回过神来,他这才开口提醒方兴——他的存在。

这两个时辰内,方传武一直留心观察着方兴,刚才那一瞬间方兴脸上的一闪而过的惊愕神态,自然也没能逃脱过他的法眼。方传武心中微微一阵叹气,忽然左手往前虚抓,方兴手中记载着《先天虎符真文解》的白纸便被他这么轻松的收到掌中。

又对方兴做了一个生硬的微笑,方传武便埋头研读手上的秘笈。仅仅是一愣神的功夫,方传武就明白这张秘笈记载中的窍门,他稍稍投入一份灵识进行揣摩,很又回过神来。这段时间里,方传武绝大部分的灵识都牢牢盯住方兴,谨防方兴的一举一动,然而方兴却好像没有慌张的意思,他自顾自的移到书案边坐下后,便再无其他举动了。

“人人都说我方家三郎最是文弱,最是不堪用,我看传闻未必准确!”方传武抬起头来,对方兴说:

“不愧是敢称【真文】二字的悟性!呵呵,仅看这张《虎符真文经》的神意所在,就能知道三郎你的确已经悟得这门法诀的其中三味了!”

“了不起!三郎能参悟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了不起!”

“只是可惜了……”

方传武面带惋惜之色,一双黑瞳在昏暗的书房中闪动着复杂的光彩,但是那其中的冷光却没有丝毫消退,依旧逼视着方兴。他又沉默了良久,方才质问道:“这部《虎符真文经》的法门你修炼多久了?是何人传授给你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真气胎动的,为什么不向家里禀报?”

方兴冷哼了一声,脸上神情冷淡,并不言语,似乎对方传武的质问不屑一顾。

方传武不为他这副冷漠的神态所动,继续说道:“你这本《虎符真文经》可是正四品上的修炼法门的精要所在,在中品修炼法门之中可为翘楚,已是一方大族的传承之秘!”

“比起祖家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也仅差一阶而已!方兴!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分量!此事非同小可,相比之下,刚才水中浮尸之事就如毫毛一般不足轻重!方兴!你莫要不知好歹,快将实情说出来。”

似乎是方兴之前倔强的身影给方传武留下了太深的影响,方传武接着又规劝道:“你得了一门功法,走上炼气大道,这是好事。家里得了你之助,又能添上一门传承秘法,这更是好事!对你而言也是大功一件!三郎,你若没有他心,为何不对我说个明白了?”

或许是他最后的规劝起到了作用,方兴忽然放声大笑。

“呵哈哈……呵哈哈……”

“我就是说了,你信吗?嗯?你敢信吗?”

方兴癫狂大笑了数息后,神色才渐渐平静了一下,他喘了几口粗气,方才摇头冷笑道:“没人传授我!有的话,那也是梦中神人所赐!

他的声音虽嘶哑干涩,却透出一股不容轻辱的骄狂之气。

带着一丝愤世嫉俗的情愫,方兴又说道:

“我昨日得神人赐福,一夜之间真气胎动!半日之内就将这门《虎符真文经》学会贯通!呵哈哈……怎么?方大天才,你敢相信我说的话吗?”

“胡诌!无人教授,一日之类怎能将《虎符真文经》精进如斯?方兴,你还敢虚言骗我?”方传武终究不耐烦了,他黑着脸,步伐沉重,朝方兴逼近了一步。

感受着身上如岳般沉重的压迫感,方兴龇牙一笑,“说了又如何?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会相信我这么一个废物——能在一夜之内真气胎动!更不敢相信我能在半日之内就能学得一门绝学的精要!我就是说了,你们也不敢相信的!你——方传武!也不敢相信!”

“如此,你现在又让我如何澄清?这事,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直到这时,方兴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萧索的神色涌出。他这番坦然又带着决然的话,着实让方传武心中闪过一丝惊异,“难道真的错怪他了。”

当下他也不动神色,依旧冷着脸说:“好!既然你要狡辩,那就说个明白吧!你是怎么得梦中神人授功的?哼哼,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我无情。”

方兴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静,凭借着极其敏锐感觉,他一瞬间就觉察出了方传武的语气上的变化,这其中的暗藏的深意,不由让他长吁了一口气

——“鱼儿终于上钩!”

自从被方传武撞破他私自修炼,方兴就面临着一道抉择。为了为了在方家继续生存下去,他需要得让方传武相信他所说的故事,然后再让方传武自动为他把家族的疑问堵在心底。

他昔日看杂书无数,此刻思来,便选取了一种名叫‘先天秘笈’的传闻,按《京华随闻录》的记载,先天秘笈正好是解释《先天虎符真文经》的最佳人选。

方兴从头到尾,半句假话都没说过,其中的部分更是他的真情流露。方传武就是运起全身的灵识,紧盯着方兴,也不能发现方兴说话时的神色变化有半点异常。

不枉方兴一番的苦心,方传武现在似乎已经被他打动了。“百尺竿头要更进一步才是!”方兴心头热切,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迎着方传武的迫人眼神,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昨日我在城中的书店里翻看过几本旧书,回家之后,夜里就有一白衣老者显身,传我一团金雾。那金雾在梦中摇身一变,就化作一只锦毛吊睛白额猛虎将我从梦中惊醒。第二日起来,我便真气胎动了,以下的事你都知晓了……”

“这事如何能做得了假,前日大郎你不还曾见过我吗?若是修炼已久,我又怎么能逃得过家里的眼睛?用你的脑子想想吧!”

末了,方兴还不甘示弱的回击方传武一下,这让方传武都有了一些愕然——“这个方兴,还真是不客气啊,挺记仇。不过他说的这些话,似乎并未作假……”

方传武本身对方兴并无恶感,加上他两次自晦,其中的真情流露,也确实让方传武略有些理解他偏激作态的苦衷,这让方传武心头不甚坚定的念头也动摇了大半。

“三郎似乎并未曾妄言欺我,所说的也确有道理。可是论及秘笈的功效,我怎么会不了解呢?无人教授,秘笈就等于一个死物,又怎么让人一夜之间真气胎动呢?真是荒唐!”

“不过,似乎也有种可能,但是那……”

方传武眉头紧拧,心里在为方兴的清白与否而左右斗争着,忽然他想到了某种可能,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

那就是传承秘笈。先天高手将剑气或拳意等自我修行的感悟神念,封入某件传承之器,以待有缘人相启。这是一种极其少见的事例,就是对先天高手而来也是一种极其耗损元气的奢侈举动。

如今天下虽大,可是踏入先天之境的大宗师却还是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往往声名在外之辈,也多是踏幽访古,忙着寻找那些天地灵气聚集之地采气炼罡。堂堂的东平郡、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坐拥后天宗师高手数十位,可位及先天的大宗师却一个没有。连方兴的外公——方家的老太爷,也是在后天大圆满的境界上停留多年,不得已丢下家尊之职,抛家弃子,飘然远游,想在出游中寻找那进阶先天之境的契机。据说,同郡其他家族的老一辈也多是如此。

“难道方兴撞到这就是这么一门传承吗?”

方传武想了想,又专注的研究起手上的《虎符真文经》文录,他一次比一次探入更多的灵识。而方兴虽然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此刻也因他神色凝重而密切关注。

“嗬!如此精纯的神意,正合以神取形,以意舍形之真意……这竟然是《先天虎符真文经》的精要!”

“原来是《先天虎符真文经》!”

“怪不得如此!原来这竟然是先天大宗师传承的《先天虎符真文经》!三郎竟有此般奇遇!有了此物,三郎你身上的嫌疑就可洗掉大半了!”

方传武忽然醒悟过来,周身凌厉尽数收敛。他本来就对方兴的话将信将疑,根本不信方兴能瞒过家中耳目,暗自炼气修行,此刻又证实了心中所想,就更加确信方兴所言了。于是他畅快的大笑着,“三郎,这下你可立下了大功!现在!你现在就和我一同前往郡城,把那本先天秘笈的传承之物抢回来!”

第十五章 猛虎伏行龙马驯

方传武心中热切,就他而言,今天亲自来询问方兴,只不过是因为方兴的身份敏感,他人不好出面的缘故,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便是这无心插柳之举,竟撞到这么一件好事!正四品上的修炼法门对一个家族的意义,此刻不谈也罢。单论先天传承之器,就对方传武有着不小的诱惑,因此方传武眼下表现很是兴奋,拉着方兴的手便往外走。

而在方家大院中,人人都知道,方传武天生武痴,平时除了炼气修行之外,对他事漠不关心,对他人也不假颜色。眼下这兄弟二人亲热的举止,却是惊倒了一路行人,那个不长眼看门人更是差点将眼珠瞪掉了下来。

一路所遇之人,各个面面相觑,人人心中惊异。皆不知,为何今日大郎会对那个不成气候的方兴这般热情——当真怪事!

带着一路的诧异目光,方传武一路无话,径直将方兴领到了家族马廊。敢走进,便有一位家族护卫打面迎了过来。

“拜见大郎。”方来福恭敬的施礼,待他看清方传武身后的方兴后,也不由面露惊疑之色,略有些迟疑,又再度施礼道:“见过兴少爷。”

一路行来,经过众人的目光洗礼,方兴心中的躁气早已退散了大半。方来福两番施礼中的不同之处,方兴也能清楚的感觉出来。他知道他在这些炼气修行有成的家将眼中毫无地位可言,眼下方来福的礼貌,他大半还是沾了大郎的光。

心中波澜不惊,方兴学着方传武的样子,对方来福淡淡一笑,微微颌首。

看着方兴淡然的举动,家将方来福也略感今日的方兴如往时不同了。面对炼气之辈这幅风淡云轻的写意,可不是往日里方兴所能做到的。

“平时方兴这小子见了吾辈都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个废物昨天被老五欺负了,今天特意找大郎告状不成?”方来福心中暗道。大院子里藏不住事,昨天方兴和方五的一番冲突早就传遍了上下,也难怪方来福乱想。

这时,方传武说话了,他吩咐道:“备马!我要和三郎去趟城里,你挑两匹好马来,再去告诉方五一声,叫他带上十几个人骑上马随我一同去。”

方来福心里暗暗叫苦道:“坏了!昨天方兴那小子才从城中负气回来,现在又要和老五一起进城?难道真是的冲老五来的?哎呀!我早就告诉过老五这个家伙,大郎和方兴终究是一家人,皮面上总是要敬一下的,他怎么就是不听了!真拿他没办法!”方来福和方五是生死之交,是断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方五受罚的。但方传武在家中威势极重,他若发怒,众人无不胆颤心惊,只能束手受擒,方来福虽与方传武亲厚,可终究也不敢违令,只能一边寻思他途,一边领命退去。

不出片刻,方来福又回来了,同时还牵来了两匹骏马。一眼望去,马儿活力充沛,马上马鞍齐备,显然可以立即出发了。然而方传武见了,却是眉头皱的老紧。

这是两匹上等的好马,其中一匹是方传武的爱骑赤电浮云骑不说,另一匹黑色的骏马也是神骏非凡。此刻牵来,显然是准备给方兴骑坐的。

方传武瞪了方来福一眼,心中不快。这匹黑马在方家现在豢养的马匹中也可算得上一流货,整个方家这样水准的马也不过十余匹。这里倒不是方传武小气,不肯让方兴沾染如此好马。只是方来福给方兴指定的这匹良马,还是刚从草原上购买过来的野马。现在入廊不久,野性未驯,狂烈的很。方来福提点整个方家马廊的大小事务,不会不知其中情况。现在他将此马指给方兴所用,心里如何打算的,方传武一见便知,自然心中不满了。

现在来方福将这匹黑马指给方兴,分明是打算想看方兴的笑话!

“哼,这个方来福还是这般不晓得轻重!”方传武眉头轻锁,心中不快。

方来福不知道方传武心中已对他产生了不满,此刻正滔滔不绝对方兴说着马经。他自以为方兴是求得方传武的首肯,要给方五找麻烦,便使出了这么一招,想要给他给难堪,为方五缓上一缓。他对方兴大谈起这匹野马的神骏所在,就是想要激他一激,让其知难而退。

可方来福怎知道对面的方兴,已似换了一个人了。

方兴一边听着方五的长篇大论,一边心中冷笑。他和方传武一样,对方来福心中的小伎俩清楚的很。虽然心中冷笑连连,但是听着方来福滔滔不绝的马经心得,方兴心里并没有因对方戏谑之意而产生恼怒之感,反而心里也不禁鼓动起来。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情在内。这并非是方兴中了激将法,而是他真的喜欢上这匹神骏不凡的好马了。

这匹黑马四肢纤长有力,身形矫健,如虎似龙。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灵性的光彩,深深的吸引了方兴。

这时,方传武插话道:“此马乃龙马之后,血统高贵,野性未驯,非炼气之辈不可亲近,三郎你骑不得的,莫听他胡说八道了。我那匹花色母马最为顺服,这次你便用牠吧!方五!速去将马牵来!”

方传武这番话原本是好意,却反而让方兴下定了决心。

今天,方兴和方传武一番接触后,这位大堂哥的豪迈气派,让他极其羡慕,越发觉得他之前活得太过窝囊和憋气。

“我方兴也是堂堂的男子汉伟丈夫!”心中坚定的强调着。方兴也学着方传武的样子,豪爽的大笑起来,他摆手笑道:“多谢大郎美意,这匹马神骏灵慧,我深爱之,这次便让我来试一试吧!”

“哈哈,我倒是忘了三郎已是今非昔比了,那你就试一试吧。”方传武也笑着答应了,回首间又瞪了方来福一眼。

一瞬间,方来福背生冷汗,可又心中疑惑,“非炼气之辈不可亲近”、“今非昔比吗?”他想起方传武的话来,又不由心中一动,可以注意起方兴的举止来。

只见方兴慢慢走近黑马,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静心诚意,目光澄清,直视那双大而有神眼睛。而牠却冲他昂昂嘶啸,一股桀骜难驯之气迎面而来。

方兴越走越近,黑马也越发不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马蹄乱蹶,在坚实的泥地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小坑,若不是方来福拿着缰绳,恐怕这匹野马就要冲上来给方兴狠狠一击后踢蹶了。

方传武在一旁提醒道:“这匹马捕自黑草原,身有龙马之性,性情猛烈,最是野性难驯。三郎你若想要拿下牠,仅仅光靠要诚意是不够的,还需王霸兼施,要像对待野兽一样对牠。”

听了他的话,方兴心中一道灵机涌现,当下平心静气,闭目凝神,暗暗沟通起胸中那道真气种子。之前在书房中他已经参透了《先天虎符真文经》的些许精要,连那道真气种子在壮大成长的同时,也渐渐被他孕化的有三分近似虎形。

待方兴再度睁眼时,已是气度深沉,势如虎踞,他眼中精光暴闪,猛然大吼一声:“方来福!放开缰绳,让我来会一会这畜生!”方兴怒目横眉,一阵阵低吼从他口中吐出,一声比一声低沉,到了最后人耳已经几乎不能听着,在方传武和方来福的眼中,方兴更似摇身一变,如同一只出闸猛虎,伏肩潜进,欲做虎扑。

《先天虎符真文经》精要之一——【猛虎伏行势】惊现!方传武心喜,方来福为之色变。

那匹身具龙马血统的黑马也感觉到了重重压力,牠先是欲做跃起抗争,方兴一步踏近,气势增盛,便将牠逼退。这时候牠还想要躲闪,却被层层气机锁定,无论要往那处逃都似乎要面对一只正跃跃欲试的恐惧猛兽——牠已经无处可逃!

随着方兴的逼近,马廊中气机越发森严,黑马势穷力迫,已退至墙角。方兴看着这畜生越发不安,也并不着急,只是一次一次鼓起伏虎扑兔之神意,撩拨着黑马的神经,蓄势待发。

渐渐的,这对峙之势已到弓满弦张,不可不发之时,黑马也已经快从畏惧退缩转向穷兽最后一搏了。这时候,方兴泰山压顶之势猛然一收,他浑身气势好像长鲸吸水一般,一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下一刻,方兴态度和蔼可亲,极负真挚之情。他右手伸向惊魂未定的黑马,并柔声细语的说:“来吧,到我这里来。”

这句话好似有什么隐藏的魔力一般,那匹桀骜的黑马竟在愣神之后,竟然不再抗拒方兴的亲近,还慢慢踱步靠了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方兴的手掌。

——这么一匹神骏不凡的龙马后裔竟然就这么被方兴驯服了!

方来福顿时傻眼了!他嘴巴张的大大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出不曾注意到,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方兴见之,心中嗤笑不止,然后他左手轻抚马颈,右手揽过缰绳,身子腾空一跃,便翻身上了马背,整个人的举止潇洒自如,宛如流云。

烈马嘶鸣,似乎在为主人喝彩。

“幸不辱命!”方兴傲然一笑,对方传武抱拳道。

“哈哈!好!好!好!”方传武回之以大笑,连声大赞道,“果真是我方家子!”他竟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接着他眼中精光闪烁,又道:“收放自如,存乎一心。三郎能做到这步当真是得到了不起的功法精髓。从此间看,恐怕要不了多久,你就要突破炼气一重天,孕化真气种子、引气炼体,踏入第二重天了!”

第十六章 一骑绝尘贼子惧

别看端坐马上的方兴神情淡淡,一副风轻云淡的写意模样,其实他暗地里只觉得两腿疲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但他心头却是振奋不已。

这是他第一次运用修行法门的奥义,【猛虎伏行势】最重对自身的气势把握,也最重掌控天地中零散繁杂的气机雄壮己身而威凛他人。对方兴而言,一招功成后,不仅让他更添显几分对自身的了解,连对天地的诸多感悟都随着【猛虎伏行势】的彰显而涌入心中,胸中那道真气种子更是在他的感观中变得越发精粹了,眼下已经有了六分虎踞之势在其中孕育着。依方兴的所悟所感,怕不日就会有所获。

更可喜的是,方兴知道他现在的表现已经完全得到了方传武的认同。人人都知道,大郎便是日后的方家族长,能得到他的认同,对方兴来言的的确确是件好事。有了‘方家子’这句评价,日后家族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传承统绪也将有方兴的一份。

“多谢大郎赞誉!”方兴在兴奋之余也表现得极为得体。

方传武是真心为方兴感到高兴,在他看来不管怎么说,方兴今天的表现都足以担当的起‘方家子’的评价。至于《虎符中文经》的蹊跷来历,也不再迫切,他所看重的就是方兴身上所有的先天宗师传承。这正四品上的秘传功法胜过一切口舌辩解,这等难求的修炼法门汇入家中,便是实打实的好处,就是出处不祥又有何惧?

而方来福则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他长大了嘴,愣在那里,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方兴也没和计较什么,只是专心的体会着难得修行感悟。倒是方传武看到了他的那幅糟糕模样。

方传武翻身上马,扯着缰绳,看了方来福一眼,微微皱眉。炼器修行之辈的跋扈,他平日里也是知晓一二的,但这个方来福却太过不知分寸了,在他面前玩起了这一套把戏,实在是让他大生不满。不过方来福终究是家中十三护卫统领之一,平日里又忠心耿耿,方传武终究要给他一些脸面,便笑骂道:“你这个孬汉,傻眼了吧?我罚你日后亲自照料这匹马,洗刷喂食都由你亲手来办。你现在还不快滚过来给三郎请罪!”

他又对方兴说:“既然你驯服了这匹野马,那从今日起,这马便划归你名下,平日里的马料钱从我账上出。”

方兴抚摸着黑马强健有型的肌肉,对方传武的赠礼也不推辞,笑道:“多谢大郎,弟愧领了。””

方来福抬起头来,用迷惘的眼神看了方兴一眼,这才想明白事情的缘由。“原来方兴已经真气胎动了!又有这等神通在手,难怪大郎对他刮目相看!方兴定是日后的方家新贵!”方来福忽然想明白后,反倒是内心震惊的不知如何言语,他的心里也有些隐隐后悔,他为方五助拳,得罪这个新贵,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这时,他又听见了方传武的责令,不由大松了一口气,有了方传武的庇护,今日这个梁子算是能揭的过去了。他带着满脸的惭愧,低头应了一声,又冲方兴抱拳施礼道:“失礼了,还望三郎海涵。”

方传福是方家的家生子出身,和东平方家是有着最亲密的人身依附关系。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平时喊方兴“兴少爷”那是故作生份了,眼下改口称呼方兴为“三郎”,则是一种巧妙的恭敬,表示他的亲近和示好。

方兴闻言含蓄一笑,方传武正大光明的将刚才那一幕挑破,又赏罚得当。方兴心里那点小疙瘩十分中也就去了八成,于是他投梨报杏的回应:“不敢不敢,日后还要劳烦来福统领……

如此,两人心中的疙瘩算是没有了。

方传武面带微笑,方兴给他的感觉也颇为复杂,风传的传闻并不可信,正如他不是传闻中那个好色无度的武痴一样,方兴给他的感觉和传闻中那个孤僻乖张的形象一点也不吻合,这让方传武很是欣慰,内心中也更多了一丝同病相怜的亲近之意。眼下新秀得到照顾,老人也有安抚,两人表现出一幅和睦相处的样子,正是他这个未来方家家尊想要的。

不过这点,他掩饰的很好,此刻,他高踞马上,微微侧首道:“走吧,方来福你也骑马跟上!”

“三郎,咱们比比坐骑和骑术!”说完,方传武拍马急进,扬鞭而去,赤电浮云骑如同一束红色闪电一般射出。

马蹄顿地声阵阵,方兴不甘示弱,也连连催马前行。黑马摆动着整齐的黑色油亮鬓毛,牠似乎在刚才的气势拼比中,和方兴建立起了一道隐形的心灵之桥,行动间和方兴配合的格外默契,毫不犹豫的就加速奔跑起来,大大缩短了方兴与方传武的之间的巨大差距。

两人所骑都是极其上等的好马,等方来福上马起步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驶出了马廊区,在远处拐了个弯,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嗬!”

“嗬!”

方兴在马背上低伏着身子,坐得稳稳当当,随着胯下坐骑的动作微微起伏,一声一声的催促着。年轻的黑马活力充沛,仿佛足不沾地,跟着方传武的身影从大门口冲了出去,直直的就往庄外跑去。

按说,在庄内路段,本来是不容许纵马狂奔的,但是此刻两人的豪情迸发,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快马加鞭,赶着路边的奴仆好一阵鸡飞狗跳,然而方传武奔驰在前,路边群众看到了也更是敢怒不敢言。待看到其后紧随的方兴的身影闪现而过后,众人已多愕然,心头更是一片糊涂。

——“那后面骑马的不是那个方兴吗?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舆论大起。

……

这时候,方五正带着二十多名护卫,守在驰门之外。最近东平郡内局势颇有些不稳定,血屠巨凶和马贼肆虐乡间,这次方传武欲进城,方五便应令带领着手下的人马前来听候使唤。

这时的方五还不知道马廊那边发生的事情,只是和一干护卫胡乱说着闲话打趣。当方传武如端坐红云一般,从远处飞驰而来时,他还兴高采烈的对身边一人说着:“大郎今日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兴致很高呀!”

众护卫也好像从来不知道有个宅内不可奔马的规矩一样,人人凑趣,各个眉飞色舞哈哈称贺。

待远处又奔来一朵黑云时,还有个眼拙的开玩笑说:“哟,五爷看中的那匹黑马倒是被福爷给骑了!哈哈,日后福爷可要到请大伙一顿才……”

话才说了一半,他已经认出马背上人绝非是方来福了,不过他也一时间没认出那个一袭青衫洗得发白的青年男子,只能咋舌无语。

另一个经常和方兴进城的护卫倒是认出方兴的模样来了,不免惊讶的嚷了出来:“那个,那个后面骑着黑马的不是方兴吗?怎么可能是他……”

“是啊,怪不得模样那么熟悉,原来是他啊。”

“对,好像就是他。”

“他怎么骑得是五爷的马?好个狗胆!”

“他竟然能骑得上这马?不是说不曾炼气修行的人,就不能沾染这马的吗?”

“就是啊!怪事!真是怪事!”

此刻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方家护卫精锐,各个都是炼气修行之辈,人人眼力都不差。第一个人起头后,众人纷纷开口,一时间左猜右忖,诧异之声充斥着方五的耳间。

若说眼力,方兴当属众人首魁,他绝对是众人中第一个辨出方兴模样的人,不仅如此,他比众人也想的更多、更深。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方五满心惘然,整个人一时间都似有了些愚痴。刚才余光瞟见方兴的身影后,他便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此刻听了众护卫的胡言乱语,又想到心中那股让他忐忑不安的暗流,方五心头更是一惊,不过他终究是老练人物,转眼间脸色又变得异常平静。心情几多翻转后,方五已经看到两人之后的方来福了。方来福和他情同手足,有着莫逆之交,看到他随后跟来,方五的心底也微微有了些依靠。

“闭嘴!都给我站好了!”方五冷声低喝了一句,马鞭凭空爆响,还在一乍一惊的护卫们这才醒悟过来,当下各个都挺胸收腹,神情恭谨而严肃,摆出了一份恭迎主公的架势来。然后只听到“呼……”的一声,方传武驱马从一干护卫身旁掠过,随后又是“呼呼……”的一声,方兴也纵马从一干护卫身旁飞驰而过。马蹄席卷溅起的呛人尘土,弥漫飞扬,树立在两旁的方五和一行护卫对此视而不见,依旧沉默恭敬,好似一群石做的雕像,身上洒满了细细灰尘。

等方来福也追了上来,方五这才挥舞马鞭,策马跟上。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句轻声低语,那是方来福的秘法传音。

——“真气胎动,功法一流,气魄甚大,堪称雄壮!”

方五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他不动神色的冲着方来福点了点头,便带领一干护卫追了上去。

第十七章 墨螭飞驰志凌云

“嗒嗒……嗒嗒……”

马蹄声在湿润的泥土地上厚实有力的响动着。

才出了宅院大门,两匹战意高昂的宝马就像发了疯一样,都用不着主人的催促,便狂奔起来,将一干护卫甩得远远的,让他们沐浴在随着马蹄飞扬起的尘泥之中。

不知不觉中,道路也越走越复杂坎坷起来。而方传武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和方兴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远了。方兴心里暗暗鼓劲,竭尽全力的策马跟在他的身后,这才渐渐拉近了些许。

方传武的坐骑赤电浮云骑一马当先奔在最前面,只见牠一身毛色血红,唯有四蹄踏有白云,在颠簸的泥地上飞奔起来也如履平地,好似紫电游走,赤雷闪耀。

方兴胯下的黑马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这匹黑色神骏,通体墨黑而无杂色,鬃毛顺滑犹如丝缎,此刻牠逆着风儿放肆的奔跑,就像一只贴地浮空而行的黑云。方兴夹/紧马腹,黑马任性的发泄着血脉中的澎湃伟力,流星般跃过一条宽阔的溪流,眼前的景色转瞬即逝,唯有烈烈风声在耳边鼓动。

坐在骏勇无比的坐骑上,啸风吹拂衣裳,英姿飒爽。方兴很少有今天这么快乐过,这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的快乐,就好像和胯下的奔马连成一体,飞腾在世间的感觉,宛如御风而行!惬意无比!

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速度快的,让方兴不得不低伏下腰身,并用手压住发束。然而那种奔驰的感觉让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策马扬鞭的豪放,让方兴一时间神灵都为之感染,在这一刻方兴就喜欢上了这匹通体墨黑的神骏,以及驾驭牠奔驰在旷野上的快意。

“好马!好马!真是好马!大郎,牠叫什么名字?”方兴在马上直起身子,欲张口相问,却被一阵风迎面灌进口中,不得不又伏低身子,干咳了起来。

“此马尚未起名,现在你是牠的主人,就由你给牠起个好听的名字吧!”方传武的声音遥遥从前面传来,在这狂啸的逆风中也没有半丝颤抖,就好像平时面对面的轻声细语。

“我看他全身毛色犹如,咳……咳咳……”马速实在是太快了,每当方兴张口说话时,就有大风带着啸声迎面倒卷过来,让他在冷风与飞尘中直咳嗽,逼得方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方传武回头瞥见了方兴窘态,眼角闪过一抹笑意,他大笑着,让风将他的笑声稳稳传入方兴的耳中。

“哈哈哈!”

在方兴的心底,方传武的笑声就是一柄战锤,隆隆隆的在方兴的心底擂起了战鼓。感受到方传武的潇洒自如的风度与万丈豪情,方兴心中不由憋屈,纵马的狂奔的快乐也少了大半,与此同时心中也忽然平地里涌出了一股桀骜之气。

——“我有凌云志,岂肯输于人!”

“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别人能行,我也一定能行!”

心潮澎湃的方兴伏下身子,轻轻的拍打着马腹,与爱马沟通,他的骑技不如方传武良多,但却胜在与坐下神骏有通灵之感,仅是一抚一摸,便能让坐骑明白他的心思。渐渐的,在胯下坐骑的配合下,方兴慢慢直起腰板,又索性放开缰绳,张开了双手,昂首向天,任由坐骑自由奔驰。

狂风带着怒啸声,迎面袭来。

方兴任由啸风在脸上激荡,胸前那道真气种子在吐纳中如虎踞虎扑,卷起千层波浪。

“吼!吼!”

一阵阵属于百兽之王的威鸣在方兴的肺腑之中酝酿着。

“吼……”

“小小狂风,岂能阻我意?”

方兴猛地张开大嘴,吼出一道晴空霹雳,虎啸声如雷鸣一般响彻四野,声震长空。

【先天虎啸劲气】!

这一声是得自于灵鹫老祖最纯粹的先天之力,是方兴从《先天虎符真文解》中领悟的无上精要奥秘!

在那一瞬间,【先天虎啸劲气】的伟力,如一重重无形的气浪滔滔而出,让那呼啸的狂风犹如水镜破碎一般,又如败鳞残甲一般零碎四散,满点飞舞。方兴面前的天地气机完全被这一啸之力搅得支离破碎,一时间只有狂风御免,逆风退散!

稍片刻,方兴稳做马上,静观四方云淡风轻,从容对方传武曰:“我便叫牠墨螭吧!”

回答他的,则是一声欣喜的长笑。在惊天动地的一啸中,方兴所展示的豪迈之情与所悟精粹,让方传武也不由深深动容了——“这个三郎,终于等到了鱼龙之变的一天了!”

听到方传武的声音,方兴心中更是畅快淋漓,也不由高声大笑起来。

这一刻,天地中,似乎唯有这位气势豪迈,英气逼人的少年朗,纵马狂飙,毫无顾忌的朗爽大笑,声声震破长空。

……

百丈路程之外,方来福和方五等人,感触着遥遥传来的惊人气息,皆是满脸的震惊与不信,或疑、或慕、或嫉的各色神色溢于言表。

面对这一切,方五神色复杂。面失常态,他已经从方来福口中获知了马廊中发生的一切。他是真想不到啊!一夜之间,方兴竟然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这些,他实在是从未想到过!

可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不得不信!方五炼有方家秘传的镇族法典《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全身真气之精炼,当属方家十三护卫统领之首。方兴刚才那声长啸,连他的稳健修为都一时间为之震动,这其中显露的根脚,让他不得不相信:方兴的的确确已经能和他同语而论,已是一位获得了真传的炼气之辈了。

他是越想脸色就越发沉重,这被一旁的方来福瞧了正着。方来福和他有莫逆之交,看到方五的神色不对,便驱马靠近,低声安慰他道:“不要多想了,他才不过真气胎动,日后的路还长着呢。炼气之道也不是一撮而就,总要人帮衬,我们会有机会结好他的!再说还有大郎在呢!这个家终究是要大郎做主的!”

方五听了,只是会意的点了点头,依旧沉默无语。反而是方来福打开了话袋子,显露出他为人唠叨的一面来,他半带埋怨半带好奇的对方五说到:“我说老五,你也真是的,我早前就对你说过了,三郎终究是家里的血脉,对他不能太过,要给些脸面予他。可你咋就偏偏不信了?非要时不时撩他一撩,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啊!”

方五闻言,两片厚厚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他面带苦色,微微摇了摇头,深深的长叹了一声,对着风轻轻道了一句:“你不懂。”便再无他话了,只是用马刺匆匆催促坐骑赶路。

说话间,马如流星电闪,眼前的景色转眼就逝去。

大约就这么奔驰了一个时辰,远方的城池模样,已经隐约可见,四周也出现了一些农人开垦出来的麦田。

方兴浑身热汗涌出,畅快淋漓。马儿也轻轻喘着粗气,浑身直出热汗,不过并没有疲倦之态

“当真好马!”方兴暗暗赞了一句。前面的方传武也已经放缓了速度,方兴便缓缓拉住缰绳,靠过去。

刚才的一场比拼,方兴终究没能超越方传武,不过他却没有半点沮丧之情,他今天的收获已经远远大于过去十六年的积累。眼下他心中欢喜不已,连对方传武的争胜之心也淡了不少。

方传武勒马回首,看到方兴走近,便对他笑道:“墨螭?这倒是个好名字,贴切。来,你我兄弟,并驾齐驱!”

于是两人并肩缓行了半刻,说了好一阵闲话,后面的护卫们才姗姗来迟。然后他们一起横越平地,绕过大片农田,又跨过一条小溪,县城的大门便摆在了方兴的面前。

城门前三三两两的行人看到他们一行人的体态雄壮、神色凶煞,都机灵的退让到一边。方兴眼尖,看到一个打扮像守门小吏的人物正想往面前凑过来,却被方五的双目一瞟间显露的凶光吓退。

那厮的这份失态,让方兴心里不由失笑。他可是知道这些污吏黠胥平时的狠毒贪婪,真是一物降一物,心底对方五的作态也不禁有了几分顺眼。

这时候,方传武忽然对方兴说道:“下面就由三郎你来指路吧。”

这似乎不经意的短短一句话,听在方兴的耳中,却是如一阵雷响,猛得将他从志满意骄的云端打落,他这刻才回想起来,原来还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先天秘笈原本在等着他去取。

“这该怎么办才好?”方兴心头顿生阴云,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的真谛,他这下总算领教了。“若是之前将一切都推到梦入神机上就好了,也没了这么多麻烦。”方兴苦恼之余,不由暗叹道。无奈之下,他装作第一时间内并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稍稍愣了一下,然而只是过了半息,他又回过神来。

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方兴轻笑着说:“第一次骑着高头大马入城,不免有些恍惚。”又道:“去三多斋吧,就是城隍庙附近那家。五统领知道路。”

“那就走吧。”方传武负着手,缓缓前行。

方五虽不知去三多斋干什么,但那条路他的确是很熟悉。闻言一挥手,原本停在身后的众护卫便上前将方兴与方传武两人密密护住,就这么裹着进了城。

第十八章 昔日方郎今又来

此刻已是晌午时分,长阳当空,在路边洒落斑斑点点的光影。

街道边行人已稀落,不过城隍庙附近依旧热闹非凡。

“三多斋是家书店,我以前进城买药的药铺就在附近,平时也习惯来这里看书,正巧顺路不会耽误买药的正事,昨天我就是在那里看了几篇新鲜时文和古籍……”方兴一边对方传武说些闲话补话漏,一边暗自检讨着之前言辞不慎的过错,神色不免有些恍惚。

眼下,方兴一行人正到了靠近城隍庙前的一段窄路,路边做买卖的和行人已是挤成了一团。虽然他们一行人鲜衣怒马,气势不凡,四周众护卫更是凶神恶煞的威吓驱赶着四下的路人。可路上的人群实在是太多了,队伍还是越走越慢,行进速度就好像是个醉汉迈着猫步挪动。

先前还因方传武在场,举止还颇为收敛的护卫们,终于忍耐不住了。一些人骂骂咧咧的用到刀鞘敲打,有些人直接挥舞马鞭,抽在路人的脸上、胸前、背上。粗重的马鞭,劈啪作响,带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痕。

路边的人,畏惧的蜷缩的身子,脸上的痛楚和愤怒难以遮掩,面对这些蛮横的骑马者,他们只能报以麻木而压抑的痛呼声。

“算了吧!住手吧!”

方兴从自检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此景,心头不忍,连忙劝止。然而,话语尾声还未淡去,方兴立马又看见一根马鞭从他眼前落下,重重的抽打在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身上,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妇人缩着肩膀,发出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可她身子痛得抽搐,却还牢牢护着身下。

“给我住手!”

方兴心头火气上涌,摆在他面前的不堪一幕,不禁让他回想起以前的一次遭遇。

有一年,正是腊月里的大雪天,他冒着大寒进城,也是一队鲜衣怒马骑士从他身边狂笑而过。马鞭抽倒了他身前的一位白发老翁,也抽飞了他的头巾。仆倒在地的老人绊着他一起滚倒在泥泞不堪的雪地中。他浑身上下湿了个透,狼狈不堪,在回家的路中差点被冻僵,而那位老翁却是死了,在他的亲眼目的之下,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段黑暗记忆,随着马鞭的飞舞,一下子就在方兴的脑海中鲜活起来,不由让他脸颊涨红,双眉紧蹙。

皮鞭却未曾停止,再次重重的落下。

“啪!”

又是一道血痕乍现,妇人打了个踉跄,身子晃了晃,身下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小脸蛋——那妇人身下护着的分明就是个懵懂小女孩子。

“这样一对可怜的母女也能下得了手!”方兴在心中怒叱,他一对长眉作剑,便向那持鞭者看去。然而看到那行凶之后之后,方兴愤怒的眼神也不由敛了敛——这可是不好惹的人物。

那抽鞭之人是护卫中一名炼气士,名叫孙凯,是一名【下三天】中的顶尖高手。刚才就属他对行人的态度最为凶残,每一次鞭子抽动,都要将一人打皮肉开花,吐血倒地不起才罢。面前这个女人,倔强的不肯倒地,让他极度不快,他已经被身下的贱民惹出真火来了,毫不理会方兴的话语,眼中冒着嗜血的光芒,皮鞭反倒再次高高的撩起。这次方兴看的真切,这一下分明是要重重得抽在那个女孩子的脸上。

“对着这么点大的孩子也能下得了手?这还是不是人干的事?”方兴终究按耐不住了——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也无法坐视不理!

方兴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的退缩之意打散,他未曾重生之前,面对方五这等【中三天】的大高手的欺辱,也不曾畏惧过。眼下真气胎动、两世为人了,难道还怕了这个【下三天】的匹夫不曾?

这个胸中热血尚未冷却的少年,猛地一把抓住那柄仍要挥下的鞭子,口中暴喝:“住手!你这是要干什么!”

孙凯正要对那骇得惨白的小脸上狠狠抽上一鞭,却一不留神,被暴怒的方兴擒住了皮鞭。他心中恨意难消,两眼一瞪,鞭子顺势一荡便反过来抽向方兴。

方兴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还敢对我出手!”

狂怒中,方兴情不自禁的又用上了【先天虎啸劲气】的运气法门,一阵隐约的怒啸声在他身边盘旋,化成一只白额猛虎袭向孙凯所乘之马。

——“滚!”

方兴猛呵一声,他知道自己修炼不过半日时光,完全是凭借着灵鹫老祖留下的福泽,才勉勉强强摸着炼气第一层真气胎动的门槛,绝非孙凯的对手,便打定主意专朝孙凯的坐骑下手。

随着方兴的一声怒叱,那匹可怜的黄马发生一声悲鸣,惊得前肢腾空,猛地将主人掀倒在地,连鞭子也无功而返滚落在地。

孙凯挥鞭,方兴夺鞭,孙凯再次挥鞭,方兴一啸惊马。

这一切,都发现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等旁人回过神来时,孙凯已经被掀翻在地了。

孙凯从地上的污泥中爬起来,满身光鲜的锦衣已经沾满了各色杂物,五花六色好似一块抹布。

他尖着嗓子,颤着声音,又羞又怒说道:“好你个杂种!我要撕了你!”

即使今天方兴的表现出彩,让人眼前一亮,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长久而来的藐视,依旧残留在这些武夫的脑子里,这让孙凯在惊怒中下意思的口不择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含怒的声音,就像一道闷雷一样炸响,将孙凯从暴怒中惊醒。这是方传武的声音。

——“够了!”

方传武那双不怒自威的虎目之中射出一种令人生悸的冷酷神采,目光四顾间,他手中那柄乌黑的马鞭已带着一层淡淡的紫光狠狠朝孙凯抽了出去。

鞭子势大力沉,在空气中带起了一阵可怕的‘噼啪’脆响,重重的抽在孙凯的背上,划开大片厚实的布料,力透衣裳,一股殷红缓缓渗出,孙凯吃痛之下也不敢抵抗躲闪,只是咬紧牙关承受着接踵而至的鞭挞。

一声声粘肉的闷响,伴着孙凯的闷哼,将方传武于太阳下的身影,也衬托的好似一道巨大的阴影横在人们的心头。

众人皆悚然不已,方五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敢为孙凯求情。

就连刚才那位埋头护犊的妇人也被惊动,她眼中闪动的怨恨之色,也渐渐变成一种不忍的神情,只有她怀中的小女孩子还一副天真样,看着面前的一幕,拍手叫好,但很快也就被他的母亲堵住了嘴巴。

方传武一口气连抽了十余鞭,直到孙凯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溢出鲜血,才罢了手。

他恼火的问孙凯:“你心服否?”

孙凯佝头缩颈,弱声回道:“属下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嘴唇张合之间,鲜血淋漓。

“哼!这就好!”方传武冷哼了一声,又转头对方兴说道:“我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全凭大哥做主,小弟并无意见。”

方兴面上表现的很是冷静克制,其实他的内心却有惊涛骇浪翻涌,刚才他只是犹豫了短短的一会功夫,便被方传武的排山倒海压来的摄人气魄所震慑。

那一刻,他才体会到方传武的可怕。

方兴在灵台心境中吞噬了灵鹫老祖的两团精髓,就如同吃了一剂大补之药。灵鹫老祖作为先天大宗师之上的存在,他对天地灵气的感悟让方兴一夜之间真气胎动,踏入炼气修行的大道。而灵鹫老祖留下的《先天虎符真文经》被他参悟些许后,他更像是得了一柄绝世利剑。

今天,方兴一路行来,催动虎啸劲气,无往不利,这让他甚至有了一种虎游山林,可以肆意纵横的虚妄之感。

然而百兽之王的威猛和方传武一身渊渟岳峙的庞大气势相比,却立马有了高低之分,方传武就像一座巍峨山岳压倒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却有着惊天的霸道威压。

这就像一场及时的春雨,浇熄了方兴心头弥散的骄傲浮躁之气。

“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莅临第三重天、阴魂期的炼气士,说打就打。东平新生代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啊!”方兴心中再度惊叹。

孙凯皮开肉绽的伤势和发自内心的恭顺神情,让方兴真正触摸到方传武强大实力的冰山一角,心头恐怖之余,还隐约感到:如果方传武要杀自己,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只需一击即可——这是一只猛兽对危险的天生敏锐。

幸好,眼前看来,方传武对他的感觉尚可。

“幸好,我还有时间积聚力量改变自己!”方兴心中对力量的渴望又迫切了一重。

看到首恶受到了惩处,四下挨打的行人纷纷拜倒在地:“多谢公子开恩。”

有人说:“这位公子行侠仗义,了不起!”

还有人说:“两位公子都是大好人!”

更有一些人说:“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总之,溢美称颂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方传武眉间神色不改,对路边拜服的人与赞美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似乎这一幕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声音依旧冷得让人背生寒意:“没意见就好,走吧!”

方五趁机洒出大把的铜钱,又大喊道:“方家办事,闲人退散!”

护卫们也齐声高呼道:“方家办事,闲人退散!”

一群血气凝练、炼气有成的威武壮汉,声音洪亮,引得空气都微微震动。

“方家?”四周的人群中不知有谁惊叫。

东平有无数姓方的人家,但是要提起方家,人们只会想到一个方家。

“城中牛羊,城外草,城外芳草吃牛羊。”这是县中三岁儿童都传唱的荒诞童谣。

东平方家,这是一个占据了将近半个县的强大宗族,赫赫威名下给平头老百姓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恐惧。

口耳相传之下,四周围绕的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害怕的四散离去。

跪倒在地的妇女也惊恐莫名,只有那个小女孩还斜斜仰着一张小脸,眼珠骨碌的转着,一双大眼睛中闪着好奇的色彩,打量着方兴。

妇女赶忙磕了几个头,便抱着孩子慌忙的走了。临走时,小女孩子还在母亲的怀抱中冲着方兴做了个鬼脸。

方兴暗自苦笑。

看着四下黥首百姓面目上畏惧躲闪的表情,方兴心中一阵的惆怅。

一朝得以真气胎动,吞云吐雾,便和过去的生活离的远了。

何曾几时,自己也是这人群中的一位。现在想想,那悲剧的一幕似乎仍在眼前发生,但是如今,他的境遇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

昔日马下挨打受难之人,此时已是马上豪客。如此的天壤之别,仿佛刚才孙凯的那一鞭子凭空将他的过去和现在撕裂,劈出一道鸿沟来。

“走吧!”他低声说了一句,将这些抛到了脑后。

恍惚间,马蹄作响声阵阵,很快,书店就到了。

第十九章 乍暖还寒风雨至

三多斋是家百年老店,作为书店,它在城里也是颇有名气的。这伙已是午饭过后,饱食一顿的店主早已钻回自家小屋午寐去了,只留下一位店小二拖了条板凳摆在店门前,抱着手,坐在那沉沉欲睡。

一阵马蹄铁敲击在石板上的响动,让这个年轻人从梦想中清醒过来,他略显瞌睡的抬起头,正好看见一群骑在高头大马的威武大汉,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店小二的睡意顿时就消退了大半,他再定眼一看,这群人为首的,却是一个衣裳单薄洗旧的少年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店小二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张开,一时间似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面前那个眉带英气、气度不凡的人,他好像认得。

方兴端坐在马上,墨螭嘴鼻中喷着白气,似乎身处闹市之中,让牠很是不爽,此刻正不耐烦的在石板之上甩着四蹄,

方兴安抚了牠一阵,看到面前的店小二已经站起身来,便下了马,满怀心事的他,勉强笑了笑,便抱拳对店小二说道:“孔家二哥,今日又是你当值啊。”

被称作孔二哥的店小二面露古怪神色,囫囵乱语的说:“呃……真是你啊……呃,今天还是我当值,你今天怎么这么……”他的两眼睁得大大的,终于弄清楚了:原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郎,当真是他认识的那个兴哥儿。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后面那些端坐在马上的威武大汉,心中疑虑:平日里颇为穷酸的兴哥儿什么时候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了。

这时,见到地点没有出错,方传武便下令道:“就是这里了吗?来呀,都给我围上!”。

“是!“众护卫齐声诺道,声音都能将门额上的灰尘震落个干净。

店小二慌了,这些人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危险分子,他不知道这些人所来何事,更不敢阻止,只能苦着脸,向方兴告饶道:“兴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啊?就看在平日里,老哥对你不错的份子上,给老哥说句好话吧。”

在他看来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要过来闹事的,而方兴就是个领路的狗腿子,顿时在心里把方兴恨了个半死,心里暗骂到:“亏我平日多多照顾你,没想到,却是养了一个白眼狼!狗日的,白脸书生最靠不住了,晦气!”

方向看着面前的店小二,他感到自己的眼光似乎能透过那层头皮,直看到对方的脑子里去,对方的神色的真伪,他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不过,往日里这个孔家二哥对他的确不错,比起另一个无礼的伙计要宽厚的多,这个情他是记得的。

于是他宽慰对方道:“没事,我们只是来随便看看的。你还记得我昨天来看的那堆古籍了吗?”

方兴在“那堆”二字上略略加重了语气。方传武要找那本子虚乌有的【先天秘笈原本】,可他哪有这玩意。弥天大谎已经布下,此刻也只能利用更多的假话去圆谎啰。方兴现在无比强烈的希望着这个店小二能领会他的意思,将可能存有【先天秘笈原本】的古籍范围框的大大的。

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傻,孔二哥有些怪异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昨天看过的那堆古籍?”

然后他好像猛然回过神来,瞠目结舌,露出一脸的愕然:“你们也要那堆古籍?”

“什么也要?难道还有别人要?”方兴和方传武异口同声的抢道,两人心中均是一动,抬头相视间,目光交触,一触即过。不过他们是一人惊喜、一人惊疑。

“是啊,昨天下午就有一位豪客将本店的古籍全都买空了呢。难道几位客官,也要买?那可就不凑巧,我可听人说了,昨天那位豪客将全城一十三家书肆里面的古籍全都扫了去,就是大车都装了三大车。您要买书,本店还有最好的新鲜文章,您要古籍旧稿,本店也能给您张罗……”店小二机灵一动,他平时接人待客自有一套功夫,仅仅是这一句话的功夫,他就发现这群人中的真正领袖人物了,便一边讲着事情的原委,一边口舌伶俐的推销着业务。

可是方传武已经全然没有心情听他呱噪,一个人同时收购全城的古籍,这其中想想就有猫腻!这一刻,方传武已经完全相信了方兴所言,但他心中的惊怒感却没有半点减少。

在他看来,那【先天秘笈】中的先天传承之法已被方兴得了。现在原本丢了,虽然可惜,但也无妨,毕竟不过一死物而已。真正让他忧心的是那股能暗自张罗先天秘笈的陌生势力。

方传武甚至在一瞬间想到:难道三郎的奇遇也是被他人操纵的吗?不过,用先天传承之宝做诱饵,东平郡内还没有能如此奢侈的势力,那么这就意味着又有了一只强大的势力妄图染指东平郡了?

再联想到近日在郡内肆意横行的血屠巨凶,方兴只觉得一股风雨欲来的危机迫在眉睫!想到这里,方传武顿时神色一凝,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再想时,眉头已是紧锁,双目波光粼粼,尽是怒色,然后他猛的大吼一声:“查!给我查!”

方传武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生杀予夺之意。说话间,强横灵识,倾巢而出,就像钢鞭一样,猛烈的抽打着周围的空气,书店中纸屑飞舞,恍若狂风过境。哗啦啦,书架倒了一堆。

……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过,离方传武之前的勃然大怒已经过了多时了。

三多斋外的方家护卫们,依旧神情肃整的将小小的书店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周遭也多了一些闲散人士在一旁看热闹。似乎那些围观的眼光刺到方传武了,他微微黑着脸立在一旁有些不耐的逗弄着自己的坐骑,骏马赤电浮云骑面对他的抚弄不停的喷着响鼻报以抗议。

刚才方传武在书店内勃然一怒,强横的灵识盛溢在狭小的空间内,险些将三多斋给拆了,那孔姓店小二也吓得屎尿俱下,书店内气味难闻至极。方传武心中烦躁,就将审问的事情丢给方五和方来福,自行出来散心,而方兴却自告奋勇的留下下来。

方传武用手指梳理着爱骑的鬃毛,眼神深邃。东平郡内危机四伏,他早已有所预见,现在倒也无需多想,可方兴今天的出众表现却让他不由深思——这个三弟为人处事都颇受分寸,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过了?他在家中的传闻那般不堪,难道这是他平时守拙的假象?如果是这样的话,三郎的心思城府就真要让人刮目相看了。

方传武就这么静静思索了一阵,对方兴的印象颇有些踌躇起来。

这时,方兴、方五一行三人从书店内走了出来。

“怎样了?”方传武不再思量,直接对面前的三人问到。

方五和方来福对视了一眼,又瞅了瞅了方兴的脸色,便由方来福上前回话。

“属下详细问过了,他仅仅是个店小二,知道的倒也不多。就知道有个外地人突然在各家书店都买了一些古籍回去,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属下看,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其他的,或许这家书店的老板会知道的更多。”

刚才在书店内,方来福和方五两人其实已经看出了方兴的几分心思,便存心卖个好给他,对这个不起眼的店小二也没过多追究。

“那就快去问!”方传武简洁的命令道。

方来福应了一声,又笑着说:“据这个店小二说,店主吃过午餐就回家睡觉了,人就在就近的坊区内,等会属下就他揪出来。”

“算啦!”方传武抬头看看天,语气不耐烦的说:“大中午的,一大群人都还没吃饭,等不及了。让老五留下,幸苦一点,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其他人去明月楼用餐,填饱肚子再说。”

他看见方五张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便摆了摆手,堵住了方五的话,又冲方来福吩咐道:“来福,你先带着三郎和护卫们去,我有几句话要和老五说。”

直到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方兴才有机会上前插话。方兴心中还一直惦记着这个倒霉的店小二,念着昔日孔家小哥对他的几分照顾,他总要给他一个好结果才是。

“大郎,我想向你求个人情。”方兴红些脸恳求道,他终究还有几分少年心性,开口求人总有些不好意思。

方传武似乎对方兴的想法未仆先知,直截了当的回他:“那个店小二?我不管他,留给你,随你处置。快走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和老五交代。”

等方兴走远了,方传武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方五说话。

“今天的事情不寻常,到底是谁在收购这些古籍,你要给我查清楚!”

“是!属下明白!”

“城门口动静闹大了,城里的肯定知晓了,你要小心一点的查,不要让那几家人知道实情!”

“是!属下明白!”

“用你的关系暗地里查,尽量不要动用家族在城中的明面人物。”

“是!属下明白!”

“搞清楚以后,不用到明月楼和我汇合,直接回家禀报。”

“是!属下明白!”

方传武每吩咐一句,方五便低声应诺一句,在方传武面前,他就像一个乖巧的家猫,大异于他在众人面前树立的强硬的形象。

待方传武吩咐完毕,方五便微微躬着身子退步转身,冷不防背后又传来了方传武的一句话。

——“我不管二弟在临走前是怎么对你吩咐的,但是三郎终究是我方家的血脉,老五,你可要好自为之!”

话虽淡淡的,可其中却多有肃杀之意,这让方五的身形不由一震,停了下脚步。他急忙转过身来,面对着方传武。躲在巷子的阴影之中,他敏锐的把握到方传武的眼神有些复杂,让他无法琢磨。

方传武口中的二弟正是他的授业恩师、方家二老爷的嫡子方传孝,在方家四子中,二郎方传孝和方兴是最不对付的。而方五以前便是跟在方传孝跟前听命,充当贴身护卫的。此刻方传武如此说事,其中定然有着他的深意所在。

方五听懂了,他深深的低着头,在阴影中又躬了躬身子,轻声应诺道:“是,属下明白了,知道该如何处置。”他虽恭敬领命,可心中却是沉重的厉害,方五在心底暗暗叹息道:“大郎啊大郎啊,你虽聪慧,可是终究不晓得:二郎怎能在这件事情上差动得了我?”

看着方传武渐渐走远,方五这才直起身子,身上恭敬听命的神色一扫而空,再次恢复了那个强势威风的高强武者的气派,可他的心里却依旧一片枯涩,如同秋天的落叶萧瑟的厉害。

——“大郎啊大郎,你有所不知,那可是二老爷吩咐我的!”

心中哀叹了一声,他转身投入身后错综复杂的巷道中。

此刻,天上骄阳已渐渐西斜,早春的寒风又将吹拂,正是乍暖还寒时!

(《九霄天帝》第一卷乍暖又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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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1月29日到今天,《九霄天帝》已经陪伴大家度过了长达十天的旅程,在此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鞠躬!

现在第一卷乍暖又寒卷已经结束,崭新的第二卷幼虎初啸卷马上就会和大家见面了,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三水,感谢!

第一章 邻家有女似姓苏

【第二卷正式开始了,求各位兄弟姐妹的大力支持!感谢!】

马蹄在城中的石板路上,啄得闷闷响,连带着方兴的心里也颇有些郁郁。

方家老一辈人多已经潜修,族中掌权的嫡亲一系,方兴的外公——太老爷云游四野不知所踪;方兴的大舅、东平方家的家尊——方子正闭关潜修不问俗事;二舅一家远在边关为将;家中大权身系大郎方传武一人身上。

方兴不知道方传武留下来要和方五究竟说些什么话,但是依他和方五紧张的关系,方五和大郎的每一次接触,都会给他带来一阵不安感觉。

不同于过去那个楞头青,重生的方兴理顺一部分记忆后便凭借着对权力的天生敏锐感,很快就对东平方家的基本情况有了洞若观火之感。方兴知道自己虽然名录族谱,但是地位确实尴尬。除了规定的那点可怜兮兮的月份钱外,待遇的好差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方传武对他的看法。

然而,方传武醉心于修炼大道,对家族中的琐事多有不耐。家族日常的运转多要依靠像方五这样的义从族人或者像方来福这样的家生子忠仆。

就像上一辈子记忆中的皇帝和宦官之间的关系一样,方五、方来福等护卫十三统领的权柄来自于方传武,而方传武则也要依靠这些人来维系对方家麾下广袤户口的统治。这些人若要搬弄起是非来,实在可惧可畏。

“难道醉梦百十年得到的结果,就是住陋室吃腌菜馒头不成?”方兴心里不甘,一想到他以前和方五的种种冲突,再想到方五在家族中的权势以及他在大郎方传武面前的得宠,就不禁生出一种由不安和不甘而引发出来的怒火。

原先的身体中的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也多转变成了一种自检的反思——我这一世的前半辈子真是个蠢货!当初何必和这种人硬拼硬的撕破脸皮呢!需知道小人使坏最难防的!

说起来,方五和方兴之间也别无深仇大恨,无非是几次言语冲突之后的积怨罢了。只是少年郎脸皮薄、心气高,口角几次后,便恼了。

这些事情,待方兴现在看待,倒是可笑至极。心中对过去自己的幼稚,也越发的不满——“当初的我实在是太撑不住气了,被人稍一挑拨便火冒三丈。实在过于敏感,也无城府,着实让人看轻了。”

眼下,我已经是在世为人就应该学会适当的忍耐,忍住一口气,临事要有静气。适度的忍耐更能保护自己,稍稍后退能让下一击更为有力。

不鸣则已,一鸣则必要惊人。方兴一世灵魂被困百年,倒是让他生生坐悟出了这个道理来。

这边方兴心里暗暗想着,那边的方来福心中也嘀咕了好一阵子。方来福是东平方家的家生子,他的曾祖上在河洛的时候,就已经在为方家做仆人了。到了这一辈,方来福更是被发现身怀炼气的资质,待他成功迈入炼气大道后,在方家地位是越发高了。比起方五来,他作为世代依附方家的家生子,更得家族的信任,甚至可以说,他是方家十三护卫统领中最得信任的一位。

本来凭借的自身的实力以及家族的信任,方来福是用不着费心思寻找话头和方兴搭话的,可是此刻方兴的真气胎动,地位有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前途可谓一片大好,方来福为自己计,为了他的莫逆之交方五考虑,也不由在心中多添了一份讨好方兴的心思。

此刻,他见一行人走的沉闷,便有心活跃氛围,看到方兴高坐马上,却一脸走神发呆的模样,便伸手推了推方兴,呼道:“三郎?三郎!有美人入梦乎?”

方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惊得一愣,回过神来就见方来福一脸促狭的笑。

“难道三郎是想美人想入神了?哈哈,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三郎怕是想到了明月楼的苏姑娘吧?”

方兴只觉得脑上青筋忽然蹦跳的厉害,有些头疼起来。方来福对他提到的苏姑娘,在他现在的记忆里半点痕迹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方五故意虚构出来调笑他的话,当下只能用腼腆的微笑掩饰过去。

在一片善意的哄笑中,方传武策马赶了上来。

带着些与民同乐的心思,方传武也笑道:“都在笑什么了?说来听听,我也来评评理。”

看着方兴脸红,方来福自以为是少年郎害羞的心性发作,便将笑着将之前逗笑的话又说了一遍,却没想到迎面招来的竟是方传武恶狠狠的一击怒视,让他迷惑难解,又惶恐难安。

他不知道方传武策马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时候,心里也在暗叱:“方来福!当真愚蠢!苏家姑娘的事,怎能对三郎说!”

方兴和东平豪族杨氏家族的小女儿有婚约,这是家中里里外外都知道的,刚才也因此被方来福等人拿来逗乐,但是这些人哪里知道:两个月前,杨家已经派人过来提议悔亲了!这种干系到两家面子的大事被两家默契的雪藏了起来,方来福这些人现在自然不知,可方传武却是清楚的呀!

方传武望着方兴微微发红的脸庞,心理暗忖道:“看三郎的模样,姑母应该还没有和他说起这事。哼哼,以前三郎名声不显,杨家想悔亲,若是现在知道三郎已真气胎动的话,怕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吧。”想到这里,方传武心里极具报复心态的一乐,脸上露出微笑,冲着四周的护卫说笑道:“三郎脸皮薄,苏家姑娘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眼下明月楼就在前面,咱们去吃个饱。”

这一刻,方兴一伙人已经远离了城中心的城隍庙,走到了城西的富贵坊区,转眼间明月楼就到了。方兴以前进城很少涉足这里,当下不由好奇的四处打量。尽管这里也属于闹市区,但是气氛和环境却和城隍庙附近明显有些不同。路边杂乱的小摊没有了,熙攘拥挤的行人也没有了。道路两旁茶坊酒肆、当铺作坊鳞次栉比,路边的店铺整洁美观,路面也已经换成了青色砖石铺砌。

然而最吸引人目光的却是面前盘踞的一座三层四丈高,如翠阜一般的高耸重楼——这便是明月楼。

虽处闹市之中,但是这酒楼外却显得格外安静,全没有别处繁芜驳杂的市井气氛。即使是在城中这片最为豪奢的坊院中,这座集富丽堂皇与清净雅致于一身的建筑也显出一股鹤立鸡群巍峨之势。

连原先对着这一世界抱有某些藐视心态的方兴,一时间也为之赞叹,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能做出如此的匠心设计,在这小小的县城之中营造出将富贵和雅致荣融为一身的建筑。

刚才方来福已经派人前去订好了楼。现在他们这一行人马才一出现,便有一个衣装打扮气派的管事带着几个机灵的小厮赶忙迎了上来。方兴紧跟着方传武下了马,弃了马鞭,不说话,也不搭理一旁的殷勤献媚,一路如闲庭散步一般观赏着美景进了大院。

入院之后,方兴便感眼前天地焕然一新,这广阔的庭院中有假山流水、鱼池水景,又有绿树掩映、竹林环抱,芳草青青,院中意境静谧而悠远,安详而平静,让人不觉为之倾心。这一方迥异于北地风情的园景,实属东平郡的一大胜景。

方来福在身后对方兴轻声感叹道:“杨家就是会来事,我们方家在县里也有铺子,可是整的一十三间店铺加起来恐怕也没明月楼这么气派!”说完,还不忘冲方兴低声恭维道:“苏姑娘可真有本事,三郎也是天生的贵人命!”

方兴回头拿眼瞧着他,只觉得方来福脸上的微笑促狭无比,眉间写得是‘苏姑娘、苏姑娘!’,嘴角带着的也是‘苏姑娘’,连眼珠子里填得也是‘苏姑娘’这三个大字。不由头疼得更厉害了。

他心道:“不但方来福这个促狭鬼,在我面前苏姑娘长苏姑娘短的,就连大郎刚才也说到了她,由此可见我是真的遇见过这个苏姑娘!可是,为何我的脑子里竟对这个人一丝印象都没有呢?”

“况且听方来福的口气,这个杨家的苏姑娘和明月楼还有着很深的关系,可若是杨家的女人为何不姓杨反姓苏?若是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可为什么我就偏偏不记得这个人呢?难道是两世灵魂合二为一后还有些不妥当之处?该死的,头疼的厉害!”

一时间,方兴的脑中千头万绪接踵而来,杂念横生。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方兴自从听见苏姑娘这个名字后,头便开始疼了起来。现在脑中各色念头四起,纷纷扰扰,头也就越发疼得离谱了。

方兴用手抚额,修长的浓眉紧蹙着,对方来福作了一个恶狠狠的神态,口中说到:“自古幽燕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明月楼能将北地的磅礴大气的风情和和江南柔婉流丽的精妙糅合于一身,的确不同凡响。”

其实,方兴心里也清楚方来福几次和他搭话的心思,正巧他也需要一位像方来福这样——熟悉家族内外事务的奥援,所以此刻他也不和方来福生分,熟络的开着玩笑,说些闲话,拉近彼此关系。

然而小径两旁的婢女和男仆,听到方兴对明月楼的称赞之声,不少人微微挺直了腰板,露出一副以此为荣的样子。这些身体上的细微举动,落到方兴眼中,让他心中不免一动,暗道:这个明月楼的经营,竟还颇得人心!看来这里的主事人果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这些和那个苏姑娘会有何种关系?

方兴对这位和他有着某种牵连的苏姑娘,越发的好奇了。

第二章 明月楼里邀明月

一路观景闲谈,到了用餐的精致小楼前,又一个穿着绿绸裙的俏丽女子领着一群下人迎了上来。为首的绿衣美人,见到方传武便盈盈下拜,口中称礼:“见过方公子,公子万福。”

清甜的嗓音落到方兴耳中格外的受用,他不由心中猜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苏姑娘?”

看着对方朱唇俏鼻,向心眉下是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眨拢间,晶莹透彻的眸子仿佛会说话,胸前沟壑微微起伏,小小蛮腰盈盈一握,两腿纤细修长,这些再配上一张粉嫩的椭圆脸,当真好一个圆润可爱的小女子!

可是,这和方兴心中那个苏姑娘的形象,却是相差甚远了。

正当方兴心底有些空落落的时候,他又听到绿衣美人说:“我家小姐今日出门访友,婢女荷香恭迎方公子大驾,请方公子及属下稍移贵趾,前往邀月楼用餐。”

这下,方兴的心里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原来她不是苏姑娘,怪不得她竟没有注意到我……”

少许一点的失落感觉,很快也被方传武的冷哼声也打散了。

方传武面对身前的一群美人佳丽,脸上并没有一色暖色,听到绿衣婢女荷香迎客的话,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他知道杨家做了悔亲的丑事,那苏姑娘自然没脸来见他,更何况方兴就在身后!

“哼!前面带路!”方传武冷着脸,一声令下,方家的护卫和明月楼里的奴仆们就手脚并用的忙开了。

方兴驻脚停了一会,混在护卫群里。方传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方来福却紧随着他,又凑了过来,为方兴介绍其明月楼的景致。可等那些打扮靓丽婢女们走开几步路后,他又忍不住,在方兴的耳边嘿笑道:“嘿嘿,那个绿衣小美人正是苏家姑娘身前的得力丫鬟,还有一个叫琴韵,相貌都是一流的,以后都是你房里的人了。三郎啊,你真是艳福不浅啊,啧啧!”

说完,他还觍着脸,给方兴做了个‘你懂我也懂’的怪模样来,直让方兴大邹眉头。

“我房里的人?难道是说?……”方兴心里一阵纳闷,不过男性的本能以及方来福挤眉弄眼的作态很快让他领悟了其中含义。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小姐身前身后的丫鬟常常也会被夫君收了做通房丫鬟暖床。既然荷香是方兴房里人,那她的小姐自然也难逃得过去了。

方兴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个传说中的苏姑娘,竟然是我的未婚妻啊!”

好像天下掉下来一个大礼包忽然落在方兴的面前,即使他自觉大梦百十年余年后,两世灵魂合一的他,是一个性子深沉的人物。可面对这一世的婚姻问题,他依旧有些局促难安。

没有欢喜的想法,也没有逆反的心理,方兴只是在那里静静的思考着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苏姑娘,我的那一半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了?”

脑中的记忆依旧没有丝毫线索,而头却疼得更加厉害了,方兴索性将这一切疑问都统统抛开,什么也不去想——事情总有一个水出石落的时候。不过他在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道:“回家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这个苏姑娘是什么样子的人,更要好好检查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尤其是这忽如起来的偏头疼!”

等方兴回过神来,身旁的方来福还在啰啰嗦嗦的没完。方兴心中苦笑——真不晓得这位以高傲而闻名的护卫统领,竟会是这么一个唠唠叨叨狭促鬼。当然,话痨也有话痨的好处,一来二去总能让方兴知道了很多新鲜事。

他反过来想:以前的生活真像是活在雾里一样。真气胎动所带来的变化,则就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很多他以前所不知的世事;又像是为方兴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的门窗,那门窗之外,还有无比广阔的世界,可供方兴探寻。

于是方兴索性不动神色,保持微笑,继续倾听着。

“要说这邀月楼可是明月楼群中最高档的一座了,高设三层,装置豪气。平日里,也就是大郎和三郎——你们这等身份体面的人物前来,明月楼才会开这个口子。要说起来,我能到这,那还真是沾了三郎你的光了。”方来福又冲方兴挤了挤眼,方兴不用深思就知道那个话痨又想拿和他苏姑娘的事打趣了。从一楼到三楼这段路程中,他已经学会完全免疫这种调笑。

可能是方传武也嫌方来福太过呱噪,很快,方来福就被方传武喊过去训话,留下方兴一个人享受着难得清静。

有句话道:明月楼里邀明月,这明月楼非同凡响,邀月楼更是这楼中魁首。虽然不如主楼明月楼的壮丽高耸,但是内置装饰上却还要更加奢华。

四处打量的同时,方兴也注意到,一开始随着他和方传武一起拥到三楼的护卫们很快都又下去了,只留下方传武、方来福以及他三个人。方兴走近楼梯又看到身处二楼的护卫中,又分离出了大部分人下到一楼去,而留在二楼的则是五六个看起来炼气修为明显要高深一些的护卫。

看到宽敞、精致的三楼之中,仅余下他与方传武、绿衣婢女荷香等四个人的身影,而一楼却被挤着满当当的,方兴心里不由暗叹道:“当真是等级森严啊!”接着他又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假如,今天我尚未能觉醒,还没有经过真气胎动从而走上修行大道的话,那我的位子会在哪?被丢在楼外和那些凡夫俗子们一起抢食?”

思绪至此,心情不免沉重。

这会,那个绿衣婢女荷香依旧留下楼上做着添茶倒水的差事,方兴留意到有那么几次,这个小美人也会偷偷打量着他,也不知她是不是在暗中为她的小姐审视他。方兴沉稳的性子让他并没有像一个骄傲的孔雀那样在女人面前摆弄姿势,只是安静的立在一旁,显得有几分孤寂。

绿衣婢女荷香很快就告退了,方兴他们三人便坐到一起来。方来福继续东扯西拉的说说笑笑,而方传武虽不爱说话,但也会时不时插上一两句‘点睛之笔’,这让方兴意识到,方来福的所为或许是方传武所默认的,是在刻意传授他一些常识。想到这一层关系,方兴便勉强打起精神,耐心的听讲。

不一会儿功夫,食物便被人陆续送了上来。

这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没有酒,却都是大鱼大肉。出外做事之时,不得饮酒的规定,刚才方来福也和方兴说过,这时他倒也没有什么疑问的。来上菜婢女们手脚很是麻利,很快的,桌面上就已经摆满了各式精心烹制的菜肴。十数盘冷热菜式中,要数一道烤羊羔最让方兴食欲大振。这只可怜的小羊羔被烤得金黄灿灿、香气四溢;肉块切片,外酥脆内嫩;一口啃下去肉汁满嘴、鲜嫩可口!

——当真人间美味!

‘方兴’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这些了,而方兴更是百十多年没有品尝过这等美食了。一时间,他心情大好,不再做什么细嚼慢咽的姿态,学着方传武的模样埋头狼吞虎咽的猛吃起来。

自从食物送上来后,方来福的嘴巴就没有停止过,话声也没停。这种分心两用的功夫,实在让方兴佩服的很。此刻,方来福就一边啃着一块羊头骨大快朵颐,另一边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的说:“童谣都说……‘城外芳草吃牛羊’,可还有一句话叫……‘牛一半,羊一半,芳草占一边’……都说城里姓刘、城外姓方……咱们方家在城外是一等一的势力,可在县城里面却远不如刘家,甚至连杨家在城里的财力也不如……”

方兴听到这里却是心里一动,脑经急速运转开来:东平方家是外来世家,而刘家这是本地豪门,这两家再加上另外一个也有传承的家族杨氏,这就是现在东平郡的三大势力了。从方来福的话中,方兴也能听出来,刘家占据了大多县城,方家盘踞在乡野拥有大批土地良田,而杨家则是以财货钱力称雄。

他甚至暗想:自己和杨家的苏姑娘的一纸婚约,难道就是方家联合杨家对付刘家的一次政治联姻不成?

想到这,方兴不由抬起头来。他的一双狭长有神的双瞳,清明透彻,平静无波。目光投到方传武的脸上,却有些锐利。方传武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抬头回视。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方传武露齿一笑,正要说话时,邀月楼下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方传武眉皱,显然是被人打断了言性,心里不喜。方来福瞧见了,便立马快步走到楼梯边,凝神听了一会,转过身来说:“来的真快,是刘家的人。刘名扬好像也来了。”

而方传武则踞坐椅上,闻言也侧颈听了一会,便冷哼一声,说道:“果然是这个蠢货亲自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才提及三家的合纵和冲突,这会刘家就派人找了上来,这实在是太巧了,方兴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至于刘名扬这个名字,方兴也曾听说过。那是东平刘家的嫡长孙,在家中的地位和方传武差不多。据传也是一位天资英武的练武奇才,在东平郡内的名声,仅在方传武之下。可是他怎么会没事跑到上阳县里来?要知道不同于方家在东平郡仅控制了半个县的势力,东平刘家可是控制了五个半县的庞然大物啊!身为家族嫡长孙的刘名扬不留在本家坐镇,跑到上阳县——这个和方家冲突的第一线来做什么?

第三章 罗敷未嫁倩我怜

“难道是为了我的苏姑娘来的?”虽然还没有见过那位苏姑娘,也不知道她是何等美色、何等聪慧的人物,但此刻,方兴却毫不犹豫的将她视作自己的禁脔。

“难道有人觊觎我的女人?”方兴心头一道不快的念头一闪而过,脸上神色不禁阴沉了下来。

这幅阴鸷的模样,被立在一旁的方来福看了个正着,不过他却是想偏了方向,以为方兴对刘家来人生了恐惧之心,不免心生心里不屑之感,但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表面上依旧做忠心护主的模样向方传武提议道:“三郎刚刚真气胎动不久,要不要让他回避一下,免得到时候……”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全,但是意思却已经到位了。

见方传武审视的眼光扫射过来,方兴微微一笑,脸上的阴暗不快尽数退却,他傲然道:“这有什么好退避的?今天,小弟就留在这里,好生见识见识!”

的确!方兴正想会一会那位名声仅稍逊大郎一筹的刘家大少,他想瞧瞧此人究竟是何等的人物——这或许是他和情敌的第一场会面,方兴心里跃跃欲试,充满了期待。

……

……

在邀月楼的不远处,重重竹影中坐落一幢精致的翠竹小楼。这座竹楼也是古怪,光天化日之下,肉眼远远看去,在竹木掩映下,竟于阳光的照耀中发着淡淡的青光。抬目望去,满目青翠,好似人间仙境。

竹楼楼前,有十余名精悍护卫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小楼围着水泄不通。

竹楼上有绕楼的曲廊,也有飞檐翘角。楼中点点花缀装饰着优雅风情,品味不俗。整个竹楼里,悄然弥漫着温馨的气氛,女人味巧妙的和竹楼融为一体,使得这里不似一座出尘的隐居之所,反倒像一位宁静女子的闺范。

此刻,位于竹楼二层的一间小屋里,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和一名锦衣老者正安坐椅上,俯视着面前的一方水镜。水镜中泛着一波又波奇异的水纹,被透过空隙照进来的阳光一晒,便生出了粼粼波光来。波光之中,数道人影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竹楼静寂无声,忽被一阵慌张的声音打破了其中的宁静。

“不好了,不好了!刘家大少带着人马冲进来了,杨三几个上前劝阻都被打了,刘大少直接带人往邀月楼去了,就快要和方家的人打起来了。”惊慌来报的,竟是那位名叫荷香的绿衣丫鬟。这会,清甜的声音被抑制不住的惶恐情绪而感染,听到耳中真有些刺耳。

锦衣老者站起来挥挥衣袖,作势打断了这个小丫头的惊乍。他侧过头来看了身前的红衣女子一眼,却见她紧盯着水镜的身影,正是全神专注的时候。

只见她,优美修长的身姿,如风中杨柳,在他面前折成了一个动人的曲线。香肩之上,青青发丝垂落。

“真是美艳不可方物!”老者的心中也不由自主的暗叹道。面对这种夺人心魄的美丽,他也不忍心打扰,便抿嘴立在一边,静静的等待。

过了好一阵子,那位红衣女子这才缓缓的起身,欣长的身姿,轻盈优雅,迎着日光,柔媚之姿恍若天生,似女神下凡,让人不觉生出自惭之心。

美人浅浅一笑,玉手芊芊,洁白晶莹,如生烟美玉。忽然她拍起掌来,响在静谧的竹楼里就像暖在人心一样,不见半点唐突。眼下四野静静,小楼内只有她的声音,“东海管家的水鉴之术,真是神奇呀!只要有些先期的布置,就是方传武这样的知名高手,也难以发觉呢!可惜就是只有影像却没有声音,不然我也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人,美不可言,话,也柔媚动人,听在人心里就像被那双柔荑轻轻抚过,让人浑身无一处不柔软。

不过,女子随即话音又是一转,伸出玉管一般的食指,点了一下绿衣婢女荷香的额头,教训道:“知道了知道啦,你这个小丫头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她浅笑嫣然,脸显柔媚之色,神态转变之中,更有一股夺人心扉的美丽情致。接着她黛眉轻蹙,有些惊讶的说:“刘家大少爷来的好快的,这里面有些蹊跷呀!”

“这不奇怪。”一直静立在一旁的锦衣老夫回答道,“刚才有消息传来,说方家人在西城门口闹了不小的动静,看样子,刘家大少就是循着味过来的。”

“是这样子啊!”红衣女子闻言又回过身来,站在水镜边,望着水影里演绎的景致,不知在想什么。

忽而,这位绝美的女子突然回头,精致动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对跟前的锦衣老者说道:“张老,您看您看呀!怪不得有人说方家大郎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是个最凶横不过的人物。您瞧,小女子才得罪了方家,方家大郎这就引人来了,这明明是想要拆了人家的明月楼泄愤呀!”

那个被唤作张老的锦衣老者,皱纹满面,仿佛是天生便带着丝丝苦色。此刻,听了绝色女子的抱怨,他的一张老脸是越发的显露出苦色来了。老者梳着自己一尺多长的白须,老生老气的回答道:“刘家大少一直对方家大郎占住东平郡新生代武者魁首的名声耿耿入怀,这两个人遇在一起,是龙碰龙、虎对虎,有得一斗。至于方家大郎,老夫还未曾打量过,不知他修为究竟如何。”

“不过,我家那位兄长,脑子虽然坏了,可眼力还是在的,若是他的评价没有作假的话。刘家大少绝非方家大郎的对手!呵呵,话又说回来了,不管谁强谁弱,这两人之间若真要打起来,别说一座明月楼,就是十座也经不住他们闹得。”

似乎是不忍见到女子脸上的失望之色,老者接着又补了一句:“若是姑娘担心,老夫可以下去拼他一场,把那两个年轻人拉开就是了。”

红衣女子闻言合手轻笑道:“这种事情哪能劳动张老的大驾呢,便让他们拆吧,若是拆了小女子的明月楼,能让方家减轻一点怨气,小女子也就阿弥陀佛了。”

这时,走到小姐跟前的俏丽丫鬟荷香,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自家小姐的神色:那张极美极媚的脸上显露出来的笑意,却似许了张老的提议一般。想到明月楼在小姐心里的分量,荷香心里一颤,又赶紧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不过这番小动作还是被她家小姐看到了,红衣女子蛾眉淡扫,转向问道:“荷香?你说方家大郎会不会趁机拆了我的明月楼?”

可怜的绿衣小婢女,听了问话也不敢抬头,只是垂着脑袋,低低的回到:“奴婢不知道,只是方家大郎一路来都是粗声粗气的使唤人家,看起来很是凶恶。”

红衣女人看着面前的小脑袋又慌忙缩了回去,不由得意的捂嘴轻笑道:“还说不知道,你这还不是说了嘛,呵……”

她这番动作,极其自然,丝毫没有给人娇柔做作的感觉。娇羞一笑之后,这位美艳无方的女子脸上又露出一丝烦厌的神色,她蹙着眉轻轻的说:“方家大郎盛名已久,刘家大少那么可恶,让方传武好好教训他一顿也不错。能让那个猪头吃吃苦头,就是赔上我的明月楼,我也乐意!”话中深深的厌恶感昭然欲揭,显然这位绝色美人对刘名扬这位刘家大少的印象极坏。

在座的两位旁人都知道刘名扬对自家小姐的觊觎之心,也有同仇敌忾之心,闻言都点头,露出一幅赞同的神情。

这时,锦衣老者忽然插话道:“有句话,老夫一直藏在心里,今天想趁机对姑娘说一说。”这番话似乎有些出乎红衣女子的所料,她听到这话后,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张老有话就说嘛,这样郑重其事的让小女子都有些承受不住呢。”

锦衣老者得了许可,也不做谦让,摸了摸颌下的雪白长须,便毫不客气的沉声道:“古人都说一诺千金。依老夫看,既然姑娘祖上和方家指腹为婚,是有过一纸婚约的娃娃亲。那现在俄然反悔,就是失信!方家来寻衅也属正理!明月楼虽在姑娘心里颇为重要,但是即若有了损伤,姑娘也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这段话说的,半点遮掩也没有,言辞犀利,矛头直指,直让站在一旁的婢女荷香额生冷汗,她看到自家小姐脸上的笑容便如那水镜中的粼粼波光一样,模糊不清,又变化莫测,心里又是一阵惊恐。

小楼中的空气似乎一下冰冷了起来。被老者这般毫不留情的指责了一番,红衣女子螓首低垂,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过了良久,她才缓缓说道:“是成是悔?那都是家里那些族老们拿定的主意。家里说指婚,那便指婚;家里说悔亲,那便悔亲;小女子只是个女人,又能说些什么呢?只能认命了。”

垂首轻声道出了这些掩藏已久的心声之后,她忽然又高昂起头来,原先顾盼生姿的双眸中,也生出了一层层几不可察的水雾,妩媚迷离。

“我也不喜欢家里那般无情无信,可是……”

“可是,人家苏瑾,也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是个窝囊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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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兴颇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锦衣公子。

这是一个极俊的青年男子,皮肤白皙,身着雍华紫袍,头戴黄金镶玉额,配上一身金银锦玉,十足一位尘世中的翩翩佳公子。可惜脸上狰狞的恨容却让他凭添了一丝邪气。他就是东平第一世家豪门的嫡长孙——刘名扬,东平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中名声仅次于方传武的一位年轻高手。

刘名扬的这幅作态的缘由,方兴也略知一二——刚才方传武将方来福喊过去一顿训斥后,又耳提面命道:“多说郡内风云事,休提苏姑娘!”方来福便学乖了,对方兴说了很多趣事轶闻,其中就包括这位刘家大少的种种事迹。

五年前,东平武道巨匠张伯涛对方传武评了一句:“咦!汝当为东平小儿辈第一!”这段评价,从此奠基了方传武在东平八百里山河,新生代炼气士中魁首地位。

这就让东平另一大世家豪门的得意子孙,极其不满并深以为耻。可惜在东平郡内刘、方两家对峙的局势,使得这两位佼佼者都不得不收敛爪牙,锐气深藏。于是,历经了五年的风风雨雨,方传武都牢牢为方家和他本人占住了‘小儿辈第一人’这个光荣的头衔,从无动摇,而刘名扬也为此耿耿于怀了五年。

可想而知,这五年间所孕育的仇怨是何等之噬心!

此刻,刘名扬脸上的恨意毫不掩饰,正是因此!

“不过如此毫无心机城府,比起大郎来,差之远矣!”在心底,方兴对这位纠结于虚名的刘家大少很是不屑。然而这一切藐视的心态,都无法动摇眼下这位刘家大少的威风。

经过楼下的一阵喧哗打闹,今日跟随进城的方家护卫都已经被逼困在楼下。等局面已经被刘家所控制后,刘名扬这才带着两个健硕的亲卫,从楼梯口欣欣然然踱了过来。

方兴心道:“这个刘大少还不傻,还知道带着狗腿子。”

刘家人太来的太巧了,方兴心头有些不安,于是他借着埋头吃喝的机会,闭目凝神。昨天剧变之后,方兴就发现他的感知能力已经变得非常敏锐了,只要他集中注意力,外界的事物就会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他们本来的面目,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在这一刻,方兴就感觉到:恍惚中似乎有三块如大象大小的巨石正从面前缓缓逼近。这种压迫感,在方兴的记忆中略和方来福差不多,比起方传武巍峨气势却是差远了。这种感观认识上的差异,让方兴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回首向方传武和方来福看去,见两人泰然自若,并无怯色,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方传武,好久不见!”刘家大少上楼后,便对方传武打个哈哈。

方传武随手仍了一块羊骨头,眼光从刘名扬的两个护卫脸上横过,冷冷的吐字道:“的确好久不见,你刘大公子却是越发的愚蠢了!”

“哈哈!”听到方传武的话,方兴差点笑出声来。虽然方传武在刚才就在他面前透露出对刘家大少的浓浓不屑之感,但方兴万万没有想到,方传武竟然当着刘名扬的面,就毫不留情斥骂,而且还是在当前局势明显对方家不利的情况下。

在心底暗笑的同时,方兴对方传武的强硬和霸道又有了一个全新的印象,心里也颇为羡慕——也只有到了方传武这种修为境界,才可以如此的毫不顾忌,真让人羡慕啊!

刘大公子的脸色瞬间一沉,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恨意。两旁的左右护卫,也冷哼一声,“锵锵”的两声,身上的佩剑已经拔出。眼看就要上演一场主辱臣死的戏码了,却又被刘名扬也伸手拦住了。

“你的嘴巴可比修为高强多了”刘名扬颐指气使的本事十足,却不善言辞,伸手拦阻属下动手的企图之后,他嘴上只能勉强的应了一句干巴巴的话来撑场面。

刘名扬出身贵胄,平日里所遇之人,哪一个不是敬着他宠着他的?何曾遇见过像方传武这样毒辣口舌之辈!当下就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个强敌用刀劈成千块,可惜目前刘、方两家对峙的微妙局势却让他不得不忍。

方家是外来的过江强龙,而刘家是东平土著豪门大族。三十多年前,方家强势越境,方、刘这两个传承家族在东平郡境内打得昏天黑地,厮杀惨烈。一战下来,刘家一统东平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的光辉历史成为了过去,而方家虽然得了半县之地作为立足点,可核心族人却死伤大半,无力再战。最终,遍体鳞伤的两家不得不休战议和,从此休养生息了三十余年,而这便是如今东平郡势力格局的来由。

现在,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方家的嫡长子,一个是刘家的嫡长孙,他们的身份在给他们两位带来无数便利的同时也约束着他们的言行,让他和方传武都无法尽情厮杀一场。本来方、刘两家早有默契,在上阳县“方家不进城,刘家不下乡。”双方都墨守边境,保持克制。可方传武终究是刘大公子心头的一根毒刺,明月楼也对刘名扬意义非常,因此一听方传武一行人马来到明月楼,旅居县城的刘大少便忍耐不住,跑来挑衅了。可事到临头,在再度挑起战端的压力面前,刘名扬又退缩了——这口气他忍了!

“如此被人当面唾骂却不暴起动手。这不是没蛋的怂货,就是心机深沉之辈!看来这个刘大少,盛名之下终究还是有几分功底的。”方兴不明所以,不知道刘名扬以大局为重的良苦用心,只以为刘家大少是个心机深沉的任务,在心底对其的评价不由高了几分。

不提方兴在那里瞎琢磨,这边刘名扬刘大公子虽然嘴上略作反击,但是终究是心中藏着一股怒气不得舒展。

他怒目环视,发现除了方传武和方来福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影——之前被他忽视掉的方兴。

此刻,方兴三人坐在一张四方的木桌面前。方传武坐在桌首位置,方来福和方兴分坐两边。刚才楼下喧哗时,方来福起身查看势态,之后就顺势坐在了方兴的下首,和方传武正对面,而方兴对面的一侧便空下来了。刘名扬带人上楼后,转过屏风,便踱在方来福左侧、方兴的左下方,面对方传武,侧首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正在蒙头吃喝的方兴。

方兴现在一身所穿的,依旧是那件方母所缝制的青衫。多年穿戴在身,青衫早已洗的发白,衣服的边角也多有磨损。定眼看去,还能隐约看到内间缝订的补丁。再加上方兴干净的面孔和一身单薄不漏的气息,十足一个典型的落魄书生形象。

刘大少脸上不屑神色大盛,他可以对修为不‘弱’于他的方传武相忍为安,也能容忍方来福这种修为不俗的高级家仆,可他却万万不能容忍一个落魄寒酸的普通人看到他出丑的模样!

好像江河的堤坝决了口子,刘大少的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你是哪的奴才,也敢上桌吃食?难道方家就是这样的家教吗?今天我就代你家主子好生教训教训你!”刘名扬口中训斥着方兴,两眼却是紧盯着方传武。

真是城门着火,殃及池鱼!方兴被当头一骂,心中也是无名恶火肆起!本来,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方传武和刘名扬这种级别的冲突,他这种小虾米是插不上手的,甚至挨个边就得伤残。因此一直就沉默在一旁安心作壁上观,见见场面,却没想到刘大少上楼后的第二把火就是对着自己来的。

方兴当即心中一沉,面对此难他一时间还没有拿定主意,是上去搏命,还是静观方传武的动静,身姿虽不动如山,可脸色却已不知不觉阴沉了下来。而刘家大少,见方兴脸色一变,身子却没动,心中也是恼火非常。大喝一声,竟然是直接动手了。

“滚!”

刘名扬藏在衣袖中的右手,‘呼’的挥出,手上的劲气直接催动桌上的汤碗匙架连同汤汤水水一起包笼起来,朝方兴飞击过去。这一招无名无式,使出来轻描淡写,不见丝毫的人间烟火气息,如此驾轻就熟的手段直让刘家大少心中一乐。

“轻轻地挥动衣袖,带起一片云雨,这便是我刘家贵胄的风范!岂是尔等土鳖能够体会得了的?”刘名扬一招出手后,也不看方兴的,只是面带得意的微笑,紧盯着方传武。这屋内五人中,刘名扬唯将方传武视作大敌,至于其他人嘛,刘大少连正眼都懒得去瞧。

然而,在下一刻刘名扬的灵识中却感到侧面猛然升起了一股熊烈的野兽气息,强大而凶残!忽如其来的危险警报,令他浑身一颤,这才瞥见右侧那个青衫男子已经突然暴起发难,展露出气势恰似一只猛扑过来的斑额猛虎。

“危险!”刘名扬在心中狂叫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在那团碗筷夹汤水袭来的一瞬间,方兴也在心中如此呐喊着。

躲已经来不及了!那么是屈身受辱?还是奋起抗争?方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大梦归来后的他,自然而然的有了一股孕育了百十年的刚烈血性!

“去死!”

伴随心头升起的熊熊怒火,另有一股澎湃壮烈,而又不失亲近柔和的清凉之意,从四肢、百骸、胸腹中,由下而上的涌入胸前的那棵真气种子。方兴浑身一阵激灵。他明白,这正是昨夜他吞噬的那团残魂精髓的残余力量。这些得自灵鹫老祖的力量,在帮助他真气胎动之后,又隐蔽潜伏在他的周身,等待他的召唤,而此刻正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两世灵魂合一是他万事的基础,然而那来自昨日的奇遇才是他现在解决临头之难的真正底气!

面对未知的危险,方兴心中最后一丝胆怯闪出,接着他用更猛烈的怒吼声驱散了心中的恐惧。来自命运给予的力量,让他彻底从一只叛逆狡智的绵羊转变成了一只昂首咆哮的猛虎。

勇猛无敌!无所畏惧!那一刻,无数精纯的先天之力化作了千万点闪闪发光的虎形符文,最后终究化作了满腹雷霆。

方兴暴怒而起,张口就喷,如一挂璀璨天河遽然坠落。

第五章 白面青衫谁家郎

下一刻,一挂璀璨天河遽然坠落——《先天虎符真文经》精要【虎啸劲气】的伟力再现!

“吼!”

轰!

邀月楼中瞬间暴涨起来的气机,被这一声巨吼声炸得四散飘零,化为一片柳絮。空气爆裂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连方兴也被一股轰散开来的气流吹得往后连退了数步。

那团汤水则连同碗筷汤勺一起,被一道啸风裹起,化作一道闪光,反向刘名扬袭了过去。

刘名扬大骇!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本一个轻意的羞辱举动竟然会招来如此狂暴的反击。然而,他发觉面前的方传武也露出的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击撩阴脚,带着阴冷锐利的气息,悄然无息的从在餐桌下方踢了过来。

方传武也动手了!他一出手就是如此的毒辣刁钻,然而刘名扬不怒反喜,他顶着家族的压力,自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方传武动手,但若是方传武主动妄起干戈,那家里自然不好多少说什么了!

“来得正好,我就在等你了!”刘名扬心中狂喜道,然后他终究显露出几分与自己身份相衬的本事来。面对一明一暗的交相来袭,刘名扬反应也不慢。在那一霎拉间,他的身形猛地一晃,挥手发一道手劲离身而出,击向方兴的虎啸气劲;接着又带着两道紫色的虚影,连退了数步,稍稍让过了方传武的毒辣偷袭。

刘名扬哂笑,“方传武也不过如此!”家族绝学《真皇位业图》的鬼魅身法让他不由生出一阵洋洋自得之意。他相信:接下来,方传武就会遭到他的雷霆一击,东平第一人的称号终将属于他!属于东平刘家!

可方兴岂能如他所愿?方兴一招得势,自以为方、刘两家在此开打了,又见刘名扬显露出如此的鬼魅身法,带着一种受激的倔劲,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大步迈进,吐息间又是一口精纯的先天虎啸劲气喷了过去。

“滚吧!”

方兴在心中恶狠狠的宣示道,然后浑身一振,那满腹的雷霆一涌而出!

这是方兴有史以来最完美一击虎啸劲气。

虚空中,道道劲气如惊涛骇浪,重重叠叠,压迫着空气,爆发出碎裂之声汹涌而去!

刘名扬在心中尖叫着:“这个落魄少年才是真正的危险!”方兴的再次发威,以及那得自灵鹫老祖遗泽练就的先天虎啸劲气的强横霸道,让他心底终于涌上了一股浓重的危机之感。

不过此时的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方传武,你这个狗东西!”刘名扬并不知道方兴的姓名,因此他现在只能在心里对方传武暗暗使劲咒骂了。

回答他的又是一波声势浩荡,雄浑无比的虎啸,然而在楼内的阴影之中,方传武的阴狠劲气也如附骨之疽一样挥之不去,又和方兴的啸劲配合的无比默契,让刘名扬无法摆脱。再鬼魅的身影,现在也无法避免开这上下一明一暗的交加侵袭了。刘名扬厌恶的扫视那团在空中飞舞的汤汤水水,这本身是他的得意作品,没想到现在却他要自己来领教其中滋味。

“方传武!狗东西!”他在心里又暗骂了一次,手上也不做停歇,一袖击穿了窗棂,然后他一跃而下——刘家大少,他跳楼了!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只是在电闪雷鸣的一瞬间,便发生了,让人恍若梦中。

“砰砰”,那边方来福已经和刘大少的两位护卫交上手了,他以一敌二,略趋下风,但一时间也守得安如泰山,让那两个护卫不得上前援助自家主子。

方兴此刻虽然已经浑身乏力,但却正在气势的巅峰状态,看到面前的战局,他忽然又鼓起一阵豪气,右手轻按住桌子,大声喝道:“滚开。”

那两个护卫已是自家主子跳楼的情景吓得三魂飞两,此刻被方兴气势惊人的一骇,又是一惊,在方兴的一瞪之下连退数步,撞到背后的屏风才止。

一怒之威至此!这是就是连方兴也没想到的结果。

可是下一刻他们又想到主子被‘打落楼下’,这两个护主不成的护卫,不由双目通红,相互对视一眼后,彼此心中就又多了拼命的念头。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刘名扬的声音。

——“好!好!好!方传武,你好的很!”

刘大少果真不善言辞,都被人打落楼下,吐出来的还只是这么一句干瘪瘪的话。

今天,刘大少爷诸事不顺,不是被方传武堵住了嘴,就是被方兴狠狠扫了名声。幸亏,他是贵胄子弟,修行的《真皇位业图》也讲究身姿气度,因此他跳下邀月楼的姿势并不太狼狈,甚至在空中衣袖翻舞中,还带着几丝出尘的仙家气度,但他终究是大大得丢了脸面,回过神来的刘名扬,恼怒至极!

他被打落楼下,别人不明所以,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是方兴和方传武的联手所为,但这些他却无法宣之于口。东平诸子中,刘名扬唯将方传武视作大敌,眼下无论是承认被一个不起眼的角色逼迫的如此狼狈,还是自陈在方传武手上吃了瘪,都让高傲无比的刘家大少不能接受!

可他也不知道方兴是何许人也,想骂也骂不出来,因此刘家大少在楼下藏了一肚子的怨气,浑身怒的直抖索,肺都要气炸了,却只能吐出一句‘好好好’的废话来。

正当刘家大少幻想着,是不是要和方家大开杀戒,爆发全面冲突的时候。手下又传来的一个糟糕消息,更是让他心情大坏!

——那个让他牵肠挂肚、梦绕魂牵的苏姑娘眼下竟然就在明月楼中!

“那个狗东西!我竟然在她面前出了这么一个大丑!”这是刘名扬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他老人家的第二反应就是撤退,人丢大了,再打下去,能不能讨好不说,把明月楼拆了,苏姑娘若是伤心了,那就是把那个白面小子千刀万剐了,也难抵美女一泪呀!再说继续打下去,刘、方两家真的开战不成?刘名扬心中顾虑重重!

“我们走!”终究是有几分祖传的枭雄心机,刘家大少在电闪火石之间就打定了主意,大吼一声,转身便往外走,走得干净利索,丢下了一地目瞪口呆的身影。迈腿走了几步,刘大公子转念又想起来,面子可不能就这么丢了,于是他就站在楼下大声喝道:

“楼上那个白面青衫的,是何人?”

才长吁了一口气的方兴,听了这话不禁心里一动:这天的一路行来,他都是以一个配角的心态参与其中;跟着方传武进了城,又跟着他来到明月楼,这几乎让他变身为方传武身影下的一个小跟班;然而眼前似乎正是一个让他发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的机会。

这么想着,他看方传武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方传武也朝他肯定的一点头,刚才他们在对付刘家大少的战斗中的确配合默契。

于是,盯着楼下的那个人影,方兴朗声应道:

“白面青衫者,方兴是也!”

一言落地,掷地有声!又似乎有千万回响震荡着方兴的灵魂,刚才经过灵鹫老祖残留精粹的再次洗涤以及两次痛快淋漓的虎吼,方兴对《先天虎符真文经》的理解又上了层台阶,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遍布全身,然后就是心神的豁然开朗,仿佛面前又换了一副天地一样。

为心神所染,最后那半句话,竟然化作虎啸劲气的气机,在邀月楼中来回激荡。

——“白面青衫者,方兴是也!”

——“白面青衫者,方兴是也!!”

——“白面青衫者,方兴是也!!!”

似乎就在这空灵的状态沉寂了许久许久,又似乎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完全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下的方兴,这才感到似乎是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一句话,“好!我记住你了!”

又有一个同样的声音喝道:“我们走!”

清醒过来的方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也回了一句:“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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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青衫者,方兴是也!”

“……方兴是也!”

……

从远处飘荡过来的声音,也在小竹楼内回响着。

小楼中死静了好一阵子,刚才邀月楼发生的一幕,小楼内的众人已经在水鉴之中看的明明白白——方传武暗中的作为自然无人察觉。

那个白面青衫的少年大发神威,一举将刘家赫赫有名的嫡长孙击落楼下的身姿,已经深深映入三位观众心底。

当风将方兴的宣示之声传过来的时候,小竹楼已是一片呆滞神色。

“他叫方兴?”苏瑾忽然捻杯一笑,打破竹楼中的沉寂,她似乎笑得很是开怀,露出如瓠犀一般的美齿。

一旁的锦衣老者应道:“看年纪,再看方传武等人待他的态度,应该就是那个臭小子了。”这时,他看她静静的发呆,一颗尽显可爱的小虎牙露在朱唇外,轻抵着下唇,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白光。老者知道这是她生气时候的样子。

“哎!”老者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终究只是丫头啊。

似乎被这一声叹息所惊醒,这位身作红衣的绝美女子忽然跺足嗔道:“哎!可惜琴韵那丫头不在这里,不然就可以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他了?”

锦衣老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面前这个坚强又好强的女孩。“有些怪啊!按说刘名扬不该这么轻易就被人赶下去。那孩子我见过,虽然傲气了些,可一身《真皇位业图》的纯正修为并不差啊!那个人一直名声不显,甚至风传也很差,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让刘名扬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了!不该啊!不该啊!难道这是方家一步暗棋,可是既然是一步暗棋隐藏至此,那却在今日忽然暴露出来,也不该啊!不值得!不值得!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一个?”

老者肯定了,又否定。反复推敲了数遍,最终连他自己也是困惑难解。

苏瑾听罢,也不言语,只是手捧茶杯,若有所思的又发了好一阵呆,忽然螓首轻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将茶杯搁在桌子上。

“张老,别想啦。就是他了,不会错的!我能感觉的出来,就是他的,一定是他!一定是的……”

话声越往后,就越透露出丝丝苦意,似乎是哽咽有或是什么让人无法察觉的莫名情绪。

声音低低,渐渐的轻的几不可闻时,女子又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一张带着一分坚定,八分媚视众生的脸来,她轻轻问道:“可是,谁又能告诉小女子,那个传闻中的窝囊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第六章 强龙难压地头蛇

呼呼!

风在耳边呼啸!

离开邀月楼后,方兴再一次纵马狂奔在县城通往家里的路上。刚才,刘家人马撤走之后,方传武就催着众人赶紧往回赶。方兴心里也明白:留在这里等着人家大部队过来报复不成?可是,没能见着他的那位苏姑娘,实在在方兴深感遗憾。

在出城门的时候,有个挑着柴火的农夫挪位太慢,结果被方传武直截了当的一鞭子抽翻,一群人长扬而去,只余下干柴尽散于地。方兴心里装着事,看到了也只得沉默——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会发生,而他却不是神。

一路狂奔,走了有半刻的时间后,方传武等一彪人马这才渐渐放缓速度,保持马力。这时候,方来福又凑在方兴面前,对方兴解释着急忙出城的缘故。他在方兴耳边大呼:“朝廷以九品中正【和谐之光】法招揽天下英豪,上个月,刘名扬已经投了朝廷做了六品的绿袍王八,现在他留在上阳的爪牙都套着朝廷的衙丁名义,若是他回过神来,定然要用朝廷的名义和我们动手的。”

刚才刘名扬被方兴一啸之力逼得‘不得不跳楼逃窜’的事迹,此刻已经没有人再提了。方兴是一时间过于腼腆不习惯揽功一般的自吹自擂——方传武暗地里的动作,他事后回想事后,竟察觉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晓得里面也有他家兄长的功劳,这便更不好意思吹嘘了。而方传武则是一贯的惜字如金,不爱说话。方来福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是方兴和方传武不开这个口,他也只能避而不谈,扯些其他话题打发话瘾——至于其他人心中虽然心中好奇,但方来福尚且不能开口,更何况这些不入眼的护卫了。

此刻,方兴已经知道方来福在和他唠叨的同时,也负责对他传授一些他以前所不知道不了解的关窍,因此也对方来福的话痨不再抗拒,又幸好他已经学会了怎么顶着迎面强风开口说话的本事了,遇到不解的地方也时不时发问。

听了方来福的解释,方兴还是有些糊涂,方来福语中‘绿袍王八’的所指,熟读典律的他自然清楚:大周官制九品中正之法中,六品以下者服绿。刘名扬正是那只绿毛龟!然而对于刘、方两家冲突的实情,他却了解的极少,现在只有不耻下问了。方兴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好奇,问道:“刘名扬吃了那么大亏,还非要忍着气,再调运朝廷的兵马来动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方来福斜着眼朝后瞄了一眼,笑道:“一群怂货,不敢和我们方家直接动手呗!”看到方兴依旧有些迷惑的表情,方来福就详细的解释了起来:“自打咱们方家从河洛到东平来,刘家就没有安生过。三十年前一场大战,咱们两家都死了不少人,刘家一统东平的美梦也没了,所以现在虽然两家议和,但是咱们方家和刘家的仇怨就是三江五湖之水倾倒也难洗净呀!”

续了一口气,他接着又道:“两家和谈之后,既然大战不指望,那平时小打小闹总行吧?各家各族都有成堆的火气在憋着呢!偷偷杀个把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找到台阶下,不公开撕破脸皮就行了,刘家套上衙门的兵丁的马甲和我们打就是这个理!”

其实,方来福还有一些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三郎你有所不知啊,其实现在东平境界活跃的马贼,除了有那么几支是真正边关过来的纯贼之外,其他的各家后面哪个没有世家豪门的影子?平时抄掠四野,遇事就充当幕后主人的爪牙杀向仇寇家族,这就是东平郡内大多数马贼存在的目的和使命。就连方家暗地里也有这么几股力量隐蔽着。不过这些话,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终究不好听,方来福就没太过于直白的讲了。

方兴面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落到方来福的眼里,让他不禁暗自点头:“三郎终究还是有几分悟性的!不愧大郎让我好生教他。”

这时,一旁方传武在疾驰中传过话来,“知道原因就好了,我们走快点,早些到家,免得麻烦!”方兴心头苦笑,不过在方传武口中的麻烦,要是到了自己身上,那说不定就是滔天大祸了。他是没想到方、刘两家之间的恩怨竟然会有这么多弯弯绕,怪不得方才刘大少会在吃瘪之后拍屁股走了。

想了想,方兴又问道:“刘名扬这么一个嫡传子孙,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区区七品投奔朝廷?”

方兴对刘名扬举动,深为困惑。在方兴的记忆里,自他降生以来,东平郡内大小事务均是各世家大族掌管,几时轮到朝廷说了算的?俗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此时此刻方兴真的认识到以前的自己是如此的无知,所了解的讯息又是那么的匮乏,几乎要闹到一问三不知的地步了。

方来福在马上啐了一口,道:“咱们大周以武立国,只要有一身本领,朝廷就给官职食碌,想让你给他卖命呗!可东平郡几百年都没有王法了,有刀在手就是王。炼气大成,走遍天下也不怕,整那些虚的做什么?”

“眼下东平哪里有朝廷说话的份?只有刘家还在做东平王的春秋大梦,总喜欢给自己套上那么一层官皮!让人看了笑话!咱们方家有二老爷在军中,实打实的拥军执武,哪里怕刘大草包那个空名的?”

“不过”方来福摸着脑袋,有些自傲的说:“也只有我们方家这等有着自家高深修炼法门作为传承统绪的大家族才有这种底气呢,一般的小门小户的,一般都比较喜欢吃朝廷的饭,领些狗屁不通的法门回来当宝贝供着。”接着他又飞快的补了一句:“当然,刘家不算,他们纯粹是在做一统东平的春秋大梦呢!”

方兴扬扬眉,方家和刘家三十年前的那场血腥厮杀的影响,似乎还一直流传至今。自小接受家族教育的方来福也不免一提到刘家就恶声恶气的不屑一顾。不过,方兴却发现,他对这些竟没有半点代入感,除了对家族历史的一点点好奇外,他对方家和刘家的冲突竟没有一丝的同仇敌忾之感。

这难道是两世灵魂合一带来的好事?又或许是件坏事?这个念头在放方兴的心里闪过,正当他正想进一步研究下去的时候。

忽然心中传来一阵警讯,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大地似乎在颤抖——身后不足一里路外约有上百人马,正气势汹汹的迫近!

方兴心里震惊,难道是刘家的追兵追上来了?他们来的好快啊!

他正欲开口视警,却意外瞟见方来福还是一脸蒙昧未知的样子,心里不禁又是一颤,“难道方来福竟然还没有察觉到追兵已到?难道我此刻的感应能力,比方来福这个家族一等一的护卫统领还要强不成?”这让他不免犹豫了起来:若是他的感应能力果真要比方来福要强的话,方兴就不知道该不该将这张王牌过早的暴露出来,毕竟人心隔肚皮啊!

然而方兴心下的迟疑仅仅是维持在一瞬间,随即方兴便不再犹豫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方家吃了亏,他这个当同舟共济的方家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此刻暴露奇能反而有助他进一步显名,立足于方家群雄间。

“大郎!追兵已至……”

“刘家人已经来了!”却不料,方兴才张口吐露半句警示,方传武就已经大声命令起四周的卫士了!

“大家快快打马速行,不要让刘家人纠缠上来。”如此命令的同时,方传武还好奇的扫视了方兴一眼。毫无疑问,方兴开口示警的形象已经被他记在了心上,只是此刻无暇他顾而已。

听闻后面的刘家追兵将近,方家的一众人马也不再爱惜马力,纷纷用马刺马鞭,催得马儿竭力狂奔,连方兴也被群情所感染,不禁俯下身子,在墨螭耳边督促起牠来。墨螭,龙马之后,神骏无比,很快就从众护卫带起的尘土阵中脱颖而出,和方传武并排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

方家人马虽然已经竭力驱使坐下战马狂奔,可是刘家的速度也不慢,两家兵马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拉越紧。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追兵的阵容已经明白无误的被方家人看在眼里——这两百余骑,其军阵之上血气冲天而起,显然是刘家最精锐不过的武力了!这些精干强悍人马引动的烟尘已经如一只巨蛇昂首漂浮在天际,似乎要一口气将方家人马吞噬干净。

待追兵又迫近一些后,更可见那些精锐骑士,所乘战骑,为清一色的枣红良骏。

方家众人不由色变!

“刘家赤骑!”方兴听到有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道。

这时,由西向北吹过的冷风,也将身后的阵阵喧哗声传入了众人耳边,更是让人神色一紧,刘家人打得如意算盘已经赤裸裸的暴露在方家人眼前。

“杀黑马贼呀!杀黑马贼呀!”

第七章 虎啸龙吟敌胆丧

风将一阵阵厉呼怒喝声从后传到方兴的耳畔,那一瞬间,他也明白了刘家人的险恶用心——敢情是打算将他当贼杀呀!

——“黑马贼休走!”

“血屠老魔休走!”

“骑那黑马的便是血屠巨凶!”

“主上有令,击杀血屠巨凶者,赐家传绝学一门,入家祠研修三十日,赏万金!”

“杀黑马贼呀!”

“杀……”

一马当前,紧追在方家人马之后的刘名扬,脸上不喜不怒,一片肃杀之景,直到此刻他才有了几分大家出身的杀伐之气。

刘名扬贵胄子弟,生性不容他人忤逆,更绝非是个能忍之人!当他从明月楼负气而归,就要阴谋报复!正巧此时,他听闻内线秘闻来报:方家大院今晨有两具浮尸被人发现,一身精血不存,疑似血屠巨凶所为!

竟然会是血屠巨凶!刘名扬立即就意识到,这对他来说将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血屠巨凶是幽州有名的一位妖魔人物,肆虐幽州北部边关已经略有十余年了。十余年间其人魔焰赫赫,血债累累,灭杀炼气传承之家不知凡几,更不知道有多少炼气修为之辈被其夺取一身精血,身死魄丧。而这血屠巨凶不但修为高强,而且隐秘身形、狼狈逃窜之术更为幽州一绝,这也致使幽州境内强宗大族难以组织人马追杀,而小户之家屡遭其手。

自从一月前血屠巨凶这个妖魔的身影在东平出现后,郡内各家各族都不约而同的视这个残杀炼气士的妖魔人物为当前之大害。此刻,刘名扬听闻血屠巨凶似要对方家动手的消息之后,不仅是起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他心头更是杀机大动!

——趁着方传武轻身来城的机会,杀了他,然后将罪名栽到血屠巨凶身上!

刘名扬当即念动!心底的怒火和怨念,让刘大公子瞬间从一个极端又转变至另一个极端,今天所受到的屈辱,在那一刻间化作了浓浓的杀机!他已经等不及上报家族再做决定了,当即就要领人杀过去,将那可恶的方兴和心中大敌方传武折磨处死!

上阳县是刘家和方家冲突的第一线,刘家在此驻有重兵,身为刘家嫡长孙的刘名扬,上阳县一切人马皆受他管制,因此刘名扬手头的资源极其丰富,麾下更有精锐赤骑武士两百可堪驱使。

刘家大公子估量着,有他在,就可与大部赤骑武士牵制住方传武,待余下赤骑武士将方家其余人马杀戮一空之后,再聚众人之力围攻方传武。这时方传武就是有三头六臂之能,却不过是个尚未迈入先天之境的人,数百精兵一围,再加上炼气习武之辈数十人,他必死无疑!此行唯一需要忧虑的便是不能走漏风声。为此刘大公子舍弃了上阳县的闲杂人等,带领刘家暂驻县中的两百赤骑追杀了上来。

至于方兴,虽然刘大公子在他手吃了个闷亏,但他依旧对这个名声不显的家伙充满了不屑。“我只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等下就让那狗东西死个难看!”刘大公子如此想着,方兴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而眼下,终于到了收割果实的时候了。看到己方人马越迫越近,刘大公子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自傲的微笑,他对自己的杀伐果断极其满意。带着凶残的笑容,刘名扬右手猛地挥下,追兵之中又分出了百人的兵力,分化做两股人马,从左右小路向方家人马包抄了过去,只要咬住方家人,那就是胜卷在握!

两家人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数百余步了,方兴偶然回头后顾时,便瞧见那位锦衣雍华的刘家大公子一马当前,奔在追兵的最前列。

“好家伙!”方兴心底长叹道,果然是刘名扬不辞幸苦,亲自带人追上来了,看来这个仇怨结得可大了。

方来福从后面急奔上来,语气焦急的说:“大郎、三郎,来的是刘家赤骑,他们所配的俱是良马,恐怕要不了半刻钟他们就要撵上我们了!还是请大郎和三郎凭借马力一路冲杀回杀,我就带着护卫拦阻片刻!”

这么多年来,刘家一直垄断着东平与草原势力的交易,拥有的良马数量远胜方家,这点方传武亦知。

一直坐着爱骑赤电飞云御风奔驰在最前头的方传武听了话,又回头看了看追势,语气依旧镇定的说:“刘名扬?蠢货一个!这次肯定是狗急跳墙了!下得是杀心,我岂能让你们留下!”方传武话虽如此,但是终究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面对此刻的困境,心中也是一阵踌躇。

方来福也不知道是宽慰还是心粗,依旧坚持到:“我等和刘家人厮杀一阵,这么多年来,哪年哪月没少过这么一场?大郎和三郎快走,不要迟疑!”

周遭的方家护卫,这时也多露出一片决然之色。方家养着他们,供他们吃喝,提供修炼法门以及各种便利,就是要用在今日。为首的几名炼气护卫也都纷纷出言,各表忠心,即使之前在城中被方传武当中鞭策至伤的孙凯也不例外。

方兴心中感慨于这种严密的人身依附关系的同时,也不禁升起了另一番心思——这种人心,他若是能利用起来的话,那该对他的前途有多大的帮助啊,心中这么想着,他眼中便不由放出锐光来。

“大郎,诸位,我有一言!”忽然,方兴一改之前的沉默形象,开口道。

“说吧!”方传武对方兴刚才示警举动的印象颇有深,此刻看到方兴主动建言,立马有了期待。

方兴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神色平静的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小弟侥幸走上炼气大道,现在不过真气胎动的境地,论厮杀和修为造诣远不如大郎和来福统领以及各位护卫,但小弟对付马来,却别有心得!”

说到这里,方兴已略有自傲之意,看着众人或恍然或迷惑或沉默的神色,淡淡道来:“我有虎啸劲气之学,若是刘家追兵所乘之马不如我坐下墨螭,那我就有八层把握,让他们折翅而归!”

“好啊!三郎说大妙,正好对付刘家的那些挫货!”方来福猛地拍腿大乐,他身为方家护卫统领的同时,也掌领着方家的马畜事务,对马行和刘家的战骑最为了解,也最有发言权。

“刘家赤骑虽精锐,但麾下坐骑除了为首的三匹枣红神骏以外,其他的都远不如三郎的胯下宝马,自然也当不起三郎的雷霆虎威!依咱看,三郎之功,定成!”方来福斩金截铁的保证,随即又恭维了方兴一番!

方传武也下断决心道:“那就这么办,前面有一条小溪,我们纵马越过之后,三郎就在对岸给后面追兵一击狠得!我留下助三郎一臂之力,来福你带众人先走,冲散了右边的那股追兵再来和我会合!”

“好!”方兴闻言慷然应道!

“谨遵尊命!”注视着方兴的豪气万丈,众护卫也带着各式各样的复杂神色一一应诺道。

……

“杀!杀!杀!杀了方传武,再将那个方兴碎尸万段!”

当方兴等人的面孔在眼底清晰起来的时候,刘名扬心中的杀意已经一飞冲天,再也无法抑制了!他看到方兴和方传武两人脱离护卫后,在一条小溪后停了脚步,心中也不怀疑,只当方传武错估了时势,不知道此刻的凶机所在。他在心里恶毒嘲笑着:“方传武你总藐视吾,说吾是个蠢货,今日你也不过一个蠢货,现在我就要让你这个蠢货的脑袋上天!”

“那个白面青衫的方兴,我更要让你受尽人间至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刻他与方兴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百来步,战马数息的功夫就可奔至,他的一双锐眼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方兴两人脸上的表情。

“等一下就让你们两个哭都哭不出来!”看到两人脸上淡定的神色,刘名扬无比的憎恶的在心中狠狠地发泄着怨念,一股复仇的快意蔓延全身。

“方传武!”

刘名扬暴喝一声,毫不犹豫的从飞驰的马上一跃而出,势如冲天!此刻他的心底依旧没有方兴,唯有他的平生大敌方传武的身影。

“受死!”

刘名扬杀意正浓,毫无顾忌。

此刻,他一身华装锦衣,甚是华丽,身形修长,英姿天成,腾空袭杀之势如仙人降尘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瞧见那个白面青衫叫方兴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嘲弄之色。

“不好!”

刘大公子绝非一般蠢货,当即不安和警觉之意猛得涌上了心头。在这一瞬间,刘名扬这才想起来了,那位叫方兴的青衫少年的成名之作,那个让他在明月楼于美人面前受辱丢脸的绝技!

——“虎啸劲气?可恶啊!”

刘名扬焕然醒悟,然而只是可惜,此时的刘大公子已经无可阻止方兴了,他只能在口中转向暴喝道:“方兴!”

“方兴!”

“方兴!”

……

一声、两声、三声,刘名扬的惊怒之呼,句句凄厉,声若厉鬼!直到这一刻‘方兴’二字,才终于在刘名扬的心中留下了浓重的一笔——真正浓厚的一笔!

然后他就看见,溪水边的那青衫落拓之人,猛地吸气,在那之后便是惊天的一啸……

屹立在溪水边,迎面之风吹动衣角,方兴一身青袍袭袭,面对杀到眼下的百余追兵,他脸上忽然闪过一色笑意,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八章 他日我若为青帝

溪水边,方兴一声虎啸,吼破长空。

刘家追兵的阵脚顿时一阵大乱,除了领头的数匹不凡神骏,尚能嘶鸣挣扎着掉头狂奔外,其余的数十骑骏马则干脆四蹄一软,匍匐在地,把背上的骑手摔了个灰头土脸,还有的一时马失前蹄,一头载倒在溪水中。余下的苟全者,也都心怀胆怯,惶恐不安,唯恐盛名已久的方传武和那位横空出世的青衫少年回身逆击。刘名扬虽然也得全身而退,但冲天之势在被方兴当头棒喝烟消云散时,也再一次落得个狼狈的模样。被家族武士团团护住的他,暴跳如雷,也终究无可奈何。

于是方兴与方传武丢下气急败坏又不敢孤身追来的刘家大少,顺利的和方来福等一干护卫汇合。而早前分兵迂回包抄的刘家百余赤骑武士,也因少了刘名扬的牵制之力,全无战心,被方传武领着众人一冲就散了。

最终一行人终于在晡时(下午三点至五点)一刻安全抵达到家。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夺路狂奔之途中,只因方兴的一鸣惊人之举,方家近三十余人的队伍,竟然无一人受创,亦无一人掉队。这就让方兴身上光环立刻膨胀了起来,不但同行的方来福等人对他极其恭敬,就是连之前诋毁方兴的孙凯,再看方兴的眼神也多有些躲闪。

武者尊奉强者和敬重有潜力之人都是同理所为。方兴今日的表现,一下子让往日轻视于他的人,心中感观恍然一新。虽说不能立即使这些人像对待方传武那样对他埋头就拜,但在潜移默化之下,方兴、方三郎今日破敌的英姿,已经足够冲散往日那个不成气候的单薄身影和不才名声吧!

在鸡飞狗跳的一片喧闹中,一行人驾马在宅院内一路飞奔到了马廊。

直到这时,至方兴溪退敌后便一直不曾言语的方传武终于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就让方兴眉头不由微微挑动,只听他道:“三郎,你能两败刘名扬,那只是因为他是个蠢货。真刀真枪,你远非他的对手!”

方传武的话不喜不悲,让人听不出其中的真实含义来。也不知他生性如此,还是突然想敲打方兴一番。在方家,方传武就是天,他的一言一行就是方家的圣旨和法度。他此时语气不阴不阳、不急不缓,这就让那些过早对方兴表现出友善的护卫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话音落地之后,原先喜庆的场面顿时一静,气氛立变。

倒是方兴一片心安理得,他虽在心中也对自己的惊人之举窃喜不止,但他终究也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人。他也不知灵鹫老祖馈赠所带来的好处究竟几何,但他心底却无比的清楚,他能两次刘名扬狼狈退让,全赖灵鹫老祖遗泽之功。眼下的他,若凭自身之修为,不但远非方传武、刘名扬、方来福这些成名之人的对手,甚至连之前在方兴手上吃过亏的孙凯,他也是难以抗衡的。

但这种差异,已经再也不能让他心中失衡、进而郁郁不乐了。因为方兴更明白,相比现在仍显困顿的境地,他还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可以挖掘。对前途,大梦百年而归的他,拥有这足够的信心。方兴坚信未来属于自己!

因此,方来福无论有何用意,他的敲打,方兴都虚心接受了——这是自知之明!这样的态度,无疑让方传武很是高兴,又说了几句,方传武就道:“我在内院还有一处宅院,你今日就搬过去了,以后那就是你的了。”

方兴因为母亲之事,平时并不住在方家大院,而是在相隔不远处的西水边结庐而居。若是有事必须得在方家大院过夜的话,方兴就不得寄居在外院的杂役之所,也就是那间阴暗潮湿得到小木屋。那里的条件比起方家内院被人形容为一寸一两金的优适环境来,无疑一个在天下,一个是在地下。

这是方传武拉拢方兴之意,也是对今日方兴表现的封赏。

内院!方家的精华之地,能住进这里就意味着进入了方家的世界,至于外院不过是边缘人物所住之地罢了。而方传武的原住之所,这可更是要让无数方家人争破头的好处啊!

在一片羡慕与嫉妒的神色中,方兴再三犹豫,终于故作欣喜的恭谢不辞了!方兴明白,这一世他的人身已经和东平方家有着最深层次的人身依附关系。此刻身为方家子;方家兴,则方兴荣;方家败,则方兴亡!家族即是他人身奋斗的第一个目标,也是他想要龙飞崛起的第一基石,这是社会大势所致,由不得方兴抗拒,他也不需要抗拒。

“这或许就是母亲为我取‘兴’字为名的原意吧!”方兴在心底感叹一句后,便痛快的谢过方传武。

方传武见方兴没有故作清高的婉拒他的好意,心里也是欢喜,兴致很高的他,便要拉着方兴先看过住所再谈他事。不过这时,闭关已久的方子正——正是东平方家的家尊、方传武之父、方兴的大舅——忽然发来召唤,令方传武速去议事,这才作罢。和方兴约好明日正式商讨修行之事后,方传武便要离去,才行了两三步就忽然转身走了回来。

顾视四周还未散去的众护卫,方传武冷冷叮嘱道:“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能给我透露出去,谁要走漏了风声——立即打死!”

冷冷的语句,掩藏不住的杀意,这让众人在俯身应诺的同时,也多神色复杂,看待方兴的眼光又多了一层让方兴琢磨不透的神采来。

方兴心底略微一寒,今天以来,方传武给他的印象甚好,竟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误以为方传武就是一个和蔼可亲值得依赖的兄长,现在猛然看到他的杀伐与冷酷来,实在有些怅然。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终究他还是一叹——“方传武终究还是东平方家的大郎啊!若是亲情和家族利益相斥的时候,他肯定还是会选择家里利益为主!”

若说方传武即方家的话,那么方兴只能是东平方家这个参天巨木延伸出来的一支萌芽绿枝。方传武的喜怒无常也让方兴深深意思到:方家和他的这层血缘关系不可不依赖,但也不可太过抱有幻想。

一时间,方兴心头千思万绪,由不得他对自己的处境谨慎了又谨慎。

方来福之前在邀月楼中误认方兴脸上神色,自以为方兴钝弱畏事,虽在面上表现敬着方兴,可心里却是鄙视的很的。然而此刻的他,却又是换了一种心思了,自方兴建言并退敌功成后,方来福就认定方兴前途必然大亮,被方家全心培养之日就在不远的将来了,因此他便有了诚心结好方兴的心思。

看到方兴受封宅院,方来福便起哄嚷了起来,说要亲自带方兴去新屋看看,又表示愿意为方兴搬动旧屋物件。而方兴早知方来福结好之意,抱着不张扬不若是生非的想法,他还是在接受方来福好意的同时,一一敬谢,推辞了。

他在外院的阴沉小屋中还有些类似银制筷子之类的物件,方兴并不像让这些东西被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非议。又坚决得婉拒了数位护卫的自告奋勇,最后他只能做诺待搬离旧屋,入住内院后,便和众人一起吃酒才得以拜托了众人热情的纠缠,走出了马廊。

两次在家族宅院内纵马狂奔的经历,无疑让方兴在方家众多下人面前萎靡不振的声望一瞬间拔高了不少。无论是骑着高头大马,还是肆意纵马从这些人的眼前飞掠而过,这些本来都是属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才能享受的特权,今天被方兴两次完美的演绎之后,很多以前不看好方兴的奴仆,再看方兴之时,眼神已经变了极为谦卑了。

将这些人婢膝奴颜丑态一一尽收眼底,方兴心里闪过一丝愉悦的快感。

毫无疑问,重生前的方兴,郁郁不得志,对功名利禄有着最为热烈的欲望。而重生之后的他,也没有因为百十年来的困窘而产生离尘的心思。相反,一百多年来的寂寞时光,让他对自由与随心所欲的畅快极为痴迷,进而对权势也多了一份迫切之感。

“无权无势,怎能逍遥?”方兴心中暗道。自打他两世灵魂合一重生之后,为了心中那个迷糊又坚定的理想,方兴的心头已经有了一份毅然决然的意志,一如灵台心境中的大澈大悟。

漫漫人生路上,唯有登上那至高之处,方才有大自在,方能存大逍遥。。

这时,方兴隐约嗅到有暗香浮动,在院内墙头处可见斑斑桃红,方兴不用细看就知,那是墙角的一支桃花正盛。看到羞羞答答开放在这方家大宅的的春景美色,方兴不由动念,那一刻他心中的感慨和明悟,唯有一句诗词所能诠释

——“他日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抱着这个明悟,方兴一路目不斜视的穿过各种复杂眼神组织而成的光幕,步伐稳健,一路向前。这就将是他在这片世界奋起的第一步,方兴走的是极其的稳当和坦然。

行至所居木屋不过三十步的时候,方兴猛然停下了脚步,眸中锐光闪过,他意外的察觉到,在那陋室之中,竟多了一种异样气息,给阴冷沉寒的木屋抹上了一层绚丽色彩——这是活人的勃勃生力!方兴凌厉的眼神顿时敛了起来,竟然有人唐突的闯入在他的住所?这让方兴在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有些不快,他可不喜欢外人擅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于是,方兴皱着眉头,悄声走了过去,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如何!

第九章 虚室无人乳燕飞

时间推至半个时辰前。

丫鬟小依一手挎着空食盒,另一只手拎着二十多斤的粗麻袋,飞快的走在物间的小石路上。两旁零零散散伸出路边的杂物,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时不时又有些露出路面的石子硌得她小脚疼痛。一张小脸也因吃力而显得通红,挺直小巧的鼻梁上也布满了剔透的汗滴。行走间,整个人带着一种奇妙的香味拂面而来。

厨房前,一个矮小瘦弱丫鬟摸样的小丫头正在专心的埋头洗碗。

小依在这里停下脚步,把沉重的粗麻袋放到路边靠好,擦了擦汗,歇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小包李子塞在对方的怀中。

“嘻嘻,小依姐,胖婆娘还在里面呢。”洗碗的小妹抬起头来,看见是她,便冲她露齿傻笑,却因门牙少一颗而霍霍漏风。

“这是个傻丫头。”小依在心里暗暗地评价说,脸上却习惯性的点了点头。这一片的厨娘是个脾气很坏很坏,又很苛刻严厉的一个肥胖婆娘,像洗碗小妹这样的小丫鬟在她手下干活也经常会被克扣伙食,只能偷偷地拿些东西填饱肚子。这包李子是小依自家树上打的,每次来这里,她都会给这些可怜的同命人捎带些。

因此,她们的关系非常的好。

“那小虎在吗?”小依眨了眨眼睛,她的双眼大而媚,水盈盈的,无论映进谁的身影,都会泛起一阵涟漪来。

“那个小屁孩,在后面玩呢。”洗碗小妹头也不抬的嘟嘟道,她和小虎关系不佳,但是作为通风报信的望哨,她却不得不为小依时不时关注那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这让她不免心情有些郁闷。

小依听出她的怨气来,不由掩嘴轻笑,这个小虎正是厨娘的宝贝儿子,现在不过十岁大。只因在看洗碗小妹洗澡的时候被小依抓住,揪着耳朵好生教训过几次后便一个劲的嚷她姐姐,对她服帖的很,平时最听小依的话了。小依也就勉勉强强的认了这活似淘气包的小弟弟,让他做她们的小内应

“喵……喵……喵!”小依学着小猫的叫声,轻声唤来小虎。

这还是个拖着鼻涕的半大的小屁孩,一见到她就欢呼雀跃的要抱抱,被小依敲了一击脑袋又蹲在地上,委屈的画起圈来。

小依押着他洗了把手,又给他拭去鼻涕,这才郑重其事的对他说起了她的想法:“能不能给姐姐弄一些好吃的来,要多一些鱼肉才好。”

小男孩闻言一下子振作了起来,拍了拍不起眼的胸脯说没问题,小依这就让他拿着食盒,去了。

不一会功夫,就听见厨房里面传来一阵的杂闹声,有那个粗壮如饭桶的厨娘的谩骂声,也有小虎稚嫩的男声。

争吵只是维持了那么几息便由小男孩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死肥婆,饿死我了,小心没人给你送终!”小虎一边粗声粗气嚷着,一边双手提着食盒跑了出来,背后的厨娘没声了。

“有肉馒头,还有蒸饼,还有半只松鸡了!”男孩冲小依摆功道。

小依开心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荷包里塞了几枚铜子,这才接过他手中的食盒:“小虎真厉害!这些钱给你买糖吃!”

“我都是大男子汉了,不要吃糖。”小男孩子的抱怨声,被小依自动过滤掉了。

和两人道了一声别,小依就挎着食盒,提起粗麻袋出发了。

她要去的地方,就在离这里的不远处,也就是那间小木屋。那里承载着小依所憧憬的未来。虽然小依也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方家的嫡系子孙会沦落到和下人们住在一起了,但是她并不后悔自己的莽撞举动。因为在她的心里,同样有着一个模糊而又坚定的信念:方家的子孙终究是方家的子孙,自己跟在他后面,只要有一天他能发达起来,母亲或许就能得救了!

一想到母亲,她的眼中水光一凝,用袖口抹抹了眼睛,这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定了定神,又振作着提着食盒和沉重的口袋向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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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宅男而言,自己的房间即使再杂乱无序,那是一种神圣的美感,容不得他人冒犯。倘若有人忽然好心为他将住所打理的整洁温馨,宅男不仅仅不会领情,反而会因丢失了往昔的生活惯性,而满腹牢骚。

前世,方兴便是这样的一位宅男。而现在,两世灵魂合一的他,自然也极不喜欢有人擅动他的所属之物——即使,面前这位乖巧的女子是在为他打理凌乱的房间……

因此,在看到那道身影忙碌的样子后,方兴反而心里不喜,不由沉着脸,在她身后突然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兴这一段路走的很小心,悄然无声的绕到对方的身后,再忽然出声发问,这可把面前这个沉浸在劳动之中的小丫头给吓了个半死。

“啊!”爆发出一声堪称尖锐的尖叫声,面前的女孩捂着心口,在方兴的面前一下子窜了出去,身子灵巧的就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尽显少女的青春活力。

门前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只见一张香汗淋漓的小脸上布满了恐慌之色,这正是昨日和方兴有过一面之缘的丫鬟小依。

“哎呀,你吓死我啦!”‘小兔子’揉着胸口憨憨的埋怨。

“哼!”这幅憨厚的受惊摸样,却是冲淡了方兴心里的不满。

瞧了瞧地板上拖洗的痕迹,方兴挑了挑眉头,略带了些责问,避重就轻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却没想到对方憨厚中又透着些理直气壮的回答:“我是这里的丫鬟,看到公子的房间里有些灰尘,就在为公子打扫房间咯。”

的确,此刻窄小的阴暗的房间内,虽说阴冷的气息依旧,但是无疑是要比原先的模样要干净整洁的多。幸好,房间中方兴也没做过上心的布置,倒也不怕对方搅乱。方兴瞟了一眼床头,没见到翻动的痕迹,心里就淡然了。他的不快之感来的快,去的也快,闻言点了点头,回答道:“幸苦你了。不过我就要搬走了,这里也就空了下来,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人来,打扫就不用了。”

对面的少女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回答,愕然的连连发问道:“你要搬走了?什么时候走?为什么要走啊?”这句话问的太过唐突,就像一个失落的情侣在向自己的情郎撒娇一般。小依话才脱口也不由心里一颤,心想这种语气和分寸本不该是她这种身份人可以说出来的,不由立马羞红了双颊,低埋着脑袋不敢再拿眼瞧方兴。

房间内似乎流淌一种叫做尴尬的情绪。

倒是方兴好一些,他两世为人,老脸皮厚,面对少女的一时失言倒也没这么敏感,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勤劳的小丫头太过于害羞,连同昨夜的遭遇,这已经是第二次在他面前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难道脸皮子就这么薄么?还真是可爱啊!”方兴不明就里的在心里暗暗打趣道,面前婷婷而立的羞涩少女,让他不禁又想到自家院子中那位同样憨羞可爱的丫鬟竹儿来。

都说相由心生,方兴心中暖意涌过,脸上的神情也就开朗了许多,对这名叫小依的丫鬟也更多了些怜惜的念头。为了找些话题来说,方兴指了指放在一张椅子上的食盒,问少女:“这里面又是什么?”

娇羞的女孩,声若蚊嘤,才哼了半句,就被一个忽然抢进来的声音打断了。伴着沉重的喘息声,一声色厉内荏的声音在小屋内响起。

盯着那张熟悉又厌恶的脸,方兴修长入鬓的长眉皱得老高。他在那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个忽然闯进来的二管事,不正是面前少女的伯伯嘛——这点还是昨夜,小依亲口告诉他的。

“那么这对伯伯和织女,是在和我玩仙人跳的把戏?也不对,二管事还没这么大胆!”方兴心头一愣,旋即又否定了这道想法。特殊的成长经历让方兴喜欢将事情往深处、往坏处着想,仅仅是面前的一幕,就已经让他在脑海里转了几道弯。想了想,方兴对小依这个女孩子还是颇有好感的,心里也就不着急发落,便拿定主意,决定静观其变。

自从喊过一嗓子后就拉着侄女到一旁的小声交流的二管事,在听小依辩解了几句,又跺了几回脚后,再看方兴的眼神已经渐渐多了些怯意。

“看来他对自己的这个侄女儿还算上心嘛!”方兴在心里悠然评价到,也正是考虑这一点,他才容忍了二管事在他面前的放肆,但是接下来,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只见,刚才还凶巴巴,一副护犊子模样的二管事忽然猛地跪下来,两膝做肘,飞快地挪到方兴面前,双手合拥,抱住方兴的右腿,放声大嚎道:“兴少爷,我错了!我天生一对狗眼,尽做了狗眼看人低的屁事,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一时间,这个矮胖男人的悲声嚎哭,响彻木屋。

此人变脸之快,此举卑躬屈膝、谄媚奉承之丑陋,方兴唯有愕然无语……

第十章 度量如海因娇容

二管事的声音悲惨切切,听起来似乎极富真情和感染力,正欲一脚踹飞他的方兴和一旁依旧发窘的少女小依一时间都惊愕住了。

“这……这……这个二管事变脸的功夫还真是强啊!”方兴在心里才来得及感慨一句,就听见身下的那位变色龙高叫道:“小依,你还等什么,快跪下来替伯伯给兴少爷说句好话!伯伯这条老命就看你的了。”

又看到面前多了一位眼泪汪汪的美少女,方兴终于被这位二管事的厚颜无耻给打败了。

“起来说话!”

没动静,二管事反而哀求的更厉害了,“我错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蠢!我就长了一对狗眼和猪脑袋。”

还好,眼下四周的居民都还在当差中,并无一个闲人在家,若不然就二管事这样嚎叫,早就引来一堆人围观了。

方兴先是微恼的抿嘴黑面,他对这种满地打滚的赖皮货很是头疼,转而却是念头一变,一阵恼火的情绪浮出脑海,“这厮难道是想欺我年少脸薄不成?”

“兴少爷,我狗眼……”

“狗你妹!”方兴在心中怒火汹汹,不由恼怒的打断道:“你给我闭嘴!”

“混账!起来!”见那厮还想耍赖,方兴更是怒叱一声。再次命令时,丝丝凉意从胸口大穴涌了上来,话中已经多了一分虎啸劲气的功底在内,虽不多,但却是精纯的可惧。又在脚下不轻不重的踹了二管事一脚。双管齐下,效果极佳,脚下那头光会哼哼的猪猡总算爬起来了,一脸涕泪的躬着腰缩在方兴的身边。

向那一脸悔恨又夹着谄媚的猪脸,冷冷扫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身边已经是梨花带雨、玉容带泪的少女。这真让方兴有了一阵说不出的火气,那猪猡一般的混账东西,竟是小依这样勤劳伶俐丫头的伯伯……

思绪一转,不由想起方来福、方五等一流人物之于方传武的俯首称臣之状,再回过头来看着脚下这位对他卑躬屈膝谄媚奉承的奴才相,方兴不由不感叹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方传武身边环绕之人,皆是方来福、方五等豪强人物,而他方兴身边唯有小猫小猪两只,这实在让他一阵气馁,原先心里因被小人狗仗人势头而起的怨气也渐渐化作满腹的不屑。

等方兴意识到这点时,那位做事出人意料的二管事已经又在他耳边唠叨起来:“兴少爷若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小人依旧一定会鞍前马后为兴少爷牵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

“那便去插两把刀再来!”方兴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因这等人物的惺惺作态而动容,他在椅子上稳稳坐好,听了二管事赌咒的话,只是冷冷讽刺。

“呃……这……”二管事那一双小眼睛在眼窝中转了又转,一时间也无语以对。能够成为方家外院的二管事,他也绝非愚笨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一等一的强。在方兴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就将这个公子哥脾气的少年,拿捏的一清二楚,深知这种人的脸薄易恼怕纠缠的性子。可此刻,他却不明白为何十拿九稳的求饶之术,竟不能起效?面对他的哭饶,那青衫少年端坐如山,一脸的波澜不惊,让他竟连对方的半点想法也摸不清了。

上午时,方兴和方传武并马齐驱的那副亲密劲早已传遍了方家大院,大院内的传闻随即就多了起来。更是有人传出方兴已经真气胎动,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炼气士。二管事其初听闻时虽心中不信,但也凭空多了一根刺,搅得他都没了一刻的安宁。

等到下午他亲眼目睹了方兴纵马飞驰的英姿,二管事心里就一下骇然了,几乎就要惊厥过去。再待方兴迈入炼气大道,又将搬入内院居住的消息传到他耳边后,二管事只觉得大厦将倾,前途后路一片渺茫。

他自知得罪了方兴,又无方五那般自保的势力,面对方兴的强势崛起,唯有凄哭求饶,做认罪服诛状,方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眼下这条路似乎已经断了!

“他……他怎么一下子就跟变了人似的?”二管事被方兴的冷漠骇住了,心中悲多乎惊,畏惧不已,对自己的命运顿失信心,当即两股战战,冷汗淋淋,几欲瘫倒在地。

别看二管事平日里对奴仆们叱喝随意,对方兴也可轻慢待之,可他这种身份摆到炼气修行人面前就和鸡犬之流差不多。此时的方兴,要收拾他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求活的欲望驱使着二管事,他强作镇定,一堆肥肉之上又堆起了重重媚笑,舔舔了嘴唇,他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了。今天他的意外闯入,却让他在不经意中发现了自家侄女的一个小秘密来,这也让他遽然醒悟到自己的面前还有一条活路,那就是——献女求荣!

“哎呀,当年我因一个女人恶了方兴,今天我就再送他一个女人吧……”

“乖依依!看在伯伯对你家多年的照顾之下,就帮伯伯一回吧!”在心里暗暗祈祷的同时,二管事猛地又伏倒在地,哀声道:“我家侄女儿,天生美貌、秀姿天成,一直心慕公子,小人今日就做主将她献与公子为妾!”

说完这一切后,他又立起身子对已经惊呆了的小依喝到:“你这丫头,还不快给我跪下!你父亲和老母将你托付给我,今日我就将你许配一个好人家!兴少爷,身份高贵、德行高洁、前途无良,一等一的人模样,你还不快跪下谢过兴少爷!”

“伯伯!”小依羞多于惊的叫了一句,然后已经是腮红/颊彩,好一幅娇羞模样。方兴一眼看去,只见到她低头时的那一抹春光,颈脖间,衣襟未掩之处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方兴此刻心中只是无语……虽然身经两世磨练,不过此刻的他终究或多或少的保留了些许少年郎的心性,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丑态尽出之徒,他心中不屑之感更胜于杀意。

若说他和二管事的仇怨来,那也正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起。方兴记得,二管事有一个傻儿,呆痴不愈。也不知二管事是从什么混账地方听到的说法——竟说方兴家的丫鬟,是山木精灵转世,若和他家傻儿结合,便可为之冲喜,使之病愈。于是,二管事这个老匹夫就打上了丫鬟竹儿的主意。

可竹儿在方兴家是何等得宠?二管事所为分明是要给老虎捻须嘛!方兴岂肯答应?

第一次,二管事遣人上门求亲,被方母婉言谢绝了;第二次,二管事又遣人带上重礼拜访,被恰巧在家的方兴,连人带物一概丢出墙外,好生狼狈;第三次,二管事趁方兴在外读书,亲自来求,结果被得到消息赶回的方兴当头淋了一盒臭墨,鼠窜而逃。

至此两人结怨至今,没想到今天却是风水立变,不复当年模样。

“咚咚!”方兴食指轻敲桌面,物有所思……

眼下,除了这一阵阵带着节奏的轻响声,狭小的斗室内再无他声。二管事自从献女求命之后,便五股投地的伏倒在地,而小依也没听她伯伯之言跪下,只是怔怔的愣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寻思什么,只有从起伏波动的胸口,才能窥见她心中的那一阵忐忑之情。

“你现在就这么怕我吗?”方兴深思以后,才慢慢悠悠的张口问道。他原本虽有狠狠惩处二管事消气的想法,但现在二管事如此奴颜婢膝,却让他又换了一阵心思。

——“此等小人,杀了倒是便宜他了。让他日日为奴,供自己驱使才是王道所在呀!”

方兴语气不重不轻,若是放在以前,二管事只当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蚊子在哼哼,可现在那昔日少年郎却早已今非昔比了。

二管事心中也是凄凉异常,谁能知道当日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就这么一飞冲天而来了?他在方家外院权势不小,但是终究是个奴仆,方兴一遭翻身,便可以将他吃得死死。炼气习武之辈的权势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到的惊人,以方兴真气胎动后的威势,便是活生生鞭死他,对方家来说也不过一笑就过的闲事。更何况他原先的确犯下大错,自绝生路,现在方兴要对他下手,也是明正典刑,根本不会有人为他伸张半句好话。

这刻,也知生死只在方兴一念之间,他也不敢狡声说话,深怕再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惹怒方兴,当下只是重重的叩头。

“这等小人,记罚不记恩!唯有吃过大苦头,才会学会正眼看人。”

方兴冷漠地看着二管事的惺惺作态,也不开口免他的罪,只是看着他越叩越重。

直到二管事额头皮开肉绽,血污了一地后,方兴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滚吧!看在小依这丫头的份子上,且饶你一回,以后好生学着做人!”

二管事大喜,他深知他往日的作态,要是换到其他炼气之辈身上,定是必死无疑,也只有面前这样的白面书生才会这样好说话。当即他一颗乱心砰砰狂跳,全身上下拢聚的悲壮之气也化做那死里逃生的惊喜和感激之情,他又乖巧的叩头,感激道:“是,是,是!多谢少爷大恩,日后小人一定当牛做马为少爷效劳,忠心不二!”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滚吧。”方兴听了二管事的表忠,淡然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个二管事日后能不能顶用,是骡子是马还得以后拉出去遛遛才知道。

二管事连忙指天赌咒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我永生难忘,以后一定小心做事,从此对兴少爷忠心不二!若有违逆,天打雷劈,猪狗不如,管教我死无葬身之地!”天可怜见,这段话的的确确出自他的真心,绝无半句假话。说完,生怕再多挨一息,方兴就会改变主义一般,二管事急忙曲身退了出去,连是否将侄女留在狼口边也顾不上了。

屋内只余下方兴和小依这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第十一章 前倨后恭意不平

暧昧就像一条静静流淌的大河在屋内漫延,空气中都氤氲着一种粉红的气息,

刚才二管事献女求命,方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落在少女的心里后真是好一阵的惶恐与忐忑。

当方兴又忽然出人意料的饶过二管事后,小依的脸上真是火辣辣的热,心里更是好似猫挠。

那一刻,屋外一株桃树枝桠微曳轻摇,翠叶疏疏缕缕,将屋檐下笼聚的阳光搅碎了一地,正如女儿家的心思一般。

方兴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在尴尬沉默片刻后,他终于想到方来福此前对他说过:按制,他在内院的住宅是可以配上两位丫鬟使唤的。说实话,面前少女又俏又乖,活脱脱一个美少女的坯子,落到方兴心底也是一颤。

随手揭开食盒,方兴瞥见里间的半边松鸡,心里忽然涌过一阵感动,这个女孩子还真和其他人的势利有所不同呢!

自古以来美人恩最难消受,方兴心底下一下子柔软了许多,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欢喜感。他两世为人,又历百十年的囚禁磨练,一身血性是越磨越韧,重生后的性格之中自然带着些许刚烈的倔强,最是吃软不吃硬。

于是方兴笑道:“哎呀,还有半边松鸡可吃啊。”这也不提他已在城中邀月楼中已用餐的事,顺手就扯下一块鸡肉吃了下去,心中泛起亲近的意念,脸上溢满温和且温柔的笑意,方兴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明媚少女,直到那一抹白腻之处也染上一缕红霞后,这才罢休。

方兴又是朗爽的一笑,对小依道:“也罢,受了你两次送肉过来的好处,我总要表示一下才是。我在内宅的住所还缺一个人手,你有没有兴趣为我做事?”

小依只觉得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咚咚’的响声变成了她的心跳声。“我愿意!我愿意!”她在心里大声的喊着,可是双唇却像被人粘住了一样,什么话也说出来了。情急之下,眼圈顿时红了,眼泪又止不住掉了下来。“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心里这般下断决心,小依脸上挂着泪珠,拼命的点头。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呢?”方兴心里奇怪又无奈,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然而这时,今天的第三位不速之客又不请自来了。

门外,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恭敬而又有礼貌。

——“方五统领听闻兴少爷乔迁新居,特命小人携礼物前来祝贺!”

“竟然是方五遣来的人?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方兴暗自奇怪,他与方五之间的矛盾若说出来,比与二管事的仇怨还要深一些,现在他竟然主动派人前来送礼了?这是想做什么?可是对方毕竟是笑脸相迎,方兴也不好做个恶人,就唤他进来。却又没想到,来人竟然一手托着一包彩盒,另一手牵着一个被打扮得像个木偶娃娃的小女孩。

“这这这……难道方五要送个女娃娃来向我赔罪不成?方五竟然就这么干净利索的认输了?”方兴隐约记得,上一世的灵识之中还存在一种名叫‘萝莉’的妙物,他忽然生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来:“莫不成方五断定我是个‘萝莉控?”

方兴恍惚了一下,猛然发现两世灵魂合一之后,自己的个性越发难以捉摸了。前一世所存留的知识中虽有太多的空白和难以理解之处,但是毫无疑问,‘他’对自己的影响越来越大了,这是一种全身心的改变!

扬起长眉,方兴问道:“方五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来送礼的年轻人,身着方家高等家仆的衣裳,听到方兴问话,深深躬身施礼后,方才回答道:“五统领方才回来没一炷香的功夫,听到兴少爷乔迁的事,立马就差小人前来送礼了。”

来人说着,然后放下一直被牵着的‘萝莉’,双手恭敬的呈上礼单。

方兴瞟了一样那名萝莉,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花色华裙,边角处还能看到赶忙缝制的痕迹,面料一般,但颜色却极艳丽,一眼看去只有一个‘俗’字可以形容。脸上的粉抹得都快要往地下掉了,两颊处还又涂了一层胭脂,双唇也被涂成血红。原本一张还算精致的小脸被浓妆生生打扮成了一副白面小鬼的模样,方兴心里一恶,“这是送萝莉,还是送雏妓?”

“方五辱我太甚!”若不是看到那女孩在肥大衣袍下的身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一双无辜的双眸中更是透露出深深的不安感,方兴定然要拂袖而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兴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接过礼单,语气不善的问:“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听出了方兴不满,来人赶紧解释道:“兴少爷千万不要误会,方五统领听闻兴少爷昨日在城中不慎被窃贼盗去了钱袋,今日在城中便特意使人寻了回来。这个女娃娃的兄长,正是那盗去少爷钱物的小贼。只是那厮已经在昨日的贼窝火拼中身死,单留下这么个亲妹妹。我家统领知道了,便将她一同带回,交由兴少爷发落。若是兴少爷不喜,小人立即就将她撵走!”

“竟然还有这一层的缘由!”方兴闻言一怔,免不得又留心看了那女孩一眼,在来人尖锐言辞之下,那副单薄瘦弱的身影似乎抖的更厉害了,眸子中也有了一层雾气,双唇紧闭,脸上白粉颤颤倒是看不出面色来。

弹了弹礼单,取出礼盒外放置的钱袋一看,果真是方兴的旧物,连里面的钱票数额也对,看来方五的确是用了心思来找的。方兴略显夸赞之意的笑道:“果真是我的钱袋,连一个大子都不曾少!他当真是用心了,你代我向方五转达一声谢意。”

来人诺诺道:“自当领命!兴少爷能体谅我家统领的这份心,小人也替五统领高兴!”接着他又说:“除了礼单上的诸物之外,五统领还另有一物相赠兴少爷。”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高举过顶,献于方兴面前,他语气郑重的说:“方五统领听闻兴少爷在溪水边的一啸之威,特意送来他手书的练武心得一册,以为兴少爷武功之贺!”

“喔?”

方兴看他说的郑重其事,神色也不由严肃了起来,两手接过那本小册子。入手即知这是一本陈年旧物——线装的小册子,封面用的是厚厚的羊皮纸,纸张也已经泛黄,边角处更是被翻得起了毛边。显而易见,这是一本被人经常翻阅的册子,但是书的主人十分爱惜上,整本书被包养得好好。

“卖相不错。”又随手翻开一页,只见满纸蝇头小楷端正有力。“好字啊!”方兴不由真心赞一句,他以前根本不知道方五这个粗人竟然会有着这么一笔好字!随之,脸上神色微微一凝,方兴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的翻阅了起来。

往回翻,过了封面,就看到一行苍劲有力的草书——“某自天顺一十六年悬崖练剑以来……”

这一刻,方兴终于露出了一丝震惊的神情来!

“天顺一十六年?天顺一十六年我都还没有出生呢!那时方五才多大?十几岁?炼气习武之初吗?”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兴接着往下翻,越到后面,字迹就越工整,纸张也越露新痕。方兴又找到了靠后的一个落款,上面写道:“天顺二十七年”若是方兴没有记错的话,那年正是方五来方家的时间。

再翻,字迹越来越新,到了后面,字迹已经完全变成方兴一开始所见的蝇头小楷了,最后的一个落款上写着‘天顺三十六年四月初’,也就是去年春末。

“呼!好重的礼啊!”方兴神色郑重的感叹道。

原来这本小册子竟然是方五从十年前就开始记录他炼气心得的手书扎记!

从天顺一十六年到天顺三十六年止,整整二十年的心得印录!

整整二十年的心血啊!方五能从一个化外的山野草民,爬到如今东平方家十三统领之首的位置,其中有多少奥秘都在这本小册子中记载着啊!然而此刻,这些秘密都将毫无保留的对方兴敞开大门!

这份礼的确太重了!

“方五想做什么?”方兴不由闭目深思!

房间内又是一片静寂,两位女孩子不敢说话;两个男人,一人恭敬行礼,脸色郑重;一人仰天闭目,一脸沉重;这是一片死寂。

良久,方兴忽然开口道:“你是何人?”

此刻的他依旧保持的闭目深思的样子,话从口出,似是自言自语。但那位来使却聪明的接上了话,似乎是要证明什么一样,这个人回道:“方五统领正是小人的家师!小人曾是家师归族前的胞弟,兴少爷有什么话要对家师说的,尽可以让小人带话。”

“归族前的胞弟?”方兴知道这个‘归族’是指方五早前依附方家的事迹。归顺方家之前的胞弟?也就是说方五和眼前的这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他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

方兴昂着头,龇牙一笑,面前这位还真是个聪明人,听到他的问话,就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或者是知道方兴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我东平方家护卫十三统领第一人的手书扎记,这份礼好重啊!我笑纳了!”口中毫不掩饰的称赞着以前的敌人,方兴猛地转过头来,紧盯着来使的眼睛,说出了他们都在期盼的一句话:“你给我带句话给方五,就告诉他——我和他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喏!小人代家师谢过三郎!”

送走了方五的求和使者,方兴忽然觉得一阵乏力,掂量着手中的宝册。他忽然就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咧嘴无声的冷笑。

第十二章 扶摇直上天景阔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方兴一朝得势,便扶摇直上,只觉眼前天地一片广阔。

方兴先是龇牙冷笑这些趋利小人,渐渐的竟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今日,方五、二管事竞相低头臣服,正是应了那句‘人生最畅意之事莫过于仇敌束手。’的旧话。

“痛快!”

“当真痛快!”

“哈哈!”

大笑之声充盈着小屋,这也让两位同处一室的小女人的心头泛起了浪花。

肆意张扬数息后,方兴终于意思到他的家里还有两位少女正等待他的发落。

方五的使者来的突然,走的也快,临走也没有带走那位被打扮的极为恶俗的小女孩,而方兴则是心神激荡之下忘了这遭事,眼前这已经变成一块烫手的山芋。至于另外一位,方兴忽然想到,小依似乎还没有对他的邀请表态就被来人打断了话语,那么这也是一块烫手山芋。

拍拍手,方兴决定要强势一点。他对小依说:“你先帮我一个忙,把这位小妹妹送回竹庐去,路你认识吧?”见对方点点头,方兴又道:“以后你就到我的新宅里做事吧,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先写一封信,等一会你一起捎带回去。”

不等小依回话,方兴就已经拿起笔墨开始书写,“母亲大人万安……”

方兴先给母亲问安后,又稍稍对他这两日不回家居的理由辩解几句。再写完对可爱的小丫鬟竹儿的问好后,方兴回头看了看那位痛失哥哥的可怜女孩,终究是心头不忍,又提笔写到:“此女身世可怜,望母亲怜悯一二,并督促竹儿善待之!”写到最后三字时,方兴却有些情不自禁的心头一热,手中笔头如千钧重一般,墨迹力透纸背。

写完这些,再回头看时,似乎那位小女孩的脸上竟然多了几份暖意和对他的亲近之感。方兴摇了摇头,将这些幻觉驱离脑海。他将书信和方五遣人送来的钱袋一起,塞给了小依。

“一起送去!明天到我新宅报到,你只管来做事,家里这边我来交待。”方兴说的斩金截铁,不容少女多想,就将两人催促走了。

一切都结束了!将几块碎银子和那双银筷取出来,藏于衣袖后,方兴头也不会从木屋中走了出去。

此刻,太阳方才落山,晚霞映空,方兴怀揣宝册,心神激荡不已,宝册在怀,他的心早已飞到那奥秘的炼气世界中去了。眼下,恨不得立马就飞到内院的新宅中去,一口气将小册子看完,再一口气直达天地至境。

无论是心中的层层重压,还是方兴本身对炼气大道的渴求,都是因为今天这一天的遭遇让他对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有了一个充分的了解。这些或血腥冲突或游睦和解之中暗藏种种的潜流都告诉他,唯有炼气大道,才是他在这一世的前途大道!

抱着这个信念,方兴坦然的迎接着各路人马的复杂眼神。

自古以来,大宅院中便藏不住事。君不见,就连天子家的私事,也往往一夕之间传遍京城万民之口?

虽然方传武已经厉声下达了束口令,禁止众护卫传播今日之事,但是方兴之前和方传武一起在宅院中纵马飞驰的事迹,早已被人当做一种标记和信号传开了。现在又见他搬入内院居住,一时间更是群情鼎沸,各色小道消息不绝于耳。

“方兴要发达!”

“方兴发达了,我早就看出他能行!我的眼光哈哈……”

“终究是方家的血脉,方兴肯定要发达的嘛,我早说过了,我说的没错吧?哈哈哈……”

诸如此类的传言,一时间风行内外,这让方兴甚至也在某一时间内,于心里幻想道:“会不会大舅突然停止闭关,召见大郎就是因为我的缘故?”

当然这个奢念也只是在方兴脑海里一闪就过,很快就没了踪迹。然而方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方子正召见方传武的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甚至其内在缘由比他脑海中的奢念还要更具幻想色彩。

……

听到父亲的召唤后,方传武便随着来人在内宅禁地中转了好几道弯子,才于一间密室中见到他的父亲、东平方家家尊方子正。

自从三年前,方子正为突破后天桎梏,成就先天而闭关不问世事后,这对父子已经有多时未见了。

平心的说,方传武的相貌实在平常,长得并不像其父,方子正年轻时可是以东平第一美男子而著称。然而现在再看方子正,这位东平的顶尖权势人物,却显得异常苍老和瘦弱。

眼下的方子正,颧骨高耸、眼瞳凹陷、白眉入鬓,垂垂老矣的枯朽容貌哪里像一位正值不惑(四十岁)之年的炼气宗师。

看到眼前这一幕,来人尚未远去,方传武已经跪倒,因心痛而哽咽:“父亲大人又清减许多了。”

方子正看了他这副模样,也不由轻叹了一口气,:“为父没事,你就不要再做出一副小女人态了。”然而方传武却显然被这句话勾动了情绪,他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嘴角抽搐着,“父亲苍老如如斯,都是因为不孝子呀!”

不知不觉,两行热泪却已悄然落下。

三年前,他妄修《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一身修为反噬,几要逆血身死,若非他父舍去一身精血救他,恐怕他早已成为一个废人了。

此刻,看到父亲苍老成那副样子,即使有外人在场,方传武也不免真情流露,悔恨当初的轻狂。

方子正无奈摇头,吸了口气,道“好了,好了。起来说话。”

方传武听话的直起身子,视线落到方子正的脸上,却又是眼眶一红。不过他终究是心智深沉之辈,抿了抿嘴,便将放纵的情绪收敛回来,不再多言语。下一刻,他便在想:“父亲多年不问事,今日召唤我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刘家的诡异举动已经传到父亲耳中去了?”

看到儿子已经恢复了常态,方子正这才欣喜一笑,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袍卫侍,说出了这一行的真正目的:“兴儿真的真气胎动了?”

方传武有些惊讶,没想到方子正召唤他来竟不是为了刘、方两家的大事,而只是为了方兴。

“回禀父亲,正是!三郎真气胎动,已经迈入炼气大道了。”方传武应了一声,随即又想说一说今日城中与刘名扬遭遇得种种事宜,偏在这时,身后却突然有个声音毫不客气的插话道:“有何因由?总不会毫无征兆,忽然一日之内便有了真气胎动之事吧?”

直到这时,方传武这才发现,之前引他前来密室的黑袍影侍还没走,此刻就站在不远处。虽然那人一身黑袍在密室内显得毫不起眼,但方传武却是知道,即使他刚才情绪不稳,可能瞒过他的灵识,这应当是何等修为啊!至少绝大多数上品以下的后天高手是绝无可能的。

方传武蹙额不语,若是寻常人物敢在他和父亲谈话时插话,恐怕他的训斥和责罚立刻就过去了。他猜想:‘这应该是属于父亲独立统帅的影子卫侍,只听从东平方家家尊一人之令。’便没多说什么。

方子正也问:“对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传武这才回答道:“三郎应是得了一部先天传承所授的《虎符真文经》,其中来历恐怕还有些蹊跷,还需再查一查才能知晓,我已经命方五私下去查了。”

方子正点点道:“方五忠心可嘉,遣他去查,也适当。”

黑袍人又插话道:“来历有什么蹊跷?”

方传武眉头紧蹙,置若罔闻,而方子正闻言却合掌道:“正是如此。查一查是不是有人要谋算兴儿,其他的就不用深究了。”方传武没料到他会如此的纵容一个侍从,愣了下这才回道:“传承来历不明,孩儿担心三郎对此是有所隐瞒……”

不料方子正挥挥手,便打断了他的话:“水清则无鱼,我儿要明白一二。有所隐瞒又如何?兴儿得了先天传承,这便是家里得了一宝,又非拿了家里的宝贝出去,你这是操哪门子心了?你只管引他走上正途就是,休要多事伤人心。”接着他侧首抚须,想了想又道:“兴儿是你兄弟,你姑姑在你小时候也是极疼爱你了,你要拿出做大兄的样子,好生待他!”

方传武一脸的受教状,应道:“是!儿子明白了。”顿了顿,他又点点头道:“父亲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方子正闻言,捻着胡须欣喜而笑,又教了他几句,就有些乏了,便送客道:“这就好,你先去吧,家族的事情,你好生做。为父还需闭关,总得为你多撑几年才是啊。”

“孩儿一定努力,不负父亲期待,大兴我方家,请父亲放心。”方传武的话,从来都是这样沉稳而激扬不足,一字一句缓缓道来,不急不躁少有变化,实在不像一个方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便是他的性格。

临走,方传武虎目还深深的扫过黑袍影侍,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的身形牢牢记下。待方传武走后,方子正的视线从黑袍人的身上扫过,终还是主动开口道:“你做的太出格,我儿聪慧,心中早就疑你了。”

黑袍男子闻言道:“某不过是在为我家主公解忧罢了。”

方子正冷哼:“以后你就不要来了,让你家主公换人!”

“某自会回禀我家主公。”黑袍男子也不动怒,依旧语气生硬的回答。

方子正嘴角微微一抿,冷清的面容上些许暖气一闪而过,他抚掌道:“看到了吧,这件事却不是我这个大舅所为,让你家主公放心了吧?”

“你再告诉她,明天我要和她在寒山寺见上一面,我已经多时没见她了。你也替我问问她,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这个兄长了。”

第十三章 秋水伊人复多情

在离方家大院十几里外的一间房屋内,也有一对父女正交心彻谈。

微斜的夕阳,照着竹影疏疏落落,春风柔媚多情,幽静的小院内,已经空空如也。这座明月楼中的精致翠竹小楼中,只剩下父女两人相视而坐,互生闷气。

此时的苏瑾,一袭红衣,俏脸带怨,心情明显不佳。她就盘腿坐在临近窗户的地毯上,一尺青锋横放在膝盖上,秀发被一根镶嵌着红玉的缎带,只落下几缕发丝调皮的从两鬓垂落,天鹅般的美颈,玉色之中带着红润的光泽,倔强的扬起,裙摆铺地,默默无言。

“你这让为父以后怎么做人?”明显是父亲模样的中年男子忽然打破寂静,悲叹了一声,继续刚才那个不合而散的话题。

“那女儿又怎么办?”

苏瑾仰着头,一对媚惑众生的双眸中蒙上了一层淡不可见水泽,她的声音轻柔,如黄莺歌唱般婉转,若是仔细听下去,却能发现更有一份决然之意在内。

她提起膝上横放的那一尺长短的古剑,欣长的身姿直起,眼波流转,宛如一汪秋水。

“就是这柄才一尺来长的破剑,就把女儿买了去?”

“在那些族老眼中,女儿就是这么贱价吗?”

初时,苏瑾的声音淡淡,还带着丝丝与生俱来的媚意,可话到后来就有了一份不可以抑制的悲切情绪蕴藏其中。

他的父亲闻言,脸上也不免闪过一丝愤恨的色彩,可终究还是迅速退却为一片无奈的苦涩。

中年男子很是羞愧的说:“为父我也无奈……”可立即就被女子的话声打断了。

“此剑,名秋水,可那些人何曾将女儿当做伊人看待了?就好似一件随意丢弃的物件,你买来我卖去;方家来求婚,便予方家;刘家来求婚,便予刘家。连爹爹你都不疼爱女儿了,那又有谁会将女儿当真视作那秋水伊人了?”

“难道女儿在你们眼中,真的只值一柄剑吗?呵……”幽怨而论后,苏瑾飘然转身,舞动手中古剑。美人身轻似飞燕,裙裾旋旋,玉手迢迢,玉脂芊手之中,那柄短剑发出蒙蒙的青光和整座竹楼的光芒映在一起,如梦如幻。

苏瑾并不会任何一套剑法,也不知如何运用这柄宝剑,然而她只是随着心中的所思、所想而舞。

在这片光中,她似乎真的已经化身为那在水一方的伊人,舞姿灵动自然,婉转如意,美目在熙熙阳光和青青剑影中闪动着复杂的光彩,翩翩起舞。

黛眉秀、青丝柔、曲臂收、蛮腰扭,妩媚浅笑绕指柔。

——美人倾城,遗世独立,剑气如虹,心若松柏。

不多时,她已是一身香汗淋漓,玉容添红,撩人的幽香,带着一股热息,更让她增显了一份娇媚之色。

“还真是好剑呢!”红衣女子收剑而立,一缕青丝落下,不知又何时,已被斩落。她小嘴微抿,红衣佳人所使用的言语早已不复以往的平淡,她娇弱的喘喘,又透出几许决断。

“可他却是臭的!女儿不要!”苏瑾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咬着嘴唇,闷闷生气道。说完,她忽然双手用力挥动,那柄青色流光流溢的古剑,便被她扔了出去,化作一道惊鸿,在围墙上落出一个洞来,接连砸碎了三株老竹,又劈开一座假山,方才沉入土中。

中年男子模样的苏父,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被回转身看过来的苏瑾,直接掐断了他的话头,只听她拍着胸脯,微微匝舌道:“爹爹,秋水真是柄好厉害的宝剑啊!所以族老们就把女儿卖给给刘家大少做妾室了?”

苏父对她的鬼灵精怪,唯有摇头叹息以对,此刻也只能连连摆首道:“你丢出的那柄秋水剑,可是东平方家以前的镇族之宝,怎么会不厉害呢!”

看着女儿微微吃惊的神色,他是又好笑又好气,又苦笑着缓缓道来:“这柄秋水剑,还是方家从河洛带过来的,堂堂七阶法剑,放眼东平八百里山河,也独此一物,整个东平,能和它相比的法宝,或许有之,但杨家却是没有的。自从三十年前,刘、方两家大战之后,这柄方家的镇族之宝便落到了刘家手里。因而这次刘家人以它做聘礼,家里那些族老们虽然明知这是个间离杨、方二家的鱼饵,却也舍不得丢了。”

说话间,苏父举手一招,那柄落在数十尺外,重重泥土之中的秋水剑,便发出殷殷的鸣响声。剑身之上,青蒙之光大亮,随着‘刷’地一声破空锐响,又重新飞回他的手中。

苏父轻抚剑身,秋水剑发出细细碎碎的嗡鸣声,似乎在抗议之前主人对他的粗暴。

“唉,若是家里的族老们知道你如此对待这柄宝剑,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时候你可又得挨训了。”

苏瑾先是嘟起嘴来,嫣红的双唇,柔软软的、湿润润的,就像一颗鲜嫩多/汁的樱桃,让人瞧了,恨不得咬上一口。

只听她嘟嘟埋撒娇:“只要爹爹你不说,那谁会知道啊。”

苏父闻言故作严厉的瞪了她一眼,可他也知道,自家女儿从小便不畏他这个做父亲的;三岁时,就敢揪他的胡子;等过了双六的年纪,那更是将他拿捏的死死的。当下又不由再次苦笑起来,不过这一刻,他更多的是对女儿的一种舐犊之念,为女儿在他面前展现的娇态而欣慰。

“你这丫头!”苏父宠爱的轻点了下她的美额,“笨丫头,殊不知宝物有灵?世间神器皆有其魂,就是这柄秋水剑亦可通灵,你这么对他,就是秋水伊人也要动气了。”如他所言,秋水剑也发出冷冽的青虹,似乎在无声的附和,证明他所说的不假。

苏瑾听了,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捂着胸口,她调皮的招手,说道:“这么厉害啊?那它便不臭了,只是染上刘家人的臭气。”

面对女儿的娇态,苏父又是一阵气短,更多的是无奈,他想了想,还是说了:“这样的宝贝,刘名扬都敢偷偷送给你、讨好你,可见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的,女儿你就不考虑考虑吗?”

“喂,爹爹,你就这么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吗?”苏瑾娇嗔的看着她的父亲,不满的嘟嘴道:“一柄什么通灵的七阶宝剑,你就把女儿卖去给人做妾啦?天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嘛!一点都不懂心疼女儿!”

苏父脸色略沉,终于有了份为父亲的严肃模样来了,他叹息道:“哎,都是我这个入赘的父亲没本事,连你也跟着我吃苦受罪。可正是因为为父知道心疼你,这才要为你考虑呀。家族中那些族老们说的什么‘宁为英雄妾,不为凡人妻。’,为父想了又想,觉得你这丫头的性格,要是嫁了个凡夫俗子,那真就是苦了你了!”

苏瑾撇了撇俏嘴,娇哼了一声:“哼,‘宁为英雄妾,不为凡人妻。’说的轻巧,女人要嫁也只嫁给英雄为妻!要去给刘名扬做妾,那些老糊涂谁愿卖自家女儿,便让谁去吧。打死女儿,也不愿嫁给那个姓刘的,更不愿给他做妾。”

接着她又恨恨的嗤道:“我是苏瑾,我跟爹爹你姓苏,不姓她家的杨。明月楼也是我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凭什么要杨家的族老来管我的婚事?我不愿不愿,就是不愿意!母亲走了,爹爹你再不疼女儿,那女儿该向谁哭去?”

看着女儿澄澈的双目泛起点点泪光,苏父又是一阵心疼。他原本是一个寒族出身的炼气士,资质出色,便被杨家看重,从此入赘杨家。可惜他运势不佳,结婚后,杨氏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便因病撒手人间,连他也在悲痛之下,一身修为也止步于炼气第四天,未能顺利踏入后天宗师之境,从此在杨家的地位可是一落千丈,现在连女儿的婚事也无法做主说话了。

又看了手中的宝剑一眼,苏父更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他,以他家女儿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收刘名扬这样的赠礼的。他的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受了同辈杨氏子弟暗气,也从来没有向他抱怨过一分一厘。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有这样的女儿,苏父可谓骄傲又自傲。再想到宝贝女儿跟他受过的苦,苏父心中又如同被刀割一般,从来没有向他恳求过什么的女儿,今天却为了婚事向他求助。他这个做父亲的,若是再不能为她做主,那还谈什么为父之道?

身怀愧疚之情,苏父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儿,正色道:“好了,好了,你若真不愿意嫁给刘名扬,族老那边,为父自然要为你做主,就是拼了这张老脸,也要为你做主!不过你跟父亲说清楚,女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当初族老和你提起过和方家悔亲的事,你不也是没有反对吗?怎么这次又变了心思?”

苏瑾黛眉轻挑,略带讽刺的说道:“族老们都去方家悔亲了,再回头不辞辛苦的对小女子告知了一句,女儿就是有话要说,可说了又有谁听呢?”

第十四章 春愁却与谁人同

“而且,他们都说人家的未来夫君是个窝囊废呢!”苏瑾那双亮晶晶,水汪汪,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犹如晨星一般的光彩,又宛如一轮玄月一般的笑意盈盈,她抱着苏父的胳膊撒娇道:“女儿也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是个窝囊废呀!苏瑾的夫君应该是个像爹爹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好呢!”

“顶天立地?你这是给为父带高帽子呐!”苏父听罢只能无语,他知道自己永远辩不过生来就伶牙利嘴的女儿。看着面前如同一只小猫般乖巧的女儿,他唯有继续苦笑,不过苦笑之余又不由生出一丝感动。他作为赘婿,在杨家过得很不如意,然而老天爷却给了他这样好的女儿,这是他人生中的骄傲。想到这里,就有丝丝热流在他心中流动,那股被家族意志压制多年的、属于炼气士的那份狂傲之气,也渐渐迸发而出。

“我怎能让女儿失望?”他暗地里对自己如此说。那股对女儿的爱怜变作一股属于父辈的冲天傲气,他豪情万丈的说道:“好!好!我苏平南的女儿就要嫁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做妻!杨家就是所人都头脑发昏了,逼你嫁给刘家,老子也不同意,只要我的宝贝女儿不点头,就是天王老子来做媒,我也不答应!”

接着他又立马恢复了常态,对苏瑾道:“你明天就把这秋水剑还给姓刘的,族老那边就让他们干瞪眼吧,一群势力的东西!宝贝女儿你到底看上谁了,就和为父说,为父亲自给你上门去说媒!”

苏瑾如玉般的面容上,难得显露出一份属于小女人的娇羞,她抱着父亲的胳膊,欢呼雀跃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最疼我了。”

然后,她又停下来,扭身回眸,脑袋俏皮的扬起,她笑吟吟的对苏父说:“为什么要还给他呀?爹爹留着多多参悟,以后好成为大高手,给女儿做大靠山,为女儿出气才好呢!刚才看爹爹的举止,轻重随心,一举一动都好像威风十足啊,就好像是爹爹又厉害了许多。要是这柄剑能帮助爹爹成了宗师,大宗师,那该多好啊!那时候,女儿就可以不再看那些臭东西的脸色了,把他们统统踩扁!”

“而且……”苏瑾星眸微嗔,更添显了几许婉魅之情,她拖长了音,几分调皮又几分娇媚的说道:“以后还可以作为嫁妆留给我的夫君呢!”

苏父愕然咋舌道:“这怎么行?女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时,苏瑾已经重新坐到椅子上,没有淑女模样的趴在桌上,红缎绸袍下来的窈窕身姿,优美动人,她用芊芊素手枕着螓首,因舞蹈和跳跃而调皮落下的青丝束束,遮掩了她面容,唯有一双美目因注视着那柄闪青光的秋水剑而溢出奕奕神采来。

“听父亲说,那本来就是方家的东西,女儿拿来还给方家,又有什么错了?”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好女儿啊,你可不能做这种傻事。要是被刘家人知道了,那时就不会只是为了脸面,而对我杨家泄愤的。七阶之宝呀!寻常世家灭族的罪过,刘家岂会善罢甘休?到那个时候,族老们定要取你我父女项上人头,向刘家人赔罪求饶的。你万万不可任性胡闹”苏父断然回绝道。

却见苏瑾忽然拍手轻笑道:“好啦好啦,爹爹,人家开个玩笑罢了,你不要那样子紧张嘛。”接着,她皱起黛眉,有些不屑的嘟嘴道:“那些老糊涂就知道得罪了刘家,刘家打上门来。可找方家悔亲的时候,为什么也不想想,把女儿卖给刘家,方家就会乖乖的忍气吞声吗?难道他们还是冲着刘家发火不成?到头来,还不是找杨家置气不是么?爹爹,你也知道的,这才多少日子过去?今天方家大郎就带人打上门来了!要不是有了兴郎这一出,女儿的明月楼还不晓得会不会给刘家和方家的蛮夫给拆了呢?”

苏父皱着眉打算了她的话,“那是意外,方家今天进城另有他事,不该是专门来正对明月楼的!”

苏瑾可爱的撇了撇嘴,“专门来拆楼,和顺手来砸楼,结果有两样吗?坏的可都是女儿的明月楼!喂,爹爹你站在哪一边啊?”

“哎,我知道你是心疼自己的明月楼,可……”说到这里,苏父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再一次被自己女儿的思维所惊愕,“‘兴郎’?难道不成你真看上原先那位了?你刚才不是还说看不上方兴那个小子吗?”

苏瑾婉媚的双眸迷离慵懒,她小声抗辩道:“可是我的‘兴郎’并不是窝囊废啊,他还把那个臭烘烘的刘名扬打下去了啊!”

苏父烦躁的在屋内踱来踱,他脸色阴沉,眉头皱得紧紧。终于还是忍不住劝说自己的女儿来。抑住火气道,苏平南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方兴就是那个方兴。”

红衣佳人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憧憬,“张老查过了,就是他。琴韵回来后,也说是他。那肯定就是他了!那种感觉,女儿不会错的。”

苏平南更加焦躁起来,“就算他是方兴,那刘名扬也不一定是他打下去的。刘名扬什么修为?中三天的修为!过不了几年后天都有望,到那时候,你父亲我都比不上他了,那个小子,不值一文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翻了天?”

又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一些,苏父又勉强耐起性子,对苏瑾温声细语的赔罪:“不是为父说你,这种事要慎之慎之!张老初来东平,不知道刘名扬和方传武、方兴这些人的底气也罢。可是你爹爹、我却是在东平打拼数十年的人了啊,我怎么会不清楚这些人?”

他苦口婆心的给苏瑾分析道:“你不是炼气之人,你不晓得!你不知道中三天的分量!方兴就是豁然迈入炼气大道,也肯定不会像你们传得那么离谱。当时方传武在场,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他的暗手来。”

“再说!”话到这里,苏父话音里已经带着森森恨意了,“方兴以前几年都不声不响的,怎么我们两家一悔亲,他便能跑到明月楼一鸣惊人来着?”

“若是让为父看,这不是方家在给我们演戏,就是方家在羞辱我们!总之,他们的用心绝非善意,女儿你可不能将一颗芳心寄在这种人身上啊!”

这番诛心之论说出来后,连苏瑾也不禁抬起头来,红扑扑的脸蛋上血色尽退,小脸煞白。

看到女儿这幅痛楚的样子,苏平南不由又一阵子的自责,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他的女儿从小就极是好强,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当她知道自己的资质不能走上炼气之道,便将那份志向改为找到一个真正的大英雄为夫上了。现在他这样赤裸裸的打击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梦想,他也觉得于心不忍,但是为了心口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他终究还是目光坚定的迎上女儿探寻的眼神。

过了好久好久,苏瑾充满期盼的神色中终于露出一丝脆弱和无助,她螓首低埋,美肩微微颤抖,满头秀发散乱,让人不知不觉间就生成一份怜意。

“女儿是想要个大英雄做夫君,女儿是曾经埋怨过他,可是爹爹你可知道?女儿和他婚约十几年,又多少女儿家的心思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从懵懂时,女儿就知道自己的夫君,长在方家,养在方家,可就是不曾见过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长的是什么模样。对他,女儿更不知暗地里憧憬了多少次。等到女儿一日日的长大了,终于有一天,方才晓得原来他叫方兴,是将要和女儿度过一生的人。这岁岁年年间,又有多少女儿家的心思和期盼寄托在他身上,爹爹您知道吗?”

“家里人说悔亲就悔亲,女儿在被中哭过多少回,这些又有谁知晓?女儿心里的苦,爹爹您又知否?”她悄悄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有小虫子飞了进去——乱乱的,有一种止不住的情绪在悄悄蔓延。

“女儿知道,自己从来就爱争强好胜,给爹爹添了好多麻烦,可是女儿终究只是个女人啊!我若不为自己找个好夫君,又有谁能呢?爹爹容女儿这次再任性一回吧。”

“女儿会让琴韵给他捎话,我要去亲眼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若他真是像父亲说的那般,是赶到明月楼来羞辱女儿的,女儿也就认了,以后就听家里的指婚吧!”这一刻,苏瑾的话音中都弥漫着那份无依无靠的迷漫和无助。

苏父仰天叹气,巨大的挫折感让他欲大吼一声——世家生活如何要如何无奈,名、利、家族,束缚了多少人,又束缚女儿多少快乐!

然而,他终究还是微微颌首。

“那么,我的女儿,你可知道,家里已去方家退了婚,你若去私会他,这样别人以后会怎么样看你?你又会生活在怎样的流言蜚语之中……”

却闻幽幽之中传来一句回答。

——“可是女儿要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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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心底都曾有过一位秋水伊人,可是大家想过没有每一位秋水伊人心底其实也都有着一个‘他’呀。我写这一章的时候,真的是有不少感触的。年少轻狂时候,我也曾无意中辜负过一位伊人,至今深感愧疚。在这里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十五章 惟以丹青见玄冥

窗外一轮皎月当空,窗前万缕青光,方兴房中的灯火已是亮了一夜。

这所内院住宅的一切奢华都与方兴无缘,除了那数盏结构精巧的油灯外,房中那些造价昂贵,善于惑人的侈美之物统统被方兴弃之如敝屣。这并不是方兴缺少鉴赏的能力和头脑,只是因为他自从轻身搬到新住所后,便心头有千万思绪纷飞起舞。

眼下,他便坐在书案之前,于那青灯之下,挥笔撒墨。只是一息,“苏姑娘!”三字便浮在那张净皮白洁的宣纸上。方兴盯着这三个字脚端正、结构匀称的黑字,凝目深思。虽然这字体严谨而稳重,但方兴的内心却是有百种滋味、千般体会,齐齐涌上,在他心底缠绕交织,挥之不去。

——至今,他仍然对苏姑娘毫无记忆!

“我为何对自己的未婚妻,竟无半点印象存于记忆之中了?”方兴长眉紧蹙,额头深锁。

‘咚咚咚’

他的指头在桌案上敲出一串串富有节奏感的乐章,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思动作。

此刻,夜已深沉,灯火青荧,映着他的面色冷凝,如块剔透冷玉。方兴沉思良久,终无所得,又提笔在往那“苏姑娘”上打了重重的一个叉。方兴手中的狼毫笔,笔长杆硬,含墨饱满,一笔下去,墨迹浓厚,很快便将三字遮掩的再无从辨认,唯有方兴心中知道,那三个字、那个人,都还藏在那里,等待他的发觉。

似乎是要掩饰心底的这种憧憬与幻想,方兴又连忙在白纸上涂抹着。

——二管事?

“哼,为奴为仆之人,不足挂齿!”方兴心中不屑评到,又飞快的在上面打了一个叉。

——方来福?方五?

“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辈!我若自强,便可驱使之!”方兴在其名下,划了一杆,又提笔写道

——方传武?

方兴不由顿笔,黑墨从笔尖淌下,在白纸上绽放出朵朵墨花,宛如方兴的所思所虑。“方传武,气魄甚大,又心思缜密,堪称我所见的第一流人物,诚可虑也!”

莫看方兴今日以一白衣之身与方传武两番斗志斗勇,均不落下风,可他对方传武的评价却是极高。他已经将这位‘东平小儿辈第一人’定为人生第一个需超越的目标所在,内心中也并无半点忌惮之感,只有跃跃欲试的战意——若无这点刚强血性,他早便在百十余年的黑暗蹉跎中沉沦,岂能有今日重获新生之时!

点了点头,以示他对方传武赞许之意,方兴在方传武的名后,打了个对勾,然后再次动笔,笔杆抖动间,三个张扬飞舞的草书已在纸面上有了呼之若出之态

——刘名扬?

方兴的双眼眯了起来,眸子中冷光渐盛。“这个人?不行!”他在心里断然定言。今天第一次在明月楼中见到此人,方兴心里就隐约有了不悦之感。待到之后,他得灵鹫老祖遗泽之力,先天虎啸劲气三次涌动,两折刘名扬的锐气,方兴便知他与刘名扬已结下了深仇大恨。

刘名扬在溪水边暴怒的神色,方兴眼下还记忆犹新,那个紫袍公子,有着一身来势汹汹的杀气,以及两目中燃烧的森然烈焰,这些都让方兴知道他与刘名扬之间唯有不死不休之局。

平心而论,刘名扬并非一般凡俗。他能在明月楼下受挫后,果断离去;又断然调兵遣将,追杀方兴一行人马;这种种行径中所展露的沙发果断,已绝非寻常人士所能做到。

——可惜,他遇见的是方兴!

丢开手中毛笔,方兴长身而起,临窗而立,迎着徐徐清风,深深吁了一口气。

刘名扬的一身修为虽不如方传武,但比起方兴这个才跨入炼气大道的新人而言,却是高强无数倍。

若非方兴在灵台心境中,将前夜所吞噬的灵鹫老祖残魂炼化而就,化作【先天虎啸劲气】尽数使出的话,以方兴初莅【下三天】的粗浅修为岂能两败刘名扬,让其铩羽而归呢?

抿嘴一笑,方兴龇牙冷笑道:“可惜,你遇见了我!”

眼下,他四肢、百骸中再无灵鹫老祖残留的半点余力,但胸中那颗真气种子却结实凝练远胜往昔,这让方兴已经有了深厚的底气面对挑战,面对刘名扬,他毫无畏惧!

“刘名扬,冢中枯骨而已!吾早晚必擒之!”方兴心中意志坚定,眸中幽深一片,宛如天上夜色。

此后,方兴暗自出神了半刻之久,直到油灯发出噼啪的声响,方才将他惊醒。方兴随手抓起毛笔,挑了挑灯芯,又一次坐下,沾上墨汁,又轻轻的于纸上写到

——灵鹫老祖

是啊,灵鹫老祖,方兴岂能忘了他?

“当真悲剧!”方兴摇了摇头,一张冷面也不由松动许多。那个灵鹫老祖,对他人而言实是魔焰赫赫的三界凶魔,然而对方兴而言,他的的确确是个‘积德行善的大善人’!

方兴禁困百十余年,一朝击杀灵鹫老祖,便豁然翻身,不可复制,从此就有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的大气数。吞残魂,噬金雾,他得《先天虎符真文经》传承,一夜之间,真气胎动,又有余力化做【先天虎啸劲气】,两退强敌。这些均是灵鹫老祖的遗泽,他对方兴的助力不容抹杀。

摸摸胸口膻中穴处,真气种子随着方兴的心境所动而动神异无比。今天,在灵鹫老祖余力的倾力灌溉之下,方兴尽得【先天虎啸劲气】真解,他相信只要将真气种子孕化,踏入炼气第二重天,他便可凭借己身之力,完美的复制那次临水长啸,再现【先天虎啸劲气】的惊天伟力来。

以【下三天】的低微修为便可得【中三天】的神通法力来,这是何等的妙事啊!方兴险些失声大笑。

只是稍稍兴奋了几息,方兴又再一次收敛起傲意,转念想到:当日,他所吞噬两宝,他已尽得其一;一者,金雾是也,那金雾所化的《先天虎符真文经》。而真是得此,他方才能够以化残魂余力为【先天虎啸劲气】之力,败强敌,尽显雄姿。然而,另有那重黑光,方兴未曾得悟,这让方兴在满足之余又有些遗憾。他暗自猜想,那道黑光定是灵鹫老祖曾施展过的那道【玄冥神光】,若是能得此相助,那该又是何种境地?

这般想着,心思便不由渐渐的远去,畅游在漫天的星海中,浮想万千,难以平复。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一阵鼓角钟鼓遥遥传来,惊醒了神游中的方兴。

他在恍惚中只听到‘梆梆梆’敲了三更,有人道:“子时(23点至凌晨1点)已至,各房各屋小心火烛!”

“子时已至?“方兴闻之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一瞬间之前,才不过一更天(19点至21点),怎么一阵恍神,便已经是过了两个时辰之久呢?

很快,方兴就醒悟过来,反而更为之惊叹不已!

——【玄冥神光】果然非同一般!

正如他所号称的【摄神】二字那般,方兴只是心神中念头骚动了一番,便勾起那一丝玄冥之意,也不知道藏于身上何处的【玄冥神光】就悄然施展出【摄神】的神通来,斗转星移间,竟过了三更。

摄神之威,乃至如斯!当真可畏、可惧、可喜、可贺!

如此凶险诡异的神通,此刻仿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又似远在天涯,让人触摸不着。如何吃透这门绝学,方兴一时间也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伸手狠狠揪了把腿肉,方兴倒吸一个凉气,心头顿时一片清灵,将【玄冥神光】所带来的激荡和诱惑,抛到了脑后。又思忖了稍片刻,他左手忽然探出,一本黄页小册便出现在他的手上——正是那本方五手书的炼气札记。

长夜漫漫,行路迢迢,枯坐空想,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好生学学,也看看他人是如何漫步在那炼气修行的大道之上。

深吸一口气,方兴便凝神关注起这本毫不起眼却又价值不凡的小册子来。

说实话,即使是这本手书的炼气札记是如此的珍惜,方兴对方五的用心也有着很重的怀疑,这也并不是说方兴没有容人之量,而是他两世为人后,对人性的一点小小的心得。

炼气之道,关乎方兴这一身的前途命运,容不得一丝马虎。抱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态度,方兴对方兴的这份大礼还是颇有戒心的。然而这份礼又实在是隆重了,即使是方兴脑中有着‘姑且看之,姑且信之’的疑心,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份礼物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方五用自己的平生经历和感悟,为方兴解惑了许多他以前心中不明的事情,这与方来福之前对方兴唠叨没完的作用也是有殊途同归的。然而这份礼物不仅仅只是解惑,它甚至给方兴带来各种全新的概念以及对这一方世界的全新认识。它让方兴深深地感知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是如此的广阔,又是如此的残酷!

书中时光白马过隙一般,一闪就是二十年。从天顺十六年到天顺三十六年,据手札所记载,方五竟然无月不战,无月不伤。仅仅方兴所见记载中,就有身负重创五十八次、杀敌一百七十三人的血腥记录。浓浓的血腥味从微微发黄的纸张中喷薄而出,让方兴深感凉意——他所处这一片天地是何等之残酷!

第十六章 仰天长望射天狼

方兴推开窗户,仰望苍穹,肃杀、萧瑟之意溢满心怀!

在这美妙的三月之夜里,晴空万里,群星璀璨。往东南看去,有大星光耀盛大,其色蓝白——正是天狼大星。

其时,满天星斗,星光灿烂,千万星辰尽放辉光。然,谁敢竞天狼?

眼前虽有油灯放光照亮四周,可于青莹灯火之下,方兴依旧感觉四下是如此的黑暗——这是一个大争之世!世间争斗厮杀之残酷远出乎他所料,诚可谓人命如草芥!

以前方兴虽然落魄,但却非底层人物,虽比不得方传武等人的肆意纵横,但比起一般凡俗子弟却要好得太多了,视野也自然从来没有俯视过脚下那最卑微的生活。他自以为凄苦,其实却是并非真正懂得那重重黑幕之下的艰辛和残酷。

而今日,方五给方兴所展现的杀戮景致,是方兴从未体会过的经历,让他深深为之惊诧。

“难怪那二管事一听闻我已是真气胎动,便引颈受戮,丧志如斯,连自家侄女儿都成他保命求活的礼品。我先还颇为不解。现在才知,原来是我以前还没有真正懂得这个世界,更没能懂的炼气二字对一般人家的意义所在!”

方兴掂量着手中册子,这里记录着为极少人所知晓的故事——方五从药农至东平方家十三护卫统领之首的光辉背后的坎坷之路。就是方兴,也是在看过方五的炼气札记之后,这才知道此人的炼气之路走的是如此的凶险艰难。

此刻,在方兴的眼中,这纸张上的内容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位莅临【中三天】的武师手书心得,而且还是一位普通药农崛起于铁与血、厮杀与死亡中成为一方人物的‘传奇故事’。

手札之上,所记载的一百七十三人的杀戮记录,其中无一人不是已经走上炼气大道的炼气高士,更无一人比方兴不过一重天的修为更差。其中还有一些人的天资与能力,更是让造成他们身死的方五也赞叹不已,可是如今他们却一个一个死在他人刀下,做了无头无名的孤魂野鬼。

这是一场淋漓的春雨,不仅仅是浇灭了困扰方兴扎根深土、吸取养分的骄傲之火,同时也给他带来的了滋润的水分。

方兴扪心自问,深深地检讨自己的内心。的确,自从他通晓前身今世之后,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不由有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虚妄之心。而如今,他已经或多或少将内心中那份狂妄之心抚平了一些,他明白,即使他一朝真气胎动,方传武便引他为方家子,待若亲弟,可终究是根基太浅。即便他底蕴深厚、雄姿风扬,可若是不能脚踏实地、步步为营,恐怕也难得善终。

幸好,在一切没有酿成大祸之前,方兴又幸运的迎来一场及时雨,让他能够正视自己、把握住自身的定位——眼前他还很弱小,仍需要谦虚、耐心的学习!

方兴放下手中黄卷,掩页深思。身处困境给他带来一项十足的优点,那就是领会了‘深思慎取’四字的真切涵义,并学会了反思反省。方五送赠送的札记是一本厚厚的小册子,方兴这次只不过是一目十行的从头扫到了尾。其中枯涩难解的都一跳而过,即使这样,他也是收获良多,对自身有了个十足的了解。

炼气九重天,重重磨难如登霄。

方兴此刻修为正位于被俗称为【下三天】的【真灵三重天】中炼气第一重天、真气胎动期。其上还有同位【下三天】的炼气第二重天、入窍炼形期和炼气第三重天、阴魂出游期。

再往上去,便是被俗称为【中三天】的【通神三天】以及叫做【上三天】的【长生三天】。

真灵三重天,从锻炼血气、真气胎动始,是凡俗之辈通往炼气大道之处,方兴此刻正处于这个金字塔结构的最底层,也是最残酷的初始等级。

待到阴魂日游,气海初成之始,便是已经迈入了【通神三天】,这些人如方传武、刘名扬、方五等。此辈中人,无一不是地方之豪强、各家各族的翘楚之士,可称豪杰。

至于【长生三天】则太过缥缈虚幻,东平郡地处边荒苦夷之地,至今闻所未闻。方五的炼气手札之中对此,一字也未曾提到过。这篇手札立身于方五的二十余年炼气感悟,所涉所及都是他亲身经历,除了一开始的记录中有对力量层次的一些基本记述之外,越到后来越少有好高骛远之谈,一句一语皆是对搏杀之术的感悟,直让方兴看的眉头大皱,深为之失望。

他现在并不需要这等杀戮的精要心得,眼下最能让他心动的只是快快孕化真气种子,迈入炼气第二重天的入窍炼形期的体悟罢了。只是可惜,方五出身草芥,自小便是在山野之中摸爬滚打,等他投身方家时早已没了炼气之初的感慨了。

“真是有些可惜啊!”方兴不由对天叹到,虽说炼气手札之中皆是方五的所悟所感,但对方兴却有启迪思路的帮助,尤其是此刻——经历了今日的一番历练,他对《先天虎符真文经》中的【先天虎啸劲气】精要已经深有体会,已得其中三味。离孕化真气种子,突破炼气第一重天大关已仅差临门一脚了,可是这层窗户纸却总有些看不清也摸不着。

这时,又是一阵夜风吹来,屋内灯火摇晃,涩若天上彗星,映在方兴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没人能体会到他此刻对力量的迫切。他自知若是要比起那些如二管事一流的凡人俗子来,他的确身份高贵、实力惊人,可以逍遥优越无比,但他一迈入这炼气大道之中,成为这芸芸炼气士之一,就立即发现自己就如沧海中的一滴雨点一般,全然不足道哉。

更何况,方兴至今已是十六岁了,比起那些在十来岁之初便走上炼气大道的同辈来说,已是落后了良多,若再不能奋起急追,迎头赶上的话,岂非妄活了十几年?

不过,幸好方兴另有奇缘,倒不曾畏惧过那些先行之辈。。

如方五,他炼气之初修行过《采气诀》、《养生经》等等一系列不入流或下品的世俗功法,辗转蹉跎十余年,落魄寒酸比起之前的方兴还要过之。投身方家之后,靠拼命搏杀,又花费数年,终于得了一门从四品上的中品炼气法门《药王秘经》,迈入修行的顺境。五年前,又因功,名列方家族谱,这才被传授了方家镇族之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从此他修为突飞猛进,一跃而起,位居方家护卫十三统领之首。

方兴今日才得以真气胎动,是比不上方传武、方五之辈。然而他胸间那道真气种子,却是先天传承所授,一拿出手就是正四品上的中品炼气法门《先天虎符真文经》为奠基,这可要比方五等崛起于寒族的穷酸好太多!

就是方传武炼气之初,所习得也不过是方家祖传的正四品下的《鸣雷诀》。论入门之精纯,方兴远胜方五之辈,也高于方传武。

只是可惜,按照方传武的炼气札记所述的理论,《先天虎符真文经》是战之法,多用来搏杀,练的是神通,而并非养成之法,若是方兴想要在炼气大道之上更近一步的话,还得找一门养基炼气的法门来。

不过方兴还有家族的无上秘诀《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可以觊觎不是么?《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可是一门集斗战与养基于一身的正三品法典!

大周王朝,九品中正之法,上、中、下各三品。上三品只分正、从二阶,一共三品六阶。其中一品存而不授,通常情况之下,二品即为最高品,非大周真正的贵胄之家而不可得,所以三品便是各地世家大族的镇族传承之宝了。

而上品和中、下品之间却是有天壤之别,如宝珠与鱼目之间的差异一般。

东平郡内世家豪门中,方家镇族传承之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正三品;刘家镇族传承之法《真皇位业图》,从三品;其余诸家都不过中三品的传承罢了,皆不放在方、刘两家的眼中。

方家正是凭借着东平唯二之宝,方才得以与同郡传承大族刘家分庭抗礼。

立足正四品上《先天虎符真文经》所育筑基之本,而望正三品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这便是方兴此刻的优势所在!

这般想着,在油灯中的香油又浅了一层后,方兴关上窗门,将那深邃的夜空拒之于窗外。千思万虑之后,他终于能够沉下心思,做些实事了。他吹去灯火,房间内顿时黑暗袭来,阴沉了一片,又有点点星光透过门窗缝隙射入,光与暗相互交错着,将方兴所处之所染成半明半暗的灰色。

方兴便在这星光活跃之中,在这黑暗沉静之中,盘腿坐下,开始入定观想,吐纳天地灵气以孕育胸中那道真气种子。

注:三月季节里,天狼星在东南还是西南方向,三水就不是太清楚了,大概可能是在东南,若是不对,还请各位达人指教。

第十七章 手握虎符睥四方

方兴在这两色互映、或光、或暗、或灰三色衬成的世界中盘腿坐好,收敛心神,专心凝气,入定修炼。

此刻,他身处这片寂静的黑暗之中,也驻足于这片流动的光辉之中。神灵飞跃中;那光,明艳妖冶;那夜,矜持淑静;这万物的一切都似乎失去的常态,在飘飘然中,像似脱离了凡俗之境。而方兴呢?

——他在这种凝静中,吞灵吐气,炼气修行,求超然凡物,以至万古长生。

从方五所赠炼气手札中,方兴了解到:若想从炼气第一重天进军第二重天,就得将这道真气种子孕育培养,越凝练越浑厚越佳,直到膻中盈/满,真气种子孕化而出,入体内大窍,引接天地灵气,这便到了【真灵三天】第二重天——入窍炼形期,炼气入入窍,伐体之初的境界了。

对方兴来说,他身怀正四品上的《先天虎符真文经》法诀,又有【先天虎啸劲气】真解在手,这一步对他来说早做晚做都是一样。

《先天虎符真文经》虽非养基之功,但是胜在方兴所得精纯,真气胎动由《先天虎符真文经》始,再一贯而终,以它一举突破炼气第二重天,反而比其他选择更好。

这次入定,他发觉比起往昔所见的光景,此刻膻中穴中那道为《先天虎符真文经》所练就的真气种子又是凝练、浑厚了三分。吞吐吸纳天地炼气中,更多了几分猛虎的神意所在。

若是要说以前的真气种子在孕育的时候,就像是一股海潮正在吸纳四方流水的话,那么眼下的这道真气种子在孕育的时候,更像是一只猛虎在捕食,每一缕天气灵气初才渗入膻中,便被真气种子捕中,为其所吞噬。可以说是口口不空,又快又准,比起当初的景致,更添显了一些肃杀之机。

不一会儿,方兴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屋外那株桃树嫩芽发出极细微的声响,方兴似乎也嗅到了它所发散出的暗香。

感触着那份夜色的庄重和星光的超逸,以及在身上静静流淌的幽幽神气,方兴第一次被这炼气的简单快乐和无穷奥妙所陶冶。

其时,方兴独坐于豪室之内,却仿佛又与那案前青灯、那窗外明月、那茫茫夜空融为一体。

更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心神一恍,天翻地覆,斗转星移间,已是换了一个天地。

方兴他懵然不知道何故,只是抬头看去,正见天上星河灿烂,群星闪烁,四间福地山清水秀,风景美如画卷。

随即,他醒悟过来,不由抿嘴一笑。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这里是他的灵台心境。即便方兴不知道为何自己来到此妙境,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来到此地,心中充斥着疑惑,也不妨碍他此刻的快活的感受,只有身处这儿,方兴才能感觉到那种满溢身心的自由和畅快。因为这是他的灵台心境,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私密空间,他便是这里的王,这里的无上之主。

如今,方兴已经是三次来此;第一次来此,是因为灵鹫老祖来犯,将他从百十余年的禁锢之中惊醒,那一次他大梦初醒,全无半刻时间查看这里;第二次来此,乃是因为他吞噬了灵鹫老祖的残魂所致,那一夜,他梦入神机,为《先天虎符真文经》与【玄冥神光】所感应,竟在懵懂不知的情况下,来到此方妙境;第三次则是现在,这是他时隔一日之后,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接触到这儿。对灵台心境的种种玄妙所在,他也是似懂非懂。眼下,他便带着单纯的微笑,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的灵台心境,目光中好奇之情大盛。

正在方兴,为这神秀钟灵之境,而震撼幸喜时,风中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虎啸之声。

——龙从云,虎从风。随着狂风所至,一只锦毛吊睛白额猛虎踏风踱步而来。

老虎来了!

方兴欲惊,却猛然福至心灵,明白这其中关窍。他看到猛虎来了,心中也丝毫不惧,只是喜气洋洋。带着一丝显露于外的欢乐情绪,方兴拍手道:“好老虎!真乖!来我这里。”

话从口出,自信满满的方兴却意外的发现,不远处的锦毛大虫丝毫不为他的言语所动,反而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他。

猛然间惊愕、疑惑、困惑、焦躁、不安等等情绪化作一股大潮朝方兴袭来,冲得他头昏脑胀,不明多时。

等再清醒过来后,再看猛虎,却意外的从其脸上看出一份责怪的神色来。

“责怪我?”看到本是他心念中《先天虎符真文经》所化之物露出的神色,方兴先是困惑难当,接着又恍然大悟。

虎是百兽之王,天生举止间更暗藏着王者霸气的风范,何况眼前的百兽之王还是《先天虎符真文经》中蕴含的神念所化出来的。这是一种纯粹的‘念’、‘意’所化,绝不能以与一狗类相嬉的举止处之,否则就是违背了这门传承法诀的本意,无助于他驾驭这门法诀所生之力。

明白关窍,以下便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座起!”说这话时,方兴还是拍着手,只不过神情中已是多了一些肃然的神色。

灵台心境,方兴之地,方兴便是这里的王,拥有无上的神通和权势。意念动处,一道金黄的光芒如水般流过方兴的手掌,只是一声轰响,一座黑石所塑的高高王座便已在方兴的面前成形。

方兴也不再言语,只是沉默的迈步,然后稳稳坐下。

巍巍王座,与方兴,在这一方天地中竟然有了一种奇特的协和之美。面对前方的猛虎,方兴伸出左手搭在御座依托上,抿嘴不语间更是一股威势流转。

“吼!”

白额锦毛的大虫啸出一道风,摇头晃脑,带着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慵懒劲,跺到方兴伸出的手边趴下。伸着大脑袋,又蹭了蹭方兴的手心,然后又是一声虎吼,便懒洋洋的伏在地上。

然而,就在那一声虎啸之后,方兴的灵台心境中的景致,忽然又是猛得一变。

数十头或着白、或披黄的猛虎从四野杀出。这一只只威风凛凛的吊眼白额猛虎,有的面露调皮之色,憨态可掬;有的虎目放光,炯炯有神;有的虎首高高昂起,目视四方;有的牙如钢剑,须如钢针,煞气腾腾;有的昂首挺胸,做势狂啸;有的低伏身躯,似要虎扑前击;有的张牙舞爪,嘶吼咆哮;还有的虎踞盘坐,蓄力欲动,如龙在渊。

方兴只觉得,放眼望去,这些猛兽的体形、毛皮、斑纹、胡须、颊毛,没一处不在他的眼下栩栩如生,神色精细入微。再打眼看过去,还可以清楚看到,那群大虫的四肢和背部的肌肉起伏,那皮毛之下的骨骼结构和运转变化的所在,尽收方兴眼底,仿佛这些印象从来就是生在他的眼中,生在他的心底的一样。

“哈哈哈!”

方兴大笑,声若虎音!

他明白,灵鹫老祖留下的《先天虎符真文经》种种奥秘已经全然被他吃透、吸收,剩下只不过是打坐搬运的苦功积累罢了。

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在方兴纵情大笑中,那群各态猛虎连同方兴王座的大虎或瞬间化作数十缕大小不一的金色光芒,或又在瞬间恢复原貌,生生灭灭,尽随方兴心意扭转变化,神妙无比。

方兴便久久沉浸在这种难得的体悟之中,直到面前群虎的躯体遽然爆裂成团团金色光雾,接着又化作万千缕金芒,聚集到方兴的右手上。

一枚通体宝光闪耀的错金古铜虎符,缓缓从那阵炫目光亮中显露出身影来。

方兴定神看去,只见这枚《先天虎符真文经》所化的虎符古物,平头、翘尾,作猛虎疾奔状,虎符的身上,左右颈肋间,刻有嵌玉铭文两行,却因锈迹斑斓,让方兴不知其上所镌的文字为何。他更不知,与此同时的万里之外,还有数千披头散发、茹毛饮血的野牧蛮夷,或面露恐惧之色,或显狂热之态,对着一座血色祭坛遥遥朝拜。

那血色祭坛,用黄土垒作,高八尺、周三十六步,祭坛之下,四周牛角鹿茸,羊皮马骨堆得高高,如同重重小山拱卫主峰。而在那祭坛之上,有斑斑血迹、累累枯骨,血腥气息浓郁。正中,一枚如同方兴手中虎符一样的斑斓古物正发强光,一股强大而古朴的原始气息,直冲云霄。

“灵鹫老祖!灵鹫老祖!灵鹫老祖!”百十名赤身裸体的野性男女,狂放的放纵身体,口中高呼着灵鹫老祖的圣名,点起座座篝火,围绕着祭坛挑起古老而神秘的祭舞来。

“灵鹫老祖!灵鹫老祖!灵鹫老祖!”

“灵鹫老祖……”

古老的原始跫音,在悠悠岁月的洗礼下,自千百年前,为方兴传来亘古不变的王道之意。

方兴并不知道这些,此刻他只是完全被那份忽然而来的意念所感染,这是一种远远超越灵鹫老祖所遗下的《先天虎符真文经》中一切奥妙的玄妙感悟。

他从铁黑王座上直起身子,右掌中错金虎符闪耀着熊烈的金色火光。

“唯吾是主!”方兴右拳紧握,将那枚古时帝王遣将挥军、节度兵事之物高高举起,睥睨四方道。

第十八章 魂魄乘风览九天

【今天‘收获’了一位女读者,各位兄弟你说着意外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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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先天虎符真文经》尽得其功,更有亘古长存的原始之意充斥心怀,方兴的灵台心境自然又是一番惊天变化,连带着他的眼前也是一阵的天旋地转。

正如此前进入灵台心境时的昏昏然,方兴从灵台心境中离去也是这么的突如其来,连他本人也没有做好准备。

又是在斗转星移之后,眼前又是换了一片天地。再抬头看时,头顶之上已是一轮皎月高悬,深幕下的深夜景致美得摄人魂魄。

“这是人间!”方兴心头松了一口气,正从全获《先天虎符真文经》奥秘的兴奋之中解脱的方兴,猛地发现,他竟然已经‘飞’上了天。

的确!方兴此刻的确是飞上了天空,身处这夜幕之上。

你看:身边是熟睡的星辰,漫天的白云遮天蔽地,凄厉的天风在耳边吹响号角。在不知不觉中,方兴轻盈一跃便完成了人生的第一个梦想——他竟学会了飞翔。

飞翔啊,这个无数人深藏在心底的儿时幻想,如今便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实现了,一时间方兴心中竟有些孩子般的兴奋。他自由的在云端穿梭、浮游,畅快无比,那种乘风遨游的感觉,更是让深深体验到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是神仙中人,令人心神难以平静。《先天虎符真文经》的奥妙意念也在激动与舒爽之间和他的一身的灵识完美得融为一体。

也是直到这时,方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他的身躯在飞,而是他的魂魄在飞。原来,不知何时,也不知何故,方兴忽然魂魄离体而去,遨游天地。

阴魂出游?这分明是【真灵三天】末关、炼气第三重天的特性,可此时的方兴明明还是一个尚未迈入炼气第二重天的初哥呀!一时间,方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下问题可就大了,方兴境界未至,从来就不知道如何魂魄出窍,又不明白如何归窍,一时间竟被困在体外不得回归。

幸好,在方五的炼气手札中,被形容为魂魄初离身躯后的第一危险——天风,对方兴来言竟是如此的轻柔,丝毫没有方五所述的“魂魄为之刮痛,若不运气护体,便有扯散之危。”的情况发生。反而清冷的月光照在方兴的魂魄上时,似乎有绵绵絮絮的力量不断渗透进来,让方兴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好像吃饱喝醉后的心满意足。这点,方五在炼气手札中曾有过交代,正是炼气高深之后,魂魄在吐纳月华之力的表现。不知为何,方兴又自然而然的学会了。这让颇为庆幸的方兴,在欣喜的同时,也多了一丝好奇。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方兴终究还是找到了‘看’清他此刻的‘模样’的办法。此刻的他,魂魄离身,高飞在天上,自我感观之中的魂魄身形就如一团有些人样的云雾,躯干各处闪着各颜各色的光彩。

方兴抱着探索的心思,细细考究的‘打量’着自己的魂魄模样。经过细致的辨识之后,方兴这才发现,他的魂魄虽然上下左右都大发色彩,宛如五色六色的彩灯,但要定神仔细辨别后就可以发现,他的魂魄竟是由两股色彩显明的部分糅合而成。

这两股彩光表面看来似乎极其相似,但是只要细看便可看出其显明迥异的不同来;其中一股呈现五彩的样貌,色泽清而逸,于上旋;另一股则呈现出七色的色泽,颜色近乎浊厚,于下旋;就这般合流盘旋在一起,一于上旋、一于下旋缠绕成双螺旋的模样,如此构成了方兴浑厚不畏天风的魂魄来。

月光就是洒在这层层光芒之上,然后被吞噬被吸纳的。

而在那清逸的五色光彩中,唯有那一抹黑光表现出亮丽的色彩,其他四色皆黯淡无华,方兴断定道:“五色者!必是灵鹫老祖最后的杀手锏【五色摄神神光】,那黑光必是我所身怀的【玄冥神光】;七彩光者,应当就是在我灵台心境中,镇压了我百十多年,后来又被我收服化作佩剑御敌的那道七色宝光了。”

这么判定后,方兴心中不由深深为之欢喜。这两样本是他心底最为重视的宝藏,是他御敌建功的最大底气所在。原本方兴还以为要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和磨练,方能从灵台心境中将其的奥秘挖掘出来,可方兴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它们竟然齐齐出现在他的魂魄状态之下,更成为他御气却风的宝贝来了,若魂魄状态也有牙齿的话,方兴怕是要不顾形象的笑露出门牙来呢!

即使是这样,方兴在深思一阵后,还是颇为顾忌方五手札中所述的炼气初始者魂魄离体的危害性。为了规避风险,未雨绸缪的方兴,渐渐的从高空降下了下来。方兴魂魄离开身体后,只是高高的往天上飞,并没有离开宅子多远。现在他只是下降的数百尺,就已经看到方家大院的全貌了,而正下方正是方兴眼下所居的豪宅。

不过,第一时间映入方兴眼帘的,并不是东平方家占地百亩的大宅院,而是数道冲天而起的宝光。他低头俯视,只见大宅之上,七道宝光上冲,在夜里分外明显,犹如一道道晶亮的水晶宝树,每一道宝树气柱都有如三人合抱的巨树粗壮。

在夜幕之下,宝树之上,一色紫气闪耀游动着,光透重霄。天上的月华之力,也一点一点的纳入紫光之中,好似水滴一般,融入溪流,壮大着紫光的声势。

七股紫色气柱合在一起,就如狂风巨浪一般,气势恢弘,毫无顾忌的在天空中展露着其所蕴藏的磅礴伟力,淹没了整个方家内院的上空。虽然早在半空之空,就有了隐约感觉,但是这幅气势惊人的画面忽然出现方兴‘眼’前时,方兴还是一惊失色,不由缓住了魂魄下降的趋势。

即便只是漂浮在离七道气柱数十丈外的半空之中,可方兴还是能感觉到其中更有强大的力量——如他身上的五色和七彩光一般——似有蓄意待发之势。只不过方兴所有的两者中蕴含的力量太少,与这七道气柱比较起来,就似一曲溪流和长江大河共处,明显不是一个等量级上的较量。然而就在这七股强大气息的威压之下,方兴的魂魄虽是弱小,但却也显出一种深邃精粹又顽强的特质来,宛如怒海孤鸿、风中柳絮一般,荡悠悠却无倾覆之危,绵绵长长却无断续之险,颇有遇强则强,水涨则船高的意思。

方兴停留在不高不低的半空,这个高度正巧可以使方兴远眺方家大院宅群,又可以不至于触动这七柱冲天的紫色气芒的感应。

盯着这些紫气冲霄的地景,方兴仔细的辨识了良久,便发现这些地方都处在方家大宅院最核心之处,多是一些传闻中的家族族老的宅屋。其中一道气势最为惊人的紫色气柱的出处,方兴辨认出,那正是出自东平方家家尊、方兴的大舅、方子正的闭关之处。他顿时明白了,这七道紫色所代表的,怕就是东平方家拥有的最强力量了。

同时,方兴也终于晓得了,为何方五的炼气手札里,在描写到某位炼气第四重天的后天宗师时候,会用上‘气冲霄汉’的话语——方兴眼前的景致,难道不正是‘气冲霄汉’吗?

七道气柱,恐怕是每一道气柱都代表了一位莅临炼气第四重天的后天宗师!而方家镇族之宝、传承秘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炼成后,也正是以一层紫霞罩体著称。七道气柱,七位莅临【通神三天】的通神高手,更是七位修炼了东平八百里山河第一修炼法门——《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宗师人物!

方兴猜想,在没有先天大宗师记录的东平郡,这恐怕已是各大世家豪族最为顶尖的战力了!这也正是方家为何能力敌坐拥五县之地的刘家的缘由所在!

“传承大族啊!传承大族!果然底蕴非凡!”方兴在心里将‘传承’与‘大族’这两个词反复玩味了良久,方才缓缓‘叹气’。将激奋的心神收敛住,方兴又回想了下方传武和方五等人的住宅所在。放眼望去,隐隐约约似乎有那么层层光亮在其所在之地的上空流动着。

方兴小心翼翼的下降,每落下数尺便要停下来,感应一下那七道紫色气柱的反应。这样步步为营的缓速下降了良久,直到离地百尺时,方才停止。

这时再看方传武所居之所,那屋顶之上,已经可以看到一抹有人身粗壮的精纯紫光气柱冲起,约有三丈之高。虽不如那七位后天宗师掩天盖地的无忌威势,但这在四周死寂一片的景色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方来福的气息就要细微的多,只是一种淡淡的红光透着紫气,笼罩在其屋之顶,只有一丈多高。方五的气息却没有找到,倒是让方兴失望了不少。

方兴又磨磨蹭蹭的挪了一阵子,再下降时,离他自家的屋子已经不过三十来尺了。视线下移,屋外的灯火烛光都已经可见斑斑。

这时,从他的住宅处竟隐约传来了人声……

第十九章 王虎潜伏肘变生

听到从自己的住宅处隐约传来人声,方兴心中好奇,便又降了数尺。

这时,突然他才凭借着惊人的感应,将院中的人声听了明白。原来不知何时,他的院门外,又多了两个站岗的护卫。眼下,这两位深夜的守门人正在相互发着牢骚了。

这两个人并不知方兴早已魂魄出窍,魂魄临空,遨游在穹苍夜幕之上。只是将方兴视作一位侥幸成功迈入炼气大道的新晋看待,谈话交流时只是稍稍压低了些语音,却不料被方兴听了正着。

只听一个尖锐中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哀声叹气道:“这个方兴还真是好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朝真气胎动就有了这么大的好处,不单单得了这么一处好宅院,还要劳驾我们两个给他站岗。啧啧,两个到了第三重天阴魂出游期的人,给他这个还是第一重天的新晋之辈站岗,人比人可真气人啊!”

在他不远处,另一个男子操着一口别扭的东平腔刺他道:“人家到底是方家的血亲,你一个外门汉子,又是寒门子弟就怪自己生得歹命吧!”

刻薄男一阵无语,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再次拿方兴挑起了话头,他道:“话说,这个兴少爷以前的脾气可真不小。还没炼气的愣小子一个,就敢和咱们的五大统领斗气,也不晓得是真傻还是怎么来的。现在一下子真气胎动了,五大统领大概也要头疼了吧!”

他身边那个显然是外地人的同伴,依旧用他别扭的嗓音回答:“兴少爷原来的身份就是比我们要好一点,但是地位却不高,当然脾气就大些了!方五统领现在既上了方家的族谱,又有上品的传承秘录可供修行,他头疼不头疼,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三品的小虾米能想到的?”

说到这里,‘别扭音’晃动着发酸的颈脖,又道:“刁钻嘴巴,我说你总想那么多干嘛?你十一岁就真气胎动,比我还早一点年,炼气时光一点没耽误,资质也还算不错的了。你要用你胡思乱想、到处乱嚷的功夫好好挣功,早就能换上中三品的法诀,哪还用得着在深更半夜和我在这里做个守门的?我看啦,你呀!就坏在你那一张嘴上了!”

别看‘别扭音’一口极不地道的东平土话说的怪声怪气,他的谈吐中还是颇有见地的。“身份高、地位低,所以就脾气大!”这段评价,实在有点意思,连方兴本人听了也是颇有些感触。就在这时,他又猛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响起——又有人来了?方兴下意思的皱了皱‘眉’,然后才意识到,此刻的他还正处于魂魄出游的状态。

那脚步声来的极快,只是方兴一皱眉头的功夫,就到了。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没错,他以后就是得坏在自己的一张碎嘴上!他还有的是苦头吃!”

听到这个声音,方兴的‘双眉’是舒了又皱,来人正是之前他一直没有找到的方五——一位莅临通神三天的高手。

“这个方五还真是阴魂不散!”方兴对方五的到来很是吃惊。早上这个人便和方兴、方传武一同去了城里,在城里奔波查案的操劳不算,下午晡时(下午三点至五点)后到家又连忙使人给方兴送礼求和,现在又来夜里巡视。难道他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睡过吗?这种拼命的态度,果真不愧是那个从山野药农一跃而起成为东平方家十三护卫统领之首的男人啊。光是这份勤奋便非同一般人。

不过,这对方兴来说,可是不妙!方兴看过方五的炼气手札,自然知道对于通神三天之辈而言,看破游魂野鬼的形迹,实在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方兴的魂魄,五光七彩中有着事关方兴生死的绝密,眼下岂能让方五看到!

一时间,方兴如临大敌,心头一片严峻,此刻的他临空虚度,‘身’处二十余尺高的夜空。只要方五抬头打量,便能注意到他的踪影来。

“我该如何是好?”方兴暗忖道。

就在方兴心头几经波折时,下面的方五很快训完了‘刁钻嘴巴’,又转过身来告诫‘别扭音’道:“梅乡佬,你不要学‘刁钻嘴巴’。兴少爷刚刚真气胎动,家里让你们在外护卫,也是一种保障,可不是让你们来聊天的。外有血屠巨凶横行,夜里护卫也要警醒一点,别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一身幸苦得来的精血都便宜了血屠了。再说,说了这么些怪话,要是让兴少爷听了,会怎么想?这对你也不利。你也好自为之吧!”

又叮嘱了一阵,方五竟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了,全然不曾留意到,浮在他头顶之上的方兴。而这时的方兴,一身魂魄形象已有了大变。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里,原先那色彩显明、五光七彩的上下双旋模样,就像是被套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布衣衫。飘在夜幕中,就像一朵不起眼的灰色淡雾。

这是方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的最好的掩迹办法。王虎潜藏——这门得自《先天虎符真文经》的精要,让方兴如同一只潜伏的猛虎,不仅身形为夜色所蔽,就连气息也都收敛了起来。就是方五这样位于通神三天的高手,也不曾发觉到只在二十余尺外的方兴。

看到方五走了,方兴松了一口气,正欲潜会房内,却不料忽有一阵危机感涌来。一时间风云突变,祸生肘腋。原来王虎潜藏在掩蔽了方兴气息的同时,也截断了他获得天上月华之力滋补的通道。这下,颇具灵性的玄冥神光却不干了,它猛得发难起来,方兴只觉得浑身上下顿时撕扯了一阵,王虎潜藏所构建起来的隐藏之局,瞬间便被扯开了一个大洞。天上月华之力再一次漏了进来,而玄冥神光就像一只贪婪的怪兽,在那灰色淡雾之下,大口大口的吞噬着,毫不顾忌它主人的心情。

方兴存在的气息,在那一刻钟复现人间。

对于这一切,脚下两个仅位于真灵三天的守夜人依旧不知。那个被称为‘刁钻嘴巴’的刻薄男子噗嗤了一声,怪叫道:“要是在原来,五大统领和兴少爷见了面,连句好话都不会说。而现在呢?你再瞧瞧,他都殷勤到什么地步了?深更半夜做的媚眼给谁看?要我看,这些大统领们不仅仅修为高,就是脸皮也是厚的!”

被称为‘梅乡佬’的外地男子,这时还是操着一口怪异的东平话,劝他道:“少说一句吧,你迟早都得死在你这张嘴上!”

刁钻嘴巴“哈”的一声,仰天打了个哈哈,再打算说点什么,可是眼角却在不经意间,瞟见一物,神色顿时呆滞,差点惊厥了过去!原来方五/不知道何时又从屋角转了过来,眼睛仰视半空之上,一脸神色正凶。

那个说话刻薄的‘刁钻嘴巴’,这刻浑身颤抖,再无之前的嚣张和愤世嫉俗,正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方五的雷霆震怒,却听见方五语气奇怪的自言自语道:“咦?那是什么气息?半隐半露,丝毫不知收敛,难道是有人魂游?”

“不好……”只听方五猛地大喝道:“你们这两个死人,眼睛长那么大做什么吃的?还死愣在这里做什么!快滚过去通知大郎!就说三郎魂游了!”

‘刁钻嘴巴’初听方五并没有发落他,正在庆幸,却又猛地听见方兴魂游了,又差点惊厥过去。正是陋室遭遇了大雨,他们背后冒犯了家族护卫统领的虎威不算,又在拱卫方兴的时候顽固职守。

若是方兴魂游出了什么差错,有了三长两短,他们必然要被家族拿来陪葬!到那时候就是只求一死,也是一种恩赐了。

这两个没能尽忠职守的护卫并不知道,命令他们通知方传武的方五当时也是心中杂念四起,几经心念波折,方才下定决心的。

王虎潜藏所布下的隐蔽气机被捅破之后,方兴存世的气息在刹那间就膨胀了起来,对于方五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言,这凭空涌现的气息,就如暗夜里点灯一样显目。不过,万幸的是玄冥神光似乎为了节省力气,在隐蔽的气机上开了口子后,就重新安顿了下来。除了大口大口的吸纳月华之力外,便再无其他举动,这让方兴的魂魄依旧隐藏在那灰色雾气之下,只有丝丝气息从王虎潜藏的漏洞中流露出来。

方五虽然看不到方兴此刻的模样,但是还是从他流露的气息中猜测到天上游魂正是方兴。待他定神细细分辨后,又将那好似一朵灰色云雾的外表,误以为是方兴魂魄的现状。那幅惨淡灰败的模样更是让方五心中惊愕不已!此刻,方兴的魂魄所展现的样子,在方五的眼里已是一片死色,那黯淡的生命气息怕是再起一阵风来,就要随风而散了。

“难道方兴那小子这就要死了吗?”方五心头万般杂念升起。

第二十章 玄冥一色摄神光

要知道,有些凡人或因大喜或因大悲、大惊,魂魄出窍,一时迷厥后,便被天风吹得魂飞魄丧,一命呜呼;又有些人或因为天授神赋,一念出窍,身化游魂,得以畅游天际,有一时之愉,可这些人往往会发不会收,魂魄困于虚空,不是沦落为天地间一只野鬼,便是身死魂灭的下场!

炼气之初,魂魄离体的脆弱,让方五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方五独自坚守存活的可能性,只当方兴已经被天风吹得浑浑噩噩,已是危在旦夕的关头,以致连求助之声都无法发出了。

那一瞬间,“救?”还是“不救?”的念头,就像两张大锤鼓动一方大鼓,轰隆隆在他的脑海里战了起来,方五顿时陷入巨大的矛盾和分歧之中。在那犹豫的一霎拉间,方五有那么一丝念头升起,他想猛地掉头就走,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儿,丢下方兴等死。可对方家的忠诚,让他迈不步,也无法下定决心。

一个念头疯狂的鼓动着方五,“不要管他,让他去死!方兴和你有仇怨,他要是不死,你日后必然有大祸临头!你现在没有落井下石害他,就已经对得起他了,还要管他做什么?让他去死!死了一了百了,你在方家也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不能走!千万不能走!东平方家对你有再造之恩,你要走了,就是对方家不忠!就是对二老爷不忠!”又有一个声音在方五的脑海中轰然响起,“当初,二老爷让你打压方兴的傲气时,也曾叮嘱过你,要你好生护着他的性命。今天,方兴要是在你的面前死了,你这个不忠之人将有何面目去见二老爷?你对得起二老爷吗?你对得起方家吗?”

一个念头又一个念头的不断闪烁着,方五在那几个呼吸里,似乎觉得有千帆从他心底驶过,每面白帆之上,都印着一句话、一句呐喊——“忠诚”、“忠诚”,还是“忠诚”!

东平方家对他的再造之恩,二老爷和信医族老对他的谆谆教诲和殷殷期待,点点小事、浓浓恩情,如同一张大网束缚了方五杀伐决断的意念。他心中几经波折,终于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

于是当‘梅乡佬’和‘刁钻嘴巴’神色慌张,脚步匆忙的往外跑时,却又听到,方五在身后高声喊到:“刁钻嘴巴,你快去通知大郎!梅乡佬,你以我的名义去请方信医族老前来!快去,快去!”

两声命令下过,方五就好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似的,连背后的衣衫都已经为汗所侵透。虽然他已做下决定,再也无法回头,但方五的心里也还有些声音在埋怨着他:“要是今天,我夜里不来巡夜的话,那该多好?方兴死了便死了,和我没点半点瓜葛,我也就无需再有半点自责自怨了!”

只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方五终究还是鬼使神差的来了,而且在家族的感召和束缚下,还是选择了一条充满荆刺的道路,但求心安的走了下午。在此刻,他唯有在心中暗暗立誓,用凶狠的誓言安慰他挣扎的信念,“方兴啊,方兴,我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以后若是再不识抬举,别怪我方五/不知家族恩情,对你心狠手辣了!”

等方五心中誓言立下之后,他眼中一丝狠辣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就见他在院外一跃而起,一丈多高的院墙在他面前如同一个土槛一般无足轻重,只是一闪便翻身进了院子。落地之后,他伸出右脚随意的在地上踏了步,便又再一次高高的跃起,下一刻,人影已奔在屋檐之上。

与此同时,他口中大喝一声:“三郎莫慌!方五来也!”,随之舌尖就是一阵剧痛,一滴本命精血便被他逼吐了出来。接着方五的左手猛得挥出,一股劲风便裹着那滴精血,朝方兴兜头怒射了过去,直飞了约有二十尺便忽然暴开,迸发出一阵如朦胧薄纱一般的血雾,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做完这一些的方五,本身挺直的腰板也猛得佝偻了起来,人一下子显露了一丝疲态。他眼下正是他迈入炼气第四天后,巩固气海,纳煞存念的关键时刻。猛的损失了一滴本命精血足使得他元气大伤,生生延误了数年之功。现在他还能强装振作,已是他多年搏杀培养出来的镇定功夫了。

“方兴!我对你已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现在,你是死,是活,全看老天是否垂青与你吧!”似乎是解开了一道心结,此刻,方五那张粗犷又因缺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份极其罕见的复杂神态,其中似乎更有一色期待之意。

因前世百十年间的积累和灵鹫老祖的馈赠所赐,方兴两世灵魂合一之后,魂魄的浑厚强大,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出来的,甚至更深胜于一些天生异能的绝世天才,这便导致了方兴这个炼气第一重天的菜鸟,在魂魄离体后,待在天上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天风,不仅没有半点不适之感,反而因为吸纳了不少月华之力而得了不少的好处。

这种认知和事实的巨大差异,导致方五估错形势,不惜耗费数年之功,也要逼出一滴本命精血,爆成血雾,喂养方兴魂魄,以求帮助方兴度过这场并不存在的危难。

炼气修行者的精血,正是孤魂野鬼和方兴这样脱离魂魄的大补之物,更何况是方五这种已至通神三天阴阳交济期的武师呢!若不是有方家大宅院本身格局和七大后天宗师的紫光气柱的拱卫和封锁,方五逼出的这滴本命精血,怕是连十几里外的妖魔鬼怪都能引来。

然而眼下,这一切似乎只有便宜了方兴,可方兴对此却毫不知情。

相反,当他看见方五眼中红光乍现,视线若实体一样,就将自己笼罩在半空之中后,眼前数尺间,又是精血暴开四散,化作一团血雾袭来,他的脑海里只是想到了一个念头——“不好!方五这厮要害我。”

浓浓的血气伴着一种炽热的迫力猛然传来,方兴‘浑身’一颤,一股大势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让他更加相信——“方五那厮果真要害我!”

其实,当方五第一缕视线落在方兴魂魄之上时,方兴便暗暗戒备了。在他看来,自己与方五仇怨颇深,岂是一句“一笔勾销”就能打发得了?就是他不记仇,可他也不能保证方五/不是那种阴狠毒蛇式的人物。

随后,那深深的戒备心理,虽然也随着方五派遣两位护卫前去搬救兵的举动打消了不少,但是,方兴岂敢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人的一念善恶之间?

“现在就方五一人在场,若是他心狠手辣,将我袭杀,难道我要抱着一身的宝贝便宜了别人不成?”

“这个运输大队长,我是万万不想去做的!”方兴心里也暗暗立誓道。

血雾袭来,正当方兴要强行御风飞走的那一瞬间,却另有一股澎湃奔腾的热流从他体内突涌而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强烈渴求,从血脉的最深处迸发而出。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饥饿感,犹如瀑布直泄的万马奔腾,又如的蛟龙出海的泥石洪流。

又是玄冥神光!

对那滴精血的强烈的占有感,让玄冥神光再一次不顾方兴的意志,强行涌出,这一次比之前来得更要猛烈,——那股对精血的深深迫切之感,让玄冥神光毫不顾忌方兴的感受,肆意妄行!

当下,方兴只觉得燥热无比,饥渴难耐,随着玄冥神光暴走,而如鬼影般的袭来的戾气,伴着灵魂最深处的呐喊,一举鼓动起了他的意志。方兴的魂魄不由自主的在一片轰然中化作一团黑光。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无法操纵自己的身躯,方兴只是觉得自己身化作一片最纯粹的黑暗,然后灵识就是浑沌一片,无法自己。

这一刻,他身化玄冥神光,玄冥神光就是他,而他也就是玄冥神光。在这种微妙之下,他终于第一次把握到了玄冥神光的精髓所在。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是没有来由的愤怒与仇恨,似乎要将天捅个窟窿,把地踩道裂口,把视线里的所有人都统统碾碎,让他们的骨头成渣,让他们的鲜血横流,让他们痛苦的惨叫,可是这一切似乎还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

这些都不能让玄冥神光感到满足,不能慰藉他空虚的心灵。

似乎唯有那最彻底的死亡,才是他的意志。

但是在此之前,玄冥神光还很虚弱,他需要进补,他需要血食!现在阵阵撩人芳香正从下方传来,玄冥神光感觉到最美妙的食物,于是带着冰冷、阴森、暴戾、死亡等等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或是玄冥神光或是方兴的黑光,势不可挡的朝下方当头压下。

——那里一朵血雾之花,正亭亭绽放,正是妖艳怒放之时。

(《九霄天帝》第二卷幼虎初啸完!)

第一章 先天神光反噬主

仿佛是又回到了过去——那种被囚禁在幽幽岁月长河中的日子——方兴只觉的四下死寂一片,只余下一片最纯粹的黑暗,然而这里并不是他的灵台心境,他只是被玄冥神光困住了神智,囚在自己的魂魄之中。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那一色得自灵鹫老祖的玄冥神光,还残留着本身的灵性。眼下,就是它在作怪,囚禁了自己。

方兴并不知道,玄冥神光和《先天虎符真文经》这门法诀不同的是,玄冥神光它本身就是灵鹫老祖从一本异经中找到的一色先天神光,最是暴戾、桀骜。就是灵鹫老祖,也是花费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方才得以将它炼化成己身的一门神通。其神妙之处,甚至远胜于大周九品中正之法中绝大多数的【上三品】神通。不明就里的方兴,将它一口吞了,玄冥神光没在当场反噬,已经是方兴福缘深重的缘故了。

当方兴踏上炼气修行大道后,玄冥神光也随着方兴吞纳天地灵气,而得了不少滋润。当时,稍有恢复,玄冥神光便本性发作,用摄神之力勾引起方兴来。但终究是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受创深重,勉强作怪一番,就再次蛰伏了。方兴当时虽然对它有了一些警惕之心,但他还是没有想到玄冥神光竟然会如此的灵异。再等到方兴魂魄乘风览九天时,玄冥神光更是得天独厚的抢了不少月华之力的滋补,立马就回复了以往的本性,不在顾忌方兴这个主人。

所以,方兴用【王虎潜伏】之术,遮掩形迹,隔绝了月华之力时,玄冥神光会忽然发难,坏了方兴潜行的好事。若不是玄冥神光当时还顾念着月华之力的滋润,没做大动静,恐怕方兴魂魄真实的一面就要暴露出来了。

而方兴欲乘风遁走时,觊觎方五本命精血的玄冥神光再次暴起发难。对这大补之物势在必得的它,这一次更是强横压制、囚禁了方兴的神智,直接摄住方兴的魂魄杀了下去,想要独占那炼气第四重天、阴阳交济期高手的本命精血。

现在,玄冥神光吞食一滴本命精血之后,似乎仍未能满足。于是,它再次化作一朵灰云,浮在十余尺高的虚空之中,观望着其下的方五。方兴能感觉的到,它在犹豫、它在算计,似乎有俯冲袭而杀之,取方五一身精血自用的渴望。

这种肆意妄行、狠戾自用,不顾方兴自身意志的贪婪无厌之举,让方兴不由生出了一种愤怒之情。

——“我才是你的主人,我的自由岂能由你来操控!”

方兴的神智在这黑暗的囚牢中,化作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冥冥之中,冲着四周的黑暗大吼着,竭力抗拒玄冥神光强行染指他自身意志的企图。然而,他也没有料到,这一声怒叱,似乎是点起了一座明灯。

黑暗之中,猛的一点金色光芒亮起,一只身如小象大小的锦毛吊睛白额虎,带着惊天的怒吼和耀眼的火光冲进了这片黑暗之中——在这要紧关头,《先天虎符真文经》回应了他的主人的呼唤,已存灵性的它,转化灵气,生出一只白额猛虎法相前来对抗玄冥神光。

《先天虎符真文经》不愧是正四品上,可使人至【通神三天】第六重天的炼气法诀!白额猛虎法相虎扑虎跃间,重重黑幕退避,一时所向披靡。方兴看到了,不由大喜,自动迎了上去。随着一声虎啸,那猛虎法相,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再次化作那枚错金嵌玉的古铜虎符,落到方兴的手里大放光彩。只在这一瞬,方兴又一次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身躯’,然后,他便感到,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他‘浑身’猛地不可控制的颤抖。在这瞬间内,玄冥神光对他的控制已经被尽数剥离。

“你休想控制我!”重新获自由的方兴大声对玄冥神光宣示着,然后他便感觉到四周的黑暗退缩了。那一刹间,玄冥神光所显示出来的外厉内荏,被方兴把握到了。方兴还记得早些时候,他在灵台心境中曾利用七色宝光给玄冥神光予以重创,这个记忆鼓舞了方兴的斗志,而玄冥神光所彰显出的强烈饥饿感,也让方兴更添了一丝自信,他断定道:“玄冥神光正是虚弱之时,现在正是收服他的良机!”

之前,《先天虎符真文经》的救驾之举,给方兴带来了希望。现在,方兴则试图呼唤曾经帮助他击杀灵鹫老祖的七色宝光,可是却无半点回应,方兴有些失望,唯有将期望寄托在《先天虎符真文经》的效用之上了。

“你当服从于我!”方兴再一次高举起拳头,大声喝道,手掌中的虎符也随之燃起了熊熊的光火,将方兴右手就像是带上了火焰之拳,随着舞动的轨迹,驱散四下的黑影。

玄冥神光有些迟疑,它的先天灵性,让它与生俱来就有着一种捕食者一般的狡诈。它能够意识到《先天虎符真文经》和方兴加在一起的威力。面对此刻如天神下凡一般威武的方兴,他以前所受到重创,让它有了一丝踌躇。

“你必须服从于我!”在《先天虎符真文经》的帮助之下,方兴更进一步,转而逼迫起玄冥神光来。然而,就在玄冥神光准备重新蛰伏下去的那一刻,外界竟然又有朵朵血花在爆开,浓郁的血腥味,连被困在囚牢中的方兴也能嗅到一二。

感到四下的黑影蠢蠢欲动,方兴不由狠狠到:“方五那个混账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段时间里,方兴已经知道方五并没有对他黑手的意思。可他也尚未明白——方五浪费精血是为何缘故。

同样,方五也不知道,若不是方兴的竭力抵抗,他便要被一只最贪婪、最危险的捕食者盯上。现在,他只是看到方兴的魂魄在得到那滴本命精血的滋养之后,原先灰白惨淡的云气之中也多了一丝丝紫黑的血光闪耀,似乎方兴的气息中也增添了几分生气。

“方兴还有救!”

咬了咬,方五再次跃起。他高高的冲上夜空,当他出现在距方兴魂魄三尺高的上空时,忽然以手为刀,他用指甲在手腕处上划出了一条拇指长短的伤口,同时他胳膊上的肌肉蠕动起来,浓稠的血液在他的压迫之下,一滴又一滴爆开,化作血雾飘落了下去。

一滴、两滴、三滴……一共有七十二滴血滴流了出来,然后爆成一团又一团、整整地煞之数的血花,落在方兴魂魄之上,就像一滴又一滴的墨汁滴入了一潭清水之中,很快就被冲散、冲淡,无影无踪,没有半点痕迹留下。

方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我的一滴本命精血下去,他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抢回来!现在又加了整整七十二滴血气饱满的真血来,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兴魂魄中的灰败之气越来越重,显露出的气息也越来越淡,方五心中焦急无比,“怎么大郎和信医族老,还没有过来?”

这时,又是一阵夜风吹过,方兴魂魄所化的灰云在空气中微微荡漾,好像再有一阵天风吹来,就会散去似的。方五见之,大叹一声,悲凉之气溢满于胸,作为方家旁支义从的他,唯有效忠到底。于是,他狠了狠心,随着舌头一阵疼痛,又是一滴本命精血被他逼出,化作一朵妖艳的血花飞了出去……

这一刻,玄冥神光就是一只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摄取血气的本能浮现出来后,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它对精血的渴望远甚于它对方兴的恐惧。“我要吃!”这最原始的本能,让玄冥神光瞬间化作重重黑影,向方兴压了过去。

方兴也毫不畏惧,挥舞拳头,与它缠斗了起来。

这场纯粹属于意志的较量,就这样在方兴的魂魄之中拉开了序幕。这仿佛就是当日灵鹫老祖来袭之战的翻版,方兴虽是魂魄之主,但实力粗浅,幸好他已经尽得了《先天虎符真文经》精要奥秘,此刻和玄冥神光斗起来也不落下风。只见他手挥虎符,破开重重黑幕,将玄冥神光的黑影远远的驱赶走。右手中的虎符,不断的给他输送来一阵又一阵的暖意,驱散了玄冥神光带来的刺骨阴寒。

随着战斗时间的推移,方兴能感觉到他对自身魂魄的感应越来越强。重见天日的渴望,让他越战越勇,手中虎符再一次变身白额猛虎法相,助他痛击玄冥神光。

眼看玄冥神光隔绝方兴神智与魂魄的囚牢就要崩溃了,然而这时,囚牢的天际边似被染上了红霞,浓浓血腥气传来,玄冥神光再次获得一滴属于炼气第四重天、阴阳交济期武师的本命精血。一时间,玄冥神光的气息猛然膨胀了起来,黑风、黑雾,黑光、黑影,无穷无尽的涌出,将方兴与白额猛虎法相团团围住。

第二章 幽幽而来冥冥去

方五帮忙,越帮越忙!

等到他的第二滴本命精血喷了下去,玄冥神光得到了更多的滋补,连早先的旧伤,也十去七、六,它现在反而转过来将方兴压制的苦不堪言。

方兴感到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白额猛虎法相已渐渐不支。而重重黑影所带来的阴冷,冰凉刺骨,甚至连他的神智都有了冻结之感。当方兴正想将那只白额猛虎法相重新化作虎符,帮他抵御阴寒时,那千万黑影之中,忽然有一具最为魁梧的黑影蹿了出来,带着厉雷般暴戾,狠狠砸中了白额猛虎法相。

“轰”,一声沉重的闷响,黑影砸在猛虎法相上,爆出一团火光烈烈的火花,猛虎法相收到重创,浑身震动。接下来,步履蹒跚的白额猛虎法相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冲击,而方兴却被黑雾阻在一旁无能为力。

只是几息功夫,无数黑影挤了上去,利齿森森,前赴后涌,白额猛虎法相身上的火光越发暗淡了。

方兴心中焦急不已,眼下,寒气越来越盛,白额猛虎法相是他对抗玄冥神光的主力,若是少了它,又该何如是好啊!情势危急的关头,方兴情不自禁的再次回想起,曾经助他一臂之力,击败灵鹫老祖的七色宝光来,于是,他不由呼出声来——“七色宝光?七色宝光!快来救我!”

声响数遍,可四野无应,唯有猛虎咆哮嘶吼。

“轰!”“轰!”在黑影的蚁附攻击之下,白额猛虎法相一不留神,被两只强壮更甚前者的黑影砸飞,倒扑在数十丈之外。

玄冥神光再次得逞后,便不在留手,满天黑影一敛,化作一道刀芒一般的黑色光芒,带着璀璨的光华,朝白额猛虎法相狠狠斩去

一刀下去,白额猛虎法相便成两段。

《先天虎符真文经》为先天传承所生,其法相对玄冥神光而言,亦是大补之物。玄冥神光再去一刀,白额猛虎法相之上残余的火光顿时熄灭,一身的奇光流彩,尽数被黑光卷走。

方兴心中大痛,没了忠心护住的猛虎,他该如何对抗玄冥神光的淫威了?

“七色宝光,速来救我!”方兴再次大呼起来。言出,没人应答。

此时,连玄冥神光都在安静的肢解着白额猛虎法相,将之一一吞噬——天地一片死寂。仅仅是一呼一吸的功夫,就已经被它吞下了半只虎身,法相腰部以下的部分已经全化作一团金雾流入黑光之中,映着黑光越发耀眼起来。

方兴还未放弃抗争,他一边徒劳的用手挥击着身边的黑雾,一边大声呼喊着。

——“谁来助我!”

这时,猛虎法相已经仅仅剩下一颗虎头,瞪目怒视,不曾化雾而去外,其他躯体具为玄冥神光所噬,而被方兴报以深深期待的七色宝光依旧未至。

就在那法相白额之上,硕大的‘王’字,也要渐渐雾化隐去时。救助无应的方兴,终于对外援死心了。然而,方兴不仅仅没有灰心丧胆,反而心里升出一种刚烈血性。那股血脉贲张的热流,将身体上的沁骨寒意都遮盖住了——因为,他不能再坐视,那忠心护主的法相,就这样在他的面前被人吞噬、消散。

这一刻,方兴化作的那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也不再徒劳的呐喊,只是沉默着,迈开大步,直往前冲。

——“没人帮我,我就自己上!”

“把虎头抢回来!我自己去把虎头抢回来!”这样的念头,在方兴的心底熊熊烈烈,烧得正旺。

仿佛是老天也在帮助自助、自强之人,“我自己去!”一念至此,天地翻覆!

这囚牢黑暗虚中之中,顿时有千万道金线浮出。丝丝缕缕,千条万线,都编成了一张大网,更有亿兆金色光芒,顺着着网线,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齐齐汇聚在方兴的身上。

与此同时,还有不知其数的各种念头,遥遥从虚空中渡来。这是什么?方兴不知,但是那随之而来的力量膨胀感却绝对不会错的。他遵从心中所悟,右手食指一点,便是一道金光射出,正巧落到那白额猛虎法相仅存的虎头上‘王’字上。

顿时,那已经有些虚化雾散的‘王’,猛的亮了起来。随后,光芒大盛!方兴惊讶的看到,那头锦毛吊眼白额猛虎法相又活了过来——或者用‘活’字并不准确,因为那虎头、虎身,虎抓、虎腰,虎鞭、虎尾都是在虚空中,被金色光芒随着方兴的心意一一勾勒起来的。

这一刻,虎目之中流光溢彩,虎躯之上火光闪耀,这头曾忠心拱卫方兴的锦毛吊眼白额猛虎又再一次站了起来。牠也不管牠的尾巴还不断流出一丝一缕的金雾,被一旁的黑光所吞噬,白额猛虎法相转身就向玄冥神光扑杀过去。直到这时,玄冥神光才从吞噬灵气的兴奋中醒悟过来,和旧敌再次战成一团。

方兴这时也没闲着,他也用那密布整个空间的金色网络,不断侵蚀着玄冥神光。一时间,黑雾散、黑影消、黑风歇,唯有黑光还继续发泄着它的暴戾伟力。白额猛虎法相在方兴的不断支援之下,与玄冥神光互殴也不落下风。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黑光沉郁,金光闪闪,相互纠缠在一起,杀得两败俱伤。

玄冥神光依旧徒劳顽抗,但是这只暴戾凶残而狡诈的先天灵物很快就发现了,不管它从猛虎法相上抽取多少的灵气反哺己身,猛虎法相很快都会在那源源不断的金光的补充之下,恢复过来。这个发现,使得这先天灵物顿时凶性大发,也不顾猛虎法相的阻挠,顺着那条光线就向方兴杀了过来。

金色网络在身,底气十足。方兴面对玄冥神光又有何畏惧?他正求之不得了!见玄冥卷席将至,方兴不惧反喜,摇身也化作一道金光上前迎战。而随他之后,白额猛虎法相也一头撞来。

下一刻,三道强光,撞到一起。金符火光满天飞舞,横扫了整个囚牢,在瞬间膨胀起来的耀眼强光中,玄冥神光所化的黑光,冰消雪融。这让它不由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怪啸,方兴和《先天虎符真文经》的法相的联手一击,让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也让他对方兴神智的禁制顿时分崩离析。

方兴跨/坐猛虎,手擒玄冥神光,在金光灿烂的光之海洋里腾空飞起,他已经对自由迫不及待了。然而,这时,原本是为他输送力量的源头——金色网络,却忽然拉扯住方兴离去的脚步。在这囚牢崩溃的那一刹啦,金色网络猛的收缩,将方兴裹住。方兴只觉得,前方好像是一涡旋,似有千万钧的力量,拉扯着他,正等着他的自投罗网。

方兴重新化作一道光,在他眼前,一幕幕流年的光影飞快闪过,快的让他看不清所以然来。就这样,他与身边亿兆的光芒一起,旋转、放光,唯一的感觉就是似乎有无数的人都在他的耳边念叨着一个声音。

——“灵鹫,我主!”

接着,就是光明大亮,方兴发觉自己已出现在一座祭坛之上。

那祭坛约八丈之高,宽百步,上有累累白骨,冲天血气。方兴在祭坛上转了一圈,这才发现他不能走下祭坛的原因,是因为此刻的他正附在那祭坛之上的一件斑斓古物的身上。而且方兴出乎意料的发现,他那附身之物正是一枚错金虎符——且与他灵台心境中所现之物一摸一样。

此刻,方兴又发现,白额猛虎法相隐隐盘踞在虎符之中,牢牢镇压着萎靡不振的玄冥神光。看到玄冥神光束手就擒的样子,方兴一笑露齿,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回。在没有找到收服玄冥神光的办法之前,他是不会再让其接触到一丁点的灵气滋补。

方兴的视线一转就走,再一次落到那枚错金古铜虎符之上,相比其他,此刻的方兴更对这枚虎符抱兴趣,他正欲辨识一下这虎符上面的嵌玉铭文究竟为何时,远远传来苍凉的牛角号声。

这时,方兴才有些惊异的注意到,祭坛四周还有数百人或是赤裸放歌舞蹈、或是忙着屠宰牛羊;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数千人跪地膜拜;而远方目光所及之处,尚有万顶白帐。之前他所听到的千万个念头,都是从这些人脑中传出,通过那道金色网络,传入方兴心里,隐约的响动。

现在,方兴莅临此地,就听的更加清楚了。

那些奔放而舞、放声高歌的男女们,心中意念坚定无比,唯有一个呼唤,那是——“灵鹫我主!”

那些跪地的数千男女,心中或是狂热、或是恐惧,他们唯有一个朝拜之主,那又是——“灵鹫我主!”

那万顶白帐之中,还有亿兆杂念攒动,有祈福的、有诅咒的、有忏悔的、有乞求的,等等……种种念头,五花八门,千奇百怪,这些诉愿之中唯有一个共同声音,那就是——“灵鹫我主!”

这些意念浩浩汤汤,在祭坛之上汇聚成一条长河,倾泻而下,似万千血河从天而降,灌入虎符之中;那些被宰杀的牛羊,浑身鲜血从伤口喷溅出来,浸透了祭坛的黄土,化作温暖的力量之泉,泉水潺潺,延绵不绝,缓缓注入虎符之中;这一切都最终被传递到方兴的‘身上’,给他带来一种力量充盈感和无穷无尽的繁芜杂念。

方兴不由暗道:“难道这些人祭祀的,是我不成?”

第三章 屠尽百万祀我主

眼前的一幕,让方兴不由暗暗咋舌道:“难道这些人祭祀的,是我不成?”

方兴读过书,进过学,自然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淫祀野庙’了。

这祭坛近处,数百人赤身而舞,屠宰牲口的,当属祭者也;跪地膜拜的数千人,当为信徒;远处那近万帐幕之中,皆可以算的上皈依者。方兴当即就想起,灵鹫老祖曾经在他灵台心境中诱引他时,曾经提到过的那句‘万里科克辛草原之主,麾下有控铉之士百万众’的炫耀之语来。

眼下,这些披头散发、茹毛饮血的野牧蛮夷,虽没有灵鹫老祖当时夸耀的那般厉害,但是数万人,千万的念头,山呼“灵鹫,我主!”,这份威势,比起大周皇帝上朝之时,还要显赫一点吧?这个灵鹫老祖的土皇帝当真了得,不过,也是应了他那句自得的话来——‘积德行善我灵鹫’——现在,方兴眼底这一切,不正是那位大善人给他留下来的福泽吗?

这些信男信女,精勤于香火,即使方兴只是以念头降临此地,但也能察觉出这蕴藏其中的惊人力量来。灵鹫老祖幸苦一生,一念之差,便在转身间,前功尽弃,一生心血付之流水,统统便宜了方兴。这让方兴收获成果的同时,也有些暗暗警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灵鹫老祖因大意而亡,此刻的他也不能同样小视玄冥神光啊!

心中戒备之余,方兴的眼光转向祭坛之上,虎符之中。《先天虎符真文经》所化的白额猛虎法相神、气饱满,在源源不断的畜祭下,身形也越发的凝实起来。可玄冥神光的模样,却是让他眉头一皱,那涌入虎符中的血魂之力,竟也有不少被玄冥神光所吸收,仅仅是这么一会功夫,玄冥神光一身的萎靡之色已是十去八九。

方兴仔细打量,发现那股潺潺细水中,有近八成为他所得,还有两成留在虎符之中被《先天虎符真文经》与玄冥神光分食。眼下,这两个以前同在灵鹫老祖麾下的灵物,已经是各为其主,相互之间,毫不谦让的你争我夺,争抢着余下的力量之泉。

《先天虎符真文经》是堂堂的正四品上的炼气法诀,【中三品】法诀当属它为雄。修炼其法,可使人至炼气第六重天,贯通【通神三天】,叩响【长生三天】的大门。可是它和原是先天灵物、后被灵鹫老祖花费百年心血练就的玄冥神光比起来,却是大大的不如了。眼下,它已经在争抢之中多次失利,致使玄冥神光渐渐的做大,镇压之态已经岌岌可危了。

“果然差点就大意了!”方兴岂容玄冥神光再次作恶!当即,从自己的八份之中拨出两份,倾力支援《先天虎符真文经》。得到方兴的大力相助,那个猛虎法相再一次将玄冥神光牢牢压制,甚至连玄冥神光的那一份血魂之力也被它夺了大半去。

看到这一幕,方兴长眉依旧深蹙着,他已经注意到,被宰杀的牲畜已经越来越少,他能从祭祀中获得的力量也越来越少。这样下去,等到畜祭停止的时候,再想像现在这样将玄冥神光死死的镇压,那可就难了。

这时,祭台之下,几个人的争论之声引起了方兴的注意,虽丝毫不动蛮语夷言,但是在祭祀香火的帮助之下,方兴将这些人的话听懂了一些。

只听一个粗声粗气,言语中似乎带着奔雷的男声道:“大祭司!祖灵已经亮了一夜了,老祖一定遇见了大事!现在牲畜就要用杀光了,离我们最近的卑呼部落,也还有纵马跑五天的路程,再没有血祭,老祖那边怎么交代?我的部落里已经献出了所有多余的牲畜,还要的话,我的勇士就要在春天里饿死了!大祭司,你还不……”

这个男人的咆哮还没有说话,就立马被打断了,“尉屠奢!你在打什么把戏,难道我不知道吗?卑呼部落同样是老祖的子民,你休想打他们的主意!”

被人斥责的尉屠奢闻言,随之回报出更猛烈的咆哮:“乌木泰!再没有血祭,老祖就要发怒了!卑呼部落占着最肥美的草地,有这最多的马群和羊群,但是他们已经一年没有为老祖奉献过了!”

听出他们正在争论的正是与自己戚戚相关的畜祭问题后,方兴大有兴趣,他心念一动,便轻而易举找到了他们。他们一共三个人,此刻就站在离祭坛的屠宰牲畜地,不远的地方。现在说话的尉屠奢,就是那个身材健壮,满脸横肉的家伙。他和身材瘦弱的乌木泰相骂后,转身对身前的一个老者,语恭气壮的大声道;“大祭司,只要您同意,让我部落的勇士去卑呼部落牵走足够的羊和马,那我现在就下令将一万顶帐幕中的奴隶都献给祖灵!”

手持一根白莹骨杖的乌木泰正要开口时,两人身前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大祭司,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个被称为大祭司的老者头插一根白羽,一脸灰败之色,但他稍一示意,正在争吵不休的尉屠奢和乌木泰就不敢再多话了。大祭司在两人闭嘴不语后,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尉屠奢,真是的一万顶帐幕?”

尉屠奢保证道:“一万顶帐幕里的奴隶,不管男的,还是女的,都拿出来献祖灵!”

这话说出来后,连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乌木泰也大吃一惊,不敢再反驳他了。尉屠奢部落这几年征战不休,拥有着最多、最好的奴隶;男的都是草原上最精良的工匠和牧民;女的都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奴;一万顶帐幕,每一个帐幕里都有不止一对这样的男女奴隶。这一下,尉屠奢开口就是两万个奴隶,难怪乌木泰哑口无言了。然而,听到这样的大手笔,大祭司依旧满面严峻,不肯开口答应。

这时,有人连爬带跑,滚了过来,惶恐道:“只剩下最后一百头羊了……”

尉屠奢看到大祭司还在沉默,便当机立断,连声吩咐下去。只是一会功夫,就有两个穿着臭烘烘的皮革盔甲的武士,拖着一个女人快步跑了过来。这个女人穿着草原上难得一见的丝绸衣裳,脸蛋嫩的就像一个从未被草原上的干风吹过的江南女人。眼下,她被两名武士无情的拖拽在地,白嫩的足掌,无力的蹬踏着,被坚土磨出一道道显眼的血痕。

女人被拖到尉屠奢面前时,她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白皙身子露了出来,那是一种让人恍神的白,即使尉屠奢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但他还是不由被那种美感所深深吸引。

“锵”的一声,尉屠奢拔出腰间的利刃,搁在女人的锁骨上,那里曾经被他无数次的把玩,让他回味无重。

此时,女人头上的束发也断了,一头乌发如莲般散开,比任何丝绸还要光滑柔软。她便这样仰着头,眼中泪水点缀,瞅着尉屠奢,楚楚可怜。

尉屠奢不为所动,狠心一剑挥去,顿时温热的鲜血飞溅开来,在黄土壁上喷出一朵血色之花来。数滴腥热鲜血从尉屠奢的头发上,一直淌到脸上,他也不去拭,只是朝空挥着利刃,大声吼道:“大祭司!我屠奢部落,将献出一万顶帐幕里的所有奴隶!不管是最好的工匠,还是最美的女人,都将献给祖灵!谁要敢隐瞒,就用五匹马裂了他!”

女人依旧还在抽搐着,鲜血流淌的满地都是,而尉屠奢终于等到大祭司的认可了。

“为老祖献身,是卑呼部落的荣耀!你可以去做,不过除了这些,你还要在太阳下山十次之前,再献出一万匹公马、一万五千匹母马、两万五千头羊、和至少两万名的奴隶!”

“行!”

尉屠奢痛快的笑,爽快的答应。然后,他又看了看斜躺在他面前的女人——那是他最美的女奴,也是他最疼爱的女人。平时连喝水都是由仆从伺候着的,然而眼下,她被他亲手杀死,变成一具不再美丽的女尸。

迈开大步,尉屠奢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这里。血腥的味道,已经在他鼻孔中渐渐淡去,走了一段路后,他忽然回身,抬头睹目那高高的祭坛,在他视线的边缘处,正有无数哭喊嚎叫或惊悚、麻木的奴隶,如之前的那些牲口一样,被一一屠杀。

方兴注视着这个人,他听到这个叫尉屠奢的男人,在心里如此对他祈祷:“老祖啊,你要能助我成就大业,我就是屠尽天下所有的美人,又有何妨?”

目送尉屠奢离去,方兴沉默良久。那个昔日的美人,此刻的尸体已经冰冷僵硬,和无数属于丑陋的、低贱的、或是人的、或是牲口的尸身混在一起,堆成一座尸山。

在那里正有一股如温暖泉水般的蓬勃力量遥遥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传至耳边。

——“灵鹫我主,求求你救我……”

——“灵鹫我主,求求你……”

——“灵鹫我主……”

这一刻,方兴视线所及,尸山血海,血流成河,他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第四章 卧薪尝胆几春秋

这一刻,方兴视线所及,尸山血海,血流成河,他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心里更是情不自禁的涌出一种抗拒的意志,然后就是一阵阵的眩晕。

从那一刻起,方兴眼界中的一切景象都似乎颤抖了起来。无论是数丈高的黄土祭台,还是满地的血尸与白骨;无论是凄哭求饶的奴隶,还是狂热亢奋的信徒;在此之后,都统统归于一片地动山摇中,这是一幅末日的画面。

就在那一切崩溃的一瞬间,方兴只觉的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异力量,从头到脚涌入,震动着、充盈着;宛如胎儿身处母亲最温暖的怀抱之中,让他不再畏惧黑暗;又似孩童被古板认真的父亲严苛的训叱,让他不再逃避残酷;猛烈的雷光电力化作一股热流在他身体内激荡,将那股冥冥中的禁锢之力彻底炸碎;他顿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方兴觉得似乎有那么一丝光明从天际映射了进来,照亮了那一尺的幽冥。远处传来一阵清香,更是有一股强大意识如滔天巨浪一般升起……

然后方兴醒了。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口鼻间便涌入阵阵浓郁的药香,一股似曾相似的感觉浮上心头——就像以前,帮母亲煎药的感觉一样,似乎空气中都蔓延着一种名叫亲情的暖意。这样温暖的感觉,无论是那阴森刺骨充斥着暴戾与死亡气息的冰冷世界,还是那残酷血腥充斥着杀戮和野心的狂热草原,都不曾有过的。

那冰火两重天的感受,让方兴有着一重特殊的记忆,无论是光明温暖的一面,还是另一面的黑暗冰冷,方兴都难以忘怀。然而,一回到现实,魂魄遭遇的险境,让方兴心头的感慨转化做一片焦急,大有寝食难安之感,他心道:“玄冥神光戾气深重,《先天虎符真文经》所化的白额猛虎法相远不是它的对手,不知我离去之后,猛虎法相还能不能压制住它。”

虽然方兴心中还有千般疑问和困惑,但他还是深深吐了一口气,在一息之间便稳定住了心神,这才睁开了眼睛。

方兴睁目醒来,此刻,他已身处那内院中的豪宅之中,只是身边多了三个不速来客。

方五、方传武,另一位白发苍颜的老翁。那老者虽然少见,但方兴还是从记忆中找出了记录,他正是方五言语中提到的信医族老、方信医,东平方家六大族老之一。东平方家家尊之下,设有六大族老。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物,平时极少能见到,方兴对方信医这位族老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家族大祭之时。不过方兴现在已经从方五手札中了解到,这位家族族老正是方五的授业恩师,《药王秘经》的掌有者。

“刚才将我从那片幽冥叫醒的滔天巨浪意识,就是属于这位老爷子的吧?”方兴暗想,虽不知道最后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礼貌二字,方兴还是知道的。于是,方兴又深深吸了口气,振作起精神来,喊了一声“族老”,正要起身行礼。就在这时,他的舌尖忽然泛起一些血腥感,让他只觉得呼吸突然岔气,心口一闷,几欲呕吐。

方信医衣袖轻动,一股柔和的力量,就将方兴缓缓托住,他道“免了,你有伤在身,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没错!正是这股熟悉的力量,温暖中带着丝丝雷电的蜇人力量。方兴可以肯定了,最后出现的那股奇异力量和滔天意识正属面前这位老者。难怪方兴当时,还在奇怪那股清香之中为何会有那么一缕死气缠绕不去呢!

刚才的神志昏迷,来的太过突兀,方兴心里不知道何故,现在遇到族老这种身份的人物,便也不再将疑问隐藏,直接问了起来:“方兴孟浪了,给族老添麻烦了。只是刚才我是怎么了?我只觉得昏昏然一片,全不知晓就近发生了什么事,还望族老给我解惑。”

听了方兴的问题,方信医也不吱声,依旧不慌不忙的在随身带的药箱中翻/弄着。

这幅样子,落到方兴眼中,却是好一阵子的不快。他心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一下就变脸了?你是长辈,我尊敬你、敬重你,都是应该的。但是,你徒弟闹出的事情,我好声好气的问了,你就是护短,也该吱一声啊?”方兴心里不快活,身体又不适,于是他索性闭目养神,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屋内四人之中,方传武虽为家尊嫡子,但终还不是家尊,所以,此刻还是以方信医的地位最为崇高,他不吱声,别人也不好搭话,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今夜,方兴奇遇连连。先是在灵台心境中,他将《先天虎符真文经》中所藏的七大奥义尽数领悟,得错金虎符,已经是真正得到了《先天虎符真文经》的传承。之后,他手持错金虎符,驱使锦毛吊眼白额猛虎法相,两斗玄冥神光,更是和《先天虎符真文经》的先天灵性相得益彰。最后,在那草原之地,他和《先天虎符真文经》所化的猛虎法相,联手镇压玄冥神光中,更是吸纳到了千余匹马、数千只羊的精血魂气,这些力量虽不曾精炼,但却胜在数量广多。

眼下,他才一凝神静气,就能体会到自己修为的精进。胸口那道真气种子早已不翼而飞,方兴惊讶万分!炼气九重天中【真灵三天】第一天真气胎动期从锻炼血气以致真气胎动始,经过炼精化气,到真气种子孕化入窍止。可眼下,他的胸口真气种子哪里去了?难道是已经孕化入窍了不成?

方兴连忙细查,只觉得唯有一团金色光华在膻中穴内不停闪烁。金光之中时不时闪过一幅猛虎的神姿,多是方兴早前于灵台心境中所见的群虎之态。连他自己都能察觉到一股勃勃生机蕴藏他的体内,让他更有一种凛冽气势。

这分明是【真灵三天】第二天入窍炼形期中引气入体,伐体之初的始态!

方兴忽然睁开眼睛,眸光大亮。

仅是一夜过去,他已经脱去新晋之名,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位【真灵三天】第二天入窍炼形期的炼气士了。看着房内的一老二少,方兴这时候竟有了一丝沧桑之感。

这刻,他听见方信医忽然道:“好,好,好!没事了,你这孩子倒也福缘深厚。”

说着,他连药箱也不带了,丢下摆弄多时的药箱,方信医起身就往屋外走去。老人家腿脚不利索,缓缓而行。方兴不知这位族老葫芦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便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之中,而方传武则和方五则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方五仗着他与方信医亲近的身份,连忙赶上去伸手搀扶,又借着这个机会进言到:“族老,您看三郎这次不慎魂魄离体,元气大伤,该不该补一补?您老还是留下来坐镇吧,这样我们才更心安一点啊。”

“哪里元气大伤了?不要什么话都捡着说!”方信医腿脚不利索,可人却清楚的很,听了方五的话,也不停下脚步,只是回转过身来,边走边说道:“老头子我说了,方兴这孩子就是福缘深厚,现在哪里是元气大伤?明明就是吃过了大补药嘛!你们两个糊涂蛋好生看看,看仔细了!一身血气凝练浑厚,胸口那道真气种子已经孕化入窍,他分明已是入窍炼形期的修为了!”

“什么?”

“入窍炼形期?”

闻言的方传武和方五简直难以相信,连忙将方兴打量了里外清楚。真气种子孕化入窍后,炼气士便走上了引气入体,淬练身体的道路,举止之间也会自然而然的引起天地灵气,漏出一些气机可供窥视。可现在,他们两个人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方兴有什么异常,他所彰显的依旧是一个炼气第一重天的气息。

一夜之内,从炼气第一重天的真气胎动期一举迈进炼气第二重天的入窍炼形期,说实话,方传武和方五是不信的——“真明明还是真气胎动期嘛!入窍炼形期?怎么可能!”

可是说出这话的,却是家族内地位尊崇的族老,方传武和方五即使不以为然,也不能表现出来。其中方传武矜持身份,这个问题,还是只得由方五来问。

“你们看不出来?”方信医有些奇怪,他又仔细的盯着方兴看了一阵子后,突然狠狠瞪了方兴一眼,“你这孩子,福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早前传武和我说,说你竟得了一门先天传承,当时老头子我还不信。先天传承?大周朝一共才多少个,洒到人海里就撞上你了?然而,现在老头子我是信了,真信你是得一门了不起的传承法度来着!”

老人家流露出精光的眸子紧盯着方兴,他说:“你这是王虎潜伏吧?传武说你得的是吕梁左家的《虎符真文经》,我想了想,《虎符真文经》中几大精要中也只有王虎潜伏能将你的气机掩饰的这么诡异!”

“哎,看到你这孩子,老头子我真是老了。”方信医一边叹气一边转身对方传武、方五说道:“王虎潜伏,这一势,若不是先天传承的话,怕是要到体内阴阳元气交济,化灵识为神念那一刻才能使得出来,你们两个?”他摇了摇头,轻哼了一声,“一个刚刚纳煞存念,还有才是一个气海丹成的境界,虽说都是炼气第四重天,但是你们两个还是差的太远了!”

直到这一刻,听到方族老详细的解叙之后,方传武这才相信面前的这位三弟已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两日之内,两次晋级,三重精要,三郎啊三郎!你短短两天的时间,就走过了别人走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长路了。”方传武长吁了一口了,语气中的那丝震动毫不掩饰。

这是方兴第一次见到他流露出这幅神色来。不过,这两天的磨练,以及在悠悠岁月里的坚持,都早已让他如脱胎换骨似的变了!

面对方传武的赞誉,他不骄不躁,只是淡然一笑,“大郎啊大郎,你哪里知道——我为此卧薪尝胆了多少年!”

第五章 鲲鹏击浪从兹始

“大郎啊大郎,你哪里知道——我为此卧薪尝胆了多少年!”

这番话,被方兴一字一句款款道来,语气平和却又不乏年轻人的锐气。面对方传武、东平小儿辈第一人的威风八面,方兴戒骄戒躁的豁达中,却有一种英武之气溢于眉宇间,与方传武分庭抗礼,尽显不凡风度。

这种器宇轩昂的姿态,落在方信医的眼中。这个已经年过七旬、一身修为直达【通神三天】法相神通期的宗师人物,心底也不禁轻声一赞:“好个方家子!”

而这时,方传武才发现,面前的方兴,在两日之中所成长的绝非只有修为,那他一身锐气逼人的勃勃生力,雄姿奋扬之状溢于言表,是无法掩饰的。方传武这才明白,已不知在何时,面前的这个对他奋起直追的三弟,此时已经成长到可与他并肩而立的地步了。以方传武的沉稳,一时间,也不由生出一份怅然若失之感,他对方兴说:“以前我当真是小觑你了!现在你再打熬几年,已可和我相提并论了!”

“他才十六岁啊!现在就身怀先天传承之法……”与此同时,方五则是惊叹道。他心头的感慨则远胜他人,与方传武、方信医等人不同,他可是在三天之言,眼睁睁的看着方兴从一个凡夫俗子走上炼气修行的通天大道;又从一个炼气第一重天的新晋,一举成就第二重天;再得数重【中三品】的精要的相助。短短三日里,方兴的身影已经高大到他需仰视的地步了。

看着与方传武一言一语,神态自若的方兴,方五心里猛地生出一阵苦涩:“难道这就是世家子吗?我辈寒门子弟,拼搏半生,都不及他一日悟。鸡狗蹉跎一生,也不如凤于梧桐枝上的一声轻鸣……”

这般无奈自苦的想着,方五因元气大伤,精血败落而佝偻的身子竟又矮了几分——只有从最底层打拼过来的寒门子弟,才会明白当今世上,世家门阀是如何的一个庞然大物,才会对世家子弟抱有最深层次的忌惮。

这一刻,方五终于在心底将方兴视作了世家嫡传子弟,对世家子的畏惧和臣服意志,让他不由单膝跪地,对方兴一拜,口道:“罪人方五,见过三郎,昔日诸多罪过,还请三郎责罚!还有那今夜卫戍的两个奴婢,我已经尽数拿下,囚在地牢里,只等明日过了午时,便以护主不利之罪,废去修为,发至矿山为奴!”

方信医见之微微摇头,心道叹道:“方五这孩子,还是太操之过急了。不过也好,我且看方兴是如何处之。方五是我的衣钵相传,若是方兴逼迫太甚,我终是要护他一护。”他的动作虽然轻微,但是还是被方兴日益强横的敏锐的观察力所捕获。

方兴心中波澜不惊,他和方五的前仇旧怨,他已说过‘一笔勾销’的话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岂会再反悔?不过,方五现在既然主动提及,并真心请罪。方兴也就顺手推舟,要当着方信医和方传武的面,将事情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说个清楚。这样日后两人之间再有事端,也不怕方信医护短了。

于是,他扬眉道:“昨日,你赠我炼气手札一份,我就说过‘一笔勾销’的话来,昔日种种不快,都已揭过,五统领无需再言。”

“不过……”看到方五抬头时露出的感激和惶恐之意,方兴微微抿嘴,驾驭这些人总要敲打一下才行,“不过,五统领所有的两个奴婢又是什么事情?”

虽然方兴早知‘刁钻嘴巴’和‘梅乡佬’两人,但是他现在总得听听方五又是怎么说的,尤其是今夜中的种种事情,方兴迫切的想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他们的看法。

方五心底的一颗大石头终究落地,心道:“现在信医族老和大郎都为见证,方兴总不会妄言欺我吧?有了这番话,也不枉我耗去两滴本命精血和一身血气来救他。若是他真的做到尽忘旧仇,日后前途广大,我便听命于他,忠心做事,又有何妨?”

再看信衣族老对他微微颌首,方五便一五一十的将他在今夜里面的所见坦诚道出……

当方五说道,他看见方兴魂魄惨淡,他欲以舍去一身精血滋补之的时候,方兴这才明白,其后的诸多事端,竟然都是因为这里的一个小小的误会。

撇开方兴的郁闷不谈,方信医医术高深,又曾经做方五的传功恩师,眼下,他听见方五所说的种种,也不禁入神。在方五谈到凶险之处,他也好似身处其中,不禁谈性大发,插话道:“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乱闯祸!”

只听他用严厉的语气教训方兴,道:“这次要不是方五及时发现,又舍去本命精血救你,老夫就是赶到也救不下你了!你先吃了方五两滴精血下去,又得老夫的倾力之助,尽得好处,要是再不长点脑子,以后有你哭的!”

接着,老人家训人的癖好发作,拿起药箱,又转过来训另外两位,“大郎,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三弟才不过真气胎动,什么都不懂,又没有师傅带,你就敢让他一个独处一室瞎摸索。你平时的稳重都到哪里去了?昏了头啦?”

训完方传武,又在说方五:“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傻徒弟!你都要突破的人了,两滴精血一下去,活人都能被你撑死!你就敢这么救人?气死我了!要不是老头子我没几年活的,现在就揍你!”

于是,屋中三位大男子汉,就这样在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训斥下,诺诺称是。这三位,各个都是心高气傲,雄心万丈的人杰之辈,现在在一老翁的淫威之下,尽做乖巧模样,也可称一奇了。

方兴心里却是在发窘,总不能说“我魂魄浑厚无比,不类凡人。在天上吹着啸风,本来是挺舒适的,就是因为你那个傻徒弟好心帮错了事,两滴本命精血下去,差点帮助了玄冥神光害了我……”吧?怕话才出口,方信医就会吹胡子瞪眼的将他剖开几份,好生研究去了。所以他只能面露受教的神色,点头称事罢了。

相比之下,方传武的认错态度无疑要端正的多。方信医所批评的问题,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之处。方兴出众的表现和刘名扬给刘、方两家脆弱平衡带来的威胁,这些都蒙蔽了他的正常感应。又加上闭关多时的父亲忽然召唤,方传武竟然只安排了住所待遇和守卫人员后,就将告诫方兴的事情忘在一边了。虽然方五送过去的炼气札记也有引导的意图,可是现在看来,效果实在不佳,还是让方兴险些遇难。

“若不是方五忠心耿耿,族老又来的及时,怕是不仅父亲的重托尽负流水而去,东平方家的嫡系力量也要少了一份吧!”方传武想到这里,心头泛起重重的自责情绪,他作为东平方家的嫡长子,家族的继承人,自然事事以东平方家事为己事。方兴身怀先天传承之秘,他若伤重死去,那将是东平方家的一大损失。因此面对族老的教训,他虚心接受了。

而方五心中却是感动:“族老这么说,是在给我表功了!”

今夜这件事情中,损失最大的人就是方五。不仅仅是损失的两滴本命精血,得花费长久的苦功才能恢复,更是因为这么大的损失已经影响他巩固气海的苦功了。炼气第四天阴阳交济期中纳煞存念是关键之局,现竟因此被要被生生耽误数年!

如此巨大的损失,若说方五没有后悔之意,那就是假的!炼气大道之上的损失,是任何俗世言辞和利禄都无法挽回的。眼下,方信医既没宽言安慰他,也不曾拿出功名利禄来搭谢他,反而严厉的训斥方五,这让方兴反而在心里升出一种“懂我的果然还是恩师”、“师傅果然还是向着我的。”的亲近之意——这让人不得不说人性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好生过了一把训人的嘴瘾后,方信医抽出身来,竟挎着药箱,便微微颤颤的径直走了,他一边走还一边说:“刚才你们说要给方兴这孩子补一补?老头子我得说,不要补,不要补,再给他补就要爆了。得好好操练他,累他几天就好了。你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导他们,不要什么祸都敢闯!”

临到门口时,方信医好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来了,他老人家回过头来,又叮嘱道:“方兴这孩子,现在正好一身血气饱满,精气十足,正是引气入体,伐体之初。我看,事不宜迟,现在就应该用药了,把准备好的药汤用了。以方兴这孩子的先天传承来言,等他伐体功成时,迈入第三天阴魂出游期也不在话下。到那个时候……”

话到此处,方信医目光灼灼,对方兴说:“东平八百里山河,【真灵三天】之下,当以你为首!”

“从此,我方家又要多一位【真灵三天】的东平第一人了!”

第六章 真灵灼灼我为雄

当今世道,百十人中未必有一人可炼气修行,百十炼气修行者中未必有一人可至【通神三天】。蹉跎于被俗称为【下三天】一辈子,就是绝大多数炼气士的一生命运与成就了。

据方兴所见过的户簿中记载:东平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有户七万一千四百七十七,口二十五万二百八十二。屈指算来,炼气之士也不过两千之余,这其中,又有十之八九,都驻足在【真灵三天】的修行境界中。

【真灵三天】第一人,这是何等威风凛凛的称号!这便是族老方信医对方兴的殷殷期待。扬扬手,方信医丢下方兴等三人,又走了几步,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一身的本事,都让方五那个傻徒弟学去了。药汤的事,尽可让方五来做,我给你们坐镇就是了!”

“方兴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什么都不错,以前就是想得多,疑心太重。现在一个月不见,竟然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心性大好,了不起!”这声音后劲绵绵不绝,又听他老人家教训道:“方兴,你这孩子吃了老头子我三年的打熬之功。现在,老头子我就倚老卖老的教你几句,”

“‘既然踏上炼气大道,心气便是第一要务!想要做人上之人,那就该有驾驭群雄的豪气!’方兴,老头子快进土的人了,我的话,你要好好的学着,好生努力!之后,遥遥传来了最后一句话:“真想不到,老头子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方家又一位新星的崛起!好!实在是好!”

白发老翁已去,其言犹在耳边回荡。之前,方五所述的‘故事’倒也有趣,方兴一一听了,只觉得似乎有天数所致,竟有千般巧合都凑在一起,一波三折,种种巧事都碰在了一起,最终让他受益良多。现在又闻族老之言,不由当即面色一正,人已从榻上起身。

他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方兴对这句话不予置否,不过这句名言此刻用在这里倒是十分贴切。方五终究是有心救助过他,而且世人也均以为是方兴是不慎魂魄离体后,被天风吹得灵智不清,若不是方五发现的及时,舍出两滴滴本命精血救他,恐怕当即就要魂飞魄丧了。方兴若不表态称谢,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况且又有族老这样的人物在其中穿针引线,这个面子,方兴得给。

正好方信医告诫方兴;‘驾驭群雄的豪气’的话传来,方兴索性借梯下楼,他一边起身做势欲将一直半跪在地的方五扶起,一边口中笑道:“多谢方五统领的义举,以前方兴多有得罪,还望方五统领海涵!”

两世为人的方兴,自是有一方开阔的眼界,这句话说的丝毫没有半点怨气和作伪之色。这幅摸样,连方传武看了,也不禁在一旁暗暗点头。他也开口道:“老五,三郎得了你的手札心得,又被你舍命相救,你就不要再谦虚了。”

方五连声推却不得,只得半推半就的欠着身子,口道:“不敢,不敢。”方才拘谨的站起身来,一时间房间内,似乎其乐融融。

又说了几句关于魂魄离体的危害之类的闲话,方传武就和方兴起身,三人一起往药园去了。

现在依旧是深夜,方兴自己估计大概已经过了凌晨,约在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左右。

这刻,天色依旧黑得厉害,方兴一行前后左右都有护卫提着灯笼。方兴暗地里数了一下,一共十位炼气之士,均是方五所领的家族武士。这让方兴心里一动,想起那两个守夜人来,便开口道:“大哥,刚才方五统领说过,有两个护卫因我之故,明日午时就要被废去修为。我念他们修行不易,想找你讨个人情,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方传武闻言笑道:“你果真是个书生出生,耳根子软。在城里为了小厮求情,现在又为了这两个奴婢向我讨人情?哈哈……”边走边笑了几声,他又道:“讨人情可以,但家里法度森严,那两个奴婢护主不力本该受罚,以为后者戒。三郎,你要想饶了他们可以,不过需拿一样东西来换。”

方兴想救那两个护卫,也不过是一部闲棋。夜里,他魂魄临空,听了这两个人好长的一段牢骚,对他们两个性格,方兴也颇有了些了解。那个被称作梅乡佬的外地人,有些见识,性格也还憨厚;而那个言语尖酸刻簿的‘刁钻嘴巴’除了一张刁嘴之外,也没其他太多心机;这两个炼气士,修为高——都是炼气第三重天、【真灵三天】的佼佼者——性格也易于驱使。若是代价不大,救下来放在身边,以后有机会用上一用,也算是个帮闲。

于是,方兴也不着急,随意问道:“噢?什么东西?”

方传武回头一笑,道:“《先天虎符真文经》!”

果不其然,方传武这个要求,完全被方兴所料中。现在家里对他的了解,也都是方兴亲口所说的种种。他一身的要害大秘,没有半丝泄漏。而相比前世种种和玄冥神光来言,《先天虎符真文经》的重要性和珍秘所处终究是要少一些,这便被他推出来的挡箭牌。

正四品上的炼气法诀,修炼其法,可使人至【通神三天】第六天!在大周九品中正之法中,贵为各州顶级势族的传承法度,非此,不可为中正官。

这种宝贝,方兴眼下尚不能独享,那出来与家族分而食之,获取家族的支持,也是正理。眼下,他手持错金虎符,可驱使锦毛吊眼白额猛虎法相,对《虎符真文经》中所传承的几大精要奥义,倒也不是特别上心。不过方兴没想到的是,方传武竟是用如此的委婉说法讨要。

“看来,我在家里的地位已是稳如泰山啊。”方兴心底一笑,从为人所欺的毫无权势,摇身一变,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过是跨出了两步而已。然而,就是这两步,对绝大数人而言,却是如天堑一般。脸上神色稍稍敛起,方兴正色回答到:“《先天虎符真文经》所传承种种,我既得了,那便也就是家里的了,这个,不用大郎你说,我也会奉献给家里。”

看着方传武回首时,脸上露出的满意神色,方兴心中一哂,敛眉眯眼,再道:“这先天所传的七大精要,我已尽数领悟!日后便传给家里吧,这也是我对家族的一片拳拳之意!”

此言一出,四下震惊。连方传武也不由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方兴。这时,他脸上的沉稳表情再也维持不住,齐齐化作一片惊讶之色

夜风吹动灯笼,烛火明明暗暗的亮着。这两位堂兄弟;其中一人,身姿挺拔自有一股勃勃英气;另一人,身材健壮、气魄如巍峨重山。

方兴、方传武,他们两人,便隔着数步之路,默默相对。

过了那么几息,方传武这才摇头叹了一句,然后转头回身,继续迈步走了。他说的是——“三郎,我真看不透你了!”

之后,一行人再无他话,又走了几刻,药园就已经到了。

四下黑洞洞的,打着灯笼,但数尺之外的就已经看不清了。因此方兴倒也没打量出这内院出名的药园是个什么摸样。只是觉得迎面扑来的尽是浓郁的药香。

除了药香还是药香,这种环境让方兴不由感到心旷神怡,心境极佳。

进了园子,抬头便可以看到一张黑底黄字大匾悬在大厅门廊之上,匾额古旧,带着岁月的痕迹。方兴忍不住读出了声——“药王厅”

就像那本《药王秘经》一样,都是好大的气魄啊。方兴感叹了一句。

他的炼气之路,坎坷走来也不过才三天的功夫,所见到的炼气高士,如方传武、方信医之辈,这些人都有着一种敢于笑傲天下的气魄,无一不是心怀傲气的豪迈之士,就是那个刘家大少、刘名扬也是骄傲狂狷,不可一世。

而他了?他踏上的又将是如何一条漫漫长路呢?

在思索中,人已进了大厅。这会,大量的药橱、各色的药箱,零零散散,各式各样的药材,堆满眼都是。连自认为熟知药理的方兴也看花了眼、看昏了头。

眼睛正应接不暇的时候,又上来一群身穿绿色对襟袄的丫头,唧唧喳喳,将方兴围在了中间。或丰满或纤细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有些大胆的竟动手动脚起来。

方兴这才回过神来,忙问这是干什么。

方五正使唤人添柴烧水,忙得不亦乐无,倒没理他。却是一旁的方传武说了一句,“帮你洗澡,还能怎样?”

方兴的脸有点红了,他此前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待遇,在记忆中,家中的竹儿最多只是羞红着脸给他的大木桶内添些热水罢了。哪有今天这般阵势。

幸好,是被一群女人围在了中间,免去面对其他男人的尴尬。方兴就这样被一群女人一边簇拥着,一边剥光了衣裳,然后赤条条的钻进一口温泉内。

第七章 药王厅里鼎钟鸣

药园内竟然还有一口四尺见方的温泉,这是方兴从未知晓的情况,他不免多少有些责怪自己以前的孤陋寡闻。水有齐腰高,方兴在水下盘腿坐下后,正好露出头来。水下几眼泉口,泉涌如沸,是的正片泉水温度都很适宜,在早春的季节里,泡起来格外的舒服。

可是……

“扑噗”

“扑噗”

就像下饺子一样,上边又追着跳下来两位丫鬟模样的女子。竟就在这温泉内给方兴搓揉其身体来。

方兴窘迫难安,他可是赤身裸体的样子啊,泉水又清澈,实在挡不住什么眼光的注视,他的身体怕是早就被看光了。幸好,这两位女子还穿着湿衣服,这才没让方兴失态跳了起来。

为方兴服务的两位女子,都还能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六的样子。模样都很周正,手脚也很利索,将方兴推捏的很舒服。

不过,方兴注意到,这两位小丫头,在室内穿着的对襟袄,似乎也太过单薄了一些。吸水之后,就紧紧贴在身上,撑着胸口也鼓鼓囊囊的。时不时蹭在方兴的背肩与胸口。异样的感觉,激起了方兴的血气之勇。

方兴佯装一脸漠然,可身边隐约传来的女人的‘哧哧’低笑声,让他觉得他的伪装在这些大小女人面前毫无用处。

如果能忍受这点尴尬的话,这刻的时间倒也让人舒坦。方兴泡在温泉里,享受着两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周至的服务,连日来的紧张也渐渐的散去,留下了一片空白思绪。

方兴便在这片空白的中静静的思考。

刚才他与方信医、方五等人的交流中得知,世人以为他能活命,是方五两滴本命精血救下来了,是族老方信医用《药王秘经》中的【药王问经】神通,又花费了他老人家三年的打熬的真气唤回来的。方兴身怀惊天大秘,这个错误的认识对他来说是有利的,所以事实就应该是方五他们所想的那样,而且必须是那样。

不过,方信医身为家族后天宗师之一的事实,还是让方兴不免吃了一惊。虽然魂魄回体的那一瞬间,他对方信医的实力有了一次小小的接触,也知其苍老身躯之下含蕴着一股强大的实力,但是一位活生生的后天宗师从纸上的传闻形象,转变为方兴面前活生生的一个人时,这还是让方兴有些激动——这可是那七道紫光气柱的主人之一啊。

回想着,魂魄畅游天际时,所见的那七道肆无忌惮的庞大气息,和其中所蕴藏的磅礴伟力,方兴一时间难以将这些和那位爱训人的老爷子之间划上一道等号。

这时,方兴忽然想到:“方老爷子看起来鹤发童颜,保养的极好,但气息中透露的那股死气,我应该不会看错。况且方老也说过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这一说法不也正合我所见的吗?可方五手札之中,不是明白记载道‘后天宗师有百年之寿’吗?现在最多也不过是七十来岁啊,难道是因为救我的三年之功所致?”

他现在还做不到那种万事不留心的境界,因此便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信医族老刚才说他不久就将驾鹤西去,这会不会是因救我所致?”

方五直觉得心中腐肉尽去,心道:“方兴能问出这番话,这就说明他是个懂的知恩图报的人,那样子的话,我委曲求全花费的本命精血还真没有白用。”这下,做事也轻快多了。

药园为方信医所有,他眼下就坐镇此地,督促众人干活。他听了方兴的话,不由乐道:“‘驾鹤西去’?哈哈哈,你不用担心,老头子我是也没几年活了,不过这倒不是你的原因。你现在好生调养一二,等一下可有得你忙的。”

方兴这会才发现方信医的存在。听了他的话,又见族老果真应诺,前来坐镇,方兴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有族老在此坐镇,伐体倒也不怕方五会出什么纰漏。”炼气之事,事关重大,即使方五此刻已经表现出他的忠诚所在,方兴也不敢将他的前途尽数托付给他人。

炼气第二重天中伐体的种种事迹,他在方五的手札中倒是了解了几分,大体上就是些淬练身体、洗涤杂质的过程,只不过方五当初只是个药农,用的都是一些笨办法,没有家族这般便利和周正的体系。尚在纸上谈兵的方兴,此刻看着药王厅内忙碌的众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在忙碌。

这时,方兴的视线越过女人的面容,意外的注意到,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有一口巨大的药鼎被搬进了大厅。

这是一口鼎体发黑的青铜鼎,三足、三耳、一人多高,鼎口直径也约有十余尺,方兴暗忖:“这尊大鼎,不仅可以用来炼药,里面装个活人也没有问题啊,这是要干嘛呢?”

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他又找起方传武的身影来。却发现,在一个角落间,方传武正就着一个木桶漱口洗脸。

方传武看见方兴拿眼瞟他,便放下手中的毛巾,道:“丑时三刻(凌晨一点四十三分)被你的事喊了起来,都没来得及穿好衣衫。等一下是你的大日子,我也洗一洗,算是诚心了。”

今天方子正将他召唤过去后的言语无疑给方传武的举止留下了极重的痕迹,现在他对方兴的态度,在有长兄威严的同时,也时不时透露出一些兄弟般的亲近。

说完他擦了擦手,走了过来,边走边说到:“方老走后,这药园便由方五来正式掌管。药园的事务,对吾家吾族来说极为重要。大凡族人,踏上炼气大道,伐体这一步,总要在这里完成。这点,你等下就知道了。”

方兴点点头,指了指那口引人瞩目的青铜大鼎,方兴便问道:“这口大鼎要用来炼丹药吗?”

方传武诡异的一笑,道:那是药王鼎,至于用途,你等一会就知道了。”

方兴龇牙一笑,从《药王秘经》到药王厅,从药王厅到药王鼎,敢情药园的命名都是一脉相传的,半点创意也没有。方传武故作神秘,他也就懒得再问,他的脑中对炼气之道,还有些似是而非的概念迷糊不解,其他问题倒不便浪费时间。

于是方兴又问:“炼气和习武是一会事吗?我看方五统领的炼气札记之中,或有记载某人是武道大匠的,又有记载说某人是炼气高士。如此称谓为何不同?炼气和习武不是都在指我们所踏上的炼气修行的大道吗?”

只因一时不慎,差点酿成大祸。方传武现在对给方兴开坛讲课倒也没有什么抗拒心理,便坐在地上,一边泡着脚一边和方兴交谈。

“炼气习武,习武炼气。炼气与习武本是一家,岂能两谈?吾辈炼气习武,踏上漫漫修行大道。习武不炼气的,就如今日归途溪水旁那群骏马,一身血气胜过凡人数倍,躯长而力大,却被你一啸而悚退;炼气不习武者,如你,虽身怀先天虎啸劲气,但一遭被习武凡人于一肘之地搏袭,怕也有血光之灾。”

方传武知方兴入门不久,这一段话说的极其通俗易懂,又多是拿方兴所经历事迹为例,极对方兴这种半吊子的胃口。

因而又问:“魂魄离体后,怎么才可以回到原来的身体?”

方传武一笑道:“学会魂游之后,自然就会怎么回魂了。”

方兴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继续追问:“那到何时才能学会魂游?”

“到第二天入窍炼形期,过淬练身体、震髓、剔骨,到灵识涌出,阴神初显便可。”

魂魄自由离体,事关方兴的切身大利,由不得方兴不予以重视,于是他又接而不舍的追究了下去,“魂魄自由畅游天际,不受天风所伤又要到什么时候?”

方传武也颇有耐心,一一为他解释清楚:“炼气之士,只要血气凝练,魂魄离体后,肉身不会枯败,这是根本。炼气之术高深,魂魄凝炼阴神显,飞天亦可吞纳天气灵气滋养精神,做到这两点那么就可以畅游无忌。”

“不过……”这时,方传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的色彩,“不过寻常炼气士,哪有这种本事。若非有特别的修炼法门,【真灵三天】的人,一身凝练血气和其灵识的强大程度,一次魂游七日便很了不得了。”

方兴心头窃喜,这两点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论血气凝练,他不仅仅得了方五的两滴本命精血,而且还在祭台之上吸纳数千头牲口的精血。一身血气浑厚,自是无话可说。论炼气之术的高深与否,方兴虽不清楚,但是魂魄飞天时吞纳月华之力时的表现,他可以亲眼目睹的。这些让他不由暗忖道:“如此一来,我明天就可以用回家拜见母亲的借口,抽出时间来好生探寻一下自己魂魄的奥秘。”

想到这里,方兴越发对自己的魂魄状态感到好奇了。这其中的奥秘实在值得他深深挖掘,只是现在时机不至,唯有先多做准备。同样,他魂魄超凡他人之处,也让方兴在心中升起了一丝丝防备的心理,他暗地里下决心,道:“若非能彻底搞清楚我身上的所有秘密,灵鹫老祖和那七色宝光的事情,就绝对不能让他人知晓。魂魄的秘密,也不能暴露出来。”

接下来,方兴又一连问了数个与他修行切身相关的问题,方传武都一一耐心的解答了。方兴很是满意,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将打算试探一下有关灵台心境的资料。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听到一组钟鸣之声猛得响起。

第八章 问药王可长生否

这道声音极为悠长,恰似一组青铜礼乐正在演奏一样;或有一阵似铎声,清脆悦耳;又或有一阵似铙声,连绵不绝;到了最后只剩下编钟之乐,闻之让人洗心涤虑,怡情悦性。

药王厅中满溢的药香,也在这阵阵曼妙礼乐中越发浓厚起来。

仅是这么一会儿功夫,方兴身边的两位丫鬟已经裹着湿漉的衣裳,脚步拖着水迹匆匆离去了。面前的人群散开,偌大的药王厅内只剩下他与方信医、方传武、方五四人而已。方兴睁大了眼睛,他的视线毫无阻碍的落到那口巨大的青铜鼎之上。那阵阵礼乐之声,正是由青铜鼎所发,那一人高的巨鼎之上,现在已经轰然燃起墨绿的火焰。

就在四下沉浸于这堂皇又诡异的气氛时,方兴忽闻方信医大声对他说:“方兴!好生看了!看看老头子的《药王秘经》和你的先天传承究竟相差几何!”

方信医虽然也修炼了《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但他的传承之法却是从四品上的《药王秘经》。面对方兴所继的先天传承,他竟顽心大发,动对了攀比之心。

话音才落,方兴有忽然看到立在鼎前的方五猛的吐气开声,对着青铜大鼎,扬声喝道:“问药王:圣躬安否?”

正在方兴好奇不解的时候,似乎随着方五的一声大喝,青铜鼎黑色的鼎身之上,已浮动一片翠光,层层火焰从鼎口卷了下来,越发映得翠光的璀璨。然后,巨鼎便抖动起来,就像一支巨大而透明的手掌正握着它上下、左右缓缓摇动。

药王厅内,药香更加浓郁。

这时,一道嗡嗡的声音似从巨鼎内部传出——“药王曰:圣躬安!”

方兴瞠目结舌!

方五又大声喝道:“问药王:俗世中变祸难测,可有超脱之道?”

“药王曰:有!”就像是一个瓮声瓮气的人躲在鼎中似的,又是一句憨憨的回答传来。

这一刻,巨大青铜鼎的鼎身上,墨绿色的火焰和层层翠光,已经连成一片,再也分不开哪里是光,哪里是火了,唯有上下沁翠一片。

方五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一次扬声:“问药王:可长生否?”

青铜大鼎晃得更加厉害了,甚至一只鼎足已经完全离开了地面。连药王厅都好像被地震所袭,屋梁之上已有积灰簌簌落下。

“药王曰:可!”

这一瞬间,药王厅内的气氛似乎已经压抑到了极点,随着“砰!”的一声,最后的一道巨响炸开,屋内已经是一片死寂。

只有三人的喘息声在方兴的耳边显得无比刺耳。

巨鼎之上的墨绿之火还是在无声无息的燃烧着,翠光也依旧在鼎身流转成一片。可方兴总觉得,比起刚才,这里似乎应该又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哦,原来……原来是那青铜巨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浮了起来。三只鼎足,完全停在虚空之上。这一尊看起来重有千斤的沉重之物,便这样沉默的驻足如离地三尺高的地方。

方兴目瞪口呆,这是他第一次真实目睹了一件通灵宝物。然后他悄悄吞了吞口水,这一刻,他却觉得腹腔中内脏的蠕动声都如雷鸣一般,细细入耳。

方五已经浮空而起,他的脚下也有一团绿云托足。

他神情肃穆,却又有着一种无法言语的神采飞扬之感。脚驻虚空,他第四次扬声喝道:“药王用鼎修长生!”

这次巨鼎不再开口应话,而是将那句‘药王用鼎修长生!’反复在鼎内激荡回转。

——‘药王用鼎修长生药王用鼎修长生药王用鼎修长生药王用鼎修长生药王用鼎修长生……’

鼎上的焰火和翠光已然活过来了,形成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幕,将整只巨鼎完全包裹了起来,然后就是遽然暴起的光亮。接着,方兴看到的最后一幕却是绿光蓦然收敛……

待方兴再度睁开眼睛,那巨鼎已悄然无息的落下,三足沉埋,只有鼎身还留在地面之上。一身的火焰和光全然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墨玉雕成的鼎身,还在叙说刚才发生在方兴眼前的一幕绝非虚幻。

方五也已飘然落下,向方兴恭敬的躬身施礼道:“请君入鼎修长生。”

方信医则是哈哈大笑,只见他满面红光,一对老花眼中神采奕奕,对他方五道:“哈哈哈,你这笨徒弟,【药王问经】炼的还像模像样的,足有了我六成火候。等老头子我死了,这药王鼎,也只有你方五可堪一用了!哈哈……”

又是一阵朗爽的大笑,他对愕然多于震撼的方兴道:“老头子我的《药王秘经》加上这药王鼎,并不比你的《先天虎符真文经》差多少吧?药王鼎,吾族传承之宝。淬练身体,伐体功成,灵识涌出阴神显,这从炼气第二重天跨入第三重天、长生第一步的无上奥秘就在鼎中,你这孩子还不快快起身,到鼎里去炼上一炼!”

“这……这……”方兴期期艾艾道:“人也能放到鼎里去炼?”

方信医吹胡子瞪眼,作怒道:“废话!丹药能炼,人为什么不炼?你这小子忒多废话!还不起来?”说着他似乎是回想了什么,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神情,怪笑一声,又道:“你不起来是吧?来呀!丫头们,将他给我抬进去。”

话音刚落,便看到药王厅内,挤出来许许多多,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俏丽丫鬟来——正是刚才那些悄然无息消失离去的美人儿。

这时,温泉还在浤浤汩汩的翻着泡沫,浪花翻涌间,药王厅内春意融融,似乎为这些年轻而美貌的女子沾染上了些许喜色;而这些身作色彩鲜艳衣裳丫头,也映着庭内里淡淡暖色充盈;一时间,药王厅内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春日气息。

“请兴少爷起身。”二十余数的年轻女子齐齐下拜,春装单薄,扭身伏腰间,尽显姣好身段。

方兴被这股迎面扑来的热息熏的白面泛红,赶忙抄起一件衣裳,遮着要害,然后便被数双柔荑小手拉着、托着,从水中起身上了岸,接着又被数十道火辣辣的眼光包围了起来。方兴站在这已是一身墨玉雕成的大鼎前,心底却是犯难——当真就要这么进去不成?

方传武站在人圈之外,看到方兴犯难,哈哈笑道:“这里都是家里精选出的丫头,人人验过正身,都是处子。三郎身处百十追兵之间,也不曾胆怯,怎么现在却是面薄了?”

将方兴取笑了一阵,方传武又正色微笑道:“等一下还有十几个丫鬟要进来,一共得给你凑成足足三十六、天罡之数。你再不进去,那等会可真是要被她们看光了。”

方兴被他的话,唬了一大跳,赶紧跨步,迈入大鼎内。他正想着自己是否走光时,于鼎内忽有一股清凉之气袭来。这下,外有春意融融之暖,内有侵体的清凉,如此两重感受,当真舒服透顶,让他不由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就好像一道无言的命令,厅内顿时又是好一番热闹。

有高挑儿身子,高鼻梁小嘴俏的丫鬟,奉着香叶而来,投入鼎内。

“这是山南莫家的常青树之叶,色青,五行属木,能安五脏、益肺腑,有通精气之效,此物现有二百七十七年之久!”方五为方兴介绍道。

有匀称的身材,五官精致的丫鬟,捧着乌莓而来,洒入鼎内。

方五又道:“这是辽山卫家的入地蛇莓,色黑,五行属水,能补肝肾、生精血,有强筋健骨之效,此物现有一百三十八年之数。”

有身材丰腴诱人,容貌端丽的丫鬟,持着赤果而来,置于鼎内。

“这是江泽易家的朱雀果,色赤红,五行属火,能去阴寒、利九窍、活血化瘀,能有气血畅通之效,此物现有九十九年之份!”方五继续解释道。

……

……

二十多名处子带着体香,双手奉上的,都是方兴以前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方五在旁一一解释,说得天花乱坠,方兴也一时也听得心旷神怡,似有所悟。

方五看了,心底暗自得意——眼下,方兴已是龙飞冲天之局,他若不显露几分本事,怎能在方兴眼前挣分邀宠了?于是,他又略显几分邀功之意的说:“这些药物,在各家各族中也并非珍稀之物,也就是收购起来较为麻烦而已,家中买来时不过花去一万七千四百余贯。”

“什么?一万七千四百余贯!”一刻轮到方兴大吃一惊了。方五在一旁说的轻巧,可是方兴听到耳内,却宛如一声惊雷闷响一样。这么一幅汤浴就花费了一万七千四百余贯,这个庞大的数额让方兴不由愕然失声。

在几天前,方兴还曾为丢失了几贯钱而耿耿于怀。可到了今日,他方才知道家族用度之多,唯让人触目惊心。眼下,仅仅是这一份汤浴的价值,便可供一万人生活一年之用。‘世家大族’四字的终于在方兴的心底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九章 龙涎鲛珠化灵丹

“平常人家都用不上这等上三品的汤浴,就是家里也只有像三郎这样嫡传子弟才有的。”方五现在有心结好方兴,故而又加以解释道。

方兴懂了,点了点头,脸上的点点异色瞬间消散。

刚才方五所提到的天灵地宝,无不是出自如:山南莫家、辽山卫家、江泽易家,这些显赫门阀和地方世家之手。世界便是掌控在这些世家门阀手中!

有此一悟之后,方五的心思也就被方兴看了个通透。方五这个人有野心,正是有了这种动力,才让他从一个出身低寒的山中药农,爬到了如今名列方家旁从义支、身居十三护卫统领之首的位置。这么多年来,在世家大族的阴影间,他走得无比艰辛。风风雨雨中,他对世家大族这个庞然大物,怀有无比的敬畏。

这就是他和方兴不同的地方!面对家族的意志,方五唯有臣服和屈从。

而方兴的意志却是自由的,他穿越而来,两世灵魂合体,自有一种未被世俗所沾染的独立意志。他对世家门阀,丝毫没有畏惧之心。对方家这个巨/物,也没有足够的眷属之情,现在他对家族的感观也不过是些利益的交易罢了。家族对他而言,是个强大的避风港,而非是个温暖的家庭。这种对其他人而言,有些寡恩薄情甚至大逆不道的思想,对方兴来说,却是非常正常的想法。

“世家的力量值得正视和敬重,但那不是我畏惧的理由!若是像方五这样面对家族之势,只能屈躬屈膝的话,我即使登上了权势的巅峰,又有何自由可言?”方兴在心底对自己暗暗发问。他的不屈的抗争心和自由意志,都在提醒着他——千万不能在追求力量与权势的道路上,迷失了真我呀!

这般想着,方兴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感涕泪流的模样,只是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无缘无故的爱。现在家族对他的投资的价值如何,以后他自然会加倍的回以报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方兴还是懂的。

他这份多少有些孤傲的神情,落到方五的心底,却是让他不由自主的为之一颤。不自不觉中,他真的已经将方兴视作了家族意志的一员了。现在,方兴在他的心里,已经与方传武的地位不遑多让。方兴的喜怒哀乐,都将是他所要揣摩而思忖的存在。

因此,方兴的冷淡,却是在他的心头投下了一片阴影,于是他又勉强笑道:“这些药物,也不过是有辅助之效,做平常之用罢了。真正价值连城的,还要数等下要被人请来的那份。”

“噢?哪份?”眼下,方兴盘腿坐于药王鼎中,这鼎内已经被放置了二十多种奇珍异宝,位于鼎中,齐齐化作一阵浓郁的药力,在那股清凉之意的引导下,一遍又一遍得冲刷着方兴的身体。药力如此之强,是方兴以前从未见识过的,现在他听到方五的话,也有些好奇,但是他的脸上却无一丝喜怒之色,对家族的种种赐予,依旧淡然处之。

方五药农出身,日后又将是这药园之主,现在话题重新回到他所熟悉的领域内,他那颗忐忑之心也渐渐恢复正常。他一边保持着他属于通神高手的自得,又一边带着一种下属面对主公的恭敬之色道:

“药分君臣,之前种种药物,不过药中佐臣。此一剂药汤里,为药中君者的是东海管家骑鲸客,入三千里深海,所取的龙涎;伐鲛人,所得的鲛珠;潜万丈海底,所采的流光夜贝。”

“还有定远沐家驱蛮士,入十万大山,伐千年盘龙木,所得的树精;入千里南蛮大泽,所取的死泽绿泥;如此种种天珍地宝,再由信医族老用药王神通炼过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得的一颗化灵丹。”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已有四名模样秀美胜过诸多丫鬟、神情多有出尘之意的玄装女子趋步走了过来。这四位女子中,一人奉红绫、一人洒清露、一人持金剪、一人捧着玉瓶。方兴凝目视之,四女身上气息蒙蒙,似有雾气缭绕——方兴发现,这四位女子竟然都是炼气之辈,一身血气凝练,骨脉通明,气息聚而不散,怕俱是迈入炼气第二重天入窍炼形期的八品高手了。

于是,方兴不由暗想到:“由她们奉上来的会是什么宝物,难道正是方五所说的那枚由信医族老亲自炼就而成的化灵丹吗?”

当这四位炼气女子走到方兴面前时,一直在旁静静打坐的方信医忽然上前来,沾清露洁手,以红绫绕臂,手持金剪,在一片郑重神色中揭开玉瓶之上的金箔封泥。顿时一股不似人间所该有的清香涌出,方兴一闻着,就觉得一股热力回肠,浑身上下瞬间之内散溢出勃勃生机,他闭目感受着,一时间唯有神游太虚之感。

——好厉害的灵丹!只是闻一口药香便如此,那吃下去又会如何呢?

方信医这刻,也不多话,简单喝到:“张嘴,吞了它!”

而方兴沉浸在那份药香所带来的快乐中,唯恐睁眼看到那灵丹之后,会不忍吃它。便闭目张嘴,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圆圆丹球咽了下去。那化灵丹在嘴里时候还是散发了清凉寒意,可在流入腹脏之后,却好像随即化作阵阵火焰,让方兴感到他的身体内似乎有一团熊熊烈烈的火焰由内往外的猛烈燃烧了起来。这是一阵暖洋洋中又包涵无穷痛楚的感觉,似大日照体、大火焚身!

这刻,方信医和方五两人,在大鼎边盘腿坐好,双手齐齐顶在鼎身处,而方传武一人立在一旁,目光如电,警示着厅内众人的举动。

方信医大声对方兴说:“方兴!你要忍住!震髓剔骨、淬练身体,是你踏入肉身不坏之境的第一步,有千万之重要,你一定要忍住!”他的话,飘到方兴的耳里,似从远在天际边的遥远之处传递来的一样缥缈不已。随着而来的还有一股清凉中夹带着阵阵雷光电力的奇异力量和鼎内自身的那股清凉之力合在一起,化作一股冰凉之气在他身体内激荡,与化灵丹的药力斗成一团。

“哒哒哒哒哒哒……”

“况且况且况且况且况且……”在那片冰火两重天之中,方兴只觉得的他的心脏就像墨螭与石路上狂奔一样,又似火车电掣在轨道上一般,尽是强劲有力的搏张。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将方兴体内那冰凉和火热两股力量化解一份;都给方兴带来下一次更加强劲有力的搏张;都给方兴刻下了深入骨髓的痛楚。

就像有人在一片片撕裂他的肌肉;又一一拆去、碾碎他的骨头;最后又在拨弄他的神经!

痛啊!当真痛啊!震髓、剔骨的痛楚是常人所难以忍受的!

可是这比起身受一百一十多年的黑暗囚禁的折磨比起来又如何?

——哈!全然不足道哉!

方兴在挺过那最初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之后,神智就渐渐清晰了起来,然后他便知晓炼气第二重天入窍炼形期,在他眼前将是一条畅通无阻之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上的异样感觉,渐渐离去。方兴睁开了两眼,正见方传武搀扶起满身大汗,一脸虚脱之意的方信医。

“族老这是?”神清气爽的方兴略带歉意的问道。

“老了,真的老了。化灵丹的药力已经尽数吸收了,下面的事就简单了,让方五去办吧!老头子可得去歇一把了,总不能为你把一身老骨头都散了吧?”方信医无力的摆了摆手,便在方传武的搀扶下渐渐走远。

方兴又将视线转投至方五身上,见他也如从热浪中走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皆是水迹,汗湿夹背。

方五从脸上挤出一色微笑来,说:“化灵丹一关过了,下面就简单,不过是些文火慢慢淬炼身体,洗出杂质的功夫。就是族老不在,我也能做好的。三郎,你就放心吧!”

方兴闻言点了点头,这一刻,方五的忠诚已经被他所认可。若真是简单的步骤,的确可由他来做,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在这时候,药王厅内又进来了十余个身穿红袄的丫鬟。这些新来的丫鬟们,看来年纪都要比之前的要小上不少,现在每个人都提着一个松木大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生吃力幸苦的模样。方兴此时眼力甚佳,远远看见其中有一个人的身影很是熟悉,便略略吃了个惊,心道:“那不是小依么?”方兴暗自奇怪:她怎么被抓差到这里来了?

这时,正好那四位玄衣女子中有人对方五说道:“这些外院选来的丫鬟,都由最出众的麽麽验过了,都是最纯洁的处子之身。”

方兴这才回想起来,他昨日答应小依之后,便回房炼气。如今遭遇种种事非,竟一时间将她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还未曾对家里说过。现在小依还依旧在外院做事,以她的清纯模样,被药园选中也是应该的,但他预定下来的女人,此刻被派来做上这么粗重的活,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瞧见了,却是眉头一皱。

第十章 一抹清泪为谁流

这个表情,立马被方五瞧见了,他连忙关切道:“三郎?可有不妥之处?“

方兴遥手一指,点出小依的身影,有些不满的开口道:“那是我房中的丫头,本来明天便打算找你说一声,好调入我的新宅里做事。眼下,倒是一时忘了,现在她怎么来了?”

方五听了,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笑而奉承道:“来药园做事,那都是一等一的美差,家族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奴婢抢着、争着的。三郎挑中的这位姑娘能被选中,可真是三郎目光独慧,有先见之明啊!不过这样的美人胚子,拿来做这种粗重的杂务,倒是浪费了。眼下要凑齐天罡之数,里里外外都不可缺人,便由她来为三郎填冰吧?等过了今日,再将她拨入三郎房中好了。”

方兴闻言点了点头。方五的这番张罗,让他很是满意。心想,这个方五/不愧是能走到如今这地步的人,做事、做人倒还有些厉害。转念又想:“这也算是给了小依一个交代了吧。”

方兴和方五一番话音声虽轻,但是在这一刻的药王厅里却像是深夜寂静之中的一阵钟鸣,不但惹得身边四位玄衣女子齐齐侧目,连远在一旁那些丫鬟们也都齐齐投来一片炙热的眼神……

时间推至半刻钟前。

夜幕未退,薄雾笼罩。

小依和一群同是从外院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幸运儿,跟在一位表情很是冷漠的玄衣女子,一路姗姗而来。在这种内心无比期盼和憧憬中,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子的心情,来到这所——对她来说堪称神秘之地的药园了。

就在刚才的一刻钟之前,她的伯伯大人忽然把她从梦乡里唤醒。也来不及对她说些什么,伯伯就将她领到一间怪屋子里,交给那些神情冷漠,态度高傲的玄衣女子。之后,又是一串乱糟糟的事儿。她先是被问及生辰和八字,然后又是令人难堪的验血、验身,最后还要洗澡熏香,换衣裳。这一切让人眼花缭乱的事情,让小依的心也不知不觉得紧张起来。

——难道是兴少爷这么快就要我去服侍他了?

然而,这个让人一想就不知不觉脸腮羞红念头很快就散了。等小依又遇见了几位同伴之后,这才晓得,原来她们是要赶到药园里做事呀。这个新消息,让小依在阵阵失落后,又不禁再次欢欣雀跃起来——那可是内院的药园啊,能被选那里去当差做事,可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小依还记得来之前,她们几个幸运儿聚在一起说话的情景来。那个脸上有些雀斑的丫头,又似炫耀又似憧憬的告诉大家,她有个曾经在药园里做事的好姐妹告诉过她——药园里德药草珍奇无比,别说享用了,就是吸上一口药气都能养人吗,多吸几口就能让人长得更好看,头发会更黑,皮肤会更滑,连脸上的斑斑点点都会消失。如果事做的好,临走时还可以领到一颗丹药,吃了它就可以变和家族里面的大小姐一样的美丽……

这番话引起来好一阵的尖叫和喧闹。这种惊喜甚至都将之前检查身体的那种羞涩给冲淡了不少。这些出身最低寒的外院丫鬟们,各个都对这一次踏入内院的旅程充满了深深的期待和惊喜。小依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了,她和其他人一样,跳呀、蹦呀抱在一起,彼此为对方和自己的前途而感到由衷的幸福。

在路上,小依机灵的左顾右盼,一边在黑暗中用亮晶晶的双眼打量着四周,一边在心底偷偷地想:“这里就是药园吗?好多好多的药啊!好香好香!如果我很卖力很卖力的把事情都做好了,那就能得到那颗丹药留给母亲吗?”她心中的思念,在那一刻似乎要爆炸了——在这通往未知神秘地带的路上,浓郁的药香在园中缓缓游走,温暖的就像母亲厚大的双手环抱着她。小依在这一刻无比的想念起她的母亲了——她惦记母亲的身体了……

这时,耳边忽然有道很冷的声音说:“不许东张西望!不许到处瞎看!低着头,都跟我走。不守规矩的,小心全都撵走!”这正是那位神情冷漠的玄衣女子在训人。

小依心里的那点伤感顿时被这股寒凉给吹散了,她低着脑袋,和身边的同伴相视一笑,偷偷的吐舌,暗道:“好凶啊!”

那个高傲的家伙,早就引起了这些从外院精选出来的丫头们的不满了。就连小依也觉得她也太瞧不起人了——刚才小依还想乖巧的喊玄衣女子‘姐姐’来着,却被对方冷漠的一眼给吓退了。

虽然心中嘀咕着,但是对家规法度的畏惧,还是让小依和这些正值活泼好动年纪的丫头们,齐齐收敛了心中的好奇心——好不容易来一趟内院,可不能就这样被人撵走。一群人就这样低眉顺眼的跟在玄衣女子的身后,一脚高一脚低的沉默赶路。

而小依呢?她看似一心一意的匆匆赶路,不及四顾,可眼角的眸光也不忘偷眼打量的四周。对这神秘的药园,她总有一份比别人更为浓厚的好奇心。四下虽然黑洞洞的,可是灯火照着的视野内,各色鲜花肆虐绽放。

这些,让小依不由想起了家乡的那片大大的绿草地。以往,在那片满目的绿色海洋之中,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她可以快乐的、自由的在野地里跑来跑去,一朵一朵嗅着怒放的鲜花。可眼下,家族里这个不许、那个也不准的种种禁令,在沉默的旅途中深深的压抑着她的快乐,和她对药园的憧憬。

这让她觉得,眼前的美丽还远不如家里野地好看,就像在方家的生活远不如她所想象的美好一样。原先的小依,对方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充满的好奇和渴望。她的家远在离方家大院的数十里的偏僻之所。在以前,官府的爪牙们是最凶恶不过的,每年逼粮催租不知要坑苦多少乡亲。小依从七岁起就帮家里做事,可是每年要交粮食还是越来越多,沉重的负担,让家里的情况越来越差,每年交完租之后,她总是要饿着肚子过年。

直到四年前,小依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有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闯进村子里,立下了一座大石碑就走了。从那以后,官府的爪牙就再也不敢到村子里来了,大家也只要交上比原先少的多的粮食,日子越来越好过。第二年的冬天,小依头一次可以吃的饱饱的、暖暖的。从那以后,‘东平方家’四个大字就深深地潜入她稚嫩的生命中,让她以为在那里她可以得到庇护、得到温暖……

当母亲病重之后,她更是带着一颗期盼和朝拜的心,来央求她那位传说中在方家‘很厉害很厉害’的伯伯,希望能在方家圆上她的梦。可是,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啊,外院的生活远不如她想的那般美好。奴仆中各种勾心斗角和大家族的严酷规矩,也让小依这个单纯的女孩子,迅速的成长了起来。然而,早慧的她在各种事非的夹隙中如鱼得水的畅游的同时,也更加时刻怀念起家来。

——深墙高院里的猜忌倾轧,哪里旷野中的自由与自在呢!

又七转八折的走了好一阵子的路,传说中的药王厅就到了。在接近门口的地方,小依被玄衣女子叫了过去,她和几位同是新选拔进过来的丫鬟,都被分配去搬那些大木桶。这些一看就知是才做的松木大木桶,有小依半个人高,里面装了半下冰块,十分的沉重,小依提起来吃力极了。更可怜的是,这些大木桶没有上过漆,也不曾好好打磨过,提把上粗糙的毛刺比比皆是,硌在小依那双白嫩嫩的手上,难受死了。

不过,这些工作和以前在家里所干过的家务活比较起来,却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小依心里暗暗想,若是要年年都能在这里干活,那就好了。可是她们只是一时选进来帮忙的。药园是方家内院之重,哪里是她们这些外院的丫鬟能所染指的,现在为了凑足天罡之数,让她们进来做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小依虽然心里可惜,但是有了一套新衣服,还可能得到传说中的灵丹妙药,有了这些她也就很满足了。而且她的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念头呢——曾经有一个人答应过她,要带她走,要带她去内院……

心里泛着淡淡的暖意,小依吃力的搬动木桶。进了药王厅,当面那座巨鼎是显目异常,任凭人进了大厅都免不得恍神,小依也不免瞧了瞧方才作罢,她看到似乎有个人坐在里面,露出一个头颅来。只是隔的有些远,瞧不清究竟是谁呢。小依心里暗自发笑:“怎么人都钻到鼎里去了?好奇怪啊,难道是要炼活人吗?”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是我房中的丫头……”

眨了眨眼睛,小依有点儿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声音。她情不自禁的抬头看去,正好瞧见那一缕注视过来的温暖目光。小依顿时立在那里,呆住了

——“本来明天便打算找你说一声,好调入我的新宅里做事……”

她咬了咬嘴唇,丝丝疼意传来,眼前的一幕竟是真的?

——“不过这样的美人胚子,拿来做这种粗重的杂务,倒是浪费了……”

小依挡着路了,后面有人抱怨起来,“哎呀,你怎么不走了呀?”

——“等过了今日,再将她拨入三郎房中好了。”

她的眼角不知不觉已经有些湿润了——那鼎中人,竟是他!

此刻,她又见着那位对她许诺、让她心里牵肠挂肚的人了。就像是太阳从黑暗中升起,给她带来了光明。

那一刻,心里的暖意,齐齐化作眼角的泪珠儿。只是不知,这一抹清泪究竟是为谁而留……

第十一章 蛟龙得水神可立

方兴对方五的一番交待,落到小依心底里,就像夜幕中一轮红日磅礴跃起,光明普照大地,尽驱黑影。

大院中的时光早就教会了小依什么叫知足者常乐,原以为能被选入药园做事便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虽然卖力气干好活之后,还是会被遣回外院,心中有些不甘,但是这样已经足够美好了。却没有想到一切就这么一下子都变了。那鼎中人,竟是他,而他的一句话,便改变了她的前途命运。

她曾经见识过那些内院使女们的威风,她们穿的是最好的面料,吃的是最好的伙食,睡的是最好的房间,说话大声大气、颐指气使,用不着和谁陪着小心,更不用担心仅仅是一处小事做错了,就要被凶恶的婆子拖出去将手心打得肿起高高。外院的管事和婆娘们对待她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主子一样,有着千万的小心的奉承。做内院的丫鬟啊,小依可以想到那种美妙的未来,没有任何令人烦恼的事情,只有无边的快乐和满足,真叫人心驰神往。

小依想象着那种情景,不由万分的羡慕。当她听见方兴与方五的话传来,一时间身体好像犹如浸在温泉里似的,泡着她浑身酥软。一种巨大的幸福感袭来,小依眼睛酸酸的,好像想哭又好想笑。她不禁闭上了眼睛了,小嘴微微张开,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就是你呀,五大统领正在喊你呢。”耳边有传来玄衣女子的吩咐声,小依似乎是一种错觉,那玄衣女子一贯清冷的话语中,这时也带上了点滴暖意。

可是小依的喉咙里似乎有千万的阻力,这时她的眼角蕴育着晶莹的泪花,而更不知道心中落下了多少欢喜的眼泪。她强忍着,不想让自己的这份失态被人瞧见,那心头涌起的酸酸甜甜的感觉,却是让她无法将之吞下肚去。

“恩!”低低的哼了一声,小依略略抬起头来应道,声音小的细弱蚊鸣,然后她又扬起脸蛋冲着对方甜甜一笑——她知道这些玄衣女子在内院中可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比她的伯伯还要来的威风。而对方也给了她一个温和又鼓励的微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副高傲和无可亲近。

“我要去内院了!穿最好看的衣服,吃最好吃的东西,没恶婆娘再敢欺负我……我就要变成美丽的蝴蝶了。”看过无数次蜕蛹变蝶的她,迎着四下嫉妒眼红的视线,差点忍不住要尖叫欢呼起来,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身边的同伴们对她的异样感觉,让她又骄傲又伤感,骄傲的是她终于可以不再和这些人虚情假意,敷衍应酬了,伤感的是那种虚与委蛇中更多是一种单纯的友谊不见了。

眨了眨眼睛,小依那双带着水泽的眼睛,亮晶晶。四顾间,纯净的眸子里好像在和四周的旧时同伴们打着招呼,“哎呀,我要走了噢,大家也要幸福哦……”

然后她笨笨傻傻的继续提着沉重的大木桶向前走。

木桶沉沉,她走一步,颤一步,新发的衣衫腰间收束的剪裁,让她的身形更加纤瘦,越发显露出她——天生一个美人胚子!

举步间,修长美腿,风姿尽展;纤纤细腰,窈窕婀娜;翘臀摇摆,款款动人。

这种静静前行中所展露出来的稚嫩风情,充满春日气息的新鲜气息,少女的甜美与羞涩感,不仅荡漾了方兴的春心,就连她身边的玄衣女子也不由生出惊艳和嫉妒的心火来。要知道,她曾经为了进入内院花费了多少心血!连少女最宝贵的东西都奉献出去。可面前这个小女孩,却是仅凭一句话便登天了。

她是亲眼目睹到,这个外院的丑小鸭一跃飞入内院,又躲在现在最炙手可热、升势绝伦的方兴麾下,变成美丽的白天鹅。这个玄衣女子心头泣血的同时,也不得不在脸上摆出一副亲热的热乎劲,“哎呀,你这傻妹妹,快把木桶丢了,这种粗重的活用不着你来做了。”说着还一把拉住小依,将这位被喜讯冲的迷迷糊糊的丫头,领到大鼎前,至于方兴的审视之下。

“你好哇!”方兴随意的对小依打了声招呼。不知为何,他一瞧见对方那幅爱哭鼻子的羞涩摸样,就总有一种作弄她的想法。果然,少女娇躯微颤,粉脸嫣红的摸样,落到方兴的眼底,终于让他从紧张的情绪中摆脱了出来,心底也是由衷一乐——“这个丫头,可真可爱!”

炼气第二重天之中,淬炼身体之道,重之又重。方兴坐在鼎中,也是心头慎之又慎,此刻的他也正是用这种调戏羞涩少女的办法来放松自己的心神。然而方兴不知道,他这么一句话随意又亲近的话,却让身边的几位外人,一怔之下,半响后才回过神来。不仅仅是玄衣女子对小依的态度也越发亲切,就连方五这下也是误会了,以为这个小女人已是方兴的盘中餐、房中娇,当下对她说话时,也多了几分暖色。

“你们都去吧,四十个松木大桶都给我赶快搬进来!”方五先是对那些普通丫鬟们冷冷吩咐道。接着又略一沉吟道:“玄衣四婢留和这位……这位三郎房里的一起照料着三郎吧!”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小依,只能含糊的用了一句‘三郎房里的’。

这下,小依脸上的羞涩之色掩都掩饰不了,眼泪又险些掉了下来。方兴则浑然不知所以然,他点了点头,目光便从飞霞朵朵的脸颊上掠过,又注意起那群丫鬟们的举止来。

这些正值青涩之年的女子们,此刻正从厅外往厅内吃力的搬着一个个的大木桶。这些半盛有冰块的木桶,被放置在药王鼎的四周。在玄衣女子们的监督督促下,这些丫鬟干活都很卖力,不会一功夫药王鼎四周就布满了松木大桶,一面三堆,一堆五数,足足四十个松木大桶,在大鼎四周齐齐吞吐得热气,放出冷冽的寒意来。

这还不算完,接着这些人又陆陆续续的,将一篮又一篮的墨黑块运了进来。这些被放在青藤编织起来的篮子中的墨黑块,方兴有点眼熟,但是有一时间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何物。

却听方五道:“这些都是精煤,足足炼了百道,现在方才呈上来,等一下就要来生火。”

原来是这东西,方兴终于回想起这些小玩意这么眼熟的缘故了。他是才从方五的炼气手札里见过这种小玩意。这些从山里矿坑挖出来矿物,往往正是各地世家门阀驱使千万民众开山劈地、遍地挖矿的缘由。这些黑不溜秋的精煤,对修行和炼丹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必备之物。不但有凡夫俗子为世家所役,就是一些寒门子弟出身的炼气士,也时常要去卖一把子力气,好从世家大族手里换上一丁点的份额来。

这些精煤从原矿中提炼出来后,又以提炼取纯为九层九者为最佳,号为百炼精煤。这种百炼精煤,每百斤原矿中才能炼出半两来,堪称昂贵之物。方五在没有依附方家之前,就曾经就为了三斤重的十炼精煤,足足和人拼杀了一个月,最后还未能得逞……

而现在,摆在方兴面前的精煤怕是有数百斤之多吧!

“这个世界里,世家门阀的力量果真不是小门小户之辈能够抗衡的!”方兴心中暗忖到,他从方五的炼气手札中获取,正是这一次的惨痛的教训,让方五从此有了皈依世家的念头。

回想到这里,方兴的目光淡淡又仔细的从方五的脸上拂过,他倒是有些好奇方五此时的心理会是如何的复杂。

方五倒不知道方兴这时会颇有兴趣地望着自己,他此刻正指着那些松木大桶道:“这些松木大桶,都是刚才连夜用刚刨好的百年松木赶制而成的,既不许上漆也不许抹油,一个木桶只用一次,等一下以沸水灌之,取那第一缕的松木清香为三郎梳理浑身毛孔。”

“而这些木桶里面装的则是家族,从八百里外的雪山之中取来的百年坚冰。经手之人,却是清纯处子,要的就是那股先天的纯阴之气,等一下,再由元春、迎春、惜春、探春玄衣四婢与这位姑娘一起放入鼎中,再以百炼精煤于药王鼎下生火,配上鼎中二十余种天灵地宝一起做力,好让化灵丹的震髓药力全部化开。如此三番齐下,三郎在炼气第二重天的淬炼身体、震髓二关便可以过了。”

“寻常炼气修行之辈,几年苦熬才能迈过的关槛,三郎一夜便可跃过,这是三郎的福德所致啊!”方五说到这里时,话语中也不禁露出了一丝丝感慨的色彩来。这般奢侈待遇,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和财物才嫩嫩刚凑起,天下唯有世家嫡传子弟才能享用,寒门子弟唯有昂头仰望的份。

方兴微微一怔,有些出神,轻声叹息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却闻一阵大笑之声传来。原来是方传武送过信医族老后,又翻身回来了。只听他大步踏来,朗声笑道:“那是自然!三郎是我方家嫡亲血脉,他的福德怎能和那些寒门子弟相比?就是东平一百一十一世家的世家子里,又有几人能和我方家三郎一比?”

注:《管子·形势》曰:“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虎豹得幽,而威可载也。”

第十二章 炼得身形似鹤形

“……又有几人能和我方家三郎一比?”

方传武的大笑传到方兴的耳里,他闻言不由扫了一眼方五的表情。他知道方五正是寒门子弟出身,心底不免好奇听到方传武这么句刻薄话后,方五会有什么表现。

可是方兴却是低估了‘名列族谱’这四个字在这个世家时代的意义了。他这一刻不仅没从方五的脸上,探寻到了一丝遗憾,反而却挖掘出了一种认同和赞许的表情。这个发现,让方兴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暗暗警惕了起来,他心道:“这种人身依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严密!世家大族不仅仅是从物质和身体上牢牢控制了这些出身于寒门子弟的旁从义支,甚至还在心理上给他们灌输了家族意识。若是我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世家门人的话,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世家门阀对这世界的统治,绝非是一两门高深秘诀就能支撑起来的,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奥秘是我尚未能知晓的!”

就在这时,方传武走近,看到了身穿外院红袄服饰、站在玄衣四婢身边的小依,很是奇怪——为鼎内添加冰水的活应该是由那些最为熟知底细的内院玄衣婢女们做的才是,怎么方五放了一个外院的丫头过来了?难道这个方五竟然蠢到有心使坏不成?

心细的方传武有些不快,便皱着眉头,对方五问道:“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

待方五笑着解释了后,方传武脸色转晴,不禁又大笑了起来,他指着小依对方兴说:“我倒还不知三郎你竟还是个多情种子。以前就听说过你为了那个竹儿和好多人闹了一阵子,现在又来一个小依。当真是是个多情公子啊。也罢,只要你不延误了炼气的大道,这些便随你吧。”说着,他看了看面前的这外院丫鬟,第一个念头也属平常,只是暗赞了一声‘美人坯子’,可第二个念头涌上来时,却是让他一愣。

方传武已经是炼气第四重天阴阳交济期的修为,再差一步就可以化灵识为神念,那一双法眼是何等的厉害,只是一眼,便不由微微挑起了眉头——他是没想到这个侥幸得宠的女子,一身根骨倒是不差,若是有人指点传授功法话,怕是不比这眼前元春、迎春、惜春、探春,四位玄衣女婢差。于是,他就又指了指玄衣四婢,对方兴道:“三郎的眼光还真不差,这个丫头的资质看来应该不比这四春差。等过几天,可以让信医族老瞧瞧,若是可以的话,就给她配上一副药,再由你好生调教一二,日后怕是你房里头就要多一个‘春’了。”

“噢?真的?”方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当初只是一时心软,留下来的丫头,竟然还是个炼气的材料,这实在让他大吃一惊之余,心里又是一喜。现在的小依最多不过十三四岁,果真如方传武所说的那样一身根骨,那她倒的确可以借助丹药的之力,激发身体的潜能和气血,孕育出真气种子来。这要真是调教出来了,那方兴的确是会多一个好帮手。当即方兴就在鼎中,代小依谢过了方传武。

就在方兴目光再看向这位幸运无比的少女时,他正巧和抬起头来小依相对一笑。方兴在火光之下,见到她脸颊上亮晶晶地兀自挂着几滴泪珠,目光中却蕴满笑意,不由心里一阵荡漾——若是真能有红袖添香,那真是一件妙事!

不过,这还得过上几日才行,眼下对方兴来言,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淬炼身体、震髓、剔骨的伐体大事。

在方兴他们三人在说话间,那些伶俐的丫鬟们还在不停的做事,很快那些转有百炼精煤的青藤蓝子就已经搬运好了,又被一篮子又一篮子的运到药王鼎的下方,卸出,堆积了起来。

方兴盘坐鼎中,无聊之下数了数,发现竟有整整一百零八篮的百炼精煤,重约三百来斤,密密的堆积在药王鼎下,却只有浅浅的两尺高。方兴吃惊于家族对他的慷慨之举时,心里也暗暗好奇,也不知道这些百炼精煤是如何用来生火的——难道就这么堆积在一起点上一把火烧了不成?

这会,他又听见方五及时细致的为他解惑道:“整整一百零八篮的百炼精煤,每一篮子内有三斤的百炼精煤,只会多不会少,光此百炼精煤一项,家里就足足花费了将近三万贯……”方五说到这里时,却被方传武轻轻一挥衣袖,打断了他的话,方传武在一旁淡淡说道:“管他几万贯,都不过是些俗物罢了!关键是有了这三百多斤百炼精煤的火力相助,药王鼎完全可以将药力散入三郎浑身一百零八的大穴中去。到那时候,三郎在炼气第二重天中就只剩下剔骨这一门苦功了。”

“等一下,三郎、你还有一场大磨炼要度过。要是过了,以依你先天传承,入窍炼形期对你而言也就是一路坦途了,迈入炼气第三重天阴魂出游期也只是时间积熬问题罢了。”方传武静静的望着方兴,沉声道,“三郎可千万不能松懈,莫要辜负了家里这片好意才是!”

“知道。”方兴点了点头,洒脱的一笑。家族的心意,他自然能理会得了。无论是汤浴价值几何,还是这些精煤价格多少,这都是家族给予他的投资,如果是没有成果出现,怕是日后不好说话了。方兴对此表示理解的,因此他本有些惊讶和紧张的心思倒是渐渐平息了。双眸中冷光盛起,心中唯余下一边平静。

方传武盯着方兴,沉默半响,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方五见了一挥手,元春等玄衣四婢便将小依拉到一旁,然后他忽然念起了一阵复杂的咒语来。

随着方五嘴中吐露出来的咒言逐渐变的复杂,方兴感到沉寂已久的药王鼎再一次活跃起来。墨玉雕成的鼎身,就像活物一样开始蠕动。方五的念咒声越来越大,直到一个最高音后戛然而止,而药王鼎上,顿时有翠绿色的火光蹿起多高,火柱聚拢在鼎口就像给方兴带上了一顶火焰成就的高帽。方兴惊讶的发现,他在这片火光不仅毫发无损,反而又重重透彻心扉的暖意袭身。

“药王用膳!”方五大吼一声,然后就在药王厅内大小女人的惊呼声中,药王鼎上的碧翠色火光便席卷了下来,只是一瞬间,那堆积而起的百炼精煤便消失不见了,原来堆放精煤的地方,只剩下一抹浅浅的白灰散了一地。而药王鼎就像吃饱了一样,一身火光顿时收敛了起来,唯有鼎身的墨黑色又加重了不少。这时候,方兴只觉得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充斥着热溪,一股股强烈的气流在他体内鼓荡着真气,却全无半点不适之感。

“快把那些冰块统统填入鼎中去!”方五立即又扬声吩咐了起来,他又指了指小依和玄衣四婢几人,“你、你、还有你们三个,都拿一块冰给兴少爷擦拭身体……”

在方五的督促下,刚刚才歇了口气的丫鬟们,又再次起身给鼎中送去冰块,而玄衣四婢则和小依一起,拿起冰块往方兴赤裸的上身上涂抹着。

那药王鼎约有方兴一人高,现在就是三足埋入地下,也还足足有5尺(约1.53米)高。四位年纪长一些,身材更为高挑的玄衣四婢倒还勉强,而年纪更小一点的小依却就不得不惦起脚来忙活着了。这不一会儿,脸上就凝起了点点汗滴。

方兴无意间瞟见,便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又再次闭目养其神来——方五告诉过他,接下来的时刻才是关窍之局,现在的他还得好生准备。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在他腰背之上,竟有根手指轻轻挠动起来,方兴初以为是她的无意之举,便抿嘴不语。可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是一阵舒麻之感出来,这一下,方兴心里一痒,便回首看她,却见小依低垂着头,粉脸之上还可瞧见一缕霞生,颈脖间的白梨肌理透着红杏般的光泽,十分的娇美。一举一动间,香浮兰麝,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触碰到他。

“这个小妮子倒是有趣!”方兴心中暗道了一句,便不再提及,又专心养神。那身后的骚动,不知是被他的回首的举动吓着了还是怎么的,此后便消失了。

三十名丫鬟忙碌起来,时间一闪就过,药王鼎的鼎口就像一只张开的巨嘴,大块大块的百年藏冰被填入其中,又很快化作股股蒸汽带着松木之香冲刷着方兴的身体。

鼎内的燥热也越来越强。渐渐的,方兴觉得身体内部似乎有层层存而不显的薄膜被捅破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就是清香与热力不断涌入。热力带来了痛心裂肺的痛楚,而清香则带来了洗心革面的清灵,这两种至极的感受从浑身上下齐齐传来——这一波又一波的煎熬使得方兴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似乎已经陶醉在驾驭这重重磨难的体悟之中,神游于天地之间。

第十三章 咫尺蓬莱第一程

这一阵物我两忘,神游天地,便是六个时辰过去了。

期间,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刷,就是一个白昼过去。当一百零八处大穴,均为药力所贯透,浑身热气鼓荡翻腾,三亿六千万个毛孔随呼吸一张一合向外散发着缕缕清香,聚集在头顶又连结于一处,最后都向方兴眉心涌去。

方兴睁开双目,一对修长剑眉斜入鬓中,狭长丹凤眼中眸光四溢,目光如电又如火,扫视四方,虎视眈眈。忽然他吐气长啸,一口澎湃的先天虎啸劲气喷出,结成一团金雾云气,猛地撞破了药王厅之顶冲上天去。

那一刻,药王鼎里积累的天地灵气就像是找到了一个爆发点,一股磅礴大气从药王鼎猛的吐了出来的。当即,药王厅内的杂乱气机便爆裂开来,一股狂风涌出,包裹着无量的天地灵气尽数化作四溅的凶涛骇浪。在那其中,方兴也‘砰’的一声随着气浪飞在了半空之上。

只见他双手抱着膝盖,宛如婴儿离开母胎之初的姿势。

那时,小依这个小妮子正穿着崭新的衣裳没有形象的坐在地上,半斜着身体,依靠在一个大木桶边。这个小丫头倒也有趣,都困得迷迷糊糊了,却依旧挣扎着不肯睡去,时不时还要起来瞧一瞧方兴的模样。

她在听闻这一声巨响的那一瞬间,便惊醒的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方兴横空出世的模样。小依的脸蛋忽然一红,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得浑圆浑圆——她似乎还记的,这时的方兴还是赤裸着身体的呀——但是随即发现方兴浑身上下金弧缭绕,通体青光朦朦,笼罩着一层不断流转的光华,让人看不清身子。在那之后,她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望的松了一口气……

方兴也没有想到,这入鼎一炼,便是整整六个时辰过去。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人至半空。

这厅外的夜色,一片闪烁的方家大院的灯火,如点点繁星般闪亮。

对于这些,方兴无心欣赏,撞出梁顶的他,冷静一喝,道:“衣来!”然后他四肢舒张而开,左手作势一招,药王厅内的一款崭新青袍就已经套在他的身上。在瞬间做完这些后,他的身形又猛的往下落去,方兴又不急不慢的言道:“挪去!”右手徐徐一扫,一道淡金黄的劲气浮现,下面地板上的杂物被清出一片。

“哈哈哈……”轻轻踏地后的方兴,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在这人间放声大笑!他没有想到入鼎一炼的效果会如此之好。在这漫长有短暂的六个时辰中,方兴所达成的可不仅仅是预计的淬炼身体、震髓这两关!就在那化灵丹药力不济的一刹拉,方兴忽然在心念之中重新感应到了那远在万里之外的错金虎符,就在那一瞬间,错金虎符为他凭空传递来一股强大的精血魂气。

仿佛是知道自己的主人不喜人祭之力一样,错金虎符遥遥传来的皆是畜祭之力,在那十分之一息中,方兴就感觉到错金虎符中畜祭所得的精血魂气一泄而空,足足有两万匹马和四万只羊的精血魂气消失了。而方兴在于此同时的,则凭空获得了一千匹马和一千只羊的血气。化灵丹在这股浑厚的精血魂气的支撑之下,竟然一鼓作气将全身骨头一一炼过。至此,他的淬炼身体、震髓、剔骨三道大关全部完成,现在已经是伐体功成!长生的第一步已经豁然迈出!方兴甚至能感到只要在细细体悟一段时间之后,他便可突破‘灵识涌出,阴神初显’的入窍炼形期圆满之境。下一境,便是炼气第三重天阴魂出游期!

更让他激动难已的是,伐体功成之后,他竟然已经可以喷出一口先天虎啸劲气了。这更是预示着东平八百里山河,【真灵三天】第一人的光明未来。

“我胸怀浩然之气,发先天虎啸劲气!【真灵三天】之中,何人能挡?虽然我眼下浑身真气聚拢也只能喷出一口罢了,但是【真灵三天】三天之中,谁能挡我一喷之力?哈哈哈……谁能挡我一喷之力!”方兴心头大乐,一时间,他豪情澎湃之势,更衬托着他的剑眉星目,英姿神武!

他眸子中星光流转,缓缓环顾,所见者:如方传武,面露微笑,欲上前与他共语一番;如方五,恭敬之色溢于言表,欲躬身施礼;如小依,如获至宝,欢欣雀跃不能自抑;又如天外飞虹……

只见方兴伐体功成,落地之后,忽有一册黄卷飞来,其上有声曰:“传法族老,闻三郎伐体功成,发来祝贺,赠家传筑基之法《鸣雷决》一册!”

有一卷画册飞来,其上有声曰:“正宗族老,闻三郎伐体功成,发来祝贺,赠秘传《天下大势坤舆图》一册!”

有一本笔记飞来,其上有声曰:“定祖族老,闻三郎伐体功成,发来祝贺,赠手书秘法《秋水剑诀》一册!”

有一柄长剑飞来,其上有声曰:“掌剑族老,闻三郎伐体功成,发来祝贺,赠三阳一气剑一柄!”

有一白玉瓶飞来,其上有声曰:“臭小子,你竟伐体功成了?好,好,好!不亏是老头子、我寄予厚望的人!这一瓶养气之丹送你!你服之养气之用也可,赠与诸美养颜之用也可……”

这一声声隆重的道贺,皆是家族中地位崇高的族老所发。这些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这时齐齐发来祝贺,这不仅仅将药王厅内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丫鬟女婢们震惊个万分,就是方五、方传武也是心头一阵大惊!只不过方五是一时为那五位族老齐聚的声势而惊,更为方兴此刻在家族的地位而惊,而方传武却是惊讶于那祝贺之语中透露的讯息——“伐体功成!”

“……三郎可……可真是一步登天啊……”方传武心里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这已经是方兴在今天之类第三次给予他眼前一亮的感觉。迈入炼气第二重天入窍炼形期是一次;直言先天所传的七大精要尽数领悟是第二次;如今这一步至伐体功成,踏入长生第一关,这是第三次!

连方传武这般惊才艳艳的人杰之辈,也在这一刻对方兴的一日千日的突飞猛进而感到由衷震惊!而方兴呢?他对家族并无畏惧之感,故而他面对族老齐出的局面,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在听到祝贺的最后却是严肃尽退,这倒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些族老们可真是厉害,我才因机缘巧合而伐体功成,这些族老们就已经知道了,法相神通期的后天宗师们都这么厉害吗?当真可敬呀!“

接着他转念道,“信医族老啊,信医族老,你当真是童心不灭的老顽童啊。”随后方兴又想,“方家家尊之下,有六大族老,怎么如今只有五位族老祝福之礼,却还少了一位呢?”方兴随即醒悟到,掌律族老正是他的二舅、方子圣,眼下正在西北军中呢。

就在这时,本来漂浮在虚空中的五位族老的贺礼,已经被玄衣四婢恭敬的请了下来。就连方信医的白玉瓶也被方五恭敬的双手高举过头,奉于方兴面前——这是他最诚恳的臣服之状。

方兴哈哈一笑,双手接过白玉瓶,又顺势将方五扶起,拍拍了他的肩膀,意在不言中。而方五缓缓抬头,脸上的恭谨之色越发厚重了。

当方兴又将其他四位族老的贺礼一一敦请到自己怀中的时候,方传武已经皱着眉,将那些被种种奇妙异境震惊得大呼小叫、完全没了个规矩的丫鬟们统统打发了出去。小依虽然不在其列,但她还是在方兴的身边踌躇了一阵,便对方兴福下身去深施一礼,她虽没有说话,但是那双大大的、会说话的眼中却流露出了无数的期盼和崇敬之色。

等到方五也躬身退去之后,硕大的药王厅内已经只剩下方传武和方兴两人了。众人退去之后,方传武脸上这才重新挂上了一份亲近的笑容,他以大兄的姿态拉着方兴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来,来,来!四下无人,我们们兄弟两个说些贴己话,我在带你逛一下内院。”

“这是家族藏书之所,【下三品】炼气法门具在其中,这是传法、正宗、定祖三位族老的法场。不过族老们所赠你的《鸣雷决》、《秋水剑诀》皆是家传筑基之法,堂堂正四品下的【世家三品】。这种各州顶级势族的传承法度,这里是没有的。”指着三座各有三丈高的、相邻独门独户木楼,方传武笑着对方兴说道。

“这是家族校场,旁边是讲武厅,里面藏有家族法剑一流珍宝,是掌剑族老的法场,族老送赠送三阳一气剑,是三阶法剑,法器之巅,正是这里的顶尖之物,再往上的法宝与灵宝,这里也就没了。”方传武又指着一个可容纳万人的校场对方兴说。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药园。这里方兴早已看过,方传武就没多说话,只是简短介绍到:“这里是信医族老的法场,那养气丹一粒可抵炼气第三重天的炼气士十天吞纳搬运之功,一瓶之中一共一十二粒,你可以自用,也可以送人。此物对女人有驻颜之效……”

第十四章 兄弟共语东平事

“此物对女人有驻颜之效,你房里的两位都……”在方传武说话的时候,方兴则保持着一脸的微笑而不为他的言语所动,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听他的话、听他的意。当方传武在方兴内院新宅的假山前方停下了脚步时,方兴也默契的驻足不前,陪他一起站在在那里。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方兴展颜一笑,还是不曾开口说话。直到这时,方传武终于不得不承认方兴的冷静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于是他动了。

方传武先是静静的望着方兴,气势凝重,然后却是微涩一笑,没什么也没说,便跃到假山之顶。他挥了挥手,在身前作势划了一个大圈,对方兴说道:“这里是内院,我们方家统御的核心之地。三郎你本就该属于这里的,现在你回来吧!回来助我一臂之力吧!家族安危,危在旦夕,正是你、我方家儿郎挺身而出的时候!”

微微一笑,方兴正要开口,却听方传武摇摇头道:“三哥,你先别开口,且听我说。”

方家是外迁到东平郡的,郡望本在河洛,乃是九州腹地,居天下之中的大周精华之要。家族内部所通行的风俗与边荒苦夷的东平郡截然不同。

河洛风俗中,世家子之间皆以“哥”字称呼,无论长幼,按排行区分,如“大哥”、“三哥”。方传武比方兴大,但是要以河洛风俗的话,他也是称方兴“三哥”而不是“三弟”。只不过,方家在扎根东平后,渐渐被当地风俗所演化,去“哥”字而就“郎”字,“大哥”、“三哥”之类的称呼却是渐渐演变为了“大郎”和“三郎”,众人也习以为常了

这会,方传武又拿起古老的河洛风俗来,方兴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便不由打起了精神,心道:“之前是诱之以利,眼下便是要动之以情了吧?”于是,他闻言面色一正,脸上的笑容收起,神色凝重起来。

只听方传武立于高处,以手指天道:“东平郡八百里边荒之地,虽号称一百一十一世家,能与我方家并足而立的家族无非刘家一家而已。其余各家中,能有中品传承法度的不过七家罢了,杨家虽然财力丰厚,但论起传承之法也不过【中三品】罢了。余下一百家,皆是刘家之爪牙,滥竽充数的土鸡瓦狗!”

“我方家乃河洛贵胄一脉,避祸迁入东平已有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年间苦苦积攒,方才得有了今天这一方局面。可在三十年间,全郡上下也都得罪了遍。身处东平虽有猛虎之勇,但是却有群狼围窥之危!如一人独斗群敌,无有援手!家族安危,已是危在旦夕!”

这已经是方传武第二次言称“家族安危,危在旦夕”了,方兴听了微微一怔,又见方传武眉目间那点忧虑不似作假,便忍不住问道:“我方家强龙越境,【真灵三天】炼气士不知凡几,莅临【通神三天】的炼气高士也是东平一绝,家族之安,固若金汤!怎么会是‘危在旦夕’了?”

方传武沉默了片刻后,平静的说:“家中迈入【通神三天】之境的炼气高士一共二十三人。虽不如刘家之多,但是也没差几位。于东平郡其他各家而言,更是傲视群雄了。其中,九位法相神通期的后天宗师又为东平之最!”

“东平郡内其他一百一十家里的后天宗师加起来也没有我方家多。”方传武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份自得之意,但是随即又被谈谈的忧虑所遮蔽。他从假山上踏清气,凌空而下,走到方兴身边,轻声道:“但是三哥,你可知道这一些都已是明日黄花之景了。你上回在药王厅里问信医族老之寿,想必也是心有疑惑吧?”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父和六大族老,外加两位供奉,一共九人。其中,六大族老里,二舅是掌律族老,现在西北军中,于家里有千、万里之遥。余下传法、正宗、定祖、掌剑、掌鼎五大族老中,传法、正宗、定祖三老三十年前的旧伤至今未愈,现在唯有闭关苦苦支撑延命罢了;掌剑族老所掌家族传承法剑——秋水剑为刘家所夺,郁气填胸,今生怕是无法破后天而入先天了;掌鼎族老也就是信医族老,三十年前中了刘家一击赤雷,现在怕是没几年可活了。”

“至于两位供奉?”方传武摇了摇头,“危急存亡之秋,他们怕不会给家族出死力的。而我父,却是被我这个不孝子给拖累了,至今还在闭关之中……”说到这里,方传武脸上的苦色越发浓重了。

而方兴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对东平方家而言,这些老一辈家族顶梁柱已渐渐凋零,很快就会老去,甚至死亡。这个境地对一直保持强龙之势的方家来言的确是个沉重的打击,连方兴也认识到其中的厉害所在,不由抽了一口凉气道:“竟然如此,那其余通神高手们了?”

方传武苦笑道:“如此?这还不算完!通神之辈中,除了九位是法相神通期外,其余十四人都是阴阳交济期的武师,除我之外,便是家族的护卫十三统领了。可是三哥,你可知道——这十三人中,有家生奴仆三人,其余十人皆是旁支义从!有我方家血脉的,却是一人也无!”

“这些人,我怎能托之以大事?”方传武苦涩一叹。

方兴默然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为何他一踏入炼气大道便得家族这般倾力相助——几万贯、几万贯的往他身上砸钱,全因家族后续乏人啊。想要看一个世家大族的底蕴,不仅仅要看老一辈的风光,更得看新生一代,毕竟年轻一辈才是世家的未来呀。却不想如今方家后辈会如此凋零,方兴心底有些发苦,暗忖道:“就是有方家血脉又如何?不能炼气修行的方家血脉,家族又怎会青眼相加?若不是我横空出世,怕这具肉身也就沉沦下去了吧!方家不能培养自己的嫡亲血脉,反使得旁支义从做大。此刻也是自食恶果了!”他心中一哂,继续听方传武说。

“方家四子中,二哥随父参军远在西北,四哥年幼还在河洛祖家,现在在这东平可以支撑大局的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了!”说道这里,方传武两眼注视着方兴,诚恳的对他说:“三哥啊,眼下刘家蠢蠢欲动,边境马贼形迹诡异,血屠巨凶潜境作恶,凶煞之名传遍四野,我怀疑这三家已经连起手来了。东平局势波诡云谲,风雨欲来呀!家族安危,危在旦夕,你既然已经踏入这炼气大道之中成为吾辈之人,那便回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这时,天上夜色沉积,月华似水,洒落满地。这是个花香渐淡的晚春之夜,斑斑点点的冷光,照耀在两人的衣衫之上,泛起淡淡的光华。

夜风拂过方兴的脸庞,他闭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短短的几天内,他已经陆续见闻了诸多世家强大的一面,那横行无忌的七道光柱、那以万贯计的强大财力,这些都让方兴有了一种借家族之力,扶摇上天的想法。眼下他面对方传武的邀请,的确是动心了。

空气中散步的药香让人惬意无比,方兴静静的思索了几息,终于拿定了主意,于是也不睁开了双眼,便这样缓缓道:“这种隐秘之事,大哥你都告诉我了,我又能如何说呢?”

方传武也不催促,应道:“你是家族嫡亲血脉,又已踏上炼气大道,这些事对你而言便不是隐秘,你只需要平心而论即可。”

方兴闻言嘴角一翘,心中一笑,暗道:“只有踏上炼气大道的嫡亲血脉才是嫡亲血脉吧?若是我依旧是个凡夫俗子,此刻又岂能得家族和你的如此之礼遇?”

随即他睁开双眼,恢复了一脸平静的神色,方兴也不惺惺作态,开口道:“唇竭而齿寒,我身为方家子,家族有难,我定然责无旁贷,要出手相助!这一点不用大哥你说,我也是知道的。只不过……”

目光清澈,他平视着方传武,也不解释什么,只是很直接的说:“只不过,我现在不过一【真灵三天】的低微修为,能助之力甚少。大哥你要给我一身重任,我也扛不住呀。”

方传武微微一笑,又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三哥你有先天传承在手,短短三日已经走过了别人几年才能迈过的门槛!你不必自谦过甚。”

有了方兴的应诺,方传武很是开心,接着又道:“刚才我把你愿将先天传承所得的七大精要奥秘献给家里的事,告诉了几位族老。族老们都很欣慰,连声赞你有体家之心。现在传法族老传你家传筑基之法《鸣雷诀》一册。你习之,灵识涌而阴神初显迈入炼气第三重天,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再学《秋水剑诀》,以灵识御三阳一气剑佐你虎啸之功,【真灵三天】之下,你当为首!”

“不过嘛,炼气之士,没有师傅教,十有八九要夭折!今天你境界初固,过两天再学吧!传法族老已经答应在两日之后正式教你筑基之法,眼下天色已晚,你且去休息吧。”方传武说的郑重其事。

方兴点了点头,真心的对方传武道了谢。先前他无人传授,只有先天传承之法依着那缕灵性在驱使着他的修行,结果闹出了玄冥神光反噬主的事情来。再自行摸索筑基之法的话,那是极其危险的,能有族老亲历传授修行要诀,这是好事!

谢过方传武之后,方兴又向方传武请假,欲回自家院子去。方传武先是皱眉不肯,但看到方兴确是‘思亲过甚’,便细细叮嘱了几声,又派遣了四名得力护卫跟随保护后,方才许了他。

面对他的好意,方兴笑了笑,便离开了内院。而方传武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面的欣长背影,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十五章 此身旧恨十六年

方兴与母亲方子晴的住所与方家大院有一里之地,就在清水池的东边,临水而立。

原本这里不过是两间竹制的小破屋,连方家最下等的奴仆都不愿住,就是夏天里纳凉也嫌蚊虫多。然而,在方兴生命的起初,坚强而倔强的方子晴就带着还在喝奶的他,从豪华舒适的闺范搬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一住就是一十六年。

恶劣不良的外景,又临水多寒气,让刚刚产下方兴的方母落下了病根,不久后就病倒了。后来方家老太爷实在是心疼女儿了,便让人在原来的住址上,陆陆续续的修好了一座三进三出的独门小院,又派了不少使唤的人手来照看这对母子。现在方兴家的丫鬟竹儿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进入方兴家的。

当方兴渐渐走近家门口时,他的那颗波澜不惊、处变不惊的心竟然有些恍惚起来——这是一种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就像是有一重淡淡的忧愁,在他心底悄悄盘旋着。重生的方兴接受了这一世大部分的记忆和情感,现在面对这个家,他不禁有些近乡情怯。

方兴在外忙碌的两天,又何尝不是暂时逃避的两天?现在离家门越近,那份迟疑两日之久的感情再一次涌上心头,让日益冷静、成熟的他一时间也不禁不知所措了。

这时,将他护送至此的方五,在一旁轻声提醒道:“三郎,已经到了。院内漆黑,老夫人应该睡了,我等便守在外面吧。”

方兴闻言从那种恍惚中挣扎而出,抬头往院内看去,这才注意到家里已是漆黑一片,竟不掌一灯。此刻已是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方兴心想家里人一定都已睡去,便点了点头,道:“也好,家母应该已经睡去了,你们就不用进去了。”接着他有略作关怀道,“不过,春寒料峭,你们四个人一夜守在院外,是不是……”

方五轻轻一笑,豪气道:“些许寒风何足挂齿,能为三郎和老夫人站岗守夜,对我等可是个美差。这几个小子,心头热切着呢!”

刚才,方兴从方家大院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方五,对方一听他要回家,便自告奋勇的前来守卫,而方兴稍稍推辞了几句便也就接受了他的美意——有个莅临【通神三天】的大高手护卫,总是多了一份安全。

一朝真气胎动,踏上炼气大道,方兴这个方家嫡亲血脉的处境便变得炙手可热了。仅仅三日之内,方兴在家族内的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前后的差异真可谓有宵泥之别。面对这些人的奉承和讨好,方兴初时还有些不自然,但是随着他的修为日益高强,所见之人、所见之事越发高深玄妙之后,他再面对这一切时,也就泰然处之了。

眼下,他听到方五这般客套,也只不过是微微颌首,便不再多话。

方五道了一句:“我等就在院外不远处,三郎有事只需喊便可。”说完便手一挥,紧随身后的四位炼气第三重天的高等护卫,连句话都没有说上就被打发走了,而他也躬身而退。

方兴看着他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下,呲牙一笑,在药王厅的一日内,他已经见识了太多这样的表情,也已习惯了方五这样恭敬地态度。方五对他处处小心应承着,就像那日明月楼中方来福对待方家大郎一般——方传武听闻一阵喧哗声,仅是眉头微皱,方来福便如同得到圣旨一般,亲自起身查看。——这让以方传武为超越目标的方兴很是满意,觉得这个方五倒是个用起来得心用手的人物。以前的疙瘩也就十去八九,不再放在心里——大梦百年后的方兴,自有这种豁达大丈夫气度。

但这一切,在‘家’字面前,终究还是难以抗衡。手里提着灯笼,方兴在家门口又犹豫了一会,终于那份牵挂之情最终战胜逃避心理,带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提步往内走了过去。他开门的时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有丝丝响动打扰了家人的休息。

等他轻手轻脚迈过门槛,来到院中时,院内的死寂一片,却不由让他皱起了眉头,心里一阵惊疑——房里竟然没有一丝呼吸声……

“呼!”方兴猛地长眉竖起,那份迟疑瞬间被他丢掉脑后,顿时就风风火火闯进屋内。

一间、两间、三间屋子里,在昏暗灯光的照映之下,没有尸体,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他的母亲竟和丫鬟竹儿都不见了。

惊疑不定的方兴正欲高喊,目光却不经意的少见,摆在厅内饭桌上一笺信纸来,他抢步上前,将信纸一把抓到手里,匆匆瞧了个遍。

“嘘……”方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对自己的奇怪念头,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之前的那种近乡情怯的扭捏却已是悄然不见,再无半点了。

方兴弹了弹手中的信纸,仔细看了起来,洁白的纸张上端正娟秀的毛笔字,似乎也随着他的目光的注视而化作一位慈祥母亲的面容对他微笑低语。

——“我儿方兴,你遣人送回的诸物为娘已收到。那个小女孩身世可怜,为娘带她去寒山寺烧香敬奉,向天神祈福。不在家的几日里,你需好生用功读书,不能怠慢学业,为娘回来会考校你的学业。”

——“竹儿也吵着要去,为娘也答应了,这几日你便到家里去吃吧。”

字里行间那浓浓温情让方兴心头为之沉重,“母亲啊!母亲啊!”那份浓烈的感情在他心头激荡咆哮,最终那份“吾已为人子”的感受战胜了一切。

从方兴脱困重生到现在,面对这个世界时,他依旧能感觉到似乎有一层淡淡的薄纱笼罩着他,将他和这个世界隔开。给他的感觉仿佛是他依旧是个被禁锢的囚犯,这个世界的情景是一缕透过稀疏又坚固的竖条铁栏射入的阳光,而他则在贪婪的享受着难得一见的阳光沐浴。

眼下这一幕,终究让他醒悟过来——“我是方兴,我是穿越百年之后,大梦归来的方兴!我的母亲是方子晴,我还有一个可爱的丫鬟小妹叫竹儿,我还有……”方兴在心里坚定不移的大声喝道。从这一刻起,这具身体在这以前一十六年间的一切因果,他都就此接下。

一时间,方兴的心头思绪千千万,有万丈光芒齐放光,他的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

“我竟是个生父不明的私生子……”

过往的记忆很不愉快,现在被一一触动,浮现在脑海里,令人惆怅万分。

原来如此……

在记忆里,方兴的母亲无疑是个坚强自立的女人,十几年来带着方兴独立生活,却从未对外人提起过方兴的生父。

想到这里,方兴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揣度——或许这是一段难以启齿的旧事吧。

不过托那些热衷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福,零零散散、语俱不详得,方兴竟从那些人的嘴里知晓了一部分当年的情况——那些母亲从来没有同他讲述过的过往故事。

十六年前,东平方家二代子孙中,除了方兴的大舅二舅一嫡一庶两子外,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嫡出三女儿。作为最被疼爱的小女儿,她有近千亩良田作为日后的嫁妆。按照方家老一辈的想法,以后无论夫家财力如何,就单这笔嫁妆就可以让他们的宝贝女儿过上富裕稳定的日子。

可惜世上事不如意之十之八九,方家老一辈的愿想也被现实割的犀利破碎。

东平方家本是河洛方氏的旁支,迁徙至东平府已有三十余年了。此间繁衍二代子孙,上下一共三代人。东平这一支虽然是被迫离开郡望河洛,但是他的根依旧在深扎在河洛这片故土上,每隔几年东平方家都要精选人手,回祖屋祭祖,以了心愿。

十七年前,那一年东平方家正要回乡祭祀先祖,当时方子晴17岁,正是待字闺中的碧玉年华,也一同返回故里。

谁能料想到这一去,便惹出了祸事。

从东平到河洛,来返加上祭祀前后奔波四个月后,回到东平的方子晴竟被查出已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这个腹中胎儿便是日后的方兴。方兴的生父、方子晴的男人是谁?现在仍旧是个谜。对此,方子晴守口如瓶。然而这对整个方家来说却是奇耻大辱。

天下间,有哪个父母忍受的了自己待字闺阁的女儿,未曾婚嫁就已有身孕?尤其这孩子的生父还身份不明,连人都不见踪迹。奇耻大辱!暴怒之后,方家家尊也曾试图妥协,愿意认招这个夫婿轻薄儿,可得来的依旧是沉默,方子晴始终不肯开口。

逼问、妥协换来的却是这般效果,如何不让家中老人心冷?

产下方兴之后,方子晴便同怀中婴儿一起搬出方家大院,在临近的溪水旁结庐而居。名下用来充作陪嫁的田产也被剥的干净,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肉,方氏一族还是未将事做绝,没有把方子晴的宗籍削去,依旧留在了方家族谱上,而方兴也被东平方家认可了外孙的身份。

光阴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转眼间就是一十六年过去了。

不知生父是谁,不知生父姓何名谁,唯与母亲相依为命,这便是方兴此身的十六年旧恨事。

第十六章 虎啸一声龙出窟

【已经连续两周在最后一天被人超越了,我悲愤啊。不过,这一次也挺巧,我刚刚更新了名为“此身旧恨十六年”的一章,便被小龙女给推到了,天意啊,难道方兴就是杨过的转世之身不成?^_^】

其时,风冷月白,夜凉若水。

方兴不禁打了一个寒碜,心中有千般滋味难以倾述。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具身体的十六年时光。无奈、思念,汇成漫天愁绪纷纷落地,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过去的种种曾让那个方兴耿耿不寐,难以释怀,可是现在过去那个方兴已经死去。而他百年梦醒重临世间,面对这些又该有如何的感叹,又该有如何的态度呢?

方兴低着头,木然呆立。过了一会,他的身体轻轻抖动了下,眉头一皱之后,却是渐渐的松开。那双如同夜幕一样深沉的眸子里更是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光芒孕育在内。

吐了一口气,方兴将那份薄薄的信笺收入怀中,然后推门而出。

“生我者便为父母,而我便是我,岂能让我这一世的出身困扰我的心境呢!”

凡人沉沦于世,情关难过,方兴此念一生,十六年的旧恨,一朝尽化乌有!心中那发着丝丝愁怨的一片黑暗,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阳光尽数驱散。一时间,天地中万籁俱寂,方兴便在这清冷的月光中盘膝坐下,唯有心头一片清灵。

他就在青光冷夜中,缓缓感应周围天地中的灵气,依着《先天虎符真文经》中的吐纳之道,将游离的灵气与月华之力,一点一滴的吸纳,积聚在胸口膻中穴处,化作似点滴水珠的真气种子,再在声声虎啸中化作一团金雾,如清泉潺潺一般汇入经脉之中,通达于四肢百骸。

身体中充溢的力量,使人在飘飘然中已经陶醉其间,方兴竟有些些欲凌虚飞天而去的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方兴心头一凉,就觉得似随着一阵冷风吹来,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在一瞬间内竟有了一种失重的感受。

下一刻,方兴眼中的一切似乎也随他的飘起而拔地而起,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盘坐在房前的人——白面青衫,衣衫纤尘不染,正是他自己。

“我终于再次魂魄出窍了。”方兴也不紧张,转念间冷静了下来。他转头环视四周,魂魄出窍时,身边的景色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他打量下此刻魂魄的模样,却意外的发现一身金光罩体,那诡异、玄妙的七色宝光和五色神光均不翼而飞。

“王虎潜伏之势所致?”方兴起先以为这是王虎潜伏使然的缘故,可心念几次驱使运用王虎潜伏之势后,却发现这幅金光灿灿的模样,正是他现在魂魄的本来面目。

“怪哉!”方兴心里虽怪,但却没有慌张,他的灵台心境和魂魄怪异玄妙之处多多,眼下也不愁再多添一处。他转而想到:“灵台心境与七色宝光,以后再细细查勘也无妨,眼下就是不知白额猛虎法相还能不能镇压得住玄冥神光。”

方兴于药王鼎中炼身伐体时,错金虎符一次便为他转输了两万匹马和四万只羊的精血魂气。这一力援让方兴顺利通过淬炼身体、震髓、剔骨三道大关,得以伐体功成的同时,也心头不时担忧起玄冥神光再次兴风作浪的可能。也就在这时,方兴感到了一道无声的虎啸从天际边遥遥传来,似乎是错金虎符感应到了他的心念,特意报了声平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虽有万里之遥,但方兴只要心念一发,就能感觉到那份意念——白额猛虎法相气势威猛十足,玄冥神光被压迫的萎靡不振。

心头一块巨石被搬开,不禁让方兴心生喜悦之感。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天上月华倾泻而下,似水流一般,撞入他的魂魄之内,竟隐隐发出雄壮的轰鸣之声。那种充盈之感比起肉身打坐吞纳天地灵气要快上十倍不足。

就像万川归流,趋入大海,方兴魂魄化作浩瀚汪洋吞纳了一股又一股的如河流一样流淌的月华之光。

这种由修炼所带来的充足感和满足感,美妙得就如同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让方兴渐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但在下一刻,似乎已经陶醉其中的他,却立马又克制住了。方兴未雨绸缪道:“大郎曾经说到过,炼气之人须得灵识涌出,阴神初显之后,方才能魂魄自由离体。眼下我是何种情况来?”

方兴俯冲而下,用‘手’触摸了下院中的花草,却发现他手透花而过,根本就摸不着这实物。方兴从方五炼气手札中获知‘灵识涌出,阴神初显’的显露出的特征就是灵识御物、阴神法身。那时候,莫说魂魄碰一碰这花草,就是巨石也可投掷出去。

眼下,他分明还不曾达到灵识涌出,阴神初显,魂魄自由出窍的境界,那么魂魄该如何回体呢?方兴开始担忧起这个问题来,他先是驱使魂魄,往肉身撞去,结果是意料之中穿体而过。他又试了其他几种办法,也都无济于事。他的魂魄绕着肉体转来转去,就像一个垂涎一块鲜美肥肉的恶鬼。

在方兴踌躇之时,天上月华之力依旧不停投下,化作缕缕烟霞在他的魂魄中运转不息。又转了几圈,意外发现魂魄离体之后,他的肉体仍然在不停断的吸纳灵气,身体各个毛孔也时不时泛起灵光。这下,方兴猛得拿定主意,魂魄遽然飞冲而上,席卷起大团的天地灵气,然后当头俯冲而下。随着一阵醍醐灌顶的清灵之感透彻全身,方兴“呼”的一声从那阵舒爽中清醒过来,魂魄再一次归体。

“这便成了?”方兴心头惊疑。而这下,似乎为他打开一道通往未知的窗户。再次闭目凝神,安心打坐时,方兴竟意外的发现,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魂魄离体,再来一个‘回归’的念头,魂魄便可安然返回身体。

这个发现,不由让方兴大喜过望。他好似一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儿童一般,来回试了数次,终于在摸索中发现,他已经可以随意魂魄离体,并且只要在身体三丈内的距离,他只需心头念动就可毫无阻碍的魂魄归体。

再一次,魂魄凌虚而行的方兴,浑身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欢喜。魂魄搅动气机,引动天地灵气这个办法无疑让方兴找了一种突破樊篱,另辟新径之感。方兴暗忖道:“若是,这个想法可行的话,我不仅仅可以随心意魂魄自由出窍神游,还可以提前获得魂魄的自保之力。”

对于炼气士而言,魂魄离体之初,是极其脆弱的,便是一阵天风吹来也能伤及魂魄。等到了灵识涌出、阴神现的时候,炼气士魂魄出窍就终于有了自保与伤人的能力了,不仅仅可以用灵识御物,还可以用阴神直接吸纳天地灵气施展神通法力。比起坐困在肉身中苦苦积熬真气不知要方便多少。

方兴则是在想:“若是能提前一步获得类似阴神能力的话,那么不仅仅是先天虎啸劲气可借助天地灵气而施展,甚至连玄冥神光可压制、收为己用呀!这样的话,就不用再将白额猛虎法相和玄冥神光——这两个威力惊人的先天之灵弃在万里之遥了!有了这两个宝贝相助,别说是【真灵三天】之辈,就是方传武,我也敢斗之一斗!”

在最初的激动之后,方兴又渐渐恢复了平静,眼下他得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试一试,若是先天虎啸劲气能成的话,那离玄冥神光认主之日也就不远了!不过,虽然院内无人,但四周的夜幕之下却还藏着以方五为首的五位护卫,家里并不是一个好的实验之地。方兴打定了主意之后,便运起王虎潜伏的掩迹之势,再次化作一片几不可查的淡淡云气,借着风力慢慢升至半空。

从半空中,方兴往方家大宅回望去,那数道紫光上冲的巨大气柱,在夜里分外明显。他见了为之一笑,眼下他虽然不知道路往何方,当方兴却是明白,他正走上一条通往【通神】之境的快车道上,抵达彼岸,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带着微笑,方兴自信满满的朝人际罕见的北边山区飘去。于王虎潜伏之势下,潜行了将近半刻时间,方兴自觉离方家大院已有了一段距离,便挑着了一块地势微微起伏的小丘陵作为落脚地。

从空中落下后,又化了半刻时间,重新吸纳天上月华之力,直到方兴感到魂魄之中,已经有一团月华之力隐约盘旋成一条猛虎形状,似有一只怒虎蛰伏其中,蓄力欲动,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石破天惊之变!

先天虎啸劲气的精要奥秘,再一次在方兴的心头鼓动起来。这一刻,方兴只感到浑身上下蕴含了勃勃生机与凛冽气势,就像一只昂首正欲咆哮的猛虎,头颅高高昂起,虎视四方,一股张扬的野性恣意蔓延而出。然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腾空而起,一股澎湃的威势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轰鸣声倾泻而出,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只听随着“吼!”的一声巨响,丘陵之上,树倒根摧,土飞石崩,纷纷尘土漫天飞舞。这里竟被方兴一口喷出一个直径两丈、深六、七尺的大坑来。

先天虎啸劲气之威,一至如斯!

第十七章 魑魅魍魉徒为尔

然而,就在这地裂天摧山竞崩的时候,方兴却忽然瞳孔一收,面色顿时凝沉。

下一瞬间,一声厉啸从丘陵之下传来。这如夜枭般的声音中透露的浓浓恨意,听在人的心底却有噬心啃骨般的痛楚——好个先声夺人的恶物!

方兴金眸乍现,虎目凝神绽放,目光透过这漫天的尘灰弥漫后却意外的发现,在夜枭飞鸣中,居然有一物从地下猛的蹦出,带着一股熏人的恶臭,纵跳如飞,向他袭来。

在那身影遽然加身的瞬间,方兴浑身寒毛为之立起,心中惊愕不已。那猛然袭来的之物略是人尸,四肢枯骨尚全而僵硬,浑身微腐,惟无肤发——这竟是一具传说中的僵尸……

“妖魔鬼怪!竟然偷袭我?”被人偷袭的方兴惊怒交迸。东平郡地处边荒苦夷之地,魑魅魍魉从来不在少数,但方兴还从未见过如此恶物。

“轰轰”那具僵尸从下方飞冲出来,如山岳压顶一般袭来。在恶臭熏天中,呜呜尖啸,催得途径土石嗡嗡狂振,方兴魂魄所化的那图案金雾也是一阵翻涌,他心中大骇道:“离我家不远处,竟然就这种僵尸?而我至今才知!”

那僵尸身上绿火莹莹,方兴可不想挨上一下,在那袭身的一瞬间,他猛的漂浮起来,就像一片落叶在狂风大作中飘飘然而落地,又似一张书纸被迎面的强风刮得踉跄后退,

“刷”、“刷刷”,僵尸挥舞着爪子,势大力沉的连数三击,被方兴左挪右闪接连闪过。然后他又纵气往上一冲,便避开了僵尸的追击,飞身直上百丈高,静静的打量着这具突如其来的恶客。

这具僵尸浑身铁青,不着片缕,唯有四肢前端缠绕着几匝锈迹斑斑的锁链。脸上的肤肉早腐烂,没了嘴唇的双嘴中獠牙突起,眼皮不存的眼眶中,两颗眼珠也尽为一团腐肉,唯有两团绿光位于其中,在黑暗里莹莹放着鬼火。

那具僵尸见他的突袭之举未能建功,又见方兴飞到百丈高空,便在地上昂首仰望着方兴飞天的身影,森寒的鬼哭嚎叫起来。

听得方兴一阵毛骨悚然,浑身劲气运转也是一阵滞涨。他心中一凛,失声道:“好厉害的僵尸呀!”

方兴吃了僵尸这一突袭,被骇了一跳,便自觉吃了亏,犹自不肯退下示弱,倒是想凭借高来高去的本事,用先天虎啸劲气和这头僵尸斗上一斗。

他心中也并无畏惧之心,他是魂魄临此,可以自由翱翔天地间。相比仅能驻足于地的僵尸,他却是进退由心,是战是避,均可自行抉择,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因此这一刻,方兴遇见这等鬼物,不仅没有恐怖的心理,反而好奇的心理大盛,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心思。

这时,就显出魂魄飞天的好处来了。若非魂魄莅临此地,而是肉身前来,那非得至炼气第六重天元气抱胎,窥得先天之机的大宗师方可。

这也就是为何世人明知魂魄飞天劫难重重,依然要凭之飞天入地,度万水千山,与人拼斗的缘故所在。魂魄临空,不仅仅是吞纳灵气的速度大大增加,更是在肉身未能得先天之灵时,炼气之士要想长驻虚空的一条捷径。

留神注视僵尸的举动,方兴心底暗暗盘算,心想要该如何对付此物。《先天虎啸真文经》中虽然七大精要奥秘传下,但是其中四种都是体炼之术,乃是肉身搏杀之秘,并不适于魂魄之用。余下三种中,方兴最为纯熟的单数【先天虎啸劲气】,其他的两种虽难以为正面袭杀之用,但是却也有奇效。

方兴心道:“你这鬼怪暗中偷袭我,那我正好就借你身躯来练练手。我先以王虎潜伏势潜藏身形,再以猛虎伏行势暴起发难,催动先天虎啸劲气。如此三大精要奥秘三管齐下,我就不信,你这一具僵尸还能翻得了身。”

这个心思一定,当下方兴就运起王虎潜伏之势,将自己的气息遮掩了起来。乘风而行,绕着这小丘陵转了一圈,停在一朵云朵之后,又将浑身上下掩迹的气机偷偷打开了一个间隙,慢慢接收起月华之力的滋补来。他在此之前已经估算过了,若是以肉身临此,休不说能不能躲开那头僵尸的突袭,就是在补充先天虎啸劲气之用上也要耽误数倍的功夫。

以他现在炼气第二重天入窍炼形期的修为,想要将吞纳得来天地灵气在于胸腹间运转为先天虎啸劲气,尚得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而现在魂魄飞天,吸纳起月华之力,却只要不到一刻钟便可了。这前后快了十倍有余,这就是魂魄出窍神游的好处!

然而方兴却不知道,对他的突然来到,又突然消失,那头僵尸也是感觉古怪,对他的来历颇有些猜不透。方兴一路飞来时,都用王虎潜伏之势,把魂魄的一身气息都悉数掩盖了下去。要知道,王虎潜伏之势,可是《先天虎符真文经》所传承的正四品上的精要奥秘所在,效仿王虎于幽幽深山,莽莽林海,怪石峭岩间潜伏狩猎之势,其隐匿之术,最是诡异无常。当日在方家一经施展出来,就是莅临【通神三天】阴阳交济期的方传武也不曾看透。眼下,这具僵尸虽然存世已久了,但也识破不透。此前就是直到先天虎啸劲气临身的那一刻,方才察觉到,当即就吃了大亏,这让他不免怒火中烧,从隐蔽之所暴起突袭。

这头僵尸已经存身于世约有三百年了,早在五十年前就将一身毛发炼化,身证铁尸之位。如今不仅神智于常人无异,论起实力强劲也并不比炼气第四重天的武师差多少。

至方家迁来东平之后,他便受乱风岗尸王之托,任为前哨尸将,潜在这离方家大院不足三十里远的一处坟地中,暗中监视方家炼气高士的动向。这一次潜伏便是三十年,期间,花开花落,风起雪落,原先的那座坟地早已变成一片丘陵之地,而他依旧潜地不出,暗中监视着方家的动向,直到刚才方兴威猛的一击将他从假死之中唤醒。

这三十年间,他一动不动的深埋在土里,只凭着地气慢慢淬炼身体,为得就是隐藏形迹避免被方家知晓。方兴无意的一啸喷出,让他自以为行迹败露,三十年苦功功亏一篑,不由骇怒至极!

眼下,面前大敌的气息又再一次隐去,僵尸嗷嗷怪叫,不由狂躁了起来——这可是发难的前兆。他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及二连三地朝上抛去,重重气浪回荡狂扫,妄图将方兴逼出。

“砰砰”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在半空中炸裂迸发,四溅的碎石,在夜幕中凌空飞舞,而方兴却远在一旁静静忍耐待机,他就像一只猛虎于捕猎时潜伏而行,小心的潜近猎物……

时间渐渐流逝,四周气机开始变得渐渐沉郁幽暗起来,那僵尸也越发焦躁难安,连怒吼声渐渐的低徊起来。而就这时,方兴猛的当空长啸,王虎潜伏之势散去,猛虎伏行之势顿现!

在那一刻,天上月华之力和他周遭三丈之内的游离灵气,就像被一张巨口所吞噬。先天虎啸劲气在从他四周荡漾,四方灵气如潮一般涌来,然后统统被席卷而起,如龙卷风似的盘旋聚于一声。

僵尸骇然仰首,黑暗的天幕竟然出现了一团璀璨的金光,正在他的头上顿时迸发出万丈金芒。

当是时,方兴陡然高飞之后,又疾冲而下,犹如金光霹雳横空,声如惊雷滚滚不决,重重轰向地面。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气浪滚滚,奔涌如潮!僵尸的嗷嗷怪声遽然化作凄厉惨叫,一时间,断肢残臂,飞落四散,黑血缤纷,溅满尘土。

方兴狠辣一击之后,又立马飞至高空,遥遥观望。只见那僵尸双臂尽断,当胸之处被先天虎啸劲气轰开一道前后见光的大洞来,身躯也如断纸一般飞出百丈之外,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心头那口怒气这才消退了不少,但待方兴凝神细看之后,却可以隐隐看到在那身躯的伤口处,有一圈又一圈的碧绿火光在僵尸的体内活跃激涌。晓得了那僵尸并没死,方兴这下就不免有些惊讶道:“恩?先天虎啸劲气被我用猛虎伏行势提升之后,比起往昔的威力还要高上两成,就是一颗如野象大小青石块受我一击,也要炸成粉碎,怎么这厮竟然还没死?”

过了几息,又见那僵尸体内碧绿火光运转不息,可身躯依旧倒地不起,尽做挺尸状。方兴不由在心里冷笑道:“想骗我上前去?好再次偷袭不成?魑魅魍魉也不过如此!任你奸猾似鬼,可在我面前想要翻天之术?休想!能熬过我一击之力又如何?待看我下一击!”

他也不揭破这鬼物的诈死之局,只是运起王虎潜伏之势,再次遮蔽身形,潜心吸纳灵气来——他已经打算要再化出一口先天虎啸劲气,彻底解决面前的鬼物。

然而,就在方兴气息隐匿的那一刹啦,那头倒地不起的僵尸却猛地踉跄跃起,指天怒叱道:“左凌霄!你敢坏我家大王的好事?莫不怕我家大王灭你全族吗?”

第十八章 乱风帐下牙门将

原来那头僵尸挺尸装死等了片刻,非但没有等到方兴降身前来查看,反而见对方气息渐渐隐匿,就不由焦躁起来。起初打定的如意算盘,此刻也被他弃之一旁。

“左凌霄!你敢坏我家大王的好事?……”他翻身而起,指天怒叱。

“左凌霄?他又是谁?又想诳我下去?”方兴闻言先是不屑一顾,然后却猛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这头僵尸竟然会说话!这个发现,让他大为惊讶。方兴这一刻才晓得原来这头鬼物不仅仅有着危险的狩猎本能,还有拥有着不输于人的灵智。顿时他的心里又是警惕了又警惕,决意要速速斩杀这具僵尸后便自行离去。僵尸的所言也被他抛到了脑后——只当是诳语罢了,转而凝神专心吸收起月华之力来。

却不料,那僵尸越说越躁,第一句话的话音尚未散去,就又迫不及待的大骂了起来:“左凌霄,你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谁。老子乃乱风大王帐下第一牙门将赵阳是也,便是你们大王见了我也要赞一声好汉!你敢对我出手,坏了我家大王的好事,老子这就要去启禀我王,你就是花马王麾下爱将,他也护你不得。”

方兴闻言,嗤之以鼻,这么愚蠢的谎言他怎会去信?他一边大力吞纳着天地灵气和月华之力,一边心中暗笑道:“莫说我不是那个左凌霄,就是我果真是那个左凌霄,现在听了你这鬼物的话,也该对你起了杀心。”

看到这鬼物如此的狡智,方兴更是坚定了要斩杀他的信念。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搁自家院子数十里院就藏着这么一个凶物,这让他的心理很是不安,不除不快!更可况,这头鬼物还是自己找上门领死的。

心头这么想的,唯恐多浪费一刻钟时间的方兴,将王虎潜伏的隐匿气机又多撑开一份,让月华之力流入的更加快速。若非担心这头狡诈凶狠另有杀招,方兴早就打开气机,肆意吞噬灵气,以求最快速度斩杀此物了。

而自称乱风帐下第一牙门将的僵尸赵阳,此刻心头也是焦急一片。自从他欲以自身尸珠诱引方兴显露身形的计划破产之后,这头已经安然度过三百年时间的铁尸就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他们尸类修行之路,道行不足的时候,行走不便,难以抗衡飞天遁地的炼气之士。现在方兴高高在天,一不下来,二不显露身形,这让他可以对付练气士的几招都没了用武之地。这种上下的差距,让赵阳不由从骇怒至极的情绪中挣脱,转念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一困局的问题来。

这三十年他为了完成乱风大王托付他的重担不得不潜伏于深土之中,可他对眼下东平时局的了解也并非全然无知。每个月初三,乱风大王都会派遣一位帐下传令使,前来听取他对方家大院的监视讯息,并为他带来最新东平风云变化,好让他更为精确监视出方家那几位炼气第五重天、后天宗师的动向。

经过如此的沟通,他获知了很多重要的讯息;比如他现在就知道,那位身为境外的马贼之首的花马王已在一年前与他家乱风大王结盟了;又比如说那花马王麾下有一位出身吕梁左家的心腹爱将,名叫左凌霄。

方兴所传授的先天虎啸劲气最为纯粹不过,一前一后施出便让赵阳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必是吕梁左家的不传之迷。

“那飞天隐蔽身形的,定是左凌霄无疑!这群该死的花马贼!”铁尸眼窝中的碧火越发绿荧起来。他现在两肢尽断,连打熬多年方才炼成的铁尸之身都被方兴破开了一个大洞,但只要他那尸珠不失,日后都还可以将这些一一重行炼回来。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完成乱风大王交给他的重任。烙在尸珠上的真灵印,让他不敢对乱风大王的命令生出半点违逆之感来,故而此刻他身处下风,有身灭之危,可他心中所想的却不是怎么逃命,而是要如何才能将方兴击杀以保全机密。

如此处心积虑,赵阳又嘎嘎怪笑道:“左凌霄!你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好事!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玩你的,我守我的岗,你今天打上门来,要是坏了我王对方家的大事,你真当你家大王能尽数护住你吗?若是触怒了我王,休说你左凌霄就便是你吕梁左家也休想讨好!我劝你还是快快滚下来。”

接着,他又道:“你们那群人在十里外干的好事,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要不下来,将事情给我说个明白,我立马就钻地遁走,回去启禀我王。到时候,休说你们左家没了好结果吃,就是你们这群花马贼想要做的大事也休想成功!”

“我说三声,三声之后,你再不出现,我就走人,到时候看谁硬得过谁!”

听到那具僵尸一口一口的‘吕梁左家’,方兴感到一阵的稀奇,他突然想起来,似乎在不久前,信医族老就曾经对他说过,《虎符真文经》正是这吕梁左家的传承之法。

这下,两人所说的一一相应,方兴便心想:“难道说,这里果真有一个叫左凌霄的花马贼不成?”又听到那僵尸提到‘乱风大王对方家的大事’方兴心中就几分凝重了,且不说他眼下在方家地位日益高涨,就是他依旧是个边缘人物的话,若是方家出了事,他作为方家的一员,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方兴心道:“若是这头僵尸所说的有几分真的话,那么……那么我今天可真是瞎猫遇见死耗子了。不行!不能让他遁走,-这个事情我必须得探个明白!”

于是,他讲王虎潜伏之势的遮蔽气机又撑开了些许,透过那丝分析,他顺着那僵尸赵阳的话意,装腔作势道:“你家大王对方家的大事,又与我何干?你休要拿你家大王来压我!你不过一个看门小卒,我杀了就杀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僵尸听到他的语气松动,大喜过望,又怪叫道:“左凌霄,老子怕你?老子只要钻到地里去,你能下来咬我?老子奉命在此监视了三十年,今朝被你撞破行迹。若是被我家大王知道了,不仅你难逃一死,就是老子也要受你连累,被削去大半功劳!与其咱们厮打一场,不欢而散,不如坐下来,各自讨个好前程!”

“奉命监视了三十年”方兴闻言心头一震,再听他声音不似作伪,不由心中将疑将信,心中暗忖道:“这个鬼物所说的‘暗中监视三十年’,要真的话,那那个乱风大王暗中所谋的必是大事,对我方家而言,就更是一场大祸事。我今日既然撞见了,就不能轻易放过,非得擒下这头僵尸,好生拷问才是!”

思绪飞转,方兴顿了片刻,待情绪稍稍平复之后,正欲再次开口。就在这时,方兴听到那叫赵阳的僵尸叱道:“左凌霄,老子可找到你了!”

说着,那铁尸的眼窝中碧光猛的喷射了起来,向方兴所在之处激射而去。同时他又忽然念了几句咒语,双脚一跺,他粗转的腿腕处就有两道乌黑光芒闪动,而被弃在数十丈外的断肢之上也同样浮现出两道乌黑光芒来。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齐齐飞起,伴着“嗖嗖”的尖鸣声,化作四道黑网朝方兴袭来。

方兴心中陡然一跳,猛然一惊,然后就听空气之中尖啸之声从下往上贯穿而来,那是黑压压一片的铁网,一重又一重将他牢牢包围起来。

看到,方兴所处之地已经被黑网所笼罩,僵尸不由哈哈狂笑起来。原来他千方百计引诱方兴说话的原因,就是想要听辨出方兴的所在之地,欲使这一击杀招得逞。

这四道黑光正是他缠绕在四肢上的锁链,是他在这三十年间,用身体上炼化褪去的毛发混合了恶铁炼就而成的护身之器,拿到人间也可算的上是三阶法器了。而且又是他毛发所炼,运用起来最是通灵。莫说百丈的距离,就是三百丈之遥,他也可指哪打哪。

“左凌霄!老子的铁链不比幺妹子的皮鞭差多少吧?”眼下,他看到方兴已然被困住,便自以为大局已定,不由对方兴冷嘲热讽起来。但过了几息后,他又是惊疑声连连,他倒是没有料到在他的铁链绞杀之下,方兴竟然还能支撑、抵挡的如此之久。

“怪不得这左凌霄能做得花马王的心腹爱将,吕梁左家这等世家大族的传承果然有一手。”就在赵阳思忖间,却意外的感到他寄托在护身锁链的灵识被一股浑然大力所剥夺,他与护身锁链的联系顿时中断。接着便是雷鸣声震耳,他心下旋即一凛,抬首望去,正见上方金光吞吐,千百道气浪怒射飞舞,他的那四张大网已经被轰破。

赵阳顿时大骇,眼眶中所浮动的莹莹绿光尽是畏缩之状。

这时,在金光闪耀,狂风怒啸中,方兴已从铁网的包围中冲天而起,再在天空中稍稍盘旋了一阵,待数丈内的灵气皆被他吞噬之后,他再一次如天龙吐喷息一般,呼啸着,疾冲而下。其势迅疾如雷,其势浩荡如九天银河倾泻。

“给我去死吧!”方兴暴喝道。

第十九章 虎威至谁堪伯仲

“混账!”

方兴心头怒火炎炎!

“受死吧!”

喝罢,方兴身随着先天虎啸劲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咆哮而下,凛凛然宛若天神下凡!

赵阳心下大惧,忍不住连连后退。可这会儿,他哪里能逃脱得了?仅是退过一步,那森然杀下的惊涛骇浪已迫在眉睫。铁尸在仓促间,难有所为,被方兴一击而中。气浪重重而至,赵阳精炼三百年的铁尸之躯,顿时血肉横飞。

赵阳至此也不曾明白,为何他杀手锏竟会如此无用,被方兴轻而易举的破去。

方兴一击,惊天动地!

金光怒舞中,地面之上犹如龟裂!

僵尸的残肉被炸得四下迸飞。赵阳的身躯在方兴奋起的神威之下,已经被轰成一堆肉泥,唯一颗头颅尚半掩在浮土之中。

方兴不为所动,他吃过了一次亏,岂会再在同样的地方再摔倒一次?他也不管那僵尸的惨状到底如何,一击而就之后,便再一次纵身而起,誓要将此物催为粉末,方才能消去他心头一口恶气。

重生至今,方兴几时吃过这么大亏?他大梦归来之后,退方传武、败刘名扬,方五之流尽俯首!却不料,今日差点阴沟里翻船,险些被这头鬼物给糊弄过去了!幸好有他《先天虎符真文经》在手,若不然真要被这头僵尸给摆上一道。

被这僵尸鬼物算计后,方兴心头惊怒之余,也不由生出一股血脉贲张之感。

夫虎者,天生神勇之物,降之不易!

身授《先天虎符真文经》传承的方兴,何以悦虎意?

——夫勇者悦虎!

那四条铁链笼身的那一霎拉,方兴不畏反怒!在黑气冲天袭来的那一刻,他尽收王虎潜伏之势,转身运起猛虎伏行之势,瞬间气势暴涨!那四重铁网一时间也困他不得。就在这僵持的紧要关头,万里之遥的错金虎符再次为主效力。跨万里长空,传来百数牛马的精魂血气,让方兴正在孕养的那口先天虎啸劲气一蹴而就。

正所谓虎威所向,无所不摧!

先天虎啸劲气在方兴魂魄吞纳时急剧运转,空中狂风大作。这般威势惊人的压迫之下,那铁尸的三阶法器又能如何?在瞬间内,铁尸所附的灵识,就被驱散,至此胜负立变,等待赵阳的将唯有最彻底的死亡。

这一刻,方兴昂然浮于高空,身化的金雾冲天闪耀,随着他的每一次的吞纳而急剧起伏,随之而来的还有暴躁的飓风在夜幕中翻滚作浪!

方兴想起刚才的险状,在咬牙切齿的同时,也是冷冷涔涔,暗叹:“好险!”。

幸好他有错金虎符之援,那万里草原上的畜祭为错金虎符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魂血气,实在是方兴的一大奥援!只是可惜,错金虎符万里传力的耗费太大,十份精魂血气中也不知可有一成能被方兴获之,若不然的话,这小小鬼物,岂能苟活至今!

“半刻时间!只要再给我半刻时间,我就能再一次出手!彻底将那颗头颅催成粉碎!”方兴心中暗道,同时他抽取四方灵气的举止也渐渐变得毫无顾忌起来。在他的大力吞噬之下,先天虎啸劲气又一次运转了起来。

又过了半会功夫,方兴已经能感那口先天气劲已然变得精粹起来,再待几次运转之后,便可成型了。

就在这时,那颗一直半掩在泥土中的头颅,却忽然凄声惨叫起来,接着又随着“噗噗”的两声爆响,颅骨竟爆裂炸散开来,骨灰纷飞四溅。

然而就在那头颅爆开的一瞬间,方兴分明瞧见了,那骨灰漫扬之中却有一枚灰不溜秋的骨珠一闪而过。待他再看时,那骨珠已是纵出百丈之外。

“想跑?没门!”方兴虽不知道那枚骨珠是何玩意,但是敌人所欲之事,便是他所要遏制之事。战至如今地步,他怎能让已经到口的肥肉溜走呢!当即方兴怒叱一声,驾驭狂风追了上去。

方兴踏入炼气大道不久,有所不知,这僵尸一类的修行,修炼至高深时,便会同人类炼气第四重天气海丹成那般,在身上凝练出一颗本命尸珠,只要本命尸珠不失,便可万劫不灭,堪称尸类第一重宝。

眼下,那枚骨珠看似灰不溜秋,却正是赵阳这具铁尸的本命尸珠。他此刻见自己的行迹已经败露,便不再掩藏,带着一路的莹莹碧光,夺路狂奔。而方兴,也在这天风的欢快鸣叫之中,风卷似的急驰追来。

于是,那天边的夜幕之中,时有一道绿光跳跃,又时而金光闪耀。

寒风怒啸中,赵阳的本命尸珠在前逃窜,方兴于后蒙头追赶。这一逃一追,半刻时间刷的又过去,待方兴回神过来,身下影影绰绰已是一片山脉。

看到前面骨珠的逃窜速度不仅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快了,方兴终究按捺不住。他陡然高飞而起,心念一动间,错金虎符再次凭空传力,整整一百匹健马的静魂血气齐齐涌了上来,先天虎啸劲气又一次鼓荡起来。

此刻,赵阳身躯已丧,唯有魂魄躲在本命尸珠之中,狂奔逃窜。当他察觉到身后剧烈波动的天地气机后,不由骇得差点从空中惊落——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感到如此势若王虎,威不可当的气息了。

第一次,如此气息乍现,他存身的丘陵被轰出了个深坑,他无奈显出了真身;第二次,他不仅丢了两只手臂,连胸口也被轰出个前后通透的大洞;等到了第三次,他一身打熬了三百年的铁尸肉躯,被尽数摧毁,唯有一颗头颅苟延残喘至今;如此再三,他怎能不对方兴的先天虎啸劲气记忆犹新呢?

这时,再闻那遥遥传来的澎湃气息,赵阳不由闻风而丧胆。方兴只是虎威一至,便让他肝胆尽寒了。于是他在惊惧之下,停身止步,当空凝立。赵阳有些恼羞成怒道:“左凌霄!你当真要这般苦苦相逼吗?老子这颗本命尸珠早已打上了我家大王的真灵印。你便是得去了,也炼化不得!没好处的买卖,你这么拼命是要做什么?”

方兴御风急追而至,听到赵阳的声音,不怒反喜。刚才他盛怒出手,本以为赵阳已死,自忖获知乱风大王之谋的途径断了,正心中懊悔呢。此刻,再听到这骨珠之中传来赵阳的声音,不由欣喜异常。

眼下,他一口先天虎啸劲气在身,已是胸有成竹,丝毫不怕赵阳能有什么困兽之斗。于是,他便收起杀心,停在骨珠十数丈外。金雾聚拢成团,先天虎啸劲气的澎湃气息,就隐藏在王虎潜伏之势的重重隐蔽气机之下,含而不漏,有蓄势待发之机。

这一刻,方兴已将赵阳生死尽握手中,他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调动起四周重重气机,凶横得逼迫赵阳一阵之后,便冷冷喝道:“你那本命尸珠上有乱风大王的真灵印,我可以不要!只要你把你家大王对方家的谋划之局告诉我,我左凌霄甚至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骨珠微微跳动,赵阳居中惊疑道:“只要我说出我家大王的计划,你果真会放我一马?你敢不敢指天立誓?”

方兴大笑:“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左凌霄指天立誓又有何妨?”当即不待赵阳再语,方兴便指天立誓道:“若是面前此人能道出实情,我左凌霄便放他一马,任他自去。有违此誓者,天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赵阳迟疑了半息,终于气馁道:“由不得老子了!外人说你左凌霄还是条汉子,老子便信你一回!我家乱风大王三十年前就派老子做了前哨尸将,要老子日夜监视方家的通神之辈,尤其是那几位法相神通期、炼气高人的动向。”

方兴心下一紧,言语中却不露声色,他淡淡追道:“三十年前方家才迁移至此,你家大王就开始布局了,真是算计深藏啊!除此之外,还有了?你家大王所谋的究竟是什么?快说!”

赵阳急忙应道:“老子不过是个帐下牙门将,我家大王的事,老子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晓得,几位将军私下曾经说过,说方家有个大鼎甚好,可助吾类修行之用,什么时候有机会就要去夺了它!”

方兴闻言心底凛然一片,药王鼎对淬炼身体的好处,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当下就信了赵阳所言。

他心中暗忖道:“我以前不知世上还有这等能开口说话的僵尸,也从未听过乱风大王这种名号,不知这乱风大王麾下势力几何,竟敢打上我家的主意。”接着他又想到,“还有那花马王和左凌霄,不知是何方神圣。尤其是那个左凌霄,竟是吕梁左家的传人,和我具是《虎符真文经》的传承。只是不知,他一个堂堂世家子为何要委身在那花马王的匪类帐下。眼下我正好有机会,那就要好生将这赵阳压榨一番,非得探问些有价值的讯息……”

然而,就在方兴心中所念尚未散去的时候,却听那赵阳猛得一声惨叫:“哎呀,大王饶命!”

话音未落,那枚骨珠之上忽然有一个恐惧的阴影跃出,仅是双臂一合,赵阳的骨珠便在尖叫中陡然炸裂,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乱风大王?”方兴凝神戒备。

第二十章 波诡云谲东不平

眼前的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就在方兴耳听、目睹的那一瞬间,这道恐怖的阴影就已经捏碎了赵阳的本命尸珠,随即在虚空之中展露出巨大身影,又在阴风阵阵尖啸中聚成一只盘绕如山、口能吞象的大蟒。

方兴神色微动,可随即又尽数收敛。此刻,他便凝立在这虚空中,驻足于那巨蟒獠牙之前,巍峨不动。

看到那血红的灯笼巨眼放出幽碧的寒光向他逼视而来,方兴心中却是不屑一哂,他断然道:“虚张声势!”的确是虚张声势!仅是在这来回两息之间,方兴已然看出这只庞然巨物,不过徒有虚表罢了。

那看似遮天蔽地的外表之下,却只有一缕微弱气息在无言的叙说着它的局促现状。不过能挡他两击先天虎啸劲气的本命尸珠,便这么轻易的被这阴风巨物捏碎,方兴虽不明就里,但也隐隐猜到其中必有玄机,说不定就如那真灵印有关。

这让方兴又不由揣测道:“法驾至此的难道真是那位乱风大王不成?”随即他又暗忖道:“如此虚张声势,必有所谋,且待我试他一试。”想到这,方兴便将已收起的那口先天虎啸劲气,再次运转起来,然后他轻轻的冷哼一声。

“哼!”

——漫天阴云,一声而散,唯余下那只巨蟒的虚像张牙舞爪,装神弄鬼。

这时,虚空之中,有道阴沉的声音轰轰作响:“你倒是个聪明人!”

方兴则开口应道:“来人可是乱风大王?”

巨蟒闻言,血目瞪目视来,方兴眯眼敛神以对。

过了片刻,阴沉之声再次轰隆响起:“正是本王,你又是何人?”

方兴虽从没有见过乱风大王,也知道起其势力究竟如何,但他还是从那僵尸赵阳的言语中,也将此人的厉害程度了解了一二。闻他相问,方兴想也没想,便随口敷衍道:“左凌霄!”

却不料,那自称乱风大王的阴沉之声竟怪异的鬼笑起来,“不,寡人收回刚才那句话!你只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只听他捏着嗓子道,“你能骗过那个逆臣,却骗不过本王。寡人虽没有见过那个左凌霄,但是寡人却知你绝非左凌霄。他的虎啸劲气绝无你这般精纯。你若不是左凌霄,那便是前来追杀他的左家真传子弟了?”

方兴哈哈一笑,心里对那位左凌霄更加好奇了起来,吕梁之于东平有千里之遥。不知他做了什么事竟要被左家派人千里追杀。他笑着回应道:“大王真是个聪明人。不过,不知大王尊驾至此,为得是何事?总不会是要评点一下我的机灵劲吧?”

乱风大王叹息道:“你不愿留下姓名,这倒是可惜了。不过你能灭杀赵阳这逆臣,想必也不会是个无名之辈,寡人日后自然能知晓,到那时候,必请阁下来我乱风岗做客。眼下嘛,本王确有一事要你去做。”

方兴对乱风大王的威胁不予理会,眼下乱风大王对他毫无威胁,他倒不介意和他说上几句话,能获得一些信息总是好的。于是,他好奇道:“大王请说,我洗耳恭听。”

乱风大王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赵阳这逆臣,败露寡人大事,本王虽灭尽他三魂六魄,也难消寡人心头之恨。不过确如他所说——方家的药王鼎,本王志在必得!”乱风大王的话斩金截铁,又显出几分冷漠无情,其中深深恨意昭然若揭,“无论阁下是谁,既然你如此在意本王对方家的谋划,那必然是和方家有因了!也罢,你若能为本王办好一件事,本王也可饶你今日之举。”

“你带句话给方家的掌事人。告诉他,若是他能将药王鼎献于本王,本王便可为他家化解一次大劫难。”乱风大王又道。

方兴真想呲牙笑上一笑,他略带些笑意的问道:“东平方家乃是当世大族!我要前去如此传话,怕是要被其视为羞辱吧?怕难讨到好处呀!”

乱风大王闻方兴所问,沉声回道:“你对他们说,花马王要做的还有二十七处,他们自然便懂了。余下的,便不由你来管了。你只要做好这件事,寡人便饶你不死!”

方兴微微偏头,不说话——他怎会相信乱风大王的承诺?

而乱风大王的声音则继续轰然作响:“记住,做好这件事,寡人便饶了你。若不然,寡人必将你魂魄勾来……”乱风大王还要再威胁什么,均被方兴冷声打断。

——“若你妹!”

——“勾你妹!”

乱风大王虽不知这种怪语是何意,但是其中深蕴的藐视和忤逆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巨蟒的一双赤目血睛中凶光蓦然闪烁,带着恨怒,他森然冷语道:“你……”

“你你妹!”方兴这下再也不耐烦听他的废话,先天虎啸劲气嗤之以鼻,当即金光耀眼。几乎在同时,满腔的劲气已经咆哮狂卷而出,化作惊鸿怒斩巨蟒!

阴风巨蟒稍触锋芒,便在一声凄厉的嚎叫中轰然炸破,那最后的惨叫之声凶厉而凄徨,阴寒而悠长,透彻人心,让人不由寒毛乍起。

“我的命岂容你来抉择?”方兴的心头尽是一片深沉之色。

这一刻,他独处群山之巅,一阵凄厉寒风袭来,他浑身上下的金雾闪烁,层层叠叠又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这等辉煌之下,方兴的心里却是一片的惆怅。这并非因乱风大王的凶诡威胁,而是一种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阴郁之情郁积心中。

不知为何,他一遇见此等仗势逼迫他、妄图决定他命运的人,总会有一种戾气郁结于胸,不吐不快。这种极富上一世的情感色彩的怨气爆发,似乎是那一百一十余年间于幽暗禁锢之中,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种情绪、一种记忆、一种挥之不去的烙印——这已是他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性了。

方兴仰天长叹,他深觉自己破碎虚空、穿越而来后,被囚禁的那百十年时光中隐秘重重,疑点千万,只是不知何日才能拨开层层迷雾,求得心头一片光明呢?

一时间,心念所至,天风呼啸,山间雾霭茫茫,霞云缭绕弥漫,尽是一片波诡云谲之相……

……

与此同时,在数里之遥的山坳小庙中,却是一片暖融融的温馨的景致。

一张陈旧简朴的木桌之上,红泥小火炉中精炭焙烧,砂锅里鲜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一股浓郁香味溢满小屋。

屋内的一位老态男子,此刻已是频频搓手,垂垂老矣的枯朽容貌上竟泛着孩子般的清纯神色,他竟是东平方家的家尊方子正!而眼下,他正毫无威严的对着砂锅中升腾的热气垂涎欲滴。

羊肉的嫩香飘过来,他深深的长吸了一口气,盯着沸腾的汤水对房内的另外一位住客道:“羊肉此刻正好,再不吃就不嫩了,怎么二哥还没到了?”

房内的另一位住客却是个妇人,只见她从容落坐,正盯着摇曳不定的烟火出神,闻言头也不抬便回了一句,“好了,你就吃吧。二哥一晚上要赶六百里路,还要些时间才到呢。等他回来了,我在给他做。”语气不轻不重,神色间有一种好像万物都不曾放在心上的淡漠。

方子正的两道白眉皱了又皱,视线从已呈白色的羊肉上挪了过来,他转身而坐,对着那神情淡漠的女人笑道:“哎呀,我的小妹啊!怎么?还在为兴儿的事烦忧了?我可说了啊,我没捣鬼,一点都没有。再说了,兴儿能走到这步也是好事……”

他正要再说,却见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一股暮春时节,山间特有的凉气倒卷了过来,一个魁梧雄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又走了进来。与此同时,一阵朗爽的大笑声响起:“哈哈,当然是好事!我方家儿郎自然要走上炼气大道,与天下群雄争锋!这才是男儿大丈夫的本色,三姐你就是太宠着兴儿了!”

妇人抬起头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柔和之意,她望着走近房内的男人,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可是二哥呀,我不求他能出人头地,只希望他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那被唤作‘二哥’魁梧男子则望着她的双眼正色道:“第一、不是二哥做的;第二、既然已经踏入了炼气大道,那就没有平平安安可言,只有一条有胜无败的死路;第三、这次我带兵回来,不仅仅要将刘家、乱风岗以及境外马贼等等我家的隐患尽数除掉,兴儿的事也是我的头等大事!”

这一刻,屋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轻风穿堂吹拂而过,妇人头上的几缕青丝漂浮起来,然后就见她低头柔声道:“是啊,他越来越大了,性子又强,我也管不了,那以后就拜托两个哥哥了……”

方子正这时终于插上话了,他在冷风中精神一振,又搓手道:“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了。二哥回来的正好,咱们还是吃羊肉吧,我可是好久都没有尝过小妹的手艺了。”

魁梧男子闻言一笑,他深知,家中这位长兄是最疼‘小妹’的一位——也只有这位长兄永远会用一口一个‘小妹’的俗腔喊着他的三姐——笑后,他也深深了吸了一口香气,神色无比陶醉,“在西北军中,天天羊肉,吃得人恶心反胃,但一嗅到三姐的手艺,我就不由食欲大动啊!当真怀念万分!”

——这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魁梧男子正是方家掌律族老、方子圣。

(《九霄天帝》第三卷波诡云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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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寅时(凌晨3点至5点)时分,天地还在一片黑暗的笼罩之中。

一阵痛苦的呻吟,象是临死前悲鸣,将海锐从入定中唤醒。

“呼……”他长长的吸了口气,口鼻间吞吐的青白之气顿时被吸入胸腹中去,又闭目养神片刻,缓缓调息着体内的灵气,将那股诡异十足的异种灵气牢牢压制住后,海锐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眸子中一道寒光闪过。

——“神念尽丧!这枚灵丹终于被吾炼化了吗?”他张口吐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残破灵丹。

那枚残破的灵丹,被蕴藉的灵气包围着,四周祥气缭绕,霍散了浓浓郁郁的奇异芳香,如颗大放光明的宝珠放着璀璨的光芒。

见之前那断断续续的悲鸣声也都停了,海锐唇角不由微微翘起,“金丹上残留的神念都已被吾炼化,那蛮子果然是死了!”

这是一枚炼气士性命相修的内丹,来自一位被他扑杀的金丹真人。

几日前,行路途中,海锐入定的时有感自己被高人暗中窥探。那道遥遥锁住他的神念,其中的恶毒和杀意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无丝毫掩饰,被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当下,他也不动声色,只是蓄力待发。直到对方杀意最浓,跃跃欲试正要下手的时候,海锐这才突然袭出。他默默按捺已多时了,只是那敌手不知罢了。因此那刻一出手就入山崩河溢、饿虎扑食之势,当即重创敌手,让其负伤远遁。

若不是海锐顾及着——不想被下面那些护送他的军士看出纰漏来——那厮连半点残魂都逃脱不得。那暗中恶意窥视他的歹人,吃了他两击杀招,受伤极重,连一身修为精要所在的金丹都被他夺了过来。如此重创,能拖到现在才魂魄飞散,被彻底炼化,已是万幸了。

“这等送上门来的蠢货,不杀白不杀。除掉了,也是为吾族吾民灭了一大祸害。”海锐心中冷晒,对这幅变化却无半点吃惊。在他看来,受死的那厮一身法力虽然高强怪异,但丝毫不懂收敛之道,光天化日之下,就胆敢用神念窥视于他,连其中包涵的恶意都未有丝毫隐藏,当真的蠢!定是四方蛮夷出身,不曾得有真传之辈,只有这些没有师承的人,神通运用才会如此粗糙。这种货色,也敢来中原之地招摇过市,竟然还打起他的主意,真是插标卖首尔,自寻死路。路遇蛮夷歹人,顺手击杀之,也是中原修士的常有之事。若不是这次所遇歹徒功夫高强,乃是堂堂的【长生三天】真人之境,这件事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不予置念了。

海锐稍稍打量着手中的灵丹,看着这枚金丹之上再无主人相附的神念,变得毫无灵性可言,他暗道:“不过那个蛮子虽蠢,但所成就的金丹却精纯的很,堪称上三品。炼成灵丹的话,妙用非凡,对人脱胎换骨之用。”

海锐深知那枚金丹是歹人性命相修之所在,是其一身精炼灵气化作的丹液所成。此刻,旧主先前所寄托的那些神念四散而去,这枚昔日的金丹,也在阵阵哀鸣中化作一枚天下难得的灵丹了。

这灵丹中所蕴灵气十足,凡夫俗子若是吃了,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足可使凡人的身体百髓得以洗涤、经脉得以强化。若是能得修炼法门相助的话,便可立刻一步登天,一朝迈入【通神之境】。若是莅临【通神三天】的炼气之士得了,以身为炉,炼化开了它,说不定可一朝感悟天地之机,成就【长生之境】呢!

就是对他——海锐来说,现在若是炼化了此物,也是平生难得一件大补之物。不过这种吞噬他人金丹的事,他海锐却还不屑为之。心中冷哼一声,他张口喷出一道金紫气线,源源不断渗入手中灵丹,再次将之缓缓炼化。渐渐的,那灵丹四周散布的缭绕灵气开始不断地向丹内汇集。又过了片刻,灵丹之上,宝光尽收,外表朴素无华,唯有那缕清灵香气依旧。

海锐淡然一笑,又闭目养神了许久,这才起身往案桌边走去。

这时,正是黑夜与白昼的交替之际,海锐所乘坐的这架四马并辔齐头牵引的官府华车,正连夜行驶在前往东平郡的官道上。

这辆马车乃是朝廷为他来东平郡上任所特赐的座驾,外饰极为雍容华贵,内部宽敞舒适,可容十人高卧。不过,海锐生性简朴,不喜奢华,因此内部也无其他装饰,仅添置一卧榻一书案而已。海锐走近,也不坐下歇息,只是从书案上拿起一件精美玉瓶赏玩起来。

只见,他手中的这件玉瓶通体白润,乃是一色青白玉所致,镂空雕龙为耳,盖上还点数了点米粒大的红宝石,端是名贵非常。将灵丹置于其中封好后,海锐一挑眉头,对着空气冷笑道:“吾倒要看看,东平境内,有没有人能有这般福缘得此灵丹!”

他现在思绪万千,这等支干末节事已容不得他多想了。那在东平郡将要面对的种种事宜,乃至着天下的暗藏波流才是他的心中大患呢。

将玉瓶收好,海锐略略掀开窗帘,双目中神光闪动,冷眼打量着四方景物。

官道黄土所垒,辕印深深。这辆四马并辔的豪华大车,前后两侧簇拥着数百骑士,戈矛若林,牙旗缤纷,排场十足!

车前又有两杆高牙大纛高高挑起。一阵清风袭来,那两杆旗帜随风鼓动,渐渐舒展开来。只见,一杆之上,以旄牛尾和彩色鸟羽为饰,红底黄字,上书九个端正大字:“东平刺史奋威将军海”;另有一杆,以象牙饰之,赤底黑字,上有八个飞扬大字:“提点东平诸家事海”

龙旂阳阳,和铃央央。在风中马蹄阵阵响,车轮轱轳转动。在这昏暗的夜色里,一行人马就在这破旧的宽阔官道上奋力的驱驰着,没有人说话,都只是默默赶路。

他抬头望稍远处眺望,入目间,道路两旁古木森森,不少枝条垂落地面,就这么搭在官道之上。这是前朝名将谢艾所栽种的将军林。时光流逝,匆匆百余年就过去了,昔日的孱弱的小树苗也成长为今天这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了。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海锐思绪飘扬,不禁叹道。

这番感怀,并不是寻常文人所发的无病呻吟。即将为君牧守东平的海锐确实有感而发——东平郡的土壤,是到了该松一松的时候了。

大周立国四百年,泽被天下。

如今,看似国力鼎盛,其实,里子里却是弊端重重。

时光荏苒,多少年来,朝廷的无力作为;让那些赳赳武夫,习惯了恃仗武功,横行不法;那些名宗大族,也都皆有部曲,雄张闾里,肆意妄为。

这些隐藏在盛世年景下的汹涌暗流天下有识之人,哪个不晓得?他海锐有着一身法力通天,又心怀天下苍生,一心想要的做的就是济世平天下的大事。如今,大周社稷的此番模样,又如何让他不为之忧心忡忡呢?

时至今日,朝廷的法度与诏令就象是这蜿蜒曲折久未打理的官道,道路两旁的伸手伸脚的旁道树就像那些阻兵仗势的军头与豪强,此番情景,此诚可虑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心思,此刻他看着那些成长起来的古木大树,心中自然就惦记着这东平郡大大小小的地方豪强来了——这也正是身为‘提点东平诸家事’的他,此行的目的所在。

想到这里,海锐目光转冷,心中生寒。他一把掀开车帘,呼来近卫,对着沉默的黑影,他冷冷问道:“那两个人,如今何在?”

黑影躬身答道:“刘、方两位校尉在昨天就私下离去了。属下看他们应该是先行前往东平,妄想抢先布局顽抗主公。”

“哼!妄想!”海锐闻言冷哼一声,又命令道,“你去吧,替我好生打探东平境内诸事。”

黑影领命而去,海锐看着马蹄远去扬起的尘土,双眉紧拧,心中郁结难消。

他是掌握着七县一府、八百里山河的朝廷命官,更是身负人皇御命‘提点东平诸家事’,重任在身,因此一路上足有一个骑兵都、整整三百精锐骑士护送。这些护卫均是【真灵三天】的炼气士,整整三百之数,放在东平郡已可算得上一股强横的势力了。为首的两位统兵官,更是莅临【通神三天】法相神通期的后天宗师。

海锐此次前往东平,便是要为王前驱,打压地方豪强实力。但是朝廷之中,显然有人想要拖他的后腿。这次护送他前来就任的两位统兵官,竟都是当地世家门阀出身。不仅如此,这些当地豪强出身的军官,将来还要在东平郡驻扎下来,成为他海锐执政的助力。

这让海锐极其恼怒,如哽在喉,不吐不快,“枢密院安排了一群豪强出身的军头来做我削除豪强的助力?哈哈,天底下还有这种可笑之事吗?”

“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吾欲行之道途,何其茫茫与艰难啊!”叹一声,海锐面色转阴,眸中寒光湛湛,他手发罡气,心中冷道:“刘家?方家?敢阻我成道者,皆为粉碎!”

第二章 胸中热血尚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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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黛青的群山巍峨耸立,与天上的点点星辰交映出一片美丽的景色。

险峻的山势突兀眼前,如同巨人迫近,压抑着心神。峰峦起伏,也映衬着方兴心底一阵阵的波涛汹涌。那百年时光就像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将他与之相连的记忆尽数化去,不留分毫。他思绪飘散了许久,也不曾有过一丝明悟。

直到一丝警兆在心里闪过——再不走乱风大王又要杀过来啦——黑暗中一点金芒陡然耀动,方兴这才念头一转,将心底的隐忧轻轻抛开。然,他也知道,如此三番出现这种情绪,定是有因,那百年禁锢中的真相迟早也会被他知晓。

这时,他凝立在群山之巅已有了片刻时了。在夜色中,方兴仿佛融身在黑暗里,气息收敛,如柳絮一般,无声无息的随风浮荡。

低头俯视山间夜景,眼界中尽是横天高岭,刀削岗峦。微微一笑,方兴转身飞遁,便要随清风而去。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缕熟悉的气息,似乎跨出虚空,上一息间还在万里之遥,下一息间便已出现在他的面前。方兴微微一怔,这忽然显露出来的丝丝血腥气息,竟正是那错金虎符的血祭气息。

“不,也不对,这并不是那祭祀错金虎符的精魂血气。”方兴细细辨认过,又品出两者不同来。新显的血祭气息要更加诡异和暴戾,但其中却缺乏那种亘古悠远的深沉大势。

错金虎符遥遥传来的精魂血气,对方兴而言,实属一大奥援。之前他已经多次得其的援助,深知其中的好处。可,东平与那草原祭台之间,有万水千山之遥,十份精魂传来,还不知可有一份能方兴全盘接收。数万头健马和壮羊所提供的精魂都消耗在那传递路途,着实让方兴心疼不已。

眼下,他三次借力,已将错金虎符所得的畜祭之力耗之一空,再要借用就得运转那些人祭所得的精魂血力了。方兴一方面担心自己大力抽取力量的举动,会让玄冥神光逃出生天,另一方面,又厌恶祀杀同类的活祭之举,故而并不想借助这种力量。

现在正是瞌睡遇到枕头,干柴遇到烈火,方兴正忧愁外援中断呢,这股气息出现的正是时机,他当即心动了。

经历今夜的磨练,方兴所得甚多。先天虎啸劲气自是纯熟就不再多言。仅在这半日里面,王虎潜伏势与猛虎伏行势,就已经被他操之自如,变化由心。这两大得自先天传承的精要奥秘,现在无论是催发,还是转换之术,方兴控制起来都已随心所欲。

魂魄飞天后的临敌战法,也被他渐渐演练个清晰,尽数效仿王虎的狩猎之术。先以王虎潜伏之势收敛浑身气息,隐匿形迹,暗游潜行至前;再待敌不察之机,遽以猛虎伏行之势,由静转动,扑杀而向;如此再三,何人能敌?

心里又推演了一番,方兴已经暗暗有些底气,自信即使再遇见诸如赵阳此类敌手,也能全身而退,便再次运起王虎潜伏之势,魂魄化作一朵淡云,在山间转了个圈后,就往那股古怪气息的出处赶了过去。

随着方兴渐飞渐远,山势渐平,地上已零星有了些许人气,那股血祭的腥味也越来越浓。等他又跃过一片丘陵之地后,暮然回首间,火光烛天,一股浓厚的乌烟冲天而起,这正是血祭之地。

弦月冷光之下,一副惨烈景致浮现于他的眼前。方兴降下法身,停在一棵大树上,他身前一个村落中,火舌吞吐,烈焰腾空,百座草屋齐齐放光,烟火窜起老高。

“屠村?”方兴心头默然。

“可这和那血祭的气息有什么关系呢?”方兴想了想,便小心往村中飘去。村间道路两旁的屋舍多为草木所建,方兴一路行来,所见之景中,火神猖狂,红光烈焰卷席四方。幸好,血腥之味虽越来越重,但眼下还不曾见到半具尸体,这让方兴的心底稍稍好过了一些。

往村中心渐近,声声凄厉悲鸣与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方兴一边默然前行,一边扪心自问:“自从我重生之后,这是第几次亲眼目睹如此惨象了?此界杀戮之多,真让人蹉叹。”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路口,便见惨不忍睹的一幕,目光所触之地,鲜血流成小河,焦黑的尸体堆积如山,而方兴心里却好像泄了一口气似的。他曾魂游万里,身处黄土祭台之上,见过那一幕残酷的活祭。那尸山血海的惨状,让他在厌恶之余,连那人祭得来精魂血气也不想触碰,尽数丢给错金虎符,用于镇压玄冥神光之用。

如今,旧景重临,他再无那种呕吐之感,唯有一种不真切的模糊认识。仿佛天地间,有一道淡淡薄纱笼罩了眼前的一切,就连那面前堆积的累累尸骨也好似假的一般。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轰隆响动,“这一幕,不是你早已预料到的吗?那你还震惊个甚?这些人不过另一世界的无关人等,与你毫无关系。你是破碎虚空,穿越而来之人,你是大梦百年归来的人!眼前的种种,如梦幻泡影,你不必挂怀!”

方兴驻足在拔地而起的血光之前,心中凝重而压抑,忽然生出一种随风归去的怅然若失之感。

“罢了,罢了!事不关己,我还是走吧。”血祭气息的来源已清楚了,这股力量他并不愿沾染,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理智让他离去的念头大盛。

方兴在一片归意中随风而起,飘然远去就在此时。然而,他在高飞的瞬间又再次落地,顺势鼓动起一阵旋风。一座尚未被点燃的草舍侧旁,一束干草被风吹开,露出半个人头,枕在血洼中。

这个女人方兴认识,她曾在县城中,给他跪过,为他叩头,对他说:“多谢公子,公子行侠仗义……”

熟悉的面容,惨然的死状,落进方兴的心底。那一刻,天地间的薄纱,似乎在一瞬间被捅破一个大洞,大片阳光洒到方兴的心头,炙得灼人——面前这一切,并非遥不可及的虚妄,而是真真切切、确确实实、不可逃避的!

强风继续鼓动,又是几束干柴飞起。一个巴掌大小,泥土捏就的土偶,穿着青草编织的裙子,出现在方兴的面前。随之漏出来的,还有一支脆生生的小胳膊,似藕节无光。

方兴侧首,不忍看。那下面的小人早已没了气息;可他却还记得那日、那张骇得惨白的天真小脸;那纯净的黑眸中,所流露出的童真;还有临去时,她对他做过的那个鬼脸。而此刻,她们都死了,死在他的面前……

——背生寒,心生炎!

方兴仿佛又回到那一天,他在这片惨烈的杀戮现场,于心底默默问自己,“那天,那个心中热血还未冷去的少年郎到哪里去了?”

“那个胸中热血尚未冷却的少年郎哪里去了?”

“那个刚刚真气胎动就敢怒叱真灵第三天的无畏少年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

接连自问,让方兴心中剧震,“是啊!难道修为高了,地位高了,当初那个自己却反而不见了吗?”

方兴抬头看天,那皎洁的月,依旧高悬于空。

若是不曾看见这两具尸骸,他或许还会像这月光一样,冷冷清清,不沾染丝毫业力。可是眼下,他怎可无动于衷?怎可抽身离去?

他走不掉了!他的心、他的意志让他不能就这么飘然离去!不能!绝对不能……

恰逢此时,身侧传来喧哗嘈杂之声。方兴冷眼望去,两个眼窝深陷、鼻梁高、面部轮廓凸出的男子勾肩搭背,带着一脸的兴奋状从拐弯处走来。那是杀戮淫/虐之后的满足感,方兴能感觉出那笑容中所流露的血戾之气。

“炼气第二重天的混账东西?”方兴露出一份冷酷的笑意。

两人渐渐走近,方兴不露声色,王虎潜伏势隐匿之下,尽是浓浓的杀机。直到他们要撞上方兴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显出身形来。

“去死吧!”方兴咆哮一声,心中那阵愤恨也倾泻而出。

金光暴闪,狂风怒啸,只是一刹间,那当面二人便被先天虎啸劲气震得七窍流血,在惊讶和不甘中,生机俱灭。尸体犹如两块破布,被澎湃的气浪卷着,又被高高的抛起。

“人渣!”又是一声咆哮,先天虎啸劲气汹涌而出,喷上半空,迎上那两具尸体,然后轰然爆炸——血肉全无,残渣四射。天空之上,好像下了一阵肉雨,落到地上尽是一片残渣碎肉。

方兴毫无保留的催动先天虎啸劲气,两位炼气第二重天的炼气士,只是在瞬间便被他碾成粉末。心中恨意,似乎淡了一丝,但是他仍旧不甘,心底还有一股热血,如无尽血海之水滔滔不绝涌来。

“哈哈,痛快!大丈夫当如是也!”方兴由怒而笑。

他也不再有顾忌,那重精神洁癖之感也顿时消散。方兴毫不扭捏的抽动起错金虎符中的血祭之力。

先天虎啸劲气再次活跃起来,而方兴则在心底暗暗对那些死在祭台下的冤魂无声而言:“虽然你们是为人活祭而亡,心中不甘!但今日我持之以正,也算是为你们报仇了!安息吧!”

在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之上,白额猛虎法相猛烈跳动,一波又一波的遥空传来精魂血气,连玄冥神光之上也爆出一阵冷艳幽光,似乎为这种决烈的杀戮而欢欣鼓舞。

第三章 以尔之头祭冤魂

这一刻,方兴浑身劲气运转如涛涌波襄一般,声势震天动地!

这番动静,立马就被血祭一方所侦知。方兴感到在那血祭之力最为浓郁的地方,天地气机也随之鼓动起来,然后就是一声怒喝传来。

这声怒喝,就像一道命令,从村中各处,又三三两两涌出数十名提刀持剑,手执凶器的武士。

方兴初时依旧是用王虎潜伏之势掩蔽身形,待这些人渐渐行近,这才发现皆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方兴以魂魄临此境,对人物的气势最为敏感,他稍一凝神细望,便看出那为首的两个头目模样的人,也才不过是炼气第三重天的修为,剩余数十人中也就四、五个炼气第二重天的人物。

眼下,方兴便是炼气第二重天的修为,又有先天虎啸劲气在身,他何曾怕过这些人物?看到仅是这杂鱼,便为祸如此之深,他心头更是怒火中烧。

——“真灵三天吾为首,今日就拿尔等开刀!”

方兴不再用王虎潜伏之势收敛气息,心念一转,便将猛虎伏行势尽数催展开,金雾一晃,便腾空而起,

这时,那如大漠孤烟一般冲天而起的血光,竟也被方兴刚猛暴烈的先天劲气所引动,化作一道粗壮的气柱,似有巨龙吸水一般,从云层中探下。村内尸山之上,浓厚的精魂血气也摇曳浮腾,直往天上去。

这是活祭之人的精魂血气被吸走的表现。方兴见了,更是恼怒。他也不等那数十名杂鱼之辈反应过来,便浑身金光一卷,如雷奔电泄一般,撞向血光气柱。

“先破了这场血祭,再来收拾尔等!”他心底发狠道,然后就像一只猎食的秃鹫,高高盘旋,时不时冲入气柱中,席卷走一片血气。在金光闪耀和血浪沸腾中,将传导血祭之力的气机搅得凌乱不堪。

却说那数十个歹人中为首的两位头领,在怒喝一声之后,狂奔而来。却见自己最为得力的两名属下已成满地碎肉,不由心中痛惜无比。待看到方兴搅乱血祭的诡异身形,更是心头惊怒连连。

他们此次大肆屠戮,便是为了要为主上将这数百人丁尽数活祭。眼下,马上就要到最要紧的关头了,却被这么一个手段凶残,举止诡异之人闯了进来。不仅被连杀手下悍将,连主上的大事也功亏一篑,这当真是要命了。

当即,那两个修为已至阴魂出游期的头领中便有一人按捺不住,正欲真灵一跃,阴魂出窍上前死斗。却不料,竟被另一人伸手拦下了。

怒气冲冲却被拦阻,那位身高七尺,腰圆、腿粗、肩膀阔的急躁的汉子,双目一瞪,低喝:“王敬,你这是作甚?血祭大事要是坏了,你担当的起吗?”

被称作王敬的高个瘦弱男子,阴沉着脸,低声道:“张伏!血祭的事,那都是血屠巨凶要的,你我都是吾王帐下的武士,犯不着给那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卖死力。”

虽如是说,但王敬眼中的凶光,却不比那张伏少半丝。那被方兴轰成肉渣的两个入窍炼形期的炼气士,均是他麾下的得力干将,此刻臂膀皆失的他,心中也是大痛。但心智深沉的他,自认为一身修为在真灵之境实属不凡,可眼下却看不透方兴金光之下玄机所在,不由大生忌惮之心。

此刻,方兴虽才不过第二重天入窍炼形期的修为,论起修为还要比王敬、张伏二人要差上一天,但他们所修行的法诀却有天壤之别。方兴所承的是得自灵鹫老祖的《先天虎符真文经》,堂堂正四品上,乃是【世家三品】中的顶级传承之法,非各州的势族高门不可有。

大周朝,武风甚盛,各地名家大族,莫不以传承法门奉为家族之宝。几辈研习,不肯轻传外人。对世家门阀来说,家传武学就是他们屹立不倒横行于世的根基和保障,怎么会轻易外传呢?

因而王敬、张伏一身所修行的,都不过是些最粗浅的下三品传承。其中,王敬因久在其主麾下效力,蒙主公恩赐,得一门正七品上的《赤心明光经》,处境稍好外。那张伏所修行的法门却才是可怜的从七品下,《大鸿鸣空诀》。张伏一身修为堪堪修至第三重天后,便再无寸进,也就是因为他所修之法太过粗浅低劣的缘故。

寒士三品与世家三品中的顶级传承之间,存在的可是天与地的宵泥之别呀!

方兴受先天之机而得的七大精要奥秘,皆是妙用无穷。一经施展,直让人惊叹不已。王敬、张伏唯有目羡惊艳的份。

王敬拦下张伏之后,又敛了敛脸上恨容,正要开口说话。

这时,夜幕之中,似乎有大日遽然升起,天都好像一时间放了晴。只见千万金芒暴闪,洒落在血色气柱之上,就像是在油锅里不小心掉落水珠一般,纷纷炸开。

原来,方兴见他用猛虎伏行的威势干扰血祭所构的气机实难有效——那些被用来传送精血血气的重重气机设置,被他扯掉一块之后,又很快在村心一处阵势的引导下,再次恢复过来。

如此这番接二连三的无功而返,方兴终于忍不住动用了最干脆的暴烈手段。他不再顾惜万里传输精魂血气的损耗——又是一口先天虎啸劲气喷射而出。天地间的气机顿时一乱,方兴正欲从错金虎符中再次借力,却不想,那四散飘逸的血祭之力,竟像是被长鲸所吸一般,极速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再次汇聚到了一起。不过这一次,他们所往的,竟是方兴的魂魄存在。

这一刻,方兴不仅仅身得错金虎符之援,连村中不知为何方神圣所祭祀的精魂血气,也被他夺来,用予己身。

在如此双重的滋补之下,仅两息间,先天虎啸劲气便再次成型。方兴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之感——直接抽取同类活祭所得精魂血气,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猛虎伏行的气机再次盛起,如一只亘古而来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浓烈的杀意遥遥笼罩着下方的数十人。

金光万丈中,王敬目光一紧,他的修为不过真灵三天而已,何曾见过这等通神之境的手段。一时间,他为方兴惊天动地的威势所骇然。

吞了吞口水,又扭了扭脖子,王敬这才按捺住心中的惧意,上前一步,恭声道:“见过大尊,不知大尊威临至此有何见教?”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阵阴森森的沉默。方兴心下还在细细体会着血祭大阵的气机布置,懒得理会这等杂鱼的呱噪。

如此,王敬更为方兴的高深莫测所震慑,一颗心肝寒了又寒,他又艰难的开口道:“某是花马王麾下平东校尉王敬,拜见大尊,不知道大尊可与我家大王有旧?。”

他提及自家主公的名头,本不过是为了壮胆,顺便撑撑场面罢了。说完后,心底便忐忑难安,不知是否冒犯了面前这尊凶神。却不料这番话,当即引起了方兴的重视。

方兴心头灵光闪过。这一句话,竟然让他想到了很多。之前,赵阳曾无意中对他说过花马王的麾下人物要在‘十里外干好事’、‘想要做大事’,难道这花马王想要做的大事和好事,便是屠村血祭不成?方兴又想到乱风大王也曾对他提起过,花马王欲行的大事还有二十七处,难道指得都是同一件事吗?

思绪至此,方兴当即浑身气息凛冽,金光熊烈耀起。他在这宛若天神般的威势之中,学着乱风大王的口吻,缓缓开口道:“寡人,乱风王是也!”

“乱风大王!”王敬听闻之后,只觉得腿脚一软,当场便要瘫倒在地。他在花马王下见多识广,自然晓得东平境内的乱风岗上,有具千年金尸,号称乱风大王,是个堪比他家主公的凶蛮妖物。此前,方兴那如矫健金龙一般的威势,已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记忆,此刻再听是乱风大王法驾至此,只当是自家在此血祭恶了这位尸类修行的禁忌,当即便闻之丧胆,再无半点骨气。

‘噗通’一声,这位炼气第三重天、真灵三天中的佼佼者,便五体投地,伏倒在地。以最恭敬的行礼仪式表示他的彻底臣服。

见王敬拜倒之后,他身后的数十名喽啰中又相继跪倒二十余人。其余之人均是带着一脸的犹豫和畏惧之色,拿眼瞧着另外一名头领张伏。然,那张伏在这一刻,却是将七尺高的健壮身子挺的直直的,满面的桀骜。

张伏与王敬不同,王敬是花马王麾下旧时人士,眼下虽然不再得宠,但是其地位也远超然于他这新附之人。张伏为了在倾轧之祸甚重的马贼势力中立足,便又暗中投靠了携威而来的血屠巨凶。

眼下,新主大事被阻,他心中恼意远胜王敬。而张伏修行之法比起王敬相差甚远,不仅看不透方兴的厉害之处,更还是个没见识、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他暗地里依仗有件主上赐下的法器,便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暗忖道:“这乱风大王名头甚大,但俺也不曾见过那厮有甚厉害的。王家兄弟怕成这样,当真腿软。待俺老张暗中管教那厮吃上一击,也好让王家兄弟见识一番俺老张的本事!”

第四章 献汝之血祀妖魔

方兴见之,虎目眈视,两道犀利的金光厉芒逼射而出,

张伏梗着脖子高声叫道:“俺只晓得我家花马大王,还不曾晓得啥子阴风大王,是不是么子的大王、小王,总要俺老张试过才知!”

“住口!”王敬伏倒在地,听到张伏的话真是惊得失魂,赶忙焦急的打断道:“张伏,这可是乱风岗上称大王的乱风大尊,你怎敢无理?还不快快给大王请罪!大王法力通天,心里装的是千万里江山,不会和你一般见识。只要你好好请罪,大王肯定会饶恕你的!”

对张伏,王敬虽恼其不知天高地厚,可终究还是在言语上维护一二。但张伏是何许人也?他此刻已经是抱定了心思,非要惹一惹‘乱风大王’不可,闻言又声嘶力竭的叫嚷道:“不请!不请!俺就是要好生看看乱风大王有甚了不起的!”

王敬心中怒极,方兴魂魄金光闪耀,吸取精魂血气的诡异举止,像极了金尸的手段。他将这些和传闻中的乱风大王两相一比,心中就全信了方兴的言语,只当真是乱风大王法驾光临。传闻中乱风大王喜怒无常,他正寻思着,如何从这位妖魔人物手上逃脱。张伏这么一搅合,这不是逼着乱风大王对他们下杀手吗?王敬心里对张伏一时也深恶痛绝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觉头上天地气机猛然一变,身边似有一阵劲风涌袭,然后便是昏天黑地一片死寂。只是一霎时的失神,王敬便已被方兴轰成了一堆肉泥。

原来是方兴自知,遇见了张伏这等愣货,扯上虎皮暗中探听消息之举,已实难再行了。便当机立断,抢先出手——漫天熊烈张扬的气息悄然一变,一口精纯的先天虎啸劲气就已无声涌射而出。

可怜那王敬,临死的时候还在暗自抱屈:“乱风大王,我对您老人家可不曾有过半点违逆的心思啊!大王为啥要杀我了?”

却不知,他们这些人屠戮的血行,早已深深惹怒了方兴。这等肆行的*,已经触及了方兴心底对人性的底线。

从一开始,方兴便抱着杀心而来,誓要将这些‘人渣’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死,勿使一人逃脱。因此无论王敬是苦苦哀求,还是破口大骂,都将难逃一死!

方兴瞧出王、张二人中,以王敬修为最高,却又最无斗志,便果断对王敬下手,一招得手,断其一指。

张伏虽不知乱风大王的威名,但是见到王敬腿软丧胆的表现,也知这乱风大王是个当真厉害的人物,便一面挑衅,一面在背后将血屠巨凶赐予他的法器扣在手心,缓缓灌入自家真气,只等乱风大王一翻脸,就要动手。

此刻,他见‘乱风大王’出手,只道对方为他所激,心中不怒反喜,暗道:“正好让你们见识一下主上所赐法器的厉害!”张伏正欲大喝一声,施出法器,却不想方兴威猛无匹的一击如电闪雷鸣一般,瞬间已逼至眼前。张伏顿时只觉得呼吸不畅,浑身气血翻涌,那句怒吼的话,挂在嘴角,却在啸风中只字不得吐露。

幸好,张伏寄以厚望的法器,终没让他失望。这件血屠巨凶所赐予他的法器,此时仍旧保留了一丝旧时主上的威能。先天虎啸劲气威临时刻,竟也不待张伏动手,便尖啸一声,自动从他手中飞出来,发出一团团血晕之光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这件自动御敌的法器,已和方兴的先天虎啸劲气硬拼了一回。在一声悲鸣之后,法器所散发的血晕光环晃了晃,像是受到了重击一般,又倒着飞回了张伏的手里。

张伏初见自家法器升空御敌,心中真是自信满满,对新投靠的主子感激了个一百分。满以为,这主上赐予的强横法器能让‘乱风大王’吃个大亏。等他看到方兴一击将王敬打成肉泥,心里也是暗自一惊,暗道:“这个乱风大王的确是厉害,能将比俺修为还要高上一筹的王家兄弟一击而毙,实在就是个凶猛人物!比起花马王也不遑多让。”

于是,张伏心里就有了退意,再等他看到主上所赐法器竟在‘乱风大王’一击之下,溃败落地,心中那个震惊,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他这坐井观天的蛤蟆哪里知道,这件血屠巨凶所赐予的法器,虽禁制火候十足,法力强横可称法器中的翘楚之辈,但终究不过三阶左右的法器罢了。没被先天虎啸劲气一击而剥去灵识,已他家主子神通广大所致了。

方兴也有些微微惊讶。他不曾察觉到,那修为更差的张伏手中竟然握有这等法器,志在必得的一击,被这血光重重的法器阻碍,竟然不得全功。

现在,除了王敬牢牢吃了方兴一口先天虎啸劲气被轰成肉泥外,还有其他数十名小喽啰不及反应,便被波及的气浪震碎腹脏,口呕鲜血而死。之前,黑压压一片的歹人之中,现在能勉强站立,也都是因张伏手中的法器而活。

看着面前的漏网之鱼,方兴心头一丝不快浮上。他已经钻研先天虎啸劲气很长时间了,运用的炉火纯青,深知这门先天传承之法的威力所在。此刻,看到那蛮子手上飞起一团血光法器就能挡得他的一击蓄势怒击,也是心中暗自吃了一惊,他暗道:“难怪这愣货胆敢挑衅于我,原来是自持手上有此等宝贝呀!难怪了!”

那张伏一身从七品下《大鸿鸣空诀》的修为之法粗浅不堪,岂会被身受《先天虎符真文经》的方兴放在眼中?直到这一刻,他才稍稍正视了这位腰粗膀阔的粗俗汉子,心想:“便是此前那僵尸的四重铁网,在我一击之后,也是灵光大失,直接掉落在地。然而,这人手中的宝贝似乎要比那锁链法器更甚一筹。”想到这里,方兴便不由为那四根被他不及收取的锁链,微微叹起气来。

张伏手中的法器,灵光依旧灿烂,落到方兴眼中,他又是一阵惊讶,便再次吸纳起满天的精魂血气。他心里道:‘尔等无节杀人,今日这些被尔等所杀之人借我的手反杀了尔等,这也是报应!”

这简陋的村庄中,今夜之内,足有数百人死于屠刀之下,这些死难者的精魂血气被村中一道血祭阵图所引动,汇聚在一起。那血祭阵图所构的气机,本是要将这些血祭之力,统统传输而走。却不想被方兴意外闯入,如意算盘顿时夭折。

方兴抛开心结,接纳这些同类活祭所产的精魂血气,得到这重奥援后,再无顾忌,长啸一声,又是一口精纯的先天虎啸劲气喷出来。

可这一刻,张伏却再也不敢和他硬拼了。张伏看到方兴只是随意一击,就将他家主上所赐予的法器打得嗡嗡悲鸣,便心中大惊失措,不敢再战。他自将方兴当做了乱风大王,也不敢魂魄出窍遁走,只能赶忙后退,想要凭借炼气第三重天的苦熬修为,逃出升天。

终究是在真灵三天打熬了二十多年的人物,张伏只是一蹬腿,身子就已跃至十余丈外。“都给俺上!”张伏又对剩下的几个喽啰叫到。

“轰!”不等张伏再嚷,先天虎啸劲气当头喷下,那三、四个漏网的喽啰又散成一堆碎肉。张伏也被波及到的气浪击出数十丈外,接连撞倒四面土墙、两道篱笆后,才在一堆熊熊燃烧的茅草屋边缓了下来。

这时,他的一支脚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血污中白森森的骨头都已戳了出来。即使这样,求生的意志,还在驱使着他,让他以一种莫大毅力从凹凸不平的泥地里爬起。

即使张伏拥有的是炼气第三重天的淬炼肉身,但在先天虎啸劲气的澎湃之威下,他还是被伤及了内脏。嘴中溢着鲜血,张伏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冲翱翔于天的方兴,狰狞一笑。一口本命精血喷出,落在手中的法器之上,当即血晕之光再盛!

“血屠大尊,救我,救我!”张伏大声呼喊,像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声悲鸣。

这个时候,方兴才将张伏手中之物,瞧了个清楚。那竟然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类头颅,不大,成人一掌就可握住。通体血色晶莹,好似千万担鲜血染就的水晶所制。此刻,张伏一口本命精血上抹,这血晶头颅内就涌出了股股浓郁的血雾。随之,这诡异的法器便在一声声鬼哭神嚎中,再度飞起。

只是一呼一吸间,张伏身前、身后十丈之内,已被血晶头颅散出的血雾所笼罩。而这时,血雾之内也再度传来张伏的惨叫之声。那声声凄厉绝伦的惨声中,似乎有震惊,又悲愤,还最透骨的凄凉。

“张伏必死无疑!”方兴心道。在张伏呼喊出‘血屠大尊,救我’数语后,方兴就有了这番明悟,此刻再听闻张伏临死的惨叫,他也没有半点惊异。

方兴莅临此界之后,所见过的那些——将一己性命全然寄托于主子掌握的人,无不死的凄惨无比,这张伏不是第一个可怜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五章 心生呼啸意冲霄

【元旦来临,祝福各位兄弟姐妹,节日快乐,全家幸福。祝福你们和你们所爱的人在新的一年里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和和美美。

耶历2010年的最后时光,三水与各位一同走过。感谢这段时间里,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感谢了!在新的一年中,三水仍旧希望能与诸位同行——此是我幸!】

那尉屠奢房中的美丽女奴,妄将一身性命寄托于主上,却在其主的利刃挥击之下,不甘的死了;那乱风大王帐下牙门将赵阳,为乱风大王所奴役,生死寄于主子一念间,被真灵印捏碾,惊惧中化灰而去;那花马王麾下平东校尉王敬,将求活的奢望寄予‘乱风大王’的开恩上,却被方兴毫不留情的轰成了肉泥,做了糊涂鬼,至死不明;眼前这张伏乞怜血屠大尊,不免也要步这些死鬼的后尘。

那黄土祭台下的累累尸骨,那村中的如山残骸……一幕幕在他的心底闪过,方兴在这一瞬间神思浩渺,思绪万千。

方兴心底暗暗对自己如此道——“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谁也不能主宰我!我当为自己的王!”

这一刻,他不惊不忧、不喜不哀,唯有一口威凛气息盘旋孕育,含而不露,蓄势待发。

张伏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血屠巨凶所赐的法器,曾是他的护身之宝,是他杀敌、保命的一等一利器,可眼下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头正欲夺走他性命的凶兽。再得到张伏一口本命精血之后,这血晶头颅就似活了过来,不但强行收刮张伏的浑身真气,连他一身的血肉都不曾放过。张伏先是悲愤、凄厉的大吼大叫,然而到了最后,浑身血肉被手中邪器席卷而去的他,只能发出令人牙酸的低声呻吟了。

血晶头颅上的血色光晕又一次大放光彩,随着‘啵’的一声轻响,被吸成人干的张伏便化作灰烬而去。惨嘶声,戛然而止。

血气浓郁,带着一股阴煞的鬼气,与满天四溢的精魂血气交融在一起,竟平地里生出一阵阴风,与方兴争夺起这血祭所出的精魂血气来。

方兴之前已得这些活祭冤魂之助,运转出两口精纯的先天虎啸劲气,一击扑杀了糊涂鬼王敬,另一击打的张伏当场仆街,可谓所得良多。故而此时,方兴又怎容得这诡异的法器从他虎口中夺食呢?方兴遥遥望见了这番异样,便不待它再多变故,当下就催动先天虎啸劲气。

金光漫卷而下,威力全出。浓稠的血气,顿时一空。

方兴一击得手,打得那邪气法器萎靡不振后,也不观望,再度全力吸取精魂血气。今夜内,这座村庄中,约有数百人死于屠刀之下。活祭所得的精魂血气,一部分随风消散,一部分在方兴到来之前,就已被血祭阵图传走,眼下残余的大半精魂血气,经过方兴三次抽取后,就已经变得渐渐稀薄了。方兴这次抽取精魂血气转化先天虎啸劲气,那些被阴煞的鬼气沾染精魂血气就难免涌过来一些。

这些精魂血气一接近方兴,就被他魂魄中运转不停的先天虎啸劲气化去,补气之助依旧。但是方兴却能隐约感受到,那些阴煞之气的与众不同。

那精魂血气中所蕴含的阴煞被他吸取之后,就像从头倒下了一盆冰水,方兴魂魄为其一刷,竟生出了一股阴寒之意。方兴初为之一冷,之后又为之一惊,心中暗自道:“没想到,这阴阴煞气,竟还是极其大补之物,甚至比这些精魂血气之力还要更为滋补。”原来,这些阴煞之气被他吸收之后,竟一点一滴的自动渗入了他的魂魄之中。

方兴恶这些精魂血气是活人血祭所得出,因此只用之充作先天虎啸劲气的源力,而不以至滋养魂魄。眼下这点阴煞之气涌入之后,就主动滋养其方兴的魂魄。虽然仅是微薄的一点点,但是能有此般用处,便已经足够了!这就让方兴盯视那血晶头颅的目光里,又多了一份热切。这一刻,血晶头颅在他眼中不仅仅是一件需要摧毁的邪物,更还是一块可以充饥的肥肉。

“先天虎啸劲气!”方兴吸气,吐声。

小村之中,飘逸的精魂血气为之一空。

——猛虎怒啸!

血晶头颅上的血光黯淡,摇摇欲熄。

“先天虎啸劲气!”方兴再喝。

黄土祭台之上,白额猛虎法相跳动,错金虎符随之应诺。

——狂龙吐息!

先天虎啸劲气之下,所当其冲者皆摧,所值其锋者皆破,谁可御之?

任凭血晶头颅气息如何诡异,血屠大尊威名如何显赫。在这一刻,统统随着方兴的两口先天虎啸劲气而化作乌有。

‘轰!’的一声暴响,血晶头颅猛得爆开。四下,寒意骤盛!大股的阴煞之气飘洒出来,方兴急冲而下,将其一一吞噬。

随着最后一股阴煞之气,被方兴尽数吸纳后,他的魂魄遽然发生变化。原来朦朦的一团金雾,也渐渐变得有了身形之感。阴气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方兴的魂魄,所带来的快感,极似了方五炼气手札中关于洗炼阴神的所言之语。方兴在惊喜不定的同时,也运转先天虎啸劲气的法门默默修炼起来。

待最后一缕阴寒之感也被化解之后,方兴的魂魄模样已是大变,虽然依旧无面,浑身粗细一般,但四肢躯干的模样已渐渐成形。

方兴心中一动,运起猛虎伏行之势,身躯也随之猛地膨胀起来。竟让他变成了一个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短腿、粗手、无头、没面庞的怪人形象来。

飞翔在天,方兴乐在其中,心头喜气大发。只是可惜,这些阴煞之气,还是太过稀薄,就是被方兴全部吸走,还不够他凝成阴神之用。

方兴心中暗忖道:“难道法器之类的宝贝对我还有这般用处?这血晶头颅是如此,却不知那僵尸赵阳的四根锁链中,可有这种阴煞之气供我凝炼阴神呢?”

阴神初显的好处多多,不仅仅可以用阴神施展各种法术,还有灵识随之涌出。有了灵识便可用上法器御敌。今夜里,方兴催动一口先天虎啸劲气不往不利,唯二能稍稍阻其纵横肆意的,便只有那两道法器了。

想到迈入炼气第三重天,便可以使用法器的妙处,方兴心中顿时念头一动,就要飞遁走,好去寻那四根锁链。他肥硕的身形拔地而起,带出的旋风,诱着村中房屋上火舌吞吐摇曳。方兴见了,不由深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降了下来。

个人修炼的寸进之得,差点让他忘了眼前的大事。此刻,原在村中杀戮无辜村民的马贼,已尽被他一一轰成肉泥。战斗之处,满地的残骨碎肉堆积,污血横流。村中的泥地被先天虎啸劲气轰得狼藉不堪,遍地都是坑洞。大小血洼中的积血,已辨别不出哪些是村民的鲜血,又有哪些是侩子手的血迹来,被杀者、杀人者皆横尸一地。

看到四下的如此惨象,方兴凝立在火光之中,又是叹了一口气。他面对屠杀无辜的恶行,而生出的愤怒之情,竟让他勘破了和这方世界的一层隔膜。他所得到的感悟之妙,实难用言语来形容,只能道一句:“受益良多,受益良多!”

这时,方兴又看到血祭中心的那块阵图,在鲜血的滋补之下,越发亮得妖异起来。方兴迈入炼气大道不过几日,除了《先天虎符真文经》的传承之法外,其他一概所知甚少。眼下,晓得阵图所用之法的马贼都被方兴轰杀个干净,阵图的玄妙之处,他也就无从得知。

方兴盯着这血祭的阵图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由一阵气馁,心叹自己的乏知。方兴也知他今夜能够遇鬼斩鬼、见人杀人,这般横行无忌,就是全凭那一口精纯的先天虎啸劲气。若无错金虎符和这村中数百口冤魂之助,先天虎啸劲气后劲不足,他岂能如此威风?

这血祭阵图汇聚精魂血气,对方兴的好处甚大,由不得他放弃。为此,方兴就硬将这阵图的勾画模样生背了下来。他心想:“活人血祭,我不为之,但要紧关头,买上数百头杂畜杀了,用这阵图将精魂血气汇聚成一股,对我而言,那也是一大助力呀!待我回去之后,便要在家中寻一寻这方面的经籍,好生查一查这其中的奥妙!”

心思打定之后,方兴再看这四下的景致,那便又是一重全新的感观了。他鼓风而行,绕着全村飞舞了一圈,带起的气浪,卷动着火舌,将村中的大小房屋和四处杂物一一引燃。看着火苗吞吐盘旋,像只浑身赤血的饕餮吞噬着一切,方兴心里却有一丝悲凉闪过——这村中的一切都将渐渐燃尽、崩裂、化作灰烬。

方兴视线落到那草裙泥偶之上,那里马上就要被火舌席卷吞噬了。他似乎已经听到那火舌炙烤肉躯的噼啪之声。方兴默默在心里说:“你们的死惊醒了我,而我也为此,替你们报仇了!都安息吧,来世投个好胎,不求富贵荣华,但求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然而,便在这火焰飞舞,浓烟滚滚之中,方兴冲天而起。他架起狂风,呼啸而去,将心头泛滥的一切情绪尽数抛开,心底唯剩一片决然之意。

逝者已去,生者当思。人生就像一条至阔至长的大道,方兴还有漫漫长路需一一求索,眼下的一切,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飞得更高!”

不知何时,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曲调在他心底轰然奏响。

第六章 恰如猛虎卧荒丘

“现实就像一把枷锁,把我捆住无法挣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方兴心头意气激扬,便连半点迟疑也无,口中作歌,魂魄驭风,化作一道金虹,风驰电掣,瞬息便将那火光冲天的小村庄丢在了数里之外。

方兴的魂魄,先是吞了灵鹫老祖的残魂,后又得了方五的两滴本命精血滋养,眼下又有了血晶头颅中的阴煞之气洗炼,比起寻常炼气第四重天、阴阳交济期的修士还要浑厚的多。若不是他两世为人,心思缜密,飞遁之后,便用王虎潜伏之势隐匿气息的话,以他这般长空横行之势,怕是百里之外的凡夫俗子都能察觉个清楚呢!

也亏他心头清灵,对一路行来的地势相貌记忆尤深,在空中转几圈后,还真让他寻回了来时旧路。不过,只可惜方兴境界未至,尚未能够生灵识、化阴神,不然的话,他此刻已可御剑而行了。以灵识驾驭法器遁空飞行,比起魂魄御风破天罡之气而行,不知要快捷多少呢!

从血祭之处,往山间赶;从山间,往那无名小丘赶;这数十里路,即使方兴御风临空疾行,也足足花了他一刻钟的时间。等他再赶到那旧战之地,却发现原先荒芜的小丘陵之上,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方兴尚在一里之遥,便远远望见有一道黑光在那丘陵浮起。其中蕴藏的法力,在黑光周身引动了一重涡旋,不停的在四下摄取天地灵气壮大己身。这份惊人声势,连一里多外的方兴也能感知个清清楚楚。

“看来,是来了一个不可轻觑之辈,不知可是乱风大王御驾亲临,还是乱风大王帐下哪位猛将前来了?”方兴心中如此暗忖道。他全力收敛气息,隐匿身形,缓缓飘了过去。

这时,他才看见,那方圆不过数百丈的小山头上,还忙碌着十来个黑影。方兴慢慢靠近,在百丈高的空中瞧见,那些黑影俱是些四肢僵硬,遍体绿毛的僵尸。眼下,这些鬼物正卖力的清理丘陵之上的乱石和巨坑。而那冲霄黑光则是另一个盘坐于地的无【和谐】毛僵尸所发。只见这头鬼物,除了浑身青铜之色、遍体无【和谐】毛、眼眶中绿莹鬼火不熄之外,和常人无异。眼下,这头无【和谐】毛尸像是在入定打坐,双膝、双腕之上,四根锁链赫然在目,正是往昔赵阳之宝。

方兴又见到这头僵尸双手结宝瓶法印,口中吞吐着浓郁黑雾,喷出的黑雾涌到怀中的锁链上,便化作阵阵黑光冲起,聚在空中,好似一道黑色光柱。这份气派竟不比方兴家中那七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少上几分。

看到这幅景致,方兴便不由心中略略吃了个惊,暗自惊疑道:“难道这头浑身铜色的僵尸,竟可和家中的几位族老相比肩吗?若果真这样,那夺宝之行便要再议了!”

终究是方兴见识浅薄,不知尸类修行境界的缘故,心中一惊,那为王虎潜伏之势所掩蔽的魂魄气息,竟不免逸出了丝毫。

那铜色僵尸窥察到了丝丝异样气息忽然在上空一闪便逝,当即收起打坐修炼之举,站起身来,对着虚空呱呱鬼叫了一番。两颗鬼火大眼不住从方兴隐匿之处扫过,一张僵尸脸上的死肉,竟也显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方兴见了,对这头僵尸敏锐的感应能力,又是一奇。不过这一回,他已经平息了心绪,不再大惊小怪,更没有缕丝气息漏出。

不过,这头僵尸如此厉害的表现,让方兴不免对突袭扑杀这头鬼物的念头,有了几分怀疑。一呼一吸间,他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打算静观其变,再看看是否能找到这具僵尸的破绽所在。

于是,方兴在重重隐匿掩迹的气机包围下,缓缓随着气流上升,打算先避开锋芒再说。然而,方兴却不知,那头实力强劲的鬼物,这时心头也是惊异不定,阴晴两半边呢!

原来这头浑身青铜一色的僵尸,却非那位于乱风岗上称大王的乱风大尊,而是一位名唤乌鬼的四百年僵尸。此前,这乌鬼还在乱风大王帐下充作禁卫。结果,乱风大王瞧见那伪冒的‘左凌霄’一口虎啸劲气实在厉害,便亲点他做了虎威将军,领了几个兵卒去那古冢丘陵收拾残局。

这个乌鬼,行尸道修行已经足有四百余年了,已至尸道修行中的铜尸之境,比起那不过铁尸之躯的赵阳,却要厉害了个八成还不止。正好他心中对赵阳侥幸炼就的法器,也觊觎了多时,领了乱风大王的王命之后,便欣然前来。

赵阳的惨败身死,对乌鬼而言,毫无震慑之力。对乱风大王慎重之谋,他虽不敢推辞,但却总有些不以为然。等他在古冢丘陵附近,找到了赵阳所遗的四根锁链法器之后,便将御敌的事儿一概忘到了脑后。赵阳用身躯毛发与恶铁所炼就的那四根铁锁品质上佳,对尸类修行而言,是难得的法器,乌鬼觊觎良久了,现在轻易得手,欣喜异常的他随口吩咐属下僵尸挖石填坑,把古冢恢复旧貌后,便盘腿入定,不管不问的炼化起这新得之宝了。

虽然轻敌甚多,但乌鬼终究还是一位历经了四百年风雨的老怪物,方兴一时不慎,魂魄气息稍在空中显露便引起了他的怀疑。不过,方兴的王虎潜伏之势,运用的实在是太过精熟了。仅是一转身,便将浑身气息掩饰了个丝毫不漏。此刻,任凭乌鬼瞪着一双鬼眼,使劲打量了半会,却也没能看出个异样来。

他们尸类修行,若不能迈入银尸飞天之境,那么对敌的手段,终究单一。那四道锁链,乌鬼方才耗费心血实心炼了一阵,可还未能完全炼为己用。眼下,若要是用,就又将前功尽弃,乌鬼对此多少有些舍不得,便呱呱一阵乱叫,让属下的这些僵尸拿起石头不停往气息初显之处抛去。

乌鬼手下的这些绿毛僵尸,虽然神智不足,但胜在力大无穷,充当苦力也正合适。而他则瞪着一双大眼,警觉的盯视着那里,手中法器待发,只要有那处的天地气机有半点不妥的地方显露出来,他便要舍去心血,施出雷霆一击……

方兴看到一颗颗鹅蛋大小的石头,密集的攒射在他之前所处的位置,心中不由一阵冷汗,接着又暗自吁了口气,心道:“这头僵尸倒是警觉,但是眼下我还没被发现,那就是说还有可为之机。”

于是,方兴又静心止气的静静观察了一段时间。

铜尸叫嚷累了,重新开始打坐;绿毛僵尸也不再抛石,又重新开始搬动土石了;然而方兴视而不见,不为所动——这等诈术,他岂能看不透?果不其然,过了会,铜尸又再次暴起,亲自带领属下往旧处丢石,结果还是无功而反。

如此再三,方兴和这头多智狡诈的铜尸足足拼斗了半个时辰的耐心,在方兴的不动如山前,那头铜色僵尸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乌鬼气馁了,试探之举久而无功,这样的结果让他只当是自己的一时多疑所故。于是,将古冢丘陵之上的绿毛僵尸,召集在一起,命其团团护卫着他后,乌鬼便再次潜心炼化起手中的法器。

方兴见了,微微一笑——他还是将这一手的先机抢到了。接下来,就该是他掌握主动的时刻了。又按捺了片刻,方兴缓缓随着微风下滑。等到了离地五十多丈时,他方才止住身形,掩气止息,静静打量起这位身处他脚下的强敌。

稍稍瞧过几眼,方兴心头一块大石也落地了,这头僵尸的气息看似浑厚浩大,但是比起家中族老还是差远了。这具僵尸在方兴所见的人物之中,要比方来福稍稍强一点,略和方五相当,比起方传武、方信医等人却是差距太多太多。

方兴心头稍安,暗忖道:“就是刘名扬这等世家子中的通神之辈,被我一口先天虎啸劲气突击,措不及手之下也是难逃一败。更何况,此刻我已修为暴涨,成功迈入炼气第二重天,又将先天传承好深钻研了一番。我以王虎潜伏、猛虎伏行、先天虎啸劲气三大先天精要奥秘,三管齐下,对付这头鬼物应当不成问题。唯一可虑的便是如何补充那精魂血气了。”

方兴在连续摄取精魂血气后,也对此也有了一番思虑。以错金虎符所有的精魂血气而言,一百份健马为他提供的精魂血气,足以使他在数息内催动先天虎啸劲气成型;壮羊的精魂血气,则要两百份;而成人,却需要一百五十份。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方兴知道眼下错金虎符之中,大约还有一万六千份之多的活人血祭所得的精魂血气。若全数供他施展先天虎啸劲气的话,足足可用运转一百多次——这种威能所及,别说这下面的区区十余头僵尸,便是家中族老那般强大的法相天成之辈,方兴也有信心击杀之。

但,远隔万里之遥的消耗,却太过恐怖了。健马与成人这等较为浑厚的精魂血气,十成之中能有一成为他所得,便是侥幸了。而壮羊的精魂血气稍弱,二十份中能有一数抵达,那就是托天之福!

“究竟要不要耗费如此之多,博此一回呢?胜了,那便有可能生灵识而化阴神,御剑而行……”方兴心中如是想。

第七章 灵识涌出阴神显

“博此一回?胜了,固然有可能生灵识而化阴神,御剑而行。那败了呢?”

方兴在心中谋算各种变数。他知道,胜者之路唯有一条,那就是击杀僵尸、得其法器、吞噬那玄妙的阴煞之气,以至魂魄得到滋补,灵识涌出,阴神初显。

若是失败了呢?败者有三;一者,未能击杀僵尸,空耗精魂血气;二者,那锁链法器之中并无那阴煞之气,虽杀僵尸而无功;三者——也是最让方兴踌躇不已的,若,这是乱风大王设下的圈套怎么办?要是这位乱风岗上的王者,使人充当诱饵,而他在一旁伺机而动,那该如何?

未算胜前先算败,这是方兴老成谋身之举,也那一百年多年禁锢岁月赋予他的智慧。

“不会!乱风大王应该不会如此!他若要伏击我的话,所派的僵尸必定不会比那赵阳强上如此之多!”方兴心中暗自推演一番,如此定论道。他细细揣摩过乱风大王的言语,也略约了解到这等称王称霸者的心态。方兴想,他在阴风大王心中的地位,可曾达到足够劳烦他一方至尊亲自动手的地步?答案却是:没有。

这时,似乎又有个念头对他轻声低语,暗中蛊惑道:“若是乱风大王突发神经,偏要过来呢?那你岂不是自投罗网了?你身怀奥秘无数,何必要如此冒险?且回去,安心打坐炼气,以待天时不更安全吗?”

如此同时,各种保守的、软弱的、谨慎的、不安的、胆怯的思绪也一起涌上脑际,却让方兴为之一愣——不知何时,那一百多年的浑噩不醒、那十几年的压抑生活,也给他带来了另一面他自己都不为所知的影响。随之,方兴用嘲笑战胜了那一丝胆怯。因为他明白,这些念头都是因为他对那位不知深浅的乱风大王的忌惮所致呀!

方兴心道:“如此瞻前顾后,便是天机到了眼前,也不敢伸手!”

“处处谋划是没错,但优柔寡断则是大错特错!”

“以如履薄冰之心,行塌实勤恳之举,结勇猛精进之果!方是吾辈踏入炼气大道的自律、自警、自省之心!”缓缓运转王虎潜伏之势,方兴调整好心态,将诸多杂思统统甩开,心头一片沉稳——扑杀僵尸、夺回法器、迈入炼气第三重天,这便是他此刻的抉择!

夜风阵阵吹来,方兴随风扶摇直上,渐渐升高,越升越高。等那丘陵之上的人影已似蚂蚁大小时,他才止住了攀升的势头。

千丈之高空,俯下山河,自有一番美景。方兴凝视下方,心中一片肃然,他对着冥冥虚空暗道:“各位助我一臂之力,日后我方兴若有成就,比将助尔等脱离苦海!”

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之上,错金虎符中精魂血气浓郁,白额猛虎跃跃欲试。方兴缓缓摄取精魂血气,一千五百多份的活祭之气消散在虚无后,先天虎啸劲气卓然而出;方兴蓄势不发,继续摄取,又是千百份的成人血祭所得的精魂血气飞散,又是一口先天虎啸劲气涌现;此刻,这两口先天虎啸劲气在运转之时,已被压缩到了极点,可方兴还是不为所动,面对重重不查之危,他要一击定乾坤。

再次摄取!

经过前后三次的大力抽取,错金虎符中的精魂血气足足少了三成之多,将近四千之数的精魂血气不翼而飞,但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活祭四百多人所得的精魂血气,破空而来。三倍的滋补,带来的是不吐不快的膨胀之感。这会,方兴只觉得浑身上下盈【和谐】满了浩荡的力量,魂魄随风起伏间,都有莫大的威能散逸。

“够了!是该到了一击定乾坤的时候了!”三口先天虎啸劲气齐聚,方兴已实难承受。魂魄运转先天虎啸劲气时,已经隐约有了撕裂的疼痛之感,这让方兴不敢再做蓄力。猛虎伏行之势一张,他纵情长啸一声,随即疾冲而下。

澎湃的伟力,滚滚而下。所谓疾雷不暇掩耳,正是形容此般惊天之举。

强横的力量瞬间破开天上的罡气,发出尖鸣之声。乌鬼闻之而色变,正欲抬头,便有一股浩荡的威能兜头罩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一次,方兴直接魂魄携力,身随先天虎啸劲气而下。那一瞬间,无论是天风,还是地石都难挡其锋芒。他宛如一颗坠落的陨星,拖着长长的火光之尾,霸道的划开重重夜幕,直抵人间!

丘陵之上,尘土扬天,轰隆隆声一阵又一阵,方兴从苍穹之高,俯冲而下,先天虎啸劲气之力肆意纵横,直欲贯穿古冢丘陵。连方兴自己也都没有想到,他的三倍蓄势之击,竟一直轰进了丘陵十余丈的深处。这座千百万担的土石丘陵,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之下,竟也摇摇晃动起来,似有崩塌之势。

待方兴将三口先天虎啸劲气尽数催放喷出之后,他才稍觉心头舒畅了不少,那股欲暴体而亡的膨胀感也随之不见。直到这个时候,方兴才惊讶的看到他竟然引发了这般厉害的动静。身处土石之中,方兴看着这近十丈深、三丈宽的巨坑,心头一片愕然。

“虎威如斯,真让人惊竦!”

眼下,坑内半点惨叫嘶鸣之声也无,因为所当其冲之辈,皆已横尸当场。那十数头僵尸在这惊天一击中,皆已化作肉酱,残肉碎骨混在一起,恶臭冲天。

深坑中,灰烬弥漫,时不时还有些碎细石块落下,血肉泥石已难辨彼此。方兴心中惦记着法器,不得不在这深入地下的大坑之中,强忍着恶心,细细辨别起来。

幸好,那当头的僵尸首领,躯体无【和谐】毛,浑身青铜一色,倒也好辨认。方兴只消半会儿就将其找了出来。说来也是奇怪,这具僵尸的身躯并不似其他绿毛僵尸那样腐肉、污血尽做肉泥,它倒像是单纯的被拍成了一张肉饼,成了一副画皮,四肢身躯的模样竟然还能依稀看个清楚。

“厉害!这身躯淬炼的竟比这山石还要硬!”方兴暗暗惊叹,若不是这种血肉之感确凿无误,他真的就要误以为面前的一切是乱风大王所设的圈套呢。

这会,他已经看到那四根锁链正嵌在这张肉饼腰间,其上黯淡无光,着实不像可以飞天化作重重铁网的法器。方兴不再心疼精魂血气的损失,草原之上的血祭源源不断,千、万之数没了,日后还有机会再补上,眼下还是面前大事要紧。于是,他又是一口精粹的先天虎啸劲气喷出,将那锁链法器和那具残躯一起轰飞。

这一次,方兴已经竭力控制吐息波及的范围,可他却一时忘了,此刻他是身处地下十丈的坑道内。在气浪横扫中,大地震颤,深坑的一面之墙再一次塌陷了。

然而,在山石滚动中,竟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尘埃落尽,方兴定眼一看,只见这洞口,直径约有三尺,斜着向下,洞内黑黜黜一片,也不知通往何地。洞口之中,还不时有股股森寒的阴气冒出,吹在方兴魂魄之上,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震。

“这竟然正是那股可滋补魂魄、洗炼阴神的阴煞之气!”方兴心头大喜!他目光从破裂碎散在一旁的锁链之上飘过,那铁链法器破碎之后竟半点阴煞之气也无……

“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方兴怎么也没有料到,那志在必得的阴煞之力,没出现在那具法器之上,反而偏偏在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冒了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方兴也不及去想为何这具法器上竟无阴煞之力的道理,只是魂魄一转,便将那些从洞口飘逸而来的阴煞之气尽数席卷吞噬。

那洞中的阴煞之气似乎无穷无尽,方兴卷走一份,又立马涌出一份。方兴瞧见了,心头更是欢喜无比,暗道:“有了这些阴煞之力,今日我必然能涌灵识显阴神,迈过炼气第三重天的门槛!”

重重阴煞不住袭来,方兴一一吞噬之。即使他是魂魄临此,也渐觉得浑身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方兴的《先天虎符真文经》所得甚为精纯,但这在无穷无尽的森寒阴煞面前,也渐渐不支。他的魂魄竟然在阴煞的不断侵蚀之下,被染成了玄墨之色。

方兴心道不好,全力炼起《先天虎符真文经》,片刻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方兴神游太虚之时,他的魂魄之上,金光与墨色共舞,就像两只大虫在你争我斗的抢夺地盘。

深坑之内,一会金光大灿,一会黑光沉郁……

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上,那先天玄冥神光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之势,但白额猛虎法相依旧强横十足,将他牢牢压制。

时间慢慢流逝,方兴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渐渐凝练,魂魄的躯干、四肢、面孔皆如他本人一般。在金光和墨色的映耀之下,宛如黄金与黑宝石雕琢而成,栩栩成生,恍若他真人临此。而深坑之内的阴寒之气,也越发大盛——这是阴神将显的预兆。

又过了片刻,坑道之中,忽有七色宝光乍然冲天而起。

已如真人样貌一般的方兴,猛的睁开双眸,眼中奇光流彩满溢。他面露喜色,环视四周,笑道:“灵识涌出,阴神初显,真灵第三天成矣!”

第八章 虎豹得幽威可载

方兴信手一抓,灵识探出,隔空一卷,那丢弃在一旁的碎裂铁锁便飞入他的手中。他微微一笑,灵识如潮,往这破损的法器上冲刷而去。又闭目感应了良久,方兴这才忽的轻笑了起来,“灵识御剑,原来如此。”

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浑身上下的灵识如潮水一般波澜起伏,尽随他心意运转。念头一动,灵识左扫,土石崩裂;心意扬扬,灵识跃跃,满头尘埃纷飞。若不是这具法器内的重重禁制,已被之前猛烈的先天虎啸劲气一一摧毁的话,方兴相信以他现在的感悟,亦可使灵识驾驭其破空而出,飞遁在百丈高空之上。

只不过,眼下这具锁链法器已再无威力可言,仅能算得上是几块怪异材料拼凑的凡物。方兴便将这个念头作罢,他摇了摇头,轻声道:“这倒是有几分可惜了。”

嘴上虽如此说道,其实方兴心里并不为馁。他在家里的新宅中已有了一柄三阶法器、三阳一气剑,对这不知根脚的法器倒也不曾有过多少期待。若不是为了验证他对那股阴煞之气的推测,他也不会甘愿冒险争夺此物。

思绪从迈过炼气第三重天门槛的惊喜中飘开,方兴重新打量起自身。这一瞧,却不由让他为之一振。阴神初显之后,魂魄宛如真人临境。这点,他倒是从方五的炼气手札上知晓了几份,也未曾惊讶。他为之惊诧不已的,却是那柄挂着在他腰间的七色佩剑——那柄为七色宝光所化的佩剑,此刻就系在他的腰际上,仿佛就是那日灵台心境中的景致再现。

方兴心中一凛,满心欢喜之情,顿时烟消云散。这时,他才注意到,坑中冲霄而起的七色宝光正是这柄佩剑所发。

眉头轻挑,方兴伸手就要拔剑,却不想手稍触之,那柄佩剑即化作一团七色光,飞腾而起,落到他身上,再次融入方兴的魂魄之内。没有热流缓缓袭来,也没有清凉之气绕体,在无知无觉中,方兴便惊愕的看到,他的魂魄之上,金光与墨色被七色宝光席卷吞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浑身已唯余一片流溢闪烁的七彩之光。

这番异变,让方兴不由长眉紧蹙,他有几分不知所措,然而更多的却是对着七色宝光的深深忌惮。他百年前,灵魂破碎虚空穿越至此后,这七色宝光就从天而降,将他镇压在一宗血脉传承之中。过了一百多年的浑噩岁月,他方才的得以脱困而出。可到头来,他还是得借助这七色宝光才将那灵鹫老祖杀死。

这长达一百多年的共处时光,让方兴对七色宝光的威力深有体会。何曾几时,他更是对其寄予了厚望。但随后,在玄冥神光噬主之时,久呼不应的七色宝光却让他大失所望。若不是《先天虎符真文经》的那缕灵性化作白额猛虎法相拼死来救,方兴怕已被玄冥神光所囚了。

从那以后,方兴便有了‘唯靠自己,方能自救’的念头,对七色宝光的妙用,也渐渐死心。却不想,他生出灵识、阴神初显之后,这不知根脚的七色宝光竟又冒了出来。

那七色宝光威力莫测,若是能为他所用,定然是大妙,可若是为害呢?方兴心中惊疑不定,暗忖道:“这是如何的变故?难道是灵台心境中……”

这时,坑中忽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只见一片土石之中,忽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骨板灰头灰脑的蹦将出来。这一物凭空跃起,浮在方兴面前,用裂帛般的高音叫道:“大尊,勿惊!大尊!勿要动手!小的有实情禀告。”

迎着方兴审视的目光,这像是块龟壳的骨板中,飘出一团灰雾,化作一个拇指大小的人模样。只听他告饶道:“小的有实情禀告,大尊勿要动手!小的是大尊掌下死囚,大尊且听小的一言,再行发落吧!”

坑中忽然冒出一个人声,方兴初始也是一惊,但随后便释然了。此刻,方兴自觉浑身灵识盈【和谐之光】满,身怀不测之机,毫不畏惧有何变数。且以他所见,这忽然跃起的白色骨块也不过是本命尸珠之类的玩意,当不得他的一击之力。听了这鬼物的求饶声,他也有心要听听这鬼物到底有何‘实情禀告’。于是,方兴将对七色宝光的担忧情绪暂且收敛。灵识运转间,已用猛虎伏行之势将那灰色小人以及白色骨板牢牢罩住,只消他心头念动,便可发出先天虎啸劲气将之轰杀。

这番布置之后,方兴这才肃容问到:“你是何方鬼怪?难道是刚才那具无【和谐之光】毛僵尸?”

那灰色小人,连连作躬道:“小的便是刚才那无【和谐之光】毛僵尸,名叫乌鬼,同僚们也常常唤小的乌龟。刚才,小的得大尊开恩,侥幸逃得生天,藏在洞里。眼下,小的见大尊神功大成,便跳出来,求个恩典,还望大尊饶个小的吧!”

方兴听了,心中惊奇,便连连发问,这才将其中缘由问了个明白。原来当面小人名唤乌鬼,绰号乌龟,正是乱风大王派来收拾这古冢丘陵残局之人。这乌鬼,乃是一头四百年多年的僵尸。两百年前,因机缘所致,得了一块千年玄龟的龟壳,便将己身的一颗本命尸珠炼在龟壳之中。仗着千年玄龟的保命之术,故而侥幸逃过一劫。

听了这乌鬼的直陈之语,方兴忽然似笑非笑的逼问道:“那赵阳不过对我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便被乱风大王捏碎了本命尸珠。你若有实情对我禀告,莫不怕乱风大王吗?”

却听那乌鬼立即叫起撞天屈:“大尊神通广大,小的哪敢扯谎?乱风大王有真灵印在,只消一念,便能将小的抹杀。要不是大尊的七彩神通格外厉害,仅是一照,便将小的本命尸珠上的真灵印破了去,小的眼下也不敢跳出来向大尊告饶呀!”

七色宝光竟然有如此之威?还被这乌鬼称之为神通?方兴心头震动,思绪纷飞,但他脸上却丝毫不漏声色。他不愿被百年鬼物看出他对七色宝光的迫切之感,便按捺住好奇之心,打算慢慢盘问。于是,他故作洒脱的一笑,道:“哈哈,本尊所言不过相试尔。所幸你说了实话,若不然,乱风大王能叫你魂飞魄丧,你道本尊不可吗?你现在有何实情需要禀报,还不速速道来!”

乌鬼高亢着嗓音,献媚道:“大尊神通广大,小的自然要实情禀告。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小的不敢多言。刚才大尊入定修炼之前,我家大王……”说到着,乌鬼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不,不,是乱风那厮,已遣了帐下第一猛将骅雄,率众前来。大尊虽神通广大,但是却有久战之疲,而那骅雄手下爪牙甚多。依小的看,大尊还是先行转进为妙。等他日,大尊休息好了,再将这些鼠辈一网打尽也不迟呀。”

“入定之前出发的?那何时会到?”方兴讶然问道。那乌鬼说很是委婉,但方兴哪里听不出他话中之意。那骅雄是乱风大王帐下第一猛将,手下兵卒又众多,肯定是个法力高强之辈,绝非方兴此刻能够硬抗的。但乌鬼所言中,又有几分是真呢?

乌鬼则乖巧应道:“那骅雄有件了不起的法器,可载人飞遁,甚至迅捷。大尊未拿那七色神通照小的时,小的从真灵印中晓得了——那厮已过飞过寒山,再有半刻钟,就可到古冢了。大尊还是以圣体为重,先行转进吧。”

见方兴皱眉不语,乌鬼却是真的急了,乱风大王喜怒无常,最是多疑。他本命尸珠上的真灵印被破去,回去也只能落得个魂飞魄丧。眼下,他唯有和面前这凶人同进同退,方才能保住性命。打定了出路,乌鬼便将心思一横,又高声叫道:“乱风大王的真灵印可在一念间掌控小的生死,大尊的七彩神通更是威力无比。大尊要是不信,可将法力灌入小的本命尸珠上,填入真灵印中去。自然就知道小的不曾有半句假话了。”

方兴也知此刻时间紧迫,便依他所言,灵识探出,往那龟壳之上一刷,方兴便感应到那块龟壳之上,有一黯淡的朱红印迹。

“这就是真灵印?”方兴暗忖一声,七色宝光随之涌出,往其中灌去。只是那一霎拉间,方兴就觉得有一幕幕记忆涌来,俱是乌鬼之思、乌鬼之念。果然,在掌握真灵印的那一刻起,他便掌握了乌鬼的一切。真灵印就像打开了一道大门,乌鬼的感情、记忆均对他公开。只要乌鬼有一丝反逆之心生出,方兴便可随之感应,更可一念让其魂飞魄丧。

“乱风大王的真灵印果真霸道!幸好我这七色宝光,虽有些不听话,但总还是有些作用的。”方兴心道。

眼下,方兴已知乌鬼所言不假,那乱风大王帐下第一猛将,正气势汹汹而来。于是他也不再浪费时间,将手中锁链一抛,砸落一地碎石将那不停冒出阴煞之气的洞口封了。裹起乌鬼的本命尸珠便要离去。

这时,他又听那乌鬼扯着嗓子叫道:“大尊,那铁锁是赵阳那厮千辛万苦寻来的恶铁所炼。大尊若是不要,也可留着日后赏赐给小的。”

乌鬼这般贪婪,方兴听了不以为忤,反而长笑一声,他笑道:“你这乌龟倒还有些用处,也罢,我便带上。”说完,便又抓起锁链,浑身彩光一敛,飞遁而起,朝家中方向赶了过去。

第九章 双王皆曰擒方兴

【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在这里我祝母亲生日快乐!愿所有的快乐、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温馨、所有的好运围绕在您身边。同时,也祝所有兄弟姐妹的妈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方兴遁光飞纵后,又过了片刻,天际上已经微微出现了一些破晓的曙光。古冢丘陵远处的天上忽然涌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云。

满天的黑影,遮天蔽日。重重黑云,在阵阵诡异妖风的鼓动之下,滚滚而来。云层涌动翻滚,就像泼洒了的墨汁,挡住了一切光明。

黑幕之中,轰轰战鼓擂动,四方云雾大起。细看之,尽是僵尸鬼物于上乱蹦乱跳,窜来窜去。鼓声未停,千百只僵尸鬼物,驾驭在黑云上,一浪又一浪的涌来,古冢丘陵突然被四周涌来的黑云掩盖。

“咚……咚……咚咚!”沉闷的鼓声,雄壮响彻!重重鬼影中,忽有一朵黑云姗姗来迟。

“呜……呜呜……”苍凉而低沉的牛角号声长呜。数十头僵尸鬼物,簇拥着一位身披甲胄的高大僵尸,驾黑云而来。

只见,那为首的魁梧尸将,头戴紫金冲角兜鍪,身披赤彩磐金鳞甲,脚踏虎兕分水靴。身躯有四丈之高,外形狰狞,威武雄壮,不似凡类。此刻,他闭目端坐黑云之中,四周数十头同样披甲持锐的僵尸鬼物环绕拱卫。有两个浑身一色青铜的僵尸,立于身后,一持黑沉开山斧钺,一执亮金生光狼牙棒;还有十二个身躯黑黝如铁色的尸侍,或手提鼓锣,或手举五彩幡织、手持金吾,侍立两侧。

这一片鬼气冲天之中,却另有一种仪仗赫赫的华贵之感。

黑云缓缓飘至古冢荒丘之上。一位甲胄整肃,手执重斧的铁尸忽飞至云头,一跪三叩之后,方才高声禀报道:“禀报骅雄将军,古冢已至,请大将军示下。”

“搜!王上有命,生擒之!”威武尸将闭目养神道,言语干练。

铁尸躬身领命,“喏!”

随之,“呜……”凄厉的号角再次响起。满天黑云之上,僵尸纷纷跃下。数百或身生白毛、或身生绿毛的僵尸,狼奔虎跃的踏上古冢荒丘,四下搜索。

又过了片刻,那持斧披甲的铁尸再次来报。这一次他手中却捧着一具被碾成肉饼的青铜色尸躯,跪地高叫道:“回禀骅雄将军,那小贼已经不知去向。十六名绿卒已化作残肉,虎威将军的身躯已经找着了,但虎威将军的本命尸珠却也不知去向,还请大将军示下。”

这时,那位被尊为骅雄将军的尸将,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目。那双鬼眼通红如血海深渊,初一睁眼,就有两道宛如实质血芒一般的神光射出。他的目光跃过乌鬼的尸躯,笼罩在古冢荒丘之上,像是要将这一切都摄入眼中。

待将这百丈山头一一扫视之后,这位威严而肃穆,高壮如铁塔一般的骅雄将军,忽然开口道:“哼!那贼头溜走了!乌鬼的本命尸珠也不见了。没人能从吾王的真灵印下逃脱,烙在他身上的真灵印不见了,那只乌龟也就是死了!”

他两只牛眼大小的血目,紧盯那位手托乌鬼尸躯的尸将,缓缓道:“吾王命我前来捉拿那左家贼头时,就曾对本将说过‘一日不曾捉住便一日不可回王庭复命’。吾王法令在身,本将万万不敢违抗,定要把那贼子生擒之后,再回乱风王庭面见吾王。都八鬼,你且携乌鬼的铜尸之躯,运回乱风岗,听吾王发落!”

骅雄声若闷雷,双目之中凶光溢溢,大有那都八鬼稍不顺他意图,便要执行军法的意思。他心中狠狠道:“本将在乱风岗上被吾王管束的紧,这次好不容易能得闲出来,怎能要你这个多事的眼线在一旁盯着本将?不把你打发走,本将如何自在?若是你听了本将的话,乖乖离去,那就万事没有。若是不听?本将就先拿你这都八鬼开刀,以正王令!”

都八鬼被骅雄的凶势逼迫,无奈之下只能领命,扛着那具肉饼模样的尸躯,领了几头白毛僵尸,便自行离去。

看到这一幕,骅雄方才稍稍满意,他对手下众多鬼物高叫道:“小的们,先且吃了那十几头绿卒的血肉,再给本将打起些精神来,和本将一起好生玩玩这人间的花花世界。”

听着丘陵中,嘈杂的哄抢、争夺之声,骅雄凶容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微笑。又过了会,嚼咽进食的声音渐渐消失,骅雄又手指远方又道:“那处来了一队人马,小的们和本将一起去尝尝新鲜的血肉!”

牛角号声再次‘呜呜’吹起,古冢之上,黑云卷动,又朝远方杀了过去。

……

古冢荒丘的四百里外,有山脉纵贯三千里,山脉之北便是广袤的大草原。东平郡境内,马贼魁首、花马王的王帐便设立在这茫茫草原上一个水泊边。

这座立在巨大石礅边的王帐,为数十根参天巨木支撑而起,巍峨如小山,空阔而宽敞。

眼下,王帐内幡布林立,血毡铺地,有一高大男子在这层层阴森鬼气翻涌中,高呼道:“畏我、从我、信我!”

鬼气袅袅,灯火晃动,王帐内幽森森一片。

这个浑身血气缠绕的恐怖身影,在帐内的血池之上,手舞足蹈,狂热大呼:“畏我、从我、信我!唯有臣服于血屠大尊!”

帐中,那数十位手持灵布宝幡的马贼头目闻言,也都不由一边恐惧的颤声应道:“唯有臣服于血屠大尊!”一边在心底痛骂,“我【和谐】操【和谐】你血屠巨凶的十世祖宗……”、“当初是谁提议要将血屠巨凶请来对付花马大王的?你祖宗十八代生儿子没……”还有一些人则是在心底哭诉道:“花马大王,俺们错了,现在还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快快救我们脱离苦海吧。”

原来那血池中之人,赫然竟是潜境作恶,凶煞之名传遍东平的血屠巨凶。只见他,大耳长臂,鹰钩狼目,身聚血气为袍,气势诡异而凶厉。眼下,血屠巨凶正脚踏虚空,凝立在一方血池之上。脚下血池内充满了粘稠血液,腥臭扑鼻。

血池并不深,不过两尺深浅而已。此刻,血池内血浪骚动,一个人影正在那里做着垂死挣扎,搅动得池内血液飞溅。这具身躯浑身上下的皮肤已被尽数拨光,裸露着鲜红的嫩肉。

暮春草原的深夜,呼气成霜,这个人浸在冰冷的血液里,一面蠕动挣扎,一面还在喘气哆嗦。

只听,血池中传来微弱的声响,“臣服血屠大尊!唯有……臣服……血屠大尊……”

那些伏倒在地的马贼头目见了,心中又是一阵恶寒。那池中之人,只不过是前日不小心为血屠巨凶办错了一件小事——误将一只毛色不纯的黑羊,敬献给血屠巨凶。没想到,仅仅是这点小差错,今日就得到了这般残酷无情的处置。这些心中有鬼的头目们浑身一阵冷颤,为血屠巨凶的非人手段而悚惧不已。

草原上的马贼数目多如牛毛,你一摞我一摞的,又分作无数势力。如今,这东平境内马贼群雄奉势力最强的花马王为尊。这些年来,虽然花马王雄心勃勃,倾力统合,但是马贼联盟内部倾轧依旧深重。在场的这些马贼头目,出身颇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曾为了抗拒花马王的统合,而迎接血屠巨凶的前来——包括眼下,在血池中呻吟的那位,也曾是血屠巨凶最为狂热的拥戴者。

呻吟之声越发低萎,有越来越多的人,偷偷拿眼瞧向那王帐之北,心中暗暗祈求道:“花马大王,发发慈悲吧!快救我们脱离苦海呀!”

血屠巨凶看着脚下这苟延残息的可怜虫——他的恐惧、他的垂死挣扎、他的臣服,都让血屠巨凶有了一种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感。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兴奋的神色,他的目光从那些伏低身子的人头上飞过,落到那王帐之北。

那旌旗广布,明黄华盖复列之下,有一御座高设,上坐一人,在火光摇曳所致的巨大阴影中静静俯视王帐。血气氤氲,让人看不出他的面容和模样。然而,就是这番模糊的身影落到血屠巨凶的眼中,却是让他心中不由一阵大凛,暗忖道:“这些伏倒在地的小头目,都不过是些墙头之草。驯服这些人岂能光大我血屠一脉?唯有这个人,只要将这个人收服,让他拜倒,臣服在我的血屠神威之下,我便可迈入长生三天!可是这个人高深难测呀!连我都难以揣度他的心思……”

就在这时,帐门忽然被人撩开,一个身影伴着北方草原夜晚的冷风,忽然闯了进来。来人也不理会帐内这些拜倒在地的马贼头目,迎着一片畏惧和期待的眼神,急急匆匆的低头赶路。

走到血池边的时候,来人忽然抽出一柄利剑,仅是一推,便缓缓刺穿了那位尚在血池中垂死挣扎之人。剑锋一闪即过,池中血人发出解脱的叹息,“多……谢了……左……”

“左凌霄!”血屠巨凶暴怒喝道:“你敢坏本尊的好事?”

左凌霄面容上的鄙夷之色也毫不掩饰。他轻藐的迎着血屠巨凶噬人的眼神,淡淡一笑道:“你的好事早就坏了!散开!我还有要事向我王禀报!”说完这些,这位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汉子便步若流星的绕过血池,来到王帐之北的王座下。他半跪施礼后,恭声道:“吾王,王敬、张伏二人的命火都已在大帐中熄灭。他们两个人恐怕都已经为人所杀。血屠私下派遣他们去干的肮脏勾当怕也是坏了!”

他接着转身站起来,对血屠巨凶嘲讽道:“血屠,你要干得那堆坏事,也配我动手?眼下就已经有人替我做了!”

“谁敢坏了我的好事?”血屠巨凶面容扭曲,“左凌霄,你没资格嘲笑我。谁坏了我的好事,我定会要他生不如死!”

这时,帐内似乎有忽然涌进一阵清风,那阴森的鬼气,浓郁的血腥味道,似乎都在瞬间内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驱散。只听那高踞御座之上的人,开口道:“张伏死有余辜,不足为念。倒是王敬可惜了。都是当年的老兄弟啊!凌霄,你去查一查是谁做的,将他擒来见我!”

那苍老而缓和的声音;如王帐之外,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又如御座之下,冉冉不灭的暖暖篝火。

——这便是花马王、丁普郎的王命!

第十章 闲谈逸闻四百年

方兴倒不知那骅雄将军的心思,也不知在花马王的王帐中曾发生过一场与他有关的奏答。

此时,他穿梭于万重云端之中,俯瞰下方,只见身底下万峰竞秀,青山如波涛一般的起伏,心中一片惬意。蹊跷而出的七色宝光乖巧的收敛,并无异动,方兴虽不敢大意,但见他如此合己心意,也便渐渐的安心下来。正巧那乌鬼的本命尸珠被让裹着一起飞上云霄,方兴便有心要问上一问。

现在方兴灵识已成,可将心念直接传入他人心底,倒也不怕这凛冽罡风,他道:“乌鬼?”

“大尊有何吩咐?”乌鬼被方兴携着,一起翱翔在空中,他的心里却是另一番不同的心思。乌鬼心想,现在暂且保住了性命,但一身性命终究还是操控在这眼前凶人手里。便有心要讨好方兴,听闻方兴唤他,就叫道:“大尊,眼下您掌了小的真灵印,那便是小的的主公。主公在上,请受小的一拜。小的还有一个诨名叫乌龟,主公便这般喊小的吧。”

乌鬼这点心思,方兴那一颗一百多年打磨的玲珑心怎会不晓得?心道,这对他也没坏处,便由他喊了。不过这等称呼倒是引起了方兴的好奇来,他笑着问道:“那乱风大王是大尊。我也是大尊,有人见了那血屠巨凶也叫大尊。这东平八百里地里,究竟有多少大尊来着?”

乌鬼叫道:“小的现在在主公帐下受用,自然不敢说假话。小的老实说了,也好叫主公晓得。像小的这等寒门小姓出身的异类,无势可依,可怜的很。见谁强上几分,都叫大尊。也是讨个口彩,免得被人一恼,敲破了脑袋,那就无地哭诉了。不过,主公神通广大、自然无需学小的这样。”

方兴呵呵笑道:“你这乌龟,不用这般奉承我。我有八个字,你且听好了,‘有功当赏,有罪当罚’。你若是真心投靠我,对我忠心,我自然会好生待你。若不是?我有真灵印在手,你也难逃一死。”

听了方兴的话,乌鬼连声赌咒,又高叫道:“主公神通广大,连乱风大王的真灵印都能随意破了去,当真东平第一神通!小的一见主公神武非凡,便将一颗忠心献给主公了。”

“七色神通么?东平第一神通么?|方兴心里冷笑,对着七色神通,他可不敢如此小觑。方兴微微皱着眉,对乌鬼的表忠也不置可否,他冷冷道:“你对乱风大王有多少了解?那真灵印又是何物?对我的神通,你又知道多少?统统给我老实道来。真灵印在我手上,你小心记漏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话,被我知道了,那可有的你苦头吃!”

乌鬼连叫不敢,又道:“主公神通广大,自不去说。乱风大王虽不及主公,但也是东平数一数二的通天人物。他老人家千年金尸得道,一身法力通天,几乎可以和人族炼气士的炼气第六重天【元胎通神期】比肩了。小的在乱风大王帐下听命时,还曾听同僚说过,一百多年前,乱风大王金尸大成时,东平郡还有个炼至元胎通神期中阶【元气相抱】的先天大宗师惹怒了他。结果那人,被乱风大王用真灵印压在寒山寺下,被镇压了整整十年才逃脱出来呢!”

听到这些,方兴心中的惊讶之感,难以与外人道也。‘千年金尸’、‘炼气第六重天元胎通神期’这些前所未闻的名词和概念充斥着他脑海,方兴心中生疑道:“方五在炼气手札中有言,说先天大宗师都足有三百年之寿。东平一百多年前都还曾出现过炼气第六重天的先天大宗师,如今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接着,方兴又心喜道:“捡了个四百年的乌龟,果然还有些用处。无事时,听他说些闲闻逸事,也是件妙事。再说,我掌握了他的真灵印迹,他的一举一念都逃不过我的法眼,倒也不怕他能走漏我什么底细。那么就且饶他性命吧!”

于是,他便不动神色的问道:“你将自家旧主夸得那么厉害,哼,那我且问你,若是乱风大王果真如此厉害,怎不见他在东平有过几分威名流传了?反倒了血屠巨凶这等越境之人凶名远扬。”

乌鬼不知,方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决定饶过他的性命。眼下的他,听了方兴的话,他心道:“俺乌龟不显露出几分本事来,怎好叫新主公刮目相看了?主公不闻外事,那正好有了俺乌龟——乱风岗御用包打听——的用场。且让俺说道说道,管教主公对俺乌龟另眼相看!”

心中直乐,乌鬼高叫道:“主公有所不知。小的归顺了主公,便将忠心系在主公身上,哪敢有半点外心。乱风大王名声不显,这其中的缘由,却是主公有所不知了。如今,东平人烟昌旺,就是乱风大王这般修为高深的异类,也不敢多做造次呀。那些寒门小户时时打杀一两个,也不要紧。只是,这人间,世家当道!各个根深蒂固,打了一个连了一个,很不好惹啊。东平为首的两家,各个都和中原门阀有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连乱风大王也有些忌惮呢。”

“小的出乱风岗之前,乱风大王还曾亲口对小的说过,近日东平郡就有一个惹不得的高强人物要来。乱风大王特意叮嘱小的,只要把古冢荒丘收拾干净,勿让他人瞧出马脚后,再待打听到主公的消息,便立马回乱风岗,不得有误。”

方兴听他这般自夸,便不由取消笑道:“哦?惹不得的高强人物究竟有多高强?还是乱风大王亲口告诉你的,你在他帐下有这般得宠吗?”

乌鬼呐呐道:“这个,小的倒是真不知道。”接着,他又是闻言一振,自卖自夸道:“不是小的自吹,只是有一说一,好叫主公知道小的用场,日后小的也好为主公效劳。小的诨名叫乌龟,同僚们这么喊小的,一是笑小的把本命尸珠炼到乌龟身上去了,二来也是说小的这颗龟【和谐之光】头伸得长。小的在乱风王帐前,整整做了一百年的禁卫,乱风岗上下的大事小事,没有一件小的不能打听出来的。”

“哦?果真如此?”

“那当然!小的哪里敢瞒主公!”

“好,你这包打听,继续说。”方兴大笑,越发觉得捡到了个好宝贝。

“好咧!”乌鬼露出拇指大小的灰色身形来,喜滋滋的行了个礼,又道:“再来,就是乱风大王也曾受过人皇册封。平时也约束麾下,令小的们无得骚扰焚掠。以前,小的就和诸多同僚一起缩在乱风岗上日夜修炼。就是饥渴难耐,也只是偷抢些杂畜吃了。小的这几百年来,不曾有过杀人噬血之举,还望主公明察”

人皇者,天子也!这——方兴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他却不曾知道乱风大王这等妖魔鬼怪,竟会和人间天子扯上关系。

乌鬼依旧喋喋不休的卖弄着他的见闻,只听他又道:“乱风大王手中的法宝真灵印,便是人皇所赐之物。只要在小的本命尸珠上烙上印,小的们便万事忠心,不敢有二话了。这种禁制,几百年来,就从来没有失手过。今天,主公拿那七色神通仅是一照,便将真灵印破去了。小的这就知道了——主公才是东平八百里江山的第一人物,于是便跳出来投奔主公了。小的这颗忠心,还望主公明鉴。”

“乱风大王手上有多少法宝?那要来追杀我的骅雄,手上又有多少法宝、法器?”方兴对他这般奉承一笑了之,又问道。七色神光在身,回家慢慢细查也可。但这大敌的底细,还是早早搞清楚为妙。

没想到,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却让乌鬼惊到了,他嚷道:“多少法宝?主公呀,法宝哪敢用多少来说呀!乱风大王身上唯有真灵印一宝而已。”

这般故作惊诧的举动,方兴看了眉一皱,心中的闲谈的兴致倒是被打消了不少,他冷淡的敲打道:“天下崇九,修行之事以九论之。一、二、三阶,为法器;四、五、六阶,为法宝;七、八、九阶,为灵宝。寻常法宝,州郡各大世家皆有之,乱风大王这等可与炼气第六重天人物比肩的千年老怪,怎么只有一件法宝?你是见我年轻,欲欺我乎?”

方兴这般冷言冷语,他自己缓缓道来,倒不觉得什么,顶多是语带责备罢了。可乌鬼听了却是差点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他连忙高声叫屈道:“主公息怒,小的有实情禀报!”

“说。”方兴道。此刻,他脚下山河走势已经渐渐明了,再过不了片刻,便可到家了。心知,追敌再难威胁到他,方兴的言语便缓和了几分。

乌鬼先是被方兴豪迈的口气震惊了,接着又这鬼门关前走一场的遭遇吓住了。心中颤栗,不敢再多夸耀口舌。闻言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小的有一说一,实情禀报。小的就知道,乱风大王手上只有真灵印一件法宝,还有九重禁制的三阶法器四件。骅雄将军手上并无法宝,但法器之多,却是乱风岗之首。足足三件呢!有九重禁制的三阶飞遁法器一件,还有七重禁制的三阶法器两件。正是有这三件法器在手,乱风岗上还常说骅雄将军是多宝将军来着。”

第十一章 先奸后杀又如何

方兴心头无语,三件法器在手,便可称之为多宝将军——这究竟是乱风岗的尸修们太过寒酸呢?还是他太过得天独厚?要知道,方兴在这短短的两日之内,就已经砸碎了两件法器,更何况他在方家内院的新宅中还藏着一件三阶法器。若是按照乱风岗的标准说的话,他岂不是一位多宝主公?

这时,方兴又听乌鬼哭诉道:“主公,这些都千真万确呀,小的不敢有半点假话!主公明鉴万里,得还小的一个清白呀。”

方兴已经从真灵印迹中得知乌鬼所言的确并无作假之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但嘴上犹自不肯服输。他知道像乌鬼这等四百年的老鬼,见风使舵,顺梯子往上爬的本事最强。一旦给些颜色,就敢开染坊了。方兴冷哼一声,道:“乱风岗的尸修们就这么寒酸了?你家主公、我,这两日内就使上了一件法宝,砸碎两件法器,还有一柄三阶法剑在手,难道我也是多宝主公不成?”

乌鬼咋舌道:“法宝……天啊,小的有一件法器在手,就欢喜得不得了,连小命都丢到了一边。没想到主公竟然如此……”说到这里,一贯叼嘴滑舌的他,也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对乌鬼而言,方兴能对他偷袭成功,何尝不是因为他一门心思想要抢着炼化赵阳遗宝的缘故?若是当时,他能拿出往常小心翼翼的心思来,又岂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思念至此,乌鬼也不禁在心底落下了几滴眼泪,心中涕泪道:“呜呼呀!俺本以为只是那死鬼赵阳的宝贝被毁了。可俺怎么想得到,主公竟然连砸了两件法器!两件法器呀!暴殄天物啊!若是能留下一件给俺乌龟,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就是没有真灵印,俺也甘愿为主公效死力呀!”

这会,方兴又问道:“那个赵阳的修为比你差远了,他都有一件法器,怎得乱风岗还如此寒酸了?”

乌鬼沮丧着脸道:“那个赵阳却是临郡的大户人家出身,也是个世家子弟。三百年前死了后,便卷了一堆财物跑到乱风岗投奔乱风大王。乱风大王一时心喜,便用他献上的三斤恶铁为他炼了四根七重禁制的三阶法器。一个区区三百年的铁尸便有了三阶法器,在乱风岗上也是独此一号的,小的和同僚们可是眼红的厉害呀。”

“可哪想到,那赵阳和主公比起来却是差远了。主公身集法器、法宝,还有神通在手,便是乱风大王也要垂涎一二呀。小的斗胆问问主公是何等出身?小的就听闻东平唯有方家和刘家、这两大世家有法宝。可这两家中,却绝无主公这般年轻出众,又名声不显之人啊,难道主公当真是乱风大王所猜的左家真传子弟?”

方兴哈哈一笑,他已经瞧见他家小院就在一里外了,当即王虎潜伏之势全力发动,他道:“我何等出身,片刻之后,你就能知道了。对那左凌霄,我很感兴趣。稍过些时日,你给我好好讲讲这里面的故事,我倒想知道这个世家子是怎么做上了马贼。”

乌鬼应了一声。这会,方兴飞遁之势渐缓,乌鬼也在暗中观察着身下的地势。当方家大院渐渐漏出边角的时候,他便猜道:“主公往方家大院去了,难道他是方家的人?听说方家有个方传武,少年天才,英姿神武,格外不凡,难道就是我家主公?乱风大王曾说主公对方家额外的关注,便不是方家子,也和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俺何不向主公卖个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俺再奉承一二,把主公马屁拍舒服了,日后俺也好混个前程似锦。”

脑中机灵一动,乌鬼便高声叫道:“哎呀,主公就是高深莫测,小的实在看不透啊!枉费小的还号称乱风岗上第一机灵鬼,平日里眼光最是独到,可在主公面前只能甘拜下风呀。”

“说来好叫主公乐一乐。小的有个同僚,名叫孙中武,自号赌圣不败,时常和小的赌上几局。有一次,小的和他打赌,论东平新秀。那个输钱鬼就说这一代的刘家大公子、刘名扬了不得,堪称东平新秀第一。可俺却说方家大郎、方传武最是厉害。一身修为,小的都看不透。东平新秀第一当属他。结果呢?东平的中正、张伯涛一句话说了,方传武才是东平小儿辈第一。那孙中武输给了小的几万钱,哈哈哈。如今,主公给小的的感觉,几乎和那东平第一的方传武一样呀。”

乌鬼这般不着边际的乱扯,方兴先是不解,可是渐渐的,灯火通明的方家大院越来越近,方兴终于晓得这乌鬼究竟是打着什么心思了。原来乌鬼又是赞方传武,又是称美于他的,这都是想拐着弯来拍他和方家的马屁呀。

“哈哈,你这头乌龟有意思,倒让你猜着了,你家主公正是东平方家出身!”在心念中给乌龟传过这么一番话后,方兴绕过院外的暗哨,从云端飘然落下,魂魄归体。

此刻,天际微微现出一缕曙光。再一次以肉身行走与世上,方兴却有了些许不适之感。他站起来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盘坐了一夜,他的身躯似乎都有些酸麻了。摇摇头,又甩甩腿,方兴伸出右手,那乌鬼的本命尸珠便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上。

乌鬼从龟壳中显出身形,化作那灰色小人,在院中拜倒在地,道:“小的乌鬼,拜见主公真身,愿主公真身万古长青、恒古不坏!主公这般年轻,想必一定就是东平第一的方家大郎了!小的能在主公帐下效力,真是三生有幸,万幸,千万幸!”

一夜之间,数场恶战,方兴一脚踏入炼气第三重天。仅是一夜过去,他似乎又成长了许多。此刻,他立在院庭之中,面容端正,浑身气息如渊如岳。一阵轻风徐来,他沐轻风而不惊,只是手指四方,微微轻笑道:“这,你倒是猜错了,方家大郎会住在这里不成?”

看着乌鬼惊愕的表情,方兴又是一阵轻笑,他缓缓开口道:“我倒不是方家大郎、方传武。我便是我,方家三郎——方兴!”

“方兴?”乌鬼难以置信,满腹震惊!他迟疑了半响,又有些将信将疑的小声道:“可是,小的从未听闻过方家还有位三郎呀。更不曾听闻过方家还有另一位像主公这般厉害的年轻人。”

“是吗?未曾听闻过吗?呵呵……”方兴眯着眼睛,抬头仰望苍穹。

这一刻,重重夜幕已经渐渐散去,天上的星辰开始绽放最后的光芒。而那东方的初生太阳,却才是刚刚从灰暗的大地上冉冉升起,将要发出金黄色的光辉,驱散黎明的一切黑暗。

方兴在心头对自己道:“旭日将升!而我便是那初生的大日,将要普照众生!”

“以前不曾听闻,没关系!日后,你就会听到的。你会听到,方兴这个名字,威名远扬,人所共颂!”方兴背手而立,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是方兴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心迹,显得格外的情真意挚。便是平日里最是油滑多嘴的乌鬼,在这一瞬间内,也似乎被方兴身上所散发的豪情和自信所感染。他蹲在方兴背后,龇牙咧嘴,不住的挠头,很是苦恼——这只经历了四百年风雨的老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是觉得,四百年用之不绝的马屁精中,好像就没有一句话能衬托出自家主公此刻的……“大志?”乌鬼不敢确定。

他又悄悄观察着庭院内的布置,深觉这样简陋的院子,实在不符合自家主公的身份。

“难道主公是世家中,权力争夺的失败者?”乌鬼不敢相信,身怀那般强大神通的主公,竟会沦落到这种宅院。想了又想,他只当自家主公有着通天大的谋划,将要在这间简陋的小院子中实施。

乌鬼正要再给方兴吹捧几句,却见方兴回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冷啊!”乌鬼情不自禁打了哆嗦,心头顿时清灵,他心道:“哎呀,完了,完了!可怜我乌龟修行了四百多年,到头来还是要化作一场空了。主公这般隐匿在方家,定是有泼天大的事情要谋划。俺乌龟一时不慎,竟撞破了主公的好事,这下就要死翘翘也!”

他急得连忙高叫道:“主公!主公!小的有实情禀报,实情禀报呀!”

见方兴眸中冷光似乎少了一点,乌鬼心头一松,可随即又哀叹了起来,“一时半会的,俺哪有实情禀报呀!”

可没实情禀报,似乎小命又难保住。乌鬼心念急转,竟真让他寻思到一件事儿。他暗忖:“方传武在东平威名赫赫,而我家主公才智丝毫不输于他,竟却默默无闻。想必主公也是心头暗恨吧?俺乌龟为主解忧,定要让主公泻泻火才是!”

乌鬼这便高叫道:“小的有一说一,实情禀报。小的知道那个方传武和东海管家有门婚事,下个月管家的小娘子就要到东平一游。小的还知道那小娘子的路数。到时候,主公可去将她虏来,先杀后奸,先奸后杀,好解主公心头之火……”

琢磨着方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渐渐缓和的意向,乌鬼心中得意洋洋,他得瑟道:“小的还知道方传武前往接应的地方,主公也可将那方传武捉了来。当着他的面,将那管家小娘子先奸后杀先杀后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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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娇憨意到墨有韵

这时,乌鬼又注意到方兴的脸色竟忽而黑了下来,甚至有越来越阴沉之势,他也随之越发的惶恐了。不得已,乌鬼又硬着头皮高声叫道:“要是主公还是心头恶气难消,那……那不如在管家小娘子面前将那方家大郎先杀后……”

“你给我闭嘴呀!”方兴先是板着脸,且听他胡说,可见乌鬼越说越离谱,便恼火的打断道。

“是,是,是!”乌鬼嘴上惶恐道,心底却是阵阵后怕化作欣喜,他暗道:“俺乌龟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主公眼下虽似恼怒,却并未曾责罚俺,那便是主公心下默许了俺的提议。就是不知主公究竟是对俺的哪句话上心了?俺日后有机会,总要将那管家小娘子虏来,献予主公床上。主公说不定大喜之下,就赏俺一件法器玩玩。那时候,俺乌龟可就发达了!”

这时,他听方兴又开口吩咐,便止了心思,静听方兴的命令。

方兴问道:“你说的东海管家,便是那个号称伏波三千里的东海管家?”

管家的龙涎香蜡烛举世闻名,方兴也闻名已久,深知这是个当世大族。

“就是那个管家。”乌龟道。

方兴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他在想:那位连乱风大王也要小心应付的过境强者,会不会就是东海管家的人?

这个世界,世家政治联姻,实属于平常。方家能用他和东平郡内势力第三强的杨家结亲,那为何不会用方传武和郡外大族东海管家联姻,而换取强大外援了?

当日方传武在内院与他谈话时,曾说过‘刘家蠢蠢欲动,边境马贼形迹诡异,血屠巨凶潜境作恶’。这说明,方家本身对东平局势的波动也十分的警惕。如是这样的话,管家的外援抵达之时,就是方家全力发动的时刻呀。

想到这些,方兴不免一时心头凝重。他一夜之间所察之事,就有千年金尸、乱风大王对方家的法宝药王鼎虎视眈眈,血屠巨凶和花马王勾结在一起,行那血祭之事。这些不知道家里是否知道?

方兴又在心中暗暗推演了一遍之后,不禁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已经脱困而出,幸好他这几日成长的速度骇人听闻,幸好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赶上东平的大变之局。

昔日,他原本不过是一个生活在家里阴影的边缘人物,如今一朝崛起,从而走到了家族的前沿。那些原本和他的旧时生活毫不相干的事情,也变成了漫天的乌云朝他当头压下。原来坐井观天,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糊涂的死鬼,而如今呢?他心头清灵,俯看东平复杂激烈的争逐,波诡云谲的大势,心中自然有是另外一种心情。

这是个强者肆意妄为,弱者逆来顺受的世界。既然来到了这里,既然又遇见了这样一个大争之世,方兴怎会甘心随波逐流?灵台心境中的一百多年禁锢岁月他已经受够了!

八百里东平,风起云涌;方家作为东平大族,便是那潮头之上的舟船;方兴作为方家一员,便是舟船上的一位船客,若不想随船倾覆,那他便要做逆流搏击的弄潮儿!这还是第一步,他的最终目标是要成为一位掌握自身命运的真正强者!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兴暗暗下定了决心。他明白,要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存自己,还要有所斩获的话,他的个人实力是第一要素。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天虎符真文经》的妙用,方兴已经全然知晓,剩下要做的便是慢慢融会贯通罢了;玄冥神光,方兴也已经渐渐把握到了它的命脉,方兴相信随着他的修为渐渐的增长,在不久便可以将这到诡异的摄神神光收服。眼下,唯一让他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对待的便是他与生俱来的七色宝光了。

现在,方兴魂魄归体,虽然能感觉到身体内似乎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暗中潜伏着,但是魂魄状态下的心神相连、运转由心之感,却不翼而飞了。这股神奇的力量似乎不再听从他的命令,这让方兴很是奇怪。他忽然想到,乌鬼的本命尸珠中还存在一小股七色宝光。他想了想,便打算用乌鬼的本命尸珠充当一次小白鼠。

“乌龟,休怪主公无情。让你吃上一点苦头也是为你好……”方兴心中念叨了一句后,便将乌鬼的本命尸珠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随后,他将全身的灵识缓缓涌向了那块白骨。很快,方兴的灵识就感应到蕴含在这块龟壳之上的那一丝毫七色宝光,但是也仅能是感应到而已。充斥在真灵印迹中的七色宝光,就像一只吃饱喝足后的猛兽,懒洋洋的盘踞在那块千年玄龟龟壳上,任凭方兴的灵识如何挑拨和引动,也一动也不动,根本不听从他的命令

“当真是怪了!”方兴很是困惑,七色宝光这么的表现,和他之前魂魄临空时的那种心神相连之感,相差甚远!简直就想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对了,换了一个人?”方兴猛的心头大动,他暗想:“七色宝光是我破碎虚空之时便出现在魂魄身边的。难道他只听从我魂魄状态下的命令吗?”

吐气,然后再一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时,方兴魂魄再一次离体,漂浮在离体三尺的空中。这一下,他和七色宝光之间的那曾隔膜似乎顿时消散,那种心神相连、运用由心之感,再次涌出。

“来!”仅是一声令下,乌鬼的本命尸珠便飞到了他的‘手’中。方兴的灵识再次探入其中,然而这一次的结果明显不同了。当他的灵识初一接触到龟壳之时,就隐隐的感应到了一股强大而亲切的气息骤然爆发。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从小驯服的猛虎,忽然从十几丈外的草丛中扑出,用牠几百斤的身体将方兴扑倒,然后再用舌头亲切的舔着他的鼻子,向他撒娇一样。

这种感觉非常刺激,方兴差点忍不住要将乌鬼的本命尸珠,从手上甩了出去。龇牙咧嘴了半会,方兴终于从这种感觉中醒转了过来。这时,他又听见乌鬼高声惨叫道:“主公,主公!你可不能把小的的本命尸珠也毁了呀。小的身躯已经赔给了主公,眼下就靠这本命尸珠活命了。主公可是答应过小的,要好生待小的的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方兴皱眉打断了乌龟的唠叨,他只不过是对着真灵印迹实验一二罢了,哪有乌鬼说的那么惨兮兮。这只乌龟分明是刁滑懒散惯了。方兴心道:“现在让你吃点苦头,多长长记性,免得以后给我做事时偷懒。”

方兴见识了太多刁仆恶奴,也不为乌鬼的故作悲切而打动。训斥完乌鬼,方兴又瞟了眼依旧紧握在手中的龟壳,心有余悸。七色宝光的这种欢迎,实在让他难以接受,深感刺激。

不过幸好,这也证实了他的心中所想——那从他魂魄穿越而来后,便一直伴随他的七色宝光,果然只听从方兴魂魄的命令。一旦他魂魄归体,以肉身行走世上,便不再听命于他。

方兴一面为七色宝光依旧掌控他手上的事实而开心不已,一面又为这魂魄和肉身的不谐而哭笑不得。他暗道:“我两世为人而已,又不是夺舍重生,怎会有如何之大的差别呢?难道这和七色宝光镇压了我一百多年一事有关系不成?”

在乌龟哀声求饶中,方兴又实验了两次,终于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知道这七色宝光究竟有什么用处,但是能在魂魄出窍后运用由心,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方兴倒也看的开。

这时,方兴已是御风飞遁了一夜,足足行了数十里的路,又在家中魂魄出窍如此折腾了一二,这便略觉得心神有些疲乏。这幸亏是方兴所得的《先天虎符真文经》传承精纯无比,又曾得过方五的两滴本命精血,精魂血气极其雄厚,不然跟他修为相若的炼气之士,岂能在天地间如此畅快飞遁如此之久?

心忧身体,方兴便将实验之事停了下来,再一次魂魄归体。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一种疲倦之感,从身体的四肢百骸中漫延开来。方五的炼气手札中所说的血气不继之感,方兴终于体会到一丝。他勉强支撑起身体,走进屋去,躺在床头静静调息养气。

躺在床上,那外罩的青袍就有些碍事,方兴将它脱了下来,随手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方兴的母亲所给他留下的那份信便掉在地上。

这时,天色已经亮,乌龟伸着头,正巧瞧见那信纸的背面,还透露出几分墨色,便提醒道:“主公,那信纸的背后还有字。”

方兴拿起来一看,上面写得却是一行歪歪扭扭的稚嫩文字。再一细看,便瞧见了那当头的三个笨拙文样——三哥哥。

方兴见了,心中忽然涌进了一股暖流,浑身上下的疲惫之感顿时烟消云散。方兴的脑海中浮现出丫鬟竹儿那惹人怜爱的娇态,一股溺爱的情思浮现在心头。心中情动,他情不自禁的将那几句歪扭的句子念了出来。

“三哥哥,我要和夫人一起去寒山寺哦,回来再给你烧好吃的。新来的妹妹好可怜哦,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后面没有签名,只是画上了两棵相依相偎的竹子。

方兴又是一阵轻笑,却又发现,还有半句小字躲在信纸的边角处——“三哥哥,我又会写新的字了,你猜猜是那个噢?”

信纸上就属‘照顾’的顾字和‘猜猜’的猜字写得最是难看,这还用猜吗?

“哈哈……”

方兴的心,在那一刹啦间,被字迹中所流露出的少女特有的娇憨所打动了。心头暖暖的,他不由摇头笑道:“竹儿这个丫头……”

乌龟在一旁听了,心思里就起了嘀咕,他暗忖到:“主公叫的这么亲、这么爱,俺乌龟都听得出来。这竹儿丫头,难道就是俺的主母不成?那俺就得好生想想,有什么好法子能讨好竹儿主母,以后也混个好前程。主公忒是凶残了,俺总得寻思个办法需让主母吹一吹枕头风,免得主公一时心恶便要将俺乌龟的头砍了去。”

暗暗打定了主意,乌鬼便又高叫道:“主公,主公!小的有实情禀报!”

第十三章 我来适与风雨会

信笺留香,墨有韵。

那个娇憨的可人儿,仿佛就在方兴的眼前,稚嫩嫩、娇绵绵的唤他一声‘三哥哥’。

方兴正沉浸在这幅美好又温馨的记忆中,却被乌鬼的怪叫声惊醒。他双眉一皱,很是不悦。方兴已经烦透了乌鬼那句‘实情禀报’的口头禅了。这个乌鬼左一口‘有一说一’,右一口‘实情禀报’,可实际上,却尽是说些不着调的话,很是可恶呀!

“刚才那阵苦头竟然还没让你学乖?”方兴略有些恼火的想。方兴已经决定了,要是这个乌鬼,再胡说八道的话,那就有得苦头给他吃。

方兴语气不善的回答道:“你说!”

听出方兴不快,乌鬼躲在龟壳里把头一缩,小声道:“小的有一说一,实情禀报。小的私下还藏有一笔私房钱,足有十来万钱,主公眼下虽身处陋室磨练心智,但是总不能苦了枕边的主母吧?小的斗胆将这些钱钞献给主公,主公也好买些紧俏的好东西,送予主母,讨得了主母的欢心。也是小的的一片忠心,请主公明鉴呀。”

主母?亏这乌鬼也想得出来。听了乌鬼的话,方兴不由哑然失笑,心中的不快倒也不翼而飞。

十来万钱听起来很多,但按一千钱比一贯的市价来算的话,也就一百来贯。这笔钱对以前的方兴来言无疑是笔巨款,但是现在他已是一位炼气士,又即将迈入方家核心圈子,对钱物的心思也就淡了。不过,钱终究是钱,有钱总比没有钱强。方兴也就兴致不高的问道:“哦?藏在哪?你不要告诉我,还藏在乱风岗没带出来?”

乌鬼道:“小的这次出乱风岗特意带了出来,就藏在古冢丘陵不远处的彩石岭,放在一个坟包里面。”

方兴点了点头,这些钱他日后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取出来。这时,他忽然惊奇的意识到,乌鬼这类尸修鬼物,竟然还要用钱。心中不解,他便疑惑的问道:“你藏私房钱做什么?难道你们还要金钱做买卖吗?”

乌鬼听了,头直点,他道:“主公英明,小的们的确要用钱做些买卖。乱风大王平日里约束的紧,不许小的们打家劫舍。可乱风岗上有数千头僵尸,时不时偷些牛羊解馋,根本不顶用。因此乱风岗上都要买上上万头各色杂畜呢!每年各家各族上贡的钱,抵做购买牲口的花销都还不够了,乱风大王也常常为之苦恼。小的几百年来,能藏下一百来贯,也是煞费了苦心,今天也是为了给主公效劳,这才忍痛拿了出来。小的对主公的忠心真是上鉴日月,下鉴黄泉呀!”

这下,方兴就更诧异了。他不知乱风大王竟然会如此约束手下,也不知道东平郡内各家各族每年都要给乱风岗送钱。

“你的确忠心可嘉!”赞了乌鬼一句后,方兴便又好奇问道:“东平郡的各家各族,每年都要给乱风岗送钱吗?方家也有吗?有多少?”

乌鬼也惊讶道:“东平各家各族给乱风岗的岁钱,每年都有哇!难道主公这都不知道吗?”话一出口,他自思不对,随即改口道:“给乱风岗的岁钱,每年各家各族都要和乱风大王商议一回,然后再自行商议各自摊派的份额,方家具体要送多少,小的也不清楚。不过,今年的份额,下个月十五号就要再次共商了吧。到时候,东平各家各族的家尊、族老和乱风大王都要相聚一堂,共商此事了!”

下个月?又是下个月!

方兴闻言微微一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眼中异色一闪即过,然后他轻声问道:“那东海管家的人何时回到东平来?乱风大王口中惹不得的强人又是何时要到东平来?”

乌鬼不明所以,摸着脑袋,嘴中发苦,“主公要问的,小的也不知道。只晓得下个月应该都会到了吧?”

方兴摇了摇头,又抬头看了看窗外那天际的一抹鱼白之色。他在陡然之间,忽有些失神。沉默了片刻,方兴的眼神由迷茫渐渐转为坚定后,便又开口说话了。

似是在对乌鬼说话,又好像是在对自己强调着什么似的,只听他缓缓道:“不是应该会到,而是一定会到!这些人,下个月一定会到!下个月十五号,就是这东平山洪暴发的时候。现在是三月十六号,还有三十天的时间,留给我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乌鬼没有听懂,自然也不清楚方兴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傻乎乎的摩拳擦掌道:“山洪算什么,主公神通广大还怕什么山洪!有小的在,保管教一丝水迹也沾不上主公的衣角。”

这时,方兴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打个哈欠,似乎有些累了。乌鬼尚还在被东平郡上空的祥和假象所欺骗,可他却知道,云雨真的要来了!

在刘家蠢蠢欲动,血屠巨凶和境外马贼忙着屠村血祭的情况下,下个月乱风大王要和郡内各家各族开大会,而且方家的强援东海管家下个月也有人要来,更还有那个连乱风大王都深为忌惮的高横人物正要强龙过境。

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聚在一起的事情吗?方兴不信!生命的宝贵,也让他不敢相信!

他坚信的是——下个月或许将有一块山岭一般的巨石从天当头砸下。若是方家和他败了,那么这块巨石就要将他和方家压成齑粉。若是胜了,方家和他都能登上东平之巅,在八百里江山内称雄!

命运的轨道在方兴面前展露了清晰的轨迹,一条是通往云端的王冠之路,一条是通往死域的死亡之路。

想通了这些,方兴反而却轻松了许多。虽有重担千万钧压身,但这终究要比做一个稀里糊涂的蠢蛋要好上许多了。

方兴双手交叉靠在脑后,双眼盯着窗外冉冉升起的红日。嘴角一咧,两眼笑眯成一条细缝,这是他降临此界之后,第一次释怀的笑了。

“乌龟?”他对乌鬼说。

“嗯,小的在。”

“我睡一会,若是有人来了,你喊我。”

“呃?是!小的明白了!”

方兴笑了笑,不再说话。这间小屋自然就安静了下来。

……

方兴的确是累了。当他再次睁眼,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照耀床铺,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

这是方兴重生后,第一次睡觉睡到自然醒。这几天,他浑身精神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种种经历层出不穷,一波又一波的袭来,让他没有一丝清闲。直到这一刻,方兴心底无牵无挂、无思无虑,这才难得有了片刻的清净。

心头一片舒爽,在一片空灵缥缈中,他不禁触景生情,凭空涌出了一股雅兴。于是,方兴效仿先贤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又伸足了一个懒腰,方兴随口问道:“现在几时了?期间有俗客来否?”

却听乌鬼兴奋的说:“刚才小的听见有人报过时辰,眼下应该是巳时一刻了【上午九点十五分】,期间也没有人来过。眼下,三丈内里唯有一只飞虫,不知道是不是主公说的俗客?”

方兴失笑道:“你倒是有好兴致,一只飞虫也记得。”

乌鬼兴致勃勃的说:“这一百多年,小的一直都在乱风岗上站岗,常年相伴的都是小的同僚,尽是些僵尸鬼物。已经有几百年都不曾这样细细打量过人间的景致了。现在看到春天的景色,真是欢喜的厉害!小的从日出开始,一直数到现在,已经数到了五百七十三只虫子和七十一只鸟雀了。这么多活物,比起小的在乱风岗上站岗的一百年瞧见的还要多呀!”

他这段话其实也普通,但是方兴听了,却又是一种触景生情,他闻言一叹道:“很多时候,一种习惯,继续习惯后,便什么也不是了。有的人,只想继续这种习惯,更多人,被另一种新鲜所吸引。总是要到说再见,才会想起从前。”

说到这,方兴不由想起身处灵台心境之中,忍受黑暗禁锢时的感受,他忍不住感慨道:“我以前也不觉得这人间美景有什么了不起的。直到近日,大梦归来之后,这才觉自由的可贵,这也才明白眼前人间美色的难得。你能有此感,也是因为在乱风岗上黑云遮日几百年才有的。这点,我们还有些共同性的。”

乌鬼破天荒的有了一丝羞愧,他喃喃道:“小的倒没这么多见解,只是觉得这春天的早晨好、上午好,太阳好,虫子和鸟雀也都好。反正都是好,看的新鲜,也亲切。”

方兴微微颌首后,便不再言语。这一世,他身处如此残酷的世界,这心头的片刻清净都是奢侈的。现在他有雄心壮志在怀,唯有这些美好压到心底最沉处,充作那最宝贵的回忆了。

熙熙春日里,灿烂阳光被窗栏割碎的斑斑点点,落到方兴的脸上,让他不由嘴角微微翘起,面露微笑。他双眼微阖,正见那只乌鬼所说的飞虫,从他眼前飞过。

“嗡嗡”这只晚起的虫子在方兴的耳边嗡嗡。

方兴忽然闭目,在他的灵识感应之下,那只飞虫在他的眼帘上划出了一副复杂的飞舞轨迹。不仅如此,连那翅膀振动空气所带来的微弱气流都能被方兴感知得一清二楚。

“早起的虫子被鸟吃,晚起的虫子被我打。”方兴难得的做了回顽童。右手探出,食指轻轻一点,一丝先天虎啸劲气便射了出去。这一刻,他已炼气第三重天的修为,先天虎啸劲气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粗糙浅陋的运用了。在灵识作用之下,方兴可以让先天虎啸劲气依旧如同九天银河那般汹涌倾泻而下,也可以更加细化的操作它,让先天虎啸劲气像一支匕首,又或是眼下这根绣花针。

“打它左边的第一只脚。”方兴心道。那只飞虫在他的感应之中,清晰无比,如同拿了十倍大小的放大镜近距离细看一样。

只可惜,似乎他的灵识的运用还尚未纯熟,先天虎啸劲气射出,那只飞虫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吃了个惊后,丢下一只脚,慌张的飞走——方兴竟不想,那只可怜的小虫竟被他击中身躯后直接爆开,浆液化雾,死得不能再死了。

“哈哈哈!”方兴略略发糗,不由掩饰的大笑起来。

却不想,那乌鬼这时已经恢复了常态,看了这一幕,便高声叫道:“主公威武,小小飞虫挡不住主公区区一指!主公威武!”

摇摇头,方兴将那份少年郎的糗态尽数收敛了起来。又瞧了一眼那还在嘶声歌颂他的乌鬼。方兴心中一叹,不由怀念起刚才那个感性中有些纯真的乌鬼了。

伫立窗前,透窗栏,望远山如黛。方兴心里顿时一片凛然。

“走吧!外面可是有人等急了!”他对乌鬼说。

“走吧!去迎接该来的挑战吧!”他又在心底对自己如此说。

第十四章 披卷神游千古事

这一天,当方五第一眼看到方兴的时候,方兴正跨过门槛,推门走了自家小院。明媚灼人的阳光热情的照映在他的眼中,让他情不自禁的眯眼,两唇微抿。他就站在院门前,张开双臂,沐浴着从云层中透射出来的阳光,一副舒闲写意的样子。

阳光洒落到他的身上,青袍上片片金黄,恍如偌身批金甲。

方五无比惊讶,他能感觉到:一夜过去,方兴的身上似乎有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显著变化,整个人的气势和昨晚截然不同。那被阳光下所笼罩的身形上,像是多了一丝什么,,也似乎稍稍少了些什么。

随后,他才想到,方兴身上那一层活跃的灵光,正是灵识涌出,迈入炼气第三重天的表现。

左右的护卫连声提醒方五数声,方五终于发现了自己有些失神,微微一怔后,他对左右道:“速去通知族老,三郎迈入炼气第三重天了!”

见左右护卫竟也有了些由震惊而生的恍惚,方五皱眉,又严厉的吩咐了几番,这才笑眯眯的带人迎着上去。

其实方五等人早已院门前等候多时了,虽然这时方五也知方母等人已外出游玩,而院中唯有方兴一人,但他依旧不敢贸然前去打扰方兴。这种小心放到以前是绝无仅有的,可此刻方五却如此理所当然的遵守了,在看到方兴又再一次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后,方五就更加庆幸自己当日对方兴的臣服之举了。只不过,他的心中终究还是有个让他惶恐不已的疙瘩难以消除,这让他不由在暗中对自己哀声叹息道:“如果当日,二老爷找得不是我,而是其他人,那该多好啊!”不过,这一切现在都已经无法挽回了。眼下,他能做的就是恭顺恭顺再恭顺,希望方兴能都宽宏大量的既往不咎。

方五上前向着方兴深深的低下了头颅去,对方兴深深施了礼,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心中的臣服之后,这才恭敬的请示道:“刚才信医族老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请三郎在午时【上午一点到下午一点】之前,去他老人家那做客。若是三郎现在有时间的话,我们便去族老那吧?”

方兴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后,便在在方五的引导下,往方家大院赶去。

乌鬼的本命尸珠被他放在房中藏好了。出门之前,方兴抽空又做了几次试验。得知即使他无法操控真灵印迹中七色宝光,也能通过之前的掌控,牢牢把握住乌鬼的生死之后,他这才放心离去。

当一行人刚踏进方家大院,就有内院的黑衣侍卫前来传令。原来是方兴迈入炼气第三重天的消息,被方五上报给信医族老之后,又族老传到了家尊的耳中。

两名黑衣侍卫同声传令道:“家尊有请。”

方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位黑衣人。这可是方兴第一次看到了传说中的影子卫侍呀!家族的传闻中,这些直属于方家家尊的精锐武力,神出鬼没,各个都有些寻常炼气士不可及的奇异力量。方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传闻中的人物,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件传话的小事而出现在他的面前。

“好!”方兴在啼笑皆非的同时,应了一声。方五没有家尊的召唤命令,就不能再跟随,方兴便孤身一人,随着这两位影子卫侍,往方家内院中最为神秘的地带去了。

途中似乎有只像喜鹊的鸟儿,叽叽喳喳在墙头叫个不停。方兴于那鸟雀之声伴奏下,走过了几重廊院,又穿过一扇圆门,方才在一间黑瓦白墙的清净庭院前停下了脚步。

黑衣侍卫,留在门前,请方兴一人入内。

“我的大舅,东平方家的家尊、方子正就在里面等着我?或者是一人酒杯一甩,三百刀斧手鱼贯而出?”方兴脑中浮想联翩。耸耸肩,他便推开院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方兴想象中的画面都不曾出现过。初一进庭院,他就看到院内青草依依、绿树成荫,处处散溢着清新的自然气息。

一位面容枯朽的白衣男子,正坐在一张石桌前,微笑看着他。

“大舅?”方兴迟疑了片刻,方才亲切的低低唤了一声。

似乎是对方兴弃‘家尊’而用‘大舅’的称呼很高兴,鬓发染满白霜的男人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语气和蔼的对方兴说:“兴儿来了,快过来坐吧。”

这位修为深不可测,浑身气势如天又似渊泉的老人,还真是方子正啊!方兴不由有些惊愕,方兴在年初的家族大祭上,还曾看见过方子正。那时候的方子正,哪里是面前这个老头子的模样。不过,方兴随即低头,将脸上的惊容隐藏起来,呼了一口气,轻步走到了石桌前,恭谨的端坐在石椅上。

方子正则在一张藤木躺椅上安安稳稳的坐着,他看到方兴一面的坦然,并无兴奋或惶惶的神色,不由暗中点了点头。

他微笑道:“看见舅舅这般模样,是不是有点吃惊?”

方兴闻言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面对方子正这种重量级的人物,他心底已经打定好了应对措施——要少说一些话、要多一些乖巧、要多一些亲切、要多一些坦诚。

方子正细细打量了他两眼,又忽然笑了起来。在笑声中,方兴看到他的面容在瞬息间变了又变,一会是精神焕发的年轻人模样;一会是鹤发童颜的白发老翁;甚至还有片刻,就是一个留着刘海、梳着丫鬟发式的女子模样。

这个……方兴心里一阵寒颤,勉强一笑掩饰了内心的情绪。

却见,方子正对他眨了眨眼睛,道:“看见了吧,这几年舅舅就是靠这一招瞒天过海的。前年家中祭祀时,舅舅便是这般垂垂老矣了,只不过你当时看不出来罢了。现在你有了灵识,迈入炼气第三重天,这自然也就瞒不过你的眼睛了。不过,不要说出去啊。”

“嗯!”方兴面露真诚的微笑说道:“我一定保守秘密!”

方子正听了,摇摇头,微笑依旧浮在脸上,他说:“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恭谨。那都是对外人的,你和我、舅舅和外甥之间,不需要这样。”

方兴又“嗯!”了一声,微笑着点头。

“你这孩子呀,还是这般拘谨的性子。”方子正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后,又极温柔的笑了起来,他合掌道:“好了,好了,舅舅也不勉强你。先来说正事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页黄卷道:“刚才听信医说,你已经是炼气第三重天的修为了。舅舅起初还不信,现在却亲眼看到了,不得不信啊。”

方子正自嘲的抚着胡须道:“先天传承之道,的确难以用常理度之。舅舅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也只有这卷家族筑基之法《鸣雷决》的秘笈送你了。”

方兴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他伐体功成的那天,传法族老就已经赠他家传筑基之法《鸣雷决》一册,怎么现在方子正又拿出了一卷《鸣雷决》的秘笈来送人?

“难道大舅不知道传法族老,已经送我一册《鸣雷决》的事情?”方兴心中暗道,但随即他又否定了,“不会的!堂堂世家家尊怎么会如此耳目闭塞呢?绝对不会的!”

“难么是这卷《鸣雷决》的秘笈很讲究,以致大舅特意拿来,送给我用的?”方兴一边暗忖,一边双手接过方子正递过来的黄卷。

“真气渡之,灵识附之。”方子正并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淡淡说道。

方兴没有片刻迟疑,当即便依照他的话做了。他相信这位方家家尊不会这般兴师动众的害他。

真气渡之,黄卷被先天虎啸劲气瞬间催成粉末;灵识附之,宛如山河倒转,水漫金山;反复就在那页黄卷被摧毁的同时,一股久远的意志忽然苏醒,然后被方兴的灵识接引了过来。

呼呼……如醍醐灌顶一般,有千万点光、千万道声音、千万个身影一起涌进了方兴的脑海中,也印在了他的脑海中——《鸣雷决》,东平方家祖传的正四品下筑基之法,种种玄妙尽现!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引导这方兴的浑身真气和灵识按照一条玄而玄之的运行路线,在方兴的体内运转了起来。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周而复始,连绵不断。渐渐的,方兴的身体和神智都在冥冥中记住了这种运行的窍门。在这披卷神游千古中,《鸣雷决》所要讲的真气来去、曲折往复、上下接续、天人循环之道,方兴已尽数了然矣!

当方兴从那阵舒爽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一页黄卷已经不知在何时烧成了一行灰烬。腹脏之中,雷鸣阵阵响彻,一种全新的气劲运转在身体内。

这新生的气劲比起先天虎啸劲气,要失之一分凌厉,却又多了无穷的孕养之力。比起《先天虎符真文经》,新生的功法在运转劲气时,摄取的天地灵气的速度激增了十倍还多。方兴能感觉出,新生气劲的每一次运转都隐约带着轰鸣激荡之声,每一次运转都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

第十五章 九年之约定气数

这时,天空的太阳,已经渐渐西斜。仅是一恍惚的功夫,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傍晚时分。

“呼呼。”方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庭院中的新鲜气息给他身心带来的丝丝清凉,万物在他眼帘中的鲜活感更甚往昔。方兴略略睁大了眼睛,将好奇的目光投在方子正的脸上。

在方兴享受《鸣雷诀》所带来的全新感受时,方子正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笑意。方兴脸上那些神色,又怎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看到方兴有些稀奇的眼神,他欣喜的一笑,扬了扬手上的茶杯,淡淡的说:“秘笈秘笈,秘而笈之。诸家的传承,何其浩荡,法诀的精妙岂能是一册薄薄的凡纸就能传递得了的?这一页黄卷出自东海管家之手,还是你舅舅当年和那管家老儿打赌赢来的呢。我花了三年时月,日日运转鸣雷之法,以神念灌入其中,方才炼成的这卷秘笈。所得的神妙,虽然比不上你那先天传承之物,但现在给你用上了,也能省去你慢慢领悟的苦功了。”

“谢谢舅舅。”方兴起身就要施礼,却被方子正拉住,“来,不要多礼,先喝茶。”

方兴也不在这上面扭捏,方子正让他学秘笈,他便学之;方子正让他喝茶,他就毫不客气的喝茶;在这位长辈面前,他尽力表现出自己的乖巧模样来。

方兴如此听话的表现,让方子正很是欣喜,自觉这个外甥不曾与他生分,因此越看方兴便越觉得喜欢。他温和的对方兴说:“五年前,舅舅就开始准备这些。直到去年,才堪堪将一卷秘笈炼成。前些日子我还在想,也不知你何时能用上这卷秘笈。却不料,仅仅是几个月过去,你就让舅舅大吃一惊啊。舅舅老了,现在能看见家中后代人才辈出,实在是高兴。”

方兴微微挑了挑眉头,从方子正的话中,他能听出这一页黄纸的宝贵之处,更何况还是方子正郡内顶级高手花费了三年时间方才炼成的秘笈呢。但他今年不过十六岁,五年前正巧十一岁,正是一败涂地,从炼气大道上沮丧而退的年纪。如此说来,方子正在那一年,就在为他暗中准备了这一卷秘笈了?

“谢谢舅舅!”方兴嘴上依旧甜甜的谢了,可他的心底却是疑惑重重。

“不是我多疑,而是这一切说不通啊!”方兴暗自思量道,“若是大舅真的这样关心我的话,为何之前几年中都放任过去的方兴,在家族中被人欺负了?天底下岂有这种咄咄怪事!”

这时,他又听方子正问道:“昨天,传武就已经对你说过家族眼下的困境了吧?”

方兴微羞一笑,回答道:“甥儿惭愧,修为实在是粗浅。过去几年中蒙昧不知,竟不曾想过家族的难处竟会如此之大。眼下,也不能帮家族扛起多少担子。”

方子正微微点头,笑着说:“难处的确是有。不过,扛担子就不用了。舅舅虽然老了,但是家中这些老家伙都还在,倒还可以为你们遮风避雨过上几年。眼下,外人在等,在等家里一批老家伙都死绝了,再来收拾残局。而我们了?也是在等,我们在等你们成长起来!”

方兴面色一正,他挺胸抬首,上躯挺直,对方子正承诺道:“我一定努力,决不辜负舅舅的重望。”

他的脸上露出谦虚的笑容,可心中却不是滋味。方兴奇怪的想,既然在等他们成长起来,那么当初那个方兴在十一岁那年无缘炼气大道后,为何家族不细心培养他,而是将他弃之一旁?

原本方兴以为是因为培养他的花费太大,家族逐利,故而舍弃了他。可是最近在家中的种种见识,却让他发现,对方兴那份的资源,其实家中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就放在那里,好像就在等着被一把火烧尽,或者方兴某一天忽然崛起似的。

方子正对他说的话,方兴难以理解。方兴不由暗忖道:“为何要坐视方兴浑噩这么多年,而无动于衷呢?若不是我大梦初醒,两世灵魂合一,家族还会如此重视和培养自己呢?”

仿佛是看出了方兴心中的感受,方子正忽然意味深长的用眼光扫过方兴的面孔,淡淡道:“兴儿心中一定疑问吧?”

方兴面色不变,正欲站起来辩解一二。却不料,方子正并没有给他这个应对机会。方子正微微一笑道:“不必惊慌,有疑问就是对的,没有疑问那是傻!我想你也是心中怀疑很久了吧?也罢,你也是该知道这一切了。舅舅今天就给你说个明白,也好让你放下包袱,安心炼气修行。”

方兴憨憨的笑,静静的听方子正说话。

“你和别人不同,炼气大道虽有无边权势,可终究太过凶险,你母亲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度过一身!我是母亲的兄长,也是你的亲舅舅,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了。”

“可是……”

‘可是’二字落到方兴耳中。方兴便不由暗哂道:“关键到了”心中也就暗暗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听着方子正的讲述。

“可是,你二舅却不这样看。你十一岁那年,试炼未曾过关,这表明你的资质并不合适走上炼气大道。我和你母亲都松了一口气,但是你的二舅却非常失望,子圣、他总希望家族的嫡系血脉中,有更多的人走上炼气大道,尤其是你。”

方子正叹了一口气,拿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又道:“如今之势,天下纷扰不休,世家大族之间也是暗流横生,岂容一个世家子安稳度日呢!你小时候就有大志,我们长辈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你资质不好,但是以家族的财力物力,区区炼气门槛,又何足挂齿呢?你二舅自然是希望你能踏入炼气大道,他认为这样这对你、对家族都好。”

“然而炼气大道的凶险,远非你们外人所能知晓的。你资质不合于炼气,若是要强行踏上炼气大道的话,必然要比他人多耗费更多的心血,经历更多的凶险,这些就是家族倾力相助你,也难保你定会安全。你母亲知道这点,她为你着想,不愿你踏入这个血腥残酷的世界,也是对的。”

“于是,你母亲便和你二舅,对你以后生活的安排有了分歧。”

这些话都是方兴从未知晓的隐秘。他现在这些听在耳中,脑中虽有千万重惊异和困惑,但他依旧端坐在石凳上,不多一言。只是长眉微蹙,面上表情凝重,表示他的确在听方子正的话。

方子正看了方兴一眼,略带些歉然之意的笑了,“我是你舅舅,又是东平方家的家尊。夹在你母亲和你二舅之间,我也是无奈啊!”

“我和子圣,自小都和你母亲关系极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点都不会改变。我能保证,只要你不曾走上炼气大道,方家可保你百年富贵!”

“但是你二舅的意思,我也不能不去慎重考虑。他的愿望,也是家族的意志!不过,我想那也是你的愿望吧?你从小心底就藏着一股气啊,自然也是不甘做一个凡夫俗子而终老吧?”

方兴抿嘴,点了点头。

方子正叹息了一声,又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可你母亲心疼你,她想你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这点你要理解!“

“但,你母亲是我方家的人啊!”说道这里时,方子正的话声并不高,言语也不曾有什么激烈之词,但是那股世家大族家尊的威势却尽数彰显了出来。方兴只当是耳边有一只怒狮正昂首咆哮——“她身体里面留着我方家的血!家族的意志,她已经违背过一次,这一次她必须得听从,这是一个方家子弟必须要做的!我和你二舅虽然都是极疼爱你母亲的,但是这件事情却不能由她私自做主,也由不得我们放纵她私做决定!”

缓了口气,方子正雄伟的气势猛的一收,又重新变回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尊长,他对方兴说:“况且你这孩子也是一门心思想要踏入炼气大道啊。于是,我想了又想,便建议你母亲和你二舅做了一次约定。”

“炼气士,争得是一线天命,胜者升九天之上,而败者,唯死而已!这是一条有胜无败的路。你先天之资不佳,炼气之道对你而言,前路凶险无比,家族也难保你周全。你需要用千百倍心血去弥补的资质的缺憾。而这,更要考验到你的心智和毅力。所以,你母亲和你二舅有一个约定。”

“给你九年时间,也给你二舅九年时间。在这九年内,苦你一苦,好好磨练你的性子,看你究竟如何。”

“面对重重磨练和重压,有的人是垮了,有的人是怨天尤人,还有的人是奋起抗争,以大智慧、大毅力争那一丝胜机。若是你连家族中这点磨难都过不了,还炼什么气?修什么长生?”

“你母亲和你二舅约定好了,若你能吃得苦,忍得磨练,果真是有一颗向道之心,那便依你二舅的意思,家族助你跨入炼气大道。若没有,那也就有了个对家里交代的理由了,我便可以依你母亲的意思,让家族保你一世衣食无忧,富贵终老。”

方子正忽而苦笑道:“事情便是如此。这约定已经过五年了,你母亲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谁能想到,你竟然会这般一鸣惊人呢?”

第十六章 金口玉言定生死

方兴满脸诧异的看着他的舅舅,嘴里有些发苦,不知道该如何接上这个话头。方兴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他这具身体在此前的五年生活中,竟然背负着如这般的约定——而这,又是三位与他血脉相通的亲人,为他共同制定下来的,可以决定方兴一身命运的约定。

嘴唇干干,心里有些略略发寒,方兴掩饰的喝了口茶水。自他脱困重生而来,最是喜欢自由,不愿被他人的意志所约束。他一路历险,所言所行,皆是依此本心所发。可现在,却转头来发现,他的三位亲人早就布置安排了一张大网,静静等待了他五年时光了。

方兴不好对这种透露出亲情的掌控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露出一份羞涩的笑容。

而方子正则是长长的吁了口气,继而又微笑道:“你二舅昨日闻听你的事情,星夜急行六百里,还特意赶了回来。可他却还不知道,一夜过去,你又鱼跃龙门,一举就成就炼气第三重天的七品修为。要是他知道了,那肯定是心喜异常呀。”

方兴有所疑惑,既然如此的话,怎么不见他的身影了?方兴的二舅方子圣,多年在外领军,方兴已经几年不曾看见过他了。

而这时候,他就看到方子正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四日之内,连跨三道炼气大关,那先天传承之物果真那么厉害吗?”

方兴心里一惊,不知道他所编造的故事能不能隐瞒的过这位东平顶级世家的堂堂家尊。他再一次站起身来,想说些什么敷衍的话,却被方子正衣袖轻轻挥动止住了。

“这些都是小节无妨,舅舅只是好奇那先天传承之法和我这心血所炼就的秘笈究竟有多大的区别罢了。至于传承来源嘛,哈哈哈……”

方子正忽然朗爽一笑,他道:“能把正四品上的传承搂回家,舅舅可不管它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只会笑着用双手接了,再重重的奖励他。”

方兴也听明白了方子正的意思,附和得露出了微笑。方子正如此表态,让心里长久以来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方子正又微笑道:“记住,你身上也留着我方家的嫡亲血脉,你是方家子!你和我是一家人!以后不用这样太过生分。”

看到方兴闻言点了点头,方子正忽然又正色说道:“对家族这几年的不近人情,你心里有怨气吗?”

“没有。”方兴也正色应道。他同时在心里说:“就是有,那也是之前那个方兴,此时这些事都于我无关,往昔岁月的纠结都让他随风去吧!”

方子正淡淡的追问:“真的有没有?”

“真的没有!现在回首想想过去,就像是梦里一样。现在大梦醒来,甥儿自然面容焕然一新,过去的种种杂念自然也就不会在困扰甥儿了!”既然方子正都以一家之尊,在方兴面前将一切都挑明了。那方兴也不再忌讳这些,他将心声坦白的讲了出来,这话里包括了他对‘方兴’此前十六年的生活的感慨,也有他对那一百一十年多禁锢岁月的感悟。

一番话说出来,真情流露,显得格外真诚。

方子正见了,欣慰一笑,他道:“你母亲爱你,心疼你,你自小心高气傲,她有些话也不好对你说。她这些苦衷,你要理解。”

方兴点点头

“你二舅也是疼爱你的,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家族的确也需要更多的嫡亲血脉来维持统御这百里江山,数万人口。他和你母亲承诺了九年之约,这件事上,他也是为你母亲承受了家中不小的压力。你舅舅的难处,你也要理解。”

方兴依旧点了点头。

方子正微微颌首,对方兴的乖巧懂事的表现极其的满意,他缓缓开口道:“大家族的事情很复杂,你现在还不知道,以后就慢慢了解了。你身为世家子,有常人所没有的荣华富贵,但同时,也自然要失去一些。这个你以后慢慢再体会吧!”

方兴还是点了点头,然而他在心中也暗暗道:“这点我早已经有所感悟了。”

“呵呵……”方子正笑吟吟的说:“好好做吧。你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周天运转鸣雷诀了,这也算是将鸣雷之法学了个一知半解吧!以后再专心静静悟一悟,细细看一看传法族老赠予你的那册《鸣雷诀》,这家传筑基之法便成了。”

“修行上有什么疑问或者不知不解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方子正从怀中掏出了一柄牙牌,递给方兴“这个牙牌你且拿着,有了此物,你便令那些黑袍侍从领你来找我。“

方兴恭敬的用双手请了过来,见这牙牌一面为古铜所制,一面象牙所雕,上有一个古篆文,曰:“兴”

仅是看了一眼,方兴便知这柄和方传武造型一致,标志着他世家子身份的牙牌最起码有十几年的年景了,显然是一件早已准备好了的旧物。看着这件已打造多年的牙牌,方兴心里不由升丝丝暖意。

但,随即,方兴却能感觉出,方子正脸上那种如春风的温暖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子正回想到了什么前尘旧事,他的面容也渐渐严肃起来,只听他道:“炼气大道的凶险,绝非你所能想象到的。一旦踏入炼气大道,便要激流勇进,若不然大劫临头时,比那些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还要惨了!”

“你要好生炼气。先将这鸣雷之法和你的先天传承学好。明年清明的时候,我带你回祖家,大祭列祖列宗之后,再请祖家传你《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家族对你的护持也就只能到这真灵三天的境界了,通神之境如何走,还得你自己好生努力。”

方兴平静的点头,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舅舅!”

顿了顿,方子正又轻啜了一口茶,抬眼继续道:“听说,那方五将自己的一册炼气手札送你了?”

“是的。”方兴点了头,心中讶然,难道这种小事被方子正郑重说出来,那定然就不是小事了。

果不其然,他就听方子正又道:“丢了!这种修炼感悟是很私密的东西,方五虽然心是好的,但他哪有资格指教你?烧了!每个人对炼气大道的领悟都非同小可,你无需走其他人的道理,只有你自己的感悟才是你的东西,这点别人都帮不了你。”

方兴微微一怔,略一沉默,便道:“好,甥儿知道了,回去就烧了它!”

方子正缓缓将茶杯放到石桌上,淡淡道:“至于那个方五,你应该也猜到了,的确是你二舅的留下的一步安排。对这个人,你心里还有怒气吗?”

听闻了关于他的九年之约,方兴又与方子正对答几场,能够镇定自若的面对着一郡顶级世家的家尊、这一级数的人物,方兴不由心有所悟。心境之上似有一层屏障又自消去,方兴自觉他整个人的心境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此刻,听到方子正的问题,方兴想了想,又皱了皱眉,最后他笑了笑,对方子正说:“气是没有了。不过,日后甥儿有所出息了,舅舅就将这个人给甥儿使唤使唤吧。”

方子正哈哈大笑道:“没有也好,这说明你心胸开阔,有驭人之心。若是有,也没关系。告诉舅舅,舅舅可找个机会,让你杀了他,尽泄心头之恨!”

方子正盯着方兴的双眼,眸中的目光显得愈发的深沉,他缓缓道:“一个区区外姓家奴,又岂能是我堂堂方家子心中的阻碍?你要是还有气,寻个时机,杀了便杀了,绝不要有所顾忌。”

方兴沉默了半响,心头一片清净,长呼了一口气,他还是摇头道:“没有,还是不用了。驱使这些人,用他们为爪牙,才是我的想法。”

“只要你自己能想通就好。你要记住,我和你母亲,还有你二舅,甚至整个方家都是你的坚实后柱!”方子正欣慰的点了点头,笑容中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沧桑,他说:“你有事无事都可以来陪陪我。现在,你去吧,你母亲已经回家了,她还在等着你呢!”

方子正起身送客,一直将方兴送到庭院门口方才停下了脚步,最后他又道:“回去后,劝劝你母亲,她以前那座楼阁,都还在那里,一直没有人动过。你劝劝她,请她搬回来住。你的话,她还是听的,这件事情舅舅可就拜托你了。”

方兴深深的施礼,方子正流露出的那份真心实意,方兴也能体味一二。道了一声“一定!”后,方兴便缓缓退去。

在前引路的还是之前那两位黑衣侍卫。只不过再看到方兴腰间的牙牌之后,这两个人的表现就更为恭顺了。他们将方兴一直送到外院方才离去。

当方兴再次看到,方五领着十多名护卫,带着一脸沉毅与恭谨之色的迎接他时。他的心中不由微微一叹,心想:这个人恐怕不曾想到,当他在成为方家旁支义从之时,就已经被方家从肉体到精神完全控制了。

对这些,他毫无所知,心甘情愿的为家族奉献出一些。他不知道,他的生死,在此前的那一刻里是多么的岌岌可危——全然掌握在方兴的一念之间。这位莅临通神之境的武师,九品中正之法中堂堂六品炼气士。方兴只要说一句‘杀’,那他就得窝囊的死去,方兴说一句‘饶’,那他就能活着,为方兴效犬马之力。

这就是世家掌控一切的力量——金口玉言,一言定人生死。眼下,这一股力量似乎已经被方兴抓在了手中……

第十七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方兴被一群护卫殷勤的簇拥着,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家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方兴挥了挥手,方五便带着十来位护卫顺从的退后。只要方兴一日没有搬进内院,这些家将们便要在这里昼夜护卫一日。这些人提着灯笼隔着几丈路望着这边,直到方兴迈进家门之后,他们才可以隐入黑暗之中充当沉默的守夜卫士。

方兴略带些茫然得站在院门口,院内亮着灯火,院门紧闭。方兴想了想,便走近了院门前,轻声唤道:“竹儿?竹儿……”

声音才落地,房门就开了。

伴着一阵拂面的香风,被唤作竹儿的小丫头迎了上来。

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她皮肤细腻洁白,身材匀称。一头让人称羡的秀发,在脸颊边梳着可爱的双尾辫。

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闪烁着天真烂漫的光芒。精致的瓜子脸儿红润娇艳,没有被一点脂粉所沾染,也没有做任何的打扮,就是这么的朴素中带着自然大方,宛转娇柔中带着天生丽质。

“哎呀,三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烧得菜都快凉了,你都不会来。夫人和我,还有思思都等急了,都吃过了呢!”

“菜还炖着在,你快些洗了开始吃吧。还有呢,今天小依姐姐……”

这个丫头,先是伸手拉着方兴的衣袖,嘟嘴不满的嗔怪。声音宛如乳燕初语,暖润动人,但是一开嘴却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前面的话还没有落地,后面的词又接着来了。

然后就看见方兴腰间的三阳一气剑,不由惊呼了起来:“耶?三哥哥……你干嘛拿把剑呀?外面怎么这么多人啊?哎呀,坏人啊!”

少女的迷糊的抢忙去关门,方兴无奈的摇头,他今天回家时路过内院新宅,将三阳一气剑和那册《鸣雷诀》都取了回来,倒不想却被这个迷迷糊糊的丫头给误会了。

“外面哪有坏人,都是家里的护卫。”

方兴伸手拉住门扉,却不留神被门夹了一下手指头。

“哎呀,夹到手指头了。对不起,对不起啊,三哥哥,你痛不痛啊?”竹儿惊呼可一声,也不顾得去关门了,抓着方兴的手,一边吹气,一边心疼道。

那一声娇憨中带着关切的声音,糯糯的,犹如黄莺娇【和谐之光】啼。

娇艳红唇一张一合间,竟让方兴眼睛为之沉迷,更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方兴不由就回想起,那日在清水池边的遭遇——在那儿,有着一个和竹儿一样气息的女子在他耳边娇【和谐之光】吟着——呢喃细语、轻声的呻吟,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着,勾动他的魂魄。

思绪到了这里,方兴心思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暖暖的,就好像被温水浸泡过心房,一种久违的活力又开始在血脉中砰砰乱跳了。

方兴想:“我被一只青春小鸟撞了一下腰……”

然后他又回过神来,方兴恶狠狠的在心底宣告着,“那只不过是灵鹫老祖编造的幻觉啦,都是幻觉!我家的竹儿只是个笨丫头而已!”

随之,方兴猛地从粉红的臆想中挣脱出来,入目处,却是一只白嫩如新拨春葱的小手。

“哦,都是家里的人啊?我还以为是坏人呢,我在寒山寺听到好多人都说现在很乱的,到处都有坏人……”

“咦?三哥哥,你还痛不痛啊?”

小手的主人使劲的在方兴面前摆动着,想要唤醒那只大灰狼。

“嘘,小声点,别被夫人听见。”

回过神来的方兴,伸出爪子在小白兔的秀巧鼻子上轻轻弹了下,打断小白兔的一惊一乍。

这个时代,人睡得都很早。方兴猜眼下的时间,他的母亲已经上床睡去了。要再被竹儿这么说下去,方母说不定都会被惊起呢——那样可不好,方兴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他的母亲。

因为,不知道何为,她的面容为何在方兴的记忆中,是一片模糊,就好像隔了一层雾,让方兴根本看不清。这对方兴而言,这就是一种由未知所生的惶惶之情。

“呜,坏蛋,又欺负人啦……”揉了揉那分外挺直的鼻子,竹儿不满的娇嗔。

方兴看着面前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心里本能的生出丝丝暖意,他岔开话题,说:“今天家族里面有些事情要我去办,路上耽误了一下,结果现在才回来。走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再说。”

“恩!风很大呢,三哥哥你快进来吧!”竹儿先是应了一下,可随即一愣,又赶忙挡住方兴的身体,不要方兴进来。

“啊?哎呀,我差点忘记了!等一下,三哥哥你先别进来,等一下啊,等一下就好。”说完,这个丫头就急惶惶的往院子里跑去。

方兴挑挑眉,不知她要做什么,“怎么了?”

“我在给思思洗澡呢,你可不许进来!不许偷看!”

“呃,思思是谁?”方兴摸了摸鼻子,他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就是你送回来的小妹妹啊,夫人给她取个名字,就叫思思!”

方兴拍拍脑袋,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家中是又多了一个萝莉。有点担心这个迷糊的丫头不晓得分寸,弄出什么动静,方兴便嘱咐道:“慢点跑,便摔倒了。轻点,别被夫人晓得了。”

却不料,这个小丫头竟回身,做了一个鬼脸,“哼……”的一声,又转身跑走了。

方兴呵呵一笑,家里的气氛就是如此的温馨,将他心中暗藏的隔膜都统统驱散,此刻的他格外自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万事开心的自在生活。

沉思间竹儿离去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瞧着那稚嫩却已具几分风情的婀娜身姿,方兴在心底呵呵一笑,像一个大哥哥那般想着:“这个小丫头,好像真的长大了!”

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方兴的思绪。

“是兴儿回来吗?”

听见母亲问话的第一瞬间里,方兴就感觉到一股冷意从四肢百骸涌现,浑身寒毛猛的乍起,亿万毛孔都在同时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似乎天地中涌来一个强烈的意志,又有一种灵魂最深处的呼唤,和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共鸣混合在一起,让方兴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心中的那片旖旎顿时冰消雪融。方兴不由自举的端正了态度,心中唯余一片凛然。他站在小院之外,对着里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冷静的回道:“母亲万安,兴儿不孝,回来晚了,让母亲担忧一场。

说来也奇怪,一声‘母亲’出口,方兴只觉得身上的冷意瞬间消退了大半。

“你呀,就是贪玩。先去漱洗吧。竹儿都等你好久了,菜还在热着,你先吃过饭了,再来我房里。为娘有话要对你说。”

方母的声音平静而幽雅,又如潺潺流水般含蓄。说话声也并不大,但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还是清晰的传到了方兴的耳中。

其中包涵浓浓的舔犊之情,一下子便驱散了方兴身上的另一半冷意,让他不由振奋起来,好像顿时丢掉了千斤的重负,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于是他声音轻快的回应:“好嘞,兴儿知道了。”

带着阵阵安逸的情绪,方兴抬起来头,迎面就看到了——竹儿,这小丫头正吃力的端着一盆清水,晃晃悠悠的从房里走了出来。

那红扑扑的脸蛋上,带着少女特有的纯洁仪态;摇曳中欢呼雀跃的双尾辫,是女孩的青春活力;起伏不已的小胸脯,是女孩稚嫩的诱惑;

第一次,方兴是第一次察觉到,这道来自身边的天然风姿和美丽,这让他深深为之动容,为之惊讶,为之倾神……

“这个迷迷糊糊的傻丫头好像真是的长大了,便漂亮了!”

奇怪的是,这个念头,却没有旖旎。

“的确是长大了,我家的竹儿真是的长大了!”

“给,洗手啊!”竹儿端着一盆清水,站在方兴的面前,脆生生的说着。

竹儿双髻下的乌得发亮的刘海中,两滴汗水从中瞧瞧探出身来,又在从她的额头留下一道一水迹,流过鼻翼,落到她嘴唇上,越发衬着她红润双唇,娇娇欲滴。

方兴心疼的给她擦了把汗,惹得她又是一阵娇嗔:“讨厌啦,别要用你的手,乱碰人家的脸啦!哼,讨厌,快洗手!”

方兴伸手去端盆,也被这丫头晃过。

“你不能碰啊,碰了就不灵了,快来洗手。”

“什么不灵了?”方兴一边洗手,一边好奇的问。

竹儿眨眨眼睛,长长睫毛忽闪忽闪,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得意神采来。她挺了挺胸脯,翘起小脸,骄傲的说:“是寒山寺求来的灵符啊,可以化在水里,可以给进门前洗过手的人带祝福啊。保佑他富贵平安,长命百岁。”

说完,她又督促方兴说:“洗认真一点啦,要诚心的洗,那天上的神灵就会保佑你呢!”

“噢,是这样啊,那我是得好好洗。”这样大的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方兴也不以为意便笑着许了她。

可随后,他却意外的发现,这清冽的井水中,的确蕴藏着丝丝奇怪的力量,有温和滋养气血的功效。

“这个寒山寺,的确是有趣,竟然拿些补药要做灵符,实在是多少有点敬业的精神。”

方兴伸手泡了几息,便将这些温养的力量洗了干净。

“这个寒山寺好玩不?”方兴从竹儿手上拿起水盆,还挺沉的,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端了这么久久不久。

“恩,可好玩了,三哥哥你没有去,实在是太可惜了!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可好吃了。”

少女两眼憧憬,两颊也显露出一个酒窝来,扎起的双尾辫也摇呀摇,真可爱。

“我也学会一些哦,可以给三哥哥你做更多好吃的了……”

第十八章 莺怜枝嫩不胜吟

对方兴来说,每天吃晚饭是最愉快的时刻。

竹儿就像一只飞舞在餐桌旁采集花粉的美丽蝴蝶,一会儿把菜夹给方母,一会儿夹给方兴,两人也乐于竹儿的这样辛勤服侍,他们知道,这是她表现自己快乐与感激的方式,更是一种亲密的体现。

今天方兴是回来晚了,只能一个人享用晚餐。

这些年来,竹儿做事越发细心周至了。今天为方兴留着的饭菜都还是热的,于是方兴草草冲刷了腿脚,换了件干净衣裳,就开始吃了起来。

每次进城后回家,竹儿总准备一些好吃的来犒劳他,这次也不例外。虽然饭菜的味道比起现做的总有些差异,但好在方兴是真的饿了,也不在意这点,他就这么大口大口的吃着,狼吞虎咽。

竹儿刚刚将思思哄睡着了,转身走过来,却看见方兴这幅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于是,这个小丫头用小手轻拍方兴的脑袋,嗔怪道:“你慢点嘛,小心噎着了。”

竹儿以前在家中就是被方兴的母亲宠得厉害,方兴是踏破虚空而来的重生者,倒不在意这些尊卑之分,只将这个小丫头当做妹妹看待。对这种外人看来没大没小没小的动作,也不以为意,边吃边和她玩闹。

“恩,恩。”方兴只是含糊的从鼻子里答应了一声。他才没功夫理她呢,继续忙于和烧猪蹄做搏斗,而这个小丫头则又开始忙着给方兴梳理头发。

其实,看到方兴这样子的贪吃模样,竹儿也挺有成就感的。毕竟这些饭菜都是她一手烧制出来。于是,她一边微笑着,一边熟练的为方兴整理发束。过了一会,她忽然满心憧憬的说:“三哥哥是越来越俊俏了,以后也不知道要迷死谁家的女子呢。也不知道哪个女儿家能有那么大的福分嫁给三哥哥呢。”

这个时候,方兴正好啃光了一只猪蹄,而竹儿手头的工作也完成了。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方兴早已恢复往日情态,当下也不扭捏,便伸出油手捏捏她的小鼻子,取笑她:“竹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不过你这小妮子想那么多干嘛?难道是真的长大了,思春啦?”

平时他们这样逗笑几句也很常见,但是今天不知是怎么的。说着说着,刚才在门口看到的美丽画面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少女的气息就像夜晚淡淡的昙花香,方兴嗅在鼻间,心却不由的醉了。眼神也在情不自禁间往这丫头初长成的稚嫩胴【和谐之光】体上扫去。

女人都是敏感的,即使是一个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丫头片子。

感受着方兴炽热的眼神,竹儿的脸庞瞬间就羞红了起来,小脑袋也低的低低的,都要埋到衣领去了。

两人离得近,彼此都能感触到对方呼吸间的热气。小丫头这般娇羞不已的作态,让方兴一下子就清醒了,赶紧悬崖勒马,收回了赤裸裸的眼神,心里不免有些自惭——“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她还是个小丫头呀,我怎么能……”

深感自己这段时间颇为心猿意马,方兴在暗暗警惕的同时,也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为自己制定了一个急切的、崭新的目标。

“我一定要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这般念头一动,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就收敛住了,人也约微严肃了起来。

如此一来,这份带着无法言语却妙不可言的旖旎气息,只持续了那么一霎拉的时间便消失了。

竹儿就感觉到天上的乌云散了,之前开朗和活泼一下子又回来了,好似这暧昧的气场就重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哼哼,三哥哥的头上的白头发了都不见了。”她嘻嘻的伸出手来给方兴瞧,一双纤巧的小手上光溜溜的,“以前,每次都能找到好几根呢!”

小丫头的脸说变就变,方兴有些无奈的拍了拍那对柔荑,却没有说话。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以前的那个名叫方兴的少年郎,为笼罩在头上的阴郁所困扰,竟白发早生!

不过,这一切忧愁从今往后便不复再有了,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重获新生的方兴已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了。

少年白头牵扯的话题太过沉重,方兴并不想提及,他只是微微侧头,以温柔的目光,看着那位一脸欢欣的少女,方兴心道:她是真的为自己高兴呢!

方兴嗅着那淡淡的香味,柔声说:“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竹儿拍着小手,开心的说:“真的啊,那真好。晚上找白头发很麻烦呢。”

方兴忍不住笑了出声来,被这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给逗乐了。笑了声,他又摇着头,,再打算吃饭时,却发现在刚才那段走神的功夫里,他手中的竹筷竟然被他捏碎开来。这么一来,方兴是再没什么心思吃饭了,他心里装着一堆心思呢。

微微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筷子丢了,无奈的说道:“不吃了,吃不下去了。”

“三哥哥又心烦了啊?今天怎么啦?你这才吃多少呀?不吃饭可不行噢,人家可是专门为你做菜,就应该多吃一点嘛!”

竹儿本来还想再劝,可转眼瞥着筷子的可怜模样,也就止了话。然后她腮帮一鼓,大大的眼珠骨碌一转,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忽地故作惊讶,拍着小胸脯自语自语道:“惨啦,惨啦,我差点忘记啦,三哥哥你等等哦。”

她小嘴吐字极快,没等方兴反应过来,‘突突突’两句话就说完了。接着她以旋风般的速度跑到厨房去了,又马上折了回来。不过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今天小依姐姐来了呢,还可以我带来了一盒很好吃的桃花酥。”她一面说话,一面飞快的揭开盒盖,拿出一块小巧精致糕点塞到方兴的嘴里。

这丫头做事就是莽撞,刚才方兴还在喝水呢。现在一块糕点就塞到嘴里了,这差点没让方兴噎着了。

方兴有点讶然,这两个小丫头这么快就好到一起啦?他不由想起那次在药王鼎中的暖昧一幕。那个小依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妮子呢!

挑了挑眉头,方兴有些好奇的问到:“呃,她来干什么?”

“小依姐姐人很好啊,她来送东西的啊。”竹儿歪着头看着方兴吃着糕点,小脸蛋上尽是温柔的神色。“

她说:“南边来的一个厨娘做了桃花酥呢,可好吃了。她一共送来了五块,夫人吃了一块,思思吃一块,我也吃了一块,你现在又吃了一块,还有一块。”小丫头说到这里,不由扳着手指数了起来。

方兴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爱吃这南方才有的糕点,心里又不好意思。他呵呵一笑:“夫人肯定说了,最后一块也留给你吃的吧?”

“那块就是你的了,我不和你抢,呵呵。”方兴嘴角带着笑,这样宠爱竹儿,总让他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快乐——他也不清楚那份快乐到底为何出现,只是享受着。

这小妮子正是最天真浪漫的时段,仿佛是刚刚踏进这个世界似的,她那双眸子里尽是天真而又好奇的光芒,每一点新鲜好玩的事物都能激发她最大热情。这些北方极其少见的南方精致糕点,她简直就是爱死了。

“耶!我就知道三哥哥最好了。”果不其然,这丫头一听他准许了,立马欢呼雀跃,别提多高兴了。

“你这贪吃的小妮子……”方兴带着些溺爱的笑,伸出手指点着竹儿的小脑袋。他和母亲都很宠爱这个小丫头,她这种简单的愿望总是会被满足。

“你喊她姐姐?她比你大?”方兴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便问了。

竹儿闻言,下巴高高翘起,她得意洋洋的说:“一样!”

她下巴尖尖,却又带着优美弧度的,很具魅力。从下往上,脸颊上还有一些婴儿肥,方兴心中有那么一股冲动,想要吻上去,但他还是忍住了。

方兴轻声笑了起来:“一样?你喊她姐姐?”

这小妮子立马变得垂头丧气了,她绕着一缕长发,嘟嘟道:“小依姐姐比我大半个月啦!”

这么可爱的模样,落在方兴眼中,让他不由大笑起来。

“好了,不和你说了。哈哈,你把桌碗收拾一下,我去给夫人请安。”方兴咽下糕点,拍拍手,准备走了。

不过,显然竹儿还有话要对他说,她有些神神秘秘的凑到方兴跟前,咬着耳朵对方兴说:“今天,小依姐姐过来时候,说三哥哥现在是了不起的炼气士了,这是真的吗?”

方兴笑道:“她说的没错,当然是真的!”

“耶!我就知道三哥哥最厉害了!小依姐姐说,以后我和她就可以住到内院中去了,去住最好的房间,穿最好看的衣服。最重要的是,可以吃到最好吃最好吃的糕点了!”竹儿拉扯方兴的衣袖,开心得不得了呢。

可是,方兴随后又看见,这丫头神情有些沮丧起来,她低着头说:“可是夫人好像不高兴,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方兴闻言一怔,连手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竹儿的发髻,安慰道:“没有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事,夫人才不高兴的,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竹儿这般年纪的少女,似乎永远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情。竹儿听了方兴的话,先是展颜一笑,然后又连忙捂着发髻,娇嗔起来。

“哎呀,哎呀!讨厌,你又用油手摸人家的辫子了!讨厌啊!”

方兴哈哈大笑……

可在竹儿注意不到的时候,方兴那一双修长粗【和谐之光】黑的眉发却紧紧的拢在了一起,因为他马上就要去见自己的母亲了啊!

此刻,血脉中一股股热流奔涌不息,体内魂魄阵阵的悸动,都在提醒着他,似乎有什么关键的变化,即将发生……

第十九章 身心合一了前尘

当方兴前来向方母请安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了。

“母亲。”方兴拜倒在地,用发自内心的恭敬而亲近的声音喊道。

话一出口,方兴似乎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的改变而欢欣鼓舞,一身血脉为之兴奋的奔腾,让他不由打了一个舒服寒颤。

儿拜母,从古就是昭昭天理。

这一拜,方兴心甘情愿,拜得心悦诚服。

膝盖轻轻触及地面,方兴却仿佛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响彻耳鸣,他身处的天地也在为他的一拜而震动不已。

眼前似乎有日月飞华,天女散花。

耳边的颂赞之声,仿佛无穷无尽。

虚空中,百音相和,共声一曲齐齐礼赞方兴。

以前方兴有过不解,也有过困惑,他不解自己为何不曾记得那位苏姑娘,他困惑自己为何对母亲的记忆那么的模糊。

眼下,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心头巨锁已然打开,万里乌云都不见,方兴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他明白,至此刻起,他才真正接受了这具躯体的一切前尘因缘。也因此,他也在这一刻被这一方世界真正的接受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过去、现在、未来的方兴。

他的魂魄和这具肉身再无隔膜,那一瞬间,方兴能感觉到七色宝光在他体内活跃着,再无半点生疏之意。他心喜之下,一念引动,七色宝光为他所驱使,数丈外,乌鬼那块藏在他卧室内的本命尸珠随之跳动。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呈现。

方兴站起身来,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灵魂彻底融合之后的他,不但没有和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产生了疏离感,反而更多了一层眷恋。

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天地灵气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身体内部,然后在鸣雷之法的缓缓运转下渗透在肺脏之中。他的每一条肌肉,每一块骨骼都有一股柔和的力量与其中流溢着,浑身上下都在欢呼雀跃,沉浸在这种生机盎然的状态之中。

方兴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母亲,孩儿给您请安了!”

方子晴正点着一盏油灯,如豆大小的灯焰摇曳不定,火光黯淡,而她就在这昏暗的光芒下,仔细的看着一份书信。见到方兴拜倒在地,不由展颜一笑,笑道:“我儿来了,快起来。”

她所居的里屋并不太大,但空间布局却显得很是空旷。桌子上仅点一盏油灯,只能照着两三步远,这就显得四周格外的昏暗。

方子晴现年不过三十有五,可曾经的青春、曾经的昭华都已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钱中被渐渐的风干、褪色。身上的隐疾让她容颜渐老,面容有些苍白。

她闻言,慈爱的一笑:“我儿来了,过来坐吧。”

在方母一双慧目的注视下,方兴总感觉有个东西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胸口,旧时对母亲的严厉一面的畏惧之情又涌上了心头。他感觉到自己的所有的伪装和所谓的坚强都在母亲的微笑注视下被揭露、被融化。刚才在外屋中与竹儿的嬉笑无忌在这里半点用处也没有——在母亲面前,无论何时的他都永远是一个孩子!

“嗯。”方兴乖巧的走近,坐好。

方母揉了揉眼睛,笑着对方兴说:“我儿一下子变得了不起了,都是真灵三天的炼气士了。”

方兴有些害怕母亲的温柔,闻言不由垂首,低声说:“母亲都知道了啊?”

方母瞧着他那副害羞的模样,不禁好笑。“刚才看你举止,我倒还以为我儿今天是转性子了,现在看我儿还是这般……”

她慈爱的笑着,又伸手轻抚方兴的肩膀,语气一转,又笃定的说道:“别以为为娘什么都不晓得,打你生下来,你知道的为娘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为娘也都知道。你的事情,自然有人和我说,现在为娘想听你说,快和为娘说说是怎么回事。”

方兴本来也不打算哄瞒,闻言便轻声细语的向母亲述说着最近几天的遭遇。当然清水池边的一切,作为他一生的秘密,便被他埋在了心底,没有说出来。而那魂游东平百里山河的一夜,他不曾透露。他只是将自己丢钱到‘小人’相激,再到药王鼎中炼气伐体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的母亲。

方兴初时对隐瞒母亲的行为,有些愧疚之心,然而他随后就想通了,心道:“有些秘密说不如不说。守在心里,对自己好,对他人也好。”

方兴细细碎碎的念叨的时候,方母就在一旁静静的听。就这样,一个倾述,一个倾听。过来良久,方兴才停下嘴,他已经将长久以来所积攒的怨念统统倒了出去。

似乎随着那些琐碎的话语的说出,他整个人浑身都自在多了,在母亲面前也不觉得丢脸与难堪,只有一种难用文字说明的亲近之情流淌在他的心底。

听着自己的孩子,认真的分析他的举止行径,对犯错处也敢言无所讳,方母无疑是骄傲的。

当直到方兴说完,她才斟酌言,道:“你大舅都将事情告诉你了?”

方兴怔了怔,点头道:“是的。”

方母深深的看进方兴的眼里,她缓慢而又温柔的问:“我儿责怪为娘吗?”

“哪有啊,没有的事!”方兴立马否认道。

方子晴叹了一口气才说:“为娘反对你走上炼气大道也是有原因的。炼气大道的凶险,你舅舅又对你细细讲过吗?”

“大舅也曾告诫过孩儿一些,不过具体是什么,孩儿就不知道了。”

“那你舅舅有没有告诉过你,踏入炼气大道后所得恶果吗?”

“呃,也没有。”方兴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确不知道这些。

看着方兴不解的样子,方子晴微微一笑,继续说:“你大舅和二舅他们是当局者迷,自然讲不清楚了,也不敢讲清楚。”

“可是你为娘却是知道的一些的。且不说炼气士彼此之间的凶杀恶斗了,单说这炼气士为天地所恶这一条,为娘就反对你走上炼气的道路。”

方兴睁大了眼睛,好奇的问:“为天地所恶?”

“究竟为何,为娘也不清楚。但是真灵三天的修士若是身死必然魂飞魄丧,这点为娘却是清楚的。”

“就是通神三天的修士身死之后,若无家族香火祭祀相助,那也肯定难逃魂飞魄丧的结果。没有长生三天的修为,修士比起常人的结局又好到哪里去?反而会更惨呢!为娘反对你走上炼气大道,便是因此。哎,谁知道天不随人意,竟然……哎!”

方兴讶然,这些秘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方母身体不佳,说了这么多话后,她忽然感到双膝生冷,拣了一块羊毛毯盖在膝头上,方兴看见了,急忙又塞了在椅背间,顺势为方母捏肩敲背。

享受着方兴的孝顺的举动,方母很是暖心。百善孝为先,虽然这个儿子的为人处事上有着千般不足取之处,但是他的一个‘孝’字,就足以在为人母的眼中抵挡一切是非了。

对这个儿子,方子晴并不想他能有如何的壮举,只是期望方兴能幸福康宁的生活。因此,打这个孩子启蒙时,她便暗暗为他制定了一条生活的轨迹,只要他能做到知足长乐的平常心态,那么方家的供奉足够他安安稳稳、富贵终老一辈子了。

但是,很明显,从小起方兴并不甘于顺从她所暗自选定的命运,这个孩子有着像他父亲一样的雄心壮志,他们的体内都有一颗不甘于平凡的心。

方母为之心酸,又为之骄傲。

可从目前看,这个孩子比起他的父亲却要差的远了。这种差的远了,并非是指事业和功名,而是性格品德上的绝大差距。

方子晴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年当她还是碧玉年华的时候,初遇了亦不过双十的方父。第一次见面,她就能感觉到那一缕迎面而来的阳光与春风,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其中却不乏高贵和沉稳。那是一种细腻又周至的感触,是她用一个女人的细腻心怀感触到的那份从骨子中散发的人格魅力——完美的初遇,让她难以忘怀。

而方兴呢?

“哎!他是个好儿子,但却不是一个好的世家子弟,他的心还不够沉、不够狠,方家的担子,他挑不起,更何况是他父亲的重担了……”方子晴叹了一口气,她并非一个缩在家中不闻世事的寻常女子,她对方兴的各种行为举止并不缺乏了解,甚至可以说都了如指掌。

因此,她深知这个孩子为他的身世所敏感,所以他以自傲做掩饰;为他在十一岁那年的失败而敏感,所以他不甘于埋首文案;他一面嫉妒于家族中那些成功的上位者,一面又不肯礼贤下士的同那些卑微的下位者同席,反而报以藐视的态度。

自从经历十一岁那年的巨大挫折后,这个孩子的道路是越走越偏了。现在的他,只有着一身空洞的骄傲,在心性品德上毫无进步,让她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这是她自己酿下苦酒,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吞咽承受,眼泪往心里流。

眼下,他又贸然闯进了炼气修行的凶险之中,方子晴心中担忧无比。

“真不知道,我儿的炼气之道,该如何走下去?难道兴儿,也要踏上夫君的旧路吗……”

第二十章 心头影事幻重重

方子晴目光透过烛火,好像在翻看那些过去的回忆。心中闪过一阵阵复杂的情绪,她无奈的说:“可是能迈入长生三天的炼气士,自古以来又有几人呢?为娘真是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偏要一门心思要往这般凶险路途上走,做一个知足常乐的凡人不好吗?”

方兴这时才醒悟过来,为何方子正要三番五次对自己说炼气大道是一条有胜无败的路,原来是这样呀。

踌躇了一阵,方兴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母亲,他只能在一旁笨拙的强笑着安慰她说:“做凡夫俗子到头来也是死,做吞云驾雾的炼气士说不定还有一线天机。男人总要轰轰烈烈的闯荡一番,才不枉白活一生。母亲你小瞧孩儿了。说不定,儿子就能踏入长生三天,让一堆人跌破眼球呢!”

为了逗乐母亲,方兴甚至还做了一个滑稽可笑表情。

“噗嗤”方母果真被他逗笑了,她笑着摇头说:“你都十六了,还长不大啊?’

方兴嬉笑道:“在母亲面前,儿子永远是儿子。”

方子晴心中欢喜不已,终于发现面前的儿子已经有些不同于往常的气势。她欣慰的说:“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追求,为娘也不好阻你的意。那好吧,那为娘就等得着你被朝廷册封为真人的那一天。”

“册封真人?”方兴闻言,眨了眨眼,他记得灵鹫老祖曾经对他说过‘真人之境’之类的话语。

方子晴微笑着说:“只要我儿能踏入长生三天,大周朝廷就要册封你为真人。这四百年来,大周一共册封真人七十二位,尽授道场,列为朝中供奉。我儿既然有大志,那希望我儿以后也能名列其中。”

灵鹫老祖竟然是长生三天中的人物,这样的人竟然死在方兴的手中!这个惊人的事实,现在方兴回想起来还有一阵的后怕呢!真不晓得,是什么人能将他打得残魂鼠窜而逃,最后撞到方兴的剑下,憋屈而死。

方兴先是心中一惊,随后又有些惊讶的问:“难道这七十二位真人就是这四百年来所有迈入长生三天的炼气士吗?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方母避而不答,却道:“为娘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很多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你踏入通神三天之后,咱们这个家就由你来当家做主了。那时候,为娘再告诉你很多你所不知道的秘密。”

方兴扬扬眉头,没想到他的母亲会用这种方法激发他的斗志,他也笑着说:“孩儿一定努力,终不让母亲失望的!”

这话他说得斩金截铁!方子晴闻言欣慰的笑,她闭目养神了一阵子,接着又开口道:“你以前性子不好,若要踏上炼气大道,终究还是要磨练一些才好。在家里,为娘和你舅舅还能多多提点你一些,可是要是走出去了,那可得全靠你了,我儿可得耐下性子,好好敲打自己呀!”

说到这,方母暗自留意方兴脸上的表情,她那段话有些暗自指责方兴,若是以前的方兴听了定然是一脸的不服气。这次却意外的发现方兴的面色如常,并无异色,不禁有些诧异。只道是这孩子终于长进了,当下只是心喜,并不知现在的方兴整个人都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眼下的他是恨不得将以前所有的愚蠢和错误都统统反省过来,哪里还会在这个小事上倔强。

“为娘说了这么多,这其中分寸我儿可知道了?”

“儿子明白了。”方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儿自幼聪明,自然是响鼓不用重锤了。明白就好,也不枉为娘和你说这么多。”

方母眼神温柔慈爱,却有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让方兴一丝插嘴的念头都不曾有,只是安静的听着,用心体会了她的话。

方母断断续续的讲了这么多,的确累了,她拍拍方兴给他捏肩的手,示意方兴到他面前来。

爱抚着方兴渐渐厚实的肩背,方母带着丝丝期许,对方兴说道:“我儿也长大了,为娘就不多说什么了。”

“好做!好做!你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儿勿让你父亲和为娘失望。”

这本不过是天下父母都常说的嘱咐之话,但是此刻在方兴心中却惊起了一阵波澜。

“你父亲……”

“你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容不得方兴不震惊,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母亲嘴里听到她提及他的父亲呢!

无论是‘未婚先孕’,还是‘私生子’的头衔,这两样都是横在方子晴与方兴头上的巨大阴云。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无法回避,却又不得不予以漠视的讳忌所在。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方兴都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他从小就能察觉到:对病重的母亲来说,谈及自己的生父是件伤心的事情。因此,他乖巧的将自己的疑问深深埋藏在心中,方子晴不曾提及,方兴也就不问,母子两人似乎就这样一直默契的联手将‘父亲’这两个字眼,掩藏到现在——直到此刻,方子晴主动说出来。

“啊……”方兴哑然失声,愣在那里。

“去吧,洗个澡,准备休息去吧,我儿今天也劳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方母似乎并不知道她所说的话会给方兴带来多大的震动一样,表情一如既往,语气轻柔却又坚定的连声催促方兴睡觉。

眼送着方兴颇为失魂落魄的离去,方子晴也起身准备歇息了。

她躺在床上,以慈母般的眼神凝望着墙壁,仿佛那是方兴的面孔,又或者是那个占据她心身的男人。她稍微伸了伸肢体,很快便渐渐的发出均匀而有缓慢的呼吸,她睡着了。

方兴从方母房中出来的时候,竹儿正斜着身子,把头依在矮桌上,迷迷糊糊直瞌睡呢。她现在是将思思哄睡着了,接着又去打水、烧水、添柴忙活了好一阵子,一连烧了三大锅的开水,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方兴出来,这可把她给累得直犯困呢。

方兴此时正是一肚子的心思,看到她小脸被熏了微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调笑的话,只是替她擦了擦脸,又摆摆手,便让她去睡觉——天色已经很晚了,现在也用不着她再伺候了。

竹儿回房睡去后,方兴就自顾自的泡起澡来。

木桶很是宽深,可以让方兴整个人坐进去。开水不少,可以把大浴桶添的满满的。水温略烫,但是泡起来的确很舒服。

更是让方兴开心的是,这大浴桶竟然也是百年松木所制,一倒入开水后,便有了一股松木独特的清香飘出。

方兴缩在大浴桶里,能感觉到全身的骨骼肌肤都松弛了下来,在氤氲的水汽之中,他全身亿万个毛细孔都打开了。只是泡了一会就感到一天的疲惫都消失去了,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在这淡淡的松树木香中,方兴一边享受着,一边默默的打理着心事——他还在想刚才方母给他说的那些事情。

越想就越觉得笼罩在母亲的迷雾越来越多,变得方兴都有些陌生了。

“呼!”泡在水中,他长长的呼了口气。

年轻的方母,无疑是个美人儿,这点方兴深信不疑。

从方兴记事开始,他就记得有很多人打过他母亲的主意,就连方兴的两位舅舅也曾有过做媒、再招姑爷的想法,但是方母却完全不为所动,宁可被孤独寂寞的时间磨光了女人所骄傲的青春与美丽,也不愿意忘却他的父亲。

方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可如今母亲却主动说出来,这其中的缘由着实让方兴迷惑不解。

“原来我的父亲并非无名的偷鸡摸狗之辈,而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方兴一直都无法理解,那该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母亲如此的为他着迷?又是什么样的动力让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沉默着、坚守着?难道这些都是因为母亲对父亲的爱吗?仅仅发生在十几年前、短暂的只有几个月的爱情?

这些困惑似乎都在今天方母说的那句“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中有了一个暂时的解释。

没人一个儿子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物。同样,即使两世为人的方兴也不可否认的对他的父亲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

方母所说的,让方兴很开心,但是这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好做!好做!”

“你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儿勿让你父亲和为娘失望。”

方兴在心里把方母的那句期许反复念叨了数遍,又闭目玩味了良久,直到桶中水已微凉,之前还袅袅缱绻、氤氲缭绕的浓浓水汽全都飘散后,他方才蓦然从水中站起。

无数水珠争先恐后的从他的长发上滴落,划出优美的弧线,顺着他健康的身体上的曲线离去。

方兴就这么任凭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一双狭长双目,在湿润的半垂睫毛下闪出明火一样的光芒,耀眼而又冰冷,这是他内心澎湃激烈的反映。

他高举着双手,像猛摔轰雷一般,拍击在水面,激起了一阵水花,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就这样蹙着眉、抿着嘴、板着脸,不言不语的跨出浴桶,披上衣裳,又搬着浴桶,倒掉污水,然后便直接往他房中去了。

长夜漫漫,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弄个明白!

第一件事,便是要将那七色宝光探个清楚!

第二十一章 金骨玉名何足奇

方兴盘腿坐在自家的床上,奋笔直书。

“用椅子做实验。实验结果表明七色宝光对木头、铁都没有作用。”

方兴写了几句,又放下笔,随后从抽屉里抓出一只癞蛤蟆。

“现在试一试看,七色宝光对活物有没有作用?”

左手上七色宝光的光华闪耀起来,方兴缓缓将流溢着七色宝光的手掌朝着这只倒霉的蛤蟆拢了过去。

这是只流浪的蛤蟆,刚才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在方兴家的墙角处叫唤了几声,就被方兴擒了回来,当做实验用的小白鼠。此刻,它正乖巧的趴伏在床头,一动也不动,倒也让方兴省心。

“恩?似乎没动静?”方兴有点奇怪,七色宝光触及蛤蟆之后,这只丑家伙依旧一动不动,若不是它的两颗眼珠还在转动,方兴都以为它已经死掉了呢。

随着方兴灵识的引动,一些七色宝光从方兴的手掌中,漂浮到蛤蟆的身上,给它披上了一件七色彩衣。可这只腹黑、面生黑色细花纹的大蛤蟆,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方兴伸手弹了弹它的肚皮,“呱呱”蛤蟆叫了两声。

耐心注视了半响,方兴又伸手弹了一下,“呱呱”蛤蟆又叫了两声,还是趴在那里装出一副死样。

方兴耸了耸肩,只能宣告这次实验的结束。

“用流浪的蛤蟆做实验,实验结果表明七色宝光对活物也没有作用。”

写完这些后,方兴叹了一口气,暂停了这项颇有他前世色彩的实验。在纸上,他已经记下数十条实验记录,可是其中能有价值的却是屈指可数。

方兴拿起笔将一些记录重点划了出来。

“七色宝光听命于我,不排除它拥有自身灵性的可能性。”

“七色宝光可以在灵识的引导下在身体外部活动,灵识到那他就能到哪,目前可以在一念间,照向距自身十丈之内的每一处。”

“七色宝光对木头无效,对铜铁银金无效,对活物无效。除了能解除真灵印的禁制外,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一条有效的用途。”

方兴放下笔,心中很是沮丧,他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来研究七色宝光,可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些不痛不痒的消息。这真是让他是头痛的厉害。

“呱呱”这时,桌上的蛤蟆倒是叫了起来。方兴有些恼怒,收回七色宝光后,便随手将桌上这只癞蛤蟆丢出了窗外。这只从实验中幸存下来的小东西,被方兴的先天劲气包裹着,一直落到两丈外的花丛中,竟毫发无伤。‘呱呱’两声,便自己蹦跳的离去了。

这个小插曲,倒是让方兴笑了一声,有些得意。从洗澡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虽然对七色宝光的了解依旧毫无进展,但在其他方面却多有所悟。

在方母房中的一拜,好像一下子就让方兴开了窍。魂魄和身体的彻底糅合之后,不仅是七色宝光可以在肉身状态上运用由心,就是连他刚刚学会的鸣雷诀也有寸进。

他现在对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更加清晰了,四肢百骸的运转线路全然被他记得一清二楚。更可喜的是,他每一次呼吸,鸣雷诀都再为他暗中化解吸纳一部分天地灵气,时刻时刻滋养他的肉身。

这点改变虽然非常微弱,但聊胜于无,更胜在绵绵絮絮、无穷无尽,方兴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水滴石穿之效。

他现在估算了一下,以他现在全身的真气运转先天虎啸劲气,大概可以形成两道。而有了鸣雷诀这筑基之法后,他凝神打坐时,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足足快了十倍有余。以鸣雷之法运转天地灵气为先天虎啸劲气,只需两刻时间就可以了。

平均下来,全力打坐一刻钟(一刻15分钟),方兴就可发了一道先天虎啸劲气,这样的速度比起以前两个时辰(一个时辰,120分钟)才能催动出一口先天虎啸劲气的修为,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来。已经略和他此前魂魄飞天,吸纳起月华之力时的速度相当了。

方兴在与乌鬼的交谈中已经知晓尸类修行的境界划分。黑毛、白毛、绿毛僵尸,这些尚无心智的行尸走肉不足一提。再往上,便是已有了常人心智的铁尸,如那乱风大王帐下的牙门将赵阳,三百年的尸类修行,一身修为可以和寻常的通神三天第一境、阴阳交济期炼气士比肩。一般兵器非得炼气士灌注真气之后,才能划开一点表皮,负责根本就伤不到他。可在方兴的先天劲气之下,却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这就是先天劲气的凌厉所在。

乌鬼自陈他是四百年修行的铜尸,一身强横修为,就是未能采煞为兵,拥有自身神通的法相神通期炼气士,他也不畏惧。可方兴催动三口先天虎啸劲气后的雷霆一击,他还是抵挡不住。乌鬼的马屁拍得震天响,口口声称方兴的一口先天虎啸劲气可以和法相神通期炼气士的神通相当,有三阶法器的威力。

方兴暗自揣度,若是他接连使用《先天虎符真文经》的两大精要奥义,以王虎潜伏之势和猛虎伏行之势配合先天虎啸劲气突然袭杀,对方五这些人类炼气之士的身躯而言,有一击必杀之效。

更何况,方兴此时已拥有了灵识,在灵识的指引之下,方兴可以更精细的施展先天虎啸劲气的。如果说在原来的粗犷驱使办法前,先天虎啸劲气是一口浩荡长河,澎湃汹涌难当;那么现在在灵识的精巧控制之下,先天虎啸劲气可以化作一柄一柄绝世宝剑,齐齐杀出,虽少了几分声势,但是却更加阴狠毒辣,让人防不慎防。

这些已经足以成为方兴的一招杀手锏了。

又想了想,方兴自觉地心里好多了。他再次盘腿坐好,膝盖上横放着那柄三阳一气剑,手中捧着那册传法族老赐予他的《鸣雷诀》,细细翻阅。

看到第一页,方兴就不禁挑眉。

只见卷首题写着这么一句话:“无奇毛异质,金骨玉名者,皆不得有妄披于灵文。”

幸亏方兴这几年中,还是曾经好生读过几本书的,因此这段话,他还能懂得是什么。这段话的意思说白一点,就是——如果不是天生资质出众之辈,那不可妄自传授这篇法诀。

方兴不由心中生出一种戏谑之感,他在长辈口中就是一个天生资质不足的人,可眼下,他不仅仅被传授了《鸣雷诀》,连周天运转之法也被秘笈教会了。

方兴失笑一声,接着往下看,却是越看越是眉头紧蹙。

这《鸣雷诀》中的文字晦涩拗口无比,充满了大量的修炼术词和隐喻,即便方兴已经看过了方五的炼气手札,对炼气之道了一个较为清晰的了解,但他此刻可看起这册法诀来,还是时常觉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幸好,方兴此时已经学会了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法诀中还有句段能让他心头灵机一动。

草草看了一篇之后,方兴想起方传武那句‘炼气之士,没有师傅教,十有八九要夭折’的话来。看了看手上的法诀,方兴只能苦笑摇头。

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炼气大道,读书识字时也只听闻过一些世俗口耳相传中被七扯八拉,变得唯有让人啼笑皆非的奇闻怪谈。方子正说他天生资质不佳,他起初还不在意,自以为有种种福缘在身,并不畏惧这区区资质之拙。可眼下,方兴终究是明白了,自己和那些炼气天才们的区别了。

若是没有方子正耗费几年心血为他炼至了一页秘笈,光凭他照着这本书册炼,侥幸中途不死於非命的话,那恐怕也得八百年才能将这鸣雷之法的运转之法领悟出来吧。

方子正所说‘细细看一看那册《鸣雷诀》,便可成筑基之法’,对方兴来说也是一个侈望了。方兴无奈的将手中书册放下,他不打算再这上面浪费时间。方子正一边又一边的在他耳边告诫炼气大道的凶险,也从侧面提醒了他,不可操之过急。

“明天正是传法族老约定要给位传授《鸣雷诀》的时间,到那个时候,这些法诀就自然能够明了了。”方兴想了想,便安心了。

他放下册子,转手拿起膝上的三阳一气剑,才一捧到手里,就听乌鬼在本命尸珠苦苦哀求。他之前太过啰嗦,便在方兴专心实验的时候被关了禁闭,非有方兴的容许便不可说话。

方兴才容许他说话,便听见乌鬼大惊小叫的嚷了起来:“主公,主公!你手上的法器好生好厉害呀!

方兴有心试探他,便说:“这是三阶的三阳一气剑,你觉得如何?。”

乌鬼得意的高叫道:“小的知道!三阳一气剑,好法器啊!是东平方家炼制的三阶上等法器,足足有九重禁制的法器!集日曜、月华、星辉于一剑,相生相应,威力巨大,最是克制小的这种尸类修行了,仅是一剑就可以斩开铁尸之身。”

方兴听了心喜,便心念一动,灵识涌上剑身,略一舞动,这柄三阳一气剑,便从窗口飞了出去,斩断一束花草后,又飞回来。

“威力似乎并不出彩呀!”方兴以灵识驱使这件法器,却觉得剑身沉重,毫无灵动之感,便是砍着呆立不动的花草树木都有些吃力,不由奇怪。

但凡法器的驱使都需要人用心血祭炼,方才能如臂使指的妙用,方兴不知此中缘由,自然心有疑惑了。

而乌鬼也不知道方兴不懂这点,他见方五手持法器这么久也不曾用心血祭炼,却是心中浮想联翩,以为方兴身怀重宝,并不打算要用上这柄法器。他便从本命尸珠中飘了出来,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尖着嗓子叫道:“这柄法剑主公还不曾用心血祭炼过。难道主公是留着赏赐给属下的?小的斗胆,请主公暂且等些时日。小的初投主公麾下,还不曾立下过什么功劳,等小的为主公立下汗马功劳之后,主公再赏给小的吧。”

就在这时,方兴又忽然听到母亲房间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一个娇小的倩影出现在院子中……

第二十二章 哪个少女不怀春

“一个酥饼,两个酥饼,三个酥饼,四个酥饼……哇,好多酥饼啊!”

竹儿两眼冒光的看着这些在她身边漫天飞舞的酥饼,开心得手舞足蹈。

“下来呀,下来呀,都给我下来嘛!我要吃你们。”她起先还只是努力踮着脚去够它们,但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也丢开女孩子的矜持心,不顾形象的跳呀蹦呀,可是就是捞不着这些鬼灵精怪的酥饼。

“呜……桃花酥、杏仁酥、还是我最爱吃的红豆梅子酥。呜呜,你们为什么不下来给我吃呀?”这个小丫头气的两脚直跺。

“我要吃,我就要吃嘛,你们都快下来给我吃嘛!呜呜……快点嘛!”

这时,好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这些糕点小吃和酥饼们一个个都乖巧的降到她嘴边,上面的各种美味点缀都在闪呀闪呀,好像是在无声的倾诉:“快吃点我呀,快吃点我呀,我要被你吃掉呢!”

“嘻嘻,你们真乖!”小丫头不禁止泣转笑,拍手叫好,她把小嘴张得大大的,正准备大口咬上去,可嘴边的那些好吃的,却一下子又调皮的飞远了。

竹儿顿时着急了,一边喊着:“回来呀,你们都给我快回来嘛。”一边拼命的去追赶。

可是,这些各色酥饼飞的都太快了,竹儿就是将吃奶的劲也使出来了,可还是追不上。她只能跟在后面不停的跑呀,跑呀,跑呀……然后她听见了自家夫人的声音——“竹儿,快起来。”

“咦?怎么是夫人的声音,难道她也想吃吗?”小丫头偏着头困惑的想了想。

“哦,原来是我在做梦啊。”

于是,竹儿揉了揉眼睛,然后就醒了。

竹儿晚上就睡在方母房中,在靠外边一点的地方,隔着一层床帘,搭了个铺子。这样一来,以便夜里方母有什么事,也好唤她。

半夜被喊醒,竹儿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是迷迷糊糊的盯着夫人手上的红蜡烛。烛光不停的跳动,就好像是梦里的红豆梅子酥……

“可是,我还是好想吃……呜呜……”她偷偷的揉揉肚子,悄悄在心底对自己说。

“竹儿?竹儿,你拿着蜡烛,到衣橱左边的那个箱子里找一个盒子出来。就是贴着锦鲤鱼的那个红箱子,恩?竹儿?你听着了吗?”

“喔,是的夫人,我知道了。”竹儿呆呆的坐在床上,脚上漫无目的的蹬着便鞋,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而这时候,方子晴就合着衣服,半依在床头看着她。瞧见竹儿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方子晴也不由笑了,她又补充道:“是贴着锦鲤鱼的那个箱子,盒子有一尺长,就放在箱子的最下面,外面包着红绸子,你去拿来。”

这下,竹儿总算回过神来了,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听明白了,然后打着蜡烛,在箱子里摸了半天,才在一堆衣服里找到了一个和方子晴所说尺寸差不多的长盒子。

方子晴从她手里将盒子接了过来,顺手就将外面包着的红绸子给解开了,只见里面躺着一个一尺来长,约食指宽的紫檀木盒。除了用料有些精贵外,外表也没其他的装饰。

不过,竹儿却好像看到盒子的一侧正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灯光的映衬下隐隐约约闪着光彩。

方子晴伸手在木盒上一抹,也不打开看看,就直接将木盒又递给了竹儿。

“再用刚才的红绸子包好,然后送到兴儿的房里去,就搁在他的书架上。快去快回吧,不要多事。”

竹儿接过来,想要再看,却发现刚才的牡丹花竟不翼而飞了。“难道是我眼花了,看见那么多好吃的都看傻啦?”竹儿暗自为自己的傻模样感到好笑。

“快去吧。”见到竹儿的迟疑,方子晴又催了一遍。

“嗯。”

竹儿依言来到方兴房,把盒子放好了。她习惯性的拿灯火照了照方兴的床。她有点奇怪的发现:今天晚上的方兴睡得好像很不安稳。

她很奇怪,“平时三哥哥睡觉最老实不过的呀!每天晚上的被子是怎么盖的,第二天起来保证被子还是原先的模样,不曾变过。”

可是今天,他竟然蹬被子了,还把被子扯得不成样子呢!这可让竹儿好笑死了,她看着方兴熟睡中的面庞,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好像是梦见什么好事一样。

竹儿先是笑意盈盈的上前给方兴掖了掖被角,又给他拉扯好被子。然后,却把嘴嘟起来,又翘起下巴,伸手在方兴面前摆动,她小声嘀咕说:“坏人!就喜欢乱摸人家的辫子,讨厌呀,我也要捏你的脸……”

她想挑一块肉最多的地方,狠狠捏一下,却又想起方子晴的吩咐,于是就吐吐舌头,又冲着熟睡中的方兴,做了一个鬼脸,便快步走了回去。

竹儿回来后,方子晴也没多说什么了,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明天早上起早点,再将盒子取回来原地放好。”便睡下了。

可做完这一切的竹儿却睡不着。晚上的事情很多,她和方兴相处的时候,还有很多话都未曾说出来,也还有太多的心思未曾表露。现在她睡意消退,又是处在万籁无声,月光入帘的深夜,正好适合她暗自琢磨心事。

这会儿,屋子里的油灯和蜡烛都已经被熄灭了。她轻轻的翻了一个身,面对墙壁蜷缩了起来。在这一片浓得几乎能粘住人的眼皮的黑暗中,她瞪着眼,暗暗发呆。

今天小依姐姐来的时候,和她说了好多好多她们这些小姑娘之间的私房话,给她感触很大。让她这个平时不忧世事的小丫头,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了。

小依告诉她,她马上就可以搬到内院中去了,然后又和她说了很多关于大院里的事情,比如:三姑娘房里面的侍琴姐姐,就要嫁人了,三姑娘格外的慷慨,一下子就贴了她好几贯的钱做嫁妆,还有大夫人房里的小蝉,还有还有……

竹儿渐渐长大了,在对这些事情感到俏脸羞红的同时,也是渐渐憧憬,渐渐的含梦了。小依还坏坏的取笑她说:若是兴哥哥真是要收她,那肯定就是在最近一年里要坏了她的身子。

“这个死妮子,就知道取笑人家。哼哼……”竹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小依说的这些话,好可恶,却又好让她期待……

“真的要那样吗?和三哥哥睡在一起,然后脱得光光的,一起打滚?”

竹儿一想到这就两腮通红,一对剪水般的双瞳含春,媚眼汪汪盈盈。

她的家里很穷,很小的时候,她就被送到方家做工。有一次,她看到洗衣服的大姐姐和院子里拿刀的男人,光着身子在草地里滚来滚去,粗重的喘息声就象一头老母猪在哼哼,还有大姐姐的叫声,好痛苦好难听了,就像一只在泥地里打滚的驴子,太可怕了!

她那时还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捂着脸偷偷的跑掉了——在她看来,那白白的两堆肉好难看哦。

那次偷窥好像被他们发现了,自从那次之后,洗衣服的大姐姐好像就对她很不友好了,可却还时不时来和她说些让人脸红的话。而且那个拿刀的男人也总爱在她身边转悠。

竹儿很害怕,就把这些偷偷的告诉了她最要好的朋友平儿姐姐,然后央求伙伴去求院中的管事婆婆,把她从洗衣服的院子里调走。也直到那时候,她才在伙伴的口中知道了——原来把衣服脱得光光的,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就是男女在一起睡觉的样子。

“扑哧……”在角落里暗暗想着心思的竹儿,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嘛,那样子好羞人,好丢脸啊!”

这样憧憬了好一会,这丫头又有些埋怨了。今天她听了小依的悄悄话,就忍不住试着穿上了那件夫人以前赏赐下的漂亮衣服。

那可是最上等的绸缎制的好衣服,虽然是很久以前的布料和样式了,可如今她穿起来还是极合适的。以前,她一直都舍不得穿的衣裳呢,可是今天却不为什么突然就想穿上身上,给她的三哥哥看。

对着夫人的那面铜镜,她顾影自怜的好一阵子,是越看越喜欢呢。就连夫人也连声夸奖她生的标致,让她害羞了好长时间。可是她想要等的正主却到了很晚的时候才回家。而且面对她的新衣裳,他竟然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连夸奖她一句都没说,让她好生失望,不禁心里埋怨这个负心汉,“哼,这个不解风情的坏蛋!”

竹儿心里恨恨了一会,可转念又想到今天那人的眼神,热辣辣的、赤裸裸的,好像要把她从衣服里剥开,剥得白白的……

“呜……”竹儿捂着脸,头埋在被子,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在发烫,身上也燃起了一道热流,不由自主的,她将两腿夹得紧紧的。

“不想了,不想了,好羞人……”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恢复过来。带着睡意,她的思绪散得远远的,迷迷糊糊的。

“刚才夫人要我找的那个红绸子的手感好奇怪啊,一点也不像我们身上穿的……”

“那盒子也好奇怪,还会发光呢……”

“今天的三哥哥好像挺怪的,夫人晚上也挺怪怪的……”

“和三哥哥睡觉了,那会有很多桃花酥可以吃吗?我想吃最好吃的红豆梅子酥……”

“我困得慌,想睡一会儿……”

“……”

第二十三章 一丝明悟在心间

“这个丫头真是……”

方兴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出一幅睡着的模样。

他现在的灵识,可以将身体四周十丈内的动静探知的一清二楚,竹儿一推开门,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方兴就已经听到了动静。竹儿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自然也被他瞧了个清楚。刚才,他可是强忍了半天,才没有笑出声来。

“真是个可爱的丫头呀!”

摇了摇头,方兴心中失笑。竹儿走后,他便从床上翻身起来了,而心神却不由自举的被书架吸引了,准确的说是被那件竹儿拿进来的红色物件所吸引了。

方兴目光紧紧的盯着书架,有些心不在焉的问乌鬼:“你刚才说什么?”

乌鬼挠了挠头,他刚才的一番话被竹儿的忽然出现给打断了,现在方兴主动旧事重提,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乌鬼喜滋滋的说:“主公,小的是说等小的立下了汗马功劳之后,主公再将……”

从那红色绸缎里散逸出来的气息是这么的古怪,情不自禁中就吸引了方兴绝大多数的注意力。此刻,他哪有心思听乌鬼再啰嗦呀,当即不耐烦的打断道:“不是这一段,是前面那段,你说的什么‘心血’?还是什么来着?”

“呃,是心血祭炼,小的是说主公的三阳一气剑还未曾心血祭炼。”乌鬼失望的呐呐道。

乌鬼的本命尸珠虽然已经被方兴牢牢控制住了,但是方兴依旧不愿将自己的真实底细暴露给这只足有四百多年的老鬼物。他听到了乌鬼的话,略略分神,便一心二用的试探起乌鬼来。

“废话,我自然知道什么是心血祭炼,我是好奇你们尸类修行怎么也知道这个,你们也有心血祭炼之法?”

乌鬼把方兴的心不在焉的试探之举,当成了他的随口一问,乌鬼也没生疑,闻言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主公是说这个啊,小的懂的心血祭炼之法肯定比不上主公所知的。像小的这种尸类修行之路艰难呀,修炼法诀极其难得。小的知道的心血祭炼之法实在简陋,还是当年有幸在乱风岗上听乱风大王开坛讲过的一种笨办法。”

“小的心血祭炼之法,只会将灵识一点一点的勾勒在法器的禁制之上,一二来去就能依照法器的禁制阵图将法器炼为己有了。当初在古冢荒丘,小的就是用这个笨法子在炼化赵阳的法器,没想到却撞上了主公的虎威。这个办法吃力又麻烦,主公自然是用不上的。”

“好了,知道了!”

方兴摆摆手,让乌鬼闭嘴,心里却道:“用得上,怎么用不上?若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心血祭炼呢!”

他现在也不心急去用乌鬼所说的心血祭炼之法炼化法器,那书架上的神秘物件才是他目前关注的重点。眼下,那个物件躺在他的书架一栏,在幽暗的房间内,散发着丝丝紫光。

他的灵识不能探如过方母的房间,自然不晓得方子晴和竹儿的那段对话,可他依旧能隐约猜到,这个散发着古怪气息的物件一定和他的母亲有关。

方兴小心翼翼的点亮灯火,垫脚下床,走了过去。借着灯光细细打量着这件被竹儿连夜送过来的物件。

这是一个被红色绸缎包裹的盒子,方兴用肉眼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又准备启用灵识探查一二,却发现他的灵识竟被那一层单薄的红绸阻碍的不得入内。

以他的灵识竟然都难以探清那绸缎下的物件究竟是何物,这样方兴有些惊讶。

“这红色的绸缎还真是古怪!”

方兴暗暗吃了一惊,要知道,现在就是一尺厚的实木板也能以阻止方兴灵识的渗透。他越发对红绸下面的物件感到好奇了,“这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我还是拆开来看看。”

方兴谨慎的将红色包裹拿到手里,入手微沉,看来这个包裹内的物件分量还不轻。外部的绸缎给人的感觉有些粗糙,似乎是沾了一层厚厚的泥浆似的,而绸缎下的物件手感坚硬,方兴判断这应该是个木盒子。

这个木盒大约有一尺长,比较薄,也不知道里面终究放了什么东西。

又认真记下了红色绸缎的包扎样式,方兴伸手便要去揭开结扣,绸缎上却有一阵忽如起来的雷电之力闪过,狠狠的在方兴的手上蜇了一击。

“嘶……”方兴抽了口凉气,赶忙缩回手。这道突然袭击还真是又快又狠,方兴一不留神就被击中,很是吃痛。

方兴心中惊疑不定,他就是感觉到这包裹毫无危险这才伸手的,可鬼才知道这道电力是从何而来。

“主公,那红色绸缎上好像有禁制。”乌鬼提醒道。

他这一开口,正好提醒了方兴,方兴立刻下令道:“乌鬼你去拆开它。”

乌鬼哭丧的脸,连忙惨叫道:“主公,那红布上面好像有很多朱砂画的符箓和禁制,依小的现在微弱的修为要是摸了上去,怕是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主公了。主公,小的跟随您这段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有苦劳也有一颗红彤彤的忠心上鉴日月下鉴黄泉,小的可舍不得离开主公啊。”

这时,红色包裹上,又有一阵阵紫气犹如波浪翻滚一般溢出。黯淡的灯火下,紫光连连闪动。

“那你就闭嘴。”方兴也没打算让乌鬼这么快就牺牲,更没有兴趣听他哭嚎,便直接打断了他的啰嗦。

乌鬼松了一口气,这时正好看见,有些许紫气从包裹的间隙中飘了出来,浮在方兴的面前,他连忙叫道:“主公快看。”

方兴定眼一看,那些紫气竟然渐渐在他面前演变成了一行紫色小字:“不要拆。”然后又重新化作紫气慢慢散去。

字迹娟娟,这分明是方母的笔迹。方兴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一幕。幸好最近这几天他已经是颇为见多识广了,很快他又恢复了过来。

想了又想,方兴心道:“这应该是母亲事先留下的一道禁制,专门用来糊我?我就不信还有第二次。”

想罢,方兴便伸手再碰。

“啊!嘶……”接下来的一击电蜇就更痛了。然后方兴又再次看见紫气飘出,又有两行字在方兴的眼前被勾勒了出来。

上面一行紫字依旧是:“不要拆”三字,而下面的另一行则是署名,“你的娘亲”

方兴耸肩,看来这还真是他母亲遣竹儿送来的神秘礼物,方母在他心里的神秘感本来就重,眼下有如此遭遇他也不感到丝毫的奇怪。他只是有点不想认输,心里还认为这是他母亲给他留下的一道考验,考验他的毅力……

于是,方兴又一次伸手去触碰红绸的扎口,随即低声惨呼:“嘶嘶……痛!”

“傻孩子,不要拆。”紫气形成的文字又变了。

“事不过三啊,如果是母亲留下的考验,这回应该就没有了吧。”

方兴继续伸手,然后继续被电蜇!

——“嘶……”

——“不要碰它。”

“第四次了,说不定这是个脑筋急转弯式的考验,就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在第四次失败后放弃,真相就在前面……”

方兴还是伸手,结果还是被电蜇!

——“啊……”

方兴痛得不住的龇牙,他有些知难而退了。然而就在这时,情况突变。那再次散出的紫气竟忽得化作了一只身着紫色羽毛的肥硕鹦鹉,在房间内乱飞了一阵后便落到方兴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盯着他瞧。

方兴的肩膀上毫无着力之感,于是他明白这只鹦鹉只是一个幻影。方兴也一边侧着头盯着它看,一边作势去碰那红绸包裹的扎口。

“呱呱!”看到他的举动,这只幻影鹦鹉顿时叫了起来。一道声音在方兴的脑海中响起:“不要拆,不要拆呱,夫人说呱不要拆。”

方兴挑眉看着这只会说话的幻影,在心底回道:“你是什么?母亲为何不要我拆开这个包裹?”

“我是鹦鹉,会飞的鹦鹉呱呱,不要拆,夫人说不要呱你拆。我身上一共一千两百枚电光符箓,你拆不了呱,拆不了!”

随后,这只幻影鹦鹉便展翅飞起,叼着那沉重的包裹便又飞回了书架上,然后随即化作紫气重新飞入包裹之中。

乌鬼惊呼道:“主公,难道这绸缎下面的东西是传说中的上三阶灵宝?小的听说只有灵宝会生出法相,甚至还可以自己修炼呀……”

方兴闻言沉默,他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宝物有灵,还是他那位神秘的母亲的事前布置。反正现在‘一千两百枚’电光符箓,就已经完全让方兴望红绸而兴叹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了再度探查红绸包裹内物品的企图。

不过这几番忍痛试探倒也没白费,在数次被电光符箓蜇痛之后,方兴也感觉到,随着红绸包裹中的紫气渐渐溢出,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古怪又亲切的气息。

这种气息柔和而敦厚,清逸中又带着厚重,方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仿佛身处皑皑雪山。

再吸上一口气,方兴感觉到,他似是蓝天碧水中的悠悠白云;又像是一棵青青小草,被暖暖春风吹拂;或又是汩汩溪流,深入大海;这是一种回家的感觉。

七色宝光也兴奋了起来,开始在方兴体内缓缓蠕动。方兴感到一阵天旋地动,他踉跄得奔到床边,扶着床边坐好。

他强忍着昏睡的念头,命令乌鬼为他戒备外人之后,又一把抓过那张记着七色宝光实验记录的纸张,手掌一合,劲气吞吐,纸张便化成了一堆粉末,这些已经完全不需要了。因为那道古怪气息,正在引导他更为深入的了解七色宝光。

房内幽静,方兴躺在床上,他的心底像是浮起了一道光,方兴的心神一步不离的跟着那道光走,慢慢的来到一片新生的世界。

一丝明悟在心间,方兴知道,在这里,七色宝光一切的秘密,都将为他一一展露清楚。

因为这里正是他的灵台心境。

而他就是这里的王!

第二十四章 吾有一誓名逍遥

方兴前几次踏入灵台心境,都是不知因何缘故,只是稀里糊涂去了,然后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唯有这一次,他前往灵台心境之前,尚有一丝预兆。

之前,方兴总是苦恼于灵台心境中奥秘太多,却又不得其门而起,以致他心头有千头万绪都难以解脱。眼下,他终于发现了一个较为可行的办法,真当是心头一片欢喜之色。

故而,当方兴再一次踏入灵台心境之后,他也将那红绸包裹下的神秘物件,又看重了个十分。

这一次,他出现在青冥之上的渺渺云端,依旧是那一身青衫,只是腰际的七色宝光又不见了。方兴对此毫不感到惊讶,他来前就已经有了一丝明悟。这一次或许能彻底揭开七色宝光之谜。

在翔游云海时,方兴借着来此之前的那丝明悟,对自己说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七色宝光的底细给挖个清楚!”

虽然方兴暗自定下了如此目标,但他的心情却并不急躁。方兴这一次来到灵台心境,心中更多的是一份回家的心情。就像是过去遥远的岁月中那记忆模糊的除夕之夜,他千里迢迢回到家中享受着父母给他烹制的美妙食物。

当那神秘物件所散发的古怪气息渐渐消失之后,方兴也没有丝毫的焦急,只是顺着心头的感觉一直飞翔。

灵台心境似乎无边无际,没有日月,却有风雨,还有蓝天白云和大地湖泊。这里却一直笼罩在一片晖晖之光中,并无半点昏暗之感。

有风拂面来,方兴飘飘然自翱翔。与一朵朵白云做伴,他竟能感觉到一阵阵莫名的幸福感,这种心神彻底放松的感觉真让方兴怀念。

又在云海中翱游了片刻,方兴缓缓朝大地飞去,渐渐可看到玉池清泉,山脉树林。他落在地上,行走在一片坚实的土地上,身边有一湾清溪,也有一片树林。

在这片郁郁如薄霞的光彩中,方兴听见风吹树梢声,听见流水潺潺声然后又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个低沉中带着几分悦耳的声音响起:“道友,请留步。”

方兴转头望去,见一人站在那清泉中,白衣飘逸,峨冠高帽,白须飞扬,正微笑得看着他。初一见他,方兴就觉得此人很是眼熟,再一细看,就发觉这个人既像那日灵鹫老祖所化的须鬓皆皓然的老翁,又似他梦境之中传授他《先天虎符真文经》的那位持杖悬壶的白发老丈。

果不其然,方兴随后便听见那白衣老翁开口道:“道友有礼了,吾乃灵鹫老祖,是天下知名的大善人,今天有幸结识道友,心中欢喜,特来与道友成就一件美事。”

方兴歪着头且听此人胡扯,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踏入灵台心境了,他对这妙境的变化,也或多或少有了几份了解。

“吾观道友气相,有灵光从天灵盖直喷出来,一身横练的筋骨,百年难得见。道友堪称奇毛异质,金骨玉名啊!”

方兴听到这里不由莞然一笑,‘奇毛异质’和‘金骨玉名’这两个词,还是他也读《鸣雷诀》时知道的,不想这会儿,这面前之人已经活学活用了。

至此,方兴已经全然明白了,面前这人是他灵台心境所幻化出来的虚影,其所用的形象和台词均是方兴自身的记忆,这也就是他对此人如此熟悉的缘故。

“道友,吾有一册《御女七十二式》秘笈,乃是是无价之宝。今日,吾看与你有缘,就免费传授给你吧。”

“呱噪!”

方兴道了一句,然后耸耸肩,不待这人再多说什么,便心头念生,虚空中忽然闪出一柄无形的剑气,将那白发老翁当头劈成了两半。没有血迹,伤口处唯有丝丝缕缕的五彩云气慢慢散溢。

隔着数丈远的距离,方兴伸手往虚空中一抓,就将那残尸体捏成一团五彩云气,擒了回来。他掂掂在他手中聚拢成一个五色皮球模样的气体,不由轻笑了起来。这果然是灵鹫老祖残余精魂被他灵台心境虚化出来的角色,身上带着些许灵鹫老祖残余下来的记忆,又同时被方兴的记忆所感染,一来二去,就演变成了这么一个玩意。

方兴伸手一抛,那段残余精魂又被他抛掷到了数十里外,重新化作那位白发白须,满面红光的得道老翁模样。刚才方兴在灵鹫老祖的那团残留精魂中感觉到了太多的邪恶和猥亵的残念,他一时间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思想,唯有眼不见心不烦。

灵台心境并无边际,唯以方兴的心境变化为根。方兴在这里,若是有意便可以将人抛掷数十里,甚至百。千里之外,只要方兴的灵识能支撑如此的消耗便成。方兴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如果他的灵识能进一步蜕变为神念,那它在灵台心境中的作用将更进一步,真正达到一念成山河,一念日月崩溃的境界。

想通这点后,方兴已经对他这一次的灵台心境之行,有了明确的把握了。

——这将是一场考验他意志的路程,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挑战心魔之路。如果他赢了,他将会找到那蕴藏在七色宝光身上的奥秘,甚至还能发掘到一些他从未想到过的……

于是方兴跟随着心头闪现的那丝灵感,向东前行了。

一座巍峨的黄土祭台又出现他的面前,方兴眨眨眼睛,下一刻,他瞬间移动到祭台之顶。祭台四周仿佛又出现了那日草原活祭奴隶时的残忍一幕。

白皙的娇躯支离破碎,健壮的肉体残破,到处都是四分五裂的肉块,残骸遍地,鲜血横流。到处都是惨叫声与乞求之声。

那烦恼人的乞活之音又一次飘起,“灵鹫我祖,救我!”

然而,方兴这一次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呼救之声充耳不闻。他对着响彻着哭嚎之声的地方说:“我就是我,我是方兴。”

这是他叩拜母亲时得到一丝明悟,此刻说出来,四野顿时一静,然后那些哭泣之声,则变成了“方兴吾祖,救我!”

神色不变,方兴有对着尸山血海说:“唯我是主,只有我才是我的主人。”

这是他前日在灵台心境中手握错金虎符所悟。此言一出,天地无声。

方兴随即又道:“天助自助之人,你们都散了吧。”

这是他那日被先天玄冥神光囚禁于幽冥之中所悟之感。这一刻,他说了出来,便说服了他自己。无论是巍峨百丈高的黄土祭台,还是那些尸体和血液,也在那一刻,于瞬间内化作一股一股腥臭的血气。

方兴依旧将他们抓过来,搂成一团,抛掷遥远的地方。这些都是他吸收草原血祭的精魂血气之后残余的戾气,里面充满了怨恨、恐惧和最卑微的希望。方兴此刻依旧不能彻底解决这类负面情绪,只能管束起来,远远的打发了,眼不见心不烦!

又行了数十步,眼前的景色渐渐山清水秀起来。转眼间,一座被火舌吞噬的小村庄又出现在方兴的面前。

在那火神舞蹈中,一个稚嫩的身影,静静的站在哪儿。她手中拿着泥土捏就的偶人,雪白的小脸上洋溢的却是深深的失望之情。

在哪一瞬间,方兴的心底猛然生出一股愤怒之情,然后也是在那同一个霎拉间,他又收敛起心头的愤怒,心中唯剩下一边凛然。

小女孩用怯生生的眼神在盯着他,好像在无声的问:“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了?”

方兴看着小女孩,看着她的天真的脸,他无法说出其他的话来。这一刻,他只能在心底对自己说:“我替你们报仇了,安息吧。”

随后,眼前虚妄之景全然消失了,眼界中一柄七色宝剑,正插在不远处的山石中。

在三道拷问他本心的关卡前,方兴都用他的所感所悟一一说服了他自己,他的心境在那一切结束的瞬间内,为之清灵,为之通透,剩下摆在方兴面前的就是一路坦途。

方兴一步一步走近,当他走到距离七色宝光所化的那柄剑前不足一丈的地方。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意料之外。七色宝剑忽然化作一个身影——另一个方兴,一摸一样的面容,一摸一样的装扮。

“我的主人,你终于来了。”那个‘方兴’缓缓开口道,声音无情无欲。

方兴看着另一个他在自己面前说话,不由感觉到一丝荒诞,但是好奇的心,让他很快忘记了这一点,他问道:“你是?”

似乎察觉到方兴,心中那一丝的怪异,那个‘方兴’重新化作一柄宝剑,立在地上。他的声音则在放方兴的心底轰鸣着。

“我是你的一道誓言,是你在黑暗禁锢之初所立下的誓言。”

方兴好像在那一瞬间把握到了自己心中的一份悸动——那是一种沉睡了一百多年的记忆,震撼着他的心灵,他连忙问道:“什么誓言?”

七色宝光的声音继续响动着:“一百一十年前,你踏破虚空穿越至此,天地降下那道七色宝光将你囚禁在无尽黑暗之中,想要抹去你前世的意志。那一刻起,我便在你的心中孕育起来。”

“被囚禁的第一个十年,你雄心勃勃,想要超脱囚牢,我从你的雄心壮志中吸取着力量,破壳而出。”

“被囚禁的第二个十年,你沮丧异常,痛哭流涕,不知所措,我从你的灰心丧志中吸取着力量,扎根。”

“被囚禁的第三个十年,你哭天喊地,乞求光明,我从你的眼泪中吸取着力量,萌芽。”

“被囚禁的第四个十年,你到处求神拜佛,乞求天上神仙佛祖救你,我从你的祈祷中吸取着力量,获得水分。”

“被囚禁的第五个十年,你狂态泛滥,指天骂地,我从你的肆意中吸取着力量,获得阳光。”

“被囚禁的第六个十年,你装疯卖傻,疯疯癫癫,我从你的逃避中吸取着力量,获得了养分。“

“被囚禁的第七个十年,你若心死灰,万念俱休,我从你的寂静中吸取着力量,开始成长。”

“被囚禁的第八个十年,你陷入了沉睡,我在你的睡梦中吸取着力量,继续成长。”

“被囚禁的第九个十年,你苏醒过来,我在你的清醒中吸取着力量,茁壮成长。”

“被囚禁的第十个十年,你心有所悟,心头一片宁静,这黑暗囚牢的禁制也开始松脱,而我也已经根深蒂固。”

“被囚禁的第十一个十年,我终于成长为一颗参天巨木,可以为你遮风避雨。我将你从黑暗的禁锢中唤醒,我为你庇护了你剩余的自由意志,我为你压制七色宝光,我为你开辟这一天的灵台心境,我为你杀死灵鹫老祖,而你也因为我而脱困而出,得以再次行走在人间。”

“你在短暂的迷失之后,终于被这片天地所接受,现在你再一次找到了我。”

“请记住,我是你策马飞驰时的惬意,也是你踏云飞天时的幸福,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你的第一道誓言,也是你一切力量的源泉。”

“我从你的一百一十年的禁锢岁月中吸取了无穷的力量,我也从这片天地所降的七色宝光中吸取了无极的力量。”

“一百一十年前,你叫我叫自由之誓言。而现在,我已经吸取了七色宝光的力量,你可以叫我逍遥之誓言,这才是你真正立下的誓言。”

“请你记住我的名字。”

“我可为你尽破后天一切有为禁锢之法。”

(《九霄天帝》第四卷图穷匕见完!)

第一章 拨开云雾见天日

方兴伸手将七色宝光所化的长剑,从地上拔了出来。

他将它牢牢握在手中,一股异样的感觉让他心头为之一振,心里所有的疑问都自去消散。

在漫长的黑暗禁锢的岁月中,方兴渴求自由,心中立下一道大誓。

一百一十之年后,他收获了丰硕的果实。他潜藏在心中的那道微弱的念头,在他一百一十多年的心血浇灌之下,终于成长为开天辟地的宏伟大力。

此一次,他的灵台心境之行,如拨开云雾见天日,有着正本清源之效。如此一来,方兴又一次将命运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

卧室内,方兴在一阵的失神之后,再度睁开双眸,眼中再次闪动着灵性的光芒。

一缕微笑在嘴角边荡漾着,七色宝光从方兴的十指之间流溢出来。灵识在冥冥中为他带来了无穷的思绪。

这是一种悠然的感觉,随着七色宝光的渗透而散发至方兴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然而方兴却在这种无思无虑的逍遥的背后,感到一股淡淡的惆怅和孤寂。

方兴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心境还不够完整的缘故。

他起初并不懂七色宝光为何会说它以前是自由之誓,现在又是逍遥之誓。当他再一次把握住七色宝光的脉搏之后,方才明白了它所说的一切。

自由之誓是他的力量源头,是他保留前世意志驻留在这方世界的基础。茁壮成长了一百年多,它终于在吸取了七色宝光的力量之后,得到了此方世界一丝的本源之力,追溯本心本源后成就为逍遥大誓,但这道大誓言还并不完整。

自由之誓只是逍遥大誓的一部分,方兴的逍遥誓言,尚未全功。

而七色宝光中,他的自由之誓只得了一色紫光。然而这一色紫光却包含了一丝这方世界的造化奥妙。方兴得了那一色紫光,便自然受了大道启迪,以致灵台心境蒙昧渐开,在灵台心境中开辟出一片天地来。

那笼罩在晖晖之光中的灵台心境,便是自由之誓为方兴开辟出一片天地。

皇初紫元之天,这便是它的名字。

一道誓言、一色宝光,开辟一天,这就是方兴所得的那份明悟。

然而,方兴也是因为被囚禁一百多年,这才领悟到了自由的真意,从而能够得证自由之誓。但是逍遥二字,他却并无领悟,他所能想到的只是那份无拘无束的单纯的快乐。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一一领悟七道真意,立下七道誓言,获取七色宝光,开辟七天,得证逍遥大誓。

这时,窗外已见曙光,方兴从床上起身,眼眸中一抹紫色光芒涡旋般缓缓旋转着。

皇初紫元灵光,可‘尽破后天一切有为禁锢之法’,是方兴的自由之誓糅合了那七色宝光中的一色紫光后所得到的能力。乌鬼本命尸珠上的真灵印,便是为它所破。

拥有皇初紫元灵光之后,一切与自由相逆的定身、惑神之法对方兴再无效果,更多的神效就方兴连自己也说不上来了。此刻,方兴心头一片期待——若是能彻底得证逍遥大誓,那他又会获得怎样的惊人伟力呢?

方兴凝视打量着四方,眼前的一切与昨夜的景致完全截然不同,一种全新的视觉感受让他眼前一亮。他将目光投至那包裹着红色绸缎的神物宝物上,在皇初紫元灵光的帮助下,方兴轻而易举的看到那绸缎上有人用神念以朱砂勾勒出了重重符箓,这可能就是昨夜那只鹦鹉所说的电光符箓。

他甚至可以感觉的出来,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用皇初紫元灵光将这将近一千多个符箓所组成的重重禁制一一破去。

方兴心中灵机一动,他暗道:“难道皇初紫元灵光连这种禁制也可以破去?”

对皇初紫元灵光的妙用,方兴自己也不甚了解,只能摸索着学习。现在正巧想到这点,方兴便着手实验。他双目运起皇初紫元灵光,向其中一枚电光符箓凝视过去。在一阵眩晕之后,方兴就发到那枚略和食指头大小的符箓中,有几道灰色蝌蚪样的电光雷云绕着一组朱红色的固定的轨迹缓缓运转。

“这就是符箓的模样?”方兴暗中猜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皇初紫元灵光朝那轨迹缠绕过去。那枚符箓中的朱红轨迹忽然如狂风鼓吹下的沙土,很快就溃散了。那些失去的运转轨迹的蝌蚪电光,顿时肆意的彼此冲撞。很快的,符箓中便爆发了一阵猛烈激荡的爆炸,这枚符箓随之瓦解。

方兴心喜,又接连实验了数次,均得以成功,他心想着要不要将彻底将这些符箓统统毁去,打开绸缎的禁制,看看盒子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这时他已经察觉出这神秘物件上所散发的紫气堂皇正大,却与他的紫元灵光毫不相干。之前能够在这股古怪的紫气引导下,进入灵台心境纯属机缘巧合。

况且,方兴此刻已知前往皇初紫元之天的途径,已经可以自由来往于现实世界与他的灵台心境了,便将好奇的心思收起。

“既然母亲再三叮嘱说不要拆,那就等母亲来亲手为我解开这个谜团吧。”方兴这般想。

相比这件神秘的物件,眼下另有一物让方兴更为关注。方兴刚才忽然想到,既然皇初紫元灵光可以在破去乱风大王的真灵印后,还可依照旧时的真灵印迹重新掌控乌鬼,那是否能推广至其他物品上呢?比如说那内部禁制已经损坏的锁链法器。

于是,方兴拿出乌鬼的本命尸珠,运起皇初紫元灵光细细打量了起来。那乌龟壳中的七色宝光,在接触到皇初紫元灵光之后,很快就尽数化作了一片深邃的紫光。

方兴将那真灵印迹细细观察了一阵子,他看到那章原本朱红的章印,已经全然流溢紫光。原先的章印痕迹的线条就像是被用人紫色的笔墨重新勾画了一遍似的,不禁心有所思。

又思索了片刻,方兴又从房间内的僻静隐秘【和谐之光】处掏出一根铁锁,这正是那铁尸赵阳的旧物,这是那四根锁链法器中破损最为厉害的一根,其中的重重禁制,已被先天虎啸劲气一一摧毁了,眼下还保留的一点禁制残余正好被方兴用来试验一下他对皇初紫元灵光的猜测。

方兴在这具破损的法器上,试验了几回之后,就越发觉得皇初紫元灵光上有着无穷的奥秘。

法器内禁制就像一幅幅最错综复杂的阵图,而方兴的皇初紫元灵光就像是一根沾满紫色墨汁的狼毫笔,他既可以耗费些许皇初紫元灵光顺着原来的线路重新进行勾勒,也可以直接在原来的线图上乱画一气,彻底打乱禁制的顺序,从而破坏这道禁制。

方兴此刻还不知道,这两样用途的巨大意义足以无视他人对法器的心血祭炼之法,可以直接将夺过来的法器化作己用。他在这一刻,想到的只是‘这下我可找到一种祭炼法器的办法了。’

皇初紫元天可以源源不断为方兴提供皇初紫元灵光,这让他本钱十足,倒也不怕后劲匮乏。当下就要一鼓作气在三阳一气剑试一试这种祭炼法器的新法子。

让方兴没有想到的却是,像三阳一气剑这种完好三阶法器,其中的禁制阵图的复杂远远超出的他想象。仅是第一重禁制,就有千万条线路缠绕交叉在一起。方兴光是以灵识视之,就觉得一阵目眩,更何况还要用皇初紫元灵光在原先的线路上一一重新勾勒。

方兴有些不死心,他的确是非常渴望能够证明皇初紫元灵光在炼器方面的作用。因此,他硬着头皮耐心的做着这项苦活。然而这种祭炼的难度,也远远超出了方兴的想象。仅是一次失误,在皇初紫元灵光便彻底打乱了一整片禁制,随后这种混乱一直蔓延到整个第一重禁制。

在方兴连这第一重禁制,是有何用处都不知道的时候,它就已经在皇初紫元灵光的摧残之下,风崩离析而去。

作为一件拥有九重禁制的法器,三阳一气剑的每一重禁制都需要进过千锤百炼,数十次甚至数百次的炼化的方才能烙下。可眼下,在短短的半刻时间内,三阳一气剑的第一重禁制就这么毁了,皇初紫元灵光的破坏力让方兴都有点傻眼。

正当方兴多少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行为时,他却又发现,在那重禁制崩溃消失之后,皇初紫元灵光竟然占据了原先禁制的位置,并给剑身笼上了一层郁郁的薄霞。而三阳一气剑竟然也因此和方兴有了一丝灵感相应的感觉。

真是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方兴灵识稍一驱动,这柄法剑并腾空飞起,身姿之灵动,更甚往昔。

“哈哈哈!”方兴庆幸的笑。

而这时,一旁的乌鬼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在此之前,乌鬼是提心吊胆的看着方兴将他的本命尸珠翻来覆去的摆弄,他看到方兴眸子中的那抹紫光,更能感觉出其中所蕴藏的浩瀚玄奥的力量。与昨日相比,方兴的身上更多了一股威严的气势,和前几日的表现截然不同。乌鬼本来还有心想开口求饶,可这下也不敢了,深怕惹得方兴一时心烦,便将他咔嚓了。

直到方兴转身研究锁链和三阳一气剑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屋外渐渐出来的嘈杂之声又让他陷入了矛盾之中。不知是该提醒全神贯注在炼器大业的方兴,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眼下这种忐忑不宁的心情,随着方兴的笑声总算是结束了。

乌鬼小心翼翼的提醒着方兴:“主公,外面好像在闹刺客?”

后者当时正一脸的笑容,闻言不由诧异。外面都已经是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色了,竟然还有刺客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方兴阅微皱了皱眉,凝神细听,果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些打斗和呼喊的声音。又细细听见自家的院子里并无异动,方兴不由跃跃欲试道:“正好拿来试剑!”

第二章 紫气东来剑光寒

“一、二、三、四……”竹儿一边点着花盆,一边板着手指。

她口中嘤嘤呓呓的念叨着:“还要去提一桶水,才可以浇完花。然后还要抹桌子、抹椅子,这还要几桶水呢?”

这时,院子一侧的房门被人轻轻从里面推开,一个英俊少年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位少年面貌清秀,一对浓黑的眉毛修长,两唇紧抿,眉宇间洋溢着一股英气。

竹儿听到脚步声,回首瞧见方兴,便向他打招呼:“咦?三哥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方兴含笑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问这个丫头:“外面吵哄哄的,你都不知道进屋避一避吗?”

却见,这个丫头眨眨眼睛,露出一脸迷糊的神色,“外面吵哄哄的吗?”她偏着小脑袋,昂头望着西边的天际,“好像是有一点吵唉,三哥哥,外面的人在干嘛啊?”

方兴看到面前这位少女,小巧的鼻子微微翘着,白皙细嫩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那份可爱的迷糊样子,更是让她的添显几分天真的清纯之美。

“你这个傻丫头,还不快进房里去!”方兴想起这个丫头在昨夜于他面前显露的那份调皮,便忍不住上前,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那光洁的额头。

“呜呜……又欺负人了!”竹儿皱起两道秀气的眉,连忙捂住小脸。

“乖,外面有些事情,你先回屋吧,和夫人待在一起。”方兴面带微笑,轻声温和的吩咐。他目光在镶着酒窝的小脸上巡弋,那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总是很能撩动他的心神,现在他就忍不住去捏一捏。

“哼,知道了。”小丫头捂着脸,低着头,小步跑开。

方兴又叮嘱道:“把那个,呃,思思也一起带到夫人房里去。等一下我回来之后,再去拜见夫人。”

竹儿从手掌的缝隙中偷偷露出一张嗔怪的俏脸,向他吐舌道:“知道啦!”然后又听话的,往房间里跑去。

方兴开心的笑,调戏这个小丫头,总是让他心神愉快。他便在这种心情中走出了院子。

院外,方家的护卫们早已经聚在了一起,神情紧张的守护着方兴家的小院。

方兴推门而出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声声请安的声音,又有四五个护卫冲了过来,将方兴牢牢护卫在中间。

方兴性格老成,一时间也不着急莽撞的冲上去挥刀弄剑。他寻思着,总要先将事情弄个明白,再去试一试他新的手段才好。可方兴在人群中找了又找,也没见着方五的身影。他便朝身边的一个蓝衣护卫问道:“外面什么情况?方五了?”

这个蓝衣护卫,方兴有点眼熟,应该是曾和他一起进城的那数十民护卫中的一员。一身气息很是强横,乃是真灵第三天的佼佼者。眼下,面前这十几名护卫中隐隐以他为首,他听见方兴的询问,也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应道:“回禀少爷,方五统领夜里便被家族召回去了,现在以属下代为掌管夜间护卫的事宜。刚才院子周围有人暗中窥视,被梅乡佬撞破了形迹。”

方兴听了,似笑非笑的,扬眉问道:“暗中窥视,冲我来的?梅乡佬,就是那夜护卫我的那个外地口音的人?”

蓝衣护卫解释道:“正是他,他姓王名启年,刚才就是他发现了那个谋图不轨的刺客。眼下,他正和刁钻嘴巴一起追踪敌人的形迹。少爷稍安勿躁,等下将那厮擒下,便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义了。”

方兴微愕:“连刁钻嘴巴也来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追踪那个奸细行吗?”

蓝衣护卫笑着说:“王启年和白斯文蒙少爷恩典,脱离了大难。心中感激不尽,从牢中出来后,便赶到这里,为少爷效力了。他们两个和属下一样,也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族中一等护卫。”

“那个暗中窥视的人已经被人认了出来,叫韩风,也是一身真灵第三天的修为,只是不知为何竟能隐匿了一身修为,混在家族外院的充当奴仆。刚才王启年是一时大意,被他忽然显露修为打了一掌后逃脱了。现在,王、白两人跟了上去,单凭韩风一个人是逃不掉的了。属下担心还有其他外人暗中窥视,危及少爷和夫人,所以便带着大队人马守在院子前。”

蓝衣护卫、高明说道这里时,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会不会引起面前这位风头正劲的少年的不满来。高明的经历告诉他,这些陡然得志的人,总是进取心十足,不喜他这种保守的作为。

然而他却意外的听到方兴赞道:“好,真是老成持重,你做的很好。”

然后方兴又关切的问:“王启年中了一掌没事吧?

高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佩服面前这位少年郎做事的风范,他脸上浮现一丝真诚的恭敬之色,低头道:“些许小伤而已,并不碍事。属下已经已经令人通知家族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家中就有通神之境的统领们来收拾这个韩风吧,请少爷安心稍等片刻。”

方兴此刻已经问清了局势,又见面前十数名护卫拱卫着他家的院子,这也为他解决了后顾之忧。于是,他长笑一声,直接从几位护卫的簇拥包围中高高跃起。

“你们好生护住院子,不要让人惊扰了我母亲,我去会会这个韩风,我倒要看看他找上我,究竟有什么事!”

方兴几经炼气伐体,身躯早已不似凡人那般沉滞。话声未落,他矫健的身姿已经跃到数丈外了。

“少爷,你可不能亲身犯险啊!”高明大惊,连忙劝止。

高明虽然也曾和方兴一同进城,便亲眼目睹了方兴在明月楼和溪水边大展神威的事迹,但是他心中对这位才踏入炼气大道不久的少年终究有这一份担忧。敢于潜伏在方家鼻子底下,数十年不暴露己身修为的奸细,那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啊?

即使是同为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高明也不敢小视了韩风,他所派遣的王启年和白斯文也只是远远吊着韩风的踪迹。在高明的算盘里,家族的通神高手,才是擒拿韩风、这个奸细的合适人选。

眼下,方兴这个未曾经历过磨练和厮杀的新晋之辈,要去插手这一幕充满了危险的凶杀之局,这不是添乱嘛!

高明的任务就是保卫方兴的安全,要是方兴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足砍啊。王启年和白斯文之所以能逃脱责罚,那还是方兴为人宽厚的缘故。要是方兴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难道还有另外一位兴少爷为他求情不成?方传武为人严厉,可不像方兴那般好说话,到那时候他可真要人头落地了!

“这种公子哥真是难伺候。”

高明从最初的慌乱中缓过神来,又连忙令属下拦截方兴。

方兴只是哈哈大笑,在空中接连翻了两次跟斗,躲过家族护卫的阻拦。身形再次加速,与此同时,三阳一气剑也随他心意,从腰间剑鞘中飞起,化作一道紫虹浮在他的头顶,和方兴一同向前,向前,再向前!

剑意凛冽,方兴战意高扬!

“呃!原来他竟然已经祭炼了法器,怪不得这么信心十足!”高明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又哀叹一声,亲身追了上去,他暗暗祈祷道:“有我护卫着,再加上王启年和白斯文两个人,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吧!”

……

“逃!逃!”

韩风心中狂呼着,仓惶的夺路而逃。

路边的一颗海碗粗的小树,被韩风直接撞断,嘴角溢出了鲜血,他也顾不上擦。事已不可为!唯有逃命才是他的唯一出路。

他潜藏在方家多年,深知方家的底蕴。因此,他也深知身后那两个紧随着他的气息,此刻就像是附骨之疽的告死乌鸦,随时都能够为他带来真正的死神。

“娘西皮!我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的答应了这次差事了?”韩风心中哀嚎着,他是一只狐狸,听命于主人的命令,暗自潜伏在方家已经有二十一年。期间他作为狐群中的一只红狐,主人麾下最为高级的奸细,他长久以来都保持着静寂,只是暗中等待着最终时刻。

谁也不曾料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直到昨天,他才在时隔二十年后,重新接受到了主人的命令。

——“查方兴,杀之!”

‘方兴’,韩风曾经见过他。然而韩风却没有想到,这个方家以前最不值一文的少年后辈,现在竟然忽然崛起,成长为一位方家不可忽视的三代子弟。主人为了此子,竟然都要暴露他这只潜藏了二十年的狐狸……

韩风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他也知道这将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任务,可是他的命运尽掌握在主人的手中,由不得他反抗。他只能在心里抱着一种侥幸的心思,前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幸好,方兴现在依旧居住在方家大院外的住所,这为韩风提供了一次天赐良机。今夜,他探明方五被方家召唤走后,便偷偷潜伏过来,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可是,无情的事实残忍的打破了他心中的幻想,他已经暴露了,方家的高手正在前来的途中!

“逃!逃得越远越好!让任务去见鬼吧!”

韩风亡命狂奔。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匹练的紫虹从遥远的天边,如闪电一般扑杀而来。

“紫气凝练的法器?这是方家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难道方五这么快就赶来了?”剑光不凡,韩风目光一凝,满目都是惊骇之色,心中畏惧不已。方五,是迈入通神之境的方家护卫统领,凶名赫赫,又兼练方家秘传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所持法器为紫气环绕,素为人所知。

一道清朗柔和声音伴着森森剑意,遥遥传来。

“韩风,你哪里逃?”

“我是方兴,你既然为我而来,现在何不留下,与我一战?

这个携凛凛剑气而来的人,却是方兴!

第三章 皇初紫元晖晖光

“何不留下,与我一战?”

方兴奔行千丈,终于赶了上来,他朝着夺路而逃的韩风扬声喝到。

他还不曾学过御剑之法,因此他即使有三阳一气剑在手,也不会御剑飞行。这千丈路途,他是直接奔跑过来的。

这千丈之路,并没有累着他,反而让他渐渐找到了使用劲气的感觉。一开始,他的身姿还有僵硬,等他又跑过数十丈之后,鸣雷之法缓缓运转,两腿、腰部、双臂、浑身劲气萦绕,竟让他找到了一种全新的身心契合之感。

由此,一路上,方兴脚踏土石草木,飞驰跳跃,好生兴奋。他是越跑越轻松,越跑越浑身舒畅。

此刻,方兴踏足虚空,高立树端。

这时,已经是清晨时分。晨曦挥洒,熠熠生辉,风飘飘而吹衣,遥遥看去,不似凡俗中人,飘逸若仙

凛凛剑气绕身,森森剑意蓄势待发,方兴笑看面前的鼠窜之人,浑身气势高涨,有重重劲气外溢。

韩风没有想到,持法器追上来的,竟不是方五,而是他正要谋害的方兴。韩风能感觉到有三股气息已经在他的左右开始迂回包抄了,再看方兴这么一幅风淡云轻的淡然模样,他不由一阵恼火涌起,心里大骂道:“战你个大头鬼,拿着一件法器就了不起吗?”

骂完,他转身就跑。面对已经拥有法器的方兴,他连半点相抗的意图都没有。

方兴站在树杈之上,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微笑,他见韩风掉头就跑,也不恼怒,只是轻笑道:“你哪里跑得了了?”

然后,左手狠狠挥下,三阳一气剑化作一道紫色的匹练带着凄厉的破风之声斩去。

剑气凌厉,排空而出,摧毁着沿途的一切景致。在枝断叶裂,乱花纷飞中迫近韩风。

“啊呀!”看到方兴的剑气来势凶猛,韩风怪叫一声,狠狠咬破舌尖,在这身死存亡的一瞬间,他将浑身真气被逼出,运至双臂间,朝着方兴的射来的剑芒拼命一击。

‘叮’的一声,方兴的法剑和韩风的双臂撞击在一起,竟发出了刺耳的金鸣声。

方兴伸手接过,被飞回的三阳一气剑,心中有些讶然。如此一击,韩风的双臂竟也没有被他斩断。方兴皱着眉头,眯眼瞧去,只见韩风的上身衣裳已经被劲气震为粉末,在他赤裸的双臂上,竟然套着一双护腕,此刻正发着清蒙的灵光。

“法器?”方兴挑挑眉,喜道。

方兴并不知道,韩风作为他家主人麾下狐群中最为顶级的红狐,不仅仅拥有着高深的隐息之术,法器也是不曾少的。这一双山玄护腕,正是韩风的主人赐予他的护身法器,也是堂堂九重禁制的三阶上等法器。

只不过,韩风为了在方家潜藏而不被发现,也不曾运用心血祭炼过此物,只能单凭灵识简单的操控。

眼下,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后劲不足,一个是新晋菜鸟,竟一时间拼了个半斤对八两。

韩风也被猛烈的气浪,震得高高飞起。在空中,他连吐数口鲜血,右脚在粗壮的树木腰身一踹,狼狈落地之后,竟然再次仓惶而逃。后面第四位追兵,也赶上来了。再不跑,韩风就要被四面夹击了。

可方兴哪里容得他从自己手心逃脱呢?当即,他右手一指,三阳一气剑再次激射而出。方兴手头这件法器,虽然才被皇初紫元灵光掌控了一重禁制,驱使运用时还有很多不便,但是皇初紫元灵光祭炼过的法器比起寻常心血祭炼的法器,却又要多出一份好处来。

当三阳一气剑和山玄护腕硬对一场之后,韩风吐血而逃,而方兴却和没事一样。以皇初紫元灵光摄用法器的他,根本就不受反噬之力。

韩风在树林中飞掠,仅是几息功夫,他就已经跑开是数十丈。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感觉到身后那一抹凶厉的剑气。

在他身后,如成人手臂粗细的紫光剑虹,如同一只从天而降的紫色长龙,在树林中翻卷着。锋利的剑芒,斩断了一根又一根大树,紧追不舍。

鲜血在嘴中泛着咸咸的味道,韩风从未感觉到死亡如此的接近他。身后那森然的剑气,似乎随时都能将他斩成两截。

他不再犹豫,双臂再次挥舞,手上佩戴的护身法器向身后射去,在半空中化作两只青色的大蟒,和方兴的三阳一气剑缠斗了起来。接着,他又猛地张口吐血,往路边青石上一点,身子便飞腾而起,在空中化作一道黑影,速度快的让人惊异。

但是韩风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在他的逃命计划中,原本可以为他争取片刻功夫的山玄护腕,与方兴的三阳一气剑,仅是纠缠了一息功夫,就从他的灵识感应中消失了。

方兴法器上的皇初紫元灵光只是一照,便将附在山玄护腕上韩风灵识尽数驱离。那两只青色大蟒也瞬间化作两股青气而散。

瞧见两只护腕落地,方兴在一阵莫名其妙之后,又是大喜过望。他从高空飞掠而下,直接将这件法器收到手里。

当韩风惊恐的扭头回望时,正好看见方兴手持法器,然后浑身紫光大盛,山玄护腕便从方兴的手里消失不见了踪影。

“娘西皮,这是怎么回事?”韩风接连呕了数口鲜血之后,脸庞惨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山玄护腕就这么被方兴轻而易举的拿下了。

这时,高明已经从侧后方赶来,王启年和白斯文也从左右包抄了过来。时间已容不得,他多想了。

韩风在方家潜伏这么多年,身负重任,手上终究还是有着几付底牌的,山玄护腕仅是其中之一,他还有另外一宝存身。眼下的他,并不是没有翻身一搏的机会。

潜伏了二十多年,韩风也并非寻常无能之辈,随即他便有了这样的觉悟。

“大不了一死!”

于是,韩风不退反进,转身向方兴扑来。方兴刚刚将一件法器收入皇初紫元天内,心情正是大好,看见韩风杀到,也毫不谦让的迎了上去!

“杀!”方兴大声喝道,手挥法剑飞身前扑,身形快似飞燕。三阳一气剑发出成一道道澎湃的剑气疾射而出。

劲气凌厉,剑气凌霄!

暴烈、汹涌的剑气令人不由心中生悸。

与此同时,三位方家护卫也已经完成了合围之势。只见高明在侧,王启年在左,白斯文在右。这三个人略微寒酸,手中并无法器,但是一身劲气浑厚,比起方兴来,也不妨多让。

而韩风就好像没有看见这一幕似乎,他只是张嘴吐出一张符箓,又逼出一滴本命精血,以指做笔,在虚空中勾画做法。

“赫赫皇威振,天语懔煌煌!”

“吾皇威加海内兮颂无疆!”

“诸方有灵听令!”

随着口中咒语的念诵,韩风手头的符箓上出现了一道道斑驳陆离的影像,光影重重,层层相迭。有一个巨大的虚像显露出庞硕的身躯来。此巨大人影,面目模糊,唯有身上的龙衮冕服清晰可见,这赫然竟是人间天子的打扮。

这个虚影陡然从符箓中显露出来后,方兴只觉的一股威风凛凛,浩浩荡荡的宏伟气势朝他当头压下,身形不由微微一滞。

然后他便听见,侧后的高明高声急切的喊着:“真皇灵符,那是刘家的真皇灵符,少爷快退!”

但这一刻,似乎已经迟了。巨大的虚影此时已经成型,并抬起一指对着疾速冲杀而来雄浑剑气轻轻一点。

巨人的声音轰隆隆作响:“真皇律令,破!”

一重重金黄透明的光凭空生出,化作一一块块盘龙大盾虚悬空中,拦下了方兴的滔滔剑气。

“真皇律令,定!”又是一指,三阳一气剑倒飞落地,被黄光死死压制。

韩风已经在大口大口的吐血了,动用了这道灵符的他,不仅仅暴露了身份,就是连全身修为也顿时被废。他艰难的咬牙,再次强行操控灵符,对着方兴就是一指。

“真皇律令,定!”

金黄透明的光线再次从巨人的手中射出,高明从身后拼命扑上前来,飞身挡在方兴的面前,被黄光击中。

‘砰’,高明飞扑过来的身体,顿时扑倒在地。四肢僵硬,唯有眼眶中的眼珠还能稍稍转动。他现在心中万分的懊悔,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被方兴说服了,做了一个分路合击的愚蠢决定呢!

谁能料到,这个韩风身上竟然有着刘家秘传的真皇灵符!这种由着东平刘家镇族传承之法《真皇位业图》请动上古真皇之力,炼制的灵符,有着莫大的威能。真灵三天的炼气士根本就无法抵御这来自上古真皇的煌煌伟力。

“真皇律令,定!”,黄光涌现,方兴被定住;“真皇律令,定!”黄光现出,王启年被定住;“真皇律令,定!”黄光再现,白斯文被定住。

“这下完蛋了!”高明哀叹道。

这时,四下一片诡异的安静。韩风一步一呕血,艰难的朝着方兴呆立的地方走去。虽然他的浑身修为已经在动用真皇灵符的那一瞬间被废去,但是他终于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不是么?

他惨笑着,心道:“只要能胁迫了方兴,我就可以在方家的通神高手的追击下活命。只要我能带着方兴回到主人的身边,主人一定会嘉奖我的!一定会的……”

韩风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然后他却瞧见,眼前忽然紫光闪耀,一缕紫虹剑气逸来,砍下了他的大好头颅。

鲜血四溅,方兴踏步上前,他面色微冷,嘴角带着轻哂之意。

——在可尽破后天一切有为禁锢之法的皇初紫元灵光面前玩定身之法,这个韩风还真是自寻死路呀!

第四章 真皇灵符化泥丸

淋淋漓漓的鲜血,将青草与黄土尽染上一片赤色污垢。

此刻,方兴头上一轮淡紫色光晕,发出郁郁如薄霞般的光芒。

正是这皇初紫元灵光破去了真皇灵符的定身律令。

刚才,方兴被那真皇灵符的金黄色光束击中之后,只是浑身一怔,一股浑然巨力涌入身体后,他身体中的皇初紫元灵光瞬间暴涨,化作一轮淡紫色的光晕出现在他的脑后。

真皇灵符的惶惶威能在一接触到那一轮若有若无的淡紫色光霞时,便如点滴清泉融进了大海中,当即溃散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曾发过似的。

方兴随即反应过来,食指一点,皇初紫元灵光照去,顿时破去镇压三阳一气剑的金黄之光。法剑浮空而起,仅仅是一击挥击,一缕森森剑气逸出,便砍下了韩风的头颅。

这个在方家潜伏了二十年的刘家红狐,如一块破麻袋一般颓然倒地,面目扭曲,七窍流血一颗目瞪口呆,带着难以置信表情的脑袋滚落到一旁,死不瞑目。韩风死前还难以理解,为何他花费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换来的却还是横尸当场的结局?

若不是方兴身怀有皇初紫元灵光在,刚才韩风的拼死一搏就险些得手了。但是他终究还是倒在了离胜利的最后一步路程上。

方兴心中并无庆幸,唯有一阵怒火赫赫炎炎。韩风的举动完全激怒了他,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方兴是个宽容的少年郎,但是在忍受了一百多年的黑暗禁锢之后,方兴格外的珍惜这次脱困后的生命。

这一次,韩风险些危及到了他的生命安全,他岂能不怒?若不是还有一份理解让他保持着克制,方兴便要在一剑斩杀韩风之后,再将他劈成肉酱方才解他心头之恨。

地上的尸体还在无意思的抽搐,方兴不为这幅惨象所动,依旧冷着脸,面色冷酷,眼眸中跳跃着一重阴怒的火焰。

方兴最近见识的死人并不少了,但眼下这个奸细,却还是方兴第一次驾驭身体亲手杀人。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方兴默默无语,沉默的伸手往虚空一抓,落在地上的真皇灵符便被他抓在了手中。

随着韩风的意外死去,漫天的金光和身着龙衮冕服的庞硕的虚影,也都顿时烟消云散。

真皇灵符落了方兴手中,他正待细细打量这张非金非木的灵符,却惊讶的发现,随着韩风身体上的最后一丝生命气息消散之后,真皇灵符也竟忽然在他的手掌中急遽的变化着。从一张上下都透露着金黄华光的灵符,瞬间变成了一枚毫不起眼的灰色泥丸。

自从方兴拥有了灵识之后,他的感应能力就日益敏锐起来。不仅仅可以根据空气中气流变化来感应周围的障碍,还可以运用自己的灵识,不借助视力就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周围的一切生命气息。韩风躯体上最后一丝生命气息的消散自然也瞒不过他的感应。

“这是怎么回事?”方兴心底惊讶万分,不由抬起头来。想要问一问身边的人士。却又正好发现,在韩风的头颅中,一小股黯淡的金色雾气正欲潜走。那金色雾气甚至还隐隐约约呈现出一份人形的模样。

前几次,方兴所击杀的人物,魂魄不是被血祭大阵吸走,变成了精魂血气,就是一些已经炼成了本命尸珠的尸类修行。眼下这一幕,还是方兴第一次看见,修士魂魄出窍的景致呢。

方兴冷哼一声,暗道:“还想跑么?”他也懒得动用手中的三阳一气剑,只是懒洋洋的张嘴喷出一道先天虎啸劲气来。然而,方兴却又在那出手后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精纯的先天劲气汹涌而出,轰得韩风头颅边的泥地上腾起一片烟雾,足以挡住四下的视线。在这种尘灰漫天飞扬的环境下,方兴以灵识做网,一下子将那股金黄的雾气搂了回来。接着,他浑身又是一阵紫光灿烂,那韩风的魂魄便被他收进了皇初紫元之天。

这是方兴昨夜琢磨出的灵台心境的一大妙用之法。既然灵台心境中能禁锢住灵鹫老祖余下的残魂和那些活祭惨死之辈的余魂,那么韩风的魂魄为何不能放在那里镇压住呢?

眼下,他稍一实验,便觉得甚是好用。隐约中的感应中,那团金黄雾气已在皇初紫元之天中被他牢牢镇压了起来,只待方兴有空再去细细拷问了。方兴对韩风精心潜伏二十年,一朝发动却只为针对他前来的原因很是好奇呢。

做完这一切后,方兴这才回想起来,高明等三位护卫被真皇律令的光束击中之后,还处于定身状态之中呢。他们可不像方兴这般得天独厚,被真皇灵符定身后,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呆立在一旁,一动也不能动。

倒在地上三人身上散发的生命气息自然也瞒不过方兴的感知,方兴能还能感觉到这三个人的每一次呼吸中所带的欣喜和敬佩。

方兴如今的地位,让他根本不怕这几位护卫家将能对他生出什么疑心来。因此方兴也不隐匿手段,头上那轮淡紫色光晕,犹如温和的紫色大日一般悬在头顶,放出千万缕紫色豪光,像驱散寒冷的暖暖阳光一般,将自由的力量传递到三位被禁锢的护卫身上。

紫光所照,高明等人身上的定身效果纷纷轰然崩溃。温泉般的力量,深深弹入三位炼气士的体内,甚至给他们的身上笼罩上了一层郁郁如薄霞的柔和色彩。

如大日融雪一般,皇初紫元灵光在几息内,便让这三个人重新获得了自由之躯。

方兴对高明飞身护主的行为,很是满意。为此,他甚至亲自上前,将高明从地上扶起。这样的随和举动,让高明心中感激万分,不由纳头就拜,口中称谢方兴的救命之恩。

面对高明的称谢,方兴却并不领功。他摆摆手道:“今天是我大意了,低估了敌人,险些带着诸位陷入险境,这是一失。杀韩风,救下诸位,这是一得。一得一失正好无功无过,你就不用谢了。”

高明听了方兴自谦的话后,心里更是敬服不已。方兴是东平方家的新贵,最近风头一时无两。那日,他被方子正唤去后,方家上下就都知道了他在方子正面前极为得宠,连方传武才有的方家三代子孙的牙牌都授予了他。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方兴能如此对待高明,已经是极其难得的平易近人了。

面对这样一个修为高强,又懂得体谅的主上,高明、他还有什么怨言可说呢?当即,他规规矩矩的拜了又拜,这才在起身,抬头看着方兴,他说:“属下们也不曾想到这个奸细,竟然是刘家的狐狸。更没有料到此人竟然还能隐藏修为并带着真皇灵符混进方家二十年,兴少爷能轻松击杀此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让属下们实在是佩服!”

这时,王启年和白斯文也赶上来,一同拜倒,同声称颂方兴的威风和仁义。

相比高明而言,王启年和白斯文二人对方兴的感激又多出良多来。他们此前值夜时顽固职守,犯下了护主不利的大错。若不是方兴开口为他们两个人求情,等待王、白的命运将会凄惨无比。

当王启年和白斯文从牢狱中走出来后,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前途命运已经全然寄托在方兴的身上,方兴的强大就是他们幸福生活的保障。眼下,他们看见方兴大展神威,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说。

那一夜,方兴魂魄临空,暗中听见王、白两人夜谈闲话,对这两个人的品性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心中也有些驾驭的想法和心得。这两个人,他以后可能还要用到,自然又要多花费些心思将其收服。

这次,他一路奔袭而来,时间紧迫,之前并没有和这两个人交流过。现在还是方兴第一次和王启年、白斯文照面,他将这二人一一扶,又细细慰问,暗中敲打了一番,方才作罢。

和三位方家一等护卫交谈了几番,这三位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也对真皇灵符的变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他们也不曾注意到韩风的魂魄被方兴偷偷的擒下。

身份的变化,让方兴牢牢掌握住了交谈中主动权,四人相谈甚欢。不出方兴所料,这三个人,对方兴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并没有丝毫的怀疑。方家秘传的镇族之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存在,让这些仅知皮毛的炼气士,将方兴的皇初紫元灵光的玄妙视作理所当然,言语中透露的除了理所当然的敬佩之外,便剩下一份抑制不住的羡慕了。

方兴前世时,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警察总是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最后一个出场收拾残局。’

现实的情况总是惊人的相似,方兴与王启年等人谈了几句之后,方兴这才听见远处传来来了一阵的轰隆响声,宛如滚雷轰鸣,又似大风呼啸。

方兴抬头看去,竟是一团闪着雷电的紫云和一朵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从远方狂飙而来!只是过了两息功夫,紫云和碧火都已经可以在视线中清晰可见了,却是两位炼气士御法器而来。

方兴已经从白斯文的口中得知,虽然真灵第三天拥有灵识后,便可以驾驭法器,但是因为法器的珍贵,在方家只有通神之境的人物才会被赐予法器。在家族护卫中,也只有那十三位统领,才拥有法器。方兴想:这个比例倒是比乱风岗那些僵尸们要强多了。

看着着那两道飞天而来,好似雄鹰翱翔的身姿,方兴心中多少有点羡慕。眼下,他还不会御剑飞行。刚才那一段距离,他还是一路跑着过来的,相比这天上的两位来,他对炼气大道还尚且缺少几分火候呢。

第五章 翩翩公子刘名扬

那赶来的两位通神之辈的身份并不难猜。

就方兴所知,家族族老中除了方信医以外,均是通神第二天后期的法相天成境界。这一境界的炼气士依据各自修行的功法或是身显法相或是头生庆云,有种种玄妙之相。

眼前,御器飞天而来的人,显然还未能达到这个境界,那应当是家族中两位护卫统领了。方家镇族传承秘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正是紫霞著称,那团闪着雷电的紫云,想必就是方五,他是方家十三护卫统领中唯一一位得到《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传承的人。

仅是眨眼的功夫,紫云和碧火已经飞近。

果如方兴所料,来的正是方五和一位中年壮汉。

这个中年壮汉,面白无须,脖子粗壮,眼中精光内敛。肩膀宽厚,手臂比寻常人要长上一尺左右,所谓的猿臂大概就是如此吧。他向方兴自我介绍道:“拜见三郎,某是家中护卫统领,萧十一。”

相比他的身份,方兴更关注的是他和方五手中的法器。方五手持的法器,是一柄长刀模样,倒也平常,而萧十一的法器却是一盏古灯,在萧十一落地之后,依旧放着碧绿色火焰,绕着他的身体缓缓舞动。

看见方兴安然无恙,两位护卫统领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在两位的护卫统领一阵嘘寒问暖之后,萧十一注意到方兴的好奇,主动解释道:“这是家族赐下的青焰残灯,三阶中等法器,八重禁制,虽不如三郎的三阳一气剑和五统领的赤心明光剑,但也算是一件难得上好法器,正合某所修的功法。”

方兴点点头,心中却是苦笑连连,他手中的三阳一气剑已经被他破掉了一重禁制,摇身一变,已经从三阶上等掉落至三阶中等了。其中是利是弊,方兴眼下还拿捏不准。

这时,箫十三看到韩风的头颅,就不禁惊讶道:“这不是外院的韩风吗?难道他就是奸细?”

方兴不想多费口舌,就由高明上前去解说。在听闻面前死尸竟还身藏刘家的真皇灵符时,两位护卫统领也不由齐齐冷汗。这个人隐藏这么久,骗过了方家上下这么多年的探查,今天忽然暗中对方兴图谋不轨,这里面的危险,只要是明白人都能知晓一二。

在得知,韩风为方兴所杀后,方五和萧十一都没有向方兴询问什么,这让方兴打了一肚子的草稿都没了用武之地。

这两个人知趣的称赞溢美之句后,便围着真灵灵符所化的那枚泥丸打量了起来。

方五看了一阵后,对方兴说:“这个泥丸应该是刘家传承之法《真皇位业图》中的一种秘术,因为这个他才能隐瞒修为,逃过家族的探知手段。由此看来,韩风在混进家族来之前,便已经是刘家的走狗了。这个人应该是刘家的一只红狐,也只有这种级别的奸细才能用得上真皇灵符和这种不传之秘。”

在方五和萧十三两人的解说下,方兴这才知道刘家有一个庞大的奸细组织‘狐群’,而红狐则是‘狐群’中仅次于天狐的存在。动用这种级别的潜伏奸细,意义非同小可。

方五说完这些后,连忙敦请方兴回屋。方兴同意之后,两位可以御器飞行的通神高手舍飞行而不用,直接步行护送方兴走回了院子,一路上如临大敌一般警惕着。

然而方兴则是一路上表情淡然,他甚至似乎有点走神。他是在心中想到了一个名字——‘刘名扬’。

方兴在暗想,难道正是这位刘家大少为了对付他才暴露了已经潜伏二十年之久的韩风?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刘名扬两次在他手上折翅而归,临去时怨恨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方兴相信刘名扬既然以前敢直接调兵遣将追杀他,那么现在动用一个长久潜伏的红狐,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方兴倒是心安了下来。一个已经知的对手,终必潜藏在雾中的敌人要好来着。就拿那位已经横尸在野地里的韩风来言,他价值最大的时刻正是他安静潜伏的时候,一旦他暴露了身形,便就是死期将至,毫无价值可言。

随即方兴又想到他已经将韩风的魂魄擒拿囚禁在皇初紫元之天中,这位刘家的红狐倒还能为方兴多少提供一些价值。方兴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欣喜。

……

与此同时,离方家大院约有三十里地的一片庄园中,一座装饰豪华奢侈的房间里正酝酿着一股风暴。

刘名扬正一脸焦急的站在窗前。堂内明灯高悬,屋外春光明媚,然而这一切都照不亮他心中的阴郁。

这时,有侍从在他身后慌张来报。

“回禀公子,棋盘上的一枚红子不……不见了。”

刘名扬闻言一怔,随即大火,头也不回的大骂道:“哪枚红子?你没有脑子吗?说清楚是哪一枚红子啊!快说!”。

侍从仓惶的说:“就……就是公子昨天动用过的那枚红子。”

“你说什么?”刘名扬猛地扭过身子,恶狠狠的瞪着惶恐不安的侍从。他的嗓音竟有些沙哑,双目中更似充溢着沸腾的岩浆。

那名瘦弱的侍从,立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刘名扬的瞳孔仿佛是被鲜血染就,顿时一片殷红,胸中的怒气就要发作,却见对面那位坐在藤椅上的老者,忽的睁开了眸子,双眸中露出的精光如同锐利的宝剑,刺在刘名扬的心中,让他浑身一愣,暴躁的的刘名扬一时定住了。

“滚出去!”老者先是将屋内的侍从斥走。等侍从们全部离去之后,老者的脸上忽然挂起了嘲弄的神色,他对刘名扬说:“你私下妄动的那只红狐死了,你有没有想到,回去怎么对你老子陈说这件事?”

刘名扬终于将心头的狂怒压下,他听到老者的话后,黑着脸冷冷的吐字:“我只关心,那个方兴死了没有!”

说着,他从窗前疾步走到屋内的一张红木鳌鱼脚大桌前,盯着桌上的一张兽角鎏金围棋棋盘。

这张兽角鎏金围棋盘上,并不是和一般围棋那般只分为黑白二色。在这一面横竖十九路的网络中密密麻麻的布列了上百枚红、黄、黑、白四色棋子。

此刻,刘名扬目光紧紧盯着那棋盘正中央的天元,那本是重重黑、白棋子包围的圈子,眼下竟缺了一点。在一刻钟之前,那里还摆着一枚红色棋子,眼下这里已经空了。

刘家的狐群中,每一只狐狸在出窝之前,都会被种下一枚子蛊,这张兽角鎏金棋盘是一件类似于母蛊的法器,刘家可以通过掌控这件母蛊法器,来掌控子蛊的生死。刘家还可以通过这件棋盘法器,向狐狸们发布简单的命令,并关注着他们的生死。一枚棋子代表了一只狐狸,人死则蛊亡,一枚红色棋子的消失,也就意味着一只红狐的死亡。

刘名扬虽然不知道这只红狐叫什么名字,但他也知道这只红狐已经在方家潜伏了二十年,是刘家潜入方家时间最长的一只狐狸,对刘家有些不可估量的价值。

“那只红狐死了!”刘名扬满脸痛惜的说:“狗东西!死前都不知道将消息传回来!”

“你说我该不该再动用一只狐狸问一声?”

老者并没有对刘名扬的话做任何反应,只是悠然自得的喝茶。

刘名扬厌恶的看了老者一眼,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步,好似在考虑什么要紧事情一般。思索了一番后,刘名扬忽然发狠道:“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我倒要问个清楚,那个小子是怎么害的我损失了一只红狐的!”

老者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说:“这有时候叫一错再错。”

刘名扬不理他,再次径直走在桌前,双手并指,对着当中一枚黑子,缓缓灌入灵识。“查方兴生死!”他用灵识将这道意念传递给远方的子蛊,通过子蛊,那只黑狐也就能听到他的命令。

刘名扬焦急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绕着老者所坐的藤椅左右来回踱步,时间一点一息的过去,他也越走越快,而老者依旧眯着眼睛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枚黑子忽然跳动起来,发出一声唯有刘名扬才能听懂的尖锐鸣叫后,轰然爆裂,化作一缕黑气被兽角鎏金棋盘吸收。

像这种黑狐的子蛊再被动用一次之后,便要沉睡修养三年之久。刘名扬这一次为了一道有关方兴的简单讯息,可谓花费甚大。

黑狐传来的消息,让刘名扬的脸面顿时阴沉,“他没有死,还活着!”

“像你这样畏手畏脚,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者流露精光的眸子紧盯着刘名扬,道:“为了一个女人送走了灵宝秋水剑,又为了这个女人争风吃醋,断送了一只红狐?刘名扬,你觉得你老子知道这些后,凭你嫡长孙的地位能不能逃过惩处?”

刘名扬无比恼火,他硬声道:“什么秋水剑?什么灵宝?那就是一件废剑!早已经灵智尽失,迟早要送出去的,我提前送走又怎么样?红狐有什么了不起的?左右不过一个奴才!谁能动摇我的地位?谁都是休想!”

随着刘名扬的怒吼,屋内顿时安静了一阵子。

忽然老者打破沉静,他的脸上又挂起嘲弄的神色来,他讽刺道:“你以为你这个刘家的嫡长孙就一定会登上族长的宝座吗?你那个一直在西北的叔叔就要回来了,他也是休想吗?”

“只要你答应本尊的条件,本尊就可以帮助你除掉这个蚂蚁。”

刘名扬闻言随即怒斥道:“不要在我面前称尊道祖!我是刘名扬!东平刘家的嫡长孙!血屠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本尊’二字!”

这位自称‘本尊’老者,又被刘名扬喊作‘血屠’的老者,眼中厉芒闪过,语气变得格外的冷酷,“你真的愿意被你的叔叔剥夺继承权?身边的女人被人抢走,无边的权势再也与你无关,而你则被驱赶到最下贱的地方生存,过着猪狗一样的生活吗?”

“只要你答应本尊的条件,本尊就可以帮助你除掉这两只蚂蚁。”

沉默了良久,刘名扬脸上一抹恨色一现即闪,他咬牙切齿道:“没有人能抢走我的权利!”

“更没有人能和我抢女人!苏瑾是我的!刘家也是我的!血屠,你先替我杀了方兴,再和我谈条件!”

第六章 宽厚好人做不得

方兴一行人赶回小院的时候,院外已早已不复当初十几位护卫的模样了。

小院外,三十名炼气士拱卫;五十位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雄壮骑士在外围来回游弋;还有披甲卫士两百多人远远的撒开,布成一道大网,在周围一里境内警惕的卫戍着。

连几日不见的方来福,也腆的肚子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枣红色健马,威风赫赫的巡查四方。

这些人是方五带来了他属下二十多名炼气士,方来福带来了他属下的五十多名精锐骑士,而萧十一则带来了他属下的披甲卫士两百多人。

这些人连同之前的十几名护卫一起,将方兴家的小院簇拥着里三层外三层,保管没人能伤及院内的一根花草。

方家十三护卫统领,八位在外领命,五位驻家,各司其职。眼下为了这件事情,身处大院内的五位统领竟一起来了三人,方家对方兴的重视可见一斑。

方兴倒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自从他和母亲方子晴谈论一番后,对这些发生在他周围环境的改变,他便坦然受之。

方来福上前施礼,方兴还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听人来报,说族老方信医来了。

这下,方兴倒有些惊讶了。昨天方信医在知道他被方子正邀请之后,便让人给方兴送了一瓶丹药并捎来一句话,说近日要闭关,小依炼气之事需等一段时间再说云云。

没想到,这次连他也惊动了。

方兴有些奇怪,既然闭关的方信医都来了,怎么还没有见到方传武,他向面前的三位护卫统领问起。三人中地位最高的方五问答说:“大郎出门办事了,眼下不在家中。”

方兴点了点,心里却道:“不知可是为了管家小娘子。”

方信医很快就到了,他老人家倒是一路不凭法器外力,直接御气而来。方信医来后,稍稍一了解情况,便不由惊讶道:“这个韩风,老头子也曾见过很多次,他怎么会是个炼气士?”

方兴乘机拿出那枚真皇灵符所变的泥丸请教:“这是那枚真灵灵符在韩风死后变化而成的泥丸,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还请族老查看一二”

方信医先是随意将泥丸接过来,观察了好久,这才神色凝重的说:“这个泥丸应该是一种寄灵秘术的产物。这个韩风在投奔方家之前,将自己的真皇灵符藏在这枚泥丸之中,从而避过家中的耳目。”

说完,他张口在吐出一股彩气,附在泥丸上。泥丸应气而化,方兴先前所见的那枚真皇灵符再一次显露出身形来。然而,随着彩气散逸之后,真皇灵符又再次化作泥丸。

方信医似乎在把玩一件玩具一样,来回实验了再三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将泥丸还给了方兴。

方信医捻着胡子说:“真是一种好手段,可以将法器和灵符藏得神不知鬼不觉,这枚泥丸若不是心血祭炼的原主,非得拥有神念之辈才可以打开。这种手段,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泥丸,三郎你且收好,以后拿给正宗族老看看,他见多识广,肯定知道。”

接着,方信医又唠叨的叮嘱道:“真皇灵符可以请动上古真皇的神力,虽然颇有威力,但是对于没有修炼过方家秘传《真皇位业图》的炼气士来说后患甚重。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要妄动此物的话,只会导致浑身修为尽废。你未至通神之境之前,都不要打这张灵符的主意。眼下,你还是专心修炼筑基之法,相比这些外物,这才是你的根本。”

方兴知道像方信医这样的老人家,需得顺着他的脾气走。他听到方信医的叮嘱,只管收好泥丸后,连连点头称是。

方兴这样的表现,很对方信医的脾气,他夸奖方兴几句之后,又匆匆的赶了回去,连院子也没进。

这让方兴产生了一个错觉,似乎他家院子中存在着一种噬人恶虎,把方信医给吓跑了似的。

目送方信医离去之后,方兴也不在多话,迈步便要回家。这时,他留意到方五似乎有些话想对他说,他那张厚厚的嘴唇再配上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方兴看了都为他感到难受。

方兴停下脚步,侧首看着方五。方五的生死掌握在方兴的手上,这就让他多少有些好奇这个男人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方五见方兴注意到他后,竟然罕见的露出一副扭捏的模样,他挪到方兴身边,讷讷道:“那日,孙凯冒犯了三郎,现在家中已经将他廷杖一百,今天下午就要发配到北边的庄子去了。”

‘孙凯’?方兴闻言微微一怔,自从那天方传武当着众人面狠狠的鞭责了这个人后,方兴已经将他忘到了脑后。

如果不是方五再次对他提起这个名字,他恐怕连那件事情都要忘记了。方兴知道方五.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这件事,他还要听听这个人的潜台词。

于是,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噢?是吗?”

方五心中微微一凛。孙凯曾是方五统领的那班护卫中的一员,这个人还颇有天赋,若是幸运的话,他这辈子还可以踏入通神之境。只是,这一切都需要方兴的开恩。

孙凯那日一言恶了方兴,不仅仅当场被方传武狠狠鞭打了一番。回到家中之后,也立马拘了起来,打了整整一百下廷杖,又要被发配到草原上一个商驿去做护卫。

从方家大院发配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不仅仅是待遇的变差,对一个有希望从真灵三天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来说,更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没有了方家大院的天材地宝和高深的炼气法诀的相助,孙凯又怎能迈出由真灵至通神的关键的一步呢?

方五稍稍斟酌了一二,就将牙一咬,便从怀中取出他和孙凯连日来所筹集的金银珠宝,俯首捧至头顶,说道:“孙凯自知罪孽深重,愿将全部家财献予三郎,只求三郎让他在您麾下效犬马之劳。”

方兴不知道这个贬黜的厉害所在,可方五言语中求情的意思,他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给这个家族十三护卫统领之首的男人一个面子吗?

方兴先是有点踌躇,可随后他便冷下来脸。他饶了二管事、救下王启年和白斯文,这一切似乎让人产生了错觉,以为他只是一个宽厚的好人。

在一个大家族中,宽厚或许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在尔欺我诈的大家族中,宽厚好人这个词,却往往可以和软弱无能联系起来。

五年来的磨练,让方兴很是熟知底层奴仆们的心理,面对这些刁滑之人,一味的和善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方兴冷冷的看着方五,根本不说话。他已经对方五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很是吃味了。

方兴在心中暗道:“我能为王启年和白斯文求情,那是因为他们不应该为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承当废除修为这样严厉的处罚。孙凯这种人又有何德何能,让我给他求情?难道就靠那包财物?笑话!仅是廷杖一百,逐出大院,这样的处罚,他也是活该。”

方五捧着包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深知自己也不过堪堪自保,但是往日的交情实在让他不能就这样坐视孙凯就这样从此沉沦下去。

他双目微红,头伏得更低了:“三郎,孙凯还有望迈入通神三天。我敢以性命担保,他若是能在三郎麾下效力,一定会痛改前非,忠心耿耿!”

可他哪里知道,方兴这时候已经想到了孙凯那日挥动皮鞭时的凶狠神色了,方兴很是厌恶这种仗势欺人之辈。

而且,这个人曾挥鞭抽打那位在屠村中死去的小女孩。方兴不想让这个人待在他身边,让他时不时回想起那位可怜的小女孩。

“这些金银珠宝我就不收了,你回去告诉他,为方家效力就是我效力,叫他脚踏实地的好生做事就行。”方兴冷声道。

这一刻,他严厉无情的目光中寒气森森,好像锐利的宝剑扫视着方五。

方五满脸的苦涩,方兴的回绝,就已经决定了孙凯的凄凉的命运再也无法挽回,他知道已经别无他法了,没人有会冒着得罪方兴的风险,为他赦免孙凯。

这几天中,方信医曾多次告诫他,这让方五也自知他本人的处境也是泥人过河,更不敢违逆方兴。方五连失望的表情也不敢显露出来,道了一句告退,便唯诺而退。

方兴站在院门前的台阶上,看见方五离去的背景微微有些佝偻起来,心中一片冷意。

幸好这个方五还知道些分寸,要是刚才方五敢拿一点仁义之类的道理来胁迫他,那他在方兴眼中就再无半点价值可言。

若是这样,到那个时候,等待方五的,就将是一场旧账新帐一起算的清帐结局了。

这时候,方兴正巧抬头看见远方天地,在那天与地的交接之处,白云与阳光交杂出现,照映出一副光怪陆离的斑驳画卷,宛如他的心境。

“我有心向善,但是在这个家族,在这个争斗不休的世界,单纯的宽厚好人做不得!我需得披坚执锐,秉着一颗本心行事!”方兴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然后,他闭了一下眼睛,旋即又睁开,目光清冷依旧。

方兴深呼了一口气后,推门走进自家的院子。

第七章 僵尸法器本一家

方兴走到院中时,正好看见一根乌黑发亮的辫子一晃一荡从花园的一角掠了过去。

这或多或少让方兴的心情变好了一些,他早在和方五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竹儿正扒在门缝边,偷偷望外打量呢。他一推门,这个小丫头便蹦蹦跳跳的飞快溜走了,好像生怕被他发现似的。

在走进母亲的房间之前,方兴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略略用灵识向房间内扫视了一番。结果,果不出方兴所料,他的灵识稍一探入房间内,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信。方兴暗忖了一句:“母亲身上的秘密还真多呀!”

方兴迈步进门,正见方母神情安然的坐在书桌前看着一封书信,而竹儿也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这个调皮的丫头注意到方兴打量她的眼神,得意的扬起小脑袋,手里轻轻舞动一幅刺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仿佛在说:“看见了吧?我一直在这里用功的哦,可没有出去偷看你们呢!”

‘笨丫头呀,你头上的汗滴和微微起伏的小小胸脯就已经卖出你啦!”

方兴腹诽一句后莞然一笑,向母亲请安。抬起头时,他又看见那位被母亲起名叫‘思思’的小女孩正趴在母亲的床上睡得正香。

这下,小院中的四位住客也都凑齐了。方兴便小心翼翼的向母亲提出搬回方家大院的想法。方兴本以为这将是一件很艰难的劝说工程,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方子晴仅仅是稍一沉忖就同意了。

好在屋内大件的东西暂时都不着急搬动,仅是要带上一些惯用的个人衣物和器具,这个活倒也清闲,方母也就打发竹儿去做了,连正躺在床上呼呼熟睡的小女孩思思,也被她唤了起来。

此刻,方兴眼前的思思,早已不似当初那个一身粗俗花裙、脸上粉层厚厚的糟糕扮相了。现在,这只萝莉穿着一身杏黄衣裳,头上的黑绸发束被一根红绳系着。欢快的颜色,更衬着她一身肌肤美白,模样清丽秀逸。

思思从床上醒来后,第一眼看见方兴,一双大大的眸子蓦然间蒙上了一层水泽,给人一种羞怯柔弱的感觉。她先是向方母鞠躬,然后又向方兴轻柔的施礼。仅是这番动作后,方兴就瞧见她的脸蛋红彤彤的,连耳朵都像是染上了一片红霞。

方母让她去给竹儿帮忙,思思就垂着眼帘,盯着脚尖就匆匆跑出去了。

方兴也想去帮忙,但是他很快就被母亲喊住了。

“思思不会说法,她哥哥就死在她面前,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创伤。”方母放下书信后,以这句话开口道。

方兴心中很是惋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方母轻轻的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缓缓道:“昨夜,竹儿拿进你房间里的东西,我儿看到了吧?”

方兴现在已经知道母亲喊他是有话对他说了,听见方子晴发问,方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孩儿看见了,试了几次也没能拆开。”

儿子不欺她,这让方子晴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温柔的笑容,她本来是想将那个东西悄悄的放进去,然后再悄悄的拿回来。却不想,早晨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包裹上的符箓已经被触发了数道,于是她便换了一个心思。

方子晴温柔的对方兴说:“等我儿迈入炼气大道的通神之境后,再拆吧。它还放在原处,你等一下取了来,以后打坐炼气时就放在身边,对我儿的炼气会有不少进益的。现在去收拾东西,等一下我们就搬回去。”

方兴走回自己的房间后,心中都还有些困惑。因为他反复观察母亲多时,却得出了一个意外的结果,他的母亲浑身上下并没有一丝炼气修行的痕迹。在此之前,方兴甚至有时会暗暗幻想他的母亲说不定是一位中深藏不露的炼气大宗师。现实和幻想的巨大差距,实在是太过反差了,这让他只能耸肩到轻声自言自语道:“母亲还真是神秘莫测啊!”

方兴先从隐蔽处将那四根破损的锁链取了出来,又将乌鬼的本命尸珠揣在了怀里。追击刺客之前,他将乌鬼放在家中以备敌人的声东击西之策,眼下看,倒是他多虑了。

乌鬼一看见方兴回来,就连忙蹦出来,高叫道:“主公,主公!小的有实情禀报,有实情禀报呀!“

方兴被他打断了思路,没好气的说:“说!”

乌鬼连忙高呼:“小的有一说一,实情禀报。竹儿主母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主公离去之后,她就进来把房间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清理了一遍又一遍呀。小的刚才都差点就被主母给发现了。依小的看,以后主公要是在外有了什么香艳的好东西,可千万要藏小心呀,要是被主母给发现了那可就惨兮兮也,小的……”

“闭嘴!”方兴恼羞的喝道,止住了乌鬼的胡说八道。

“哦!小的知道了!”乌鬼郁闷的闭嘴不言,缩回了本命尸珠。

方兴心中暗思:“这个四百年的老鬼还真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形容乌鬼。他有点无奈的摇头,方兴总算想到这只乌龟的用处来。他拿出那枚泥丸,问道:“乌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乌鬼听见有证明他价值的事儿来了,当即欢呼一声,从本命尸珠中奔出,凑在泥丸前嗅来嗅去,活脱脱的像一只乌狗。

他瞧了半天,这才半疑半惑的说:“这好像是只子蛊的尸体,可是气息又不对,里面似乎有一些上古真皇的神力。很怪的东西,小的不敢打包票。”

方兴一怔,他本是随意一问,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却没有想到竟然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了!这只乌龟的见识可比方信医族老都要强呀,这下真是捡到宝了。

于是,他笑着督促道:“乌龟,你果然有些用处!这里面可是一道真皇灵符,你再仔细看看。”

乌鬼得了方兴的表扬,心中大乐,又左右嗅了一阵后,说:“主公,这就是用子蛊炼得真皇灵符,或者是有高人把子蛊和真皇灵符炼到一起了。这样只有子蛊的主人才能动用真皇灵符,这个办法很少见啊。只是这只子蛊已经死了,真皇灵符也就再也没有人能用了。真是可惜了这道灵符,不然的话,主公就是用不着也可以赏赐给小的呀。”

方兴忙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用到这道真皇灵符,或者说有没有将这只子蛊复活的办法?

乌鬼也是眼前一亮,他高叫道:“主公聪明无敌,脑子里的坏水就是比乱风岗的尸虫还多!小的有一个办法可以使得子蛊复活!”

方兴大喜,他可是见过真皇灵符的惶惶威能,虽然不抵他的皇初紫元灵光玄妙,但是对付起其他真灵三天的人,却是如切菜一般一定一个准啊。眼下,韩风的魂魄就被他囚禁在皇初紫元之天中,若是能复活子蛊,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这道灵符呢!

有此惊喜,方兴也就不再计较乌鬼那蹩脚的马屁了,他喜道:“快说,快说!若是可行的话,我重重有赏!”

听见有赏,乌鬼连忙唱了赞歌:“主公的恩义就像乱风岗的阴风,遮天蔽日,无穷无尽,小的感激的鼻涕横流……”

“废话,快说!”

“是,小的有一说一,实情禀报。主公,虽说子蛊已死了,但是母蛊还活着的话,主公只要找到那只母蛊,小的就可以用一门生气置换之法,用母蛊的部分生气救活这只子蛊。”

“哦,还得找到母蛊呀?”方兴闻言多少有点失望,不过这终究是一条明路,那母蛊可能就在刘家的牧狐人手中。方兴将这个消息记了下。接着他又拿出那对从韩风手上夺来的护腕,问起乌鬼来。

刚才,人多眼杂,事情也多,方兴一时间也就没有和方五、方信医他们提到这事,自将这件法器收到了怀里。他也不怕出现什么不妥之处,日后再见着方子正便和他报备一声,事情就解决了。

方兴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也就不用和过去那般小心谨慎的活着。

乌鬼被方兴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宝贝惊的满眼痴迷,他惊呼道:“又是一件没被人心血祭炼的三阶法器。让小的好生瞧瞧……这是三阶上等的法器山玄护腕呀!用心血祭炼之后,可发青蒙玄光,就是通神第二天法相神通期高手的神通也可以挡下一招呢。是一件极其合用的法器,小的恭喜主公了。说起来这件法器还和小的还有些渊源呢,说不定正是小的的福分给主公带来了这件法器了。”

“你倒是臭美。什么渊源?说来听听?”方兴一边将那神秘的红绸盒子收起,一边好奇的八卦道。

乌鬼得瑟的说:“山玄护腕就是玄龟骨壳所制,小的的本命尸珠也是玄龟骨壳所化。说起来,这山玄护腕和小的还是本家来着。”

方兴嗤笑道:“你这只乌龟,虽然是只四百年的鬼物,可终究是个有灵智的东西,你怎么和一件法器称兄道弟了?”

却听乌鬼得意洋洋的卖弄道:“主公这就有所不知了。小的斗胆说一说,也好叫主公知道。天下的法器要是一天通了灵,有了灵性,那就不拘禁制的多寡和好坏都是一件法宝了。要是法宝能有了灵智,那也就和常人无疑,变成一件灵宝了。比起寻常人和寻常炼气士,可不知道要舒坦多少呢!每天想睡就睡、想修炼就修炼。只要灵宝不坏,灵智就不灭,简直就是爽歪歪也!”

“小的以前是一具尸骸,那不就和这死寂沉沉的法器一样嘛;等小的修成僵尸,有了灵性后。那小的是法宝了;等小的再炼成铁尸,拥有了灵智之后,也就和灵宝一样嘛!我和这山玄护腕自然是本家兄弟了!”

乌鬼在东扯西扯了一番僵尸法器本一家的歪理后,又谄媚道:“主公神武无敌,盖世无敌,反正都是无敌,自然就不需要这小小的法器了。不如主公开恩将这件法器赐小的,小的也好有个安家活命之所。”

却不料,方兴哈哈大笑道:“这套歪理说的也有意思,以后我就要找个时间试一试,看一看能不能将你和这山玄护腕合炼成一件灵宝,哈哈哈,这下你就舒服了吧!”

第八章 驭人之道在杀人

炼制灵宝这等事情,是方兴的一时奇想,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不过,他这番话倒是将喋喋不休的乌龟骇了一跳,不敢再得瑟了。

方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又捡了几件舍不得的旧物,便离开了房子。

这时候,院外已经驶来了数辆马车,这些都是刚才竹儿使唤人赶来的。

眼下,这个这丫头正伶俐的和一群婢女们往车上搬运衣物。

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气息,像是春天里的新嫩萌芽,所散发的清新味道。

看到那稚嫩的身躯上洋溢的青春活力,方兴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暖感受。

在那么一瞬间,他也想捋起袖子,和她一起劳动。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光洁额头的点点汗水,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芬香。

然而,此刻左右奴仆、护卫众多,并非自家院子。方兴想了想,终究还是克制了这种冲动。

他站在一旁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丫头的一颦一笑,而竹儿也在之后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方兴微微一笑,目光从她身上飘开,远处的天际上有聚而不散的白云,今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这时,方兴又看见方五有些痴痴傻傻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向他走来。

方五步伐艰难的走到方兴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像方五这等方家的旁从义支,平时遇见方兴,只微微鞠躬施礼便可。就是正式场合,方兴端坐高处,方五也只需半跪行礼。

眼下,他竟然当众双膝跪地,这可是一种了不得的大礼。

四下顿时哗然。

方兴不知何故,他看了方五一眼,只觉得面前这位武师脸色煞白,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五统领,这是何故?”方五脸上挂起微笑,一边双手作势虚扶似要将方五扶起来,一边和声细语的说道:“何必要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其实,这时方兴的心里已是一阵狐疑,他心道:“难道还是要为那孙凯的事来烦我?”

方兴暗自打定主意,要是方五胆敢再次为孙凯求情,他就连同方五和孙凯二人一起收拾个干净。

现在,正是他初步在家族站稳脚跟的时候,身边容不下一个不知进退的属下。

“三郎。”方五脸上一片惨态,他不敢起身,依旧跪倒在地,“罪人孙凯,在半刻钟前已经被处死,属下现在前来领命,不知道三郎对罪人孙凯的家属有何发落?那一户三十三口人如何处理,请三郎示下。”

方兴闻言一愣,他惊疑的说:“死?他不是只被判了个廷杖一百,发配了事的罪过吗?怎么会被处死了?”

方五拼命从那极不协调的面容上挤出一丝微笑来,可惜这种苦笑简直比痛哭还要难看呀。

方五眼神中有些悲哀,他自然知道方兴不晓得这件事。因为那道处死孙凯的命令,却是一道方子正亲自签署的指令——是方家至高无上的家尊律令。

方五对这代表了方家意志的命令不敢有半点腹诽,连带对方兴他也不敢有半点其他的念头。他有的只是那心底最深刻的顺从和畏惧。

孙凯已经死了,但他所留下的父母妻小还留在方家。

孙凯罪孽深重,方五无力求得他的性命。眼下,他跪倒在方兴面前,只是希望方兴能够慈悲一次,让孙凯留下的一家老小能有一个好结果。

思及此,方五头埋得更低了,他恭敬的:“大家尊亲自发下命令,处死了孙凯。”

方兴闻言微微一怔,他的虽两世为人,但灵魂终是以前世的意志占据了主题。

在前世的记忆里,骂娘不过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被人问候几声的遭遇时常有之。

故而,方兴在一时愤怒之后,也渐渐淡忘孙凯对他的冒犯。

现在,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仅仅因为那么一句话,孙凯便丢了性命,甚至连一家老小也要听从他的发落。

心中闪过一阵阵复杂的情绪,方兴现在才醒悟到,他已经完全和过去不同了。

他已经不在是过去那一个微不足道的宅男或家族的边缘人物。

自从,他从家尊方子正手里接过那道牙牌开始,方家嫡亲子弟的身份,便名副其实得到了认可。

从此,他举足轻重,一举一动都将带上方家的意志——或者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方家意志的一种体现。

吸了口气,方兴平静的问:“既然是大家尊下的命令,那如何处置孙家的家属的事情,再向大家尊请旨就是了。为什么要来向我请命?”

方五瞟了一眼方兴腰间系着的牙牌,小心回禀道:“眼下,大家尊和几位族老都已经闭关,大郎也不在家,大家尊令我等有事便向三郎禀报。现在还请三郎吩咐属下该如何处置那孙凯一家人。”

“我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个贬黜的结果罢了,岂料到人竟然都死了。”

方兴轻轻叹息了一声,这的确是他真实感受,接着他又说道:“罪不及家人,他的家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一切按家族的规矩办,不用顾虑我。”

方五重重在地上叩首,方兴如此指令对孙凯的家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对这些失去炼气士庇护的人来言,方兴这么一句话,就将是他们往后生活的一张护身符。方五也可以因为这么一句话,而不需忌讳的照顾他们几分。

“属下代孙凯一家多谢三郎的大恩大德。”方五抬起头来,额头已经一片通红,能将一位经历了重重炼体伐身的五品高手的皮肉叩成这样,可见方五刚才那一拜的力量。

方兴点点头,半响也没有说话,任凭方五告辞离去。

方五的诚意,方兴自然能感触一二。然而,他现在所想的,却是与这些无关。

方兴只是想到,似乎他的身份和地位在突飞猛进的时候,他的心境还缺少些精进。现在的他还或多或少的,还保留一下过去的优柔寡断和心软。

他摇了摇头,不知这是好是坏。但是能感觉到这种变化和差异,方兴也自感自己的心境又得到了一丝提高,心头清灵更甚往昔。

带着这种心情,方兴来到母亲的身边。然而,方子晴的一句话,却又将他心头一凛。

方子晴似乎不经意中随口的一句:“刚才方五和你说的是孙凯的事情?”

方兴差点被母亲的话唬了一跳。他和方五的谈话时,方母还远在数丈之外,以她一位凡人的听力怎么会听见方五和他的话呢?

“如果不是听见的话,那么母亲肯定就是在事前,就知道孙凯定然要被处死这件事情了!”

方兴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应道:“是的,孙凯已经死了,方五来向孩儿请命,询问如何处置孙凯的家人。孩儿令他一切按家中的规矩办理,便让他走了。”

却听方母微笑道:“我儿还是心软了一些。那个孙凯,正是为娘命令处死的,我儿可知道为娘用意何在?”

方兴现实微怔,他之前就知道母亲和大舅的关系很好。却还是没有料到,他的母亲甚至可以直接以方子正的身份发布命令。

想了想,他便回道:“他辱及母亲,自然是该死!”

然而,方子晴听了,却是摇头轻笑,反而说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来,她道:“我儿怕是不记得了,以前在这个院子中服侍的仆人有三四个之多呢。”

看着方兴思索的模样,方子晴微微一笑,继续说:“那年,我才生下你,身子虚的很。那时候,家里的奴婢,也多是不成样子。有些丫鬟背后时常嘀咕为娘,很是可恶。”

“为娘一开始也不懂如何与驭人,只晓得时常取些旧时的衣裳赐给她们,还是不是赏些钱财。可有些人,就是做事拖拉,甚至还敢在私下抵牾为娘。”

“直到一天,你大舅偷偷来看为娘,你大舅当为娘的面,命人将那几个丫鬟拖下去,齐齐褪了衣裳,活活杖毙之后,这些奴仆们这才收敛了不少,再也没有多嘴的敢在为娘背后嘀咕闲话了。从此,为娘也就学会了一个道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子晴忽然沉默了几息后,又才再道:“为娘也知道我儿最近进步多多,对方五这些个人,也知道驾驭驱使的道理了。为娘很是欣慰。可是呀……”

方母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方兴的眼睛,她轻声说:“可为娘下令处死孙凯,不是因为他抵牾为娘。而是为娘想告诉你——驭人之道,不仅仅在‘宽厚’二字上。”

“驭人之道,不仅要会用人,更重要的是还要会杀人!为娘处死孙凯,就是要告诉你这个道理,我儿可要多多用心体会一二!”

方兴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春日里的空气中带着丝丝清新味道,直灌入方兴的肺腑中。

看着面前的母亲,感觉到那份似凶涛骇浪一般涌来的温情,方兴有些走神。

方母似乎也知道方兴一时难以理解这么多,只是安静看着他,看着那张微微皱起眉头的英俊面容——这是她的亲生骨肉呀!

方子晴也是心中一阵心神不灵,她并不喜欢方兴接触到这些心术诈力,但是既然方兴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她就不得不让他早日成熟起来。

即使冒着和亲生儿子产生隔膜的风险,方子晴都必须这么要。

因为,她知道,以后压在方兴肩头的重担将是如何的沉重,这些就是整个东平方家也难以他扛起的倾天之力,日后都将只能由他一个人扛起来。

一阵惘然之感,在方子晴的心底升起。她不知道方兴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些。

良久之后,方兴眼中忽有清灵之光乍起,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看着方母,方兴认真诚恳的说:“谢谢母亲,母亲的良苦用心孩儿懂了,是真的懂了!”

方子晴的脸上露出一份欣慰的笑容,她对方兴说:“懂了就好。为娘只能教你这么多了。你二舅过两天就要回来了,以后就让他手把手的教你吧。”

方兴惊讶道:“二舅要回来了?大舅之前不是说二舅已经回来了么。”

方子晴的目光投至遥远的天边,那里此刻正是一片阴晴不定的景致。她缓缓笑道:“东平郡内还有一群跳梁小丑的闹,他不带着人马回来,怎么能安心了?”

第九章 风欲静而树不止

清风卷地,马蹄轰鸣。

伴着“哒哒”的阵阵马蹄声,数十名健壮的威武骑士簇拥着两位身穿将军甲胄的武将奔驰在荒野之上。

一道宏亮而又高亢的声音响起:“我呸,子圣兄,那个姓海的,摆明是消遣咱们,这你也忍了?若是依我的性,当面就啐他一脸,再打得满嘴碎呀!”

被他唤作子圣兄的方姓魁梧男子,闻声低低的一笑。这个面带威仪的方姓男子正是方兴的二舅,东平方家掌律族老方子圣。

前夜,方子圣在寒山寺和家中兄妹私下会晤一场之后,便又连夜赶回军中。眼下正统御着麾下三百名精锐骑士往东平郡赶。

而他眼前的这个满面油光,目中带火,一脸忿忿不平之态的胖子,却是他同郡大族刘家的好友刘不昭,眼下作为他的副手,随他一同赶回东平郡。

方子圣也不接刘不昭的话头。只是对左右侍卫说道:“命令大队人马转道西边,大家走快些!打马加鞭,都给我提起精神来,一天以后我要在东平上阳县下榻!”

“前后左右的斥候再洒开些,探马加派五里外,都给我小心戒备了!”他大声吩咐完毕,也不等左右回禀应声,便用靴后马刺轻蹭了坐下马股,催得坐骑又是一阵狂奔。

“嗨,子圣兄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呀……。”刘不昭赶忙打马跟上,他还有一肚子话要对方子圣说呢。

就这样,两人并驾齐驱,一通好跑。直到将左右护卫都远远甩在脑后,方子圣这才驱马在一处土坡上缓缓停了下来。

方子圣也不下马,就这么挺直着腰板,坐在马鞍上,甩着马鞭,指着远处的起起伏伏的群山,对跟上来的刘胖子说到:“茂远,你来看,这片江山起起伏伏,多壮观啊!”

刘胖子顺着对方的马鞭瞧了一眼,却粗声粗气的嚷:“我是粗人,什么茂远不茂远的,不爱用。我说子圣兄你什么学会那些酸腐文人那套了?”

方子圣瞧他那一副忿忿不平的作态,又听他这般冷声冷语,却也不动怒。他和这个名昭字茂远的刘胖子一同从军多年,彼此早已深知对方的为人秉性。方子圣知道刘不昭只是刚才在那个提点东平诸家事的海锐手上受了点气,现在胸中有气,正看不惯他这种称字道号的文人习气罢了。

方子圣心中一笑,冲刘胖子摆了摆手,侧着身子对他说道:“怎么?茂远还在为刚才那个海锐的事情生气吗?”

刘不昭的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当下就怒道:“那当然!”

刚才寒门小户出身的海锐竟然将他这个世家子,堂堂炼气第五重天,已法相天成的五品后天宗师人物,当做一寻常小吏使唤了。岂容他不怒?可刘不昭正要发作,却被方子圣给拉扯了住了,眼下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他怒气汹汹:“那厮简直是反了天了,一个酸腐的文人,也敢对咱们指手划脚的。‘提点东平诸家事’了不起吗?老子就要揍他,他一个真灵三天的寒门子弟敢说个‘不’字?要不是你拉着我,老子早就收拾他了!”

方子圣左手虚按,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是让你注意他身边那个黑衣护卫了吗?你怎么还没有回过神呢?”

刘不昭依旧怒色道:“不就是个炼气第五重天、法相天成的炼气士吗?你我哪个不是法相天成的境界?我当时就对你说了,要么你去修理那个海锐,我来对付这个炼气士;要么就是我去修理海锐,你来对付这个炼气士;可你了?一个都没做,胆小怕事,老子肺都要气炸了!”

“茂远莫急,那你可看出他的法相是什么?”方子圣依旧淡淡的问道。

炼气第五重天、法相神通期对炼气士来说有三关需过,最后的末关便是法相天成。只要过了这一关,便是后天大圆满之境。到了这一境界,练气士再依据各自修行的功法或是身显法相或是头生庆云,有种种玄妙之相。

修为高深之辈,往往可以通过观察他人的法相判断出对方的修行法诀。刘不昭身怀大族豪门的传承,自然也是可以瞧得出来的。

刘不昭闻言满不在乎的说:“不就是一朵潮涌潮汐,有海色云光的庆云吗?这应该是岭南明州晁家的传承吧?没什么了不起的呀!明州晁家撑死了,也不过是个从四品下的【中三品】传承,哪里是咱们两家的对手?只要稍稍牵制他片刻功夫,收拾完海锐那厮,咱们直接走人,那一个人还敢和咱们两个动手?我就搞不明白,你都在怕什么了?”

在场的这两位,一位身修从三品的《真皇位业图》,另一位的炼的则是正三品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皆是上三品的传承,可以使人修炼到长生三天的玄妙境界。和只能让人修炼到通神三天的中三品的炼气法门相比,简直是大放灿烂明光的宝珠和土疙瘩的区别。

这般大的差别,怎不让刘不昭心存小觑之意?

然而,方子圣听了他的话,却叹了口气,出人意料的说:“不错,我的确是担心啊。这个海锐现在可是强势杀来呀,朝廷的后劲十足,过不了一段时间,朝廷的大军和中原各大家族的人马就要一波一波的开到东平来了,到那时候东平郡内又有海锐这种人做内应,对我们来说,可是心腹大患呀!当年他在武陵做的好事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可是个狠人物啊。”

方子圣所说的好事,是几年前海锐在武陵为官时候的一件旧事。当年海锐就因为武陵的第一大族李家的人不慎打杀了他派去的税吏,便怀恨在心。此后,海锐不断挑拨郡内诸家的矛盾,硬是运用时势逼杀了当地第一大族李家的族长——一位炼气第五重天的五品后天宗师。

然而就是这样,他还不肯罢休,又接连致使当地几家豪强实力大弱。最后,附近数郡的世家豪门终于忍无可忍,对海锐群起而攻之,方才将他彻底逼走。

这个事情哄动一时,刘不昭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刘不昭闻言却依旧大大咧咧的说:“东平不是武陵,只要我们两家齐心,东平就没有人能翻得了天。而且他在武陵虽然逼杀了李刚,但是随后不就被回过神来的各大家族给赶了出去吗?天下人又不都是傻瓜,谁瞧不出这个寒门子弟的心思?这个人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你到底怕什么?”

方子圣带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说:“是啊,迟早要死。可他从武陵贬官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有四年了吗?年年有人说他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可他现在偏偏越活越好,你说这是为什么?”

刘不昭不屑哂道:“不就是有传言说海锐是得了刚锋真人的青睐吗?可堂堂长生三天的真人会瞧得上一个真灵三天的寒门子弟?这是何等的胡说八道!”

方子圣似笑非笑的反驳道:“哦?是胡说八道吗?我记得刚锋真人好像有一位亲传弟子便是明州晁家的人吧?”

“好像叫晁瑞吧?明州晁家的嫡长子,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刘不昭现在随口应了一句,随即他脸瞬间泛白,由不得刘不昭不心惊肉跳。

从四品下的炼气法门,不过堪堪能窥探到通神第三天、元胎通神期的门槛。那个护着海锐的黑衣人能用这样一门炼气法门修炼成法相天成的五品后天宗师大圆满境界,这无疑是得到了明州晁家传承法度的真传了。

也就是说那个护着海锐的人不是刚锋真人的亲传弟子晁瑞,那也只会是晁家的核心人物。

别看刘不昭牛气冲天,又是五品后天宗师,又是豪门世家子,可是这些本钱放到一位真人面前,那连一堆狗屎也不如。

因为那可是位列长生三天,人之至境的真人啊!

长生三天,这是无数炼气士仰望的至高存在!整整四百年间,大周朝也才只册封了七十二位,这其中只有一小半是真正新晋的真人,剩下的半数以上,都是大周朝追封前朝所册封过的真人。这些已经迈入长生境界的,随便拿一位出来,都能一个喷嚏将刘不昭喷死。

一想到,他的一时冲动会惹来一位真人的怒火,刘不昭在一阵胆战心惊之后,勉强镇定着挤出几丝笑容说:“子圣兄,不会是说那传闻是真的吧?”

方子圣说:“传闻是真是假,我也不敢断言。不过,只要我们不和他正面为敌,我想,就是他背后真有一位真人护驾,那长生之境的人物也不会主动找我们这些人下手的吧!”

听了方子圣的这番话,刘不昭心头稍晴,可终究还是心中难安,他又弱弱试探道:“那子圣兄,你说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方子圣笑道,一边说着话,一边促马向刘胖子靠了过去。到了双马交颈的距离时候,他又道:“没了左右护卫,这样也好。这边也清净些了,正好咱们兄弟两个说说心里话。”

刘不昭点了点头,便静静听方子圣娓娓道来。

第十章 无奈劲风终不休

方子圣看着他这位多年的好友,笑着说道:“刚才你说的的确不错!天下人又不都是傻瓜,谁瞧不出这个海锐的心思?”

“在东平,只要我们两家齐心,就没人能翻得了天!他海锐就是过江猛龙也不成!关键还是你、我两家要能团结一致!只要我们两家能够和睦相处,东平便是我们的掌中之物,无论是海锐代表的朝廷,还是接下来要来的中原其他家族,都得看我们的眼色行事!谁敢说个半字?”

方子圣这后半句话说得斩金截铁,武将杀伐威势尽显无疑。然而方子圣也知道刘不昭虽然和他有着生死之交,但是刘不昭终究是东平刘家的嫡亲子弟,还是东平刘家的一位族老。更多时候,他也得需要维护家族的利益,方子圣必须要在这上面给予他一个可信的答案。

于是,方子圣靠得更近了一些,有些推心置腹的对刘不昭说:“茂远啊,你和我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深知中原诸家的强盛。比起中原的世家豪门而言,我们两家是何等之寒酸?连通神之辈,人手一件法器都做不到。以后怎么和中原世家交锋?方家和刘家再都斗下去,迟早都要被外人一口吞了!”

“是啊,要是再斗下去,我们两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刘不昭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他叹息道:“朝廷和中原的各家各族的势力,征西之后,又要来扫北了。咱们东平郡作为进击草原的一路行营,以后少不了有大批的朝廷军队和中原各大家族的人马要来。这些人是要来和我们作对的呀!我们两家一定要联合起来,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方子圣看着刘不昭,说出了对方一直想听的话,他道:“眼下危局的解决之道,关键是你、我两家内部能否放弃过去的恩怨,携起手共抗强敌!这片边荒苦夷之地,有什么好争的?不争也罢!”

“你我同袍多年,你也知我的壮志不在这东平郡,我东平方家这一脉迟早要杀回河洛去。前天我已经说服了兄长和几位族老,只要老兄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方家就是老兄的助力,定然会帮助老兄登上刘家家尊的宝座!日后,一统东平,完成祖上的夙愿!”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刘不昭脸上神色的变动。这个身材有些臃肿的男人,可不仅仅是刘家的族老,他更是一位有着继承权的刘家嫡亲血脉。方子圣熟知他这位好友的野心,正如刘不昭也了解他的野心一样。

他们两位都是野心勃勃的男人,想要在这片大争之世创下一番大事业。正是如此,他们两个人才能走到一起,从而有了今天这一幕。

刘不昭那张胖乎乎的脸上,皮肉笑成了一朵花。这些话,他们两个人早已经心知肚明,暗中不知道为此相互试探过多少回。直到今天,终于敞开心扉说亮话了。他眯起眼睛问道:“你那边妥了?”

方子圣呵呵笑着,不慌不忙的说:“眼下,东平方家的大权云集在我一人之身,方家的事情,我可以一言而决,自然是准备妥当了。”

刘不昭听了他的话,却是脸上一片愁容,他叹道:“我真羡慕你啊,兄友弟恭,有那么一位不贪恋权势的哥哥。可我家那位却是整日把我当贼防着。”刘不昭争夺家尊之位不成,反而被他的兄长逼出东平,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即使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可他现在提及此事言语中还免不了几分怨气。这被方子安听在耳里,不由暗自冷笑。

然后,他又听刘不昭哀叹道:“现在我虽然也是刘家的族老,但是我们刘家人多事多,十几个族老十几张嘴,我前天回去吵了一天,都没有说出个头绪来。更倒霉的是,我前天私下查了一下,原先答应你的秋水剑,竟然被我的大侄子昧走了。”

秋水剑是方家的镇族之宝,一件东平郡难得一见的灵宝。三十年前,因为刘、方两家的争斗,在一次强行运用中,秋水剑灵智尽散,被刘家夺了过去。正因为此事,刘、方两家才借助这个台阶——一家失去了镇族之宝,一家丧失半县之地、一统东平的美梦被打破,正好打了个平手——各自休战。

可以说,这一件灵宝的得失,直接导致了东平郡八百里山河,三十年的势力格局,不可不称之为意义重大。

眼下,即使这件灵宝已经失去了灵智,所拥有的神通不在,也代表了一种历史意义。在刘不昭和方子圣的计划中,这件灵宝的物归原主,将会是刘家和方家结盟的标志。而对方子圣来说,这件灵宝更代表了,东平方家这一脉的正统性,是他日后带领东平方家重返河洛祖宗旧地的凭仗之一,更不容有丝毫闪失。

“他要秋水剑做什么?”方子圣皱眉道。

刘不昭摊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们刘家没人会你家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刘名扬就是有这件灵宝也用不了呀!我也搞不明白,他为何要私自擅动这件宝物。他是嫡长孙,我也一时半刻也查不出来他的动向,只能回家之后再慢慢查个清楚了,”

方子圣轻轻摇了摇头,他倒不怕这件灵宝会被刘名扬如何。虽说秋水剑灵智已失,就是放到河洛祖宗之地的圣地中,用《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温养百年也难恢复旧貌,但是即便秋水剑的威力尽丧,可它终究也曾是一件灵宝,剑身坚固无比,非长生三天的炼气士所不能伤,一个区区刘名扬能有什么本事损坏这样一件灵宝?

“这些不急,刘名扬不过砧板上的死鱼罢了。等兄弟你登上刘家家尊的宝座,可以尽情的收拾他。”方子圣挥挥手说:“只要兄弟你那边的事情准备妥当了,我们的大事就可以开始了!你我兄弟之情,重在一个信字,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可要给我一个实话,可愿和我共谋大事?愿意,那你我共富贵!不愿,那你我分道扬镳,各自在东平这穷乡僻野乞活吧!”

方子圣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恳,中气十足,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刘不昭拍着胸脯说:“我肯定是要和兄弟你,共进共退共富贵的了!”

他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缓了口气后,又淡淡道:“有某些人啊,没见过中原的花花世界,十足是个土包子,这种人脑子是转不过来弯的。对付这些人,还得要老兄你帮我一把?”

方子圣呵呵笑道:“怎么帮?”

刘不昭也呵呵笑了起来,他干脆的说:“勾结花马贼者,杀无赦;勾结血屠巨凶者,杀无赦;反对刘、方两家结盟者,杀无赦!首当其冲的就是我那个大侄子刘名扬。”

方子圣一脸的风淡云轻,眼中却寒光闪烁,他答了一句:“好啊,我帮你!过些时日,你在寒山寺摆上一桌酒席,我替你招待他们。”

……

而与此同时,数里外的那辆四马并辔齐头牵引的官府华车,海锐正端坐车内,隔着窗帘和一名黑衣武者交谈

细细听过黑衣武者说的几件事后,海锐神色冷淡的反问道:“也就是说,刘家和境外马贼,以及血屠巨凶合谋,共图方家了?”

黑衣武者道:“回禀真人,正是如此。”

冷笑一声,海锐道:“真是天赐良机。那方家有什么动静?”

“方家倒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是有一件事情颇为奇怪。”武者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真人前些日子命弟子在东平购些书籍妆点新居,弟子最近却发现方家有人正在查这件这事情,也不知是为何故。”

海锐淡然一笑道:“这不过小事而已,无需挂怀。现在你再为我办一件事情。”

“弟子知道了。”黑衣武者面色恭敬,他躬身说:“请真人示下。”

海锐先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后,而后却又加重语气道:“我既然为行道而为官,那从此之后便只是海锐,‘真人’二字就不用再提了。”

说完这句以后,海锐面上带着丝丝冷意,他吩咐道:“晁瑞,你为我走一趟乱风岗,传我法令,请乱风王前来与我一晤。”

那黑衣武师晁瑞躬身领命,正要离去,却又被海锐伸手拦下了。只听海锐冷声道:“不用去了,他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这辆内部宽敞的大车中,忽然平地里生出一阵阴风来,一个虚影随之而生。

“呵呵,你和我已经有多少年不曾见面了?”虚影道。

晁瑞为这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身影惊得略略有些失神,他是堂堂的五品后天宗师,竟然有人近他身边,而他丝毫未曾察觉。他偷偷朝周围看了下,护着马车的近百名炼气士,正在沉默的赶路,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的咫尺之地,忽然来了一位凶名赫赫的尸王。

“这个乱风王已经厉害到了如此地步?连我都感觉不到他的丝毫端倪。”晁瑞先是一惊,随后又略沉了沉心神。他的老师还在这里,有老师在,一切就安如泰山!

海锐冷冷望着那道虚影说道:“不告而入,乱风王,你以为有人皇册封所在,我就杀不得你吗?”

乱风大王化作的虚影,渐渐变得和常人无异,他化作一位高大威武的绿袍中年人,呵呵笑道:“这是你要请我来一晤,我才进来的,可不是什么不告而入。”

海锐微微眯眼,面前这位尸类修行,昔日可是一位冷冷冰冰的严酷人物,如今能有这样圆滑的举止,这可说明乱风大王灵智又增添不少,这是修为日益高深的表现。于是,海锐挥手,令晁瑞推下去后,说道:“多年不见,你也是精进良多。”

乱风大王呵呵大笑,他紧盯着海锐,心中却不如他表现的那般轻松。这个昔日被他打败,镇压在寒山寺足足十年的人物,眼下已经成长到了一个令他也不得不仰视的境界。一位长生真人,乱风大王知道,这是一种可以让他彻底魂飞魄丧的力量,是他绝对无法抗衡的强横力量。

此行凶险十足,不过,即使这般危险,乱风大王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冒险前来。

因为一场更大的危机将至,他这位异类修行顶尖人物也将要和东平的芸芸众生一起接受风云雷霆的考验,这将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考验……

第十一章 水火既济阳气生

“风雨将至!”

方子晴对方兴如此耳提面命一番后,便又让方兴去拜见了方子正。然而方兴的大舅对此却避而不谈,反而指点起方兴的炼气修行。

在方子正的亲自指导下,方兴终于对《鸣雷诀》这一册法诀,有了充足的了解。

眼下,他正处于族内一处密室中,抱着一册砖头厚的《鸣雷诀注解篇》细细钻研。这是方子正特意为方兴专门的一道大礼。

这本厚厚的注解,方子正无疑写得很是用心。仅仅是‘夫若鸣雷’四个字,方子正竟然前后写了三万多字的注释。着实让方兴看了个头晕目眩。然而正是因为这一册详细周密的注解的存在,方兴现在终于可以看懂那册文字无比晦涩拗口的修行之法诀了。

一口气将方子正所写的注解看完,又和鸣雷决的周天运转之法细细做过一番比较之后,方兴终于对这鸣雷诀有了一个层十足的认识。

按照方子正的注释来说,雷是阴阳交泰之力。《鸣雷诀》的修行意旨就是要人体内生出阴阳二气,然后阴阳元气交济,化灵识为神念。这一修行过程,便是‘鸣雷’二字的真义所在。

《鸣雷诀》作为筑基之法,有三层修行境界。第一层,生阴气化阴神,炼成之后便可迈入炼气第三重天;第二层,洗炼阴气生阳气化阳神,炼成之后可以突破真灵三天的桎梏,迈入炼气第四重天、通神第一天的境界;第三层,使得阴阳元气交济,炼成之后化灵识为神念,可成就炼气第五重天、通神第二天的修为,堪称是一门极为了得的筑基修行之法。

方兴现在已经是炼气第三重天的初期修为,过了生阴气化阴神的境界,正合《鸣雷诀》第一层修行的真义,又恰好他得了方子正花费三年心血所炼制的秘笈所助,已然掌握了鸣雷诀周天运转之法的窍门,因此在他凝神打坐不久之后,《鸣雷诀》第一层的修行境界就水到渠成了。

《鸣雷诀》第一层境界功成之后,方兴就觉得原先还有些琢磨不透的劲气运转规律,在一呼一吸间,就已经清晰可查了。浑身的气息雄厚比起以前更多了一倍有余。

方兴心头大喜,又将那《鸣雷诀》第二层的修行法细细参悟了几番,再一次心无旁骛的打坐炼气。

一股股的天地灵气被他吸纳在体内,按照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在浑身筋脉中奔腾不息,化作一阵阵轻柔的气息滋润着他的全身骨肉经络。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得其滋养,各种因年龄生长而长生的衰老之处都渐渐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最佳状态。

在方兴不知不觉中,一尊虚影在他身后浮现,这正是阴魂之相。随着阴魂的出现,密室内已经是寒气渐起,连静坐炼气的方兴,口鼻中呼出的热息也化作一股股白蒙蒙的雾气,直让密室的温度降了又降,让人倍感寒冷。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天色渐暗,而方兴所处的密室内已是寒风刺骨。白色雾气席卷,越积越多,层层翻滚中给室内的一切蒙上的一层寒霜,而方兴背后那尊虚影却在这重重阴风中,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洗炼,越发显得清晰鲜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兴终于收功,阴魂也缩回体内。他缓缓睁开了双目,那眸中紫光旋转中已经多了几分寒意。

经过这一次静坐炼气,方兴不仅仅巩固了《鸣雷诀》的第一层境界,在第二层境界的修行上也是所得颇多。虽然还和生转阳气的境界有些距离,但是阴神经过了一番洗炼,是变得越发精粹了。

方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将室内漫延的寒雾一口吞入腹中。一股刺人寒流从天灵而下,鸣雷劲气秘秘绵绵转运,飞快的将这些寒气一一化解,化作股股暖流散步全身,滋养精血。

“这一次短短数个时辰的修行,修为倒是增强了许多。”

方兴面露一丝微笑。随着他修炼至《鸣雷诀》第二层,他的炼气修为也随之水涨船高,顺利的由炼气第三重天的初期迈入炼气第三重天的中期阶段,堪称进步神速。

“去!”方兴右手探出,食指和中指轻微并指。体内的运转不休的鸣雷劲气倏然化作一缕先天虎啸劲气射出,正中数十尺外的一座石碑,将其击成一地碎石。

“去!去!去!”方兴还又接二连三的施出先天虎啸劲气,逐一将那满地碎石击成粉末方才罢休。

“呵呵,现在不仅对先天虎啸劲气的运用越发纯熟,连控制也可以做到越来越精细了。”方兴在心中呵呵笑道。

自从方兴生出灵识之后,他便可以不再像往常那样粗陋的滥用先天虎啸劲气。这一次,随着他的阴魂不断洗炼,灵识也越发精粹和强大起来。连带着他对先天虎啸劲气的控制也越发完美了。眼下,在十丈内的距离上,那满地如鸡蛋大小的碎石,方兴每一道先天虎啸劲气都准确的击中,无一次偏漏,堪称百发百中。

方兴这下终于感到《鸣雷诀》作为筑基之法的好处所在了。现在对方兴而言,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就像是一台不停运转的机器,不断的将天地灵气作为原料在他的体内加工出来,可用来不断生出阴气洗炼阴神,增进他的修为。也可以用来化作先天虎啸劲气用来对抗敌人,真堪是一举两得。

“难怪舅舅刚才一再强调,说筑基之法是一切之本,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方兴暗忖道,体会到鸣雷决的好处后,一时间对其他法门,也显得有些兴趣乏乏。

之前,方兴拜见方子正的时候,提及他所得的那双山玄护腕。方子正在稍一了解是他斩杀韩风所得的法器后,便一口答应为方兴找出心血祭炼的相关法诀来。然而,方子正又多次叮嘱方兴,说《鸣雷诀》是方家炼气士的根本之法,不可怠慢半分。不要因为身外之物和其他法诀而耽误了《鸣雷诀》的修炼。方兴一开始还因为法器和先天虎啸劲气的威力,对他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方子正的话的确是至理名言呀。

抿嘴又想了想,方兴觉得现在他对《鸣雷诀》还有些余力可挖,便服下一枚养气丹,再次潜心静坐,专心运转起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来。

那枚养气丹,乃是方信医亲手所炼,一枚便可以抵得过炼气第三重天的炼气士十天吞纳搬运之功。药丸初一入口,方兴就觉得有千万道天地灵气如天河绝堤,山河汇海一般滔滔不绝涌入周身,一种血脉膨胀猛的升起。方兴不曾料到这一枚小小的丹药中竟蕴藏着这般汹涌的力量,他心里一惊,不由心无旁骛的全力运转起鸣雷之法。

那药力所化的庞大灵气,就像是天上的银河崩泄,汹涌澎湃。就是全力运转鸣雷之法,方兴也觉得渐渐有些难以承受,他索性与之同时,也以《先天虎符真文经》的运转之法,将那些过多的天地灵气转化为先天虎啸劲气,一缕又一缕散逸出去。

先天虎啸劲气刚烈凶猛,层层叠叠,汹汹而出,将密室内铺设的三尺厚的青石地板一寸一寸的犁过的,露出其下的黄土地基。然而,方兴却不管这些,只是暗暗炼化药力。这时,他有些惊异的发现,鸣雷诀运转的时候,那些天地灵气就像化作一滴滴清冷的水,滋润肺腑。而在虎符真文经运转的时候,那些天地灵气就像是化作一道道温暖的火焰,迸溅而出。这两重感受竟然有些类似于《鸣雷诀》中的一句隐喻——‘水火既济’。

这个念头一生,方兴就感到体内的鸣雷劲气和先天虎啸劲气真遽然撞到了一起。火焰摇曳吞吐,水流奔泻轰鸣。水和火的碰撞,让方兴顿时一阵心神恍惚。直到一道紫色雷电在那水火的交济之处亮起。

先天虎啸劲气和鸣雷诀劲气竟然糅合在了一起!生出了一种全新的劲气!这股新生的雷电劲气闪着紫色的光芒,在威猛的矫健中透露着一种绵绵不绝的勃勃生机,随着鸣雷诀和先天虎符真文经两套法诀的运转而不断的壮大。

新生的紫电劲气就想一只贪婪的巨兽,不停的从‘父母’的身上收取力量。甚至主动和其他两道运转之法争夺起天地灵气来。养气丹的最后一丝药力很快就被榨干了,而方兴本身吞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已经跟不上紫电劲气的所需。

方兴索性停下打坐,也顾不上对此产生其他念头,起身又服下一枚养气丹,再次静坐炼气。这一次,鸣雷诀、先天虎符真文经和这团新生的紫电劲气一起吸纳养气丹的庞大药力。在两者的帮助下,紫电劲气迅速强大起来。随着紫电劲气的进一步壮大,养气丹的药力很快就被吸收一空,方兴不得以又起身服下一枚,然而药力很快又再一次告以枯竭。方兴惊喜交加,索性一旦药力告竭,便起身服药。

这样如此再三,在养气丹的药力和两道运转之法全力以赴的吸纳着天地灵气的滋补下,这才堪堪满足了这只新生巨兽的需求。直到最后一枚养气丹的最后一丝药力被榨干之后,紫电劲气终于成型,化作一团紫芒雷电盘旋成一段,聚集在方兴的中丹田气海之处。在方兴的观想之下,这团紫芒雷电的吞吐着紫色闪电,在他的气海丹田中吐纳积蓄雷电之力。然而不仅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它还在一遍又一便的洗炼着方兴的阴魂,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亢盛的而轻清的力量在方兴的气海中渐渐生出。

方兴不由惊愕的睁开了双目,暗忖道:“这好像洗炼阴气之后所得的阳气?正是阴魂转阳魂的第一步呀!”

第十二章 噬心烈焰映穹苍

方兴不由惊愕的睁开了双目,暗忖道:“这好像洗炼阴气之后所得的阳气?正是阴魂转阳魂的第一步呀!”

连方兴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短暂的修炼会带来如此大的进步。

在整整吸收了一瓶十二枚养气丹之后,方兴获得了一位炼气第三重天的炼气士足足一百二十天打坐吞纳所得的天地灵气。在这一次的修炼过程中,在这么一股庞大的药力的帮助下,方兴终于跨出了阴魂转阳魂的第一步。虽然仅仅是第一步,但是却意义重大。

这寻常炼气士要花上一年甚至数年的变化,竟然让他在数十个时辰内就达到了,不可不说《先天虎啸真文经》和《鸣雷诀》这两门正四品的修行功法让方兴比起寻常炼气士有些强大的优势。

尚未来得及庆幸,方兴就觉得一种强烈的饥渴感,一阵眩晕从身体传来。他这时候才想到自己已经有十几个时辰没有进食了。他现在还没有迈入通神三天,从天地中吸收的灵气还不足以支撑他身体所需。相反,每日打坐炼气,让方兴每天要吃的食物反而要比未成炼气之时还要多的多。现在正是他的身体在想他发出抗议。

方兴暗道了一声:“这倒是可惜了。”

方信医前后赠送给方兴两瓶养气丹,方兴做事周全,这一次闭关修炼,两瓶丹药都被他随身带来了。现在,虽然他已经服用了整整一瓶,但是还另有一瓶十二枚的养气丹未曾动用过,刚才方兴还打算一鼓作气,再启用这瓶养气丹,借助其药力,进一步强大这丹田中的紫电气团。

耸了耸肩,方兴也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便起身站了起来。

此刻,方兴身上赤雷绕体,七窍之中电光赫赫,张牙舞爪间好似一阵阵的凶横无比的电流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人立在虚室之内,就像一位天下的雷神下凡。他强忍着身体内泛起的饥渴之感,凝神细细体会这这股新生力量的脉动。

稍稍感悟了片刻,方兴便惊异的发现这紫色电芒,不仅仅静静糅合了鸣雷劲气和先天虎啸劲气的绝大数有点,自身也有着丝丝缕缕的奇异变化。

方兴一时心痒难止,抬手便是一道闪耀刺目的紫色霹雳如惊蛇乱串一般疾驰破空而去。

“噼啪”地一声,轰在一座如常人一般高低的厚实石墩上,炸得满室赤红。

“啊?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发生?”看到那声势惊人的一击落到石墩上,连半块碎石也没有崩裂,方兴不由愕然,这和他预期的想法差距也太远了!

有些目瞪口呆的方兴,正欲上前查看,却不了,他稍一抬步,就想引动了什么机关一样,那个足足有一个壮汉双臂合拢的大石墩,竟然在一股微弱的气流引动之下,瞬间化作漫天粉末纷纷落落,好不壮观。

方兴由惊转喜,没有想到这紫色雷电的力量会是这般霸道,比起之前的先天虎啸劲气还要胜上一筹。只是这道紫色雷电的消耗也太多了吧?新生的力量比起先天虎啸劲气的威力要大出五六倍有余,但是他所要消耗的灵气也是同样倍增。方兴随之感到身体内储备的两种劲气被紫芒雷电榨得一干二净。

没了浑身充足的劲气支撑,方兴身体上的疲乏之感再也无法忍耐,方兴的肚子竟然也咕咕乱叫了起来。

方兴摇了摇头,只能放弃了继续炼气修行的想法,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身体,便走出了密室。

外面的阳光正是灿烂,给他把守修炼场所的依旧是方子正为他选派的两位黑衣侍卫,这两位传闻中的影子卫侍,虽然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缺乏几丝活人的生气,但是做事却异常的稳重和扎实,这种风格方兴很是喜欢。

微微颌首后,方兴问起了时辰,这才知道他这一次修炼已经过了一天时间,足足长达十四个时辰。现在已是第二天的上午的巳时(上午9点到11点)。方兴已经习惯了一次炼气打坐便是一日过去的遭遇了。

随手从屋外放置的食盒中取出一块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这些家族特制的糕点里面放了不少药材,才吃进肚子里,就生出股股暖流,这种饥饿之后饱餐一段的满足感让方兴身体格外的舒坦。他一心两用,一边吃一边心想:是该继续炼气修行呢?还是为紫色电芒的虚实去求教方子正。

在方兴的心里,方子正现在已然成了他的授业恩师。对于这位尊长,只要未曾涉及到皇初紫元之天之类隐秘,方兴都还是愿意向他求教的。思来想去,还是保守一点的想法在方兴的脑海中占了上风。大口大口的吞下几块精致糕点之后,方兴又抓起一只皮色金黄油亮烤鸭,细嚼慢咽的啃了起来。堪堪将这只皮脆肉香,肉质白细柔嫩的烤鸭吃了个精光,方兴这才吃饱了。

满意的拍拍手,他擦去满手的油垢,令两位黑衣侍从前面带路。方兴有方子正的特别容许,在方兴的二舅还未回来之前,他可以随时前往方子正闭关之所聆听教诲。然而等到,方子圣回来之后,对方兴的教导就将由方子圣接手。

想到这点,方兴在行路时,忽然问起:“二舅是否回来了?”

两位黑衣侍从一前一后的护卫着方兴,闻言由后面一位回答道:“二老爷,昨夜已经遣人送回书信,说他已经到了上阳县中。只是一时公务在身还走不开,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家。二老爷还特意嘱咐说,要兴少爷专心炼气,打好基础。”

方兴点了点头,随口‘哦’一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方子圣缺乏敬意,而是路边一人的气息实在有些奇怪,这引起了方兴的强烈好奇。

现在的方兴,在方家已经是核心人物之一。方子正用他一系列的召见行为,向整个家族宣告了方兴在这个家族的强劲地位。除了那几位终日闭关不见人的族老和供奉之外,也就是方传武的地位与他一般了。家族中十三护卫统领,在方兴的面前已经都是一副属下面见尊长的模样。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唯有炼气修行之辈方才受人尊敬,而在炼气修行之辈中又一世家子弟为尊。

因此当方兴的身影出现在道路上的时候,迎面奴仆也罢,护卫也罢,旁系子弟也罢,遇见了方兴都垂首束手静立在道路两旁,以示对方兴的尊重。这种身份和心态的改变,方兴在这短短的几日内已经完全适应了。走在路上,他不时颌首示意,就像是一位王公在巡视着他的子民。

然而,当他走过一位身穿内院玄衣服饰的女婢后,却在不经意间从这个女人身上察觉了一丝怪异的力量,有些熟悉,却一时间回想不起来。

脑海中翻寻了数遍,也不曾找到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方兴有点郁闷的向两位黑衣侍从问起那个女人的身份,得知那女子竟是他四姐手下的一位剑侍,名叫梦幽。

“原来是四姐手下的女人。”方兴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暂时放弃了寻根探底的想法,他的这个四姐方传蓉——或者按照东平的习俗来说是四妹——可是个惹不起的小刺猬,性格最是泼辣,是方兴大舅的掌上明珠。虽然不曾炼气,但是手下却有一群挥刀弄枪的女侍,在方家是个谁也惹不得的小辣椒,就是大郎方传武遇见了这个妹妹也是头疼不已。方兴与她关系倒是不差,但也不想惹得这位小姐姐找他的麻烦。

一想到方传蓉的刁蛮劲,方兴就有些头大。幸好最近几日,这位小姐姐前呼后拥的领着大队人马出门访友了。要不然,方兴这番翻天地变的改头换面,定然会引得她上门来问东问西,好奇个没完呢!

正当方兴心中浮想联翩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仿佛是一道熊熊燃烧的血色炎柱,陡然从西边的天际边飞遁而来。。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化作了一颗毁天灭地的陨石从天而降,在方兴的眼界中一闪即过,落到了数里之外。

“轰”

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炙热逼人的熊烈烈焰化作千万朵火雨飞散洒落。

方兴惊愕的抬头看着那不远处的惊天巨变,不仅仅是他,这一刻方家大院的无数人都在这一幕强烈的天摇地晃中惊愕的看着那在半空中爆射开来的炙热火焰,那就像天上的星辰损落。

“好胆!”随后,一声熟悉的怒吼在方家的群屋间回荡着,那是方子正的声音。与此同时,在方兴的感应中,在那一瞬间方家大院内外,遽然有数十股强大的气息汹涌膨胀。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豪猪,猛然张开身上所有的利刺。

“方家被人袭击了?”方兴先是这样想着,心中虽些惊讶,却并无严峻之色。那无数升腾而起的耀耀灵光和澎湃气息中,八股滔天而起的强大气息就像是八根定海神针,让人心中底气十足——有八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在,何人敢捋虎须?然而,随后方兴却又面色大变,那西边数里远的地方却是一片草地田野,那阡陌中唯一一座孤零零的目标,不正是他家小院吗?

“难道那好似毁天灭地的一击,是对着我来的?”方兴一惊之后,不由大怒:“混账东西!是谁非要至我于死地不可?”

被人谋算威胁的感觉,让他心中盛怒不已,他这一世的生命来自不易,是他用了一百多年囚禁岁月换来的一次自由!现在有人威胁到了他的生命安全,这是简直就是触碰到了方兴的逆鳞!

“想杀我?”方兴的双瞳中不由升腾起炎炎怒火,随之他拔地而起,和大群飞天的光芒一起杀向惊变之处。

“那我就先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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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问君怀抱向谁开

这时,方家大院的上空,似乎出现了一幕奇景。

在冲天闪耀的灵光的映照下,近百十道身影冲天飞旋,百亩大小的院落中紫烟滚滚,数股庞大的气息,汹涌喷勃,肆无忌惮的展示着这属于后天宗师的强大气势。

“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一个巨大的人影直冲苍穹,带着阵阵呼啸的狂风,由下怒卷而上。

与之同时,一个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响彻四野。

“吾乃方家正宗族老方正宗,护卫甲队十二名一等护卫,乙队十二名一等护卫随我来!”

这一声,声势惊人之至,空气中有无形的猛烈气浪,震得人气血翻涌,方家大院中的鸡狗马兽纷纷嘶鸣不已,连飞天而起的人群中也是惊呼声四起,更有些人影晃晃悠悠似乎要掉了下去。

经过三十年的和平修养,方家大院生活的人们再一次忽然遇见剧变后,却是有些人心涣散。各处的人士的议论之声纷起,各色消息飞快的散步,人人面面相觑,颇有些无计可施的乱像。

此刻,正宗族老一出,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一下子就稳定了众人心中惶惶不安的情绪。

当即下面方家子弟如潮般轰然应诺:“谨遵尊命!”。数十道人影脱离了漫无目的的飞旋的行列,这些都是莅临真灵第三天的七品高手,凌空御气不在话下,一听到正宗族老的命令,就好似一支支利剑飞到正宗族老的身边,等待着开赴的命令。

“好强的威势!”

听到这一身宏音之后,方兴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淡了一些,虽然心底的恨意却半点没有消退,但冷静和理智已经重新涌上了心头。他凌空远眺,正见那位在数十名真灵第三天炼气士簇拥下似君临天下的威武身影正是方正宗。此刻他正以魂魄临世发出命令,“其他方家儿郎各居其位,安心守家,镇静以待异变。”

“我也去!”方兴大吼一声,手中三阳一气剑破空冲起炫目的紫光,他随之御剑疾冲而上。此前方兴在方子正的指点之下,已经粗通了御剑飞行之道。即便他对三阳一气剑尚只用了皇初紫元灵光粗粗祭炼过了一重禁制,可此刻用以代步还是足够了。

方兴歪歪斜斜的御剑飞上了半空,越靠近正宗族老,他就越发觉得空中凛冽的狂风,也无法抑制从方正宗魂魄中散布的灼热炎浪。作为一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正宗族老的魂魄的样貌已经和常人无异。方兴飞近,见正宗族老方正宗,狮鼻阔口,身材粗壮,手持一根粗壮如小树的木杖。杖头的血色宝石中闪耀的火焰一般的光芒,照的四下一片炎热火浪。

他头顶上那大河滔滔,漫天紫霞纷落的法相,放出的灼热澎湃力量就像要透过他的身体爆发出来,在不动声色之间就能显露出一丝惊心动魄的威势。方兴的视线稍稍在法相上停留了半息,就觉得巨浪滔天,紫黑的云层滚滚翻腾,迎面袭来。天地间更有闪电似怒龙狂舞,好似天地都将崩坍一样。

方兴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得一股气势照头拍来,他口中泛起腥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张显法相。仅仅这一睹间,他就感触到那种排山倒海威势,不下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方兴心中一凛,“难道那好似毁天灭地的一击,也是一位后天宗师做的吗?为何这么一位东平顶尖人物要对我出手了?”

他心中凛然,又微微低首道:“正宗族老,方兴也愿意前往!”

“那便一起走吧!”正宗族老也不多话,衣袖一挥,天地间的狂风更猛百倍,方兴便飞到他的身边。接着正宗族老的法相发出蒙蒙雾气,四面八方的将方兴和身边的二十四名一等护卫围拥起来。不消几息的功夫,四下弥漫的雾气越发的浓厚。高空的狂呼怒吼风声也渐渐小了,似乎这层雾气已经将众人隔绝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正宗族老又大喝一声:“走!”

众人脚下顿时出现了一条白浪滔滔的奔腾大河,声势如雷霆一般,熊熊滚卷,带着一行人朝西北方向疾速飞去。不借外力,仅凭自身修为就能带着二十多人破空飞驰,后天宗师当真厉害!

方兴略有些怔怔的凝视着下方那疾速倒退的风景,心中惊怒交集,惊得是后天宗师强大的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怒得是这样的人物想要夺去他的生命。

“就是后天宗师又如何?想杀我?那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方兴心底暗暗发狠!

滔滔大河席卷的速度极快,比方兴御剑飞行还要快上一倍,仅仅是心念辗转几息后,便可远远看见远处的一处焦黑巨斑,那里正是方兴原先的家。

整个方家都被那好似天上星辰陨落的一击惊动了,当方兴落下之后,四周已是人潮涌动,少说也有一百匹骏马载着雄壮的武士朝这里聚集。

方兴扒开人群,急忙往中间挤去。“小心!”正宗族老在身后的叮嘱声也被他一时间丢到了脑后。

“嗬!”看着眼前的一幕,方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家那座独门小院已经片瓦不存,这块大地上赤裸着一道丑陋的伤疤,周长数百丈,深数丈。深坑中大地焦黑龟裂,地火不止。时不时升腾而来的强烈热流与烈火逼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低叫着后退了数步。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方兴心中暗怒。即使他已经有多少心理准备,可是眼下看到一击之威还是不免心头怔怔,背后冷汗淋淋。他暗忖道:“幸好我昨日已经搬家了,若不然我在这一击之下岂不是要粉身碎骨?连一家人都难以幸免!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要对我下如此毒手,他日我必然要百倍奉还!”

这时,方兴听闻身后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这是血屠巨凶的血海炎狱法相神通造成的。他在三里外倾力一击,家里一时不备,竟然被他侥幸得手了!”

“血屠巨凶?”方兴闻言猛的回头,却见对他说话的正是正宗族老。他手持沉重的木杖,嘈杂的人群在他面前自动分开。“咚,咚!”他每走一步,那犹如小树粗细的木杖便跺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虽然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异样的雄伟力量,仿佛是势不可挡的巨石随着他的脚步一下一下的走来。

方正宗面色微沉,他心中也是惊怒不已。七大后天宗师守护着方家大院,方圆数里内都是方家的重点布控之地。眼下竟然被一个外来的蛮贼轻易的将这重重防卫一一洞穿了,这简直就是丢尽了方家的脸面。

“即使这间小院已经不再是我家的防护重点,但血屠巨凶一招得手,也是大大折损了我方家的威名!血屠巨凶,这厮当真该死!”

方正宗火气大起,他一边缓步走来,一边洪钟似的吐音道:“幸好你昨天已搬回了大院,大院有重重守护大阵,定然不会让这一幕再次重演!现在,大家尊和两位族老已经前去追杀此僚了,我也要前去助阵。方兴,你留在这里指挥调度,安顿好伤员。甲队和乙队的二十四名一等护卫统统留下来给你做亲卫,你注意安全。”

方兴不说话,点了点头,便目送方正宗再度乘风飞起,化作一片白茫茫浩渺无边的雾云和千万浪涛滔滔翻卷,朝西南方向冲天飞去。

再等方兴回首时,他眸中已是森光闪耀,“血屠巨凶!你滥杀无辜的旧事,我还不曾找过你。今天你又胆敢对我下次狠手,日后我饶不了你!”

方兴的确从那深坑中察觉到了一丝丝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屠村一夜中那件血晶头颅法器里散逸而出的诡异血雾。

暗中谋算自己的敌人一被他知晓,方兴心中就生出了强烈的报复欲望。二管事、王启年之流他能宽容一二,那是因为他们对还尚未触及方兴的底线。如今血屠巨凶的行为直接威胁到了他的生命,这是生死之仇!就是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难以洗涮!

方兴在心里暗暗磨牙道:“我用一百一十时光才争来的生命,谁也不能夺去!血屠巨凶,你应该还有二十七处血祭要做吧?你等着吧!我要先将这你二十七处血祭之谋一一破去,将你的手下羽翼一一斩尽杀绝。等我修为高深之后,再亲手把你碾碎,将你的魂魄镇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用炎焰炙烤,让你生不如死,在煎熬中一遍又一遍的悔恨自己的蠢行!”

正当方兴眉头紧锁,心中生恨时,却又闻身边有人低低的呼他:“三哥哥?三哥哥!”

这声音有些熟悉,让方兴从沉思中惊醒。因心中恨意不曾消减半分,方兴浑身的气息澎湃流转,眼睛宛如无形的三阳一气剑,回首间随意的扫视之下便如犀利的寒气剑光狠狠刺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中,那一身吞吐的先天劲气,真叫人不寒而栗。

连那出声说话的人也被骇得连退了数步,小脸煞白,拍胸不已。

方兴定了定神,才看见身后一两个惨兮兮的倩影,竟然是竹儿和小依。看到她们两个浑身衣服上到处都是灰尘和污垢,眼中的寒意这才稍退。他深呼了一口气,将恨意压下,面色稍缓,勉强笑了笑,方兴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也在?”

被灰尘和泪水活脱脱扮成一只花脸猫的竹儿却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扑了过来,在方兴的怀中‘呜呜’的哭出声来。方兴见她小脸脏兮兮,眼中泪水迷蒙,混杂着伤心、恐惧、脆弱和祈求安全等等诸多神色。与平素那位迷迷糊糊的小丫头,简直象是判若两人。

方兴知道,这个小丫头可能当时就在这附近,被这惊天动地一幕吓坏了。方兴的身体僵硬了一阵,两手木纳不知该如何放置才好。他迟疑了片刻,感觉胸口的衣衫已被泪水浸湿,终于还是心中一暖,两手将这个受到惊吓的小丫头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慰着。

似乎这个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男女搂抱事件惹了些许非议,四下的人群里竟有些低语和骚动,

方兴抬起头来,血屠巨凶的所作所为终究激起了方兴心中深藏的那股快意恩仇的性子。此刻,他目光一转,眸中光芒由暖转冷,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微笑扫视人群,森然的目光似乎在说:“我抱我的女人,有人有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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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血屠大尊汹汹来

方兴目如寒星,虎视眈眈,雄视四方,众人被他眼中流露出的冷光所震慑,自然没有人敢撩方兴的火头。他一圈扫视后众人纷纷低头,嗡嗡细语瞬间平息,方兴满意的收回目光,回视怀中的女孩子。

这时,清风徐徐,衣袖烈烈,鼻息间满是处子的淡雅幽香。方兴只得一阵酥【和谐之光】酥痒痒的感觉从心口慢慢浮起,怀中女孩的伤心和颤栗让他很是心疼和怜惜。方兴一面轻轻拍着竹儿背,低声安慰,一面用探寻的眼神询问站立一旁的小依。

小依低垂着脑袋,小手搅着衣角,虽然灰头灰面的样子很狼狈,但她的声音依旧嫩嫩的温柔乖巧。

稍加问询,方兴竟然的发现面前这个女孩子脑袋很是聪慧,口齿清晰,话语有条理。和一般女子很不一样呢。方兴目露赞赏的眼光,对小依肯定的颌首,心底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又深刻了不少。

原来在巨变之前,竹儿正和小依指挥着大群奴仆正在为小院子的各种物件做着搬家的活计。当那如天下陨石降世的一击来临时,她们两个人正在数百丈外,然而小院当中和临近的二十多人却在那惊天的一击下和院子一起湮灭。

“你们没有被伤到吧?”方兴轻声问到。

小依摇摇头,竹儿则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用小手抹着眼泪,呜咽的说:“好多人都不见了,和房子都不见了……”

这个小丫头似乎也注意到,在这大白天扑倒在方兴的怀里很是惊世骇俗,小脸不由潮红,埋在方兴怀中更不敢见人了。她一边把左手往身后藏,一边说:“没有,我和小依都很好。”

“真的?”方兴眉头微皱,抓过她的左手,却见衣袖上一处竟被烫灼出一篇焦黑的痕迹。他心里一急,连忙撩开衣袖,露出一截洁白藕臂。方兴只见玉肤上除了一点红砂外,便再无他色,正是如冰玉般的肌肤。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啊!”方兴松了一口气,连连安慰道,然后他又想到东平近几年好像也学着中原的习俗,开始在女人手臂上点起了守宫砂了。

“呃,难道那个红砂难道就是……”故作一脸正色的方兴,连忙转首问不远处正扭头装作看风景的护卫道:“伤亡怎么样?死伤人员的身份都确定清楚了吗?”

手掌中的小手很快就挣脱了方兴的掌握,而他所要的情报也很快被人汇报了上来。三十一名在小院内外忙碌的男仆女婢,出了一个人离得稍远一点,受了些轻伤之外,其他的三十人皆随着小院的灰飞烟灭而尸骨不存。

“还有一个幸存者?”方兴想到自己的责任正是指挥调度,安顿伤员,知晓还有一个伤员后,便立即表态到。作为方家子,身为方家嫡亲血脉的他,有时候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家族的意志,在这个时刻收买人心之举还是必须要做的。“那好带我前去看看吧。”方兴命令道。

竹儿才从过度惊吓中恢复,又因被方兴搂在怀里,小脸羞红不敢见人,方兴便拉着她的手,在六位护卫的簇拥下,前去慰问伤员。

那名受伤的仆人,正是外院的一个低级杂役。此刻正缩在一辆马车的车轮边,满脸惊惧的缩成一团,面色苍白,浑身打着摆子,身边围着几位同伴,正努力按着他的手脚,似要给他的伤口上药。

方兴隔着几步路,看到那腿上的伤口绽裂,红肉翻卷,不由眉头微微挑起。

“有点不对。”他心底对自己说。方兴感觉从那伤员的伤口间正散逸着一种似曾相熟的古怪气息——不仅仅是血屠巨凶的血海炎狱的气息,其中还参杂着另一股诡异的气息。

方兴心中警觉心大起,一边不动声色的间放缓了步伐,一边装着无意的询问着有关这人的消息。“他是外院的一个杂役,进家族七八年了,还没成家,为人倒还老实可靠。”六位随身亲卫中的一个人回答道。

然而方兴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了,就像是脑袋上有一根青筋在猛然跳动。随着眼中紫光瞬间闪烁,方兴的身体陡然一震。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终于想到另一种古怪的气息是什么了——那是刘家红狐身上蛊虫死亡的味道。

自从察觉出皇初紫元之天可以收拢一些带有法力的物品后,方兴便将那枚从韩风身上得到的泥丸收在其中。将其置于皇初紫元之天后,方兴对那枚由蛊虫所化的泥丸的气息很是敏感,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刚才他分神重新确认了一下泥丸上的气息,所得到的结果证实了方兴的记忆并未有差错。

“那厮是刘家的一只狐狸!”

“不仅仅是他,连之前那个四姐帐下的梦幽也是刘家的狐狸!”方兴随即又想到在内院中,那个让他心生好奇的剑侍。

“刘家的狐狸果然名不虚传,打死一只,又来了俩!”方兴心中冷冷的道了一句,然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以免他脸上僵凝的神情被他人看见。刘名扬要杀他,血屠巨凶也要杀他。小院被毁,唯一幸存的人还是刘家的狐狸,这是个巧合吗?方兴不信这仅仅是一个巧合,绝对不信!

“少爷,你怎么了?”

“三哥哥?”

方兴双眼微眯,面对周围关切的声音忽然一笑,面色回暖如初,他笑意盈盈的对竹儿说:“忽然想起来了,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没有给母亲禀报一声平安呢。竹儿先和小依一起回去。”

他身后还挂着两个拖油瓶,不将这两个小丫头打发走,他如何安心对付那只不知身前的狐狸。然而这时,似乎已经晚了,方兴的身后竟清晰的传来了一声嗤笑声。

此时此刻,方兴背对着那名伪装成方家奴仆的刘家奸细,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过隔着五六丈路,八九个人罢了。那一声嗤笑声正是从那名身怀死蛊气息的伤员口中所发,不仅仅方兴听了个正着,就连身边的人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当即就一个衣着光鲜的高级家仆怒斥道:“大胆,王五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速速掌嘴!”

“斩!”方兴却没多费口舌,这个奸细如此作怪,显然已经准备撕破脸皮了。“杀!”方兴又怒喝了一句,身子随之一扭,转身护住身后的两个丫头,腰间三阳一气剑化作一道惊虹激射斩去。

谁也没有想到,方兴的出手竟然是这么果断和毒辣。那名出声怒斥王五的高级家仆,目瞪口呆的看着方兴一剑飞出,匹练的紫光汹涌席卷。他大惊失色的急道:“少爷,王五被吓糊涂了,并不是有意……”

这个糊涂的高级家仆,还在以为方兴是因王五的不恭而怒吓杀手呢。可随后一根穿喉而过的健壮手臂将他余下的废话和脑中的一切思绪和脑汁都塞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那个被称为王五的奸细,一拳从这位高级家仆的口中洞穿而过,带着残肉和碎舌,破颈而出。

“掌嘴?咯咯……”王五怪笑,面对即将砍到身上的法剑也不躲不闪,任凭方兴一剑削在他的颈脖上。

“叮!”三阶的三阳一气剑斩在血肉之躯上,竟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的互撞声,激起一串火星。方兴突然施展的斩首一剑,无论狠辣和精准已经是他目前御剑之术的最高发挥,然而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一犀利的一击,竟然只在王五的颈子上劈开了半尺的口子,然后便卡在血肉中。

“飞剑?咯咯……”王五继续怪笑,颈脖上并无鲜血流出反而有缕缕血雾涌出,沾染到三阳一气剑上,方兴顿时感到他和法剑那层淡薄的心血感应被搅乱、消失。

“该死的!粗浅祭炼的法剑果然不可靠!可是这厮的血肉之躯竟然也能阻挡三阶法器的突然一击,这太变态了吧?”三阳一气剑出师不利,不仅没能斩下王五的头颅,反而让对方稀奇古怪的能力给污染了,这个结果让方兴心中暗暗震惊不已。

飞剑一击没能奏效,为方兴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种能仅凭肉身硬抗法器斩击,恐怕是只有通神三天中经过伐髓洗筋,强化肉身,贯通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门,莅临通神第二天的五品高手才能有的能力吧?

方兴心中惊异之感,一闪即过,随后,他又立马对着身边因目睹这一幕,而一时痴傻呆立的众人喝到:“还不快给我杀了这厮!”

“是!”

“啊,诺!”

方兴身边的六位亲卫不愧是真灵第三天的一等护卫,遭遇剧变只是一瞬间便回过神来,听见了方兴的命令,不约而同的齐齐猛扑上去。

“杀贼,护主!”数丈内的几名披甲持剑的甲士也随之清醒了过来,这些被方家训练成最为忠诚的精锐武士们怒吼着,有得拔剑冲锋,有得执盾护卫着方兴。

而这时,那个王五也再次咯咯大笑起来,他仰天怒吼嘶鸣,一道狂猛的气浪从他身上喷涌而出,震动得四周的凡夫俗子纷纷气血翻涌,踉跄而退。他原本瘦弱的身体也猛的膨胀了起来,在一个呼吸间就随风长成一个八尺高的粗壮高大的魁梧身躯,连四肢也变成了一副粗壮如象腿一样的模样,手上的五指更像是猛虎凶兽的利爪,粗长而尖锐,闪着森森的寒光,随便一扫就能将人的躯体击打成破麻袋。

“咯咯!”这个怪物喉咙中低吼着,那名惨死在他手上的方家高级奴仆依旧挂在他的手腕处,他的右手轻轻晃动,竟然那具死尸当做一件好玩的物件旋转着玩似的。一个刚刚失去生命的活人尸躯以他的手臂为轴心,就像一个风筝,随风转动。

这个怪兽,也不理会那些直扑过来方家护卫,他那张不似人面的面目上凶态森森,一双小眼寒意毕露,仅盯着方兴。

“咯咯!你发觉到本尊了?”怪物尖声怪叫道。

方兴冷笑一声,目光灼灼,睥睨着怪物,冷道:“血屠巨凶?”

第十五章 紫芒雷电灭血魔

“咯咯,正是本尊!”血屠巨凶怪声应道,然后他大手一抓,身边马车的车轮便被他卸了下来。仅仅是一挥,他身边那几位早已被他妖魔举止吓得两股战战,屁滚尿流的往昔同伴便被他拦腰斩断。

“战栗吧!恐惧吧!快来朝拜血屠大尊。”在血肉横飞中,血屠巨凶高吼着狂热的口号,踏着大步而来。

“妖魔去死!”一位家族护卫,身形最快,半句话的功夫已经当空杀到。这位真灵第三天的一等护卫手中利剑寒光爆卷,剑气凛凛,一道凌厉无匹的气浪,朝血屠巨凶轰然劈下。

“咯咯,用你的死亡来朝拜血屠大尊吧!”血屠巨凶将手中车轮往空中一丢,便化作一道血光冲天飞起。

血光飞炸,那道剑气被血光车轮劈中,顿时爆开。“噗!噗!”两声轻响,剑折、人亡。那位凌空杀到的家族护卫被血光一卷,便像一个到处漏水的口袋,在空中喷溅出大股大鼓的鲜血,落到地上摔成一地碎肉。

血屠巨凶双目紧盯着方兴,连一击便杀了一位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的战果也没有让他片刻动容。方兴能从他的目光中感触到那一种胜券在握后,猫戏老鼠的残酷。

“咯咯,方兴小儿,你是怎么发现到本尊的?说出来,本尊会让你死得好看一点,比如吸干你一身精血,留给你一个全尸如何?”

一位真灵三天佼佼者的身死,让方兴的眸光不免凝了凝,随后他就对气焰猖狂的‘血屠大尊’冷冷吐字道:“就你那一脸的傻逼样,是个人也能认得出来!”

方兴眼中杀机闪耀,目光森冷。若不是要护着身后两个小丫头,依方兴平素的心思和性子,他早就凌空而起,用先天虎啸劲气对着血屠巨凶来一记狠的,好刹刹血屠的威风,哪还会和这个妖魔人物多费口舌。

对血屠巨凶这种滥杀无辜又要谋害他的妖魔人物,方兴半点搭理的心思都没有,遇见了迎面就是一剑,不将其斩杀,绝不罢休。只可惜,眼下他身后还带着两个拖油瓶。这两个丫头都是他的人,方兴怎能将她们丢下?失去了三阳一气剑,方兴无法带着竹儿和小依这两个拖油瓶逃过血屠巨凶的追杀。

血屠巨凶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他脸上青筋暴起,森然道:“本尊保证,你等一下会死得无比凄惨!”

方兴对此嗤之以鼻。血屠巨凶气势汹汹,杀意森森而来,方兴逃不掉也不想逃。正欲找血屠巨凶报仇的他,此刻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深深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呼吸,冰冷的空气和血腥的味道一起涌入他的心头,让他浑身欲焚的怒火稍稍冷却。鸣雷诀和先天虎符真文经的运转之法急速运转,气海中的紫芒雷电劲气吞吐不休——比先天虎啸劲气的威力还要更甚一筹的新生劲气正在迫不及待的等待初次斩杀大敌的良机。

这时,右侧一位奔袭而来的家族炼气士连忙大喝道:“是血屠巨凶的血煞神兵,他是化身前来,用不了几次了,赶快杀!”与之同时,他浑身火焰乱舞,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道冲天的火柱拔地而起。大地被他冲天而起的气劲震的突然炸裂开来,在土石四溅,尘灰纷飞中,只见这位家族护卫化作一个赤红色的人影俯冲而下,轰然砸向大地。

“这是血屠刚刚占据的分身,趁现在快干掉他,不然他会越来越强!”又是一位亲卫的长刀上碧光吞吐,刀身上碧火如漩涡一样飞旋,欲狠狠斩向血屠巨凶的腰际。

另一位真灵第三天的亲卫则高呼道:“五人合力齐击,甲士们护着少爷快退。只要支撑一会,家中就会有通神高手前来诛杀此僚!”话音未落,人已闪电似的朝血屠巨凶冲杀过去,手中长枪银光如电,疾刺血屠巨凶的左肋。

第四位家族护卫则手持一根铁鞭,他沉默不语,手中铁鞭红焰高高窜起,千万火舌怒舞,晃得人都花了眼。他手执炎焰铁鞭,舞起无数红影,身影化作一道利剑,带着扑面的炎风,极速狂奔上前。

方兴身边的六位护卫中的最后一位,双掌间劲气滚滚,黑色劲气如惊涛骇浪似的翻腾不休。他暴喝一声后也冲天而起,在半空中高高盘旋。那一霎拉间,似乎半边的晴日都似乎被黑云所遮蔽。随即,他带着这份惊人的气势和阵阵闷雷一般的轰鸣声,陡然朝下疾击。

这五位家尊一等护卫,杀气腾腾;这五位真灵三天的佼佼者,浑身真气如潮,灵光耀耀;这五位炼气第三重天、阴魂出游期的七品高手,身携摧山倒峰的强横力量朝血屠巨凶直扑而去。他们五位同心,一起出手,配合极其默契,声势惊人,连方兴见了也是一时炫目不已,心道:“便是自己也难挡这五位的联手合击吧?血屠巨凶即便能逃过这一次合击,也要被他们纠缠片刻,到那时候我的紫芒雷电劲气也可以成型了。”

这对寻常小族来说,是一股毁家灭族的力量,血屠巨凶服诛的时刻似乎就要到了。然而面对这一切,血屠巨凶避也不避,他森然大笑道:“都快来朝拜血屠大尊!恐惧吧!战栗吧!用你们的死亡来朝拜血屠大尊吧!血屠大尊无所不能!”

他毛骨悚然的怪笑,张狂的大吼道:“快来迎接你的恐惧吧!”低头,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咬掉自己的左胸,然后他用尖尖的利爪挑出自己的心脏,带着四溅的鲜血和些许内脏和残肉,高高举起。

“服我,信我,畏我!用死亡迎接血屠大尊吧!”

随后就又听一声‘噗’的轻响,血屠巨凶的心脏被他自己捏爆了。顿时碎肉和鲜血迸飞,一股浓郁的血雾陡然暴现,血屠巨凶浑身上下血气腾腾,冲起一道一百多丈的熊熊赤焰,一阵令人窒息的雄伟力量排山倒海般的涌至。

冲入血雾中的五位炼气士就像是几只掉进大海的旱鸭子,置身于稠密的血气中的他们,浑身真气尽敛,灵光惨淡欲灭,所有惊人的气相在血雾的压制下都不见了,很快便一脸恐惧的停止的挣扎。从天上俯冲而下的两位护卫就像吃醉了酒一般,笨拙的直接从空中摔落在地上。

一时间,血光吞吐闪耀,天地间似乎唯有一个身影巍峨耸立,唯有一个声音轰然响彻。

血屠巨凶再次咆哮起来:“人的一生就是无边的苦海,唯有恐惧!唯有服从血屠大尊,信服血屠大尊,畏惧血屠大尊!才能度过无边苦海!来吧!用你们的死亡欢迎血屠大尊吧,用你们最纯粹的恐惧敬奉血屠大尊吧!”

他一边弘扬着他的恐惧,一边带着胸口的巨大破洞,一脸轻松的走到手持长刀的护卫前。血屠巨凶面前的家族护卫一身高强的气息已不复存在,碧焰长刀也在血雾的沾染下瞬间绣化成一堆烂铁。他脸上的神情更是古怪异常,既像是兴奋,又像是无比的恐惧。

血屠巨凶口中利齿森森,牙似钢刀,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持刀护卫当即头骨碎裂,半个脑袋炸飞。而血屠巨凶则满饮鲜血和脑汁,眼中放着满意而得意的光芒,目光连连闪动,似乎要择人而噬。

“嘭!”铁鞭护卫头骨粉碎。

“嘭!”银枪护卫半边身子被撕裂。

“嘭!”、“嘭!”两位从半空摔倒在地的家族护卫也被一一踩碎胸腔而死。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仅仅是几次呼吸间,方兴身边的六位亲卫已经死亡殆尽。方兴没有料到,这些家族一等护卫,清一色的真灵第三天的翘楚,在血屠巨凶的淫威之下,就像一只只呆笨的小鸡被血屠轻松捏死。

方兴眉头连跳,在那血雾涌出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到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庞大的精神正在压迫的人的意志,让人仿佛置身于血海炎狱,臣服和恐惧便是这一片天地的呼声,只要心神中有一丝动摇就会被这一小片世界所同化,将永远沉沦其中。

“这就是通神三天的神通吗?果然神妙无比!”方兴心中并无半点异色,反而在重重重压下,思维更加敏锐的分析起敌情来。这时,他感到身边的衣角被两双小手抓的紧紧的,那是他要保护的两丫头。方兴回首温柔一笑,双目中紫色光华闪过,脑后一轮淡紫色光晕,发出郁郁如薄霞般的光芒,皇初紫元灵光就像黑夜里导航的明灯将那些遮天蔽日的恐惧从两个女孩子的脸上尽数驱散。

这时,方兴气海中的紫芒雷电劲气才充盈了一半,而血屠巨凶已经杀到眼前。护在他面前的铁盾甲士更是不堪,在血屠巨凶的恐惧血影面前都窒息的晕了过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恐惧的力量!恐惧让他的死亡如此甜美,恐惧让他的鲜血如此的美味,方兴快来朝拜血屠大尊吧,用战栗和恐惧来欢迎血屠大尊吧!”血屠巨凶大手挥动,狂风鼓动,铁甲在他利牙下迸碎,血肉之躯在他的利爪成变成满地残肉,拦在他和方兴身前的最后障碍都被扫去。

面对一丈外,跨步前来的血屠巨凶,方兴心中暗暗道了一句:“对不住了各位,借你们的精魂血气一用,我这是为你们报仇了!。”随后他张口猛吸了一口气,那些惨死血屠巨凶屠刀之下的护卫的精魂血气便被他收拢起来,化作一道充足的清凉气息滋补、健壮着方兴体内先天虎啸劲气,再由先天虎啸劲气反哺给紫芒雷电劲气。

瞬间内,紫芒雷电劲气大成!

“恐你妹!”方兴言简意赅的一声,带着森森冷笑,抬手绽放出百十道骇人的紫芒雷电,对着血屠巨凶的脸,便‘呼’得轰杀过去。

措不及防的血屠巨凶,感触到这一击的惊人威力,不由暴瞪双目,一脸凶相的仰天怒吼,一阵血雾瞬间从他胸口的残破【和谐之光】处涌出。但此刻已经晚了,紫芒雷电破开层层血雾,狠狠轰在他的头上,炸的碎骨和液体四溅。紫芒雷电直接涌入他的体内,翻腾蹈海搅碎一切内脏,连他化身前来的存身之基也被打破。

血屠巨凶身躯猛地一阵战栗,然后千万的毛孔中都沸腾出股股浓郁的血色烟气,宛若最后的垂死挣扎。

“呼啦。”又是数十道如腾蛇一般的紫芒雷电爆射而来,将这些张牙舞爪的血色烟气一扫而空。血屠巨凶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狰狞和痛恨的神色来,他的一个化身的种子被方兴彻底的毁了。

“方兴,大尊饶不了你!”带着最后一道恨声,他的身躯爆裂开来,在熊熊烈焰中化作灰烬,飘散的一地都是。

第十六章 千言万语在一躬

“方兴,大尊饶不了你!”

随着最后一句凄厉的诅咒声的消失,血屠巨凶的化身随风逝去。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仅仅才过了几个瞬间。血屠巨凶此僚还真不愧是血屠之名,当四周的其余十八名一等护卫醒神后赶来护驾时,这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只剩下现场一片血腥狼藉。

若不是满地的残尸和刺鼻的血腥味,一再默默提醒着在场的诸位——一位凶名远扬的大魔头刚刚被方兴轰杀至渣。众人恐怕都还以为这一切还仅仅是个噩梦吧?然而恐怖尽去,梦醒的那一刻,各色的尖叫声也随之纷纷传来。

方兴对着嘈杂的乱像有些皱眉,一击轰杀血屠巨凶化身后的他,对着姗姗来迟的护主甲士们命令道:“救助伤员,收拾收拾残局!”不过这前半句似乎是一句废话,在血屠巨凶手上的过了一遍之后,这些人不是被咬碎头颅,就是被开膛破肚,除了方兴和他身后的两个丫头外,数丈内外便再无活口了。六位一等护卫和十几名铁甲卫士还就没有一个能全尸而退的。

紧缩着眉头,抿着嘴唇,方兴用身体挡住身后两个小丫头的视线,一手牵着一个,在十八名亲卫和近百名铁甲卫士的簇拥下,缓缓离去。小依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偷偷的打量着方兴。“刚才那么多人,只有我和竹儿,还有他还活着,如果不是他,那我……”小依不敢再想下去了,虽然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被方兴用身躯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是那耳边挥之不去的凄惨叫声和鼻息中满布的血腥味道都在提醒着这个聪慧的女孩子,在刚才那短短的几息中,她的面前到底放生了什么样的惨烈事端。

方兴在之前短暂的时刻内就像是一座遮风挡雨的厚实高墙,在飓风暴雨中给予了这两个女孩最温暖的安全感。眼下,小依任由他在众目睽睽下牵着她的小手,没有害怕,也没有难为情,只有一脸的安心,仿佛愿意一直和他走到天涯海角,在他的庇护下永远也不停下脚步。

在那一瞬间,小依都有些嫉妒起身边的好伙伴来——她们两个人当中只有她才会被他那样子抱着,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不用畏惧任何人的目光。也只有她可以那么无须顾虑的放肆得喊他‘三哥哥’。

“我好羡慕啊,我永远也比不上竹儿在他心里的地位的。”小依先是有些酸楚的自怜,随即这个聪慧的小美人就恢复了往常的心态,她在无数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中低垂着小脑袋,脸上、颈脖间都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红霞,她幸福的想着:“即使只是这样我被他牵着手,我就很开心,很满足了!”

而在另一旁的竹儿,她单纯的心思里却是没有太多的杂念,她先是傻傻的任由方兴拉着她微凉的小手,直到那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恶臭过去很久了,她这才养着一张迷糊的小脸,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一下子醒过神来,惊呼道:“三哥哥你好厉害了呀!”

是啊,的确很好厉害!短短的几次呼吸间,六名真灵第三天的七品高手,十几名披甲的精锐卫士,近十名的凡夫俗子便倒在血屠巨凶的屠刀下,这样的妖魔人物竟然在方兴的一击之下灰飞烟灭!方兴还不厉害吗?

童言无忌,竹儿这句呆头呆脑的话立刻就引起了四周无数人的强烈反响。

世人都敬畏强者,生存在世家环境中的人更是如此。然而相比敬畏陌生的强者,他们更爱戴保护他们的强者。

从方兴斩杀血屠巨凶化身那一刻起,方家二郎、方兴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作为一个酒足饭饱之后,需要轻声提及的名字而存在了。在这一刻,在数百双眼睛中,他更成为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竹儿简单的一句话,就像一句开幕致辞,当即就打破四下沉默的气氛,又像是冬天里滚烫的油锅中的厚厚油层被揭开了一个洞,顿时各种叫好和欢呼声满耳皆是。

有人情不自禁的叫好道:“好呀,好呀,杀的好呀!”

还有人拍掌道:“厉害呀厉害,真是厉害!”

更有一些人翘起大拇指,脸上露出一份与之共荣的得意劲,高唱赞歌道:“三少爷了不起呀,杀的痛快!”

“兴少爷厉害呀,一下子就杀掉了血屠巨凶!干的漂亮!”

“三郎好厉害啊,真像戏文中唱的那样威风,真是了不得啊!方家又出好汉了!”

血屠巨凶以残忍好杀的恶名远扬,在幽州可止幼儿夜啼。这样的妖魔人物在众人的眼前被方兴斩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群情振奋,自觉得见证了一件大事,激动之情浮于言表。

若不是血屠巨凶已经被方兴挫骨扬灰,这些激动的人们恐怕都要去他的身上割肉噬血了呢。眼下的众人只能将满心的激动和感激化作冲天飞起的赞誉。

这些人中不管有没有暗藏着心怀不轨的他家奸细,还是人与人之间有着炼气士和凡夫俗子的天壤之别,还是如何如何,在这一刻他们纷纷鼓起掌,热忱的大声叫好着,称赞着!

这些人,有的并不知道化身和本尊有什么区别,还有的并不了解血屠巨凶到底有多凶残,是如何的滥杀无辜,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只是单纯的满心的感到自豪。短短的几次呼吸间,六名真灵第三天的七品高手,十几名披甲的精锐卫士,近十名的凡夫俗子便再次倒在血屠巨凶的屠刀下,然而之后的不久,这个名动幽州的大魔头就在面前被方兴亲手斩杀,这一幕还有什么好质疑的吗?

方兴从人群中走过,就像走过一条铺满了鲜花的胜利大道,而他便是一位凯旋归来的帝王。

“三少爷!”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呼。

那高呼方兴的人身份无疑和他相差极远,连‘兴少爷’这种称呼也没有资格喊,方兴闻言微微止步,回首却见那千百人头攒动中,一个身着简陋甚至有些破旧衣裳的瘦弱男子,面色郑重的躬身拜倒。他的好友刚刚被血屠巨凶撕成两半,上下半身分离躺在黄土地上死不瞑目,正是方兴替他报仇了。

“三少爷,谢谢!”

千万般感激在一躬!

‘哗’、‘哗’就想被一些清风催倒一般,那种感情传染的极快,当即就有数百人纷纷躬身向方兴真心的一拜。这一拜,超越了身份,超越了地位,超越的凡俗,只有感谢与感激的真情实意。

“兴少爷,谢谢!”

千言万语在一躬!

方兴面色怔怔,此情此景他又能说什么呢?唯有抿嘴正色颌首,在这里他似乎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动,从血脉里迸发出来一只引动到他的内心深处,更甚至是连皇初紫元之天中也有一阵阵悸动隐隐约约传来。

在那灵台心境的玄妙之境中,似乎有一物正在大放光彩——那正是真皇灵符,此刻它的身上金黄光芒璀璨夺目。随着金芒的大放光彩,一丝丝奇妙的感悟正随着情愫悄悄流入方兴的心海之中。不知道何时,方兴的右眼中已隐隐有分金黄瞳孔的征兆。

方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握到了第二道誓言的真谛了。那道誓言,那色宝光,那丝世界本源的力量,他似乎已经抓到了手中,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领悟到这些之后,他再看那些真诚躬身拜倒的人们,不由心形俱肃。

……

不同于方兴的从容淡定,再次折回的正宗族老方正宗却是恼怒非常。他看着眼前被草草清理过的地面,目光如炬,可以清晰的看到黄土覆层之下无法掩盖的鲜血和点滴碎骨残肉。这些都在述说着刚才这里的惨烈一幕。

他听完几位护卫的讲述之后,站在山岗上,远眺着遥远的天际,对身边的方兴缓缓说道:“那厮带着两个化身种子来了,一颗种子随着他的倾力一击附在那个刘家狐狸身上。另一颗后来在逃脱我等追杀时,故意放出来充当了诱饵了!“

方正宗的语气愤愤不平,充满了不甘的怒火,连同一共四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亲自追击血屠巨凶,竟然还让对方用金蝉脱壳之术给跑了!

若不是方兴能异军突起,一击斩杀了血屠巨凶的另一化身的话,那么整个方家就真得要在东平颜面大失了。一只老虎失去了震慑群狼的虎威,那后果该如如何的严峻,倘若不是方兴……

方正宗再想这点时,连他的修为也不禁有些凛凛,“风云将至之时,可不容下半点纰漏呀,幸好这次方兴此子竟然能一鸣惊人,立下的大功!我以前看这孩子是有些偏颇、苛求了!”

心底如此想着,他再看方兴时面色不由暖和了许多,方正宗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很和蔼了,“三郎,你猜得没错。刘家人是和血屠巨凶联手来了。只是不知是否是刘名扬的单独行动,不过这些都什么,你二舅随后就到,千万担子他都可以顶的起来。过不了多久,就是血屠巨凶和刘名扬付出代价的时候。”

“不过?”方正宗古朴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好奇之色,他又道:“血屠巨凶的化身,一身修为也是通神第一天初期、纳煞存念的修为。三郎你是有着什么通天本领斩杀此僚的?如果不是千百人同声共语,都说是你所为,而血屠巨凶的确在此折损了一位分身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此等奇迹发生。”

方正宗此刻已经从旁人口中听闻了紫芒雷电的惊人威力——那紫芒雷电啪噼汹涌而出,仅是在一息内就将血屠巨凶打的灰飞烟灭。这等闻所未闻的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斩杀通神第一天的奇迹,着实让他动了百年不曾有过的好奇之心。

方兴淡淡的谦虚一笑,他身上的秘密被他牢牢分成了不可以暴露的生死之谜和可以主动示人的秘密,前者如魂魄踏空虚空和皇初紫元之天,而后者如《先天虎符真文经》,又正如方正宗眼下所问的紫芒雷电劲气。

他一笑之后,正要回答,却又被方正宗伸手打断了言语,只听方正宗有些萧瑟的叹息道:“好啦,你不用回答我的问题。这些话你留着对大家尊和子圣说吧,你的修行本不该我插手过问的。”

“只不过……”方正宗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方兴,目光灼灼,其中充满了赞赏的神色。

“只不过,我必须的说,你今天的确很了不起了!我要代方家好生谢你……”说完,他在方兴惊讶万分之时,侧身微微摆动了一下身躯——这代表了他的一躬,也是以他的身份所能做到的最大礼仪。

第十七章 幽室独坐思真皇

“方兴,你跟我来吧,过一会儿,家里将要召集在家的几位通神高手,一起商讨一下追杀血屠巨凶的事情,大家尊也要来。你也来参加吧。”微微曲身示意之后,方正宗对待方兴的态度和一开始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如果说一开始携方兴飞天赶路以及叮嘱方兴时,方正宗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么此刻他的态度就已经转变成一位家族尊长对待后辈子弟的亲近和严肃了。

方兴虽然不知道他斩杀血屠巨凶的化身,为方家挽回颜面的事情让方正宗放下了什么心结,但是他好歹也是两世为人,方正宗情感上的这一丝改变,即便只是一种暗流并在一瞬间内消逝,但依旧被他很清晰的把握到了,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他不知道其中究竟为何,可他还是能够判断得出这一切的改变正是因为他实力增长的缘故。对此,方兴依旧保持着清晰的思维并冷静的思考。

种种经历让方兴深刻的明白到了个人实力的重要性。眼下,他怀中正有一项大奥秘急切的等待着他的探寻。于是,方兴谦虚而坚决的婉拒了方正宗的一同前往的要求。而方正宗见他闭关心切,也理解他一场恶战后急需领悟所得的心情,也便同意了。只是,他临走前还一再强调,如果时间来得及话,还是要来参与会议。因为这是他作为方家子的责任以及权力。

辞别方正宗后,方兴又将两位依依不舍的丫头送回内院,这才在两位黑衣侍从的引导下,脚步匆匆的重新赶回了闭关之所。

这一片巨石垒砌的密室,位于内院要害之地,均是方家特意下了大功夫大力气才开辟出来,专供核心子弟闭关所有的。方兴上一次闭关所用的密室被他摧残的太过厉害,现在正在休整维护之中。幸好这里面的闭关密室的结构都差不多,眼下也没几个人需要占用密室,方兴便随意挑选了一个没人的密室驻了进去。

为了避免上次腹中饥渴难耐的糗事再度发生,方兴带了一些吃喝的东西进了密室。然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当方兴封门的时候,他竟听见那两位一直都习惯保持沉默的黑衣侍从忽然恭敬的主动开口道:“兴少爷,如过有什么要求的话,您可以直接喊我们两个人为您效劳,无论是杂务都可以吩咐下来,我们一定会为您准备妥当的。”

方兴脸上露出微笑,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喊我三郎就可以了,日后有事有劳了。”

他知道这是他斩杀血屠巨凶一事后,所得到的厮杀红利。以一介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斩杀了一位堂堂通神境界的大魔头。这一番丰功伟绩,让他的名声一下就传遍了整个方家大院。在可以预计的将来,不仅仅是整个上阳县、整个东平郡的八百里江山,乃至广袤的幽州大地上甚至是大周天下,都将传唱着一个真灵三天的炼气士斩杀血屠巨凶的事迹来。

打破了真灵三天和通神三天之间宛若天堑一样隔阶,这不仅仅使得方兴威名远扬四方,对他来说所带来的更多将是嫉妒的挑战和暗中潜藏的匕首。这也是方兴为何迫不及待宣布闭关的缘由——虚名和实利之间,他现实而功利的选择了后者。

千斤石门被缓缓放下,密室内再一次恢复了幽静的面容,方兴的心也再一次沉了下来。然而这一次,方兴并没有着急盘坐入定,而是坐在一方石台上,喝着清水,将几块嫩嫩的鸡肉送进嘴中,在细嚼慢咽中缓缓打理着自己的思绪。他在想方正宗刚才对他说过的几句话。

东平八百里山河,炼气修行之辈不过两千余人,其中通神三天的炼气士,就是算上异类修行也不足百数。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击杀了莅临通神第一天的血屠巨凶的化身,这一举不仅仅确定了方兴真灵三天第一人的名声,更是让他跻身进去了东平百强之列。

短短几天时间,就能从一介凡夫俗子跃升成为万人之巅峰,这一巨大的成功并没有让方兴迷失了冷静的心态,相反他的心反而更加渴望进取了。这是因为他和方正宗对他说过的一些话和当时与血屠巨凶化身直面接触的细节,两相对比之后,这才恍然发现,他赢下这一局的惊险所在。

血屠巨凶是一位已经达到通神第二天、法相神通期大圆满境界的后天宗师,只差一步就可以迈入玄妙无比的先天之境,单凭修为,血屠巨凶在东平郡就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了。更何况据方正宗所言,血屠巨凶所修行的法诀更是诡异,一身血煞之气威力奇大。从各地的消息获知,血屠巨凶就有四大化身,每一个化身都是一位通神第一天的六品武师。

方兴今天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位已经莅临通神第一天的妖魔化身。作为一位迈入通神之境的人物来说,对真灵三天炼气士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作为通神修士的血屠巨凶,他的化身甚至可以直接引动本尊的血煞之气,方兴身边的六位真灵第三天护卫,就是死在血屠巨凶一招纳煞存念上。

那六名死在血屠巨凶手上的炼气士,一身气息不可不称之为浑厚,击杀招数不可不称之为毒辣,配合不可不称之为默契。然而他们却在血屠巨凶的面前不堪一击,这并非战之过,而是真灵三天和通神三天直接所存在的天壤之别。

若不是方兴的紫芒雷电得天独厚,在孕育的过程中,直接以得自长生三天、真人之境的先天劲气为母,以致能发挥出超越真灵三天炼气士所不能及的惊人威力一击奏效的话,等血屠巨凶回过神来,在他本尊源源不断的血煞之气的支援下,鹿死谁手也还未可知晓呢!

方兴咽下了最后一块鸡肉,下意思的摸了摸胸口,那里曾经为他传来过真皇灵符的阵阵悸动,他梳理好思路,在心里暗暗说道:“这一次,胜得或许有些侥幸,但下一次就不会这样了。下一次,能不能堂堂正正的正面击败血屠巨凶,这一切都要看这一次真皇灵符能否给自己带来惊喜吧!”

深深呼吸,方兴终于盘腿坐好,他凝气闭目,准备进入那灵台心境中那片万妙无方的世界。

……

依旧是在那间离方家大院约有三十里地的那座装饰豪华奢侈的房间内。

血屠巨凶和刘名扬相对而坐。

“你也失手了,方兴那个狗东西还没有死!”刘名扬从方桌的另一边站起身来,皱眉道:“就这样你还敢和我提条件?你有那个资格吗?我说过你提着方兴的头颅来见我!否则一切免谈!”

而听到刘名扬的怒斥之声,血屠巨凶却一扫他在方兴面前的癫狂,只有眼里瞬间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他淡淡的说:“是你的情报搞错了。你对我说,方兴不过真气胎动。但是他现在明明是一位阴魂出游期的炼气士,你难道是想告诉本尊,这个人能在区区几日之内就从真灵第一天迈入真灵第三天的境界吗?”

“住口,我说过了!你不要在我面前称尊道祖,你没有那个资格!”

刘名扬身为东平郡第一大族刘家的嫡长孙,他有足够的底气让他并不畏惧面前这位凶名远扬的妖魔人物。

“不要找借口!以你血屠巨凶的厉害,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吗?失手了就是失手了!没有看到方兴的头颅之前,你一分好处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杀了方兴,还是从我这里滚蛋,你自己选一个!”

刘名扬愤怒的咆哮声,引来了房外数名警惕的刘家卫士,由两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带领的七名真灵第三天的七品高手,一共九名久经厮杀考验的刘家卫士,立在房中,沉默的怒视着血屠巨凶,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杀人的意思。

“他有一种威力强大的劲气,不在通神第二天炼气士的煞气神兵之下。我一时不慎,被他暗算了。下一次,再遇见他,我必定要摘下他的头颅,作为你的娶亲礼物。”

血屠巨凶轻咳了几声,在回顾被方兴一招斩杀化身的一幕,他的脸上也有几分憋屈的意味。

“方家也不是好惹的,现在方兴已经成了方家的真传子弟。只要他缩在方家大院不出,我要杀他也很难。更何况,眼下我的两个化身已经被方家所毁,你若不能答应我的这点要求,我又如何为你火中取粟了?我虽然没有杀死方兴,但作为诚意,我可以现在就为你将那个苏瑾掠来,你看如何?”

现在东平郡的局势已经渐渐明朗,血屠巨凶还有不少需要刘名扬的地方。一时间内,他还没有和刘名扬翻脸的打算,于是他强忍着心中的杀意,依旧迁就着刘名扬。

刘名扬冷哼了一声,他挥挥手,那九名护卫便都退了下去,他冷冷道:“我看中的女人,自然会自己征服她的身心,用不着你来替我出主意。我现在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杀方兴!杀方兴!只要提着方兴的头颅来见我,就一切好说!”

血屠巨凶心里冷笑一声,又缓缓道:“为我活祭两千人,得了这些人的精魂血气,我就去为你杀了方兴。等你的叔叔刘不昭回来,我再为你杀了他,从此之后你便是刘家唯一的继承人,拥有无边的权利和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最后他激将道:“仅仅是两千个人而已,就像是牲口一样的卑贱的东西,刘公子是坐拥东平八百里山河的人物,难道连这么点人都拿不出来?”

刘大公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终他一脸肃杀之气的恨声道:“一千人!一千人足够你恢复两个化身了!”

“不过,这一次,我要你将方兴生擒来,我要慢慢的将这个胆敢和我争女人的狗东西一刀一刀的活刮了!”

第十八章 捉只狐狸问东西

这一次再进灵台心境,入皇初紫元之天,所见之物除了那依旧不变的郁郁霞光之外,皇初紫元之天中似乎还多了一股金黄色的辉光,那正是真皇灵符在这里大放光彩的结果。

方兴初至皇初紫元之天,就立即挥手将真皇灵符招了过来。自从那数百人齐齐为方兴喝彩颂福之后,方兴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动,真皇灵符也因此从泥丸中孕化而出。此刻,他才将真皇灵符拿到手中,真皇灵符就立刻发出了一轮炫目的金光的,笼罩在方兴的身上。而迎接着金光的照耀,七色宝光也顿时在方兴的身上浮现而出,红黄绿紫种种光华流溢不止。

虽然异景再现,但是方兴却惊讶的发现,早前那股灵感已经不翼而飞了,那种血脉相连的阵阵悸动他此刻再也寻找不出来了。

“这是为什么呢?”方兴有些奇怪,很是不解。当初一丝丝感悟流淌在心间的感觉是多么的让他心有成竹呀。在那一刻,他甚至都感觉到自己已经把握到了第二道誓言的真谛了。可是现在这一切竟然都没了?满脑空空,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七色宝光沉默的和真皇灵符的灵光相映,而方兴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左思右想之后,方兴又将韩风的魂魄召了过来,他想:欲谋真皇灵符,那么从韩风的魂魄下手应该是一步好棋。

像韩风这种真灵三天中的佼佼者,一旦化出阴神,就像是给他们的魂魄添加上了一件保命避难的护身宝衣,只要一时间没有被人灭杀了,已有阴魂修为的炼气士们都能遁走魂魄,谋图东山再起的机会。韩风原本也是这般打算的,只可惜被方兴察觉到了他的企图,一直魂魄被镇压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中,不得解脱。

此时,他被招到方兴面前后,魂魄化作方兴之前所见的模样,却一言不吭,动也不动。

方兴一开始以为他这是在以沉默对抗自己,可他随即就发现这却是韩风的灵智出现了问题。在皇初紫元灵光的压制下,韩风虽然灵智尚未失去,但是他的灵智却也多少变得有些呆滞。幸好,这只会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而不影响方兴的询问。

“韩风?这是你的本名吗?”方兴随口问了一句,当做他的开场白。

韩风魂魄上显露的灵光浑浊不堪,比起方兴一切光彩的模样却是差远了,他听见方兴的问话,抬头看了方兴一眼,声音呆板的回答:“这就是我父母所起的本名。刘家的红狐从来不用假名,以免在无意中露出马脚。”

没想到刘家对奸细的训练竟然会细致到这种地步,这让方兴对韩风身上所藏有的秘密更加好奇了。他笑了笑,又说道:“你现在魂魄被我握在手中,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若是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让你解脱。若不能的话,我就要将你的魂魄世世镇压,永远沉沦在不见天日的无尽黑暗之中。相信我,那种日子,你不会想多呆一天的。”

韩风报以的却是萧瑟一叹:“没有解脱了!我们每一只狐狸在出生的时候都会被种下一枚子蛊,即使你不出手擒下我的魂魄,我的魂魄也会在不久后被母蛊捕获,并永远成为母蛊的一部分。”

挑了挑眉,方兴有些惊讶道:“刘家对待你们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也够心狠的呀。”

“这很正常,我们每一只狐狸都身藏大量的隐秘,为了保证我们能守口如瓶,和母蛊合二为一就是我们的宿命。从成为刘家的一只狐狸时,我就知道我的命和我一切都不再属于我自己的了。”韩风——这只刘家的红狐一脸平静的说着,好像他所提及的并不是自己的命运一眼,显得无动于衷。

方兴的眸光却阴冷了下来,他并不喜欢用直接吞噬他人的魂魄的粗暴办法来获取他人的记忆。方兴对韩风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似笑非笑的说:“这么说,你是拒绝我的提议了?我最后在说一遍,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可以保证你的魂魄得到解脱,不会被母蛊吞噬。”

“你说的好像是真的。”韩风冷淡的神色中出现了一色惊异:“这里很奇怪,是方家的法宝吗?不仅仅可以镇压我的魂魄,甚至能将母蛊对我勾制之力完全遮蔽。二十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母蛊对我所下的那股禁制不见了。”

他忽然低下头来,看着他的双手,有些感慨的说:“二十年了,母蛊就像是我心头的一把利剑,日夜提醒着我,要为刘家洒尽最后一滴鲜血。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哪些不能想,哪些不能去做。现在它的禁制不见了。”

“法宝?这里可不是什么法宝。”方兴闻言摇了摇头,面前这个人无论是回答他的问题也好,还是沉默不语也好,他的最终命运都已经被方兴决定了。一旦方兴从韩风的魂魄中拿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之后,魂飞魄丧就是韩风的结局。故而方兴也不用做什么掩饰,他轻笑道:“有些人唤这里叫灵台心境,而我却称他为皇初紫元之天。在这里,我可尽破后天一切有为禁锢之法。也就是我斩断母蛊对你的禁制。如何?你现在相信我可以让你解脱了吧?”

“灵台心境?不可能!”这是韩风第一次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他不断的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皇初紫元之天,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灵台心境我还是知道的!那是迈入通神第三天的炼气士才会有的宝境!你怎么可能有?”

他脸色不停的变化,连魂魄上的灵魂也晦暗起伏,过了好久,韩风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方兴,似乎在找一根救命草。他求证一般的连声问道:“我就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你是不会用这种低级的谎言来欺骗我的吧?那么就是说,你说的一些都是真的?你没有骗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能让我解脱吗?”

方兴面对他的一连数问,很是平静的回答道:“我用不着骗你,这里就是我的灵台心境,我能让你解脱。”

“太好了!”韩风喜极而泣,能摆脱被母蛊吞噬的命运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上天的恩赐,更是一种渺茫的希望。因此在得到方兴的保证之后,他瞬间内就说服了自己,他颤抖的说:“你问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拥有先天大宗师才会有的密境,但是我相信你。你问吧,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方兴满意一笑,“对灵台心境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灵台心境,在刘家的传承中被称为紫府密境,只有炼气第六重天元胎通神期的炼气高士,踏入先天之境后才会出现。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了。”

这个答案,方兴并不感到意外——要是灵台心境的奥秘人所尽知的话,那才是怪了呢。对韩风的此番询问,方兴并没有抱之太多的奢望,能从韩风的口中新得‘紫府密境’这个概念,方兴就很满足了,他心道:灵台心境的秘密还是需要亲自摸索。

方兴又问道:“你潜藏方家二十年,所谋何事?”

“潜藏就是我二十多年间唯一的使命。”

“那这次是何人命令你暗中窥视我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主上命我‘查方兴,杀之’。”

“谁是主上?”

“主上就是主上,拥有母蛊者就是主上。”

“母蛊是什么模样的?在什么地方?”方兴记起乌鬼对他所有的话来,听到母蛊的消息,便不由连忙追问了起来。

韩风的回答一板一眼,“母蛊是一件兽角鎏金棋盘模样的法器,它在主上的手里。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兽角鎏金棋盘?你们刘家的狐狸,果然只是主子的一只棋子而已呀,生为主子效劳,死了也要做主子的麾下鬼,刘家的算盘打得可真精明。”方兴呲牙一哂。

“那是我们的命,我们寒门子弟只有这个命。你是世家子弟,永远不会懂得我们寒门子弟为了区区一门下三品的修行法诀所付出的代价。”韩风猛的抬起头来,身上的灵光一阵颤抖之后,他冷冷答道。

方兴闻言叹了一口气,他对韩风说:“这不是命,你应该知道我家的护卫统领方五就是寒门子弟出身,他如今却都已经得了《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传承。可见并不是人一旦生在寒门,一生的命运就被老天所注定了。”

又摆了摆手,方兴又道:“或许你不相信,我曾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也沉沦在天命的淫威之下,浑浑噩噩过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清醒了过来,不再认命之后,那天命也就不能再对我有着丝毫的影响了。连这皇初紫元之天也就是这一悟所得的礼物。由此可见,老天也是欢迎我能否摆脱宿命之说的呀。”

不知道为何,在灵台心境这片玄妙之地,方兴总是有种种感慨,似乎这些感悟就是这灵台心境与生俱来的一般,藏在心底不吐不快。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方兴只觉得心神一阵清爽,似乎一种类似于和真皇灵符的血脉相应之感又一次出现了。然而这份灵机只是一闪即过,很快又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方兴叹了口气,他花费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方才领悟了一道自由之誓,现在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灵感两次忽现,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不要急,一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在心里如此自我安慰着。

随后,他改口问道:“二十年间,你的一身修为是怎么逃过方家的耳目的?”对韩风的这门隐匿修行的本事,方兴还是非常好奇的。

韩风好像是被方兴的一统感慨说的心神怔怔,过了很久,他才再一次打破沉默,低声回答道:“是真皇灵符的功劳。主上施展秘术,将我等的一身修为全部寄托在真皇灵符之上,又将真皇灵符炼化在子蛊之中。只要我不动用子蛊,后天之下,无人能看出我体内的子蛊。”

“原来是这样,实在是可惜了。”方兴原本还以为他能够再学到一门隐匿气息的法诀,听了韩风的回答不免有些遗憾,“那你为我解说一下这真皇灵符吧。”

韩风不为方兴的喜乐所动,方兴问什么他便机械的回答什么。听到方兴的新问题之后,他又一五一十的呆板回话。

然而,这一次方兴却是越听越喜,眸子中精光耀耀,身上的七色宝光璀璨无比。光华流溢间,一轮金黄色的光芒从中脱颖而出,与真皇灵符所散发的光芒交相辉映,大放光彩。

——那份灵机,似乎再一次被方兴把握到了。

第十九章 扮猪吃虎的未来

韩风的一身修为寄托在真皇灵符上,又以南蛮传过来的种蛊秘术隐匿气息,这才瞒过了方家的种种探查手段,得以在方家潜藏了二十年。他与方兴交手,自知不是方兴的对手之后,不得已冒险启用了真皇灵符。

真皇灵符请动了上古真皇的凛凛神威,不仅仅将方兴等人震慑,更是在第一时间内将韩风体内的子蛊灭杀了,韩风一身修为就此被彻底废除。而韩风本人也坦言这样的结果他和刘家之人早已知晓。概因上古真皇之力与子蛊的妖邪本质天性相冲,若是真皇之力处于蛰伏状态,两者还可以相安无事,一旦真皇之力大盛,灭除子蛊是必然的结果。

这听这里,方兴心中对那真皇灵符之力,忽然有了一丝明悟:上古真皇,筚路蓝缕,御统万民,劈荆斩棘,破蛮平夷,守护一方。这种兴盛人族,德被苍生的丰功伟绩,才是他们赫赫皇威能驾临海内的原因。

上古真皇之力灭杀子蛊,正如方兴斩杀血屠巨凶的一样,是以正杀邪的事迹。

血屠巨凶肆虐无忌,滥杀无辜。方兴为民除害,将其斩杀,受到数百人的真心拥戴,心中不由生出的凛凛意念,正和上古真皇之力的真意,自然就引动了这真皇灵符中存在的上古真皇的力量。

想通了这点,方兴再一次沉浸在心头那份感悟之中之中。那是他心中的一腔热血,还有一份来自前世意志的良知。因为此念,他在县城中见孙凯欺辱弱小,便以真灵第一天的薄弱修为当街怒叱。因为此心,在屠村之夜,他为所见之惨象而在心中升起了燎原怒火,出手击毙数十名屠杀妇孺的境外马贼。

此心、此念也正是他能引动七色宝光和上古真皇之力相互交融的缘由所在。

灵机乍现之后,皇初紫元之天中,当即就有丹霞上浮,点滴金芒从方兴身上散逸直入云霄,化作点点繁星,似乎天上又有一天生出。而真皇灵符也顿时化作一缕金黄之气,浮飞飘入方兴体内。七色宝光中的一色黄色光芒瞬间暴起,将方兴整个人都包裹在一轮绚丽异常的金黄光芒之中,好似给方兴穿上了一件黄金铠甲,宛若天神临世。

方兴心头惬意无比,刚才他灵机一动,将真皇灵符中所蕴藏的上古真皇之力全数吞噬,更以七色宝光中的一色黄光领教了上古真皇之力中有包含的那一丝造化奥妙。不仅如此,甚至在这真皇灵符力量的浇灌之下,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又有一界天的成胎,并即将破蛹而出。如此,方兴的灵台心境中就不再仅仅只有皇初紫元之天了。皇初紫元之天之上,丹霞合拢金光吞吐闪耀之处,正是新生一天的原胎所在。

方兴想了想,又忽然伸出双手来,只见左手上一轮璀璨的紫光流溢,而右手上却是一轮金芒跃动——其神色虽不如紫光那么绚丽,但却也是光彩耀人。

方兴满脸欢喜之色,他在心中默默念道:“真皇圣德之光。”

这手上一轮金光正是他用七色宝光中的一色金光糅合上古真皇之力后,所得之物,名为‘真皇圣德之光’,亦将是辅助他完成第二道誓言的天赐之物。

韩风见此天地异像,不由苦笑道:“看到这一幕,我现在终于相信这里是你的灵台心境了。罢了,我看到你这种秘密之后,肯定是非死不可了。”虽然他早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一想到马上就可能要魂飞魄丧,心中还是不由惶恐难当。

方兴的眉目间充斥着一种刚毅之色,不怒而自威。他闻言后未曾张嘴,天地中就有一道威严的声音轰然奏响:“不错,我不会用假话骗你,事后定然给你一个解脱。”

心中最后一点奢望也被方兴打破,韩风深深叹气之后又说道:“真皇灵符都已经被你完全掌握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尽快问过便送我解脱吧。”

“哈哈哈!只是略有所得罢了。”方兴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直上干云霄,胸有成竹的他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快意,灵台心境为他心神所沾,一时间也干云四起。

韩风摇头道:“你太谦虚了。真皇灵符是以刘家镇族传承之法秘密炼制的灵符,得此一宝,可以震慑真灵三天之中的炼气士,以往,非得是通神第一天,化灵识为神念的炼气士才能使用这道灵符。可是迈入通神之境之后,真灵三天的修士便若草芥一般不堪一击。通神三天的炼气士面对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就是没有此宝相助,也不过是要多花费一点力气罢了。我以前一直以为,除非是战场厮杀,不然的话,真皇灵符就犹如鸡肋一样无用。现在我看到你能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尽得真皇灵符的神通,终于才明白原来这道灵符还能有此一用呀。”

方兴颌首,韩风所言不假。虽然他还没有得悟第二道誓言的真谛,但是他得到真皇灵符的奥秘之后,新生的真皇圣德之光给他带来的好处不仅仅只是震慑真灵三天炼气士这一门神通。其他的好处更是有千万重之多,只不过这些他也懒得对面前这个将死之人一一道明罢了。又大笑数声之后,方兴再次问道:“方家内院还有哪些奸细?”

“红狐只接收主上一人的命令,从来都是单独活动,所以我也不知道方家内外到底有多少人是我的同伴,不过我知道一个秘密。”韩风回道。

“说。”方兴直接命令。

“天狐在方家!”

韩风的言语呆板而无起伏,但言语中所透露的消息却是让方兴微微一怔,不由惊讶道:“天狐在方家?你怎么会知道的?”

“凭借着每一只红狐对天狐的感应,我知道他就在方家,而且他身上也有真皇灵符!”

方兴没有想到,天狐——这位刘家狐中最为顶尖和神秘的存在,竟然也潜伏在他的家中。又仔细的反复询问,确认消息属实之后,方兴不免有一种意外之喜,他喜道:“好哇,正好让我将他们一网打尽!”

韩风的魂魄困在他的灵台心境之中,一言一行都在方兴掌控之中,绝对无法以谎言欺瞒过方兴的感应,故而方兴根本就不担心韩风会以假话蒙骗他。

方兴现在已经得了上古真皇之力中奥秘所在,对真皇灵符的了解堪称东平第一也不为过。他坚信凭借着他对真皇灵符的了解,只要那位天狐身怀真皇灵符的话,就逃不过他的侦测之法。

只要能抓获刘家的天狐,方兴不仅仅可以巩固他在方家的核心地位,还可以借此斩掉刘名扬的一只胳膊,是的方家在之后与刘家的战争去的一份优势。这样的买卖太划算了,方兴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尽快排查方家里里外外的人员,早日将这只天狐捉住。

带着这份心思,方兴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将韩风身上的隐秘榨了个精光,他方才罢手。

韩风心知必死,临死之前不由恳求道:“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完成心愿。”

见方兴点了点头,韩风又道:“在方家大院西六十余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叫牛筋村,村东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我身上还有门正七品的修行法诀,我想请你在迈入通神之境后,将这门修行法诀传授给那两个孩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韩风在方家潜伏了二十年,可以说是一个心机深沉之辈,没想到他临死的请求也竟是这般舔犊,方兴点头同意了,“可以!”,接着又伸手从韩风的魂魄之中拉扯出几道光幕,这些正是从韩风的魂魄中提炼而出的回忆。上面一男一女正是两个咿咿学语的娃娃,方兴一笑之后,又问道:“你的孩子吗?”

韩风面露追悔之色,他摇头道:“不是,我是刘家的一只狐狸,身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哪里能有这个福分。这门正七品的修行法诀是我为刘家卖命二十年才换回来的报酬,虽然对你们世家子而言不足挂齿,但是对那两个孩子来说却是改变他们一身晋身阶了。请你一定要满足我这个最后的要求。为了报答你,我这些年来,日夜揣摩子蛊隐匿气息的气机,从中领悟了一点隐匿气息的心得,现在也赠与你。”

方兴曾有切身之痛,也知凡人欲求一道晋身阶的艰难所在,闻言他轻声道:“我答应你,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没了。”

“那就走好。”

灵台心境中金芒一阵闪动之后,韩风便魂飞魄丧,所立之处,两团灰不溜秋的云气随风舞动。方兴不用查看,就知道那是韩风魂魄留下的最后存世之物——一门正七品的修行法诀和一点隐匿气息的心得。

他伸手将两团云气招到身边,稍加打量就明白了,左面这大一点的一团是一门叫《灵狐三十三变成就法》的正七品法诀,方兴直接丢到一旁,懒得多看。他身上的两门中三品传承法诀都还没有学好,怎会在留心这下三品的修行之法。倒是右面的那团云气引起了方兴的兴趣,他伸手一抓,直接将那团云气吞了下去。

浑身一阵清爽之后,方兴便知道这是一门颇为诡异的隐气匿息之法,不过,方兴以他本身所有的王虎潜伏之势对照比较之后,发现这门法诀虽然另辟蹊径,但眼下还并不健全,颇有并不周全的地方。

方兴又将那份心得所述来回细细参悟,在沉思良久之后,竟然让他略略窥探到一丝精妙之处。

韩风二十年钻研之法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全门法术的关键,便是在‘寄灵’二字之上,这是韩风从寄托修为与真皇灵符一事上领悟出的一门将浑身外漏的气息寄托在月华之光上的诡异法术。只是月华之光容易为外物所遮,此法往往中途而废,韩风暗中窥视之举被王启年发现,正是因为天色渐亮,月华之光渐稀疏的缘故。

方兴心中暗忖道:“既然月华之光容易被外界所阻,那将浑身外漏的气息寄托在我身怀的两道灵光又如何?”这时,他已经打算用韩风提供的这寄灵之法,结合王虎潜伏之势,糅合成一门新的隐匿之术,

“若是此法能成,那我日后扮猪吃老虎可就更容易了。隐匿浑身气息,扮作凡夫俗子,临近之后再以紫芒雷电全力袭杀之。以今天对付血屠巨凶的效果来看,通神第一天的武师已经难挡我的倾力一击了。”

第二十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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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的千斤石门在轰隆声中缓缓升起,而面背石门的方忠南依旧站姿挺拔,并没有回头查看,只是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周围的动静。

方忠南充当东平方家的黑袍侍从已经有八年时间了。在这八年的时光中,他和他的同袍兄弟已经养成了足够的默契。故而这一次,当身后的密室石门缓缓升起时,方忠南将他的身后尽数托付给自己的兄弟。

可这一次,同袍兄弟方忠北的表现却让他有点琢磨不透。

“怎么转身之后,就傻楞在那里了?”方忠南心里发牢骚,缓缓转过头来。在他的灵识感应中,除了方忠北发傻充愣之外便再无异状,这就让他的举止颇有些漫不经心。

然而仅仅是回首一瞥,就让他不由神色大变,嘴中情不自禁的吭哧道:“兴少爷你怎么在那?”方兴出现在石门之后的身影,让方忠南大吃一惊,他心中诧异道:“该死的,灵识的感应之中那里根本没有人啊!”

的确,在方忠南的灵识感应中,石门之后完全是空白的一片,连只苍蝇也没有,更别说方兴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站在那里了。当时那站在斜阳之下人,清秀俊雅的面容清晰可见,连嘴角翘起的笑容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这里面怎会有假了!

方忠南先是被这出乎了他想象之外的一幕所惊愕,随后他定了定神,一边连忙躬身改口道:“恭迎三郎出关。”一边在低头的瞬间拿眼睛狠狠的瞪着他的同袍兄弟,暗地里埋怨道:“三郎出关了,你竟然都不知道喊我。”

他的同袍兄弟向他眨眨眼睛,满眼里都是委屈和震惊。这时,方忠南这才发现他这位多年同袍眼下除了眼珠子还在骨碌碌的转动之外,一身气息呆滞,四肢僵硬,竟然是被人无声震慑而呆立在那里。

“有敌?谁干的?”方忠南心中狼烟四起,多年来养成的警惕让他瞬间骨肉绷紧,浑身劲气吞吐不休,正欲高喊。却听见耳边传来方兴的温和的声音:“两位,也早呀。”

似乎随着这一声的入耳,方忠南感到面前的空处中,忽然多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气息。方忠南抬起头来,背后的左手暗扣毒针,眼中闪烁着阵阵寒光。在他眼前的身影和耳边的声音虽然熟悉的就像是方兴本人亲来,但是那股气息却是陌生的紧。

方忠南一面蓄势待发,准备雷霆一击,一面在心里惊异不已,背后一阵阵的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心中暗忖道:“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但灵识却不会!到底是什么人物闯入了方家机密要害之地?用的是什么样的妖法才能骗过这么多的耳目,甚至还能伪装成三郎的模样和声音。”

这时,他忽然看到对面那人眸中有一抹金芒一闪即逝,而随即更让他惊恐莫名的是,随着一抹金芒投至在他的眼帘中后,虚空中一种惶惶大力顿时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浑身气息不由为之一滞,他所凝集起来的杀意也顿时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方忠南骇然!然而,这时耳边再次传来方兴的熟悉笑声——“怎么了?忠南要和我动手不成?哈哈哈……”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迎面袭人的节节升高的气势。

在方忠南惊异不定中,面前的那个人,浑身的气息已经由一个未曾真气胎动的凡夫俗子变成了一位炼气第一重天的炼气士了,随后他身上的气势又不停息的步步高升。

当方忠南身上笼罩的庞然大力开始消逝的时候,面前的‘方兴’已经又从炼气第一重天、真灵第一天的九品炼气士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真灵第二天的八品修为。

当方忠南咽喉可以蠕动,开始吞口水时,面前的方兴已经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真灵第三天的七品武士了。

这股拂面的气息,方忠南非常熟悉,那正是他需保护守卫的人物——方兴的气息。方忠南心中一片乱麻,哭丧不已,他在心底有些悲屈的说道:“一身气息能变化的这么离谱,连灵识也摸不准,这就是家里各位护卫统领也做不到事情……方兴的修为也太过诡异了吧!”

此刻,肉身的呆滞感,已经尽数消散,方忠南连忙拜倒在地,大声道:“拜见三郎!”

“拜……拜见三郎!”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方忠南微微侧首,和同样恢复正常的方忠北,悄悄对视了一眼,四只眼珠对在一起,满目中除了惊疑还是惊疑。这两个人都不知道面前发生的一幕,究竟是因何故而起。

不知所以然的两位真灵第三天的七品武士,只能在心里将才踏入炼气大道不足十日的方兴的形象,一再拔高,直到他们唯有昂头仰视的地步。

“三郎,刚才属下实在是无心之过,请三郎宽恕属下的冒犯之罪……”

方忠南开口正欲解释,却见方兴迈步从密室中走到室外,身子被阳光笼罩在一片日辉之中。

方兴满面和蔼的微笑,扶起两位黑衣侍从,挥手示意道:“无妨,刚才的种种异状,不过是我的一门法诀尚未能纯熟所致,让两位受惊了。”

“恭喜三郎修为又有精进,通神在望,长生可期!”

方忠南和方忠北是多年的同袍兄弟,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听到方兴自谦的话后,立马就称颂不已。而方兴只是看着阳光洒遍满身,朗爽的笑。

他刚才那一番话真一半,假一半。方忠北被他用真皇圣德之光震慑,的确是因为方兴对真皇圣德之光掌控尚不能纯熟的缘故。而他浑身上下气息的诡异多变,却是在不纯熟的原因中多了一些拿两位黑衣侍从当做实验对象的缘故,这些隐秘,他自然不会和两位‘小白鼠’言明。

方兴在阳光的沐浴下伸着懒腰,神色很是轻松。在闭关的那段时间内,他不仅仅将真皇灵符的力量吸收干净,甚至连韩风那篇残缺的法诀也被他用王虎潜伏之势稍加弥补了些许漏洞。眼下,方兴结合了韩风的所赠之物,自创出一门功法甚是诡异的隐气匿息功法来。

这本被他取名为《宝光寄灵秘经》的法诀,可以将方兴的浑身气息完全寄托在真皇圣德之光上,然后收入灵台心境。先天大宗师之下,无人可窥破方兴的掩饰。比起原先的王虎潜伏之势还要霸道的多。

如此一门霸道的隐匿法诀,再加上可震慑真灵三天炼气士的真皇圣德之光、可尽破后天一切有为禁锢之法的皇初紫元灵光、以及可斩灭通神第一天炼气士的紫芒雷电劲气,方兴这个真灵三天第一人的位置终于名副其实了,甚至他有信心战胜方传武,获取东平第一人的名衔。

在这个吞云吐气,强者为尊的世界。重生后的方兴,第一次感到自己已经拥有了一片坚实的大地可以驻足——这是比起世家身份来的更加牢固的保证。

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兴收敛起心中泛滥的骄傲情绪。他转首问方忠南:“我之前让你送一份信给大家尊,大家尊看了之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方忠南站在方兴的身后,他闻言抬起头来,看到天际边的漫天红云,又看到在赤金光辉中的那道身影。深感在阳光沐浴下的背影中透着无限的神秘和深不可测。他心中不由一凛,低声回道:“大家尊说他已经知道了,三郎可以酌情处理一切事务,此外还令属下点了一队黑衣侍从听从三郎的差遣。”

“是么?这……这真还是一件好事呀……”方兴神色有点古怪的回道。他在闭关之前,曾经令方忠南给他的大舅方子正带去一封书信。书信中提到了他所发现的那位身上怀有蛊虫气息的剑侍梦幽。眼下看来方子正又奸猾的将这摊子事推了回来,这摆明是想让方兴去捅方传蓉的马蜂窝呀。

方子正此身只有一位正妻而已,生育了一男一女之后,便撒手人间,留下的女儿方传蓉自小极受宠爱,着实是方家的小公主。性格泼辣、好动的方传蓉,整天疯疯癫癫的完全没有一个姑娘家的样子。她麾下有三十六位美女剑侍,都是她招惹是非的好帮手,各个都是真灵三天的修为。这些贴身剑侍和方传蓉亲近有加,不容他人染指。在这点上,方传蓉护短之处可比方兴。

若是被方传蓉知道,方兴要动她房中的姑娘,这只小辣椒说不定要打到方兴房中,指着方兴的鼻子,叉腰又跺脚呢!想到这里,方兴不由在心中嘀咕道:“大舅啊大舅,您老人家可真是老奸巨猾啊,您怕四姐揪您的胡子,却让我去面对这只爆发的小辣椒……。”

心头苦笑间,方兴又看到方忠南双手递上来一叠书纸。方忠南解释道:“这些都是梦幽在家中的档案,记载着她的出生籍贯等等事迹。”

方兴随手接了过来,便站在那里翻阅了起来,他边看边问:“你去调阅她的档案,这件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方忠南回道:“这件事情是大家尊直接知会正宗族老后,直接命令属下从族老处取回来的。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方兴埋头看了几眼,忽然惊讶道:“那个梦幽姓梁?和家中护卫统领梁梦紫竟然还是亲姐妹?”

“正是如此,梁统领的档案,大家尊也令属下取来了,也请三郎过目。”方忠南一脸理所当然的点头称是,然后又呈上了另一份厚厚的书纸。

“好,大家尊想得可真是周到啊……”此时的方兴,实在是感慨莫名,方子正给他压得担子真不轻。

方兴以前就是再孤陋寡闻,对家族中唯一一位女性护卫统领还是久闻大名的。这个梁梦紫不仅仅是方家唯一一位女性护卫统领,而且她还是方家唯一一个还保持着本姓的旁从义支。

当即就有一个念头在方兴的脑海中升起——“这个梁梦紫会是刘家的天狐吗?”

第二十一章 美人入目箭在弦

这下牵藤挂蔓竟然又牵扯到了一位家族护卫统领,事态严重的后果出乎了方兴所料,然而此时他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一幕危机不仅仅意味着他可能抓到天狐的一丝马脚,更重要的是从某种角度上看,对付一位六品武师的棘手任务要比应付方传蓉还要轻松的多。

方兴刚才还以为方子正要他去处理梁梦幽,是因为方传蓉的原因。现在想想,恐怕是想要给他压担子吧——想要用这位莅临通神第一天的梁梦紫磨练他的缘故。

于是,方兴打起精神,细细翻看着梁梦紫的档案。方兴现在家底不薄,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保持一颗周至谨慎的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前世的古话,他一直记忆犹新。

仔细看完这些记载着梁家二女资料的书纸之后,方兴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来问道:“梁家两姐妹,出生东平世族梁家?十一年前,因刘家欲夺梁家祖传法器,惨遭刘家灭门,一门三百七十一口人皆被屠尽,亲生父母也死于逃亡路途之中。唯剩下这两位姐妹逃过一劫,携法器和传承功法逃入我家?”

“正是如此。”方忠南虽然之前为方兴传递过信件,但他本身便不知道方兴和方子正所谋之事,因此当方兴明知故问之后,他便多少有些纳闷的回应道。

方兴闻言,心中倒是颇为疑惑。若是按常理度之,梁梦紫和梁梦幽双姝怎会为杀父灭族的仇人效力,充当死间呢?

“可是梁梦幽身上的子蛊气息有假吗?”

方兴心中暗自推敲了一遍,肯定道:“没有错,绝对错不了!”

自从他得证第一道誓言之后,生皇初紫元之天,心中的清灵便远甚往昔。任何气息记录在灵台心境中,他都能一一分辨追认出来,伪装绝对蒙蔽不了他。故而梁梦幽必是刘家的狐狸!

“那梁梦紫的身上会有问题吗?”

“有!绝对有!”方兴在心中斩金截铁的断定。她的亲妹妹梁梦幽是刘家的狐狸,她这个亲姐姐又岂能自清?这其中要没有蹊跷,那可就真是奇怪了!

“身怀家传法器,一路顺利做上了方家的十三护卫统领之一,那梁梦紫会是刘家狐群中最为神秘和不为人知的天狐吗?”

方兴皱眉想了想,却是半点头绪也无。不过,他很快也就想通了,既然韩风声称天狐的身上也藏有真皇灵符,那么他将这两个姐妹浑身内外一一查验一遍就是了。

唯一麻烦的就是,梁梦幽是方传蓉房中的闺蜜,梁梦紫却是家族十三护卫统领之一,位高权重且仰慕者众多。这对姐妹花的身份都是异常的敏感。难怪方子正要亲自点将,让方兴来做这件事情。

斩杀血屠巨凶庇护族人是德;揭破梁梦紫身上的画皮,却是在立威;威德俱立,方兴在方家也就有了属于他的一份话语权。

想到这里,方兴心头哂笑不已,事情敏感棘手又如何?即使梁梦紫是家族旁从义支、堂堂护卫统领、通神之境的炼气士又怎样?如果她果真是刘家奸细,甚至是传说中的天狐的话,那还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梁家姐妹落到他手里,就只能任他揉捏了,他即便是将她们活剥生吞了,恐怕整个方家也得拍手叫好!

以一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为敌,方兴并不心存畏惧,相反,在他的心里反而升起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战意。

在方兴想来,以方子正的谨慎动作来看,眼下梁家二女,可能还不曾察觉到她们的身份已经被方兴窥破了。此番局势可称敌在明,我在暗。最适合方兴发挥自身之长。

在密室闭关之时,他已经细细梳理过浑身的本事。

眼下,他上丹田之中,《先天虎符真文经》的劲气运转不息;而下丹田中,则有《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贯通全身脉络;这两股劲气最终都百川入海,流入中丹田气海之中,成就了方兴一身的紫芒雷电劲气。

感触着气海之中紫芒雷电劲气的凛凛之意,方兴信心十足。之前,他在措不及防下,都能用陡然一击,斩杀血屠巨凶的通神化身,那么他心有所备又修为大增之后,又有何惧?

方兴心中这番心思,在脑海中是思前想后,左右推敲了数遍,可在外界却是才仅仅过了几息时间。正当他心有所得时,又听方忠南说道:“刚才正宗族老使人传过话来说‘大家尊和家中数位族老和护卫统领,都聚在一堂共同商讨追杀血屠巨凶之事,三郎若是有时间,最好及时赶过去’”

方兴挑眉,他记得梁梦紫并不曾镇守方家大院,而是驻扎在外的八位护卫统领之一。他当即随意笑道:“连护卫统领们也在?都有哪些人啊?在外的梁梦紫梁统领,人来了没有呀?”

他这句话,本不过是随口说来罢了,可是方兴随即便听方忠南一脸佩服的神色道:“三郎神算,因昨日血屠巨凶狂妄之举,大家尊震怒,已经令人传下法令,命在外的三位统领赶回家中。梁梦紫统领也于昨夜赶回,眼下正在族中参加追杀血屠巨凶一事的商讨会议。”

“原来我已经闭关一天了。”方兴略略为炼气的时光易逝感叹了一句,随即他又领命两位黑衣侍从前面带路。

他在心里暗暗道:“既然大舅已经把梁梦紫被紧急召回家中了,并和各位族老将我的舞台搭建好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踏着这位英姿飒爽的巾帼统领的娇躯上吧!”

…………

方家对梁梦紫一事果然是有准备的,当方兴在内院绕了几圈之后,便在半路上‘碰巧’遇见了方信医和方正宗两个族老。

这下,就连方忠南和方忠北——这两位忠心耿耿的黑衣侍从——也被斥退到了一旁。方正宗此刻依旧是以魂魄临世,手中还提着那柄镶嵌了血色宝石的粗木杖。他待四下旁人稍退,便迫不及待一边用粗重的木杖跺着青石地面,一边张开阔嘴,直接问方兴:“梦幽和梦紫这两个丫头,是家里树立的一杆旗帜,专门用来召唤东平其他家族,对她们两个的处理可是要慎之又慎啊!你说梦幽身上有刘家狐狸的特殊气息,这点你能绝对保证吗?”

方兴脸色沉稳,闻言点头确认道:“绝无差错。梁梦幽身上的气息和那奸细韩风身上的气息完全吻合,这点我绝对没有看错。”

听到梁家二姐妹还有政治影响之后,方兴又给两位族老吃下一颗定心丸:“韩风曾经对我使用过真皇灵符,我对那真皇灵符上的气机十分敏感,要是梁梦紫的身上也有真皇灵符的话,我也可能探查出来。如果为了保险的话,还可以先将梁梦幽擒来之后,询问个明白之后,再抓梁梦紫也不迟呀。”

却听方信医摇头道:“梁梦幽和梁梦紫是对双胞胎,心神之间是否会有其他玄妙的联系,谁也说不定。通神之境的炼气士若是心有戒备,拼死一击威力不小,方家现在正值风云之中,这种险冒不得。先控制住梁梦紫,留下梁梦幽一人就不足为惧了。”

话音一转,方信医转而担忧起方兴来,只听他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能不能擒下梦紫,大家尊也不知为何会出此命令。”

方正宗在一旁接话道:“方兴的紫芒雷电劲气的倾力一击,已经远胜寻常后天宗师的煞气神兵,堪称犀利刚猛至极。这次又有我们几位族老和大家尊在场,正是他和通神境界的炼气士实战切磋的好机会,大家尊这个命令好。”

方信医却摇头道:“即使是你方正宗亲口所述,但我未曾亲眼看见,还是不敢相信,方兴这孩子能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斩杀血屠巨凶的化身……”

也不怪方信医小觑方兴,而是因为发生在方兴身上的事例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凡炼气士迈入炼气第五重天、通神第二天,晋升法相神通期之后,便可将气海之中所采集的煞气化作神兵利器,此门神通的威力依炼气士修行之法的高低而就。然而即使是品级不高的炼气法诀所凝练的煞气神兵,其威力,法器一流也难以比肩。故而此界当中,以修行法诀为修行第一要素,而器用次之。

方兴以区区真灵第三天的修为,能够使出一招威力远胜通神二天炼气士特有神通的绝杀之术,让未能亲眼目睹方兴惊鸿一击的方信医不免心存怀疑。

方正宗一边走一边很不耐烦的跺着手杖道:“你要不信,就找个时间,让方兴在我们这些老头子面前演示一番不就行了!现在,我担心的却是如果梦紫是无辜的,方兴的倾力一击若是伤到她,那该如何是好?”

方信医心中不喜,不由瞥了方正宗一眼,他自然知道方正宗一口一个‘梦紫’、‘梦幽’的缘故。

东平方家,家尊的威权最高,但是此代家尊方子正却是个不喜欢理事的性子。于是平时的家族事宜,自然都由几位族老多多分担了。

比如方正宗是方家的正宗族老,原本主要负责的都是些事关嫡庶名籍的宗族事务,然而在方子正不理事务的情况下,梁梦紫以外姓的身份加入方家的旁从义支,以及将梁家二女树立为方家反对刘家*的旗帜之类的决策,都是由方正宗定下的。

要是梁家二女被证实是刘家狐狸的话,那无疑是对方正宗威信的沉重打击。不仅仅如此,方信医更明白,若是此事当真,方家内部的长久以来以正宗、定祖族老为核心的保守势力,必然会被一旁虎视眈眈的掌律族老方子圣彻底打垮。从此,东平方家就会被方子圣拉上一辆战鼓轰隆做响的战车。

作为中立一方的方信医,心中不由叹息道:“方子圣的雄心壮志都因为方兴而起,现在又将由方兴亲手点燃方子圣开启的战火,这一切真当是宿命一般命里注定了的吗?”

此刻,方正宗的心头也是乌云密布,他暗中思量道:“真不知道梦紫、梦幽两位姐妹会不会——如方兴所说那般——是刘家的奸细?如果她们果真是的话,那我该如何自处?我又该如何面对方兴?上天保佑,梁家二姝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厚望呀!”

正当两位族老魂游天外之际,会场已经到了。

首先映入方兴眼帘的便是一位美丽女子在窗前凝思辉映出动人剪影。

美景入目,方兴心头一颤,不由心中暗自问道:“难道这就是梁梦紫吗?”

第二十二章 勾魂美腿撩人意

【春节时期,事情太多了。一天两更很难保证,要是欠更,还请大家谅解一二。我会竭力抽出时间争取两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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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抬起头直视前方楼阁,正见古窗格下,一位黑衫女子独自凭栏望景。他和两位族老等一行人的到来,显然打断了这位女子的凝神静思,她的身影很快便从窗前消失了。

但那惊鸿一瞥中的勾人凌厉眼神,却让方兴不由心头一颤,情不自禁的暗暗赞了一句:“好个冷艳的女人。”

“那就是梁梦紫。”方信医回过神来,望着黑衫女子离去的背景,对方兴说:“梁梦紫身上的祖传法器琼云玉佩,也可保住她性命,等一下要动手的话,你无需顾忌,全力出手就行了。”

方正宗在一旁闻言却是略黑着脸,冷哼了一声。

方信医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塞给方兴一只拇指大小碧色海螺,“拿着这个,这是东海管家的秘音海螺,百丈之内,可以保证通神三天的炼气士也无法截取传音。你滴一点精血下去,再以灵识灌入其中便可知道用法。”

方兴双手接过海螺,食指在其锐利的边缘抹了一下,通体碧绿色彩的海螺身上就有一丝血色扩散至顶端的尖角处。方兴将灵识探入其中,便听见方正宗的声音从中传来:“待会我们就用这个和你联系,何时可以出手,你要听大家尊的指令。”

而方信医却紧接其后,说道:“你可以尽情施展你的那道紫芒雷电劲气。家中各位族老听到方正宗转述你的话后,都对你这种新生劲气十分好奇,这次你正好可以在她身上演示一番。你不用当心,有我们在一旁护持着,无论是你还是梁家的丫头都死不了的。”

“好呀,我知道。”方兴第一次接触这种新鲜手段,又听见方信医如此话语,不免几分稀奇几分好玩的回答。

方信医看见方兴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面对一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方兴不过堪堪真灵第三天中期的修为,竟然如此不以为意,方信医也看不透方兴这是心有成竹呢,还是神经大条。他摇了摇头,又叮嘱一句‘小心’之后,便一马当先的迈进阁楼。

方兴也随之走近了会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美腿。梁梦紫的黑衫下面还包裹了一层贴身护甲,在她裙甲之下的大腿浑圆又结实,小腿修长且秀丽,腿肚高而紧致。

长而直,直而曲线分明!

这是一双能让男人魂不守舍的天赐之物。

当梁梦紫背对着方兴,款款从木梯上下来时,方兴的心里又坚定了一重信念——“这个梁梦紫必是天狐!”

只有天狐的魅惑众生的魅力,才能形容出一面是浑圆、有力,一面是纤弱,柔软的双重极致之美来!

似乎感触到方兴灼灼的目光,黑衫女子忽然转过头来,双眸凝视方兴。

这是一个冷冰冰又充满了女人魅力的脸!梁梦紫月眉星眼,有着挺直的鼻梁和一双薄薄的嘴唇,脸上线条也比较硬朗,落到方兴身上的眼神稍稍有些凶呢。

她身上黑衫之下,还穿着一件玄色鳞甲,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硬邦邦的线条和女人味,这种奇异的魅力,让人眼神落到她身上之后便再也难以挪开。

然而梁梦紫的清冷眸光从方兴身上一掠即过,落到方正宗的身影,她脸上冷冰冰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暖意,低低唤了一声:“正宗伯伯。”

与之相比的是狮鼻阔口的方正宗的脸上却都要绽放出一朵鲜花来了,他丢给方兴一道复杂的眼神,便快步迎了上去。

方正宗走在前面,对梁梦紫嘘寒问暖,尽说的是一些日常生活的琐碎小事。方兴能听的出来,这面包含了毫不掩饰的浓浓关切之意。

这让他不由暗忖道:“正宗族老和梁家二女果然情非一般。看这架势,说不定事实果真和传闻中说的那样,孤寡无后的方正宗是把两位梁家女当做亲身女儿对待呢。”

方兴心里摇了摇头,若不是他知道相貌古朴的正宗族老的为人也甚为古朴的话,看到这一幕,他说不定就要想到什么其他问题上去了。

眼下,方正宗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唠唠叨叨的对梁梦紫说个没完,连方兴和她打声招呼的时间都不曾留下。

方信医和方兴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出来了,方正宗这倒像是在作临别前的长叙。方信医暗道:“方正宗终究还是对方兴的推测信了个八成,真不知道方兴那个小子,之前是用什么样子的出众表现,让方正宗这个保守无比的人物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方兴对方正宗的情感也能理解,当下他也不着急,只是一边隐秘的探寻着梁梦紫身上的气息,一边亦步亦趋的跟在方正宗和梁梦紫的身后。欣赏着梁梦紫那双美得张扬、美的炫目的玉腿,又可见那芊芊细腰,盈盈一握中却有着惊人弹力,方兴心里一片美好。

看到眼前美人的身子轻轻转动,裙甲散开,美腿、翘臀、细腰一起扭动时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他心头更是无比的期待。

只可惜,方兴眼前的美景才盛开了几息功夫就消失了。他们一行人走了几步,转过一扇木门后,便来到了一间明堂之中。

这时后,屋内正有四位浑身气势浑厚非常的男人坐在一起谈得很是尽性。就在方兴迈入房中的那一瞬间,这四位气势不凡的男人还不一而同的爆发出一阵唯有男人才会心知肚明的畅快笑声。

方兴已经认出那四位正是家中的护卫统领,他心中暗笑道:“难怪梁梦紫要走出来散心,四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凑在一起的话题也就那几种罢了……”

四位家族护卫统领,看到方兴和两位族老一起走来后,纷纷站起来施礼。这时候,梁梦紫这才有了时间从方正宗温柔的言语攻势中脱开身来。然而,和其他四位统领不同的是,她只是和方兴简短的打了一声招呼,便一人安静得坐下,好像是一朵开放在在虚室中的淡雅幽兰。

然而,方兴的心中确实在阵阵冷笑,细细查询之后,他终于在梁梦紫的身上也发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故而当方正宗用秘音海螺传来问话时,他斩金截铁的肯定道:“梁梦紫身上也有刘家奸细的气息,可以确定她就是刘家的狐狸!”

方正宗闻言后,脸色波澜不惊,当他在秘音海螺中却是沉默了良久,才语气涩然的又又了一遍:“真的可以确定吗?会不会是种巧合了?”

这句话他说出来后,也觉得难以信服自己,便不等方兴回话便自言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你先坐到梦紫身边去吧。一切等大家尊前来之后再做定夺。”

虽然已经查探出梁梦紫身上的那股子蛊气息,但是方兴依旧没有放松,他仍然全力以赴的暗中窥视着梁梦紫身上的种种气机变化,希望能找到真皇灵符的蛛丝马迹。故而,他听了方正宗的话,便依言坐在梁梦紫的下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侧面的倩影。

梁梦紫在方家十三护卫统领中向来是特立独行的一位,素不喜欢和人接触。屋内其他四位护卫统领,都离着她远远的坐着。当方兴在她身边,抽椅坐下后,她向方兴投以冰冷的一瞥,她在心中稍有丝恼怒的同时,也有些惊讶方兴竟然有胆量贴得她这么近。

和其他的旁从义支不同,梁梦紫的身份比较特殊,她不仅仅是方家的一位旁从义支,她还更是东平梁家最后的一代血脉,是方家对抗刘家的一面旗帜。相比方来福和方五低微出身的身份,她作为世家子,对方兴无需逢迎和谄媚。

梁梦紫冷峭的神情,很快就让方兴明白到自己窥视对方的举止已经被她发现了。看着梁梦紫尖削的下巴略略扬起,眼神凌厉的似乎要那刀劈了自己,方兴有点面薄的移开了目光。他不得不承认,在窥视梁梦紫的时候,他的眼神有时会情不自禁的挪动在紧紧【和谐之光】合拢在一起的曲线上。

但这时,秘音海螺中忽然出来了方子正的声音,只听他鼓励方兴道:“不要紧,兴儿你就应该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才好嘛。”

方兴有些羞赧的说:“大舅您来了?可您在哪啊,我怎么没有看见了?”

方子正道:“我先不急来,梁家丫头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刚才我暗中探查了她身上的气息,可以确定梁梦紫和梁梦幽都是刘家的狐狸。”这是方兴的回答。

方子正沉默了一会,又呵呵笑道:“梁家大丫头要是刘家的奸细,那可真是出人意料呀。兴儿,你还是再靠近一点查个清楚吧,你隔着她那么远,怎么能查个清楚了?再靠近一点。梁家大丫头虽然冷了一些,但是胜在肌理细腻,骨肉匀称,你大可以装作纨绔子弟的模样,好生查一查呀。若是果真是她,你就用你那紫芒雷电劲气劈了。若不是,那你和她也是一段佳缘嘛。”

方兴很想说一句“纨绔子弟,咱不专业呀!”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粗声粗气的“好!我这就去。”

于是,方兴在方正宗和方信医复杂的眼神的护送下,迎着方来福、萧十一等四位护卫统领惊讶且佩服的目光,顶着梁梦紫森寒的眸光,又挪动椅子向梁梦紫身边挪了半步。

这时候,鼻息间已经有隐隐约约的缕缕幽香阵阵飘来。他偷眼瞟去,看见上首方向的冷艳女子,英气勃勃的双眉已经高高挑起,靓丽的面容煞白中透着森森冷意,刀削一般的双肩气得颤抖,而鼓隆隆的胸口在贴身铁甲之下也是微微起伏不已。

她可是被他气着了!

然而这一切对方兴来说,却是一种久违的体验了。

他不由心道:“第一次装作一位纨绔子弟的感觉还颇为奇妙……”

第二十三章 给大爷笑一个吧

梁梦紫的美丽中带着一丝隐然不可侵犯的冷峭,那一双锐利逼人的黑眸之中冷光泠泠。这种凛凛之意配上她的一身戎装,更让她带上了些许冷雪美人的诱惑力。

方兴有点惭愧的对她笑了笑,像这样近距离毫不掩饰的用赤裸裸的眼神侵犯着一位美人,这对方兴来说还是第一次。

一百多年来都不曾体验过的新奇感受充盈着心胸,方兴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份戏谑的童趣,他在心里合掌做躬道:“阿弥陀佛,梁家妹子啊,我已经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你了,你就让我多看几眼吧。最多等一下,我打你的时候,不对准要害位置下手就是了。”

这时,他和梁梦紫的目光在不经意中相触,方兴又抿嘴一笑,竭力在脸上挤出一份亲切的笑容。他还想再试探性的更靠近一点,不过身形方动,便有一道锋锐的寒气斜斜从下方激射过来。

寒气疾飞而来的轨迹非常明显,方兴正要扭脸避让,可瞬间之内心下又是一动。于是面对那瞬间临身的寒气,他依旧保持微笑,凝立在哪,身形动也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这样,那道寒气几乎是擦着方兴的脸颊,在眉眼的高度抹了过去,阴冷的气息和强大风压激起他脸上的一片凉意,警告的意味十足。

“眼力和灵识不弱,胆子也好大呀,怪不得敢来撩拨我。”

梁梦紫银牙咬着红唇,更映出一片炫目的美来。能看出她那一击的真实意图,这不仅仅需要胆识,还得需要扎实的修为。她在外界驻扎守卫商道已经有几个月之久了,在她上次离家之前,方兴在她的眼里还是个没有出息的窝囊小男人。因此,她这次回到家族大院时,听到众人风传的‘方兴斩杀血屠巨凶’的话,也只是以为是方家为了掩饰窘态而故意放出的风声罢了。

刚才她看到方兴一身外露的气息已是一位真灵第三天的武士时,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过多留心。东平八百里山河,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可以百数算之,但通神三天却人人都是一方人杰。

身为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一个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还不能引起她的关注。而且梁梦紫深知一个人的修为或许能在天材地宝的帮助下突飞猛进,但是心境品性若没有经过千锤百炼的话,却实难有丝毫的改变。故而,她依旧拿过去的眼光看待方兴。

却没有料到,方兴竟然忽而由内及外的增进这么多。这不免让这位清冷的女子也略略吃了个惊。随后,她的目光掠过方兴,向方正宗看去。却见这位一贯痛爱她的正宗伯伯正和方信医有说有笑的谈着什么话,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两位族老故作不知的样子,让梁梦紫眼中一亮,竟得出了一个误会的念头。

“敢撩拨我?好呀,族老们都不愿护着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梦紫从来就不怕方兴,眼下连唯一可以阻止她教训方兴的族老们也都在一旁袖手旁观,这就更让他她心里兴奋不已。她要给面前这副纨绔模样的小男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好让他知道即便他是方家嫡亲血脉,但以区区真灵三天如此肆无忌惮的调戏通神境界的武师,也将是大错特错。

梁梦紫似醒非醒地微微眯起眼瞳,浑身的冰冷刺人的气息也都在双目交触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了。这时的她像是一只慵懒的野猫,将那种野性与性感诠释的淋漓尽致。

她优美的曲线懒懒的半倚在桌面,眼波流转中更透露出一丝无奈,就像是一位大姐姐面对一位调皮又对异性充满好奇的小弟弟,无计可施时的任所欲为。

方兴挑挑眉,心中不由一阵疑惑,不知道梁梦紫忽然摆出这么一副神态是要做什么。他虽然在灵台心境中度过了一百多年的岁月,但是他终究还是和女人接触的太少了,经验的匮乏让他很难明白女人这些奇妙又充满了陷阱的肢体语言。他不由在心底暗忖道:“这是什么意思?挑逗我吗?”

微微怔了怔,方兴又在下一瞬间回过神来,他这时候才回想起来——他现在可是一位纨绔子弟!

“我现在可是一位纨绔子弟!不用装腔作势,也不用假正经,更不用……欺男霸女,调戏民女就是我的专业呀!”方兴吞了吞口水,抿嘴微笑随之变成了龇牙嬉笑的面容,他屁股沾在板凳上,又向梁梦紫的身边挪了过去。

可惜的是,方兴竟然没有注意到,在梁梦紫流露出那份诱惑之时,她藏在衣袖下的小手,却是拳头攥的紧紧的,白皙的嫩肤上青青的脉络都清晰可见,然而这一切都被她表面的那份慵懒所掩盖了。

随着方兴的再次贴近,梁梦紫原先被那份柔和魅力所掩盖的犀利锐气瞬间浮起。她再也不能忍受方兴灼热眼神的侵犯和无休止的迫近,她在这一刻爆发了。

伴着低低的一声清喝,梁梦紫忽然将红润娇艳的薄唇一咬,藏在衣袖中的拳头也随之舒展开来,芊芊玉手微微一翘,修长的食指略略探出,在虚空中一点出,空气就像水面微波一样,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道阴寒暴烈的剑气激荡起一片风声,疾速射向方兴的腰间的纽扣。

这一刻,四周围观的人们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房间内,瞬间有一股阴寒之风隐约。

“啊?青霜剑气!”在一旁看戏的方来福不由惊呼道。

在梁梦紫做出一副慵懒姿态的时候,方来福心里就暗暗叫苦起来,并为方兴捏了一把冷汗。他们这些护卫统领,可是知道梁梦紫的小性子的。当梁梦紫做出这么一副撩人姿态时那正是她怒极,将要发飙的表现。

即使方来福已经对梁梦紫的动作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他在看到梁梦紫初一出手,施展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青霜剑气的时候,心里也不由陡然一紧。

青霜剑气,是一门仿灵宝青霜剑的先天剑气的神通,品阶在正四品上,和方家的秋水剑气堪称东平剑气双壁。

方来福看到梁梦紫竟然施展出如此犀利的一招,心里当即就知道这位冷冰冰的姑奶奶是真的怒了。他是方家的家生子,和方兴这些方家嫡亲血脉的关系非同一般,他眼见梁梦紫发飙,便有心插手。然而他身形稍动,便被身左的一位胡子满腮的壮汉拉住了衣角。

这个胡子满腮的壮汉叫方良,是方家驻扎在外的护卫统领。更重要的是,方良还是梁梦紫的忠实追求者之一。

“方良,你!”方来福低低吼一句,他可不像方良那样对梁梦紫魂牵梦绕,他早就娶过妻,现在连孩子都会说话了,可不会坐视梁梦紫欺负方兴。

方良摇头了摇头,嘴角微微撅起,暗指着在场的两位族老,对方来福传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方来福眼珠一转,正好看到方正宗和方信医两位族老,都是轻松自在,神游天外的模样。他也不由一怔,心中为方兴暗暗担忧起来。

在梁梦紫动手的一瞬间,方兴就感到那具娇躯上的气息变化。当那股刺骨的寒风刮面而来时,方兴不由停下了步伐。他刚刚迈入炼气大道不足十天的时间,在这十天内他的炼气修为突飞猛进,但是他对躯体搏杀之术以及身形的训练却还是一个懵懂的初哥而已。

因此,面对那道袭来森森剑气,方兴并没有缓慢躲闪,而是扬长避短的以劲气对剑气,正面硬抗。

“呵!”他微笑的轻声吐气,一缕同样锐利刚猛的劲气从他的口中逸出,带着汹汹的劲风呼啸而去。连他额头前的发丝都被这道强烈的气旋吹拂的飘了起来。

‘噼’的一声脆响,响彻在明堂之中。

“青霜剑气和虎啸劲气!”方来福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在电光火石之间,方兴以一击先天虎啸劲气,抵挡了梁梦紫发来的那道阴寒劲气。当额头的发丝缓缓落下之时,方兴已经是脚尖一抬,又挪动椅子,一屁股坐在梁梦紫一尺距离的位置。

梁梦紫的红唇气的发白,她没有想到方兴体内的真气竟然也如此的犀利,能和她的青霜剑气正面相抗。

“嘿嘿,梦紫姐姐。”方兴毫不客气的挑选了一个最肉麻的称呼,小嘴甜甜的在梁梦紫的耳边吐气道。

“梦紫姐姐,真漂亮呀。你的脸好白哦,嘿嘿……”方兴依然憨憨的笑着,用言语刺激着梁梦紫,这副模样便是他能找到的最为纨绔的标准了。

方兴可是奉旨纨绔,故而他无所顾忌,心中奔跑着一匹放肆的野马。他目光灼灼,将那修长的脖颈、高耸起伏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那最让人无法割舍的绝世美腿,一一映在眼中。

灵识也一改之前的偷偷摸摸,转而明目张胆的扫视着梁梦紫的动人曲线。

说来也奇怪,自从被方兴一击破了青霜剑气之后,梁梦紫在一阵抓狂之后,竟忽然冷静了下来。她那一双犹如黑夜般漆黑双瞳中的怒火,忽然澄澈了下来,在方兴的眼眸中放着如玉石般晶莹剔透的光彩。

那副清冷而矜持的模样,简直可以让任何猥亵的念头,羞愧的无地自容,连方兴心里也为之一凛,不由羞愧垂下头。

梁梦紫娇靥乏起一团红晕,心道:“没用就是没用,就是修为高强了还是一样?”由此,嘴角不禁挂起了淡雅的微笑。然而这一丝得意,却仅仅维持了一瞬间。

下一瞬间,她惊讶的看见方兴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浅笑,双臂挥舞,两只狼爪就伸来抓向她的双手,而他身子也猛然蹿了过来。,

她隐约感到一丝危险,可这时,她又惊愕的听见一句惊天劈地的话从方兴嘴里冒了出来。

——“美儿,给大爷笑一个。”

第二十四章 紫电青霜成双对

“美儿,给大爷笑一个。”

这话方才出口,一旁观战的人们都不由目瞪口呆,其中又要数方来福表情最是夸张,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都能吞下一只鹅蛋了。

方良的嘴角动了动,他一直以来都对梁梦紫心存爱慕,更不敢有丝毫冒犯的言语。眼下方兴竟然这样唐突佳人,这让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邪火来,可看到两位族老都没有表态后,他又不得不忍气吞声,按下心中的怒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方兴竟然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调戏梁梦紫。

就是向来老成持重的方正宗听到这句杀伤力惊人的话后,也不由一愣。他干咳数声之后,心中恼怒不已,方正宗心道:“好你个方兴,即使大家尊有令在先,令你擒拿梦紫,但是你也不该如此唐突她呀。”

即便方正宗已经明白梁梦紫十有八九就是刘家奸细,但是多年如父女一般的情意让他实在难以接受,梁梦紫受人如此挑逗的一幕。

方信医则是闻言微微一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后,这才恢复了常态。方信医的脸上带着追忆的笑容,不久将离人世的他,倒是很欣赏方兴这出人意料的一举。

这句出人意料的话,不仅仅让方信医回想起旧时放浪不羁的生活,还让他发觉出方兴的机灵之处。利用众人惊愕莫名的那一空隙,方兴把一击完美的突袭清楚的展现在方信医的面前——原来他趁着梁梦紫诧异不已的时候,忽然出手了。

在说出让众人瞠目结舌的那句话后,方兴便从原来的位置上消失了。在这一刻,方兴的心里倒不像他的言语那本充满了火热的挑逗之情,相反他此刻的心里却正是寒气凛凛。除此之外,就只存有一丝丝凌厉的杀机,丝毫没有为梁梦紫矜持冰雪的神态而动容。

皇初紫元灵光在方兴体内缓缓运转,将梁梦紫身上暗地里传递而来的魅惑之力一一化解。当梁梦紫的双眸显露出那份玉石般晶莹剔透的光彩时,方兴就察觉出,她的身上竟然涌现出了一股奇异的媚惑之力。

“上古真皇之力!”

方兴心头一凛,随即大喜!那来源自梁梦紫身上的媚惑之力,虽然和韩风身上那道真皇灵符的力量颇有差异,但是两者中都存在的那股亘古悠远之意,却是根本无法掩盖的。

这种气息,在经过灵台心境的体验之后,在方兴面前就如黑夜中的火炬一般显眼。即便只是灵识稍少一触即逝,方兴也能辨别的一清二楚,绝对错不了。

“梁梦紫就是天狐!”方兴在心中大喝一声,并将这一意念传递给方子正。

与此同时,他心房中那种悠哉悠哉,欲沾花惹草的纨绔心态被他瞬间收敛。不仅如此,方兴心中反因逆反的心意而生出阵阵酷厉的冷意。

“竟然想媚惑我?那我就让你大吃一精!”

随即,方兴浑身劲气疾速流转,在一息之内,整个人的状态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身蕴藏着一股宏伟巨力吞吐欲出。

随着一声“擒下!”的命令传来,方兴骤然暴起发难。只见在那一瞬间,方兴的双腿猛的跺地,腰腹与双腿齐齐用力,整个人就在一刹那间,陡然加速,就像是一块投石,猛的疾射而出,威武勇猛的朝梁梦紫虎扑过去。

方兴这一击,动用了《先天虎符真文经》所授七大精要奥秘中的饿虎扑食势。一招而出,行动生风!虽没有什么精湛的身形转变,但就胜在一个突然,胜在一个威猛上。

梁梦紫一开始听见方兴那句火辣辣的调戏话语,先是惊愕,随后便不由柳眉倒竖,愠怒非常。然而,她随即就看见方兴像是一只饿虎迎面朝自己扑来,双手更是无礼,直接搭向她的两只小手。

她清楚自己的那道媚惑神通是何等厉害的手段,这一丝力量直接请动上古真皇中一位女皇的神力。论神通之玄妙,就是寻常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也会在情不自禁中被魅惑。此刻,方兴竟然能在瞬息内就能破去她的惑神之力,她不由大惊失措,心里惊骇不已。

然而,梁梦紫终究是通神境界的武师,即使是在震惊之时,她也保持了一份惊而不乱的风采。

“哼!”她清喝一句,左手从衣袖中伸出,露出一抹白嫩的肌肤,五根修长纤细的手指并拢如剑,轻轻一挥,便有数十道剑气破风,向方兴的两只狼爪削去。

还是青霜剑气!这一次,数十道森冷剑气呼呼作响,凌厉得就像无数把利剑,出现在方兴的面前,只待虎扑而来的方兴一头撞得头破血流。

无数把利剑在眼前飞舞,方兴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冷哼一声,身体毫无止步的迹象,只是在前冲的同时,双臂一振,一重一重的先天虎啸劲气被他当做盾牌抛出,将青霜剑气尽数劈碎。

这还不算数,方兴的双手又猛地拢开,就像是一只青色的大雕展翅,层层青光瞬间浮动,山玄护腕的护体之效,被他强行以灵识激发而出,将余下的那点残风散劲也统统拦下。

锐风割面,在明堂之内激起一阵飞扬的尘烟。这惊险的一幕,让四位不知内情的护卫统领目瞪口呆,但眼前的诡异奇事情还不止如此。

“美人,从了我吧!”随着方兴一声大吼,他的身形也在瞬息内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待细看,原来方兴的身子奇异的一缩,便已经扑入梁梦紫的怀中。他双臂似铁,紧紧环抱着梁梦紫的细腰,将她的双手牢牢束缚在腰间。

这一招无名无实,却流露出一种上等的精湛技艺,这是方兴吸纳了《先天虎符真文经》五大搏击之势后,自行演绎出一招强行搂抱的战法。

在那转瞬即逝的间隙中,方兴以惊人的眼光和掌控力绕过梁梦紫的双手合击,一把搂抱住对方的娇躯。这一招有些无赖,但对方兴而言,却是他面对精通武艺的通神之辈最好的一招。

从初始的虎扑,到现在的强抱,虽然方兴的每一招每一势使出来,都浑然没有通晓搏击术的武者的精纯绝妙招式,但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蕴藏了一股威猛的气势。正是这种锐气,将方兴一身犀利的劲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方兴抱着英姿飒爽的梁梦紫,双臂上的劲气强劲浑厚,让梁梦紫无法撼动方兴的侵犯之举。这她瞬间陷入了危险的困境,不得落入方兴预先设置好的战场之中,与方兴作着最简单,也是最为凶险的贴身较量。

梁梦紫脸上玉容白里透红,娇颜带煞,在她恼怒的眼神中,倒映着青霜剑气,波光粼粼,森森剑气透体而出,直接刺向方兴。

而方兴则是眉间溢着严肃的神色,嘴唇抿得紧紧的,只在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他也不甘示弱的从身体内涌出重重劲气。汹涌澎湃的劲气顺着他的双臂向梁梦紫的身体内侵袭而去。

青霜剑气,乃是效仿灵宝青霜剑先天劲气的神通。

紫芒雷电劲气,则源自先天虎啸劲气。

这两种威势惊人,又各自带着先天气机的力量,第一次遭遇,便是一场龙争虎斗的较量。梁梦紫修为高深,后劲绵绵不绝,方兴锐气十足,气势威猛无敌——这两个人正是一对劲敌。

一团强劲的狂风瞬间在两人的交缠之处爆发,两人身边的桌椅被劲风衣搅,便化作了纷飞的细碎木沫。

“哗啦啦……”

明堂的屋顶仿佛被一只巨手掀开,碎瓦纷纷掉落。

“轰轰轰……”

屋内的地面就想是被巨兽的抓牙啃噬,青砖碎裂,化作石粉纷纷扬扬。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碍这一对年轻男女。他们搂抱在一起,就像是一对饥渴难耐的恋人,如胶如漆,沾在一起,久久不愿意分开。

方兴和梁梦紫的身上都透出一层淡淡毫光,好像在两人的身体外都腾起一层郁郁浓浓的薄雾。莹莹光彩流溢中,紫芒雷电席卷澎湃,青霜剑气森森凛凛。

不出数息时间,方兴和梁梦紫所在的地方,就已经不存片块青砖。连地基的黄土也被两人身上不断溢出的凶猛劲气催起,慢慢被掏出了个深深的土坑来。

就这样,方兴和梁梦紫的身躯搂抱交缠在一起,随着土坑的不断加深,渐渐陷入地下。先是腿腰陷入坑中,后来又是胸腔隐没在地表之下,最后两张或俏丽或俊朗的面容都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这惊人的一幕,让方良震惊不已。他看到方兴和梁梦紫落在深深土坑之后,心中那股对梁梦紫担忧之情,再也按捺不住。他跨出一步,想挤到两人交锋的地方,以己之力,将两人分开。

可他步伐稍一迈开,便被三双大手拉扯住了。这竟然是其他三位护卫统领齐齐出手,拦下了他。

方来福更是直接低喝道:“你放肆了,你想干什么?连两位族老都没有表态了,你急什么?”

方良困惑不解的转首看向自己的三位同伴,却见他们个个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乎眼前一片风淡云轻,从来就没有什么方兴大战梁梦紫的怪事。

可惜,他被对梁梦紫情感蒙蔽了心神,依旧没有领悟三位护卫统领齐齐沉默的缘由。他心中焦急,又转过身子,正要向两位族老呈请,却被方正宗以凶恶眼神斥退。

方正宗的目光,就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淋至脚跟,让方良心中一阵激灵。连胡子满腮的脸上都显露出了一丝恐惧。他偷偷瞟了两眼方正宗的表情,竟然从方正宗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恼怒和无奈。方良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是三十多年的生活却也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直到此刻,他方才醒觉过来,心中暗忖道:“正宗族老往日里最是疼爱梦紫,现在他都坐视方兴如此肆无忌惮,难道是梦紫出了什么纰漏了?”

想到这里,方良瞬间冷汗淋淋。

第二十五章 赤身裸体肉搏中

地表数丈之下,梁梦紫香汗淋漓,低低喘息着,但脸上表情依旧还是那么冰冷。她眼中闪烁着寒光,梁梦紫完全没有料到,方兴竟然还有一门比先天虎啸劲气还要锐利难当的紫芒雷电。

一时间,以她的修为,都在这预料之外的强横力量面前败下阵来,被方兴熊抱在怀中,挣脱不得。

这时,深坑中的土石,被梁梦紫和方兴拼斗的余劲不断震成粉末,两人相拥的身体也在不断的下降,越陷越深。又是几次呼吸之后,两人身边被刨开的空间足有十尺余宽,空旷的可以跑起一辆四马并挽的大车了,他们驻足的坑底也已经与地表的足有二十余丈的落差,坑底已经缓缓有凉水渗入了。

潺潺流水只要淌至到两人身旁的一丈之地,就会被青霜剑气冷峭的剑气,冻成冰刃,接着又会被方兴的紫芒雷电劲气催成冰沫,化作漫天飞雪飘洒在两人身边。若不是这两位年轻男女,心中都存一份至对方于死地的杀意的话,这深处地下数十丈的一片美景当真是恋人相爱的胜地。

梁梦紫没有料到,方兴竟然这般难缠,那闪着紫色光芒的雷电劲气,有着一种奇异的蛰人的力道,不断的渗入她的体内,这让她想脱身离去,也无法做到,只能全神贯注的与方兴相持,任凭那些雪花冰沫落在她的身上,浸湿了她浑身的衣裳,又化作凉水漫过她的脚背。

东平的三月,春水还冰冷刺骨。这从地下涌出的冰冷液体,很快就在这两位拼斗不止的男女的帮助下飞速漫延开来。渐渐的,冰冷的地下水就漫过梁梦紫的脚背、腿肚,又过了片刻,连双腿交织的神秘之所也有丝丝冰冷的气息涌入。

梁梦紫脸色如霜,眸光似雪,身上剑气若虹,凛然剑意紧紧锁定着方兴。她抓住方兴一次劲气转换的空隙连忙低声喝道:“方兴,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兴也没有料到,他这猛然一击竟然没有如愿拿下梁梦紫,反而和她陷入了僵持的地步。

现在,方兴虽然将梁梦紫牢牢的束缚在自己的怀中,但是梁梦紫身上的青霜剑气大盛,方兴一时间竟不能彻底压制她身上的抵抗,只能用紫芒雷电维持着一种优势的压制。正是如此,方兴也就越不愿意轻易暴露他已然发现梁梦紫真实身份这个事实。

他听到梁梦紫示弱一般的轻声问话,却是微笑不语。片刻之后,他才勉强挤出一份符合纨绔子弟的那种贪婪色【和谐之光】情的笑容,他脸上带着这种色迷迷的神情,柔声对梁梦紫说:“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要你呀!美人,我要定你了。”

“你!”梁梦紫银牙咬碎,正要喝骂面前这个无耻之徒,可她的小嘴里才吐露出第一个字眼,便又很快说不出话来了。原来方兴趁着她羞恼的那一瞬间,又是一股浑厚迫人的劲气压倒她的身上,入体三分,一举攻克了她布下的一重防护。

她心中深恨,可是却也没有办法面对方兴强横霸道。当这个男人忽然迫近她身旁,她便陷入了被动之中。眼下,这个男人将她狠狠的搂抱在怀中,揽着她的腰,压着她的双手,热息在她耳边吞吐,撩起耳脖间的一片红晕——哎呀!要是在这样相持下去,她可真的就要变成对方的阶下女囚了。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正宗伯伯还不来帮我把他拉开?难道他老人家也会纵容这个家伙这样欺负我吗?”

心里焦急万分,梁梦紫用如利剑刀锋般锐利的眸光凶巴巴的瞪着方兴,又抢在他劲气转换的一个空隙,连声喝问:“无耻!等一下,正宗伯伯来了,我……”

后面的话,她已经说不出来了。这一次方兴新生劲气之迅疾,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速度。这一次,伴着梁梦紫的疑问而出的则是方兴身上掀起的又一波雄横力量。

强劲有力的新生劲气在两人身侧卷过,令人毛发悚然,梁梦紫的体表更似有无数尖锐的针芒,试探着向她的体内攻来。

“破!”方兴沉声力喝一句,双臂猛得一阵往下一拉,紫光瞬间大盛,梁梦紫身上那件玄色铁甲应声破裂。

看到这些被撕裂的黑衫和碎裂的甲片被强风席卷四溅飞散,方兴心中大喜道:“哈哈!这下我看你还怎么挡!”

原来,在方兴和梁梦紫劲气相持的这些时间里,他已经探查出,梁梦紫身上的玄色铁甲竟然也是一件法器——这个情报可没有出现在方正宗给他的情报上面。

这件玄色铁甲,虽然只是一件三重禁制的下阶法器,但是这一件经过梁梦紫心血祭炼的护身法器还是给方兴造成的很大的麻烦。直到刚才,方兴以皇初紫元灵光参杂在紫芒雷电劲气之中,暗地里蚁噬法器上的那层心血禁制。最终撬动了梁梦紫烙印在法器上的心血印迹,再以紫芒雷电的犀利劲气一举摧毁了梁梦紫这件贴身穿戴的护身法器——“呃,还有她身上的那件外罩的黑衫。”

方兴随即看到,面前美人所穿的黑衫已然被他勃然爆发的劲气撕裂成碎布,连她贴身所穿的亵衣也被他无意中划破,露出里面的一抹白润若凝脂的玉光。

梁梦紫刀削的肩头,不止的抖动。在那一瞬间之内,她失去了护身法器,在方兴的凌厉劲气之下,她能保住贴身小衣已经是她竭尽所能之举了。现在她被他搂抱在怀里,单薄的衣衫阻碍不了娇躯泛起火浪。他们贴身相搂,彼此的身上都给对方传递了一股又一股的撩人热息。

方兴微微低首,便看见被他紧紧搂抱在怀里美人,身上披着一件露肩的紧身上衣,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削瘦的玲珑锁骨的映衬下更显诱惑。

“你真美呀。美人,快从了我。我要你,方正宗也护不住你!只要你从了,我们日夜恩爱,那个巫山云雨,好不快哉呀。”

方兴一面装出一副纨绔的草包模样,用言语麻痹着怀中佳人,一面身上的劲气毫不留情的涌入对方的体内,牢牢压制梁梦紫的每一份反抗的力量。

缺少了护身法器的帮助,梁梦紫即便有着青霜剑气这一门了得的攻伐剑气,可在方兴浑厚的紫芒雷电的冲刷之下,很快就陷入首尾难顾的困局。

她听到方兴艳词挑拨,一贯平稳的呼吸罕见的微窒,不由恍惚了瞬息,才恢复了往日的清灵。但外援紧候不至,她的心中已经多少有些相信方兴的话了。无助无靠的困局,让她不免一阵气馁,在与方兴的交锋中,又是溃败了一场。这时候,方兴的劲气已经隐隐可以制她的眉心祖窍的要害之所了。

但此刻,她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在浓浓的湿气沾染下,梁梦紫身上的衣物很快便湿了。这些女儿家贴身穿戴的小衣,纯白而单薄,被湿气一侵,就变得皱巴巴的紧紧贴着娇躯,尽泄一片大好春光。

梁梦紫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在这种羞人的场景之中,她先羞后恼,仅是一瞬间之后,这个女人便是微微一挑眉锋,眉目间满溢肃杀之气。她又向方兴瞪去一眼,浑身青光大亮,光华慑人,她体内最后一缕青霜剑气被她全部逼出。

随即,梁梦紫猛的抬起右腿,她连那抬腿间所泄漏出的春光也不管不顾,只是将膝盖凶残的捣向男人的要害之地。

方兴则像是对她明显的杀机和凶残无比的手段全无感觉一般。他仪态从容的一边运气抵抗着梁梦紫的最后一搏,一边分神送开双臂,伸出右手按向梁梦紫眉心祖窍——那里就是人体的上丹田,而梁梦紫身上那股上古真皇之力的气息,便是从这里散逸出来的。

才透入些许真皇圣德之光,方兴就感觉梁梦紫眉心有着一重熟悉的气息,正在跃跃欲试的响应着他的气息。但是在他和里面这重感应之间,似乎还隔了一层泥墙,让人的感觉隐隐约约摸不着实地,而且那层隔膜之中更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十分诡异,竟能吸纳他的真皇圣德之光。

方兴不由皱眉,“又是子蛊的禁制?”心中一念而生,当即一轮皇初紫元灵光乍现,发出郁郁薄霞之光。

“轰!”青霜剑气和紫芒雷电劲气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巨响。地下深坑之中,瞬间迸发出暴戾的强风,强压的风压在一刹拉间让整个坑洞内的空气都微微收缩,然后轰然爆发。强大的冲击,肆虐土石,四周的一切都在崩解、倒塌。

“轰隆隆!”会场明堂的地基终于在这最后的一阵交锋中,被完全掏空,显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在一阵阵刺耳的尖鸣中,地下的空洞再也无法支撑起地表那两层高的沉重建筑了,一座三进的院子中一座富丽堂皇的木石阁楼完全坍塌。

碎石横飞,烟雾弥漫,巨大响声在地下的坑洞中回荡着。然而,也就在这时,那重阻碍方兴探查真皇气息的隔膜被皇初紫元灵光一刷便散。通往梁梦紫眉心祖窍的道途,从此就变成了一条通途。

“嘭。”梁梦紫的腿膝撞到了方兴挡过来的右手上,他手上用劲,掌住那条勾人魂魄的美腿,

“放开我。”梁梦紫挣扎着,珠圆玉润的美腿在方兴掌间拼命的摇摆,妄图摆脱被人拿捏抚摸的命运。可这时,梁梦紫忽然觉得随着方兴对她眉心轻轻一按,就有一股电流,从他的指尖窜入她的眉心,又从她的眉心窜向全身。

一种酥【和谐之光】酥麻麻的力量开始迅速扩散到了全身,她顿时感到浑身乏力,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就连身体也似乎失去了控制。

这一刻,她和方兴贴面相视,只觉得他的双眼分外明亮,那双眸中流露的身材,冷冷清清不沾丝毫肉【和谐之光】欲。和之前那个纨绔子弟的神色相比,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梁梦紫一时福至心灵,心生灵犀,终于生出一份惶惶的心思。她不由簌簌发抖,惊异不定的鼓起残余力气颤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已是身子一软,趴倒在方兴的怀里。

第二十六章 尘埃落定春光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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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松开左手,放开手中把玩的浑圆足踝。失去了他手臂的支撑,那对线条优美的玉腿不由无力垂下,怀中美人也随之身体倾斜,几乎要从他的怀中滑了出去。

“哎,你真是不小心。”

方兴摇摇头,左手做堤,从梁梦紫的颈脖处,顺着她光滑的背脊直接滑到她的腰际,居高临下的斜斜揽着蛮腰。

这个时候,他的右手依旧紧紧贴在梁梦紫的眉心祖窍上,凝神感触着皇初紫元灵光一波又一波冲刷着深藏在眉心中的蛊虫禁制。

他全神贯注的专注着这份需要耐心和周至的工作,这时的他低垂着头,眼光温柔关注的落在梁梦紫的娇容上。两人的姿势,就像一个正在撒娇的恋人横躺在他的怀中,而他正垂首欲吻那红颜娇滴的双唇。

那对原本垂涎已久的玉腿和胸前无限美好风光,就在方兴眼前晃动。然而此时,他却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幅美景,唯有将全部的心神都投放在如何掌控那子蛊和真皇灵符的双重禁制的大事上来。

梁梦紫感到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连动个手指头都变得非常艰难。从面前男人身上蓬勃而发的一种奇怪的力量,正在逐步掌控她的身体。更可怕的是,他身上还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气息,正在她的眉心祖窍处肆虐着,一点一滴的勾剥着她心中最隐秘的地方。这比赤身裸体的出现在他面前,更让她羞愧和无助。

一种落入虚空的巨大恐慌,瞬间抓住了她的心。梁梦紫眼中清冷的眸光一阵抖动,竟渐渐浑浊起来。似如周围空气中飞扬的灰尘弥漫了人的心智一般,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迟钝和困惑。

过了许久,方兴长吁一口气,右手指间一阵紫光和黄光连续闪动后,他终于将梁梦紫祖窍中的禁制一一破去,将怀中女人从内到外,从身体到心神都牢牢掌握在他一人手中。

直到此刻,他才有空暇,仔细的打量着怀中这位赤裸着大半肌肤的美人儿。入眼即是大片大一片的洁白肌肤。梁梦紫的皮肤光滑而富有弹性,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她的五官秀美又带着一丝硬朗的线条,散发着一种掩饰不了的女人味和勃勃英气。细眉如柳叶,挺鼻如秀峰,一双靓丽的眼睛,此刻却失去了往日英武冷清的神色,如笼朦胧水雾。

“拥有这样独特气质的女人,竟然果真是刘家的奸细,实在是太可惜。“方兴感触着对方细腻肌肤,心中微叹道。他从来就不存对自己的判断有过一丝怀疑,但是此刻真正抓到了揭破梁梦紫真实身份的把柄之后,他还是免不了一声叹气。

梁梦紫银牙咬着红唇,满头青丝散落,映着玉颊有些惨白。她羽睫低垂,双瞳一阵颤抖,眼中的夺目光彩终于再次泛起。她吃力的微微昂起头,眼中的冰冷寒意更盛,她凝视着方兴眸中的紫、金双瞳,咬牙恨声道:“原来这就是你的主意,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来欺骗我?现在你得逞了!”

感觉到梁梦紫的目光,方兴做了一次深深的吐息,双眸中闪烁的那两重光芒便收了起来,他也就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只是眼睛显得分外明亮,

不过,方兴此时身上的遮掩身躯的布料并不比梁梦紫身上的薄布多上几分。他身着的衣裳并不似梁梦紫那般用料考究,在两人最后一次劲气交锋中,粗浅祭炼的山玄护腕并没有能护住他的衣裳,结果被四溢的强风余劲拉扯撕成碎片。

眼下,他和赤身裸体也并无两样,看着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方兴自嘲的微微一笑,对梁梦紫说:“哎,你呀,把我的衣服撕烂了,难道是要报复我撕碎了你的贴身护甲?”

一阵失神之后,梁梦紫只感觉,两人如此赤裸相拥,方兴浑身气息,一缕一丝的细细靡靡直透肌肤深处,很快就在她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给她的白皙肌肤上染出了大片红霞。

她全身都似着了魔,不由粉脸嫣红。忽然,她的柳叶眉儿轻轻挑起,眼波一转,水汪汪的又瞄了方兴几眼,最后轻轻抿嘴笑了——真堪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这时,尘埃落地,四周空气也渐渐澄清。方兴将身上的破碎不堪的外袍解下,将这些碎细的布条,批在梁梦紫的身上。

“你笑的真好看,就像一只魅惑人间的狐狸。让我想起了,一个叫妲己的女人,当然这个女人,你是不知道的。”方兴就像是在和以为多年好友叙旧一般和梁梦紫谈笑,却对‘天狐’一事闭口不提,因为还有一事,他尚能探明清楚。

方兴一边嘴中调笑,一边仔细为梁梦紫掩饰了胸口和腿间的春光,忽然,他趁对方心神松动的一瞬间,双目紧盯着梁梦紫的双眼,口中猛得喝道:“说!你是梁梦紫,还是梁梦幽?或者你们既是梁梦紫又是梁梦幽?”

这一句话说出口,梁梦紫顿时犹如被雷电劈中,娇躯微颤。她猝不及防,面对方兴咄咄逼人的眸光,她的目光有些软弱而无助的闪躲着。

“原来真是这样啊!”方兴拖长了声调,惊喜道。他在控制了梁梦紫的眉心祖窍之后,却惊异的发现梁梦紫身上似乎存在了两种不同的神智,这两种神智所显露的心里波动和外露情绪截然不同。前者冷峭若冰,后者娇媚似火,两种情态和神色相互转化时,变化的格外生硬,就像是有两个不同的灵魂正在操纵着同一具躯体一般。这让方兴回想起了,两位族老曾对他说过的一个讯息来——“梁梦紫和梁梦幽正是一对双胞胎的姐妹花。”

方兴当时便在心中暗中猜忖道:“难道这两个人可以相互转换神智甚至灵魂不成?”

现在,他陡然一句话问去。没想到,竟然果真应征了他心中的猜测。

梁梦紫的目光无力的游着着,然而方兴岂能容她逃避。他蛮横的伸出‘狼爪’,掰过她的脑袋,不容她有丝毫的挣扎。方兴双目中闪出一轮金光,他下意思的用起真皇圣德之光,目光带着沉重的压迫力,直直灼视着梁梦紫的双瞳,他坚定的命令道:“说!你是梁梦紫还是梁梦幽?”

梁梦紫在他压迫之下,不禁手足发软。但她依旧是咬紧嘴唇,没有回话,只是双眼中波光不住的闪动,先是出她内心处正在进行着剧烈的心理波动。梁梦紫和妹妹同胞胎生,生时连体,有夭折之险。正是一位神秘人赶来,亲自出手,才将她们从死亡的边缘求下。

这位神秘的恩人,在她和妹妹的眉心祖窍处都种下一枚‘通神种子’,从此之后,梁梦紫和梁梦幽,既可相安无事的各自生活,又可相互转换神智,在彼此的体内,共体而生。

当家族覆灭,她们被刘家追杀,性命危在旦夕时,又是这位神秘人再次出手,救下她们姐妹二人,并暗中护送她们来到方家避难。

那位神秘人曾经再三对她们说过,她们姐妹二人的秘密千万不得和他人提及,连他的存在都不能对外人提及丝毫。这十几年来,这种与常人不同之处,对她们姐妹花来说是一种新奇又隐秘的秘密。

姐妹二人中,姐姐是冷漠冰山,妹妹则是带刺玫瑰。两种迥异的性格,产生多变的风情为她们赢来了无数追求者。然而她没想到,这已经掩藏了十几年的秘密,竟然在今天被方兴一语道破。

梁梦紫一时心乱如麻,忽然她像一只羞恼的小猫,偏头一口咬中方兴的大拇指,眼中放出恨恨的光。

“你是梁梦幽?”方兴微微一笑,他对梁梦幽的感觉,只有路边的一次偶遇。而就是那一次匆匆一瞥,他也是被她身上的蛊虫气息所吸引,并未对她的娇容和气质留下其他印象。但是眼下他的手指湿漉漉,就像被一只可怜猫咪不停的舔舔。怀中佳人作出这份带着几分孩子气息的举止,他立马就醒悟到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可能正是梁梦幽。

梁梦紫就像是在和方兴打着哑谜,抿嘴轻笑道:“你知道啦?正宗伯伯也知道了吧?仅仅是为了这个秘密,你就和人家打得这么凶吗?”

“不,我要的更多!”方兴精神一振,他望着梁梦紫抑或是梁梦幽的面容呵呵笑,隐藏在内心多年的恶趣味猛的爆发,说出了一句很多人说过,他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机会吟的话来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幽幽叹出这句话后,方兴只觉得激斗片刻的疲惫瞬间退散,身心一阵舒爽。他在心里笑道:“天可怜见,穿越一百多年之后,我终于有机会能上演如此才子斗女贼的一幕,真是不枉我破碎虚空。”

看着眼前的柳眉微微勾起,方兴伸出食指,温柔的在对方嘴上轻轻一点,“天狐,你好;天狐,你幸苦了;天狐,再见。”一点劲气透指而出,怀中美人顿时晕了过去。

方兴从‘小猫’口中抽出拇指来,除了上面沾了一些口水,留下几道深深的牙印之外,连表皮都没有咬破。他抿嘴笑了笑,又挥手招来一大团水。阴魂浮现,运转阴力,将梁梦紫冻在大块冰中。

随后,他连连发出劲气在深坑的土壁上,连劈出数个落脚的坑洞。这样一番布置之后,他才扛着冰柱,吭哧吭哧的从十几丈深的深坑中爬了出来。

坑外阳光明媚,空气新鲜。方兴一抬头就看见,方子正端坐在附近的一座阁楼中,听着古琴,品着香茶,弈着围棋。他身旁围绕着两位族老,三大护卫统领。真是威风凛凛,享受至极呀。

方兴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模样——灰头灰脑,赤裸着上身,穿着半截短裤,一副标准的狼狈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第二十七章 石破天惊自风流

看到方兴扛着冰柱,从深坑中爬了上来,方子正环视身边众人,高声笑道:“哈哈,我说他行的吧。他又扬了扬手中的茶杯,对方兴说:“快来,快来!这里有上好的六神瓜片,东平郡第一等的好茶,正适合劳累之后畅饮。”

方兴深呼一口气,又抿了抿嘴,心中哭笑不得。他在地下和梁梦紫贴身肉搏,拼得一身臭汗。可楼上这些人却胜似闲庭信步,竟高坐一旁悠哉悠哉。方子正甚至还亲切的问他要不要享受下午茶,这让他不由生出一种荒诞之感。

他将肩膀的冰柱轻轻放下,指着厚厚冰块之中的冻美人,对方子正说:“大舅,梁梦紫已经被我擒下了,她身上也有一枚真皇灵符,我推测她就是传闻中刘家最不为人知的天狐。”

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有闲杂人说话。方正宗眼光闪了又闪,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哎,知道了。”方子正轻声叹了一口气。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方兴与梁梦紫拼斗,虽然其中细节并不知晓,但是方兴将梁梦紫擒下,这明摆的事情他怎么会看不到。他之所以要摆出这么一副闲散的模样,只不过是想冲淡,活捉刘家奸细这份紧张气氛罢了——尤其这个奸细还方家两位族老全力栽培的旗帜性人物。

方子正一贯不喜欢管事,但是在这时候,他也不得不站出来和稀泥,一位家族护卫统领竟是他家奸细,若真是按照家中某些人的意识,全力委培梁梦紫姐妹的两位保守派族老那在东平郡那可就再无颜面可言了。这些人可以只管一时痛快,,但是作为方家的家尊,方子正却要考虑到这件事最终损伤的还是方家的利益。

不过,可惜方兴一副严谨应对的姿态,却让他和稀泥的布局落空了。方子正看着春光下,一脸阳光灿烂的方兴,不免有点遗憾,深感‘这孩子的性格还是多像他母亲,一个脾气,较真!’

方子正眼中故作轻松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他轻啜了一口香茶,转首时,眸中已是一片幽深。他轻声对方正宗说:“你也听见了吧。”

方正宗无奈一笑,笑容比哭得还难看,他忽然一手提起一个女人,腾空而起,落到方兴身边。方正宗皱眉看了冰块之中隐隐约约裸露的大块肌肤,伸手想去将冰块化去,可是他终究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作罢。

他将手中那位正呼呼熟睡的黄衣女子,直接塞到方兴怀中。

“这是梁梦幽,你查查,看她身上有没有真皇灵符的气息?”

在方兴和梁梦紫在地下激斗的时候,他们一行人也没有闲着。方子正还忙里偷闲,将梁梦幽也擒了过来。梁梦幽只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被方子正一息便点到,昏昏睡去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击晕。

方兴没有想到家族人马动手也是这么迅速,他微微一笑,伸手捋开梁梦幽脸上遮面的乱发,青丝之下显露出的,还是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只不过妹妹的面容,比起姐姐的两面要多出一份娇媚,少之一丝清冷。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便引起的方正宗剧烈的反应。这个面容古朴、性格也古朴的老人面色剧变,眸光生冷,死死得盯着方兴的双手。他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对方兴说:“男女终究有别,她现在还是我家的人。刚才你伪装纨绔子弟也就罢了,现在查验就查验,不要动手动脚!”

“好。”方兴向方正宗拱了拱手,一脸的正经颜色,表示他这么做,并不是想借机占梁梦幽的便宜。

刚才在地下,摆在方兴眼前美景无边,泄漏的春光到处都是。这种情况下,方兴也不曾生出什么龌龊的心思,何况是现在呢!他这么做,只不过是对那位用姐姐的嘴牙,恨恨咬住他手指的小姑娘的一份好奇罢了。

“没有,这个丫头的身上倒没有真皇灵符的气息。”方兴对上古真皇力量的气息格外的敏感,只是灵识一扫,便发现梁梦幽的身上并没有真皇灵符的存在。

不过,他同时也在梁梦幽的眉心祖窍处,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有些类似子蛊,又不尽然。而暴露她身上的子蛊气息,也便是从此种隐约散逸而出的。

方正宗松了一口气,只有刘家的红狐才会被赐予真皇灵符护身。梁梦幽身上没有真皇灵符的气息,那么他就可以至少保下妹妹。方正宗已经老了,和梁家二姝,十几年共处而沉积下来的感情,已经变得无法割舍。即使梁家姐妹深深伤透了他的心,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还是想保住她们姐妹俩的性命。

方正宗闭目,沉吟了数息,再次睁开双眸时,眼中已经回归了一片平淡清明,他先是低声对方兴耳语了一句:“谢谢,你做的好,以免老夫铸成大祸。”接着,他又转首面对方子正,语带哀求的低声道:“大家尊?您看该如何处理?”

方子正那时正在喝茶,他闻言连咳了数声,“该如何处理?”方子正先是反问,然后又梳理这颌下的胡须,半响之后,他才悠悠叹了一口气,衣袖一挥,那座出现在方兴眼前的楼阁便在瞬息间化作一片白云,被他收入衣袖中,

方兴这时才发现,那眼前的楼阁,原先都是方子正一身法力所化,就连方子正也非肉身至此,而是以魂魄临世。难怪方兴刚才还在暗中奇怪,方子正似乎一下子变得年轻了呢,方兴暗暗咋舌道:“这已魂魄临世,不仅仅外面和常人无异,甚至还可以喝茶,这份修为对我来说,现在还是需要仰望啊呀!”

方子正做完这一切后,脸上涌出一股惋惜的神情,他看着昏沉在方兴身边的姐妹花,叹了一口气道:“家族含心茹苦养育了十几年,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等事情。先拿下,等她们醒过来,再由信医、你和兴儿一起审吧。”

方信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果真如方兴所说,她们会是刘家的天狐的话,那可真是可惜了。梦紫这个丫头身上的青霜剑气至此就要失传。”

这时,数百丈之后,忽然遥遥传来一道朗爽的大笑声。方兴只听一个豪迈声音在耳间轰轰作响:“即便是天狐又如何?谁说要失传了?青霜剑气既然来到我家,那么即使是死了,也要留在我家,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带走了。”

方正宗闻言一震,连忙回首看去,一道雄壮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帘之中后,这位方家正宗族老不由失声道:“方子圣?你怎么回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要过几日才能脱得开身?”

方子圣高声大笑道:“我若不赶回来,怎么能赶上这么一副好戏了?不仅仅我赶回来了,而且我还带了一位好朋友来了,正巧遇见此事,他可是最有发言权了。”

方兴定眼向自己这位多年不见的二舅看去,只见他浓眉宽目,标准的国字脸庞,一脸刚毅之色,不怒自威。此刻,他一身披甲,身躯极为雄健有力,浑身气息之浑厚堪称在场众人第一。

他自远方踏云而来,只是一呼吸的时间,便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来到众人面前。

“子圣。”方信医呼他,他不应。

“掌律族老。”三位护卫统领呼他,方子圣置之不理

唯有方兴弱弱喊了一句“二舅。”,换回他的微微颌首。

方子圣对方兴报以亲切一笑,又转身面对方子正,他道:“大家尊,梁家姐妹这件事情,就有我来接手吧。”

方子正淡淡道:“你赶回来倒是幸苦了,要接手这个事情也可以,不过你身后那位又是刘家的哪一位后天宗师了?”

刘家的后天宗师?在场的众人不由哗然。

他们已经看到隐藏在方子圣背后的那位魁硕男子,只是他的脸被一张奇异材料所致的面具所遮掩,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在场众人都已经在暗中揣摩此人身上所流露的劲气,希望能识破此人的身份。

然而大家都没有想到,在方兴刚刚隐约感到此人气息有些熟悉的时候,方子正便已经一口便道破了魁硕男子的真实身份。

方正宗暴怒,他作为方家保守派的一员,平素最大的举张就是要彻底打垮刘家,为三十年前的惨斗雪耻。现在,方子圣竟然将一位刘家的后天宗师——堂堂一位五品高手,带入方家内院的要害之地,他当即大怒道:“方子圣!你怎么敢带刘家的人来内宅,你真当家族利剑不敢斩你吗?”

方子圣闻他怒叱,脸色不变,依旧保持微笑,可言语却丝毫不曾示弱,他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带人前来?我身为方家掌律族老,带一个人回来,还需要向你请示吗?”

方家内院禁制重重,然而,他作为方家掌律族老,的确有权利带人闯过重重禁制,来带内院要害之地。

言罢,方子正也不理会火冒三丈的方正宗,他一脸严肃的对方子正说:“这是我在刘家好友刘不昭。这一次,他要给我方家带来一道大礼,一道真正的重礼!”

“哈哈,没错!我带来的是刘家的友谊!”刘不昭一把掀开脸上的面具,他脸露诚恳之色,“我带来的,还是东平刘家和方家,能够世代昌隆的大礼!”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这位年轻的帅小伙。”刘不昭将目光投到方兴的脸上,他呵呵笑道:“好个年轻有为的少年郎,竟然能将我家最为隐秘的天狐给抓了出来,了不起呀!”

说道这里,这个肥硕的男人,一脸诡异的笑容,“叔叔第一次见你,也没有带什么好礼物。这两个女人,叔叔就做主送给你吧!”

“有了叔叔传给你的控神之法,这两只天狐便就是你床上的恩物了。”

(《九霄天帝》第五卷石破天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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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古真皇玉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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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叔叔传给你的控神之法,这两只天狐便就是你床上的恩物了。”

刘不昭对方兴挤眼弄眉,脸上露出一份男人都心知肚明的笑容。眼下的他,哪里是一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呀,活脱脱就似邻家一位猥琐的胖大叔。

场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竟然也被刘不昭一言一语,连消带打的缓和了不少。刚才一言不合就要厮杀的情况,已经不复存在,方兴心中不由赞叹刘不昭这种拿捏人心的手段。

同时,方兴还感觉到,随着刘不昭轻飘飘的一句话出口,方正宗的立即回转身子,一双狮目死死的盯着方兴,眼眸中放着复杂的光。方兴心中玩味了一番,也没有体会出方正宗此刻的心思来。那似乎是一种期待中,又带着丝丝挣扎的神情。

方兴暗忖:“方正宗在期待什么呢?难道是期待我把这梁梦紫姐妹两人收入房中,好保住这两个女人的性命吗?”

他一时不由头疼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不昭——这位不请自来的怪大叔。

这时,他却见刘不昭一边慢慢的将手探入怀中,一边嘿嘿笑道:“看好了,这就是你胖叔叔要送给你的控神之法,是我刘家专门为这两只天狐创下的独门秘诀。有了它,你以后想玩什么花样,就是什么花样。她们两个就是冰雪石女,在你面前,也会变成你床第之间的天生尤物。”

“现在叔叔,将它送给你,一来是叔叔的见面礼,二来则是叔叔给方家的诚意。”刘不昭又缓缓将手从怀中拉来,他的动作既轻柔又缓慢,一举一止都透露着小心翼翼的神态,生怕做的激烈一点,就会招惹方家诸多高手的误会。

这份谨慎的态度,和他大开大合,和人自来熟的对话风格截然不同,方兴看着他这份收放自如的处事手段,不禁再一次暗暗赞叹。他现在发现,无论修为是高还是低,异或为人是正派还是邪派,通神三天的炼气士都有一种凛凛的神意。

方子正是一种‘君子温和如玉’,而血屠巨凶是一种狂狷癫疯的意态,方子圣则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刚猛,那么刘不昭呢?方兴一时间也说不上他对刘不昭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几句话、几个动作,便让人不知不觉中对他生出一份好感来。嬉笑怪话之中,进退分寸,拿捏恰当,实属平生少见的做人高手。

思绪到着,方兴心头一颤,皇初紫元灵光如紫色波涛一般,在身上瞬间疾速流转,心头顿时恢复了一片清灵。方兴立马就警醒过来,不由咋舌惊叹道:“好厉害呀!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就能引动别人的情绪,将神念埋入他人的心境中!这种惑神之术,比起灵鹫老祖当日的神通也不差几分了!”

“这个胖乎乎的刘不昭是一个阴人!”想通这点,方兴再看刘不昭的时候,眼中就多出了一份不信任的警戒。

刘不昭在方兴醒悟的那一刹拉间,把握到了方兴的戒备的神色,他也不由微微一怔,颧骨上团团的肥肉不禁挤在一起,胖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他刚才伸手从怀中掏东西的动作,其实都是假的。刘不昭要送给方兴的礼物,只是他在暗中传递到方兴身上的一缕神念。他所要传授的控神之法,一切修行法诀都包涵在那一缕神念之中。

通神三天的炼气士,在灵识转化为神念之后,神通大涨。到通神三天的境界,拥有神念之后,炼气士可以直接将修炼法诀所需要的意念和事物观,用神念传递到弟子身上,从而引导弟子领悟修行法诀所需要的心境。

像这种用神念传递法诀,正是通神高手的拿手好戏,也是大周王朝普遍时兴的传授方法。故而方才刘不昭暗中施展的时候,方家几位通神高手在暗中警戒的时候,也是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可是让刘不昭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他的神念,在妄图感染方兴心境的时候,竟然在一瞬间内,就被方兴的意志所抗拒了。

刘不昭双手一摊,环视着方家诸位长老,苦笑道:“你家三郎的厉害,我还是平生罕见。连我的神念,竟然也只能引动他的一息的神智。这下可麻烦了,我就想传他一门秘诀吧,也传不了呀。”

说着说着,他露出一份苦兮兮的神色,对着方兴说:“惨呀,惨呀。你看看,你看看!叔叔要送你两位千娇百媚的大美儿暖床吧,你还不愿意要!哎呀,这下可就显得叔叔一点诚意都没有了,惨呀,惨呀!”

刘不昭这边摊手叫苦,而一旁的方正宗,却是只觉得心中一阵的怒火上涌。梁梦紫、梁梦幽二姐妹,他十几年来都视作亲身女儿一般看待。即使,她们两个犯下了如此的泼天大祸,方正宗在心里也不愿意看到她们的死。

刚才刘不昭说的礼物,却是一条能够挽救梁家二姐妹的办法。刘家对麾下狐群的掌控之力,向来值人称赞。刘不昭敢夸言提到‘诚意’,那便极可能是真的。只要有了这控神之法,梁家姐妹的生死存亡都系在方家一念之间,那么她们就不仅仅可以活命,甚至还可以保留本来的修为。

这比起魂飞魄丧,或是废除修为,囚禁于密室中,终年不见天日的结局要好上太多了。虽然对梁家姐妹以后要委身与方兴的命运,略略感到一丝痛恨和惋惜,但是方正宗还是觉得如果有自己在梦紫、梦幽背后撑腰,梁家二姝在方兴身边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对这份结果,方正宗半是庆幸,又半是不舍和恼怒。他以前绝对没有料想到,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最终却要一个他素来不喜欢的人来挽救。为此,他心中也是酸楚的很。

可是眼下这份结果都捞不着了!方正宗当即恼羞成怒,失态的大喝道:“既然没有了诚意,那就死吧!”说完杀气腾腾的作势,一副立马就要动手的模样。

刘不昭连忙摆手道:“别……别介!”他又回头求助的看着方子圣,“子圣兄,你可要给胖子我说一句公道话呀,这一次来方家,我可真是带着满身的诚意,扑面而来呀!”

而方子圣则是目光含带着微笑和赞许,注视着方兴。闻言,他哈哈一笑道:“既然你都亲口说了,我家兴儿是你平生罕见。那为何不拿出一份平生罕见的大礼,作为你的诚意呢?你怀中的那件宝贝,此时不用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不昭摸着脑袋苦笑,对方兴说:“方兴呀,你可是害苦我了,你日后学有所成,可不能忘了你胖叔叔的好处。”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黄玉方印,握在手中,一脸肉痛的模样,他咳了几声之后,在众人面前第一次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方兴在刘不昭掏出黄玉方印的一瞬间内,就感觉到一种惶惶大势,从那一枚小小的方印之中浩浩汤汤的席卷而至。

“上古真皇之力!”方兴面色不由为之一正,全神贯注的打量刘不昭和他手上的那枚方印。

刘不昭罕见的露出一份肃穆的神色,语气无比郑重,只听他缓缓说道:“这是我家的镇族传承秘法《真皇位业图》的一件传承秘宝,这里面包涵了一道上古真皇的神力。这道上古真皇的神力,极其罕见,来自一位不知姓名的上古真皇。这份神力,在我东平刘家数百年间,请动的无数道真皇神力中,也是唯一的一份。”

“这十几年来,它一直被我保留着。在此期间,我花费了无数心血遍查九州八方,就是朝廷的藏书秘所,我也暗中隐秘的查询了一年多时间,可这些努力,都不曾查到有关这位真皇的记载。”

“我敢保证,这道真皇神力不仅仅是刘家所有的唯一,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不会再有第二道。它包涵的力量,深奥无比,有着无穷的奥秘,我刘家对天狐心神的秘密掌控之法,就是由此而生。我本来是打算在我们两家初步达成合作之后,作为贺礼,为两家的结盟大事赠予方家,但是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摆出来献宝了。”

说完,刘不昭将手一抖,他手中的黄玉方印,就缓缓浮空而起,慢慢向方兴飘了过去。然而在中途,方子圣却伸手一捞,将那枚方印抓到手里,细细的打量。

刘不昭见了,又忍不住恢复了往日嬉笑怒骂的神色来,他变出一份哭丧的表情,委屈道:“苦也,苦也!现在连子圣兄也信不过我刘胖子,苦呀!这次我可是亏大发了。不仅要送女人,连嫁妆也要备上两份。”

才和方子圣耍完嘴皮子,他转首又对方兴说道:“方兴呀,你看在胖叔叔这张老脸上,以后可得对我刘家人多多关照一些。就是这两个女人,你胖叔叔也算的上她们的娘家人了。你也不要计较她们的出身,以后好好的待她们呀。”

方兴还是对刘不昭刚才妄图染指他心境一事,心中不快。他经历多一百多年的禁锢岁月和灵鹫老祖的袭击,对自己心境的自由和意志的自由,格外的关注。任何一点妄图影响他心境的举动,都会引来他的敏感和愤怒。

面对刘不昭的调笑之语,方兴脸上露出腼腆的一笑,言辞却有些不甘示弱道:“不论过去和出身,只要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对她好。”

刘不昭闻言呵呵的笑,丝毫不为方兴的冷声冷语而动容,他依旧笑呵呵的说:“说的好啊。‘不论过去’——男儿、伟丈夫就应该这样!现在正是你、我两家,不论过去,共求昌盛的时刻,呵呵,只要今天我们的两家能达成一致,那以后咱们都是自家人了。你说是不是呀?”

方兴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暗自在心中思索起刘不昭的话中深意来。

“刘不昭,这是想要和方家结盟?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认为我还能影响到方家最高层的决策吗?”

第二章 后生可畏吾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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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疑惑不已,他踏上炼气大道,才不过十天左右。从一介凡夫俗子陡然一跃,成就真灵第三天的炼气修为,可以说的上是陡然富贵。眼下,他面对一位后天宗师的示好,自然心中有些忐忑,不禁暗地里生疑。

他心道:“难道这个刘不昭是想做那千金卖马骨的事情不成?可惜我想要做的却是千里马,而不是千里马的枯骨呀!”

方兴之前已经知晓,东平郡的局势波诡云谲,各家各族和境外马贼势力都在暗中积攒力量,等待勃然爆发的时机。因此,他自然就有了一番低调处事的心思和算盘。现在,刘不昭的话,事关方家战略决策,方兴听了之后,也不多言了,只是微笑不语,沉默镇静以对刘不昭的试探。

刘不昭看到方兴沉稳的表现,心中也不免微微一惊。和方兴对自己重要性的懵懂不知不同,刘不昭作和方子圣同胞多年,作为方子圣的多年好友,刘不昭可是知道在方子圣心中方兴的重要所在。

几天前,方子圣接到家中信件,得知方兴真气胎动、迈入炼气大道之后,以方子圣的修为和城府,竟然在那一瞬间,也不免失态的大笑起来,情不自禁的大声对他说:“太好了,我家当兴!”

那时,方子圣浑身外溢的劲气,将身旁一尺的寻常物件都震成了粉末。那份抑制不住的狂喜,被在他一旁下棋的刘不昭看得一清二楚。

为此,刘不昭曾经也派人暗中摸排过方兴的消息,眼下方兴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刘不昭对方兴的认识。这让他暗中惊异,不知道是独步东平的刘家谍报系统传来的消息有误,还是方兴异军突起,让人无法预料。

对刘不昭而言,能识破天狐,并亲手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擒下一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这些都预示着面前这位少年郎在炼气大道上的光明前途。年纪不过十六岁,竟能取得如此惊人成绩,已经足够让东平郡无数炼气士见之惭愧不已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郎所展现出的心境。

刚才,方兴冷冷一句刺了刘不昭一句,刘不昭不怒反喜,还颇为欣赏这种少年的锐气。然而方兴不骄不躁的稳重表现,更是让刘不昭意识到,方兴的少年老成。

“这种心态足够保证这个年轻人能在炼气大道上走的更稳更远。”刘不昭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方兴抗拒他的神念一事起,他就不禁在心底,将面前这个少年郎和他的侄子、刘名扬做了个比较。

眼下,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除了修为境界上,方兴还不如身为通神第一天的刘名扬外,在心境的磨练方面,方兴已经远远走在了刘名扬的前面。

“以前方家出了一个方传武,在东平新生子弟中独领风骚也罢了。现在,方家又出来了一个方兴。两个方家三代子弟,竟然让我刘家嫡系血脉十几位新晋惭惧无颜!由此看来,我家的授业之术,真的到了要变上一变的时刻了——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我成为刘家家尊之后。”

刘不昭看着方兴,胖脸上带着嘻嘻的笑容,心里却是在不断盘算着,“这第一步,就是要获得方家的支持。方兴能得方子正和方子圣的宠爱,拉拢一番也无妨。那道真皇神力,赠给方家,还是单送给方兴都无妨。这道真皇神力虽然珍贵罕见,但是以我对上古真皇的了解和修为,琢磨了十多年也没有琢磨个明白,实在是个鸡肋,我量他们也只能领悟出一些毛皮。”

“至于这个方兴嘛,后生可畏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了我家天狐的踪迹的。按说天狐的身份,在家中唯有大族老和我这个经手人才知道的呀,连天狐二女本身都不知道她们身为刘家天狐的事迹,怎得就被方兴给识破了呢?”

刘家的谍报系统,威震东平。刘家狐狸的赫赫威名,足以让每一个世家大族的族长家老们头疼不已,更给刘家带来了无数的财富。现在,要是被方兴掌握了识破狐狸真实身份的办法,那对刘家而言可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刘不昭虽然举张和方家精诚团结,但是他骨子里面还是一个刘家人,他要为自家的利益着想。想到这,刘不昭心中生出一阵寒意,竟然不由产生一股杀意,他暗道:“据说,我那个不成气候的侄子、刘名扬,正为了一个杨家的女人,要和方兴争风吃醋。这样也好,日后我要找一个机会,让这个两个年轻人彼此斗上一场,让他们两个人同归于尽。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扫平我登上家尊宝座的障碍,还可以为我刘家除掉一个未来的大患,实在是太妙了!”

“或许,寒山寺这次的灯庆会,就是一个好机会!”心中杀意暗涌,刘不昭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方兴不知刘不昭正在心底暗中谋算他,他对这个满脸笑容胖子,天生就有一种警惕性,任凭刘不昭的胖脸笑成了一朵花,方兴也是暗中提防不已。他在心里哂笑道:“谁不知道胖子是最猥琐,最心狠手辣的阴人?我一百多年前做宅男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想装出一副笑眯眯样子,哄鬼呀?”

就在这时,方兴看见方子圣将黄玉方印细细查验一边后,眼神饱有深意的注视着方正宗。只听方子圣对方正宗,缓缓道:“我查了过,的确是《真皇位业图》的一件传承秘宝,里面的神念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真皇之力!现在,既然是兴儿查出天狐一事,那么梁家二女就交给他掌控,正宗族老你可有不同的意见?”

方正宗眼中眸光一阵颤抖,方子圣这一手实在是釜底抽薪的狠招。一下子就把他逼到了进退不得的地步。梁家二姝是方正宗的心中要害,若不是方子圣刚才忽然截住那枚黄玉方印,方正宗也就要用检查是否真实的借口,将那枚记载有控神之法的方印截下,从而将梁家姐妹的控神之法掌控在自己手中。

“当然有!”方正宗瞟了一眼方兴,理直气壮的喝道:“你和刘不昭相处多年,私交甚密!谁知道你会不会和他暗中勾连?说不定,现在你们就已经暗中勾连上了!方兴是我家嫡亲血脉,必须要确保他的安全。这枚方印,我作为家族的正宗族老,必须要查验一番!”

方子圣脸上怒容乍现,以前就是家中正宗、定祖两位族老,最是不喜方兴的出身。若不是他和方子正力保,方兴岂会被方家视作嫡亲血脉?现在,这个人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等话来,方子圣当即就是心中恼怒不已。

他心中暗恨,自忖道:“当年若不是你和那几位老东西抱惨守缺、不思进取,我何来要等方兴五年之久!五年呀,这五年的时光,若是按照我的计划,我方家能做多少事?恐怕,今日已经打回河洛祖家了!何必要在东平郡风雨将至之时,冒险和刘不昭谋算结盟自保了!”

正当方家两位族老,火气迸发,正要内讧时,方子正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两位的争执。只听他淡淡的开口说道:“莫吵,莫吵。这枚方印,便由我来看一看吧。”

说完,方子正衣袖轻轻挥动,方子圣手中的黄玉方印便‘嗖’的一声,飞到了他的手中。

手中方印一空,方子圣心里一惊,刚才他虽然没有刻意提劲阻拦,但是能这么亲描淡写的从他手中将黄玉方印摄走。方子正眼下显露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他,这让他不由心道:“大哥呀,难道如今的你,已经摸到了先天境界的那重门槛了吗?”

方子圣一直对这位哥哥,心存敬意。方子正不喜权势,不喜金玉、美女,他作为堂堂方家的家尊,也不过为了传宗接代而娶了一个妻子,可谓一门心思都扑倒了炼气修行的大道之上。对家中激进派和保守派的倾轧、暗斗,他也从来不表态。方子圣地位的超然,使得他不发话则已,一发话必是人人敬服。因此,方子正一开口,方子圣就按下心中的怒气,不再多话。而方正宗也笑着,颌首示意。

方子正将黄玉方印摄到衣袖中,随意的抖了抖。随后,他将方印抛到了方兴的手中,他轻抚胡须,对方兴说道:“不错,是个好东西。其中自有一种博大浩博的神念,对你跨过真灵三天桎梏,迈入通神境界很有帮助,你可以用心体会一二。”

“啊?”看到方子正就这么轻易的站到方子圣一边,方正宗一愣。随即,他心中猛拍脑袋,懊悔不已!这时他才想起来,遍数方家诸多人物,方子正才是方兴最大的靠山啊!

眼下,能为方兴带来好处的黄玉方印出现,方子正怎会不为方兴争取呢?而且,现在连方子正都已经以家尊之位做了担保,他也不好撕破老脸和方兴去争这门控神之法了。如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家二女的生死,掌控到方兴的手中。

一想到,以后就是连他,也得为了梁家二姐妹的前途向方兴示好了,方正宗就心中沮丧不已,不由大叹;“后生可畏呀!”

方正宗目光或冷或暖,不住的从方兴的身上转到方子正的身上,又来回反复数回。在他看来,方兴就是方子圣手中的一张王牌,不仅仅是方子圣一派激进主张的法统所在,现在更是在方子正的支持下,变成了一张拿捏他心神的底牌。

他心中反复斟酌了半响,终究还是一声深深长叹,神态萧瑟的点了点头,于是他代表方家内部占据了半壁河山的保守一派,第一次对刘家和方家——这东平郡的两大庞然巨【和谐之光】物的合流,发表了自身的看法:“说吧,刘不昭!你今天冒着杀头的风险,闯到我方家来,到底是想要和方子圣勾搭什么事情?”

而就在这时,方兴接到方子正递来的黄玉方印,刚才触手有一种冰冷浩淼的亘古神念直透脑门。

第三章 万古长存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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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接过黄玉方印,刚一触手有一种冰冷浩淼的亘古神念直透脑门。似乎有一道空灵的女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方兴侧耳仔细倾听,却又发现它们似乎来自手中的方印。

只听那道缥缈的女声在他脑海中轻轻吟唱着:

“一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

精神自损消,魂气随风飘。

南无梧桐栖,终身履薄冰。

思我旧时容,谁知我心焦。”

在歌声中有一种万古长存的古朴力量通透方兴全身,他犹如在盛夏之日,一口气喝下一瓢冰水,浑身都是一阵说不出的舒爽。

方兴瞬间恍惚,眸光迷茫,似乎陷入了无可自拔的幻景之中。随即,他又是一阵冷颤,眼中露出清灵的眸光。方兴能够感觉的出来,在那一瞬间,从黄玉方印中涌入一股强横的力量,就像一股冰冷的深谷幽泉缓缓淌过他的心肺,消失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方兴反复自查了几遍,也没有找到这股力量所留下来的痕迹。就好像刚才他听到的歌声和感觉都是幻觉一般。直到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黄玉方印,感觉到这枚方印似乎已经失去了内部的神采,变得平淡无奇,再无半点上古真皇的气息。方兴这才相信自己又遇见一件奇事!

他抬起头来,目光从接触过黄玉方印的三个人身上缓缓扫过,努力装出一副不动神色的样子。方兴相信,在这种局势下,刘不昭不敢用黄玉方印害他;他也相信,方子正和方子安不会骗他;可是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方兴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了,他不由在心中暗忖道:“刚才那一幕是手握这枚方印的正常反应,而我大惊小怪了呢?还是说别人都不曾遇见,就单单我一个人遇见了这种奇事?难道说只有我一个人能把这里面的真皇之力给变没了?还是因为我有真皇圣德之天的缘故?”

一时间,方兴的心头杂念横生,千头万绪摸不着头脑,他不由有些皱眉,然后他就听见方子正又开口说道:“正宗的问题稍后再问。”方子正看向方兴,关切的问:“兴儿感觉如何?”

方兴挤出几分憨厚腼腆的笑容,挑了个万金油的答话回道:“方印里面的气息,有点怪异,难以让人琢磨透。”

方子正物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刘不昭却又笑着接上了话头,他说道:“有点怪就是对了。这件方印虽然不过尔尔,只有一重禁制,但是其中所蕴涵的上古真皇之力,却是天狐二女心神禁制的母胎。只要你手中掌管有此印,再以心血祭炼,控制天狐二女的心神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小事罢了。”

方兴心中腹诽道:“还心血祭炼?这枚方印到了我手上就已经变成一件废品了。”嘴上却生疑道:“那这枚方印对天狐的掌控力和你手中那份控神之术相比,孰强孰弱?要是以后再有人用你那控神之术,暗中指使天狐的话为害的话,那你岂不是在我身边埋下可一颗暗棋吗?”

方兴连连发问,所图谋的目的,就是想一步一步的从刘不昭口中套出一些有关这枚黄玉方印的消息。刘家和方家此前有着太多的旧怨,方兴这种怀疑的态度,也是极其自然的。故而刘不昭也不曾生疑,甚至他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对方兴每一个问题都细心周至的回答,务求让方兴满意。

“当然是你手中的方印强了!至于我的控神之法嘛,只要你心血祭炼过这枚黄玉方印之后,除了你手中这枚黄玉方印,便再无其他控神之法可以媚惑天狐二女的心神。有了黄玉方印,她们就是彻底属于你一个人所有的尤物,没有人再能染指。除非……”刘不昭笑着回答道,话后还留了一个尾巴呢。

方兴为情报而问,对刘不昭这种卖弄的桥段也不反感,便如他所愿,问道:“除非什么?”

刘不昭诡笑道:“除非嘛,除非是有人能杀你了,再破去你的心血祭炼。那时候,那两个美娇【和谐之光】娘就不属于你的。当然,人都死了,有没有美娇【和谐之光】娘都无所谓了,是不是?”言毕,刘不昭便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他的冷笑话,极其自得。

方兴拉扯脸皮,无声的冷笑,他从这句话里终于看到了一份属于后天宗师的毒辣,也察觉出刘不昭心中一闪即过的阴寒。“这是个阴人,别看他现在笑眯眯的,日后翻面杀人肯定比谁都阴狠。我要小心堤防这个人。”方兴又一次在心底强调道。

“哼”一声冷哼传来,却是方子圣不满他这位同袍的耍宝,出声打断了刘不昭的自娱自乐。他目光从方子正身上起步,环视四周众人,最后停在方兴身上。方子圣一边温和的看着方兴,一边却在嘴里对方子正道:“我看,既然如此,就让兴儿闭关吧。让他先将这枚方印心血祭炼一番,看看所得如何。到那时候刘家的诚意,诸位也就能看见了。这样我们再来谈两家合作的事宜。大家尊,你看如何?”

方子正颌首笑道:“正有此意。”话音未落,便又从衣袖中飞出一团白色云雾。这团云气,落地生根,很快就成长为一座高耸的三层阁楼,而场中的一干人等也都成了阁楼中的座上宾客。

方兴惊讶的踩着脚底的白色云气,犹自不敢相信他此刻正在一座白云铺做的高楼之中。他悄悄用手摸了摸墙壁,触手的感觉软绵绵,又粘稠稠的,就像是陷入了一团棉花糖。

“这是《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一门落霞神通,你以后也自然会学得的。”方子正看到方兴一脸的好奇,也不由开心的捋须而笑。

“原来是《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一门神通呀!”方兴心中叹道,他刚才已经见过这座云气所建的阁楼,原本还以为这是一件法器,没想到竟然是镇族法典中的一门神通。当下不由啧啧称奇。方兴还的记得,方子正曾经对他许诺过,明天大祭之时,将会带他回河洛祖家,传承这门方家镇族之法。现在,他看见这奇妙的一幕,不禁又暗中期待不已。

方子正又挥手送来了一册薄薄的书稿,对方兴说:“心血祭炼之法比较简单。你依照这篇书稿中的记载,便可以自己动手祭炼了。那间密室是此楼的核心所在,安全又隐秘,外人窥视不得,你可以在里面专心祭炼之事。祭炼一重禁制,长则一天,短则数个时辰。我们就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

看着方子正关切又期待的目光,方兴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黄玉方印里面的上古真皇之力似乎已经尽数消失,他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能在这几个时辰或者一天的时间内,能找出那份上古真皇之力消失不见的缘由吧!

他抬步就走,可又被方子圣叫住了。方兴回头来看,却见他的二舅,劈手送来一团云雾,化作一件白色宽袍笼在方兴的身上。方子圣又指了指他身后躺倒在地的梁家二女,说道:“连她们两个人也一同带进去。在里面你若对控神之法有所进展的话,就可以再她们身上施展一二,也好做个印证。”

“好!”方兴正满脑苦思呢,闻言也不深想,便随即点头称是。直到他将梁家双姝,一人扛起,一人抱在怀中走了几步之后,这才想到。那件密室既然隐秘的外人窥视不得,那么这两个女人在里面岂不是要任由他为所欲为了吗?

“难道二舅,就是这么打算的吗?”方兴又回头来方子圣的面容,那张威严的脸上此刻正露出一份灿烂的笑容。落到方兴眼中,就好像是在鼓励他,让他大胆的放手去做。

方兴心里一动,又瞟了一眼方正宗,果然看见正宗族老正一脸的恼火又是无奈,看到方正宗看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恳请的光芒。方兴联想起梁家二女和方正宗的亲若父女的关系,他终于焕然大悟,明白这是方子圣在助他抓住方正宗的要害呀!

“梁家二女是天狐的消息确认无误之后,方正宗依旧不肯放弃这两个丫头,可见梁家姐妹在方正宗心中的地位。我要是掌控了梁家姐妹的心神,手握她们的身心,那么方正宗以后对我,又该是如何的一种态度呢?”

心中大笑三声,方兴一边胡乱的想着,一边走进侧面的小屋内。死死合上房门之后,他这才发现,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屋,其中的内在空间却是异常的宽敞,足有两百多丈长、宽,容纳千人也没有绰绰有余。看到房内各式设施齐备,并且都按照家族闭关石室的布局所布置。方兴心里又是一阵对《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惊艳。

将梁梦紫和梁梦幽姐妹二人轻轻放下。方兴注意到梁梦紫的红唇,在寒冰的覆盖下已经有些煞白。他有些心疼,心想此间内只有他一个人,倒也不怕梁梦紫的走漏的春光被外人看见。于是方兴便运转紫芒雷电劲气,一边缓缓除去梁梦紫身上的坚冰,一边催生出阳气慢慢的融去梁梦紫身上残留的寒气。

寒冰一点一滴的化去,梁梦紫的身躯再一次赤裸裸的暴露在方兴的眼底。这一次,她衣衫破碎,又被雪水所沾湿,更显露出一份骄人的身材。

方兴温柔的替她拭去嘴角的冰水,看着她昏迷时,眉间依旧满溢的英气,不由叹气道:“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奸细,实在是一件让人无比惋惜的事情啊。”

就在这时,他忽听耳边有个女声轻笑道:“你倒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这声音婉转悠扬,并非高昂之声,但是落到方兴的心中,却如同天上的阵阵雷霆轰鸣。

方兴浑身寒毛乍起,不由惊愕问道:“谁?是谁在我耳边说话?”

第四章 南有凤皇红妆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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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女声来的太多突兀,声音方起,方兴就忌惮的转首打量着宽敞的密室。只见四下空荡荡的,死寂沉沉,并没有外人的踪影。方兴心中奇了,又自去查看梁梦紫和梁梦幽二姐妹,却发现姐妹俩也依旧沉睡在昏迷之中。

这时,方兴醒悟过来。这才想起,这道女声对他而言已经并非是第一次听见了,这道女音正是之前吟唱诗文的缥缈女音。

于是,方兴连忙问道:“你是不是黄玉方印里面那位?”

闭关密室之中,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人作答。

“你来找我干什么?”方兴不依不舍的又问道,而女音在陡然现身之后,再次恢复了沉默,方兴再三询问也不开口,好像刚才她刚才开口挑逗方兴都是假的一般。

方兴心中的思绪转了转,便又打破对峙的沉默,只听他拎起话头,自顾吟道:“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

这正是那道女音第一次出现在方兴面前时,所吟唱的诗文。这是一种空灵飘渺中略略带着哀伤的感情。方兴此刻吟了出来,便不由被诗文中那份感伤时光易逝的情绪所感动。他在吟唱的时候,也渐渐在诗文中掺杂了几分他的情感,那是一份在一百一十多年黑暗禁锢中渴求自由与光明的心境。

当他吟道‘思我旧时容’时,那道女音也终于如他所愿,再次出现,并和他一起同声合唱了句——“谁知我心焦。”

诗文吟罢,方兴随即便从那感叹忧愁的心境之中挣脱开来,他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枚黄玉方印,对着空气说道:“你知道一个人孤独静处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会多么的让人毛骨悚然吗?如果你刚才不出现的话,你肯定就会知道我究竟有多么的心焦了!”

方兴刚才已经暗中打定了主意,如果他将那一首诗文吟唱完毕之后,这个女声还没有再一次出现的话,他就要先将黄玉方印毁去——他早就已经不能容忍身边的事情脱离他掌控的。

仿佛是感觉到了方兴心中升起的决然之意,那道女音终于开口,第一次回应了方兴的话语。只听她缓缓反问道:“你有多么的心焦?”女音停顿了一息时间,随即又再次轻声笑道:“难道你是打算将这枚黄玉印章毁去,以泄被我惊骇到的愤怒还有不安吗?”

那个女声空灵缥缈起来,就像是天山的冰雪莲,好似是出自一位遗世出尘的天女之口。然而当她在方兴耳边轻笑的时候,却又像是一位绝色妖娆,不着半缕,横身躺在在方兴眼前娇声娇气,尽是一片旖旎之色。

在最后‘不安’二字音落之后,方兴就好像心里有一只大猫在摇着尾巴骚弄着他的心房。幸好,皇初紫元灵光及时涌上,化解了这份勾魂摄魄的媚惑力量。感触到这言语中透露出的这份力量和梁梦紫身上的上古真皇之力殊途同归,方兴终于可以确认出这个女音,果真是缘自黄玉方印中的那份上古真皇之力。

“哼!毁了你?想的倒美!看我灵光破你惑神之术!”方兴冷喝一声,皇初紫元灵光如潮水一般从他的体内涌出,脑后淡淡紫色的光轮如明灯,照亮了四下数尺的空间,他两眼之中还有紫色光芒灿烂闪烁虎视四方,只要在这数尺之类的一切禁锢和惑神之术,方兴都有信心凭借皇初紫元灵光将之尽数破去。

可是四周的空间,虽被皇初紫元灵光照的如笼紫雾,但却并没有露出半点异常来。方兴微微有些遗憾的‘哼’了一声。肃清了身边的环境,确保四下并没有他人隐藏,方兴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查看手中的黄玉方印了。

这时候,方兴右手蕴藏大量的皇初紫元灵光,左手聚集了一道紫芒雷电劲气。做好这些准备,他才缓缓将灵识扫到黄玉方印之上。奇怪了,这枚方印和早先的样子并没有不同。方兴不死心,又将皇初紫元灵光缓缓注入,可这枚黄玉方印上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玉制品了。正当方兴考虑是不是要干净利索的,将这枚黄玉方印直接毁去的时候,那道女音终于又一次开口说话了。

这个女声就像刚才一直在冷静观看方兴杀气腾腾的举动,此刻,她面对危局,竟然还有点没心没肺的给方兴出主意:“其实你的左手上的那道紫色劲气,还有潜力可挖。你完全可以将你右手上的先天灵光也蕴藏到那道劲气中去。有了先天灵光的帮助,你这道劲气也就可以从伪先天的状态晋级成一门先天神通了。这样不仅仅是威力大增,而且还有很多让你意想不到的好处呢!小弟弟,你愿不愿意试一试呀?”

“小弟弟?”方兴闻言心中一阵羞怒,这个女声是赤裸裸的调戏他呀,这样的态度就好像是在把他当做一只猫咪一样的宠物对待。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口气说道:“你的媚惑之力对我没有用!你就不担心我毁去你存身的黄玉方印吗?”

一边说着,方兴还一边将那枚黄玉方印牢牢握在手中,作势就要将其捏成灰粉。

却听那女音又一次轻轻笑道:“捏呀,捏呀,那个黄玉方印,我待了有一百多年啦,早就住厌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新家啦,也就用不着它了。你把那枚掌印毁去吧,我没有意见呢。”

那声音落到方兴心底,方兴都能闭目臆想出一位绝代佳人掩嘴轻笑的风情。可他的心里却是一阵焦虑,他暗忖道:“找到一个新家了?难道就是指我的身躯吗?”

回想起第一次手握黄玉方印时,从黄玉方印上涌入他体内的那阵清凉之感,方兴不免抽了一口冷气,“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她趁机混到我身上来的。”

方兴眸中生寒,他也不再说话,只是运起皇初紫元灵光从头刷到脚底,四肢百骸一处都不曾放过。

看到此景,那道女声转而安慰起方兴来,“小弟弟,你放心吧,大姐姐就不会害你的,大姐姐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苦命人,现在暂时借着你的地方住一段时间罢了,以后等找到了我的另一半,大姐姐就会搬走的。而且这段时间里,大姐姐也会给小弟弟你付房租的呀。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姐姐都没有怕,你怕什么呢?”

方兴一顿自查都没有从身体内外发现什么异状,好是一阵气恼。这时,又听到女声的温声安慰,他不由板着脸,冷声冷气的答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女声‘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很是清脆动听。她笑嘻嘻的说着:“你这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没趣呀。小弟弟就应该活泼一点,开朗一点,爱笑一点,不要老是那么的严肃紧张。”

调笑了方兴一阵,她又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方兴吧?那你就放心吧,大姐姐是不会害你的。要是别人,大姐姐连看都不看他一样呢,更不会和他住在一起。那个刘不昭央求了姐姐十几年,姐姐也不曾理睬他半句。如果不是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大姐姐相信你的话,我不会贸然的找到你呀。”

“你和我是同类?”方兴听到这句话有些哭笑不得,他略带嘲笑的开口道:“我和你是同类,我又和刘不昭是同类,那么你和刘不昭不也是同类吗?怎么这个同类就不同了?难道是他长得太胖,心思又太过阴毒,不中你的口味?”

“对呀,小弟弟你看人还真准呢!那个刘不昭你可得小心一点,你不要看他长得胖乎乎的,一脸上都是笑容,就好像是一个猪宝宝。其实他内心里的坏水比谁都要多。刚才他就在打你的主意呢!要是你愿意的话,姐姐第一年的房租就是帮你对付他了。有姐姐护着你,保证他伤害不了你!”

“哼!”方兴不置可否轻哼了一声,刘不昭的为人他已经略有思忖,现在听别人说来,倒也不奇怪。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将这个奇奇怪怪的女声从他体内赶走,甚至是彻底的消灭。和灵鹫老祖的交手的经历,已经告诉方兴,不要相信这种甜美的声音和许诺——谁知道那声音的背后,会不会是一个七八十岁的大老爷们捏着嗓子扯出来呢?

女声对方兴的冷淡回应不以为意,她又接着开口道:“姐姐和你同一类人,而刘不昭却不同——他和我们都不是同类。或者说,在你们口中说的这个东平郡内,几十万人中也只有你和姐姐我是同一类人。姐姐相信你,相信拥有这道先天灵光的你,是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方兴思索着她的话,他知道这个女声所说的先天灵光应该就是他的皇初紫元灵光,然而问题是,这一切和皇初紫元灵光有什么关系呢?这么静静的思考着,忽然有一个念头遏制不住的从内心的最深处涌了上来,方兴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暗忖道:“难道她所说的这个‘同类’是指那个吗?”

方兴深深的长吁了一口气,他缓缓对着面前虚空说道:“好吧,既然你相信我,那你也得让我信服才是。你先告诉我吧!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女声再一次变得空灵飘渺起来,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过了半响,她再一次回答道:“我是谁?我有很多名字,也有很多尊号被人传颂至今。”

“我曾经叫自己‘炎’,而也有人尊称我为‘南之凤皇’。我曾经还有不少同类,如今的万物生灵则尊我们为‘上古真皇’!”

第五章 有艳淑女在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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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真皇?”方兴愕然!

方兴吸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自己经历的事情,已经足够多到让他忘记什么叫做‘震惊’二字了。可是这一次,他还是不免为这个女声所透露的信息震惊不已。

他自认为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一件事情都还基本处于他认知的范畴之内。他一直坚决又小心翼翼前进着,可是他现在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一位上古真皇。被这么一位古老而强大的人物盯上,对于方兴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这道声音的拥有者,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方兴肯定忍不住想要一剑劈了她,杀之灭口。

方兴先是被这个女声泼天大的语气骇住了,可是他随即想到了她言论中的破绽。他暗忖道:“这个女人说我是她的同类,而她的同类都是上古真皇?难道她是想暗示我也是上古真皇不成?”

“真是笑话!我前身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上古真皇?你骗鬼呀!”方兴心里嗤笑,如果不是已经从百年大梦中醒过的话,方兴说不定真的要被这个女人给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方兴追回他在一百一十多年禁锢岁月中的体会和感悟,已经明了自己的前生和此世的由来,此刻又怎么会被这道女声蒙骗了呢!

方兴嘴角挂着冷笑,他略带着些讽刺,笑道:“原来是上古真皇的凤皇驾临鄙室,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呀!凤皇说我是你的同类,不知道凤皇是不是认定了,我也是上古真皇中的凰皇呢?”

凤和凰本是雌雄一对,故而方兴这一句话是暗讽中又带着调笑。那道女声听了,却又是一阵轻笑。只听她道:“你这个傻弟弟,我之所以是南之凤皇,是因为万民颂扬姐姐以一介女流之身,带领南方凤凰百族脱离蒙昧的丰功伟绩。以女身统御千万男儿,这才是群凤之皇。你要做凰皇,难道你要统御的是后宫千百佳丽不成?现在有了这么多女人环绕你左右,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满足?哎呀,那你真让姐姐刮目相看了。”

“……”方兴这才想起来按典凤者为雄,凰者为雌,他一时不察,竟然又被这个‘大姐姐’给调笑了一番,不由脸皮微红,颜面有些挂不住了。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试探道:“你是说我是你的同类,也是上古真皇?”

那道女声一语双关的回击道:“对姐姐来说,你太小啦,并不是上古真皇呢,但是你身怀天地眷念,那你肯定和我是同一类人。”

方兴不怀好意的开口道:“既然你说要让我相信你,那么你现在就现出原形,出现在我面前吧。”

‘同类’、‘天地眷念’等词汇已经将方兴绕得头疼,更重要的是这些消息都虚虚实实,让他不知真假,恍若身处重重迷雾之中。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对他的人身安全也是一种威胁,方兴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对方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先捏碎黄玉方印,再一口紫芒雷电劲气劈死对方。

可是他却听到一句意想不到的回答:“出不来。”

方兴渐渐又是怒气上扬,却又听见那道女声开口说道:“你不用怀疑我的心。你虽然不是我的故友,但身上天地眷念的味道极其的深,这种感觉我是不会认错的。你若不信我,那么我们可以去一个你我都可以相互信任的地方再谈。”

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是一位娇妻正对怀疑她贞节的丈夫低声埋怨着,让人听了,便立马生出无边的遐想。

“好吧,什么地方?你说来听听。”方兴耸肩问道。如果不是这个女声莫名其妙的来到他的身体里面,方兴可没有心思和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谈东道西。

女声欢快的回答道:“就在我的新家,你的灵台心境。”

“我的灵台心境?你妹!”方兴心里陡起骇然大波,这个声音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他的灵台心境中去了。

“你等着!”方兴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便在梁家二姐妹身边盘腿坐下,凝神沉思,心神直往灵台心境游去。

再入灵台心境,方兴潜心检觅,竟然没有发现半点外人入侵的痕迹。他心中怪异,不由环顾八方,查看了一阵,这才在头顶发现了一点异样——皇初紫元之天上方,丹霞合拢金光吞吐闪耀之处,此刻竟然多了几分不同往日的炎炎赤光。

看到真皇圣德天的原胎竟出了问题,方兴急忙飞身上前,查看变化。

才飞到近处,方兴就听到熟悉的女声吟唱着熟悉的诗文。身处灵台心境之中,方兴的感观和思维格外的灵感。在此刻,方兴感到那女人的歌声好似夜雨,一点一滴打在心头,尽数化作点滴回忆和一幕又一幕的古老的画面,展现在方兴的心海之中。

那是上古的荒蛮时代,在深山峻岭之间,方兴看见一道身影、一道娇弱女人的身影,凝立在一位巍峨入云的巨人身上。她背对着方兴,一袭红袍,黄金凤冠挽发,几缕青丝漏下,随着猎猎山风漂浮。在她身下旌旗招展,有千万人影随着她的一言一行而欢呼膜拜。

“凤皇!凤皇!凤皇!”各色语言组成的欢呼之声,从千奇百怪的口中流出。在千万人山呼雀跃中,女人的身影缓缓转身,注视着光幕外的方兴。

这位立在巨人肩膀之上的凤冠女子,容颜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但是在那对黄金凤冠下的双眸,所发出了傲然光芒却是让方兴记忆犹新,她的目光跃过时光的间隔,注视着方兴。不言不语,却又好像是在和他叙说着亘古的往事。

方兴心里一阵凛然,他迎接着那双眸中的光亮,开口说道:“南之凤皇,炎!”。

言罢,重重光幕破碎,方兴从那记忆的长河中脱身而出,而他也已经站在真皇圣德之天原胎之前。这时的方兴,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原胎之中,已多了一袭红袍,而那炎炎赤光便是由此所发。

灵台心境之中,一切记忆都做不得假。刚才那一幕幕光影,正是她为了取信方兴,而送给他的一份记忆。直到此刻,方兴终于相信,面前这个女人果真如她口中所说的那般,乃是上古真皇之一,南之凤皇!

“南之凤皇,我已经来了,你为何不显身呢?”方兴低声开口道,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又能响彻整片灵台心境,其中又带着莫名的强大威势,迫及红袍。

随着赤炎的一阵摇曳,那袭红袍也渐渐鼓荡,一缕缕火光从红袍中浮起。渐渐的,有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在红袍的包裹之下。只见她浑身上下都是一片闪耀流转的赤光,若不是有红袍约束着,恐怕很快就要化作一片云霞散去。在赫赫红炎之中,唯有一对明亮的眸子,即使在赤光之中也异常的醒目。

此时,真皇圣德之天的原胎,就是一颗巨大的鸡蛋,浮在紫霄之上。那闪耀吞吐的金光就是它的蛋壳。方兴便站在光幕之外,而凤皇在光幕之内,他们一男一女隔着一重光幕对视着彼此。

过了良久,女人的光影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只剩下这些了,这就是现在的我……”

方兴沉默着,没有说话。刚才凤皇给他一滴上古蛮荒时代的记忆,他所得甚多,更晓得了这些上古真皇的厉害所在。那记忆之中,高入云端的远古巨人都在她的赫赫威仪之下,被驯服成为她巡视万里疆土的坐骑。

“难怪她叫凤皇而不是凰皇,一介女流竟神威如此,的确可以羞杀天下男人了。”方兴心中为这位南之凤皇过往的强大感叹了一句。他有点好奇,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样的变故,会导致这位上古无比强大宛若神灵的人物,今天竟会以这么一副虚弱的模样,出现在他的灵台心境之中。

灵台心境告诉方兴,如果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稍稍损害真皇圣德之天的成长,他完全可以将这位上古真皇灭杀。这让之前都被这道女音困扰的方兴,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心态轻松的看待她了。不仅如此,方兴还满怀信心的盘算着,该如何从这位上古真皇口中掏出更多秘闻。

于是,方兴有些好奇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子?”

南之凤皇闻言,似乎陷入了对过往岁月的追忆,一阵沉默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难道母亲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吗?”

“母亲?”方兴惊讶万分,他好生诧异,心道:难道这些会和母亲方子晴有关系吗?或者说母亲身上隐藏的秘密竟会是这个?便连忙问道:“母亲?难道你是在说我的母亲方子晴吗?”

“当然不是她了,难道你连‘母亲’说的是谁都不知道吗?”似乎方兴的惊讶,给她带来了一种力量,南之凤皇竟从哀伤的惆怅之中抽身而出,重新变成那位喜欢掩嘴轻笑的大姐姐。

她用衣袖遮掩着大半个脸,唯有剩下明亮的双眸带着笑意看着方兴,她说:“母亲在你身上留下的眷念好多啊,难道这些母亲都没有告诉过你吗?

方兴皱眉摇了摇头,心想:“眷念又是眷念,难道这个母亲是指这方天地不成?”

南之凤皇笑吟吟的问道:“小弟弟,你来这里多久了呀?没想到你比姐姐想象的还要小呢!”

方兴已经习惯了南之凤皇自居大姐姐的调笑之语,闻言不羞也不恼,神情平淡的问答道:“十六年了。”

却见南之凤皇摇头责怪他道:“不老实。姐姐都对你敞开心房了,你却连这个都不对姐姐说实话。”

方兴不由挑着眉头与她对视,暗示对方问了一个傻问题,然而他随即又听见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从她口中说了出来:“姐姐是问你,什么时候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或者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你什么时候穿越的?”

第六章 孤男寡女凰求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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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不由挑着眉头与她对视,暗示对方问了一个傻问题,然而他随即又听见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从她口中说了出来:“姐姐是问你,什么时候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或者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你什么时候穿越的?”

“穿越?穿你妹呀!”方兴心中一凛,再一次惊愕万分,心底竟然克制不住的骂了一句粗口。

即使正让方兴心神不宁的是一位风姿绰约、气质非凡的奇女子,可心中最隐秘的隐私也被人窥破,这种赤身裸体置身于女人眼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方兴在一阵惊骇之后,又是好一阵的恼怒,他的心中更是不由生出一丝杀意。幸好这时又有新的疑问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使得‘探寻究竟’的念头最后占据了上风,他这才没有因一时激动,而将面前这位上古真皇、南之凤皇斩杀当场。

方兴沉凝了一阵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只是低声问道:“你说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南之凤皇在方兴放下杀意之后,眸中金光流溢,神采更甚往昔,她听懂了方兴的意思,便依旧捂着脸轻笑着回答道:“姐姐三千四百年前,就已经被母亲带到这里,故而你和我都是同一类人,都是母亲的儿女,是这青罗琉璃界的眷念之人。”

接着她又有些困惑的问道:“难道这些,母亲在唤醒你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吗?”

方兴满脸凝重之色,南之凤皇所说的话,有些和他的记忆有着暗中契合的地方。他莫名其妙的踏破虚空,魂魄穿越至此的缘由,以及一百一十年前,他穿越之时,天地忽然降下的七色宝光,这些似乎都在暗示着方兴,他的确如面前这位上古女皇所说的那般——是一个受天地眷念之人。

于是,方兴前后想了又想,又摇了摇头,道:“我甚至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你所说的母亲难道这就是这片天地的意志吗?而你所说的眷念,难道就是你口中的先天灵光?”

话声刚落,方兴身上就刷出了紫、金两重光芒,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之光接连闪动,既是询问,又是方兴的威胁之举。对方兴而言,置身于自己的灵台心境,的确是一个可以让他和南之凤皇相互信任的好办法。

即便在和这位‘大姐姐’的交流中,被她挑逗、戏弄数次,方兴也不会担心对方会用虚情假意蒙骗自己,更不用担心对方的暴力手段,因为这里是他的灵台心境,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手中掌握了对方的生死大权,方兴可以从容布局,细细与南之凤皇交心。

“当然啦,母亲当然就是青罗琉璃界了!你很奇怪呀,既然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了,又是身怀天地眷恋,可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真的好奇怪呀!”

在方兴身上两道灵光闪烁的同时,凤皇眼中眸光敛了又敛,她有些迟疑的对方兴说:“你的状态很奇怪,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会像你这个样子。似乎母亲从来就没有唤醒过你,但是你现在明明已经知晓了前生往事了呀!如果母亲没有唤醒你的话,你怎么可能会将苏醒过来呢?”

南之凤皇所说的话,方兴还是第一次听闻,他回想了一下近百年的时光,思绪飘到他在百十年黑暗禁锢之中立下的自由之誓时,不由在心中暗暗怀疑道:“我因为自由之誓的缘故,主动打破囚牢,脱困而出。难道这就是我和她的不同之处?”

想到他对这个世界,还有无数的谜团和疑问仍然未能探明,方兴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一切杂念。他谦虚而诚恳对凤皇一躬,道:“这位大姐姐,弟弟、我是新晋之辈,不懂的地方很多,希望姐姐你能看在我们同类的份上,多多为我解惑,并指点一二。”

随着方兴的一躬,南之凤皇红袍外的赤光一阵的抖动,那虚化的身影也清晰了几分。纤细的四肢已经渐渐身形,连脸上也有了模糊的容颜。她一改之前调笑方兴的神态,幽幽一叹道:“你终于信我了,真好。”

当赤光再一次收敛起来后,南之凤皇又随即恢复了那份大姐姐的娇媚语态,不过这一次,方兴能听的出来,她的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可是里面的苦涩之意却是浓郁的一片。只听她道:“然而姐姐却不同呢。姐姐在你的灵台心境之中,一切都被你管得死死的,只能任凭你为所欲为了。只要你不为难姐姐,让姐姐在你这里暂且借住一段时间,你要知道什么,姐姐都可以告诉你。”

“好啊,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姐姐。现在,姐姐就先将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吧,从三千四百年的穿越之始开始说起吧。这样的话,弟弟我也好多多了解一下姐姐。”

方兴拍手笑道,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要将南之凤皇的过往一切都一网打尽。凭借着先天的优势,方兴终于第一次在和南之凤皇的交谈之中,占据了话语的主动权。

南之凤皇的眸光露出几分幽怨的光芒,她怎不知方兴隐藏在乖巧面目之下的贪婪?仅仅是一句话‘我会好好对你’便要狮子张嘴,一口吃下她三千四百年的记忆。这里面有太多有关她的隐秘,以及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些又怎能全部告诉方兴了?

可是,旁观了方兴和梁梦紫一战之后,她就深深的感到这位后来的同类。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或纨绔,或诚恳,或乖巧,但他内心深处的却是有着一种坚定的意念。

即便她可以展现出千万般风情,让顶天立地钢铁巨人也倒在她的柔情攻势下,变成她麾下一名小卒,但是看到方兴身上亮起的那两道先天灵光,尤其是那道紫色灵光之后,南之凤皇终于明白这个少年郎意志坚定,是她此时无法征服的人。

南之凤皇的目光闪耀跳动,终究还是沉凝成一片埋怨和妥协的光亮。她知道自己由黄玉方印转移到方兴的身上是在冒险,可是这数百年的孤独和寂寞,已经让她害怕再一次失去希望。因此,这一次,她感觉到方兴身上有着一种和她共鸣的气息之后,她就孤注一掷的抓住了这一次机会,冒险进入方兴的灵台心境。在获得新生的同时,也让方兴拿捏住她的命脉。

“有些事情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姐姐一个人的回忆,请你让姐姐保留下这些吧。你放心,只要是和你有关系的事情,我一定会毫不隐瞒的告诉你。大灾变之后,姐姐在这世间飘零了数百年,心里值得留恋的记忆已经寥寥无几了。现在你就让姐姐在保留一些颜面吧?好不好?”

南之凤皇艰难的开口恳求,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起来。她之前可以和方兴调笑,可以挑逗方兴,这些都不过是她游戏人间的一种体验罢了。可是作为上古真皇,存身数千年的天地眷念者,对一位新生的后辈,低声软语的恳求,却是她的第一次。因此她说的也是格外的艰难和痛心,好像身上有一块地方被无情的利刃割裂,而手持凶器的凶手便是面前这个样貌英俊却带着一脸稚嫩神色的少年。

然而,她终究是存世数千年的上古真皇,那份脆弱仅仅在她的心中停留了一瞬间,便立即消散不见了,她眼波一转,那份娇媚中带着坚强的眸光再次展现,将之前那份软弱掩盖住了。

这时,她像一位憨厚的大姐姐在和方兴撒娇一般,娇声道:“好不好,你答应姐姐好不好?”

其实,此刻她的心底忐忑不安,简直难以形容,她一来又怕方兴固执的不肯让她一步,又害怕自己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软弱会被方兴把握住。对方兴这种同为母亲眷念的人来说,她心境中的那一丝破绽,都可以作为他征服她的一柄利剑。南之凤皇的眸光直直的盯着着方兴,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一份矜持。

幸好,方兴终究不是一位冷酷无情的人,这让她松下了一口气。

当方兴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那种酸酸如青涩柠檬的味道后,感触到她的苦涩真情,方兴并没有乘火打劫、妄图一举攻克她心防的想法。方兴的心却是被她无意中真情流露出的无助所打动了。

方兴稍稍退让了一步,将凤皇的心从悬崖边又拉了回来,他柔声说道:“你先说吧,若是有我不懂的地方,我会问你的。”

不过,方兴随即又笑着警告道:“姐姐你知道的,在这里你骗不了我,也不许耍藏头露尾的半截话呀。姐姐欺骗弟弟可是不对的。”

他的语气轻松,却又自带一种寒意。

南之凤皇听了,笑着点头,说道:“那我们拉勾吧,你不负我,我也绝不负你。我以前的名字已经尽数忘却了,现在你可以叫我寻南。”

“寻南?”将这个名字玩味了一二,方兴又想到她曾经提及到的‘大灾变’等字眼,不由深思起来。‘南之凤皇’、‘寻南’、‘大灾变’、‘找到我的另一半’这些寻南无意中透露的信息一点一滴的汇聚在了一起,似乎也在隐约告诉方兴,或许从上古至今日,这片天地发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正是他和这位上古真皇不同的所在之处。

这时,他听见寻南对他说道:“自从母亲消失之后,你是我在这一千一百多年间,唯一遇见的一位天地眷念之人。我曾经以为母亲已经不在了,也不再会有新的天地眷念者出现,当我就要沉沦在这渐渐消逝的黑暗中时,正是你的出现,给我带来了一丝希望和光明。”

“姐姐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穿越来到青萝琉璃界的了?母亲又是什么时候将你唤醒?她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寻南的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泽,可方兴身体上瞬间闪烁升起的七色光彩却是让她心头震惊,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天啊,是七色琉璃光!母亲竟然把它赐予你了!”

“你!你究竟是谁?”

第七章 七色琉璃天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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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南的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泽,可方兴身体上瞬间闪烁升起的七色光彩却是让她心头震惊,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天啊,是七色琉璃光!母亲竟然把它赐予你了!”

“你!你究竟是谁?”

方兴笑了起来,伸出手来,七色宝光在他的指间流溢。这些与他穿越而来便出现的天地赐物,在皇初紫元天的薄霞光亮映衬下,更显得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南之凤皇先是略略失态,随即她又很是惘然的说:“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了。两千三百年前,忽然有大灾变生出,天地绝通,母亲忽然消失不见了。失去了母亲,我们这些人也渐渐凋零。时光逝去,又是千百个年头过去,你是我一千一百年来唯一见过的同伴了。”

“七色琉璃之光是青萝琉璃界的出现后的第一抹光芒,包涵了这个世界的无数秘密。它也是我们存身的根基,只有我们这些被母亲亲自选定的人,才会获得母亲赐下的七色琉璃光。可是在以前,从来就没有人会同时获得七色光,只有母亲才会拥有这完整的七色光。以前,每一次七色琉璃光出现的时候,都是母亲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刻。现在我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母亲的讯息了,请你告诉我,母亲还在吗?青萝琉璃界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她的眼眸如星辰一般闪耀,方兴从中感触到那种对‘母亲’深深的依恋之情。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是谁?一百一十年前,我魂魄穿越至此,天地忽然降下这七色宝光将我禁锢,前世的记忆,我已经大多忘却。前生我叫什么,也已经不记得了,这一世我叫方兴。”

方兴又叹了一口气,迎着寻南希冀的眸光,轻声说道:“至于你说的母亲和青萝琉璃界的未来,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一出现在这片天地,便陷入了禁锢之中。若不是我心存一道大誓言,恐怕要不了多久连自我的存在都不复再有了。幸好几天前,我才这囚禁我百十多年的囚牢中脱困而出。什么青萝琉璃界,什么七色琉璃光,我全然不知晓。”

寻南的眸光剧烈的抖动,她执拗的追问道:“没有母亲的唤醒,你又是怎么从囚牢中脱困的呢?”

方兴将双手握紧,又松开,似乎这样可以证明他对自己的绝对拥有。他挥了挥手,将皇初紫元灵光从七色光芒中点了出来,看着这自由之誓吸纳七色宝光中一色紫芒而成就的灵光,方兴自信的一笑,对寻南柔声说道:“自然是靠我自己了!”

他的右手略略探出,指尖带着一抹紫芒,轻轻点在真皇圣德之天原胎的金色光幕之上,将那皇初紫元灵光的真意传递给对面的失落人。

然而,方兴随后便意外的看到,那眸光最璀璨处,不知何时竟凝结了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寻南哭了,这位上古时候的南之凤皇竟落泪了。

方兴微征,不知道对面的女人为何而流泪。从本质上说,他还是一个单纯的好人,看见一位坚强的女人落下脆弱的眼泪,他也有些垂怜。

方兴伸出手指,隔着光幕,在寻南面前摇了摇,他有些笨拙的解释并轻声安慰道:“我穿越之时,天地还能降下七色琉璃光。我虽然不是被她唤醒的,但是或许‘母亲’真的存在也未可知了。”

他心发善念,灵台心境对寻南的压制便又少了几分,寻南的身影也因此清晰了不少,四肢也渐渐实化。只见寻南摇摇头,眼中的泪珠便化作金光不见了:“你不知道的,‘母亲’没有了,她不再会出现了。”

寻南看到方兴疑惑又带着关切的眼神,她停顿了一下,又带着几丝哭腔说:“你的确很厉害,但是如果不是母亲已经不在了的话,你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冲破母亲的禁制。你和我不同,没有经历那些事情,你不知道你身上出现了完整的七色琉璃光意味什么。这些无法言明,只能用我的记忆来告诉你吧。”

说完,寻南伸出手来,指尖点缀着一滴金色的水珠,恰是她的泪珠。寻南随着那股上古真皇神力的涌动,潜入方兴的灵台心境,随即便被真皇圣德天的原胎吸引并困住了。此刻,她的一身力量已经和真皇圣德之天的原胎连在一起。通过这举,寻南获得了一份和方兴交流的凭仗,可随之而来的就是真皇圣德天的强力束缚。在真皇圣德之天还未最终成型之前,她和方兴的交流都得隔着这入蛋壳的金芒光幕。

这时,方兴也心意相通的伸手,隔着光幕,两人的指尖相触。那滴金色的泪珠滚动到方兴的手上,化作一片片光幕向方兴袭来。

这些都是寻南的记忆,无数重光影、无数点滴的思绪和情感都包涵在这一点泪水之中。方兴一时间都畅游她的回忆中。

在寻南与方兴同享回忆的时候,这些回忆被她划分为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她告别前生,穿越到青萝琉璃界;第二部分,她在‘母亲’的教导下,逐渐成为一位南方百凤部落的南之凤皇;第三部分,大灾难发生,天地绝通,‘母亲’忽然不见了,她和她的同伴一起游历整个世界,寻找‘母亲’。

方兴最终看到的一个绵延三千年的故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寻南回忆中脱身而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寻南的时候,眼中就有一些耐人寻味的光芒了。寻南的回忆告诉了方兴许多上古的隐秘,甚至这片世界的秘密。

谁能知道,那些被万民歌颂的上古真皇,其实在起初也不过是和方兴一样的穿越者。

原来,方兴现在所处的世界,名叫青萝琉璃界,正是一个新生不过万年之久的世界。当这片世界从混沌中诞生之后,她便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将自己冠名为青萝琉璃界后,这片世界便开始了一段长达万年的成长之旅。

在无为的度过了三千年成长甚微的时光之后,青萝琉璃界的意志再也无法忍受过去的无作为,开始主动插手这片世界的演化,于是像方兴和寻南这样的穿越者出现了。

和方兴一样,在寻南穿越至此的初期,也是被禁锢了多年。直到寻南渐渐忘却了过往的岁月,只剩下那人性中最纯粹最白净的一抹神智之后,方才被青萝琉璃界从囚牢中放出,投入人世间,作为天地意志的一角,为这片世界统御万民,帮助上古的生灵从蒙昧状态进入文明。原本,这一切都进展的极其顺利。在长达五千年的时光之中,有十几名穿越来客,在‘母亲’的帮助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上古真皇,而上古文明也进入了昌盛的时代。

可是,在两千三百年前,天地之间的联系忽然中断,连‘母亲’也不见了。这些依靠青萝琉璃界提供的力量的上古真皇也陨落大半,唯有寥寥几位存活下来,开始踏上漫长的寻觅‘母亲’的道路。

现在,前身是上古南之凤皇的寻南,终于在方兴的七色琉璃光中发现了隐藏的惊天秘密——‘母亲’已经死,青萝琉璃界的自我意志已经消散了,接应方兴前来已经是这片世界最后的绝唱。

这个惊天霹雳的消息,让寻南悲痛万分。然而,对方兴而言,却让他隐隐松了一口气。青萝琉璃界的意志,就如同方兴头顶上的利剑。现在此物被挪开,他整个人也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这时,他又听寻南缓缓开口说道:“两千年前母亲就忽然不见了。我们一直在寻找母亲的踪迹,在一千多年前,我见过一个人,他虽然并非是我们的同类,但是在他的身上我们也发现了母亲的眷念。然而,我们同时也发现母亲变得极其的虚弱,连我们的呼唤都已经无法在回应了。”

“现在,从你身上的七色琉璃光中,我发现母亲的气息已经是死寂一片了,母亲不在了……”

说着,寻南的眼眸中又滚落出两点泪珠,顺着脸颊一直穿过光幕掉落。方兴有几分好奇寻南的落泪,他便将手一招,将两点泪珠笼在手中。这就发现在寻南的回忆中,存在着许多对‘母亲’的深厚感情。方兴体会了一二,发现这竟然是一种对母亲的依赖,和女人特有的母性天性混杂而成的情绪。

在和青萝琉璃界相处的一千多年岁月里,这位南之凤皇一面依赖着‘母亲’的强大援力,一面又将这个渴求成长的天地意志当成了一个与她朝夕相处的孩子来看待。如此复杂的情感,着实让方兴有点奇怪。

方兴好奇的问道:“难道你不恨她吗?毕竟她也囚禁了你五百多年呀!”

从寻南的回忆中,方兴得知她在来到青萝琉璃界之后,遭遇比方兴的还惨,竟被这片天地的意志——也就是她口中的‘母亲’深深禁锢了五百年多。

寻南沉默的摇头,过了半响才回答道:“我以前想做一位画家,将生活中的一切美丽都画下来,可是不幸的是,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患病逝去。因为那份对寻找美丽的执着,才被母亲接来过了几千年的充实生活,我为什么要恨她了?难道你记恨她吗?”

方兴摇了摇头,心底有点复杂。的确,他是被禁锢了一百一十多年。可他原本已经身死一次,现在也正是青萝琉璃界给了他一次全新的生命。两相比较,方兴也对这逝去的‘母亲’,少了几分敌对之意。

“既然已经你已经逝去,那么一切因果也这就斩断吧。”方兴暗想着,忽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寻南因为执着美丽,被青萝琉璃界所接纳,那么他又是因何被这位‘母亲’看中的呢?

“难道因为我是宅男不成?哈哈!”方兴心中自嘲了一阵,没有经过唤醒,就自行脱困而出的他,自然不知青萝琉璃界的用意所在。

然而这时,方兴忽然又听见寻南开口道:“既然母亲已经不在了,那么身怀七色琉璃光的你,就是这七色琉璃天天主了……”

第八章 姐弟之间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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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抬起头来,看着寻南的双眸。只见她的眼眸中虽然略有不悦之色,但并没有忿怒的神色。方兴醒悟到自己刚才夺走寻南眼泪的行为,对于这位上古真皇来说,却是一种轻薄之举。

无论是谁,人的感情都是极其私密的。寻南泪珠里蕴藏的那份对母亲的爱慕之情,无疑是她最为留恋的记忆。现在,这种心底隐藏最深的情感被方兴无意之中侦知了,寻南就有种被方兴侵犯了的感觉,心中不由不悦。

但是,此刻的她,正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方兴的此举,她也无力阻止,只能以责怪的目光看着方兴,似乎要提醒他——他和她是有言在先的。

正当方兴对她露出意思略带着歉意的笑容时,寻南这才回想起来,虽然她曾经和方兴有言在先,希望能在和方兴共享记忆的时候,能够保留一些个人的回忆,但是当时的方兴却并没有正面给过她对应的承诺。

“好狡猾的一个人呀!”

狡猾的方兴,在之前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给过她任何的承诺,只是说要‘好好’的对她。可恨的是,她太过于焦急母亲的讯息,自然一时间没有察觉到他这种言语上的进退之术。

由此,寻南眼眸中的金芒变得锐利起来。她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面前这个少年,在稚嫩外表下不仅仅有着一种极其难得坚毅,还有一种天生狡猾。

正当寻南的心底有些痛恨方兴的时候,她又听见方兴对她笑问道:“七色琉璃天天主?还望姐姐多多赐教。”

这句话,他虽然说的很是客气,但是寻南能从他眼中的笑意看出,对此中的秘密,他是志在必得,容不得她有一丝抗逆。

寻南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作为曾经统御万民,与天地为亲的上古真皇,自然有着一颗属于自己的骄傲的心。可是在大灾变后,长达数千年的时光已经教会了她什么是现实。

现在,她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虽说她也有着自己的底牌手段,无需要太过软弱,但与方兴互信共荣,却是对她们两个人都好的一件事情。

想到自己以后还要有很多事情依赖方兴,寻南这就松了一口气,不得不委屈了自己。她叹了一口气,刚才,方兴又为她减去一重压制之力,现在的她又多了一份自主的力量。她身上赤红的衣袍,忽然开出了一道口子,一只莹润的手伸了出来。

寻南的手,贴在光幕上,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波纹。方兴看了,轻轻一笑。对寻南的乖巧和配合,他很是满意。方兴也将手贴到了光幕上,和寻南的手心相映,感触着对方传来的神念。

一波又一波的神念传来,方兴这才明白了七色琉璃光的意义所在。这七道天地起初的琉璃光中包涵了开天辟地时,万物生灵的一切造化灵机。其中的奥秘无重无尽,每个人都能从中体会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灵机。

青冥之上,有七色琉璃天,乃是青萝琉璃界意志化身所住之地。青萝琉璃界以七色琉璃光为尊。七色琉璃天天主正是‘母亲’!而七色琉璃天中,不仅仅住有‘母亲’和各种上古大能之辈,更是上古真皇们的力量源泉。

作为青萝琉璃界宠儿的上古真皇,在‘母亲’的帮助下,从七色琉璃光中获得他们力量的根基。这些上古真皇,效仿青萝琉璃界的意志,在自己的灵台心境之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琉璃天界,并以此,从七色琉璃天中源源不断的获取力量。

这些上古真皇们的力量源泉,竟然和方兴之前无师自通的所得,有着惊人的相似。方兴心底略有些吃惊,深觉自己在无意之中,找到了一种可行的修行,心中不由开朗。

但是,方兴随后也发现了一些他和上古真皇的不同之处。相比那些只能从‘母亲’手上,获得一色或数色琉璃光的前辈们而言,方兴的先天优势太过明显了。

方兴从寻南的记忆中发现,在上古时候,最受‘母亲’宠爱的一位真皇也不过是身居五色琉璃光。然而方兴却是将七色琉璃光尽数收在自己的灵台心境之中。青萝琉璃界的传承,方兴所得最全,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意味着方兴以后,将取得前人所未有、而后辈所不能及的功业。

——青萝琉璃界的意志消散之后,方兴是唯一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能身聚七色琉璃光的人了。为此,寻南察觉母亲已经消逝之后,便对方兴冠以七色琉璃天天主的尊位!

方兴不由在心中暗自猜测,这份得天独厚的优势,究竟是因为天地太过宠爱他呢?还是因为青萝琉璃界的意志在消散之前,无奈的托孤之举?

然而,方兴随后又发现他在七色琉璃光一事上,和这些上古真皇的根本不同。上古真皇们是以七色琉璃光为自己的力量源泉。他们的各色琉璃之天,都是在青萝琉璃界意志的帮助下建立的。

因此,在两千多年前,‘母亲’忽然消失之后,天地绝通,这些上古真皇灵台心境中的天界也各自失去了‘母亲’援力,渐渐凋零。这导致了上古真皇的力量一落千丈。大批人都为此陨落,只有少数的人凭依其他助力,或是陷入了沉睡,或是像寻南这样,丢失了大多力量和记忆,精神日益消亡。

可方兴不同,他的力量却是不依外力援助,单纯以自身的信念为基础,重新吸纳七色琉璃光所得的。方兴目前所立的皇初紫元之天和真皇圣德之天,均是他自己所感所悟后,取七色琉璃光中两缕造化灵机所建立,并无一丝外力使然。这就让方兴保留了一份独立自主的优势。

相比,寻南在‘母亲’消失之后,不但不能从天界中获得力量,反而要不断从外界吸纳灵气,滋养补贴天界的消耗。方兴的优势,实在是让他欣喜不已。

明白这些之后,方兴颇有兴趣的看着寻南。现在,他知道,寻南正在将她‘琉璃天界’挂靠在他的真皇圣德之天上,以此获得了驻世长存的凭依。这样方兴心中又是大喜,自感他对这位上古真皇的掌控又要得力不少。

方兴经过百年磨练,自有一份刚烈的心思。因此,他将心比心,也知道对于这些上古真皇曾经拥有着辉煌的人生经历,也拥有了一份高傲的心。一味的以他们的生命做威胁,往往会适得其反。现在,寻南有了有求他的地方,那么他们两个人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之下,彼此的关系将会有着一种良性变化。

方兴暗想:“如果能让一位上古真皇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那该一种多么重要的助力呀!”这种心态的转变,让方兴的目光之中,更添显了一丝赤裸裸的火热。

感触到方兴的眼光,寻南眸光一阵闪动,她收回玉手,轻声问方兴,“你懂了吗?”

方兴也抽回手,笑嘻嘻的对寻南说道:“既然我有能为姐姐你效劳的地方,那么姐姐你有没有可以帮助弟弟的建议了?”

方兴笑得灿烂,笑得阳光,然而他这副样子,对于寻南来说,却是格外的刺眼。原先,方兴在软语中带着一丝强硬的威胁,她心中还有些自得,因为方兴还没有把握到她的心思和处境。

可是,方兴现在姿态摆得低低,左口一个‘姐姐’,右口一个‘弟弟’,满口的亲近和谦让之意。这种姿态的悄然改变,已经在向她宣示,表示他吃定她了。

寻南低首深思,心中潮起潮伏,在一阵不甘之后,又是一阵轻松。她心中暗忖道:“难道这一切不正是自己冒险潜来的目的吗?现在我应该开心才是呀。”

叹了一口气,寻南抬头看向方兴,她的双眼似乎是一潭深泉,深邃而不见底,此刻里面一阵涟漪,闪动着粼粼的波光。在那抬首的一瞬间,她的眸光已经带着一种暖力,流淌至方兴的心房。

她眼嘴轻笑:“姐姐知道青霜剑气的修行秘诀,我可以将这门神通传授给你哦。这样你就可以一手紫芒雷电劲气,一手青霜剑气,那一定很威风呢!”

方兴眨眨眼睛,不太满意,就没有说话。

寻南想了想,又笑盈盈说道:“你体内有另外一位上古真皇的力量,似乎是来自刘家的真皇灵符?我有办法让你取得其中精粹。以后,你就可以用这股力量震慑诸方有灵。”

方兴嘴角微微翘起,却依旧没有说话。

寻南眸光敛了敛,眼中笑意不减,“你这个坏弟弟,还不满意吗?哼,姐姐发现你的这色琉璃天,还不健全。恰好姐姐以前所得三色琉璃光中,也有一色琉璃黄光。姐姐也曾经建过金池玉泉天,其中的所得所悟,或许对弟弟有不少启发的。”

方兴闻言点了点头。能将这种感悟传授给他,说明这位上古南之凤皇的确欲和他共好。不过,方兴又想起此前的一件事来。和梁梦紫一战之后,虽然他自创的紫芒雷电劲气,在和梁梦紫的青霜剑气交锋中,已经有隐隐胜之的势头,但这依旧难以让方兴满意。

血屠巨凶的惊天一击,给方兴留下了无比深刻的记忆。他对自己现在缺乏杀手锏一击定乾坤,很是不满。于是,他便有心思,想要提升紫芒雷电劲气的威力,“姐姐,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将我的紫芒雷电劲气,从伪先天的状态晋级成一门先天神通吗?那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将两色灵光都容纳入紫芒雷电劲气中去了?”

寻南露出一份大姐姐教训小弟弟的神色,她轻笑道:“弟弟你都求道姐姐了,姐姐怎么能不帮你了?姐姐就幸苦一些,教你一个好办法吧。将青霜剑气的剑意和你的两道灵光,一起融入你的紫芒雷电劲气中去。这样你的紫芒雷电劲气就可以成为一门顶级的先天神通了。威力和神妙之处,比起原先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呢!”

第九章 荆棘密布利刃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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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一位上古真皇做大姐姐,对方兴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寻南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中,他只要一有闲暇时刻,就来前来和寻南说话。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隐蔽的后宫中秘密驯养了一位贴心情人,让方兴感觉生活似乎又多了一份色彩。

方兴一时间只觉得,他和寻南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男女。寻南要依赖他的真皇圣德之天维持她存世的基础,而方兴能从她身上得到的好处就太多了。

在方兴的心中有着太多不能公布于众的秘密,压在他的心底有些沉甸甸,让他的精神总是处于一种紧绷绷的状态。之前方兴灭杀境外马贼,调笑梁梦紫,又何尝不是他下意识的一种情绪调节呢?

大梦苏醒之后,方兴的生活和心情都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弓弦,近十天高强度的磨练和经历,已经让他渐渐有了丝心力枯竭,要渐渐崩溃的感觉。幸好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并不让他反感的人,与他分享那份因穿越而生的寂寞和孤独。

这一刻,寻南就像是一眼干漠中的清泉,滋润了方兴的心田——实在是一件美事。更美的就是,这位大姐姐,还是他的一道盘中餐,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泄露自己的秘密。

在炼气修行的大道上,方兴有着太多无法解释清楚的疑问,向家族和长辈们请教。之前的《先天虎符真文经》,方兴已经用自己的实力和长辈们的宠爱,打消了人们怀疑。可是方兴身上存在的秘密实在太多,他无法将自己的安危全寄托在家族长辈的宠信之上。眼下,寻南的出现,正好为方兴提供了另外一条通往修行殿堂的密径。

寻南,这位上古真皇的身份,第一次被确定之后。方兴便有了以她为师,向其请教炼器修行的想法。只不过,在其后和寻南在交谈中,方兴发现作为一位存世数千年的‘大姐姐’,寻南的心境比起方兴来说,却要强得多。如果他不保持一种较为强硬的态度,压制寻南的话,他将很难掌握话语的主动权。

于是,方兴改变了心中对寻南的定位,把她从美女老师的位子撸了下来,只将她看做一位弱势的盟友或者是她口中的‘大姐姐’看待。

眼下,正是这位大姐姐回报方兴的时刻。她给方兴一连送上三道大礼,各个都针对方兴目前的处境量身打造,堪称知心良友。

“谢谢姐姐。”

直到这一刻,方兴这才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姐姐’二字喊得就亲切了。姐姐——这个寻南曾经用来挑逗他的称呼,现在已经被方兴全盘接受,借势用来笼络寻南。

“姐姐真好。”

方兴又一次小嘴甜甜的喊着。他自从得知自己和寻南真是同一类人,都拥有着同样的经历之后,便不由对这位上古凤皇有了一种亲近之意。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前辈。

灵台心境的玄妙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当方兴口称她‘姐姐’的时候,心意中那份亲近和欢喜自然就传播遍了整个灵台心境,那一瞬间,灵台心境中似乎都有百花绽放,空气里满是醉人的芬香。

寻南也感触到方兴的那份心意。此刻,她眼中的眸光微微闪动,心中一半甜蜜一半酸楚。作为一位上古真皇,不得已寄人篱下,的确是一种让人沮丧和伤感的故事,不过现在她终于已经找到了一丝改变自身处境的契机——这个契机正是方兴。

“如果你真的愿意真心对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对你好一些。”寻南在心中偷偷的暗语道,这番话似乎在为她不得不在方兴淫威下低头的事,做了个不尽人意的解释。

寻南想了想,又趁热打铁道:“好弟弟,你说这三份礼物用来当做姐姐的房租,你说好不好呀?”

方兴笑着回答道:“好呀。”

言罢,他将对寻南的压制稍稍松懈了一些,可那份能够让他瞬间控制局势,斩杀的寻南的暗藏力量,依旧警惕着。这根萝卜美食之下的大棒,方兴无时无刻都在暗中准备着。就是他之前如何的和寻南交心,也不曾改变这一点。

接着,方兴又宽慰寻南道:“如果,姐姐不曾负我,我定然也不会辜负姐姐的。这个,请姐姐放心安住此地了。”

寻南微微点了点,说道:“那就开始吧。”

说完,她身上赤光又灿烂了几分。这一次,她将双手都从红袍之下探出。双臂在赤红和金黄之色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似玉,这如羊脂一般的双手,贴在光幕之上,发着一种惊人的魅力。

方兴眨了眨眼,再一次将双掌和她相合,在感触着她肌肤热力的同时,也将寻南传递过来的神念一一接纳。无穷无尽的意念冲入方兴的脑海,让他倍感充实,

话说欲行其道,必先证其源。寻南在教授方兴修行之法时,先将炼气修行的异同之处向方兴阐明了。

上古时候,青萝琉璃界的意志,为了成长,迎来不少外界的灵魂来到此界。虽然在这灵魂重新行走在世间之前,青萝琉璃界也曾将这些的前世意志统统抹去,但是那份来自所源世界的影响却是极其难以磨灭的。因此,各种理念都在新生的青萝琉璃界中发扬光大,其中数道修行之法和修行之果最为源远流长,尽是取自天地真意之所在而为之。

久而久之,便有了人间逍遥者为仙,人间超脱者为佛,人间嬉戏者为魔的说法。而寻南这些上古真皇,则在‘母亲’的帮助下,以七色琉璃光为基,走出了一条人间圣贤者为皇的独特道路。

大灾变之后,天地绝通。七色琉璃天界之中的仙、佛、魔等大能之辈,皆自不见,唯有地上领导万民的上古真皇幸免于难,但也在‘母亲’消失之后,渐渐颓废。上古时代的辉煌,也就此终结。

岁月流逝,几千年过去了。现在人间的修行之法已经是鱼龙混杂,早已不复当年的泾渭分明的态势,就连方兴的修行也不免如此。他身上的《鸣雷诀》讲究阴阳之力的变化,在寻南的口中正是典型的上古道家一脉的修行之法,而《先天虎符真文经》也颇为偏重于上古道家一脉。这两股修行之法所生出的紫芒雷电劲气,自然就烙下了深厚的道家风格。这就和方兴以两色琉璃光和心中誓愿所生出的皇初紫元灵光、真皇圣德之光颇有不合之处。要让这两种源自不同修行理念而生的力量糅合为一体,颇是考验寻南和方兴了。

两人双掌相触了良久,寻南缓缓对方兴说:“你的性格在沉稳中又不失灵动,在执着中有不失权变,在严肃中又不失活泼……”

方兴现在和寻南相处了不少时间,又在暗中通过寻南的回忆,已经知道这位大姐姐的性格和说话的方式,如是他直截了当的插话说:“我的好姐姐,你就直接说了吧。”

寻南捂嘴轻笑道:“你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凡夫俗子性格,要说起来,你哪一条道路都能踏上,但是哪一条对你来说都是坎坷的而密布荆棘的险途。”

面对寻南的犀利评述,方兴并不以忤,他看着灵台心境中的风景,心中充满了自信和拼搏的意志。凡夫俗子的性格又如何?他已经在灵台心境中,开辟出两色天界。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他以本心誓言之道所悟所行的正确性!只听他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

感觉到方兴心中的那份豪气,寻南的眸光中也不由多了一层赤炎的火光,她看着方兴所看的风景,物有所思。

然后,她又望着方兴的脸,不疾不徐的说:“当年母亲选择的每一位眷念之人,无一不是神武天成的一时英雄。唯独你平平凡凡,与众人不同。我刚才还以为母亲最后一位眷念人是不是仓促中的错选之人。可是没有想到,错的人是我。你对自己将要行走道路的了解,如众人不同,已然走出了一份新的道途。”

寻南和方兴手心相合的时候,不仅仅是寻南在无声的对方兴叙说着她对修行道路的了解,方兴也时不时将心中的思索反哺于她。此刻,得了方兴的一丝心得之后,寻南再看方兴的灵台心境,所得的感慨难以对外人形容,正正切切的明白了,方兴那一句‘哪又如何’中所流露的自信。对七色琉璃宝光运用,方兴已经远远走在了他们的面前,也形成了自己的道路——也是最适合他的修行之道。

对此,寻南唯有轻轻的摇头道:“七色琉璃光是你我力量的源泉。你已经远远走在了我的前面,我教不了你,甚至也不敢烦扰你的修行道路。现在我能给你的就是那杀伐之术了。”

方兴闻言一笑。其实,寻南的心得对他的帮助良多,不仅仅帮他认清了将要修行的道路,还为他准备了一柄行走在路途中的护身利器——一柄可以帮助他斩开重重荆棘的利剑。

当下,方兴就在寻南关切的注视之下,在灵台心境中应证起寻南所传授于他的修行之法来。

在凝神深思的前一个瞬间,他脑中还有一个念头闪过——青霜剑气、紫芒雷电劲气,这两个威力惊人的神通合二为一的话,会什么样的惊人威力?还有真皇圣德之光的震慑之力,三者合一,又会创造出一门怎么样的先天神通呢?实在让人期待呀。

第十章 紫青圣德剑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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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寻南寄身于真皇圣德天中,为方兴所约束,不得脱身。只能待在真皇圣德天里,隔着薄薄的光幕,眺望着四下的景致。

灵台心境,无边无际。寻南极目四望,只见远处茫茫一片。光幕之外有光,却不知又是从什么地方而来。那郁郁的紫光,一直在天地间辉放蔓延至目光不可及之地。入目的景致,不由让她为之惊愕。

正如寻南先前所说,方兴在七色琉璃光上的造诣已经不弱于她,甚至比起她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明所在。她将目光转到方兴的脸上,这个少年郎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刚才在得到她传授的青霜剑气修炼之法后,便陷入了入神状态。看着方兴凝神沉思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寻南在心里暗想道:如果这个少年郎出现在上古时候,又该是一幅怎样的景致了?

上古时候,天上的七色琉璃天界还在。天界之中的天池,可以为青萝琉璃界中每一位受到天地眷念之人提供永不枯竭的援力。

那时,寻南身怀母亲赐予的三色琉璃光,也在自己的灵台心境之中,建立三色琉璃天界。拥有三色琉璃天界,她可以从‘母亲’的天池之中,获得源源不绝的援力。正是这种力量,让她排除千难万险,成为一位统御南方百凤之族的上古凤皇。

而方兴呢?寻南想:拥有一色琉璃天界的他,在群雄并立的上古时代,作为一方豪强的资格还是有的。但是,他与上古时代的顶尖人物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追思往事,寻南暗问自己:“如果还是上古时代,我还会这样关注他,在意他吗?”

“不会!”寻南的心底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如果还是上古时代,以他现在的修为,我怎会多看他一眼呢?”

她是南之凤皇,‘母亲’最为宠爱的女儿,她的目光只会停留在天地中最顶尖地方。若是在上古时代,方兴将会与她无缘,更不会有着现在这样奇特的交往。

那么现在呢?没有青萝琉璃界的天池援力,按照现在炼气九重天的划分,方兴才不过真灵第三天中期的修为,而寻南却更是修为一落千丈,几乎难以存世,若不是方兴横空而空,她也会和诗文中所唱的那样‘精神自损消,魂气随风飘’。

细细打量着方兴沉思中的容颜,寻南一时间只觉得他的眉毛真的很好看。

“他长得倒还眉清目秀,我也不算太吃亏呢!”仔细看过方兴的容貌,寻南这才在心里对这位新生的弟弟多了一份认可。作为上古真皇的一员,她对身边人的仪表,要求极为严格。刘不昭久久哀求,也不得借得寻南的半丝力量,除了他无法提供给寻南足够的援力之外,另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长得太丑了,让寻南一见,便心生厌恶,不愿理睬。

“哼,弟弟!”心中轻哼了一声,寻南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情面对这位便宜弟弟——谁能曾料到,一位堂堂的上古真皇,竟然会这般被一位下三天的炼气士俘获。不但如此,还得劳动她哀声恳求,方才让方兴接受了‘弟弟’的这个身份。

如此想着,寻南心中又一阵杂乱,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她不由在方兴的灵台心境唱起歌来

——“……思我旧时容,谁知我心焦?谁知我心焦!”

在婉转哀伤的歌声中,寻南渐渐引导方兴领悟杀伐之术所需要的心境。同时,她的神念涌向方兴,一缕又一缕,仿佛是盘绕的龙蛇,将方兴死死的缠绕着,似乎要一直纠缠到永远。

时间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寻南的神念缠绕着方兴,已经和他的魂魄难以分离。直到方兴魂魄里青、紫、金,三色光芒疾速闪耀,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紫芒后,那重重神念这才犹自消退。

方兴缓缓睁开双目,眸中放着兴奋的光泽。然而,他只是睁眼一瞧,随着眸光而出的便是袭人的滔滔剑气。这一刻,他宛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全身上下都有一种浩荡的剑意。

“紫青圣德剑气!以后我就称你为紫青圣德剑气!”方兴欢快的大笑着。耗费多时,他终于将紫芒雷电劲气、青霜剑气,还有真皇圣德之光三种不同的力量糅合在了一起,新生出一门先天剑气。

新生的紫青圣德剑气,有着紫芒雷电劲气的刚猛之势,又有着青霜剑气的锐利冰寒,还有着真皇圣德之光中的先天灵性和震慑。不仅仅威力远胜紫芒雷电劲气和青霜剑气,现在更有了真皇圣德之光的震慑之力。

——真可谓‘上杀通神,下慑真灵。’的王道剑气呀!

灵台心境中一片喜庆之色,这一次,方兴得到了寻南的教导,不仅让他对炼气修行之道了解的格外深刻,连对灵台心境的妙用也明晰了不少。在灵台心境中修炼的增益,远远胜过在人间修炼。方兴在灵台心境中修炼,不仅仅加快了修炼的速度,还对让他对自己的修为进展有着深刻的了解,修炼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先天之妙,如今我终于窥到一角了!”方兴心中微微感叹道。

方兴第一次感受到灵台心境的好处,以前,对于灵台心境,他一直都没有总结出个所以然来。对他来说灵台心境是可以关押敌人魂魄的囚牢,又是可以藏留法器的宝库,现在灵台心境还是他凝神炼气修行的绝妙闭关之所。能够发掘出灵台心境的这番好处,和寻南的指点,有着莫大的关系。

于是,方兴再看寻南时,眼中则是犀利尽数收敛,唯余下一片亲近之意,“成了,谢谢姐姐!”

寻南则是对方兴说:“叫紫青圣德剑气吗?这门先天剑气,威力尚可。那个刘胖子如果不堤防你的话,一丈之内,你一击就可以取他的性命。”

“刘胖子?”方兴想了想,这才想起寻南说的竟是刘家的后天宗师刘不昭。方兴摇了摇头,可以杀死炼气第五重天、堂堂五品后天宗师的杀手锏,竟然只叫尚可?

方兴只能对寻南的话报以苦笑,他现在也不过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之前以紫芒雷电劲气劈死血屠巨凶的化身,就已经引得一片骇然了。若是他再以紫青圣德剑气,斩杀刘不昭的话,那恐怕真是天下无人不识他了。风头压过方传武,一跃而成东平小儿辈第一人不在话下。

不过一丈的距离也实在是太短了一些。方兴心中有点遗憾,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他自创的隐匿法诀《宝光寄灵秘经》。这门隐气匿息的修行法诀无疑是和紫青圣德剑气配合。

他不由心中一动,《宝光寄灵秘经》是他以自身修为结合了韩风留下的心得所创,虽然极是霸道,但是起法诀之中还颇有一些地方不够周全。现在,他灵台心境之中就居着一位上古真皇,这样的活宝库不用又待何时?

方兴挥手从魂魄内斩出一团灰白色的云气,将其抛至寻南的手中,“姐姐,帮弟弟一个忙呀。我这里有一门自创的修行法诀,不过其中漏洞不少。我想请姐姐帮我补遗。”

寻南将那团云气纳入体内,她恍惚了几息时间,便回答道:“可以呀,姐姐这里正好有一篇《太阴炼形决》和你这篇法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姐姐可以帮你补全它。不过,我也想请你再帮姐姐一个忙,可以吗?”

“没问题!姐姐说吧。”方兴朗爽的大笑着。寻南借机向他提出要求,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在方兴看来你帮我,我帮你,人情往来,关系也就密切了。寻南有求助他的地方,可以使得他们两个人关系的良性发展。对此,方兴也决定最大限度的满足她的要求。

寻南身上的赤焰再一次冲起,她眼眸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告诉你个秘密。现在的姐姐,只是当年南之凤皇的部分魂魄。”

方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寻南透露的秘密,他之前就已经有了部分猜想,不过这和寻南亲口告诉他,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他也不大惊小怪的插话,只是静静的听寻南继续讲述。

“我也曾经有过三色琉璃天界,可是在大灾变后,姐姐不得已将灵台心境中的三色琉璃天界分为三份,又割裂魂魄,各自艰难度日。现在,姐姐有了你,便想将另外两份魂魄找回来,重新做回自己。弟弟,你能不能帮姐姐完成这个心愿?”

方兴的眼光敛了又敛,最后他还是点头同意了,“好,我帮姐姐这个忙。只希望姐姐不要辜负我这片心意!”

寻南叹了口气说:“那就谢谢弟弟了,姐姐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这篇《宝光寄灵秘经》,姐姐一定帮弟弟补全,还要把它变成整个幽州最好的隐匿法诀!”

她换了一口气,又接着交代道:“姐姐是三者之中的主魂,得一色琉璃金光,有金池玉液天界;另外两份魂魄之中,一是一色琉璃碧光,有碧树琼枝天界;一是一色琉璃赤光,有赤炎明珠天界。两百年前,姐姐察觉到碧树琼枝天界的气息在东平出现。这两百年间,我就一直苦苦寻找,可是至今未曾找到。现在我希望,弟弟你能帮助我找到她。”

“我们三人中,碧琼最为活泼。以她的性格,肯定寄魂在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弟弟你以后可要多多帮姐姐留意一下哦!”

第十一章 权当是试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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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对寻南的许诺,方兴离开了灵台心境,神智重新回到躯体。看着面前的白云墙壁,他陷入了沉思。

自从他踏入炼气修行大道之后,这个世界的种种隐秘就不断的向他展示着各式各样的风行和魅力。其中,又要数寻南带给他的最为惊喜。

寻南不仅让方兴明白了他踏破虚空,穿越而来的缘由,还为他揭开了笼罩在七色宝光上的乌纱。自从开辟了皇初紫元天之后,方兴便越来越倚重那从七色宝光中获取的力量。现在,他终于知道七色宝光原来就是这片天地起初的七色琉璃光,是青萝琉璃界上古真皇才能拥有有的一种天赐之宝。知晓了七色琉璃光的前尘旧事之后,方兴便有了一种正本清源的舒爽之感。心中压抑少了几分,而心境也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方兴现在感觉到在他的身上,已然发生了一种惊天骇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比起他真气胎动、一跃踏上炼气修行大道还要来的巨大。现在,一种全新的劲气——不,现在该称他为剑气了——在他体内缓缓运转,就好像是一口永不枯竭的源泉,可以供他永不停止的汲取,生生不竭。

通过灵台心境中的凝神参悟,现在方兴对自己身上的每一份变化,都了如指掌。当他看到紫青圣德剑气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转换,深感新生的先天剑气恐怕已和他的身体合二为一了。而且紫青圣德剑气,每一次周天运转都会给生出一丝丝阳气,不断洗炼阴神,将他的修为缓缓向阳神境界推进。

紫青圣德剑气缓缓流淌在脉络中时,方兴感觉到一种通畅淋漓的感觉。阴气转阳气,阴神转阳神这一炼气第三重天、真灵第三天的后期关卡,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一条毫无阻碍的通途。

方兴相信自己与通神第一天已经仅仅只差最后一步了!有了紫青圣德剑气,只要再给他一天时间。让他像上次孕养紫芒雷电劲气那般闭关炼气,他就可以在养气丹的药力催化下,一口气完成洗炼阴神的修行。从而突破真灵第三天中期的境界,生阳神,魂魄日游,彻底完成从真灵第三天跨入通神境界的巨大跨越!

这一切,都只要一天的时间!这就是先天剑气给他带来的好处!有上古真皇的亲自指点,将紫芒雷电劲气、青霜剑气、真皇圣德光,三者合二为一,在方兴身上完美的糅合成一门全新的先天杀伐之术。这是唯属于他一个人的先天剑气。青萝琉璃界的意志已死,再也没有人能够拥有七色琉璃光,更无存有方兴这般得天独厚的契机!

紫青圣德剑气在手,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已经不能是他的对手了,以前高不可攀的境界,转眼间,就被方兴超越,这实在让人欣喜不已。

方兴微屈膝盖,悄然无声的从地上弹起。脚下用劲,原先的紫芒雷电劲气轰出,将地上的白色云气,击打得由里向外的深深凹陷。

怪不得方子正敢说这云气凝结的房屋能够阻挡外人的窥视,足够在通神第一天武师身上留下一道深深伤痕的一击,竟然被这以《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神通凝结的云气墙壁挡住了。

方兴有些惊讶,不过这个结果虽然出人意料,但并不影响他将要做的事情。借着这反弹之力,方兴一跃而起,在将要落地的时候,他略略抬起头来,微微抿嘴,挥手又是一击半尺长的紫青圣德剑气挥去。

这一次,只听‘嗤’的一声微微响动,白色云气聚集而成的墙壁,便被紫青圣德剑气斩出三尺长的裂口。

紫芒雷电劲气不可破之物,紫青圣德剑气还可以如此轻松的斩破,新生先天剑气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方兴的预期设想。他又挥手连发数道剑气,每一道剑气都可以轻而易举洞穿白云墙壁,好似利刃斩豆腐一样轻松。

随着创口的增多,外面的一缕斜阳的余晖,也漏了进来。光斑照在方兴的脸上,映着他一脸灿烂的笑容。

然而,寻南却在他的灵台心境中催促他道:“不要发呆啦。这云气凝物的神通,按照现在九品中正之法,勉强不过从三品而已,你的紫青圣德剑气远甚多矣。用它斩开云气,是最简单的用法,你就不要沾沾自喜了。现在你还是赶快出去吧,已经有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外面的人都等急了。你快点把他们打发走,然后再找个幽静的地方,将全身三种不同的运转劲气,全部都转化为紫青圣德剑气,这样你就可以迈入通神第一天的境界啦!”

“知道了。”方兴在心底答了一句。自从他一口答应了寻南的请求,这位上古凤皇的主魂就和方兴亲近了不少,连对方兴的修为也越发关紧了。寻南现在就像是一位严厉的学姐,不停的督促方兴要用功用功再用功……

方兴悄悄摇了摇头,寻南就在他的灵台心境中。如果不是方兴刻意要隐瞒的话,他日常的所作所为,她都能感觉的一清二楚。没想到刘不昭送给他的一件礼物,竟然让他随身带着了一位来历奇特的姐姐,这种经历还真有趣。

白色云气的创口,在很短的几息内恢复了过来。新生的云气将斜阳的余晖挡住了,密室内的光彩暗了又暗了。这时,方兴低头打量起躺在地上的梁家二姐妹。这两位样貌惊人相似的姐妹花,躺在白色云气凝结的地板上。洁白的颜色,更将两位佳人的容颜衬托的娇艳无比。

方兴想了想,刚才在灵台心境中,寻南将梁梦紫的青霜剑气修炼法诀,传授给了他。方兴就知道梁家姐妹身怀控神禁制,在作俑者寻南面前,恐怕任何隐秘都无从藏匿。于是,他问寻南:“这两个人中到底谁是刘家的天狐来着?她们身上的禁制,都是刘家人从你的力量中发掘的。现在黄玉方印里就跑出了姐姐,那姐姐你得教我怎么掌控这两个女人的禁制呀。”

不过,考虑寻南是女人,可能不喜欢他如此对待两位同性,方兴便又解释道:“这两女孩子现在已经被确认是刘家的天狐了,以后命运堪忧。她们身上有着刘家的控神禁制,如果遇人不淑的话,那一辈子可就毁了。落在我手上,或许她们以后还能过得好幸福一点。”

寻南一开始听到方兴的话,便打算开口应下。当她随后又听到方兴的柔声解释,心底也生出几份波纹。其实,真要说起来,她和梁家姐妹的处境是一样的,她们都被方兴所掌控。

只不过,寻南是飞蛾扑火一般的自投罗网,她以自己的身份和见识为她保留了一份矜持和尊严,而梁家姐妹却是在无意中,被人暗中布下控制心神的禁制。一旦禁制的主人生念,就可以将梁家姐妹的心神完全控制。那个时候,不但她们的身体要被主人享用,连她们的记忆和情感都要被主人掌握。

“幸好,你们遇见了我。”寻南心底暗自叹气。幸好,刘家人为两家姐妹种下禁制的时候,请动的是她的力量。相比刘家,寻南才可以说的上是那禁制的真正主人。现在,有了寻南的庇护,这两位姐妹花倒不用再担心其他人能利用控神之法来控制她们的心神了。

但,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方兴!

寻南曾经为梁家姐妹和她未来的命运有过隐约的担忧。不过,方兴表现出来的体贴,让她对方兴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她发现面前这个少年郎思维缜密,还会从旁人的处境思考问题,有着会替他人着想的为人。

由此,寻南不由暗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认他做弟弟,也不错呀……”

带着这份心思,她再次开口时,语气又有了一份微妙的变化,“姐姐知道的,你不用担心。她们两个身上的禁制,稍后姐姐为你破去,以后你自己想怎么做都可以,你可以布下属于自己的禁制,也可以给她们自由。”

“不过……”寻南有些迟疑,疑惑了半息,她又很快回答道:“不过,她们的记忆中并没有天狐的痕迹。如果她们两个人真的是天狐的话,脑中必有会有记忆。即便有人可以抹去她们的记忆,那也肯定有痕迹留下,可是现在连这些也没有找到。”

寻南的话说的虽然比较委婉,但是方兴与她心意相通,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方兴闻言惊讶道:“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她们两个人不是天狐?那刘不昭说她们是天狐的话,就是假的了?他这么做,可是没有半点诚意的呀!他冒险来我家,若是这份诚意都不能保证的话,那他的用心就很难说的!难道说,刘不昭前来商谈结盟的事情,就是一个骗局?如果这是骗局的话,那么二舅难道也是同谋之人?”

方兴心中一连数问,连他本人也被这一连串的想法逼出一阵冷汗。不过,身上的紫青圣德剑气很快就让他恢复了镇静。

感到体内有森森剑意欲喷薄而出,方兴暗道:“不是说我在一丈之内,便可以斩杀刘不昭吗?如果刘不昭真的有什么阴谋的话,等一下我出门就一剑劈了他,权当是试剑罢了!”

第十二章 爱咬人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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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心中思绪稍稍转了几圈,便又轻松了下来。

虽然没有能从梁家二姐妹的记忆中发现什么端倪,但是她们两人身上拥有刘家的子蛊,这个却是错不了的。而且梁梦紫身上的确也有上古真皇力量留下的禁制,仅仅凭这两点,梁家姐妹和东平刘家的关系是绝对洗脱不掉的。

梁家二姐妹到底是不是天狐,又或是和天狐有什么瓜葛。现在对方兴来说并不重要了。是不是天狐,这两朵姐妹花,都已经是方兴的人。这才是他得到的切切实实的好处。

方兴现在却是在想,要不要借助这个机会,直接斩杀刘不昭。

紫青圣德剑气的出现,让方兴信心百倍,自觉又有了一份面对后天宗师的底气。血屠巨凶惊天动地的一击,还有那百丈焦土的深坑,都给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在斩杀血屠巨凶的化身之后,方兴发泄出了心中的怒火。但是那种属于后天宗师的强大力量,还是方兴的心底留下了一片阴影。

这一次,在和刘不昭短暂接触之后,他心中对这个笑嘻嘻的胖子很是忌惮。同样是后天宗师,比起远在天边的血屠巨凶,满脸堆笑的刘不昭,更让方兴觉得像一条噬人的毒蛇。就连寻南也曾告诫过他——这个刘胖子是个十足阴人,一个正在算计他的阴人。

已经被一位后天宗师惦记的方兴,现在是在没有兴趣再被另外一位后天宗师算计。因此,在实力突飞猛进之后,方兴就想要先下手为强,一剑斩了这个妄图背后算计他的胖子。

“要不要这么做呢?”方兴想了想,便打算唤醒了梁家二姐妹,他还有话和事情要和这两个女人交代。

眼下,梁家姐妹二人,都躺在方兴的眼前。无知无识,并不知道方兴将要把她们卷入一场激烈的风暴之中去。

姐妹中梁梦紫的祖窍子蛊禁制,已被方兴用皇初紫元灵光破去。借住刘家以前布下的禁制,方兴能够稍稍对梁梦紫的心神施加影响,比如说使她昏迷,又或者是将她从昏迷中唤醒。

现在,方兴只是在梁梦紫的额头随手一按,一丝气息缓缓透入。方兴看到梁梦紫额头上,一色紫光忽闪不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了这控神的禁制之后,只是随意一举,方兴就已经解开了梁梦紫束缚心神的压制。再过片刻,梁梦紫就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不过,妹妹梁梦幽的昏迷,方兴就有点束手无策。他能感觉到这个丫头身体内的一切气息也被一重奇怪的力量禁锢住了。这丝力量有些熟悉,似乎就是方子正的手笔。

方兴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方子正在点晕梁梦幽的时候,也直接用其高深的修为,直接压制了梁梦幽的心神。这下,方兴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将她从昏迷中唤醒。

幸好,方兴的灵台心境里还住着一位上古真皇。有寻南在,方兴自然也就落得了一个轻松。这个问题,方兴便直接请教她。

这一次,寻南似乎给他出了一个并不妥当的主意,只听她轻笑道:“笨弟弟!你用手按住她的中、下两丹田的穴位,用你的皇初紫元灵光稍稍刺激她就行啦。”

这话说的是简单,但是好像现在横在方兴眼前的,却是一位正值妙龄的少女的胴【和谐之光】体呀!中、下两丹田的穴位,一处在这个女孩子的胸口,一处在腹部的脐心。在这个时代,这两处都可以说得上是女人的隐秘所在,现在要方兴这个大男人用手去触摸那里……

方兴迟疑了一会,心里闪现出寻南捂嘴轻笑时的娇媚模样。“她是故意的。”方兴轻笑了几声。就像之前装纨绔子弟,调戏梁梦紫一样,一亲芳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方兴也会不扭捏的回绝。只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这种带着暧昧色彩的任务,他也愿意欣然接受。

当下,方兴便大大方方的伸出双手,一手按向梁梦幽胸前的微微起伏处,另一手则乡下探向她的蛮腰。隔着衣裳,找到两处穴道之后,两缕劲气就伴着他身上的热息透体而入。

在方兴的刺激之下,梁梦幽随即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正巧看见方兴放在她胸口和腹部的双手,不由立即恼了起来。

这个丫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只见她咬牙切齿的盯着贴腹的手掌,张牙舞爪的向方兴展示了她娇蛮的一面。

梁梦幽在苏醒的第一个瞬间,便要激起身体内的真气,要想对着方兴的要害,来上一击撩阴脚。不过,方兴对她张口咬人的野性,却是记忆犹新。早有准备的他,按在她腹部的右手轻轻施力,真皇圣德之光震慑诸方有灵的力量涌出,便轻而易举的将她的偷袭化解了。

梁梦幽被方兴再一次按住后,犹自不肯泄气。她那对明媚的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方兴。身子扭来扭去,竭力反抗。

这时候,方兴的右手紧紧的贴在梁梦幽的腹部。而他的左手,此刻就更是在一个并不适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一个并不合适的地方。中丹田的穴道膻中,正处于女孩子胸前隆起丘壑的正中。虽然方兴已经竭力避免他的手掌触及到女孩子的要害部位,但是在这种接触这下,他还是免不了碰到一些他不该碰的地方。

而那种女孩子身上所特有的青春热力,就透过一件单薄的丝绸黄裳不断的往方兴的手掌心里钻,更往他的心里钻去。美妙的感觉传来,方兴一时间都隐约幻想到,她的身上就好像燃烧起一团火球,撩人的热力传来,引得方兴心里痒痒的。

看着梁梦幽眼眸流露出的痛恨色彩,方兴有点无奈,他也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多少有些类似乘人之危的淫贼,引起梁梦幽的挣扎也是应有之事。

这对同胞姐妹的确魅力惊人,娇躯无力的躺在他的眼前,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沉醉的媚惑气息。秀色可餐的一幅美景,摆在方兴的面前,老实说方兴也有一点动心。可是,他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给这两位女人展示这么一份急色的形象来呀!

拥有了对梁家姐妹的控神之术后,这对姐妹花对方兴而言,都将是他的盘中美餐,已经预定了将要落入他的魔掌之中。知道这一点后,方兴心中蠢蠢欲动的心思反而淡定了下来,更也不需要这般急色。

如果按照他的设想,和这两对姐妹花,交流交流感情,培养培养一下好感,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是眼下,寻南出得主意,显然让梁梦幽误会了。

方兴将左手从她胸前挪开,右手则改按为搂,直接揽着梁梦紫腰,不要她站起来捣乱。手揽腰,方兴一时间只觉得她的小腹平滑,蛮腰纤细,没有一点赘肉。感受着从她腰间传来的惊人的弹性和野性,方兴只觉得那种贴着肉的感觉棒极了。

梁梦紫依旧挣扎个不停,看见她这么不老实,方兴心头念头急转,觉得对付这样的丫头,还是要坏一点、凶一点比较有效率。于是,他恶狠狠的对梁梦紫说:“你还动?再动我就把你也拨光。”

方兴一边做出一份凶残的模样,一边示意梁梦紫去看她姐姐。想用她姐姐破碎的衣裳,让她明白——得罪了他的后果很严重了。

“再动,我就把你也拨得白白的,你知道了吗?”方兴凶巴巴的吓唬梁梦幽。眼光扫过梁梦紫的时候,却不由微怔。

不知在刚才的什么时候,梁梦紫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眼下她正用一双明亮的双眼,带着一份让人看不懂的冷静神色,静静审视着方兴。

看到方兴留意到她,梁梦紫侧过脸来,冷冰冰的对方兴说道:“我们不是刘家的天狐!”

这是方兴第一次和她如此心平气和的对话。看着她眼眸清澈若冷泉,挺直秀丽的鼻梁下,一双红唇泛白。几缕青丝凌乱的掩在脸颊上,更衬托出她脸颊的白皙。

方兴不由生出一丝怜意,他挑挑眉,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为何找你的麻烦了?你说你不是天狐,你有什么证据能让你自清吗?比如说……”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方兴竟失声‘哎呀’了一声。原来,姐妹花中的妹妹梁梦幽,乘着方兴和梁梦紫说话的空挡,张开小嘴,一口咬住方兴手臂。此刻,她正在哪里摇头晃脑的使劲呢。

方兴有些惊讶的回头看着梁梦幽,他没有想到这个丫头这么爱咬人。之前就已经咬过他一口了,现在还这样。

不过,方兴经过炼气第二重天的伐体之后,多少可以说得上是‘皮糙肉厚’。梁梦幽的修为被禁锢,单凭她的牙齿,连方兴的皮肤都咬不破。

方兴盯着梁梦幽的双眼,用好笑又好气的眼神,无声的谴责她,“你是小狗呀?这么爱咬人?”

和方兴的眸光相触,梁梦幽皱了皱秀气的鼻梁,做了一个鬼脸,好像在回应他的话:“就咬你就咬你!”

第十三章 温香软玉满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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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梁梦幽这般模样,方兴不禁失笑,心道:“果真是蓉儿房中的丫头,各个都这么疯疯癫癫,毫不怕生。”

他倒也没有和这个丫头置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举过肩,高高抬起。然而,梁梦幽却并不领情,依旧倔强着咬着他的胳膊,不愿松口。

之前梁梦幽是被方兴揽着腰,横躺在他的怀里。现在方兴缓缓抬手,而她咬着方兴的胳膊不肯松口,就像是一只馋嘴的小猫,被鲜鱼诱饵勾了上来。

只见随着方兴手臂的慢慢抬高,梁梦幽也随之双脚垫起。等方兴手高举过头后,她已是双脚离地,整个人都挂在方兴的胳膊上了。

梁家姐妹的双腿修长,身材高挑,和方兴站在一起,也只是差一掌而已。据方兴目测,若是按照前身的说法,他自己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六左右,而梁梦紫梁梦幽的身高最少也是一米七二,可以说的上是一位长身美女了。

眼下,这位长身美女,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女娃娃一样,气鼓鼓的盯着他,双手抱着方兴的胳膊,牙齿咬着方兴的臂肉。这还不算完,与此同时,她的小脑袋还在不断的左右摇摆撕扯,喉咙中酝酿着野猫般的愤怒嘶吼,好像打算要从方兴的胳膊上咬下一块肉才罢休。

不仅仅如此,她似乎还嫌咬得不够狠,一边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方兴手上,一边双腿在空中用力的蹬着,竭力要给方兴增添几丝麻烦。

梁梦幽的身材纤细,而方兴炼气之后,颇有几把子力气。现在他将这个丫头提在手里,感觉轻飘飘的。看着她这番娇蛮的举止,方兴有些好笑的前后荡起手臂,而梁梦幽就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紧紧的搂着他的前臂,任凭他荡起秋千,也不肯松口。

“这都不肯松口?”方兴有些讶然,不由笑道:“真是一只小野猫!”

梁梦幽趴在方兴的身上,胸口就压在方兴胳膊上。贴着黄裳,方兴感觉到这个丫头发育的已经有些模样了。只不过似乎胸前的沟壑比起她的姐姐来,还是颇有些差距了。

想到这,方兴忽然抬起头来,问梁梦紫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姐妹俩要比我大上几个月吧?”

梁梦紫双眸之中的厉芒,在此时已经尽数不见,唯留下那万古不变的泠泠冷光。她听见方兴的询问,洁白的贝齿咬着嘴唇,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方兴这时候才想起来,似乎在这里,一位妙龄女郎的年龄依旧是一个颇为禁忌的问题。他哈哈哈一笑,目光掠过梁梦紫的身体,正想要说些别的,却意外的听到梁梦紫开口回答道:“大三个月零三天。”

方兴猛的回过头来,眼中放着玩味的神采,梁梦紫态度的转变,让他微微有些吃惊。这样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问题,颇有些示弱,求好的意思。把握到这种微妙的不同,方兴心中一念而生,不由目光灼灼的盯着梁梦紫。当下只见她的神情依旧冷清,只不过身上破烂的一小衣让她多了一份窘意。

现在梁梦紫正半躺在白云铺设的地面,方兴临时为她打造的那份冰棺此刻已经尽数融化掉了。贴身小衣还有些湿漉漉的,只能裹住她的半边身子。缺少布料遮掩的两条修长白嫩的玉腿,就这样暴露在方兴眼底,奂发出惊人的诱惑力。

这种魅力是常人难以阻挡的,方兴见了也不免咽下生津,暗自吞口水。

感受到方兴炽热的眼神,梁梦紫脸上的寒意又盛。她以前就是梁家的嫡女,在家中就像是小公主一样的存在。即使是梁家破落之后,她来到方家,身份不同以前,但她依旧在方正宗的庇护下,骄傲的生活着。十几年来,也没有人胆敢这样无礼的冒犯她。

可是偏偏面前的这个人,她无比阻抗。她和天真娇媚不通世事的妹妹不同,梁梦紫作为方家的十三护卫统领之一,场面在外征伐的她,对世家政治颇为了解。因此,她在被方兴击昏之后,听到妹妹梁梦幽给她转述的几句话,当即便认识到她所面临的严峻危局。

方兴恶趣味发作,所说了那番有关‘天狐’的话,被梁梦幽完整的转述之后,在梁梦紫的心中引起了骇然巨波。梁家被刘家灭族之后,梁梦紫用一颗复仇的心,关注着刘家的所有讯息。天狐在东平八百里山河中的特殊涵义,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现在,她虽然不知道方兴为何称她为‘天狐’,但是一句话中所包涵的凶险,她却是明白的。方兴敢在包括方正宗在内的几位族老面前,对她装出一副好色登徒子模样来挑逗她,甚至对她大打出手,这其中透露出的微妙,让梁梦紫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自处。

然而,即便是这样已知身在屋檐下,可她心中因方兴眼神赤裸的冒犯而生出的恼意,依旧不得退散,只把她的双脸染得通红一片,又带着一片煞白。她咬着嘴唇,似乎这样能给她带来几份力量。她偏过头来,目光游离,躲过方兴的视线。双腿则微弓屈在胸前,两只手交叉抱着膝盖,挡住了那份外泄的春光。

这样无声的抗议,落在方兴在眼里,让他不由微微一笑后,心知这个冰山般的女人虽然态度软弱了一些,但是却还没有完全屈服。梁梦紫身上那份来自冰雪的美丽,让他不愿意就这么毫无美感的摧残花朵。

于是方兴收回了侵略的眼神,放过了姐姐,转头看着依旧抱着他胳膊使劲咬人的妹妹。方兴忽然发现,梁家姐妹一人若冰,一人若火,但是她们的性格里面都有着一种韧性和倔强。这对姐妹花中的姐姐因为这种性格,不肯对他开口求饶,而妹妹也因这种性格,使劲得咬他,不肯松口。

这种倔强的性格,对方兴来说并不可恶,相反他还比较欣赏。因此,梁梦幽现在的样子,落在他在眼里,也颇有几分可爱之处。方兴伸出右手弹了弹她的鼻子,取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咬人?”言辞就像是一个溺爱的哥哥正对这调皮捣蛋的妹妹说话。

梁梦幽白了他一眼,依旧皱着秀鼻,脑袋摇摆不停。直到这时,方兴这才感觉到被她咬着的地方,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被咬破了表皮。方兴吁了一口气,虽然梁梦幽要比他大上几个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心里把她当做稚嫩的丫头看待。方兴无奈的收手曲肘,索性将把梁梦幽搂在怀里,左手任由她咬,而右手则摸着她散在背后的秀发。

如果不是梁梦幽的双手依旧紧紧抱着方兴的胳膊不放的话,那么这幅样子倒很像是情侣之间的拥抱。

方兴摸着顺滑的秀发,手上被咬了一口的感觉也不翼而飞,一时间只感得温香软玉满怀抱,实在是轻松。他这是轻松了,可梁梦紫的心里却是犹如堆上了重重巨石。

‘天狐’的指责实在是太沉重了,若是被坐实的话,等待她和妹妹的命运,她简直无法想象。从昏迷中苏醒之后,梁梦紫一直在瞧瞧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以及身边的方兴。

她知道这座白云所制的密室,名叫落霞返照白云楼,是方家《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一门赫赫有名的神通。这门神通,虽然能聚云气为山水楼阁车马等外物,颇有玄妙之处,也为外人所称颂,但是在当今讲实用第一的东平境内,这门并不善杀伐的神通其实却并不受人看重。

在整个东平方家之中,唯有大家尊方子正才有闲情逸致练有此门神通。方兴能将她们姐妹囚禁在这里,这其中意义,对梁梦紫而言便如一道晴天霹雳——连方家久不闻事的大家尊都出手了,这个消息彻底打灭了她心中的一丝侥幸。

“难道方家的人真的都认同方兴说的话,认为我是刘家的天狐吗?”

沉默了一阵,梁梦紫没有等到方兴自动开口,心里的不安感又渐渐升起。方兴灼人的眼神和冷淡的态度,截然不同的冰火两面,让她终于不复冷清,心中忐忑不已。

梁梦紫侧过头来,郑重的对方兴说:“我不是天狐。”

方兴摸着梁梦幽的秀发没有说话,而梁梦幽听见姐姐的话后,也吞出口中肉,仰头对方兴宣示道:“我也不是!”

方兴垂首偏脸,看着那张娇媚中带着一丝稚嫩的容颜,不禁为她这种神态所吸引。梁梦幽脸上的肌肤白嫩,睫毛长长,晶莹剔透的眸子里能清晰的映出人影。鬓发凌乱,挺直而娟秀的鼻梁下,一双红唇就像是涂抹了一层透明的唇膏,显得娇润诱人。一线剔透口涎,从她的嘴角悄悄探了出来,连成一串,和方兴胳膊上的伤口连在了一起,更为她倍添媚惑。

这个丫头,看到方兴的眼神瞟了过来,呼了口气,把那缕‘白色的玉珠串’直接抹在方兴的身上。接着,她又‘哼’得一声,在方兴胳膊上挑了块肉最多的地方,狠狠得咬了上去。

第十四章 护花的压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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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丫头,看到方兴的眼神瞟了过来,呼了口气,把那缕‘白色的玉珠串’直接抹在方兴的身上。接着,她又‘哼’得一声,在方兴胳膊上挑了块肉最多的地方,狠狠得咬了上去。

方兴颇有一些她咬让她咬,我自抚美背的风范。梁梦幽凶残的一口也没有让他有半点动容,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梁梦紫,目光中带着探询的深意。

梁梦紫眸光颤了阵,她也怕妹妹这番不知轻重的举动会召来方兴狂性。这会看见方兴不以为意的神色方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她的心中也有一丝希望升起——似乎这个方兴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她双臂将身子裹得更紧了,迎着方兴的目光,一字一句的澄清道:“我们真的不是天狐!真的。”

方兴摸着梁梦幽的秀发,顺滑的手感,让他的心情颇好。听到梁梦紫的自我澄清,他笑了笑,挥手间,紫光闪烁即逝,梁梦紫身体内余下的禁制便被驱散。

随着方兴一个手势,梁梦紫感到久违的气息又一次在自己的体内活跃,这是天地灵气重新进入她体内的感应。梁梦紫不由对方兴郑重其事的道了一声谢:“谢谢。”

从十几年家族惨剧发生后,她就发誓从此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只依靠自己和那清冷的剑气照顾好妹妹。

之前,她全身劲气的运转被祖窍中的禁制所约束,致使长久以前她一直所依赖的安全感轰然崩溃,让她心头一片阴郁。虽然她脸上竭力表现自己的冷静,可是她在心底知道,自己的心手和背脊上到底都是汗水,心里也七上八下,全然没有一点着落。

现在,直到刚才那一瞬间,那份值得依靠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她的心底。

梁梦紫对方兴抿了抿嘴,算了一个感激的微笑,然而方兴随之说出来的话,却让她那道笨拙的微笑瞬间崩坍。

方兴给了梁梦紫一个甜枣之后,再一次赐予的却是毫不领情的霹雳。他看着梁梦紫,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给对方的心底狠狠扎下一根刺:“你说你不是天狐?那你和梦幽祖窍之中所藏有的刘家禁制又是如何来的?其中来自刘家请动的上古真皇之力又该如何解释?”

似乎为了打散梁梦紫眼中的疑惑和不信的神色,方兴拉着怀中佳人的秀发打了一个卷,在引来对方不满的哼哼的同时,他又一次控制了梁梦紫。

“挪开!”方兴低低喝道,梁梦紫祖窍内残留的禁制之力在瞬间内响应了他的命令。

梁梦紫在那一刹拉间,就感觉到有一种浑然巨力降临在她的身上,更有一种威凛的意志在她的心海里不断的威迫着她的心神。在她惊恐万分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双手正不听使唤的缓缓从膝盖前挪开,那先前遮掩的春光也随之流了出来,耀得方兴满眼春意。

不过,梁梦紫虽然年纪轻轻,但现在终究已是坐稳了方家护卫统领的宝座。又在外征伐多年,可谓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这种控神媚惑的力量,她也曾接触过几次。因此在恐慌了几息之后,她又很快定住了心神,暗自生出一份反抗的神念,对抗着摇摇传来的强横意志。

可是,让梁梦紫没有想到的却是她的身体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再也不听她的使唤了。即便她在心里焦急的不断鼓起力量,将要将双手重新拢在一起,但是这份努力始终无奈的失败了。

那道临空而来的强横意志,就像是她一切自由意志的终结者。梁梦紫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恐惧。这比当年家族覆灭,她和妹妹逃难时的恐惧还要更为深刻。她能感觉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似乎要不了多久,她身上所有的一切的反抗力量和念头都将被摧毁的一干二净,从此唯有屈服对面那个年轻人,对他的一言一语唯命是从。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沉沦在那片无可抑制的黑暗之中,梁梦紫的眼角就情不自禁的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就在这个时候,方兴的一声朗笑,就像是天际边的一道曙光,尽数驱散了她心头的黑暗,那道威凛一切的意志也随之离去。

梁梦紫身上一松,那份压迫的力量消失之后,她一下子瘫软在地,只是双手依旧倔强而坚定的拢在膝盖面前,阻挡着外人窥视的目光。

刘家人留下的控神禁制实在是恶毒无比!方兴能感到那份禁制是在梁家姐妹很小的时候就被布置在姐妹身体之内的。现在时间远去,那份禁制已经随着梁家姐妹的成长长大,而变成了一棵老树的根系,完完全全扎入二女的心神之内。

即便方兴现在对梁梦紫祖窍的禁制只能有一些粗浅的控制办法,但他确信仅凭这份禁制,他完全可以在片刻之内将梁梦紫的神智完全抹去,将这两朵姐妹花变成一对只知道吃饭睡觉的痴女。

幸好,方兴现在还没有这种想法,他连番引扰梁梦紫的心神,不是为了将这个女人便成一具毫无思想的肉体,而是想完完全全的征服她。梁梦紫在他重重威压之下,所展现出的那份坚强让他颇为欣赏。因此他在给梁梁梦紫留下深刻体验之后,便又将那份禁制之力收回。

看到梁梦紫即使是全身酥软无力,但是双手依旧坚定的护在膝前,方兴点了点头——这样的女人,他的确很是喜欢,对她的占有欲望也愈发的浓厚了。手握控神之法,方兴当仁不让的暗忖道:“这样的性格独立的女人,与其被人暴殄天物,倒不如让我来做一个护花使者。”

于是,方兴对梁梦紫温和说:“这份禁制的惊人伟力,你已经看到了吧?刘家的后天宗师刘不昭就在外面,这份控神之术就是他亲自送给我的。你们姐妹俩天狐的身份,也从他口中得到了证实。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这一刻,不仅仅是梁梦紫眸子里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绝望的,就是连那个‘没心没肺’只会埋头苦咬方兴的梁梦幽也抬起脑袋,露出了满脸的惊愕神情。刚才方兴那份威迫之力虽然只是针对梁梦紫一人,但是她和姐姐心神相连,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份源自无法抵御的绝望。

“我们才不是呢!”她不满的叫了一声,然后拼命的在方兴怀中挣扎,不停的捶打的方兴的胸膛。

方兴松开揽着她蛮腰的手,梁梦幽立马蹦到她姐姐的身边,搂着她的姐姐,对方兴不满的嚷嚷:“我们恨不得把刘家人都咬死,怎么可能是他们家的天狐了?你难道和猪一样笨吗?”梁梦幽张张嘴,还要说写什么,可是却被她的姐姐捂嘴堵住了。

梁梦紫悲哀的摇了摇头,制止了妹妹的怒骂。她和妹妹不同,身为方家权势人物之一的她知道世家大族之间的争斗有多么的残酷。别说她们身体内部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禁制,就是没有,可一旦染上了这种奸细的嫌疑,等待她们的命运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世家争斗,世家子之间或许还有几分宽容和风度,但是对于内贼,“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却是州郡各大家族的铁律。对家族的忠诚不容玷污!背叛宗庙、背叛血缘、背叛家族,唯有死路一条!

现在,她和妹妹,正是站在这悬崖边。只要有一个人再伸手轻轻一推,她们两个人就要坠落到那无底的炼狱深渊。到那个时候,别说春光外泄为人所眼红,就是一身清白之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

想到那种可怕的未来,梁梦紫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狠狠的咬住下唇,眼神中透露出坚毅,缓缓地直起身来。在方兴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她挥手招来一片青色云气,给自己披上了一件青衣云裳。

这让方兴有些失望,又有着兴致高昂。在梁梦紫站起来之后,他原本还以为这个女子在忽逢剧变之后,会褪下贴身一小衣,用那天赐的美色诱惑他。可是眼下看,梁梦紫坚强已经超出他的估量,这不由让方兴对她又高看了一分,心中多了一份怜意。

而梁梦幽却是一身修为被禁锢,只能听着小胸脯,凶巴巴的看着方兴。方兴摸摸被她咬伤表皮的两处肌肤,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他现在终于醒悟过来,他之所以为会对梁梦紫抱有那份旖旎的幻想,正是因为这个丫头!

梁梦幽这个丫头之前控制她姐姐的身躯对他回眸一笑,让方兴难以忘怀。故而现在他才有了对梁梦紫那份暧昧的幻想情愫。

想到这里,方兴忽然心中一动,觉得梁梦幽这个丫头前后表现不一。她之前那种带刺玫瑰般的火热魅力,哪里是现在这样不解风情的幼稚所能比的。

心里一阵思索后,方兴在心底暗自问寻南道:“对那个丫头,你做了什么吗?”方兴晓得梁家二女身上禁制,都是刘家人请动寻南的力量后布置的。寻南对这两个女人心神的控制,不仅仅远胜刘家的控神之法,更比起方兴那种粗浅的控制手段高明无数倍。因此,一感到梁梦幽有异,方兴便怀疑到了寻南的身上。

面对方兴的疑问,寻南倒也不否认,她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宛若一个蛊惑人心的绝世妖姬一般妩媚的笑:“姐姐还以为你喜欢这种傻乎乎有点反应迟钝的纯情可爱少女了。”

方兴有点头疼的抽了一口气,他现在和寻南正处于一种亦师亦友的微妙关系之中,面对这样一个‘大姐姐’,他还是颇感压力很大。

第十五章 女皇姐姐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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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感到压力很大,便咳嗽了一声,掩饰脸上的一丝尴尬。他转变话题道:“你怎么做到的?你这样做会不会对她们的神智产生什么不可恢复的损伤?”

他对梁梦紫、梁梦幽姐妹俩的感觉都很不错,并不希望这两个颇有性格的女孩子会因为寻南的控神之术而受到伤害。

寻南轻笑着向他保证道:“不会的。姐姐知道弟弟死后个怜香惜玉的人,所以对这两个丫头格外的小心。现在梁梦幽的稚嫩呆傻的表现,只是她人格中的一种罢了,现在姐姐只不过将她维持在这种性格而已。对梁梦紫,姐姐也只是在你刚才打动她心神防线的时候,在她的心底种下了一颗爱慕之情的种子罢了。这颗种子现在只能让她看见了,觉得安全,觉得可靠,其他的还需要你继续努力才行呀。”

‘爱慕的种子?’方兴无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寻南才好。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现在很是微妙,虽然在灵台心境中,定下的是一种方兴占住了强势主导地位的互助互利的盟友关系。但是在现实中,寻南却往往能够利用她大姐姐的风范将方兴吃得死死的。

方兴并不虚伪,梁家二姝这样的姐妹花摆在面前,的确很勾人,他也很想拥有她们。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方兴前世作为一位宅男,在感情上面还颇为纯情。这一点,直到一百多年后,来到这青萝琉璃界也没有丝毫改变。

现在寻南的举动,活像是在给他拉皮【和谐之光】条,好像玷污了他心中对爱情的纯洁幻想,让方兴心中怪怪的,有点难以接受。

方兴再看梁梦紫的时候,梁梦紫的眸光依旧冷冷清清的撒在他的眼底。可他的眼神之中却已经多了一份暧昧之色——他总想从梁梦紫的脸上瞧见出那份潜藏的爱慕。

寻南在心里暗自偷笑,方兴如此心痒正是她想要看见的。曾经以一介女流之身统御南方百凤部落的她,自然知道该怎么不露声色,又不用委屈自己的勾起男人的心火。

梁家二姐妹是她在方兴身边发现的第一对女人。把这对姐妹花栓在方兴身边,又把方兴的心栓在这两个女人身上,这就是她的计划。

“对不起呀,梁家的小丫头们,姐姐利用你们啦。不过这样子,对你们来说也是如愿以偿的找到自己的良人了。”寻南在心里暗暗的说着。

梁家二女,尤其是姐姐梁梦紫的坚毅性格,让寻南也是极其欣赏。如果这是在千百年前,寻南肯定会要将她塞入自己的近卫女侍里当贴身侍从,但是在此刻,寻南只能遗憾的将她推给方兴。因为她也是一个女人,方兴身边的女人越多的占住了他的视线,她就越安全,不用担心某一天方兴会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

心里带着几分歉意,寻南对方兴道:“我现在发现梁家姐妹的心神很奇怪,似乎天生通灵。她们彼此之间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不仅仅是记忆可以共享,就是感情也可以变得一摸一样。甚至可以在近距离内,心神自由转换,同一个身体可以一会是姐姐,可以一会是妹妹,这很神奇吧?如果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幻想,在她们身上挖掘出来哦。”

对寻南这番露骨的诱惑,方兴唯有装出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龇牙苦笑,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寻南的这番话的确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方兴不晓得寻南心里打的鬼主意,他在细细瞧过梁梦紫后,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爱慕之意后,这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再继续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便对寻南说:“先不说那些了,你也不要给她们加什么感情的种子,一切自然就好。”

接着,他又问道:“你在她们的记忆里翻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那眉心祖窍的禁制,有什么进展了?”

寻南倒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她听见方兴询问,便献宝一样的说了出来:“有个很有趣的事情,在她们的心里有一个怪叔叔的形象很高大,你猜是谁?”

“是谁?难道刘不昭?或者是方正宗?”方兴随口猜到,在他的脑海里唯有刘不昭和怪叔叔的模样有些类似。至于方正宗则是他猜想的附带品,只是随口加了上去。

“答对了,就是刘不昭那个胖乎乎的家伙!”

寻南笑着回答道:“想象不出来吧?就是刘不昭装作一位怪叔叔在她们祖窍中布下了禁制。如果你能打破这个怪叔叔在她们心里的高大形象的话,她们一定会情不自禁的将那份崇拜感情寄托在你的身上的。”

方兴挑了挑眉,有些吃惊,便让寻南为他细细道来。在寻南的详细解说下,方兴这才晓得,原来梁家二姝竟然傻乎乎的被刘不昭那个死胖子蒙蔽了十几年。

刘家的布局在十几年前,梁家姐妹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了。梁梦紫、梁梦幽这对双胞胎,生时连体,有夭折之险。正当梁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忽然出现,在死亡的边缘救下了梁家姐妹。这位神秘世外高人,自然就是刘不昭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不昭在梁家二姝的眉心祖窍处种下了子蛊,又以上古真皇之力布下控神禁制。

此后多年,刘不昭时不时以世外高人的形象出现在梁家,在幼小的姐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记忆。

而十几年前,刘家以强求法器的借口大举进伐梁家,一举屠灭梁家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将梦紫、梦幽送入方家,以苦肉计奠定梁家二女在方家的独特地位罢了。那时候,又是刘不昭亲自出手,一路布置假象将梁家二女送到了方家,这一举不仅仅骗过了方家的耳目,也骗过了梁家姐妹。

“刘胖子真是个阴人!”方兴听完寻南的讲述后暗自评价道。作为一个从阴谋论喧嚣尘上的世界来到青萝琉璃界的人,将事情往坏处想,是他的本能反应。因此他在将故事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猜想到刘家人的打算。可是梁家二姐妹却并不能这样思考,所以她们两个到现在还是傻乎乎的被刘不昭蒙在骨子里。

方兴一回想到刘不昭满脸笑容,轻易的将梁家二女的控神之法送给他,就不由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这个人真狠毒啊!不仅是对他人狠,对他自己也狠。当年为了这件事,刘家费了那多劲,杀了那么多人。现在他眼都不眨,一句话就将这些都送给了我。而且还要和我方家结盟,这个人真是心智深沉的枭雄一流人物啊!”

对这种做人做事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人,方兴深恨之。因此也顾不得和他说话的正是一位女士,直接在心里粗声粗气的说:“不过为了将一只狐狸送进方家,就要杀尽一个世家土豪的满门,这个世界还真是无法无天啊,刘不昭也不怕生儿子没屁【和谐之光】眼?”

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话太过粗鲁了,方兴咳嗽了一声,又说道:“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要我去拆穿刘不昭的真实面目,做梁家二姐妹的大救星?”

寻南没和方兴计较他的粗口,闻言点了点头说:“打破旧日的偶像,建立的属于你自己光辉形象的主意很好吧?”

方兴目光跃过梁家二姝的身影,投到那白云墙壁上,盯着那一片素白,他对寻南道:“这两个人迟早都是我的,所以我并不着急这个。我现在更想要是——该如何杀了刘不昭?”

听完梁家姐妹的遭遇,刘不昭这个人的心机和毒辣,都已经给方兴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并让他心中深深的警惕。现在这个狠人已经在算计他了,如若不斩杀此僚,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方兴怎能睡得好?

寻南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中,与方兴同身共体,自然能感觉到方兴心中的决意。对方兴的决定,寻南深有同感。只不过,相比方兴的急切,寻南则要淡然的多。

她对方兴说道:“不要着急啦,这个人迟早也要除掉的。只是这个人狡猾的很,你现在还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即使你拥有紫青圣德剑气,可是以你的灵识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它的威力来。我还是建议你在踏入通神境界,转灵识为神念之后,再动手除掉他。”

方兴心里对这位大姐姐的意见极为看重,现在听到她的话不免有些不甘,他皱眉道:“这个人现在盯上我了。我若不抢先下手,以他的修为和势力要刻意针对我的话,那可就是麻烦大了。”

寻南又体贴的安慰道:“姐姐在黄玉方印中存身多年,对刘不昭这个人也比较了解。姐姐知道对他而言,刘方两家结盟,才是他现在的头等大事。在此之前,他虽然有些算计你,但是也不会贸然动手的。你的全身劲气还没有完全转为紫青圣德剑气,《宝光寄灵秘经》中的漏洞,姐姐也还没有能为你补全,你既然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一位后天宗师,那又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寻南和方兴同身共体,她对方兴安危的关注比方兴本人还要强烈。方兴是她等了一千多年才等到一位‘弟弟’,她岂能让方兴去冒险呢?于是,她苦口婆心的劝说方兴:“你身负天地眷念,又有七色琉璃光在身。比起那个粗鄙的刘胖子不知要尊贵多少,前程更是远大。何必在你还没有成长之前,就要亲身犯险呢?”

生怕方兴一时冲动的去找刘不昭的麻烦,寻南在劝说了几句之后,又充满诱惑的对方兴说:“好弟弟,如果你听姐姐的话,姐姐就给你许诺,为你送上一件神秘的礼物哦!”

第十六章 牵我的手跟我走

正月十五,今天就是传统意义上春节的最后一天了。哈哈,大家汤圆吃饱了没有?祝福各位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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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迈入通神境界之前,不去冒险的话,姐姐可以送给你一份神秘的惊奇哟!”寻南就是这么用充满诱惑力的言语向方兴许诺的。

方兴对寻南所说的礼物很是好奇,可是他再三追问,寻南还是守口如瓶,只是和他打着哑谜,不肯透露半点内幕来。而寻南越是这样故作神秘,方兴对她用诱惑语气说出来的神秘礼物也就越发的好奇。他的心里甚至想入非非的生出许多旖旎的臆想画面。

在寻南反复的劝说下,方兴经过再三的权衡,最终在冒险斩杀一位后天宗师和接受一位上古真皇姐姐的神秘礼物之间,选择了后者。

其实,方兴对刘不昭的杀意,一部分是出于未雨绸缪的警觉,另一部分则是源自那种击败高高在上的后天宗师所带来的成就感。现在心中那份警觉为被对自身安全的忧虑所取代——老实说,在经过了漫长的黑暗禁锢之后,方兴本人也是极其在意他这一次的生命。在这一点上,方兴和寻南无疑是同一境地中的难姐难弟。

也正是这种对自己生命安危的强烈关切,让方兴在不可抑制的生出对刘不昭的杀意后,还能暂时压下心中那种杀死潜在敌人的冲动。而那份击败高强对手的成就感,则是败给寻南姐姐神秘礼物的裙摆下。

方兴终究还是同意了寻南的意见,决定暂时不要去招惹刘不昭,等到时机成熟后,再干净利索的击败此人。

这一番交流之后,寻南对方兴放弃冒险的举动很是满意,而方兴则是对寻南的神秘礼物充满了期待。他们两个人的私下对话,虽然说来话长,其实在梁家二姐妹眼中也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罢了。

梁梦紫为妹妹拭去嘴角残留的口涎后,再抬头看方兴时,方兴已经从寻南处要到了许多有关她们姐妹的情报。

心满意足又底气十足的方兴,看着面前搂抱成一团的姐妹花,心里很是快活。眼前的一幕对他来说,极其赏心悦目。于是他双手一挥,颇有豪气的对梁家二姝说:“你们俩个是不是天狐,现在并不重要。现在重要是家族认定了你们姐妹俩就是天狐,而更重要的是现在你们俩个人的控神之法都掌握在我的手上。在这个家里,也唯有我能帮到你们。这个道理,你们懂吗?”

梁梦幽现在果然是一副傻乎乎有点反应迟钝的纯情可爱少女模样。她听见方兴牛气冲冲的话,想都没想,立马秀鼻一皱,翘着嘴唇,气势汹汹的对方兴摆了一个鬼面:“我才不信呢!等一下我就要正宗伯伯打你的屁股!”

方兴哭笑不得,只能无视了她这番幼稚的傻话。他微微偏着头,两眼眯起,审视的打量着梁梦紫的举动。

梁梦紫并没有让方兴失望,她先是爱怜的摸着妹妹的秀发——刚才她的在方兴怀抱中卖力的挣扎和方兴的抚摸,的确是将这个丫头的发束弄乱了不少。梁梦紫一边为妹妹整理发鬓,一边也在心底整理着自己杂乱的心思。方兴的话,她信了!梁梦紫并不认为方兴会在这件事情上骗过自己,那份来源自灵魂深处的约束感也让她明白——自己的心神中的确存在着一份恶毒的禁制。

她现在还没有想通,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在她的心神之中,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布下禁制。对这个人,她恨得立马将他找出来,当场劈死!可是,现在的局势却容不得她再去仔细推敲和琢磨。方家的怀疑就像是在她和妹妹的颈脖上悬空停留了一柄断头利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至于梁梦幽现在颇为稚嫩的表现,则并没有引起梁梦紫的担忧。她的妹妹时常会变成这么一副傻兮兮的摸样,这个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梁梦紫叹了一口气,她在方家最大的靠山——方正宗,现在已经不能再为她遮风避雨了。之前,方兴当着方正宗的面,冒充纨绔子弟调戏她的时候,方正宗没有出声阻止,这已经能够说明方正宗在此事上的态度。

现在她面临的问题就是:方正宗靠不住了,那她们姐妹俩又能去依靠谁呢?难道真的唯有去依靠方兴吗?

梁梦紫匆匆把妹妹头上凌乱的发束收拾好后,又再次抬起头来。她迎着方兴的目光,大大方方的笑着。她目光依旧清澈,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慌张或献媚,“唯有靠你吗?你凭什么敢这么说呢?难道你比正宗伯伯还要强吗?如果家里真的要把我们姐妹两个人当成刘家的天狐处置,你又能护住我们吗?”

方兴哈哈大笑,梁梦紫这样的话,虽然有些和他顶撞的意思,但是其中的那丝软弱却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在心里感叹着,“像这样的女人,终究还是要有一个男人作为她们的依靠呀。”

从方子正将那枚黄玉方印抛给方兴后,梁梦紫、梁梦幽就等同于他的私人财产了。而方兴则对自己人一贯护短,以前他可以为了赶走纠缠竹儿的二管事等人,怒而泼墨。现在也自然可以为梁家这两朵姐妹花,遮挡一些风暴。

能在自己的羽翼下护住这样的佳人,方兴倒是极其乐意的。他也不介意在梁家二姝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于是方兴在一阵朗爽的大笑声后,又对梁梦紫说:“我的人我当然是要护着!你打定主意要做我的人了吗?”

梁梦紫听方兴说得这么坚定,好像是她们姐妹一定会落入他的手掌一样,心里又是一阵忐忑。而她的妹妹则没有她的这份担忧,她正对方兴比划的口型。方兴稍稍留意了一下,那口型好像是在说:“你好没羞呀!”

方兴摇了摇头,心里下决心,以后不仅要把这个小丫头的屁股打的红红的,还要狠狠地揪一揪她的小脸蛋。

他缓缓吐气吸气,又开口道:“对我来说,是不是天狐不重要。你们只要是我的人,那过去的一切自然也就一笔勾销,家里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梁梦紫闻言眸光亮了又亮,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单她自己并不怕家族的处置,对她而言,如果真的面临死亡的威胁,大不了就逃出方家好了。

作为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体内又藏有家族的祖传法器,梁梦紫还是有信心逃脱方家随之而来的追捕。然而唯一让她揪心和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妹妹。如果事情真的败坏到需要逃命的时候,她这个傻妹妹却绝对难以逃过方家的凌厉反击。

梁梦紫和妹妹相依为命多年,丢下妹妹独自逃生她做不到!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放弃自己逃命的机会,为了她和妹妹,抓住方兴这颗救命草。现在她听见方兴对她的承诺,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趁着梁梦紫心神松懈的一瞬间,方兴笑着在她的心理投下了一块巨石,“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们对我说了。你就说一说,那个黑衣怪叔叔的事情吧?”

黑衣怪叔叔自然就是刘不昭了!他装神弄鬼,扮演一位神秘世外高人在梁家二姐妹心中留下的高大形象,方兴一定要将其打碎,并摧毁的一干二净!从而让这个两个女子彻底的将身心寄托在他的身上。

这番话梁梦幽听到后,满面惊讶,不过这个傻丫头并不能理解到方兴话语中的深意,她当下只是嘟嘟道:“你怎么知道怪叔叔的?”

而梁梦紫却是浑身一颤,听懂了方兴言语中想要表达的内在汉译。方兴这句话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即使是她脸上冷静维持的再好,在此刻,也被方兴将所有的掩饰统统摘下,只留下一片女人所特有的无助和娇弱。梁梦紫只好放下一切掩饰的表情,只将求证眼光投向方兴。

方兴抿嘴点了点头,无情的证实了梁梦紫心中的猜想。于是,梁梦紫在妹妹困惑不解的目光中怔住了。

梁梦幽还不知道其中发生的变故,她躲在姐姐的身后,用脸蹭蹭姐姐的美背,最后干脆整个身体都贴在姐姐的身躯上。她和梁梦紫已经很久没有相聚了,现在和姐姐拥抱在一起,身体相触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啊。

这个丫头一边旁若无人的做着种种暧昧的动作,一边嘴里还直嚷嚷,“姐姐,你干嘛呀?为什么不抱抱我呀?”

方兴无语,在心里对寻南喝问道:“这不会又是姐姐你做的好事吧?”他是觉得寻南再三用这个丫头挑逗他,这太过分了。

寻南却连忙否认了方兴的责问,“她们俩本来就是喜欢这么搂搂抱抱,姐姐可没做什么。”

方兴可不相信寻南的狡辩,这种事情若不是他这位大姐姐暗中控神所致,就怪了呢!

就在这时,梁梦紫突然从梦游状态回过神来,她略有些脸红的扭身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在看妹妹时,她的眼中那份的宠爱难以掩饰。

可当她转身回过头来时,正好对上方兴向这头投过目光。两人对视,方兴看出了她目光中潜藏的那份炎热的怒意。

“真的是他吗?”梁梦紫不想被妹妹听见她和方兴的对话,便暗地里给方兴传音道。

方兴微笑着点了点头,梁梦紫眸中炎热怒意再反复沸腾之后,终于沉凝为一片冰冷杀意,“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哈哈哈!”方兴笑了起来,他知道梁梦紫这样毫不掩饰的表达她的心声,这是在对他交心呢!

方兴站起身来,走到梁家姐妹的跟前。他伸出双手,对着姐妹花说道:“来,牵着我的手,跟我走。我带你们去看怪叔叔。”

第十七章 一笑虏获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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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紫心中的愤怒和仇恨,方兴能理解一二。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旦被身边最信赖的人背叛,那么往日的所有恩情都会在一瞬间内化作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前爱得有多深,现在就会恨得有多狠。

之前,方兴为梁梦紫带来的,便是这种能让人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的催化剂。长久以来在心中形象无比高大的神秘高人,原来就是在她们祖窍内布下心神禁制,要将她们姐妹变成两具毫无神智的肉躯的贼人!

刘不昭所扮演的神秘形象的崩溃,对梁梦紫而言,更是一种心中理念的崩溃。这种反差到极点的颠覆,甚至可以将一个平常人摧残到疯狂。而梁梦紫能在怒极生恨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的这么冷静和克制,已经实属难得了。

方兴伸出的双手,摆在梁梦紫的面前,既像是溺水者所渴求的救命草,又像是一种带着暗示的邀请。

梁梦紫看着方兴伸到她面前的双手。那张手,手心向上摊开,有点瘦,但是在她的眼前却是丝毫不动,就好像是有人用钉子将他固定在那里一样。连手心的纹路,都在她的眼中历历在目。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着头,略带些惊奇的看着方兴的面容。那张还带着一丝少年郎所特有的青涩的脸庞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方兴的眼睛本来就比较狭长,现在微微眯着,在修长浓密的双眉映衬下,更显得有几分狭长。他眼角好看的略略翘起,黑色的瞳孔内藏而不外露,神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视。

梁梦紫听说,拥有这样眼睛的人,天生爱恨分明,受恩必报,重然诺,守信用。她不知道方兴会不会是这样的人,现在她只是觉得那双眼睛中透露着一种独特的神韵,一种十分超凡脱俗的信心和认真。

“他是认真的!不是在戏耍我的感情!”

梁梦紫的眼中,在那一瞬间里露出了一份困惑的神色。她心底有些好奇这个一鸣惊人的少年,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获得了这么大的信心,让他现在看起来格外的信心饱满。

梁梦紫又在心里,将面前的这个小男人和过去那个方兴的形象暗自比较了一下,这会儿,她才赫然发现,和方兴一身突飞猛进的修为同样成长起来的,还有他的心境。似乎这个人已经学会了怎么去做一位吞云吐雾的炼气士,更学会了怎么去做一位世家子,掌控她和别人的命运。

盯着方兴手心的那些好看的纹路,梁梦紫忽然想:“这个人,现在不正是将我们姐们俩摆布在手心中吗?”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自祈祷,希望传言所说的,会有一些可靠之处——拥有那双好看的眼睛的方兴,会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在梁梦紫陷入沉思的时候,她的妹妹梁梦幽躲在她的身后,缩着脑袋,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得看着方兴的手。梁梦幽磨着牙,眼光时不时瞄到方兴的脸上,似乎在判断哪一块的肉更多更值得她狠狠的咬下去。

方兴唇角向上翘起,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梁梦幽现在只是个单纯的傻丫头,这自不用去说。而梁梦紫现在则没有丝毫的力量,能够抵抗他的要求。

除了他之外,她们姐妹俩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依靠了。宠她们,把她们当做宝贝的正宗族老,即使是有心救助梁家姐妹,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了。在方子圣强势回归后,方正宗处境艰难,能维持住他自己的势力就不错了,更何谈拉她们一把了?

至于其他人嘛。方信医在梁梦紫可能死掉的时候,只是感叹青霜剑气从此就要失传了。对她会受到怎样可怕的遭遇毫无兴趣,更别说会出言救下她们了。现在能帮到梁家姐妹的,唯有方兴。故而方兴伸出手来,自信满满的等待着这对姐妹花的投降。

方兴也知道事情要分缓急,梁梦紫皱眉思索的时候,他没有催她赶快下决定。他晓得现在该是给梁梦紫一丝思考的余地。只有在思考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其他退路之后,她才会放下其他的心思,乖乖的跟他走。

密室内的空气呆滞了那么几息后,梁梦紫的眸光忽然又坚定了起来,她拉起妹妹藏在她身后的手,紧紧的握着。然后她带着一丝决然的神情,将她们的手,一起放在方兴的手心上。

“噢耶!”在梁梦紫将她们姐妹俩的双手交给方兴的那一瞬间,方兴在心里兴奋的挥舞着拳头,高声叫着:“梁家二美攻略达成,耶!”

梁梦紫屈服了,方兴开心的连心底隐藏多年的前世性格,也流露出了不少。难怪他这么兴奋,在这段时间里,他用力用智,软硬皆施,终于使得这个性格坚强的女人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梁梦紫这个举动,虽说是她对方兴退让的一小步,但对方兴来说,却是他成功撬开她心底防线,俘虏美人身心的一大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方兴能牵着她的小手,那以后,这姐妹俩还能逃过方兴的狼口不成?

“走吧,跟着我,我带你们出去!”

方兴握着梁家姐妹的玉手,感受着手心中的那份细腻体会,脸上笑颜绽开,那两只眼睛眯得更加厉害了,这为他添显了几分深沉的感觉。

梁梦幽的小手,被方兴抓住后,她还很不老实的扭动了几下蛮腰,很不高兴的哼了哼。但在姐姐严厉表情的威慑下,她最终还是皱着鼻子,老实得被方兴牵着手,领了出来。

……

……

密室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连空气也格外的新鲜。

方兴一手牵着一个,从密室中走了出来。天际边的夕阳,映着云霞红彤彤的,宛若梁梦紫的脸蛋。

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被方兴拉着手,梁梦紫柔软下来的心里也多了几丝羞涩之色。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脑袋也低垂了下来,两眼盯着脚尖,不敢抬头看人。

梁梦幽傻兮兮的不懂这些,被大大小小的眼睛盯着,她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好意思。相反,她的一双大眼睛还在人群中左右扫着。

“怪叔叔?怪叔叔人在哪里啊?”在人群中没有发现心中的怪叔叔,这个丫头便傻乎乎的问方兴。

“你待会就知道了。”方兴呵呵一笑,目光从众人身上溜过。让他奇怪的是,在人群中还没有找到刘不昭的身影。

不过,外面的人并没有减少,相反现在不仅,护卫统领中多了一个方五。甚至在这所神通所形成的阁楼里,还多了数名玄衣女侍,或手捧香茶,或手执食盒,侍奉在一旁。

这么一副景色,就好像是寻常人家的聚会,没有半点东平两大豪门秘密会晤的紧张气氛。不用说,这肯定又是方子正的手笔,唯有他才会有这种闲云野鹤的情致。

果不其然,方子正又一次手捧茶杯,对方兴招手示意,“来来,这里有上好的马坑名茶,你刘叔叔特意从南边带过来的好茶。兴儿也该尝一尝,这可是你刘叔叔的好意。”

方兴听了方子正的这番话,觉得大舅的话中别有另外一重含义,只是他一时还没有领会到。

而他的二舅就要严肃的多,看到方兴拉着梁家二女走了出来,方子圣便抬头问道:“如何了?”

从方兴出现之后,方正宗的目光,一直紧张的在梁家二姝的身上扫了又扫。好像是在担心,和方兴同处一室的梁家姐妹,会被方兴吃掉一块肉似的。在看到姐妹俩脸上并没有其他异色之后,方正宗总算松了一口气,他随后也不甘示弱的问道:“怎么样?刘不昭的东西是真是假?梦紫和梦幽都还好吧?”

梁梦紫听见方正宗的话,身子微微颤抖,方兴能感觉到手心里那双小手都在往回缩。

方兴递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手上暗暗用劲,却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不肯有半点放松。就这样,在方兴的主动下,他们手联手,手心贴着紧紧的,彼此传递着对方的体温。梁梦紫终于在这种支持下,恢复了镇定。

只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敢抬头,生怕遇见方正宗的目光。她这么一副样子,大异如她往日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变得好像是一个误委身他人的女孩子,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一般。

梁梦紫的小手柔若无骨,方兴轻轻的捏着,能体会到那一种能让人深陷其中的美妙。方兴咳嗽了一声,从那阵旖旎中挣脱开来,正欲说话,却意外的看见,在两个站在一起的玄衣女侍腰间,忽然钻出一张胖乎乎的脸来。

这赫然正是刘不昭!方兴定眼一看,原来这厮竟然躲在两位女侍的背后,和一个身着蝉翼薄缕,打扮妖艳的女人卿卿我我,连脑袋都埋在那两座高耸的山峰深渊之中,难怪方兴一时间没有发现他。

现在,刘不昭知道方兴来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将脑袋从女人的香怀挪了出来,探出脑袋咋胡咋胡的喊着:“我的诚意怎么可能有假?看那姐妹俩的模样,方兴比我刘胖子还懂的享受呀。”说完,他又抱着怀中的美人狠狠的啃了一口。

世家大族常以美姬招待贵客,这种情况方兴以前听说过,但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心里冷笑,刘不昭的形象越是不堪,就越对他收服梁家姐妹的身心有利。

方兴朝两位舅舅拱了拱手,又对两位族老颌首致意,然后,他手指刘不昭,对梁梦幽说:“瞧,那不是你的怪叔叔吗?”

第十八章 伊人若剑秋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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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幽皱起可爱的眉毛,嘟嘟道:“不像啊,怪叔叔没有这么胖呀?”

刘不昭面对方兴的指认,不由微微一怔。方兴能发现他就是梁家姐妹记忆中的神秘世外高人这一事实,他并不感到惊奇。一旦梁家姐妹发现了她们祖窍内的禁制,联想到那位世外高人,也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方兴对梁家姐妹的掌控会这么的快。原本按照他的设想,凭借黄玉方印对梁家姐妹的威压,方兴能在一时半会使得这两个女人表面上听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却不料,方兴在这么短短的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触及到梁家姐妹心里如此隐秘的记忆深处了。

“这个小子,还真有一套!也不知道在那密室里,他是怎么让这两个丫头如此老老实实透露心底隐秘的?嘿嘿,瞧这对姐妹花长大后的周至模样,这个方兴的艳福不浅呀。也不晓得,刚才他在密室里有没有好好享受一番?”

刘不昭心里闪过一丝羡念,将怀中的娇艳美人推开。离身前,那双肥手还不老实的在那胸前高耸的肉.峰上捏了一把,引得妖艳的美姬又是一阵娇笑嗔怪。

十足过了一把手瘾,他方才恋恋不舍从美人身上挪开了眼珠,对着正皱着小眉头,一脸困惑的梁梦幽,呵呵笑道:“小猫,你不记得叔叔啦?”

随着话音出口,他那张胖乎乎的肥脸也在一刹拉间变成了一个面容清瘦,留着三尺胡须的中年男人的面孔。

梁梦幽一见着刘不昭变化出的面容,便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耶?怪叔叔,你怎么在这里?还变成那么一副胖乎乎的样子呀?”

她这么一副傻模样,让方正宗无力的以手捂脸。他一直就知道梦幽这个丫头有时候喜欢犯傻,可是这一次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她这一句话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罪证确凿!一句话就坐实了她们和刘家的牵连,这下他还能说什么?方正宗也无奈了,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道:“罢了,罢了!就让你这个傻丫头跟着方兴多受点苦头吧。那个方兴身边的女人还几个,以后有得你这个傻丫头苦头吃!只是可惜了梦紫了……”

梁梦紫心头一颤,世外高人曾经说她的妹妹是只小猫,也曾说她是一只雌豹。这两个私下的称呼,从不为外人知晓,现在刘不昭竟能脱口而出,还能变化为当年那位神秘高人的模样。事实究竟如何,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抬起头,眼睛死死得盯着刘不昭,一边把拳头攥得紧紧。方兴的大手握着她的右手,这给她带来了一些温暖力量,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方兴之前已经体贴的将她身上的束缚全部解开,现在她体内已经重新凝练出了一些青霜剑气。

“去死!”

冰冷的字眼,从梁梦紫的嘴里说了出来。坚定不移,又带着难以驱散的寒意,就像是一座高大的冰山横在众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她身上剑意勃发,挥手间便是一道青凛的剑气。青霜剑气,像极了她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犹如月光,直指刘不昭,大有将其大卸八块的恨意。

凌厉的剑气袭来,刘不昭伸手遥空一抓,便将青霜剑气抓到了手中。那凌厉难当的剑气,在他的手上驯服的就像是一团软泥。刘不昭两手一揉,青霜剑气便被他捏成了一团青光泛泛的云气。然后他又张开大嘴,一口便将青霜剑气吞到了肚子里面,甚至他还舒服得打了个饱嗝。

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眉开眼笑的嘿嘿道:“想不到当年的小雌豹,长大了还是这么野性呀!方兴呀,以后有得你头疼了,要多振夫纲呀!”

方兴眸光敛了又敛,虽说梁梦紫从他的束缚下,才脱困不久,一身剑气还没有恢复全盛时的锐利难当,但能够这么轻易的接下梁梦紫的含恨一击,这让方兴也不免为刘不昭的修为而暗暗赞叹——这个笑呵呵的胖子虽然慈眉善目的,好似一个无害动物,但他终究是一位从铁血中走出来的后天宗师,一身修为不可小觑!

不过,方兴在刘不昭出手的那一刻,也从他的眼眸发现了一闪即过的阴冷,他暗忖道:“梁梦紫贸然向他出手,即使他为了维持身份,可以一时忍让一二,可如果梁梦紫如此再三的话,这个男人恐怕也要撕破脸面,出手对她惩戒一二的吧?那么我要不要利用一下这件事情呢?”

方兴只知道刘不昭是一位莅临通神第二天圆满境界的后天宗师,除了刚才刘不昭惊鸿一举外,他对此人其他的神通了解的并不多。如果梁梦紫能逼得刘不昭再三展露出身手的话,那么对方兴以后对付刘不昭,却是好处多多。

想到这里,方兴稍稍侧脸,看着耳畔那张姣好的面容。只见梁梦紫贝齿咬着下唇,两眼果真如同一只欲择人而噬的雌豹,而那脸庞上的红云中,一抹煞白之色正在四处蔓延,他能感觉梁梦紫浑身都气的止不住的颤抖——看来,她真是恨极了刘不昭。

梁梦紫面容中,原本就有些硬朗的线条,此刻就更衬托出她满面的冷霜寒意。

天下女人无数,其中有的女人笑起来,有媚惑众生之姿;有的女人不言不语,眼波流转间,便顾盼生姿;还有的女人,冰冷若霜,越是生气的时候,越有一种迥异如常人的冷艳之美。梁梦紫便是这后者中的极品女人。

她这么一副怒极的样子,让方兴见了,不禁有些怜意和心动,便将心里那份利用梁梦紫的心思收了起来。

捏了捏梁梦紫的小手,方兴又揽过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拉近自己。他毫不避嫌的在她的颈脖间吹了一口热息,小声道:“别急,以后我肯定为你出气。”

梁梦紫的颈脖处,很是敏感。方兴一口热息吹上去,那粉光若腻处,便染上了一抹红霞。她拿眼睛偷偷回瞄方兴,眼波中荡漾的神色真当让方兴心头一颤呢!

她低垂着眼帘,身子却悄悄挪了挪,似乎是腼腆所致,又似是在抗拒方兴的亲近,但方兴的手臂如同一环铁壁,紧紧搂着她的腰,容不得她有半点逃避。方兴眼中暗藏的威严,更像是一道有如实质的锁链,将她紧紧锁在他的身边。

梁梦紫扭摆了几下腰际,看到还是逃不脱方兴的魔爪之后,便死心了。然而,即使是这样,她眸子里那份冷光依旧不减。

“哼!”她从鼻腔得逼出一声冷哼,双手再一次挥了出去。这一次,她将全身所有的青霜剑气都调集了起来。

青光匹练,劲气生寒。一道灵光郁郁的青霜剑气从她纤细修长的手指间酝酿而成,化作一只矫健的青光长蛇,不带丝毫声响,直接朝刘不昭袭去。

方兴眼光闪了闪,梁梦紫这样任性,让他颇为不快。不过,他只是抿嘴,并没有将这种不满表现出来。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怪梁梦紫了。

只见那道青霜剑气,在空中化作一只矫健的青龙,带着生冷的寒意,破空而至,直接斩在刘不昭面前空地上。

‘嗤’的一声,刺耳的剑鸣声响起。没有尘土飞扬,也没有土崩石裂,白云铺就的地面就像是被一柄巨剑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四散的劲气带动流风,在阁楼里涌动起一阵暗流,梁梦紫的脸颊一丝青丝也随着风飘逸起来,荡在方兴的耳间。只见她手捏剑诀,面容冷清的对刘不昭喝到:“你救过我们姐妹的性命,但也害了我们梁家数百口人的性命!你还给我们姐妹布下了心神禁制!你好可耻!”

“以前的恩情仇怨,我们一笔勾销。以后各为其主,再见到你时,我一定要为梁家上上下下冤死的人,向你讨要血债!”

“若有违此言,我愿为此剑所斩,永坠幽冥!”

此言锵铿有力,落地有声!

方兴感到有一丝发束在自己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惹人心痒的轨迹,看着她坚毅的面容,方兴一时间也为她的风采而着迷——这样的女人,的确值得他呵护一二!

这时,一旁看戏的方子正也‘吭吭’的咳嗽了起来。他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放下茶杯,咋舌道:“好一个刚烈的丫头呀,正宗你养的好女儿啊。不过,房中有了这样的丫头,我看兴儿也该是要头疼了吧?”

方正宗苦笑的摇头,方兴大包大揽的搂着梁梦紫的腰,两人如此亲近的样子,就像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自己的女儿成了别人的人了,这种滋味的确是苦涩难咽。

梁梦紫如此出人意料的一举,不仅仅让方兴为之心动,方子正等人为之赞赏,连最是脸皮厚的刘不昭也有着尴尬,他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干笑的转移话题道:“青霜剑气果然厉害……”

就在这时,白云阁楼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带着深深恨意的男人的声音:“刘家的畜生!见了青霜剑气,那也来见识一下某家的秋水剑气吧!”

随着话声而来的,还有一道气势惊人的剑气,汹涌而至,宛若一江秋水浩浩荡荡,又绵绵不绝。

第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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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来人的话语中对刘家的恨意昭然若揭,而那道秋水剑气在声势浩荡之中,又有着绵绵秋意,显然是尽得了方家秋水剑气的真传。

方兴甚至能从来者的滔滔剑气中,感受到那一份来自后天宗师的威压。来人是谁,已经很好猜测了。

这道气势惊人的剑气,初近落霞返照白云楼时,还宛如缓缓流淌的大江大河,波澜不惊。直到近身百步之后,才如堤坝崩决、山洪暴发一样,骤然彰显出其下的波涛暗涌。

这正是秋水剑的剑意神粹所在,东平方家数位族老之中,能将秋水剑气的剑意领悟到如此地步,唯有掌剑族老一人而已!

方子圣脸色黑了下来,不过却没有半点慌张的意思。这次,他带刘不昭来方家大院商讨会盟之事,之前算计到了无数种情况,也准备了各种应对之策。家族中保守势力的强力反弹,也在他们两人的预计之内。

他想也不想,直接命令道:“掌剑,退下!”同时,身上的甲胄,在一阵乱响后,便离体飞起,带着骇人的黑气,迎上那道天上长河一般的剑气。

这一身甲胄,名叫乌云雷蛇甲,乃是一件三阶上品的法器,是方子圣在征西大军征讨西边叛逆时,在军阵之中聚千、万名将士,击杀一条正在蜕皮的雷蛇,用这只妖兽的皮和血肉炼制而成的一件极其难得的护身法器。若不是灵性难求,这件法器通灵成为法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它的威力比起寻常三阶上品的法器要高强不少,现在被方子圣使出,竟堪堪抵挡住了掌剑族老施展的秋水剑气。

不过,两人交手的劲气余波,却在阁楼中生出肉眼可见如水纹一般的‘水波’,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四周的空间。不但引得落霞返照白云楼的云气一阵絮乱,还在阁楼中生出一股狂风来。

此刻,梁梦紫一身的力气都随着刚烈的心意,化作青霜剑气,斩在了刘不昭面前。她现在浑身乏力,不得不半倚着方兴的肩膀。而她的妹妹一身修为仍旧被禁锢,和寻常凡夫俗子并无不同。面对突如其来的狂风,她们如同两朵脆弱的花朵。尤其是妹妹梁梦幽,更是被呼啸的狂风吹得两眼都泛出了泪花。

方兴上前一步,将这对姐妹花护在身后,像一堵高墙为二女遮挡住四处乱窜的余劲。他专注着看着掌剑族老御剑起来的英姿,满眼中都是掌剑族老那若天外飞鸿的一剑。却不知道有两个女人在他的身后,满腹心思并为他的高大的背影而微微心动。

“刘家的畜生,人人得以诛之!”掌剑族老冷哼一声,身影已经出现在落霞返照白云楼之中。不过,说是身影也不妥当,掌剑族老也不是亲身前来,而是以魂魄御剑来到此处的。

当下便可以看见一柄法剑凌空浮在众人面前。方兴瞧了个正着,那掌剑族老御使的法剑,恰巧也是三阳一气剑。剑光吞吐中日曜、月华、星辉三色光华流溢成彩,所显露的气势却要比方兴御剑时,不知道要强大多少倍。

方兴御剑本事不济,眼下看到掌剑族老御剑前来的英姿,不由心中羡慕,他暗道:“以后有时间的话,真的要好好修炼《秋水剑诀》!”

这时,凌空的法剑之上,一个虚影忽然腾起,化作一位着青袍,带白玉兽首腰带的灰发老者——这正是东平方家的掌剑族老。

只见他环顾四周,对方子正微微欠身施礼之后,便将眼光死死得盯着刘不昭,眸中杀意正浓。

刚才,掌剑族老本来正在闭关之中,却忽然接到定祖族老传来的音讯,说:此间有刘家说客,正在和大家尊商讨两家结盟的事情。

三十年前,刘、方梁家的大战中,掌剑族老所掌管的家族传承法剑——秋水剑被刘家夺去之后,他便深以为耻。此恨至今已经有了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来,他因为两家休战的约定,不能出手攻击刘家,这口怨气,便一直存在心底。

然而,经过三十年的陈酿,他心中的恨意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变得更加浓烈了!故而,他听到定祖族老的传讯之后,虽然心知定祖族老想将他当做冲锋陷阵的棋子,但是他还是当仁不让的闯了过来。

方家内部的暗流,他并不理会。无论是正宗、定祖族老的保守一派,还是方子圣的激进主张,他作为掌剑族老均不愿意掺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将刘家贼子统统斩杀,夺回东平方家的传承法剑!

掌剑族老质问道:“掌律,你要阻某家?莫非忘记了我们方家和刘家的血海深仇吗?你还配做我方家的子孙吗?”对方子圣出手阻挡他的举动,他很是不满。

面对掌剑族老的质问,方子圣脸色阴鹫的可怕,他很讨厌掌剑族老用这种家族大义来指责他。

方子圣和方子正都属东平方家的第二代子弟。当年,刘家和方家惨烈厮杀的时候,他们都还年幼。对刘家的仇恨,并没有掌剑、正宗族老这些第一代子弟来的深刻。因此,在掌剑族老等人紧记仇恨的时候,他则看到了和刘家结盟的光明前景。

他瞟了一眼方子正,看见这位方家家尊正在阖眼假寐,似乎并不知道此间发生的事情。方子圣暗自叹气,他知道他的哥哥对他想要把方兴拉到自己战车上的行为,很是不满。这一分歧,让他眼下无法指望方子正能够给他什么助力了。

方子圣轻哼一声,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不料,掌剑族老根本就不打算用言语来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

掌剑族老在他先声夺人的一剑被方子圣挡下之后,豪不气馁。在方子圣被他指责,微微分神的一瞬间内,又是两道剑气挥出。

“刘家的畜生,再吃我一剑!”

方子圣皱眉,他和掌剑族老的修为本来就差不多。现在,他又是亲身前来,而掌剑族老却只是魂魄御剑至此。这种差距导致掌剑族老的一切攻击手段,都难以逃过他的阻挡。他们两个这样动手,完全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争斗,毫无意义可言。

他久在军中,性格也因为长年的军伍生涯而变得直来直去,面对掌剑族老的纠缠,他也懒得多费口舌,便很是不耐的运起乌云雷蛇甲,挡住对手信手挥出的剑气,

掌剑族老大笑,手上剑气又凌厉了几分,专心与方子圣缠斗。

方兴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两位后天宗师的争斗。之前,他已经在梁梦紫的身上,见识过了青霜剑气的锐利冰寒,又在寻南的帮助下获得了青霜剑气的修炼法门。现在他对和青霜剑气共称东平剑气双壁的秋水剑气也颇为好奇。

此刻,掌剑族老的秋水剑气,真是让他大开眼界,第一次见识到一位后天宗师的御剑之术。只见那森森剑气似天马行空一般信手施展,又似羚羊挂角一般不着形迹,每一击都出人意料,又恰到好处。如此高深的御剑之术,扎扎实实给他上了一课。

两位后天宗师交手,只是短短的几息功夫,可方兴却是看得如痴如醉。正当他心有所获神游太虚之时,落霞返照白云楼内忽然一阵灵气激荡,将他从这种奇妙的感悟中点醒了。

方兴正懊悔他差一点就能捕捉到秋水剑气的剑意时,他忽然看见一道灰影遽然出现,并悄悄附在了掌剑族老的法剑上,顿时将掌剑族老的气息生生浑厚了一倍有余。

掌剑族老本身就是一位莅临炼气第五重天的后天宗师,现在得到了这股助力。秋水剑气的威力也陡然提升了数倍。掌剑族老哈哈一笑,数道剑气挥去,将乌云雷蛇甲上的灵光劈得一阵颤抖。又是一击怒斩,秋水剑气劈飞这件护身法器,突破了方子圣的拦截,往刘不昭斩去。

“定祖族老?”方子圣哼了一声,在方家内部,反对他主张的也就是以定祖、正宗为首的这些人了。故而现在定祖族老忽然遥空传来法力,助掌剑族老一臂之力,他一点也不奇怪。

摇了摇头,被掌剑族老劈开了护身法器后,方子圣也不再度出手,只是挥手将乌云雷蛇甲收回。他和掌剑族老的争斗,非关生死,这种家族内部的分歧,自有武斗之外的解决之道。掌剑族老盛怒而来,他为刘不昭挡下这几剑,正是主人家的待客之道。在他磨去掌剑族老的锐气之后,剩下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麻烦,自然还是得由刘不昭自己去解决。

方子圣曾和刘不昭商讨过数次,对方家内部可能会产生的反对意见,都进行了相应的部署。他相信在经过充分准备之后,以刘不昭的修为和城府,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掌剑族老的杀意,而他只要防备事态的进一步激化就行了。

在掌剑族老忽然袭来之后,刘不昭便一直躲在方子圣的身后,好像是一个与事无关的路人,脸上带着憨厚的微笑,静静的注视着方家内部发生的分歧和争执。

此刻,威力提升数倍之后秋水剑气将要及身,刘不昭再也无法维持淡定的神色了。只见他怪叫一声,肥胖的身躯赫然膨胀了几圈。

他这幅样子虽然不堪,但是却是一份后天宗师的修为显现。因为那鼓胀起来的肥肉,在方兴的惊讶的眼光中,竟把掌剑族老的凌厉的秋水剑气抵住了。以肉身抵挡一位后天宗师施展的正四品上神通,刘不昭的修为果真厉害!

刘不昭接下掌剑族老的一击之后,嘿嘿直笑。人的杀意,一击不成,再而衰,三而竭,他相信在挡下数击之后,方家这位掌剑族老就会耐下性子,听听他的解释。他更相信他和方子圣特意准备的这份大礼,足够掌剑族老改变态度,转而支持刘、方两家结盟。

掌剑族老双眉扬起,又是一道如虹剑气,疾然戳来。刘不昭一边抵挡,一边正欲开口将他的诚意说给掌剑族老听。

然而,却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已经被一只绝世猛兽盯上了,一种冰冷的寒意直透心房。这是后天宗师对死亡的预兆,他有些困惑的抬起头来,正巧迎上方兴似笑非笑的眼神。

随后,一道隐蔽而凶横的陌生剑气,悄然从地下袭来。这道剑气,冰冷刁钻中又充斥霸道的威力,陌生而诡异。刘不昭下身一麻,随即便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击得高高飞起,迎向当面斩来的秋水剑气。

一切陷入黑暗之前,刘不昭还在疑惑的想着:“方兴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来着?”

第二十章 原来是一具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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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剑光席卷而下,刘不昭的身躯应声断为两截。鲜血四溅,胸腔中的内脏也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刘不昭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是奇怪的神情,他有些不敢相信的他的眼睛,抬头看了方兴最后一眼,随即他的身子轰然倒下。虎死有余威,身材肥硕,如铁塔一般的刘不昭侧卧在地上,脸色狰狞,双目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瞪得滚圆。断绝了生机的双眼,还紧紧盯着方兴的方向,死不瞑目。

掌剑族老见之大喜。担心刘不昭的魂魄逃窜,他的秋水剑气,又顺势吞吐,将刘不昭残躯彻底摧毁了个干净,唯留下满地的血迹。

清风徐徐而来,刘不昭瞬间内身死魂灭,众人皆哗然。

方信医和方正宗两位族老,以及数位护卫统领,人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料到刘不昭竟然如此不堪,被掌剑族老一剑,便劈了。方信医心头思绪泛滥,震惊之后,他在暗中思考着刘家一位后天宗师死在方家大院后,东平局势将会有的剧变,“难道刘家和方家,在时隔三十年后,要再起烽火了吗?”

而方正宗虽然深恨刘不昭,但是此刻看见一位和他同处一境界修为的后天宗师,被人斩杀,也不禁心中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

一时间,众人哑然无语,都为这震撼的一幕惊诧不已。

就是连斩杀刘不昭的掌剑族老,也不免为一剑斩杀刘不昭的结果而诧异。他自然知道自己一剑的威力,刘不昭能在这一剑下丧命,的确是奇怪了一点。刘不昭飞天而起的举止,就好像是一心求死,要将他本人送到掌剑族老剑下受死一般。这让掌剑族老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便这点小小的疑惑,便一阵狂喜所掩盖了。

掌剑族老这么多年的怨气,在斩杀了刘不昭之后,终于有了一种倾泻的渠道。一时间,他心头畅快,不由豪情勃发。在剑气催动,秋水剑意带起漫天萧瑟之色的时候,他仰天大笑,笑声中有这掩饰不住的快乐,更映衬出众人面上一片怪异之色。

方兴在众人间,也随众人装出一副骇然的模样,然而他的心中却是一半惊奇,一半疑惑。

掌剑族老却并不知道,他斩杀刘不昭这一壮举中,却有这方兴的一层功劳。方兴陡然隐秘的使出一道紫青圣德剑气,不仅仅是将刘不昭击得高高飞起,让刘不昭不得不撞上了他的秋水剑气。更可怕的是,紫青圣德剑气中蕴藏的真皇圣德灵光!

在寻南这位上古真皇的帮助下,方兴新创的紫青圣德剑气,尽得真皇圣德灵光震慑神通的妙用。一剑袭身,就把刘不昭震慑了半息之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在那一刹拉间,紫青圣德剑气的这一神通,也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刘不昭在被震慑的短短半息内,不能用功抵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秋水剑气袭斩而来,最终窝囊被杀身死。

相比掌剑族老的狂喜,方兴心头是兴奋异常!堂堂通神第二天的后天宗师呀,东平八百里山河的顶尖人物,就这么窝囊的被他暗中埋葬了!这种攀登上顶峰的快乐,简直难以形容。不过,在狂喜的同时,他的心里终究还停留这一丝清明。

方兴手指微动。掌剑族老身上迸发的剑气,是一个很好的掩饰。在掌剑族老无心的帮助下,一滴刘不昭死后留下的毫不起眼的血液,便被他暗自取了回来,又随即送入了灵台心境之中。

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虽然之前寻南给他打了包票,说在她的护持之下,不可能有人发现他的举动,但是在这么多后天宗师的面前,玩着自己的小把戏,还是颇让他提心吊胆。

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兴从斩杀一位后天宗师的兴奋中挣脱开来,连忙询问寻南道:“你为什么忽然要我暗中出手帮助掌剑族老斩杀刘不昭?你之前不是竭力反对我向他出手吗?你特意要我取来的这滴血液又有什么用处?”

刚才,在掌剑族老向刘不昭动手的时候,寻南忽然急切的请他立马出手,要他在暗中用紫青圣德剑气,帮助掌剑族老取下刘不昭的性命。当时,时间紧迫,是千钧一发之机,方兴没有来得及询问寻南请他这么做的原因。现在,大势已定,刘不昭已经被杀,方兴也终于有了机会暗中询问寻南这么做的原因。

说实话,方兴之前的确非常想杀刘不昭。但是在见识到方子圣如此卖力的维护刘不昭后,方兴对刘不昭的杀意也缓和了不少,至少不是现在就想杀他了。

方兴从大舅的话中知道方子圣对他还是非常看重的。在方子圣和刘不昭密切合作的时候,杀了刘不昭,就等于损害方子圣的利益。这对方兴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只会便宜了方正宗等人。而方子圣和方正宗两人之间,若是发生了派系争斗的话,方兴还是希望方子圣这个比较看重自己的人能获胜。由此,方兴取舍利害关系,一时间终于完全按捺下斩杀刘不昭的念头——现在对刘不昭动手,的确不是时候。

可是寻南急切的请求,却让他又改变了心中的想法。因此,方兴很好奇寻南的态度为什么在前后之间,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前,可是寻南一个劲的劝他放弃对付刘不昭的计划,甚至为了劝动他,还暧昧的许诺说要送给他一件神秘的礼物。可是现在,却又是她急忙催促他击杀刘不昭。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会有这样极端的前后异变呢?方兴很好奇。

寻南听见方兴的疑惑,她安慰方兴道:“放心好了,姐姐是不会害你的!”

“这个我知道。”方兴答道,然而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你也不敢!”

方兴知道,寻南要靠凭依他的灵台心境存身,本身就和他的利益戚戚相关,甚至可以说生死同命——没有了方兴,她也不能独存。因此寻南是绝对不会害他,也不敢害他的。故而,听到寻南焦急的传话,方兴在没有感到她的恶念之后,便不假思索的出手了。

寻南查验过方兴送过去的血液,这才对方兴说:“刚才那个刘不昭是个假货!”

“什么?假货?你的意思是说?”方兴闻言愣住了,难道他出手暗算掉的只是一个假货?

寻南微笑着说:“对呀,就是个假货。这个刘不昭是只是一个化身,而且是刚刚成型不久的化身,实力并不强,连他本身一半实力都没有。若不然,姐姐怎么可能会让你冒险出手呢?”

方兴心头一片混乱,只听寻南又笑着说:“刚才,姐姐正是因为看出他只是一个实力差劲的化身,所以这才请你出手帮那个人一忙,杀死刘不昭,好夺到这滴血液。而这滴血液,就是刘不昭的化身种子。有了这个,姐姐就可以为你逆向反推出刘不昭的化身之法。有了这门神通,以后对弟弟你也是好处多多呢。”

当然,寻南在为方兴考虑的时候,她在心底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一旦逆向反推出化身之法后,不但是方兴得到好处,就是对她来说也是好处处多多。方兴要是有了这门化身的神通,她也就有机会,脱离方兴的灵台心境,重新利用方兴的化身行走人间了。

方兴被寻南透露出的这个消息震惊了,心中不由涌起千重巨浪。他刚刚还在为自己斩杀了一位东平八百里山河的顶尖人士而兴高采烈,为自己能够拥有这般强横的实力而自豪。可随即却被寻南告知,他所面对的原来只是一个拥有刘不昭一半实力的化身……这可真让方兴颇为郁闷了。不过,在斩杀刘不昭一大助力之后,还能得到一本化身之法,还是让方兴不免又振奋了起来。比起对手的消亡,他自身实力的进步更能让方兴感到心情愉快。

他愣了半息之后,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问道:“那刘不昭的本尊会不会知道他是被我暗中下手斩杀的?”相比得到的好处,方兴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安危更多一层考虑。

寻南嘻嘻笑道:“才不会呢,姐姐暗中为你护持,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你扣下了他的化身种子,他就更难猜出当时发生的一切了。”

方兴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就好,这就好!”

寻南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自去研究那滴化身种子了。方兴心中的疑惑得到了澄清,他这才满意的缓缓转头,细细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现在,阁楼中人多脸杂,有家族族老和护卫统领这样的英豪,也有玄衣女侍和待客美姬这样的阿猫阿狗。‘刘不昭’一死,众人面目上的神色,堪称有趣。方兴对其他人物脸上差不多的惊愕和狂喜之色,不加理睬。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两个人身上——方子正和方子圣。

在众人亢奋的神态之中,唯有方兴的两位舅舅,保持了一份冷静和淡然,方子正淡然,而方子圣冷静。

方兴对他的大舅,现在已经稍稍有了一份了解,这个方家的大家尊若是说心机的话,可以称之第一流的老奸巨猾。不过,他却又时常一副闲云野鹤、不理俗务的模样。此刻他的淡然处之,也可以说的过去。

而方子圣的冷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作为将刘不昭引荐给家族的人,他可以说的上是刘不昭的政治盟友。‘刘不昭’现在死了,他还能保持这份冷静,可谓难得。

方兴暗中猜忖道:“如果不是城府极深的话,那么方子圣一定和刘不昭交情非浅,知道刘不昭是用化身前来的。也对呀!刘家和方家彼此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他们两个人商议好,用化身前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刘不昭的化身一死,我的这位二舅又将怎么样处理了?”

想到这里,方兴也不禁为方子圣担忧起来,不过他也并不为斩杀刘不昭这件事感到后悔。刘不昭想暗算他,却被他抢先下手,斩杀一具化身,这是以彼之道,还使彼身!况且之前,他斩杀的血屠巨凶,是化身前来。现在刘不昭也是化身前来,谁知道和刘名扬暗中勾连的血屠巨凶有没有和刘不昭勾结起来,说不定两个人的化身之法还同出一源呢!

正巧这时,方子圣终于开口说话了。

第二十一章 媒灼之言今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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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混乱之中,方子圣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口说话了。这是他在政治盟友刘不昭被杀之后,第一公开表态。这一举动,马上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方子圣环顾四周,将众人的表情一一收之眼底后,又沉吟了一阵,方才对方子正道:“大家尊,我有话要说。”

方子正闻言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面色古怪的说:“掌律族老有话说,那你就说吧。我看家里也没有人不让你说话。”

他双眼惺忪,一副差点睡着的模样,可言辞中却带有一种沉凝的意味,当即四下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静静的聆听着方子正所说的话。啜了口茶,方子正又自问自答道:“没人不让掌律说话吧?没有,那就且听他一言。”

方兴微微一怔,随后又不由暗自窃笑道:“大舅和二舅两个人,这么一出双簧演得可真好呀。以大舅的身份,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方家谁还敢阻止二舅,不让他亮出底牌了?”

说方子圣和方子正两人合演了一出双簧倒也没错。现在,方子正虽为了显示示公事公办,和方子圣以‘家尊’、‘掌律族长’这样的称谓相互称呼,可他自问自答的一番话下来,已经很明显的表明了,他这次将要和方子圣站在同一边了。

别看方子正、这个方家大家尊虽然平时不爱理事,从不多话,但是他一旦开口说话,威权所致,众人莫不遵循。于是,待方子正一语言罢,不但是无关之人闻言都纷纷闭嘴,不再交头接耳了。就是连方正宗这么强硬的保守派,也不得不一边在心底微词腹诽方子正的偏袒,一边闭嘴静待着方子圣随后将要展开的反击。

方子圣得了家尊的支持后,微微一笑,脸上神色颇为自得。他转头对掌剑族老道:“如何了?一剑斩死刘不昭,掌剑,你心中的怨气可曾减削了?”

掌剑族老也不言语,他只是和刘家人有仇而已,并未介入方家内部的保守与激进两派的斗争。因此,现在方子圣要说话,他只是把法剑之上吞吐不定的剑光收敛起来,权作对方子圣的答复。

“又搞定了一个!”方兴在心里为方子圣算计着——和家尊联手控制话语权后,方子圣又接着摆平了对刘家人杀意最浓的掌剑族老。眼下,离他亮出底牌,彻底掌控局势越来越接近了。

果不其然,当方子圣将目光投向方信医的时候,不待他开口,对方就摆手示意,以示自己无意相争。

在场四位权势者中,已经有三人或是出言支持,或是闭口默许了,方子圣大势已定。方兴看到方子圣脸上显露出轻松的笑容,看着在场最后一位权势者正宗族老。

方正宗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刘不昭被斩杀的假象蒙蔽了他的眼睛和思维。直到现在,他还以为方子圣的政治盟友已经被斩杀,而方子圣联合东平刘家的计划也已经破产了。故而,他直接将大家尊对方子圣的支持,视作为方子正为其提供的一个下台阶,心里并没有重视方子圣已然掌握了话语权。

他对方子圣点了点头,一边傲然的表态,示意对方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一边微微侧首,将注意力集中到方兴身上。方正宗现在正在考虑,该用什么样子的手段,才能让方兴答应他的条件,好好对待梁家姐妹,甚至是拱手让出梁家姐妹的控神之法。

在方正宗点头的那一刻,方兴留意到方子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他知道,方子圣即将要摊派。至于四位护卫统领则完全被他无视了——不仅仅是方子圣无视了,就是连方兴也下意思的忽视了这些护卫统领们的神情。方兴的眼界,随着势力和权势的飞速提升,已经变得颇为高端了。他的目光现在只盯着东平的顶尖人物,其下的闲杂人等,他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致来。

方子圣顺利了摆平了在场的三位族老后,双眼微含笑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那趟刘不昭‘死’后留下的血迹,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刚才死了一个,现在我再为大家介绍一位朋友。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人动手了。至少动手之前,且听我将话说完。”

掌剑族老哼了一声,而方正宗这时候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可是他就是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方子圣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扇华贵的贝壳,扇形的壳面呈浅紫褐色,上面生有细密长纹,远远看起来好像一把半展开的精致折扇。他打开贝壳,一股彩色云气从中生了出来,然后一个人头,随着云气的涌出,而从贝壳中挤了出来——那人正是刘不昭!

“刘不昭!”

“刘不昭?”

“刘不昭!”

数道惊愕的话,脱口而出。落霞返照白云楼内,当场一片哗然!

刚才,刘不昭明明在众人面前被掌剑族老的秋水剑气劈成粉末,现在他竟然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疑问也同样被人脱口而出。

刘不昭从贝壳中钻了出来,笑呵呵的给在场的方家人士打了声招呼:“各位好呀,咱们又见面了。这次希望各位能容胖子我把话说完。”

方兴看到刘不昭的身影,从头部开始,到胸部,再到双腿,一节一节的从成人巴掌大小的贝壳里,挤了出来。即便他早已料到刘不昭会再一次出现,可现在也不由为刘不昭诡异的出场方式而感到稀奇。

眼下,方兴双眼充满了好奇的神色,仔细的打量着刘不昭的身影。反复观察了两遍后,方兴发现,原来这个刘不昭比起之前的那个化身还要不堪,完全就是一个虚影。

他挑了挑眉,心道:“这个刘不昭,现在倒是怕死。也不知道损失一个化身,会对他的修为有什么样的影响?”

方兴看得出来,现在这个‘刘不昭’似乎是从别的的地方,通过方子圣手上那扇外表华贵的贝壳,投影过来的影像罢了。

刘不昭的状况,方兴能看的出来,在场的有识之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哼,狡虏!”掌剑族老冷哼一声,刘不昭是他亲手所斩,现在竟然又冒出来了!想到自己之前志满意得的举动,掌剑族老自感耻辱,不由火大。他所御的法剑之上,剑光随即闪烁,一丈多高的精芒瞬间暴盛。

刘不昭这会儿已经学精了,看见掌剑族老的动静,他便连忙高声叫到:“掌剑族老,且慢动手。作为两家结盟的诚意,我愿将秋水剑送归方家!”

“秋水剑?”这下,轮到掌剑族老迟疑了。他对刘家的恨意,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所掌管的方家传承法剑秋水剑被夺而起。掌剑族老知道,以刘方两家均衡的实力而言,若非事情突然出现转机,否者秋水剑是再也难以夺回来的。也正是这一原因,让他这么多年来,心头怨念一直郁郁难解,对刘家的恨意越演越烈。

现在刘不昭口口声称,要将秋水剑归还,这对掌剑族老来说是一个天赐良机。砍掉一个投影,对刘不昭来说毫无损害。最多只是让他自己宣泄一下心中的怨气罢了。况且,刚才斩杀‘刘不昭’时,他心里蕴集许久的怨气已经宣泄出了不少。

掌剑族老迟疑了,然而就在这时,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方子正,忽然开口说道:“且慢,我们就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掌剑族老剑光一滞,方家大家尊的命令,他不敢不从,自得忍气听命。冷哼声的尾音也变成了一声闷哼。

刘不昭倒也光棍的很,当即给方子正施了个大礼,笑称:“拜见,方家大家尊!”

方子正一笑,实实受了刘不昭的重礼,他微笑道:“刚才,你那个化身倒也有趣,竟然有你十足的气势。若不是我仔细打量,还这真瞧不出,那是一具化身呢。这个法子,东平以前倒还没有见过,难道是你自家独创的吗?不过,这里可是有六分血屠巨凶【血海冥身】的意味。难道你这门化身之法,正是以血屠巨凶的独门神通的基础演化的?”

方子正的话语淡淡,却实有惊涛骇浪蕴藏其中。刘不昭既是‘化身之法’,又是和‘血屠巨凶的独门神通’有染,一时间他胖乎乎的形象,在方家众人面前也高大了起来。

‘化身之法’,方兴早已经知晓,明确他的灵台心境中,寻南正在抢忙破解此法。而刘不昭和血屠巨凶之间的联系,方兴此前也曾猜测过,现在听到方子正一语道破,不由心神一震,双目紧紧的盯着刘不昭。

刘不昭则依旧呵呵的笑,方家大家尊能都这么轻易的道破他隐藏的底细,这让他也很是吃惊,他甚至有一个念头:“刚才,他化身莫名其妙的被人斩杀,难道就是方子正暗中布下的手段吗?”他不由在心底为方子正的高深莫测而心悸不已。

刘不昭吐了一口气,方子正淡然的模样给他的压力,却如巍峨高峰。不过,他总觉得,在另外一边,似乎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那个人的目光宛若实质,投在他的脸颊上,那份戳面的锐利之感,比起方子正也不妨多让。

微微低首,刘不昭一面对方子正表现出一幅恭敬的态度,一面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寻找那个隐藏的人。他一幅样子,却引起了方兴的警觉。

方兴收敛眸光,伸手拉了拉身后的梁家姐妹,尽量让他隐藏在人群之中。这时候,他听见刘不昭说道:“化身之法的事情,无关结盟的大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说。刚才,我化身被斩,这也不会影响我们两家之间的盟约。”

“此刻,我再一次带着满身的诚意扑面而来。我愿意在刘家和方家之间,架起两座友谊之桥;一者是秋水剑,我愿意将方家这件传承法剑归还方家,以后我们两家之前的仇怨一笔勾销;二者则和方兴有关,我希望刘、方两家能够联姻,我们两家之后结成亲密盟友关系。”

第二十二章 花颜月貌十一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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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和我?”方兴觉得在刘不昭这句话说出来后,顿时就有无数道眼光集中到他的身上,让他颇感压力。

方兴此世已然拥有了一位定下婚约的苏姑娘,现在刘胖子又要来参合一脚,实在让他感慨万千。

然而,他接着又听见刘不昭如此说道:“我们两家在东平郡举足轻重,又门当户对,如果缔结盟约,联姻之事势在必行呀!我看方兴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而我也有一个妹妹,乃刘家嫡亲血脉,生得一副羞花美貌,天生丽质,兰心蕙性;他们两个人正好般配,十足是一对璧人!”

“妹妹?”方兴愕然了,随即又恼怒起来。刘不昭现在最起码也有将近四十岁了,他的妹妹今年会多大?方兴想,怎么说也有三十来岁了吧?况且刘不昭长得这么一副磕碜的面容,他那个老妹妹又能有多么漂亮的外表呢?

“羞花?哼,煞花还差不多吧!”方兴不由心中生怒。

说实话,他在灵台心境中浑噩了这么多年,对爱情,他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如果刘不昭的妹妹,的确是生得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方兴也不介意和美女多多亲近一二。对刘、方两家联姻什么的,也不会有什么逆反心理。毕竟他生在方家,养在方家,方家对他不薄。和一位美女的亲密接触,不但可以维护家族的利益,还能解决他的人生幸福,如此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他现在一想到刘不昭的年龄和面容,就不禁对刘不昭妄图利用他来联姻的事情,深恶痛绝起来。

方兴修长入鬓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心中暗道:“这个刘不昭真是混账一个呀!长得这么老,这么丑,还敢为他的老妹妹向我提亲?真该再吃我一击紫青圣德剑气!以后,我一定再找一个好机会,把他的本尊也送上西天!”

方兴这边暗暗咬牙的时候,刘不昭的盟友、方子圣也是一幅眉头紧蹙的模样。

只见,方子圣那张满溢肃穆神色的脸上,威严和庄重之意更加浓郁。刘和方家两家联姻的建议,并不在他和刘不昭的事前计划之内。现在,刘不昭忽然捅出了这点,确实让方子圣有些措手不及。

方子圣狠狠的瞪了刘不昭一眼,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和刘家联什么姻。在他为东平方家构建的战略设想时候,东平这个边境蛮荒之地的势力,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中。故而,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要用联姻这种办法来拢合刘家。

可是,现在他的盟友,郑重其事的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那么,就逼得他在方家反对势力的面前,还必须得维护刘不昭这个建议,甚至将这个联姻计划敲定下来。

方子圣有些迟疑,在他的计划中,方兴处于最关键的位置。把他作为和刘家联姻人选的话,那么自然也可以把东平刘家拉上他的战车上来。

“用方兴身边的一个名额,换取一家同样拥有上三品传承的上等世家门阀的支持,这划算吗?”方子圣心中有些取舍不定。他心怀大志,有问鼎天下的野心。面对这个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的大业,想到的是联姻的事情对他的大业有没有帮助。

于是,他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的问说:“莫非是你那个十一妹?”方子圣知道,刘不昭的妹妹多达十几个。其中有相貌端丽,身份高贵的;也有生母身份不堪,长得歪瓜裂枣,不受刘家看重的;要数年纪和方兴相当,又花颜月貌,不曾婚嫁的,那只有刘不昭最小的妹妹——十一妹了。

果然正如方子圣所料,刘不昭听见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又冲着方兴,眉开眼笑道:“正是,我家十一妹,年芳二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方兴正好和她同龄。我家十一妹的美貌,在东平是绝色难求了。和方兴,正好是男才女貌的天生一对。”

年芳二八就是十六岁,正巧和方兴同龄,正是少女初长成的年纪。方兴听到此话后,不由松了一口气,缓缓舒展开微蹙的眉头,心道:“没想到刘不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妹妹。也不晓得她长得到底什么模样,不过刘不昭这么竭力保证他妹妹的美貌,想必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不过,方兴也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一切以家族意志为中心。他作为世家子,婚姻大事是并不能依据他个人意愿而选择的。是否和刘家联姻的决定权,其实不在他的手上,而在他的长辈和他的母亲手里。这就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方兴微微侧首,拿眼向两位舅舅,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丝有关他婚姻问题的走向来。然而这时,方兴却忽然感觉到背后正有一个火热的娇躯紧贴着他的背脊。他回头看去,意外的发现,竟然是梁梦幽。眼下,她正踮着脚,小脑袋翘得高高,好奇的目光从他的肩膀上跃过,目光紧紧盯着方子圣手中那扇富贵华丽的扇贝。

原来,这个丫头的个子比方兴却要矮上一些,方兴挡在她面前,正好堵上了她的视野。为了将阁楼内的新鲜事看个正着,现在这个丫头,便不得不拼命踮着脚,仰着脑袋。她的身子趴在方兴的肩膀上,连稍有沟壑的胸脯都完全压在了方兴背上。

方兴摇头,轻叹道:“真是个为了八卦,连害羞都顾不上的小孩性子。”他又看姐姐梁梦紫,却见她依旧一副冷静的模样,似乎对场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毫不兴趣。不过,她双手紧攥着衣角的这个下意识小动作,却暴露了她心里的紧张情绪。

看到梁梦紫的紧张,方兴先是有些奇怪,随即却醒悟了过来。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身边的女人似乎已经不少了。且不说被人视作他禁脔的竹儿和小依两个丫头,现在他房里又多了两朵姐妹花。这几个人加在一起,要是放在方兴的前世,都可以摆一桌子搓麻将了。

而且方兴还记得,他本身就还有一个未婚妻——苏姑娘呢,并且苏姑娘房里还有两个颇为俏丽的丫鬟。用方来福的话说,这两个丫鬟,迟早是要被他吃到嘴里去。

方兴心里数了数,不免微微咋舌。他这时才吃惊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的竟然已经聚集其数位秀色可餐的少女了。

这似乎是一个极其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不过,让方兴遗憾的是,他现在还是不知道那位和他有一纸婚约的苏姑娘,到底长着什么摸样,又有着什么样子的性格。虽然在拜过母亲大人之后,方兴彻底的被这个世界所接受,两世的记忆完全融合为一,但是他的脑海里始终却没有苏姑娘的身影,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似的。

捏了捏梁家二姝的小手,方兴对她们微微一笑后,又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场中。这时候,正巧方正宗开口说话。这个相貌古朴的方家族老,气冲冲的喝道:“不可!方兴早就已经和杨家的姑娘指腹为婚了。我堂堂方家,世代大族,绝对不会失信毁约,更不可能再和你们刘家联姻!”

刘不昭瞟了方兴一眼,嘿嘿笑道:“杨家之前不是已经派人来和方家悔婚了吗?”

他这么一句话说出来,不但方兴愕然,在场的方家人士也纷纷变色。

杨家派人到方家来悔婚,对方家来说堪称奇耻大辱。若不是东平郡的局势暗流涌动,单此毁约之事,方家和杨家就会有一场血腥的厮杀。这件丑事,一直在方家以来都是秘而不宣的。现在,刘不昭将此事当众说出来,无疑是在刮东平方家当世大族的脸面。无论是知情的人,还是不知情的人,各个都面露恼怒之色,对刘不昭怒目相视。

就连一直神色静宁的方子正也生气了!作为方家的家尊而言,维护方家的体面,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更何况刘不昭话语中牵扯到的还是他极其喜爱的方兴——“刘不昭太猖獗了!”

“哼!”方子正面色不虞的冷哼一声,鼻音轻吐,落霞返照白云楼内便是一阵风暴涌起。

“胡言乱语!无稽之谈!”方子正连声驳斥了两句。那一瞬间,他半睁半阖的双眼猛得睁开,眸中精芒暴起。方子正目光生冷,紧紧盯着刘不昭的身影。在他的强力压迫下,刘不昭的投影也为之一阵颤抖。

“昨日,苏平南还送来了今年灯庆节的喜礼。何来的悔婚之说,莫不成刘家的情报都是这么胡乱攀扯的吗?”方子正冷冷说道,这句话,他虽然是对着刘不昭说的,但其实他却是在安抚方兴。

杨家悔婚一事,在两个月前便发生了。不过,这种干系到两家面子的大事,被两家默契的雪藏了起来了。在方家内部,也只有高层的数人才知晓,连方兴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刘家狐群威名远扬,这件事情被刘不昭知晓也不足为奇。

至于苏平南昨日送来灯庆节的喜礼,则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这件事,事虽小,但却意义重大,故而现在也没有流传开来,同样也只在少数人心底存念而已。

东平风俗,四月四灯庆节这一天,有亲的男女双方要相互赠送喜礼,彼此祈福。苏平南亲自给方兴送来了灯庆节的喜礼,便是暗示方家和杨家的婚约依旧有效。

按照大周的礼制,定亲、悔亲一事,唯有父母之命才可。两个月前,杨家来方家商议悔亲事情的并非苏平南本人。因此,方家和杨家虽然撕破了脸皮,但是没有苏平南本人的亲自前来,两家的婚约在名义上还存在。现在,苏平南以女方生父的身份,亲自前来方家送来承认婚约有效的喜礼,这其中的意味就极其明显了。

方子正拿这件事说话,一半是警告刘不昭不要乱说话,一半却是为了方兴。

第二十三章 谁与我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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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听见刘不昭说及杨家悔婚后,脑中便如同有一面锣鼓欢畅的敲响——满脑子都是喧天之声。而那些漫天飞舞的杂念,最终都混合成一潭苦涩的死水。

那位和他指腹为婚、有着一纸婚约的苏姓女子,方兴连她的名字也不曾知晓,更不说和她见上一面了。方兴的记忆中对这位未婚妻并没有什么印象,有的只是对未来妻子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在方兴的幻想中,苏姑娘或许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又或许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可能是个淡雅脱俗的女子,还有可能是一位丰容靓饰的女人;总之,苏姑娘在他的记忆中,就是一个朦胧的人物形象——一个供他遐想爱情、遐想婚姻生活的蓝图。

然而现在刘不昭却跑过来告诉他说‘对不起,人家悔婚了,人家把你踹了,你那位幻想的丽人没有了’!于是,方兴惊愕了,失落了。同时,也把这个打破他美梦的刘不昭恨上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在那一阵杂乱的思绪中,有的只是震惊和困惑的,连恨意也只是对着刘不昭而发——方兴竟然对那个悔婚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恼怒之意。

方兴奇怪的暗忖道:“难道是我以前在心底把这个女人的形象,想象的太过美好了,以致我现在都不忍心迁怒她,以免破坏那份美好的记忆?还是说,我一直就没有把这个未婚妻当回事,现在散了也就散了呢?”

想了又想,方兴还是没有搞清楚,他心中涌出的那些情绪所代表的真实心意。于是他甩了甩头,打算将这些思绪还有苏家姑娘这个人都统统甩出脑海——“一时想不通的事情,就甩到一边,不想好了!”方兴是这么想的。

这时候,他有听到了方子正批驳过刘不昭的话语。方子正话中的言外之意和灯庆节喜礼所代表的含义,他听懂了。这让方兴稍稍松了一口气,定稳了心神。

不过,刘不昭的话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方兴暗忖道:“刘不昭应该不会傻到当着方家这么多人面,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吧?虽然大舅言辞确确,但是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呀!难道这婚约真的有什么纰漏吗?”

方兴对他生时就定下的这门亲事的了解程度,几乎到了两眼一抹黑的地步了。因此,现在他只能听着他人谈论着他的婚事,而他却啥也不知道。这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坏处了,再享受女人自动倒贴的同时,方兴只能祈祷老天:送上门来的,会是一位瑰姿艳逸的好女人。

经过刘不昭和方子正两位的言语轰炸后,方兴对他的那位苏姑娘更加期待,更加好奇了。现在,他恨不得立马就能解开笼罩在那位苏姑娘身上的一切面纱,好让他看见她的真容。可他又担心:如果那位女子并不符合他心中的幻想又该怎么办呢?这份兴致冲冲,又不免忧心忡忡的心情,搅得方兴心里也是一阵混乱。

刘不昭倒不知道,他这句话会引来方子正这么激烈的反应。一时间,连他的投影之上,也是满脸冷汗。他一边作躬笑脸赔罪,一边心中暗喜道:“看来方兴真的在方家极其得宠呀!不仅仅是子圣看重他,就是方家家尊方子正也是这般在意他。看来我忽然想到的联姻法,还真是碰对路了!我真是英明!”

以刘家狐群的消息灵通来说,杨家和方家悔婚这件事,早就有十几份报告送到刘不昭书案前了——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有假了?刘不昭根本就不相信苏平南会亲自送来灯庆节喜礼的事情。

在他看来,方子圣之所以要反应的那么激烈,并且还要掩饰事情的真相,那还不是因为要顾全方兴的脸面嘛!那为什么要顾全方兴的脸面了?这还不是因为他和方子圣都极其看重方兴这个人嘛!看重方兴就好!刘不昭之所以没和盟友方子圣商量,就自行提出联姻的提议,还不是因为看到方兴在方兴的得宠,从而看好方兴的前途使然嘛!

他越想他的联姻提议,就越觉得这堪称他英明果断的神来之笔!他自得的心底都笑成了一朵花来,刘不昭笑嘻嘻对满面不虞的方子正说道:“是我冒失了。不过,我家的十一妹身份高贵,端丽冠绝,即使方兴已有了一门婚事,她做个平妻也不算高攀吧?”

如果和方兴结亲的是也一家上等世家大族,刘不昭或许不敢这么硬生生的给方兴多添一位和原配地位一致的妻子。不过现在既然是杨家要嫁女儿,那刘家参合一脚,也没什么关系了。一个拥有上三品传承的上等世家,对只有用中三品传承的中等世家可是有着绝对的强势。杨家现在已经得罪了方家这个上等世家了,再给杨家一千个胆,他也不敢和剩下的靠山刘家争半句呀。

刘不昭眼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挥,便要把如花似玉的亲妹妹,送给方兴做平妻。这份舍得,让方子正一时间也有些取舍不定。

方子正眉头一敛,目光扫视着阁楼内的闲杂人等。在场的四位家族护卫统领都是他精挑细选来,以后将作为方兴班底的人物。现在让这些人,在场内听到方兴的婚事也不太妥当。于是,方子正便对这些人命令道:“你们都给出去候着!”

大家尊一声令下,在场的阿猫阿狗之流,统统心知肚明的自动立场,出门候着。梁家姐妹中,姐姐梁梦紫懂事一些,当即就要挣开方兴的紧握的手,也想脱身离去。

不过,方子正瞟了方兴身后的梁家二姝一眼后,倒没有命令这两个小女人离开,反而令其留下。他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他担心方兴尚不能完全控制这对姐妹花,出去后,这对姐妹花可能会畏罪潜逃。二来则是因为现在这两个女子已经完全纯属于方兴个人所有。梁家姐妹对于,拥有她们心神控制法的方兴而言,只是他的私货物品而已。一个没有独立意志的物件,是完全没有必要将其赶走的。

落霞返照白云楼内的闲杂人等终于都走净了,硕大的阁楼内,只留下了包括方兴和梁家二女在内的八位人士。顿时就显得空荡荡的,有些寂寥和安静。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方子圣终于将联姻的利弊权衡好了后,开口道:“结亲的事情,这件事情还要看一看我妹妹、方子晴的意思,这个我们以后再商议吧。”

言罢,他对方子正对视一眼,相视苦笑。他们兄弟两个人,都不打算在没有和方兴母亲方子晴通气之前便为方兴决定一门婚事。一想到这么做,就可能将要面临方子晴的怒火,这两个东平顶尖人物也都不免有些头疼起来。

方子圣接着又说道:“现在我们还是谈一谈两家结盟的事情吧。”

之前,刘不昭已经将他该说的诚意说完了,眼下其他的话就该由他的盟友方子圣来阐述了,只听他缓缓道来:“相比各位已经都知道了。前几天,我就和刘不昭带领了一只精锐兵马,护着朝廷委派的东平刺史去了郡城。这意义着什么各位难道都不知道吗?多少年了,朝廷第一次对东平郡派官又驻军的,究竟打算干什么,各位也都看不出来吗?”

顿了顿,方子圣又道:“大周朝廷征西十年,终于获得大胜。现在,西边叛逆已经不足畏惧。而朝廷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咱们北方的边境来了。眼下,中原腹地就有三十万大军,千名炼气修行之士枕戈以待,就等着朝廷一声令下,便要扫北。到时候,既有朝廷大军和官府爪牙,还有中原那些强盛的世家都要涌到东平郡这小小的八百里山河来!各位要何如自处了?”

说道这里,方子圣的脸色凝重,他眼中的眸光也变得冷厉起来,“难道在这种危局之下,各位还要和刘家斗下去吗?以前我们和刘家斗,那没关系,因为斗来斗去,东平郡都是我们的两家的,无非是一家多一些,一家少一点罢了!现在呢?无数条过江猛龙正觊觎着我们的土地!这时候我们还要再斗下去,难道就等着打着提点东平诸家事的海锐,带着兵马,带着中原门阀,把我们都灭去吗?”

缓了一口气,方子圣又道:“这一次,不昭带着诚意来我们方家大院的目的,就是要来求一条面对危局的解决之法!其实,这个解决之法说起来也简单,我就有一条现成的办法,现在说出来给大家家听听,也好大家议一议。”

方子圣冷冷一笑,沉声道:“帮不昭兄摆平刘家内部持异议者,助他登上刘家家尊的宝座,从此我们方、刘通力合作,共舟共济,一起渡过将要来到的狂风骤雨!”

这时,掌剑族老忽然开口问道:“如何帮他摆平?”

方子圣嘴角挂起一丝嘲弄的微笑,只听他道——“杀!”

第二十四章 瑶贝水影照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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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杀’字被方子圣冷冷道出。冰冷的字眼下所掩盖的,却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血雨腥风。从肉体上消灭异意者,这是自古以来,消灭争执和分歧的最简单办法。这一次,刘不昭和方子圣的算盘也是如此简单而单调。

刘不昭听见方子圣已经摊牌了,也就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顿时杀意汹汹——刘家的家尊宝座,本来就是应该属于他的。现在,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被他的兄弟窃取了!如果不能将权位夺回来,此恨无解!

刘不昭脸上的肥肉一阵颤抖,权利的斗争中,没有亲情,没有怜悯!于是,他恨声道:“我刘家一共十七位族老。其中,我的人占有四席。带我一个,便有五位族老愿意由我来担当刘家家尊之位。另外还有中立者两人,其他的都是我那位兄弟的走狗,只要方家助我一臂之力,斩去几只走狗,我就能彻底掌控家族的局势。我若为刘家家尊,当和方家世代联姻,永为盟友,共享富贵!”

掌剑族老并没有想到方子圣和刘不昭的决心会如此之大,他在微微一征后,随即对刘不昭笑道:“好,某家支持你。”只要能重新夺回秋水剑,他并不介意介入刘家内部的一场权力角斗。更何况,这样做还能杀掉刘家的几只‘畜生’——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呀!

方信医也认同的点了点头,东平风雨将至,这是方家高层人士,人人都心知肚明的。方子圣所说的结盟共御外侮的道理,颇受方信医认同。于是,他也随之开口道:“我也觉得结盟的事情可以谈一谈,毕竟现在东平的局势有些微妙。两家结盟,总比杀得血液横流,最后被外来人占了便宜要好吧。”

“不过,到底该不该和刘家结盟,我看还是要大家尊拿定主意。”方信医在表示出倾向方子圣得瑟观点后,又立马紧抱着大家尊方子正的旗号——紧随家尊的意志行事,这是方家内部中立派系的处事风格。

方信医的话,立即就得到了另外一个声音的支持,只听一阵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从虚空中传来,“的确如此,掌律族老的建议可以考虑,但是千事万事必须还是由大家尊决断!”

方兴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在那道声音忽然出来的一瞬间,就感到有两股庞大浑厚的神念,从阁楼外直透进来。其上波动,尽显方家筑基功法《鸣雷诀》的某些特征。由此,方兴这便在心中暗自猜测那个声音或许是定祖族老,又有可能是传法族老。

刘不昭带来的消息,事关东平郡最顶尖的两大豪门的恩怨,更关系到东平八百里山河未来几十年的走向。现在,东平方家六大族老中,掌律、掌剑、掌鼎、正宗四大族老已经出现了。那么剩下的定祖和传法两位家族族老,自然也会现身关注此事。

“哈哈哈!传法族老所说,正合我心意!“方子圣大笑道。他的话虽然是对这虚空中那位传法族老所言,但是他的双眼却是紧紧盯着方正宗,“不过,我们六大族老总要将自己的想法和念头说出来。有意见当面说,等大家尊决断之后,便不可再生异志,正宗族老你说了?”

方正宗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双眼中闪过一阵犹豫的神色。他的目光从方子圣的脸挪开,移到方兴的身上——这时,方兴正一手一个,握着梁家姐妹的小手。方正宗的目光,停在三人手掌紧扣之处,迟疑了许久。对方正宗而言:方兴抓住了梁家姐妹的要害,而方子圣则通过方兴抓住了他的要害。梁家姐妹在方兴手里捏着,方正宗一时间也没有心思和方子圣斗上一场。

叹了一口气,他在心底暗道:“罢了罢了!反正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我和方子圣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了?倒不如卖他一个人情,只盼方兴那个小子,以后对梦紫和梦幽两个丫头好一点吧!”

想通了这点后,方正宗这才连连苦笑摇头,回答道:“我没有意见,全听大家尊决断吧!”

他这么一幅意态萧瑟的模样,被众人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他是因何缘故。方子圣在心底暗笑道:“看来兴儿将梁家姐妹收进房中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呀!方正宗一旦屈服,六大族老中,我已经握有绝对优势,大事可成矣!现在,是该想想该如何奖励兴儿了!”

然而,正当方正宗服软退缩,方子圣自得之时,忽然又有了一个苍老声音打破沉寂,开口说话:“你没有?哼,老夫倒是有些看法。”

这道虚空中的声音苍老无比,可却又异常清楚,一点也不显得混浊含糊。方兴听了,有些惊讶,心道:“这就是定祖族老的声音吗?怎地如何苍老了?”这自然就是方兴的孤陋寡闻了。定祖族老在方家六位族老中,年龄最长。三十年前,方家和刘家的剧烈搏杀中,定祖族老也受伤最重,差点被刘家高手劈去了半边身子。现在他老人家声音如此苍老,也是因为当年的伤势所致。

方子圣眉头一皱,他知道因为定祖族老当年所受的那些伤害,使这位族老成为了方家最坚定的反刘家主义者。只是方子圣没有想到,眼下在方正宗已经屈从的情况下,定祖族老这个老顽固还要负隅顽抗。从来都是共进共退的正宗和定祖两位族老,第一次出现了步调不一的分歧。

“这是好事呀!保守派内部崩溃的话,那是在是太妙不过了。”方子圣面色不改,一边心中欢喜,一边笑着应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定祖族老缓缓开口道:“掌律族老所说的外忧的确不假!不过我堂堂东平方家难道只有和刘家这个仇人结盟的余地吗?东海管家,伏波三千里,乃是大周一等一的上等世家豪门,比起东平刘家岂不是强盛百倍?现在,东海管家已经和我们方家联姻多年。有了东海管家之助,我方家何惧之有?在东平风起云涌之时,大可连东海管家、连大周朝廷、连中原各大家族彻底剿灭刘家,既能报得三十年前的血海深仇,还可以在刘家五县之地中占有一席之地。如此,为什么要置家族的血海深仇不顾,无视家族死难的无数前辈英灵的呼声,而和刘家结盟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连方兴听了都不由在心底暗暗点头。东海管家的威名,方兴就是再无知,也早有耳闻。方兴心底也在想现在既然有这样一个联姻的家族,又何必和一位仇人化干戈为玉帛了?

其实,方兴心底对和刘家结盟一事,也是颇有抵触的。刘名扬请血屠巨凶来杀他,一击将方兴家的小院轰成废墟。那震撼心神,又让人恐惧的一幕,方兴此刻还记忆犹新!

他的生命安全受到了真切的威胁,这让方兴对刘名扬和血屠巨凶深恶痛绝,欲杀之而后快!除此之外,还有刘不昭这个心机阴沉,暗中算计的他的人——刘家对方兴而言,可谓仇人多多。如果提出方家和刘家结盟的人,不是和方兴关系匪浅的方子圣的话,方兴肯定会反对这条建议。

不过,即使是方子圣提出结盟的事情后,方兴心里对这三个人的杀意,犹为打消。只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斩杀这三个人的计划,不再不借助家族力量,单由他各人暗中施行罢了。

方兴拿眼瞧向方子圣,打算看看他这位二舅,将如何应对这个问题。结果,他看见方子圣将他手中的那扇华丽扇贝高高举起,他手指着这扇华丽富贵的扇贝对北边一处虚空道:“定祖族老且看,这是何物?”

定祖族老冷哼道:“东海管家的瑶贝水鉴罢了,我方家也曾有幸在管家手中买过一件。你手上的这件,又是从何得来的?”

方子圣手中的瑶贝水鉴,不但贵重而且极其稀有,因此格外引人注意。在场的有识之人,早就想询问有关此宝的事情了。只不过因为两家结盟的事情更重要一筹,这才作罢。现在,众人听到定祖族老提出此问,无不伸颈静听方子圣的回答。

却听方子圣笑道:“定祖族老错矣,此宝并非是我的。而是不昭兄亲自从东海管家手中买来的宝物!”

“胡说八道!休要骗人!东海管家怎么会对外人出售瑶贝水鉴呢?”定祖族老怒叱道。这一刻,不但是定祖族老不信,就是在场知道瑶贝水鉴身份的人,也纷纷质疑道:“这怎么可能?”

“东海管家怎么可能把这件宝贝卖给刘家人?绝对不可能!”

质疑之声不绝于耳,连端坐假寐的方子正也微微睁开双眼,关注此事。

这也不怪方家头面人物大惊小怪,实在是方子圣手上这件秘宝,在外界太过稀有的缘故。

瑶贝水鉴,乃是东海管家用从万丈海底取来的千年瑶贝炼制多年方才成就的秘宝。此宝以两扇瑶贝为一件,配上相应的法诀,手执一扇瑶贝,甚至可以和千里之外的另执一扇瑶贝的人传递消息。如此神通,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一件极其难得秘宝。而且,这件秘宝炼制困难,又有着极高的战略价值,以致东海管家也对其严密管制,从来不出售给东海管家和他盟友之外的其他势力。

就是东平方家能从管家手里购得一件瑶贝水鉴,还是托了两家联姻的缘故。而且即便是有着联姻的关系,东海管家还是限定方家只能购买一件此宝——连东平方家都难得多购置一件,身为东平方家的敌人刘家又怎么可能买到此宝的了?

故而,方子圣现在说刘不昭亲自从东海管家手中购买了一件瑶贝水鉴,众人纷纷不信。

听见定祖族老和其他人的惊讶,方子圣为之一笑,他面带讥讽的神色,淡淡笑道:“东平管家浑身都是铜臭,十足的商人习气,谁有钱就卖给谁货物,这有什么奇怪的?指望这样的家族能为我们火中取粟,实在是太幼稚,太可笑!”

第二十五章 斩杀仇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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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不知道瑶贝水鉴是什么东西,但是方子圣提起此物的目的,他倒是已经完全理会了——东海管家长久以来,都是东平方家最大、也是最为期待的外部援力。现在方子圣绕来绕去,言下之意无非是想说东平管家不可靠罢了。

“这有可能吗?”方兴难以判断方子圣话语的真假,不过他却想到堂哥方传武。方传武和东海管家结亲,并且现在就在前往迎接管家姑娘的路上,于是他暗忖道:“方传武和管家姑娘的婚事也会有受到影响吗?”

想到方传武的管姑娘,又想到自己的苏姑娘,方兴心头一时间放下了严肃的情绪,只觉得一片莞然——似乎他们兄弟两个人的婚事,都有一些波折呀!

方兴又想起乌鬼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馊主意,不禁对未过门的大嫂有了些好奇。他暗笑了几声,随即便收敛起放肆的心情,专心听着场面的大事。

只听定祖族老道:“胡乱攀扯!瑶贝水鉴是什么样的宝贝,有谁不知道吗?这样的珍秘怎么会被人用钱就能买到?”

“哈哈。”方子圣轻笑道:“定祖族老有所不知了。听说东海管家前年在海上发现了一处大矿,急需奴工开采。而不昭兄,一次便卖给了管家一万名壮丁,这可是解了东海管家的燃眉之急!这瑶贝水鉴便是他那时买来的。而且我还听说:这几年来,东海管家在海上连连扩展,年年大战不休,户下丁口损失严重。现在他们到处都在购买人口,和参加征西大军的中原几家豪门交游广密。瑶贝水鉴这类珍宝不知道卖出多少来着,这些情况想必管家都还不曾对家族透露丝毫吧?”

方子圣所说的这些消息,不仅仅是定祖族老不知道,就是剩下的四位族老也不曾知晓。他说的这些,句句都是实话。而且只要派人前往中原和东海稍稍打听,便可知道真相。族老们自然知道这点,因此除了定祖族老硬顶了一句:“谁知你是不是从某处夺的?你这是在离间方家和管家的关系!”以外,其他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方子圣并不理会定祖族老的嘴硬,他看着几张或疑惑、或忧思的脸,心里冷笑不已:东海管家现在全力开拓海上,怎么可能有心力为东平方家出力了?家族中这些族老还指望管家的援力,当真是可笑可悲!这些人坐井观天,在东平这个小地方呆久了,就自以为有成算在心,却不知道天下大势当变!在这个大争之世,困守一隅之地的人,迟早要被那些饿狼吃掉。他和刘不昭这样处心积虑的想要两家盟约,无一不是看中了这点,可偏偏有些老家伙就是不懂。幸好,家族中族老只有寥寥几位,而且还有大家尊方子正支持他,一一说服并不困难。若是像刘家那样,十几位族老汇集一堂,七舌八嘴的炒来炒去没个结果的话,他恐怕也要学着刘不昭夺权的打算,在方家内部来一场权利变革了。

这时候,刘不昭又火上添油了一把,他笑嘻嘻的说:“夺来的?夺来的瑶贝水鉴也会有这种妙用吗?”说完,双手撑着瑶贝水鉴的上下的两片贝壳,好像要从扇贝中挣脱出来一样。

只见刘不昭的双手一撑,原本气化的双腿便离开了瑶贝水鉴,落在方子圣的身旁。同时他的身影竟然以惊人的速度,由虚转实。就这样在方兴的眼前,由一个投影变成了一位实实在在,有着血肉之躯的活人。

刘不昭一边扭腰甩腿,一边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阁楼内的众人。他用欢快的声音说道:“如果没有东海管家亲传的法诀,我怎么做到这一步?”

这下连正宗族老都没有话说了。能用瑶贝水鉴将一个人送抵他处,那肯定有东海管家亲自传授的密文法诀了——只有拥有密文法诀的人,才可以动用瑶贝水鉴的此项神通。然而每一件瑶贝水鉴,都有其特有的禁制布局,各自相应的密文法诀也有所不同。这种密文法诀,从来都是法不传二耳,专门为秘宝的主人量身打造。如果不是炼制此宝的管家,亲自将密文法诀传给了刘不昭,他怎能上演大变活人的这一幕了?

众族老已经被摆在面前的事实说服了,刘家和方家结盟一事就等着大家尊拿定主意了。于是,刘不昭对高坐在上的方子正深深鞠躬道:“拜见方家家尊,刚才以化身前来之事,多有冒昧,还请大家尊多多恕罪。”

站在一旁的方兴不禁为刘不昭的大胆暗暗吃惊,寻南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刘不昭竟然是本尊亲来。

正当方兴心里盘算该怎么对付这位后天宗师的时候,他又听刘不昭开口问道:“敢问家尊对我们两家结盟的事情,有何决断?”

方子正咳嗽了几声,见六位族老也没有话说,便沉吟了片刻,道:“刘、方两家都是东平冠族。眼下,东平局势波诡云谲,我们两家和睦相处,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儿传武现在正去迎接管家来使。阁下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在我家待上几日,等管家来使到来之后。我们大家共谈盟约之事。”

“全从大家尊安排!”刘不昭书爽快的回答道,不过随即他又有些迟疑的说:“不过,大家尊,我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当说无妨!”方子正微笑道。

刘不昭严肃道:“此乃家丑,也不怕大家尊笑话。我那个大侄子刘名扬和血屠巨凶暗中勾结。后天,他们在某处有约。如果方家能助我一臂之力,派遣几位得力人士,帮我清理门户的话,我感激不尽!”

方兴听到刘不昭这番话,不禁喜出望外。刘名扬和血屠巨凶暗算他,他早就想找这两个人算账。现在没想到,刘不昭就竟这两个人送了上来。他再看刘不昭那张胖乎乎的肥脸时,就觉得这个人长得还挺可爱嘛,最起码善解人意。方兴转首看向方子正,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话。

似乎感受到了方兴的视线,方子正对方兴温和一笑,说道:“勾结血屠巨凶?呵呵,那我家派人助阁下一臂之力,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件事,我答应了。明天阁下就和子圣商议此事吧。”

“阁下远来至此,想必也累了。”顿了顿,方子正又送客道:“子圣,你且送他到你处休息,再来这里议事。”刘不昭和方子圣说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眼下也该方家内部关上门来商讨结盟的具体事宜。这时候把刘不昭打发走,是必须的,

方子圣自然懂得这点,他闻言点点头,便应了。他转身前对方兴笑了笑,就护着刘不昭走出了落霞返照白云楼。

……

……

走出落霞返照白云楼,方子圣沉默的走了几步,忽然皱眉问刘不昭道:“你之前是怎么回事?那具化身怎么会被掌剑族老轻而易举的就斩杀了?如果不是我们事前还多心,带上了瑶贝水鉴的话,这一次盟约的大好机会就要泡汤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不昭闻言苦笑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真是怪事了,直到现在,我还在纳闷呢!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段的时间里,我和化身的心神联系莫名其妙的中断了。我那具化身是怎么被你家掌剑族老劈死的,我倒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了!刚才我回想了多次,就纳闷了——我怎么可能会被他所斩了?他的修为,你我都清楚,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劈杀了我的化身了?这不应该呀!”

提到化身被人斩杀这件事情,刘不昭也很是郁闷。本来按照他和方子圣的计划,那具化身即使实力再不济,也能完整的从方家大院囫囵的走出来。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竟然意外的死在了掌剑族老的剑下!

寻南暗中出手隐匿了方兴的动手形迹,使得方兴暗算刘不昭的举止,没有一个外人能够看破。故而,这件事情对刘不昭而言,就成了一件咄咄怪事了。更让他新生起惊疑的是:从方子圣放弃拦截,到掌剑族老将他的残躯体彻底摧毁成粉末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点直到现在,对他而言都还是一个谜。

刘不昭纳闷的说:“怪事,怪事!这件事不应该这样!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是你的兄长、方子正下的手?在场的那么多人中,似乎也只有他看出我是以一具化身前去商谈了。”

方子圣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念头,但是统统都被他否决了。他道:“你来家里之前,我已经和他通过气了,他没有立场毁掉这次盟约的机会。而且如果不是有瑶贝水鉴可以亡羊补牢,那么你被‘斩杀’后,这次结盟定然也就泡汤了——这对他来说也并非是一件好事。我相信不是他。”

第二十六章 第一滴血因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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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圣思索了一阵,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刘不昭被掌剑族老一剑劈死的时候,他也就在场,结果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他有些泄气的说:“罢了,别想了。这本化身之法,也是你刚刚从刘名扬手里搞到的。匆匆忙忙的修炼,难免有些纰漏。当初要用化身说话,也就是怕我家有人不让你开口罢了。现在既然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两家结盟的事情大致也已经成了,那就不用在追究此事——免得家中那些保守的老头子,又要那这个做文章。”

“好……”刘不昭心不在焉的敷衍几声。他的注意力,都被不远处一个女人吸引住了。

这个女人穿着一件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面还罩着一件织锦的皮毛斗篷。她年轻俏丽,打扮入时,浑身上下都是时下中原最流行的款式,一点都也没东平郡土里土气的穿着,让刘不昭只觉眼前一亮。

眼下,这个时尚的年轻女子,正被几个穿着方家女婢装的女仆引着,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被一群衣着丑陋的女仆簇拥着,就是一头高傲的天鹅,行走在丑小鸭的队伍里。周围土气的方家丫鬟,更显示出这个小女人的美丽。然而,刘不昭却敏锐的察觉到,她头上梳的竟然是一个双环髻——这种发式显示出了她也是一个丫鬟的身份。

刘不昭心里奇怪:“这是谁家的丫鬟,打扮竟然这么入时?这一身服饰,比起东平许多世家的小姐还要贵重的多了!”他又多瞟了一眼,却又意外的发现,那个年轻女子的面肉似乎有一点熟悉。

“这个丫鬟是谁家的女婢?”刘不昭也不和方子圣见外,当即就问道。

“啊?谁?”方子圣正在思考大事,没想到刘不昭竟然问这么一个问题,他朝刘不昭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那个丫鬟,他也不认识,于是他没好气的说:“不认识。”

刘不昭又走了几步,脑中越想越奇怪,似乎这个丫鬟,他以前的确注意到过。他原先在刘家掌控狐群,被他所注意到的丫鬟,不是他家的狐狸,就是各家各族小姐夫人身边的得力女婢。眼下,这个款款离去的女子,显然是后一种可能性。可是,刘不昭就是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方子圣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他责怪刘不昭道:“你怎么没和我商量,就提了联姻的事情?”

刘不昭随意的吹了口气:“看到你家的方兴年轻有为,我见才心喜不行吗?而且我家的是十一妹,现在这么大了还没有找到婆家,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她找门婚事,也是应该的呀!”

方子圣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其实,刘不昭的小心思他怎么不知道,无非是担心:刘家内部倾轧后实力大损,被方家过河拆桥,故而想用联姻的办法将两家捆绑在一起罢了。刘不昭的想法,方子圣倒也不反对,只不过方兴的婚姻大事,他可做不了主。

刘不昭嘿嘿笑了几句,便又埋头苦思。像他这种人城府极深,任何事物的细节变化,都能引他们直觉的反应。此刻,这个有些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的丫鬟,已经引起了刘不昭浓厚的兴趣。

两个人一路谈笑了一阵,直到快到方子圣的住处时。刘不昭这才猛然想起来——原来,那个打扮俏丽的丫鬟,就是杨家那位苏姑娘的贴身女婢琴韵嘛!

“哎呀!”刘不昭懊悔的直拍脑袋,“我怎么这么笨了,整个东平也就是杨家那位苏姑娘身边,才会出现这样打扮入时的衣着嘛!”随即他又在想:琴韵出现在方家意味着什么?

“难道,真的像方子正说的那样,方家和杨家的婚约还有效?”有效就有效吧,刘不昭想明白后,便懒得再废心力了。对方兴,他现在是做两手准备;要是方兴福大命大,前途光明的话,他就用十一妹将方兴套住;要是方兴不幸中了他的算计,和刘名扬能同归于尽的话,他就把妹妹嫁给方子圣的儿子。也就是说联姻是一定的,至于方兴能不能享受到齐人之福,那就得看他的命了。

打了个哈欠,刘不昭正要歇息的时候,忽然想到:要是把琴韵出现在方家这件事情,润色一下,变成‘苏姑娘夜奔方家’那被刘名扬听见了,也如何是好?那个草包,会不会忍耐不住来找方兴的麻烦呢?

想到了一个好点子的刘不昭,在心里暗暗对方兴道:“能不能娶到我那个漂亮的妹子,就要看你小子的福气到底如何了!”

……

……

方子圣和刘不昭离开之后,方子正便拍手对众人说道:“和刘家结盟一事,等掌律回来之后再说。现在正好趁着各位都在时候,考一考兴儿这孩子吧!”

听到方子正的话,方兴抿着嘴保持微笑,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暗自疑惑“考我?怎么考?”

却听传法族老道:“我昨天就听说,方兴用先天传承和家中的筑基之法《鸣雷诀》,独创出一门威力十足的紫芒雷电劲气来。连血屠巨凶的化身也被他斩了,家族后继有人呀!老夫早就想要见识一下这门紫芒雷电劲气了。”

掌剑族老也高声道:“刚才看见,他用那道紫气硬抗青霜剑气,某家现在也有兴致看一看这门紫芒雷电劲气,到底有如何威力——竟然可以和正四品上的青霜剑气匹敌。”

方兴恍悟过来,原来这些人想要看的是他的紫芒雷电劲气呀。

“看就看吧。”他心里暗道。要是之前,紫芒雷电劲气刚刚取代了先天虎啸劲气,成为他克敌制胜的底牌的时候,他或许还想对这门独有的劲气藏着掖着。然而,他现在已经有了紫青圣德剑气,这是一门比原来的底牌更甚一筹的依仗。

他现在在家里中的地位急遽攀升,倒也乐意在这些家族前辈面前有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只是,方兴现在仍旧没有迈入通神之境,没有将灵识转化为神念的他,根本无法让这些家族前辈体会到紫芒雷电劲气的神妙之处。直到这时候,他才晓得为什么方信医之前会说梁梦紫死后青霜剑气就会失传了。原来这是因为:只有拥有神念的炼气士,才可以将引导其他人,了解自己的感悟。

相比神念,灵识就像是一个笨拙的小孩子,根本就无法让人身临其境,同感他的心境和领悟。方兴现在还不曾转化神念,他对紫芒雷电劲气的的浩大领悟,完全只能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来形容了。

这时候,方子圣回来了。他了解了情况之后,就想出一个笨法子,打算先试出紫芒雷电劲气的威力再谈其他。

方子圣祭起他的乌云雷蛇甲,对方兴说:“来,兴儿,你来全力攻击我这身甲胄,也让舅舅看看你的独创功法的风采。”

方兴正跃跃欲试呢,可他的大舅又忽然将守在阁楼外的四位方家护卫统领一一唤了进来。

这四个人当中,方兴只认识方五和方来福两个人,其他两位似乎都是驻扎在外的统领,方兴并不认识。

“方五和方来福,你已经认识过了。这两位是方良、方德兆,都是通神第一天初期的修为,现在充着家族护卫统领。”方子正对方兴介绍道。

方兴微微颌首,对这些人,他现在的身份只需要这样示意变可以了。要是礼仪太重,反而会让人说他没有世家子的风度。相反,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家族统领们,现在则得深深施礼,而第一次和方兴见面的方良、方德兆的礼仪更是隆重。

方兴一一回礼,心里在想方子正忽然在他演示功法威力的时候,将这些人叫进来的目的。“难道是想让我,在这些家族护卫面前立威吗?大舅对我当真是好啊!”方兴暗道,他正想在家里去树立起他的旗帜来,方子正就送给他这么好的机会,实在让他颇为感动。

然而,他却又意外的听见方子正道:“方五、方来福、方良、方德兆。你们拜下,从今往后,你们和你们的属下都听方兴调遣,方兴的命令即是吾令。”

“这四位家族护卫统领,以后就是我的属下了?”方兴微微一怔,他没想想到方子正的用心比他猜想的还要深一点。方子正这么做,不仅仅是要让方兴在这些统领面前立威,他还要让这些人成为方兴的班底!

可以拥有自己的部属,这是一个世家子应有的权利,只不过方兴迟到了五年之久罢了。现在他重新拿回属于他的权利,不禁有些感叹:身为世家子之福。

方子正让方兴拿出他的牙牌,有让他压破舌尖,在上抹下一滴心血。之后,他又命令四位护卫统领一一在方兴的牙牌上滴下心血。

一阵血光闪烁之后,四多血红的花朵点缀在那枚牙牌之上,以示主从关系的建立。做完这一切后,方兴从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调动这四位家族统领和他们属下的力量为他办事了。

然而方子正要给方兴的,还不止这些。只见他从座椅上站起,拉着方兴的手,对阁楼内的六位家族族老、四位护卫统领,道:“以后对兴儿的一切供给都比照传武的规格。”

“除了四位统领之外。另外再拨三百甲士,供兴儿调遣!”

——这些,就是方子正在五年之后,要补偿给方兴的事物中的一小部分。

第二十七章 战罢法器斗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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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定下主从之属,然后在树立权威,这就是方子正的良苦用心。方兴感受到大舅的这片心意,心里顿生暖意,颇为感动。

在提及方五的时候,方子正隐蔽的朝方兴眨了眨眼。方兴微微一怔之后,刚才醒悟过来——几天前,方兴曾经对方子正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方五这个人派个他,供他驱使。当时方子正答应了,现在也自然就是他在完成自己的承诺吧。

方兴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大舅真心对我!”他没有想到这么一句玩笑话,竟然都被总领一家事务的家尊记在了心里。

在心底暗暗感动的同时,他暗忖道:”既然家族这么高规格的待我,那我就更应该打出自己的威风,好让家族觉得投资在我身上是件极其划算和幸运的事情!”方兴心里下定决心,便凝神,关注的看向他二舅、方子圣祭出的那件护身法器。

乌云雷蛇甲上灵光耀耀,法力气息十足。方兴瞧在眼里,脸上那对好看的长眉便不由挑起。那件护身法器上的气息,已经超过了一件三阶上品法器所本该有的威势,就是比起方兴新近所得的那双山玄护腕,也要高出数筹。

方兴踏入炼气修行之道,不过才短短的十余天。可被他一身凌厉劲气毁灭掉的法器却不在少数。今日,他算了几卦之后,竟然发现光被他击破击毁的法器已经超过三件法器。这份击毁数字的标签,倒让方兴——这个年轻人现在有点迟疑了。他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不少事情他还不定主意。比如说他现在就是不晓得的:该用几层紫芒雷电劲气才能既立威,又能不在他二舅面前,暴露他的真正底牌。

幸好方兴的灵台心境中,现在还住着一位存世三千载的上古真皇。他要是有什么事情迷惑不解的,大可去求教寻南。

虚心学习,是他一贯的作风。方兴便在心底谦虚的问道:“姐姐啊,如果我要是用紫芒雷电劲气劈开那件法器,那该用几层力量才能赢得漂亮呢?”

寻南在方兴的灵台心境里,可以最直观的感受到方兴的心意,对方兴心底的算盘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故而她听到方兴的问题之后,直截了当的说:“那件法器能力不俗,你如果要用紫芒雷电劲气的话,以十足十的能力动手才够可靠。”

“好!”方兴大喝一声,随即抬手便是一道狰狞的紫色雷电,势如奔雷一般朝那件漂浮在空中的乌黑甲胄袭去。

方子圣控制乌云雷蛇甲,浮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他祭出这件心神祭炼的法器,目的就是为了感触一下方兴独创的法门究竟有何非凡之处。

结结实实的硬接下方兴一击全力施展的紫芒雷电劲气,乌云雷蛇甲上黑光一阵波动,甲胄上的甲片就像是被潮水冲刷了一般,一波又一波的颤抖。这件法器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中也摇摇晃晃,最终还是灵光一黯,掉落在地。

——方兴一击劲气便将方子圣亲手祭炼出的护身法器劈开。这若是在厮杀中,护身法器一旦被人劈开,那下一击杀招,恐怕就已经到了敌人身上了。

“这们紫芒雷电劲气的威力还真是厉害呀!”看到这一幕,方子圣也惊愕了!他亲手炼制的法器能做到什么地步的防御,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方兴这一击,已经完全可以和通神二天法相神通起的煞气神兵神通相媲美了——甚至一般的阴煞神兵,还不如方兴这凶横的一击了!

即便,方子圣已经知道方兴以前把血屠巨凶的一具化身劈死,可他此刻依旧有些吃惊于紫芒雷电劲气的威力。这已经是一种堪堪凌驾与秋水剑气威力之上的全新劲气呀!单凭如此凌厉的威力,就已经可以评得上正四品的法诀或神通了。

方子圣愣了一下,随即忽然笑道:“这样也好!过些日子,我就待着兴儿去见张伯涛。非要给兴儿赚到一门正四品的炼气法诀!”

张伯涛乃是东平武道大匠,孤家寡人一个。不过,他却是东平郡二十年间中最有希望突破后天桎梏,领悟天地造化之奥妙,成就先天大宗师的炼气宗师。

同时,他又是东平郡的中正,专门以九品中正之法为大周朝廷评贬东平郡各家修行法决和神通法相,堪称是大周朝廷的一位拥护者,让众多世家子弟颇敌视。

这要是搁以前,方家这样的东平冠族自然是不会和张伯涛多有接触。不过现在朝廷的势力即将大举进入东平郡,眼下和这位东平中正多多联系感情倒也是一种在朝廷面前取巧的手段。

这边的数位族老也终于回过神来,不由神态各异。只听传法族老兴奋道:“这才是初创不久的光景!现在威力就可以达到正四品上品阶,那要是等方兴转化出神念来,我们各位一起钻研完善这门法诀的话,岂不是我方家就要多出一门上三品的传承法度了?这是天兴我方家呀!”

而掌剑族老则一半惊喜一半惋惜的说:“这门劲气威力极其凌厉,论威猛刚烈也胜过秋水剑气。只是可惜方兴的控制太过浪费了,没有半点精要可言。如果是某家来做此事的话,根本就无需使用处十成功力,只要一半便可以将掌律族老的护身法器直接劈开!”

接着,这位曾经掌御东平第一灵宝秋水剑的后天宗师大声宣示道:“以后,便由我来教方兴《秋水剑诀》!”

方兴一击而成,心里也自然是欣喜不已。他一边谦虚的微笑,一边偷眼打量着那四位拨给他调遣的护卫统领,想从这些人脸上看出一些心思波动和对他看法的端倪来。

方家的族老们有商议了一阵,方兴在一旁白帮无聊的暗中观察属下,逐一分析着他们的性格。而护卫统领中有一个身材强壮,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引起了方兴的注意,

这个人,方子正曾经为方兴介绍了,叫方良,乃是方家的旁从义支,通神第一天初期的修为。在方兴暗自打量着这群人的时候,这位家族护卫统领,还不时向方兴投来炽热的眼神。

——炙热的眼神?炙热?

方兴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厮会不会是一个基佬。然而,当他愕然不已的时候,他却发现被这厮以炙热眼神目睹再三的并非是他本人,而是他身后的梁家姐妹。

“呃……难道是梁家姐妹的爱慕者不成?”方兴脸色微微有些怪异的想着,他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两位女子。之前,方子正赶走护卫统领,又在其后让护卫统领向方兴效忠时,都无视了她们。就好像这两个活生生的美人,完全不存在这个世界里一样。

方兴先不理解,可随后也自然而然的明白了,原来此刻梁家姐妹的身份已经完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即便方兴礼遇梁家二姝,对这对姐妹花颇为照顾,但在家族看来,她们两个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他的私人物品——一个从心神,到身体都完全属于主人的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方兴将这个名词玩味了再三,他心里暗道:“难道现在是有人觊觎到我的‘私人物品’上了?”

这时候,他又意外的听见方子正道:“方良,你出列。你修炼的是《烈日皎月流星篇》,现在正是刚猛的烈日之期,正好和方兴威猛的紫芒雷电劲气比上一比。”

……

这还真有一点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意味呢!方兴刚刚才想到方良这个人是不是觊觎他的好‘宝贝’,没想到明察秋毫的方子正立马就把这个人送到他的面前。好像有明鉴万里的神通一样,赶在这个时候特意送上来给他解气。”

方兴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舅舅,却见这位东平大家尊满脸郑重肃穆之色,可是那眼眸中的一丝笑意,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这下,方兴这个少年郎终于被老奸巨猾的大家尊给打败了。“比就比吧,我怕谁来着!”他转首面对对手,脸上带着极温和的笑容,对方良微微点头示意道“还望方良统领多多赐教。”

说完,便抿嘴一笑,不在言语。

……

……

方良听到大家尊的命令,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就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当他的目光,第一次触及到那个少年主上,正巧对方也同样是一道眼光看了过来。

四目相交的一刹那间,那位年轻的小主公对他抿嘴一笑,挺拔的身姿凝立在前,矫矫之态,渊渟岳立!

然而这个相貌颇为英俊的少年主公,虽然面色温和,一直在微笑,极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白面书生,但是方良心里却明白:小主公那如刀锋一般的目光,却绝非一个普通人所能拥有。

那眸光中所包含的是信心,也是无法抹灭的傲气——他自信,因为他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斩过血屠巨凶;他傲气,因为他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擒拿梁梦紫;这个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在一鸣惊人之后,展现出那份如蛟龙在汪洋的雄伟之姿!

现在,方良就要和这样一个名声赫赫,一时风头无两的少年郎硬斗一场……

第二十八章 人畜无害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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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即将要和一位通神第一天境界的武师斗上一场,他有些凝重的向后挥挥手,将身后的姐妹俩遣走,而六位族老也纷纷散开,留下了中间一块广阔的空地。

方子正又将方良喊过去,附耳轻声叮嘱了几句。方兴隔着远,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再看时,方良已经缓步走了过来,与他隔着十来丈的距离遥遥对视。

眼下,这位家族护卫统领莅临通神第一天初期,也就是堪堪气海丹成的境界。他做为一位炼气第四重天的堂堂武师,方兴还是可以从他的身上,感应到澎湃的气息涌动。

方兴习惯性的眯眼看了过去,入目即见:那位络腮胡子的健壮男子身边的弥漫着一股名叫“高手”的气势。

如果仅仅从修为境界上来说,对面这个络腮胡子已经达到了通神第一天的境界。在这个世界也已经属于万中无一的一方英豪,而方兴才不过是一位真灵第三天的真灵炼气士。通神境界和真灵境界,两者间差距之大,可谓萤火和辉光之别。

可即便是这样,当方良看到面前那位相貌俊朗的少年世家子时,手心却有些冒汗。这不仅仅是因为刚才大家尊对他厉语吩咐的那些话,更是因为方兴给他带来的压力很大——真的很大。

别看方良一脸络腮胡子,十足一个草莽武夫的形象。可他这个粗人,看人却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天生直觉。以前,他曾经远远的见过方兴一面。那时候的方兴,活活一个白面书生,看似平易近人,可言辞和神色中却又带着一种奇怪的气息。

方良虽然不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源自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长的白白净净的书生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物。而他的同僚也曾告诉过他:这个方兴性格娇气、为人颇有一些阴鸷。

但是,今天他再看此人时,对方却已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如玉君子,那种书生卷气和炼气修行后发自内心的信心,都已成人之内华,更映衬着这个少年人相貌英俊,器宇轩昂——过去的方兴,绝对没有现在这份出众的气质。

如果不是方良刚才看见方兴从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转眼间便翻面,变身成为一个辣手摧花的冷酷男子的话,他或许还在怀疑:这个和方兴长得一摸一样的少年是家族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呢?

现在,面前这个白面书生笑得越是温柔,就越发显得他变脸时候的阴狠。方良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道:“即便他看起来脱胎换骨,成为人上人了,可是他当年那份阴鸷还是在呀!如果我不按大家尊说的做就是抗命,罪该万死。但如果我真的按大家尊说的那样全力出手,打疼了他、得罪了这位说翻脸就翻脸的小主公,那我以后的日子该会如何的悲惨了?”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属下和主公比斗的时候,多半是在喂招;无论主公的修为有多么的差,和他比斗的属下都要承让着;不管主公有多少次险险落败,属下永远都只是差一点就可以击败主公。

可是眼下的事情却是变了。一面是违抗主公的死罪,一面是得罪小主公的活活受罪,方良真是进退维谷呀!想到这些,这位曾尽屠七百降寇、一贯铁血的家族统领也不禁头疼起来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取舍。

这时,对面那位温和少年,忽然与他目光相触。被那双尾角上翘的狭长眼睛瞟了一眼,方良顿时感到一股凉气从尾椎一直冲至脑门——这位在外常年厮杀征讨的方家护卫统领,突然有了一种被凶兽盯上了的错觉。

幸好,这眸光只是一扫即过,那份错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个少年英俊的世家子,只是将方良扫了一眼,刚才那种毕露的锋芒便已经尽数收敛了。方兴仿佛是一只班额猛虎隐藏起自己的獠牙。

看着再一次恢复成一副人畜无害小白兔模样的少年郎,方良心中一凛,这时方知大家尊令他全力出手也并无坏事。炼气士见端以知末,见一叶落而知秋至。虽然对面的方兴仅仅是一眼瞟来,但是久经杀伐的方良却知道:对面那个眼神锐利的少年郎,果真需要他全力出手,方可取胜!

此念生,这位胡子满腮的方家护卫统领身上战意勃发。

……

……

方兴可不知道对面那位看似草包模样的武夫,心中会有那么多想法。更不知道,在对方心里,他已经是一个说翻脸就翻脸的阴鸷人物。

他喜欢笑,只不过是因为百十多年的禁锢中养成的一种习惯罢了。他脸上带的灿烂笑容,并不影响他心中的所想所思——从这点看,方兴或许真的有一点阴鸷人物的潜质。

眼下,这个少年便一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边在心里对寻南道:“我要一招击败方良!彻底在方家、在这些属下面前树立起我的权威!姐姐可有什么好办法?让我赢得出人意料又显得淡定了?”他这一开口相问,就暴露了他缺乏经验的毛病来了。

方兴之前已经斩杀过血屠巨凶的化身,又在贴身搏击中擒拿下梁梦紫。这两个人都是通神第一天的修为境界,可以说他和武师交手的次数并不少。但是,这两次战斗都是方兴利用他犀利的攻击,在对方大意轻敌的情况下,突然出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被他用凌厉的攻势和绵绵不断的犀利剑气打得狼狈不堪,最终落败。

他真正和一位武师面对面的决斗,却还是第一次。现在,对面那个络腮胡子,浑身的劲气运转不息,气息吞吐欲发——显然是他之前和梁梦紫的打斗,引起了对方的警惕。方兴的攻击手段较为单一,也不了解通神境界高手的应对手段,于是便来请教他那位身为上古真皇的大姐姐了。

寻南道:“你以前就没有学习过搏击的战技,现在临时来学也晚了。不如就如猛虎扑兔那样子吧,这个男人才不过是气海丹成的境界,还没有修炼成煞气神兵的神通。即使不动用紫青圣德剑气,你单凭紫芒雷电劲气也比他的攻击手段凌厉的数倍有余。任凭他几路攻来,你都可以用十倍之力打回去。你曾学过的《先天虎符真文经》中就有一式精要说猛虎扑兔式的,你可以效仿一二。”

闻言,一抹紫金之色在方兴的的眼眸出一闪而没。听见了寻南的指点,他在这一刻起,心中就开始燃起澎湃无比的战意。

这时,方子正挥动衣袖,示意可以开始比斗了。

与方兴相隔十来丈远的方良当即面色一正,疾速高高跃起,带着大地的震动,无数锐利若烈焰的劲气,被他凭空发出,就像是一柄柄凌空的火焰刀。

而正在微笑的方兴,也陡然目露冷光,同时浑身上下的紫芒雷电劲气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运转上疾速的巅峰,他身上奔腾不休的威势也在刹那间上升至顶点

方良虽然疾速而至,但是方兴比他更快!没有其他动作,方兴就是立在原处,开口便是一道蛟龙腾空般的紫芒雷电啪啦而出。

烈焰和紫芒,两种劲气相碰,撞出千重波浪。每一道遗漏的余波散逸,都能将白云地面打得一阵颤抖,光是这战斗的余波都足以致命。

方良手中不停的发出烈阳劲气,他深知方兴才迈入炼气大道不久,得天之幸,有了一门先天传承,凌厉劲气是其所长。但是搏杀之术却是需要长期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修炼和战斗,才可以获得的——显然,这个少年郎对此一窍不通。因此,他凌空跃来,力求靠近方兴之后,以搏杀之术获胜。

然而方兴得了寻南的指点,对他的逼近何惧之有?只见方兴在方良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双腿一蹬,带起一片残影,直接纵跃而至。速度之快,已经达到了方良肉眼可以观测到的极限。

一瞬间内,他就由一直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翻面变成一直怒而噬人的饿虎!

这一势没有任何招数,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冲劲。方兴不管方良的招式有多少精巧和玄妙,他此刻就像是一头奔跑的犀牛,埋头狂奔,直接迎头撞向方良。

方良大吃一惊,没想到平时一身书生模样的小主公,打斗起来会这么的霸道。他连忙将双手从衣袍中飞快的伸出,带着强横的力量,直欲按在面前那个忽然变脸的小主公身上。可是面对方兴紫芒雷电惊奇的顶尖功力,他的双手也难以发挥出丝毫的作用。

这一刻,迎头撞来的方兴,好似一头在高高苍穹俯冲而下抓捕猎物的雄鹰,疾速而来;又好像是一只在惊涛骇浪中畅游无忌的虎鲨,在重重劲气交袭下游刃有余;更宛若一头从密林中猛然扑出的怒虎,气势熊烈至极!

方兴一只带着紫色狂暴气息的手,已经在那一瞬间内,温柔的按在方良的手臂上。他手掌的紫色劲气瞬间爆发,竟然顿时将方良浑身运转的功力硬生生压住了。然后,劲气猛然吞吐!

就在方良还未能反应之前,猛烈的劲气已经轰杀了他的身体。护卫统领急忙催动功力想要抵抗,然而犀利无比的紫芒雷电劲气已经带着蜇人的力量,狂暴粗鲁的涌了上来。就像是一只饥渴难耐的饿虎,凶横的将面前的肥肉一口吞下。

方兴的劲气运转之速度,竟然能在方良还没有来得及运功的时候,就将他的躯体狠狠的打飞了出去。

只是一瞬间,这位满腮胡须的护卫统领,便被震飞。

第二十九章 拼命三郎势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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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他的攻势竟然如何威猛!”方良心中泛起的念头还没有消散,就感觉到一股浑然大力带着蜇人的雷电力量,从那双手上涌了过来。

这个身材健壮如同一头野牛的威武汉子,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侵袭之下,完全无法抵抗。顿时便被这股力量,击得离开了地面。

“哈!”方兴一招得势,仍不罢休,又要顺势追打。只听这个少年郎大喝一声,双足一蹬,脚下白云铺设的地面都因此崩裂,露出楼外的黄土地面。而地面的灰尘和碎泥,都被澎湃的气浪冲起掀飞。

方兴身上那件云气所化的青袍在气浪之中猎猎作响,而他本人则借着这股冲力,紧随着方良飞起之势,再一次纵跃而起。

这一次,他也只是简单的冲了上去而已。但是那种满溢全身的刚烈气势,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凛!那是一种决然而霸道的意志!正是方兴在一百多年黑暗禁锢中,永不屈服的心志。这一刻,那种决然之意被充分的调运起来,然后又被无限的放大。

这时候,这个爱穿青袍的年轻人,就像一柄出鞘的三尺青峰,发出最锐利难当的光芒。

倒飞在空中的汉子闷哼一声,与此同时,数十朵烈焰形成的花朵,就从方良的左手五指上弹射而出。这些由真火形成的美丽花朵,随着主人的意图一一出现在方兴的前方,在空中形成了一面火焰高墙,将追击而来的青袍少年的前进道路拦住。

烈焰之花,绚烂开放。炎炎如大日,汹汹如烈火。【炎炎烈日花正红】——《烈日皎月流星诀》中的这门精要奥秘,此刻在方良手上将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别说寻常凡夫俗子,就是真灵三天的炼气士碰上这一朵鲜花,也得脱掉一层皮。

“拦住他,等我落地站稳脚步再决胜负!”烈焰红花的主人暗暗想到。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声怒喝凭空响彻,一道身影陡然从这面火墙中破开重重烈焰,闯了过来。

“他不要命了吗?这么拼命!”方良骇然望去,只见那人正是方兴嘛!这一刻,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淡淡的紫光,浑身上下如沐浴在晚霞之中。而那烈焰红花就环绕在他的身边,给他的身上染一片赤色血光,连那件青袍也变成了赤袍。方兴的皮肤白净,此刻在一身大红赤袍的映衬下,更显得肤质白皙,十足一个世家子的俊俏模样。

“世家子,还这么拼命?”方良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上,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这是在证明:硬闯过烈焰红花阻拦的方兴,也并不好受。

方良修炼的《烈日皎月流星诀》,正是效仿烈日、皎月、流星接引日曜、月华、星辉三种力量的中三品炼气法门。品阶虽然只有正五品下,远不如方兴所修的任何一门炼气法门,但这门练气法门却被方良修炼了多年。比起方兴对炼气法门粗略掌握的程度,这位满腮胡须的方家护卫统领在炼气大道上则要走得更远、更稳的多。

执意闯过烈焰红花拦阻的方兴,在方良布置的熊熊烈焰炙烤下,不可避免的受伤了。他眼下不仅仅是身上多处被灼伤,就连肺腑被热气烫伤,痛若火烧。然而受伤并不没有让方兴气馁,相反,那份面对险阻,迎难赶上的果断,却更引发出方兴心中更多的锐气!

凭借这种使人一往无前的锐气,方兴度过了漫长的黑暗岁月,打破了天地囚牢。眼下,他又以这份锐气,强忍着疼痛,昂着头,扬着眉头。在一次呼吸之后,方兴眼中的精光闪动,寒光四溢。他在灵台心境中酝酿许久的战意终于爆发了。这个双眉都被烈焰烧去一半的少年郎,身携着一往无前的熊烈意志,再一次向对手冲了过去,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势!

这一刻,方良忽然有了一种无力的感觉。方兴嘴角那缕鲜血,他自然是看到了。可是那个少年虽然是受伤了,但看到他如此奋不顾身的追击而来,方良的心却受伤了!

面对这样气势汹汹的小主公,这位莅临通神第一天境界的堂堂武师,居然找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挡。

“一个世家子,何必要像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旁从义支那样拼命了?”方良心中苦笑。这位身体强健,四肢发达,心智坚强的武师,却是被方兴直闯烈焰的狠劲吓到了!敢杀七百降寇不算什么,这只是对别人狠而已,然而方兴这一举却是对自己狠,这就这极其可怕了。

在没有成为方家旁从义支的时候,方良只不过是一个出身地位的寒门子弟,那时候他自然有着一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拼命劲——要不然,他也坐不上方家的护卫统领。可是在成为方家的护卫统领和旁从义支之后,养尊处优的他也就只剩下对‘别人狠’这份心志了。

此刻面对身为世家子,依旧敢拼敢打、一身锐气的方兴,方良的意志在第一时间内败下阵来。面对盛气而来的小主公,作为属下的他怕了!软弱了!退缩了!

不过,虽然心里也是一筹莫展、不知所措,但是这位身在半空的护卫统领,还是表现出一位武师应有的实力。即使是被方兴凶猛的连环双击打得缓不过神来,可他还是挣扎着,在空中稍稍调整了一下身子,双手瞬间横挡在胸前,阻挡即将袭来的方兴。

他刚刚做好这些,接踵而至的又是一道雄厚的紫芒劲气!

……

……

当方兴直接闯过火焰拦墙时,一旁观战的方子正和方子圣不由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感慨。相比有些担忧的方子正,久在军中征讨厮杀的方子圣,倒是对方兴这种一往无前的锐气,极其欣赏。他看着方兴凌空飞纵的矫健身姿,心中不由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一个新的让他也大吃一惊的主意……

方来福和方五离战场较劲,场中遗漏的余波都可以触及他们的衣角。当方良被高高击飞,而方兴又再次紧随其后时,他们是第一时间看见的,这两个好兄弟当即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心中苦笑不已——他们俩可是在明月楼,见过方兴对刘家大公子是如何步步紧逼,最后逼得刘名扬不得不跳楼逃命的。

现在熟悉的一幕再一次发生,这两个人都不免大生狐死兔悲之感,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暗道一声:“方良惨也!”为倒霉的方良暗暗道了一声冤——在场五位位护卫统领,偏偏是方良被抽中和方兴试招……

方来福则还在心中嘀咕道:“或许就是方良这个傻瓜一点都不知道掩饰他对梁梦紫的心思,闹得人人皆知,在方兴面前也不知道收敛,所以现在被大家尊捡出来,打几击杀威棍警告一下吧?”

和在场男人观战时,高瞻远瞩的心态不同,站在另一边的两个女子的心情,就要单纯的多。当方兴闯过烈焰,浑身染火时,梁梦紫不自觉的握紧了小手,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明悟: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比我还年幼的男人面前落败,原来是他也是一个有着一颗强者的人啊。

不过,无论场中打斗有多么的激烈,气氛又有如何的诡异,她的妹妹梁梦幽都如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两眼紧盯看着场中的劲气四溅,一眨也不眨。这让梁梦紫都有些羡慕了。

……

……

说时迟那时快。方兴又一次撞进了方良的怀中。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方良被结结实实的击中了。这一回,他再也没有办法抵挡。方兴这一击,直接打在他的双手上,将那两双粗壮有力的胳膊打得无力的垂下后,又狠狠印在对方的胸脯之上。

雄壮的方良,如同被一道天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呆立在空中,连自然坠落的势头都被这强劲有力的一击打得终止了——暗藏在紫芒雷电劲气之中的真皇圣德灵光,就是连刘不昭这位堂堂后天宗师的化身都难以抵抗,更何况这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武师呢?

一次呼吸的功夫之后,方良浑身一阵颤抖,轰然摔到地上。在白云地面上犁出了三丈距离,方才阻住了后退之势。

“我败了!”他抬起来头,赶紧认输。

方兴从天而降,闻言点了点头,收敛起浑身蓬勃的锐气,停手了。他从撞飞方良开始,到飞纵而起,闯过烈焰,直到最后击落对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尽显紫芒雷电劲气的霸道威力。虽然中间受了点小伤,但是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这般漂亮的击败一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也实属难得了。

不过,众人的目光探寻的目光,却让这个刚刚击败对手,通过考验的少年郎有些尴尬。他现在抿着嘴,俊朗的脸上也恢复了一贯的微笑。可是那种微笑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方兴伸手抹了抹眉毛,那里在闯过烈焰阻拦时候,被烧掉了大一块,这让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滑稽和可爱。

“没办法,希望能尽快长出来吧。”方兴心底无奈,又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这时,他正好看见鲜血从方良嘴角流了下来,又延伸到地上,在洁白的地面上落下一条血红的轨迹。

“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吧?”方兴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在他已经收敛力量的情况下,方良还是这般受伤了。这让他有些好奇,因为按照和血屠巨凶,还有梁梦紫交手的经历来说,七成功力的紫芒雷电劲气并不会击伤一位武师。

“这是因为我变强了,还是方良和其他人相比太弱了?”方兴心里暗自疑惑。

第三十章 我才不是妖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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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华堂中,竹儿喃喃的说着些迷糊的话儿:“我不是妖怪,我就不是妖怪……”

此刻,天色正亮,这间内院新宅的屋子里干干净净,宽敞明亮、光线充足,却又不合时宜的点着一根红彤彤的蜡烛。

两只大眼睛呆呆的盯着蜡烛的火光,竹儿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就生气了!这个小丫头鼓着小嘴,狠狠的吹气,蜡烛的红焰也被她吹的四下摇曳,险些就要熄灭。

在那火焰最最微弱黯淡的时候,她这才骄傲的‘哼’一声,又百感没趣的趴在桌子上,嘟着小嘴,依旧生着闷气。

在这张长桌上,最上等的桐油和一流的工艺漆出了一面光泽透亮的桌面。桌面上都可以倒映出竹儿那张娇嗔的脸蛋。

“我才不是妖怪呢!”盯着桌面上的那个‘自己’,竹儿翘起下巴,嗔怪道。她仰着小脑袋,几抹烛光投了过来,倒影在光火的照应下,反而变得模模糊糊,就像一个隐藏在深深夜幕中的模糊黑影。

“哎呀……”这个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她撑着一张煞白的小脸,双手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肝都险些跳了出来。

——她是真的被吓着了!

拍着小胸脯,竹儿一边在心里大嚷着:“我不是妖怪,我才不是妖怪呢!”一边把她那双如春葱般白嫩的纤细小手,伸到了那腾起的烛火上。

红彤彤的蜡烛,眼下火苗窜起高高,燃烧的正旺。而竹儿那双小手,就这么稳稳的停在火芯上,一动也不动,任凭火舌吞噬着她的手心。这个丫头,就睁大了眼睛,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想要从她的手上看到什么变化一样。

竹儿微微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脸上竟然显露出一副‘好舒服’的模样。

下一刻,她又睁开双眼。在她的视线里,那双白白净净的小手,在火焰的炙烤下,竟然什么变化都没有!没有水泡,没有伤口,也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

相反,那种被火焰炙烤的感觉,就像是有温暖的热息从掌心一直蔓延在了心底——“真的好舒服呀!”

顿时,这个丫头两只大而纯净的眸子里,伤心、失落的神采便漏了出来。

“呜呜……我是妖怪了,呜……”

竹儿双手捂着脸,像猫咪呜咽一样嘟嘟了一声,“呜呜……我是妖怪了,我真的变成妖怪了!”

也难怪这个小丫头垂头丧气。像她这样年纪的小女孩,遇到这种未知的神秘现象,能像她这样冷静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可是,即便她有着超出常人的神经,但是此刻面对这种怪异的事情,她还是一时间不知所措。

原来这件怪事的端倪在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当血屠巨凶汹汹袭来的时候,竹儿在小院边不小心被飞溅的火焰沾到手臂上,左手臂上的衣袖都被烧破了一大块,可是她的胳膊却一点事儿都没有。不仅仅如此,竹儿甚至还看见那些火焰竟然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变成一只只热乎乎的小蝌蚪,在她的身体里游来游去,最后消失不见了。

“那……那是什么?在身体里面游来游去是……是不可以的!”当时,这个小丫头就被骇了个半死,幸亏有方兴温暖的怀抱,这才让她感到了一丝安全。

可是眼下这次尝试又一次证明了她就是一只‘小妖怪’。

“我是一只小妖怪?我才不是妖怪呢!”竹儿从来没有接触过炼气修行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些高飞高走、吞云吐雾的炼气士有着什么样子的本事。心思单纯的她,一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便自认为她是一只小妖怪了。

这个小丫头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乱极了,也不知道夫人和三哥哥知道她是只小妖怪的时候,会怎么看她。这会儿,她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的,许多念头都涌上了心头。最后都齐齐化作一句有气没力的话儿——“我才不要是妖怪呢!”

“啊?你这个傻丫头说什么了?什么‘不要’呀?”忽然走进房间的方兴,听见这个小丫头的半句抱怨声,不由笑着反问道。

此刻,竹儿正是害怕、不敢见人的时候,故而当她听见方兴的话,反而将小脑袋深深埋在怀里,扭着身子,背对着走过来的‘三哥哥’。

方兴有些奇怪的拿起桌上的蜡烛,“大白天的,点着蜡烛干什么?小心看坏眼睛。”他摇了摇头,把那只蜡烛熄灭。接着又伸手捏住丫头的双手,轻轻用力便将它挪了开来。

竹儿心里又羞又怕,小脸蛋红彤彤的,尽染红霞。她这副样子,被方兴瞧见了,却是以为这个脸薄的小丫头,依旧为之前方兴当众抱着她的事情感到害羞呢。

“你怎么了?脸红的这么厉害?”方兴宠溺的刮了刮对方的脸蛋,又发现这个小丫头有些呆愣的凝视着桌面。

“啊?我才不是呢!”她听见方兴的话,便如梦游般站起来,仰着脑袋来,小脸绷得紧紧的,两眼空洞无光却又紧紧的追随着方兴手中的蜡烛。

“什么不是呀?”方兴伸手在笨丫头的翘鼻上点了一下,又摸着她的额头想要看看这个迷迷糊糊的小丫头是不是发烧了。

“我才不是妖……”这个丫头被方兴弹了一下鼻子,微微一怔后似乎又从梦里醒了过来,捂着鼻子埋怨道:“耶?呜,你又欺负人了!”

“哈哈,你怎么了?”方兴大笑。竹儿这个丫头平时虽然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可那只是性格有点迷糊,做事有点脱线而已,像刚才那般神不守舍却是少见。所以即便竹儿现在已经恢复了常态,可她刚才那副反常的样子,还是让方兴不由皱眉追问。

竹儿悄悄捏了下手心,那里一点火焰炙烤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她又笨拙的掩饰道:“没有什么啦!”

却因为第一次撒谎,鼻子上都冒出了汗滴,脸颊更是红得厉害。

“真的没有?”方兴咧嘴笑了一下,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小女孩迷糊的性格。眼下,既然她有着属于自己的心思、不想透露给他知道,那他也不愿强求,他笑着从怀中取出一物,打算从侧面开导这个丫头。

那正是一枚散逸着淡淡药香的白色药丸,有方兴食指指甲大小,圆溜溜的,如珍珠一般莹润圆滑。方兴用食指托着,探到竹儿的面前,笑道:“你猜这是什么?”

“什么啦?”竹儿忐忑不安的垂着脑袋,随口问道,然后她一眼瞟到方兴手上的药丸,便大叫着扑了上来。

“是养颜丹耶!”说着,这个喜出望外的小丫头便一口叼住那枚药丸——还有方兴的手指头……

“我的手指……”方兴不由泪目,什么时候这个丫头也和梁梦幽那个妮子一样,喜欢咬人了呀。

竹儿一边吮着那枚养颜丹,一边卖力的咬着方兴的手指。方兴感觉到她的润湿灵舌绕着他的食指打了个圈——她的舌头蠕动几下,便把那枚散逸着丝丝清新药香的药丸咽了下去。

“真好吃!谢谢三哥哥,你怎么也有养颜丹的呀?小依姐姐她也有吗?”竹儿吐出方兴的手指头,好奇的问道。

“你这个丫头真是……”方兴只能一面摇头,一面擦着手指——他的食指此刻有着丝丝凉意,竹儿在上面留下不少看似亮晶晶的口水。

掌鼎族老即是方信医,而养颜丹是一种吸天地灵气的药丸,可以润肤乌发,滋阴养颜,对女人来说有着极佳的保健功效。这种药丸虽然托名为‘丹’,但却只是区区八品,只能被称为药丸而已。这种药丸炼制困难,在一般人群中极少可以看见,通常也只有那些世家出身的小姐夫人们才能享受得起。竹儿能认得此物,还是因为她曾经吃过夫人赐下的一枚。

方兴看着她快乐的样子,心中也是满足的很。这枚养颜丹,正是他特意从方信医族老那里要来的。当初,这位掌鼎族老在送给他养气丹的时候,可是告诉过他:‘服之养气之用也可,赠与诸美养颜之用’。

但是方兴亲自服用过养气丹,深知这种养气丹一粒可抵炼气第三重天的炼气士十天吞纳搬运之功,药力之强已经给方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心底忖道:“赠与诸美养颜之用?恐怕像竹儿这样不曾炼气修行的丫头,吃上一枚养气丹就要活活撑死吧?方信医族老险些误我!”于是,他便在散会之后,就去找方信医‘讨个说法’。

一时大意,忘了凡灵有别的方信医,也知道自己一时糊涂,险些犯了大错,便灰溜溜的在方兴面前认了错。随后,又转手送给他两瓶可以供竹儿这些凡夫俗子享用的养颜丹。

此刻,方兴怀中足足揣着两瓶、二十四枚养颜丹,这些已经足够让竹儿快乐很长时间了。于是,他笑道:“我找掌鼎族老要的,要了不少了,小依她也会有。”

“有不少?耶,三哥哥你真棒!”竹儿满面的憧憬之色,她全部的心思都一下子被这些散发着淡雅清香、既漂亮又好吃的养颜丹所吸引住了,刚才那副难为情的模样也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整个人欢呼雀跃起来。

看着那张欢快到灿烂的笑脸,方兴心里也是暖暖的,只觉一片充足之感——有一个这么呆呆傻傻的丫头,在他身边喊‘三哥哥’,温馨之意油然而生。

而这时候,竹儿这个小丫头刚刚回过神来,有些吃惊的打量着方兴。她的大眼睛中满溢着好奇的光芒,微微偏着脑袋,这个小丫头问方兴:“耶?三哥哥,你身上怎么穿着一身铁衣裳呀?”

第三十一章 苏家姑娘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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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儿微楞,瞪着眼睛,满眼里都是不可思议,“耶?三哥哥,你身上这么穿着一身铁衣裳呀?”小丫头眼睛眨了又眨,又惊又疑的瞧着方兴,“你……你,三哥哥你的眉毛怎么啦?”

方兴闻言不由伸出食指,顺着眉线捋了捋眼眶上的断眉,脸色有点尴尬。

此刻,少年郎那双修长浓黑的眉毛,在眉头处少了一处,就像是被只老鼠啃掉了一块。不仅如此,就是连鬓角处也焦黄了一片——这么一副模样,再配上一件玄黑铠甲罩身,导致方兴此刻的样子的确有些奇怪,并大异同往日的形象。

嘴角拉扯起一丝弧度,披甲少年有些不自然的咧嘴而笑。他抚摸少女的小脑袋,倒是没有回答对方那个傻问题。

方兴的双眉,自然是在闯过烈焰红花阵的时候,被一缕透过护身劲气的真火染着烧去的。而那一身甲胄,却有着颇大的来头——正是方子圣的护身法器乌云雷蛇甲。

那场本被众人预期为龙争虎斗的比试,在方兴的锐志果敢下仓促的结束了。家族族老神态各异这自不用提,单说方兴两位舅舅的表现。

在方兴干净利索的打败方良后,方子正对此结果,却并不满意。方兴那种拼劲,让他有些担心这孩子是否走上了偏颇的修行道路。不过,除此之外,依方子正的眼光所见,那些有点笨拙和野性的猛冲猛打,在大开大合的威风霸道之余,未尝不是这个少年在不善搏击之术的困境下,所想出的一道妙招:以力破巧,正合一力降十会的取胜之道。这说明方兴在修为突飞猛进后,也暂且把握住了他行走的脉搏——光此一点灵犀透脑的自知之明,在修行之道上,就胜过肉身打磨百遍的效果。

这位方家大家尊看到方兴已经学会利用自身的优势,不免心生欣慰,略略鼓励了几句话。而方兴的二舅、方子圣则在欣慰和兴奋之余,将他手上的那件法器送给了方兴充护身之用。

至此,在又得了一件三阶上的法器后,方兴手头已经有了三件法器了。三阳一气剑、乌云雷蛇甲、山玄护腕,三件法器齐聚一身,方兴的底气又壮了几分——若按照,乌龟的说法,他现在也勉强可以算的上是一位多宝少年了。

现在对方兴来说,时间极其重要,依他之见:二舅方子圣的强势回归,必将导致方家和刘家渐行渐近,东平郡两大冠族结盟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再过不了多久,两家合作的势力,就要磨刀霍霍向那些家中异意者开刀了。也就是说,留给方兴解决刘名扬的时间不多了。

方兴对刘名扬谋算他的妄行,耿耿于怀,若不在诛杀刘家大公子这件事情上插上一脚,他怎能甘心?然而若想加入东平这股势力变革的大潮中去,他就必须拥有更多的实力。因此方兴不仅需要时间来将这三件法器一一祭炼完毕,还要抽出时间锻炼他的搏击之术。

“可这些都不是短短几日就能完备的大事呀!”方兴略略蹙眉。这会儿,他陷入回忆和深思,无暇理会面前这个小丫头。

然而竹儿呢?此刻,这个小丫头见他不说话,便想悄悄缩颈,想趁机把她的小脑袋从方兴的魔爪下逃脱出来。可是她这么一动,便把方兴从思考中惊醒了。

方兴定神一看,就瞧出竹儿小算盘,当即微微一笑。抚着竹儿小脑袋的手掌,便不由自主的将那条甩来甩去的乌黑发辫握在了手中,然后饶指打了个圈。

“哎呀……不要呀!欺负人!”竹儿连忙抱住脑袋,不满的娇嗔道,这可是她刚刚才梳理好的辫子呢!

“怎么样?逃不过我的五指山吧?”方兴有些得意的看着竹儿皱鼻子扮鬼脸。这个小丫头有时候问的问题,他也不好问答——偏偏这个丫头有着无比旺盛的好奇心,这让方兴有时候不得不采用一些‘欺负人’办法来打消她的八卦之心。

屡次欺负成功,这让方兴很是快意,他嘿嘿笑道:“有些事情以后在告诉你,现在我给你介绍两个新朋友吧——她们是两个大姐姐,以后也要和你住在一起了。”

竹儿听见了,双手依旧捂着头,却向身侧偏过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方兴,生怕这位三哥哥再伸出坏手来揪她的辫子了。她把方兴的脸色瞧了又瞧,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连声问道:“谁呀?谁呀?我认识吗?”

方兴听见远处的脚步声,微微一笑,“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梁家姐妹俩已经推开门,从门口走了进来。方兴衣袖一挥,胳膊上的甲叶碰在一起,发出一阵轻鸣悦耳的声音。在这种声音的伴奏下,他指着梁家二姝,对已经满言崇拜神色的竹儿说道:“喏,这两位姐姐,以后就要和你做伴了,高兴吧?”

“梦紫姐姐?”竹儿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这个丫头在看到偶像出现在自己面前后,便激动得难以自己。脸颊上不但有数朵红云升起,而且还深深的嵌着两个可爱的酒窝。

“梦紫姐姐!”小丫头又惊叫了一声,然后竟然欢快的雀跃了起来。她迈着小步儿,向她的偶像冲了过去。就在梁梦紫手慌脚忙,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头扑在梁家姐姐的怀抱里。

“啊??”方兴心中惊讶不已。他虽然知道梁梦紫这位年轻貌美的又修为高深的女性,在家族中极受欢迎,也被许多少男少女视作心中的榜样和偶像。可是他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想到竹儿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时候,他看见竹儿就像一只乳熊一样抱着梁梦紫,小脑袋埋在梁梦紫的胸前,左蹭蹭又右蹭蹭。

“这……这……这是百合花悄然开放吗?”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忽然挣脱了百十多年的禁锢,在方兴的脑子里一闪即过。随即他又看见,在两道倩影的一旁,梁梦幽正气鼓鼓的看着竹儿,好像很不高兴呢。

“咳!”方兴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却不料远处又有一阵脚步声遥遥传来,在方兴的灵识感应之中,有一道脚步声的主人似是小依,而与她同行的人会是谁呢?听脚步的声轻,节奏柔,想必也是个女人。

“那会是谁此刻来我这里了?”方兴眉头扬起,心中自问道。

……

……

小依引着身后的贵客,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一路上的风景,她今天已经来来回回看过了十多遍了,可是现在一路行来,还是觉得那么的美不可言——因为,这里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内院风景呀!

“能在这里干活,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小依心里又一次感叹道,然而当她的眼光瞟见后身那位贵客的身影后,心里的幸福感却一下子不翼而飞了——那个女人,或许对方兴而言,也是一位值得欢迎的贵客。可是对她来说,却是一朵可以遮蔽心头一切阳光的黑云。

小依之前已经听见别人对她的介绍了——“杨家的信使、苏姑娘的贴身丫鬟!”小依在第一时间听见那段身份的介绍后,便在心里暗暗为她补上了一句:“还有,以后可能还是少爷的填房丫头!”

不亏是苏姑娘的得力丫鬟,一路上来,小依只觉得身后隐隐有着一道锐利的眼光,审视着她,就像是一柄雪亮的匕首,顶在她的腰间,让她倍感难受。

不但如此,小依还得强忍着不快,装作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晓得,苏姑娘就是传说中的未来主母,如果得罪了她身边的亲侍,那么自己以后就惨啦。不仅仅会被赶出内院,再也吃不饱肚子、穿不了好看的衣裳,甚至可能连小命都要丢掉呢!

“那就太可怕了,我一定要努力留在内院里!”小依心里暗暗发誓道。有了这种奋斗的目标,她心里又生出了一份勇气。于是她强忍着心中的惧意,停在大门前,轻轻敲响了门板。

……

……

丫鬟荷香怀揣着小姐的亲笔信,一路跟着别人的引导,走近了方兴的内院新宅。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后,她面前的丫头停下了脚步,行走中的展露的纤纤细腰和摇摆的翘臀,都被隐藏在衣裳下了。

荷香暗暗‘哼’了一声,她是苏姑娘的贴身女仆,平时极得信任。和另一位丫鬟琴韵是自家小姐最得力的耳目。这一次,她和琴韵一起来到方家,两人一路主外一路主内;见过姑爷一面的琴韵,在外面搜集姑爷的风评;而她则带着自家小姐给姑爷的书信前去拜见,并作为小姐的眼睛暗自观察那忽然就出现了的人。

眼下,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便在心里盯着面前的身影念叨着:“这个丫头片子,就是姑爷房里的人吗?哼,这么小小年纪,就长得这样狐媚了!”

若不是她一路仔细盯着,发现那个丫头还是处子之身,不曾破【和谐之光】瓜的话,荷香恐怕已经给小依记下一笔恶帐了。然而即便是这样,她心里仍旧不安道:“现在都这么狐媚了,那长大了还得了?回去我一定禀报小姐,以后非得把她从姑爷身边赶走不可。”

这时,房门应身开了,荷香匆匆扫了一眼院子,暗道了一声:“这间院子很气派、很好的嘛!谁说姑爷在方家的待遇差啦,明明是胡说嘛!”就跨步走进了院子。

第三十二章 行到寒山问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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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依轻轻叩响房门,被油漆粉刷成朱红色的菱花门扉便应声开了,荷香这也就跟随着她一起走进了院子。

荷香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就听见一道平淡温和而又内敛力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依,你身后那位又是何人?”

荷香心知这就是宅院的主人,便赶忙将它和记忆中的那道声音,在心里比了又比。几番比较之后,她就欣喜的发现:这说话的男人正是当初在明月楼中的那个白面青衫的方兴。

“总算是弄清楚了!那个在明月楼大闹一场的人,果然就是姑爷呀!”荷香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见到方兴之后,她总算将一个困扰她们主仆多时的疑问搞明白。这下,她也就不再等小依回话,快步从萧墙后走出来,便直接冲着视野里的一个身影盈盈下拜道:“奴婢荷香拜见,敢问尊驾可是姓方讳兴、方家三公子?”

方兴的内院新宅,院门和院中里屋之间建有一座高高的萧墙,遮蔽了人的视线。小依带着荷香进院之前,方兴都还不知道在她身后的那道脚步声属于谁。当荷香从萧墙另一侧走出来落在他的视野中时,他不免稍稍楞一下——这个朱唇俏鼻,有着一对向心眉和粉嫩椭圆脸的女子,他认识——她叫荷香,他们两个人曾经在明月楼有过一面之缘。

方兴没有料到第一个来到他新家的客人,竟然是一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的未婚妻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联系。

“她来做什么?”方兴看着面前那张粉嫩椭的圆脸,不禁蹙眉暗道。不过,他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伸手抓过一张长椅,方兴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笑眯眯的回答道:“正是。”

荷香闻言不由翘起那对向心眉,晶莹透彻眸子也望向方兴,正见那个俊朗少年端坐高椅,身披甲胄,眉宇间流逸着一股猛锐的勃勃英气。就是这么极快速的一瞥,对面年轻男子的英姿就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就在荷香抬头偷眼的时候,梁梦紫和梁梦幽都很规矩的站在方兴所坐的座椅边,就是连一贯喜欢犯傻的竹儿,这个时候也乖巧的低着头,脑袋埋在衣襟中,不敢抬头对新出现的姐姐报以好奇的眼光。

这个小丫头刚才没有忍得一时冲动,看到了自己的偶像,便扑到梁梦紫身上充作一只顽皮的乳熊。这幕发生在方兴眼笔底下的娇痴‘花絮’,不仅让方兴大吃一惊心生杂念,就是连梁梦紫本人也是尴尬不已,脸上不免露出了丝许红晕的光泽。

虽然方兴在小依和荷香两人尚未走近院门之前,便已经向梁家姐妹和竹儿发了警告,并还让这两个小女子稍稍整理了一下她们身上凌乱的衣角。然而即便如此,这会儿她们脸上的潮红仍旧没有退散。

此刻,竹儿和梁梦紫一者有着天真清纯之美,一者却又有冷艳之魅。这两位美人儿的脸蛋灿如桃花,又似红云映面,嫣红若醉,让人不由陶醉其中。

她们两位再加上气鼓鼓、一脸气愤的梁梦幽,正好是三娇共立,而唯独方兴一人独坐。这样顿时就把他的身姿显了出来。而三位娇美的女人站在方兴的身后,也给荷香带来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压力。

荷香是苏姑娘的贴身女仆,更是她身边最为得力的耳目。作为心腹和耳目,她对自家小姐和对面那位年轻俊杰的纠葛,自然是清楚的。这一次,她作为小姐的信使,来到方家不仅仅是为了送信,更是在代自家小姐‘察言观色’,审视一下这位未来的夫君和姑爷。

眼下,她看到方兴身边众美环绕,各个与他亲密有加,这便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道:“方兴身边有这么多女人,且各个都看似和他亲昵,就知道这位‘姑爷’恐怕并非良人,这下小姐恐怕就要失望了。”

荷香看到方兴身边的女人一个个生有美貌、相貌端丽——尤其是梁梦紫身上气机沉凝,更是让她异常的吃惊。这位忠心的丫鬟并不晓得梁梦紫究竟是方兴身边的侍妾呢?还是其他什么尊贵人物?更摸不着方兴的底细。

她暗忖:“不管怎么说,姑爷身边都有着那么多女人——这是没错的。之前就有那个带路的小依,生得一副美人坯子。现在又来了三个妖精。小姐要是知道了这些,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更何况她们当中还有两个面色潮红,就好像刚刚做了坏事一样!

——鬼知道姑爷和她们刚才躲在房间里面,又干了些什么羞人的事情呢?她们的脸颊都红得那么厉害,肯定……肯定是做了坏事……白日宣【和谐之光】淫呀!”

荷香想呀想,又不禁联想起她以后陪嫁过来的命运:作为自家小姐的贴身女仆,日后要在小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代她服侍姑爷——充当填房丫鬟,供男主人淫乐,这就可能是她以后的命运……

‘白日宣【和谐之光】淫’——这样的词汇让荷香的心肝都不由一阵微颤。心中幻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她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又为了掩饰这份充满绯色的想象,她掩饰的开口说:“奴婢荷香代我家小姐向方家三公子问安,拜见三公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偷偷瞥了方兴一眼。然而这一次,她却险些被那双回视过来的眸光震慑了心神!方兴这个突如其来的眼神,让面对那个俏丽的丫鬟条件反应般的扭了下身子,而后又将身子悄悄往后挪动一下。

荷香这个小小的举动,落在了方兴的眼中,让他不由自嘲了一下,暗中还在怪异自己为何有着那般的恐吓——仅是随意的一瞟就能吓住一位女孩。

——天可怜见,方兴刚才真的什么坏事都没有干!他也不知道在对面那个丫头的心里,他已经是一个浪荡到聚集三位女人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淫乐的坏人了!

对此毫无知晓的方兴,看着面前年轻的丫鬟,唇角不禁泛起一丝异样,他暗自在心中自问道:“我真的有这么凶残么?这样的小丫头看见我都害怕?”心底暗暗自嘲了几句,方兴向荷香微微一笑,倒也么有计较她的无心之举。

荷香不敢回眼,面对方兴射来的目光。她只得眼神到处乱瞄,躲得好生狼狈。

方兴盯着她瞧了又瞧,也没想出这个小女人害怕他的原因。直把荷香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后,他这才罢了心中的好奇,转而慢慢悠悠的问道:“那苏姑娘遣你来我处,有什么事情吗?”

荷香胸前沟壑起伏不定,她被方兴炙热的眼光盯得得两股战战,浑身发痒。幸好方兴无心戏弄她。若不然,拥有真皇圣德灵光的方兴,光是有个念头就能让她出糗。

这时候,她听见方兴提及她家小姐,心里竟意外的多出一点力气。她伸手摸了摸胸口贴身藏好的书信,感受着纸张在她衣裳中的触觉,她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谨慎。

荷香的确是一位优秀的贴身女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不再去想其他念头。她的嘴唇抖了两下,用极低的声音,对方兴说:“这是我家小姐,给三公子的亲笔信。我家小姐说了,若是三公子同意信中的意思,那就请三公子直接告诉奴婢。奴婢也好赶回去,将三公子的想法告诉我家小姐。”

她取出信件,双手高捧奉在放于方兴眼下。在将自家小姐的亲笔信件送至后,她便眼观鼻,鼻观心,再没有胆量和心思去打量方兴的神色

“你家小姐的亲笔信?”方兴将信封抓在手里,展纸一看,却是一行清雅端秀的小字,字迹稳健中见飘逸,清新中多灵气。

——“四月四,桃红宿雨,柳绿春烟,愿与君寒山一晤,共赏满山姹紫嫣红。”

这张信纸上的字迹,笔力矫劲,不类女子!其中隽逸英气不亚于此时的他!

“四月四,愿与君寒山一晤?”

方兴将这段话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几句,不免感慨万千,苏姑娘这是要和他在灯庆节那天去寒山约会呢!

然而心细的方兴,还是觉得这篇书信写得有些怪异,一点都不像情侣之间的情书。整篇书信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主语,也没有丝毫对情郎该有的语气。

如果让一般人来写这篇书信的话,他肯定是要说诸如:‘某月某日,我要和你去某某地方会约云云’之类的话。然而那位苏姑娘的书信里就没有一个‘我’字存在,更没有其他的自谓称呼。在书信中,她就像是作为一名旁观者平静的将别人的故事和计划娓娓道来,而并非是作为一个已经许配他人的女子对自己未来夫君的款款软语。

于是乎,方兴到现在还是连苏姑娘的姓名都还不知道。他心中只能摇头苦笑不已,听人要听其音,见话要知其味。苏姑娘如此行为,那其中三味就值得他亲自揣摩一二了。

方兴这便留了一份心眼,暗暗揣摩着那位未曾谋面、亦不知名字的女子,想要透过书信对他表达的心意。

这时候,寻南忽然开口到:“姐姐看,苏家姑娘真是心高气傲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呢!”

第三十三章 四月四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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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与君寒山一晤?”

——“愿与君?”

——“愿?”

苏姑娘信中的这句话、这个字眼,方兴来回体会了数次。每多读一次,他就越发觉得这句话、这个字都清晰的显现出一种独立而坚强、自骨子里弥散出来的自信和骄傲。

仅从这份信看,那位苏姑娘的确如寻南所说的那样——堪称是一个心高气傲、不弱须眉的奇女子。

“哈哈哈,愿与我寒山一晤?哈哈!”方兴眯起双眼,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唯有那微微开阖的缝隙下流溢着一抹莫名的光泽。

他的心里既是好奇,又是惊讶,唯有在心里用大笑来表达他的心情了——他好奇这个女人竟然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又惊讶这个女人竟能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竟然这么和我说话……真是有性格!”方兴暗暗笑道。这个世界虽然也有不少女性通过炼气修行成为了人上人,如之前的梁梦紫,但总的来说这个世界仍旧是男尊女卑的传统社会,女人还是颇为被男人所轻视的。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所生养出来的女人,自然也都是一些对男人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乖宝宝。尤其是生养在世家富贵中的女人,这些人不愁生计,平日里不是从天到晚想着争宠,就是想法子的讨好男人。所作所为毫无理念和主见,无非就是一种披着美丽面容、有着一副娇滴滴嗓音和出众身材,任人摆布的肉奴罢了。

这样的女人娶回来整日面对,根本就没有丝毫情趣可言。说实话,方兴以前也有些暗自担心:他的未婚妻就是这种花瓶式的联姻人士。不过,现在倒是好了,苏姑娘这封手信让他说心里不由松来一口气,心里大叫‘万幸!’她这份信无疑如同一份略带着一丝挑战意味的邀请函。从这点看,寻南评的那句“心高气傲,不让须眉”倒也恰当。

方兴在听见寻南的评语后,不由扬起断眉,有些诧异又有些明知故问的向寻南询问道:“姐姐为何这么说?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了?”

“呵呵呵……”寻南则用一阵清脆的欢笑声充作她的回应。她略有深意的轻笑着,笑声似乎撩动方兴的心弦。然而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便丢下方兴,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潜心研究化身种子去了。

方兴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虽然寻南想要说的话,只说到了半截就不再讲下去,也没有明白告诉他缘由是何;但是他仔细看过这封书信之后,却能从字里行间中看出那些笔力矫劲、英气隽逸的字迹所展露的精神,这是一种独立自主的精神,也是一颗不愿轻易依附他人的心。

在这封亲笔信中,那个女人就像是在用一种平等的态度,隔着信纸和他遥遥对话。好像一个远方的老朋友在和方兴闲谈中随意的对他提了一句,“四月四日的寒山灯庆节,你来不来?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散散步、一起聊聊天?愿意就来吧,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你!”

这句话看似平常,可是只能两世二人的方兴才明白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一个未婚女子如此对她的未来夫君说话,实在是难得——实在是极其难得!这种心态,方兴重生之后就极其少见到了,甚至可以说在遇见苏姑娘之前,他都还不曾遇见过一位这样的女子。

方兴身边的女人有不少,随便数来,现在和他亲近的也有五六个之多。然而其中寻南身为上古真皇,身上的秘密太多,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竹儿是天生一副迷糊的性子,虽然有点呆、有点傻,但是却乖巧的可爱;而梁梦紫呢?她则是被方兴掌握了心神,不得不在他面前委曲求全,即便她心底还有着一份自尊和骄傲,可在强势压顶的方兴面前,却只能成为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女人。

现在放眼整个东平方家,大院周围上上下下近千户人家、一万余多人中,都还没有一个活人能够和方兴交流。对他来说,方家对他的态度无非只有两个阶级;上不是长辈的殷殷期待,就是敦促和教训;下不是对他阿谀谄媚,就是他对她们的宠溺怜爱;眼下硕大的方家,方兴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同龄人的朋友。虽然他有竹儿可以欺负、有梁梦紫可以调戏,有母亲和舅舅的遮风避雨,但是他确实又是寂寞的。

这时候,苏姑娘一纸书信来到,当即就像是在方兴的心里开出了一扇新的窗户,恰若有墨香遗手——即便方兴已有天真可爱的竹儿和冷艳媚人的梁梦紫,可这些都不能遮掩那位还未曾见面的苏姑娘和她的这封亲笔信所散发出的魅力。

“这是现在就要见面,这不是坑爹么?时间太不凑巧了!”方兴心里有些沮丧的叹气。。

今天离四月四灯庆节,已经不足十天的时间了。虽然方兴此前对他的苏姑娘有些千万种思念和幻想,可是临到见面时候,他却又有着一些踌躇。

方兴一是害怕那位苏姑娘,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美好,让他的满腔期待都付与东流。二来嘛,他转念时又有些担心他的仓促准备,会不会导致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失败,以致他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在那一瞬间,方兴好像回到了当年第一次和别人相亲时的场景——那时的场面,可真尴尬呀,窘迫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哪才好。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方兴虽然不仅是身躯变了,就是连身处的天地也换了一个摸样,可他现在仍旧是那个第一次和女朋友约会的初哥儿……

方兴下意识的伸手捋抚双眉,即便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那手指尖所传递来的怪异手感却是在不段的提醒他——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不好看呢!

这一次,苏姑娘亲书信件中的邀请,分明就是第一次正式的约会——而且还是他们这对有着婚约的男女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男女之间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方兴所期待的另一半和他所期待的第一约会,都应该是完美无憾的!他既不想苏姑娘的容颜让他失望,又不愿意他暴露出不好的形象让苏姑娘失望。

可是——“我的眉毛!我的鬓角!该死的!少了一块眉毛,焦了一处鬓角,这不是大大损伤我的形象了嘛,这让我怎么去见她!”

方兴忽然就是一阵沉默,心里暗暗生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他的狭长双眉也随着心情而紧紧蹙起。这下就越发显得眉心处空了一大块,让他的面容多添了一丝怒嗔的神色。

在一片沉默之中,荷香偷偷抬起头瞟了方兴一眼,看到他那一副好似怒忿的样子,不由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家小姐的书信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竟然会让面前这位生得白白净净、面目好似温润君子模样的年轻男人忽然就生气了。

她瞧见方兴面生怒色,双眉紧蹙,眉心缺了一角更显得他眸中好像泛着凶兽一般的冷光。而他身上又是一件玄色甲胄罩身,玄黑色的甲叶泛着寒光,更映衬这位年轻男子一身的铁血征伐气息。

荷香暗暗吃了个惊,她向心眉下面的大眼睛眨拢了一下,不禁心道:“这个人或许真的就是小姐心里的不良人呢!”然而她只是小姐房里的一个丫鬟,这些涉及到主人的事情,却并非她能置语的。

她想了想,便依旧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提醒方兴道:“我家小姐还有些话写在别笺上,公子莫要忘记看了。”

“哦?还有吗?”方兴闻言扬眉,随口应了一句话,便打开信笺所附的別笺,只见別笺上提着两行小字。

方兴凝神细看,却是一首委婉的七律小诗。字迹入目,情意所至,他的心神不由为之引动,被其感染。他情不自禁的轻声念了起来——

“东平春好雪初晴,水间云隔两孤身。

春愁却与谁人同?行到寒山问君心!”

——春愁却与谁人同?行到寒山问君心?这……这分明就是一封忧愁女子写予情郎叙说心意的问情诗!

方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说之前刘不昭提及杨家悔婚一事,他心中还留有一丝残念的话,此刻那心中的稍许痕迹已经悄然散尽。

苏姑娘——这个方兴心中既期待又幻想的女人,仅是用了短短的二十八个词语,便敲开了方兴的心扉——这一刻,她终于从方兴心里幻想的角色,变成了一个活生生、有着自己情感的愁怨的女子。

即便方兴还没有见过她,并且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这个人的形象已然潜入他的脑海之中,又深深埋在他的心底。

“代我告诉她吧——四月四,寒山寺,不见不散!”

荷香听见这句话,心知自己终于完成了使命,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她听见方兴的声音道:“不,且慢……”荷香不得不,又一次打起精神,专心听方兴吩咐。

方兴的语声不急不缓,温和之中自有一份张力,只听他道:“这样吧,你也替我带一份书信给她……”

(《九霄天帝》第六卷方兴未艾完!)

第一章 蹙眉凝神深思虑

诚心实意的祝愿天下所有的夫妻婚姻美满,家庭和睦!

以上,宿醉酒醒之三水,宾馆中,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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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与苏瑾是指腹为婚。自从苏母十月怀胎始,两人便有了缀玉联珠之约,如今已是十五岁春秋过去。直至今日,漫长婚约中终于有了一线曙光,灌透两人彼此间的层层迷雾——他们要见面了!

苏瑾手书诚邀,方兴自然不可回绝。当着荷香的面,少年郎手书一封,把他与苏姑娘会面的事情定了下来。

送走了那位长着一张圆润粉嫩的椭脸的俏丽丫鬟,方兴忽然觉得一阵兴趣乏乏,连带对戏弄房内四位美人儿也没了兴致——梁梦紫、梁梦幽,这对姐妹花,如今为他所制,自然免不了要跟着他,在这内院新宅中住下。而竹儿和小依,更不是外人,在新宅中安家也是应该。

这下可好了,这间明堂里一时间便汇聚了四位年轻漂亮女人。方兴蹙眉沉思时,四位佳丽互立两旁,彼此之间也不禁各自睁着美目明眸相互对视。空气里秋波荡漾,有别样情致生出。

方兴起先不知,只是凝神静思。待他回首时,忽然发现梁梦幽这个丫头正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气冲冲得看着竹儿。满脸的神情,活脱脱像极了一只被人抢走嘴边鲜鱼的小猫。而竹儿这个小妮子呢?她却是秀鼻皱起几道波纹,龇牙露出一对白蹭蹭的小虎牙,不甘示弱的与梁梦幽大眼瞪小眼。

这么一副有趣的模样,方兴瞧见了,不由挑了挑眉。他以眼角的余光扫过,正巧这时小依微微偏着脑袋,也在偷偷的打量新来的两位姐姐,正好被方兴的眼光捕了个正着。这位爱红脸的少女立马就羞红了双颊,脑袋瓜子低了又低。

方兴不由想起在他在药王鼎里炼气伐体时,背后的那几次撩挠,不免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三个丫头,不是呆就是笨,不是娇就是憨,没有一个是能让人省心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屋子里可是硬生装下了四个女人,而且都是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四位佳丽,这下可就有得闹的了。幸好,作为大姐的梁梦紫倒是老实。她静静凝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着脑袋,不动神色。

方兴仔细观之,只觉她满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清凉的意味——这就是炼气修行带来的好处。梁梦紫身为通神第一天的六品武师,在长年累月的炼气修行中大量吞纳灵气、淬炼身体,这些努力赋予了她出众的气质,使得她整个人的身上都蕴藏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灵动之感。这样的出尘气质,再混合着她的冰冷神色,让人稍一触目则不免心动。

细数房中四佳,其中竹儿天然呆、小依娇羞惹人、而梁梦幽则因为娇蛮中带着难以抹灭的野性魅惑。可是要在这四位佳丽中数出一位清丽脱俗、气质出众的话,那个人选定然是梁梦紫了。

此时,梁梦紫身着云气凝制的白色云衣,婷婷树立于一侧,就好似一位身披白霓裳的出尘女子从画卷上走了下来。

方兴眼神一凝,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位隐藏在重重雾霭的苏姑娘,以他见过的佳丽来说,眼前这位梁梦紫的确就是他见过的最具气场的女人了——至于竹儿、小依,她们现在顶多只能称之为青涩的小丫头,与梁梦紫不可同日而语。

梁梦紫的出众气质大半要归功于她成功的踏上了炼气大道,方兴想到这点,再瞧向竹儿的眼光中就不由带上一些担忧。

现在房中四人中,梁梦紫梁梦幽自不用说,已然迈进了炼气修行的殿堂,就连小依也被掌鼎族老认出是个炼气修行的苗子,不日也就要走上真气胎动的道路了。可唯独就属和他相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厚的竹儿没有个着落,这让方兴不由为竹儿的以后暗暗担忧起来。

要知道,像他这种怀有世家子身份的人,一旦踏上炼气修行的大道,家族资源必然要向他们倾斜。这不仅仅表现在丹药宅院等方面,也在身边人员的配置上,之前方子正令四位家族护卫统领和三百甲士听方兴调遣就是一例明证。

方兴身边贴身丫鬟的人选,若是按照家族的管理法度来说,贴身丫鬟迟早也要被换成那些已经炼气修行过的女侍才行。这样照顾起方兴来,也更加体贴。毕竟一位炼气士的举止和心思,往往需要同为炼气士的人方才明白。

在方家,方传武身边的得力丫鬟,就无一不是打小从天资出众、可炼气修行的女孩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而方兴房中的竹儿现在却迷迷糊糊的不解世事,不晓得若是不能走上炼气修行的道路,这将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肯定不会让竹儿走的!要是她和我一样也没那个天资的话,我就是用药材丹药给她洗澡,也要将她拉扯起来!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重蹈我当初的颓废之路!”

方兴抿嘴,收敛眼神,心中却燃烧起一团火焰来。一边是未来的未婚妻苏姑娘约他寒山一晤,一边是身边亲昵的丫头竹儿的未来前程。这两样事情,落在他的心底,不由让他蹙眉深思了起来。

……

……

这一刻,蹙眉深思的还远远不止方兴一个人。在寒山之北的广袤大草原上,眼下亦有一位人士正对着空阔宽敞的王帐凝神沉思。此人正是东平千、万马贼魁首——花马王丁普郎。

此刻,王帐内早前的阴森鬼气已经尽数消散不见,地上铺设的血色毡毯也已经挪去,换上了最普通的羊毛地毯,而王帐内的血池已经被泥土填实。往日血腥的味道也已然被新鲜的泥腥味所掩盖。

花马王嗅着王帐内的土腥味,心里一阵满足之感。又一次深深的吸气,新鲜的泥土味带着雨水的湿气,一起向他涌了去。花马王不由舒服的闭目长长叹了一口气。等他再一次真开双眼时,眸中已闪动着不悦冷冰的神色。

凭借着高强的修为和存有的众多炼气修行法门,他在东平境内立下了赫赫威名。至今,他已经在塞外做了整整十年的马贼魁首,期间得意纵横之事更是无数之多。然而,血屠巨凶此前在他王帐内干的勾当,却是让他心里不快之极。

最近几年来,他一直在收拢境外诸家马贼的势力,准备梳理麾下力量,以备将来的一件大事。却不想他这一举动,竟然引起了不少马贼团体首领的不满。这些人为了对抗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引狼入室请来了幽州凶名赫赫的血屠巨凶。

作为一位统御众下的王者,任何人在他王帐内的指手划脚,都可被他是作为挑衅和威胁。血屠巨凶在他的王帐内既是用刑又是杀戮,搅得花马王心头暗生怒恨。若是按照他以前的心境和性格,恐怕此刻血屠巨凶的头颅已经高高悬挂在辕门之上了。

可是,这几年的磨练下来,他已经突破后天桎梏、悟得一份先天造化之奥妙。现在,他终究还是养成了几份城府,为了他心中的大事,却是将心中沸腾不已的杀意按了下去。

“血屠此僚,做一个搅屎棍还是称职的,眼下的确吸引了不少世家的力量,倒也让孤可以暂且伸展手脚好备大事!哼!也不枉本王这些天的忍让!”花马王冷笑一声,长袖轻挥,王帐内林立的众多幡旗纷纷猎猎作响。其中一杆最为高大气派的宝纛,更是随之舒展开旗面,露出以金线纹绣成斗大‘花马王’三字。

迎风名号张扬,这原本是一件极其威风的事情,可是花马王看见了却又是冷冷一笑。鼻音轻哼,那杆宝纛上已经燃起碧绿的火焰,熊烈的火苗瞬间吞噬了旗帜。就这么一下功夫,那杆华贵气派的宝纛,连丁点粉末都不曾留下,木头、棉质、金线统统被旺盛火焰燃烧至尽。

“花马王?粗鄙不文!也亏这些人想的出来!”一想到众马贼给他上的尊号,丁普郎就一起打不上来。他本是一位世家子,家族在中原也曾拥有上三品的传承法度,乃是中土数一数二的上门世家。只不过,当年他为了谋图一件大事,导致家族败落,连他本人也沦落到和这些边境马贼混迹一堂的处境。

如今,即便他只能和这些寒门、野人为伍,但是他心中的那份世家子的情怀依旧难以忘却,对‘花马王’这种粗鄙的尊号,他自然不屑一顾。只不过,他一来要隐匿身份,二来还得整合马贼势力继续谋图大事,这种诨号也只有无奈受之了。

正当花马王回想起这些旧事隐秘的时候,王帐外面忽然有些喧闹声,隐隐约约的传递到他的耳朵里。

这位草原群寇之首的眉头顿时紧紧蹙起,心头略微有些不快。他起身飞至王帐顶上,在夕阳斜晖的照耀下,在一根柱梁上落脚。

第二章 草原风起夕阳斜

感谢‘虎扑溪后’兄弟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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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帐巍峨耸立,花马王居高临下,俯视四方,只见面前景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和草地。蓝天白云、绿荫草地一直蔓延至视线不可及之处,尽显雄壮的天地景色。

其时,有强风临面,站立于高处,狂风怒啸声如同怪兽戾吼。数百丈外一处隐约传来的含糊话语,在天地伟力面前就是最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

可花马王稍一凝神细听,便轻而易举的清晰的听见在左边远方一处军帐簇簇的地方,正遥遥传来汉子们粗声粗气的说话声和马、羊等畜生的嘶鸣声。

那些随着强劲有力的风声而来的话语,却都是阵阵稀奇古怪的大吼——一时间唯有“一库呀没跌,一库呀没跌’的高声叫嚷不绝于耳。这些声音虽然低弱,几不可闻,但是却能让人听到其中蕴含的那份撕心裂肺,就好像是有件无比恐怖的大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

对此,端坐王帐之顶的花马王挑了挑眉头,便挪开了探寻的目光,再没有半点理会的意思。他是草原千万马贼之首,自然知道那些人狼虎鬼叫的在嚷些什么了。‘一库呀没跌’乃是胡语,意指那些可以把羊羔都刮跑的草原上强风。

花马王帐下的马寇久在边地,和胡人联络广泛,不仅仅有大量胡人为他效力,便是他麾下的大周儿郎说上几句胡语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远处马羊群群,那些身影一边发出烦躁的噪音,一边忙忙碌碌,准备将混乱不堪的羊群赶到避风处。花马王闻了闻风中的湿气,便知道这场‘一库呀没跌’来的太过迅速、太过突然,那批马羊恐怕要在这次天灾中折损不少。

羊马等牲口都是马贼在草原上存活的重要补给来源。花马王麾下的寻常马贼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健壮汉子,每日无肉不欢,这些人只有吃饱喝足之后才会为他卖力送死。而那些军中精锐的炼气士,则更是吃喝进补的大户!

草原上的资源贫乏,即便花马王出身世家,拥有众多不俗的炼气法门,可是他面对有限的条件,依旧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助他手下众多徘徊在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度过炼气伐体这道关卡。

昔日,方兴站在东平方家这个巨人的肩膀上,齐聚天材地宝和难得法器一昼一夜便轻松度过伐体功成的关卡,可谓神速!

然而花马王麾下的那些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各个寒门低末出身,哪里能寻得方兴那份世家子的得天独厚?他们既没有东平方家给予方兴的那些天材地宝,也没有那尊让人觊觎不已的药王鼎。

他们的淬炼身体的办法,依旧古老而艰难——每日吃饱喝好,养足精神和血气之后,淬炼身体、震髓、剔骨、大磨练!那是真正以汗水和血水换来的成就,也是寻常寒门子弟赖以迈过真灵第二天的不二法门。其中的艰辛,远非方兴的一蹴而就就能领会得了的!

因此这些牲口,虽然再微不足道,但在尊贵的炼气士和拿刀提枪的马贼面前,却还是依赖生存的宝贵资源。

“再过半刻钟的时间,‘一库呀没跌’就要过来了。”花马王为寇之前,曾经跟随主公度过一段军伍生涯。对麾下六千多张嘴的吃食也清楚。

他低头掐指算了一下,心中暗忖道:“这些畜生是救不回来了,看来最近几日就要找个地方补充一下粮草。”

“拿东平境内的几个世家开刀如何?”

“不行!不能打草惊蛇!”

对东平郡的谋算,仅在马贼魁首的脑海中一闪,便立即被他否定了。平常时候的小打小闹没有关系,这是马贼和东平世家的正常冲突。可现在是数千人的吃喝补给,这么大的动静必然会引起东平世家的强力防弹。

花马王虽修为高深,并不畏惧这些边地的世家,可他在东平还有一件大事要做,眼下万万不能引起世家的关注。他容忍血屠巨凶在他面前猖獗,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凶名赫赫,威震幽州的巨凶能够为他吸引一些关注的眼睛,好让他抽出手来完成他心底的大事。眼下,雷霆一击即将到来,他可不愿意为了区区吃食就将他的意动暴露给敌人知晓。

“也罢,反正现在吃食还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即将到来的大事中恐怕也还要折损不少人马,到那时候补给的压力也可减轻。而且真到枯竭的时候,去草原深处的胡部抢些马匹羊羔好了!最近那些胡部也有些不稳了!”

转念一想,花马王便打定了主意,然后便站在原处眺望远方美景。

按理说向羊马这样的产物,面临折损的危机,花马王身为群寇之首即便不亲自动手挽救一二,那也该督促他人完成转移牲口的任务才是。可是,他见之、知之后,却如不倒泰山一样,立在王帐上,不动、不言。

不仅是他不动手,就是其他军帐之上登高临风、吞吐天地灵气的炼气士们,也无人动容。众多实力高强,远迈凡人的炼气修士们,都只是坐在一旁,静看风劲越来越强,而那些忙碌的身影也越来越手慌脚忙。

这种驱赶牲口的贱业岂是吞云吐雾的炼气士们做的事?即便花马王和众多炼气士们都知道这些羊、马提供的肉和奶对他们很重要,可是他们依旧无动于衷。这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个道理——凡灵有别!

没有了羊、马和吃食,大不了找些肥头大耳的土豪抢些回来就罢了,可若是沦落和凡夫俗子一起操劳贱业,那可就是大大乱了体统,是万万行不得的事儿!

花马王捋捋胡须,目光扫掠中,也不曾在那处多留半息时间。对他而言,什么马,什么炼气士都没有意义。他现在最迫近的,最为全神投入的便是要杀一个人,杀一个刚到他眼皮底下的人!为了完成这个愿望,他甚至可以容忍血屠巨凶,寻常牲口又算得了什么呢?就是他麾下的炼气士也都可以作为死士断送了事。

迎着风,看着夕阳落山,花马王暗暗道来,“海锐呀海锐!当年你和我共佐主公,可至中途你却背信弃义,弃我等离去。如今主公已经不在了,可我丁普郎还在。以前你在中原,我奈你不得。眼下你竟然为逆朝效力,闯到这东平来,这就是自寻死路!我定要斩你,以你之头祭祀主公!”

此刻,他心中既有狂风聚雨将至之感,也有夕阳落山美景不再之意。当年他和海锐一起在主公帐前立誓,要共保主公万安无事。可没想到某次劫难之前,海锐竟然不辞而别,弃他而去。后来主公落败身死,海锐的那次背叛就在他的心里深深扎下了一根利刺,揪心之感日夜不息。

这次海锐来到东平,正好给了他一个一雪前耻的天赐良机。海锐此行,身边虽有三大后天宗师拱卫,可是如今的丁普郎已经迈入通神第三天,成为一位元胎通神期的先天大宗师。即便硬撼三大后天宗师,甚至四位,他也有自信斩杀仇敌!唯一需要忧虑的便是海锐若是和东平世家合流的话——要是事态果然这样发展的话,那可就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了。

“幸好还有血屠巨凶这个搅屎棍可以替我遮挡一些耳目。”花马王暗自冷笑,血屠巨凶修为之高,在东平屈指可数,猖狂的他,肯定万万没有想到在花马王的眼中,他竟然只是一个引人注意的‘搅屎棍’。

这时候,远处喧闹的噪音似乎削减不少。花马王抬头望去,却见那些人影和牲口群中,有一个身材均称的男子挥舞手臂,迈步前行。

这个男人立在白皑皑的羊群中,被数不尽的羊羔和各色的马匹簇拥着。他每一次挥动手臂,就有气息强夯,气势却柔和的劲气涌出。就好似是一个巨人挥开海水,开辟出一条路上通途一样,将他身体周围的牲口统统击飞至百丈之外。

这幅景象,就像是那些羊羔和马匹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一击,然后却缓缓倒飞而去,最后安然无恙的落地。

“咩咩咩……”有不少羊羔被击飞百丈之后,落地时还撒开蹄子,欢快的四处奔跑,然后被跟进的男人继续击飞,再击飞。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数次后,大片的羊群就被击到避风处了。

那位举重若轻,劲气熊烈中又藏灵动之意的男人,简单的数击,便为那些焦头烂额的牧羊人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顿时就有数声感激之声出来。花马王无奈的以手捂眼,这个爱管多事的人,他不用去猜,也不用听音,就可以知道是谁。

在马贼群中唯一不以‘凡灵有别’为行事准则的,唯有他的心腹爱将左凌霄了。果不其然,仅是数息之后,左凌霄便已经踏云飞腾而至。

“拜见吾王!”左凌霄对花马王抱拳一礼,便自立一旁,神色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花马王目光审视,却察觉到他脸上的一处鞭痕,即便左凌霄已经极力掩饰,可是这道痕迹还是逃不过他的目光。

心中微微一叹,身为草原群寇之首,他对此中缘由自然是心知肚明。他这位心腹爱将年纪轻轻,修为不俗,却偏偏要喜欢上一位和他同为帐下马贼的寡妇……

第三章 风雨齐聚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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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境外的马贼中,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谚语道:‘幺妹子的皮鞭惹不起!’便是说这位寡妇的。那位寡妇名字唤作幺妹子,早先时候有过一门婚事,只是在她还不曾出嫁时,夫君就死了。她在婆家的百般逼迫下,便在一怒之下投奔了境外马贼为寇。

此后机缘所致,踏上了炼气修行的大道,一路高升,如今已经成了一位女匪头子了。

幺妹子天生一副好身段,身材凹凸有致,脸庞靓丽,而肌肤又出奇的娇嫩,不知迷煞了多少汉子。然而她性格泼辣,处事也惹火,寻常马贼已经不敢再撩拨她。

可偏偏左凌霄极其迷恋她,又用情至深,有事没事都要去惹她一惹,纵使被皮鞭抽打多次,也曾悔心革面。自从他爱迷恋上幺妹子,面带鞭痕前来觐见花马王已是常有之事。

“怎么?你又去撩拨幺妹子了?”花马王挑眉问道,他对自己的心腹爱将说话向来随意。

“唔……是。”左凌霄面露羞愧之色,低头哼了声。

花马王有气无力的劝诫道:“你也不小了,总招惹她有趣吗?你是修为不错,筋骨强健,但是幺妹子的九尾蟒鞭也不是好惹的。多抽几下,你就是再有能耐也伤不起!以后注意了!”

却不料听见对方道:“幺妹子对我好,每次总是轻轻的抽,不碍事……”他当即火大。

“你?哎……算了!你和幺妹子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了,就由得你们胡闹吧!”那股怒气来的快,去也的快。花马王眉头皱了又舒,便决定不再去深究这个问题。

他目光掠过心腹爱将的面容,飘至远处。在那里,得到左凌霄帮助的牧羊人,正在监工的鞭策下卖力的加固畜栏。

“凡灵有别!我等炼气士吞云吐雾,要自重身份,下次再也不可如此轻佻了!”花马王忽然改变话题,如此告诫左凌霄道。然而,这番话已经说过多次,这一次也显然没有见效。

花马王看到面前年轻人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的话还是没有被年轻人听进去。这位群寇之王,不由皱眉。对左凌霄有时的顽固脑袋,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这位年轻人不但是他的心腹爱将,还是他隐隐视作接班人的子辈后生。某些行为准则,花马王明知他难以接受,但还是常常一个父辈长者那样,不时指点数番。

眼下,他所谋图的计划已经只欠东方,便可触发。这让花马王也颇有些情致。这一次,他手指远处忙碌的景致,对左凌霄谆谆教诲,“你可知我为何时常教你:休要插手凡夫俗子们的贱业么?不知道吧?那我来教你。东平郡有多少人丁,又有多少炼气士,你可知道?”

不待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单东平一郡便有凡夫俗子二十余万人,可炼气之士却不知两千数。高下差距之大,你可能从中察觉出一二危机来?”

看着左凌霄有些困惑又有些不以为然的脸色,花马王矜持一笑,缓缓道来:“你看那些牧羊之人,他们与羊和吾辈与他们有何区别?”

“他们以牧羊为生,而吾辈炼气之士则以凡夫俗子为生。”

“我辈的吃食要凡人供给,炼制丹药所需的大部分药材要凡人照料,护身、攻伐所用的法器也需凡人从深山中采集精煤等矿石,其他开支更是不胜繁举。仅仅一位真灵一天的炼气士所要取用之物,就耗费甚巨,比起凡夫俗子要万倍之。”

“而吾辈炼气士以炼气修行为正,不操俗业,不事生产,所取所用皆由天下凡夫俗子供给。日久岁长,这些碌碌之辈岂无怨乎?”

左凌霄从来就未曾听见过自家主公竟然会说出这样的长篇大论,更别提那话语中所蕴藏深意了。他身为世家子,却有这一颗怜惜世人之心。曾经也因此被人所嫉恨,被逼出走,弃家沦落天下。

如今,他听见花马王此番言论,心中曾经有所怀疑的事情豁然开朗,这才明白了他以前为何怜悯,又为何思索。

于是,他不由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要纠结于凡灵有别了?助人为乐,也不过是顺手之劳,更何况这助的还是我等自己的产业?”

花马王哈哈大笑,一边摇首,一边追忆往事。他学着当初主公对他到来这番话事的神色举止,笑道:“你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正是因为吾辈炼气士多有依仗凡夫俗子的缘故,所以我辈才要将‘凡灵有别’四字牢记于心,持之以恒!这些人待之以亲则不逊,早晚要危及我辈;待之暴虐则必生乱,迟早要狗急跳墙,做拼死一击的*之举;如此两种,吾辈虽不畏惧,真有不知死活之辈,举手杀了便是,那些小人小物岂是吾辈的对手?”

“可也如你所说‘这是我等自己的产业’,况且吾辈炼气士又并非天生一人,血脉所系亲族中又有多少不能走上炼气大道的凡夫俗子?太过残暴,岂不是对吾辈己身不仁么?”

花马王长吁一口气,现在他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源自他的主公。想起已故主公的音容笑貌,他心中颇有一些感触和伤感,因此对那海锐的杀心就越发浓厚了。

他长话短说道:“故而长久以来,对凡夫俗子疏之、远之、蔽之,才是吾辈行事的准则。疏之,让其无法动摇吾辈炼气修行之心;远之,让其不见吾辈虚实,对吾辈心生畏惧,蔽之,让其见吾辈,心生崇敬。如此方是统御的王道。你所作所为,虽然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但却乱了体统。”

说道这里,花马王又颌首示意左凌霄看那远处人影,“你今日救一个,明日再助一个,若是后天那些人再遇危难,你不援不助,那些人又会如何想?你做行善之事,而其他炼气士无动于衷,那些人又会如何想?如此反差,必定使那些人心生怨念,虽微不足道,但是却是祸害无穷!”

看着心腹爱将因自己的一番话而陷入沉思之中,花马王不由眯眼抚胡,颇为得意。过了良久,左凌霄才从满脑胡乱的思维中缓过神来,他拱手谢过自家主公。

这时候,花马王才志满意得的发问道:“你刚才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左凌霄想了想说:“那夜破了血屠巨凶的血祭大阵,又杀了张伏和王家兄弟的人,属下至今还未找到。”

“没找到?那就继续找吧?”花马王扬眉,前几日他是曾命令过要查出杀死王敬的凶人。可是以他对自己这位心腹爱将的了解,左凌霄那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绝非因为这件事。他又问:“只有这些?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

面带鞭痕的年轻人闻言,不禁面生羞赧之色,他吞吞吐吐应道:“那个,过几天我……我想带幺妹子去寒山寺。都说灯庆节寒山寺热闹好玩,她一直都想去看,我想带她去玩。当然要是吾王不准那我这就去回了幺妹子就说我要专心擒拿凶手无暇带她夜观……”

花马王就知道他说的会是这些,可真听到心腹爱将反复犹豫想说的话,他还是不由气结,当即笑骂道:“准了,快滚去给幺妹子报喜吧!哼!”

送走了陷入爱河的年轻人兼接班人、心腹爱将,花马王的脸色忽然阴了下来;他对天暗暗到:“幺妹子?凌霄呀你这样沉沦凡俗的情爱,我怎能将大事托与你了?”

随即他又想到:“这么快就一起过灯庆节了,凌霄上手还挺快嘛!不过寒山寺不是张伯涛的地盘吗?”

……

……

数百里外,寒山一角。有两各人对弈正酣,其中一人手落一白子掐断黑棋的一条大龙后,从容问道:“近日,妖魔肆起。郡内纷纷传言道是你麾下人马所做。乱风王你有人皇册封在前,还敢放纵妖物肆虐,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此刻,说话的人正是奉天子令提点东平诸家事的海锐,而与他对弈的绿袍客,则是乱风岗上称大王的乱风王。

乱风王闻言面不改色,似乎便没有听到海锐的威胁之语。他轻笑一声,随即又正色道:“真人问的好!本王今日请真人驾临寒山寺,就是要解说此事。”

海锐眯眼冷声道:“讲!若是此事果真是你纵使,定斩不饶!”

乱风大王呵呵大笑一声,又道:“我受人皇册封,岂会犯下如此大恶?那些不成器的东西的确是本王乱风岗上的人马,但所作所为却非寡人所指示。”

“你有人皇御赐法宝真灵印,可统御东平八百里山河一切魑魅魍魉,现在你竟说非你指示?”海锐的话声淡淡,其中却有风雷暗藏。

乱风王依旧笑着,耐心解释:“一言难尽,那些大胆妄为的东西是寡人军马,为首的就是本王帐下大将骅雄。前些日子,我遣他下山本事为了追查一件小事,已用真灵印迹竭力约束他们。却不料不知哪个缺德鬼,竟然教会了他们用地脉阴煞干扰我真灵印的禁锢。眼下本王正头疼了,正要求助真人。”

“地脉阴煞?”海锐闻言不由皱眉,隐约明白了乱风王请他来寒山的意图了,于是他问道:“你所说真假姑且按下,现在那些鬼物在何处?”

“喏,他们就在那里。”

乱风王笑着,抬手剑指远处的一处建筑群落。

——那里正是东平郡鼎鼎有名的寒山寺!

第四章 接踵而至的雷霆

北美抢碘化钾,国内在抢盐。前者直奔甲亢,后者没大多用。我国储备的食盐一堆又一堆,根本无需抢购呀!现有的井盐和湖盐就够全国人民吃N年的了。因为哄抢这事,我给人帮忙,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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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坐落在寒山主峰山腰,占地甚广。寺中供奉着羽灵清尊神,平日里香火极其旺盛,是东平郡最赫赫有名的一处寺院。

不但如此,而且寒山寺还是东平中正张伯涛所居之处。

‘张伯涛’三字威震东平,乃是八百里山河第一武道巨匠!更是十来年来,东平郡最有望迈入先天境界的人物。

按理说这样厉害人物的居住之地难有妖魔鬼物存身现在,可乱分大王却偏偏手指寒山寺道藏污纳垢之地,实在让人难以揣度。

不过,海锐却是听懂了,目光冷光敛起,他物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难道是那里?”

在自言自语的时候,乱风王一直都在静静的关注着他脸上的神色。就这样,忽然之间,两个人的目光在不经意中碰撞。乱风王收起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了关注的眼光。而海锐则是在乱风王主动避让之后,嘴角抿起一丝浅笑,目光远眺静看寒山寺的风光。

两人之间便这样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海锐又忽然发问:“这些鬼物就在我当年困坐的阴煞洞里?”言语中颇有一些追忆往事的情绪流露。

百年前,他还是一位通神第三天的先天大宗师。当时东平妖物肆虐,他因不忿人皇册封鬼物的绥靖之举,便和乱风王相约大战一场。那一次百战不败的他却是输了,还被对手囚与寒山阴煞洞中十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如今他已是堂堂长生真人,心中更有了所向大道,再回顾起过往的峥嵘岁月,他也不免流露片滴真情。

见他主动发问,乱风王自觉在气势上扳回一城,便又嘿嘿笑道:“正是!”

“那可是个好地方,却被这些鬼物沾染了,实在是可惜。”海锐当着乱风王的面,一口一个鬼物,一口一个妖魔,实在有点当着和尚面骂秃驴的意味。

不过,乱风王依旧却依旧笑笑呵呵,似乎并不在意海锐的言辞——他对海锐性情颇为了解。

当年,他囚海锐于寒山地洞之中,逾十年方出。而海锐在受困期间,破通神境界、窥长生密境,实力不减反增,甚至远胜他时可也不曾反悔,硬是按照当初承诺,接受十年阴煞淬炼身形之苦,方才脱困离去。

此事之后,他们两人又有数次交往。乱风王对他也渐渐了解,如其说这位真人是不识世事,不如说此人心中另有一番别样天地。

乱风王更深知海锐心思不类凡人。他称自己妖魔鬼物,并非出自贬意;而他若是要尊称自己,也定然并非缘由敬重;此人行事举止自由其胸中道心,只要不犯他的道,便是诋毁他千万句也万安无事,然而若是恶了他的道心,就是予他亿兆好处和利益,这位长生真人也会毫不留情的一剑取走首级。

简而概括海锐——这个人就是为了他的大道而活,一言一语、所做举止皆是他道心所致,心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故意侮辱的念头。

乱风王神色淡定,目光从海锐脸上一掠而过。他伸手随意一招,身旁一颗参天巨木便从树干涌起一股泛着浊白色的枝液向他直射而来。

这位乱风岗上的王者,虽然身为僵尸,但此刻他的手却与常人无异。只见又一次甩手,结实有力的五指中顿时有阴寒之力浮现。

源自鬼物体内最为纯粹的阴力,随即便将那股从树木上摄取的树汁和水分冻成了冰块。

对这飘来的冰块,乱风王张口就咬。伴着‘嘎吱嘎吱’的啃咬声,他对海锐说道:“如今人族大盛,我辈不容人族,亦知安分守己的道路。平时里我总是用人皇御赐之宝约束儿辈和我静坐乱风岗。待在一隅之地,虽清苦了一点,但是总没有像真人这样的人族高人喊打喊杀。不过,我那些儿辈实在难耐山上苦寒,这次倒是自寻死路了,正巧撞到真人的刀口上了,该死!”

乱风王这番话说的谦虚,从头至尾也不曾称孤道寡拿捏大王身份。他这些话是撇开责任,也是示弱——海锐的厉害他知道,也畏惧。他虽是鬼物,但却是人皇册封,海锐向来都尊人皇谕令,自然不会无辜杀他,但是若是他有罪在先,依这位真人的性子,那肯定是‘定斩不饶’!

海锐闻言,却如同没事一样,只是瞬间手上也多了一杯香茶,他低头间浅啜了一口,然后才缓缓说道:“那寒山寺阴煞洞,乃是当年我和你对赌落败后困坐之地。我曾下挖三千一百丈,使得此处地脉阴煞可通黄泉。如今,你麾下大将又坐此地,上可得地脉阴煞之助,下可以临黄泉,倒是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哼,不过……”海锐忽自冷哼一声,又道:“在那枯坐十年间,我曾见壁上阴潮潮起潮伏,又数听万鬼嚎哭之声,终悟我道我心。而今时今日那骅雄能得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擅杀我民者,斩!”

‘斩’字从海锐口中吐出,铿锵盈耳,似能断金截铁。

乱风王笑着附和道:“当杀无误!”

双目紧盯乱风王须臾,海锐又道:“然,你监管不力,亦有罪过,我有两罚,你可愿受?”

乱风王深知海锐最厌恶异族滥杀人,眼下他麾下人马惹出了祸事,他这个做主公的生怕从海锐听到什么‘定斩不饶’的话来。现在他听海锐说有两样处罚,心里盘算一二,便微微颌首。

海锐伴着手指对他道:“第一,诛骅雄,你需出力。”

“自当如此。”乱风王点头承诺,他放出来的祸害,自然得由他送走。

“第二,往年东平郡给你的岁币,从今往后免去一半。”

“减半?不行!”乱风王瞪着鬼眼,面露凶色。杀骅雄是清理门户,诛杀叛贼,他心甘情愿。可是每年岁币,这可是断人财路呀!

这下,乱风王也没有刚才的恭顺态度了,他先是力抗道:“此事万万不行!”随后却是嗤嗤冷笑,“你以为剪掉我乱风岗一脉的岁币,你麾下小民的日子就会宽松一些吗?”

凭借对海锐的了解,他断言道:“就是我乱风岗岁币免去十成,那些财物升斗小民还是留不住,大户世家依旧会一分不少的征收!你这么,无非是苦了我乱风岗,肥了东平各大世家罢了!”

海锐摇头缓缓道:“吾民疾苦,能缓上一分便是一分。”

“好生可笑,你为人中至人,难道还不知道世事艰难吗?我告诫你,你虽入世磨练,但是有些事情,即便如你长生真人之能,也不过是螳螂挡车的下场!水中之月,镜中之花,难道这就是你困坐十年悟出的道心?”乱风王忿忿道了几句,又再一次劝诫道,“海锐!你我神交已久,听我一言,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可别落得一场空!且学寡人——回你的笔架山,食灵药、饮甘露,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却见那人沉默许久,终究摇头道:“大王美意,我已心知。但我道我心,你又岂能知晓?我曾听万鬼嚎哭,又见那潮起潮落、人间换颜。知我民生之苦、死亦苦,其兴苦、其衰亦苦;那一日我便指天立誓道要我民享五福之佑!世世欢颜不绝!”

“我道,扶危救难、匡扶天下之道;我心,向道之心,坚定不改;天予一线生机,我便要争上一份生机。豪强如何,自我来应对。你无需多言,只要我在东平一日,你便要减免一日岁币!有违我令,定斩不饶!”

就是泥人也有火性,更何况是一地称王称霸的乱风大王。眸中凶光颤抖了片刻,他不怒反笑,“好!好!好!寡人便依你!寡人倒要看看你这个掩头遮脸的东平刺史、提点诸家事,怎么去应对刘家和方家那两只贪狼!!”说完气冲冲便要离去。

海锐却叫住他,“五日后,我座下弟子晁瑞在寒山寺等候,一并除去洞中鬼物!”

“知道了!”乱风王头也不回,大步向前,每一次迈步都至百丈外。

海锐看着他的越走越远,在那背景只比蚂蚁大丁点的时候,忽然又问道:“那个缺德鬼是谁?”

乱风王身形一滞,“血海炎狱帐下行者血屠!这个人靠山太硬,寡人也不便动他,就留给你吧!”话音未落,人已经无踪。

“血屠?”海锐将这个名字玩味再三,终究道:“血海炎狱之人又如何?此僚,吾必杀之!”

……

……

血屠巨凶在海锐和乱风王谈及他的时候也不曾闲着。此刻的他,正陪着刘家大公子、刘名扬,在混杂的人群里一阵乱窜。

现在摆在血屠巨凶面前的就是刘名扬曾经答应给他的‘牲口’——整整两千个活人。

这些人都是刘名扬打着刘家的招牌从流民之中招揽过来的,血屠巨凶细数了一下,一共两千零三人。为了说动刘名扬多拨出一千人,血屠巨凶可是颇下了一番力气。眼下这一切终于有了一个好结果。

两千多人聚集在一起,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落在他的眼中如同一股股浓郁的精魂血气,诱人极了。

“杀,快都杀了!血祭,快快血祭!”血屠巨凶连声命令道,脸上癫狂之色甚浓。

当下就有人领命去了,随着一句句喝骂,整个流民营地随即就热闹了起来。人群中磨刀的,磨锐刀锋;砍头的,挥舞大刀,砍下一颗又一颗脑袋;尖叫流血的,哭喊着、挣扎着,却不得不迎接死亡。

近似乎无穷无尽的血液浸透了土地,又顺着地下禁制刻画的纹路,点燃了一朵朵血光火焰。血屠巨凶兴奋的浑身哆嗦,有了这些精魂血气,要不了几日,他就可以再次培育出一颗化身种子。这样的话,突击方家的折损也能挽回大半。

刘大公子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看一阵子,当行刑官报到第一百五十六声告死音时,他才索然无趣的离开看台,带着身边的护卫,走入行帐中。

他在帐内坐下之后,却有些心疼。那些人都是用他的私钱买来的,一个个还没给他带来回报,便白白杀了,实在可惜。

“那种血腥味,他也能受得了,真是个没教养的蛮子。”刘名扬一边不屑一顾的评论血屠巨凶,一边随手展开一张狐群的呈报。

这一页薄纸内的内容让他心中震怒!

第五章 或闻美玉遣桐莲

另外最近走大支线,多线索共同进行的写作手法。各路支线情节最后都用一件事情,在一个时间,与一个地方串连在一起。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有意见的同志请在书品区留言,我会一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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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名扬,东平第一世家刘家的嫡长孙,其祖上可以追溯到大周开国之初,乃是当之无愧的贵胄之后。

眼下,他正跌坐在华椅上,双目喷火紧盯着手上的呈文。

这份呈文,由刘家间谍机构狐群递交上来,上面的消息也很简单,一共也不过是十四个小字:‘或闻美玉遣桐莲二侍入方家经查属实’然而,正是这区区十个小字让刘家大少怒火高涨。

通篇十四个字无非是在说:有一个叫美玉的人派遣两个侍从桐莲去方家的消息属实罢了。

然而,‘美玉’者,瑾也;二侍中‘桐’者,斫桐为琴,琴也;‘莲’者,荷也。

如此一来,狐群这份简单的呈报里所说的讯息也就不难猜了。

苏瑾的贴身丫鬟琴韵和荷香竟然出现在方家!刘名扬一想到这个念头,心中的怒火就无法遏制!

丫鬟的身份虽然低微,但是琴韵和荷香作为苏瑾身边做为信任的贴身丫鬟一举一行都代表了主人的意思,她们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方家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是去找那个方兴,又能会是什么呢?

“该死的狗东西!”刘名扬狠狠骂了一句,随后便是陡然一声瓷器碎裂的轻响——桌子上的香茗连同杯子一起被他摔出了帐外。

荷香和琴韵那两个丫头,苏瑾一刻也离开不的。现在她一下子就这两个女人都派去了方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杨家分明已经去和方家终止了婚约,现在她还派心腹去方家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念头瞬间爬上了他的心头。

——她竟然敢忤逆我!

——竟然敢忤逆我!

——忤逆我!

刘名扬彻底的失去了世家大少的风度,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他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从来就没有人敢于这么对他,所以敢于挑战他威权的人,最后的下场无不是凄惨无比。

曾经他有过一只名贵的斗犬,极为喜爱,出入都要带在身边,食住都有专人精心照料,待遇供给甚至比一般的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还要奢华一些。然而,有一次,他和它嬉闹时,这只畜生被捉弄的烦了,转身用牙轻轻叼了他一口。当晚这只名贵的斗犬便成了下人的一道美餐。

“敢忤逆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此刻,刘名扬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唯从漆黑的眼眸子里流露的冷光熠熠生辉。

“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亲手用刀将那个女人劈成千万块,然后去喂狗。然而下一瞬间,他想到那张娇媚的容颜和淡雅超群的神情,心里不由就软了下来。

“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你是第一个!这一次,我就饶了你!我会提着那个狗东西的脑袋,让你跪倒在我的面前求我!”刘家大少心里凶巴巴的补了一句。

然后,他红着眼睛,又恶狠狠的对帐内的侍从们怒吼道:“还不快去给我查!查!查!查!都给我查!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查!查苏瑾派那两个女人到方家到底是干什么?查!她是不是要去联系那个方兴了?查!都查!都快给我查!”

一共十二个查字,显示出他无与伦比的震怒,似一股阴冷的风灌得帐内冰冷一片。这些紧随刘名扬走进帐房的人,都是他的亲随,也都知道这位少主公迷恋苏姑娘的事情。眼下这些人瞧见他神情冷峻,脸色发青,以及眼底里的阴冷,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少主公的雷霆震怒,绝大多数侍从,一个个诚惶诚恐的请罪,各个如同小鸡啄米一样顿首。

唯有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浑身气息颇为雄壮,此刻依旧站立在一旁,面对刘名扬迫人的逼视,他躬身进言道:“少主不必动怒,苏姑娘依旧在明月楼中不曾走动,那两个女人或许是去方家查明前几日我们在邀月楼中的那场冲突了。还行少主息怒。”

刘名扬闻言,脸上神色不由有些波动,的确如这个男人所言,幸好苏瑾仍旧在明月楼中不曾离去,更没有私下和其他男人相会的事情发生。“或许正如他所说,这是个误会了!”刘名扬想到这里,这才稍却怒火!

“都给我滚吧。”他摆手示意,令那些仍在惊恐中的侍从滚蛋。这些人如获大赦一般,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步一退恭敬的离去。

帐房里,顿时只剩下刘名扬和这位高大的中年男人。

“左右不过是个女人,少主何必动怒了?”帐中侍立一旁的男人再一次开口劝道。他是刘名扬打小的伴当,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现在又是刘名扬身边的一位管家,平时极得信用,这才有胆量劝诫。

“哼!”刘名扬冷哼一声没说话,不过脸上的怒火又是退去一份。

见他没有说话,管家又大胆的继续劝道:“当年苏姑娘换姓改宗的时候,她麾下的产业不是都已经被杨家拿去了吗?就是连明月楼这份产业,等她嫁出了,杨家也还是要收回去的。既然没了这份嫁妆,少主何必又和这个区区杨家联姻了?况且眼下那位姑娘已经改叫苏姓,已经不是杨家的人了。中原数十家上门大族的女儿家都等着少主宠幸,何必……”

‘何必’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刘名扬恼火的截住了,“何你个头!你知道什么!”

这个蠢货,竟然以为他看上了那个女人的财物!他堂堂刘家嫡长孙,未来东平刘家的家尊,只是看上了那个女人的财物?

“你这个蠢货!也给我滚!”

中年管家脸色一暗,心道拍到马腿上去了。高大的身躯,这就畏缩了下来,他躬着身子想要灰溜溜的滚出去,可随即又听他的少主公道了一声,“滚回来。”这个身材高大,气魄雄大的中年人闻言立马又抖了起来,他转过身子,挺着胸膛,雄赳赳的静待少主的命令。

刘名扬都懒得去理会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这种下人即便和他关系再好,也难得他正眼瞧上一瞧,“去,把血屠那个狗东西喊来!”当即那个看似伟丈夫的男人又灰溜溜的滚远了。

看着离去的背景,刘名扬忽然自言自语道:“我就是为了财,才想要那个女人?”

“或许是吧,但是这不是全部……”后一句话,刘名扬只吐出九个字,就没了下文。看着手上的呈文,他猛的皱眉蹙额,眉头紧紧挤在一起。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杨家出了一个极为能干的女人,一手创下了硕大的一片产业。这些本来并没有引起刘大公子的兴趣。杨家?无非是一个中等世家罢了,这个家族出来的女人,怎会受到东平第一公子,堂堂上门世家继承人的青眯了。

不过,随后刘名扬就留意到:杨家这些年来,势力膨胀的的确太快了一些。大笔大笔的资金流入杨家,带来了大量的药材和大量的炼气所需之物,又带来了大批寒门子弟的依附。

仅仅是几年过去,昔日呈现一片衰败之色的杨家,就收获了一批为数不少的炼气士,并且迅速崛起,虽然比起刘家和方家仍旧不足一提,但是却也能力压东平其他世家,成为继东平刘家和方家之后的第三强族。

这些都让刘名扬对那个至关重要的女人,产生了一些好奇的心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第一获知,那个有着点石成金美誉的女人,名叫杨瑾。

没错,那时候的她还叫杨瑾。

就在刘名扬获知原来这个女人的父亲,竟是杨家一个赘婿的时候,忽然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她换姓改宗了!从此她不再随母姓叫杨瑾,而从父姓叫苏瑾了!而且还是她自愿的!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刘名扬已经很难在记起他当时的震惊。作为一个以家族传承为荣的人,实在很难想象的出一个世家出身的人,竟然放弃自己的姓氏!

——她想干什么?

要知道,杨瑾——不,现在叫苏瑾了——的父亲,可是杨家的赘婿。作为一个放弃供奉自己的祖宗的赘婿,他以后的子子孙孙都是女家的人,拜祭女家的牌位,并且死后自己的灵牌也不能进入女方的祠堂。不能入家族祠堂,受家族香火供奉,那死后便要沦为孤魂野鬼!

苏瑾这么做不仅仅是背祖忘宗,也是自陷死地!

——她到底想干什么?

苏瑾此举传出,当时便惊呆了无数人,这其中就有刘名扬、刘大公子。他很难想象出这个女人忽然要换姓改宗的原因,也不知道杨家为何又会接受这么耻辱的事实的缘故。

不过很快,他就通过狐群的内部消息,知道了——原来,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给她那个赘婿的父亲出一口气。而杨家之所以接受这样一个耻辱事实的原因,则是苏瑾放弃了她一手创立的产业。

“愚蠢的杨家,有一个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创立如此规模产业的女人,岂不是比死的钱物珍贵万倍!”听到这个内幕消息,刘名扬第一时间便是如此断言道。同时,他也对这个叫苏瑾的女人第一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时候,他还只是想招募这个女人,让她为自己效力。为此,他大驾光临当时已经薄有名声的明月楼,见了苏瑾一面。然后,从此他便迷上了这个女人,迷上了她的一切。

他发动狐群的力量,竭力收集她的一切,从她的身世,到她一步一步创下庞大产业的步骤,再到这个女人的婚事。

从苏瑾的一点一滴中,刘名扬忽然醒悟到——这是一个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贤内助。只要拥有她的敛财和立业手段,刘名扬自信,他可以让他和刘家登上东平巅峰,甚至威凛整个幽州。

从那一刻起,隔着重重珠帘,刘名扬对着那张隐匿在迷雾后的娇媚容颜,便暗暗立誓道——我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第六章 念头通达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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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气士的用度开销甚大,这是世人共知的。一位真灵第二天的炼气士在伐体之初,到震髓、剔骨,伐体功成的过程中,往往需要近百户人家、五六百人前后为其操劳并倾力供给财力方可勉强支度。

东平是一个的贫瘠边境郡;虽有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却人丁不兴、农牧不旺;就是放在整个苦寒的幽州,也属穷的叮当响的地方。可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却因为存在了两大上门世家的缘故,而汇集了不下两千名炼气士。

东平刘家嫡系、旁支族人和亲附的小户寒士,以及供奉、雇佣的炼气士云云种种,加在一起的吞云吐雾之辈不下六百人。

这些人是确保刘家威严和强盛的保障,可是同时这些人每日炼气所需的用度,也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洞,再多的钱投进去,也如流水一般流逝的一干二净。

即便刘家雄踞东平,坐拥五个半县,可他家的财力却还是时常处于捉襟见肘的地步。自从刘名扬掌管家族事务之后,钱便是一个摆在他心头的压力。他深知:若不是他家还把握着和草原胡部回贸的路线,以刘家的产业早就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炼气队伍。

而苏瑾呢?这个不仅国色天香,有着倾国倾城之貌,而且她还是一个有着点石成金的睿智头脑,仅仅数年功夫就助杨家的事业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些神奇的表现,都让刘名扬深信:只要将她纳入房中,他所面临的众多难题就可迎刃而解。

一来,这个女人天生一副娇媚的面容,他喜欢她,并且无论是放在家里,还是带在外面,都能给他涨面子;二来,她还是一个贤内助,可帮助他打理家族事业,让他家事业大盛;三嘛,在刘家那些钱物产业的管事和他并不贴心,自认定是东平刘家下代家尊的刘名扬,迫切的需要一个身边亲近的人为他打理家族财务。

如此一来,苏瑾的改姓换宗,对刘名扬来说就是一种难得的机会。只要拿下这个美丽的女人,就有一箭三雕之美,容不得他放弃。

就在他想着那个女人的好和那个狗东西的可恶时,帐外传来了缉林林的脚步声。听见外面来人并不是他要等的血屠巨凶,刘名扬瞪着眼睛死盯着外面小心翼翼伸进来的一脑袋,恼怒道:“你滚过来干什么?想挨棍子吗?”

中年管家面对主上的盛怒,不由缩了缩脑袋,更让他高大的身躯上显露出一丝不协调的猥琐——天可怜见,他可是一位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不但修为不俗,就是在刘家也属于一位权重的管家。可是他在这位大少面前,却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了这位少主的火头。

眼下,他正竭力从脸上挤一抹微笑,“少主啊,杨家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这么快?”这下轮到刘名扬有些吃惊了,他下令彻查此事也不过半刻时间,怎么结果来的这么快?这大大异于他平时调动狐群的经历呀。他知道:刘家的狐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由他的叔叔刘不昭掌控,那些被他的叔叔亲自培养和安排的‘狐狸’各个都对刘不昭忠心耿耿,还相互抱成一团对抗他手下势力的渗透。这一次,是怎么了?那些软硬不吃的狐狸们竟然对他布置的任务这么积极起来了,当真怪事!

中年管家没有刘名扬想的那么深,他的目标只要能让少主快乐,不拿他出气就行。喜滋滋的捧着手上的白绢,他献宝道:“这是家里刚刚送来的消息,小的一看到消息就立马送过来了。”

“好奴婢!有赏。”刘名扬不及再想,就一边笑骂一句,一边伸手接过白绢。

扫了一眼,刘名扬心头那点怀疑顿时被驱散的一干二净,然后他只觉得连肺都要气炸了!——他的苏瑾竟然打算去见那个狗东西!见那个和她有过一纸婚约的狗东西!

刘名扬心里大怒,发出一声饿狼怒啸般的厉叱:“狗东西!”也不知道是在骂方兴,还是骂面前一脸媚笑的管家。顺着心头涌出的怒火,他冲着那张脸就猛踢了过去。

中年管家本来正眉开眼笑的哄少主开心,却没有想到,他那位少主说怒就怒,一声怒喝之后,便对他飞起一脚。这下,他才悲屈的发现自己又成了少主的泄气桶。没办法,他虽身为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但是面对少主这一脚恩赐,他既不能躲,也不能挡,甚至还必须撤去护身的真气,让少主踢得舒坦。

‘噗’的一声闷响,刘名扬怒气一脚,结结实实正中中年管家的胸膛。他含恨的一击,没有半点收力的意思,顿时就把那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汉子踢得像沙袋一样飞落帐外。

即使这样,刘名扬仍不解气。跟着两手一掀,帐内的红木书案也接着追着飞了出去。

……

……

刘名扬的营帐用材极其特殊,寻常人士的灵识根本无法贯透。不过,这些对于已将灵识化为神念的血屠巨凶来说,却是毫不足道。

虽然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窥视帐内的情景,但是以后天宗师的扎实修为,他也不用去刻意探视便可以将营帐内的大致动静体察个一清二楚。

因此,当他掀开厚厚的帐帘时,眼前忽然飞来了一个壮汉和一张书案,也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惊异。

“呵呵,刘大公子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随口问了一句,血屠巨凶身上神念运力在虚空中化出两股透明的触手,将那个做天外飞客的中年管家接住了,又顺势将一点血光暗自注入管家体内。至于那张书案,则在临身的前一瞬间,被他身边陡然出现的一阵血光在无声无息中照成粉末。

那些木粉残渣随即就随着他的心念而动,环绕血屠巨凶的身体不停飞舞,就像是一群调皮的小麻雀正围着他雀跃不已一样。

“哼!”看见血屠巨凶如此装腔作势,刘名扬不满的哼了一声——他在血屠巨凶进来那一刻就已经稍稍压制了心中的怒火。

不过压制,却不代表他心中的怒火就此消退。恰恰相反,他一看到血屠巨凶那张不阴不阳的脸,窝在心里的怒气就越发浓郁。这些怒气郁积在他的心里,蕴育着雷霆震怒,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人你也收到了。从现在起,三日之内,替我杀了方兴!”刘名扬冷冷命令道。白绢上的呈文并没有提及苏瑾要在哪一天与哪一个地方和方兴会面,但他还是觉得要未雨绸缪,早早杀了那厮,让苏瑾断了念想总是没错的。

血屠巨凶闻言道:“你急忙喊我来,不少精魂血气少了我的主持都白白浪费掉了。”摇着头,他盯着刘名扬的眼睛,含笑不语。

刘名扬先是因为提及那个人的名字,脸上的怒色增添了不少。可之后又看到血屠巨凶那副拿捏身价的样子,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要多少?”他冷声道。

血屠巨凶嘿嘿笑道:“大公子,你着急了。现在我那两具化身都不曾恢复了。如果要我三天之内出动的话,还得多加一千人。”

刘名扬脸上的阴冷之色越发沉重,如果不是他的叔叔强势回归,导致他无法抽出人手对付方兴的话,他早就已经下令杀了这个桀骜不顺的血屠巨凶了。不过,现在刘名扬还是得用这位实力强劲的邪魔人物为他办事。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答应血屠巨凶的条件。现在托了胡人不断骚扰边境和马贼屠村的福气,东平境内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再买一千人,也不过是花去些许口粮罢了——这些他刘大公子还舍的!大不了,等血屠巨凶替他办好差事后,杀了他,连本带利的一起收回!

刘名扬以前已经试探过了,血屠巨凶根本臣服于他的想法。既然不能收服这个妖魔人物,那么他利用完血屠巨凶之后,再以为民除害的名义斩杀此人,倒也是废物利用。杀了凶名遍及幽州的血屠巨凶,他不但可以威震幽州,还能在苏瑾的心里彻底的压倒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白面小子。

明月楼前、溪水畔前、那个白面小子,无一不让他在志满意得的时候,重重的从云端掉落,摔得生痛!可耻呀!相比血屠巨凶,他和方兴的仇怨却就大了。带这一次,方兴已经是第三次大大落了他刘大公子的脸面,不把方兴捉来蹂躏一番,刘名扬是绝对不甘心的。

刘名扬心里甚至有时不禁暗忖,寻思着苏瑾忽然对那个白面小子高看一眼,会不会是因为那日他在明月楼中被那厮逼退的原因。

一想到那日被方兴逼着跳窗的经历,刘大公子就是恼怒异常。不狠狠折磨死方兴,刘名扬心中恶气难消;心头的恶气不除,那他的念头就难以通达;念头难以通达,那他就浑身不痛快——这还得了,刘名扬炼气修行、执掌家族权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掌握一切、操纵人生的痛快?

可是眼下,那个白面小子——那个‘狗东西’竟然在坏他的好事,大大威胁到了他的快乐!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刘名扬要杀了那个挡道的东西,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能浑身舒畅,念头通达!

——“狗东西,你不让我念头通达,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七章 心似血海意如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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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东西’是刘名扬的口头禅,从中也可从看出这位刘家大少的骄横性格。

现在这句三字经从他的嘴中道出,就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骄傲。其中流露的浓浓世家范对那些出身寒末的人士来说,却更是赤裸裸的藐视。

说实话,刘名扬并非一个无知的蠢蛋。

他能跻身通神三天,已然证明他在修行之路上,还算颇有心得和感悟的;而且他还能在那些叔叔和兄弟的觊觎下,牢牢保持住嫡长孙的地位,并能够加以拓展他在家族内的权势,这也证明了他的心机并不差;而这两样都需要一个清醒的脑袋

毫无疑问,刘名扬是个聪明人,但是有颗聪明的头脑并不代表他就不会犯下愚蠢的错误——正如眼下,刘名扬的所思所虑犯了一个很明显的毛病,他万万低估了那个白面青衫小子的崛起速度。

即便他已经被方兴三次落了脸面,气的暴跳如雷,可是那份出冠族世家嫡传子弟的高傲还是让他忽视了已经露出狰狞牙口的方兴。

刘名扬性格高傲,讨价还价之类的他不屑做的,当即便直接对血屠巨凶说道:“一千就一千,三日之内,一定要将那个人生擒过来!若不然,哼……”话到最后已经威胁。

“三天后,我一定拿着他来见你!”血屠巨凶看见刘名扬如此爽快,也不由满口承诺。

虽然对面那位贵公子竭力隐藏他脸上恼怒的神色,但是那点掩饰的功力再最善挖掘他人内心恐怖的血屠巨凶来说,那不过是真相前的一层薄薄窗纸,而被击飞的中年管事更是隐隐应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血屠巨凶的视线从刘名扬手中的白绢上一扫即过,一边暗自猜测那白绢上到底记载了什么,竟然会让刘名扬如此震怒,一边打算借助这次刘名扬怒火膨胀之时,多捞一些好处,最好的能将那件大事给办了。

于是,他又对满腹怨气的刘名扬提议道:“十日前,我就已经将《大恐惧誓愿血咒法》和《血海援神化身心经》传给了大公子,可大公子好似还不曾修炼过。眼下外面的精魂血气还没有散去,正是修炼此法的好机会。大公子不如和我一起去享受一番,共参我家妙法——如此一来,也好领悟明王教义!”

说完之后,血屠巨凶并静静看着刘名扬,想从对方脸上的神色波动中发掘出对方的想法。从他和刘名扬合作的第一刻起,他就是奔着接引刘名扬入‘教’,敬奉他家‘教’义的目的来的。

《大恐惧誓愿血咒法》和《血海援神化身心经》便是血屠巨凶给刘名扬喂下的鱼饵。前者,《大恐惧誓愿血咒法》妙法无数,实难叙说;而后者,《血海援神化身心经》也颇为神通广大,血屠巨凶将它送给刘名扬,正是要以这本修行法诀中的一门神通作为诱惑;血屠巨凶能看的出来,刘名扬眼热他四具化身由来已久,将《血海援神化身心经》赠给刘名扬,便是要瘙他之痒。

这两本炼气法门并非伪作,而是确确实实的血海炎狱的真传妙法。血屠巨凶能将它们拿出来,无疑是下了血本。

可是如今已经是十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从刘名扬的身上察觉到一丝血海炎狱的气息。要知道,他给刘名扬送上的这两本修行法无一不是最纯正的血海炎狱所出,只要有人修炼这两门法诀,就无可避免的在身上添显一丝血海炎狱的气息。这是血海炎狱主人播种下的种子,也是血屠巨凶接引刘名扬成为血海炎狱一员的保障。

可是,到现在这只贪婪的鱼竟然还没有上钩,为此血屠巨凶不得不亲自上阵,劝说刘名扬吃下鱼饵了。然而,他也不能说的太过直白,因为以刘名扬对他的警惕和提防而言,往往一旦操之过急,就会引发对方一连串的过敏反应。

血屠巨凶和刘名扬的合作,大多都是先彼此剑张弩拔相互威胁一阵后,再在重重警惕和戒备心下草草合作。刘名扬对他的提放和彻底的藐视,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半分,甚至他能从刘名扬眼眸中的一抹冷芒中判断得出,这个刘家大少有着取他性命的想法。

比如说这时这刻,此地帐外就有一位法相天成期的后天宗师和两位通神二天的炼气士,除此之外还有数队、数十名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这些刘家精锐的护卫们,现在正紧紧侦测着他身上的气息波动,一旦这些人察觉他身上有何异常之处,那么这些戒备之中的炼气士就会毫不犹豫的冲进来,护着刘家少主,和他厮杀一场。

虽然这些人所做所为有所掩蔽,但是他们和血屠巨凶却都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存在。刘家护卫明目张胆的刺探,对血屠巨凶来说就是一根插进他眼珠子中的铁刺,不出不快。

若是以他以往横行霸道的行事风格的话,不把刘家上下统统杀个干净,并将此地方圆十里内一切生灵统统吸干方才罢休。可是,只从他和刘名扬合作的第一刻起,血屠巨凶就已经将这道杀念按捺很久了。

正如刘名扬厌恶血屠巨凶的桀骜不顺一样,血屠巨凶也深深含怒与刘名扬好不加掩饰的藐视和赤裸裸的威胁。可这对冤家却都选择了忍耐,‘留在这里与虎谋皮’正是他们内心中真实的写照。

……

刘名扬听见血屠巨凶的提议,第一个反应便是皱眉。这已经是血屠巨凶第四次提议他修炼那两部功法了!

血屠巨凶的猜测的没错,刘名扬的确极其眼热血屠巨凶的四具化身。血屠巨凶赠送他两部修行法门时,他也笑纳了,可他却从来就没有打算修炼这两门诡异法诀的心思呀!

他之所以能抵抗住那两门高深法诀的诱惑,并非是看破那两部功法上的陷阱——刘名扬虽年轻锐气,修为不俗,但那两部修行之法上的恶毒之处却是以他修为远远不足以看破的——而是一颗源自世家子弟的骄傲。

要说这个血屠巨凶不仅仅是桀骜不顺性子让人生怒,就是那喜欢传教的处事也让刘名扬深深为之厌恶。

作为堂堂东平冠族刘氏的世家子,刘名扬敬奉的是刘家的列祖列宗,而不是什么恐怖大明王什么莫名其妙的血海大尊!因此他对血屠巨凶的传教毫无兴趣,连对那两本所谓正合教义、又看似诡异的炼气法门也是毫无兴趣,甚至是大有厌恶之感。血屠巨凶赠送给他的那两门修行之法,他只是草草阅览一二后便直接深锁高藏,弃在一旁,不予理会了。

刘名扬是个聪明人,血屠巨凶的再三提及,已然让他心中生疑。这个世道,在修行法诀之中添加诅咒或留下巨大隐患的害人之法,并非少见。

当即,他就一边打算着杀了血屠巨凶之后,再等他和血屠巨凶联合的风头过去,便要请家中几位见多识广的后天宗师们看看那两部修行法,好生查一查里面是不是有些恶法;一边对血屠巨凶冷冷回应道,“不用了,我刘家祖传镇族之法《真皇位业图》包罗万象,万灵借令,万法皆依,无需在再行他家法门!”

血屠巨凶不甘如此无功而返,又打算再一次诱惑,可他看到刘名扬眼中流露出的那份藐视和不屑后,脑中已是又换了个想法。

——“看来此子不除不行了!”

在血屠巨凶看来,既然不能使得刘名扬归附,那么也就无需在顾虑其他,顺从他心海中强盛起来的杀意才是他家血海炎狱真传的正宗之法。

血屠巨凶暗忖道:等杀死方兴之后,再找一个寻个好时机杀了刘名扬便是!正好刘名扬那个叔叔回来了,再将两者的死因都栽赃到他身上。到那时候不仅仅是刘家内部要大乱,就是刘家和方家这两个死对头,定然会因为两个家族子弟的死亡而打开杀戒。整个东平都会陷入一段长久的惨烈厮杀之中,有无数的生灵姓名鲜血精魂等待着他去收割——战乱年代,正是他血屠大尊大显身手的时机呀。

刘名扬并不知道在他盘算血屠巨凶的时候,对面那个凶魔一样的人物也在打着他主意。眼下,他正一脸严肃的对血屠巨凶做着最后的警告:“三日之内,一定要将那个人生擒过来!”

“一定!”血屠巨凶口上保证到,可心思却已经飞至九霄云外,臆想起东平大乱时候的时局变化。他越想就越发觉得:相比刘名扬投身血海炎狱后,带动东平刘家整个皈依主上的成果而言,将东平整个搅乱,让这八百里山河陷入一片血色之中的成就更为让他满足——也更能让主上满足!

只要主上能够满足,那么他曾经在东平损失的力量就微不足道了——仅仅又过了一瞬间,他脑中杀死刘名扬的念头便根深蒂固起来。

至于方兴,他并不在血屠巨凶的思考范畴之内。因为这一次,他打算亲自出手,保证整个计划的万全无碍。

“以本尊之贵,亲自出手,收拾一个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倒是那个姓苏的女人,要未雨绸缪一点。既然刘名扬和方兴都心慕与她,那我何不将她抓来,到时候无论是刘家小子还是方家小子,还不都得乖乖送上门来给本尊杀个痛快吗?哈哈……”

血屠巨凶心中一念起,与此地远隔百里之遥的一处血池中,一具化身便翻身而起,化作一抹冲天血光朝南飞遁而去。

——那正是上阳明月楼、苏瑾所居之地的方向。

第八章 天下大势坤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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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墨色笼罩大地,而方兴宅院中却是灯火通明。

此时,少年郎正挑灯夜读。在他身边的书案上、书架上、椅子上都堆满了一叠又一叠的书稿。

若是别人看了,还不知道这是多么一副勤奋用功的模样呢!

然而方兴此刻在看的,却非经籍,也非炼气修行的宝册。眼下,他埋头专研的却是正宗族老在他伐体功成时所赠送的那册《天下大势坤舆图》。

也难怪方兴现在如此用功,这实在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缘故。苏姑娘约他寒山一晤后,方兴这才发现直到如今,他还连未婚妻为何姓苏都不了解——苏姑娘明明出身杨家,怎会贯名为苏姓呢?

或许是两世灵魂合二为一而带来的部分恶果,方兴对那位明明应该是熟人的苏姑娘反而半点印象都没有。现在忽然要关注起这个人来,不免有些手慌脚忙,不得不求助与家族内部的文案记载了。

可让人遗憾的是,家族内的文案上所记载的东西也是乏善可陈。除了文字中描绘她容颜的词句,让方兴心喜之外。最令他感到舒心的是:他终于知道了她叫什么名字了,甚至有了淑女之思的少年郎,还从文字中了解到那位女子改姓换宗的惊人事迹。

在心里暗暗为她吃惊的时候,少年郎直到此时此刻,终于发现家族给他挑选的那位未婚妻,不仅仅有文字所描述的绝色容颜,还有着一种超群与寻常女子的心性。

这下,方兴终于可以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了。他讨厌丑八怪,更讨厌他的枕边人会是一个毫无自我意志的复读机——那样的女子实在不符合方兴心中对爱情的那份幻想和憧憬。

这一次翻阅文案的经历,不但让方兴心里惦挂上一个女孩的名字,还更让他多了一份清醒的头脑——看完苏瑾的相关资料,方兴在意犹未尽之余,也忽然对东平郡境内各家各族的轶闻趣事产生了几份好奇。

然而,在找了几篇有关东平世家的趣事看了之后,他又忽然明悟到——他对东平郡以及整个幽州的大大小小的世家门阀,实在是了解的太少了,只能用孤陋寡闻来形容!

这并非是一件幸事,现在方兴不仅仅是人已经是脱胎换骨的变革一场,便是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性的变化。

如今,他已经走上了炼气大道的殿堂,成为东平方家的一位尊贵的世家子弟。身上肩负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同时他脊背上肩负的还有整个方家,以及他的亲人和朋友。

身边有太多人的需要照顾和保护,让方兴不得不睁大眼睛,查探着四周波诡云谲的局势。幸好,他醒悟的早,现在亡羊补牢也不晚。

由此,他一下子就从懒散的状态中走出,恢复了平日的振作和警醒。为了亡羊补牢,他又令人搬来了大量介绍郡内家族势力和各家名人的文案,几乎要将他的整个书房堆满了。

方兴在吃惊于海量的文案的同时,也了解到这些才不仅仅是些粗略的情报呈文,而那些从原始情报中提炼和分析出来的讯息,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他伐体功成那日,正宗族老赠送给他的那册《天下大势坤舆图》中。

那一册单薄的小册子竟然能装下整个天下的势力讯息,实在是让方兴大吃一惊。然而他打开《天下大势坤舆图》一看,却又是吃了一惊。

直到这时候,方兴才焕然大悟,明白过来——为什么在他伐体功成的那个喜庆时分,其他族老有的送丹药,有的送上家传筑基之法,有的拿着手书秘法飞书送上,还有的更是直接送来一件三阶上品的法器,可唯独就是正宗族老送了一册不知道底细的什么《天下大势坤舆图》。

当时,方兴还在奇怪呢!毕竟这么一本毫不起眼的小册子和其他族老赠送的东西比较起来,实在是有点不痛不痒,过于礼薄,也不该是一位家族族老对后辈子弟应有的礼数。然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原来册子还另有玄机。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方兴之前没有翻看过《天下大势坤舆图》,并不知道这册号称家族秘传的小册子,竟然有着那般真人不露相的神奇面目——那册子里用的竟然是千机纸。

千机纸?

千机纸此物,方兴早在读书写字的幼年时间,就已经是久闻大名了。到如今六七个年华过去,这个名字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属于如雷贯耳的那一种了。

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创的奇怪秘法,竟可以将一些精心选制的信笺,用秘法炼制成薄薄一叠却又有着千万张页面、好似一张又一张的白纸完美的拼接在一起,成为了一本远不断页的笺集。不但方便、轻巧,而且此物在炼制的过程中,被秘法手段添加上了无数零碎的、奇怪的功能,什么防虫防火防水防污,种种功效层出不穷。

如此一来,这就已经不可以再用寻常纸张和信笺来形容它了,此物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一件法器。在几百年前,此物被人发明的时候,就已经被前朝天子御定为一阶中品法器,并且有了一个御赐的名号叫作:千机纸。

此物虽然禁制只有二层,属于最简单不过的炼器成就,但是这小小的千机纸,却又是一件由炼气士改变世俗社会生活格致的法器,影响了无数人。

以前的朝廷存案诏令、或存备古籍等等种种文书,都需要专门派人细心周至的保护,而那些家族传承的功法法诀也是如此,不仅仅费心费力,而且还不一定安全。甚至有时候,为了保存和照顾那些珍贵的传承,朝廷和世家都要浪费炼气士的宝贵时间去照料和看管。

当千机纸问世后,这些难处都应刃而解。这件小小的法器,保存了无数古老而珍稀的传承法度,对文明的传播和继承都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一件直接影响了整个天下的文治武功的‘大’小法器。

然而,又不知道何故,此物大行天下之后的几百年后,却越来越稀少。一开始还是每年百件的流入市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出现在世间的千机纸就越来越少。

方兴读书所知,在七十年前,每年都还有十来件千机纸流入市场,然后瞬间落入各地世家大族的手里。到了如今的年岁,整个大周王朝的每年也不能肯定有一件问世。都已经有人说能够炼制千机纸的世家,或许已经败落消完了

因此,千机纸的珍贵和神秘,已经是世人皆知。然而此刻,方兴却意外的发现,宝物竟然就藏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件看似普通的小册子竟然冠名为‘秘传’二字——现在看,以千机纸所制的宝册,已经属于法器范畴了,用上‘秘传’正是彰显其珍贵的原因——家族对他不薄呀!

以前的读书生涯,让方兴对这件传说中的宝物有些常人难有的好奇。现在终于看到千机纸的的真面目了,他总算是了却了一件心头的念想,心头畅快!

一时兴起的方兴,甚至将整本小册子拉开,折叠在一起的洁白信笺一页一页的舒张开来,绕着四丈见方的书房,足足十六圈之后也不见信笺纸尽。——真不愧是名为《天下大势坤舆图》的册子,其中的讯息的确是海量无比!

待玩性散去之后,方兴便埋头苦读《天下大势坤舆图》中所记载的信息。天下太大,各州各郡的势力格局,方兴现在还没有必要知晓、也没有时间知道。因此他只是捡出记载东平郡风云的部分,浏览东平各方资料。

在阅览讯息的时候,方兴发现千机纸的功效的确符合‘千机’之称。只要他能够给法器提供必要的真力输入,那么他浏览过的内容,下次再看时,就不用再费神查找了。可以简单的一个念头,便调出来。而那些他还不曾看过的讯息,只需在灵识驱动千机纸,以关键内容和字样查找,这件法器便会颇有技巧的将他所需要的内容为他搜出来,然后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当真方便、舒适呀!

在千机纸的帮助下,面对繁琐又需人不时记忆、深思的情报内容,方兴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阅览了三百三十多页、一共十二多万字的详细内容——这可是十倍于平常阅读速度——千机纸之能,可见一斑。

看过那些枯燥而无趣、让人嚼如蜡味的情报之后,方兴不但不觉得乏味、瞌睡,反而感到浑身畅快,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热流在他的身体内澎湃流淌。这是一种充实的感觉,来自前世的认识让方兴明白这些讯息的珍贵所在,也清楚的知道:如果他能吃下这册《天下大势坤舆图》中所记载的信息,这将对他以后的道路有着极大的帮助。

通过《天下大势坤舆图》中所记载的信息,方兴可以洞悉敌人的势力传承,一些出众的功法神通在还没有与他交手之前,就已经被他了解了特性和破解手段。还可以知道哪些人将是他的敌人;哪些人是敌人的朋友、是需要提防的对象;而又有哪些人是敌人的敌人、可以作为朋友的人。

这样的帮助,是一两件三阶上品法器都无法做到的,然而如今千机纸便以区区一阶中品法器之身做到了。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句前世古人的至理名言,方兴即便是过了一百多年,仍旧一直铭记于心。

第九章 红袖添香夜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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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势坤舆图》中的所记所载,就像是一道无比美味的丰盛大餐。十万长文,半个时辰内流阅而过。那种充实感,只让方兴觉得好似在那段时间里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方兴欣喜的掩卷合书,拖地数丈之长的书页便在‘刷’的一声轻响后,尽被收予只有半指厚的单薄小册中。

看到这一幕,少年郎下意识的轻捋鬓角的发束,心有快意——看了十几万字的情报,他受益匪浅,不但知道了东平绝大多数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还连那些不属于世家一脉的势力情报也有所耳闻。

比如说:已和方兴有过瓜葛的乱风岗和境外马贼。甚至连方兴对他即将要去的寒山寺,都有一个十足而详细的了解。

现在方兴知道了,东平赫赫有名的寒山寺,在暗中竟然有东平武道巨匠张伯涛的身影,张伯涛近十年来所居的地方便是寒山寺。——难怪寒山寺如今名声越来越大,连带的羽灵清尊神的香火也远远超过其他地方的敬奉。

有像张伯涛这样的高人坐镇寒山寺,这对方兴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方兴乃东平冠族新贵,对他虎视眈眈并暗中觊觎的人不少。

以神速崛起的少年郎,惹得麻烦还真不少。近有东平第一公子刘家大少刘名扬和凶名威震幽州的血屠巨凶,远者则还有乱风岗上称孤道寡的乱风大王以及纵横东平境外的花马贼。

就是他本人也有些担心——若是在他轻身前往寒山寺和苏瑾相会时,会不会有白龙鱼服之险。

现在有了一个八百里山河第一、近十年来最有望迈入先天境界的后天宗师坐镇,方兴的担忧也减轻了不少。

张伯涛一向奉行清净无尘的生活,在东平的名声一直不错。他虽然贵为东平郡的中正,但处事却极其低调,从来就不参与东平两个世家阵营的冲突。而且东平张家,家族人丁稀少,上一代人中除了张伯涛和他一个已经不知踪迹的弟弟外,便再无一人存世,至于张家的下一代,则一个人都没有,可谓绝祠。

连家族传承都快断绝了,这就意味着东平刘家没有危险,故而刘家和方家都对张伯涛多以温言拉拢之外为主,而少有冷词威胁——毕竟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无故惹怒一位后天宗师,实在无智。

也因此,张伯涛所下榻之地——寒山寺也颇受到东平两大冠族的另眼相待。这几十年中,这座毫无根基的寒山寺竟然就在两大世家阵营的夹缝中成长了起来,连带着寺内所供奉的羽灵清尊神的香火也逐渐盛行起来。

如今的世道,世家大族并不尊神,唯敬祖宗先灵。这些门阀之家设家祠,不仅仅是族人要四季岁时敬拜,就连那些依附家族的人也必须同时遥遥祭拜。

当今天下,世家拥地千万顷也属正常。有道是:门下荫户佃客奴仆无万数不可称冠族。十人之中就有五人隶属世家。如此,世家的家祠就严重的挤压了神灵们所能得到的敬奉。

方兴原以为:羽灵清尊神虽然是一位受过人皇册封的神祗,其神并非妖魔,其庙宇也并非淫祠,但是缺乏世家大族的敬奉,神灵的香火不茂已是必然。但却没有想到那位羽灵清尊神当真是个异数,竟能在东平广有香火。

方兴在略略吃惊的时候,也是甚为好奇。

直到看了《天下大势坤舆图》中所记载的讯息,他才方知道一切皆有因由呀。想来正是那位隐隐成为东平第一高手的张老爷子,在背后的支持方才使得寒山寺有了如今这番成就。

张伯涛一生垂心炼气修行的大道,并不曾有过子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记载之后,方兴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大舅方子正。

方子正虽子嗣不广,只有一儿一女,但比起绝嗣又即将绝祠的张伯涛,却要好上一点。让方兴感到他和张伯涛有些类似的,却是他们在世俗和炼气修行大道之间所做的选择。

那位方家的大家尊在原配妻子去世后,便不在娶妻,也极少过问家族事务,专心炼气修行。而方兴的二舅,家族掌律族老却和他恰恰相反。

方兴今日已经有所耳闻,他的二舅方子圣在西北又娶妻生子了。这么多年来,他的这位舅舅已经给他增加了第七位舅妈,和多达十几位的弟弟和妹妹。幸好这些人都在河洛的祖家修行,不曾在方兴身边走动,少去了他的不少麻烦。

和清心寡欲,但求修行的方子正相比,方子圣太过热衷权势,他在外投身军务执掌兵权,在内则手握家族掌律大权。如今他强势回归,方兴都有些为他的大舅隐隐担心——若是二舅回来夺权的话,他又该在家族的这场风暴中如何自处呢?

而专心炼气修行、求逍遥自在和热衷世俗、倾心权势,这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也让方兴有些迷惑。

掩卷沉思了片刻,他又再一次拿起了书案上堆放的其他人的资料。这些纸上所记载的大多是方家家族内部的消息。

在看《天下大势坤舆图》的时候,方兴意外的发现其中并没有方家内部的资料。为此,他还不得不使用他手上的那枚‘兴’字牙牌,亲自从正宗族老手上取来了现在手上所拿的这么几叠白纸。

这里头有梁梦紫梁梦幽两姐妹的资料,也有方五、方来福、王启年、白斯文等家族护卫统领和家将的资料,甚至连方兴的身边人小依和竹儿的记载也有一些——熟知这些人的底细,有助于他的御人之道。

方兴盯着手上这叠文案,打算挑灯夜战,将这些全部看完之后再去睡觉。然而,他回首一瞥后,却又是打消了心里的这个想法。

从古至今,雅士夜读书,身边总少不了红袖添香的美事儿。眼下,方母已经搬到她过去的住所去了,整个内院新宅中的主人唯有方兴一人。此时此刻,方兴挑灯读书,身边自然也少了那两位丫头的身影。

梁梦紫、梁梦幽两姐妹,方兴还不惯使唤,便早早令她们各去睡觉。而竹儿和小依,这两个丫头却偏偏要守着他。少年郎犹豫了片刻,也便同意了。不过,他并不需要这两个丫头捧砚研墨,就让她们在一旁自顾玩耍,自己一个人专心读书。

现在,方兴将十万字的文章看完了,回首一看,那两个小丫头却已经都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感到奇怪的方兴,又看了看时间,他吃完饭,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现在也不过是戌时三刻。若按他前世的算法而言,也就是在晚上七点四十五分的样子。

方兴先是对两个丫头如此渴睡大呼不解,稍稍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他所身处的世界已经变得太多了。时下的社会,夜里并没有太多可以玩耍的地方,夜生活极其单调,在夜里人们往往早早就睡了。因而在这个时间段,方兴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可两个小女孩子却已经忍不住瞌睡了。

放下手上的文案,方兴回过头来专心的看着那两个打瞌睡的丫头。只见竹儿正坐在椅子上,把双手当做枕头,半依半趴着茶几,眼下睡得正香。这个贪吃的丫头,就是在睡梦中还时不时用舌头舔舔嘴唇,真是可爱极了。

方兴窃笑几声,又去看小依。面对瞌睡虫的攻势,她还好一点。此时的小依,还能用小手托着下巴,时不时点一点小脑袋。虽然迷迷糊糊的一副睡恹恹的样子,但是却还没有完全睡着,不过她脸上的那一抹因熬夜所生的憔悴真让人怜惜。

看到这两个小女孩如此模样,方兴想了想便心道:“也罢,这些资料明天再看也成,现在且让她们睡去吧。”

按理说,陪着主人守夜,打瞌睡乃至睡着了,这可是该罚的错事。然而,方兴和寻常人不同,他即便已经身为尊贵的世家子,一言可杀千百人,可他依旧还没有学会那种把奴仆性命不当回事的做派,更没有摧残小女孩的黑心肠。

他看到两个忍不住瞌睡的丫头,心里想到的并不是惩罚,而却是有些过意不去。

方兴已是炼气士,身体强健,可以熬夜。可这两个丫头却还年轻,又正在长身体的时段,要让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陪着他熬夜,方兴觉得自己未免有些禽兽不如。

不过,方兴却是忘记了,他自己也不过才刚刚度过十六岁的生日,在这个世界也还只是一位少年郎罢了。少年老成的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在经历了两世灵魂合一之后,已经变得极其老成,尤其是在照顾身边人的方面,他更是有着一种极其成熟的责任感。

微微蹙起眉头,方兴是有些责怪自己仅仅为了一点红袖添香的旖旎,就让这两个丫头受了一场熬夜之苦。于是,心存歉意的方兴轻轻推开坐椅子走了出来,决定要将她们都赶去睡觉。

走近时,他看见竹儿在睡梦中都是满脸的陶醉之色;天真而端雅秀丽的脸蛋上,小小的酒窝都荡漾起来了;长长的睫毛,不时微微抖动;俏丽的鼻子,也时不时漫无目睹的嗅着,而那双微翘而润湿的嘴唇上,也常有如蛇的舌头舔上一舔。——活脱脱像一只小狗在睡梦中嗅到红烧肉的样子,那份天然纯洁的憨态真无一不令方兴怦然心动。

就在这时,他也留意到竹儿侧面的那盏油灯,离她的脸蛋似乎也太近了一点,他不由道了一句:“这个丫头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被烫着。”然而,在方兴视线未及之处,他并没有看到有根蜡烛被竹儿偷偷放在她的脚边。

那根被竹儿偷偷掰断的粗短红烛,眼下正对着她娇嫩的皮肤不停的吞吐着火苗,现在已然都快要烧尽了……

第十章 落霞返照白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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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竹儿这个丫头,有时候的确会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傻事儿,比如说眼下那根燃烧正旺的红烛。

这根红烛是她偷偷掰下来,打算试一试自己皮肤是否真的和传说中的妖怪一样,不畏惧火焰的炙烤。然而问题在于,烤着烤着……她竟然因为耐不住瞌睡而睡着了——真是神经粗大……

幸好这丫头的确就像一个传说中的妖怪,蜡烛的火焰并没有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丝毫痕迹,连烟熏的污垢也不曾留下;幸好没酿成火灾;幸好没有被方兴发现。

如果这件事情方兴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敲着那个小脑袋,搞清楚那里面到底装得会是什么样的粗大神经。当然他也会捏着对方的小脸蛋,对她说:“你就是一只妖怪,也是我家的竹儿!”

然而,这一切,方兴并不知晓;他甚至连少女在血屠巨凶来袭那天差点儿受伤了的事儿,都已经不曾记起了;更不知,眼前这位正沉浸在梦乡中的笨少女,心中竟然也会有着一个不能与外人道来的秘密。

自古以来,美物蒙尘,最能惹人怜惜。

此次此刻,趴在桌上酣睡的竹儿便是那蒙尘的美物。

方兴心头涌上一股爱怜的情愫,不由悄悄停下迈动的脚步,有些不忍惊动少女。想了想,他温柔的从衣袖中探出右手,手掌缓缓推出,然后手做龙爪的样子,狠狠的向面前虚空一爪抓去。

那盏摆在竹儿脸侧的油灯,便这么遥遥被方兴抓紧了。接着少年郎手臂轻轻抖动,又是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沿着虚空一条无形的脉络传了过去,不但将燃烧的灯芯扑灭、还直把油灯内的灯油冻了结实——这可是方兴思虑周全,他连灯油可能会洒下来烫着熟睡少女这一点都想到了。

衣袖又是一动,这一次从方兴手上传递过去的劲气却是猛然由静转动。被紧握住的油灯,在瞬间内就忽然被一根无形的套索猛的拉扯到少年郎的面前。

将油灯轻轻放下之后,方兴回想刚才那一阵干净利索的动作,忽然又是一乐——在之前几个时辰里,他可是一刻都没有清闲呀。就是在那翻阅情报讯息的半个时辰里,方兴每时每刻也是一边脑中想着天下大势、人物性格,一边体内劲气转换运转不休,而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就是他在那段看书思虑的时间里所得的成就之一。

别看那些动作看起来有些简单,可那却是自身灵识和浑身劲气完美契合的表现。那一探、一抓、无一不是灵识对劲气最为细微的控制。而之后一抖、一索,种种手段则是从精巧的劲气输入,转换到狂放式抓捕,更得是灵识对由静至动有着极其大的把握才能做得出来的。

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又有着长时间的淬炼,方兴对灵识的运用终于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了。

对灵识和劲气的出色把握,让方兴现在已然可以做到尽善尽美了。他甚至有胆量放言说:三丈之内,出现一只蚂蚁,他都可以辨别的出雄雌来,然后在用他的先天剑气给雄性做上阉割手段。

想到这些,方兴心里稍稍有些自得之色,不过这份异色旋即便被他收敛起来。之后,方兴再一次伸手施展心得。这一次,灵识在房内四下蔓延,在虚空中构建成一面无形的网络,将空气中的水分和天地间的灵气都凝结在了一起,最后竟然演变成一朵有三张茶几大小的白色云朵。

没错,方兴这凝结白云为器的手段,的确正是效仿与《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的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那一门赫赫有名的神通,能聚云气为楼阁车马衣服等外物,其玄妙之处,实在为方兴所羡慕。

正巧,方兴的灵台心境中又多了那位上古真皇。作为一个好姐姐,寻南自然是无法拒绝来自‘小弟弟’的请求。又正巧,她对霞光、云气也多有了解。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上演了一场姐弟情深的情景剧。

于是,方兴在寻南的指点下,一边静静看着资料,一边竟然运动全身劲气,从阳至阴,从刚至柔,经过了好一番调试和实验,总算是用紫青圣德剑气模拟出落下返照白云楼的部分功效。

落下返照白云楼乃是一门神通,必须得化灵识为神念的修为方才可修炼。而方兴之所以能够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触及到通神第二天的禁脔,也是托了寻南这位姐姐和先天剑气的福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这朵由方兴一己之力凝结而成的‘白’云,显然并非完美无瑕;仅用肉眼远远看去,则并无大碍;但若是近地观察,则就可以看出这朵白云并非一色纯洁的洁白,它的白色中却是多有浑浊之色,就好像一坨浊白的棉花糖;甚至这朵棉花糖还有些地方,更是显露出一点土黄的污垢——那是灰尘等空气内的微尘杂物被吸纳进‘云朵’后的产物。

单从云朵的颜色纯正看,方兴眼下施展的这一手,就远远不如方子正当初施展出的那个【落霞返照白云楼】的神通。然而能在短短的这么几小时内,复制、模仿出这种效果,还是不得不说方兴和寻南都已经尽其全力了。

那团浊白的云气,在方兴灵识的操作下,如同一毯棉被轻轻的覆盖竹儿全身,然后竹儿又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小手,轻轻放到一朵离地一尺的白云上,好似一个正趴在白云上的纯洁小天女。

这个时候,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依,竟警觉的醒了过来。她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一幕神奇又浪漫的景象,让她双眸里不由冒出羡慕的神光来。不由自举的,她吃惊的张开红唇,幸好这个聪明的女孩看出方兴并不想打扰竹儿的睡眠,在差点呼出声响的时候,又自行捂住了红唇。

看到她的乖巧,方兴心情良好的对她眨了眨眼,暗示她不要说话。

小依看着她的同伴被白云托着渐渐升高,心里也为她的小伙伴感到高兴,可是又不知怎的,忽然竟有些黯然。

她站在烛光中,暗暗想道:兴少爷对竹儿太好了,一点就不像主人对奴仆的态度。虽然他对她也很好,但她总能感觉到:他对她,总比他对竹儿少了一份发自内心的亲昵。

即便她明白所有的道理和现实,可是眼下在她心里的确就有一阵阵的失落无法消散——“我好羡慕好羡慕竹儿啊啊啊,我也想坐着那朵白云飞呀飞呀飞……”

而这时,方兴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声,于是白云也飘来了——她也随之飞上天了,“坐着云飞的感觉,真开心!”

……

当方兴悄悄施展那些隐秘手段的时候,竹儿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惊动,她守了很久的夜,终于忍不住睡着了。现在睡得正香,甚至还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觉得自己忽然掉到了一根巨大的、软绵绵的、粘稠稠的、怎么吃也吃不完的棉花糖上。

看着脚下巨大而洁白的棉花糖,小丫头忍不住留口水。她歪着小脑袋盯着那充满诱惑的糖丝,两眼放光。可是想了想,她就忽然沮丧了起来,“虽然我很喜欢吃棉花糖,可是……可是棉花糖好粘牙齿,三哥哥前几天才对我说不可以吃这个的……”

“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好吃的酥饼呢?如果这么一大块都是上次梦里的红豆梅子酥,那该多好呀!我可以早上吃它、中午吃它、晚上还可以吃它、甚至是半夜躲在被窝里也可以偷偷的吃它。”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吃棉花糖嘛!”贪吃的少女终于忍耐不住心中对甜食的爱好,恶狠狠的要上一口——她向自己保证了,只会咬一口,只咬一口就不再偷吃了……

于是,竹儿又醒了。她发现嘴边的美食忽然不见了,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四处打量,然后就看到自己正离地数尺,躺一朵洁白的‘棉花糖’上漂浮在空中,她的目光掠过身边的伙伴以及远处的三哥哥,随即再一次定焦在身边的‘棉花糖’。

“我的棉花糖!”磨牙,然后这个丫头一把抱住一团云气,倒头就睡,“我的棉花糖……”

……

看着竹儿熟睡的模样,方兴忍不住叹气。这个丫头也才是十四岁啊,她在方兴的心目中还只能算得上是一位刚刚长成的大萝莉,勉强能够得上一个‘小丫头’的称呼。

可是在这个世界,十四岁的女孩子有的可以仍然在父母的娇纵下与怀抱中撒娇,有的则已经嫁入,走上了从萝莉到人妻的道路;更有厉害一点的,甚至在这个年龄已然是人母了。

将两位瞌睡的少女送上床后,方兴凝立在窗户前,看着月色,暗想:如果她不是遇到他这样——愿意强势护着她——的‘三哥哥’的话,恐怕早也就被人抢回去冲喜了吧!

“既然此生遇见,那便是有缘。”方兴已经打算要好好待她,‘善待自己,善待身边人’这是他现在的行事准则之一。

这个时候,月朗星稀。虽有皓月当空,但月光却总被云雾所遮,远处的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看着眼前的一幕,方兴清点了一下今日他的所行所为,又反思了一阵,正准备歇息以备明日时,却意外的听见,灵台心境中的寻南忽道:“《宝光寄灵秘经》已经快要补全了,大约明日你起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姐姐补完的新版《宝光寄灵秘经》了。”

“恩。多谢姐姐了,明日我等你消息。”方兴应了一句,又听寻南道:“要努力一些呀,据说每当出现杀戮时天边的云气就会这样呢!最近东平肯定死掉了很多人,小弟弟你也要努力呀!”

“呃……一定!”

第十一章 美人宛若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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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有缘,或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在方兴送走两个丫头的同时,身处百里外的苏瑾也刚刚将一个淘气的少女哄睡了。

当方兴临窗眺望的时候,她也恰巧走到了窗前,静静凝视着夜幕下的院内美景。

窗前一方荷塘,水起微波,轻轻荡漾。

忽然天上雾霭移挪,一抹皎白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缓缓流淌。苏瑾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细绸长裙,赤脚站在地上。

荷塘内的荷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绽放,那层层舒张的绿茵茵的叶子里,零星的点缀着不少或白或红的花朵,白色的羞涩,粉的袅娜。

裙摆处都有银丝细密纹绣的过踝长裙,拖地半尺,映着那些漫天迷人的淡淡月光,衬着苏瑾宛若一朵在水中央的幽幽睡莲。

苏瑾轻轻推开那扇微拢的窗户,院内的萤光火虫对这位新加入的大人物感到好奇,不由纷纷带着几点冷光绕着她的手掌飞舞。而荷塘的各色金鱼也都好奇的浮出水面,在水面上映出无数朵艳丽的花朵。

苏瑾脸上带着一丝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呼吸着源自大自然的清新空气——那些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中点缀着些许荷花的淡淡香味,嗅在鼻尖犹觉身处一片宁静之中。

她便这样一改平日众人眼中坚强有力的女王形象,像一个尚未长大的小女孩一样,满心纯真的和这些大自然的造物玩耍,静静感受着院内的那份安详和幸福。

这座院子里面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布置的,当她创下第一份属于她自己的产业后,便一投千金购下了这座清幽的古院。

院内其他的物件,如那绝品的水芙蓉,如那池水中百尾极品红龙鱼,又如那些在夜空中翩翩起舞的佳品萤光火虫。

这些珍惜品种,有的从中原买来,有的从境外交换而来,甚至还有的更是从深地幽域中寻觅而来的——无一不是她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亲自过问置办的。

整个东平郡,甚至可以说整个幽州,能有这种渠道和兴致收集如此之多、如此之珍的灵物,也只有她苏瑾一人而已。

她对这间院子和院内的一切都抱有很深的感情,在这里她度过了她人生最为重要的一段时间,可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忆了她幸苦创业的一点一滴——有她从一个除了父亲便再无人在意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位以点石成金美誉震惊东平八百里山河的奇女子的奇迹,也有她为父亲十几年窝气生涯所做出的最决然反击的畅快淋漓。

——唯有在这里,苏瑾方才得以卸下心头一些伪装,为她自己而快乐。

眼下,她便在这里,凝立在月色中,暗暗想着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女人心事——她和方兴均是东平大族世家的重要人物,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现在这个局势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两个人要私去寒山一晤,还要做到保密,那只能说是天方夜谭。

苏瑾心里晓得,家族内外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和耳朵,在她做出决定的片刻内,就已经把她派人邀请那个人的事情传递到那些幕后的主人手里。

要不了多久,恐怕就有无数道或是威胁,或是温言细语劝说的声音传来。这些刺耳的声音,都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逼迫她,让她取消这次和方兴的见面。

这些年来,杨家在那些家族老朽的带领下,已经渐渐滑入了东平刘家的战车轨道中去了。家族内部那些亲刘家的人、那些在刘家拿着额外津贴的人、那些和刘家有着千丝万缕利益勾连的人,都在反对她,都在反对她和他的见面。

不仅如此,东平郡八百里山河的庞然巨.物——刘家也在得到讯息的瞬间里,就展示了它的威严。这位雄霸五个半县的强大世家,已然发出了铿锵有力犹如雷霆一般的喝声。这个巨大的战车,带着他身后近百家狗腿子对她说:“请不要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可是这是个愚蠢的决定吗?难道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有错吗?

苏瑾知道这些衣冠楚楚的人,这些威名赫赫的家族势力,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激励反应,来对待她这么一个小女子的约会——这无非是因为她手中掌握着一条至关重要的贸易网络。

长久以来,东平郡从草原上回易而来的货物,诸如矿石、龙马、灵兽皮毛等等珍贵的草原特产,往往都是被来自中原世家的商队所廉价吸收。

当东平郡的世家子弟们为了那些草原产物,在茫茫草地里和胡人蛮士拼死拼活的时候,中原世家则利用他们的占住的庞大资源,构建出一张笼罩整个大周帝国的生产和贸易网络。

因此东平郡的世家大族即便拥有这临靠草原的便利,身怀无数来自草原上的珍贵修行原料,可是他们一无法将这些原料变成合格的修行材料,二来他们也没有那么一个强大的销售网络能将他们的货物卖出去。

这样一来,这些东平世家只能空怀宝山,而无所得。不得不向那些聪明的中原同辈们低下头颅,大量的炼气原料从东平各家廉价的流出,换来的资源却是寥寥。

这番局面,一直到苏瑾的横空出世,方才告以段落。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游历中原三年,她再回到东平的时候,竟然已是凭空拉出一张庞大的商业脉络,以高出中原世家商业联盟收购价格的三成价位,购进大量原料。

一时间,苏瑾这个名字以及她和她背后的神秘买家,在东平世家圈中名声鹊起。即便那高出正常价位三成价格的购买量,对于整个东平郡外销原料来说,连半成都算不上。可就是这半成增加的收入,对资源贫乏的东平郡来说,也无疑是一道珍贵的生命线。

然而,让无所世家子和炼气高士目瞪口呆的却是:这道东平郡的生命线,竟是掌握在这么一个——连炼气修行第一道门槛都无法迈过的女人身上。实在是让无数人不知所措呀。

幸好苏瑾背后站立着一个历经各种打击仍旧屹立不倒的神秘势力;幸好苏瑾这些年来一直未雨绸缪,暗地里布置下了许许多多的手段;幸好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还是未嫁之身,而她的母族杨家在东平的势力,强盛到可以压制大多蠢蠢欲动的小世家而又不至于让东平两大霸主感到威胁的地步。

就这样,这么多年来,苏瑾如履薄冰的走过。可眼下,过去那份由势力均衡而产生和平局势,似乎已经被无数道力量共同扯开了一道大口子。

刘家过去三十年战争受到的创伤已经渐渐养好,养足伤口的巨人将再一次挥舞起手中的兵刃,掀起新的一轮铁血征伐。

东平局势一触即发,连带她的婚事也提到了一个众人关注的当口上。

直从上代睿智进取的家尊死去之后,苏瑾就感觉到整个杨家的族老们已经完全成了一堆朽木。在这群朽木的带领下,杨家逐渐向刘家靠拢,这就是杨家陷入危机的第一步。

随后杨家那些无智的族老,竟然又在利令智昏之下,彻底甩开了方家,并拿她的婚约做筹码,当做投靠刘家的投名状。

——“真是可耻的人呀!”

现在,这些人竟然又冲到她的面前,对她的一生幸福指手划脚——“真是可耻呀!”

一只荧光火虫百般无聊的在她面前飞舞着,一道道冷光的轨迹在夜幕中闪烁着,然后消失不见。

苏瑾侧首,瞧着这只停在她肩膀上的飞虫,心里扪心自问道:“我的所作所为真的就是愚蠢吗?这几年来,我给家族付出了那么多汗水,我建立的贸易网络给他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利益,可是现在那些族老们却仍不知足,竟然又拿我的一生幸福做筹码!多么可耻呀,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

下一刻,她肩膀上的飞虫,似是休息好了,便再一次振翅飞翔。苏瑾目送那只飞虫越飞越远,孤单的冷光一往无前的划开重重黑幕,直至在夜幕下消失不见。

苏瑾心里受它启发,不由涌出了一丝决然而然的烈性。心里也不禁想起她那日宣布要将姓氏改为‘苏’姓所引发的‘地震’,又想起那些无耻族老面色大变时丑态,还想起她父亲苏平南在伤感之余展现出来的那副以她自豪的神色。

——“似乎,自从我唤作苏瑾后,那些人便忘记了小女子的厉害了!”

杨家那些鼠目寸光的族老们,自以为她将手上大部分的产业和那份联系神秘势力的渠道都上交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然而,这些人却万万没有料到吧?即便她自愿放弃一切财产,以换来她改姓换宗的认可和父亲建立苏家家祠的容许,可是——“我的就是我的,属于我苏瑾,别人都不能拿走!”

东平人都以为她只是那家神秘买家推出来的代言人,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她苏瑾其实正是那神秘势力的话事人之一。

三年多的游历,让她的姐妹遍及中原大地;数年的经营,让她的人占据了脉络的无数个关键节点;十几年来的高扬心气,让她决定不再让别人决定她的幸福,尤其是无法容忍让那些‘肮脏愚蠢低能贪婪短视的家族族老’来决定谁是她的良人!

——“让他们都去死去死吧,我就要去看看那个方兴,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苏瑾的良人!”

第十二章 未见君忧心忡忡

这一章写得好累啊,不知《国风·召南·草虫》用在这里合不合适,大家有看法请在书评区说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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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也许是殊途同归吧,苏瑾对她那位还不曾谋面的缔约者,也抱有太多遐想——那是她十几年来,所有点滴少女情怀的累积。

现在为了她以后的幸福,也为了她在以前十几年里在那个人身上所寄托的那些少女朦胧的情愫。

苏瑾已经决定不再退让半步!那怕是再多的威胁,她也不在意。所有的可能出现的凶险,她都将之抛在脑后。

不管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性格和为人品性,她都必须去亲自与他见上一面。

不然,她会后悔的!

无论这次会面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她都必须去亲眼看看他。

否则,她绝对会遗憾终生的!

……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苏瑾无法抗阻她内心的呼唤——寻求一位良人度过终生,是女人的一生幸福,也是她天生所负的悲哀。

苏瑾还记得当年母亲弥留之际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儿。

那一刻,母亲枯槁面容,也在瞬间绽放出最为炫丽的光彩。母亲拉着她的说即便她才华横溢,心比天高,可是她终究还是得在人群中找寻一个可与她厮守一生,生死与共的男人。

“愿上天佑我女儿能为英雄妻。”

如今,母亲已经故去多年,可是一想到她老人家临走时拉着她的手,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儿,苏瑾就不由落泪。然而,她也在心里低低的问自己:“只是英雄妻吗?”——嗬,其实她的心气比那还要高出不少呢!

——“恨不为男儿身!”

——“恨不能炼气修行!”

不想委屈自己的苏瑾,唯有找到一个英雄男儿,方才能够此生无憾。

以英雄为良人,这并非奢愿,只是一道属于女儿家的小小心声,也是她母亲的遗愿,由不得苏瑾不去争取。

……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苏瑾已然打定主意,不再去理会外在的一切喧闹声,专心聆听她内心的声音。

看着荷塘里的鱼儿,无拘无束的畅快游嬉。苏瑾却是等得有些焦急了,“为何荷香和琴韵她们还不来信了。”

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寒山寺与那个人见上一面。可是,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她现在正等待着,从方家大院里传来的审判声。说实话,苏瑾真的有些担心,那个人就像她父亲所说的那样,用最残酷的事实来报复她的不坚定。

等待是一场漫长的煎熬,然而苏瑾所要面临的事情还不仅仅只是这一件。她和那个人的见面,里里外外要牵扯到无数人和无数重关系。她必须要为这一次的会面,做出许许多多的幕后工作。

看见她要去见那个人,杨家内部有些傻瓜蠢蠢欲动了。这些人她要去收拾,要让他们知道,是她的终究还是她的,她不给,他们也不许抢。

看到她要去找那个人,家族外部有些野心勃勃的世家子弟误以为她春心动了,那些脑袋里面也塞满了肌肉的人都还在打着人财两得的想法。这些人她要去威慑,让他们不敢做下蠢事,扰了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雅兴。

知道她要去找那个人,东平有不少世家想的太多了,那些极其依赖她的贸易渠道输血的家族,在东平两大巨.物的斗争中保持着旁观者的身份。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给这些敏感的人提供错误的暗示,以致产生一些她所不喜欢发生的事情。这些人她必须得一一去澄清。

这些劳心费力的事情,都是她所要面临的阻碍之一,也是她为了这次会面,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苏瑾暗道:“如果真的能,寻到一位良人,那这些也就值了。”

……

又是一阵清风徐来,苏瑾身上的月白长裙,裙袂翩翩,几缕青丝也被水吹起,散落眼前。

此刻,月下荷花,摇曳身姿,苏瑾忽然想到寒山寺后山的风光。听说那里,每到这个时节都会有满山遍野的杜鹃盛开。她非常希望自己与那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会在那个地方。

只要一想到她会在那里和他一边相携而走,一边看着满山红花开放,细语谈心,苏瑾就满心的喜色,若是能在那样美丽的地方邂逅到一位英雄那该多好呀——这么一副感性而美丽画卷,真是美得让人窒息!

当然,苏瑾将她和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放在寒山寺后山的原因,却并非只因为那点女儿家的浪漫情怀。

在东平杨家,这个已经改姓为苏的女子,有着垂帘听政女王的坏名声。想一想,就可知道,这样的一个人罗棋布子皆有其因。苏瑾要将他们见面的地方放在寒山寺的后山,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安全。

和那个人会面的事情,已是纸包不住火了,然而他们两个人见面的地点却是重中之重,为了安全起见,约会的地方必须得严加保密才行。

寒山寺的后山,有东平武道巨匠张伯涛坐镇,人迹难寻,风景美如画,正是一个男女私下相会的好地方。只是可惜,那位寒山寺的真正主人张伯涛,就像是一个小气的怪老头,顽固的守着后山,从来就不让人进去看一看,就是苏瑾也不曾看见过那寒山寺传说中的后山美景。

为此,苏瑾身边最为得力的保障——张老已经被她派去寒山寺打前站。

“希望张老的身份能够带来一点便利吧!“苏瑾暗暗道了一句,她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之所以敢去打扰张伯涛,一方面是因为她自信即便是那位东平第一人也得为她寻个方便,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张老的身份了。有了这两重理由,寒山寺的后山大门必然会像她想的那样为他们敞开。

当思虑再一次渐渐飘远之时。屋里那位熟睡少女,忽然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浅浅盖着的薄薄毯子也被踢到了一边,嘴里咿呀呀的还在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梦话。

苏瑾回身一瞧,不由为之一笑,一下子似乎连满心烦躁的心情也随即安静下来。

虽然整个院子都被苏瑾请人布下了无数道禁制,连阵法的帮助下,小院内的气息也一如春日一般,从来就没有什么酷寒和炎热,但是她还是回身,给少女掖好被子。

睡得正香的少女不满身上的束缚,又一次翻身踢掉了盖好的被子,还再次发出了那种类似小猪哼哼的声音。

这一次,苏瑾正贴着她坐在床头,正好将少女的梦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只听少女在梦中,含含糊糊的娇嚷着:“好吃姐姐真好吃我还想吃。”

苏瑾听了,不禁嫣然一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少女娇嫩的脸蛋。这个极其可爱的少女,是她从大街上捡回来的。

也就是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在明月楼楼前,苏瑾看到了这个饿得惨兮兮的少女,就像是看到了一只饿肚子的小猫。一时不忍心,便将她捡了回来。

可是随后苏瑾就惊讶的发现,这个小女孩衣着虽是朴素,但是其中用料和做工却是极其的考究。单就是衣裳面料中参杂的一些特殊丝线推断,这个饿得惨兮兮的少女定是一个上门世家出身。

“或许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苏瑾当然对张老这么说的时,却看见张老疑惑的眼神。在少女埋头奋力和鸡腿搏斗的时候,张老却告诉苏瑾一个意外的消息——这个女孩子身上竟然会时不时流露出一份源自通神境界的威势。

苏瑾摸着少女的小脑袋,有些不敢相信。即便她因为体质特殊,天生无法亲和灵气,以致无法炼气修行,但她还是略略懂的一些炼气修行的常识。这么点大的小女娃就会是个通神三天的高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呀!

就是被誉为东平小儿辈第一人的方传武,这么点大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强呀!可是那却又是张老所说的话。

张老是一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作为苏瑾身边最重要的保障,为她解决过无数次麻烦。就连她改姓换宗,和杨家公开反目的时候,也正是因为有着一位后天宗师作为依仗,她才能在大大折损世家脸面后,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

这样重要人物说的话,苏瑾自然是信服。只可惜,那时候这个丫头已经饿的只会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唤着‘饿’。面对‘苏姐姐’的问题,少女除了一声“好吃真好吃苏姐姐我叫秦梦琉。”还算清晰外,剩下的话都被鸡腿呀猪头呀什么的统统挡驾。

少女吃饱了,欢快的拍拍手,抱住苏瑾一个劲的叫‘姐姐抱’,然后又趴在她怀里睡觉了。

吃了就睡,这倒也潇洒。苏瑾除了知道这个少女名叫秦梦琉外,便再无所知了,甚至连‘秦梦琉’会不会是一个随口敷衍的假名字都不知道了。

被人捏住小脸的梦琉,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气呼呼的梦话,又气愤的甩了甩粘在脸颊上的发丝,便枕着苏瑾的腿沉沉睡去。

苏瑾看到她的确是睡得香,便不再欺负她,双手为她轻轻梳理秀发。梦琉的头发又长又黑,摸起来顺滑极了。小脸也水嫩嫩,让人瞧了忍不住就要捏上一捏。

就在苏瑾考虑是不是要再暗自捏捏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第十三章 夜半步声生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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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耳边传来的脚步声沉重,似乎来人是以整个脚掌着地,点在落地上的闷响声,如同有一座小山从院外翻滚了过去。

苏瑾瞬间眉头轻凝,“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

现在,张老不在她身边,缺少了最强力的护卫保障,即便她身处在这间长久经营的旧宅老院中被重重禁制阵图所保护,心里却还是颇有不安。

毕竟无论是她的相貌,还是她身份所带来的资源,都太过引人觊觎了。整个东平,暗中满怀恶意打着她的坏主意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如同无数只饿狼的凶目,活脱脱欲生生将她一口活吞下去。

听着百十丈外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中,苏瑾心中就好似有一张大鼓在断断续续的敲响,震得她的小脸略略有些惊色。然而她手上却并没有停下梳理怀中少女发束的举动,只是右手在执梳的时候,忽然在虚空里一点,竟有一丝红线从虚空中被她拉扯了出来,绕着食指缠绕了一圈。

苏瑾现在所处的内院,只是外间一座大院子的核心一处。而外间的那座大院占地颇广,前后左右将近各有三百来丈长宽,已然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城塞了。眼下,脚步声便是从百十丈外的一处转角处,被警戒和传音禁制侦测到的。

虽然苏瑾在买下这座院子之后,也请来不少对禁制之法久有钻研的阵图大师多方布置,但这座如城塞般的院子终究还是占地太广,仅凭禁制难以做到完全有效的防护。故而在整个大院的外部框架只草草布置下一些诸如保暖、甄别、警戒和传音的寻常禁制。

唯有院中的几处要害部门才是重点防护的区域,其中又要数苏瑾的住所为重中之重。对于安全,苏瑾从来并不鄙吝金钱,她前后花费掉无数金钱和炼气材料,从中原明州大郡请来了数名阵图大师,各布阵法禁制,相不统属,唯恐有人在暗中串联生患。然,那些阵法禁制在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已然有了暗中联系的关窍所在。

这些重要关窍最后都由张老亲手一一布下,最后这些从新统合在一起的守卫阵法,一共三重阵图、一十七路禁制,一旦全部开启,整间内院便不进不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休想进去。

这重重禁制阵图,设计之初就是为了在敌人拥有后天宗师的情况下,依靠重重禁制阵图抵挡住后天宗师最为让人恐惧的法相力量,然后再以本方的后天宗师以逸待劳,做出反击雷霆一击。故而整个禁制阵图的防御力之强,即便是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动用法相的倾力一击,也得反复数次方可破解。

正因为这全套防护阵图禁制所用之物太过奢侈,开启一次的花费,即使是怀有重金的苏瑾也要心疼好长一段时间,所以禁制平时大多都是关闭不用的,仅仅留下几重必要的基本防护。

眼下,苏瑾手中这绕指红线,便是开启内院一切防护禁制的开关。现在外围还余有两重警戒禁制,若是来人依旧可疑,她就可以拉动红线,开启整整三重、一十七路禁制。

而且在百丈之外,还有三十多名真灵炼气士正枕戈以待,随时准备献出他们的忠诚。只要来人不是一位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级的高人,苏瑾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脚步声一步重似一步,然后就在马上就要触及外围第二重警戒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苏瑾侧耳倾听,手上的动作不免为之影响,似乎是将怀中少女弄疼了。

秦梦琉琼鼻微皱,哼了一声,又翻了一次身。整个人都要滚进苏瑾的怀里,她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双手抱着她苏姐姐的腰际,不知危险迫在眉睫,依旧呼呼大睡。

苏瑾屏住呼吸,一边静听院外传来的细微动向,一边从月色长裙下伸出一只圆润均称的小脚。

芊芊玉足,玲珑剔透,白璧无瑕,雪白柔缎宛若玉润。

五趾上虽无半点俗妆扮点缀的趾油,但却是有着一种纯自天然的美丽,其色淡红若春日桃花的花瓣。

一根精美的银亮色脚链,自上而下顺着小腿末滑至脚背,又轻轻压至到浑圆足踝,更显得那只玉足细腻精致,上下匀称而不拘一束。

苏瑾坐在床头,一脚撑着床,另一只脚似翘到了极点,宛如绷紧的橡皮筋。净白的雪肤下,几道淡青,那是因为她用力而凸显出来的清秀脚筋。

她一连试了数回,急得满头都是汗水,最终在第四回,终于从床尾的被单下,勾出一柄若尺长的青峰来。

——这就是秋水剑,东平八百里山河第一重宝!

苏平南近日都在外境忙碌,这件重宝也就自然留在了苏瑾的房里。现在手执灵剑,苏瑾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丝丝勇气来。

自从得知这件昔日的灵剑已然失去了最为关键的灵智之后,苏瑾便精心为它挑选了一把名贵却不庸俗的剑鞘——这是希望,以后有一天她也会找到一位合适她的、名而不俗的‘剑鞘’陪伴一生。

苏瑾轻轻将秋水剑从鞘中拔出,恰似一汪秋水流入眼波,即使是才见过它不久,但再一次看到这一份源自秋水伊人一般的美丽,苏瑾还是不由自主的为心中的冲动而蛊惑,持剑信手挥舞了一阵。

她并不会舞刀弄枪,即便拿起这柄灵剑与人对敌,会被弄伤的也只可能是她自己。可是现在她将一弯秋水舞动起来,青光蒙蒙,姿若天成,如梦如幻,仿佛这柄灵剑天生就是为她所铸。

持剑在手,心稍稍安,恰在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再一次响动。

可以听的出来,来人已经是竭力收敛步声了,可是那沉重的脚步声却还是轻一脚重一脚的传来。

走至近时,连窗外荷塘里的金鱼们,也为之惊吓。一甩尾巴,数百条金鱼齐齐下潜,千万鳞片乍现,和皎洁的月光,在水面上奏响了一曲金红之光灿烂若斯的惊讶大调。

未见其人,先见其威。

连金鱼都被这位深夜不请自来的访客给吓跑了,然而苏瑾的脸上却是有一丝稍稍松懈的神色浮现。

就在刚才闯过外面一重禁制的时候,不速之客已然向她表明了身份。当通过外围第二重禁制的时候,一套复杂而常常更换的暗号对应下来,深夜来人的身份,她已经知晓了——这位深夜造访的人士,名叫杨昭,乃是她手下的一位忠诚干将。

“自己人,不用担心!”苏瑾在心里自言半句,顿时不由松了一口气。直至此刻她方才法诀背后衣裳都已经被汗水所浸湿,精致的细绸贴在背上好生难受了。她连忙整了整衣裳,心里不禁为自己的风声鹤唳而暗暗失笑。

其实这般草木皆兵,也并非是她太过胆小的原因,而是这几天来,她所承受的压力太过巨大。即便她对外显得坚强,即便她内心坚强,即便她被人称作垂帘听政的女王……即便……可是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值年少的女人。

现在,这几天的压力,终于在这深夜的一刻爆发出来,背生冷汗已经她最为意志坚强的表现了。

苏瑾一面用传音禁制命令杨昭在院外拜见,另一面指间红线不散,手上灵剑也不归鞘,径直走到房中的一面屏风后,方才令杨昭入内。

一般而言,在东平郡,深夜里入女儿家的院子是一件极其忌讳的时候。不过,苏瑾一来行为不同凡俗——如果她真的这么依照古老的礼俗要求言行的话,她早就已经被杨家卖给某某公子又或某某少爷为妻为妾了,更不可能做下那些惊动整个东平的事情来;

二来,这位杨昭是她的心腹手下,深夜求见,必然有要事要禀告,她必须上一见才行;

三来,苏瑾知道杨昭忠心耿耿,向来都是一个不存它志的忠厚老实人,更重要的是:他在粗犷面容下隐藏的却是一颗少女般的心肠,性别的特殊取向,让她无需担心会有什么绯闻流传出去。

不过即使有着这么多理由,她还是躲到了屏风后掩人耳目——约会在即,苏瑾的心也变得像一个寻常少女会见情郎那般忐忑起来,即便她自己不在意这些,可是也得考虑那个人的感受。

伴着一浅一深的脚步声,杨昭大步阔迈的走入内院。

难怪他的脚步声会这么沉重,原来此刻杨昭的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铁甲之中。厚实的铁甲,和他魁梧的身材凑在一起,行进中宛如一尊九尺高的铁巨人。

整个铠甲上千万枚甲叶,在月光下闪耀着冷艳的蓝光,好似巨兽的一根根利齿;这些由炼气士真火炼制的甲叶,一片片累积起来可以是一件护身利器,足可以挡千钧巨力一击,也可以防寻常三阶法器的劈砍;若是以灵识或神念将之放出,一片片甲叶也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道道夺人血肉的锋锐刀芒。

苏瑾认是这是她亲手置办的法器‘破军千仞甲’,不由心里疑惑道:“破军千仞甲非大战不许动用,现在杨昭穿上这件甲胄,难道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下一瞬间,她不禁想到她和他的相约——“究竟是什么事情?会不会是我和他……”

第十四章 手执秋水能挡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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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千仞甲一共有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经过炼气士真火精心锤炼而成的玄铁甲叶,通体之沉重,外人实是知晓。

单一枚玄铁甲叶便有三斤的重量,再加上其他零碎用料,整副甲胄共计六千六百七十斤。如此沉重的负荷,非历经真灵第二天、伐体功成的炼气士连穿都没资格穿。而实力更强的人,则还可以通过增加甲叶的数量,来获得更高的防护和杀伤能力。

如:眼下杨昭身上穿的这件破军千仞甲,就被他重新炼制并添加了三百多枚玄铁甲叶,整副盔甲的分量,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七千八百四十斤。单是这样恐怖的重量,就是一项御敌擒贼的巨大优势,使之横冲直撞,很难有人能挡其锋。更何况这件法器上下,还一共炼制有七重禁制。

在七重耗费心力炼制而成的禁制的帮助下,整件破军千仞甲可攻可防,当属于三阶下品法器中的难得精品。在贫瘠的东平郡同阶类法器比拼中,可谓第一等良器。

仅此一件拿出来,就不知有多少人眼热,然而苏瑾所拥有的却远不止这孤单的一件——她购置的破军千仞甲一共三十三领!

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如同破军千仞甲那惊人的重量一样。

要知道,东平郡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全域不过八百里山河,却挤着两大上门世家;全郡资源贫瘠,却拥有远超其所能供养的两千多名练气士;境外草原输入炼气原料广多,境内所能得到的炼气材料却极其的少;各家各族手中的法器严重不足,比起中原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少得可怜,连其配给率的三成都难以达到。

这三十三领破军千仞甲,是苏瑾通过她家商盟,付出了很大的利益才从一位尊贵的大人物手上交换得到的。

这些难得的法器,全部都配给不远处拱卫她的那三十三名护卫——这是苏瑾麾下最精锐的力量,也是她能够藐视杨家庙堂上那群老朽的底气所在。

有了这三十三件法器,再加上张老的协助,苏瑾以前在改姓换宗时候,也曾想过要动用这批法器,扫灭那几个让人厌恶的族老,助她父亲苏平南登上杨家家尊宝座的念头。

只不过,后来东平风云变化,两大冠族之间的局势波诡云谲,她实在不想多生变数,最终还是打消了心底的那份冲动。

这些决定性的法器,必须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刻才能动用。怀璧有罪的道理,苏瑾清楚的很。她知道若是自己拥有这么多精良法器的事实一旦暴露,甭说是恐怖的三十三件,就是十件、八件也定然会引起骇然大波。

到时候,不单单是别人眼红了,就是自持身份的刘、方两大冠族,也会撕破脸皮,不顾形象的出手争夺——原因很简单,这三十三领破军千仞甲,已然是一件能够改变东平势力格局的财富。

因此,苏瑾一直很谨慎的动用这些棘手的法器,小心翼翼的保持着消息的隐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让手下使用这些护身甲胄。

现在,杨昭为何要穿上这件法器?他作为苏瑾麾下最为得力的心腹干将,也是苏瑾的一位长辈,他不会不知道保证破军千仞甲隐匿的重要性。

明知故犯,难道是出现了什么变数吗?

苏瑾心头瞬间闪过无数道念头,忐忑至极,然而她脸上还是露出一份笑意吟吟的样子,竭力保持语气的镇定,“十二叔,这么晚了,房里也没人,我就不给你倒茶了,你就随意坐吧。”又隔着屏风似乎不经意的问道:“不过,这么晚了,十二叔你何必要打扮成这么一副样子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差点吓着我了。”

杨昭字隆兴,是杨家的一个偏远旁支,又在族内同辈中行十二。很多时候,族人多以杨十二称之。

苏瑾虽然已经脱离了杨家,但是过去那些习惯,她还是没有改变,现在还是多以过去的称呼称杨昭为‘十二叔’。

破军千仞甲连盔带甲,杨昭浑身上下都被包在了一层又一层的玄铁甲叶中。连兜鍪之下,也有玄铁面具遮掩面目。唯有面具上开有两个方形的小孔,露出里面一对精光熠熠的眸子来。

杨昭的目光隔着屏风,闪到苏瑾手上的绕指红线,眸光隐蔽的抖动了一阵。

他身上甲胄沉重,行走的时候也必须每时每刻动用劲气驱动盔甲内的禁制,从而产生一种浮空之力。若不然,单凭破军千仞甲的惊人重量,即使是走在厚实青石铺设的路面上也会压垮路基,深陷泥土中。

他一路走来,已经是竭力收敛脚步踏地的声音,然而即便如此,七千八百四十斤的重量,还是让他的脚步声重得连屋梁上的灰尘都能震落下来。惊动了苏瑾,这让他心里颇为恼火。

杨昭的眼光从屋内的布置一扫即过后,对着屏风微微低头,“张老之前传来消息说,东平局势不稳,要我等披甲执锐,小心护卫姑娘。在这个要紧的时段里,千万不能让宵小有机可乘,于是我就斗胆穿上这件法器,前来为姑娘守夜。”

从厚厚甲胄下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变调,但是听在苏瑾耳中却是熟悉之至,十二叔的嗓音她耳熟能详。

苏瑾不由又松了一口气。身边少了张老的护卫,深处危机中的她,的确有了一份朝不保夕的感觉。现在,每一道熟悉的身影和话语声,都能给她带来莫大的鼓舞和支持,让她可以在狂风聚雨中坚持坚持再坚持。

杨昭是看着苏瑾长大的老人。在苏瑾还叫杨瑾的时候,就随着她忙前忙后了。苏瑾改姓换宗之后,他也没有离开,依旧忠心奉献。故而,他不用和寻常人士那般需要时时刻刻摆出一份上下隶属的关系、尊称苏瑾‘小姐’,而是可以以长辈的身份亲切的喊苏瑾一声‘姑娘’。

别看这只是简单的称呼问题,其实里面所包涵的元素却是极其之重,有无数话中之话和心里潜藏的心声就在这一声声简单的称谓中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苏瑾听了杨昭所说的这些话,心里稍定。遇见大事急事,杨昭必定会摆正他和苏瑾的上下主从关系,而若是无关精要的时候,他自然会选择最能显示他们之间亲近血缘关系的称呼。

眼下,杨昭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无事了。苏瑾本该轻松下来,可是她却又觉得今天的十二叔有些怪异。

那扫视房屋的眼神极其的陌生,虽然只是一闪即过,但是苏瑾的娇嫩肌肤上还是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就好像有一个陌生人忽然就占据了杨昭的身体,然后用的眼神赤裸的窥探着房内的一切,包括她。

杨昭现在站在苏瑾的面前,整个人的气息透过屏风直逼而来,那其中掩饰不了的陌生和凶狞,都给她带来一些让她形容不出来的难受之感。

若真是要勉强形容的话,那就好像是一头凶兽嘴中呼出的腥味,既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又有浓浓刺鼻的血腥味。

“难道是那副铁甲上的凶煞之气?”苏瑾心里有些疑惑,但是随即这些怀疑的念头便消失在重重思绪之中。

杨昭是她的亲人,也是她麾下势力的重要一环,她不能无端怀疑他。更何况,苏瑾还知道杨昭爱慕她的母亲,母亲死后,他就将他的爱慕转化为对后辈的关爱之情。在十二叔心里,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

于情于理,她心里忽然生出的警惕和厌恶感都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杨昭身为她麾下最精锐护卫的统领,本身是有足够权利可以根据事情的缓急,来决定是否使用这些法器,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张老的嘱咐。她完全没有理由和道理,去怀疑这样一个人会对她有恶念。

指间的绕指红线,渐渐隐入虚空。苏瑾紧抓秋水剑的手,也松了一丝劲儿,她又追问道:“那张老还有其他消息传来吗?他有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杨昭瓮声瓮气的回答。

苏瑾眸子闪过一抹失望的光芒,可随即又看见杨昭缓了口气,继续说到:“倒是关着逐日龙鹰的鹰舍里面有些动静,那两只雌鹰上下飞跃,颇为躁动。似乎荷香和琴韵二婢已经用她们手上的逐日龙鹰,给姑娘发来消息了。我想一时半会儿,她们的信件也应该就要到了。”

逐日龙鹰是一种草原特产的灵禽,虽然毛茸茸、胖乎乎的,看起来很傻,但是飞遁速度却是可比通神期的武师,‘逐日’二字便是赞誉其速之快,几可追逐日月而行。

又因为逐日龙鹰颇具灵智,可辨别山河地势、知道寻找路径,就被胡人理所当然驯服了,用来作短距离的传讯灵禽。

东平靠近草原,这个源自胡人的好习俗,自然也被笑纳了。在荷香、琴韵前往方家之前,身上便带去了两只逐日龙鹰。她们和苏瑾约定,一旦有了讯息就会用这两只雄鹰发回消息。

雌雄一对的逐日龙鹰之间,心灵感应极妙。哪怕是远隔百里之外的雄鹰飞临,雌鹰也会出现躁动不安的状态。

现在已经临近午夜时分,正是逐日龙鹰归巢之时,鹰舍中雌鹰躁动不安,正说明雄鹰将归,杨昭这番话说的倒也没错。

可是苏瑾听见后,已经松开剑柄的手指,却暗自在衣袍下死死的攥到了一起。她的心里乱极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知不觉中,秋水剑的剑柄已经再一次被她死死握在手心。

凶敌已迫在眼前,她仅凭这柄灵剑可以阻挡住‘他’吗?

第十五章 血炎蚀日盗泉子

感谢‘Seay’兄弟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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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的心陡然一紧,手掌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个‘杨昭’真耶?假耶?”苏瑾一直坚信她的十二叔叔不会背叛她,可是现在面对这么一副危局,她却难以思忖其中缘由,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个‘人’。

虚空中的红线又一次被她饶在手指上。只要她轻轻拉动一下,立马就会出现整整三重阵图、一十七路禁制保卫这座内院。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能够威胁到她的人,已然出现这间屋子里,和她的距离不过一丈罢了。

这座内院的禁制阵图,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发生。苏瑾在那一瞬恨死了那些大言不惭的阵法师们——不过这一点,她倒是有些误会那些布置禁制阵图的阵法师了。本来在内院禁制的设置中,倘若遇见这种局面,三重阵图中的一套备用阵图路线就会启用。从而使得控制整个禁制的人可以从阵图中摄取储存的灵气,反哺其身。这样一来,房内虽无防护,却又胜过防御。

然而,这一点对苏瑾来说,却是丝毫作用也无。她虽然生的花容月貌,目光深远,但她终究是一个不能炼气修行的凡人。对于禁制阵图,她从来就是一个单纯的使用者,完全无法利用阵图聚集的天地灵气护己御敌。

眼下,失去了各种屏障的苏瑾,就像一朵温室中的花蕾,面对即将来临的狂风聚雨,未免有些不知所措,尤其这还是来自身边亲近族人的背叛。

正当苏瑾有些略略失神时,她看到那个‘杨昭’放下兜鍪下的玄铁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典型的男生女相的面容,正是杨昭杨隆起的面庞。他双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对她说话,然而此时,她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心里唯有怦怦的心跳声。

等她掐肉,用疼痛将自己从恍惚中唤醒后,天际边只剩下半句话语还在耳边流淌——“……现在我就把那两只逐日龙鹰带来了,正要送到姑娘案前……”话音方落,那个冒充‘杨昭’,或者就是已经背叛了的杨十二就已经站了起来。

这个和‘十二叔叔’拥有一摸一样面庞的人,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真实面目已经在不经意间被苏瑾看破。现在,他一只手捏着面具,另一手提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两团‘毛球’,一步一步的走近。

这两团毛茸茸的小家伙,便就是‘杨昭’口中的逐日龙鹰。往常苏瑾看到这些傻乎乎又毛茸茸的灵禽总是拍手叫好,可是眼下她却已经没有了这份欢乐的心态。

看着面前熟悉的陌生人,她只觉得对方恶毒的气息如同恶兽一般,扎得她浑身的肌肤都疼痛起来。

借着这份痛楚,苏瑾在瞬息内,就镇定起来,心中的惶惶不安也渐渐消退。手指在暗地中轻轻拉动纤细的红绳,这并非是为了启动内院的全部禁制,而是给院外其他仍旧忠诚于她的卫士们以及张老发出警告。

在这个时候,苏瑾唯有祈祷上天,希望漫天神灵能够有一位帮助她心想事成——让她身边的护卫力量快快到来。

此刻,她和杨昭之间的距离,直径不过一丈路,便是跨步从屏风一旁走过来,也不过几步的事。‘杨昭’仅走了三步,就从屏风另一边转到了苏瑾一侧。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子正对苏瑾的时候,他矫健的步伐忽然就停了下来,左脚提在空中久久不曾落地。脸上的神色变化莫测,一会阴一会阳,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满脸的苦涩。

那副样子就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夺躯体的操纵权一般,就是苏瑾对炼气相关的事情所知甚少,这下也能瞧出丝毫端倪来。

“难道是十二叔叔被邪魔入体了?”苏瑾暗忖道,手上的秋水剑却捏得更紧了。

这时候,本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少女,忽然一个激灵,竟从梦乡中醒了过来。这个叫做秦梦琉的少女,睡眼朦胧,完全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她先是耸着鼻子左嗅嗅右闻闻,然后撑着一脸的厌恶神色,用手做扇子,在鼻前不停的扇风。

秦梦琉冲着视野中形象模糊的苏姐姐,嚷嚷道:“好臭啊好臭啊。苏姐姐,是什么东西那么臭啊?讨厌死了!”说完,她揉了揉眼睛,又努力的抬起头,盯着屏风前的杨昭,好像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少女一愣后连忙拍拍手,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蹦蹦跳跳的凑到苏瑾面前,挽着她的胳膊,一边晃呀晃,一边好奇的问道:“咦?苏姐姐,这个怪叔叔背后的人是谁呀?”

——“背后有人?”

就在少女拉着苏瑾右手撒娇的时候,苏瑾忽然感觉到从右手臂上涌入一股热流,贯胸肺而过,直通天灵。经过眉心的时候,又陡然生变,竟从热流转变成一股冰冷的气息,朝她的双眸涌了过去。

苏瑾的双眸经过这股冰冷气息冲刷后,竟然真的从杨昭背后看到另外一个人影来。要说人影也并非恰当,因为杨昭背后的那个人影,其实只不过是一颗头颅罢了,此刻那个孤单单的脑袋正叼着杨十二的后颈部,不停的吮着什么。

如果仅看他们脑袋和颈脖的地方,这样的姿势甚至可以让人联想到欢爱的场景,然而眼下被人看见,却只剩浑身冰冷一途了。

苏瑾见了,心里一颤之后,却又是一暖——一颤是因为这一幕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而一暖却是因为她已经知道十二叔应是被人胁迫前来的,并不是她最担心的背叛。

那个孤零零的脑袋,似乎察觉到苏瑾的目光。脑袋飘着转了一圈,然后迎上了苏瑾的目光。

两者目光一触,苏瑾心里一阵悸动,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差点让她吓得有些魂飞魄丧——那一刻她看到的就是一个充满了戏谑和残暴的血色眼眸。那里景象轮转中所倒映出来的,无一不是血海尸山,双眸宛若人间炼狱。

之前,苏瑾从杨昭身上所感觉到那份残暴和狰狞气息,便是从这个脑袋上隐隐散发出来的。

这个人,苏瑾认识。

“盗泉子?”苏瑾轻喝一声,此刻她心里的一切恐惧都被驱离,唯余下冰冷的怒意。她早就听说过,杨家新来了一个叫盗泉子的供奉。有人告诉她:盗泉子和杨昭之间颇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知晓杨昭性别取向异与常人,为此她还曾特意留心过那位法号叫做盗泉子的中年男人,熟知对方的相貌。刚才,她第一眼就认出这个脑袋的身份。

那个脑袋听见苏瑾喝破他的身份,也不兴风作浪。怪笑了两声后,便低头继续撕咬杨昭的颈脖处,动作凶狠的完全不像一对情侣之间该有的举止。

瞬间痛饮了数口热血后,盗泉子断颈下已经有许许多多血液滴淌下来。每一滴血液从上落下,便会化作一块血肉,仅仅是两个呼吸中,杨昭的身体就以惊人的速度干枯了下去,而盗泉子的身躯也越来越饱满,已经渐渐恢复了他往日的身材。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息内。苏瑾的目光从之初的惊疑,到厌恶和恶心,最后姣好的面容下只剩下浓浓的冰冷恨意。

外面的脚步声橐橐,十几个身披破军千仞甲的炼气士已经从外拥了过来。

苏瑾剑指盗泉子,命令赶来的护卫,“杀了这个妖魔,救下杨昭!”

“太晚了!”这个时候,盗泉子已然浑身健全,他信手将被抽干血液的杨昭,连人带甲一并丢了出去。

七千八百四十斤的改制破军千仞甲,在他手中如同一块小石头一样,被轻易的丢了出去,然后急速的飞出,砸出了雷霆怒击一样的威力。

瞬间便有三名炼气士被这随意一击,击得高高飞出。虽有破军千仞甲的防护,可是那万钧之力,又岂是好受的?当即就有一个人身上的甲胄,忽有一阵灵光爆起,随后灵光黯淡,显然在一击之中就已经被毁去护身法器。

剩下两个人,当胸之处都破损严重,四溅的甲叶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海碗大的深孔,透地三丈有奇。

不仅如此,甲胄的缺口处还有一缕缕血色红炎在不断侵蚀玄铁甲片。经过真火千锤百炼而成的玄铁甲叶,在着红炎的蚀噬下,不断化为灰烬。

“咦?”盗泉子看到这样的结果,却是惊异了一声,“这当真是一件上好的护身法器,竟然连本尊的一击血炎蚀日刀也能阻挡的了……”

刚才他那随手一击,看似随意,其实却是杀意腾腾的一招。为了杀人立威,他用的正是法相天成期炼气士采煞为兵所得的独有神通——血炎蚀日刀!

这血炎蚀日刀,是他采集地脉阴煞之力结合血海炎狱中的血炎,在气海中凝练三十六天后方成的煞气神兵。

单凭威力就可以比绝大多数法宝的威力还要强大。然而现在全力一击,竟然只摧毁了一件甲胄形的法器,实在让他对这种名叫破军千仞甲的三阶下品法器有了一丝好奇的心理。

“能以区区七重禁制,炼制出这等法器来,可见这炼器之人手段之强、炼器法门之巧!连本尊都想会一会他了。”盗泉子有些见猎心喜,手上又泛起一抹血光——煞气神兵、血炎蚀日刀再现。

这时,他听见对面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疑声——“血屠巨凶?”

被人称做‘血屠巨凶’的盗泉子凝目望去,那个女人正是他此行的目标……

第十六章 三尺秋水绾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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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盗泉子一击之下,就被毁去护身甲胄的那名护卫,当即便一命呜呼,化作一滩污血。而那两名血炎蚀日刀伤及胸口的护卫,当胸被破开一道两尺长的深深伤口,连体内的肺脏都被血炎蚀日刀霸道的血炎所蚀,瞬间化为一团污血。

这两个人显然已经活不成了,可是身为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这两名武士浑身血气强大,虽还不至断头仍活三日的地步,但伐体功成后所获得的强盛生命力,使得他们在遭遇如此巨创后,还能留有一口气,不至于瞬间被人斩杀。

这原本在杀伐战场中,是一项极其得力的优势。可是这一刻面对盗泉子的血炎蚀日刀,他们强盛的生命力,却反而是一种让他们无法逃脱的折磨。

血炎至毒至灼,护卫胸腔中的血液仅在一个呼吸内便都被其煮沸。沸腾冒泡的污血,燎化了那两名护卫的气管。以致这两个人不得不痛楚的挠着喉咙,垂死挣扎。

他们已然喊不出话来,只有用最歇斯底里的抓挠来倾泻他们对痛苦的无助。

即便他们已经是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与通神境界只差一步之遥,可在这一刻面对莅临通神第二天中期的盗泉子,却与凡夫俗子并无二同。就是他们身上裹着破军千仞甲,可在煞气神兵的神通的却仍旧败下阵来。

看到凶魔一般的人物随手便杀了三位同伴,涌入内院的护卫们的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了。当盗泉子开口赞扬破军千仞甲时,在场的护卫们心里所感到的并不是骄傲和自持,相反他们的心在瞬间阴沉了下去,玄铁面具里透出的目光也似沉重了不少。

苏瑾转过头,有些不忍看地上的惨状。盗泉子道出他所用的手段时,她就已经猜出对面那个凶魔的真实身份了——肆意横行幽州,虐杀万人的血屠巨凶!

血屠巨凶嗜杀好虐,凶名威震幽州,连幽州境内几个中门世家都被他屠了个鸡犬不留。他的名字几乎可止婴儿夜啼。

这样一个人所拥有的惯用神通,自然被人关注,以致探明一二。苏瑾主持商贸网络,眼睛明亮,讯息广通,对此自然也是心里清楚的。血炎蚀日刀正是血屠巨凶的惯用煞气神兵,曾经有过多次击杀过同为通神第二天的世家宗师的记录。因此,仅是微微一凛后,她便认出了盗泉子的真实身份。

苏瑾并不知为何一个酷爱男风的散修士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为凶名赫赫的血屠巨凶。她虽有女人天性的好奇心,但是眼下的局面却不容她多想了。

倒在地上的两位护卫的惨状,已然给他们的同伴带来了一种名叫恐怖的情绪。苏瑾即便身边都被冰冷的甲叶所包围,但是她仍旧可以从这些看似坚固的玄铁中,隐约感觉出她手下那批护卫们心里的怯意。

这些排列着作战阵法,有序不乱的涌入内院的护卫,皆是她麾下的精锐。大多数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士,皆是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他们身披破军千仞甲,连人带甲,不下六七千斤,簇着她仿佛一座座移动的小山,横撞过去似有排山倒海之能。

苏瑾身处在这些人的拱卫下,心里却是一片焦急。以前,这三十三领护身法器和三十三位精英护卫,都是以杨昭为核心布阵临地。杨十二身为通神第一天中期的武师,有他的统领这些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来。可是眼下,杨昭已经被他的好友吸干了一身精血,生死不知,缺少了战斗核心的精英护卫们,战斗力下降的可不是少数。

她不能炼气修行,也不懂男人打打杀杀的那一套,更不知道临阵对敌的要素。张老又不在身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指挥才好。

幸好,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认出了盗泉子的身份,当即她心里灵机一动,清喝一声喊破了盗泉子的真实身份。

盗泉子闻言,转首以妖目视她,嘴角露出一份看见猎物的残忍笑容。

苏瑾只觉得对方眼神中有一种冷意笼罩在她的身上,虽不知他为何要来,但他那股恶念却是难以隐藏的。

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弥漫在身边的胆怯情绪在她一声清喝之后,也顿时消散不见了。血屠巨凶残暴的名声,世人皆知。这个妖魔所至之处的人畜,皆会被他屠杀殆尽,没有人能用求饶的办法求得生机。

“既然难有活命的机会,那就拼死一战吧!也报答了小姐的恩情!”在知晓面对的是血屠巨凶之后,那二十九眼睛中所流露的眸光,在一阵颤抖之后,又都不约而同的恢复了澄清。

甚至还有人情不自禁的回首,再一次凝视苏瑾一眼,似乎想要将这个美丽的身影牢记在心里,再投身为她效死。

这些人,无一不是苏瑾亲手从饥寒困顿中解救的。对这些人,苏瑾不仅仅有培养的知遇之恩,也有活命之恩。在驱离了心头的阴云之后,英勇之气在他们身上泛滥着。

这时,苏瑾忽然解开头上的发束,一手持秋水剑,一手绾过一缕青丝握在手中。环顾四周,她迎着血屠巨凶玩味的眼神,轻轻说道:“义成的小妹,就是苏瑾的姐妹!我佑她一生幸福无忧,家祠香火昌盛不绝,与我苏瑾同休!有违此誓者,如此断发!”

苏瑾的声音虽然轻轻,不着一力,但是却又是清丽悠扬至极,顿时就打破了院内的沉寂。她用秋水剑割下一缕青丝,执在手中,抛向血屠巨凶。

千万青丝随风而去,有的落到冰冷的甲胄上,有的掉在地上和光同尘,还有的被人抓在手中,似若珍宝。

苏瑾言语中提及的义成,就是那位前头被血屠巨凶一击击毙的护卫。她生来聪慧,有入目不忘之能。家中所有人的名字,她都可以一一道出,没有一处差错。甚至连每个人的生辰、家中情况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从义成涌进内院,到倒地化作一滩污血,也不过短短的几息功夫。可是苏瑾仍旧在瞬间里从破军千仞甲上的标记上认出了他,当即就承诺要照顾他的家人。

义成家中唯有一个妹妹,正是年少。以苏瑾的尊贵身份,说要把她当做姐妹看待,这不仅是抬举她,而且还是为在场的众人补上了一颗定心丸。

至于其他两位不省人事的护卫却是孤儿出身,并无家人需要照料。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苏瑾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小姐的为人,他们素来敬仰信服。若是能护卫着小姐不受伤害,日后必然有他们风光大葬的一刻,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至此,余下的二十九名护卫面对死战,已再无恐惧!

……

苏瑾用剑的手法真的很糟糕,她挥剑斩落一头青丝时,也笨手笨脚的被秋水剑在修长优美的颈脖间,割开了一道伤口。苏瑾忍着疼,伸手一瞧,伤口处已有一抹鲜艳的红色涌出。幸好秋水剑格外锋利,伤口极薄却并不深,只是遇着空气凉飕飕的疼。

她将秋水剑贴在伤口,一股浸入心脾的冰冷立刻从头顶一直弥漫到四肢百骸,遇此刺激,浑身上下顿时都有说不出的舒坦,似乎所有无关紧要的心情也即刻安静下来……

“剁了他!”美人持剑,剑指巨凶,“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与之同时,虚空的红线一闪即逝,内院中禁制全部被开启,内外一致,外人不可进入,里面的人也不可轻易逃出。

这所硕大的院子里,即将上演一场凄厉的死斗。

……

……

盗泉子或者该叫血屠巨凶才是,此刻他正站在三十一双眼睛前,好生悠闲。

苏瑾的一言一行,落在他的眼里,这位威震幽州的凶魔也不由好一阵佩服,终于对这位让刘名扬恋恋不忘的美丽女子有了几分正视。

心里也不禁暗忖道:“难怪刘名扬心比天高,对这个女子也是恋恋不忘。今日本尊亲自驭使化身前来,见到这样的女子,也是不虚此行!”

“好美貌,好心思,好手段!”化身盗泉子的血屠巨凶赞不绝口。心中对捉拿苏瑾的心思也越发热衷起来。

尤其是看到苏瑾仅用了几句话,就打消了别人对他的恐惧,血屠巨凶心中的那份狂热也被引动了。

他所修行的根本法,就是血海炎狱的真传《大恐惧誓愿血咒法》。顾名思义,这门修行法诀的根基正是人的恐惧。

恐惧是人的基本情绪,臣服它,人则会惊惶胆怯,若是能战胜它,便可英气勃发,勇力倍增。

血屠巨凶喜欢看人在恐惧的折磨下,惊恐而死;也爱看人战胜恐惧后,所生出的那份人性的光辉;然而他最喜欢和最热衷的,却是将那一抹光辉亲手抹去,让那些自以为看穿了恐惧的人,在凄厉惨叫和无力嚎哭中领悟到恐惧的真意!

缓缓扫视逼近而来的甲胄卫士,血屠巨凶傲然一笑:“畏我、从我、信我,我便是恐怖大明王。”招手,血炎蚀日刀挥出。

现在,他就要让这些人唯有臣服于恐惧!

第十七章 萝莉未满小梦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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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禁制大起之时,血屠巨凶双眉竖立,不由为了一凛。

他可是吃过骄纵轻敌的苦头。当日,方兴斩杀他一具血海援神化身,甚至连至关重要的化身种子也不曾放过,这样的损失让血屠巨凶心中泣血不已。

需知每一枚化身种子所得都异常艰难;不但要牺牲多达三千多名健壮人士的精魂血气,还得整整耗费《血海援神化身心经》的一层修为;仅后者一项,就可让他十年修行的苦功毁之一旦。

故而,在大意轻敌为方兴所趁之后,血屠巨凶不仅仅对方兴产生了必杀之心,同时他也暗自反省自身轻敌所致的种种错误。

血屠巨凶深知他麾下四具血海援神化身,存世时间太短、心智还未健全、颇有偏激不智之处,使之临阵杀伐尚可。若是以大事托之,定然会出现种种差错。尤其他这一次的目标,还是以多智闻名于东平八百里山河的苏瑾。

前一次的惨痛教训,让血屠巨凶在面对苏瑾的时候,更加担心化身心智不全的缺点会再一次被人抓住。因此,这一次他派遣化身前来此地擒拿苏瑾,更是以本尊神魂亲临坐镇指挥,以防万一。

前往苏瑾住所时,血屠巨凶已经不止一次感到自己未雨绸缪、未算胜而先算败的正确性。一路行来,无论是杨昭心智的坚定的程度,还是院中炼气士身上法器之奢侈,又或者院中禁制戒备之森严,都远远超出了他临行前的思忖。

血屠巨凶的家乡也是一个极度贫瘠的地方,甚至比起寒酸的东平来说,也是大大的不如。至少,东平郡的两大冠族还可以尽量的收刮炼气材料为他们麾下的通神高手配置法器。而血屠巨凶的家乡,就是连他这位已经身为后天宗师的人物,也是囊中羞涩。仅有的一个法器毛坯,也作为千金买骨的花销,赠送给了一个境外马贼中抢先投效过来的狗腿子。

可谁能想到,那个叫张伏的马贼,竟然在第一次为他办事的时候,就将他的法器给葬送了。想到这里,血屠巨凶就忍不住满心酸楚——他娘的!和苏瑾麾下武士都可以配置三阶下品的护身甲胄而言,身为后天宗师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土鳖。

血屠巨凶横行于幽州燕地,对一般人和寻常世家而言,他的来头诡异,似乎就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凶魔。然而在高门冠族、有识之士的眼中,他的来历却是一清二楚。只不过这些大户人家往往因为各种利益纠葛,不愿得罪他背后靠山,故而有所保留的对他未曾下过死手罢了——若不然,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人斩杀了。

这几年血屠巨凶不但不曾损命,反而越活越自在,并令人诧异的在幽州大地上闯下了赫赫威名。这其中不仅仅有黄泉血海炎狱的威名让人顾虑重重,不敢深究他恶性的功劳。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对一些寒门小户或者一些寒酸的中门世家下手,不曾得罪真正的冠族的那份小心翼翼,也是他生存的秘笈。

因此,这一次内院中禁制轰然开启之后,以血屠巨凶的骄狂性子,也在那一瞬间隐约有些不祥的感觉。然而,在他轻轻触动了院中禁制之后,却又是为之一哂。

这样的禁制,看起玄妙重重,然而在真正的阵图大家或者炼气高士面前,却是土鸡瓦狗一样的存在。原因无他,盖因‘境界’二字罢了。

此刻,血屠巨凶驾驭的这具血海援神化身,虽然不及他本尊莅临通神第二天巅峰大圆满境界的后天宗师之威,但是作为通神第二天中期,已转化灵识为神念,又采煞为兵、拥有自身神通的人物而言,这样的区区禁制已经难以阻碍他们了。

以神念的大巧若拙,一一破解禁制法;又或是纯粹以煞气神兵为剑,暴力踹开禁制;都是他们这一境界人物可以信手沾来的办法。

因此,在稍触禁制后,血屠巨凶就已然打消了心中的那一丝警备。心里甚至暗暗嘲笑那个女子已经是黔驴技穷、垂死挣扎了。

他转而专心斩杀在院内结阵而战的苏氏护卫。这些人,各个身披那种令他都颇为眼红的玄铁甲胄。其护身的神效,让血屠巨凶化身施展的血海炎狱法相都有些难以奏效。

这让他不由有些暗暗皱眉,以通神境界面对真灵三天的炼气士,他是有着种种优势的。但是如果这种优势不能尽快的转换为战力上的差距的话,这将无利与他速战速决、擒人即走的策略设想。

然而,苏瑾不惜血本的武装麾下精英护卫的做法,确实让他一击定乾坤的想法为之破产,不得不和场内的二十九名披甲护卫拼斗起来。

而另一边,苏氏护卫们则以五人为一组,结阵而战。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三者防、两者攻,更兼有对苏瑾的效死之心,倒在和血屠巨凶战个旗鼓相当。

不过,这种势力均衡的场面,很快就被打破了。血屠巨凶这一次前来,确实是做足了准备,仅仅是这具化身体内所凝集的血炎蚀日刀便有七柄之多。

霸道无比的煞气神兵,每一次呼啸而出,都会带走一名甚至数名精英卫士的性命。仅是几息过去之后,场上仍旧可以战斗的玄甲卫士就已经不多了。

六柄血煞神兵带走的是九名精英卫士的性命。当他们的撒洒钻地板上的热血还未曾冷却时,剩余下来的二十名精英卫士,已经借着破军千仞甲的防御能力,再一次强行结阵而战。

这一回,有十五人结成三组五人阵对抗血屠巨凶的迫近,另有五人则以身体死死的护卫着苏瑾和她身边的小女孩。

……

在身前大人的庇护下,小梦琉东张西望,幼小的心灵里根本就没有‘害怕’的字眼。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却是有些跃跃欲试。

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感觉到:邱姐姐板着脸,逼她辛苦打坐炼气是一件好事——至少她现在就可以为身边这位苏姐姐出气、痛打那个叫做盗泉子又叫做血屠巨凶的大坏蛋。

小梦琉牵着苏姐姐的手,心里却是有一种要保护姐姐的冲动。她虽然和这位苏姐姐认识才有短短的几个时辰,但是她真的好喜欢苏姐姐呀!

这位苏姐姐在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请她吃好多好多的美食;在她犯困的时候,还会为唱着儿歌哄她入睡;还有就是苏姐姐的怀抱也很温暖耶!她不但有着陆姐姐温暖的怀抱,还有百里姐姐照顾人的亲切感,甚至连邱姐姐英气勃发的样子都有呢!

正当她想要将自己喜欢姐姐的心声说出来的时候,小梦琉忽然感到苏姐姐将手从她的掌心抽走。她仰头瞧去,却见苏姐姐正低着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呐,小梦琉拿好了。”苏姐姐塞给她一块令牌,又叮嘱道:“这是出入禁制的令牌。小梦琉拿着,快走吧,不然等一下吃人的怪叔叔就要来了,那会儿可就走不掉了。”

小梦琉才不管那个喜欢吃人的怪叔叔了,也不想理会那些穿着一身难看铁衣的大胖子,她只是喜欢眼前这位苏姐姐。当即她摇着苏姐姐的手,央求道:“姐姐姐姐我们一起走嘛好不好一起走嘛。”

……

苏瑾轻轻的摇头,拒绝的神色坚定无比。在内院中三大阵图、七重禁制完全开启后,能够自由出入的凭证只有两块,一块在张老身上,一块则被她自己保存着。现在她递给秦梦琉的令牌,正是属于她的那份出入凭证。

“乖小梦琉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姐姐以后再请你吃好东西好不好?”苏瑾视线紧盯着场中的战斗场面。一边催促着小梦琉快快离去,一边令守在身边的另外五位精英护卫也上前去和血屠巨凶缠斗。

“再坚持一会,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好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这样暗暗打气到。张老对内院的禁制曾经有言在先,苏瑾也知道这些禁制实在难防后天宗师那一级别的高手。与其狼狈逃窜使得拱卫她的护卫乱了阵脚,还不如凭阵死战,等待张老的急救。

最起码,选择后者,那些她花费许多心血、辛苦培养起来的精英护卫们还可以在保持尊严的同时,光荣战死——而后者,只会让这些人在蒙羞的同时,被血屠巨凶像屠杀一只只胆怯的老鼠一般的一一宰杀。

在察觉杨十二情况有异时,苏瑾就已经向出门在外的张老发出了求救的讯息。现在不知道他老人家已经赶回来了没有。只要张老能够赶回来,以他的修为,再加上他手上那枚可以自由出入禁制的凭证。他就可以隐匿进入院子,趁着血屠巨凶不备的一瞬间,予以重创,甚至是战杀敌寇。

可以说,苏瑾现在正是以她的性命作为一场豪赌的赌注;若是成功了,她就可以斩杀血屠巨凶,一切死在他屠刀下的同伴都会得伸冤仇;若是失败了,她便要以手上那柄秋水剑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然而,她和她的卫士们可以死战不退无怨无悔,可是小梦琉却是无辜的。这个猫咪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心软,便被卷入这场凶杀的泥潭中的。

让她在这个小小的年纪就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就已然不对了。苏瑾再也不能让她留下来和自己一样接受命运的审判,因此她将手中唯一的凭证交给了小梦琉。

就在苏瑾要将小梦琉赶出去的时候,沉寂已久的张老终于传来了讯息……

第十八章 绿惨红愁血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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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内院中的局势对苏瑾而言,已是岌岌可危了。

虽然她将身边的五位精英护卫派上前去,想要进一步牵制血屠巨凶的攻势,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此刻两雄对峙的局面已经渐渐崩盘。

就在第四队护卫五人组上前的那一刻,交织的战场中又一次血光迸发——正和血屠巨凶对垒的三队人中,各有一名出击的精英护卫被血屠巨凶击飞。三个结阵而战的五人组,顿时阵脚大乱,而血屠巨凶的残酷打击也接踵而至。

‘噗’、‘嘭’,一连两道沉重的闷击声响起,每一道声音都代表一位精英护卫被血屠巨凶轻松的抽飞出阵营,死活不知。

这些苏瑾精心培养出来的护卫们,往日身披破军千仞甲,遇阵陷阵,遇敌击敌。以数千斤重的威势,带起犹如开山巨斧一般锐不可当、又如洪流绝提一般的横行气势。

可是他们现在面对血屠巨凶就像是巨浪拍在了铁壁上——只剩下满地白花花的脑浆,还在证明着这些人的忠诚和勇敢。

幸好,苏瑾临机立断,让她身边的预备队上前,给了三组人马一个喘息的机会。不然,这些人当即就会因为阵型大乱而失去最后一点和血屠巨凶继续抗衡的能力——人数。

余下的十人,在同伴的掩护下,再一次结成两组五人方阵。三组人马形成一个正三角形,将血屠巨凶死死的围在中间。防线看似再一次稳固下来,可是这些幸存者的眼眸中闪动的却是气馁的黯淡光芒。

以区区真灵三天的修为挑战一位通神第二天的宗师,这实在是一种浪费生命的行为。即便他们身怀三阶法器,又结阵而战,可是在失去核心之后,他们实在难以和一位宗师人物抗衡。

原本他们还是有机会的——三十三位铁卫结成【三十三天长雨花阵】,以通神第一天的武师杨昭为大阵的核心,对抗一位未曾法相天成的化身。这样即便不能战胜,也可以坚持片刻时间、等待张老赶回来营救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可惜,来袭的强敌不仅是趁着张老外出的时机,甚至连三十三天长雨花阵的首领以及核心、杨昭也被抢先除去了——现在,这个核心正和许许多多躺在地上的同伴们一样生死不知。

‘盗泉子’这个化身是堂堂通神第二天中期的宗师境界,他所修行的法诀又是血海炎狱的真传之一,放到大周九品中正.法中来,也可算的上是上三品的贵胄级别。

而那些与他为敌的人呢?他们不过是一群中门世家的护卫罢了,苏瑾就是再不遗余力的动用她背后的商盟,为这些人增添战力,可是上三品的炼气法诀却是她和他们都无法染指的。

修炼功法上的庞大差距,以及修为境界上的巨大差异,都预示了他们的命运。

只有通神三天的炼气士才可以对付通神三天的炼气士。眼下三十三铁卫中仅存十五人了,他们既没有了通神高手的策应,又无法结大阵而战,等待这些护卫的结果,自然不难想象。

这些人也知道前途未卜,对血屠巨凶的攻势也越发不惜生命。

……

……

然而,血屠巨凶在苏氏护卫的凌厉攻势下,似有闲庭信步之意。

“一、二、三……”他一边轻声吐露着战果,一边用贪婪的目光窥视着敌人身上穿着的护身甲胄。

可以说,如果不是破军千仞甲的优异,让血屠巨凶在赞许的同时又生强夺之心的话,那些被他击飞出去的护卫遭遇的劫难会更凶险无数倍。

为了不使破军千仞甲损害过甚,血屠巨凶不得不采用了一种较为缓慢和温柔的手法攻击,为此他甚至放弃了数次痛饮鲜血的良机。

血屠巨凶眼热破军千仞甲。三十三领的庞大数额,让他眼中放光,心中也不由浮想联翩。他不仅仅要将这些护身甲胄统统夺过来,还要获得隐藏在这些护身甲胄内的秘密。

三十三件法器并不是一个小数字,既然苏瑾可以为她麾下的护卫,装备这么多破军千仞甲,那么这种护身法器定然有着一个稳定的生产来源——“找到它、抢回它、献给狱主大人!”

破军千仞甲的不凡之处,他已经亲手见证过。攻防两利的属性让破军千仞甲的价值,在他眼中又升一筹。尤其是在他亲眼目睹破军千仞甲由一件护身甲胄摇身一变成为一柄千万獠牙组合而成的利器后,血屠巨凶更是对这件法器充满了信心。

他相信:血海炎狱渴求这样优秀的法器已经多时了!只要他能做到这些,狱主大人一定会大大的赏识他的。到那个时候……

一想到那个美妙的时刻,他就忍不住要高声赞美恐惧,“来,都快来赞美恐惧吧,它可使你们怒火中烧,锐不可当!也使得你们的鲜血甘甜如美泉!都快来赞美恐惧吧!”

“狱主之欢愉,即我之欢愉!”血屠巨凶在这个狂热的信念支配下,连本尊的神魂也忍不住高呼颂歌。

这时,化身上的危险气息越发浓厚起来,他准备多时的一招血咒大.法也终于准备完毕了。

面对在高声赞美诗中颤抖的人,血屠巨凶猛的怪嚎一声。只见一道碧绿光芒在他身上一闪,然后瞬间扩张至整座内院。碧光所及之处,无论是倒在地上未死的、还是被斩成肉泥、摔成肉馅的,每个人的毛孔中都是鲜血狂喷。

死人和活人的血液一起迸发,天下悬挂起了几条血色瀑布。然而这些血水却并非顺流而下,恰恰相反,半空中就好像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漩涡。一切血液都反向瀑布,以下供上的聚在空中成了一座喷泉。

血屠巨凶周身的绿焰沸腾,就像是血色残阳景致中的参天巨木。‘喷泉’的鲜红‘泉水’一旦遇见‘参天巨木’的‘绿叶’便会生出一团团碧莹莹的绿火,扑向在场仍旧凝立的十五位忠诚护卫身上。一触及这些绿火,即使是最为意志为坚定的汉子也不由倒地凄惨哀嚎不已。

——《大恐惧誓愿血咒法》七大血咒法之一【绿惨红愁】

血屠巨凶的盘算不可谓不精明——先以血炎蚀日刀削弱、再以绿惨红愁一击而定。两番使出,能够阻挡他的人都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了。唯剩下两个颤颤抖抖的女娃娃。

看到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娃似乎已经被恐惧的景象所压服,血屠巨凶一边邪笑,一边慢慢走上前去。他看到那个他不认识的小女娃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明眸中已有水光,不由快意大笑。

可转过视线,再看苏瑾,却瞧见对方脸上虽有一抹惨白,但是眼眸中的光泽却没有丝毫退缩。这么一副不为恐惧所压服的模样,让他好生恼火。不过,旋即这份恼火便消退了,

“这样的女人,才配的上狱主大人嘛!”血屠巨凶桀桀怪笑,在看见苏瑾临危不乱的好手段后,他就有了这份心思——狱主大人正在寻找第三位魔姬娘娘,若将她献给狱主大人的话,那可是比破军千仞甲还有大的一份功劳呀!而且从此之后,在大人身边也会有枕边风吹一吹他的功劳……

想到这里,血屠巨凶身影一闪,瞬间遁至苏瑾身后,伸出怪爪作势就要捏住那修长的美颈。

……

……

直击绿惨红愁的凶威,小梦琉急得都要掉眼泪了,“那个吃人的怪叔叔太坏了,小梦琉不该逞能。我打不过他,姐姐快和小梦琉一起逃跑吧!”

苏瑾苦笑着摇头,刚才无论她怎么说,小梦琉就是不愿意离她而去。现在再想走,却已经来不及啦!

看着血屠巨凶一步一步的走近,苏瑾一手牵着小梦琉并将她护在身后,一手持秋水剑护在胸前。看着灵剑幽潭镜面般的剑面倒映的姣好面容,她心里也是一片苦色,只能暗暗期盼张老能够及时赶来,又或者天降一位大英雄……

刚才张老在飞遁疾驰的百忙之中给她发来讯息。告诉她:他老人家已至二十里外,请她再坚持一会儿。

可是谁能想到,那些精英护卫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仅仅是短短的十几个呼吸过去,便被血屠巨凶完全击垮了……

“张老一定要及时赶到呀!”苏瑾祈祷着,随后却是眼前一花——血屠巨凶的身影竟然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不过,旋即身后传来的腥臭,告诉了她血屠巨凶身在何方。

苏瑾白洁的牙齿咬紧红唇,努力不让自己惊呼出来,又将秋水剑猛的向后挥去。可血屠巨凶的动作比她更快更有力——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瞬间捏住了她的后颈,并将她提至半空。

颈子上明明没有任何异物,可是沉重的压迫力还是被迫让她相信自己是被一双无形大手从地面提到了凌空三尺的地方。

“苏姐姐!”小梦琉惊呼一声,然后对着忽然出现在身边的臭人狠狠甩出小脚踢了过去。

凶残的血屠巨凶和一切美好的事物为敌。他对萌萌的萝莉也没有丝毫留情,抬手又是一团绿莹莹的碧火飞出,只把小梦琉打飞、挂到了院墙上。

苏瑾忍不住惊呼出声音来:“小梦琉!”

第十九章 春日破晓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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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好痛……”小梦琉揉着摔疼的屁股,哎哟哎哟地喊着。

血屠巨凶那毫不留情的一击,把她的小屁股打得生痛。小女孩光洁的额头痛楚的蹙起,也给她增添了一些看似稚嫩的怒气。

“大坏蛋!竟然欺负我!”小梦琉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摸,却发现连裙子都被墙壁磨破了。当即羞红了脸,转而捂着屁股气愤道:“竟敢让我穿开裆裤,呜……气死我了!”

小女孩的话语中都带上了一份哭腔,她真是被那个吃人的坏叔叔打痛了。她真的好委屈,“我有最厉害的姐姐,你敢欺负我,我就去找姐姐教训你!”

小梦琉带着哭腔,挥起小拳头,眼中啜着泪花,泪眼蒙蒙的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教训那个坏叔叔的东西。

找了又找,左侧一件狰狞的武器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正是一件由破军千仞甲转换战斗状态而成的狼牙棒。玄铁甲叶摇身一变,成为了狼牙棒上的锋锐兽牙。见之让人生寒的神奇金属,泛着迷人的幽蓝光泽,更使得这件武器带着一丝剧毒般的威慑力。

小梦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件看起来极为凶残的武器,觉得这件正好可以用来对付同样凶残的坏叔叔。

她连忙跑过去,小腿迈得快快的,落在地上却如猫一样的静寂无声。靠近武器时,小梦琉暗暗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姐姐姐姐有人欺负我,你快来帮我教训他呀!”

心中的话音,尚未落尽。她便觉得有一股热流从小腹里燃起,瞬间席卷全身。

“耶,姐姐来了!”小梦琉欢呼一声,近六千斤重的玄铁狼牙棒,便就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她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又抱在了怀里。

她看到苏姐姐被坏人抓住了,心里更是怒气冲冲,就好像被人夺走了最心爱宝贝时一样的气愤——“姐姐我们一起去教训那个坏叔叔吧!”小梦琉踉踉跄跄的抱着武器,朝血屠巨凶跑去。

等她小跑到那个坏叔叔背后时,坏叔叔正在凝神侧耳,好像正在倾听着什么似的,根本无暇顾及到她——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小梦琉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捂着依旧生痛的小屁股,带着哭腔喊道:“不许欺负小梦琉,也不许欺负姐姐!”一手举着手中凶残的狼牙棒,将它狠狠捅向那个臭烘烘的大屁股。

这时候,她体内的好姐姐,也来帮她教训坏蛋了——一股勃然大力,带着灿烂的光,从小梦琉体力迸发而出,经过狼牙棒的传导,最终狂野的流入血屠巨凶尾椎之下。

一声稚嫩的呼喝声响起——【北斗刚裂击】

与此同时,天际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就像有一个巨.物从远方疾速掠来。

同处这一瞬间,还有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也轰然跃起——“嗷!”

……

……

苏瑾听见天际边传来了强劲有力的风鸣声,她知道这是张老赶回来的标志。可是这时候,他老人家才赶回来,似乎已经有些太晚了。张老即使已经是一位通神第二天大圆满的后天宗师,可是眼下她在血屠巨凶的手上,投鼠忌器之下,就是张老也难有解决的良策。

而且小梦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看到小女孩被血屠巨凶无情的击飞,心里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虽然张老曾经对她说过小梦琉的不凡之处,可是苏瑾依旧将她当做一个不懂事、只会嚷嚷着要姐姐抱抱的小女孩。

如今,这大争之世,不仅仅是苏瑾麾下那些精英护卫身怀随时献身战死的觉悟,就是连她本人也常常有着这么一份灰心的萧瑟。为人所杀、遭遇惨事,对他们而言是早有意料的事情,然而小梦琉却不同,她还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

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因为她,卷入凶杀的纠纷中,苏瑾心里有些难受。这些难受的感觉也在目睹小梦琉被击飞之后,在心房里发酵成对血屠巨凶的恨意。

就在这个时候,血屠巨凶的惨呼声传到苏瑾的耳中。她感到捏住颈脖的无形大手也剧烈波动起来。而下一瞬间,她已经从空中跌落。

幸好,她和地面只有三尺的距离,落下来后并无大碍,只是左脚崴了一下。脚痛钻心,苏瑾一边强忍着从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刻骨的疼痛,一边扭头打量血屠巨凶的情况。只见他面容扭曲,浑身上下的皮肤里有无数个气泡不停的鼓起,恐怖至极。而在他背后的小家伙,不正是小梦琉嘛。

苏瑾惊喜莫名,可旋即又看见血屠巨凶的手又一次高高扬起,似乎就要再一次对小梦琉施暴。

脚踝的崴伤直接影响了她转身的速度——这个时候她再缓缓转过身就为时晚矣。耳边的风鸣声越来越强,而血屠巨凶又被小梦琉限制了,苏瑾一直坚持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现在她怎么会放弃难得机会呢?

心里闪动着对同伴的关心,焦急的心情让她鼓足了勇气,她迈出未受伤的右脚,忍痛以左脚着地,身子后倾,双步再一起用力踏地,人就已经背对着血屠巨凶斜斜跃起。

在空中,她倒握秋水剑,双手反推,向血屠巨凶的心脏部位狠狠推刺过去。

苏瑾知道,像血屠巨凶这样的凶魔即便是在最为虚弱的时候,他的反击也是她所无法承受的——一击不死,必定害人害己。因此她的目标很明确,一上来就用了全身的力气,就连秋水剑不小心划腰而过,贯穿了侧腹,她也咬牙硬忍住了痛呼声。

“嗷……”又是一阵惨痛的呼声惊起。

通神三天的炼气士生命力极强,尤其是以血海炎狱造就的血海援神化身,更是皮糙肉厚。若是平常受人千刀劈开也无关紧要。

可是这一次,苏瑾手上所持的却是一件曾经的灵宝。即便秋水剑已经失去了灵智,但是曾经的锐利无当的属性还是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苏瑾这一剑着力并不大,可仍旧刺通血屠巨凶的皮肤和肌肉,直入小腹。

苏瑾本来是瞄着血屠巨凶的心脏推刺过去的,不想她对剑法一路实在没有灵气,剑锋竟偏开数尺,直接没入了血屠巨凶的中丹田。这下,可正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误打正着了!

中丹田气海所在之处,正是血屠巨凶以本尊神魂控制这具化身的核心所在。一旦气海受创,这具化身虽不至死,也会因此无法再压制化身的本身意志,从而导致化身上两股意志相互冲突、神智错乱、实力成倍的下降。

小梦琉虽然很厉害真的很厉害的确很厉害,但是她和苏瑾其实一样,根本就没有丝毫战斗经验,不过又和苏瑾恰好相反,她不仅有一身奇异的力量,而且对战斗也颇有灵性。

看到苏瑾的飞天之舞后,她伸出小指头,重重的点在那根仍旧插在臭烘烘的大屁股里的狼牙棒,然后灌输全身所有的力量。

……

……

遥远处的巨大轰鸣声,越来越近。那股磅礴的气息也若狂风一般降临——这是一位法相天成期炼气士疾速赶来的预兆。

血屠巨凶侧耳倾听,对这位疾驰而来的高手颇为关注。他倒是希望这个人会是一个路过高手,可是他心中的理智却告诉他:这个人这般着急赶来,肯定是要与他为难的。

“真是可惜了!”他叹了一口气,眼光落在场中狼藉的地板上。血液横流中,还有不少人没有死掉。同样,这些没有死掉的人,身上也会有着一领较为完整的破军千仞甲。血屠巨凶原本是打算将这些一起带回去,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时间再做这种事情了。以那个后天宗师迫近的威势看,用不了一会,他就会赶来。

血屠巨凶对苏瑾身边力量的了解,只限于刘家对他公开的资料。他只知道,这个名叫苏瑾的女人身边有着三十三名精英护卫,其中又以一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为首。之前,他并不知道破军千仞甲的丝毫消息,更别说苏瑾身边存在一位后天宗师的讯息了。

他对这位疾驰而来的后天宗师抱有极大的兴趣,不过他可不打算留下来、以一个中期境界的化身领教这位后天宗师的法相神通。面对不知底细的强敌,血屠巨凶决定撤退。时间紧急,他只能带走未来的魔姬娘娘,连那地上的十几领破军千仞甲和甲胄残骸都不打算带走。

可是他没有想到,稍稍一分神,换来的竟是来自身后的一击凶残的捅击。

锐利的玄铁甲叶理所当然的咬进了他最柔软的血肉之中,疼痛难忍。他扭头一看,却是那个半大的女娃娃。眼下她正撇着小嘴、含着泪水,手持凶残的狼牙棒……

“混蛋!”血屠巨凶是万万没有想到,蕴涵了血咒法的一击,竟然不能收拾一个屁大点的小丫头。他更不知道,绿愁红惨中所有的衰败和杀戮的力量,在侵入那个小丫头体内时,都被另外一股更为霸道和玄妙的力量所吞噬。

随着那一击而来的还有一股庞大的怪异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搅乱了他的浑身气息。让他无法做出其他反应,只能惨呼一声。

然而,他所要遭受的折磨还远不仅如此。紧随而至的,还有贯腹的秋水剑。他控制这具化身的神魂核心顿时被破。

化身的意志随即开始了反扑,这股癫狂的意志丝毫不顾他们同处的躯体正在极度的危机之中,与他本尊的神魂力量在体内狂野的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血屠巨凶再也无法对一前一后两位女孩辣手相向,只能既怒又痛的嘶吼不止,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东方已有了一抹鱼肚白。

那不是春日破晓的曙光,而是一位后天宗师含怒施展的法相一击……

第二十章 万里绿波做愁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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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遇险,张老盛怒而来。

这一次,他丝毫没有掩饰作为一名后天宗师的惊人威势。在十里外的高空之上,就已外发法相,如巨鲸吞水一样贪婪的吸纳天地灵气。又御风飞驰十里,待法相神通的气势累积至最巅峰的时候,方才做此一击!

法相神通,锐不可当。

血屠巨凶想要避开这气势惊人的一击,可是小梦琉手中的狼牙棒以及苏瑾所持的秋水剑,一前一后深深没入他的体内。不仅搅乱了劲气运转,又让他神智混乱,无法动弹。

仅是一愣神的功夫,那些遮蔽夜幕、笼罩天际的鱼肚之色就已迫近。细看之,竟然都是被那震天撼地的法相神通所引动的云气。

神威至此,可见后天宗师之能。

在法相神通临身的前一刻,血屠巨凶还在狂怒的咆哮,竭力的想要从混乱的意志交战中脱身离去。可是当他看到忽有满堂翠竹倚窗凝立时,却是不由连声苦笑——这是来人从一里外,以法相天成期的巅峰修为,打出的法相神通。

“张伯涛?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人,竟然都能请动这位武道巨匠前来。本尊当真是失算了!”这番话在血屠巨凶的心里翻滚着,却已经说不出口了。

因为在下一瞬间,纯粹的绿光填满就他的视野。一股熟悉而让他厌恶的力量,从遥远的天际边砰然轰入他体内。无论是化身狂乱的意志,还是本尊的神魂意识,都难以逃脱那股力量的摄取。

那是一种生机勃勃中又蕴涵了万物衰败的力量。正是东平八百里山河第一武道巨匠张伯涛,凭之以威震山河的法相神通。

——【万里绿波做愁笼】

如此一击,当即就有法相临空而来;有参天巨木郁郁葱葱,万木争荣;有青藤绿草如茵,广被大地,还有千万青枫翠竹,春色如屏。

这座如同小城塞一般大小的院子,就如同被一片幽深的森林、广袤的草原以及满堂翠竹的胜景所占住了。

不仅如此,法相所笼之地,一切天地灵气,似乎都被这些绿意盎然的法相之景所吸收。方圆一里内的无数生灵都可以感到,体内劲气运转忽而一滞,更有一种空虚油然而生。好似在头顶天空之中一个地方,有一黑洞吞噬了一切。方圆十里内的一切炼气士,都能感觉到那来自远方的轰鸣声和浩荡的威势,心头不由为之一悸。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通神期高手,都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活计,昂头看在南方的天空。

他们知道:在那里正有一位后天宗师毫无顾忌的全力出手。这些人中有心里灵巧之辈,又将此事联系到血屠巨凶在前几日施展的那一击血海炎狱法相神通,心中不由暗叹——连身处八百里山河炼气最顶端的人士,现在都如此大开杀戒,看来东平大乱将至,天数要变了。

唯有那些处于顶端的寥寥数人方才知晓,这一次赫然展示的法相神通,却是如此的陌生。看似张伯涛亲手所为,可内在的气机波动却绝非那位东平武道巨匠所为。

“东平郡何时又多了一位后天宗师?修行法诀还和张伯涛同出一源?”这些疑问瞬间漫至众人心头,“那个地方应当是杨氏苏家的地旁吧?难道寒山寺要和杨氏家族之间会有什么瓜葛?”当即,在一道道口谕或命令的指挥下,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只耳朵云集在一起,准备那里为他们的主人探听一切消息。

对于这一切,生受了张老一击法相神通痛击的血屠巨凶最有发言权。

幽幽翠竹便是东平中正、张伯涛的法相。张伯涛为人喜静,不喜杀伐,因为所行的成名法相神通也是万里绿波做愁笼——这样的禁锢神通。

愁笼之威,威震东平。就是同为法相天成期的后天宗师,也有过在此神通下被擒的记录,何况是眼下仅是通神第二天中期修为的化身。

此刻,血屠巨凶身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地衣,又有几根粗如婴儿手臂的青藤将他捆了一个结实,连七窍中都钻入了一缕缕细弱蛛丝的青藤。

血屠巨凶觉得他仿佛已经被人囚禁在一座以绿光为栏的牢狱中,一切力量都被约束在这么一副外表下。

来自春夏时节万物萌芽勃发的生机,禁锢了他的力量;而源自秋冬草木衰败的衰亡死气,不断的冲刷、削弱着他的每一丝反抗的力量;这种天地自然法则所散发的纯粹、清新的感觉,让他犹如置身炼狱。

“竟不知人间如此难取!”血屠巨凶恨恨道,他明白:这一次他又踢到铁板上了!过不了多久,他本尊降临到化身上的神魂,就要被那重重笼身的绿光所蚕食。到那个时候,不仅又要丢上一具血海援神化身,就是连本尊的神魂也要受到损伤,这可真是亏了血本了!

阴冷的光从他的眼中,直射那位站立面前的老者。他对这个人痛恨万分,又忌惮万分。渐渐消散的本尊神魂再也压制不住化身的癫狂意志,死到临头的血屠巨凶,心神为之感染,忍不住狂吠道:“张伯涛,此仇,本尊必以血洗寒山报之!”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猖狂无忌,声若声若夜枭悲啼。只要他谋划的那件大事能成,狱主法驾亲至东平,定能斩张伯涛头颅盛酒。到那时候,他的一切损失都能追回。

“桀桀……张伯涛、苏瑾,还有那个姓方的小子,你们都洗净身子等着吧!”

张老闻言面色一沉,并没有说话。他名叫张伯浩,并不是血屠巨凶口中提及的那个人。不过这点,他无需对血屠巨凶说清楚,让敌人做出一些误判,对他是有利的。

然而,让他愤怒的是:张伯涛虽然只是他的兄长,但血脉至亲岂能容他人侮辱?当即,他神情冷漠的一指点出,绿光如潮滔滔而向,血屠巨凶便被封闭了一切感知。他正准备再一指彻底毁去这只疯狗的性命时,忽听苏瑾开口道了一声:“慢!”

……

张老已归,血屠巨凶大限至矣!

苏瑾直到亲眼目睹,血屠巨凶被张老一击擒下,心头那股支撑她持剑站立的力量这才为之松懈。

她手捂着伤口,鲜血不住的从手指缝隙中流出。白色的长裙上似有一朵妖艳红莲怒放。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浑身上下乏力,左腹被秋水剑刺伤的伤口火辣辣的痛,脚踝更是疼的钻心。

“姐姐怎么啦?”小梦琉丢下手里的狼牙棒,跑过来,扶住正吃力坐下的姐姐,仰着小脸,满脸的焦急神色,“流了好多血。”

“小梦琉真乖,姐姐没事。”苏瑾微笑的注视着面前这位聪明可爱伶俐厉害的小女孩,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小脸蛋。如果不是这个被捡来的小女孩大发神威的话,恐怕连张老都要晚来一步了……那样子的后果,她都不愿去想了。

不过,现在有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旋绕不去——“到底是谁家的小丫头,竟然会这么厉害……”

而在一旁,被大姐姐捏住小脸蛋的小梦琉忍不住嘟起嘴,“还有还有左边也要捏捏,邱姐姐和百里姐姐总是一人捏一边的。”

苏瑾如她所愿,又去捏捏另一侧的小脸,小梦琉这才破涕为笑。接着她又揽着大姐姐的手,一边继续关切着姐姐的伤势,一边撒娇,完全将身边的老爷爷和一切杂务都丢到了脑后。

苏瑾却不能向小梦琉这样无忧无虑,只能一边和少女细声交谈,一边关注着张老这边的动静。看到张老欲杀血屠巨凶时,她这便出声阻止了,“慢……”

“姑娘,怎么了?”张老回头问道,他正打算解决了血屠巨凶的化身之后,再来为场内伤者疗伤了。听到苏瑾喝止,便回首询问了。

又看到苏瑾身上的伤口,不由连忙上前扶着她,并追问道:“被那厮的化身伤着了?不要紧吧?也罢,等一下且看老夫是怎么炮制这厮、让你出气的。”

却听苏瑾说道:“不要杀他,且留着。”

张老扬眉望去,见她脸色因失血和伤心而变得有些苍白,言语却一如往日一般镇定,“我没事儿,刚才张老为了救我大发神威,想必整个东平的人都知道了。各家的探马和斥候恐怕不久就要到。张老现在还是督促仆人,将内院好生收拾一下吧。”

这时候,内院的禁制已经消散,院外的其他人等已经陆陆续续赶来,看到院内的这番景致,不由面面相觑,心神不定。

看到这些赶来听令的属下如此慌乱,苏瑾有些皱眉,旋即又平复下来。这些人虽然遇见大事有些慌忙,但却都是她身边的可靠人士。

故而,苏瑾也不用深思,便一一吩咐起来:“院内伤亡这么重,先请张老和各位医生大夫速速救助那些伤者,无需担心花费,每一个人都要用最好的丹药救治;死去的人,一一记住姓名,要厚葬,家中老小以后每月按照我的标准供给穿食;还有,那些惹人忌讳的法器和残骸也都要收好了,不要让外人看见;另外,血屠巨凶既然能用盗泉子的身份混入杨家,其他地方也定然有他的眼线,请张老着人仔细的查;对了,他既然误认了张老,那肯定会有心报复寒山寺,那寒山寺那边也该通知一下;还有……”

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残局,又该如何应对即将而来的各方势力的刺探,苏瑾一二三、几句话说的清晰有条理,就像是一柄利剑,一次斩击就破开了这如同一团乱麻的糟糕局面。连张老听了,也是心悦诚服,便依言过去指挥调度。

有了张老的坐镇,很快杂乱的人群里便有了明显的变化:救人的救人、护主的护主,连地上的杂物和血迹都有人开始清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干着。

第二十一章 浴血红莲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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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阵,张老又走了回来。他阴沉着脸,抚须对苏瑾道:“三十三人中当场死了十九个人;还有三个人活不成但也死不了;另外还有六个人废了;只有五个人以后,还能继续充作护卫了。伤亡惨重呀!”

竟然死伤这么多护卫!看着面前狼藉血腥的院子,她就情不自禁的要落下泪来。这些精英护卫,都是她亲自从寒末里精选出来的人呀!这么多年的相处,每一个人都和她都有了一份深厚的感情。

眼下,知道他们伤亡这么重、死得那么凄惨,苏瑾只觉得指甲已经陷到肉里去了!

见到苏瑾这心疼的模样,张老额头上的皱纹深深蹙起,又劝道:“传闻血屠巨凶有四大化身兴风作浪,刚才我里外细看了一番,那盗泉子确是血屠巨凶的化身无疑。眼下血屠巨凶的本尊还未曾落网,这么困着这具化身,也不是长久之计。姑娘还是趁早处理了也干净些。不如老夫一剑将他劈成灰烬,以慰那些死难之人的在天之灵。”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苏瑾生气道:“张老不是要问我怎么处理这个东西吗?依我说,就用上次买的那副困龙锁,锁着。以后日日抽取他的精血,再让人将他切成肉片,一片一片的仔仔细细的研究,看看他究竟是长了什么样的心肝!”

苏瑾恼血屠巨凶屠杀她那么多忠诚的卫士,心里不由燃起了一份炎炎怒火,竟忍不住持剑拍击‘盗泉子’的身躯。

秋水剑如同一泓寒泉,闪动着冷光,在血屠巨凶的身上开出了一道又一道伤口。那些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发着恶臭,被他身上的地衣和青藤一点一滴的完全吸收干净。而那些植物吸收了鲜血之后,就好像获得了滋补的养分,更加茂盛起来,将血屠巨凶盘得更紧了。

苏瑾连抽了数十下,只感觉腹部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开始,方才作罢。这时,她眼中已有了点滴泪水滑落。

小梦琉看见大姐姐这般生气,揪着辫子想了又想,也从地上起出一块青石。她挥舞着和她一样高、还要粗的青石,学着姐姐的样子,也狠狠的拍下。

一边打一边还怒气冲冲的嚷着:“叫你欺负小梦琉,叫你欺负姐姐,叫你……”直把那块青石拍断了,她这才罢休。她轻轻喘气,抬起头来,看见大姐姐双眼含笑,正注视着她。小梦琉不由吐舌头,丢开手上的碎青石,做羞赧状。

苏瑾看着这个贴心的小萝莉,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小梦琉被大姐姐抱在怀里,小睫毛得意的扑闪扑闪,“姐姐姐姐不要怕,以后谁要敢欺负你,小梦琉就打他!”

之前,她操起青石拍打血屠巨凶的举止,张老只是含笑,瞟一眼并未曾作声——他老人家似乎觉得这个小女孩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都是极其正常的一样。

现在,又听见小梦琉拍着小小的胸脯说的这番话,不由狭促的问到:“要是打不过了?”以调节场中沉闷的气氛。

小梦琉一愕,低头抠着手指头,过了半天,她一嘟嘴,仰着圆融的下巴,娇傲的说:“打不过……打不过那小梦琉就骂他!还要请别的姐姐打他!”

闻言,张老大笑。而苏瑾心头那阵阴云,也被这番话所驱散,不由抱着小梦琉的脸蛋又亲了一口。

法相所生的幻景渐退,夜幕又临,月色下的这两位女孩,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看起来颇有这姐妹同心,同仇敌忾的亲密。

看见苏瑾流露出那般难得的怒色,又见此刻气氛温馨远离忧愁,张老也凑趣笑道:“好,好,好,都依你的主意,都依你!莫气莫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值得了!”其实,还有半截话,张伯浩当着其他人的面并没有说出来——“真灵三天,皆是走卒之类,无需心疼呢!”

他之前脸色沉重,只是为了苏瑾险些陷入险境,却和那些惨死的护卫无关。他已然成就后天宗师境界,那些仅是真灵三天修为的炼气士们在他眼中,和这位‘姑娘’兼雇主的女子相比,差的太远了

看到苏瑾痛心属下身死,张老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姑娘的请求,他从来都是竭力满足,谁让他都已经将她当做孙女疼爱呢。况且姑娘家能在操劳家室之后,还有这份仁心,当真一种好品质。他作为长辈看在眼里,虽然表现上不以为然,可暗地里却是连连点头,对她更加喜爱了。

相比那些死伤的精英护卫,张老更在意苏瑾身上的伤口。苏瑾体质特殊,不但不能炼气修行,就是大凡炼气士都可以使用的丹药,她也有虚不受补的反应。

张伯浩细细看过苏瑾伤势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秋水剑一件刺入血屠巨凶中丹田的时候,也不慎贯穿了她侧腹的一层皮肉。

这让张老更加对苏瑾刮目相看,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苏瑾剑刺血屠巨凶时的那份出众的勇敢。单是这份勇敢和果敢,就已经远迈无数人士了。

老人家的心里泛起怜惜,一边施灵药敷伤,一边连声安慰她道:“不碍事,伤口虽深,却没有伤及内脏。敷上灵药,细细养过十日,就可痊愈了,连伤痕也不会留下。”

这时,苏瑾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闻言却自苦笑:“灰头灰脸的伤成这么样子,真难为情。而且几天后就是要和他见面的日子了,真不知道到那时,我该以什么样子去见他呢。”

原来她历尽这番危机之后,仍旧未曾打消去和那个人见上一面的心思。

……

……

“见你妈.的头!还不快滚!”

数百里外的一处,山坳中发出如此一声怒吼。

血屠巨凶的脸上的闪动着一抹妖异的潮红,挥手间,就有一阵狂风就将跪在他面前的男人打出帐外。

“滚!滚!滚!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本尊有事不便见他!他要有事,那就滚过来拜见本尊!”对着远处因害怕而磕头不已的刘家传令小吏,血屠巨凶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帐外的传令小吏,都已经将额头磕得皮开肉绽,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能从血屠巨凶走上逃过一条命,他也算福大命大了。当即就一溜烟的鼠窜而去。至于血屠巨凶的那番话,他可不敢对自家少主明言。若是实话实说,他又是逃了狼嘴进虎口,少主恼怒之下,肯定有事要杀人泄愤的!

“等回去,就对少主说:小的磕破头敦请血屠巨凶觐见少主,可是血屠巨凶要夜观天象,为少主筹算大事。这几日,都没有时间和主公一起前往寒山寺……”这个聪明的小吏一边逃命,一边暗忖着。

这个传令小吏逃走后,血屠巨凶心中已然堵得厉害。这一次,他偷鸡不成反蚀米,可谓损失惨重!张伯涛仅是一击,就让他空耗三十年的苦功,不但又丢了一具血海援神化身,就是连本尊神魂也颇有折损。这种结果,让他暴跳如雷,恨不得连屠百万人,以泄心中怒愤。

就在这个时候,刘名扬还敢大言炎炎的召他前去议事——“议事?议你妈.的头!”如果不是现在还要借助刘名扬的力量,暴怒中的血屠巨凶当即就要吸干传令小吏的全身精血,再杀过去,将刘名扬折磨而死……

仅仅是十来天的功夫,他苦心炼制的四具血海援神化身,已四去其三,甚至还有两具化身的血海种子都丢了。这样大损失,让血屠巨凶也不由动摇心志,暗暗反省起来。

反思了一阵,他才发现:除了一具化身被方家众多宗师人物围攻而亡外,其他两具化身竟然都大意轻敌所致。

之前,他没有料到那个叫方兴的小子会有那般厉害的劲气;之后,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区区女人竟然会使得东平第一武道巨匠前来;两次没有想到,就断送了两具化身和宝贵的种子……

“狗男女!”血屠巨凶狠狠骂道,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苏瑾和方兴竟然还是一对!而他竟然在这对狗男女身上,连载两次!

——“气煞我也!”

怒吼声震得整个山峰都隐隐颤抖,大片大片的土石滚落,百鸟惊空,万兽奔窜。血屠巨凶誓杀这对狗男女!

可是,方兴身边方家群雄拱绕,他去不得。而苏瑾身边也有着那位东平八百里山河第一人、张伯涛,他也不敢去。一想到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法相神通,血屠巨凶自忖自己并非张伯涛的对手。去找她麻烦,也不过是再断送一次性命罢了。

血屠巨凶困兽一般跺步,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按捺下心中的怒火。他暗忖道:“不知那个叫骅雄的鬼物可曾听话?张伯涛把寒山寺当做宝贝,如果那件大事能够完成的话,寒山寺也就毁灭了,哈哈……大快我心!”

原来几日前,血屠巨凶遇见了乱风岗的大将骅雄,这位修为不凡的鬼物和他一拍即合。骅雄想要逃脱他家主公的禁束,而他则要这些不畏阴煞之力的鬼物,为他挖掘地脉。

“现在张伯涛不曾坐镇寒山寺,正是将那阴煞洞往下深挖的好机会。一旦能够接引上血海炎狱、让狱主的大军能够前来的话,区区一对狗男女,本尊不是想杀就杀的么?哈哈!”

血屠巨凶想罢,身上的血色长袍鼓起风力缓缓升空。他隐身匿息,便往寒山寺去了。

第二十二章 忽闻信使传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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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听了寻南示警的那番话,方兴心中的动力一下子就被挖掘了出来。

原来因成就感而生的一丝懒惰,被他瞬间抛至脑后。趁着月色,方兴连夜炼气修行,准备着手落实他心中存有的几件事儿。

有人道:“山中无甲子,修炼无岁月。”话中真意,方兴今日始知之。

一夜时光飞速过去,又搭上了白天的五个时辰,这段时间里他一共只做成了两件事。

一是他终于从寻南那里,将梁梦紫和梁梦幽姐妹俩的控制权,给拿了回来。

之前梁家姐妹的控神之法,一直都是被寻南所掌控着。方兴对姐妹花的控制,还得由寻南转达。虽然这中间倒一回手,也不过是心念一转的功夫,但是这里面隐隐约约所显露出的受制于人的感觉,却让方兴有些不喜。故而这一次,他便借机从寻南那里将控制权取了回来。

刘不昭交给他的那份控神之法,经过寻南一番改制之后,颇有些玄奥之处。寻南手把手的教,方兴还是花费了大半夜功夫,方才堪堪练成。不仅是他本人累得够呛,也让一直配合他的梁家姐妹前后受了好一番折腾。

其中的肢体接触就不提了,一直到月之中天,梁家姐妹这才得以从他房中离去。妹妹梦幽不懂事,只是哈欠连天,一副睡晕晕的模样。而姐姐梦紫则是神情黯淡,脸有灰白之相。方兴注意到了,也知道她是为何所致,但并没有上前安慰。

梁家姐妹受制与他已是定数,这是铁的事实,任何软言软语都无法掩盖其中的残酷意义。方兴不想用冷酷的命令或者是虚情假意的问候,让梁家二姝被迫接受这一点。

是屈服、受制于他,还是求自由、被家族取走性命,方兴作为一个男人,霸道的为这两个女人选择了后者。至于她们心里的不情愿和委屈,他打算给她们一段时间,让她们好生想一想。

想明白了,实心接受了,对他们彼此都有好处——单是想通之后,心里做事的积极性所带来的好处,就比起用强制和欺骗的来的要强上百倍,

将这件事情定下之后,已是深夜,可方兴还是一颗不曾歇息,依旧忙碌。他以修炼代替睡眠,潜心钻研新版的《宝光寄灵秘经》。

寻南之前说要到明日早晨才能将《宝光寄灵秘经》补全,其实她的动作在方兴的配合下,进展的还要快一些。

当午夜三更的梆子敲响后,寻南便将方兴从凝神入坐中唤醒。可让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修炼新版《宝光寄灵秘经》的艰难,远胜之前修炼心神控制之法。

寻南的新版《宝光寄灵秘经》说是补完版,其实不然。上古至今,已有几千年过去,寻南以前的许多修行理念已和今日完全不同,这其中种种变化和冲突之处,需要方兴结合他的炼气修为一一取其精华而去其糟粕。

如此一来,进展就慢了。

从子夜到第二日傍晚,方兴可以称得上是废寝忘食,可对《宝光寄灵秘经》的心得却是寥寥。

方兴从炼气修行开始,一路走的顺风顺水,无论是先天传承的《先天虎符真文经》,还是由秘笈而来的《鸣雷诀》周天劲气运转之法,方兴都可谓一蹴而就。

直到现在修炼《宝光寄灵秘经》,他方才体会到炼气修行的不易之处,也渐渐了解到:家中长辈说他资质不佳的评语,并非假话。

方兴感到他在对如何把握劲气运转一事上,显得极其笨拙。如果没有人在前面为他引导体内劲气运转,让他照葫芦画瓢、跟进的话,他就很难打破固有的劲气运转模式。简单的说,他对炼气修行的理解缺乏灵性,脑子里的概念似乎有些固化。

寻南说这是因为他来到青萝琉璃界后,一直不曾丢掉前世的灵智,独立意志一直未曾抹灭的缘故。

炼气修行并不是枯燥的吞纳天地灵气,它也是需要灵性和感悟的。而方兴没有经过‘母亲’对思维的重新塑造,他的脑袋瓜子一直都是按照原来世界的思维模式运转,面对炼气修行所需要的灵机,就显得十分的呆滞。

“这或许就是事物的两面性——一得必有一失、一益必有一弊。”方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也曾在心里想过: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将前世的一切感知都丢去,从而换取这一世炼气修行的快捷便利的话,他该如何选择呢?

方兴沉思了好一阵子,终究还是没有选出答案,只是继续埋头和寻南苦思《宝光寄灵秘经》。

万物一旦钻研至深处,就会发现以前所不曾看见过的事物。

苦心修炼《宝光寄灵秘经》的过程,也是方兴对自己炼气修行的一个反顾和反省的机会。细细梳理过全身的劲气运转之后,方兴察觉到他的修为在突飞猛进的时候,也留下了许多不足和遗憾的地方。

别人用几年时间才走过的道路,他十来天便走完了,这是一种让人惊悚的速度。拥有这般恐怖修行速度的人有,而且还不少——方兴自忖: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方家众多长辈在惊叹之余,又不曾怀疑的缘故而已——但是方兴在《天下大势坤舆图》看到的那些和他同样突飞猛进的人,无一不是精才艳艳之辈,用《鸣雷诀》的话说,就是有奇毛异质、金骨玉名之人。

这样的出众根骨,加上家族在天材地宝上不予余力的支持以及自身勤奋的努力,方才造就了一个又一个少年天才的美名。可谓根骨、机缘、努力三者缺一不可。

方兴与之相比,却是少了根骨和努力两点,这就需要他现在用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方才能追赶上的缺项。

大周朝世家豪门皆是以炼气修行为立家之本。这几百年间,已经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修行准则。九品中正.法是其一,而世家子的炼气路途则是其二。

世家之中,但凡有练气修行根骨的少年,从七八岁便开始有规律的锻炼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锻炼的力度也逐渐加强。直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少男少女们的身体基础打牢、已经可以承受真气胎动所带来的负荷后,方才开始寻找气感的旅途。

待真气胎动之后,便又是一段漫长的打磨时光。初入炼气殿堂的小辈们,在不断凝神养气中,逐渐增加他们对身体和体内气机的了解,从而让他们对自身的认识深入到每一道经脉和每一处穴道之中。

这种文火炖、水滴穿石的功夫,是一种让人受益良多的积累。在以后的炼气修行中,无数好处和得益之处,便是源自这漫长时光中的积累。

前一过程,方兴并不曾落下,然而他所缺少的正是后面的积累。方兴的陡然冲天,虽然有无数奇遇和天材地宝的帮助,可是以前的积累不足还是让他落得一个根基不稳的局面。

相比那些从小开始炼精化气的同辈,半途而废的方兴对身体和体内气机的把握,就显得有些大而化之了,属于一种粗放式的炼气手法。

这次苦修《宝光寄灵秘经》,对方兴而言也是一种积累的过程,相当于在补以前的欠账了。

故而,《宝光寄灵秘经》进度缓慢,方兴却依旧自感收获良多,不但认清了自身的不足之处,也找到了今后努力的方向。

他深知别人用几年时光才能积累的心得,他一时半刻是难以追赶上了。既然在精细上无法超越别人,那么为何不在粗略的大概上取得优势了?

攻伐厮杀之道,无论是前者如雪花般精致微妙的手段,还是后者澎湃如潮的滔滔劲气,只要能获得胜利,那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了?

现在,方兴和其他炼气士争斗,就如同一个衣裳单薄的少年郎,手持一柄绝世利剑,与一些披甲执锐的武士决斗。

少年郎身上的衣裳虽然抵挡不住别人手上的利刃,但是只要他手上的绝世利剑能够斩断别人的利刃、刺穿别人的甲胄就可以了。

这虽然并非长久之策,但是选择这种偏激的战斗手法,却是方兴作为一个后起之秀,在这个风雨将至的时间段里,不得而为之的手段。

不过,让方兴庆幸的是,自从他走上炼气修行的道路后,手上凌厉的攻伐之法就从未少过。

从先天虎啸劲气开始,经过紫芒雷电劲气,再到紫青圣德剑气。种种克敌制胜之术,无一不是走着以力取胜,以锐利难当之势破开重重阻碍的路子。

简而论之,他就是一个“踢门党”和“暴力男”。这种大开大合、勇往无前的杀伐之术,也较为符合他心中隐藏的一份刚烈性子。

理清这点之后,方兴对《宝光寄灵秘经》就更加报以厚望——能够隐匿气息的修行之法,长久以来都是珍贵之物。况且对他而言,隐秘的重要性比之他人还要高上无数倍。

于是,方兴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便要花费再多的时间和精力,也要把《宝光寄灵秘经》练成、练好!

有了这份决心,时间就在无意中疾速的流逝。时间一晃,方兴只觉的是一瞬间,然而窗外却又是夕阳西下,暮色笼罩,无数炊烟袅袅升腾的时候了。

正当方兴感慨时间流逝之快时,忽有黑衣侍从来到他家的院子,打断了他继续钻研修行之法的兴致。

“家族召见,开会议事。”黑衣侍从如此道。

第二十三章 鸣鼓聚将斩血屠

感谢‘虎扑溪后’、‘雪夜归来’、‘笨小贼’三位兄弟的捧场,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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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家族影子卫侍前来传令,方兴不敢轻忽,又问了几句,虽不曾得知开会所议为何事,但却意外的知晓了主持会议的竟是他的二舅方子圣。

“看来的确有大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刘名扬和血屠巨凶的事情?”方兴屈指算了一下,明天正好是刘不昭坦言刘名扬和血屠巨凶勾结相会的日子,便不由心有猜测。

今天白昼的时间,方兴一心炼气修行,家族那边也没有诏令过来,他也就没有再想那件事。现在,有信使前来,他这才醒悟道:那个刘不昭还留在他家呀!

方兴不知道在这半天时间里,刘不昭会和家族达成什么协议。这些充满妥协和利益交换的事情,他也不愿多想,直接披上方子圣赠送给他的那件乌云雷蛇甲,便随黑衣侍从去了。

刚走进会场,灵识中就察觉到通神高手满座——果然是一副要商议大事的阵势!

还没有看清来参加会议的都有哪些人,方兴的目光就全被主持会议的方子圣所吸引。

方子圣高踞上首,闭目养神,就像是一块吸铁石一般牢牢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四下灯火通明,他满脸的肃穆,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那种武将沙场杀伐的血腥气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但方兴见之一凛,就是其下端坐的众人也都为其气势所慑,各个低声敛息,不敢高声言语,交谈尽是轻声细语,好似下面坐着的都是一些低眉顺眼的小媳妇,而并非是一群莅临通神三天、手握大权的家族精英。

方兴暗自点头,心道方子圣不亏是久在军中为将,虽然才强势回归不久,但是他的威名却已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方家。今天看来,这种军伍做派,再加上长年累月战场厮杀的铁血气场,的确颇为震撼,能让人不由生出敬畏之心。

看到方兴进来,方子圣双眼微睁,两道如剑的眸光从中直射出来。待看到方兴身披他所赠与的乌云雷蛇甲后,他严肃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微笑,瞬间即逝。

微微颌首,方子圣这就算对方兴示意施礼了,而方兴却不敢失礼,规规矩矩的上前施礼后,方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可他屁股还没有坐稳、才看到会场中的第一个熟人时,就被方来福连请带拉的请到了左首上座坐下。

方兴环视四周,没有看见方传武,就心知左班首席的位置是留给他的,于是也没推让,依言坐好。

这期间,又陆续有两个人进来,方兴注意了一下,这回方子圣面对两位家族统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心中不由暗叹道:“自持威严的二舅和素有平易近人美誉的大舅的为人处事的风格截然不同呀!幸好我这个外甥似乎还颇为讨他喜欢,见到了还会含笑点个头,那些通神第一天的武师在他老人家面前,连半撩眼皮都劳烦不得呀……”

方兴也不多感慨,隐蔽的扫视了两番。等他看清楚与会的众人后,心里不禁暗自惊疑——在场的人,除了他之外,无一不是已然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高士;其中有些人他熟悉,并且耳熟能详;还有些人面目模糊,但是也有些印象。

家族十三护卫统领,现在竟然一下就来了六位——这还不包括已经是方兴私人部曲的梁梦紫梁大统领。

“今天究竟是为何事开会?”方兴心里打起了问号,不过此刻他心中另有他念,这份怀疑只是一闪即过,并没有太过留意。

方兴学着方子圣的模样,微微向四周颌首一圈后,便垂首闭目、抿嘴端坐,想他自己的心思。

刚才,他还在奇怪:为何从来只隶属大家尊一人的影子卫侍,会为方子圣召开的会议的事情而奔波。直到两人分手之际,黑衣侍从在他耳边低语一番后,方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影子卫侍为方子圣传令是虚,为大家尊带话才是真。

“专心炼气修行之道,其他世俗红尘能不沾染便别去理会。”——这就是方家大家尊兼方兴大舅,对他嘱咐的话。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方兴莫名其妙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丝端倪来。他甚至想到: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房中有四位美貌女子,让大舅误以为他贪恋美色。

天可怜见!这四个人,他可一个都不曾下手呀!就是昨夜他和梁家姐妹花共同度过的半夜时光,他也没有朝着男女情事上面动过半点心思。想到可能在女色上让长辈误会,方兴就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却是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可能是大舅反对我和那位苏姑娘的婚事,托人带话的意思,是暗表反对他和她在寒山的约会事宜……”

方兴的心里甚至还有念头忧虑道:“或许大舅是在敲打我,让我不要动取大哥的继承权而代之的想法……”

如此种种,总之方兴一时间心里千头万绪,想了很多。如果不是从正对面传来的一道视线,太过灼人的话,他可能还会一直这么坐思下去。

感到那份灼灼视线,方兴忽然睁眼,抬起头来,双目盯向他的正对面。只见右侧首席上,一位面容枯黄,目光却炯炯有神、精神健旺的灰发老翁正微笑注视着他。

见方兴已经留意到他的目光,那位灰发老翁慈祥一笑后,便收回眼神,径直凝神不理他物。

灰发老翁身上气息就如一位山野村夫、田间老叟,没有丝毫能够引人注意的地方。可真是这种平常,却让方兴意识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之处。方才他扫视场中众人时候,竟然都没有留意到这个人——“咄咄怪事!”方兴不相信自己是那样粗心的人,肯定是这个灰发老翁身上有蹊跷。

再看,居右班的四位家族统领,虽然有人私自交谈,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对这位灰发老翁高踞首席而有异容。这就更让方兴暗中猜测此人的身份了。

要知道,这间会场中与会的人,各个都是方家的精华所在。当今世道,以右为贵。方兴能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位居左班首席,是因为他身为家族嫡亲血脉的缘故。可是这位灰发老翁又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够把持住右班首席的位置呢?

方兴在脑海中将方家他所知晓的人物一一过滤之后,也没能找到有关这位灰发老翁的丝毫记忆。略略蹙眉,他不由将主意打到了寻南身上,他的这位姐姐眼下虽然没有半点力量,但是昔日作为上古真皇的眼力还在,相比她却能察觉出灰发老翁身上的疑点。

正想请寻南抽出时间,代他查看老者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高明的隐匿气息的手法。方来福却伸头探脑的凑了过来。

刚才这位心思灵巧的方大统领,看到方兴流露出一副缺乏和人交谈兴致的样子,便坐在一旁,暗中用眼角的余光小心观察方兴的神色。

现在,留意到方兴对灰发老翁的好奇,这位善于为主上解忧的方大统领,就在方兴耳边轻轻道了一声:“那是家族右供奉、庄道长庄公讳伯阳。”

看着灰发老者静坐不语的镇定劲儿,方兴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方家有左右两大供奉,每一位都是通神第二天、法相天成期大圆满的后天宗师。也只有这样强横的实力和尊贵的身份,才能力压场中各大统领,稳坐右班首席而无人敢有异议。

不过,随即方兴的心里又多了一份疑问:“身为方家右供奉的庄伯阳,不是一直镇守方家最重要的支部——寒山铁矿的吗?怎么这次会议连他都回来了?”

寒山铁矿是方家雄踞东平的经济命脉,长久以来都有重兵把守,还有两大供奉和家族族老坐镇。自从方兴记事以来,庄伯阳作为家族右供奉就一直镇守寒山铁矿,至今已有十六年不曾有过动静了。故而刚才他搜索脑中记忆时,也不曾联想到这个人。

这一次,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能够将八风吹不动的庄大供奉给请了回来。

“难道真的要向刘名扬和血屠巨凶动手了吗?那可真是好事呀!”刘名扬和血屠巨凶皆与方兴有谋身害命之仇。若有机会,方兴不介意动用家族力量在他们的身上狠狠的捅上一刀。

一贯自来熟的方来福,又暗中给方兴介绍了几位他叫不出名字的家族护卫统领。一圈下来,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到齐了。

方兴暗中细数了一下,方家护卫统领中,除了方五、方来福、方良、箫十一等他认识的人外,另有四人到场,十三位统领已至其八,事情的严重性可见一斑;另外左右两大供奉中,来了右供奉庄伯阳;而六大族老中虽然只有掌剑族老方子正一人前来,但方兴却能察觉出,在头顶虚空的某个地方,几股庞大而冰冷的神念正在不时扫过会场——看来,另有几位族老也在暗中前来了。

方子圣轻咳了一声,会场顿时就静了下来,连闭目养神的庄伯阳也都睁开双眼,面露正要关注的神色。

“有线报……”方子圣威严的扫视着,声若洪钟。看到众人都摆出一份认真聆听的样子,方才继续道来,“被我家斩灭两大化身之后,血屠巨凶大损功力……”

说道这里的时候,方兴感到会场中所有的目光都灼射在他的身上,真是让人压力很大呀!

他故作冷静的垂首敛容,又听方子圣继续说道:“血屠巨凶那厮不甘挫败,又定于明日午夜再行恶举,欲屠村收集精魂血气,滋补其损失。”

“今日鸣鼓聚集众位,便是要商议除恶贼之事!”

第二十四章 五路设伏共诛之

“今日鸣鼓聚集众位,便是要商议除恶贼之事!”

此言落下,会场中顿时就生出一阵涟漪,护卫统领们各自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惊讶和态度。

家族情报的敏锐,连方兴也暗自咋舌。之前,他还有过心思,要找个机会将血屠巨凶和境外马贼勾结屠村的消息告知家族。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一切尽在家族的掌握之中。

方兴一面惊讶于家族情报的灵通,一面又是愤恨血屠巨凶的肆无忌惮!

几天前,他误打正着的破坏了血屠巨凶一次屠村。本以为这厮会有所顾忌、收敛一点。可没想到,才不几日的功夫,这位泯灭了人性的凶魔,竟然又起了屠戮生灵收集精魂血气的念头,当真是猖狂无忌——“该死!”

其实,方兴并不知道,血屠巨凶这一举也是被逼无奈。他在苏家折损盗泉子化身一事,现在还并不为人所知晓。连方兴也不知道他那位未婚妻,在他们还不曾蒙面的时候,就已然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被这对‘狗男女’折磨的元气大伤的血屠巨凶,无法再从刘名扬身上继续获得精魂血气之后,也是基于无奈才再一次动用境外马贼的势力,为其屠村恢复力量。

可方兴哪里会理血屠巨凶那点狗屁的无奈,他一听见血屠巨凶要再举屠刀,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位惨死在屠刀之下的小女孩、想起了那无力垂下的如藕节一般的小胳膊,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那件事情一直是他心头大恨,每每想起那个已然失去生命的瘦弱身影,方兴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万丈怒炎,不诛杀血屠巨凶难以解此念!

“希望这一次能够彻底斩断血屠巨凶屠戮牟利的心思!如果有机会,定要斩杀血屠巨凶以报此恨!”

对血屠巨凶的愤怒和仇恨是方兴的真性情,少年郎的心机尚不能将这份心思掩饰起来,脸上神色的变动,当即就被两个一直关注他的人所知晓了。

灰发老者的眼光从方兴脸上一溜即走,又微微颌首,不知想到了什么。而方子圣则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后,转首冷眼审视众人,又等了几息,静待众人恢复平静

就在众位统领眼神交织的时候,方兴已经从强烈的愤怒感中走出。

他虽愿意从愤怒中获得动力、从仇恨中吸取力量,但却不愿意被愤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故而,在心里立下必杀血屠巨凶的誓言后,他便又专心听方子圣解说诛杀血屠巨凶的相关事宜。

只听方子圣又道:“血屠巨凶甚为奸猾。此番,他一共定下了五个村镇为其屠杀的备选目标,可确切目标尚不可知,唯有等他动手之后,我们才能知晓。因此我决定在这五个村镇同时设伏,静待血屠巨凶落网!诸位有什么意见,当说无妨。”

方兴挑了挑眉,见识过方子圣的做派,他自以为二舅会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军头人物,现在听到他说及什么‘诸位有什么意见,当说无妨。’不由诧异,心里有些好奇:方子圣是真会听取别人的建议,还是被当做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

把握住方子圣的性格,对方兴以后在家族中的成长很有好处。于是,他竖起耳朵,打算好生看看他那位二舅的作为。

事实证明,方家这些精英人物,并非都是应声虫。没过一会儿,就有人站起身来,有话要说。

方兴一看,站起说话的人正是他的熟人——方五。

方五站起身子,对方子圣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这才开口询问道:“敢问掌律族老,线报可否属实,会不会是血屠巨凶的阴谋,故意设伏引诱我等?”

方子圣听了,面生冷笑,“或许是,或许不是。不过,家族聚力一击,一切阴谋,都将会在家族意志面前被碾成粉碎!”

方五眸光从几位护卫统领身上掠过,眼神和同伴数次相触之后,他又恭敬再次发问道:“力分五路,一直以来都是兵法大忌。血屠巨凶凶名赫赫,修为也是强劲,堪称家族大敌。面对这样的魔头,将家族武力做五路设伏,是不是有些过于托大?”

方兴闻言,心里也不由略微有些赞同方五的说法。自从方五为他所驱使之后,方兴就渐渐发觉这个人还是有些头脑的,不愧是一个能从寒门子弟一跃成为方家旁从义支的人物。心里对这个人的感官也渐渐有了几分起色。

从方五起身开始,方兴就在一旁冷眼观之。故而,他知道方五之所以能站起来说话,正是因为他是在场八位家族统领共同推举出来的代表,他所提出的问题皆是余下七位统领同样关切的事儿。

明白了这点后,方兴不由凝神细听,打算听听方子圣是怎么回答的。

只听方子圣呵呵笑道:“此次家族点将,便要聚力一击。若每一路力量都远甚血屠巨凶,那又有何忌?”

话毕,他大笑三声,起身喝道:“众将听令,各位当依我部署行事,若有差错,当以家规军法处置。”说完,又取出地图,将在场众人的设伏部署一一言明。

原来这一次,方家聚集了三位族老、一位供奉、八大护卫统领的豪华阵容,前去绞杀血屠巨凶。难怪方子圣信心如此之盛,该因实力强过血屠巨凶数倍的缘故。

而让方兴没有料到的是,他以区区一位真灵第三天的武士,不仅被划分到一路充作设伏人马,甚至还得到了授权,可以总制一路设伏兵马。麾下不但有方来福、箫十一、方良三位护卫统领完全听令与他之外,那位家族右供奉庄伯阳,也会在一旁策应的他的部署。

方兴一面感慨方子圣的刚愎自用——他将一路之事都托付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新晋后辈,实在有点期望过甚的感觉;另一面,方兴则深感肩上压力似有千钧之重,这一次,他将要临阵指挥一路人马,当真是对他的一次重大考验;一时间,兴奋和担忧共存于一心。

最终还是心中那份对血屠巨凶的杀意占了上风,方兴大喝一声:“领命!”

五路人马的部署讲解完毕之后,方子圣大手一挥,众人皆散,却又将方兴一人留了下,似有耳提面授之机。

……

……

一眨眼,就是两个多时辰过去。

当方兴孤身从会场中离去时,他身上的乌云雷蛇甲已经不再复前几个时辰时,那般的灵光异彩流溢纷呈,反而一副灰蒙蒙的样子,就像是一件缺乏保养的破旧皮甲。

方兴从会场里出来,走了几步,只觉得身上这副护身甲胄在舒适感上,比起往昔穿戴时要强上数十倍。坚硬的雷蛇皮所制的盔甲,现在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吐气,又反复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随着他每一次的心跳而脉动。

——这就是心神相系的感觉。刚才方子圣喊下方兴,便是要为他将这件法器进行彻底的心血祭炼。

在方子圣的帮助下,又经过长达两个多时辰的炼制,方兴终于将自己的心神烙印刻在了乌云雷蛇甲重重禁制的最核心部分,彻底成为了这件异宝的主人。不仅使得这件护身甲胄更加灵动、防御力更增,而且从今往后,即便是方子圣也不能再使动这件法器了。

这段时间给方兴带来的好处,还远不止这一点。单是方子圣以一位法相天成期大圆满修为的炼气士,为他亲手演示如何进行法器的心血祭炼的一点,就让方兴受益匪浅了。

他终于从一个对心血祭炼一窍不通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拥有后天宗师真传的入门弟子了。

而且方兴手上余下的法器,诸如三阳一气剑以及山玄护腕,完全都可以用这种手段进行心血祭炼,其威力可以直线上升。

更让方兴心中欢喜的是:和方子圣交谈了一阵后,他终于明白了大舅方子正为何要命令影子卫侍给他带来,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嘱咐。

现在方兴终于知道了方子正那一番话,既不是告诫,也不是敲打,而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预防谁?预防方子圣!

方子圣刚才在教会方兴如何心血祭炼法器后,又曾和他进行了一番简短的交谈。方家这个倨傲的掌律族老对他的那位外甥,却很是和蔼,他一再嘱咐方兴要在炼气修行的同时,一定要学会观摩人心,学会驾驭人才的权术手段等等。

方兴自己将他二舅的话概括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是——大舅所说的不要沾染的世俗红尘,二舅一一都提到了,并且还要他主动去尝试。

至此方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舅说的那番话是针对二舅所为呀!他之前的一切忧虑,如美色呀,如继承权呀都是他瞎想罢了。

方兴在失笑之余,也有些感悟。方子正和方子圣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似乎正是他们两个人在根本观点上的差异所在;大舅方子正一心炼气修行,追求更高的修为和境界;二舅方子圣是将修为当做他摄取更多权势的基础和桥梁。

而他本人则是夹在两种不同道路之间,两种差异巨大的选择都在向他递来橄榄枝,邀请他走上他们的道路。

面对两位长辈的用心良苦,方兴唯有苦笑。他自觉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去自行挑选这两种人生道路。

他现在太很又小,就像是一头等待发育的虎鲸,只要能给他带来力量;如果炼气修行的苦旅摆在他面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去;而若是有权势的山峰摆在他面前,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攀登,去摄取权势!

他来者不拒,却还没有看清哪一条道路是最适合他的。然而方兴却又隐约感觉到,似乎这两种选择都不适合他,他的道路尚要自己寻找。

乘着月色,方兴一路踏歌而行。在心里哼着一些前世的旋律,似乎能让他更清楚的看清所要前行的道路。

走过一座假山,又跨过一扇宅门,方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道友请留步。”

第二十五章 庄公晓梦迷蝴蝶

此刻正是月至中天,万籁无声灯寂寞之时。

方兴在身心与外界的一致和谐中,正是入神。他的耳边,只有他心里的歌声和脚下沙沙的脚步声。陡然听见这番话,差点儿被吓了一跳,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一路行来,虽有些心不在焉,但灵识却是一直警备的探查着周身十丈之内的动静。

出声的地方,明明在他的灵识扫描中并没有人的存在,可眼下却实实在在的冒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怪事!”

然而,等方兴听清落入耳中的话之后,又不由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晦气!你又不是申公豹,喊什么‘道友请留步’……”

不过,心里虽然是这样腹诽,但是他转身面对说话之人时,脸上却已经露出了一丝淡然的微笑。

虽然被那位神出鬼没的人物吓了一跳,但是俗话说的好,礼多人不怪,方兴还是主动施礼了。

“见过右供奉!”方兴抢先一步,上前施礼道。那个忽然现身,出声挽留方兴的人,正是那位在会场中对他颇为关注的右供奉庄伯阳。

“免礼免礼。”灰发老翁笑呵呵的说了两句,然后缓步走了过来。

脱离树荫笼罩之后,天下有月光垂落,照在他的身上。可见这位家族供奉脸上有这一份和蔼的暖意。走到近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方兴,又笑道:“原来是掌律要为你祭炼法器,难怪让老夫等了这么久。”

方兴暗自扬眉,他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这位尊长在这里苦等他两个多时辰的理由。

不过,他并不打算将这个疑问留给在心里。象庄伯阳这样的后天宗师人物,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饭还要多,和这种人情通达之辈玩心机——太累,也没有必要。

方兴准备表示的直爽一点,于是便又笑着问道:“小子无知,竟让庄老等了这么久,实在惭愧。不过,不知庄老因何事找我?”

刚才会场中人多眼杂,方兴也不太好将他对庄伯阳的好奇,表现的太过刻意。现在碰巧,这位气息缥缈的家族供奉出现在他面前,正好给了方兴一个正眼观察他的机会。

只见庄伯阳身材几与他相仿,身披一件灰白长袍,头上挽着向道髻,显示出他是一个信奉太上自然道的炼气士——对于太上自然道,方兴见识微薄,只隐约记得《天下大势坤舆图》讲说过,这些人在中原腹地出现的比较多。他粗略的将这些人比作前世那些崇敬道法自然的道家。

眼下,庄伯阳漫步走近,然而他的气息在方兴的灵识中却是半点也无,倒也像极了讲究天人合一的风格。

庄大供奉听到方兴直言不讳的言语,先是微微一愕,旋即又是一笑,“老夫倒是没看错,三郎果然是个直性的人!”他言语淡定,看了目光中的灼热,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方兴收敛眼神,正准备在谦虚几句时,庄大供奉已经走至他身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此刻月朗星稀,夜色真美。怎么样?三郎愿意和老夫走一段路吗?”

庄伯阳目光灼灼,刺着方兴的下颌有些发痒,好像有无数胡须从肤下毛.囊中生发破体而出。少年郎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那里却是光洁一片——他现在尚年轻,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拉碴胡子。

方兴暗中苦笑一声,他知道这种幻想其实是庄伯阳给他的压力所致。他到现在还有些摸不透这位家族供奉的想法。

“恭敬不如从命。”已知庄伯阳定然有事而来,他唯有苦笑应诺。

于是,一老一少、两人漫步在院中的小路上,并肩而行。

今夜的月色的确很美,方兴一边看着皎洁月色,一边留心着庄伯阳的气息变化。

庄大供奉走在他身边,身影在他的灵识中忽隐忽现,说不出来的诡异,这种忽然而起又忽然而落的气息显露,就像是一种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挑弄。

方兴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将庄伯阳的‘气息’逮住,然后狠狠的痛打一顿。然而,念头一转后,他又是沉默不语了。唯有心里有一个声音道:“好吧!比定力吗?那就比一比吧!看谁开忍不住开口说话!”

方兴对庄伯阳有那么一丝好奇,但他和此人之间又没有丝毫的利益纠葛,更没有半点想要求助此人的念头。故而,少年郎面对这位前辈,礼貌做足之后,就颇有些无欲则刚的底气。他一旦打定要拼比耐心,那可就真是半句话也不透露了。

庄伯阳和方兴一起走了一阵子,也不见身边的少年主动开口说话。不禁心里有些怪异,他偏过头来,却见方兴微微低着头,脸色坚定似若岩石——看上出,似没有半点要张口说话的意思。

“好耐心,好定力!”庄大供奉心里赞了一句。此番,他自动来找方兴可不是为了和这个年轻人赌一口气的。之前,那些拿捏举止,只不过是一位长辈面对晚生所持的矜持。

他有事欲求方兴,现在看到少年郎打定主意不开口,他也就不打算再故作神秘了。又走了两步,庄伯阳头也不回,目光直视前方,开口道:“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来找小友,确有相求之事。”

方兴将头向后靠了靠,面容正好躲进一片桃树阴影之中,他嘴角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好嘛,说到请我帮忙,称呼就从‘三郎’升级到了‘小友’……”旋即消失在一片正色的神色中。

少年郎对满头灰发的老翁诚恳的说道:“庄老客气了,如果能用的上小子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庄伯阳一边走着,一边微微侧过身子对方兴说:“小友直言相询,老夫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要请小友鼎力相助的事情有两件。”

他曲起食指缓缓道:“第一,听闻小友和杨氏姑娘交情非浅,”看着方兴先是面容露困惑之色,随后因醒悟而脸庞略红的模样。庄大供奉终于找到一丝面对后辈晚生的快乐,“我有几件难买的材料,想让小友代去向杨家的商行求购。”

方兴原以为庄伯阳是对他有什么诉求,现在听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人因为他未婚妻的缘故而求上门来。

他脸色古怪了一番,随后又皱起眉头,直言问道:“庄老身份尊贵,既然有难买的材料,为何不让家族出面代为购买了?”

庄伯阳微微摇头,笑道:“小友有所不知。那些材料虽然并不珍贵,可是要寻找起来却有些麻烦。杨家商盟见利薄事繁,怕是不愿多费力气。唯有苏家姑娘曾是商盟之主,她一言而下,杨家商盟定然会欣然领诺,有事半功倍之效。”

再次领教了未婚妻的威名,方兴却有些麻木了。想到他们即将会在寒山见一面,方兴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下了。”

庄伯阳欣喜长笑,又曲起中指道:“第二件事嘛,却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老夫也知小友是个直性之人,便直说了——我想要小友一个承诺。”

“承诺?”方兴有些诧异的反问道。

“不错,就是一个承诺。”庄伯阳停下步子,转身正对方兴,正色道:“只要小友能承诺:日后能在力所能及的范畴里答应老夫一件事,老夫就感激不尽。”

方兴闻言,却是有些迟疑了。‘力所能及的范畴里’庄老的要求有些古怪,但却并非过分。可是他就是不明白——他的身上真的有值得庄老如此在意的事情吗?现在他才仅仅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而庄老已经是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了。两者之间的差距,不比凡人和炼气士之间的鸿沟差上多少。就是这样,庄大供奉还要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求到他身上,这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庄伯阳看到方兴脸上迟疑的神色,目光一阵抖动,准备再一次开口游说。不过,这时候,方兴已经拿定了主意。

只听少年郎朗爽一笑道:“成了!庄老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后在力所能及的范畴里,我定然竭力协助庄老!”这番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是应承的意思却是极其显然。

庄伯阳听了,大喜过望,不由拍掌连声道了三个‘好’字——“好!好!好!”眸中的光芒也越发炙热起来。

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他忽然抬头对方兴道:“小友身为世家子,凡俗钱物之类自然看不上眼。老夫孤潦寡人一个,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来的。这样吧,看得出来小友对老夫这一身隐匿身形的小把戏颇有好奇的,老夫便将这点微末把戏教予小友吧!”

虽然他嘴里只是‘小把戏’、‘微末把戏’的自谦,但是方兴却能从他抚须的动作看出,庄大供奉对他那门隐匿身形的功法很是自傲。

果然不起然,庄伯阳自谦了几句后,还是忍不住翘起胡子,自夸道:“不瞒小友,这门神通,还是当年老夫与深山之中,忽见百万彩蝶翩翩飞舞与花海时悟得的。”

“老夫一身修为不过寥寥,昔日,在沛郡有大中正品议法诀高末,老夫的法相神通不过是从四品下罢了,可这一身自创的隐匿神通,却是品了一个正四品下,堪称东平一绝。”

“今日,我便将这门神通托付给小友,以作酬谢!”

第二十六章 我心意与美同行

方兴回到家中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亥时三刻了(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摄手摄脚的进了屋子。

他将窗户和门拢得紧紧的,把月光全部挡在屋外。也不点灯,让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舒展开右手,漆黑的屋内忽然光明大亮。待明光稍却之后,却能看见方兴右手的手掌上,正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玉石。那明亮的光,正是从白色玉石中射出的。

玉石润亮而透明,内部似有一团彩色的雾气,形状类似百花怒放的花丛。

看着这被人精心打磨成玉简模样的白色玉石,方兴知道:这是一种东平郡很少见、而中原却极为流行的玉石符箓。

就和方子正花费三年时月、日日运转鸣雷之法、以神念灌浇而成的那卷黄页秘笈一样。这玉石符箓里,正是庄伯阳那门隐匿神通的传承之法。

刚才,庄伯阳所求他的两件事情,方兴都一一答应了下来。见方兴这样爽快,庄伯阳在大喜之余,就将他的得意神通传授给了方兴。

方兴不知道这位家族供奉为何会那么看重他的一个小小承诺,甚至愿意在这个承诺上添加如‘力所能及’之类的限制,也要得到方兴的一句口头保证。

他也曾直言询问过类似“你就不怕,日后我反悔不成?毕竟只是口头一句承诺罢了。”

却听庄伯阳道:“见小友双目,天生丹凤之姿,神光内藏,必定是重情重义重然诺之人,老夫何惧之有?”

方兴不晓得庄伯阳是果真因为这番话中的原因而相信他,还是因为这位家族供奉自持身为后天宗师、修为高绝,不怕方兴日后反悔。

但是俗话说的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庄伯阳今日以善意待他,日后方兴必然要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予他厚报。从这个角度上看,庄伯阳的确达到了他的目的。

现在,方兴得了庄伯阳的好处,自然就要笑纳了。

于是,他抱元守一,排除心中杂念,保持心神清静,按照庄伯阳所说的办法,咬破舌尖,逼出一点含有真灵的精血在上面,打算用最原始的手段运用这块玉石符箓。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润白的玉石上,那块白色玉石立刻就有了反应,只见玉石中的彩色云气一阵闪烁。方兴也是忽有一阵眩晕,就仿佛瞬间来到了缤纷的花海之中,四周都是千万朵怒放的各色鲜花。

又见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蝶,从玉石符箓中翩翩飞起,引导着他在这花的海洋中漫步,在这花的天堂里舞动,在这花的世界里翱翔!

那一瞬间,他也不记得了——究竟是他是那只大蝶,还是那只大蝶是他。

——这就是【花海化蝶】神通之念。

前世有人云:“庄公晓梦迷蝴蝶”

今日,他始知此梦之美。

此刻正是良宵好景时,方兴精神内守,不因美景而喜,只是缓缓跟着心眼中的那只斑斓大蝶翩翩起舞。

在庄伯阳的神念引导下,他对这门隐匿神通,渐渐明其要旨。慢慢品味之下,似乎有所斩获,但是再次品味,却又似有所欠缺,对神通玄妙之处尚不能尽数通明。

方兴知道:这是他的修为境界还不足够、以区区灵识并不能完全演绎出此门神通的全部奥妙的缘故。

不过,他并不为之急躁,因为他心知:等他境界一到、灵识转化为神念之后,这门神通的其中真意,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况且,方兴并满足于全盘照搬这门神通。对他来说,现在从这门的隐匿神通中获得的感悟已经完全足够他去做另外一件事情、并能够将其做好了。

在玉石符箓中所录的神念的引导下,方兴终于体会到了花海化蝶神通的玄妙之处。

这门正四品下的隐匿神通,乃是庄伯阳自创,正是效仿彩色蝴蝶在花朵缤纷中翩翩起舞时,身体融入周围环境里的那份天人合一之美。

这种思路和方兴现在主修的《宝光寄灵秘经》中的思维模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方兴结合前人遗泽创立的《宝光寄灵秘经》,其中的思路,就是要将身上的气息通过寄灵的方式,隐藏在灵光之中。

这和花海化蝶神通之间颇有借鉴之处。眼下,方兴从庄伯阳这门神通中领悟到的益处,正好弥补了他之前苦苦钻研而不能解决的缺陷。

方兴相信:他的《宝光寄灵秘经》在吸纳了花海化蝶神通的精华之后,完全可以成为一门,比花海化蝶还要高明,并且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隐匿妙法——一门不是神通,却又能在真灵境界里力压通神境界炼气士神通的‘神通’。

下一刻,方兴从幻景中清醒过来。

他双目一睁,面前的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色彩。然而他的双瞳里,却有一抹彩色光芒不停的闪烁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消退。

这一刻,手上的玉石符箓已经完全化作石粉,从他的指间滑落。方兴心里有些可惜,玉石符箓也是庄伯阳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炼制而成。

不过,这份幸苦和方子正炼制那卷黄页时耗费的三年心血相比,却要简单的多。这并非是庄伯阳不用心,而是名贵玉石制成的符箓所带来的便利。炼器材料的奢华,让炼器之人可以减少一半以上的耗费——这真当是一种恐怖的比例。

方兴查过《天下大势坤舆图》,得知像这样用特殊玉石制作而成的符箓极为贵重,一块就可以价值万贯,是中原普通中门世家的一个月的收入。放在东平郡,差不多已经是方家近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收入。

方子正为方兴炼制黄卷秘笈,或许是因为要表达他对方兴关爱之情,而不屑使用玉石符箓这样奢华的材料。可是,在东平郡,法诀的传承还是以原始的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口口相授——这点却是不能否认的。

而中原却是流行以玉石符箓,直接传承功法神通。

方兴两世为人,能从这种传承模式的差异中,敏锐的感觉到东平郡和中原的差别所在。相比中原传承模式的多样和便利,东平作为边地远郡已经遥遥落后了。

察觉出东平的落后之后,方兴忽然心中涌入一份想要走出东平、到外面看看的心思。不见识中原腹地的繁华,他的眼界也就只能从书本上获得丁点的提升。而这种提升,现在已经不能满足方兴获求进步的欲望了。

“等修为再高一点,东平局势再稳一点,我就应该动身去别的地方走一走,看看这个世界的名川大山。或许将苏姑娘,还有竹儿、小依以及梁家双姝这些丫头也统统带上,携美而行,一路游山玩水,也是一个好主意呢!”一个念头瞬间在方兴心中落地生根。

不过,很快方兴又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暂时从脑中驱离。

虽然他已经将花海化蝶的益处和《宝光寄灵秘经》糅合到一起的任务,托付给了寻南,但是在剩下的时间里,需要他自己努力的任务依旧艰巨,没有时间再去纠缠女人美色之类的事情

血屠巨凶屠村的时间定在明日午夜时分,方兴他们设伏则必须在下午时分就要进入伏击点。现在留给方兴的时间,只有五个时辰左右了。

这五个时辰里,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比如说:他现在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梁梦紫来办。

方兴将屋内的油灯,点亮了数盏,轻声传音将梁梦紫喊了进来。

即便,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方兴在深夜喊进屋,可梁梦紫依旧未能摆脱那份孤男寡女深夜同处一室的窘迫。

虽然她隐藏的很好,用她与生俱来的冰山气质,将这种窘迫掩藏了起来。可是方兴还是能从她紧绷的腿上曲线看出——她很紧张。

“紧张什么?怕我像一个好色无良大少那样把她强推了吗?哈哈……”方兴心里开了个玩笑。暗自窃笑了一声,也算是缓解了他心中的一些不安情绪。

——无论是这次伏击血屠巨凶,还是他将要交给梁梦紫的任务,都并非是件好事,方兴需要用嬉笑的方式调节一下紧张的情绪。

这次,梁梦紫不会和方兴一起伏击血屠巨凶。因为方兴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要交给她。

目光从梁梦紫魅力惊人的修长美腿上掠过,方兴从怀中取出一页白纸,细细端详。

梁梦紫脸色依旧冰冷,可站立的时候,双腿却是不留痕迹的绷紧,她的确是有些紧张。前夜她还是和妹妹一起进来的,那一夜虽然不好受,但是却没有她以前想象的那么坏。

可是今夜她却是一个人站在方兴的面前……

——“他想干什么?”

看到方兴拿出一页白纸在看,梁梦紫站在一旁,装作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就看到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些人的名字。

——“这些人名都是什么?”梁梦紫很奇怪。

注意到梁梦紫的小动作,方兴嘴角挂出一丝笑意,他伸手,直接将那页白纸递到了梁梦紫的胸前。

“上面都是刘家狐群的成员。”方兴紧盯着那张冷冰冰面容,她脸上的几道硬朗线条让他百看不厌,然而眼下他心里充斥的并非旖旎,而是一种冰冷之中又带有些许怜惜的情愫。

随即,方兴又冷冷的吐字道:“从明天上午开始,我拨一队律卫给你,你带着那些律卫依据这张名单行事。其中,黄名标记的一律擒下,家中老小由掌律卫士直接监管;黑名标记的一律当场格杀,家中亲属不分老幼远近,全部原地拘禁起来。”

第二十七章 只惜美人冷若霜

昨晚和曾经的女同学聊天,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竟然熬夜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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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卫在方家是一个比影子卫侍更要神秘,更让人恐惧的名字。

这些隶属于掌律族老方子圣统御的戒律卫士,着黑衣,披黑甲,戴着狰狞恶鬼面具。所行之事,都是执行家族戒律,几乎都是一些抄家杀人的勾当。

自从听到“律卫”两个字,梁梦紫心中就是一凛。再等她听到方兴的后话时,脸上已经完全一片煞白。

方兴抬目看了她一眼。面对梁梦紫的迟疑,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因为方兴也知道这张白纸的沉重。

这一页白纸,正是刘不昭送给方子圣的一份大礼,上面记录的全部都是渗入方家体系内的刘家狐狸。

刘不昭被其兄长逼迫,无奈出走军伍之前,长期负责指挥和培育刘家狐群的工作。对刘家狐狸的习性一目了然。

这么多年来,刘不昭以及继任的狐群牧狐者,安插在方家的探子一个不留,全部被他们曾经的主人所出卖。

刘家狐群的成员,自天狐以下,分为红狐、黄狐、黑狐、白狐四色狐狸,重要性等而次之。

隐藏在方家的红狐,已经全部被掌律族老方子圣亲自出手,一一抓获。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驯服工作。作为精锐的红狐,他们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然而,剩下的三色狐狸,就没有资格让掌律族老动手了。因此这些人的命运,就被方子圣交到方兴的手上,又点名让他的梁梦紫负责处置。

这一页白纸,也正是方子圣在和方兴一番长谈后,交予他的。

上面一共记下了七十九个人的名字。除了用黄字标记的十七人外,余下的六十二个人,都将会因这一页白纸而送命,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会因此牵连而从天堂掉落地狱。

这样的杀戮,方兴知道梁梦紫不愿去做——更何况这些名单中还有她熟悉的人呢!

方兴刚才细细端详名单,本来不过是为了他的小女仆小依——看看她那位肥头胖脑的伯伯有没有鬼迷心窍。还好这个二管事还没有蠢到投靠刘家狐群的地步。

小依那个丫头,现在既然随了他,那么作为他的身边人,总会有日久生情的一天。二管事没有犯傻,这是为方兴解决了后顾之忧。

然而,方兴又意外的从名单上,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他闭目回想了好一阵,这才记了起来——这些人的名字,不少是方兴之前在梁梦紫的个人档案中看见过的。

其中,有几个和她还有着情同姐妹的闺蜜之谊。甚至还有一个女人所生的女儿,还认梁梦紫做了干妈。

可是,这个女人却是刘家的黄狐,她的名字在名单上是以黄名标记的!这就意味着:这个人的女儿——也就是梁梦紫的干女儿——将会被投入律卫的大牢!

律卫大牢!这是家族成员心头的恐怖阴影。

传说中那里的每一份空气,都带有阴森悚厉的气息,可以冻结活人体内的每一份热气。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没有人!

亲手杀死闺蜜,将干女儿投入黑暗大牢——这样的任务,梁梦紫下不了手,也是正常的。

可是!问题是——她必须动手,必须!

作为曾经的刘家天狐,即便她是懵懂无知,可这依旧是一份对家族不忠诚的记录。她必须要用这样的动作,来和过去划清界线。

这正是方子圣将这个名单交给方兴的用意——昔日的天狐,手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与过去决裂。

梁梦紫果然如方兴所料那般坚决的摇头,她大胆的回应着方兴的锐利眼神。

目光同样犀利,就像一根刺,穿透了方兴冰冷而严峻的面容,让他刻意维持的冷漠面具为之崩溃。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我下不了手!”

方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目回避梁梦紫那如剑一般的眸光,他怕从那对清澈透明的黑白瞳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她下不了手,难道方兴就能下得了手吗?

六十二个名字放在纸面上,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页罢了。可是真要去面对这些人,六十二颗头颅,带着他们家人,可就是多达几百口的人命。

这些哭喊声,太过烦心!方兴宁愿去斩杀十几位和血屠巨凶一样恶名昭著的凶魔,甚至可以亲手将他们撕成碎肉,但方兴就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些阖家痛哭的声音。

可是,方家的叛徒必须得到惩罚,家族的意志必须予以履行!

如果,梁梦紫不去完成这项任务,她和她的妹妹将永远不会得到家族的原谅,她们将永远背负着叛徒的标签。

这是她们姐妹俩不会愿意接受的,也是她们的主人兼监护人方兴所不希望看到的。

而且,方兴还知晓方子圣的另外一重打算——手持屠刀的梁梦紫,将会吸引无数人的怨恨。无论是被抓走,还是被当场格杀的,他们破碎的家庭,都会将自己的仇恨集中到这位曾经的刘家天狐身上。

而恐怖的清洗和残酷的杀戮所带来的无尽的威严和顺从,则被方家以及梁梦紫身影背后的主人——方兴所摘取。

这正是一个既能让方兴立威,又能让他避开恶名的好办法。方子圣做的这一手,可真漂亮。

正因为,方兴看懂了他二舅所作所为的目的,所以他即便心里有着其他想法,也不能说出来。

“你必须做的,这是掌律族老亲自让我布置给你的任务,也是家族对你的一次考验。”方兴也不睁眼,就这么闭目而言。把这件任务的来龙去脉,向梁梦紫解说了一番后,他的心里似乎轻松了不少。

——这个女人,他太喜欢了,并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让他的形象在她眼里受到坏的影响。

梁梦紫眼眸中燃烧的,都是不愿屈服的火焰。

她看着方兴的面庞,一改往昔的冰山形象,声音温柔了很多,似乎想说服面前这个冷酷的少年郎。

“自从梁家被刘家灭尽之后,我和妹妹就养在方家,方家待我们姐妹如亲人,我们也视方家为亲族。即使刘不昭那个恶贼,布下阴谋诡计,让我和妹妹在不知不觉中做了天狐,可是从小到大,我们姐妹没有半点背叛家族的念头,以前不会有,现在也更不会有。”

“即便现在我们姐妹屈身与你,也没有对家族生出过半点怨恨。可是……”

“可是什么?”方兴睁开双目,迎着梁梦紫清冷的眸子,轻声问道。

于此同时,他的心里却是在连连苦笑,“屈身与我?看来她以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修为,成为我的私人‘物品’,心里委屈呢!可是,我什么时候将她只视作一个没有个人情感的物品了?没有吧?从来没有吧!”

梁梦紫脸上的面容,愈来愈清冷,惹得那份硬朗线条又带起了些许英气。

“我可以作为方家的护卫统领,在战场上斩杀刘家的人,为我的家人报仇,也为方家效力。可是,这样的杀人,我做不了!我是武师,我杀人,但我不是侩子手!”

她眉头微皱,眸中的光芒在月色下,璀璨如阳光下粼粼波光。她又一次强调到——“我是武师,我杀人,但我不是侩子手!”

方兴轻轻一笑,一抹温柔缓和了他脸上的严峻神色,“我知道你不是侩子手,不过……”不过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梁梦紫打断了。

只见她斜睨着面前的年轻主人,忽然讥讽道:“以前,有很多人得罪了你,你现在是想报复他们吗?”

她故意挑选最难听的话,刻意刺激着方兴的神经——“像一只忽然长大的小公鸡,‘咯咯咯’的在母鸡面前炫耀着?还是打算让别人的泪水和痛苦,满足你变态的欲望?你这个懦夫!只要你还这样一天,你就永远不会是一个男子汉,你只会是一个空有一身力量的无能废物!”

起先,方兴听了还颇为摇头,心道:“这都是哪跟哪呀。”可听到后来,脸色却不由阴冷了下来。

他蹙起眉头,两目微微拢起,眯成缝儿,眸光便是从那里射出,投在梁梦紫的脸上、身上、腿上。

方兴的确是被她无端污蔑惹怒了,然而下一瞬间,他又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由上而下,从梁梦紫的身上慢慢滑落。他看到她眸子里的那份倔强和胆怯,他看到她胸前的波峰在微微颤抖,他看到那双勾人的长腿,曲线绷紧。

——“这个女人是在故意激怒他,她想做什么?”

梁梦紫身上衣裳用料很特别,方兴用灵识无法看透。不过,他知道那衣裳中包裹着的娇躯正在不住的战竦,那对勾人魂魄的修长美腿正在蠢蠢欲动。

此刻,她的双眸,纯净如深谷之幽泉。

可是,方兴却知道:这个美丽犹若冰山雪女的美女,头脑里正酝酿着一个危险的心思——她想一脚踢碎他的头骨。

方兴忽然笑出声来,双眼却越发深沉。

他慢慢欺近她的身子,幽邃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张让他怦然心动的面容,嘴角也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他轻轻对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然后,他微微侧身,探出右手,竟将他的‘狼爪’明目张胆的搭在了梁梦紫的腿上。

——“我还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十八章 崩溃的冰雪女神

只需要一个眼神,方兴就可以使得这位犹若冰山的女人,变成一个最放.荡的婊子。

即便她心里泣血、眼中含泪,但是只要方兴愿意,她的身体就会止不住的饥渴、燃烧,然而被不可抑制的肉体欲望吞噬一切纯洁和坚持。

只要一个念头,他就可以让这个满脸英气、看似刚烈的美丽女子,泪流满面,嚎嚎大哭。

即便她有着可以俯视方兴的修为、即便她心灵坚强若青石,意志不屈好若茁壮的野草,但是只要方兴乐意,她就会可怜的滚倒在他的身下,泪水滂沱,痛不欲生,唯有抱着他的腿脚渴求饶恕。

只要一个……

……

不过,这些方兴都没有去尝试——那么做的话,他就永远也解决不了他和梁梦紫之间微妙的关系。

动用心神控制法来强迫梁梦紫,只会造成一种饮鸩止渴的效果。

暴力可以摧毁一切,但是它所留下的废墟,则会在以后生出更多的麻烦。

心神控制所带来的暴力和强迫,只能将这个女人逐渐被改造成一个只有空洞肉体的傀儡,而再无她以前所具有的一切美好品质。

梁梦紫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女人。方兴喜欢她的身体,他着迷她身上的一切线条,但是他更欣赏的却是她身体里的那个独特灵魂,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摄人的英气、在后天宗师威严面前也敢一剑斩地,立下‘有违此言,我愿为此剑所斩,永坠幽冥。’的野性雌豹。

方兴不愿看见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只知道听令、服从的人肉工具。

或许有不少人热衷于将一个纯洁无染的天使,摔入泥泞风尘中,然后欣赏那种堕落后的妖艳魅力,甚至将这种爱好冠以堕落美学的名衔。

但是,方兴并非这样的人,他的口味很清淡,也有着一个欣赏美丽的头脑以及一颗不愿美物蒙尘的心灵。

于是,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梁梦紫的腿上,道:“你想杀我?”

梦紫那双惹他心痒已久的修长美腿,小腿前缘如同一条垂直的线,后缘却略微弓曲。

方兴忍不住用手将它撩起,从正面看,无论前面还是后面,内缘修长笔直,外缘则体现出一种勾人的弧度。

小腿曲线的比例,完美无瑕。

方兴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我并非是一个腿控者,只是你太过美丽,太过诱人了,让我忍不住伸出了安禄山之爪……”

轻轻撩起一角裙摆,手指和细嫩肌肤相触,方兴忍不住闭目长长吁了一口气,顺着小腿性感曲线的一划而过。

嘴上却道:“或许,你是想激怒我?”

言罢,梁梦紫身上的寒意愈浓,而方兴有些舍不得的叹了一口气,他对这双能勾动魂魄的美腿眼馋很久了,直到今日才得以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摸了上去。

只是,美物有灵,不可多亵玩。即便他在心里对着诱人曲线不停吞口水、恨不得将它抱在怀里细细把玩,可此刻,方兴还是凭着毅力将那天赐尤物放开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所行所言已经撬动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心防,所以不用再刺激她了。

方兴恋恋不舍的拍了拍手,随后站直身子,贴着面前的美人,看着那张让他心动的面容,再一次用轻柔的声音强调道:“我知道你的打算!”

梁梦紫拳头攥得紧紧,脸上的线条也绷得紧紧,眼睛死死得盯着面前的少年,双目中仿佛存在一座冰山,正不停的往外散发着寒气。

她知道因为心神控制发的约束,她无法拒绝他的强制命令。当方兴那只不老实的手活动的第一瞬间,她就想一脚踢折它,然后就在大声的怒骂和无休止的责罚中,逃避这次任务。

然而,方兴却就像是一个可以窥视人心中隐秘的恶魔,轻而易举的看破了她的心思,然后又麻痹了她的身体。

梦紫感到那双手,在她的腿上一触及走,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可是心里的那份害怕和无助感却是无止尽的涌入。

现在,他又在她的耳边,轻声蛊惑着,用他带有魔力的言语刺穿了她的心防。

“那是一个教训。“方兴在梁梦紫耳边吐气轻语,为他刚才的行为解说着,“刚才你放肆了,第一次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没有下一次了。”

“你是一个聪慧的女人,你应该知道你的处境。同样,你也应该知道:一旦家族知晓本该被严格控制一举一动的你,脑中竟然有向我出手的念头,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对待你以及你的妹妹?”

方兴看着她的眼睛,随着‘妹妹’二字的出现,那里愤怒、恐惧、担心等等神色一一闪过。他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在威胁她,但是她肯定以为他在威胁她。

一对男女心中未有灵犀之前,言语带来的误会和误判,实在让方兴有些头疼。

双眉蹙起,他索性牵起梁梦紫垂在腰间的柔荑,拉着她走到椅子边,双手按着她的香肩,令这个紧张而僵硬的身体坐好。

而梁梦紫似乎在方兴提及她妹妹的时候,就已经浑身无力,只能任由方兴的摆布,眼下方兴让她坐,她就老老实实的并腿坐好,双手交叉垂放在腿上,端坐如一个最乖巧的小学生,神情却是一片恍惚。

方兴随后也拖来一座木椅,在她面前坐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诚恳的说:“你知道吗?虽然现在名义上你是属于我的,但是事实上你也是属于家族的。只要你一天没有通过考验,家里的有些人,就可以以我尚不能完全掌控你,而觊觎你以及你的妹妹。只有你通过了这个考验,家族才会对你放心,对我对你的控制力安心。这样,以后我才有足够的空间,保护你和你的妹妹,庇护梦幽的成长。”

真挚的声音传到耳中,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瞬间恢复了神采。

方兴见机又道:“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好人,只有像我这样的好人,才会这样对你。我不想强迫你,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的处境。你的处境、你妹妹的处境,以及我可以对你开放的处境,都在这件考验中包涵着。”

“你通过考验了,证明了你是听我话的,这样以后就不再会有什么人跑过来,针对我对待你的态度指手划脚。只要你通过了考验,在家族那边,从此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属于我一个人的禁脔!虽然可能名义不好听,但是这样你反而可以在我这里获得最大的自由。”

方兴这番话说完之后,又点点头,自我肯定道:“我是一个好人,你应该相信我。”

梁梦紫身上的寒意稍稍溶解了一些,然而她脸上却透出一些妖艳的绯红色——‘禁脔’这个词太难听、太暧昧了,经历过方兴狼爪轻薄后,她罕见的露出一丝羞恼的娇红。

但梁梦紫就是梁梦紫,即便方兴说的再诚恳,长年累月冰冻起来的心房,一时间还是难以撬动。不过万幸的是,眼下这座冰山总算是有了初融的迹象了。

清冷美人抬起头,和方兴双目对视,她看着少年的双目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一个眼睛贪婪、手脚轻佻的好人?”

‘好人’两个字的发音被她咬得极重,显然是在暗暗讽刺。

方兴摸摸了下颌,自嘲一笑,没说话。

梁梦紫目光坚定,追着他的双眼,不让他回避她的眼神,“但是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相信你会是一个好人。可是有些人,我真的下不了手。”

方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也不再躲避梦紫锐利的直视,“我知道里面有几个人和你关系很好,是你的闺蜜亲友。但是,你知道叛徒该死,家族没有对他们上酷刑以及株连亲族已经是够仁慈了。”

他还有半句话不曾说过,劝说方子圣不上酷刑,直接给黄名叛徒一个痛快的人,正是他。

可面对铁一般的事实,那个美丽女人却依旧咬着红唇,这下轮到她沉默了。

方兴严厉的瞟了她一眼,果断的强硬起来,“无论是谁,犯了错,就会有惩罚。一个叛徒掩藏在人群中,会让无数高尚者被其抹黑。叛徒该死,而且必须死!”

美人在他的强硬面前,努力做出最后的挣扎,“叛徒是该死,可是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侩子手,对那几个人我下不了手。”

梁梦紫竭力提起身体上的最后一点力气,向他反问道:“你可以说我软弱,但是如果是你,你面对你最好的朋友,你下得了手吗?”

闻言,方兴笑了起来,这时候她还敢、还能反击他,真不亏是能让他心动的女人。

他走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欣赏的笑容,语气却是那么的冷酷,“如果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么他就不会背叛。背叛了,那就不是我的好友。”

他又拉起梦紫的柔荑,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方兴就好像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无比的渴望抚摸她的肌肤、触摸她身上的动人曲线。

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冷酷的话语,“或者我比你更软弱,更下不了手,但是我可以并且有权利选择不去做这件事,而你却不可以,你没有选择的自由。”

梁梦紫对他再一次伸过来的‘贪婪狼爪’毫无抵抗力,双目似无焦距,眼神涣散,已经再没有方才紧追方兴眸光的英气和勇敢了。

她的心理防线终于被方兴攻克!这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尤物,就这样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如此凄美,如此娇弱,分外惹人怜惜。

第二十九章 冰山雪女初融解

清明淋了雨,结果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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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梁梦紫身上的清冷以及野性,都已经被一种在命运的压力下,无奈屈从的苦涩所取代。

看着面前的佳人,方兴心知她的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

只要再轻轻一推,梦紫就会屈从他的命令。对她,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无论这些要求是多么的羞人或屈辱,她都会去做。

又或许在事后,她会痛哭、会悔恨,但是眼下只要方兴再强硬一点,她就会完完全全被征服。

不过,方兴的的确确是一个好人,这时候,他的心却是柔软了。

方兴牵着梦紫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想了想,他忽然轻轻出声道:“也罢,那几个人既然敢做刘家的狐狸,那么她们肯定也是有着一些小聪明的。只要你带着律卫到她们面前,她们也就应该明白她们的处境。给个机会,让她们自裁了事吧。”

又沉吟了一阵,方兴又道:“又或者我可以让高明去帮你动手。明日,他就是律卫的领队,那些人可以交给他处理。你只要带人做好其他事情就可以了。”

“高明?哪一个高明?律卫七领队中有这个人吗?你不要骗我呀!”将方兴的柔语安慰听在耳中,梁梦紫不由急急连声追问,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草绳。

方兴眼细,竟看见他手中的玉手,也因激动而隐隐约约的显露出了几分红润,甚至还有几丝线的青脉浮现。

那种点缀在整座玉脂中的淡淡桃红以及青果的颜色,真是诱人至极呀!

方兴眼光不由为之炙热。现在,他又发现了梁梦紫的另外一重诱惑——只要她一激动,浑身上下就如泛起一片潮红,眼睛更是非同一般的晶亮……

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凉气,将心中升腾起来的那份欲望压了下去。

方兴的五指就像是在弹琴一样,在柔若无骨而又弹性十足的芊芊玉手上点着。

在灵识的专注之下,梁梦紫肌肤上每一次泛起的涟漪,都会让他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看来,过了一百多年的禁闭时光,我真的是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了……”方兴心里道了一句,然后又投身至这个让他乐此不疲的快乐中去了。

与此同时,他也向梁梦紫保证道:“我当然不会骗你。高明是我举荐的律卫第八领队,明日,就是他带队和你一起处理整个‘清狐’案。有他帮忙,不会出问题,你就放心吧!”

高明就是在几天前和方兴一起,追斩刘家红狐韩风的蓝衣护卫,是方兴身边护卫的一个小头目。这几天,他护着方兴,接来往送,和方兴的交情也日益加深。

这一次,家族伏击血屠巨凶,宅院内的力量较为空虚,方子圣就让方兴推荐几个人,提拔起来作为新编制的家族力量。

方兴崛起太速,夹袋中的人屈指可数,根本谈上有自己的嫡系。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推荐的名额,是方子圣在给他培育班底的机会,是一个不可错过的良机!

世家之中,宅院深深,暗流汹涌。想要在其中立足,必然有各式各样的小山头、小派系。

现在,方兴的修为凡凡,若是再没有属于自己的班底,光依靠家族长辈的关照和厚爱,也是很难在一个世家中站稳脚步,并谋取更多利益的。

想要在家族立足,想要从家族这个大树上吸收更多的养分,方兴就必须建立他的班底。因此,面对这个机会,方兴就把他较为熟悉的高明推了上去。

这样,不但让高明从一个普通的护卫小队领队,摇身一变成了位高权重的律卫领队,而且还让方兴在家族至关重要的一个司门里,有了一个亲于他的力量骨干。有了高明,以后家族律卫中的动静,对方兴就越发透明了——实在是好处多多!

不过,可惜的是,王启年和白斯文身上还背负着‘顽固职守、致使主上陷入危局’的大过错,方兴对他们的推荐就因此被理所当然的刷了下来。

大悲大喜,来的总是这么突然。听过方兴的耐心解叙之后,梁梦紫忍不住心潮涌动,一双雪嫩的柔荑,挣脱了方兴‘狼爪’的虚握。

纤细修长的手指翻转过来,反而将方兴的右手,紧紧的抓在手心。

梁梦紫微微仰秀颌,将手举至两人的鼻前。就这样,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她与他手心对手心,十指相扣。

她咬紧唇瓣,看着方兴清澈的双眸,用一种郑重而又欣喜的声音,轻轻说着:“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是好人,你没有骗我!”她又在两人牵手处,覆上了她的左手。

一双柔荑,就这样一左一右的,将方兴的‘狼爪’拢在手心——这么一副姿势,就像是一位正在乞求情郎立下山盟海誓的痴情女子。

情不自禁中,指甲已经挠伤了方兴的手背。

方兴享受着被温润肌肤包围的美妙体验,回应着她渴求的眸光,他微微颌首道:“这是真的,我是好人,不会骗你的!”

梁梦紫松了一口气,心中卸下了一份重担。她感觉:面对面前那个少年人,自己仿佛身若浮萍,在风头浪尖上,唯有随波逐流罢了。

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那个人口中流露的汹涌波涛,狠狠打入冰冷刺骨的幽暗海底。

等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又会被一股温暖而柔情的力量拉扯上来。可是,等她好不容易喘口气时,又会很快被那双无形的大手重新拉入海底。

面前的那个少年郎君,就像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大师,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心神荡漾,不能自己。

现在,心弦再一次被他玩弄,梁梦紫已是全身瘫软,再无一丝力气。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鼓起勇气,再一次追问道,“那哪些老人和孩子呢?律卫大牢的恐怖,你也是知道的。”

“你?……妇人之仁!”方兴愕然——都在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惦记着那些人呢!

方兴似乎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严词切责她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落难全家遭殃’——你以为这是假的吗?”

“这份名单之中,有些人昔日也是位高权重。平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连带他们的家属,也享受了家族给予的无数恩荣,跟着为威作福。你以为,现在既然这些人都倒了,他们身边跟着吃肉喝汤的那批人,还有好下场不成?”

这番话的确不假,在方兴一朝崛起之前,他在家族里见识过太多这样的高等奴仆。虽说这些人是奴仆,但是他们却可以依仗着近水楼台的身份,将一些旁从义支整得没脾气,

而且,这些人的家属大多中饱私囊,广有资产。他们平日里披罗戴翠,小日子过得舒爽。现在,这些人的靠山倒了,还想过那种奢华的日子,实属妄想!

没有像刘家当年那样——将贪.腐的奴仆连同家属一概诛杀,杀得血流成河,已然是方家大发慈悲了!

方兴先是沉着脸,严厉训斥道:“你这是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然而,旋即,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这位女子身上的这种坚持品质,才是他最为喜欢的地方。

“真拿你没办法呀。”方兴摇头笑道,“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再纵容你一回。”

——“其实,纵容你,也是在帮我自己。”这句话,却是方兴偷偷在心底对自己说的。

即便在一百一十多年的禁锢之中,与黑暗有过无数次接触。可是他至今,依旧还没有凶残到将一个半岁大、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掷地摔死的狠心。

帮梁梦紫这个忙,其实也在是说服他的心罢了。

被训斥的一瞬间,梁梦紫的泪水差一点儿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她终究还是咬唇忍住了,并且等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只听方兴语气平静的缓缓道来:“我会提议家族,开一个小范围的公审大会,专门针对那些罪犯的家属。那些昔日手上有血债、作恶多端的人,自然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我还会再建一个坞塞,那些剩下的、较为清白的人,会和老人和小孩集中起来,住进去。我会分给他们房子、土地、种子,还有耕种用的牲口以及工具。或许他们再也过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又或许他们连进出坞塞都会受到严格的管制,但是只要他们辛勤劳动,就可以用他们的双手,换来食物和衣裳,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而开办这两项的一切花费,都将由我的账目上支出。我甚至可以提前批准,你每个月都可以去看望那个孩子。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的梁大小姐?”

梁梦紫拼命的点头,在听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更是目露感谢的光泽。

心中的欢喜,让她口不择言道:“我也有钱,这些花费可以从我体己钱里扣除。”

话音尚未落尽,她就已经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不由为之一滞,这才想起来,她现在还有什么私房钱呀?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属于方兴的了,甚至包括她本人也被归入方兴的私人‘物品’一类。

当即心中出糗羞恼苦涩等等情绪,一一蔓延,清冷的脸上也不免染上了丝丝潮红。

第三十章 良辰美景月白时

感冒写稿速度极慢,这一章是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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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紫大概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挣脱方兴的大手,低着头连连向后退步。

对方兴做了一个祝君福安的古礼后,恢复冷静的美人儿又抬起头来,轻声道:“我现在知道了——你真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其实呀,她心里也有半阙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可惜呀,不是一个翩翩有礼的正人君子。”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双手上还隐约残留了一些他的气息。心里有些忐忑,真不知道孤男寡女深夜同处一室后,再这样子回去,会被妹妹怎样的取笑!

这时候,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更给她增显了几分俏丽柔美,其粉若淡霞,其绯如胭脂……

在这良辰美景之时,梁梦紫终于显露出那一份冰山雪女初融解时的惊人美丽!

方兴目光飞速掠过,却是以极大的意志力豁免了这份诱惑。

他微微侧着脑袋,头斜上仰,一边盯着天上那轮明月,一边有些啰嗦的叮嘱着面前那位不时散发勾魂电力的美丽女子,说的尽是一些有关明天‘清狐案’的事宜。

这样务实的缜密举止,落到梁梦紫的严重,不免让她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说实话,方兴的年纪以及他刚才对她的迷恋,的确让梁梦紫感觉他还是有些年轻人的轻佻。

正是因为这个,故而方兴刚才一再保证无事,可是她心里还是隐隐担心。

不过,现在她看见这个年轻人有点啰嗦的再三叮嘱后,反而觉得有些亲切,就好像正是一位邻家的哥哥正在关切的看着她。

梁梦紫觉得这个感觉正是莫名其妙呀!且不说有没有这种亲切的感觉,就单说年龄,她可是要比面前这个年轻人大呀!

她暗暗咬着嘴唇,把这种混乱的感觉驱散,

微微鞠身,梁梦紫果断的对方兴辞别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告辞了。”她的话在嘴中酝酿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他们现在关系的称呼。只能含糊的用了一个‘我’字,声音不自然的就像是一声轻哼。

“你去吧,一切按计划行事。”方兴笑了笑,没有在意她的称呼,更没有挽留她。

他知道梁梦紫的心结所在,眼下正是速而不达的时候,他连一个可能引起她害怕生疑的举动都没有做,直接站在原处,目送倩影离开视野。

梁梦紫彻底走出他视界后,方兴锁眉蹙额,在房间里踱步,一圈又一圈。

送走了梁梦紫,方兴这才发现,几件事过去之后,他在家族内的权势,竟然也不知不觉的水涨船高起来。

以前他尚未走上炼气大道时,不过是一个身份高,地位却边缘的小子。

然而,步入炼气大道的殿堂后,他摇身一变,变成清贵的世家子。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少实权,但是却再也没有人触怒他。

现在,随着方子圣的回归,他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又获取了家族中的不少实权——先是四大统领和麾下卫士的调度权,现在连家族要害律卫中也都可以安插班底了。真可谓是修为和权势齐头并进呀。

想到这里,方兴忽然想起两位舅舅的两种不同的告诫;前者,让他一心只读经书,做一个专心炼气修行的纯粹炼气士;而后者,则让他要王霸兼顾,一面要在炼气修行上有所突破,另一面则要学会世俗的权势斗争。

本来,方兴在这两条道路的选择上,还颇为摇摆不定。可是今天这件事情,却是给他一丝明悟——似乎王霸兼顾,才是他应该走的路线?

在他的眼前,‘权’与‘力’就像是两只因交.媾而缠绕在一起的盘蛇。为了生命的充实和高潮,两者缺一不可。

而且,之前阅读《天下大势坤舆图》中的天下形势介绍,以及种种秘闻。已经让方兴明白到:在这个世家门阀掌握世界的时代,世家掌控的权势包揽了绝大多数的资源和传承,没有世家的资源支持,炼气士也像是一头缺少食物的千里马——没有食物,即便天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世家大族所垄断的传承功法,对炼气士而言,更是至关重要。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条浩浩汤汤的澎湃大河的话,那么炼气士就是那些可以畅游大河的鱼儿,而传承功法就是那些帮助它们游水的鳍。鱼儿若是缺了鳍,那还怎么在水里遨游呢?

现在,这条‘大河’里面广为流传的修行功法,通常不过是九品法诀罢了。

这样品级的法诀,品相中的正从上下之分,对方兴而言,几乎可以说毫无意义。因为即使是正品上阶的品相,再怎么苦苦钻研,顶破了天,也不过是让人从真气胎动一直修炼到真气种子孕化入窍罢了。

九品的功法,品相再好,也不过是真气种子凝结的好一点罢了。

被世人俗称寒士三品的,九品、八品、七品功法,修来炼去,也无非只是真灵第三天内打圈圈。

和可以直接以正四品下的《鸣雷诀》作为筑基法的方家来言,这些寒门子弟若是没有机缘所致的话,他们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真灵三天的境界内,不得不抬头仰望通神境界的高手们。

这个世界中,有太多资历甚好,却出身贫寒的人,为了一个渺茫的晋升希望,纷纷投身大周朝廷和各地门阀世族,巩固着世家的统治。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来越多的天才人物屈身世家,导致世家的力量膨胀;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炼气士前来投奔,世家的力量,就可以占据更多的资源;而资质出色的炼气士所带来的智慧,则可以改良和创造功法;更多的资源和更多的优秀法诀,又会引来更多的出色人才。

就这样,世家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不会衰弱,反而会越发强大。直到如今,绝大多数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所代表的都是世家了。

他们一面享受着世家提供的资源和修行法诀,一面使得世家门阀的统治愈发坚固。除非是那些已经莅临长生三天秘境的,否则就是吞云吐雾的炼气士,都要仰世家鼻息生存。

方子圣为方兴指明的道路,就是以炼气修为保障权势,以权势巩固炼气修为。如此,王霸兼顾,似可成大业。

然而,方兴却自知自家之事。《宝光寄灵秘经》进展不顺,似乎已经告知他的天生资质的确并不出色。这样的话,为了弥补这种缺憾,他必须要花费很大精力和时间去建立他的权势体系,从而在家族中获得足够多的资源——比如说养气丹、三阳一气剑之类的。可是,炼气修行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占用时间和精力的大事呀。

两头兼顾,很多时候,就会变成两头不顾、得不偿失的糟糕局面。这么看来,方子正的告诫也是正理。可是,现在身边的权势唾手可得,让他罢手,他却有些不甘心——无论是修为还是权势,放在自己身上才能让人安心。

左思右想,没有想出个头绪来,方兴索性决定先走一步看一部,或者他可能会闯出一条属于他一个人所有的全新道路呢!

这么想,心就慢慢定了下来。

这时,寻南在灵台心境中忽然出声道:“怜香惜玉,说笑打骂罢了;胡思乱想也罢了;现在,也该将时间用到修炼上了。我将花海梦蝶和《宝光寄灵秘经》两者结好到一起了,你来试一试,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有不足之处。”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气汹汹的,好像是不满方兴的某些举止了。

话声停顿了几息,寻南随即言语中又略带着刺性,对方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把门外那个小情人哄去睡觉吧!”

方兴先是听闻新版《宝光寄灵秘经》有进展了,不由欢喜。可当他听见后面那半阙话时候,却又是无语——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惹了这位好姐姐的。

至于,屋外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方才一阵繁忙,一时间没有顾得上那个丫头罢了。

……

小依呆在门外静静等候已经有一阵子了,她一觉醒来,看到方兴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就勤快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她伺候的。

只是看到房中有人,而方兴又一直没有喊她,她便待在门侧一处门柱后。一边借助粗大的门柱挡着夜里的寒风,一边半倚着门柱打着瞌睡、等着方兴的召唤。

然而,小依没有想到的是,这么一瞌睡,她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站着睡着了。

连方兴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发觉。

这时候的方兴,深思过一阵子,也打消了给高明手书一封、并上小依明早送去的想法。决定明天抽出时间,亲自给这个家族新晋权势者交个底,好让他踏踏实实的为他做事。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用在劳烦小依了,便挥手让这个沉浸在梦想的少女再一次享受了一回山寨版的落霞返照白云楼。

等四下真的再无他人之后,方兴关上门,吹灭灯火,却开着窗,就在皎洁的月光从门窗里透射过来。

他就站在这片迷人月色中,按照寻南的解说,再一次调试起《宝光寄灵秘经》中隐匿法了。

第三十一章 强气御姐的教诲

熬了一夜,结果变重感冒了,眼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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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宝光寄灵秘经》,本不过是方兴根据自身的所悟所学,结合了韩风花费二十多年时间钻研出来的寄灵之术,糅合而成的一门全新的隐匿法诀。

这门法诀,本身就有不少不足之处,经过寻南的一番改进之后,又添加了一些上古时候的修炼手法。

这么一来,这门隐匿之法虽然补足了不少缺陷的地方,可是却越发晦奥难懂起来,以致方兴苦苦修炼了大半时日也没有个进展。

现在,倒是忽然时来运转,庄伯阳授予的花海化蝶神通,包涵了许多新颖的思路和如今通行修炼理念。其中的修行脉络,给方兴以及寻南带来了很大的启发。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新思维直接弥补了这门自创功法的最后缺陷,使它真正变成了一门前所未有的、并为方兴贴身打造的隐匿功法。

浴火重生的《宝光寄灵秘经》,有隐匿神通、秘法各一。

前者,宝光寄灵神通,可以让方兴的修为,甚至魂魄都寄托在他身上的先天灵光之上。

据寻南的推算,这门神通一旦施展出来,可以隐藏浑身外漏的气息,避开绝大多数的灵识和神念的侦测。

方兴不仅可以伪装成一名不曾炼气修行的凡夫俗子,还可以连属于生灵的气息都一并隐匿起来。

甚至连但凡是人都会有的血气和魂魄,都可以用这门神通彻底隐藏起来。就是混迹在对生人气息最为敏感的尸类修行面前,对方也难以看破。

这门神通正是《宝光寄灵秘经》的核心功法所在,玄妙无比。以区区灵识难以上手,非得要方兴修为大增、转灵识为神念之后,方才能够修行。

眼下,他能着手准备的,则是《宝光寄灵秘经》所能提供的另外一种秘法——寄灵秘法。

这门秘法,结合了庄伯阳花海化蝶神通的理念,将一身修为的波动,化入四周的天地万物之中,以求达到天人合一的目的。

这样的秘法,虽然不及宝光寄灵神通的玄妙,但是正好对应了方兴此时的修为。而且,寄灵秘法在小范围内隐身匿息,也颇有优异之处,丝毫不弱花海化蝶神通。

用寻南的话说,就是——“如果,仅凭神念扫描的话,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不足为惧,只要不是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通神第二天的高手不刻意细细寻觅的话,也难以发现。”

——灵识维持的秘法,竟然丝毫不弱与神念驱使的神通

——好霸道的寄灵秘法!

这样的结果,让方兴很是满意,深感这些天的努力不曾白费。

眼下,他对着月亮,仰天吞吐月华,依据四周的天地气机的变化,不断调试着这门秘法和他身体的契合程度。

子夜之后,更鼓声时不时响起。到了现在,已经响彻了十来次。

从一开始的子时三更(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到四更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再到现在的五更天(凌晨三点到五点)。足足三个小时过去,他之前在做什么,现在还是在做什么。

寄灵秘法的修炼,需要不断微调体内气息波动,繁杂而枯燥。全无炼气修行时候的快乐和惬意,就是方兴也是全凭毅力在坚持。

不过,唯一让方兴心喜的就是,开头的一切磨练已经安然度过。下面要继续做的,不过是些照葫芦画瓢的轻巧事罢了——而这种依照经验的模仿工作,却是他最为拿手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就可以一心二用,和寻南交流一些有关于现在和上古时代修炼理念间的异同之处了。

不过,寻南对此似乎没有多少谈性,而方兴对炼气修行的感悟也只有寥寥数点,而且还多是以疑问居多。

于是,这两个人的交流,渐渐变成了一种干巴巴的问答——方兴问一个,寻南想一想再回答一个,全然没有达到方兴所期望的目的。

等方兴脑子里面有限的几个问题摸清之后,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和寻南竟然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尴尬地步。

方兴前世不过是个宅男罢了。踏破虚空而来的一百多年时间里,也是自我沉默的时间居多。

眼下,他和寻南的关系趋于平等,他就是想找一个话题和寻南说一说,增益一下彼此的了解,也是一时不知所措。

倒是寻南久为人主,又是一个女人,她对人心的微妙波动,极为敏感。

随着她心里忽生的那份惆怅感渐渐消散之后,她就感觉出方兴两次欲言又止背后的心思。

寻南深知她现在寄人篱下,和寄主的良好关系是她生存的一种保障。而且,方兴最近的几番动作,也比较让她满意,便有心和这个出身同祥的寄主谈一谈,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过,终究还是因为刚才那件事情,她心里的疙瘩尚未完全打消。一开口,言语还是颇有些责难和刺耳,“刚才又是牵手,又是抚摸的,何不直接推倒?将那个美人儿吃了下去,也省的你现在这样百般无聊。”

“直接推倒?”方兴正无趣的埋头整理着身上的气息波动,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也没有醒悟过来。

一愣之后,他才明白寻南所指的暗意。

此前,他通过和梁梦紫肌肤接触,一饱手足之欲。事后也觉得,这种欲望来的太过猛烈了,就好像是他忽然之间,就迷恋上那种美妙的滋味。

方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将其归纳为肌肤饥渴症,也就没再思量了。

现在,听到寻南这么大胆露骨的话,不由为之瞠目结舌。

“咳咳……你……你怎么知道这种俗称的?”方兴很尴尬。‘你你’的,在喉咙哼了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终还是寻了一个疑问反问了过去。

却听寻南淡淡应道:“刚才灵台心境中满是混乱的念头,‘推倒’、‘强推’、‘反推’、‘逆推’之类的心声不绝于耳,我都听厌了,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意思呢?”

她言语平静,似乎对那些字眼所包涵的念头,毫不在意一样。

然而,方兴却是闻言大糗,这才醒悟过来——他和寻南之间的关系,不同凡俗。寄居在他灵台心境的寻南,和他有着一重隐秘的心灵链接,两个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坦然相对’。

因此,他愕然之后,也没有太过掩饰他对梁梦紫的那种好感,便解释道:“以前压抑太久,现在马上又有重任在身,适当调节一下心情也是可以的吧?”

寻南沉默了一阵,她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中,对他那种情绪波动,反而比方兴本人还要敏感。

她知道,这一次梁梦紫所受到的遭遇,不仅仅是方兴本身所谓的肌肤饥渴症的原因,以前灵鹫老祖所留下的那些淫邪精魂,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灵鹫老祖留下的遗泽,已经大半被方兴吞噬吸纳了。唯有部分邪恶和猥亵的残念,被方兴丢在灵台心境中,没有理会。

现在这些淫邪的残念,似乎有点渐渐沾染他心神的迹象。在方兴欲动的时候,就会有风吹火起的势头,更加助长了方兴心底的欲望。

这些在上古时代,可以被称为‘心魔劫’的迹象,方兴现在还没有察觉出来,但是寻南却知晓了。只是她,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帮助方兴彻底解决这个遗留问题。

寻南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方兴面临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暂时还是不要再给他添加负担为好。再说,这虽然是一种隐患,但同时也是一种磨练心神意志的良机。

沉默了几息之后,她只是淡淡的嘱咐道:“自古凤求凰,也是雅事。只要你别耽误大事就行了。”

“噢,我知道。”面对超强气御姐的善意告诫,方兴不免卖了个乖。

随后,他又忽然问道:“我对梁梦紫以及那些叛徒,是不是太过优柔寡断了一些?姐姐曾经统御南方百族,对这些自然是了解的,还请姐姐教我。”

第一次决定数百条人命的命运,方兴的心里,还有颇有着思虑的。

他也知道:以后,像这样的历练和选择会越来越多,以后或许有数千、数万人甚至数百万人的前途命运,都寄托在他的一句话里——这种沉甸甸的分量,让他不由不去思考自己做事的分寸。

寻南也不稍加思索,直接回答道:“还行呀,分寸拿捏的很好。你虽然在炼气修行上脑筋死了一点,但对把握人性却还有一些天赋呢。”

作为过来人,她对方兴的问题,并不感到奇怪。当初,她第一次统御族人时,也有这种迷茫感。不过,相比起方兴的这次经历,她第一次执政的经历却更让人发糗呢。

寻南知道:面对这种选择,有多少残暴的人,一味的屠伐了事;又有多少怯弱的人,托名仁恕,挥霍着廉价的同情;还有多少懦弱的人,只会逃避这种压力,自欺欺人的自称‘逍遥’,而将选择的难题丢给别人。

方兴第一次面对这种艰难的选择,就能分类而别,杀之、审之、赦之、活之——能想到这么多,又做到这么多,的确已是了不起了,可称仁德之心的崭露头角。

要知道,无论手上有多少鲜血,又杀过多少异族和同胞,‘仁德’二字终究还是被视作真皇一脉的原旨之道。也正是凭借这种信念,他们才可以带领上古万民崛起于百万异族之中。

方兴的所作所为,的确让寻南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呢!

此刻,她就以一位大姐姐的身份和方兴谈论着,“自古就是杀伐果断易得,而仁德之心难求。古风不存的年代,你能替那些人考虑到这些,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闻言,方兴诧异道:“‘仁德’?我这个也算是仁德吗?那些叛徒可是一个都没有留下。”

寻南捂嘴轻笑道:“要是连那些叛徒也被留下,那就不是仁德,而是愚蠢了!上古有一真皇,与我同辈,来自贤睦大同世界。他有一句话,颇怀真谛。今天姐姐转赠与你,望你细细揣摩其中道理。”

“什么话呀?”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贤睦大同世界’?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方兴心里凛然,正欲说话,却忽然觉得浑身气息一滞,旋即又如涓涓流水一般流淌入天上垂拂而下的月华之中。

只听寻南拍手而笑,“呀,寄灵秘术成了!”

第三十二章 来者谹谹如殷雷

“咚……咚……咚。”

青铜古钟大响,凝重浑厚的宏亮声音,传彻方圆十里之地,谹谹如殷雷。

这尊青铜大钟,器型独特,古朴而厚重。钟体敦实,足有一丈高,六尺阔,一共一万五千四百斤整。通体褚黄,密布玄纹,乃是一件法器。

古钟内外铸有经文三千六百字,上下两排乳钉,各怀一重禁制,若同时激发,则钟声回荡不绝,方圆三十里内皆闻其音。

这尊大钟稳稳悬在四丈高台之上,想要撞动这尊大钟可是一个苦力活。

方来福持粗杵撞钟,连击三下已经是额头冒汗。待身边一位机灵的护卫,给他拭去额头的热汗后,他又操起这根又粗又黑的木杵,在钟体上急促轻扣了三百六十下。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法,这新生的钟声,前三百五十九下圆润深沉,节奏明快幽雅,仿佛是有着某种内在的旋律。

而最后一声,却是如雷蛇长鸣一般,轰然而动,其声雄浑响亮,尾音长久不绝。

一时间,天地间唯有古钟长鸣,钟声远播,四方山谷皆应,逾时方息。

方来福领着四个人,站在高台上,放眼远眺。

只见,方圆十几里内的大地,似乎都被这声声钟响惊动了。

一条条长龙从各地涌出,那是方家的铁甲骑兵,正在巡野,遮蔽内外通络。而占地广阔的方家院落,也似乎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院内几队人马如同一尾尾游曳的灵蛇,穿过重重庭院,往这边赶了过来,更有一些身手出众的人影,翻越墙头,凌空而行。

这青铜大钟,是方家特意铸造炼制的法器。

内外两重禁制一旦同时擂响,便是校场点将之令,各路有令在身的人,逾时不应则就地斩杀!

方来福板着手指数着,“勇字部甲队人马到了,全员十人无人缺漏。”、“烈字部丙队人马到了,全员十人无人缺漏。”、“箫十一箫统领到了。”、“方良方统领到了。”……

他口中碎碎念叨着,而身边的四位护卫则将这些一一记录下来。

看着各路人马齐聚校场,那雄壮的军势,让自居方家忠仆的方来福自豪不已。

身处高楼而临下,四面仰视的目光,更是让他心底一时间也不禁有些飘飘然。就好像在那一瞬间,他即家族,家族即他,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家族势不可挡的强大意志,无比的威风!

然而,一个缓缓走近的身影,落入了他的视野里,方来福眸光忽然一敛,脸上傲意陡然不见。

他连忙将手上的木杵往,身边一位黑衣护卫怀里一丢,甩下一句,“你们数着,我去去就来。”便急冲冲的跑下楼去。

高台上四位护卫,看见他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由面面相觑。

右边那个怀抱粗.黑木杵的年轻傻大个,目光在同伴脸上转了半圈,忽然冒了一句:“平时点将的时候,来福统领不都是一直站到最后才下去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呀!”另外一个身穿黄袍,衣袖上绣着厚厚两圈银线的嫩脸护卫也接道:“谁不知道来福统领最重威仪了,每次都是一脸严肃的神色,身披战袍,站在高台上,威风极了,就是我们站在一旁看着,也觉得霸气十足呀!怎么这次人还没有来齐,威风还没有摆上,他就跑下去了?”

“或许是看到五统领来了吧?”另一个着绿袍,同样在衣袖处绣着两圈银线的年轻护卫答道:“要知道五统领和来福统领交情最好了,可能是他来了,来福统领不愿在他面前摆威风就下去了吧!”

之前,说话的两个人,闻言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连说这话的人,也觉得他这个理由有些勉强——谁不知道来福统领爱耍威风来着?也最爱借着职务之便,在校场高台上俯视着他的同僚——绿袍护卫的这个理由不靠谱呀。

三双眼睛不由都齐齐聚到另外一位红衣护卫身上。这位红着火红衣袍的中年男子,正是刚才为方来福拭汗的人。而他在三人开口猜测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从样貌上看,红衣护卫是他们当中年岁最长的一位,而且在场四个人中,唯有他的衣袖处绣得是三圈银丝。

按方家服饰配法;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衣袖处绣三圈银丝,为一等护卫;真灵第二天的炼气士,衣袖处绣二圈银丝,为二等护卫;真灵第一天的炼气士,衣袖处绣一圈银丝,为三等护卫;擅绣纹银丝者,杀无赦!

从品级上来说,在场四人中就要数红衣护卫最高,而且他又是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见识也最广。

而且这几日,他们都随着方家大郎方传武在外奔波,联络各方人马,倒是对家族内部最近发生的事情,了解不多。

当下,三个人都在好奇的等着那个红衣中年男子的说法。

而这个红衣护卫,却不言不语,似乎没有看见其他三个人殷切的目光,自顾自的在书简上记录着。

着实吊了三人好一阵子的胃口,红衣护卫方才缓缓开口道:“莫要在背后议论统领大人,小心被听见,有你们苦头吃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微眯的双眼中流露的得意眸光,以及嘴角两条翘起的小胡子神气十足,却都在招摇的暗示——“我肚子里面可是有货的,你们都快来求我说吧!”

这四个人,平时都是老相识了。要不是这种熟络的关系,也不会敢相互谈论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统领大人。

因此,对这个红衣男子的喜好,这三个人也是极为了解的。当下,就有人嘘他道:“快说快说,就是你事最多!”

也有人乐意奉承道:“好大哥,您就说了吧。晚上一起喝花酒撒。”

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三个人在一旁衬着他的心意说了好几句,总算是挠到红衣护卫的痒处,令他心满意足的开口了

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红衣护卫伸手指向远处一个缓缓走近的身影,啧啧道:“一群没眼力的东西,活该混到现在还是个二等护卫。你们也不睁大眼睛瞧瞧,那是谁来了!来福统领敢摆威风,那也是看对谁——他敢对诸位族老这样?”

手里还抱着粗.黑木杵的黑袍傻大个,似乎有点头脑不清。听了他的话后,还真睁大了眼睛,好生对那个模糊的人影打量了一阵。

只是,那个缓步走近的人影,他的确不认识。

瞧了又瞧之后,黑袍傻大个只能用一种迷茫的声音困惑道:“族老里有谁役了?家族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年轻的族老?没听说呀!我瞧着,这个走过来的人,没有到及冠的年纪吧?这样也能做家族家老?太……”(注:男子二十岁及冠。)

这个傻大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黄袍护卫给堵了回去。

只听这个脸嫩的年轻人怒叱道:“我呸,你这个傻大!别瞎说行吗?乱说话害死人呀!”

绿袍护卫也连忙道:“别乱说话!胡说八道、传播谣言,按律是要废为凡人的!傻大个,你一身修为来自不易,千万别乱说!造族老的谣言,要是律卫抓住了,那可就惨了!”

对脑袋缺了一根筋的傻大个告诫了一番,绿袍护卫又转身面对红衣男子,轻声相询道:“大郎不在家,而我昨晚听说掌律族老回来了,难道是二郎从祖家那边过来了?要是二郎来了,来福统领下去也说的通。不过,二郎的模样,我还有些印象,年纪也要大一些,应该不会是他吧?难道是掌律族老从军中带回来的年轻高手?我听说这一次,那个执戟郎时洋也随掌律族老回来了,难道是他?”

时洋,也是这几年方家旁从义支中出了名的年轻一代高手。他本是河洛祖家的人。只因为人行事太过猥琐了,在祖家那边立不住脚,便投了东平方家这一脉。

绿袍护卫听说这个时洋在军中征伐数年,现在已经顺利迈入了通神第一天,并且凭借着一支长戟,打下了硕大的威名,甚至还有一个威风赫赫的头衔——执戟郎时洋。

绿袍护卫平时做事颇为稳重,在四个人当中威望仅次于红衣护卫。因此他一说话,剩下两个人,又眼巴巴的拿眼看着红衣护卫,想让他早点透露实情。

红衣护卫再一次成为同伴关注的焦点,不由心里得意。他性格像极了方来福,都是外表看似稳重,其实内心最喜虚荣之辈。被众人围着在中心、奉承着是他最喜欢不过的事情。

尤其是,连这个绿袍护卫都在他面前服了个软,更是让他心里开怀不已。要知道,这个绿袍护卫,天生资质出色,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了真灵第二天的圆满境界,差一步就可以追上他的修为了。

又兼绿袍护卫性格稳重,不似他这般喜欢摆现。以致现在这个人已经渐渐开始抢夺,他在这个小圈子里的核心地位了。

这些,都让只能依靠苦熬功力的红衣护卫,心里非常嫉妒。

不过,这个绿袍护卫,传说中可是和家族里面某位大人物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他这种没靠山的寒门子弟所不能比量的。故而,平时他也不敢太过明显的针对此人。

第三十三章 天花乱坠口沫飞

红衣护卫终于找到一次可以狠狠打击绿袍护卫的良机了。

当即,一连串的怪话就从红衣男子的口中喷涌而出,“区区执戟郎算什么?轮得到统领大人亲自过去迎接吗?再说,时洋那厮猥琐不堪,素来不为掌律族老所喜,就他——也敢在这位爷面前拿翘?你以为一位能做到统领的人,都和你们一样蠢蛋吗?没个眼力,做个甚的统领呀!”

红衣护卫洋洋得意,似乎能抢先知道那位缓步走近的人影的真实身份,能给予他莫大的优越感一样,连堂堂通神第一天的执戟郎时洋,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狠狠把这三个人好生骂了个狗血喷头之后,红衣护卫这才觉得心里舒爽了一些。

喘了两口粗气,他又指着渐行渐近的身影道:“呐,看见没有?一躬到底!能让来福统领行这般大礼的,怎么可能是时洋那种人呢?就他——配吗?”

闻言的三位护卫,连忙转过头去看,正见方来福方大统领给那位前来的身影躬身行礼的画面。一时间,唯有目瞪口呆而已。

他们久随方来福,深知这位方大统领,两只眼睛向来是长在脑袋顶上的。除了大家尊和方传武,以及诸位家族族老之外,谁会受方大统领如此厚礼呢?

愕然!

震惊!

困惑!

随后类似“方大统领的脑袋摔坏了不成?”的念头,也在众人脑子里一闪即过……

等这一切都一一闪现之后,三个脑袋又齐齐转向红衣护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迫切的想从那张嘴里获得一个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解释。

红衣护卫昂首,就好像方来福的大礼是对他行的一样。看着三张满面困惑不已的面孔,他得意一笑,这才将谜底缓缓揭开:“来的——可是三郎方兴呀!”

摆现的说了那个人的名字后,红衣护卫挺胸收腰,似乎仅仅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就能够给他带来莫大的光荣。

“懂不懂?来的可是三郎——方兴呀!”

红衣护卫的余音,就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在风中尖锐刺耳——“也只有这位少爷前来,来福大统领才会这样毕恭毕敬呀!”

“是他?”傻大个先是一愣,脸上呆滞了一阵子,这才从空乏的脑汁中寻找到了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

当即,不由惊呼道,“就是那个连血屠巨凶的化身都杀了一个,又踹飞方良方大统领的方兴?听说他才和我们一样的修为,就这么厉害了?昨天晚上听人说了这些段子,俺还不信了!现在看到来福统领这么一副样子,俺就信了。

“啧啧,果然是世家老爷的出身,和俺们寒门小户的人不一样,吃个馍能顶两个用……”说道后来,傻大个两眼放光,啧啧了两声,好像看到什么稀罕的宝贝一样。

脸嫩的黄袍护卫,不以为然的瞟了一眼傻大个,不屑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他就是和我们一样的修为境界,那又怎么样子?人家是世家子,大把大把的灵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一次用的,都能管你一辈子了!你和他能比?他在天上吃肉,你只能在下面吃土!”

说完,那张白嫩嫩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些淫贱的神色,“我倒是听说,他把梁大统领给抢回房里去了,就连梁大统领在四姑娘手下的妹子也被他一并掠了回去。说不定这几天,他是夜夜春宵,每天荒淫无度,无度荒淫……”

说到这里,嫩脸的黄袍护卫,悲叹道:“姐妹花呀——飞起来,快乐似入云端呀!梁大统领可是我心里的天女呀……”

且不说这两人在这里羡慕嫉妒恨,倒是三人中那位绿袍护卫,这时已经恢复了镇定。闻言也不动神色,唯有望向远处的眸光里,野心和渴望的光芒毕露。

目光炙热的打量了一阵,绿袍护卫终究还是吸了一口气,念念不舍的将心里那种澎湃起来的欲望尽数收敛起来。

这时候,红衣护卫还在高傲的炫耀着他的小道消息,“你们知道吗?家里律卫现在要从七队人马,变成八队人马!知不知道第八位律卫领队是什么人?”

这个消息果然劲爆到了极点!肉嫩脸和绿袍男差点都要为之窒息了!

——“第八位律卫领队?家族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律卫领队了?这!这!这!”

外有十三护卫统领,内有七大律卫领队,这就是方家在嫡系血脉不足的情况下,对为数甚多的旁从义支以及附属家族力量所采取的内外平衡、大小相制的统御思想。

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律卫领队就是一个典型位卑权重的职位。其隐形权利,甚至可以和家族十三位统领隐隐抗衡。

因此,每增加一位家族护卫统领或律卫领队,都是一件震撼性的消息,不但会引起家族内部的势力失衡,甚至连整个东平的目光都要关注这件事情。

在场的聪明人,谁都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人能够忽然打破这十几年来的平衡局面。

——“难道是方兴?”

——“抑或是方兴的人?”

脑筋滑溜的嫩脸黄袍护卫和颇有头脑的绿袍护卫,闻言陷入了深思之中,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身着黑袍的傻大个,刚刚从那堆能够让他用一辈子的灵药中醒过神来,就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他那严重缺乏脑汁的大脑,想也没想,便径直回答道:“难道是方兴?”

黄袍和绿袍两个人都不开口说话,这可急煞了红衣护卫。刚才他话只说了一半,正是要制造悬念,勾人上来接话头呢!

现在,黑袍傻大个慷慨解难,接下了话头,这可是帮红衣护卫一个大忙了。

他当即神气活现的对着黑袍傻大个,不屑至极的骂了一句:“猪脑袋!你真是猪脑袋”

那副高调的模样,若是被不明底细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此刻的他就是那位家族新晋律卫领队呢!

“你们知道什么呀?谅你们也不知道!还是让哥告诉你们把——第八位律卫领队是蓝袍子高明!想不到吧,就是那个以前跟着咱们哥四个人一起混的高明。现在,他是律卫第八领队了,想不到吧?哥也没想到!”

红衣护卫的目光饱含深情,里面充满了沉重和羡慕的光满,他这是在深深为自己没有高明的运道而叹气。

“想当年,他还是个幼的时候。哥就一眼看出,这小子有一套了。可哥也没看出来,这小子的命竟然这么好!”

“你们知道不?昨天家里开会,掌律族老问众人,说:‘谁想当律卫第八领队。’的时候,任谁都不敢抢先开口呀,深怕被别人抓了小辫子。”

“唯有三郎方兴当着三位族老、两大供奉、七八位护卫统领的面,一拍胸脯,直接说:‘我,我推荐高明上!’这话从他嘴里一说出来,谁敢反对呀?谁都不敢!大家都知道大家尊和掌律族老现在就是把三郎当宝贝看待呀!话音未落,掌律族老一拍大腿,说:‘成!就是他了’”

“就这样,高明那小子就这样走了狗屎运,就这样当上了律卫第八领队!娘咧!他只是每天护着三郎走走路,就干了这么屁大点事,就被三郎看中了!现在,人家摇身一变,都是律卫的领队了呀!娘咧!你说哥怎么就没有这种运道呢?”

红衣护卫牛皮吹的震天响彻,口水满天飞舞,比那青铜古钟的钟声还要厉害。

说到激动之处,他也学着他话里的掌律族老,一拍大腿,惋惜之情赫然流露。

“早知道三郎现在这么厉害,哥就早点去抱他的大腿呀!你们说,哥当初看出高明那小子有一套,怎么就没看出三郎现在竟然这么厉害了呢!简直就是癞蛤蟆变凤凰呀!”

他正说到兴头上,吞了吞口水,又抹了把嘴后,继续用一种神神秘秘的神情,看着身边三位同伴。咳嗽了几声,表示他肚子里面还有料不曾说完呢!

这时候,嫩脸护卫和傻大个已经都从侃天侃地的震惊中醒悟了过来。

看到红衣护卫这样骚包的模样,那还不知道他还藏在更劲爆的消息?随即,各个开口央求道:“哥,您就再给俺说一个呗!”

“是啊,哥,您就再说一个吧!晚上的花酒,小弟请了。”

红衣护卫听了这些话,目露满意之色,洋洋得意的瞟了绿袍护卫一眼。

看到对方眼里似乎也有一种崇拜的神色溢露出来,他这才倨傲一笑,继续卖弄着自己的独家消息:“也罢,既然你们几个那么想听,哥就告诉你们吧!知道早上东面那边和外院那边吵哄哄在干什么?”

“俺不晓得。”黑袍傻大个老老实实的回答。

嫩脸的黄袍护卫,眼珠子一转,朝一旁一直没有啃声的绿袍护卫看去。

绿袍护卫瞧见他看过来,呵呵一笑,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明后两天的花酒,我请!”

“看到没有?像风茂这样的,才是聪明人!”红衣护卫满意的对绿袍护卫点了点头。

虽然绿袍护卫风茂还在自持身份,没有和另外两个人一样献媚的称他为‘哥’,但是那份知道请客吃饭的乖巧,还是极大的满足了他膨胀起来的虚荣心。

第三十四章 风云激变势将成

被人唤作风茂的绿袍护卫,沉默的站在一旁。

他略略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任由‘那个愚蠢的长舌婆娘’得意洋洋的炫耀。

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在心里将那个喜欢吹嘘又喜欢打压新人的红衣护卫,鄙视为‘愚蠢的长舌婆娘’一样,也没人知道他心里泛滥起来的炎热火焰,宛若滔滔奔腾不息的岩浆。

——“高明竟然已经是律卫领队了!”

这个声音,在风茂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一遍又一遍的勾起他心里暗藏多时的野心。

和只知道吹嘘的红衣护卫,以及那两个天生的狗腿子相比,风茂要更聪明,更怀有野心。

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乏野心家,没有力量,没有权势,绝大多数野心家都变成了一具腐尸、一坏黄土。

——何况出身贫寒的他呢?

只有他才明白,那个所谓和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大人物,其实不过是一个被他伪造出来的虚影罢了。

风茂不缺头脑,也不缺炼气的资质,更不缺乏进取的野心,唯独缺少一个可以支撑他向上攀登的身份。

缺乏家世和靠山的他,现在连那个愚蠢的红衣护卫的刁难,都不得不强笑忍耐——这是何等憋气呀!

眼下,高明的发迹,就好像是一道灵光,开启了他心中的一扇大门——“既然高明能够得到三郎的重用,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以前故事的真相,与红衣护卫吹嘘的情况不同。

当年,高明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等护卫时,在他们这个小团体中,过得并不愉快。

以红衣护卫为首的那几个人,也就现在排挤他一样,当时也不断的排挤高明。

现在仅存的四人中,唯有他和高明的私下关系甚佳。

虽然风茂还不知道,高明是怎么赢得了方兴的青眼相加,但是他自信:既然高明能得到如此重任,那么资质和头脑绝不输于高明的自己,也一定能从三郎那里赢来应有的重视。

风茂暗暗推测道:“三郎能把一个普通护卫领队越级提拔为律卫领队,这就说明家族上面的那些人是在给他培育班底呀!以后三郎在家族中,必然拥有一席之地。”

护卫领队和律卫领队,虽然听起来都是领队一级别,但是隶属掌律族老亲兵的律卫领队,在护卫体系中的地位,完全可以对应家族统领这种级别。

在方家护卫体系中,一位护卫领队和统领之间的差距,还有都护卫、总参两重大山。

如果没有贵人相助的话,高明要从领队爬升到总参这一级别,最起码也需要十几年的功夫。

至于要想升到统领?没有迈入通神境界,则一切免谈!

没有修行过的人,是不会懂得真灵三天和通神三天之间的区别。

如果拿军队来比喻的话,真灵三天就是小兵阶段;真灵第一天,好比新兵蛋.子;真灵第二天,就是一名老兵;而真灵第三天则是兵中最为精悍的锐士。

可是小兵就是小兵,即使是最精悍的锐士,也不过是级别高一点的炮灰罢了!

只有迈入通神境界,才会从一名小兵变成可以统兵打战的将领。只有成为了一名通神高手,他才有资格出现在家族的视野之中。

而风茂的梦想,则是成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族,一个可以脱离寒门,挤入国朝世家名录之中的新生世家。

想要做到这一点的话,那就必须要成为一名后天宗师——只有莅临通神第二天法相天成期的高手,才会被赐予后天宗师的称号。

只有后天宗师,才会得到一个开创新生世家、建立属于自己族系的家祠、接应四方敬奉香火的资格。

为此,他需要大量的灵药,需要供他修炼的高深功法,需要许许多多东西,然而,他最需要的就是必须得到方家的大力支持!

这一切,以前他没有——方家聚揽寒门子弟无数,有许多资质比他强的人,都在抢着家族丢出来的肉骨头,凭什么就会给他一个没关系,又没有门路的人呢?

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好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要迫不及待的抓住这次良机——而且是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风茂的双手,在衣袍下暗暗捏紧,他在心里扪心自问:“三郎凭什么要用我?”

心神激动难已,指甲也陷入肉里,他自问自答道:“凭我的忠心!凭我的能力!凭我的头脑!”

“更重要的是——他夹袋里面没有人!”

“三郎身边还有没有太多的亲信,他需要像我这样的人去投靠他、去支撑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事实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想明白这一点后,风茂浑身都涌出一股激流,那是一种欣欣向荣的新生力量。

他自觉自己的修为也因心境通明而增益不少,真灵第三天的大门也已经向他敞开了。不由心喜而笑,更生一悟。

——“我能想到的东西,比我更聪明的人,肯定也会想到。”

“要不了多久,家族内外,那么多不得志、需要机会的人,肯定都会聚集到三郎的身边。到时候,三郎身边的亲信位置,就会变成无数条巨鲨争抢的肥肉。”

“而我的优势是高明。最近几天,我一定要找到高明,让他将我引荐给三郎。这样的话,我才可以抢先一步,出现在三郎的视野里,从而得到他的重视!”

“不过,能抢先一步得知高明跃升为律卫领队,这还要多亏了那个愚蠢的长舌婆娘。我现在再听听他还有什么小道消息要卖弄吧!”

风茂暗自一笑,低着头静静听着‘那个愚蠢的长舌婆娘’滔滔不绝的吐着口水。

……

当聪明人都在思考方兴推举的高明,能够一跃升至律卫领队的潜流时,那些懵懂不知风向已变的笨蛋们,还在他们的泥泞地里无知的玩耍着泥巴……

比如说:那个红衣护卫。

这一次,他可真是摆开了龙虎阵,大有语不惊人不罢休的势头。

只见他口若悬河,“不是哥图你们几顿花酒钱。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谁告诉我的?”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盼求他赶快爆料。

好在红衣护卫只是自问自答,摆现了一阵,又道:“告诉你们也无妨。这还是总参老人遗孀告诉哥的,是甲等绝密等级的消息!要不是哥看在兄弟们的面子上,一般人我还真不愿意说呢!”

‘总参’者,‘家族护卫总部参谋军务’者是也。这可是一个在家族护卫系统中,仅次于十三位护卫统领的要害职位。

黑袍护卫和黄袍嫩脸咋舌不已,通常情况下,这些来自于这种高层次的绝密消息,哪里是他们二等护卫们能听得的?

当下,这两个人不由竖起了耳朵,眼中满是急切的神色,就差没喊‘求求哥快说吧!’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风茂,脸上一直维持的沉稳不惊的面色,也为之一惊,双目中无可抑制的射出了关注的神色。

将三个人的勃然变化的脸色都看在眼里,红衣护卫心头大乐,继续吹嘘道:“东面那边和外院那边,从早上就开始杀人了。杀得是血流成河,杀的鸡犬不留呀!”

“尸体都堆成了一座小山!那个人头呀,啧啧是一茬一茬的砍,砍了一个又一个,一直杀了几百人呀!还有许许多多有头有脸的人,一家老小都被砍了呐!”

说道这里,红衣护卫又停了下来,而他的同伴则被他描述的景象,惊得不停的吞口水。

看到这么一副模样,红衣护卫心里那个爽快呀,不由高扬着头颅,朝三位听众略略点了点,以表示他所说的可都是真实可信的真相呀!

“知道杀人的都是什么人吗?”红衣护卫低着嗓子,好像在说什么惊天大秘一样。

然而,四下唯有暗暗咽口水声,没人回答。

“知道被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红衣护卫两眼放光,炙热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冥冥虚空,让他可以把握住无数不为人知的历史真相。

这一次,不用他再来炫耀摆现了,嫩脸护卫和黑袍傻大个已经主动开口接下了话头——“哥喂,我的战沙哥喂,您就开开尊口说了吧!”

‘战沙哥’趾高气扬的挺直双肩,双手背于腰后。他的面色禀然,而双眼炯炯有神,昂首而谈:“告诉你们真相吧!动手的就是梁统领和高明那个小子!”

“梁统领是谁,都知道吧?她早上穿的一身白袍,都被她杀成了血红血红的。梁大美人多善良的一个人呀。到最后,她实在杀不动了,连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是这次心善也没用啊。梁统领身上有命令在——苦苦哀求了半天,还得杀!”

“而高明那小子就带着律卫那批人,在旁边看着,直接对梁统领说:‘你不杀是吧?我来杀。”要知道,律卫一动手,那就是大砍大杀,大杀四方呀!”

“知道他们为什么敢在家族里杀得这么凶吗?知道他们杀得都是什么人吗?”

第三十五章 超凡能力真灵耳

红衣护卫环视众人,嘴角挂着得意的冷笑,他道:“告诉你们!被杀的那些人,都是曾经得罪过方兴的人!”

“知道不?”红衣护卫伸手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杀杀杀杀杀杀杀’,昨天晚上,方兴一口气连说了七个杀字,这就是七杀令呀!除了女人留下,供他奸.淫之外,其他以前得罪过他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就是一家老小,也一个不放过。你们说是不是凶残霸道了极点?”

“他要杀了这么多人,这就是要告诉你们,以后你们得睁大了狗眼瞧瞧——现在方家又多了一位少爷了。谁敢得罪他,就没有好下场。不然的话,你们以为方大统领这么屁颠屁颠的跑下楼去,是干什么?那是赔罪!是给方兴赔罪,你们懂不懂?”

他吹的是口沫横飞,而听众们都已经惊慌失措了,各个睁大眼睛,神色慌乱。

整座高台,无声寂静了一阵。

最终,还是黑袍傻大个道出了他们担忧的心声:“战沙哥,俺们几个没有得罪方兴吧?他这么记仇,谁要以前得罪他了,那不是就没活路了吗?俺了个乖乖,世家子各个杀人都不手软呀!好凶残!”

黄袍的嫩脸护卫,一向机灵,经常呛这个脑筋有点残的黑袍傻大个。可这一次,他也是心有戚戚的点头,附和着傻大个的话。

“还好还好,我们以前没和三郎打过交道,应该是既没有讨好他,也没有得罪他吧?战沙哥,你说是吧?”

任凭嫩脸护卫平时是怎么的脑筋奸猾,此刻遇见这种杀头的大事,还是慌乱了阵脚,不由下意识的想从红袍护卫身上得到认同的慰藉。

唯有穿绿袍的风茂,脸上无怒无喜,只是将目光远投向方家三郎的所在之处。

披红袍的战沙哥,看见他这么一副藐视的模样,顿时心里又是一阵火气,“这个风茂,难道连哥的话也不信了吗?岂有此理!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决定要好生敲打这个不知道尊重他的小子。

于是红衣护卫轻抚胡须,露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安了安了,哥仔细回想了一阵,咱们哥四个以前也没得罪过他,这下是都安了。再说,高明那小子以前也算和咱们一个碗里捞食的,于情于理他以后也得照着咱们哥几个不是?不然,哥可是要说他的不仗义了。”

“不过嘛……”战沙哥斜视风茂,拖着长音道:“不过嘛,方兴会不会找咱们哥几个的麻烦,这事也说不定呀。”

‘不过’二字才从战沙哥嘴里吐出来,黑袍傻大个和嫩脸护卫就差点惊厥过去,这下连气都不敢喘,唯有可怜巴巴的看着战沙哥,求他老人家开开恩,赶快把真相说了吧。

风茂低着头,眼神避开了红袍护卫投来的目光。已经打算要投奔方兴的他,也就懒得去瞧那个他恶心到极点的‘愚蠢的长舌婆娘’了。

可是,有些麻烦是他想躲也躲不掉的。下一刻,他还是听见了战沙哥不怀好意的话声。

只听红衣护卫故作亲切的声音响起:“风茂呀,别怪哥说你。你真是太幼稚!太年轻!小心祸从口出呀——你怎么能说三郎是时洋那种猥琐的人呢?”

“小心被人听见了,告到三郎那里,以这位爷的报复手段,你那里就得挨上一刀呀。以后不留心点,恐怕是要吃大亏!到时候,别怪老哥不提醒你哩!”

红衣男子居高零下的,将这个隐隐威胁到他地位的风茂数落了一阵,心里大爽!连绿袍男子,眼眸里闪过了一丝藐视的神色也没有察觉到。

然而,正当他志满意得,转首回视校场的时候,却发现远处有一道锐利冷冽的目光投了过来。

视线相触,红衣护卫浑身一怔,内体运转不息的真气也为之呆滞。

那道远方投来的视线,宛若实质一样,有千万斤之重,压得他是动荡不得;又仿佛是冰龙寒息一样,将他冻结在巨大冰块中,不仅不能言语举止,就是连体内的半点真气也调动不得;这种感觉,甚至比他在六岁时,遇见的那只食人恶虎还要来的恐惧。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在那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恐惧之后,却又有一种光明宏大的意念传来,让他忍不住去朝拜,就像是一位臣子遇见了天下最贤能的帝王。

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情,根本无法控制,当即就如潺潺溪流一样,从他脑海中流淌了出来。

然而,就在红衣护卫躬着身子、曲着膝盖,正欲拜倒叩首的一瞬间,那股虚空中遥遥传来的惶惶威势,却迅速的退却了。

等那股神奇的力量消失之后,红衣护卫这才从被震慑的迷茫中清醒了过来。他随即惊讶的发现他此刻的怪异举动,一边有些莫名其妙,一边又不由想要站直身体。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又有一道似是温和却毫无感情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即过。红衣护卫顺势瞧了过去,这一下彻底明白他刚才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要跪倒在地了。

他当即额头冒汗,冷颤连连,心头懊悔至极——“娘咧,那个放眼看过来的人,不就是方兴吗?哥这次完蛋了!”

他对身边三个同伴所说的‘总参老人遗孀’之类的话,其实都是他胡扯八道,随口攀扯出来的。

谅他一个区区一等护卫,能得到什么甲等绝密消息?无非是从风闻的小道消息中,截头去尾,添油加醋一番后,拿来对别人摆现、炫耀,好满足他的虚荣心罢了。

现在,一想到他传播的那些小道消息,红衣护卫就站不住了,连身边三双眼睛投来的怪异目光,也顾不上了。

他现在已经猜到,刚才那股奇异的力量,正是他谣言中伤的主角:三郎方兴所为。

虽然不明白,隔着将近一百丈远,方兴是怎么发现他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但是那股力量中,所蕴含的警告涵义却是极其明显的。

这下该怎么做,他这个老油条已然明白了。

“啪啪”两声,红衣护卫狠狠在脸上甩了两大耳光。对他来说,脸面又算什么东西?只要能饶得一条小命,就是再没脸皮的事情,他也愿意去做呀。

然后又是‘噗通’一声,刚才还牛皮哄哄的战沙哥,便直接硬挺挺的跪倒在高台上。

他一边不住的叩首,一边心里还在不停的怒骂着自己——“我怎么就那么蠢蛋呢?竟然把方兴说的那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这下要是应了我的胡说八道,那我不是就冤死了吗?”

他心里的那个悔恨呀,简直难以用言语能够形容了……

……

……

方兴将眸光从高台上收了回来,脸上一片平静之色,似乎刚才那些充满怒意的惩罚,并非他所为一样。

然而,和表面的冷静不同的是:他的心里却是惊疑声四起。

昨天晚上,他和寻南又是一番长谈。在超强气御姐的谆谆教诲之下,不仅两个人的关系增益了不少,就是连那灵台心境之中的真皇圣德之天,也变得巩固了许多。

甚至,还让他在莫名其妙中多了一门不是神通的‘神通’。

这门被他命名为【真灵耳】的超凡能力,要说是神通吧,可他现在还仅仅是一个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根本就没有将灵识转化为神念的修为。

按照现在的修炼体系来说,没有神念,就不会有神通。可是问题是,他这意外得来的‘神通’,却着着实实是一门属于上古真皇的独家神通。

这种认识上的差异,让方兴在诧异之余,也只能点头承认这或者是女皇姐姐给他带来的惊喜了。

这门新得来的‘神通’,并非是一门用来杀伐的利器,相反它的作用,似乎有些微乎其微。

以方兴现在的修为,真灵耳只能在方圆一百丈的距离里发挥作用。只要在这个距离之内,有人提及方兴的名字,他就能够听到别人在此之后的三息内,谈论他的任何话语。

刚才,正是这门神通发挥了作用,让他把红衣护卫和他身边几个人的对话,听了个半明不白。

虽然有些话,他没有听见,但是那些陆陆续续的对话中透露的消息,却让他在为之哂笑的同时,心里也不免有些生怒。

他为了处理刘家间谍的身前身后事,前后花费了不少心思,可谓用心至诚。可是,即便他这么好心的去做事,还是被那些嚼舌头的人恶意中伤,眼下竟还被抹黑成意图恶意报复的小人。

“岂有此理!混账东西!”方兴心里冷哼了一声。

在他心里也没有想好,该怎么教训这等小人的时候,就有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力量,忽然从他的灵台心境中升腾而出。

真皇圣德之光顺着他的视线,通过眸光传递到了那个红衣小人身上,在一瞬间内就发出了属于上古真皇的凛凛神威,将这个人震慑住了。

那种横跨百丈,凭空展现的威能,让方兴也感到诧异。要知道,他的灵识不过仅能在身边十来丈的距离游走。

眼下,这真皇圣德之光,竟然能够不受灵识的限制而显威,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呀。

方兴忍不住暗中猜测道:“难道这些因七色琉璃光而生成的超凡能力,和现在的修炼体系截然不同吗?”

第三十六章 虎虽幼不怒自威

方兴当即将这个想法,在心底记好,打算事后再请教寻南,两人一同探讨一二。

如果这种猜测正确的话,那么不仅能够让他克敌制胜的手段又多出一重,而且还能让他从中获得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仅属于他的,而且是后无来者的通天大道。

思绪至此,方兴不免面色一暖,刚才听见别人诋毁他的不快,也顿时烟消云散。至于那个身穿红袍子的卑劣小人,他再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并不是方兴不记仇的缘故,‘有错当罚’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只是他现在根本无需在意这点小事。

看那个红袍子的一身服饰,方兴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区区一等护卫罢了。现在,他拥有的地位和权势,让他面对这种级别的人,根本无需亲自动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自然有聪明人帮他给料理了。

虽然那人现在磕头若啄米,但是方兴眸光是毫无感情的冷冰,似乎他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了无生气的物件。

昨夜,他和寻南就‘杀人’和‘赦人’之间,有过一次对话。寻南有‘十赦’、‘十不赦’的理论,方兴在赞叹之余,也深表认同。

眼下,这个红袍子正属于‘十不赦’之类。对此人,方兴的内心之中却没有半点怜悯的情绪。

方兴似乎是无意的又朝高台上瞟了一眼。在那个红袍子的身上,目光停滞了一息时间,便随即挪去。

要是以前,他就是把眼睛瞪爆了,也没人会理睬他半分。不过现在嘛,他仅仅是一瞥,那轻微的一点眼神变化,就让人生出了无限的遐想。

能做到家族护卫统领的高位,方来福是何等机敏之人,他一察觉出方兴有些心不在焉,而且目光又一次瞟向了高台,便心知有异,于是连忙询问道:“三郎,怎么了?”

其实,他在之前已经看到方兴目光掠过他的头顶向后瞟去,他本来以为是高台上的青铜古钟引起了方兴的好奇心。可是这一次方兴再看,却让他察觉出一丝不对的意头来。

方来福一边询问,一边连忙回头一看,正见那个红袍战沙哥跪倒在高台上,不住的磕头。

那个红袍子护卫,也算是久随他的人了。对这个随从的德性和癖好,方来福也是知道的。当即,他心里就是一惊,心想:“难道这个爱吹牛.逼的东西,又惹祸了?”

果不其然,他果然听见方兴谈谈的回应了一句:“也没什么事,不过有个虫子在背后说三道四罢了。”

方来福当即面露大怒之色,喝骂道:“谁长了狗胆子,竟然敢诽谤三郎?来人呀,把那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捆过来,交给三郎发落。”

说完这话,方来福方大统领一面装作怒气勃发的样子,一边暗自打量着方兴的神色。

那个红袍子,方来福用的挺舒心的。这人虽然有着种种不堪用之处,但是那张小嘴却是一流,平时说些段子讲讲荤笑话,也算是个一流弄臣。

要是他得罪了其他什么统领之类的人物,方来福说不定也就告声‘得罪’、卖上几分薄面、求个人情什么的。

可是,现在这个蠢东西得罪的是方兴!

要知道,以前方来福曾经用那匹黑色的龙马后裔摆了方兴一道。虽然事后,大郎方传武主动插手调和,而他也深深的认错赔罪,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但是谁能知道这位忽然崛起的少年郎,心里不记恨?

方来福心里的这份担忧,是随着方兴地位的水涨船高而越来越重。这件旧事,也逐渐演变成一种心思,被他惦挂在心上。

就拿眼下这件事来说吧。要是红袍子得罪的是其他人,方来福也就大大咧咧的求个人情,事情也就罢了。但是红袍子得罪的是方兴,那他就不敢对待别人那样,嘻嘻哈哈的求情。

因为,他怕方兴呀!他怕方兴记仇,更怕他求情的事情,让方兴勾起了旧火,把以前的事情翻了出来,然后新帐旧账一起算了。那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方来福心里恼火异常,不禁心里骂开了锅:“他妈的,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方兴!这次老子要能把你保下来,那也非得打断你这个狗.娘养的两条腿,不,三条腿!单留着你那张刁嘴,给老子解闷!”

思来想去,对那个红袍子,方来福还是想要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保下来——这个求情就需要一定的技巧了,他得拿捏好分寸才是。

可他却意外的听见方兴道了一句:“免了,不过是说我心睚眦必报,杀人如麻的事情罢了。看了心烦,我就不用再看了。你的人,就交给你处理吧,结果也不用告诉我,就全凭来福统领做主了”

那话语声虽然平和无奇,但是听在方来福的心里,却是一阵暗暗叫苦。

“我的人?全凭我处理,这不是逼着我杀人吗?”方来福心中暗暗叫苦的时候,也再一次为面前这位少年郎对事务的分寸拿捏,而感到吃惊。

要知道,像方兴这种身份的人,其实也有着他们的苦衷。作为世家子,他们随时随地代表的都是家族大族的形象,所以有时候,他们即便心里有着万丈的怒火,但是还是要维持一个翩翩世家子的风度。

有些场合,方来福不痛快,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破口大骂,想怎么问候别人祖宗就怎么问候。

可是,要是方兴的话,他就是心里想要骂娘,当面也得自持身份,心里的怒火还必须得忍着到背后,再下狠手。

方来福这一次想要保下红袍子,就是打算用这种‘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技巧。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红袍子抓来,说不定方兴就要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他的宽宏大量。轻轻教训红袍子一顿后,就放人了事。

但是,现在方兴偏偏不入套,反而把这个烫手的任务,踢给了他手上,还美名曰:“你的人,就交给你处理’、‘全凭来福统领做主’”

那么方来福作为方兴的下属,就不得不维护家族和方兴的尊严,对红袍子严加惩罚。不从重从严处理,就无法显示他对家族的尊重,更无法向方兴交代。

方来福在心里暗自委屈了一声,“交给我?我能怎么处理呀?当然只能砍了那厮了!”

他苦笑一声,看着面前一身勃发英气的少年公子,心想这个少年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方兴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眼光扫来,用眼角的余光带了他一眼。

那一瞥即过的眸光中似有深意。方来福见了,当即心里一凛,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少年公子是什么都知道了,他的小把戏已然被少年郎看的通透。

这种认识就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方来福打了个激灵之后,不由立马站直了腰杆,将功补过的大喝道:“好!我一定给三郎一个满意的交代!”

彻底放弃了那个红袍子后,方大统领心里对方兴的那点轻视,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方来福已经是一个度过而立之年(三十岁),快要到不惑之年(四十岁)的人了。托大点说,他在为方家抛头颅洒热血,拼死拼活的时候,方兴连吃奶都还不会喝呢。

这样的老资历,让他在面对家族新生代力量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一种轻视心理。

方兴现在才不过十六岁,连冠礼都未曾及,按照礼法上来说,还是一个未成年人。方来福心里没有生出‘大家但内坐,外事听老奴处置’的心态,就已经是对方家的忠心所致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面对方兴的时候,也多少有些下意识的不以为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想要接手家族事务,方兴还得磨练几年心性才行。”

因为修为可以通过灵药来助长,可是心性却不可。尤其是人与人互动之间,那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拿捏,更是需要生活的磨练才能明白。

可是这一次,方兴用他的行为告诉了方来福,他并不是一个空有身份的无知少年郎,对于人和人之间的那重暗流波动,他不但清楚的很,而且他还已经拥有驾驭手下的心思城府了。

在那一瞬间,方来福似乎感觉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年,他面对同样年轻的大郎方传武的时候。不一样的面容,同样的稚嫩年轻;不一样的言语,同样的淡然一瞥;给他留下的却是相同的寒意。

——虎虽然幼,却不怒自威。

一个只知道炼气修行的主上,即便修为再强大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懂人心、懂心机的主上。这样的主上,难哄骗,更不能轻忽。

方来福暗想:“方兴还真是有点城府,以前不声不响的就好像一个愣头青,现在看来他心思还挺深沉的,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人呀!说不定,转眼间,又是一个威震东平的大郎。我可不能再用看待小一辈的目光看待他了!”

他顿了顿,又低头,凑在方兴身边,诚心诚意的低声保证了一声:“这件事,我一定会让三郎满意!”

第三十七章 少年意气轻三宝

方来福在低首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生出。

他在想:“我第一次对大郎方传武,如此诚心诚意的服从,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在他十七岁那年的那件事之后吧?眼下,方兴才十六岁而已,比当年的方传武还要年轻一岁,说不定他以后的成就,要比方传武还高呢!”

不过,这个念头旋即就便被他从脑海中驱离了——“开什么玩笑!方兴怎么可能会比大郎还要强了,怎么可能!开玩笑,我真是糊涂了!”

然而,他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并将这忽如起来的奇思打压了下去,但是那种似乎来自冥冥虚空的预感,却暗暗潜伏了下来,隐蔽的让他再也没有察觉的到。

方兴对方来福的表态,还算满意。他轻轻一笑,就将这件事情撇在了脑后。

这个时候,高台上那个碍事的人影,已被人像拖着一只死狗一样架走了。直到眼前干净了,方兴才开始仔细的打量着那尊青铜大钟。

整座高台上,眼下唯有那尊巨大青铜古钟,在阳光下闪动着亮丽的金属光泽。那种源自金属的魅力,让方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件大家伙——男人嘛,总是对冷酷的金属制物,有着一种天然的嗜好。

不过,相比这件巨大的金属制物,方兴对青铜古钟荡起的钟声中,所要传达的召集命令更感兴趣。

于是,他又挪回视线,对方来福问道:“为何要鸣钟点将?不是说血屠巨凶午夜时候,才会动手吗?按照原来布置的计划,我们傍晚时候出发就行了。怎么现在太阳还在头顶,就敲响了召集的钟声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也难怪方兴会这样好奇的询问——从昨夜开始,他就马不停蹄的为这一次伏击血屠巨凶的行动在做准备。

本来原定的伏击计划中留下的准备时间,就非常有限。方兴在迫不得已之下,还不得不简化了不少准备工作。

现在,才不过刚刚到了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离晌午都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方兴才堪堪将三阳一气剑用秘法炼制完成,剩下的另一件重要的护身法器山玄护腕都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心血祭炼。

这时候,敲响点将的钟声,实在是大大的打乱了他的计划。

方来福看到这位小主公蹙眉发问,便摇着头,小心的回答道:“有什么变故,属下也不知道呀。是掌律族老亲口传下的法令,要我等现在就要在校场聚集,不得有误!等一下,掌律族老应该就会亲自前来点将布置的吧。三郎还是先请上主台就坐,等掌律族老来了,再当面询问缘由吧,请……”

方兴一边谨慎的回应着,一边微微侧着身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他又再一次暗中打量着方兴。

只见面前的少年郎,依旧穿着一件洗旧的窄袖青衫,手腕处套着一副玄青色护腕,衣裳外面罩着乌云雷蛇甲,背后则斜背一具紫木剑匣,当真是一个英姿勃发的俊朗世家子。

方来福心里暗忖道:“这一身青衫,看针脚和用料,应该是三夫人亲手缝制的。现在,都洗成这副样子了,还不舍得丢。看来方兴极其念旧,和三夫人母子感情极深的传闻不假呀!不过,方兴这么一副全副武装的打扮,是打算干什么?他难道真的以为这一次出阵伏击血屠巨凶,家族还会派他打头阵不成?”

在灵识的感应下,方兴身上的灵光如潮。看那护腕、甲胄,还有剑匣之中,闪耀的灵光,简直让人暗自咋舌,在情不自禁中留下了贪婪的口水。

“乌云雷蛇甲自不用去说,掌律族老的心爱之物,只要通灵就可成就一件法宝了;而那副玄青色的护腕,应当就是三阶上品的山玄护腕;至于剑匣中之物嘛,从其中溢出的灵光看,里面藏着的,应该就是那柄掌剑族老赐下的三阳一气剑了。”

方来福跟在方兴身后,看着方兴晾出来的家底,不由暗中吞了吞口水。

法器对炼气士来说,是一种昂贵的消耗品。在东平这种穷地方,方家作为上门世家,它所用拥有的财力,也只能勉强给通神境界的炼气士,人手配置一件法器。

如果不是昨夜方子圣,紧急拨下了八件军中制式的天武明光甲,让参加这一次伏击血屠巨凶行动的八位护卫统领,人手一件的话,方来福都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二件法器。

可面前这位英气勃发的少年郎呢?他今年还不过十六岁,一身修为也不过是区区的真灵第三天。

这么点大的年纪,就拥有这样的修为,已经很让人羡慕了。可更让人羡慕的是,以他这样的年纪和修为,在他的身上竟然有三件法器!

这太过分,然而更过分的是:他身上的每一件法器,都还是法器中的佼佼者,全部都是拥有九重禁制的三阶上品法器。

而方来福除了旧日一件水纹铭文凤翅枪,是三阶上品法器以外,他新得的宝贝——天武明光甲,这种在军队中,只为校尉级别军官配置的制式护身法器,品级也不过是二阶上品罢了。

和方兴身上持有的法器相比,天武明光甲正好足足相差了一阶、整整三重禁制!——这太过分了,太让人眼红了!

方来福在为方兴奢侈的装备,暗中惊艳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疑惑在他脑海里一闪即逝——“为何剑匣中的三阳一气剑,没了其标志性的日曜、月华、星辉三色流光呢?”

此刻的方来福,则是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这三件法器中,除了山玄护腕依旧是一副灵光耀耀的模样之外,乌云雷蛇甲和三阳一气剑,都是灵光内敛而外表显得朴素无华。

这种样子表明这两件法器,显然已经被方兴连夜心血祭炼过了

方来福留意到这点之后,不禁大吃一惊,在心里惊诧道:“一夜之间,连续心血祭炼了两件三阶上品的法器,方兴这是在拼命呀!”

对法器进行心血祭炼,是炼气士控制法器的不二选择。心血祭炼,顾名思义,乃是一项极其耗费心血的修炼行为,对炼气士的精魂血气以及灵识、神念等等消耗极大,而且越是品级高、禁制多的法器,所要耗费的心血也就越多。

在方来福的正常认知中,一夜之间,心血祭炼两件三阶上品的法器,就是对他这样一位已然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负荷。

更何况,是方兴这样一位才踏入真灵第三天境界不久的人呢?恐怕心血祭炼两件法器的庞大损耗,会直接将这个年轻人,摧残成一个头发半白、皮肤松弛,一阵微风吹来都会倒地不起的小老头吧?

可看到方兴此刻迈步时的矫健身姿,和浑身上下散发的勃勃生气。方来福只能理解为:可能是家族又给方兴提供了什么珍贵的灵药,让他从一个本该气血衰败的状态,一举扭转为眼下这种生龙活虎的状态。

可是,即便这么想,方来福还是不能理解方兴的所作所为。

因为,即使是事后有灵药补养,可心血祭炼所带来的气血衰败,依旧会给炼气士带来很大的隐患。

这种隐患,会让他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处于一种长期的损益状态,而无法将身心调理到最佳状态。

对一名想要在炼气大道上走得更远的炼气士而言,这样的结果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惩罚,会直接影响到他们在修为的进展。

这也是很多专心致力于攀登炼气大道最巅峰的炼气士,不愿去心血祭炼法器的缘故。

这些心存向道之志的人,往往宁愿花费千百倍时间去寻找一件可以通灵的法宝,或者索性弃用法器,也不愿意浪费丝毫精力在心血祭炼法器的事情上。

就方来福所知的情况而言,东平两大公子,方传武和刘名扬都没有心血祭炼法器的记录。其中方传武是因为受到大家尊方子正的影响,而弃法器不用。至于那个刘名扬则纯粹是在和方传武攀比、赌气。

眼下,方兴在家族的地位炙手可热,崛起之势绝伦无比,和方传武也不妨多让。他根本就不用这么拼命,一夜心血祭炼两件法器呀!

方来福是真的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他眼珠一转,旋即又明白了其中关窍,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声:“少年郎就是少年郎,一听见打战厮杀,就热血沸腾,身披甲胄,慷慨而行呀。”

方来福并不知道,方兴的乌云雷蛇甲是在方子圣帮忙的情况下,祭炼的而成的。

他更不知道,方兴对三阳一气剑采取的是另外一种和现在修炼体系截然不同的炼制手法。

这种全新的炼制手法,根本就无需损耗心血精魂。只不过,其恶果就是将三阳一气剑上的日曜、月华、星辉三重禁制全部销毁了。

对此,他只能误以为——方兴是为了准备伏击血屠巨凶的行动,而行如此激烈举止的。

第三十八章 衣袂翻飞心激扬

方兴在前大步阔进。

方来福看着他的矫健英姿,不由暗自摇头苦笑道:“可是,他也不想想,以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家族怎么会放心让他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就这么轻身冒险,去和一位赫赫有名的凶魔厮杀缠斗呢?”

上一次,方兴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遭遇了血屠巨凶的一大化身,就已经让家族极为恼火了。

来自家族最高层的雷霆震怒,连正宗族老这般地位的人,也都受到了毫不留情的严词申饬。这让无数对方兴的崛起,心怀观望之心的人,亲身体会到了家族维护这位方家三郎的决心。

虽然那一次遭遇的结果,是方兴出人意料的斩杀了血屠巨凶的化身、赢得了一篇喝彩之声,但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连番严厉训斥的方来福,却深知这种让人心跳加速的刺激游戏,家族高层是绝对不会再想来第二次了——绝对不会,任何想要在这点上挑战家族意志的人,死得都会很快并且很惨!

因而,这一次伏击血屠巨凶的行动,方兴想要冲锋陷阵,和血屠巨凶大战一场,那是想都别想了,家族是不会让他这种冒险的想法逞心如意的。

在这次伏击行动中,隶属方兴统御的三位护卫统领,昨晚就已然接到了,来自家族最高层传来的旨意。

而且,在赐予护身法器的同时,掌律族老方子圣也在方来福几个人面前,把话说透了——这一次,他们和方兴负责的那一路,被血屠巨凶光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没有可能。

那里只会出现几只不成气候的阿猫阿狗。然后这些人,被方兴带领的方家精锐力量,狂风扫落叶一般轻松剿灭。

连方子圣以掌律族老之尊,都亲口对方来福嘱咐了——之所以要安排他们三位护卫统领,陪同方兴一起设伏,就是要他们三个人要做好保姆工作,他们必须在伏击行动的过程中,有效的建立并维护方兴作为一路统帅的尊贵地位。

简单的说,在家族的计划中,他们三位堂堂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所要做的就是陪这位尚在真灵第三天境界的‘太子读书’。

这个计划,就是要让方兴在这一次伏击中,获得一定的磨练和经验,并且让他在家族护卫系统中赢得一定的声望。

对此,方来福并没有半点异议,对他而言,家族的意志不容置疑,家族的命令必须执行!

在方家,第一尊贵的人物,自然是大家尊方子正了,而第二尊贵的人呢?也无可非议的非掌律族老方子圣莫属。

在通常的称呼中,六位族老里,也只有掌律族老方子圣一人,才会被冠之以‘大族老’的尊称。

现在谁都知道,大家尊和大族老都把方兴当个宝贝看待,要对他重点培养。

这两个方家最尊重、最有权势的人,都发话了,还有人敢有二话不成?——只要谁要敢吐出半个‘不’字,他方来福方大统领,就敢做一只家族的忠诚猎犬,上前撕裂了那张嘴!

更何况,久在家族体系内,方来福当然能看出家族最近一连串动作的背后,隐藏了怎么样的涵义。

东平方家内部的势力体系中,大家尊有着只隶属于他一个人所有的影子卫士,地位至高无上,没人能撼动。剩下的两块最大分量的势力,就是外部的护卫系统和内部的律卫体系了。

其中,护卫系统被大家尊、六大族老、十三位护卫统领以及两大供奉交叉控制,势力虽然最为强大,但是实际上却如同一盘散沙,并不完全隶属于某一个人,而是纯粹的家族武力。

而律卫体系就不同了,律卫只有小而精悍的七队人马,并在名义上隶属于掌律族老方子圣一个人统御。可是实际上,七个律卫领队的名额,却是六位族老以及下代家尊方传武,一人掌控一个。

这七位律卫领队所带领的各队律卫,就如同这七个人的私人部曲一样,既是他们展现权势地位的标志,又是他们权势的强力保障。

现在,方兴能够获得一个新的律卫领队名额。这就意味着,在家族将来的势力格局之中,他将会获得和六大族老以及下代家尊方传武一样的权势和地位。

这个事实,让方来福明白过来——无论是让四位护卫统领和三百甲士隶属方兴调动,还是让方兴总制一路设伏兵马,这些都是家族高层开始为这个少年郎打造班底的先头声势,为他以后的上位而做的准备工作。

这种打造家族英雄的布置,方来福已经经历过数次了。

最近一次,则是在五年前,家族为方传武量身打造的一系列计划,而且在那之前,方传武也和方兴同样获得了摄取一位律卫领队名额的机会。

那一次,在家族资源的倾力支援下,方传武一举压下刘名扬,夺得了东平小儿辈第一人的称号,并登上了东平八百里山河新生代炼气士魁首的位置,为家族的面子和里子都争得了庞大的利益。

虽然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也有方传武自身的能力和努力的缘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家族资源的大力支持,他很难压倒号称东平第一公子的刘名扬。

现在,方家为方兴安排的这些动作,让方来福看来,无非又是一个类似于打造家族英雄计划的翻版。

因此,在整个伏击行动之中,方兴都可以不用亲自动手。他可以在一旁舒适安逸的睡着大觉,然后自然由他们三位家族护卫统领,把杀敌的战绩和凯旋而归的桂冠献上。

方来福暗想:说不定在绞杀血屠巨凶后的战报里,还会有类似‘方兴镇定自若的指挥,极大的牵制了血屠巨凶的有生力量,为家族寻机歼灭血屠巨凶的伏击行动,提供了有力的侧面保障……’的文字呢!

他跟在方兴身后,一步一趋,心里暗道:“血屠巨凶呀血屠巨凶,你平日里狂妄一些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惹上我们方家,甚至还对一位尊贵的世家子出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现在你的价值,也就是给这位正需要威望的少年,提供一颗有价值的头颅罢了!”

他心里对这次方家重拳出击的伏击行动,充满了信心。

方来福甚至在猜测:在这座家族大院中,或许已经有无数说书人以及商贩之类的种种人士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手里也许都已经拿上了,记满方家三郎——方兴光辉事迹的底稿。

这些人就像是一群等待出巢觅食的飞禽,又像是一群枕戈以待,等待开拨奔向沙场的战士。

只要等伏击血屠巨凶成功的捷报传来,他们就要离开家族大院,向四面八方涌去。在行走的路途中,他们会不停的颂扬方兴连续斩杀横行幽州的大魔头血屠巨凶的惊人战绩。

——就如同,这些人在五年前歌颂方传武一样,从此东平方家又会多出一位少年英杰。

方兴的大名,就会如同旭旭升起的太阳,传遍东平,乃至整个幽州,甚至是中原腹地也会有他的英名流传。

这一套宣传手法,方来福太熟悉了。不仅是东平方家这么干;这么多年来,幽州所有出身世家的少年英雄,也都是这么崛起;甚至可以说,天底下所有出身名门的少年英杰,也必然都是这么崛起的。

对于世家重点培育的种子,修行所需要的功法,家族给予;灵药以及其他种种炼气修行所需要的资源,也是家族给予;甚至就是名气和威望,也还是家族给予。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铁律,家族在给予一切的同时,又掌控一切。

不过,方来福也能从今天方兴的表现看得出来,这个少年郎应该还没有看出,家族这重重暗手背后的深沉用意。

故而,现在他看到如此精心准备、似乎打算要大战一场的方兴,就不由心里有些苦笑,并暗忖道:“看来等一下,还是要和其他几个人商量一下,对这位少爷的看护,还得严密一点。千万不能让那些草原来的粗蛮子,靠近三郎十丈之内。”

……

……

方兴还不知道,方来福以及家族中其他聪明人,都已经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他的身上。

眼下,他意气风发,步子迈得既阔又稳,快步走到主台上时,把那些赶过来打算和他见礼的家族统领们都甩到了身后。

方兴静静的站在黄土垒就的主台上,也不坐下,只是像一棵古松一般站着,让清风将他身上青袍的一角吹起。

迎着清风,衣袂翻飞间,他看着校场上云集的精锐武力,心里一片激扬。

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只要家族对血屠巨凶的伏击计划没有改变,那么他在不久之后,都会迎来向血屠巨凶收取利息的机会了!

方兴心道:“这一次,虽然山玄护腕还没有进行心血祭炼,但是余下的两件法器,一攻一防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尤其是三阳一气剑按照寻南姐姐的办法重新炼制之后,定然会让它的敌人大吃一惊的!”

“另外还有紫青圣德剑气等杀手锏暗藏。再加上右供奉庄伯阳的策应,以及三位家族护卫统领,血屠巨凶只要敢来我这一路,我都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在心里点校了一下他所做的准备,方兴对将要来到的挑战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三十九章 独占鳌头暗流涌

这一次,方家设阵伏击血屠巨凶,虽然整个计划很突然,但是对血屠巨凶,方家一直以来都经过多方渠道反复收集资料。

应该说对血屠巨凶的了解,方家还是比较透彻的。

据方家的情报收集显示,血屠巨凶本身是通神第二天巅峰期的修为,是一位已然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

身份来历和所修炼的传承法度都不太清楚,但是那血海炎狱法相,却是上三品的无疑。

这表明血屠巨凶修炼的功法也定然是上三品的传承,放在东平,也就是两大冠族才能够拥有的镇族传承法度。

另外他还有四位身份不为人知的化身,每一位化身的修为都在通神第一天初期气海丹成阶段,堪称是一个颇为强大的敌人。

不过,眼下四位化身已除其二。这一次伏击所要针对的,就只是一位后天宗师和两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了。

为此,方家这一边,总共汇集了三位族老、一位供奉、八大护卫统领的豪华阵容,以四位通神第一天巅峰的后天宗师和八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共同完成伏击行动,合力绞杀血屠巨凶。

其中,四大后天宗师主要负责拦截下有可能潜来增援化身的血屠巨凶的本尊,而八位护卫统领则合力绞杀血屠巨凶另外两个化身。

无论是后天宗师之间的对抗,还是武师之间的战斗,方家都保持了以四搏一的局面,可以说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

而且,依照往日血屠巨凶的行事偏好看来,在胆大妄为、毫无顾忌的面孔下,这个凶魔还有着谨慎小心的一面。

在仍有两大化身可供他驱使的情况下,血屠巨凶一般并不会本尊亲自前往屠戮现场,而是在后方坐镇,一面准备暗中偷袭有可能出现的抵抗力量,一面随时随地准备逃跑。

因此,方家推算这次伏击行动时,也判断到:他们可能遭遇到的,或许仅仅是血屠巨凶的两个化身罢了。

可是即便如此,方家任然如狮扑兔,全力以赴伏击血屠巨凶。

如此实力对比,也难怪方家上下信心爆棚。

不过,此刻的东平方家和方兴都没有想到的是:在百里远处的美丽女子,轻轻刺出的一剑,已经带来了种种其他变数。

……

方兴站在校场的主台上,看着麾下从属于方家的精锐武力,心里波潮涌动。

早上的时候,他已经抽了小半会时间,带着梁梦紫和高明见了一面。

高明是一个聪明人,他甚至比方兴都要明白,他被家族忽然越级提拔为律卫领队的深厚寓意。

因此,这个人一看到方兴就指天立誓道要唯恩公马首是瞻。

方兴爱和像高明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许多话,不用说透,仅仅是一个眼神,或是眉头微微的一蹙、一次轻轻拍打肩膀,对方都能够对他想要表达思想心领神会。

他们两个人交谈甚善,方兴如愿的在家族内部,获得了一个重要的位置,而高明则收获更甚,不过他为此也必须向方兴奉献出忠诚——至于梁梦紫的问题,自然也就不是个问题了。

唯一让方兴有些遗憾的,就是他现在的班底太少了。那一队律卫中,除了领队高明一人是他推举的外,剩下的十名精英律卫的名额都是空的。

如果不是大家尊方子正,借给方兴十名影子卫士充数的话,高明现在也就只能是方兴手下的一个光杆司令。

以前,方兴一直都没有接触到家族里这种层次,身边更没有从小培养的班底。现在,等到他要用人的时候,一摸夹袋,却发现——里面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

方兴两世为人,他知道:无论是在家族中,还是整个大的社会体系中,一个人想要成功,必然离不开三个方位的支持。

简而言之,就是:上面要有人拉,中间自己要努力,下面还得有人捧。

若拿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树来说:这三重结构中,上面就如同接受阳光的叶子,没有阳光的照耀,想要树秀于林,实在过于妄想;

而中间,则如同树木的主杆,主杆若是不强不直的话,这棵小树不是中途崩沮,那也只能变成依附与别人的藤草一流,失去了自我;

至于下面,下面就是深入土壤之中,用来抓牢地基以及吸收养分的根系,没了这个,这棵植物绝对难以生存,一旦遭遇点风雪,必然会被连根拔起。

想要从一棵小树,茁壮成长为参天巨木,方兴要做的事情太有太多。眼下,他上、中两个方位的构架已经搭建起来了,唯独缺少的就是下面的根系——而这个则需要他本人亲自去发掘和培养了

看到面前这么多浑身血气凝练、气息强大的汉子,方兴的心里也在琢磨是不是要从这些人里面,提拔出几个人来作为他的私人班底培养。

这时候,校场中其他几位护卫统领,也都纷纷凑了过来。

都是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有面白无须,粗脖猿臂的萧十一;有长着一张马脸,瘦弱似竹竿的方德兆;以及身材强壮,满脸络腮胡子的方良。

这些人或是已经被大家尊拨给方兴调遣的人,或是在这次伏击血屠巨凶行动中,要受他节制的人。他们面对方兴不敢失礼,一一前来施礼。

方兴脸上带着微笑,也一一颌首作答。连主台上站岗、充当仪仗的护卫,也受到了他的点头示意。

那四五汉子,身披威武不凡的铁甲,手上也拿着狰狞骇人的武器,身上血气浑厚凝练,可体内却没有半丝真气波动。显然都是一些还没有真气胎动的寻常练武之人,是用来妆点校场点将时候的威严的门面货。

他们看见方兴对他们温和一笑,不由愣了一下。

方兴在家族内的地位高高在上,本人又已经是一位踏上炼气修行大道的佼佼者了。

这样尊贵的身份,对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凡夫俗子,没有摆出一副鼻孔向天的高傲脸色,就已经算是风度怡人的翩翩公子了。

他们哪还能想到,这样的新锐人士,还会这般主动亲切的和他们打招呼。当下,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一愣之后,这几个人连忙点头,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丝微笑。只是他们习惯了充当家族门面时候的威严冷面,乍然脸上带笑,未免皮笑肉不笑的,跟哭一样难看。

这点动静,自然也就被方兴身边的几位家族统领瞧见了。

方来福在心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和在场的所有炼气士一样,从小就受到‘真灵有别’这一理念的灌输,对那些没有一同走上炼气大道的寻常人,通常都是不假颜色、冷面对之。

看到方兴对这些连真气胎动都做不到的凡俗一类,也如此和颜锐色,他当即就和其他人一样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这点不以为然,瞬间又被他从脑海里甩了出去。方兴之前处理红袍子的手段,颇为老练,这让方来福知道这位少年郎并不是一个不同世事人情的愚昧少爷。

在方来福看来,能拥有这种心机的人,一举一动必然饱含深意。所以,现在方兴这样的礼下庶人,肯定是有着其他目的。

结合了最近家族中的动向,方来福忽然想到:“难道这个少年郎,现在就已经在未雨绸缪,做那千金买骨的事情了吗?”

他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越想就越觉得他的这个推测极其的正确。

心里不由感叹了一句——“果然是身上流着家族嫡亲血脉的人呀,生下来脑子里面就多了许多沟廻,那份城府和心机寻常人是比不上的。”

要知道,家族底层之中,有无数渴望出人头的炼气士。其中,居多的都是一些渴望拥有大树庇护的寒门子弟。

这些人平时只能享受到家族极少的资源,往往为了寥寥几两的十炼精煤和几株灵性一般的药材,都能争得头破血流。

要是这些人看到方兴以这般尊崇的修为和权势,对几个凡夫俗子示好的一幕,定然会争相投效。不为别的,就是为这其中所透露的招揽之意。

以方兴在家族中地位,家族拨给他的炼气材料,漏出那么一点,就能让那些没钱没势的寒门子弟受益匪浅了。

——这种前途,值得许多人拿命来拼。

能迈入通神境界的人,各个都是极聪慧的人。几位统领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想法也多是大径相同。一时间,众人的心思也都活络了起来。

那十个律卫的名额至关重要,家族最高层是不会容许他们这些人染指的,但是方兴身边其他的位置呢?

现在哪个世家子身边没有十来个帮闲、护卫之类的?而他们身边哪个没有几个等待安排职位的小兄弟?

就是连方来福,也都想在方兴身边的位置上,安置那么几个人。而且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在场的家族护卫统领也多是这种心思。

只是碍着现在四面都是同僚,人多口杂,彼此顾忌之下,他们都不好向方兴开口罢了。不过,这些人心里现在都盘踞着一个念头,那就是

——啥时候,也该抽个时间,去方兴那里拜访一下……

第四十章 劲风未至风眼动

方兴并不知道,他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被有着浓郁的血脉崇拜观念的方来福,解读成了‘千金买马骨’的作秀。

天可怜见,方兴刚才可真没有作秀的意图。那种对人的礼貌,不过是他的真实本性而已。

方兴的独立意志,在灵台心境中被禁锢了一百一十多年,在重重天威之下,也没有被完全抹灭。

相反,长年累月的身处囚牢,使得他灵魂中所具有的精华光彩,反而在黑暗之中浴火重生了。

在他的意志里,有着太多远离特权阶层、精英思想的平民思想,使得他即便身处这个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也显得极其的亲和自然。

这种待人处世的随和,或许是他现在身上不合时宜的一点缺项,又或许是他所具备的一种天生感召力。

这是因为世界上的万物,都有利有弊,从任意一个角度都可以解读出许许多多的涵义。

有一句话叫:“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楼上看你。”此刻,用到这句话,最是贴切不过了。

当方兴满怀激荡,俯视主台下的众多精锐武力时。那些肃穆站立在台下的精英护卫们,也在暗中打量着这位家族新晋崛起的强势人物。

若不是家族有着森严的铁律,以方兴在方家的名气以及他现在风头无两的气势,恐怕要当场被这些人围观得里三层外三层。

通神境界的炼气士,对天地之间充斥的气机变动,甚为敏感。

方来福甚至不需要用灵识探查四周的气机变动,他就能知道下面那些面色肃穆、眸光似火的小子们,都在想些什么。

之前,方兴剑斩血屠巨凶——虽然是化身,但是家族传播这条捷报时候,明显故意忽视了这两个字。甚至,就是这些听到捷报的人民,也在血屠巨凶的淫威重压之下,心里下意思的忽略了这个事实。

现在,梁梦紫正代表着方兴,在家族内部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而高明又被这个少年英杰忽然提名为家族律卫领队。

很多人,都被着一连串的惊人事实所震撼了。

这些人既没有像方来福这些家族统领的消息来源,也没有统领级别人物的见识广袤。

他们不知道,血屠巨凶是如何的大意疏忽,以致将血海援神化身都折损在了方兴的手上;他们也不知道,要成为家族律卫,其中要经过重重审核,连方兴推举的王启年和白斯文都为此被刷下来了;他们更不知道,梁梦紫和梁梦幽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被方兴收入房中去的。他们甚至连刘家狐群对方家上下的渗透都不太了解。

但是,这些人知道的是:方兴推荐了高明,所以高明成了律卫领队;方兴看上了梁梦紫和梁梦幽这两朵娇艳又清冷的姐妹花,所以他就成功‘霸占’了她们;而那些曾经或许得罪过方兴的人,眼下正被隶属于方兴的家族武力,一刀一刀的砍下头颅……

这就是大家所知道的一切真相,至于其他的缘由都无关紧要,人们只会看到他们所想要看到的事实。

对此,心知肚明的方来福,唯有微微摇头,和身边的同僚,相视一笑。然而,他在心里却道:“再这么下去,恐怕等大郎回来的时候,连他的积威也难压制住方兴的声势了。到时候,东平方家第三代子弟中,方传武一人独大之势,必将终结。”

“真不晓得,那个时候方传武又会作如何感想?不过,大郎倒是和大家尊一个性子,一心炼气修行惯了,方兴又如此热衷权势,或许以后方传武和方兴之间,又是大家尊和大族老之间关系的仿版吧!”

此刻,抱有观望方兴成长心态的方来福,正在方兴的身体后侧,略略落了这个少年半步。不仅是他这么做,在场的其他家族统领也都如此。

别看这站位仅仅是差了半步,可这区区半步却异常的突出方兴的地位。

如同一棵独秀与群林之中的巨木,方兴此时的位置,不仅可以让他一人感受检阅家族军势的满足感,还隐约对场下的众多护卫证实了他与家族统领们的主从关系。

正是这半步,让许多双眼睛亮了起来……

这些灼热的目光中,有的是惊奇,好像在看一件珍惜宝物一样的打量着方兴,他们这些人是在为少年郎的忽然崛起,而感觉深深的好奇。

有的则是盲目的追随大流者,这些人或是被动,或是主动的跟随着家族的脚步,向这位在家族体系中,正如旭日升起的少年郎缓缓靠拢。

也有部分人,则是目光中流露出敬佩和感激的神色,他们在情不自禁中用溢美之词,于心理赞颂着方兴;这部分人群中的大多数,是方兴斩杀血屠巨凶化身一事中的受益者;也有一些,是在此事之后,方兴所获得的忠实拥护者——这些人爱戴这位年少但却异常英勇的保护他们的强者。

而更多的、占住人群主流的人,则眸光里充斥了狂热的投机欲望,这些人都是被方兴身边尚未被人享用的无数利益所吸引的猎犬。

如果方兴能够给予这些人一定的肉骨头,他们将毫不犹豫的聚集在方兴的旗帜下,随时愿意为方兴撕裂一只又一只的猎物。

就这样,在各种因素的交加缠绕中,方兴身边正逐渐有序的汇聚着一股新生力量的暗流。

越多越来的人感受到了这种新生力量的波动,有的人选择观望,有的人是直接投身进去,还有批人则是恐惧和厌恶。

但是,无论是观望,还是投入以及其他心思和想法,他们之间有一点共识是无法抹灭的,那就是这些人都意识到了——随着伏击血屠巨凶的行动渐渐展开,这股新生的力量,也将涌入越来越多的新鲜血液,渐渐开始他初露峥嵘的一面。

到那个时候,这股新生力量将会变得举足轻重,变成一股可以改变方家内部势力格局,进而影响整个东平八百山河的强大势力。

至于眼下,却是劲风未至,而风眼已动的局面。

方兴披蛇甲、背法剑,临风而立。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名气会如这般强盛,被校场中几百双眼睛看的有些头皮发痒。幸好,他现在的定力十足,在重重视线交织的网络中,他除了觉得脸上的微笑有点渐渐僵硬之外,就没有了其他异样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方兴打算再换一种微笑的方式,继续维持脸上的淡定微笑时,救星总算是来了。

近巳时三刻时分(上午九点四十五分),方子正和方子圣终于脚踏白云,姗姗来迟,后面还有掌剑和正宗两位族老以及右供奉庄伯阳联袂而来。

看着这些后天宗师在千丈远的距离,一息即至,方兴颇为眼热,他认出方子正和方子圣脚下踏着的白云,正是《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的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

和正版神通相比,方兴仿制的那个山寨货,简直不堪入目。

他山寨版的落霞返照白云楼,不仅云色不纯,黄污土垢难看的要死,而且要是助人遨游长空的话,也只能减少部分真气的运用,速度也慢得如同一只乌龟在天上爬动。

根本就没有方子正现在施展出来的潇洒和神妙呀!

方兴在心里暗暗想:“等东平事了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一边是去中原腹地增长一些见识,一边是要去河洛祖家接受《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传承,学得真正的方家祖传神通!”

方子正踏上主台之后,只在对方兴颌首示意时候,微微撑开眼皮,用眼波点了他一眼,余下便直接盘腿入定,毫不理睬场间的肃杀气氛。

方子圣话也不多,衣袖一摆,对场中众人命令道:“整装,待发!”后,随即也盘腿坐下,不言不语的直接入定。

方兴看到正宗族老也在同时盘腿坐好。旋即,他就感觉到三位后天宗师之间,似乎酝酿着一股庞大却又被层层气机约束起来的力量。

随着那股力量的波动传来,方兴不用掌剑族老提醒,就已经明白——这是三位后天宗师正在联手施展落霞返照白云楼。

掌剑族老和庄伯阳,对方兴都很有好感,他们两个人在相互警戒的同时,也时不时和方兴说上几句话。

这让方兴明白了,这次提前行动的缘由。原来,昨夜家族安插在境外马贼的探子又有新消息传来,消息中说道:血屠巨凶竟然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样子的代价,竟然从花马王帐下分裂出了数十股马贼团体。

这数十股大小不等的马贼,竟然被强行聚拢到了一起。总兵力大约有两千多人,其中炼气士数目不详,在贼帅楚白的统领下,星夜赶往五个被定为屠戮地点的村镇抢先布局,以迎接血屠巨凶的到来。

若是被马贼们抢先抵达了,那后续的隐匿和伏击都将难以进行下去了。故而,在这种情况下,家族必须抢先前往五处伏击地点,提前开始准备布置种种手段。

就在方兴蹙额思索,这些消息将会带来的变数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乌云垂落巨舰成

【感谢‘雪山飞狐’和‘龙冬强’兄弟的捧场,谢谢!】

方兴抬头看去,只见大片大片的乌云张牙舞爪,云涛翻滚,聚拢在一起遮天蔽地,连太阳将近正午时分的威势,也被其淫威所束——天空由此暗了下来。

不但如此,待这重重阴霾将整个方家院落完全笼罩在黑幕下后,那漫天的乌云又似泼墨而成的水墨画,在淋漓尽致之后,又意犹未尽的从空垂落,在地上投影出一片巨大的黑暗。

方兴的心神为这幅波澜壮阔的画卷所吸引,不由低声呻吟了一声:“秋水落霞无上真妙决!”

这一幅雄伟壮丽的画面,正是方家镇族传承之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异相。

据传当年传下此门法典的方家老祖宗,正是在立于河洛秋水河畔时,得以神功大成的。这位修为直踏长生三天的方家老祖宗,运气吐纳之间,天上云气涌动,聚在他身间好似落霞垂落,彩气披霓一般——故而,这门镇族传承之法便有了‘落霞’之称。

此刻的异相,毫无疑问正是三位拥有镇族传承之法的后天宗师联手所制。

方兴定神细看那些垂落到地上的黑暗,却发现它们并非是光,而是一团又一团的暗黑云雾,占地约有数十亩之广,看上去就像是落霞返照白云楼的黑暗翻版。

暗黑的云雾,漂浮在离地三尺的低空,忽而不停的翻滚卷浪,忽而无声无息的收缩蠕动,宛若一个拥有灵性的灵物。

如此翻腾了半响,方兴也目不转睛的紧紧盯视了半响,越看他就越发认出这就是落霞返照白云楼的神通。

这些云雾的气机波动和他所效仿出来的山寨版‘落霞返照白云楼’虽然有着许多并不一致的地方,但是总体上的渊源还是可以看出源自同一个地方。

通过灵识感触这些气机的变动,倒是给方兴的仿制工作上了一课,让他对落霞返照白云楼这门神通多了几分了解。

就在方兴暗暗欣喜的时候,那占地数十亩大小的暗黑云雾,已经被分裂成了大致相等的五块,每一块都疾速的收缩着、翻滚着。

等方兴再看时,那些分裂的暗黑云雾已经变成了近百丈长,二十余丈宽,十丈余高的三桅巨舰——五艘通体黑暗,完全由云气所凝结的巨大战舰。

方子圣长吐一口浊气,睁开双目,眸中光芒如电。他站起身来,干净利索的命令道:“准备登舰,兵发五处,共诛血屠!”

一声令至,精锐的方家武力,便在八大统领的叱喝声中,沉默的披上甲具,然后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一队接着一队迈步走入战舰之中。

方兴有些瞠目,他对落霞返照白云楼所涉甚浅,一时间看到这么一艘艘威风凛凛的巨大战舰在他面前成型,不免有些吃惊。

自从知道有这门神通以来,方兴心里并没有太过重视,只是把它当做一门无关紧要的、只能用来玩耍并做些杂务的神通。

就连他想到的用途,也就是用这门神通变化出一些衣裳或者用来当做蹩脚的代步工具,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在真正的高人手中,正宗的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竟然还有这般用途。

一门可以用来作为武力输送的神通,虽然在单打独斗中效果并不明显,可是要在大战之中,其身上有具有的战略价值就极为明显了——这下,方兴对学习和仿制这门神通的热情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仅是一会功夫,就有十来队、近百名炼气士和将近六百多名铁甲士卒走进了五艘巨大的三桅战舰。

至此,占地极广的校场上,唯留下三十余人。一下子走掉了大部分人,乌云笼罩之下的校场,四下黑沉沉一片,更显得广阔而无生气。

这时候,方子圣又拍手命令道:“准备符箓,一等护卫全员出窍!”

听了这句话,方兴这才发觉到,还留在校场中的人,除了族老以及统领之外,也就只剩下他和三队身着一等护卫服饰的家族精锐护卫了。

他眨了眨眼睛,还没有理解‘出鞘’涵义的时候,训练有素的家族护卫们,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什么叫出窍。

三十名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齐齐阴神出窍。顿时就有各式各样的阴神,浮现在方兴的眼前。

阴神者,即是阴魂是也,是人体所生阴气,经过不断洗伐之后,入其神窍,与元神相合,混而为一的大成者,是炼气士从真灵第二天迈入真灵第三天的标志性成就。

这么多阴神一出,整个校场内,立马都泛滥着阴寒刺骨的阴气,空气里泛起了雪花,空气浑浊,视野阴蒙蒙的,连青石地面上都被冻出一簇又一簇的冰霜。

这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场面。那一瞬间,方兴只觉得灵识之中,砰然爆发出一阵寒流,吹得他四肢都要冻结起来。

不过,随着乌云雷蛇甲上的黑气一闪,那些漫延过来的寒气,都被他身上的护身法器挡在了外面,而那些透体而来的阴气,则被他体内的鸣雷劲气轻松的吞噬了个干净。

方兴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真是透心凉透心爽,宛若夏天里痛饮冰水时的畅快淋漓。他睁大眼睛,想要看这些人将要做什么。

这时候,方来福等家族护卫统领,又动了起来。他们在校场中来回走动,在每一位阴魂上都打入一枚极像石偶模样的符箓。

方兴眼尖,在那些符箓一闪即没的瞬间,看到那些只有巴掌大小,带着青黑色石斑的石制人偶上,密密麻麻刻录着层层秘文。他不由扬了扬眉头,心里好奇这些符箓的用处。

这时候,庄伯阳走近方兴身边,感慨万千的摇头叹息道:“好东西呀,当年老夫若是有这个,也就不会让在真灵三天蹉跎许久了。”

方兴瞟了一眼主台,只见方子圣他们又一次盘腿入定,而掌剑族老则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校场内的一举一动,任凭是谁有点差漏都会招来他狂风暴雨般的痛斥。

于是,少年郎微微向庄伯阳躬身施礼,请教道:“还望供奉为我解惑,这乌云所凝的巨舰以及这些石偶模样的符箓又是何物?”

庄伯阳曲起食指,解答道:“那些石偶是万劫阴灵符,可是个好东西。有了此物,即便阴神被人重创,也可以借此挣扎返回肉身,可谓是阴神出窍时的保命手段。当年我和问道居士——也就是左供奉那个小老儿,和你同样修为时,阴魂出窍和人拼斗,却因修为不足,被人打得狼狈逃窜。”

随后,他又摇头苦笑道:“虽然在逃命的路上,我和他一路扶持着走了过去。可那些天的伤势,却让我和他在真灵三天的境界里,足足多熬了十年时光。现在每每回想起旧事,便不由感叹——当年要是有这万劫阴灵符护体,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呢!”

这位满头灰发的老翁,似乎因为那一夜和方兴的交易,对少年郎颇为另眼看待,连他以前的糗事也直言不讳。

“至于那三桅巨舰嘛,等小友以后传承了《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便知其神妙了,我这个外门汉却是不便多言。”

说到这里,方兴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庄伯阳用秘法传来的声音:“小友可千万不要忘了昨夜那个承诺。”

“多谢供奉解惑,这些教诲我一定铭记于心。”方兴点了点头,暗示他一定会信守那个承诺的。

不过,他心里同时也在疑惑:“难道庄伯阳是在打《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想法?他知道我肯定是要传承这门家族镇族之法的,所以现在就抢先找我要了一个承诺?”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转便消失了。且不说这种猜想对不对,就是当日他和庄伯阳约定的时候,也有言在先——这个承诺只是答应庄伯阳,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畴里答应他一件事。

若是庄伯阳果真觊觎《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不传之秘,那么他直接回绝,也不算是违背诺言,只是庄伯阳窥视神物,不知进退罢了。

至于庄伯阳会不会是这样的人,到时候且看着吧。方兴心里想罢,脸上则漏出自信的微笑——他坚信,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以及身边的各种资源,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再一次突破目前的境界。

那个时候,他的个人实力和权势加在一起,让他根本不用担心回绝了一位家族供奉的无理要求,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方兴忽然看见校场内的情景又生变化。

只见八位统领中有五人纷纷从怀中取出一方玉匣。那玉匣,通体为青玉所制,隐隐显露青蒙玉光。打开匣子,隔着老远就可以感觉到一股股的寒气,从中缓缓流淌而出。

方来福手托玉匣,食中两指并拢,剑指一位家族护卫的阴神,念出一句咒语后,喝令道:“还不进来?”那被指着的阴神,便摇身一变,化作一抹黑光,被玉匣收了进去。

第四十二章 三桅乌云伏波舰

“还不进来?”

“速速进来!”

“快一些,快一些!”

五位护卫统领连声督促着,将出窍的阴神一一收入玉匣之中。

他们一边剑指阴神喝令声,一边口中诵咒之声不绝于耳。很快,校场内仅剩下的三十名家族一等护卫的阴神,便被五位统领以三人为一组,全部收入从怀中取出的一个又一个玉匣子内。

当这五位家族护卫统领在忙着不亦乐乎的时候,那剩下的三位护卫统领,也没有闲着。他们跟着五位同伴的行动步伐,每一个阴神被收入玉匣之后,他们就要赶忙在那些人的肉身上,打上一道黄纸灵符。

方兴瞧着明白,那一道黄纸灵符打到这些护卫的肉身之上,顿时就像是堵塞了肉身的七窍和所有毛孔一样,将那些因阴神出窍而不断流失的血气,统统封闭了起来。

“打上这些灵符,或许是为了保持肉身中的血气,不会因为阴神长时间的出窍而有所损害吧?这么看来,家族对这些精英武力还是颇为抚恤的,连这点细微之处都考虑到了。这种关怀至微的御人之术,我当要细细学之。”

方兴心里一边推测着,一边却又暗自稀奇道:“可是,将那些阴神收入玉匣子又是做何故呢?”

那八位护卫统领动作极快,配合的也极为默契,看来并非是第一次如此行动了。他们三下两下的,便将手上的任务做好了,接着又捧着十个玉匣子,走到了主台上。

这一次,庄伯阳也没有在方兴耳边,解释这么做的意义所在。而方兴则是第一次见识家族武力大举进发前的准备动作,他深知:了解这些,对他以后的成长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于是便将这些统统铭记在心里,即便心里有着重重不解和困惑之处,也只打算等以后有了时间再去询问。

十个玉匣,被方五等人,用双手小心的捧在手心,送到了方兴等人面前。

方兴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却见这些玉匣子并不大,四方见正,不过一尺长宽,比人的手掌还要小上不少,托在手心,不但看上去格外的小巧,而且还显得玉匣泛碧光,青翠翠的一片。玉壁之间,阴神游走,宛如水中精灵,煞是好看。

这时,正在打坐入定的方子圣忽然站起身来,随手从方来福等人手里执过玉匣,顺手一甩,便将这十个玉匣随意的抛到五艘三桅战舰上,正巧是一艘乌云巨舰前后各配上一个玉匣。

这些玉匣子落到乌云巨舰上,巨大的战舰,就像是遇见了最尊贵的客人一样,猛的张开一张张大嘴,在云浪翻滚间将玉匣子一一‘请’了进去。

看到此景,方子圣忽而拍手一笑道:“在征西军中都是用人皇的飞行法器,倒是很久没有尝试过家族落霞神通的本事了。幸好,现在信手施来,倒也没有手生呀!”

笑着感叹了一声,他又转过身子对大家尊方子圣抱拳施礼道:“大哥,我这便去了。家族院落的力量,我抽调了大半,安危的担子就由大哥多费心。”

方子正闻言,也没有睁眼,只是静坐原处,淡淡的叮嘱了一声:“保证安全!”

随后,他衣袖一挥,右手的宽长衣袖便离身而去,飞到半空中,化作一块巨大的布料将场中三十多名一等护卫阴神出窍后留下的肉身笼罩起来。

与此同时,校场外也传来的一阵阵的橐橐脚步声,又是大批身披铁甲的士卒和一些炼气士涌了进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纷纷占据各大要害位置,警戒防御着。

方子圣听到方子正的叮嘱,也没有再回话,只是四周环视一遍后,便简单的命令了一句:“都随我上舰。”抬步,径直上了一艘乌云战舰。

方兴暗暗挑眉,他感到方子圣最后环视四周的时候,视线倒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大半时间,甚至是目光中怀有异样的神色。

心里摇了摇头,方兴倒是对方子圣的这种格外青眼看待的举动有些麻木了。当下,他并未多想,抬脚跟上方子圣的步伐,也往乌云巨舰上去了。

五艘三桅乌云巨舰,好像五座小岛一样,并排漂浮。船底离地三尺有余,可起高耸的甲板却是三四丈之高,需要方兴凌空而起,飞纵上去才可。

已经是数次接触【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的产物了,方兴对这云雾不断翻腾的巨大战舰,也并无半点因为无知而生出的畏惧心里。

方子圣是步踏青云,潇洒随意的一步一步走上巨舰的。方兴跟在他身后,也有模有样的在脚底暗自催生出一些山寨版【落霞返照白云楼】的云气,一步一脚印的凌空踏步而行。

方子圣本是在前领路,可无意间回首一看,却意外的发觉方兴竟然有学有样的跟着他的步伐走。当下不由微微一笑,停下步子并招手示意方兴和他一起走到旗舰上去。

当方兴第一步踏上这艘被选定为旗舰的乌云战舰时,虽然他明知脚下所踏之地,乃是天上云气所凝之物,但是脚踏上去,触地却犹如触及实木地板一样,丝毫没有半点虚无不着力的地方,让人不由生出一种很是踏实的安全感。

方兴登上旗舰后,颇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他发现这艘云雾所凝结的三桅战舰不仅可以大装活人之外,还有一重遮蔽灵识扫描的功效。

至少现在的方兴,以他的灵识往船中扫,还是会被云雾所阻拦。连那些已经走进船舱内的家族武力都无法侦测出来。

方兴有些好奇,也有些明悟,好像明白了——这一次为什么要三位后天宗师齐齐出手,动用五艘乌云巨舰,运送六七百人参与伏击行动了。

这一次出现在校场上的五位后天宗师,除了大家尊方子正留在原地,负责戒备家族安全之外,保证后方之外,另外四位高人都各自上了一艘三桅巨舰。

四位拥有后天宗师称号的高人中,唯有庄伯阳不掌舰,剩下的两艘乌云战舰,则由方五和方来福两位家族护卫统领操控。

“升舰,凌空,随旗舰而行!”方子圣一声令下,

五艘硕大如山的战舰,齐齐升腾而起。虽然无声无息,但是场面却的确是浩大无匹,堪称方兴重生之后,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最为壮观的一幕。

就这样,五艘三桅巨舰在操船者的控制下,缓缓升浮而起,并且越升越高。

方兴在心底默算了一下,大约一直升到了离地三千二百多丈的高度后,这五艘满载家族精英武力的战舰,这才逐渐阻止了上升的势头,开始向西边疾驰过去。

十五根高耸的桅杆之上,风帆展扬。

看似笨拙的战舰,在风力和本身动力的驱动下,疾速前进着,速度比起方兴个人魂魄离体后的凌空飞行速度,还要快的多。

舰体上乌云不断涌出,不但填补了天上罡气对战舰造成的损害,也给方兴减轻了一些强风天罡所带来的压迫感。

方子圣修为高深,对操舟一事驾轻就熟,因此他可以一边驾驭着巨型战舰,一边和方兴说着话。

方兴的这位二舅,平时公众场合内,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一举一止都是严谨的军人作风。唯有在私下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些和蔼可亲的长辈形象。

眼下,他便是这么和方兴随意讨论着有关这次伏击行动的种种事前布置,让方兴心中的疑惑揭开了大半。

这时候,他才知道因为那些忽然多出来的马贼的缘故,家族这一次紧急增派了一半以上的常规力量。这些人将搭乘着五艘三桅战舰,等在离伏击点三十里外的高空。

方子圣不愧不是一个久经沙场,征战多年的军人,他设定的伏击计划一环套一环,可谓不留丝毫漏洞。

在这次伏击中,方兴和八位护卫统领以及三十名一等护卫负责第一线的伏击行动,主要目的在于清剿马贼势力中的贼帅和血屠巨凶的化身;而方子圣则和另外三位后天宗师总制五路,负责拦截、绞杀血屠巨凶的本尊;而最后一步,一旦伏击行动开始,这些战舰将搭载着其上的乘客,疾速飞驰至目的地,对逃窜的马贼进行合围,绝不使得一人漏网。

“一旦开战,便要毫不留情的斩杀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即使是花费巨大,也在所不惜的斩草除根。”方子圣在这里是如此告诫方兴的。

至于,那些家族一等护卫的阴神,被玉匣子装起来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将他们更隐蔽的带到伏击点,而且还有要将这些人阴神,作为三桅战舰的驱动力的缘故。

方兴脚下的这型战舰,的确如他所料,正是《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的衍伸产物。

这些三桅战舰被这些战舰的创造者——方子圣命名为乌云伏波舰。

其舰可飞、可游、可战,还可隐匿舰中人物的气息,堪称是【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的绝佳衍伸产物。

第四十三章 出入青冥慕逍遥

【落霞返照白云楼】这门神通,本是方子正在年轻时候,依据《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的落霞神通,而独创的一门怪异神通。

他曾经凭借这门神通,在一夜之间,聚天上云气筑起四十里长围。迫使十六家世族在一座同样由云气凝结而成的白色阁楼中,递交降书,不战而降。

从此他威名震慑东平,而被命名为【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也从此被人广为所知,甚至被有些人误以为是方家祖传的神通。

三桅乌云伏波舰则正是方子圣依据他兄长的成果,在原有神通上推演改进而成的,唯有修炼过方家一脉传承的法诀方可驱动。

因此,作为家族右供奉,却没有修炼过《鸣雷诀》和《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庄伯阳,无缘尝试驾驶这些由神通所制妙物的新奇感受。

方兴修炼过《鸣雷诀》,而且在方子正秘笈的帮助下,对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造诣还颇深,听到这个说法后,不由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方子圣忽然提及的一句话,却是让方兴不由冷静了下来。

方子圣原本端立在舰首处,头也不回的和方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可突然之间,他一下子沉默了。

乌云战舰离地三千丈,天上罡风凌厉,无忌的咆哮。

方子圣立于舰艏,却颜色不改。那些天地伟力,都被三桅乌云伏波舰的护身乌云全数挡下。然而,他内心的矛盾,却无法抑制的在他的脑海里混战着。

这时,方兴正沉浸在想要驾驶巨大战舰,横行天际的冲动中,并无暇注意到他的沉默。

方子圣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忽然转过身子,面对方兴。他面容郑重,似乎有一种决心从内心一直升华到他的全身,

他从怀中扯出一个锦袋,一边抛给了方兴,一边对少年郎说道:“里面的东西挺危险,接好了!”

方兴闻言,连忙伸出双手,带出一份柔和的劲道,接住了锦袋。触手可见,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少年郎抬头疑惑道:“这里面是?”

方子圣随口回答道:“都是一些无足轻重,但是危机时刻,或许能救你一命的东西。具体怎么用,等一下你去问那个庄老头子吧。他在这一次伏击行动中,肩负你们两路的安全,你和他多接触一下,总是好事。”

方兴从方子圣眉头紧锁处,能够看的出来——这位长辈还有些话想要对他说。因此,他便‘嗯’了一声后,又静静等待着方子圣的后话。

果不其然,方子圣皱眉蹙额,面色愈发严肃,如此沉凝了很久,这才缓缓开口道:“这一次伏击血屠,虽说事前准备充足,但是计划不如变化,难保会发生什么变数。到时候,不要逞能,千万别和上次面对那具化身一样正面硬抗。”

“你身上劲气威力惊人,能杀死通神境界的高手,可人家也可以更轻而易举的杀死你。炼气之道,虽然是和天地争取一线生机,不败则死,但也是要用头脑和悟性来做事的,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少做!”

“真遇见了强敌,你可以交给方来福等人,自己先撤下来。”

方子圣这番话,说的很直白,无非就是叮嘱方兴‘打不过就跑,甚至把方来福等人当做炮灰也可以’

其实,不用方子圣多此一举的提醒,方兴对自身性命的珍惜程度,远远超过常人。

诚如方子圣所言,方兴可以用威力巨大的先天剑气,灭杀通神境界的高手,可是通神之辈,要杀他一个区区真灵第三天的后辈也容易。

因此,方兴在拥有犀利难当的紫青圣德剑气之后,依旧苦苦钻研隐身匿息之法,为了便是以隐藏代替防御。

用他前世的话说,就是以隐身功能代替以往笨重的装甲防护,形成不对称作战优势。这样,虽然不能保管一世,但是能在一时发挥作用,对方兴来说也就可以了。

方兴露出属于后辈晚生面对尊长时,特有憨厚腼腆笑容,点头道:“舅舅的教诲,兴儿知道了。”

不过,方子圣要说的话,显然不止这些,他又沉凝了一阵子,脸色更是严肃的可怕!双目如同电光一般,直射方兴双眸。他郑重无比的对方兴叮嘱道:“兴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关于我和你父亲的一些话……”

“啊?”方兴一愕,脸色微微有些起伏。

方子圣皱着眉头,掐着短须,缓缓道:“你大了,眼界也开阔了。有些事情,以后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的母亲自然会告诉你。这些舅舅也不便多说,可是我有一点,必须要告诉你。”

“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但是我这么多年来,也曾陆陆续续的听闻过他的不少故事。可以说,舅舅和你父亲,对你的期望都是一样的——非常高,高到你、甚至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在努力上进的同时,学会保护自己吧!”

方兴被他这段话,说的头脑有些晕晕。有关他此生父亲的话题,的确让他有些不愉快。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经历,让他对这个父亲充满好奇的同时,又感情淡薄。

他魂魄觉醒之后,虽然将这一身的所有感情和因缘都一一继承下来,可是有些藏在角落处的感情,自然而然的会被他慢慢忽略——而这种变化,有时候连他本人都不能感觉出来。

只会在以后的某一天,重新捡起那份记忆和感情的时候,才会忽然发现,原来这份感情和记忆已经褪色太多,以致无法在重新流淌在心间。

方兴心道:“抛妻弃子——这一事实下的感情,或许只有母亲方子晴一个人能品味出来,而我现在却是难以理解,也不想强求理解。”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唯有沉默的点头。

方子圣见他脸色穆然而沉默,不由呵呵一笑,“少年轻狂,轻狂少年!少年郎就该有些朝气嘛,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也不用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现在到后边那艘战舰上去吧,能看出来,你是想要体会一下驾驭巨舰翱翔长空的快意。既然想,那么就去做吧!”

“这个‘石头’中有教你如何用《鸣雷诀》驱使乌云伏波舰的办法。”他接着有抛给方兴一枚玉石符箓。

方兴闻言也是一笑,将脑中混乱的思绪统统抛弃。双手一展,他便在高达三千丈的天空上,来了一次原地飞跃。

方子圣见状,不由暗暗点了点头,面露慈爱之色,自去操控战舰横空飞渡不提。

从前一艘战舰飞渡到后一艘战舰上,之间不过百来丈距离,以方兴飞纵的速度,也不过是数息时间罢了。

然而,方兴飞出乌云伏波舰后,顿时就感到天上罡风的凌厉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天地都好像被他这种轻狂傲慢的举止,所激怒了,一重又一重的风压逼迫着他。

乌云雷蛇甲发出浓墨般的黑雾,山玄护腕发出青蒙若蛟龙的光芒,竭力抵抗着这重重天威。

然而,在这种重压之下,方兴反而放开了心扉,不由畅快的大声呼喝着:“哈哈……痛快!”

在地面上,他很难体会到这种肆意的快乐。此刻,凌空三千丈,迎罡风而行。这种逍遥青冥的自在情致,让人想一想就觉得血脉喷张,豪情大发!

重新踏上战舰之后,方兴掏出方子圣给他的那块玉石符箓。第二次使用这种传承玉石符箓的他,自然不用再像第一次那样用最原始的手段了。

方兴灵识一转,以属于《鸣雷诀》的劲气便打开了玉石符箓。

‘噗’的一声,玉石符箓瞬间爆为灰烬,而一股雷劲也同时迸发而出,尾随着方兴的灵识一涌而上——以鸣雷决驱动乌云伏波舰的法门,方兴也就自然明了了。

这种驾驭法门极其简单,对于修炼过《鸣雷诀》的方兴来说,操控这艘巨大如山的战舰,和在体内运转《鸣雷诀》的周天运转法并没有丝毫区别。

方兴谨慎的又细细体会了一下,觉得并无遗漏之后,便接过方来福递交过来的控制权,驾驭起乌云伏波舰。

操控整艘战舰的那一瞬间,方兴就感觉到,似乎脚下的每一团云气都在欢欣鼓舞的迎接着他。一种犹如在冬日里泡温泉一般的温暖,一刹拉间就感染了他。他的感观世界,瞬间变了一种颜色,变得极为敏感,而又更加广阔。

在那一刻,他仿佛已经化身为了乌云伏波舰,拖着巨大的身躯,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划开重重的天罡阻力,横行天际。

他的巨大身躯,让他可以感觉到方圆几里内,每次风声呼啸时的风向和风力;每一朵云彩飘过,他都能感觉的到其中的湿润;战舰下每一只鸟雀飞过,所带起的飞行轨迹,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种出入青冥的逍遥,比起之前他在战舰间凌空飞渡,还要来的猛烈和震撼;比在斗室内,枯燥无趣的钻研功法所带来的满足感,不知要快乐多少倍;比在家族内部和别人勾心斗角,摄取权势所带来的膨胀感,更不知要惬意多少倍!

第四十四章 风驰电掣三百里

方兴沉浸在纯粹的愉悦中,风驰电掣三百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等他再一次回神时,已是半个多时辰过去。期间已有两艘乌云伏波舰,留在了其预定的伏击地点。

现在,从高空鸟瞰下方,属于方兴的伏击地域,大致的山势地形都已经可以隐约瞧见。

离目标地点大概二三十里的时候,方兴操控着硕大的战舰,轻缓的降落在一处山坳里。与此同时,方子圣竟然也舍下战舰,和庄伯阳一起跟着下来了。

当方兴从舰艏跳下时,他们两位也缓缓的从空而降,好似两片柳叶飘落一般,说不尽的潇洒惬意,实在让方兴惊艳不已。

初一触地,方子圣便对方兴道:“地图和其他东西都在锦袋中,刚才庄老都对你说过了吧?现在,你先和来福他们商议一下具体的隐伏地点和伏击计划,等另外六位护卫的事情完了,你们是十个人便一同出发。”

方兴点了点头,刚才他在驾驭三桅乌云伏波舰时,庄伯阳的确在他耳边唠叨了好一阵子,说的尽是锦袋里的东西。

他当时对这些话,虽然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此刻回想起来,那些从耳边溜走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了。

——这就是炼气修行的好处呀!只要是拥有灵识,即便是最痴笨的蠢材,和那些天生过目不忘的天才相比,也毫无半点逊色之处,甚至还要博文广记一点呢!

方兴探手从锦袋中,掏出一块白色绢布。伸手又是一点,灵识涌动,舒展开来的白色绢布上,便有青绿黄黑等色彩不断闪耀。色彩斑斓中所演化的虚影,竟然是一座小村庄和村庄四周的农地和丘陵的地形、地势。

这就是方子圣交给他的地形图,上面的村庄正是血屠巨凶此处屠戮的目标之一。

这座村庄名叫靠山屯。顾名思义是一座靠近寒山山脉的小村落,村间地力贫乏,人口不足七百之数,可以说是一个鸡肋的地方。

方兴对着地图,有些兴趣乏乏的扫了一眼。将四周的大概的地形,牢记在心中后,便把地图,随手抛给了方来福,并缓声说道:“你们久经厮杀,对伏击这一套一定很熟悉,具体的行动规划,就由你们议吧!”

这么说,倒不是方兴不知抓住主导权的重要性,而是他现在对此的确有些缺乏兴致。刚才,他驾驭巨舰凌空飞行,好似身化鲲鹏扶摇直上。那种飘飘然凌空虚渡,悠悠哉身游青冥的逍遥,让他一朝体会到炼气大道上的无边极乐,便食髓知味了。

因此,对这些俗务和权势,忽然便没了兴趣,也就有了眼下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提方兴的心理变化,方来福等人闻言倒是喜出望外。他们最怕的就是方兴依仗身份,对伏击行动的安排指手划脚,打乱了他们深思熟虑后的安排。

现在,听见方兴主动放权,不由各个都眼中放光,相视一眼,心中同声赞美道:“双手一摊,不问事只抢功劳的方兴,倒是比那个既不做事,又不懂装懂到处装大尾巴狼的家伙好多了。”

当然,这三个人一开始还是佯装不敢,等发现方兴是真的不愿理事后,便各抒己见的争论了起来。

对他们的吵吵闹闹,方兴先是好奇的听了几句。随后,又是无聊的转过身子,打量着别处的风景。

又瞟见方子圣和庄伯阳,围着乌云伏波舰不知在忙着什么。他又连忙去看,可等他瞟了几眼,发觉他们不过是在给那艘巨大的战舰体内,打入种种灵符之类的小玩意后,又是心生无趣的扭过脑袋。

身边的人,各个都在忙碌着,唯独他一个人好生无聊,方兴不由觉得浑身无劲。可是,眼下真要让他投身到某件事情的话,那么两相对比之下,刚才比吸毒还要强烈的惬意,又会让他迅速的产生无趣感,手头的活计多半也就半途而废。

百般无趣之下,方兴随手从锦袋中掏出一片绿茵茵的叶子。这张巴掌大小的绿叶,上下脉络清晰,光泽清新,浑身泛着鲜嫩的翠绿色,水分饱满。

从外表看上去,好像是刚从雨后的树枝上摘下来的一样。凑上去闻一闻,甚至还有一种下雨后,泥土潮湿的气息。可用手摸上去后,就能发现这片叶子绝非普通,根本就不是一般树木上所能长成的。

将手中的绿叶掂量了两下,方兴能感觉出来,这片叶子的材料非金非木亦非玉,用手触及,就像是在抚摸美女的酮体一样,有着说不出来的舒服和润滑,

若用灵识探查,还能发现,不但在灵识中找不到这片叶子,连拿叶子的双手也都不见了。

“这就是当世大族、南阳叶氏的【一叶遮目】吗?的确有些名堂!”方兴散逸的注意力,终于被这件新鲜事物给吸引住了。

【一叶遮目】——南阳叶氏独有的灵符。

这片叶子,摘自叶家祖宅的空心灵目枝,本身就是一种天材地宝,经过叶家传承秘法祭炼之后,便成了炙手可热的灵符【一叶遮目】。其赫赫名声,就是最孤陋寡闻的散修也有所耳闻。

现在,方兴手中的这片绿茵茵的叶子,便是中品灵符——市场上所通行流通的最高品级灵符。一经启用,就可以在一刻时间内,使人隐身匿息。

虽然这种灵符有着种种弊端——如启用期间不可运气调息、不可活动过甚……一旦破戒,便会使得隐匿效果消失——但是它的隐匿效果却是好的惊人,完全可以防止通神第二天中期修为的神念侦测。

这一次,方家花费不少心思收拢的这些灵符,终于有了可以派上用场的地方了。不仅是方兴手上有六片如此灵符,其他的统领们也都有配置。

方兴将【一叶遮目】举在眼前,细细端详了很久,也没有看出点名堂来。

如果不是知道这片叶子很是贵重,生效的时间又是很短的话,他现在就会忍不住用掉一片,看看这门大名鼎鼎的灵符,和他的隐匿秘法之间孰高孰低。

想了一阵子,他在心里问道:“寻南姐,这片灵符能不能提供一些新思路,增益一下咱们的《宝光寄灵秘经》?”

正在灵台心境中,为他苦思【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的寻南,闻言没好气的回答道:“没有!这枚灵符隐身匿息的思路,和你的《宝光寄灵秘经》完全相反,你就别在这上面废心思了。既要我给你钻研神通,那以后别为这些小事来打扰我,烦!”

自从昨天晚上,她从方兴脑中获知了‘超强气御姐’这个新兴概念后,眼下倒是有模有样的扮演上了。她不但摆足了大姐姐的架势,对方兴不再性感温婉了,还好生给他上了一回课。

方兴挑了挑眉,失望的说了一声:“那真可惜了!”至于她的抱怨,则被他下意识的忽视了。

对方兴而言,无论是何种灵符统统都是外物,相比假借外物之力,他始终还是对自身的力量多一份信任。

将锦袋中放置的六张灵符,一一贴身放好后,方兴又将手探入了锦袋里,袋子里面还有一大三小,四块石头模样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将这些掏出来,这四块不足拳头大小的‘石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还是留在这个锦袋里吧。

方兴现在知道了——这个锦袋名叫雷神袋,可以防止袋中那四块危险品被人诱爆。至于袋里放着的四块危险的‘石头’,则是方家有名的【雷鸣石】。

雷鸣石乃是一种珍稀矿产、雷石,经过《鸣雷诀》的劲气反复灌输之后,再炼制生成的一种奇物。其炼制过程,好似石制符箓,可效果却犹如那些威力巨大的阴雷和煞气神兵,是方家用来杀伐的一件利器。

方兴兜里的三枚小一点的雷鸣石,都是中品。丢出去引爆之后,其中所蕴藏的阴阳灵气交济,爆发出鸣雷劲气。十丈之内的生物都要遭殃,可能会被雷劲电死;也可能被雷鸣引起的声波震死;就是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会因此失去听觉。

不过,中品的雷鸣石,对付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还行,遇上通神境界的高手,可就有些难以济事了。因此这一次,方子圣还特意为方兴准备了一枚上品的雷鸣石。

一般来说,上品符箓、阴雷之流,已经可以威胁到通神三天炼气士了。方兴手上的这枚上品雷鸣石,更是被方子圣以他后天宗师的修为温养过一段时间。其中蕴藏的阴阳灵气更盛。一旦爆发出来,就是后天宗师也要用心化解。

将新得的家底摸了个清楚后,方兴把锦袋挂在腰间。又闭上眼睛,深深的提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心里的那阵浮躁给压了下去。

“无论是出入青冥的逍遥也好,还是天下第一的权势滔天也好,等杀了血屠巨凶之后,再想吧!”

方兴再度睁开双眼时,眸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恰在此时,其他人手头的事情,也都做好了。

第四十五章 斩魔消恶去邪念

这边,方子圣已然和庄伯阳将乌云伏波舰的所有事宜都打理完毕了。

他一边将那两方玉匣隔空传到方兴手上,一边再一次叮嘱道:“血屠巨凶狡诈多智,五处伏击必须要同时发动。你们要是发现了敌踪,不要轻举妄动,只可敌人的形势通知庄老。”

“动手的时间由我们四位后天宗师统一安排。动手后,此处的乌云伏波舰会在不超过半刻钟的时间内,赶去协助你们。”

方兴闻言,点头称是。双手接过玉匣子,又好奇的打量了两眼。

同样都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可相比起方兴,玉匣子里的六位家族一等护卫,可就要凄惨的多了。

用来隐身匿息的灵符【一叶遮目】不但贵重,而且南阳叶家对这种灵符对外的销售,也极其的节制,以致流通到市场上的此类灵符非常稀少。

方兴和八位护卫统领所得到的优厚配置,这些普通一等护卫自然是享受不到的。为了一面可以隐身匿息,一面又可以成为战斗上的及时援力,他们这些人只好阴神出窍,藏在玉匣内了。

这些人的修为还没有达到阴气转阳气、阴神转阳神的地步。光天化日之下,阴神难存,只能等到夜晚暮色降临或是开战的前一瞬间,再被人解放出来。

惊奇了两声,满足了好奇心的方兴,又顺手将玉匣子,传给了渐渐走近的方来福等人。

“你们拿好了,等动手的时候,再将他们放出来。”年轻的一路总指挥如此吩咐了一声,便将临阵释放阴神之类的麻烦事儿,全都丢给了属下,自个躲清闲去了。

方来福等人当然是小心翼翼的接了,然后又郑重其事的保证‘定然不会误事’云云。

方兴见诸事皆备,便和两位尊长告别,领着三大护卫统领朝远方的小村庄疾驰而去。

他那么一副放权让手下人任所施为的样子,落到方子圣的眼中,却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方兴这般,竟是象极方子正那种闲云野鹤的悠闲劲儿。

方子圣先是不由点头,后来却是不住的摇头苦笑,他对身旁的庄伯阳道:“我这是何苦来哉了?刚刚才提起他的斗志,结果一念之差——偏偏让他去驾驭什么乌云伏波舰。这下可好,尝到了甜头,这孩子倒是把子正那副闲散模样学了个遍。”

庄伯阳闻言,在一旁呵呵笑道:“炼气大道便是这样,一开始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然后又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如此反复,九负九得,方能闻道成真。”

“他第一次体会到出入青冥的乐趣,位太虚而临众生,意气奋扬,自然对炼气大道充满了向往之心,食髓知味也是正常的。掌律族老无需挂怀!”

“等他日后在炼气途中,遭遇种种磨练和挫折之后,肯定就会明白——炼气不成真,万般修为皆是空,唯有家族才是真正的凭依。这一次,老夫也可在一旁劝一劝他,也当是这么多年来,方家对老夫和问道居士的庇护照料之情了。”

方子圣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意许的点头。轻笑了几声,他便和庄伯阳一起随着三桅乌云伏波舰腾空而起,朝天际飞去。

……

……

靠山屯位于寒山一条向西行进的支脉边缘,三面环山,一边临溪。是一个名义上隶属于方家统治,然而实际上却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平日里就靠种田捕鱼,砍伐树木、烧炭卖钱,维持整村人的生计。

方兴手上那张地图,还是大前年方家摸查各地矿脉时候制作的。等方兴一行人收声敛势,小心谨慎靠近这座小村庄时,却发现——时隔三年多了,这座贫穷落后的小村庄子,依旧没有多少变化,还是那么的破败,那么的了无生气。

村庄外围,用一些歪歪扭扭的枯树干,斜斜的搭建了一道围栏,似乎是用来防兽用的;中间是十来间聚拢在一起,排成圆拱模样的木屋,也还有一点扎堆防御野兽的意思;最里面几十间低矮屋子的茅草屋,却是毫无章序的随意搭建着,破败不堪的草屋看起来四下漏风,让人看了便心生沮丧之意。

方兴等人在村外的一处较高的丘陵上,止住了脚步。四个人目光巡弋了一阵,终于选定了一处晒谷场附近的丘陵,作为他们隐藏身形的地方。

那里疏疏落落长着一些营养不良的桃树,单薄的枝条上零碎的开出几朵可怜的桃花。但和方家院落中的那些美丽花朵相比,这里的桃花太白太淡,花瓣儿脆弱的好似纸糊的一样,就像是一个怯生生的苍白小脸,苦苦涩涩的卑微的笑着,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忧伤。

桃树林里也因缺人打理,而生长了许多杂木。这些杂木也和桃树一养,在大片的荒地上疏落的生长着,东边一丛西边又一丛——这倒是一个可供方兴等人隐藏身形的好地方。

丘陵对面的晒谷场,便是全村唯一个开阔的地方,要是想最有效率的收集精魂血气的话,血屠巨凶的属下必然要将村民集中到此处,进行集中屠戮。

丘陵离开晒谷场,不近不远,又居高临下,可以将晒谷场内的景致尽收眼底。树木疏落,站在远处就可以一目了然,看清丘陵上的景物,所以很少有人会亲自上这片丘陵细细寻查。又因植物不少,多有杂木,以方兴等人的本事和准备,稍加掩饰,就可以避人耳目了。

更何况,他们四个人,人人手上都配有【一叶遮目】灵符,只要不是血屠巨凶闲极无聊的跑到这片丘陵上看风景,仰望明媚的天空而泪流满面的话,那么也就没有人会发现到他们的身影。

于是,方兴等人就钻进桃花林里,各自相隔近百丈的距离潜伏了下来——这个距离,正好可以让他们用秘音海螺相互传递话语,而不会被通神三天的高手感觉到。

方兴选了一处长满嫩草的绿草地,作为他的藏身地点。

他的身下盛开着蓝色小花,这些一朵又一朵含羞绽放在绿茵茵野地里的小花,方兴也叫不上名字来。倒是他身边那一簇簇殷红欲滴,锦色鲜艳的灿烂红花,像极了红杜鹃。

“映山红?”方兴手扶红花,口中轻轻道出这种红花的俗称。

然而,在他平静的面容下,却是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升起:“前世好像有首老歌是怎么唱的来着?映山红?有一段时间里,到处都在唱呢。可惜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那首歌很贴切眼下的局势。”

想到这里,方兴的目光远挪,投入村落之中。此时,村落里的劳动力都已经下田或者出门干活了,唯有一些老人和孩子留下看门。还有三三两两,老弱无力的杂畜,正在美滋滋的啃着春天新嫩的野草,好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想到这里或许马上就要成为血屠巨凶发泄杀戮欲望的屠宰场,方兴就不由深深蹙眉,看向四处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阴霾的神色。心念里还残留的些许闲散意念,也顿时被这种肃杀之意所驱散。

方兴并不知道,自从他领悟到源自亘古的上古真皇遗力,并选择了真皇圣德之天作为灵台心境中第二琉璃天界后,他的某些意念就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这种改变源自他的本心,但是此刻,他本身却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改变。

现在,他只是在想:这些平头老百姓的生活,本来就已经很艰辛了。从村庄破败的样子上看,称之为挣扎在生存边缘也不为过。

血屠巨凶不加抚恤也罢——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怜悯之心,但是他反而还要屠戮这些无辜的可怜人,为己牟利,这当真是该死。

无端被囚禁在灵台心境,长达一百一十多年的经历,让方兴很讨厌血屠巨凶这种人!对这种依仗着一点强势的力量,就要肆意妄为,杀戮无数的人,他是打心里的憎恶!

平时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可是这个人还偏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甚至更贼胆包天的出手挑衅他!

——“这不是他妈的找死吗?”

——“很好,那我就成全你!”

有这三条理由在,即便血屠巨凶和方兴此前无仇,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坐到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而且,即便不是为了复仇而反击,只要是有能力、有机会斩杀血屠巨凶这种人,方兴也是浑身来劲,恨不得立马就挥剑斩魔。

昨夜,寻南和他谈话中隐隐约约提及到一些有关他灵台心境中的那些淫邪、暴虐的残魂意念。

虽然她说的很是含糊,但是那言语下的担忧,方兴还是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对此,他却并不担心,这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一种属于他自己的解决途径。

前些日子,在灵台心境中走过问心路后,方兴忽然发觉,斩杀了那些有屠村恶行的马贼,他灵台心境中的负面情绪似乎不仅不会增多,反而有些减轻。

第四十六章 三阳一气乌鬼剑

“斩魔消恶可以去心头邪念?”

这个念头,就像是凭空降下一把巨锁,一下子就把方兴脑海里,众多混乱嘈杂的思绪统统镇压锁拿住了。

说斩魔消恶可以削去邪念,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那一夜,他为那位无辜的小女孩报仇雪恨时,在屠村现场所吸纳的那些精魂血气,便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无论是当时那个无名村落的居民,被马贼残忍屠戮时生出的精血血气;就是方兴凭空借力,从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上,吸取的那些活祭之力;在那一次都没有生出半点怨恨、恐惧等的负面情绪。

仿佛他当时所吸纳的,只是最为纯粹的力量源泉,而不是通过活祭生人的邪恶手段收集来的精魂血气。

方兴由此推测——抑或是这些负面情绪依旧存在,可不过被他手刃必杀之人后,所得到的意念通达和心灵清净驱散了。

——“那么,一百多年禁锢生涯中所隐藏下的暴戾情绪和灵鹫老祖残留下来的淫邪意念,能不能通过这种斩杀凶魔、意念通达的途径而获得疏解呢?”

为此,方兴想要试一试,看看斩杀已经被他列入必杀之列的血屠巨凶,能不能给他减轻一些灵台心境中的隐患。

不过,对于这次伏击行动,他对亲手斩杀血屠巨凶的本尊并不抱有太多希望。血屠巨凶修为高绝,其人凶残似贪狼,多智若狡狐,一击不死,定然鼠窜。

方兴自知他现在的实力,和此僚之间的差距颇大,也不愿意孤注一掷的行偏激之道——拿他珍贵的生命去和一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妖魔人物硬拼硬打,这叫拿鸡蛋碰石头,也叫没脑子!

因此,这一次他抱定的主意,就是削掉血屠巨凶的两个胳膊。不但要将那些跟着血屠巨凶作恶多端的境外马贼,一概诛杀之外,还要斩尽血屠巨凶另外的两个化身。

前一次,血屠巨凶已经被方兴本人,以及家族力量斩杀掉了两具化身。这一次,若是能扫清此僚余下的两具化身,那么血屠巨凶曾经赫赫有名、凶焰滔天的四大化身,可就要则损殆尽了!

“将你的‘胳膊和大腿’,一个一个斩断,然后再慢慢的欣赏你脸上,那些扭曲变形的痛嚎声。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血屠巨凶这下你满意了吧?”

方兴缓缓伸出手,轻轻折下一枝映山红,摘除心形的常绿叶之后,只留下一串伞形的花序,在手里细细把玩着。

其实,看到这座小村庄如此破败之后,方兴就已经明白——他这一路设伏兵马差不多就是一枝用来衬托红花的绿叶。

血屠巨凶的屠戮重点,应该是放在了家族布下三大族老蹲守的那三个目标上。而方兴这一路,最多就是派遣一支偏师经营。

因此,无论是血屠巨凶的本尊,还是他的两个化身来这里的可能性,都比较小——若不然,家族怎么会让庄伯阳兼防两路目标呢?难道一个右供奉会比家族两位族老还要强?

当然不会!可家族还是怎么部署了,那么这只能说明,靠山屯这个屠戮点和另外一路目标,家族都不太看好。

于是,这一路总制兵马的大权,就交给方兴了。这样既可以使得他并督三大护卫统领,还可以让他这个家族后晋,以一路统帅的身份邀功请赏——多好的打算呀,可方兴却有些不满意呢!

相比这些虚荣,他现在更想是和血屠巨凶的化身,真刀真枪的打一战。打得热汗淋漓,最后成功斩杀凶魔的那种成就感,才叫真正舒爽呢!

只不过,他却只能在这里一面蹲守设伏,一面在心里暗暗念叨着:“血屠巨凶,你不是想杀我吗?那就再派化身过来给我练练手呗!”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战事。

“没遇见血屠巨凶的化身则罢,要是遇见了?”方兴一手抚摸手中红花,一手深入雷神袋中轻抚雷鸣石,心里推演着交战后的攻伐战术。

“要是遇见了他的化身,那么就隐匿上去,先用雷鸣石给他来一击突然袭击,然后抽冷的又是一道紫青圣德剑气。只要我能抢先出手,一个通神第一天初期的化身,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那若撞到大运,遇到了血屠巨凶那该怎么办?”方兴眉头微挑,虽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事前庙算的话,他还是必须得考虑一下。

千思万虑,百无一漏,谋而后动,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自忖思道:“若是遇见了后天宗师亲来,那还打什么?丢下上品的雷鸣石,架起护身法器就跑呗,凭借三阳一气剑现在破空飞遁的神速,陪着血屠巨凶溜达一阵子,应该不在话下。”

“然后,等家族四位后天宗师前来群殴血屠巨凶的时候,我再趁机用紫青圣德剑气来上一击,不能斩杀此僚,也能让他吃尽苦头!”

方兴放下花枝,手抚斜背在身后的紫木剑匣——这里面装着的,是他昨夜全新祭炼一番后的三阳一气剑。

手指初才接触到剑匣,他就听见一个悲切的声音,在里面跌足大呼道:“主公主公,待会打起来,您可一定要怜惜小的呀!”

“乌龟!你给我闭嘴!”方兴毫不客气的申饬。

从昨夜开始,乌鬼就来来复复、悲悲切切得嚷着这么一句话,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真是让他的耳朵里都听起了茧。

此刻,听见这个唠叨鬼还要再唠唠叨叨,鬼扯个没完,他便当即叱道:“你这刁滑的家伙!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拘是僵尸还是法器,本来都是一家,不分你我内外’要我赐给你一件什么法器吗?怎么现在却唠叨个不停?再嚷嚷个没完没了,小心我等一下好生折腾你!”

乌鬼被方兴严厉的申饬,骇了一跳,当即便不敢再说废话,给他添嫌了。

见这头素来刁滑的老鬼物缩下去了,方兴又冷哼一声,以作警告。说起来,乌鬼现在这样,完全都是他自找的。

要不是他当初贪图法器,和方兴说什么‘僵尸法器本一家’的歪理,方兴也不会在闲聊的时候,把这个当做笑话讲给寻南姐听。

天下的事情,总有些让人猜想不到的意外发生——比如说这次,寻南姐一听见这个笑话,当即就拍板说:‘好呀!这个,我们可以试一试呀!’

据寻南姐说:上古时候,的确有用猛兽的魂魄,或者人的英灵,炼制魂器的传承。现在虽然过去这么久了,但是她要试一试的话,的确还可以找到一些办法把乌鬼和法器合炼到一起,以此增加法器的灵性。

而且,方兴的三阳一气剑,被他用皇初紫元灵光破掉了一重禁制,已经到了需要回炉重新炼制的地步了,正好借此机会试验一下。

昨夜,方兴和寻南两人复查三阳一气剑,打算进行心血祭炼的时候,却发现因为缺失了一重禁制,整柄三阳一气剑的禁制序列都为之絮乱了。

这种情况下,要是再用寻常的心血祭炼法,祭炼这柄法剑的话,那么整个禁制序列都有崩溃的可能。

于是,方兴的贴心好姐姐寻南就非常有建议性的提议——“要不?就遂了那只乌龟的意思,把他和‘本家’炼到一起吧。”

于是,方兴连忙点头。在寻南姐的大力倡导下,乌鬼就变成了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

幸好,这一次的实验进展的极其顺利。乌鬼的本命尸珠很快就和三阳一气剑被合炼到了一起,乌鬼本身也就成为了类似剑灵一样的存在。

三阳一气剑余下的禁制序列,也没有了崩溃的可能性了——因为剩下的八重禁制完全被方兴用皇初紫元灵光给炼没了,内部的禁制都变成了郁郁如薄霞般的紫色灵光。

这柄以日曜、月华、星辉三色流光为标志的三阶上品法器,从此就在三阳一气剑的名录上除名了。

眼下,这柄法剑,完全就靠方兴驱动乌鬼的方式凌空飞击。

虽然比起以前少了汇集日曜、月华、星辉于一剑,相生相应的强大威力,但是‘剑灵’的存在,却让现在的这柄法剑比所有法器都要多出一种灵动矫健之势。

而且,先以剑身所藏的皇初紫元灵光,破开敌人的防御禁制,再加之以锐利法剑袭顶。凭借法剑自身的锐利和其中蕴藏的皇初紫元灵光,新生的三阳一气剑也可以算的上一柄攻伐有力的法剑了。

为了安慰一下心灵受到创伤的乌鬼,方兴还很大度的将这柄新生的怪异法剑,命名为‘乌鬼剑’,这也算是给这位鬼物一个慰藉。

“不过,只是可惜呀……”方兴手抚剑匣叹道。

虽然有了‘剑灵’,可是乌鬼剑依旧是一件法器,并没能升级到通灵的法宝一类。

不仅如此,法剑的品级不但没有升级,反而下降了。要不是有剑匣藏着的话,别人看见方兴把一件三阶上品的法剑给炼成了一阶下品的最次品,说不定要痛心疾首的打骂方兴败家子呢!

第四十七章 代表月亮惩罚你

方兴寻思着什么时候,再请寻南姐为他研究一下如何将乌鬼这种伪剑灵,彻底变成真正的剑灵的办法,从而让乌鬼剑变成一件真正的通灵法宝。

躲在剑匣里委屈不已的乌鬼,呐钝了半天,终究还是旧习不改,忍不住弱弱的开口道:“主公主公,小的有一说一,有实情禀报。”

“……又来了!”听到乌鬼那句改不了的口头禅,方兴顿时有些恼了,但是旋即他目光一敛,便又将心里的一点不快,又给打了下去。

他心忖:这只‘乌龟’既然这么喜欢说,那么就让他说吧。毕竟成了乌鬼剑之后,方兴还有不少苦活、累活、脏活,还得他来干呢。

为此,大度一点,容忍他一些坏习惯,也是可以的。大不了,等大战之后,再关他几十天禁闭,让他闭嘴好了。于是,他随口道了一句:“有话说?那就说吧!”

乌鬼天生就是一个唠叨鬼,每天不唠叨几句就浑身难受。

不过,同时他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有些眼力的老鬼物。他也知道在方兴用功修行的重要时刻,插话多嘴那真是要死翘翘的。

这一次,方兴将他炼入三阳一气剑之前,也曾直言相告,并对他说过类似近些时日可能会接连遭遇恶战,要他好生控制法剑,为主公效力的话。

这些严肃的叮嘱,以及方兴身边,忽然多出的那个深不可测,令人恐怖不已的存在,都让乌龟不由不紧紧闭上嘴巴,连心里的那么一点委屈都不敢透露,实在是憋得可怜。

现在,他不知道方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事后再收拾他。听见他家主公让他说话,自以为终于捞到一个可以说话的时间了,顿时就欢欣异常。

“主公主公,小的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话——刚才可把小的憋死了。小的上次说什么僵尸法器本一家的胡话,其实是小的烧坏了脑子,胡说八道的废话,主公可不能当真呀!”

“小的这一次化身法器,成了乌鬼剑,那可真是为主公抛头颅洒热血满肚子里都是赤胆忠心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哇主公……”

乌鬼趁着那个恐怖的女人不在的时候,大吐苦水大表忠心。

却不料,冷不防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从虚空中传了过来:“有话快说,没话就一边待着去,烦呢!”

原来是方兴见他又要废话连天,便直接劳驾寻南姐前来清场了。超强气的御姐气场的确功效十足,随便一句话说出来,乌鬼闻言一滞,后面的废话便说不出口了。

这种局面,也正是方兴所乐意看见的,当下他冷笑道:“有话就现在说。等一下要敛息潜伏,那时候可就没机会了。”

乌鬼踌躇了半响,这才期期艾艾的弱弱道:“小的实话实说,主公待会打起来,可一定要怜惜小的呀!主公神武英明英明神武,一定要明鉴呀——小的对主公忠心耿耿,什么都能一心奉献,可是唯独这条小命,小的有点舍不得。”

“既然小的做了乌鬼剑,那为主公砍个头颅,杀个人什么玩意,只要主公有令,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完成。可是主公要是用到那一招的时候,可一定要提前对小的提醒一句。这样的话,小的也有机会把这条老命给救了,就是为主公死了也不会是个糊涂鬼。”

生死之危,让乌鬼也不顾一旁有位杀神一般的女人正虎视眈眈,只管将心里话都掏了出去。

“那一招啊……”方兴点点头。他从一堆马屁中把关键点给抓了出来,也就知道乌鬼担心是什么。

乌龟身为乌鬼剑的‘剑灵’,宽慰几句话,让他安下心来尽心尽力的办事。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乌鬼剑拥有灵性的特质。

于是,他在挥舞大棒之后,又是给了乌鬼一击红枣。他宽言安慰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对我忠心,我自然不会让你流血又流泪地。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肯定会在动用那一招之前,保住你的。”

“还有话想说吗?”方兴又接着问了一句。

乌鬼一阵后怕之后,又情不自禁的拍马屁道:“唔,小的为主公的慷慨之举感慨流涕激动不已连……”

“这就是没话说了?那么——闭嘴!”方兴随即喝令道。

把剑匣里的一点小隐患也给抹除了,方兴审视他所做的一切准备,心里踌躇满志,只等血屠巨凶等人自投罗网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是一个清朗多云的好天气。

“希望今夜有一轮美丽的明月。”方兴在心里暗自嘲讽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代表月亮惩罚你了——血屠巨凶,你就等着吧!”

……

……

一转眼,时间就从眼前悄悄溜走了。

晌午、下午、傍晚、夜里……潜伏的时光过得飞快,待方兴再从灵台心境里回神过来,已经是三四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天空中一轮明月,皎洁明亮,落在树梢头上,挥洒辉耀。

今夜,果真如方兴所盼望的那样,有了一个好天气和美丽的月色。

不过,这场月下伏击战的另外一方角色,到现在还没有来,却是让这份美景多出了一份遗憾。

“到现在还没有来,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数?”这是方来福在用秘音海螺和方兴等人联络。

萧十一语气有些纳闷的回应道:“应该不会吧?之前不还是来了几拨探马吗?咱们也没有被他们发现,这个村子都是嘴边的肥肉了,他们怎么会不来享用呢?”

肌肉强健而脑汁不多的方良则是个闷油壶,过了半响才开口道:“来不来都是一个杀,俺们等着就是了。”

三人之首的方来福,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对方兴进言道:“要不三郎去问一问庄老?”

这四位伏击者中,唯有方兴的秘音海螺,可以和庄伯阳的直接联络,其他人要想和庄伯阳联系,必须得请方兴代劳才可——这也是他身为一路总指挥的特权和便利。

“没必要。”方兴直接回绝了,“庄老远在二十里之外,即便是多出几层加密保护的秘音海螺,在传递消息的时候,也有可能被血屠巨凶察觉到。没有必要的话,我们不可妄自联络庄老,静默等待他的消息便是了。”

一番话说完,方兴沉凝了一会,又开口道:“下午的时候,不是有两拨探子悄悄过来了吗?傍晚时候,也有两拨。这些都说明,那些人并没有放弃这里。”

“以情报上对血屠巨凶以及贼帅楚白等人的描述看,这些人都是贪狼狡诈之辈。连他们麾下的那些马贼,也从来不做无用功。能前后派来四批人进行侦探,那么他们对这里,必然有些企图。”

“再说,刚才庄老那边不也是有消息通报了吗?除了我们这一路还没有敌情之外,余下的四路伏击区域中,也有一路还没有敌人的踪迹。这两路都是偏僻的小地方,敌人来晚一点也正常。”

“现在,五路已三路有敌踪现世,剩下的两路,敌人定然也有会有所动静。他们所用的招式,只不过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手段罢了。我们这一路,即便是血屠巨凶不来,那些一心抢掠的马贼也会派遣一支偏师过来的,大家就安心等待吧,沉住气,稍安勿躁!”

潜伏时候,为了避免引动天地间的气机变化,连入定炼气之类的事情,都不能做。实在无聊的很。若不是在场的四位伏击者,都是炼气有成、心思沉凝之辈的人,不然还真蹲守不下去。

四人中,方来福看了一天的蚂蚁搬家;萧十一独自玩着骨牌,自娱自乐的不亦乐乎;方良则一会数羊,一会暗自发呆。

而方兴呢?他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做什么大事,只是埋头看书而已。

《天下大势坤舆图》这会儿,可又立功了。方兴在这段无聊的时间里,把其中有关血屠巨凶和境外马贼的篇章全部浏览了一遍。

现在,若要说对这些人有关情报的熟悉程度,方兴也可以说的上是整个东平郡都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了。

因此,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去判断这些人的动向。而他作为一路总指挥,决断一下,三位护卫统领自然不再多话。

于是,以前逗蚂蚁的,就继续逗蚂蚁;玩牌的,还继续玩牌;而发呆的,当然还是继续发呆了。

此刻,方兴身处黑暗之中,四周黑魃魃的,尽是疏疏落落的树影。

远处的村庄中,全无半点灯火,也是黑魑鲅的一片——如果不是傍晚的时候,还看到了大批村民回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话,方兴还要以为那是一个了无人烟的鬼村呢!

恰在此时,远处的茫茫夜幕中,忽然有一抹光亮破开重重黑影。

以方兴现在的眼力,几百丈外的映山红,在夜风中摇曳身姿的身影,都能被他清晰的辨认出来。

眼下,他凝神细看,自然能看出来——那里当然不是什么萤火虫了,而是贵客到了!

第四十八章 贼帅楚白初现身

远处那点异样光火,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第二个察觉到猎物上门的是方来福。他的眼力,比方兴还要好一点。仅是定眼一看,便将那些光火源头瞧了个明白。

当即,就听到他在秘音海螺中笑道:“来了!大概有五百多人。”

接着,他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方兴的马屁,“果然和三郎说的一摸一样,只需耐心等待,猎物就会自动上门!”

其他两个人,自然也就嘿嘿呀呀的附和着连声赞了方兴几句如‘聪慧过人远见万里镇定自若临危不惧’之类的马屁经。

方兴在黑暗中抿嘴一笑,并没有说话,他倒不知方来福竟然也有这种见缝插针的拍马屁本事。

又过了一阵子,远处的火光渐盛。

那点异样光火,从开始的隐隐约约的萤萤点火,逐渐演变成一枚鸡蛋大小的橘红斑点;然后,又渐渐成为一个巨大若犀牛的通红火球,从天际边缓缓滚压过来;到最后,那点光火已经演变成了一只光火长龙,在黑暗色的天幕下,蜿蜒匍匐。

半千之数、近五百多人,沿着丘陵间的山路,夜间行军,缓缓迫近这座熟睡中的小村庄。

行军途中,一路光火不慌不乱,井然有序,显示他们的阵脚有序而稳固。军阵之上,血气冲天,可惊神慑鬼。

这种血气的威势,寻常真灵第三天修为的炼气士,阴神出窍时都要避其锋芒。

方兴见了,不由叹道:“真是一只强军呀!能将区区马贼训练成这般模样,花马王可真的称得上是一方人杰。只不过,这一次看来他是被血屠巨凶给阴了。一下子少了这样强健的两千人马,花马王怕是要伤筋动骨了吧”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夜晚的黑幕,已经彻底被在地上漫延爬行的火龙所打破。整个西边的天幕已经由黑变红,唯独四周还露着一点暗色。

村庄中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已经有一些警觉性比较高的村民,开始起床点灯,大声的相互询问着讯息。

等这些人看到远处缓缓逼近的火光长龙,即便是最无见识的山野村夫,这时也明白了他们的处境了。

顿时,女人和婴儿的哭泣声,也加入了男性焦急的呼喊声以及鸡鸣狗吠之中,共同合奏出一曲歌唱末世降临时混乱场面的曲调。

然而,面对这份强盛的军势,丘陵上潜伏的四个男人——不,应该说是三个男人和一位少年郎却怡然不惧。

五百多名体格健壮的威武大汉,带着他们久经杀伐而得来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这四个人见之,却又皆是一笑哂之。

方良‘呸’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根草梗,言语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狂热,只听他说:“来的好,等一下让俺杀个痛快!”

方兴斜目视之,他知道这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有过灭杀七百降敌的记录,对此人嗜杀的话,他也并不感到意外。

这座村庄里虽有七百多人口,但是要面对五百虎狼之师,就犹若精致细巧的瓷器,碰上了粗糙坚硬的顽石,唯有分崩瓦解的一种结果。

可是这四个人,要是撞上了这五百虎狼之师,却又犹如猛虎扑入羊群,赶杀贼众,纵横莫当!

不过,事情也远没有这么简单。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只是一群血气浑厚的普通马贼。

参杂在冲霄血气之中的,更有十来股凝而不散的浑厚气息——这些分明是炼气士,一身修为引动天地灵气时所生成的气机反应。而那十几股浑厚气息中的最强者,一身气息莽苍而清灵,正是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

方来福望着天际边的一抹气机闪动,不由皱起了眉头,对众人道:“还有一个通神高手?这下看来抓到大鱼了。三郎,要不要立即向庄老回禀敌情?”

那份磅礴大气的气息,方兴也察觉出来了。面对方来福的提议,他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还没有弄清是什么人,或许是血屠巨凶的化身,或许又不是。等再近一点,看清楚是谁后,再禀报不迟。”

萧十一张了张嘴,他本想敦请方兴——等一下,不要上前厮杀,而是留在后方坐镇指挥。可是他一看到三位护卫统领中,还有一名曾是方兴的手下败将。于是,他又闭嘴不言了。

众人耐下心思,静等了片刻。

这时,方兴看见有一贼首,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枣红色宝马,一马当前,奔跑在最前头。

他回想了一下在《天下大势坤舆图》看到过的资料,便手指对方,对众人道:“看那个骑在枣红大马上的贼首模样,应该就是贼帅楚白!”知道那个通神高手并非是血屠巨凶后,方兴很是失望。

关于这个贼帅楚白,《天下大势坤舆图》的东平马贼篇中有如下记载:

“楚白者,身高六尺,面白无须,相貌柔和,剑眉大眼,眸光带水,有女相。出手狠辣,惯使长枪。”

“原本一扁担贩子出身,后落草为寇。火并黑犬寨后,投靠花马王,现为花马王麾下马贼贼帅,真灵第三天修为。”

另外后面还有一行小字的注解——‘注:似有传闻说此人已经迈入通神境界,待查。’

现在,事实证明后面的那些小字注解是完全正确的。这一次出现在方兴等人面前的楚白,正显露出一份通神第一天的高强气息。

“现有近五百精锐马贼来我处伏击点,其中炼气士十四人,有贼帅楚白,通神第一天修为;真灵第三天修为者,两人;真灵第二天修为者,十一人。”方兴将敌人的情报,传递给了庄伯阳,静等回音。

接着,他对三个护卫统领命令道:“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到午夜了,现在开始启用灵符【一叶蔽目】,防备对方窥视。等一下,动手的命令一经下达,各位就要和我一起敛息缓步上前,先合力击杀楚白,等乌云伏波舰赶来后,我们再配合增援,逐步赶杀真灵三天的炼气士,最终剿灭所有马贼。”

灵符【一叶蔽目】,当前四人,人手六张,正是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

当即,众人皆是低头称诺——“诺!”

……

时间向前大步的走着,世界上的各种事情,也在同时有条不紊的一一推进。

数目众多的马贼,很快就在哭泣和惨嚎中包围了村落,并挨家挨户的踢开门板,将里面的人,无论大小老弱,统统都抓到了晒谷场上集中了起来。

七八百多人,聚在一起,背贴背胸挤胸,人头攒涌,将不大的晒谷场填得满满的。

马贼势力炼气士,也开始在晒谷场上布置简单的禁制阵图了。

禁制具体的手法,隔着太远看不清楚。不过方兴推测,这些定然和他上次看见的那个聚集精魂血气的阵图一样用处。

那个贼帅楚白,一直站在晒谷场边的一块巨石上旁观。他双手抱胸,身形如长枪一般站得笔直,显得极为孤傲。背后一杆丈二长的红樱大枪,其上灵光流溢,显然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这个人似乎不爱说话。从方兴第一眼看见他开始,就没有看见他开口说话,所有指示马贼行动的喝令,都是由他身边的那个真灵第三天修为的副手发出。

方兴挑挑眉,沉默寡语这点,《天下大势坤舆图》中并没有这点记载——这有点怪呀!

一般来说,沉默寡语这种能够突显人物性格的习性,是应该都要被记载下来、以供事后详细分析人物用的。

《天下大势坤舆图》内的情报,对类似的习惯举止,收集的都很完善。譬如方兴就记得,在楚白这个人的记录下面,还有另外一份同样是马贼贼帅的资料档案。

那个贼帅,名叫温德。这个人的其他记录都很简陋,连外貌也只有‘稍显沧桑’四字。可对其的习惯举止却是有一堆文字记录,如“好风流,常常自比浪子;喜品美.乳,每每目睹,必大呼乳为‘大粽子’……”。

由此可见,《天下大势坤舆图》中有关楚白的情报,还有些欠缺。

不过,对这一点疑惑,方兴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秘音海螺中传来了庄伯阳的声音——“收到你们的敌踪情报了。眼下,还有一路设伏点未有敌踪出现。血屠巨凶的其余两大化身也未曾现身。你们暂时不要动手,等待进一步指令。”

苏瑾对自身情报维护的太好了,以至于血屠巨凶第三位血海援神化身已然被斩杀的消息,到现在没有暴露出来。

这样,就导致方家上上下下——包括方兴,都还以为血屠巨凶仍旧拥有两具化身,这就造成对其实力上的误判。

方兴看了一眼晒谷场中的惊慌场景,不由叹了一口气。想要将血屠巨凶的化身一网打尽,彻底削断他的左右肩膀的话,只能再忍耐一下了。

幸好,马贼们要动手也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他按耐下心中的杀意,回道:“我知道了。一切按照伏击行动总体计划行事。”

第四十九章 异况突变疑云生

即便是相隔着数十里的距离,可庄伯阳似乎仍旧能够察觉出少年心中的不耐。

他安慰方兴道:“别着急,家族这一次伏击,无论是聚集的各路人马,还是各种灵符法器的投入,都是真正的大手笔!对付一个传承简陋的散修士,绰绰有余了!血屠巨凶只要出现,定然难逃法网!”

庄大供奉打算再说一些诸如‘家族势力强盛,顺者昌逆者亡’之类的话,这也算是完成了他之前对方子圣的承诺。

然而,他却意外的听见方兴略显诧异的说道:“那个楚白刚才朝我这里瞥了一眼,似乎能够察觉出秘音海螺的气机波动。”

庄伯阳听了,当即否定道:“经过我加持的秘音传络,即便是血屠巨凶本尊亲来,也难以察觉。楚白初入通神第一天不久,应该还没有转灵识为神念,那就更不可能发觉秘音海螺的气机波动了。”

然后,他又提醒方兴道:“【一叶蔽目】灵符,现在也该用上了。家族花费重金购置的这些灵符,就是要用在刀刃上。”

话说,正在伏击现场的方兴,也有些奇怪呢。刚才他对庄伯阳所说的异象,并非是他故意说出来诓骗庄伯阳的。

那个叫楚白的贼帅,目扫丘陵的那一幕,虽然时间很短暂——他的视线仅仅在方兴等人所在的丘陵地带,停留了几息功夫,但是这惊鸿一瞥却是楚白站在巨石上后的第一次举动。

他的投射而来的目光既不冰冷,也不凶狠,只是漠然一片,而无丝毫生气。好像他本人连同他目光所拢之处,皆是死物一般。

唯独他在留意丘陵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张弓,陡然间上劲满弦;又像是一杆长枪,电闪雷鸣之间,便已经刺到敌人的面前;他身上气息的波动,猛然从一种平稳的状态,跃然升腾,威烈之势,呼之若出。

这份忽而由静转动的剧烈波动,以及流露出死寂之色的眸光与体内暴涨的气势,所形成的强烈反差,就如同是平静无澜的湖面,忽然被人投掷了一块巨石,顿时就激起千层波浪,给方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少年郎心里微凛,有些好奇楚白为何会有这般剧烈的反应。

他心忖道:“【一叶蔽目】灵符不是说——可以在一刻钟之内隐身匿息,还可以防止通神第二天中期修为的神念侦测吗?眼下,这个楚白不过通神第一天的修为,他怎么可能会识破我们的掩藏呢?究竟是他有过人的敏锐之处,还是说堂堂一个上门世家卖得是假冒伪劣产品?”

心里带着对灵符这等外物之力的不信任感,方兴开始缓缓施展他的寄灵秘法,希望能以此双管齐下,达到彻底掩藏自身一切气息的效果。

然而,这个时候方兴看到楚白对着他身边的那位副手,微微偏了一下脑袋,又伸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圈的模样。

他也没有开口说话,那位副手便心领神会的点出四位炼气士。让他们每人领着三十来个满身力气无处发泄的汉子,开始向四面搜索。

方兴能看到这些,他身旁那三位修为境界更高深的家族统领自然也能看到。

当即就听见那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方良开口说道:“这是怎么搞的?难道是他们发现俺们了吗?要不现在就杀过去?反正都是一些土鸡瓦狗,一概杀了就是。”

萧十一倒是要稳重一点,持重道:“应该没有吧?刚才他的反应应该就是属于通神境界的预兆吧?我辈面临杀机,都有过此类感应,这个并不奇怪。”

而方来福在这种事情上,则是一贯的紧随方兴的旗帜,只听他道:“老萧说的没错,那厮应该是瞎碰到的运气。他就是说破天,也就是和咱们差不多的修为,怎么可能识破【一叶遮目】呢?绝不可能!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咱们还是要听三郎的命令。”

“不用急。”方兴闻言,当即肯定了这两个人的观点,“刚才楚白那一举动,应该也就是心中忽然警觉罢了,并不是已经发现了我们。”

方兴冷静的分析道:“各位看那个贼帅楚白,到现在也不敢确定他的预感,只是派人到处撒网捕鱼罢了。这种行事,恰恰说明他心里对自己的预感也是将信将疑的,现在派人出来搜索,只不过是为人警惕性高,妄想能把我们找到了罢了!”

“从这里到晒谷场,还有几百丈、近一里多的路。这多长的路,这几个人能搜得过来吗?而且就是他们真的搜过来的时候,另外四路的部署应该也就完成了。到时是潜近动手,还是潜出暂避搜寻,也都可以自由选择,用不着现在就那么撑不住气!”

话到最后,方兴的语气已经强硬起来,“我现在以总制一路伏击兵马的身份,命令各位,敛息静气,原地坚守,有抗命不尊者,事后按家法从严从重处置。”

方兴身怀寄灵秘法,自然不怕会被这种简陋的搜寻所发现。

他也相信,和他同时潜伏的三位家族统领。各个堂堂通神第一天的修为,身上肯定也有一些隐身匿息的独门绝技。躲开数十几个凡夫俗子和一名区区真灵第二天炼气士的搜索,那应该是小菜一碟才是。

唯一能让他担心的就是:有些人会违抗命令,提前发动伏击行动,使得另外一路尚未到达伏击点的马贼团伙和血屠巨凶的本尊以及化身会问讯逃离。

前者还好说,要是被后者跑掉了,那么这一次伏击即使获得了再大的成功,也毫无意义可言。

屠戮之谋,是血屠巨凶想要通过血祭来增强力量。只要他和他的化身一天不除,那么东平的八百里山河也就一日不得安灵。

除掉血屠巨凶的化身,或者是他的本尊,这才是方兴以及这次伏击行动的真正目的。若是贪图其他目标,而导致这个根本性的目标收到损害的话,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故而,方兴会这样一面详细的推理,用紧密的思维逻辑说服众人,一面又是直接命令,强硬的封杀任何反对意见。如此双重手段齐出,三位修为比他高强的通神高手,也就只能维诺是从了。

果不其然,事实确如方兴所料那样。

一开始,那些马贼中的搜索队伍,还颇有些精神。数十人,每个人之间,都隔开一两丈距离,整个队伍拉成一条长线,齐齐推进,而带领他们的炼气士则在后面以灵识慢慢搜索。这样的搜索,虽然进展慢了一些,但是却有几分地毯式搜索的意思。

可等这些人搜过近百丈距离,还没有发现到什么有价值的结果,便有些泄气了,一个个开始勉强敷衍手头的工作。

这时候,庄伯阳那边已经传来了最新的消息,说最后一处伏击地点的敌踪已经出现。只是可惜的是,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血屠巨凶的身影。

方兴闻讯,半忧半喜。这个消息表示这次伏击行动的结局,差不多已经完全定格了下来。在五个伏击地点出现的马贼,到了午夜时分,定死无疑,这一点无需置疑。

血屠巨凶要是到时候,仍旧不出现的话,那么他也只能将怒火发泄到那些马贼的头上了。

那些搜索的马贼,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其实只是棋盘上一颗最微不足道的弃子。至于那个眼神漠然的贼帅头子,这个期间,他也一直独立在巨石之上,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沉凝稳重的话,方兴都以为他已经就那么站着死掉了呢!

那些搜索者,又走了百丈的山路。地势渐渐崎岖起来,他们也就越发的悲观了,看到远处毫无动静,而身后也没有收获任何结果,不少人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偷懒了。

连那些一直用灵识探查四周的炼气士,也在开小差。他们无趣的打着哈欠,拖着步子跃过一块又一块难走的山道,灵识扫描这类累人的事情也就停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从指间溜走,可庄伯阳那边依旧没有血屠巨凶的最新消息传来。

探子们又走了一阵子,山路越来越陡,这些人就便在原地磨蹭起来,甚至有些急性子的人,都已经往回走了。

恰在此时,庄伯阳的话声终于从秘音海螺的另一端传了过来——“西北方向,六十里外,血屠巨凶本尊出现了。我和三位族老前去截杀,其他各路人马,一刻种之后,就可以自行发动伏击。另外,血屠那厮还有两大化身没有出现,你们要小心一点!”

方兴头一次觉得这个灰发沧桑的老爷子,话语声是如此的动人。血屠巨凶的本尊已经暴露了,有四大后天宗师前去截杀。谅他一个区区散修,定然无法和四位同级修士抗衡。而且,既然他的本尊都已经出现了,那么他的两具化身还会远吗?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血屠巨凶麾下的通神高手有限,现在有了那个贼帅楚白在此,剩下的两具化身一定不会再来他的伏击地区。

不能亲自手刃血屠巨凶,真当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兴却意外的发现——晒谷场那边,竟然突生异变。

第五十章 内讧始生疯魔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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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晒谷场上的禁制已经完全布置好了。

被囚禁在场内的村中居民,也被草绳一个一个的捆好,好似粽子一样被一个一个的串在一起。只等子正时分一到,在阴气最盛之时,便要血流成河。

方兴和他麾下的三位统领,在这段时间里,也已经启用了第二张【一叶蔽目】灵符。

至于身处另一边的庄伯阳,则已经从他鸟瞰山河的山峰之所,凌空疾驰而去,目标直指血屠巨凶。

在与浮云和星辉为伴的时候,庄大供奉却意外的听见方兴用一种很是奇怪的声音,对他讲述道:“怪事!庄老,我这里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些马贼竟然起了内讧,各自厮杀了起来。”

庄伯阳在破空疾驰中无暇多话,唯有传了半句,“什么?”便又全力以赴的向血屠巨凶现身的地方疾行而去。

这半句话,传到方兴那里时,也已经走形的不成样子,差点儿让他硬生生的听成了‘神马’。

方兴扯了扯嘴角,他从走形的半句话中就能推测出——庄伯阳和另外三位族老,现在恐怕已经全身投入到截杀血屠巨凶本尊的大事上了。

此刻,他们即便身为后天宗师,可是对这里的异变,恐怕也是强弩之末,难以分神顾及了。

因此,这里发生的一切变数,在这些家族前辈没有完成截杀血屠巨凶之前,看来都是没法指望得上了。

幸好,方兴之前也没有将这些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手里。

‘自强’、‘一切皆靠自己’这个念头,在玄冥神光反噬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深深的刻入他的灵魂之中,成了他为人处事的一个原则。

不过,眼下对伏击行动的例行通报还是要做的。

方兴吸了口气,一边紧盯着晒谷场那里发生的惊人变数,一边思路清晰,话语声有条不紊的向庄伯阳说道:“区区变数,并无大碍。庄老在赶路之中,只需听晚辈说就行了,无需多做回应。”

开门见山之后,他又说道:“那个贼帅楚白,刚才一口气连杀了四个同伴,而且可以判定他所杀的每一个人,都还是他身边的亲信炼气士!也是这伙马贼团体的骨干人士。现在马贼团体的内部已经开始彼此混乱厮杀了。”

顿了顿,留下让庄伯阳思考的空隙,方兴用一种自信的语气,又一次解说道:“现在,场面混乱至极!由此我敢断言:这并非是事前有预谋的内部清洗,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原因应该是在那个贼帅楚白的身上。这个人身上有诸多疑点,很是可疑!现在,我要求我这一路提前发动伏击,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由我担当!”

方兴斩金截铁,侃侃而言,将他眼前发生的一幕,以及他个人的分析,都清晰明确的反馈给了庄伯阳。

他口说所说的一切,都在刚才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陡然爆发在他的视野里。

就在刚才,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晒谷场里,两个马贼势力的炼气士之间似乎发生了争吵。并且,他们两个人的争吵,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很快的,在这对争论不已的人周围就围观了许多马贼。就连一些在恐惧中哭泣不已的村民,也在莫名其妙中,伸头打量着发生在他们的身边的这幕闹剧,并在暗地里交头接耳相,互传递着内幕消息。

这样的一幕,当然就引起了这伙马贼的最高统帅、楚白的注意。只见,之前一直没见动静的他,忽然就动了。

方兴能看到他的左边颈椎,好像在猛然间就断了一般,脑袋突然往左边一倒,非常有节奏感的偏首而向。

这种干净利索的节奏感和韵味,宛若方兴记忆中,前世曾经风靡一时的机械舞。

他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甚至有种幻觉,觉得这个人就好像是一台被人预定了自动程序的机器人;在没有发现符合标准的目标时,就处于沉默待机的死寂状态;一旦有什么动静出现,立马,他的戒备程序就会瞬间启动,整个人也会因此而迅速地收缩与绷紧。

除此之外,他就很难想象出——有什么原因能够解释,楚白身上所凸显的那种属于机械美学范畴的韵律感。

在楚白的左边,就是那两个发生争执的马贼,以及他们身边好奇围观的人。

楚白就这么一直保持着那副怪异的摸样,静静的看人群一阵子。然后,他就依旧歪着脖子,搭耸着脑袋,不急不缓的走下了巨石。

只是可惜,方兴和他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了。以至于连方兴现在的眼力,也无法看出他的每一次迈步距离,是否都契合标准步伐。

围观的人群看见他们的贼帅来了,便如同洪水退潮一般,让出一条大道。楚白径直走到两位炼气士身旁,就这么侧着脑袋,似乎在倾听争吵双方的言辞。

可是,随即就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作为贼帅的楚白,竟然忽然拔起一位争吵者腰间佩戴的弯刀。仅是一刀,便干净利索的砍下了弯刀主人的头颅。

方兴和三位护卫统领,一开始都还以为楚白是在维护马贼团体内部的纪律。然而,旋即,他们就发现,事情并非这样。

最先被杀的那个炼气士,位于楚白左首,正是他脑袋偏向的一面。

当楚白一刀劈死这个倒霉蛋后,他的身体便瞬间转身,而他的脑袋则像是摆钟的摆锤一样,猛然间从左边又划落到右边——瞬息之后,楚白又是脑袋突然往右边一倒,侧首看着另外一名争吵者。

他盯视着右边那个幸免者,数几息时间。不仅如此,期间他的脑袋还数次机械的由左及右,就像是一只面对猎物的毒蛇,正在节奏的晃动脑袋,思考着该从哪一个方向发动致命一击似的。

然后,他就在方兴的预料之中,又是一刀挥出,直接劈死了另外一位争吵者。

在楚白两次挥舞武器的时候,那两个被杀的属下,似乎都被惊恐制服了,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凭他宰割。

当方来福等人在秘音海螺里面吹口哨,谈论他们的惊奇和心喜时,方兴则一个人在心里推测道:“或许是这些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贼帅竟然会忽然对他们出手吧。”

而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是证实了方兴的猜想——又一幕让方来福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接着发生了。

楚白连杀二人之后,晒谷场上的围观马贼之中,掀起了阵阵涟漪,似乎有一点躁动不安。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跟随在楚白身边的副手,似乎上前拉扯着他的衣裳,说了几句话。

而楚白则依旧侧偏着脑袋,听他的副手说了几句后,却忽然又一次出手了。于是这伙马贼的贼帅,便和他的副手之间爆发冲突,彼此攻击。

激斗之初,楚白身后的那柄长杆大枪,便如蛟龙出穴一般飞弹而出,直接击破那位副手的重重抵抗。然后,从他天灵盖直灌而下,从上而下,将其串成了一根人身肉.棍,像一棵柱子一样立在地上,死而不倒。

就这样,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打斗,很快就以副手的落败身死为结果告终了。

随着楚白那名副手的身死,马贼阵营顿时阵脚大乱。

方兴在丘陵上居高望下,可以看到晒谷场内的马贼中,随即有一些人开始抑制不住的拔刀相向,彼此戒备。

随后,一点火星乍现,便点燃了整个的火药桶。对峙的局面,很快就演变成相互之间漫无目的厮杀。

昔日的同袍,在恐怖的压力下,瞬间变成收割他人身边的敌人。由此,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拔刀戒备然后砍杀身边的所有人。

这种混乱的局势,随即又感染到村落以及在村落外围布防的马贼之中,厮杀也就越发惨烈和广泛了。

那个贼帅楚白,则如同疯魔一般,在混乱的人群中闲庭信步。他时不时停下脚步,偏头打量四周厮杀的人体;又时不时抬头仰望星空,好像在思索什么深奥的哲学问题一般;更多的时候,他却如出击的毒蛇,手上长枪吞吐,随意杀死一个人,方才饮血而归。

这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情,让目睹这一幕的所有观众,都在眼花缭乱中也是不免目瞪口呆。

唯独方兴冷静面对眼前的混乱局势,他一眼便看穿了此刻所面临问题的核心所在——一切异变的源头都在这个贼帅楚白身上,这个人有问题!

先前,《天下大势坤舆图》对此人的性格记录有异,这是疑点一;而后,楚白竟然又能突破【一叶蔽目】灵符,对方兴等人潜伏所在地有所警觉,这是疑点二;此前的两处,或许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但是此刻他又大起内讧,肆意残杀马贼,这是何解?

这些马贼,都是他麾下的兵马,尤其是那些珍稀的炼气士,更应该是他的本钱才是。如此随意挥霍、自残,绝非人之常情!

——除非是他真的疯了!

第五十一章 战斗吧我意已决

【今天春光明媚,风景无限好,可是我却只能在室内码字而不能出门走走,实在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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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方兴还对这个人身上的两个疑点有些思虑。

那时候,他总觉得这个叫楚白的贼帅有些不对劲,可是他一时间又说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现在,这一幕发生了,他要还认为这个楚白的身上没有异事发生,那就是怪了!

这么多疑点和巧合加在一起,足以证明这个人是有问题的——而且是大有问题!

正因为考虑到这点,方兴对现场局势做了一个简单明了说明后,便又在脑海中瞬间将事情的利弊,统统分析一遍,方才对庄伯阳提出了他的要求。

眼下,他和楚白相隔甚远,但是他却能察觉到——这个楚白身上的气势,正随着他的不断杀人,而变得越来越强了。

渐渐的,好像一潭逐渐扩张的死水一般,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之下,暗藏的却是越来越浓烈的毒素。

方兴心里冥冥之中也有些预感——再这么按照原定计划干等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怪事呢!

现在与其坐视其慢慢做大,不如趁着眼下众多马贼失去指挥的混乱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杀楚白。以此加剧这些马贼崩溃的速度,从而顺利的绞杀剩下的残敌。

反正离一刻之约,也就差几分钟了。现在,即便他这一路提前发动伏击计划,那些处于惊恐和混乱中的马贼,能不能理清头脑,发现敌人来袭都还未可知呢!

况且,没有秘音海螺这类传声工具,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这些人拿什么给远在数十里外的同伙示警?

就是给这些马贼一个清醒的大脑,他们也无法迅速的将遭遇伏击的讯息,传递给远方的同伙了!

自古以来,夫未者,多算胜少算,少算胜无算!

方兴在心里这么庙算一阵,便打定了主意——“对!提前发动伏击行动!没错!就这么干,以免夜长梦多!”

这才直接开口,向庄伯阳要求提前发动他这一路的伏击行动。

几息之后,庄伯阳传来了他和三位族老紧急磋商后的许可——“可!小心!”

“好!”方兴双手握拳,在心里大喝了一声!

他盯着那个如同嗜血恶魔一般的人物,眼眸中洋溢的都是跃跃一试的战意,他心忖“不管你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等一下将你彻底打趴下之后,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方兴随即在秘音海螺中传音道:“静声,我有话说。”

别看方兴这句话说的既客气,又非大声,可一听见他说话,那些还在切切密语、相互谈论马贼动静的三位家族统领,便安静了下来。

也没有人去想,方兴现在说话会不会影响等一会儿的伏击行动。三位家族统领一听见方兴开口后,便各个翘首静静等待着他的后话。

虽然此前方兴因为第一次体会到出入青冥的美妙滋味,产生了要逍遥避世、一心炼气之意,对家族内部权势的追求之心,也就淡了下来,甚至连此次伏击的事前安排都懒得参与。

但是,潜伏之中的几次果断决议,却让他在潜移默化之中,又不知不觉的将主导权从三位护卫统领的手里摄取了过来。

听三位统领静声不语,方兴沉声说道:“我已经得到授权,可以提前发动伏击行动!”

他顿了顿,待秘音海螺那端三位家族护卫统领,将这个讯息消化掉后,又开口道:“现在传我命令——‘立即发动伏击!并召唤乌云伏波舰前来支援!’”

接着,他语气不改,依旧沉声道:“眼下马贼如此混乱,我建议——‘以两位统领为正,直扑贼帅楚白;我和另外一位统领为奇,就地潜伏过去;四人先联手击杀楚白,再救下村中居民、逐一清理其余马贼。’各位意下如何?请速速决议!”

这番话虽然说是建议,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分明在命令。三位家族统领各个都是人精,怎么会体察不到呢?

没有反对方兴的命令。对楚白的异常,除了方兴之外,大家都没有去深想。这三位统领从低微时开始打拼,一路厮杀到现在,什么样子的怪人疯子没见识过?别说同伙内部火并,就是连亲手在老娘身上连捅七八刀的混蛋,或是将亲生父亲以及妻儿都一并杀死的人渣,他们也见过呀!

在他们眼里,楚白不过是一位和他们同样修为境界的散修罢了。可就是同处通神第一天又能如何?没有世家大族传承法诀的散修士,又算个什么玩意?

比起和一大上门世家内部的权势暗流相比,伏击一个毫无家族势力的野修士,实在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如此,方兴方少爷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当下,这三位统领都各自抱定心思,没有人有异议,都顺着方兴的意思开口说话。

其中,方良直接道:“某来做先锋,定杀他个片甲不留!”他是三位统领中最擅长正面撼战的人,先锋人选定然是他无疑。

一贯老实持重的萧十一,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劝说:“就由我和方良来做正吧;由来福统领做奇,潜伏过去;三郎在此坐镇指挥。”

“我同意!”方来福本来是想要正面冲杀,可一听萧十一后面半句话,便连忙点头附言!

他们心里其实都有一个念头在呼喊着——“我的三大少爷喂,您老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可是厮杀惨斗又什么乐子让你非要参加不可?在后面舒舒服服的等着功劳上门不好吗?”

“别看您之前把方良打得够呛,可是那是切磋,真要到战场上厮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您就别给俺们添乱了成不成?”

这三个人不怕方兴瞎指挥——反正都是三个人围攻一个,还怕出现什么变数不成?

就怕等一下和通神高手搏杀的时候,这位家族的三少爷要是忽然脑袋一热,冲上去被人伤了,那他们可就不好交差了!

这三位一贯威风赫赫的统领,心里正忐忑,却听方兴命令道:“传我令——‘萧统领、方良统领为正,各带一方玉匣、三名一等护卫直扑贼帅。我和来福潜伏过去,协助你们,一同击杀楚白!’”

方兴如何不知战场残酷,死斗搏杀之间危机重重,有九死一生之险?

可他同样也明白:如果仅仅是因为胆怯而心存恐惧,不敢上前和人战斗的话,那么即便是躲在重重保护之下,死亡也一定会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速。

到那个时候,他这样一个未曾亲历铁血、缺乏战斗经验的初哥,就会连抵抗之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当然不会想要那样的窝囊结果,因此便斩金截铁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开始行动把!”

见方兴决意如此,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话,便直接按照他的部署开始行动了。

至于他们心里想的——要怎么把方兴拦在围杀楚白的战线之外的心思,虽各有不同,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后,就都有了默契。

……

【一叶蔽目】灵符的隐匿效果虽然好,但是在启用期间不可运气调息,也不可活动过甚。眼下,对需要正面扑杀的两位统领而言,就有些累赘了。

方良听闻方兴一声令下之后,这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草莽武夫索性直接扯开【一叶蔽目】的所有伪装。

他在立在原处,长引一口体内劲气,当即就诱发了一重又一重的天地气机反应,顿时催动天地间的风云变化。

他潜伏在此,已经有五六个时辰不曾吞吐灵气了。久旷之身,一遇见久违了的灵气,便若干柴遇见了烈火,久旱之地遇见了天降甘露,

天上的星辉和月华之力,就像是被一张巨口所吸引一般,肉眼可见的迅速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方良舒服的都想要呻吟出来。以他的性格,刚才在一个小丘陵上蹲守了那么久,期间还不能炼气修行,他即便是既是数羊又是暗自发呆,可仍旧把他憋惨了。

更何况,他的顶头上司还是那个方兴!他的修为境界比方兴要高,以堂堂通神高手却要听以为真灵修士的命令,这点郁闷也就不用说了——谁要那个少年是世家子呢?他听令也是应该的;

至于被方兴打败的经历,也不用提了,和少爷们切磋嘛,就是被爆打成猪头,他也看的开的;

可方良最大的心结是——他只要看到方兴,甚至是只要听见这个少年郎的声音,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他心目中的那位女神。

对于那个人,即便言辞向来粗俗直爽的他,面对她时,也从来都不敢加之以半句不妥的话;甚至连在她站在几百步外,他和对别人说话的声音也会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亵渎之心更是想都不曾想过。

可如今,只要一想到——方兴或许果真如传闻中那般荒淫无耻无耻荒淫……他的心里就憋屈得唯有继续憋屈了。

家族积年累月的威势,让他自然不敢对家族和方兴有所怨言,连那份朦胧的情愫也在未曾萌芽之始,就已经凋谢了……

第五十二章 天地无声亦无风

【不好意思,和别人讨论写作技巧,结果没赶在十二点之前写好。这是谷雨节的第三更!不算入今天的正常更新之列。求收藏!】

方良现在只想要杀人泄愤。

重新感触到月华和星辉之力,穿透【一叶蔽目】灵符留下的屏障,重新和身体合二为一,那种水乳.交融之感,让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了阵阵痛快淋漓的大笑声。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道:“等这次厮杀完毕,某就找个大屁股的女人,生他娘的十几个男娃女娃。到时候,再向家族申请调得远远的,免得总天遇见他,憋屈呀!”

方良在大笑声中,忽然高呼一声‘为了家族!’后一步踏出,在泥地里面留下一个深深脚印的同时,又微微曲起膝部,身子稍稍前倾。

然后,便是“嘣!’的一声巨响在丘陵中爆起。

就这样,方良双足跺地,仿佛是一颗抛石车投射出去的人肉砲弹,一跃而起。

那一刻,他带起来的强风袭扫丘陵,身边的数十丈内土石迸发,烟雾弥漫;整座丘陵之上,绿叶和红花齐飞,翠枝和根茎飞舞,一副落英缤纷、仙魔共舞的模样。

方兴也在那一刻感觉到,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战锤被人投掷到这座丘陵之上。大地的震动从方良所在地,一直传递到方兴的脚边。

他身边的桃花摔下树干,一点白、两点粉红的,在夜晚的暗色天空中乱飞,更显露出一点凄凉的美感。

而那一簇一簇火红的映山红,则群芳凋零,殷红的花瓣洒落满地。宛若在暗示怒放的生命终究要燃烧殆尽、走到尽头。

方兴看到方良冲天而起,直入云端。魁梧的身体,让他在凌空飞去时候的姿态,气势汹汹,充满了霸道之气!

他在夜晚晴空冷月的关照下,如同一颗流星,带着皎洁的月白色长尾,横跨天际。然后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落地面——而那里则聚着一群前来搜山的马贼小队。

方良修行的法诀,乃是《烈日皎月流星篇》,正五品下的修为法诀。主修日曜、月华、星辉三色灵气。这三色灵气,又各自对应烈日、皎月、流星三种不同境界。

现在,方良已经修炼到烈日境界,正是以刚猛无敌制胜的时期,配合上他拥有的那柄【三阳开天撼地锤】,一旦动手当真有开天之威、撼地之势!

先是“嘭!”的一声巨响乍现,方良从天而降,双腿狠狠的踏在地上,大地一颤。

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道透明的水色波纹,以他的脚尖为中心,席卷摧残了他身边的每一寸土地。

——【撼地之势】,方良效仿【三阳开天撼地锤】中一门惊人威能,所创的一门战技精要。

一踏之威,致使十丈内参天巨木为之催倒,土石皆化做粉末,大地凹陷三尺之深,当真可畏!

方良落地之后,又用脚狠狠的踏了踏地面,下面传来轻微的脆响声。

他的眸中不由露出快意的神色,那个搜索队中的炼气士,此刻正被他踩在脚下并深深的陷在地里。

方良讨厌任何一个敢与家族为敌的人,更讨厌一切与家族为敌的炼气士——对于这些人,他会代表家族的意志将他们一个一个当做蚂蚁碾死!

在刚才威猛的一击之中,凹陷里的土石,都已经被垒实了,而那些马贼中的一位炼气士以及他那一队三十多人的搜索队,也都在方良的这一踏中大祸临头。

那些搜山而来的马贼,在向前推进了将近半里多后,就已经都停下了脚步。随后,他们又开始往回走,走了片刻,晒谷场中就发生了异变。

这些人看到晒谷场里,发生了一些让他们难以理解的事情。一时间,这批人只能聚在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后的同伴们,越来越疯狂的彼此厮杀。

然而,随后更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势,忽然就从他们原先的搜索目标——那个远处的丘陵上,猛地迸发出来。

随即,就有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如同彗星撞击一般,朝他们所在的地方,飞击而来。

大地震动之中,这三十多个人当中,其他人都还好受一点,只不过是直接被冲击波震断了心脉,在那一刹拉间便解脱了。

唯独方良脚下的那位炼气士,被他在刚猛一击临身的一瞬间,用一股皎月的柔力托了一阵子。以致这个人,现在虽然浑身上下所有的大骨头都被震碎了,但一时间却还没有死去。

不过,这个人也已经叫不出来声了,甚至连神智都迷糊到感觉不到痛的地步,唯有鲜血依旧随着心脏有劲有力的跳动,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溅出血液,直将四周的泥土染的污红一片。

不过今日,这片土地注定将要遭受到不止一次的蹂躏

方良又怒吼一声,“家族的敌人!都给某去死吧!”双臂高高举起了那柄流溢着三色灵光的巨大战锤。

烈日期霸道绝伦的日曜之力,如狂潮一般蜂拥注入【三阳开天撼地锤】——当即,金红之光暴闪!

【三阳开天撼地锤】上储存的惊人威能,顿时乍现!

——【撼地】!

他狠狠挥出战锤,重重的锤击!随后“轰!”的一声,更为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剧烈的冲击波,随即撕裂地表,形成巨大的沟壑,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在那片土地上,宛若被人用锤面直径可达数十丈的巨锤,轰了一处深约一米多高的陷洞。

巨大的沟壑,如同一条奔腾的土龙,咆哮着撕裂大地,在轰隆隆中向它的目标,直贯而去。

百丈的距离,瞬间袭至,而那沟壑的尽头,正是贼帅楚白所立之处。

在方良猛然爆出发惊天撼地的威势时,楚白的脑袋便已经偏向了他所在地方。

此后,他也一直紧随着方良身影的移动,而不断扭动着身躯和颈脖,用其标志性的偏首斜视挪动视线,紧盯方良不放。

当土龙来袭时候,楚白的脑袋忽然由左偏到了右边,与此同时,他缓缓伸出右手,手心向上舒展着。

随后,楚白仅是食指微微向后一招,那柄把他的副手串成人肉.棍的长杆大枪,便带着尖锐的鸣叫声,拔地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右手手掌之中。

他伸手、招手两个动作,瞬间完成。

那种力量内敛时寸劲爆发的韵味,与他偏首时干净利索的节奏感,似乎都同出一源——是那种对自身力量,精准无误的控制。

随后,楚白又将这种机械的美感发挥到了极致。

只见,他五指并拢,紧握枪杆;右手平举过肩;然后就是陡然浑身一颤——那柄仍旧带着血迹和些许碎肉的长杆大枪,就已经被他投射了出去。

楚白静立不动的身躯,就像是一张弓用来蓄力的弓臂,而他的右手则是受力的弓弦,长杆大枪便是迎敌的神箭!

在‘开弓射箭’的那一瞬间,楚白整个人身上的气息,猛然一凝,然后这种凝集在一起的气息瞬间爆发。

就像是一张拉满弓弦的大弓,陡然放手,弓身轻颤,而弓弦脆响,回神时长箭则已然脱弦飞出。

只见长杆大枪又带着呼啸声,拖着黯淡的血色尾迹,在夜幕上划出一道污迹,直接投向‘土龙’的首级。

‘噌’的一声,长杆大枪刚从天空垂落,枪头才贯入地面,便碰上了来袭的‘土龙’。

方良的撼地一击,刚猛霸道;楚白的射声长枪,刚锐猛烈;同样巨大而凶悍的两股力量碰在了一起——那一刻,天地无声亦无风!

方兴忍不住闭上双目,敛声收息,侧耳轻听那里所发生的任何一点细微声响。然而,时间都好像在那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似乎经过了漫长的无声等待,潮水一般的轰鸣声终于姗姗来迟。

极静之后,就是雷霆大作——“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方兴察觉到,那两股力量碰撞的地方,方圆百丈内的所有天地灵气都在那一瞬间湮灭了。那里在他的灵识之中,宛若一块空荡荡的死地!他连忙睁开双眼,只见‘土龙’崩散,而长枪扭曲,倒射飞回。

楚白依旧保持着,投出长枪后的姿势。他脑袋偏靠在右肩上,双脚站的不丁不八,而左手垂落向下,贴在左腿上,右手则心向上,平伸着与肩膀齐平。

长杆大枪落在他的手心后,从枪尖到枪尾都在不止的颤抖,枪身也扭曲成了S形,最严重的却是这柄大枪上的灵光,也已经散尽——也就是说,那一击之中,这件法器竟然便被毁去了。

看到楚白手上那件法器如此惨状,方良哈哈大笑,他在陷洞中挺直了腰杆子,高举起手中的三阳开天撼地锤,这件方家为他贴身打造的三阶上品法器,此刻三色灵光闪动,耀眼的几乎能够晃花人眼。

他的目光跃过地面直视远方那个孤傲的身影,藐视吐了一口带灰尘的口水,脚尖轻轻一点,深埋在土石中的那个马贼就被他彻底送上了西天。

轻轻抚摸满脸的络腮胡子,方良不屑一顾的对远方的那个偏着脑袋,身子同样站得笔直的身影挑衅道:“就这点本钱,也敢和俺们方家作对!找死吧你!”

第五十三章 四方皆动风雷聚

话音未落,楚白手中长杆大枪的尖端已然断裂。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方良见之,又是哈哈大笑,“俺不过一招【撼地】的威能,就把你打得法器尽废。后面还有一招【开天】,你是不是要乖乖受死了?”

他再一次挥舞起三阳开天撼地锤,一边舞出一阵又一阵的炫目光华,一边又发出一道又一道的锤风,将近他身体百丈之内的马贼统统击飞。

在他刚才的撼地一击中,所有靠近震中的人,无论强壮与否,都已经被震碎内脏呕血而死;离着稍远的体弱之流,也已经七窍迸血而亡;而那些离震中远、又身强体壮的马贼,也被地面震动时,传递过去的撼地之力所晕眩,眼下正好被方良一一锤杀。

方良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人泄愤了,总算可以减轻心里一些被方兴呼来喝去的憋屈感。于是,他再一次针对楚白恶狠狠的嘲讽道:“这里‘树桩’多的是!够俺一个又一个的锤到爽!你要不要再吃上一锤?”

面对他的嘲笑,楚白依旧在原地站得笔挺,身子纹丝不动,唯有脑袋忽而从左偏到右,然后由从右偏到左。然而,无论脑袋如何偏转,他那双毫无波动的目光,总是紧盯着方良手中的战锤。

虽然这个人不言不语,眸光也是死寂一片而无半点其他神色显露,但是方兴和他远隔数百丈的距离,却依旧能够感觉出——这个人身上的生气,好像在忽然之间,就多了起来。

楚白来回摆动颈脖、偏着脑袋打量方良以及他手中战锤的举止,落在方兴眼里也就变成了一种充满了好奇心的观望。

方良高举战锤,挥出的那撼地一击,的确能够称得上是惊天撼地!

这一招威能,涉及到修行法诀和手中法器的配合程度,以及心志和战斗精神等等方方面面,可以说就是家族为方良这个人贴身打造的一击杀招,和他整个人相得益彰。

就连方兴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如果是他来击发这一招【撼地】的话,也不会比方良做的更完美。

方兴对他自身的底牌心知肚明,他知道——即便他有着极其凌厉、威猛刚烈的紫芒雷电劲气,以及可以班位先天剑气之列的紫青圣德剑气,也无法在同样情况下,打出这么刚猛霸道的一招。

如此威势乍现眼前,那个楚白竟然无动于衷?更何况,方良都已经说了——还有一招更加厉害的【开天】,还不曾动用呢!面对这样的威胁,楚白竟然还只是好奇而已?这种镇定让方兴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意味。

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残枪,方兴心里暗忖道:“从这个人身上外溢的灵光看,他身上也就只有那么一件长枪法器,现在连这件法器都被毁掉了。他还这样不慌不急,到底他是个疯子呢?还是他心底另有可以翻盘的底牌?”

想到这里,方兴脑中闪过一阵不安的情绪。血屠巨凶的两个化身,都还没有出现。如果说楚白依仗的就是这两个强援的话,那么他这样的举止也就说得过去了。

方兴连忙传音给萧十一道:“萧统领,你去告诉方良一声——千万要小心!血屠巨凶的两个化身还没有现身,你们正面和楚白搏杀时要小心!”

方良行动太疾,眼下他的位置已经远远超出了秘银海螺可以隐蔽传讯的百丈距离。为了保证自身的隐蔽性,方兴唯有让尚在保密通讯距离内的萧十一为他传话了。

萧十一闻言,又看了看方良那般先声夺人的雄姿,不由暗自摇了摇头。精光内敛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得色。

他在秘音海螺中对方兴说了一声:“知道了,某去也!”后,便猿臂一展,青焰残灯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心,旋即他们一人一灯便合身纵上云端。

在夜晚青冷月光的照耀下,青焰残灯放着碧绿色的火焰,绕着萧十一的躯体凌空飞舞,把他衬托得宛若神人降世一般。那份源自神秘的气势丝毫不弱方良撼地的声势。

十三位家族统领彼此之间,虽然关系都还不错,但是内部却也有着隐隐竞争的意思。眼下,萧十一这般大张旗鼓的现身,一来是向敌人示威,二来何曾不是想借机在方兴面前露露脸、出一出风头呢?

心里存了这份想法,萧十一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见他双手一合,两方玉匣子顿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他在两个玉匣子上连点了六下。每一击点出,都会有一位家族一等护卫的阴魂,在夜幕里陡然现身。

萧十一凌空大吼一声:“今夜,东平方家阵斩贼帅楚白及其麾下马贼五百人!”后,就不再多话,只是长啸一声,在夜幕里姿态异常优美的转身,翻身直面晒谷场的敌人,疾驰如电。

那六个阴魂也随着他一起冲下云端,身后的云层被他们的疾速飞驰带动,形成旋涡,发出阵阵呼啸声。而他们则趁着月色狂奔,一口气驰离丘陵,直往楚白所立之处扑去。

这两位家族统领都大出风头的时候,方来福也没曾歇着。

只是他受到一叶蔽目灵符的限制,不得不缓步往村落中走去。即没有方良撼地一击和威猛,也没有萧十一星夜疾驰的快意,就是连公然现身的畅快也没有。一时间,完全被掩盖了一切风头。

“好吧,我这也算是在保护方兴不是吗?到家族论功行赏的时候,功劳没有,苦劳总少不了我吧?”

方来福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然而他转首看向方兴的时候,却是意外的发现那位少年,此刻正迈着虎步,大步向前赶路,进行的速度竟然比他快得多!

“这怎么可能?”方来福惊讶莫名,表示难以理解。

一叶蔽目灵符的隐身匿气的特性,注定了在启用这种灵符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要严格控制幅度。

只要是太过猛烈的动作,都有可能扰乱到一叶蔽目灵符布下的隐匿气机,从而使得整个隐匿场内部运转大崩溃。

方来福是在以通神第一天的修为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方才能够一边竭力维持灵符气机运转,一边快步而行的。可是,现在方兴的速度竟然比他还快!——这不是怪事嘛!

而且方来福仔细瞧过了,在跃过山石、跳过沟壑等大幅度动作时,方兴身上的气息依然不露丝毫。如果不是秘音海螺的佩戴者之间可以相互识别,他甚至连方兴在哪都瞧不出来呢!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家族那边,又给了他什么好东西吗?”方来福心忖道,“不行!我也要拿出一点本事来,总不能在方兴面前失了面子!”

当即,他两指朝虚空点出,一块方形玉佩便忽然出现在他手里,食指轻轻弹了弹玉佩,玉佩化为灰烬之后,方来福的速度陡然间加快了数成,这才勉强跟上了方兴的步伐。

方兴倒不知道——方来福心里还有这种要和他比试脚力的想法。此刻的他,正在全力施展寄灵秘法,将他大步阔进中遗漏出来的外溢气息,全部散入四周自然的天地气机里。一面是要维持一叶蔽目灵符的运转,一面还要用寄灵秘法补漏,这可把他累坏了。

只有亲手使用过一叶蔽目灵符后,方兴才能体察出一叶蔽目灵符的隐匿思路和他的《宝光寄灵秘经》截然相反。

如果说他的《宝光寄灵秘经》是要将他变成一只变色龙的话,那么一叶蔽目灵符则要在他的身体周围砌起长墙。

前者是将气息隐藏在四周天地万物的波动中,以求达到天人合一的目的。后者则是直接将整个人的气息完全封堵起来,使得一个区域的内外气机不能连同,让人的一切气息都无法传递到外界去,从而达到隐身和匿气的效果。

以方兴现在的修为和眼界,他倒还没有资格评述这两种不同思路之间的高下。不过,一叶蔽目灵符的弊端,他可是有所体会了——那可是比乌龟爬行也快不了多少的速度……

为了能够隐蔽的接近楚白,方兴就必须要启用一叶蔽目灵符;可一启用灵符,从丘陵到晒谷场中的距离,就会让他无法快速接近楚白、将危险灭杀在萌芽之中;幸好方兴还有寄灵秘法,可以隐藏气息,保证一叶蔽目灵符在快速移动时,依旧能够隐身匿气。

这样一来,一叶蔽目灵符就和寄灵秘法形成了完美的互补关系。

唯一让方兴感到麻烦的,就是这两种不同的隐身匿气方式,在交替运转中所产生的气机波动,极为诡异而繁杂。

只要出现一点差漏,就会导致他身边的气机运转混乱。到时候,无论是哪一种隐身匿气的方式都会全盘崩溃,而他本人也将彻底暴露在别人的灵识和视野之中。

为此,他不但要一心两用,还要兼顾赶路,甚至还得思索——楚白异动的背后究竟暗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第五十四章 三阳开天撼地锤

如此一心四用,可真把方兴累惨了!

不过,他也明白——累一点也就罢了,只要能够顺利的斩杀楚白,让他心头的担忧的阴云散去一些,那么这一切付出的汗水都是值得的。

方兴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潜近晒谷场,寻机参加对那位贼帅的围攻了。

“希望这段时间里,不会像我担忧的那样——再度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萧十一以及方良,你们两个可要小心点!”方兴暗暗在心里道了一句后,又继续埋头赶路。

可惜这份担忧,方良却听不见。而且,即便就是真听见了方兴的嘱咐,他可能也不会将那些小心翼翼放在心里。

能从真灵境界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无一不是心志坚毅之辈——也只有力行坚毅,自强自立之人,才能够跨过真灵桎梏迈入通神三天,从而在炼气修行的大道上达到登堂入室的境界。

心志坚毅之辈,往往心里都抱有极其自立的信念——这是一种立志明心的信念,往往根深蒂固,深藏心中而外人难以动摇。

这种自信自立,又或者说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既是炼气士在炼气大道上的进步源泉,也可能是他们咎由自取,啜饮苦酒的端始……

方良能成为一位通神第一天的高手,他的心中自然有着一份他可凭依的底气。

这种底气让他在孤身面对楚白的种种诡异反常表现时,毫无压力可言。因为他对自身实力的了解,让他毫不畏惧任何未知的敌人。

更何况,此刻他面前的敌人——楚白一身修为和他相差无几,又无他这般拥有家族背景,身上穷得就剩一件破烂不堪的法器,还被他给锤灭了。

这样的敌人,即便行为举止再诡异,也难以让方良有丝毫动容的地方。

方良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现实——“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俺战锤在手,任谁来了也是有一个锤一个,有两个就锤死两个!有甚子担心的?”

他手持三阳开天撼地锤,仅用了几息功夫,就将身边的马贼一扫而空。看着楚白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先是不由一乐,旋即却又是盛怒。

他是被楚白那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激起了心中蕴藏的郁愤,当即就在心里发狠道:“你这厮装成这么一副鸟人模样,打算给谁看?在等死么?也罢!俺现在就成全你!”

方良愤懑了!他下意识的将他内心中对方兴的那点滴怨念,统统套在了楚白身上。

狠狠的一抹胡须,方良冷哼一声,心忖道:“先把你锤个半死,再和老萧他们一起灭了你!到时候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长了什么摸样!”

想罢,也不等正在疾驰赶过来的萧十一,方良便抢先动手了。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又是单腿屈膝前倾,脚掌重重的踏在了深凹的地面上。

只听“嘣’的一声,随着地面的一阵抖动,他整个人又如砲弹一般倏然窜起。

如此同时,方兴和方良等人的目标——贼帅楚白,也终于在那一刹拉有了新的动向。

或许是他已经看厌了那柄灵光耀眼的战锤,又或者是他从方良的动作里面察觉到了威胁……总之,在方良冲天飞起的同一瞬间,楚白忽然动了!

他的脑袋不再来回摆动,而是歪着脖子,停在右肩上;眼珠在眼窝里缓慢的向上转动;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静。

除此之外,他的身子在保持那副怪异模样不改的同时,右手手掌却忽然反转,又将那落在地上的枪尖又吸到了手心。

然后,他再一次身如弓臂、手若弓弦,将那柄已然断裂扭曲的长杆大枪连同碎裂的枪尖,一起投了出去。

这一连串动作,做的极快,几乎和方良同步行动。

当方良屈膝的时候,楚白也已经反转手掌;当方良脚掌跺地时,楚白身体也在瞬间抖动;而方良凌空跃起的那一瞬间,楚白手掌中的枪尖和枪身也一前一后的一并脱手飞出。

在脱手而出的那一瞬间,长杆大枪的枪身被楚白瞬间抚平了;而在脱手之后,长杆大枪的枪身又在一息之内撞上了抢先飞出的枪尖;两者撞击合拢在一起,好像又恢复成当初完好无损的样子。

可是,现在这柄长杆大枪上,黯淡无存的灵光,却在无声提醒着这么一个事实——这柄大枪的确已经无法再作为杀伐的法器而使用了。

不过,如果配上楚白的一身修为,单纯用这柄大枪杀死个把不曾炼气修行的凡夫俗子,还是可以的——这不?眼下,连楚白本人似乎都是如此打算了。

方兴疾步而行,在跨过一处山岗之后,正巧看见那柄长杆大枪,飞行了十来丈距离,从天而落,直接插死一位马贼后,又透过这个倒霉蛋的身体,没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摇了摇头,心里对这位贼帅不谋方良,却光对自家属下痛下杀手的举止很是不解,不由心忖道:“难道他是想临阵收集精魂血气,以此对抗我们吗?”

方兴脑中思绪转动,倒是一时间没有留意到——那柄长杆大枪没入的巨石,正是楚白之前一直站立的那块石头。

楚白这样的动静,自然也落入了其他有心人的眼中。可是那柄大枪落脚处的巧合,不仅是方兴一时未曾发觉,就是其他人也多没有想,至于一心冲霄的方良也就自然的把这点小事给忽视掉了。

方良在空中眸光一扫,见那长杆大枪如此不堪,心中嘲讽之意更浓。

且不说那柄长枪法器,已经被一招【撼地】击毁,沦为了废铁;就是它现在依旧完美无瑕,对方良也毫无威胁可言;更何况那柄破烂不堪的长枪瞄准的目标还不是他。

至于,为什么楚白会在他飞身上天的同一瞬间,忽然又甩出那柄长枪,杀死一位马贼的破事,方良脑子里想都没想,直接无视了。

“等俺手上战锤的【三阳】威能成了,你就等死吧!”方良心里念叨了一句,又继续往高空飞去。

三阳开天撼地锤中蕴育有三大威能——【三阳】、【开天】、【撼地】。每一道惊人的威能被激发出来,都有不弱于神通的威力。

一般而言,炼气士唯有在将灵识转化为神念、迈入通神第二天境界之后,才会拥有自身神通。

而方良有三阳开天撼地锤在手,战锤中自带三大威能,便如同他以通神第一天的修为境界,提前拥有了神通——有如此优势,他在面对楚白时,又何惧之有?

三大威能之中,【三阳】最强、【开天】次之,而【撼地】居末。

撼地之威,方良刚才已经用过,眼下战锤之中尚有【三阳】、【开天】两道威能不曾动用过。心中有怒气,方良就打算要用最强力的【三阳】威能,给楚白清醒一下头脑。

只不过,三阳开天撼地锤中的那道【三阳】威能,现在尚未成型,里面的力量还未曾完全聚集完毕,所以方良就必须要飞到高空,继续接引月华和星耀之力,催其成长。

当下,方良提锤奋起,在夜幕中陡然飞升。每高升一丈,他身上的光辉就要多出一份灿烂,三阳开天撼地锤中的力量也就要多出一丝来。

就这样直立而上一千丈,他才感觉到手中战锤的惊人威能,已经蕴育完毕了。大量的月华和星辉之力,通过他的身体蜂拥入战锤之中,和原有的日曜之力合为一体,终于将【三阳】威能催育成型了!

这时候,他身上的月华和星辉之力灿烂的让他如同身披了一件亮银战甲,浑身银盔银甲银光熠熠!

如神人一般的方良,双手握住三阳开天撼地锤的锤柄,高高举起战锤,立身云间而高呼——“三阳!”

旋即,他双手狠狠挥下,战锤便脱手而出,化作流星,在夜幕下呼啸飞击。

顿时,天地间三色流光暴闪,而方良则也身若天外陨石一般,携带罡风,追着三阳开天撼地锤一同俯冲而下!

——目标直指楚白!

也就在这时,一直静立在地面的贼帅楚白,忽然又一次动手了。他猛的偏头,斜视着那个凌空俯冲而下的身影。与此同时,他舒展开来的右手手掌,陡然间狠狠的攥紧。

这一握用力过大,以致五指并拢紧攥时,指间的关节都发出了一声炒豆子般的脆响——‘格嘣’!

然而,随即就有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声脆响就像是一个讯号一般,瞬间带起了连锁反应——一声轻轻的脆响之后,旋即便爆发出一阵‘格嘣……格嘣……格嘣……’的响动。

不仅如此,又过了弹指一瞬间,那阵阵脆裂声,就已经演变成阵阵‘轰隆轰隆……’的巨响了。而且这阵阵轰鸣声,还越演越烈。瞬息之后,连数里外都已经清晰可闻。

方兴吃惊的停下步伐,他能感觉到——那阵阵轰鸣声带来的震动,远远比方良刚来那一击【撼地】要强烈的多。

这阵阵声势,竟然仿佛源自地下的数十里深处。方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心道:“若是这种感觉是真的的话,那……我的天啊!不会是地震吧?”

Ps:昨夜雷雨阵阵,今日天气阴冷潮湿,这样糟糕的日子,似乎不三更的话,有点对不起大家……

嘿,所以第一更,求收藏!

第五十五章 地脉阴煞潮汐涌

这当然不是什么地震,可是这份源自地壳之下的异动,带给人的心灵震撼,却不亚于一场货真价实的地震。

地上‘轰隆隆’声和天上已有的惊人声势,凑在一起让人满耳朵里面都是雷鸣电吼。

夜幕之中,三色光芒闪耀如星,更有两颗一大一小的‘陨石’正拖着长长流光,划过天际,径直朝地面疾速撞去。

地面之上,则是大地凹陷,山石迸发,数里之内,地动山摇,宛若地震来临。

这一刻,方兴站在山梁上举目远眺,顿时神色大变。在他眼前,那块被楚白手上长枪没入体内的巨石,已经分崩离析,而那一切的变数正是由此而起。

那块巨石近一丈高,需五六个成年大汉合抱,坐落在这所晒谷场附近,原本是这座村落中的镇村宝物,现在已经是一堆碎石灰尘了。

之前,那阵阵‘格嘣’便是这块巨石开裂后倒塌的声音。而那一阵接着一阵,潮汐一般高声咆哮的‘轰隆’之声,却是地面坍塌所引起的——这正是方兴面色大变的缘故所在。

那块巨石坐落之处,以及周遭数丈之内的地表,都开始向内塌陷,形成了一个地堑式的深凹。就好像是有一种无形巨力,正在不断钻挤着这块地面的伤口似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坍塌的面积越来越大,范围也逐渐开始向下不断延伸,四周地面的裂隙也随之加剧。

仅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过去,地表的深凹就已经有二三十丈宽,地表下的塌陷深度,几乎深不见底,方兴肉眼难辨。直到这个时候,他这才一面诧异此番变数,一面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那块巨石的眼熟了。

方兴瞬间明白过来,“那不正是楚白之前一直站在上面的石头吗?好家伙!我说他之前怎么光站在石头上,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情也不做呢!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手呀!说不定这个楚白,一到村落来就开始为这一幕做准备了!”

之前的不祥预感果然成真,方兴心忖道:“看来这个楚白身上的种种怪异之处,终于要解开一层神秘的面纱了!只是不知道他一面既杀同伴和属下,一面又暗中埋伏起这么一副声势惊人的伏笔,目的究竟何在?我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着什么样的底牌!”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股源自地底深处的惊人力量,从那出深凹之中勃然喷发,以此回应了方兴心里的疑问!

“地脉阴煞潮汐?”方兴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还记得那张绘制有靠山屯附近山形地势的地图,正是家族大前年摸查各地矿脉时绘制的。

矿脉依地脉而生,找矿脉便是在找地脉。可是那张地图上光溜溜的,连地脉的影子都没有记录!

“既然是找矿脉,怎么没有发现这里有地脉阴煞呢?”方兴一面急忙运转寄灵秘法,一面对虚空冷哼一声:“真是一群酒囊饭袋的混账!”

也不怪方兴怒斥家族中那些寻找矿脉的有关人士。这个地方存在地脉的重大消息,方兴和家族事前竟都不知情!现在地脉阴煞潮汐陡然爆发,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本来十拿九稳的伏击行动,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这些都是情报失误的错漏!

地脉阴煞潮汐出现后,不断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的地脉阴煞,就像是一股新生的强横洋流,彻底打破了海洋的旧式生态环境。方圆数十里间的天地气机,顿时絮乱成了一锅八宝粥,连秘音海螺都因受此影响而无法使用了。

这么重大的气机变动,让方兴身上的一叶蔽目灵符险些就要崩溃,幸好他及时运转寄灵秘法,一面将外溢气息完全融入四周混乱的天地气机之中,一面以此稳固身体四周的气机变动。

在方兴的竭力应付下,总算是将身体上隐身匿气的气机维持了下来,身形和气息依旧隐蔽,没有暴露。然而,另外一位隐藏起来的家族统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道了。

方来福可没有方兴那般隐匿气息的本事。在地脉阴煞潮汐出现的第一时间,他的身形就忽隐忽现,不断在灵符的隐身状态和暴露在公共视野之间来回切换——很显然,方来福暴露了!

面对这种窘态,方来福毫无侥幸心理,也不等方兴的命令传来,便当机立断彻底抛开一叶蔽目灵符的残余伪装。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唤出他的水纹铭文凤翅枪,身与枪合,不退反进,直接朝贼帅楚白疾速扑去。

但凡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在气海丹成之时,都会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地煞,而地脉阴煞则是其中一种比较常见的种类。作为一名莅临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兼家族的护卫统领,方来福拥有足够的修为和见识,了解他此刻将要面临的东西。

地脉阴煞,乃是大地幽暗深处的浓郁极阴之气,经过漫长时间蕴育成型的一种阴煞。大地如同炼气士一样,地脉地穴便如同‘她’的筋脉穴道。在大地的筋脉穴道中,‘她’将一股股极阴之气蕴育成更加阴寒刺骨的地脉阴煞。

贼帅楚白暗中布下手段,击破了此处的地脉。地脉阴煞就像是潮水一样随着地压涌出地表,像潮汐一般的吞吐涨落。

此刻,正是子夜,一天中阴气最为旺盛的时候。要不了多久,地脉阴煞潮汐就会席卷方圆数十里之地。这份唯属于天地的磅礴伟力,无人能抗。就是身为通神第一天炼气士的他,以肉身亲来此地也待不了多久。

地脉阴煞就会不断的侵袭他的肉身,破坏着他的身体机能,逼迫他无时无刻不运功护体。一旦他体内劲气耗费一空的话,那么陨落便是他的结局。

至于那些阴魂出窍的家族一等护卫,面对地脉阴煞的侵袭,就更加不堪了。这些人本来就是阴气合神的阴魂,又缺乏肉身血气的庇护,地脉阴煞稍加侵袭,要不了多久,就可能会被极阴之气同化,成为地脉阴煞的一部分。

因此,方来福现在就要一面掩护方兴,一面配合其他两位护卫统领,在地脉阴煞潮汐尚未完全成型之前,将楚白彻底抹杀,从而换取顺利撤退的机会。

不过,方兴却没有随着方来福的意愿而撤退。与方来福的想法恰恰相反,此刻的方兴,面对地脉阴煞潮汐,同样也是不退反进——他一边竭力维持着隐身匿气的状态,一边快速逼近楚白。

在此之前,方兴赶急赶忙的催动三位家族统领,提前发起伏击,就是要防止夜长梦多,以致出现什么新的变数。正是因为心里有着这么一层忧虑,方兴刚才一边赶路,一边还不断焦急观望着晒谷场那边——生怕是慢了一步,让他提前发动伏击行动的优势功亏一篑。

然而,等他发现,原来在他努力的时候,他的敌人已经做好了未雨绸缪的打算。面对这样的结果,方兴不忧反喜——要知道,唯有未可知的手段和反应,才会有震慑力。楚白暴露了他精心准备的地脉阴煞这张底牌后,方兴对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在方兴看来,既然对方的底牌都已经都摊开开了,那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暗自担心了。光明正大的用底牌杀过去便是了!况且,似乎还有点他所熟悉的东西暗藏在那些喷薄而出的地脉阴煞之中,让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呢!

至于天地间错乱无常的气机变化,虽然一开始能给他的潜伏行动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只要能够将寄灵秘法发挥到纯熟,那么他就能够抓住了那些气机变动的窍门,从而变害为益处。这样的话,那些絮乱的天地气机反而变成了他隐身匿气的最佳帮手,让他可以更完美的接近他的猎物。

有此相助,方兴大胆的潜近,准备在乱流之中浑水摸鱼,给予楚白致命一击。

……

方兴和方来福心神辗转,决定要顶着地脉阴煞潮汐的阻力继续前进——这一切的心理波动和抉择取舍,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也不过弹指瞬间罢了。

在地面上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时,方良也席卷三阳开天撼地之势,奔腾而来。然后一头撞上了喷勃而出的地脉阴煞。那份厚重的寒气,让他浑身一滞,顿感一股寒流袭身,连从高空俯冲而下的威势都减缓了不少。

方良心中暗自发苦,忍不住痛骂家族那些寻找矿脉的混蛋。面对地脉阴煞的阴寒,他是首当其冲,自然比他人更能明白——这股地脉阴煞的精纯和浓郁,以这种澎湃的潮汐威势看,这里分明就是一道主脉!

“混蛋!”他来不及检查身体状态,双脚在虚空中一跺,团身一滚,人与三阳开天撼地锤便已经分开了。他斜斜飞出,避开了了由冲天袭击来的地脉阴煞。

看着他精心为楚白准备的【三阳】威能,在地脉阴煞一波又一波的冲刷下,三光渐淡,陨石坠地般的气势也渐渐变缓。方良心中不由发苦,他知道——无论三阳之威如何强大,可终究还是不能和天地伟力相抗衡。首当其冲,正面面对绵绵不绝的地脉阴煞,三阳之威定然已经无法给楚白带来什么威胁了。

方良发苦之余,又不禁暗中生恨,不由当即骂道:“那些找矿的都是傻儿吗?这么精纯的阴煞之气,以家族探查矿脉的手段,几十里外能能发现到地脉的踪迹!这些寻找矿脉的家伙竟然一概不知?等俺回去,一定要将这些混蛋一个一个锤死!”

然而,就在他恨意未决之时,天地之间又生变数!

第五十六章 针锋相对隐招显

这时候,随着地脉阴煞潮汐的不断喷涌,地上深坑的坑面已经有将近三十多丈宽阔。

巨大的坑洞,就像是大地上的一块还在不断生长的巨大而丑陋的伤痕。它在成型的过程中,不仅吞噬了当初那块巨石的所在地,连周遭的大片土地也都在崩塌之后,迅速被强大的压力转变成为了新的深坑。

新生的深坑中涌出更多的地脉阴煞,澎湃的力量又进而导致更大面积的土地塌方——正因为这一连串的恶性循环,所以仅是过去弹指一瞬间,从地底涌入的地脉阴煞就已经极其可观了。

这些澎湃雄伟的力量,从大地伤口处喷薄而出,很快就在其上方形成了厚厚的一层云雾。绵绵不绝的地脉阴煞,甚至如同一道气柱一般,耸立在天地之间。

方良从高空疾速俯冲,正巧首当其冲,一头扎进了这股地脉阴煞潮汐的主流之中。这下,遇见了这么一股强盛的新生力量,不但是他本人吃了点亏,就是连三阳开天撼地锤的致命一击,也被贼帅楚白轻易的化解了。

‘轰……’通过心血祭炼后的那层心神感应,方良能够感觉出他投掷出手的三阳开天撼地锤,再一次被新上升的地脉阴煞阻碍得在空中一滞。

眼下,战锤上那股呼啸而下宛若陨石坠地般的惊人气势,已经只剩下慢慢悠悠的寸步难行了。更让方良心情大坏的是被他寄以厚望的【三阳】威能,却在后力绵绵不绝的地脉阴煞面前败下阵来。

日曜、月华、星辉合制而成的【三阳】威能后继乏力,度过初始的强盛新锐期后,很快就被后劲十足的地脉阴煞,削弱到几乎将要在风中抹灭的地步。

方良见了,心里恼火,当即暗骂了一声:“娘了个去!别嚣张的太早了!三阳不成,俺还有开天!现在就让你尝一尝开天之威。”

他心中念动,心神所寄之处,顿时气势又盛——却是战锤上的【开天】威能,也被他激发了。

三阳开天撼地锤身处地脉阴煞潮汐的最核心区域,被重重阴霾压制着,即便是残余的【三阳】和【开天】威能双双齐出,也无法重现当初撼地之击所引起的巨大震动。

不过,有了开天之威的相助,三阳开天撼地锤很快就扭转了渐渐停滞不前的局面,轻松的击破了一波又一波不断上涌的地脉阴煞,重新开始疾速俯冲而下,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地之间又生变数。

贼帅楚白终于结束了之前那副一手贴腰垂落,一手齐肩平举的怪异模样。在【开天】威能被方良激发的下一瞬间,楚白的双手忽然在胸前合掌,双手的食指间紧贴着鼻尖,旋即他双手手心向前,陡然间平推而出。

在那一刹拉,原本澎湃雄伟却死气沉沉并无半点活力的地脉阴煞潮汐,似乎在一瞬间被某个人赋予了灵性的特质,其表现出来的灵动,远异与以往笨拙厚实的属性。

这般变化使得涣散的地脉阴煞潮汐,顿时开始变得有规律的涌动。提升的力量又一次将三阳开天撼地锤当头杀下的威势打削了大半。

方良寄予厚望的战锤怒击凛凛神威,转眼间由盛转衰,变成了地脉阴煞潮汐中的一朵飘叶,在空中悠悠然的缓缓落下。

方良楚白又有奇招,不由大怒!往常他所遇见的敌人,无一不是三招威能之间,便取下头颅的。现在他面对一位同级高手,不但连使三招都不曾见效,而且还反而还落了下风,这种结果可真让他大动肝火!然而,随即又有了一件让他更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楚白忽使左手做托天状,地脉阴煞潮汐上涌之势遽然一滞,随后地脉阴煞就停止了毫无边际的肆意漫延。那些茫无目的只是如潮汐一般漫延的死物,仿佛一下子就活了过来,转而变得收敛而凝结起来。

这股属于天地所有的伟力,在那一刻随着楚白的一手动作,就已经拥有了一个新主人,而这个主人正是那个一直不言不语,喜静不喜动的马贼贼帅。

从此,地脉阴煞潮汐自地表深洞中喷涌而出后,便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变成一滩水洼,浪费了绝大多数的力量,而是转身成为了一根不断喷射的高压水柱,给人带来的冲击远甚过往的千百倍。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不仅是方良一个人大惊失色,就连一直密切关注战况的方兴等人,也忍不住遍生诧异和惊容。

地脉阴煞的力量大多源自地壳深处。只要地脉尚存,地脉中的阴煞,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地下获取,数量几乎可以说是无穷无尽。

这样的力量,不知道被多少人所觊觎。然而,如今的天下能够对外泄的地脉阴煞稍加控制的势力,无一不是拥有高等传承的上门世家。

这是因为要控制这种磅礴伟力所需要的一切,都只有真正的名门大族才会有拥有——光是布下重重禁制的能力和人力,便是一个门槛。更何况,只有拥有上三品传承法诀的人,才会有足够的机会突破后天桎梏成就先天境界,从而能够一面长时间忍受地脉重压、抵抗阴煞侵袭,一面深入地底,布置禁制阵图!

现在,贼帅楚白明明只有区区一个侥幸迈入通神境界的散修士,可是他竟然仅伸出手掌挥舞几下,就能对地脉阴煞潮汐稍加控制——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件事情不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方良和方兴等人眼前的话,打死他们恐怕他们也不会相信这种‘痴人梦呓’!

“他是何德何能能够,做到控制如此盛容的地脉阴煞潮汐的?”这个念头,当即在众人脑中齐齐闪动。

方兴眉头一皱,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郑重的神色,“这个楚白,果真还隐藏着惊人的杀手锏!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他最后的一张王牌?”心中虽然有些凝重,不过他前进的步伐,却并没有因此没有停止,浑身气机运转依旧平稳,继续向狂风聚雨的源头潜近。

而方良则是在大惊失色之后,又是止不住的狂喜。作为一个纯粹的家族利益至上者,他在这一刻发现的可是泼天大的功勋!

他心忖道:“如果这个人身上真的有控制地脉阴煞的秘法!那么俺要是能够把他生擒了,那还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功劳?家族镇族传承之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传授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就是去向家族求情,把她讨来也是足够了!”

恰在此时,他又看到不远处有一抹碧火闪耀——那是萧十一御器疾驰而来的标志。援兵在即,而敌人的威胁和利益的诱惑,也让方良也不敢怠慢,当即他体内劲气急催,一柄由金属精心制作的短刀,便成他的胸口处自动浮出。

这柄短刀,通体火红,连柄带刃也不过半个手掌大小。刀刃也没有开封,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弃之不用的刀形古币。

方良将这柄短刀紧紧抓在手掌中,掌间血光一闪,他的手掌上竟然被他用这柄钝刀硬生生划开了一个细小的伤口。

一滴鲜血被他从伤口处逼出,涂抹在短刀上。随即只听“呼”的一声,通体火红的短刀一接触到鲜血,就好像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不过,这些火焰显然不会对方良造成任何伤害。他手掌火焰短刀,在半空中高呼一声,“火焰刀!”后,随即扬手挥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火焰长刀。

这次伏击血屠巨凶,不仅是方兴一个人获得了家族法器符箓。一同参与行动的八位护卫统领,也是人人皆受家族礼遇。方良这次打出的那枚古旧刀币,正是蕴藏神通【火焰刀】的上品灵符。

因为修为限制,许多灵符方兴现在都还不能使用,然而修为境界比方兴高的方良,使用的灵符比起方兴却要少上许多限制。【火焰刀】正是此次伏击行动前,方家赐予方良的一记杀手锏。

【火焰刀】是当世名门太原王家的神通!从三品,素来声名赫赫,有惊天动地之威!威力比方兴手中那枚经过特别温养的上品雷鸣石还要强上些许。

此刻一经施展,方良身边的数十丈空间,到处都是熊熊烈火凝聚而成的炙炎之力,这些炙热的力量生成一柄长刀之后,便对着渐渐凝结地脉阴煞破空怒斩而去!

面对怒啸斩击而来的【火焰刀】,贼帅楚白岂会坐以待毙。只见他在火焰长刀出现的,第一时间里便高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做了一个往上突击的动作。

这一动,旋即引发了地脉阴煞的疯狂回应——大量的地脉阴煞聚集在一起,化作一道通天气柱,径直迎着怒斩而来的火焰长刀,由下逆上而击!

一炎一寒,两股截然不动又同样强横的力量撞击在一起,顿时便有大量的气浪勃发爆发,将整个地脉阴煞潮汐冲散,成一团又一团的寒冷阴气。

第五十七章 魍魉索命方良亡

贼帅楚白出人意料的拥有控制地脉阴煞的手段,而他的对手——方良也有家族赐予的珍贵灵符。

当下,这两个人是各占优势,针锋相对。彼此之间,以隐招对付隐招,以杀手锏对杀手锏,一场激烈的冲突,堪堪打了个平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和坐地自拥地脉阴煞,借助天地伟力为兵刃的楚白相比,方良所能凭借的,就只有家族深厚的底蕴了。他现在是能够用法器和上品灵符,和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可一旦灵符中的法力枯竭,他仍然要陷入不利的形势。

在这般考虑下,方良伸手招回三阳开天撼地锤。现在【三阳】、【开天】两大威能,在地脉阴煞的抵消之下,已经对楚白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而且战锤上的三大威能都已经被激发,距离再次启用还需要经过他长时间的充能。既然没有最为关键的威能,眼下也自然就不用冒着被毁的危险,动用这件法器。

方良的性格虽然鲁莽急躁,但是他却并非是一个愚笨之人。在浪费了战锤上的两大威能和一枚极其宝贵的上品灵符之后,他对敌我势态的判断就已经想清楚了。

楚白能够用接连动用地脉阴煞,连续抗拒【三阳】、【开天】两大威能,并且连上品的火焰刀灵符都难以阻其合整地脉阴煞潮汐。他连番怪异而从容的应付手段中,所显露的正是他对地脉阴煞的出色掌控能力。

这下,无论是楚白的个人修为,还是他对地脉阴煞的掌控能力,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方良以及方家的意料。火焰刀一击不果之后,方良也就自然明白——他想要趁着楚白掌控地脉阴煞的初始阶段,利用对方的生疏,抢先下手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不但是他有这个想法,就是方兴和另外两位家族统领,在楚白暴露出其对地脉阴煞潮汐的出色控制能力后,也都对眼下的局势有了明晰的想法,这就是——想要快速结束这场伏击行动的想法,已然难以实现。

地脉阴煞的威力,也让方来福等人事先设计好的速战速决等决断,都成了泡影,下面的步骤需要慎重考虑。

三位护卫统领,当下就极有默契的放缓了紧逼战术;他们打算拖延时间,等到地脉阴煞潮汐渐弱之后,再围攻斩杀楚白;又或者等家族族老们完成截杀血屠巨凶本尊的行动后,以他们班列后天宗师的强大修为,施展法相神通,破开地脉阴煞的阻碍,直接干掉楚白那厮。

地脉阴煞虽然强横无匹,但是要寻找其运转不灵或煞气薄弱之处,却并非难事。方良和方来福的等人身经百战,对他们来说这点眼力和身手自然也不在话下。现在,对他们而言,怎么找到还在保持着隐身匿气状态的方兴,让其后撤,才是要紧的头等大事。

立在数百丈高的半空中,方良一面借着疯狂拥至的气浪缓缓上浮,从地脉阴煞潮汐中脱身而出,一边也在低头打量寻觅着方兴的身影。要说贼帅楚白的连番异动,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惊讶的话,那么方兴此刻的不知所踪,也同样让他心头惊疑不定。

在他看来,天地之间的气机混乱到了如此地步,方兴一个区区真灵三天的炼气士,竟然还能维持一叶蔽目灵符的运转,补漏丝毫马脚。这份定力和稳固而扎实的修为,确实不像是一个才迈入炼气修行大道不久的少年郎所能拥有的。

地脉阴煞潮汐,搅乱了天地气机的变动,也干扰了灵识的搜寻的效率,让它很难透过重重阴霾找到秘音海螺上的隐秘标示。

心里想着事,方良心里摇头一笑,方兴在这么混乱的局势下,还能能藏得这么深,实在是厉害。可惜他的修为还是差了一点,如果方兴能和他本人一样莅临通神境界,那么此刻方兴潜近贼帅楚白身边,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啊……”正当方良感叹的时候,一抹危机感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他起初还以为是立在下方的楚白,忍不住要继续动手了,连忙低头扫视。却在意外之余,和楚白的眸光相触。

敌方眸光里的死气,让方良心里不由一凛,“那厮身上怎么一点人气都没有?”不过,他看到楚白此刻并无其他动作,地脉阴煞潮汐也趋显平和的静态,便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是俺最近接连不顺,心里多疑了。”他心里暗道一声,随意扭了扭脖子,目光下意识的从侧后方掠过,旋即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双狰狞鬼爪!

夜幕下,方良刚才身处的云端里,一双狰狞鬼爪以及鬼爪的主人,带着森冷刺骨的寒气,陡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只忽然漂浮在方良面前的鬼物,仿佛是一头从噩梦中被释放出来的恶鬼。他有着一个模糊的气态身体;实化的双臂惊人的细长,还拥有一双毫不协调的巨大爪子,上面那长满了狰狞的骨刺;但是躯干上下毫无任何特性,只有散发着愤怒和疯狂怨念的扭曲雾气。

它腰围之下的形体,渐渐淡化直至消失,在夜幕中移动时,身后留下一缕缕烟雾般的微痕。它看见方良留意到它后,发出嘶嘶声,露出鬼爪上尖锐的骨刺,随即它像鞭子似得甩动鬼爪发动攻击。

“这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方良震愕!他的灵识竟然出现没有丝毫察觉出这只鬼物是何时出现的。

鬼爪来势汹汹,破空袭来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上面还有数对倒钩状的锋利骨刺,不停的往外吞吐血气。上下显露的惊人威势和诡异气息,足以让方良意识到——如果他被这双巨大鬼爪击中的话,那么即便以他的修为,也只能横死当场。

方良这一次来是为了杀人,而并非是被人所杀。多年厮杀的经验,让他临危不乱,千钧一发之际,他大喝一声,“哈!杀!”后,猛地投出手上的战锤。与此同时,他身子暴退,擦着鬼爪四周蔓延的血气,险之又险地避了开来

可那双巨大的狰狞鬼爪又怎肯放过他?当即,鬼爪上下扬起一层层浓郁的血气,迎上了三阳开天撼地锤,然后狠狠一握。鬼爪一握之下,灵光暴闪,血气漫天,空气之中竟然传来了金石交击之声,混着阵阵气爆声中,缥缈隐约的让人难以听闻。

下一刻,三阳开天撼地锤再一次穿透血雾,激射而出。不过这一次,它的目标却是它以前的使用者——方良。

“娘了个去!”摇身躲过自身法器的反扑,方良脸色不免瞬间黯淡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在战锤击中鬼爪之后,他附在法器上的灵识就被那重重血气吞噬了。

现在,虽然他还能在心神感应中隐隐察觉到三阳开天撼地锤的存在——这表明他的心血祭炼禁制还在,但是一时间他就是无法御使这件法器,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战锤睡着了一般。

受了方良结实的一锤之后,那双巨大的鬼爪也断了三根最为粗壮的骨刺,连浓郁的血气也淡薄了不少,显然也是大为受创,即便如此,方良仍旧不免对它的防御力暗暗咋舌。

“呜嘶嘶”鬼怪将受创的双手化作两团血雾收入身躯。气化的脑袋上,也忽然暴现出数十双凶光四射的竖瞳,一并朝方良瞥去。接着这头鬼怪忽然嘶吼一声,整个身体都气化成一团血色云气,然后又变成了一双如常人一般高大的狰狞鬼爪,在空中连连挥动对疾退的方良紧追不舍!

面对这种不知底细的鬼怪,方良并不愿冒然留下与它缠斗,便一边纵气疾退,一边双手抱在胸前,而后猛得挥出——“喝!”隐藏在他衣袍下的天武明光甲顿时灵光闪耀,日曜之光白亮的刺目。

“去!”他再一次吐气扬声,伴着喝声,天武明光甲迎向那双气势汹汹的鬼爪——这件掌律族老连夜发下来的护身法器,被方良匆忙心血祭炼过,眼下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直到看见天武明光甲带着炫目的日曜华光,挡下了狰狞鬼爪以及鬼爪上蔓延的浓郁血气,方良这才长吁一口气。

然而,他心中警觉稍却一分,虚空中就忽有一股澎湃巨力传来,竟然又是一头同样模样的鬼物,在地脉阴煞潮汐中呼啸而出,直朝他扑来。

方良灵识为地脉阴煞潮汐所蒙蔽,等他肉眼看到鬼爪袭近身体时,已经难以躲闪了!鬼物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他顿时胸口一痛,浑身骨肉一阵颤动,全身经脉震荡,暴退的身形也不由为之呆滞。接下来,地脉阴煞潮汐中不断喷出鬼物,就像是一枚枚不要钱的砲弹一样,接二连三的狠狠撞击在方良的身上。

每一次撞击,各式各样的鬼物都将相同的一丝诡异血气,缠绕着方良的身体,让他神智混乱,无力抵抗。

清灵的神智渐渐远去,方良感到远处的虚空中,似乎有一双巨大血目正在召唤着他——那双眼睛流露的是死气,是对万物生灵的漠然,宛若楚白的那双眼睛。

第五十八章 你这不是坑爹吗

【三水是新人,《九霄天帝》也是三水的第一本书。作为新人新作,三水在写作工程中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批评指点。

对文章的写作手法,三水也在不断的探索。尝试的过程中要是出现了纰漏和不足,还请大家谅解一二。对书如果有什么看法和建议,非常欢迎大家在书评区指教,或者是在QQ上私聊,三水一定万分诚恳的听取大家的意见!】

方良要死了,他的底牌在掀光之后,再也抵挡不住楚白层出不穷的种种手段。

他在弥留之际,涣散的目光远远扫过夜幕,他能清楚的看到两位同伴的面容。此刻,他们从不远处疾驰而来,那些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惊容,也有因愤怒而生的扭曲。

方良高昂的头颅,已经无力的垂下,目光斜斜掠过大地上的阴影,他看见一脸漠然,身上死气沉沉的楚白。

眼下,这位贼帅身处于地脉阴煞潮汐之中,宛若扎根深土的苍松。他身上的郁积的死气,在地脉阴煞的滋补下逐渐浑厚凝结,那具躯体上所显露的气势也在不断增加,修为境界如春笋崛起一般,节节提升。

临近死亡的那一刻,方良身处生与死的间隙之中,竟清楚的瞧见——在那个人的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虚影耸立;就是那个遮天蔽日的黑暗阴影,让楚白可以摄取地脉阴煞潮汐中参杂的丝丝血气,变得如斯诡异又如斯强大;也正是那个魔影,让他的魂魄无法离开身躯返回方家家祠。

现在,即便是回归家祠,接受家族庇护,最终的轮回夺胎重生的机会,方良也无法尝试了。永坠幽冥的巨大恐慌,促使他动用最后的一切力量,想要看清那个耸立在楚白背后的巨大虚影。

直到那些源源不断从地脉阴煞潮汐中涌出的鬼怪,开始撕扯他的肉身和魂魄时,方良这才终于醒悟过来:原来那个身影竟然是源自地下极深处的远古魔影,仅存在于传说野史中的妖魔。此刻那个传说中的阴影,正是要将他变成‘他们’——变成那些丑陋的、听话的鬼仆。

“呀……”方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一声悲鸣——他想要自爆气海丹田!就是永坠幽冥,也比成为他狱鬼仆的命运要幸运!然而,他一切也做不了了,眼下即便是他最后的一声怒吼,也变成了一声婴儿的凄厉啼哭。

方良已经死了,他的身躯迅速被涌上的鬼物撕裂。而他沾染上的那股血色气息,则将他的魂魄和碎肉转变成一只新生的鬼仆。眼下的他,形如三岁小儿,肤色赤黑,瞳目尽赤,两耳狭长,头发黑润茂长若乌鞭。

他能感觉到,要不了多久,他魂魄中最后一丝神志都会被完全抹灭。到那时候,他将彻底的变成那位王者麾下的一名鬼仆。

“谁来救救我?”方良的自我意识在心里悲鸣,再过片刻,他的全部身心都将彻底泯灭,从而永失自我。从此他将完全变成一个类似于楚白一样的傀儡存在——甚至比楚白更惨。

恰逢此时,仿佛是天意垂怜、连老天爷也在助他,一道威势惊人的紫青双色剑气,浩浩汤汤,一路斩破重重阻碍,由下疾刺而来。

“我是为方家尽忠了!”在万物永陷黑暗之前,方良发出了最后一句完全属于他自我意识的心声,“你要好好待她。”最后半句话,却是对着虚空所言,也不知所言者是谁。

话毕,方良的魂魄连同他妖魔般的身躯皆被紫青双色剑气斩灭……

……

方良陨落的前前后后,方兴都看在了眼中。

他逐渐潜入地脉阴煞潮汐影响范围内,就隐约感觉到这里所爆发的地脉阴煞潮汐,远非寻常地脉阴煞所能比拟。方兴以前曾经接触过地脉阴煞,现在逐步深入阴汐,很快就发现这股地脉阴煞潮汐的气息并非纯正。

那一重又一重不断从地下喷涌而出的地脉阴煞之中,统统蕴藏着一股方兴似乎很是熟悉的气息。不过,那股气息隐藏的太深,连方兴一开始都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种熟悉感,而不曾察觉出这份熟悉的感觉真正源自何方。

这一切的疑惑,直到他看到楚白的大变身之后,方才恍然大悟。然而,此刻他还只是觉得这些地脉阴煞有点古怪罢了。

由于是一路步行而来,走在地面上的方兴,反而避开了地脉阴煞的蓬勃冲击。从而能够亲眼目睹到那些鬼物的出现和成型。那时,正是方良使出火焰刀;方来福、萧十一等人竭力与天上澎湃伟力对抗;而唯有方兴一个人,顶着隐身匿气的手段,目睹到楚白逞威的整个过程。

方兴在离楚白数百十丈外的地方,看到晒谷场间倒闭的那些人。其中有理当受死的马贼,也有无辜受害的村民;有曾经不可一世的炼气士,也有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这些人身份或许有不同,但是此刻他们倒在一起的尸体,却并没有丝毫区别。

在他们死不瞑目的面容上,都在隐隐闪动的一层朦胧的光,随后他们的身体上又泛起了团团微弱的光芒。这种光芒只有拥有灵识的人,才能够看的出来。

方兴当然知道那副景象意味着什么——有人在摄取他们的魂魄。只见一个个面目或慌乱或狰狞的淡色魂魄,正从那些尸体上被人摄取出来。

这些人的魂魄被一个一个引出肉身,轻飘飘的浮在虚空中;其中属于炼气士的魂魄,则在瞬息内,就被地脉阴煞潮汐中那抹熟悉的气息所吞噬,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一只方良所遭遇的那种鬼怪;而凡夫俗子的魂魄,则被地脉阴煞化作极阴之气,一一汇集到贼帅楚白的身上,再由他的身上流入那些鬼怪的体内,不断增加着它们的实力。

这种鬼怪不仅样子和身上气息诡异至极,就连他们的突然出现也让方兴极其的惊讶。

地脉阴煞,乃是大地中的极阴之气所化,从来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能够在其中生长。方兴从《天下大势坤舆图》中看到过一篇记载中说:能够催生出精怪的,必定是其他类型的地煞。而这些特殊的地煞脉穴,无一不是珍贵到上门世家也要撕破脸面、进行惨厉厮杀的地步。

“难道这里就是那些特殊的地煞脉穴?可这个楚白又是如何发现这些的?”方兴的脸上,先是一抹怒色浮现,随即又不由露出了一丝郑重的神色。

之后,他在潜近的过程中,又看见晒谷场中的村民和马贼,一旦被部分泛着血光的地脉阴煞触碰到,就会立即失去了生命。那些带着血色光芒的煞气,就好像一场迅猛的疫病,在人群中无声的蔓延,晒谷场中的人类顿时死掉了数百人。

被囚困起来的村民们,在接触到这些令人惊恐的神秘力量后,立刻就崩溃了;而被首领随意屠杀而吓得慌乱不已的马贼,也随之土崩瓦解;这两伙人彼此拥挤着,飞快的形成的一伙逃亡的乱流,在相互踩踏之间,又制造了更多尸体和鲜血,为鬼物们增添了更多的食物来源。

此刻,距离方兴下令提前发动伏击行动,才过去几分钟。远处的乌云伏波舰正在疾驰赶来;方来福和萧十一带领的队伍,正在竭力牵制着楚白控制的地脉阴煞;而从那些村民和马贼目前的形势看,只怕他们撑不到乌云伏波舰来到,就会被这些鬼物夺取生命。

其实,也不用鬼物动手,只要方来福和萧十一等人减轻一点对楚白的压制,那么腾出手来的楚白,就可以轻松的转身用煞气一扫。那时候,晒谷场上的所有人,就要都死个遍了。

方来福和萧十一等人的奋战,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些马贼和村民活命的依靠,同时也是方兴能够潜近楚白身边的保障。

心中抱着疑惑,方兴在地脉阴煞的不断侵袭下,极其艰难的缓缓挪向地脉所在处。他在天地间重重气机的不断变化,和错综复杂的地脉阴煞潮汐中摸索着,最终还是顺利的赶到了晒谷场那里。

如果不是楚白麾下的炼气士实在有限,只有寥寥十来个人、都还不够楚白肆意残杀的话,恐怕楚白制造出的鬼物会更多。即便这样,当方兴靠近楚白的时候,方良用光了一切底牌,然后死掉了。

方良身死的那一刻,有太多异象让方兴震惊!种种暗流涌动,让他一时间都有些麻木,而正是这种麻木,冲散了方兴对方良横死的惋惜,让他可以头脑理智的看到更多隐藏在黑幕之下的真相。

地脉阴煞潮汐起伏吞吐,每一次能够从地下带来一股庞大的力量,洗刷着楚白的全身,让他每一份每一秒都在提升着他的力量。

这一切都隐藏在地脉阴煞潮汐下,方良不知道,所以他死了;方来福等人也不知道,所以他们还在不远处,谨慎观望;这么多人中,唯有方兴一个人看清楚了。

随着楚白自身力量的不断膨胀,地脉阴煞潮汐中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也就越来越强大。当方良身死的时候,那些方兴熟悉的气息,已经泛红了大部分的地脉阴煞。

同样,这一切的改变,都被隐藏在了重重黑幕之下,其他人都不了解,唯有方兴一个人了解。

于是,当方良身死后,方兴顿悟。

当即,他不由勃然大怒,并在心中怒叱道:“家族里面那些搞情报的,难道都是吃干饭的蠢货吗?”

“地脉的存在,不知道也就罢了!大不了,我回去家法从事!一个个律卫大牢伺候着!”

“可是,连楚白就是血屠巨凶的化身,这么重要的变数都丝毫不知情!这些饭桶难道不是在坑爹吗?”

第五十九章 我只是不想说话

【先感谢幽暗代我发布的通知,事情差不多就是那样子——火灾导致大规模停电。为此三水忙了一天,快到九点才下班,可把我累惨了,差点就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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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认了——楚白就是血屠巨凶的化身!

之前他所困惑的那中熟络感,现在也终于真相大白了!方兴终究还是恍悟过来——那些在地脉阴煞潮汐中不断蔓延的血气,不就是血海炎狱法相的气息吗?两者必然出自同一源头!

他曾经见识过血屠巨凶血海炎狱法相的强横,也曾近身面对过他的一具化身,对血屠巨凶身上的气息很是敏感。一悟之后,楚白是何种存在他也就了解了一二。

只不过,当初.血屠巨凶的那个化身,暴戾而癫狂,而楚白则宛若一潭死水——在他沉默寡语的面具之下,是让方兴更为忌惮的诡异力量。

方兴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惊怒强压了下去,现在可不是指责家族情报迟钝的时机。眼下,方良即将要遭受的凄惨命运,唯有他能看得出来,现在也只有他是唯一能够帮方良一把——让他死的安心,不至于沦落为一只鬼怪——的人。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方良,在我面前被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再说,方良作为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他要被转变成鬼怪,那么对我们而言,损失就是双倍了!”

“于情于理,我都要做点什么!”方兴心忖了一阵,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于是,他随即又暗暗向楚白所立之处,潜了过去。

……

在月光和火光的照亮下,各色各样的人和建筑衍伸出跳跃不定的虚影,张牙舞爪,好似百鬼夜行。

楚白歪着脖子,偏着头,立在那里沉默无语,好似根本听不到四周的哭嚎声。他身边的晒谷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与此同时,来自地底的赠礼,也在争分夺秒的将力量灌入他的体内;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仍旧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连不远处的地方,方来福等人和他麾下鬼物激烈的搏杀,也不能让他提起半点兴趣来。

眼下,他只是就这么静静站在黑暗中,歪着脖子、偏着头,不说话,避开月光和灯火,享受着独属他一个人的沉默。

有一个马贼中的炼气士,在惊恐中慌不择路,奔跑到他的身边。他则无声无息的转过脑袋,双眼漠然的盯视着对方。

“楚兄弟!”那名叫程鹏的炼气士,被楚白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眸骇着了。惊吓之余,他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当年那班老兄弟们之间的彼此称呼!似乎是要唤起楚白的一些兄弟情谊。

他们这伙马贼当中,十来位炼气士都已经死得都差不多了。现在,也就余下了程鹏和楚白两个人。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混乱的不解,让程鹏心怀侥幸的向楚白乞活道:“楚兄弟!我是程鹏呀!你的程兄弟!当年火并黑风寨的老兄弟呀!你……”然而,后面那半句话,他已然说不出口了。

楚白歪着脖子,偏着脑袋,凑近程鹏那张写满了‘难以置信’四字的脸。他也不管鲜血横流、碎肉沾身之类的,直接将手从对方的心窝里掏了出来,一字不发,没有说话。

“楚……兄弟……”程鹏双手紧紧抓着楚白的衣袍,垂死挣扎的呻吟出他的最后一句话语后,便轰然倒下。一个淡淡的虚影,也随即从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肉体上飞了出来。

不过,楚白的存在,很快就让程鹏的魂魄被四周的地脉阴煞潮汐困住了。感受到地脉阴煞中蕴藏的那股恐怖力量,虚影上的光芒,急促的闪烁了两下,竭力向他曾经的老兄弟发出最后的乞求——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魂魄被拘束或禁锢,那样失去自我的苟活,比死亡还不如!

魂魄洒下淡淡的光彩。在程鹏的期待中,楚白的双瞳竟然在那一刻,罕见的清澈了一瞬间。就好像是他的生气,在那一刹拉短暂的突破了泛滥他全身每一个角落的死气,重新主宰了他的灵魂。

楚白扭动脖子,他一直维持的漠然面容,也那一刹拉浮现了一丝好奇的神色,可旋即又消失了。不过,程鹏在临死前提到的‘兄弟’、‘黑风寨’等词汇,终究还是激起了他身上残余的点点情感,让他体会到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仿佛就是刚才他立在巨石上时,心里闪过的那些疑问一样。楚白的脑海里,竟然有些混乱了,种种记忆充斥着他的心扉,让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要依照那个人的命令和念头,将面前这个魂魄转化为鬼仆。

楚白的心神,情不自禁的飘到了一刻钟之前。

那时候。他也和现在一样,心里混乱不堪。那时的他站在巨石上,心里有千般疑惑——最近,他感觉到身体里正在发生着悄然而至的改变;短短数十天过去,他就变得力大无穷,都不需要动用体内劲气,就可以凭借肉体的力量撕裂巨石;同时,他的修为也突飞猛进的迈入了通神境界。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虚空之中,正有一个慷慨的主宰者,在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力量,同时还让他思维敏锐、智慧通达,让他在越来越强大的时候,也越来越喜欢思考一些过去他曾未想过的问题。

楚白在独立巨石之上,静静打量着四周那些穿着破烂衣衫的村中居民,心里充满了好奇。前不久,他所思索到的世界真理,让他在心里不禁暗想到:“这些人很可笑呀!难道他们不知道——无论是他们挣扎着哭嚎惨叫也好,还是束手就擒乖乖领死也罢——他们终究将面对的结果都是死亡吗?

“世上的一切,最终都要归结于死亡。既然如此,这些人为什么还要白白浪费时间和力气,去哭泣、胆怯、抗拒死亡呢?难道这些人就不明白死亡才是他们的真正归宿吗?”

楚白沉默而漠然的审视着那些哭哭啼啼的村民,不仅是这些人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他带来的那些人——那些拿着武器在四周不时大声炫耀、怒骂的马贼,也不能明白死亡的真理。

这些愚昧无知的人,他们或是嘲笑将要接受死亡的人,或是怜悯那些将要拥抱死亡的人……可是这些人就是不明白——万物终亡!

死亡不是惩罚,他是万物中不可或缺的必须,是一切历程中的自然部分和最终结果!他毫不虚假、毫不遮掩!既然如何,那么为何要去惧怕如此改变呢?

独立在巨石之上的楚白,是寂寞的,没人理解他的思想。于是他不想说话,只是静静的拥有沉默。在四周的喧闹之中,唯有巨石下不断传来的力量,才能给他孤独的心灵带来一丝丝的慰藉。

他歪着脖子,偏着头,沉默着,然而他却能感觉到,他的副手正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

“越书崖是一个好人,可是连他也不能明白我,更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

楚白对副手心里的所思所想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知道越书崖——他的忠诚副手、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老兄弟,并不明白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也不知道他已经领会到这世界最伟大真理。这个蠢部下只是傻乎乎的以为他变了……

“多可笑!多愚昧呀!”对老兄弟的无知,楚白很是遗憾。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将自己的这位好朋友、老兄弟也拉入他所体会的意境之中,让越书崖也好生体会一下死亡的伟大和沉默。

不过,一直到最后,关于‘死亡’的任何话题,他都不曾对越书崖说过——不是为了别的,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自从领悟到了死亡的真理之后,楚白就不再爱说话了。不仅是在面对越书崖的时候,就是在和其他老兄弟们聚在一起时,他通常也是一句不发——不为别的,他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只是可惜,楚白的那些老兄弟们,似乎都难以理解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楚白的沉默,只是让这些人更加的尊重他的权力,崇拜他的威严,。

在这些人的身上,似乎并没有一个冥冥中的主宰者,在为他们提供力量、开拓思维。因此,他们喜欢争吵、喜欢歌唱、喜欢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谈论着过去的光荣事迹——却不知道,楚白现在已经很烦厌这些无谓的声音了!

这些过去的老兄弟,并不知道纯粹的死亡,自当是安静的并且是永远安息的。因此,这些人平静一阵之后,很快就发出了新的喧闹声。

在巨石不远处,有两个面容看起来有些熟悉的人,正在大声争吵。对于这些,楚白本来无动于衷,他正在和地下那个声音的主人联络着,想要更快的提升力量,并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事情。

可是,他的副手越书崖却提醒他:作为一名统帅,他必须要做到让自己部下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拥抱死亡吧!死亡会让他们很快就能和平的相处!”心中闪过如此念头,楚白便歪着脖子,偏着头,沉默的走下了巨石。

第六十章 万物皆亡才是真

【感谢‘青衫玄笛咖啡’兄弟的捧场,谢谢!】

马贼都是一些膀大腰圆的市井粗俗之人,最爱的就是热闹和凑热闹。

遇见同伙发生争执,这些闲得无所事事的马贼,当即都不约而同的循着争吵声,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争执双方的四周空地上,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马贼了。这些人肩膀挤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厚厚的人墙,各个伸长了脖子,兴奋的关注着场内的风吹草动。

楚白歪着脖子、偏着脑袋,一路沉默无声的走来。不小心挡在他面前的马贼,初触他衣角时,就会被一股浑然大力直接击飞数丈之外。其他围观的马贼,见到这番动静之后,不由纷纷相互推挤着给楚白让开了一条通途。

这些人窃窃私语,相互低声谈论着争吵的内容,并期待楚白的判定,然而他们恐怕想不到——楚白给他们带来的将是一条前往死亡的通途。

大量的源气顺着地脉从地底极深处传来,充盈着楚白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他的视野也被蒙上的淡淡的一层血红。

楚白眼前的世界血色一片,耳朵里面充斥的是其他人胸腔内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声,以及这些人血脉中如同怒江奔流一般的奔腾血液。

“我好想撕裂这些人的身体,让心脏停止跳动,让鲜血洒遍尘土呀!”楚白心里忽有一阵呼求声。这种源自身体和灵魂的渴望,让他不由继续歪着脖子,偏着脑袋,双眸漠然的盯着那两个在他面前仍旧喋喋不休的昔日同伴,没有说话。

自古以来,绝大多数为贼为寇的人,所图的无非就是抢钱抢粮抢娘们罢了。现在楚白所面临的这场马贼内部的争执,内容也就是这些了。这两个马贼中的炼气士,眼下正为从村中抄家得来的一些矿石原料的分配而彼此争论不休。

这座村落临山,又靠近地脉阴煞,附近自然而然的就生长出了一些矿脉,其中也不乏一些练气士所需要的炼气矿产。而发生争执的这两个马贼,平时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最缺乏的就是足够使得他们在炼气大道上进步的各种资源。现在既然幸运的找到了这些炼气原料,自然你争我夺都不肯放手了。

楚白心神恍惚很久,似乎都要脱离这个世界的束缚,抵达另外一个没有任何忧愁和烦劳的地方。直到过去很久,他才听到了一道仿佛是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将他从这种飘飘然的快感中唤醒,也让他心中怒火郁积。

只听争吵的双方中,有一个人粗着嗓门说:“明明三七二十一,你分二十一斤!不是二十八斤!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还有三七二十八的道理!现在老大来了,就让老大评评理!”

另一个人也吊着嗓门,对吼道:“三七二十八!自古就是天定的道理!哪会有错?我明明合该得二十八斤!现在老大过来了,让老大评评理,你就别想蒙人了!”说完,这个人还拿眼睛撩了楚白一样,眸光中波彩荡漾,春.情泛滥。

楚白摆动颈脖,似乎被那个人的暧昧眼神电着了,围观的马贼中当即响起了很多起哄声。楚白依旧偏着脑袋,没有说话。然而,他的心里却是在疑惑——那个说‘三七二十八’的似乎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故人。

只是可惜,楚白现在依然记不得别人了,他的内心里堆满了对死亡的思索,“故人又怎么样?故去的、死亡的人才是漫步在我道路上的存在。”他再次摆动颈脖,脑袋又偏了回去,目光盯着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那个坚持‘三七二十一’的男人。

男人被他的毫无生气的眸光,逼着连连后退了数步,嘴中惊恐道:“一起遇见好东西,对半分账——这可是老大您当年亲自订下的规矩,就是单珊珊她也不应该破例吧!”

此刻,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接着他的话头起哄道:“单珊珊可是救过老大一命,冯喜你还有脸和一个女人争?我都替你害臊呀!”另有一人也跟着劝道:“多给她七斤原矿罢了,总共也不知道能不能炼出半两的阴铁。冯喜呀,你不如就歇口气,让给单珊珊吧!”

冯喜强项道:“我揣着脑袋出来当马贼,就是不想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的软半截!都是当年在黑风寨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凭什么我就要让着她?就是因为她救过楚兄弟一回?可是大家老兄弟一场,谁没救过谁?”

“哼!”单珊珊闻言,却是秀颌一翘,也不理她面前的冯喜和其他围观的人,只是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楚白,那里面的情意就是傻子也能明晓一二——“可就是他不知道!”单珊珊在心里哀怨的想着。

她早就将一颗芳心寄托在那个男子身上,可是这个人现在却是日益的冷漠,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感受到冷落的她,现在也只能用这种‘三七二十八’的刁蛮手段,来引起情郎的关注。

可是如今,她与他相邻这么近,彼此之间似乎都能察觉到对方的呼吸,但是她却发现他的眸光中似乎没有一点焦距,仿佛整个躯体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了昔日那个让她神魂颠倒的灵魂。就连他现在将脑袋转过来,视线都投在她的身上,她也不能再感到当初的那份情怯。

此时,加至她身上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利刃,割入她身体。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楚郎……”心中生悸的单珊珊弱弱的喊了一声——话语中一点都没有她以往的大胆和火辣——她是想要结束这场闹剧。然而,这时她却发现,楚白忽然拔出她腰间的弯刀,并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此刻,楚白就站在单珊珊的面前,歪着脖子,偏着脑袋,盯着她那双充满了柔情和期待的眼睛。她眸光中的嗔意,他明白;她的心事,他知道;她的情意,他晓得;可是这些皆是空洞,男女情意的最终端是消亡,生命的最终端也是死亡,万物皆亡才是真!

楚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的挥出一刀。

“楚郎!”最后的一声惊呼,话音未落,单珊珊眼中的世界便已经天翻地覆——她的脑袋被昔日那位情郎一刀斩下。

头颅乱滚,鲜血喷涌如泉的场面,震惊了无数人。任凭谁也不曾想过会发生这一幕。当即寒流席卷整片人群。

那个和单珊珊发生争执的冯喜,呆呆痴痴的站在原处。他看着单珊珊的脑袋掉落、看着她的头颅落到地上又蹦蹦跳跳来到他脚边,整个人都傻了,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争了半句!只是‘三七二十八’而已!难道这样就要杀掉一位老兄弟吗?单珊珊可以是爱慕你许久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冯喜迎着楚白投过来的视线,用眼神质问道。然而,他却等不到答案了,因为他旋即也被楚白劈死在了刀下。

楚白接连劈杀两位老兄弟之后,拥挤在他身旁的那些马贼,这才如梦初醒。晒谷场顿时就响起了一片惊恐声——“啊!呀!呀……”

每一个人都在用哭泣的声音,争先恐后的狂呼;每一个人都在彼此冲击着身边同伴的身体;每一个人都在他们首领疯魔一般的淫威下战栗。

这些马贼,都是久随楚白的老部下,他们曾经都在花马王帐下从事。这两天,楚白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曾多说,直接带着他们脱离了花马王。即便是知道,从此将面对花马王源源不断的追杀,这些人也二话不说,欣然领命。这是因为他们尊畏他、信服他,以他为天为地为可托付生命的靠山,然而此刻,一切似乎都变了!

——“老大他疯了!”

——“楚帅他疯了!”

——“楚兄弟他疯了!”

各式各样的声音,都在叙说这同样一个恐怖的身影——这一刻,这些人就像是一群逃离鲨鱼猎食的沙丁鱼,纷纷夺路而逃,仿佛楚白的呼吸都带着瘟疫和死亡的气息一般。

巨大的恐惧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众人头顶,而它源头——楚白,在无缘无故的杀死两位昔日的老兄弟后,却就像是做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脸上的表现没有丝毫异动。

他只是歪着脖子、偏着脑袋,站在原处,不言不语。当鲜血从两具尸体身上缓缓流出,沾染了大片的地面后,他这才挪动了一下脚步,避开那些已经被污血沾湿了的黄土。

挪步间,楚白又顺手斩杀了几个晃进他视野中的身影,这又激起了更多的恐慌。到处都是面露惧色,举止惊惶失常的人。

“为什么要跑呢?早一些死掉和晚一点死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要恐惧呢?无论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死亡,死亡终究只是死亡。真可惜,这些人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的无知而无趣,他们只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死亡罢了。”

楚白歪着脖子,偏着头,在众人的恐慌之中沉默着。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喜欢在他耳边不断咆哮的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很可笑,宛如那个人的三位化身——恐惧、暴戾或是淫邪——一样的可笑。

第六十一章 狱主帐下冥神将

【感谢‘飞虹剑’兄弟的捧场,谢谢!】

虽然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不少人将楚白和血屠巨凶的三个化身——恐惧、暴戾、淫邪——并称,但是楚白心里却知道——他和他们并不一样,甚至连他名义上的主人血屠巨凶也和他不一样。

可是,他们之间的不同处究竟在哪里,楚白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这段时间以来,楚白心里一直都有着这么一个疑问——“既然我和这些人都不同,那么我又是什么?”

然而这种不同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他名义上的那位主人——血屠巨凶心里也是清楚的.因此,他只能在楚白耳边不断咆哮,妄图用吼声来掩饰他的畏惧——对死亡的畏惧。

事实上,不仅仅是血屠巨凶一个人会用怒吼和咆哮来对抗由死亡产生的阴影。楚白连杀数人之后,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压抑不住的怒吼声,在楚白的耳边响彻——“楚白!”这句话似乎能够稍稍让楚白心头的疑云稀释不少。

“原来我叫楚白。”闻言,楚白恍惚了一阵。这个声音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份答案,但是这个结果显然不能让他满意。因为楚白清楚的知道——他远非一个空白无趣的‘楚白’,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更为有存在意义的身份,等待他的探索。

正如那些人不懂死亡的意义一般——外人也难以理解楚白心里的疑惑。面对楚白的沉默,那道咆哮声中的怒火毫无褪色,依旧熊烈的燃烧着:“楚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楚白没有回头,他甚至不用去想,就知道这位满怀愤怒之情的人,一定是他那位忠诚的副手——越书崖。其实上,现在除了对‘我是谁’这个深奥的问题有些糊涂之外,他对任何事情都看的很透彻。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不过在帮助这些人完成他们生命历程的最伟大的一部,也是最后一步罢了。”初闻质疑,楚白想也不想,心里便产生了答案。不过,这些话楚白都没有说出口——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楚白转过身子,依旧用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面对咆哮者。而越书崖看到他这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和失望再也按捺不住,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楚白会变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过去那个友爱和睦的老兄弟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妖魔,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了,让他和许多老兄弟都无法接受。

在越书崖的记忆中:楚白很久以前就变得怪怪的了,很早时候就已经显露出一丝嗜杀倾向。不过,他之前杀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越书崖也并没有太在意;后来,楚白开始时不时随后杀死一些他本人的部下,当时越书崖还自我安慰道:“这些是清洗外部的奸细。”;可是,现在楚白竟然已经开始对当初的那群老兄弟下手了,这……这一次他已经无法再保持沉默了!

看到两位老兄弟的尸体,,越书崖一时间,心中各种情绪沸扬而起。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不由一把冲上前去,抓住着楚白的领口,就把他拖到两具尸体面前。

面对他的粗鲁动作,楚白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就如同一头长满软骨头的活尸一样,脑袋斜斜偏在颈脖的一侧,顺从的被他拉走。

越书崖指着地上的男尸咆哮道:“他——冯喜!当年你卖扁担,他卖杯具,和咱们都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一群老兄弟!现在,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都做了些什么呀?”

他看着死不瞑目的老兄弟,心中的愤慨难于疏解。接着,他又撕开单姗姗背后的一处衣袍,一手指着已然失去生命光泽的麦色肌肤,一手指着楚白的鼻子,痛心疾首的喝问到:

“姓楚的,我问你!这块伤痕,你还记得吗?当年火并黑风寨,最后那一刀是谁替你挡的?——是她!你伤病时是谁一直默默的照顾你?——是她!为了助你迈入通神境界,是谁连自己的修为前程都不要、拼命用纯阴之气帮你淬炼阳神的?——还是她!那你现在杀的人是谁?——是她!你对我说——你对得起她吗?你摸摸你的心肝,当初那个友爱的扁担贩子到哪里去了?”

单姗姗的后背上,至今还留有一块从左肩到右腰上的巨大伤痕。从丑陋的疤痕,依稀能看出那日那一刀的凶险——那一刀几乎可以将人斩成两半了!然而,面对这道历史的见证以及这一切充满真挚情感的喝问,楚白却只是歪着脖子,偏着头,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越书崖。

他的眸光扫过地上女尸的背脊之后,随即迷恋上了越书崖双唇,眼珠紧随对方嘴唇的上下抽搐而来回挪动。似乎对方的怒叱和咆哮,远不及研究嘴唇的蠕动有趣。其实,楚白在听到越书崖连声质问时,也已经回想起当初的旧事。

那时候的他,还并了解死亡的真理。在那次火并黑风寨时,他面对最后一个残余敌人——一个小孩子——竟忽然心软。那时候的他,还不了解一切生命最终还是要归于永眠,他在那一刻只是很无趣的选择放走对方。

这种违背了死亡诉求的行为,很快就给他带来了致命的惩罚。如果不是有一个女人用身体给他挡下了那一击劲气凌厉的刀斩——谁能想到那个小孩子竟然也是一位踏上炼气大道的炼气士呢?——或许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获知死亡的伟大了。

而那个女人,似乎就是刚刚被他用一刀劈死的单姗姗。站在这具失去头颅的躯体面前,楚白心里并无遗憾。即便她曾经他感动过、迷恋过,可是他此刻只是在想:“真好。死亡终于给你的一生画上了最完美的一笔。”

哀莫大于心死,看到楚白这么一副样子,越书崖真是心寒了。他猛地撕开他自己的衣裳,指着胸膛对楚白大吼道:“你不是疯了吗?你不是喜欢杀人吗?那就来呀——杀我呀!朝这里刺——刺呀!杀我呀——杀你的好兄弟!你要真疯了的话,就把当初那些老兄弟都杀个干净,让我们一起到黄泉底下去等你!”他的话语,在愤怒之中又带着丝丝悲凉。

这一次,楚白罕见的偏了偏头,权当是摇头了。他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道了一声:“你不懂,我不是喜欢杀人。我只是杀人,不为什么。”随即,他满足了越书崖的要求。楚白背后的长杆大枪,疾射而出,从越书崖天灵直插进去,贯穿胸膛,将越书崖整个人串在地上。

越书崖根本就没有想到楚白会动手,他更没有想到楚白会对他动手。面对楚白的致命一击,他的抵抗毫无效果,瞬间被杀。

他的双眸在失去神采之前,愤怒、困惑、悲哀、渴求等诸多神色一一闪过。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拥有那么多年交情的老兄弟会变得这样,变得如此陌生,如此不可理喻……

他并不知道,那些过往的记忆和感情,都只是一个人所拥有的感情。现在楚白已经不再是人了,那些过去的一切,自然也就无法再约束到他了。

楚白一直盯着越书崖的瞳孔,一直等到对方双眸中的一切光泽都渐渐褪去之后,方才转过身子,歪着脖子,继续沉默不语。在那双垂死的眼睛里,楚白看到了很多他难以理解的光芒。在越书崖生命的最后一刻,楚白很想要问一问他——“你为什么要悲伤?为什么要愤怒?”

这些问题,他很想问出来,然而,他却最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对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从那具身体里面消散。

越书崖的死亡,更加催生了马贼的混乱。在这片喧闹中,楚白又依照心中那道声音,抽出越书崖的魂魄,将他变成了一只鬼仆。当越书崖的魂魄中,有一抹的彩光被地脉阴煞中的血气剥夺时,楚白伸手将那抹彩光捞了过来,放在手心。

那是越书崖曾经的一缕记忆。看着流溢着七色光泽的残魂,楚白死寂的心境忽然抖动了一阵。他情不自禁、霎时冲动的浪费了一些精力查看了那份记忆。

在那短暂的记忆中,楚白看到:越书崖、单姗姗和他,以及冯喜等等熟悉的面容,在一座集市中聚在一起,人人脸上都露出灿烂的笑容——楚白忽然想起来了,曾经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和这些老兄弟们一起快乐的在集市中卖着扁担。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心神飞到这里。楚白有些不自在的摆动着脑袋,头从一边的肩膀转到另一边的肩膀,这样似乎能让减轻一些心理的无聊情绪。

“万物都有终结的一日,死亡是一切历程的最终结果。昔日的扁担贩子楚白已经步入死亡,过往的情感也将面临死亡,”

看到过去的自己,楚白回想到了很多被他遗忘的故事,也让他想到了一个让此前一直苦思不解的困惑——“我是谁?我和那些人又有着什么不同?”

现在,楚白终于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

——“原来我是狱主帐下死亡神将!”

第六十二章 虚虚实实连环套

楚白陷入短暂的呆滞后,终于大彻大悟!他终于回想起来了——他并非是什么血屠巨凶的化身,也非是什么扁担贩子楚白,或马贼贼帅楚白;他不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魔诸此之类;他只是死亡的一点神性。

“死亡即我,我即死亡!”楚白记起来了,在地下深不可及之处,那位狱主大人用通天法力,从无数杀戮和战斗中提炼出的一缕最纯粹的死亡神性,而他正是这一缕死亡神性的显现。

终于回想起这一切,醒悟之后的楚白,起先似乎有点发抖,牙齿发颤;随后,他感觉到浑身冰冷一片,上下肢体无力;接着,随着这股寒流的来临,一切困扰他的因素也开始渐渐消失;最后,他就像淹没在温泉的温暖春水一样,身心安详宁静。

楚白不再恍惚,也不再犹豫,人类的所有情感和记忆,都在这一刻被他弃之如蔽履。程鹏的苦苦哀求以及过往的兄弟情谊,都已经无法再让他有丝毫动摇了。体会到死亡神性之后,楚白只是作为死亡而存在。没有人是他的朋友、兄弟、恋人。同样,所谓的兄弟情深以及恋人火热的眼神也与他无缘。为此,就连那位血海炎狱的主宰也忌惮他,并将他投至这具躯体内,让他暂时为血屠巨凶效力,共同为狱主完成一件大事。

制造更多更强的鬼仆,就是楚白为了完成那件大事所要做的第一步。于是,他双手微合,一声轻微破裂声响起——就像是在碾压一个气泡一样,楚白将程鹏的魂魄捏碎了。点点彩色斑点从魂魄中流溢而出,然后又被楚白随意的扫到了一边——这个动作和他此前对待越书崖魂魄中那些记忆一摸一样。

随即,一声宛若婴儿的悲鸣响起,程鹏也被他变成了一只鬼仆。只见一只丑陋的新生鬼仆,在地脉阴煞潮汐中诞生了。然而魂魄消逝、鬼仆初生的惨呼声,并没有引起楚白的丝毫注意力。

在楚白仅有的神性思维中,作为他名义上的主人——血屠巨凶太过愚蠢,这个人痴迷于恐惧的力量而畏惧死亡,因此犯下一系列的蠢行,引起了东平世家力量的警觉。这就是这一次开启地脉通道被人设伏的缘故。

靠山屯的地势特殊,这里的地脉入地极深,是楚白从近百处地点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唯一一个可以直接引动血海炎狱的血气的宝地。楚白今天开启通道的事暴露了,狱主的所谋所图很快也就会被人猜到。不久之后,他就要面对整个东平各家各族的力量。到那个时候,将会有大量通神三天的炼气士大大出手。

程鹏太过弱小了,只有真灵第二天修为的他,只能被转变为一只下品鬼仆。这种级别的鬼仆在地脉阴煞潮汐中的战斗力,也不过堪堪对付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这对楚白将要做的大事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楚白微微偏头,脑袋斜斜搭在肩膀上,眸光投到半空中的一处阴云处。在那里,有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练气士正在被血气侵蚀,要不了多久楚白就会收获一位助力,一名上品鬼仆就会从中脱颖而出。

这样一来,只要源自血海炎狱的血气能够源源不断的通过地脉出现,那么在血气的滋补下,上品鬼仆完全可以阻止住一位通神第二天的炼气士。即便它会被炼气士的神通撕碎成无数片,可它仍旧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在血气之中重生,对着炼气士死缠烂打,直到残魂彻底消散。

不用任何言语,新生的鬼仆,就直接在楚白的心神指令下,朝远处天空的人类猛扑了过去。准备和其他鬼仆一起,将方来福等人牵制住。方良将是这片土地上,第一位为血海炎狱效力的上品鬼仆,而随着他的加入,方来福等人也自然也要落入死亡的怀抱。

不过,对楚白的这番安排,却有人并不买账。当楚白歪着脖子、偏着脑袋,斜视上方的时候,但见他左侧一片破石丛中,猛地响起一道平地霹雳,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出来。当即地面上就有数丈长的缺口出现。

大量的地脉阴煞卷起碎石,被爆炸所引起冲击波压迫成了一道宽阔无比的劲气浪潮,如同山洪倒泄而下一样朝楚白拍了过去。面对声势浩荡的巨浪,楚白面无表情,只是他的脑袋陡然由右肩摆到左肩,与之同来的还有他身边的大半地脉阴煞。

在楚白的指挥下,地脉阴煞一面如同一块块砖瓦一样筑建起一层高墙般的防护,挡住了爆炸引发的混乱;一面化作一支支飞剑朝爆炸处飞击而去,要将罪魁祸首找出来;同时,他身边还有另一部分的阴煞之力引而不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楚白虽然已经失去的人性,但是他的思考能力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死亡神性的存在,甚至让他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强大声势背后,还有着一双冷冰并充满杀意的眼睛正在窥视他。

此前,也正是这份能力,让楚白隐隐察觉到在他对面的丘陵上有人。然而此刻,那双眼睛主人的隐匿本事显然要更厉害一点。他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猎手,完全将自己隐藏在四周的环境里,看不到他的身影,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丝毫气息。

而且这个人的隐匿手段,也不同于丘陵上的人。丘陵上的潜伏者隐蔽的极佳,如果楚白不是死亡神性的显现的话,也难以发现。丘陵上三个人隐匿身形的时候,会有三股微弱的死亡气息,那是三处生灵被遮蔽天地灵气后所产生的衰亡死气。而眼下这位潜伏者,楚白除了心头有些预兆之外,其他的就连半点隐藏的端倪也没有发现出来。

这个人的精湛潜伏本事,让楚白在咫尺间异变忽生而袭击临身的时候,还是没有发现他的存身之所。不过,果如楚白所料,仅过了弹指一瞬间,就有另一阵强烈波动从楚白身后传了过来。

楚白遽然扭腰、摆头,脑袋又猛地朝后方摆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准备多时的阴煞之力,也被他当做标枪一般投了出去。然而,在出手的下一瞬间,楚白的后续动作便凝首而止——这是因为他随后就察觉出,虽然背后这一击的气势比起左侧那一击要弱许多,而其中蕴藏力量却要强实不少,看来就像对方的真正杀招,但是这一击仍旧是虚招。

“左侧气势恢宏的一击是虚招,身后凌厉凶横的一击还是虚招,那么真正的杀招在什么什么地方?”楚白摇摆着脑袋,紧急从地脉之中摄取更多的力量,想要抵挡住潜伏者的真正一击。可就在此刻,楚白右侧的一片空荡荡的泥地里,忽然平地又是一道雷鸣震响出现了。

楚白在异动的下一瞬间,就察觉出这一次的气机波动,和先前两次的爆炸并无异处。“还是虚招?”他推测道,然后放松了警惕。这三股剧烈的爆炸,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却不足以对他照成致命伤害,仅需要使用身边的部分地脉阴煞就可以抵挡的住了。

现在,他需要关注的却是那个依旧不见身影的潜伏杀手,这个人已经连发三剂烟雾弹了,接下来的杀招很快就会来临!

“前方?或是天上?”楚白一面应付三面来袭,一面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前侧和头领上的气机变动。

不过,这一次他显然失算了!真正的杀机,就是来自于右侧的——在剧烈波动之后,一道灵光黯淡的剑气带着出一道惊鸿身影,疾速破开空气,向楚白直接刺来——那人正是方兴!

“杀!”一声低沉的喝声,从方兴的口中吐出。这一刻,他抛开所有的伪装,趁着楚白稍解其意的一刹拉间,身随剑气,朝楚白怒斩而出。

如果楚白现在还拥有人类的情感的话,他一定会用最恶毒的言语问候方兴全家。然而此刻,他只能再一次猛地摆动脑袋,用力之猛简直可以折断他的颈脖。地脉之中的血气和阴煞被他急速的抽动着,然后又被全速布置在方兴来袭的路径中,想要抵挡住这一道犀利的剑气。

楚白这般不遗余力的摄取,不仅大地不堪重负——他所立之处,方圆数百丈的地面再度崩裂,而且还使得地脉受到了不易逆转的损伤。地脉的存在对楚白以及他所要做的大事来说至关重要,不过现在这么做也是值得的。只要挡下这一击陡然袭来的致命一击,楚白就可以从容调动无穷无尽的地脉阴煞和血气,对方兴进行源源不断的打击了。

眼下,方兴的杀招来势汹汹,但他却是身处地脉阴煞潮汐的核心区域,一击不成的话,独占天时地利的楚白,可以轻易的再次收获一位难得的猎物。然而,面对楚白的如意算盘和重重阻碍,方兴却是在双手高举猛地劈下数道紫青圣德剑气之后,身形一转,陡然飞向上方,朝方良的地方扑了过去。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楚白上当了!方兴这一次连番虚实交映,却只是要破坏楚白转变方良的计划。

第六十三章 火中取粟斩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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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阴煞不断的从地下喷涌而出,导致方圆数百丈内的天地气机都极其混乱。方兴一边竭力保持隐身匿气的状态,一边连使雷鸣石在三面齐袭,如此幸苦,就是为了此刻虚虚实实,让楚白摸不着头脑,不得不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亦步亦趋。

现在看来,方兴这番心思果然没有白费。这一刻,楚白一惊于三面袭及的雷鸣地裂,二惊于方兴的忽然来袭,他被方兴层出不穷的手段所迷惑,将太多的精力用于防御自身,从而忽视了对方良的保护。方兴则抓住了他力量急剧收敛的那一刹拉,借势扶摇而起,径直向方良处急袭而去。

方兴就如倒灌而下的天河,携带着一阵阵轰隆隆的雷霆声,势若万马奔腾,所经过之处,地脉阴煞以及天地灵气,全部被他一扫而空,全盘吸纳到体内,然后又被他转为一道又一道的紫青圣德剑气,一剑接着一剑劈向楚白。将楚白始终压制在地脉阴煞的重重保护之中,无法脱身阻挠他斩灭方良魂魄的举止。

有道是:‘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无论是考虑到敌我力量的此消彼长,还是纯粹不忍看见一位堂堂的家族统领死后沦落到鬼怪的地步,而要拉方良一把——让其死个痛快,方兴都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将楚白的外部援力彻底扫清之后,再来收拾这个藏在重重地脉阴煞之中的‘硬骨头’。

此刻,方兴身处地脉阴煞潮汐的核心之处,周围鬼影重重,鬼泣狼嚎之声不绝于耳,更有巨魔在一旁虎视眈眈——这天倾一般的巨大压力,如同让方兴背负群山。然而即便如此,方良这个人,方兴是斩定了!“虽千万人吾独往矣!”方兴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此刻他就要在百万军中取下方良的首级,彻底斩灭他的魂魄!

方兴这样的举止,落到别人的眼中无异于火中取粟。方来福和萧十一等人远远看见方兴面对楚白的汹汹魔焰,不但不潜行遁走,反而挺身一击,当即无不惊急交加。他们现在已经看出方良即将遭遇的悲惨结局。他们三个人是多年同僚,彼此情同手足。

如果不是地脉阴煞潮汐中有层出不穷的鬼怪出现,将他们死死的拖延在援救的半路上,方来福等人早就向方兴那般飞上去急救方良了。可是,现在他们宁可看见方良这位老伙计丧命,也不愿意方兴发生什么差错,更不愿看见方兴冒险去挽救方良。

方来福等人并非方兴,他们想不到少年郎的思虑,然而方良的修为能力如何,他们却是知根知底。在他们看来:在楚白的连番打击下,就连方良这样的通神第一天的高手也不免身死,更何况还不曾迈入通神境界的方兴呢?

考虑到阴神与阳神之间、真灵境界和通神境界之间的悬殊差距,方来福等人一边和地脉阴煞潮汐中不断涌出的鬼怪纠缠,一边齐声叫道:“三郎,莫……”只是那些话声却传不到方兴的耳朵中了。

此刻,方兴身若怪鸟,在数头鬼怪的咆哮和啼鸣声中忽然飞临方良尸首边。他也不管鬼怪扑袭,随意挥手乌云雷蛇甲和山玄护腕,一者发出浓墨一般的黑雾,一者发出青蒙蒙的灵光,分别抵住鬼怪。随后,他又是随意的信手挥出一道紫青圣德剑气向方良的魂魄斩了过去。

紫青色两色灵光怒啸而出,围绕在方良身边的三头鬼怪便觉得一股恐怖气息,随着磅礴的大力涌至。这些鬼怪,是炼气士的魂魄被血海炎狱的血气污染后生出的鬼仆。他们没有自我灵智,而血海炎狱的那位主宰者通过血气植入他们体内的神念,也确保了鬼仆无法动摇的忠诚——为主人效力就是他们存在的唯一使命。

这种狂热的奴性,再在上血气的滋补,让他们根本不畏惧任何挑战。可是此刻,奔袭而至的强大剑气中,却存在某种气息让他们感到害怕——或者说,是那股奇怪的气息,让狱主深植他们体内的神念感到畏惧了。

这种仿佛遇见了天敌的恐惧感,让这些鬼仆发出‘嗷’、‘嘶’的悲鸣声,连保护方良转化的任务也都丢到了一边,瞬间就散了七七八八。然而,方兴的紫青圣德剑气速度是如何之快,没等三只鬼仆逃窜,就席卷了过去。当即,一剑飞去将当头的一名鬼怪劈成两半,随后又灵光一闪,斩到了方良的魂魄上。

空气中传来一连串轻微的爆破声,这是一个曾经强大的魂魄彻底泯灭导致的天地异相——在方兴的倾力援救之下,方良终于摆脱了堕落为鬼仆的命运,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斩灭方良魂魄,不让楚白获得强力鬼仆援力的计划顺利达成之后,方兴的身子又是一转,已经来到第二个鬼怪身边。他伸手就是一掌,澎湃的先天剑气涌出,这个鬼怪就在心慌中,稀里糊涂的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堆烂泥。最后一只鬼怪也逃脱不了方兴的裁决,紫青圣德剑气吞吐,瞬间越过数十丈的距离,将第三只鬼怪的头颅刺裂。

三道剑气,不仅破坏了楚白转化方良的计划,还斩杀了三只鬼怪。这样的战果彻底将方来福等人的话声都堵在了喉咙眼里。方来福和萧十一在战阵之中,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一只鬼仆虎扑上来,方来福手中的水纹铭文凤翅枪,枪锋一抖便发出水纹一般的波动,直接在鬼仆身上开出一个大洞。让那只鬼怪发出狗吠一般的痛呼声,倒仆在地。可是,地脉阴煞中的血气一涌上去,那只鬼怪身上的巨大伤口很快就有血肉蠕动。在血气的滋补下,被方来福一枪重创的鬼仆,再一次翻身飞击而来,除了它体内的魂魄淡薄了一点之外,其他的和之前未受伤时并无异样之处。

这就是这些鬼仆能够将方来福等人死死牵制住的原因——有血气的援助,这些鬼怪杀都杀不干净。就是受到再大的创伤,它们也毫无痛楚,还可以再一次毫无恐惧的扑上来死打烂缠。然而,这种优势在方兴面前竟成了一个笑话。

在方兴的面前,鬼仆们第一次在世人面前表现出害怕的举止。方兴不晓得这类鬼怪的底细,并不知道这些鬼怪的恐惧是一种迥异的表现,可是方来福等人却是能够知晓的。然而,更让方来福等人目瞪口呆的是——在方兴的剑气飞斩中,所有被斩击的鬼怪,一个接着一个倒地横死,再无此前死打烂缠的嚣张劲了。

“这……这……”方来福和萧十一等人看了看倒在水纹铭文凤翅枪下并再一次爬起来的鬼怪,又看看被方兴剑气击中后彻底被摧毁的鬼怪,深感他们长久以来用经验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已经崩溃了!

不提方来福等人的诧异,且说楚白在弹指一瞬间,就接连痛饮了三一苦酒。和方兴的第一轮交锋中,他不仅被方兴的欺诈手段逼得龟缩防御,而且还痛失了三只鬼仆,以及被他寄予厚望的方良计划。

这样的收获,即便他是死亡神性的显现,身上的气息也不由深沉数成。在楚白的字典中没有‘愤怒’二字,只有‘死亡’和‘未来临的死亡’。

方兴现在的动作,无疑让他被楚白打上死亡的标签。不过,少年郎在腾空飞斩方良的时候,对楚白的提防一刻也不曾放松。他所催生的紫青圣德剑气大部分都被楚白享用了,这也是他能够顺利斩灭方良魂魄的一大保障。

楚白目睹方兴横空接连斩杀三只鬼仆的时候,脑袋在肩膀上不停的左右摇摆。每一只鬼仆的彻底毁灭,都能让他的头颅像摆钟的摆锤一样,在双肩来回摆动一次,而他身边的地脉阴煞也会随之多出一份凝结。等到三只鬼仆皆被方兴斩杀之后,楚白身边的地脉阴煞潮汐已经从雾气的状态变成了浑浊的水流。大量的地脉阴煞从地表缺口处突涌出来,宛若喷泉一般聚集在楚白身边。

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对方兴来说也是一种强烈的威胁。他在百丈上的高空,就能察觉出那股威势和其中透露的死亡气息。不过,方兴并没有畏惧——既然敢现身杀敌,他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在楚白即将动手的前一瞬间,方兴伸手一抓,雷神袋中仅存的唯一一枚上品雷鸣石,就已经被他取了出来。之前的三枚中品雷鸣石,已经被他当做烟雾弹给放掉了,现在面对楚白的报复性的聚力一击,就该轮到这枚上品雷鸣石发动的时刻了。

楚白歪着脖子,偏着脑袋,在沉默中双手向上一推,洪水一般的地脉阴煞便朝方兴杀去。与此同时,方兴也一边疾速飞遁,一边大喝一声:“去!”——随着喝声出现的是一道紫青圣德剑气和上品雷鸣石当头杀下。

第六十四章 计划要变一变了

无论是价值连城的上品雷鸣石,还是由拥有无穷玄妙的先天剑气,抑或是由大地孕育而成的地脉阴煞——方兴和楚白的两击都是雷霆万钧之势,所过之处立摧!

两股巨力碰撞在一起,就像支撑九霄的天柱被人撞倒了,顿时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地在那猛烈的爆炸中受到了波及,大片大片的土地就在一高一下的先后夹攻之下,一阵阵的摇晃,整个地面都开始崩裂。

依旧停留在地面上人,无论还是马贼、村民,还是新生的鬼怪,无分敌我,皆哗然尖叫。连楚白也受此牵连,再也无法维持他那副酷酷的诡异模样,不得不起身从地面上跃起。稍后大地震动渐渐恢复平定,却见方圆数百丈内的土地就像是被巨兽的爪子犁过了一般。

上品雷鸣石果然威力不凡,杀伤力几乎可以与【撼地】威能相当,造成的声势甚至还要厉害一点。再有方兴亲手施为的紫青圣德剑气见缝插针的劈刺,将独属先天剑气的犀利发挥的淋漓尽致。

两者合力,竟然和楚白聚天地伟力而成的地脉阴煞涌袭,战了个平分秋色。顺利的将楚白盛怒而来的报复一击挡了下去。然而上品雷鸣石毕竟只是后天产物,方兴手上也只有那么一块,可地脉阴煞却是无穷无尽。楚白的修为境界比方兴要高,外力援助也更为充足,在两人的对决中他占尽了优势。

在这种局势下,方兴也不愿意和楚白死拼硬斗,他深知留在天上只会被楚白当做醒目的靶子活活拖死。因而,他在挡下楚白报复一击后,就立马疾速飞遁到地面。现在,他正在借助复杂的地形躲避楚白的攻击。可是,不管他怎么躲闪,源自楚白眼中的冰冷眸光却仍旧是形影相随,紧紧贴他的身影挪动——无论,方兴怎么躲也躲不掉!

“呼”的一声,又是一枚【一叶蔽目灵符】燃尽。这已经是方兴在紧急中动用的第二枚灵符了。可是在眼下这种紧急状态下,【一叶蔽目灵符】隐身匿气的效果,根本就阻止不了楚白的地毯式搜藏。

楚白把方兴盯得太紧了!一旦方兴的身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他只要在消失的地方用阴煞炸上一击,方兴也就无可隐藏。将方兴的身影紧紧锁定之后,楚白重新降落到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再一次连续调动身边的地脉阴煞,凝结成一柄泛着阴沉光泽的长枪,朝方兴投刺过去。

先前楚白的报复袭击,已经把他身边的地脉阴煞消耗了大半,现在他又一次大规模抽取阴煞,所得的力量已不足前次的七成,威力自然就落了下乘。不过,即便是这样,这接踵而至的一击,也并非是方兴能够承受的。

阴煞长枪瞬间飞遁百丈距离,带着强劲的风压直逼而来。如果是别人在这一击中自然无从幸免,但是方兴在危机之中,却是不慌不忙的施出乌云雷蛇甲挡下部分巨力,同时蹬足飞身。在尘土碎石纷纷落下之中,人影翻飞,向别的地方飞跃而去。

方兴安然落地后,身形急转,再一次避开楚白紧逼的眸光,一口气狂奔数十丈。他心忖道:这般穷于应付楚白的紧追不舍,终究不是个事儿。面对接二连三的攻击,自己迟早都可能会有一时疏忽。如其等到那时候被楚白痛击,还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来一记狠,让他知难而退!

一念至此,方兴不甘示弱的返身回击了一道凶横的紫青圣德剑气。楚白身边的阴煞,已经被他抽调一空。面对突袭而来的先天剑气,他略略一沉凝,便不得不被方兴逼得再一次起身躲闪。却因起身略迟,跃起三四丈之后,离地面尚近就被紫青圣德剑气激出的气浪席卷到了。

方兴看到楚白的身子在旋风中一阵摇晃,顿时明白楚白无节制的摄取地脉阴煞,终于让地脉阴煞的力量有了一次短暂的断层。虽然地下近乎无穷无尽的地脉阴煞,很快就可以重新填满楚白身边的空缺,但是眼下却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可以让他利用。

当即,方兴食指中指并拢对着楚白虚点一指,经过他特别炼制的三阳一气剑便驰出紫木剑匣,朝楚白猛斩过去。与此同时,他还在心里大喝一声:“乌龟!动用那一招,我保你无事!”

乌鬼剑领命驰出剑匣,不过方兴却能从剑光的波动上感觉出,剑灵乌鬼并无半点成仁的决心。果不其然,乌鬼一边听从他的命令驱剑向楚白斩去,一边还忙里偷闲的向他啰嗦道:“主公,小……”

方兴现在正是逃命的紧急时刻,哪里还有功夫和乌鬼磨嘴皮子,他直接喝令道:“事成之后,给你找一房鬼妻!”话音刚落,当即就听乌鬼狂喜的保证道:“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

方兴闻言,冷哼一声,没有言语。乌鬼虽然无法抗拒他的强制命令,但是如果能在这种要紧关头,唤起乌鬼的主观能动性,从而让那一招的效果更好一些的话,他稍稍做出一点承诺还是可以答应的。

看着楚白身边的地脉阴煞依旧稀薄,而乌鬼剑划入夜幕已经逐渐逼近楚白,方兴反而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似乎有什么关键点被我忽视了。”忽然,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中迸发,方兴猛然想到刚才楚白聚阴煞之力为长枪投来的画面。

“煞气神兵?刚才楚白那一击是煞气神兵!”方兴终于醒悟了过来,楚白刚才那番举止分明就是最为标准的‘采煞气为神兵’。是通神第二天的炼气士标志性神通——【煞气神兵】!同时,他也明白了——此前一直挥绕不去的冰冷眸光究竟是何物了——那正是楚白投来的神念!

无论是神念还是神通的出现,都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楚白此刻已然是一位通神第二天的高手了!这个楚白不但将他的身份隐藏的很好,而且连他的真实修为也被他遮掩的滴水不漏。知晓到了这点,方兴忍不住勃然大怒,心中生恨道:“家族情报系统都是一群废物吗?可恶!”

此前,正是方家情报中对方兴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血屠巨凶的四大化身皆是通神第一天的修为。’现在看来,家族所谓的准确情报都是在哄鬼呢!一直没有搞清地脉以及楚白真实身份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有更加坑爹的疏忽!

方兴一时间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都是一群废物!回去再收拾你们!”他现在深觉家族也是靠不住的。打算这一次脱离险境后,一定要想办法接管家族的情报系统——不把这个能坑死人的部门抓到手心,他以后出门都不踏实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对方兴来说,最关键的就是这一次的伏击行动该怎么收场。

伏杀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和伏击通神第二天的神通高手,其中分量的轻重之别,几乎有天壤之别!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和通神第二天的神通高手比起来,前者就是一个土鳖!因为后者已经迈过‘化灵识为神念’的门槛,拥有了神念。而和神念比较起来,灵识的作用就乏善可陈到了极点!粗糙到了极点!无用到了极点!

拥有神念的炼气士,就如同多出无数双灵巧听话的手。而灵识呢?最多就是手掌上多了两根手指头,而且还是那种听宣不听调的!《天下大势坤势图》中记载的一篇前人戏言,方兴一直记忆犹新——‘用灵识御使法器,就像是在求人办事,而用神念御使法器,就像是在命令奴仆办事。”其中差别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炼气士一旦拥有了神念,那就可以修炼出种种神通。

主宰当今天下的世家门阀,就是家业再大,麾下高手再多,对一位通神第二天的炼气士也会以礼相待。而且也只有迈入通神第二天境界的神通高手,才有足够的资格去建立世家,并获得世人的认可。即便通神第二天的神通高手创立的世家,成不了巨无霸式的上门世家,但是却足以建立家祠传承,傲视天下散修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通神第二天的炼气士可以拥有神通!实力强盛的上门世家,可以将一个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视作奴仆,但是对一位拥有神通的炼气士,他们绝对不会以下人之礼对待!这种种不同之处,只是盖因实力尔!

无论笼罩在这个世界的外衣是如何的温情脉脉,世界的内在规则都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强者为尊,强者肆意妄为,而弱者唯有逆来顺受!神通,就是长生三天之下的炼气士,最大的武力保障和实力基础。有了它,炼气士才真正可以呼风唤雨、横行凡世而无所畏惧!简而言之,拥有了神通,就等于拥有了威凛苍生的本钱!

如今,方兴获知楚白竟是一位神通高手,当即就明白——他给楚白准备的那道大餐还显得有些单薄,并不足以让一位拥有神通的炼气士撑死——他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第六十五章 新计划和新力量

靠山屯——这座昔日宁静的小村庄,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处修罗场。村落附近的地貌在大地的震动和崩裂中完全变了个样。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横尸遍野,原住民和来犯的马贼几乎都已经死绝了。

马贼的屠刀、混乱人群的彼此踩踏、大地崩裂后的坍塌、地脉阴煞的阴寒侵袭,还有楚白与方兴等人剧烈打斗的余波,这些就像五把越来越紧密的梳子,一遍又一遍的收割活人的性命,将这里彻底变成一个死寂之地。

方兴的目光掠过地面上的废墟和死尸,看着不远方大地缺口处不断喷涌而出的地脉阴煞潮汐,看着地面微微起伏、不断龟裂下陷……他的眸光跃向远方,越看越远,似乎要一直看穿这掩藏在夜幕下的一切,最终他泛冷的眸光漠然的落在了一处废墟。

那里隐有灵光腾空而起,并非是其他异样光泽,而是方兴所熟悉的日曜、月华、星辉三色灵光的溢彩。方兴想:“难道是三阳开天撼地锤?”

楚白的真正实力比方兴预料的强得多,仅凭借一柄乌鬼剑显然已经无法阻碍这位神通高手的追杀,因此他必须要准备更多更好的礼物,给楚白献上一份惊喜。

方兴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蔓延的血腥气息,他之前还略微有些紧张和浮躁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一种猛烈而温柔的情绪漫过他的心扉,就好像是多年老友重逢时的感动,并不凶猛,但是却能让他印象深刻。

这时,方兴似乎听见寻南在灵台心境中隐隐约约的哼着一首歌,他虽然听不清楚她在唱些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到——那种旋律所诱发的情绪,正是他心中极度渴望却一直没有真正发现的力量。

这番心潮波动,显露出来仅仅是弹指一瞬间的功夫,可方兴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却像是重新追溯到一种被他渐渐遗忘的力量。似乎一种迷失许多年的感情又渐渐回到了他的脑海中。这种回归,让他心灵重新变得无比坚定、充满了必胜的意志和信心。

那一瞬间,所有的惘然和犹豫都不翼而飞,方兴就在想——今夜已经死了很多人了,现在是该让自己结束这一切、送楚白上路吧!

意念坚定之后,寻南的声音在方兴的心里也渐渐清晰起来。方兴一边寻路疾奔,一边留心细听寻南的话语。这位见多识广的姐姐,对楚白身上诡异气息和癫狂举止所做的一番推测,让方兴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若是新计划能够成功,那么他不仅可以躲开楚白附骨之疽般的追杀,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干掉那位来历诡异的神通高手!

“好了,我这就要试一试!”方兴在心底对寻南大声回应一句,下一瞬间,他已经身形一转,躲开两枚锥刺过来针形阴煞。飞遁的速度不仅没有因此降低,反而因为心意的坚强,举手投足间更加果断了一些。

方兴在废墟中不断改变奔驰的路线,但是不管转了多少次弯路,他的目标都没有丝毫动摇,他的眸光始终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三色灵光所在地。

在方兴向目标极速狂奔的同时,一道复杂和诡变的命令被他传递到乌鬼的脑中。这下就显露拥出有伪剑灵的好处了。若是寻常的法剑,御剑的时候,就需要剑主每时每刻予以灵识的引导和控制,可拥有乌鬼坐镇的乌鬼剑,却能发挥出半份属于法宝才有的灵性来,倒有点发射之后不用管的意思。

空中疾驰的乌鬼剑听到新命令,略略一滞后,重新疾速朝楚白头颈处飞斩去,声势猛烈的似乎能将楚白劈成两半。然而,神通高手岂非这般容易就被伤着的?面对天外飞鸿一剑,楚白歪着脖子,偏头斜视,双眼却是不看来袭的飞剑,只是紧盯着方兴的身影。

这一刻,楚白双眸中的神色依旧漠然一片,脸上也毫无表情。整个人乍一看起来,仿佛是一座土石雕塑起来的石像,可再放眼看去,那面无表情的脸容下似乎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乌鬼剑近身三尺的那一瞬间,楚白忽然向右摆过脑袋,自然垂落在双腿外侧的双手陡然抬起。旋即,‘啪’的一声轻响,响彻四野——楚白竟在胸前合掌轻拍。这看似随性之举,诱发的却是一股庞然巨力。疾斩而来的乌鬼剑,当即就迎面撞上一面无形的气墙。

这面无形的墙壁,坚固无比,将气势汹汹的乌鬼剑撞了个头晕脑胀。可怜的乌鬼剑不仅被反弹的巨力弹出数丈远,而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它在楚白周身数丈之内还如同一只没头没脑的苍蝇一般,绕了圈胡乱的飞行。

接着,‘啪’——又是一声轻响,楚白再次拍掌。这一次,乌鬼剑好像被人用一击猛烈的下勾拳从下锤到半空。就是隔着百丈距离,方兴仍旧能够听见乌鬼从法剑中发出的一声惨呼声,随即他和乌鬼剑之间的心神感应都变得有些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啪’第三声轻响再次响起,乌鬼剑又吃了一击结结实实的垂直打击。垂直打击,想想就让人觉得威猛无比。生受第三击无形重锤之后,之前还灵光闪耀、剑光绚丽的乌鬼剑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像一块凡铁一般朝地面坠去。

“似乎受创不轻呀!”方兴暗想,果真不亏是神通高手,不到山穷水尽时,谁也不会知晓这些神通高手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底牌、又拥有多少保命的神通手段。就是已经高估过楚白的方兴,也没有想到楚白隐藏的手段,竟然强劲到可以直接摧毁法器上的灵识,从而造成心神感应中断,这可是针对法器的一击重创。

世上的绝大部分法器,被这番连续三击之后,必然一时无力再战,在单场战斗中能发挥的作用和一堆废铁也好不了多少。然而,方兴的这柄乌鬼剑,祭炼的手段却是另辟蹊跷,宛若是一把拥有灵性的法宝。即便是失去方兴的直接指挥后,乌鬼剑还能发挥部分作用,并不怕楚白这般暴烈的手段。

眼见乌鬼剑坠落尘烟之中,方兴的步伐并没有半点迟疑,依旧向目标地疾驰而去。他通过真灵印记中残留的心神烙印,感应到乌鬼并无大碍便放心了。只要乌鬼这个伪剑灵依旧存在,那么乌鬼剑的任何失利,对他新计划都并无半点影响,相反眼下这点失利或许还有点蔽人眼目的效果呢!

至于乌鬼的安危嘛?——他受到了方兴的许诺,在享受回报的同时,这些风险自然也要承担了。然而,事实也证明了,方兴之前激发乌鬼主观能动性的举动的确没有白费——在方兴和乌鬼剑心神感应中断的前一瞬间,他还收到乌鬼声嘶力竭的高叫声:“主公,小的一定完成任务,您可一定要给小的找一房好点的美人呀!”

“呵!”方兴鼻中轻哼一声,对乌鬼的表态还算满意。在心神感应中断的情况下,乌鬼完全可以偷奸耍滑,寻找种种借口不去执行他部署的危险任务——即便方兴事后可以将这只‘乌龟’狠狠责罚甚至是彻底抹杀掉他,但是那时候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任务被乌鬼敷衍过去的后果了。

现在,方兴仅凭一句充满诱惑的许诺,就能让乌鬼这样卖命——这可真是赚大了。能够对人性中的欲望拥有如此透彻的了解,这不仅仅要归功于方兴本人的心思灵巧,其中另外还有寻南姐的大半功劳。为此,他心里隐隐感激寻南这段时间来对他——如同姐姐对待弟弟一般——的教诲。而且运用寻南指点的小手段,在乌鬼身上收获到丰盛的成果后,方兴对寻南就楚白所做出的推测,更是多出了一份信心。

此刻,楚白已经解决了乌鬼剑来袭所造成窘境,双手轻摆,再次充盈在他身边的地脉阴煞,在他神念的引导下又一次成型。虽然没有经过在气海丹田不断蕴养的过程,但是在充沛的阴煞蜂拥下,新生的煞气神兵依旧威力不凡。

楚白手持两柄煞气神兵,长剑形的神兵上有大量阴煞凝结之后所形成的灰暗死气,几乎可以吸收一切光亮,摧毁一切阻碍。他偏偏了脑袋,眸光紧紧锁定住了方兴身影,煞气神兵在他的手上蜂鸣颤抖。随后,双剑猛地射出,朝方兴疾杀过去。在这片废墟之上,无论方兴怎么掩藏身形,那份在死亡气息中不断闪烁的活人生气,总是让他成为了楚白眼中最闪亮的靶子。

耳中听闻风中的尖啸声,眼角看到两抹拖着阴沉长尾的光芒疾驰而来,方兴在心里暗道了一句,“一定成功!”随即,他身上劲气一阵疾转,乌云雷蛇甲和山玄护腕齐齐出马,将楚白投来的两柄剑型煞气神兵挡了过去。然而,与此同时,方兴的身体却猛地泛出一阵紫、金双色光芒,旋即便迎着一股来袭的阴煞,主动撞了上去。

第六十六章 似死非死活死人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在机灵的避闪楚白攻击的方兴,竟然忽然有了正面硬抗的冲动。方来福等人之前还在专心致志,抵御着像海潮一样涌来的地脉阴煞。可是这一剧变,却是让他们不由凝眸注视着飞腾在空中的方兴,恍若不知阴潮将至。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场悲剧。

只见,方兴在一击阴煞急袭而来时,竟然奋不顾身的合身撞上上去。就在迎面撞上阴煞的那一瞬间,方兴高声惨呼一声——“哎呀……”,然后身上灵光一黯,往昔体内的勃勃生机顿时黯灭,身体也随即重重的摔落在地面上。溅起的尘埃尚未落定,便可见方兴身体上肌肤开始疾速的失去水分。

一眨眼的功夫,方兴的身体就变得干枯若朽木,就像是一具风干了多年的陈尸,让人见了不禁心惊胆寒。不仅如此,方兴震髓剔骨、伐体功成后,在身躯里攒集的浑厚血气也在瞬间内悄然流逝,甚至连魂魄存在的迹象也没有了。乍眼看上去,好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方兴死了?

方兴的尸体面朝上倒卧在废墟之中里,一只手臂朝外伸出,身上的窄袖青袍被阴煞割得惨不忍睹,简直无法蔽体,唯有身上乌云雷蛇甲依旧吞吐着些许乌黑色的灵光,维护着它主人故去后的尊严。

看到那一幕,方来福与萧十一只觉得天都已经崩裂了,有无数道声音在他们耳边低语:‘他死了,他死了!一位世家子在你们眼前死了!’见方兴命丧于此,才发现他原来有多年轻——不过是个还未行冠礼的少年郎罢了。

一时间,方来福等人寻死的念头都有了。自从东平两大冠族握手言和之后,家族的丧钟已经有三十余年不曾敲响过了。眼下这段持续了三十多年的寂静,竟然就要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终结!

天啊!想一想痛失嫡亲血脉的家族会如何的雷霆震怒,他们两个人的身子一下就冰凉了起来,真当是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错!两位家族统领的心在大悲之后,很快又是燥热一片。此刻,方来福等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涌起了同样一个心念:“方兴已经死了,那最起码也得将他的尸骸带回去!”

这是一个堂堂上门世家的体面以及一位世家子的尊严,为此方来福等人也不再顾及什么‘楚白占据了地脉阴煞潮汐的天时地利’之类。在那一瞬间他们全身上下都是抑制不住的战意,各种真气在他们的体内奔腾不息,手上的法器猛然爆出十二分的战力。原来的拖延计划也瞬间被他们抛到脑后,唯有‘将功补过,戴罪立功’才是他们心底的真正想法。

和方来福等人差不多,楚白也‘看见’方兴死了。只不过,他的视野里并没有废墟,也没有临空飞腾而起的方兴,更没有那具双眸失去神采后重重坠落地面的躯体。

楚白眼眸里的世界,是一片灰蒙蒙的单调世界——这里面没有色彩之分,只有死亡和非死亡的区别。而他在方兴中招倒地的那一瞬间,也只看见灰色雾气环绕的广袤土地中,一片绚丽的光芒陡然黯灭,就像是一盏指路的明灯忽然被风雨熄灭了一样,笼罩在一片灰色世界中的光源,便这样迅速的消失了。

楚白惨惨的灰白色瞳孔在眼眶内略略转动。在唯属于死亡的视野中,方兴身上一切生机和活人气息都不见了,就连魂魄的迹象也在他的身上以及楚白的视野中消失了。似乎那一击阴煞以及两柄煞气神兵的威力,不仅断送方兴的生命,甚至他的魂魄也一同被阴寒入骨的阴煞腐蚀掉了。

不过,虽然方兴的魂魄不见了。无法再多出一位鬼怪弥补方兴连斩三只鬼仆的损失,但是楚白却没有半点在意。“他死了,他身上的生气没有了,一切归于死亡!”对楚白——或者是死亡神性——来说,这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纯粹是死亡神性显现的楚白,根本不在意任何事物是如何的美丽、又是如何的重要。只要一切归宿于死亡的怀抱,那么他也不在意这些生灵是如何死亡的——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同时也是死亡神情的意志,万物终归死亡!

现在,方兴存在的踪迹,已经被四周无数死亡的灰色雾气所吞噬。他这个人已经不再出现在楚白的关注里。

如果楚白会开口说话的话,那么他在这一刻,一定会从身体内蹦出这么一道机械冰冷的声音——“目标死亡,追杀指令清除!”不过,楚白终究还是沉默着,没有开口吐露一个字眼。他依旧静静歪着脖子,脑袋摆动了一阵,而脸上则同样没有毫无表情,更没有一丝神色变化。

倒是几只先前受到方兴身上气息惊吓的鬼怪,这时在不断的咆哮,它犹犹豫豫的想要冲过去,用向一具死尸炫耀武力的方式,来证明它的勇敢。

楚白默默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手掌缓缓朝方来福等人所在的方向推了过去。那几只狂吠的鬼怪,便彷彿接收到什么讯号,当即就极为顺从的纵气朝远处激斗的地方跃了过去,他们将要加入对方来福等人围追堵截中去。

方来福和萧十一为了抢夺方兴的尸体,现在奋不顾身的全力出击。楚白原先布置下来的牵制力量,现在已经显得越发捉襟见肘了。在这种情况下,楚白可不能容忍几只至关重要的鬼仆,会因为一种无聊的情绪而浪费宝贵的时间。这对急切需要收割生命、帮助事物走向永眠的死亡来说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更何况,楚白还能察觉到数十里之外,天地灵气正在极力的波动变动、万物的气息此起彼伏、死亡的味道充斥他的鼻孔——远方一定是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并且还是一场属于高层次战力之间的搏杀。

“血屠巨凶?”楚白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名字,并作出了正确的判定,“他被人围攻。”明白到外面的风云变化后,楚白就更加不会容忍,任何一种浪费力量的行为。而且,他所感应到的远处传来的动静,不仅有数十里外的灵气剧烈波动,另外还有一股强盛但是混杂的生灵气息,正在疾速从远处的空中向此地逼近。看样子,要不快多久就会抵达此地。

楚白感觉到的,正是满载了方家精英武力的乌云伏波舰。现在,它正在疾速破空驰来。楚白嗅到那股强盛的生灵血气,也正三桅战舰中的那两百多名健壮汉子的生灵气息。这么强烈的生气,对死亡来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诱惑。一想到即将有更多的生命走向死亡的怀抱,楚白平静的面容下就会隐藏不住的骨肉蠕动,满心里都是死亡神性的高扬兴致——这种情绪冰冷无比,但又兴致勃勃,充满了火热的期待。

楚白将注意力全盘集中到绞杀方来福、萧十一以及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宴之中,然而他却因此忽视了——在他的灰色国度里,一处他无法管辖的土地上,正发生种种悄然的改变。这种改变如同一根隐秘而致命毒刺,随时随地都可能陡然爆发,予以他致命一击……

方兴仰面平躺在废墟上。身侧不远处传来的三色流光溢彩,映衬出他左眼瞳孔的一片茫然,宛若死人。然而,在废墟的阴影中,他的右眼瞳孔却在眼眶中小心翼翼的来回转动,瞳中烧着紫金双色光火——只有这一点异色,还在显示方兴的生命,并非如同外人所看到的那般已经终结了。

紫金双色火焰在暗地里闪动了一会,又自黯淡熄灭了。至此,方兴身上所有一切与死人有异的状态,都已经消失了。此刻,他躺在大地上,身体感受不到大地的颤抖,也无法呼吸到空气中的血腥和泥土气息,唯有灵台心境中藏身的血气魂魄,还在证明他的的确确还活着!

事实上,现在的方兴就是‘活死人’,他的身体被暂时放弃,浑身的血气和魂魄也暂时不翼而飞,随着两种先天灵光躲入灵台心境。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要在他没死的情况下,把他完美的演绎成一幅死亡的姿态。

此刻的方兴,身上的青衫尽碎,而他身上肌肤也因为水分的流逝,而导致容貌枯衰,几乎全毁。不过,这种暂时性的代价,他必须得承受。而且,寻南也向他保证过,这些外表的损益状态,只是一种暂时帮助他欺骗死亡神使的诡计。对他身体所造成的损害,在他重新站立后必然会逐渐恢复。

寻南的这份保证,让他并不担心他会因自己的计划而毁容。更何况,谁让他自己做出了这么大胆的计划,并亲身实践了呢?想要欺骗一位死亡神使,那么他就必然要通过冥眼双瞳的审视,不然的话,他又怎么能够在死亡神使的眼皮底下暗暗聚集力量,准备反击斩杀对方呢?

只要他的计划成功了,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六十七章 上古鬼神的传说

现在,方兴静静躺在废墟上,身体冰冷僵硬,独自面对漫天的幽暗长空,地脉阴煞潮汐卷席着深夜的冷风在他身边穿梭呼啸。

刚才,楚白如果显露出一丝怀疑或异动的话,他都会立马彻底放弃伪装反击的计划,翻身而起,疾驰离去。方兴为了保险起见,甚至连乌云雷蛇甲都没有收起来,一直让这件护身法器在外替他阻挡可能出现的试探之举。

不过,楚白的特殊,以及方兴独创的《宝光寄灵秘经》让他成功骗过了对手的注意力——他的冒险计划成功了!

此刻的方兴,就像是那些阴神出窍之后被人收入玉匣的家族护卫。只不过,现在隐藏他魂魄的并非是凡间玉石器物,而是他的灵台心境——正是这万妙无方的密境,让他可以从容的隐藏在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暗暗攒集着力量,随时准备对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方兴在灵台心境中,以另外一种新奇的视角,打量着外界的事物。他用来观看世界的,却不再是他双眼的眸光。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这两种拥有无穷奥妙的先天灵光,取代了他双眼的作用——将他的灵识悄悄携带出灵台心境,并隐蔽的巡视着身边的环境。

两种灵光在暗影处,淡淡的闪烁着,给方兴带来了四面八方将近三百六十五度的世界景观。他所看到的,再也不是常人所能触及的世界了。世界在方兴的眼中呈现出一副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模样。如果要一个做类比的话,他现在的视野有些类似于楚白,只不过世界在他的视野中所呈现的却是更加的多姿多彩,远非楚白眼中单调的灰蒙蒙一片可以比较的。

大地在方兴的视野中被分成大片大片的紫金两色,虽然色彩绚丽,但是大致的物体表象,方兴还能看的明白。点缀在紫金两色之间的,则是一些需要他格外注意的非寻常事物。他眸光远眺,从他躺身处一直至远方,空中一直都飘散着大团大团的深青色云团,还有一层极其淡薄的白色雾气。在寻南的解说下,方兴得知,那些深青色云团就是地脉阴煞在他视野中所呈现的模样,而那些白色雾气则是天上垂下的月华之力。

远处,深青色云团郁积成阴沉沉的一片。其中不时还有大片的黑雾涌出——那些都是死人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而其中最为耀眼的,却是一抹如豌豆大小的玄黑之光。方兴可以看出,那抹黑光中充满了黏稠的死气,不但冰冷无比,而且没有丝毫波动存在。然而,寻南却告诉方兴——那丁点大小的玄黑色光芒,正是楚白在他视野中的投影,而楚白则是一位仅存在上古时代以及现在传闻中的死亡神使。

《宝光寄灵秘经》帮助方兴成功的欺骗了楚白的双眼,不但让他度过新计划中的重要转折部分,而且还用实际结果证实了寻南此前的推测。方兴现在已经完全信服了寻南对楚白的推测——那个举止怪异,沉默寡语的‘男人’并非人类,也并非妖魔,而是一位死亡神使。

从寻南在对方兴说的那番话语中,方兴得知楚白的存在,有些类似于上古时代时一种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的灵体。这种灵体有的一些是天地自然而生的,然而更多的则往往都是因为一种精神和意念——比如恐惧、爱慕、战斗、死亡等等——大量聚集又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而生的后天灵体。

方兴并不了解这两种灵体在现在这个时代被炼气士们称做什么。不过,他倒是从寻南的口中获知——在上古时代,前者被上古真皇们称之为自然灵;至于后者,其中弱小的、未能经过蜕变的,被称呼为神使;而强大的、经过脱胎换骨的改变的,则被称呼为鬼神。

方兴不知道楚白自称什么——是鬼神?还是神使?抑或是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称呼。也不知道寻南口中含糊其辞的所谓‘脱胎换骨’、‘蜕变’又是什么。对这些名词,他现在倒也不在乎。这些名词和上古传说,目前对他的帮助,只是让他彻底摸清了楚白的底细。

现在,方兴知道楚白的特殊之处,也知道该怎么去应对楚白的特殊。知己知彼的他,已经重新拥有了掌控全盘局势的信心和能力了!

‘目光’转回身边,方兴看到在他身边泛着的是一种淡淡的青色光芒,这些大概是他身边的一些花草。方兴隐约还记得在自己倒地时,这里生长着的是一簇盛开的映山红,现在他大概就压在这一簇灿如云霞的红花上。

在方兴向外伸出的左手处,则有三种活跃的灵光在不断拉扯着紫金色的视野。他辨别出来,那正是日曜、月华、星辉三色光芒。至于那里,自然就是他正要寻找的三阳开天撼地锤了。

方兴之所以选在这个废墟处‘倒地身亡’,其目的就是冲着这柄已然失去主人的战锤来的。找到目标之后,他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之后才暗暗从灵台心境中分出一丝皇初紫元灵光,从身下掩藏的地面灌下。

淡淡若晚霞的紫色灵光,像是钻地的一只蚯蚓一样,从地下土石的怀抱中,朝三阳开天撼地锤探了过去。等方兴视野中的三色光芒猛地一阵抖动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件上佳的法器已经落入他的掌控中了。

方兴的皇初紫元灵光宛若是一根隐蔽的触手,将他的灵识一点一滴的过渡在法器上,很快就让方兴将这件法器目前的状况搞清楚了。这件法器现在除了内部蕴藏的三大威能被消耗一空之外,其他的禁制以及通体结构都可以说基本上完好无损。

“太好了!”方兴在灵台心境中兴奋的对寻南说道:“这下三阳开天撼地锤可就能给他的主人报仇了”不过,他说话的对象显然对此话题毫无兴趣。这位方兴的好姐姐依旧独处妙境一角,低声哼着一曲婉约的歌。

方兴‘嘿’了一声,并不再没说话,转身打量起三阳开天撼地锤来。这柄战锤是家族专门为方良打造的一件三阶上品法器。由九重禁制构建而成的三大威能,威力极其强悍,可比神通。除此之外,这柄战锤除了笨重结实也就没有其他值得称赞的地方了。

现在,这柄战锤上的三大威能已经被方良启用了,要是想再度使用三大威能的话,方兴就得给这柄战锤灌入大量的灵气。不过,方兴现在可没有时间做这种闲差,况且他也没有这种打算。对三阳开天撼地锤的使用,方兴另有他的计划。

“一……二……三,我可就要开始了!”方兴对寻南道了一句,不等对方回应,皇初紫元灵光便开始不断的从新开辟的通道中流入三阳开天撼地锤。不愧是方兴第一道大誓言的信念产物,皇初紫元灵光在外面看起来似乎毫不起眼,只是一层淡霞罢了。

可是进入三阳开天撼地锤中后,这抹灵光就如一只摆脱了牢笼禁锢的猛虎,在战锤中横冲直撞,将那些花费无数财力和炼气原料才构建起来的禁制打了个稀巴烂。昔日,被炼器师精心设置的九重禁制,在可尽破后天一切有为禁锢之法的皇初紫元灵光面前,一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面对皇初紫元灵光的消蚀,这些禁制如同面对饿虎扑食的羊羔一般无助。仅仅是一会的功夫,三阳开天撼地锤凭以自傲的三大威能就再也不能出现了,战锤上的九重禁制被方兴完全抹去。

直到这时,方兴这才长吁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是他第二次如此奢侈的改造一件法器,有些手生的他,还真担心在这个要紧关头,会出现什么纰漏呢!幸好,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的进行。

在皇初紫元灵光的改造下,失去三大威能的三阳开天撼地锤,现在已经从一堆废铁变成可一颗威力巨大、足够对楚白造成严重威胁的炸弹了。

方兴在灵台心境中感受着三阳开天撼地锤上传来的狂暴气息,不由欣喜道:“看起来威力比起那枚上品雷鸣石要强出不少!”他冲躲在角落处的寻南道:“寻南姐,你说是吧?”

寻南口中吟唱的歌曲,婉转哀伤,其中更有一种让人奋发向上的力量,正是之前给方兴心里带来那股坚定的信念的源头。方兴总觉得自己对这首歌的旋律很是熟悉,可是他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歌。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有些下意识的想要回避这种歌声。

可是又基于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方兴也时不时忍不住想要和寻南靠的更近一点,将那首歌听得更清楚一点。这种矛盾的感觉颇为奇怪——这也是他两番想要和寻南说话的缘故。

这一次,寻南倒是给面子,听到方兴的话便停了歌声,婉转的旋律很快就在灵台心境中消失了。可是方兴却觉得即便是无声之时,那种旋律都一直存在,直到他真正抓住它们,才会消失。

第六十八章 感悟中寻找力量

寻南劈头问道:“你听不到吗?

“什么?”方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的歌声。”

“啊?”闻言,灵台心境中那个由魂魄所化的少年影像,不由长眉蹙起,略有些不满:都是这种要紧关头了,她怎么还在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少年郎正想说话打断寻南的话,将议题再次转到正题上来,却见她伸出一根芊芊玉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束声的姿势。

从他见到这位好姐姐开始,她的身影就被隐藏在一件红袍下,浑身上下闪耀流转的赤光也让她的面容模糊,唯有一双明亮的眸子中金光闪动,衬托出她的非凡气质。

眼下,寻南竖指间娇艳红唇和完美无暇的下颌齐齐显露而出,这是它们第一次出现在方兴面前。她的红唇好似烈焰,又好像最鲜艳的玫瑰花瓣,即便身处赤光红袍的包围中也显得那么的引人注目。然而她的话声却是有些冰冷,“别问我,我不知道!”

方兴讶然道:“前夜我们不是用乌鬼剑试过了嘛?你怎么不会知道了?”他心里在想:这个女人变脸的速度还真快,刚才还全心全力的为我出谋划策,这样却冷面如霜。

“喔?原来前夜我们就已经推算过了。那威力究竟如何,你自己不是应该清楚的吗?”寻南毫不客气的反问道。娇艳欲滴的花瓣引人入胜,方兴一边心忖自己是否对她太过放纵了,一边蹙眉等她未说尽后话。

“它的威力比上品雷鸣石是强是弱,难道你不知道吗?”寻南的红唇若火,话语也带着丝丝火星,撩起了方兴心中的不悦之感,“我是知道:若是不惜工本的自爆法器的话,威力还算可以。两件一起出手,或许还有些不足,但是再把那件护腕炼了,三件一起陡然在楚白身边爆开,再加上你的紫青圣德剑气,即便他真的是死亡神使也难逃一死。只是……”

“只是这些,你真的不知道吗?”

方兴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变得不可理喻起来,他只是随口相问一句罢了,没想到竟然引来她这么多的唠叨,“真是岂有此理加莫名其妙。”他心里暗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不过……”他打算掐断这个既无聊又浪费时间的话题了。

“只不过你就是想问一问,想找姐姐的一点认可是吗?”玉指抹过红唇,完美的下颌平滑尖圆,给人一种秀美柔顺的感觉。

“或许吧,毕竟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我们两个人又是……”方兴费尽心力,挑选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语,“特别的。恩,我们是特别的。”他觉得她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这些或许是有所深意,便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又问道:“那么在这个时候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是想……”忽然一抹香风袭近,双根春葱玉指带着如兰花清香般的气息将方兴余下的话语都堵在了胸腔间。

“我知道我们是特别的。”寻南好似飞天仙女一般忽然出现在方兴面前,快的让他都有些惊讶——不知什么时候,她在他的灵台心境中竟然这般自由了。

“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金芒忽闪的眸子笑盈盈的看着他,“我们心意相通。你刚才在想那个坏姐姐什么时候这么自由了?对吗?”手指划过少年郎冰凉的脸颊,泛一阵暖意,“是你的心,是你的心渐渐放开对我的束缚,让我在灵台心境越来越自由,宛如半个主人。”她捂嘴轻笑着强调道:“女主人。”

方兴抿嘴蹙眉,没有言语,任由那双透着热力的手指由上至下,一直划到他的胸膛。

“你的心会为你做许多事情,但是也可以为你隐藏许多事情。”她的手指绕着他的右胸画着圈,“你其实知道你解开了我的束缚,可是你的心却没有告诉你;你也知道自毁一件法器的威力究竟有多强,可是你的心却让你来寻求我的认可;你更知道我在唱着什么歌,可是你的心却故意装作听不懂”

金眸中的笑意渐渐隐去,她的双瞳里带着一丝郑重其事的神色,看着他,“我帮你,我为你出谋划策,都是因为我们心意相通,我们是特别的。但是别太依赖我的感觉,你该自己学会自己掌控你的心。别让你的心欺骗你,你是你心灵的主人,你应该是一个内外一致坚强的强者,而并非一个空有武力却内心空虚的可怜小弟。你是特别的!特别的。懂吗?不要下意识回避那些你不爱看、不爱去想的责任。”

“我们是母亲的儿女,是受到天地眷顾的人。拥有琉璃光护佑的我们,注定与众不同。”她用手拍拍他的胸膛,又笑吟吟的说:“特别是拥有七色琉璃光的你,千万不要回避你的真实感受,你应该在感悟中寻找你的力量。或许每一种感动后沉淀的真心诚意,都是你力量的源泉。”

姐姐的手在弟弟的胸膛划着充满魔力的圈,“我知道:你第一份力量源泉是那些被禁锢的日子,是你对自由的渴望。七色琉璃光中琉璃紫光自傲、高贵、孤独而自我,所以它和你桀骜的自由誓言结合,成就了你的皇初紫元天和皇初紫元灵光灵光。琉璃金芒辉煌而光荣,至高无上又代表温暖柔和,是照耀天地,光芒四射的魅力,你取了‘圣德’与它相配,从而有了真皇圣德灵光,现在也该想一想,和‘圣德’相配的第二道誓言是什么了!”

玉指滑动的轨迹一直到她的话声停息,飘然离去后方才终止。临走时,她的手却是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胸脯,不过只划开一层烟雾,露出两团绚丽并不断跳跃的紫、金双色光芒,“不要掩藏你的感动,不要无动于衷,跟着你心跳的感觉,杀掉他、找到它,再来听我的歌声,听你的心声。”

这对姐弟之间的交谈——或者说是姐姐又在教训弟弟了——说来话长,然而其实也不过用了几息功夫就结束了。伊人飘然而去之后,留下的方兴却是满腹心思。在寻南说话期间,他也有几次想要开口说话的欲望,可是最终他还是沉默了。

方兴只是抿着嘴将寻南姐的话记载心里,然后冲着她的背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或许她是对的,或者他的确是故意无视了什么,而他也该说些什么,但是沉默是金嘛!接下来,他再也没有说话,半个字都不吭一声。唯有不断涌进山玄护腕的皇初紫元灵光,用它奔腾不息的踊跃,来代表他的心境。

乌鬼剑、山玄护腕、三阳开天撼地锤,这三件曾经的三阶上品法器,正是方兴灵机一动后,打算送给楚白的厚礼。重新炼制山玄护腕的难度并不比三阳开天撼地锤小。不过,这点难度,在已经拥有两次经验的方兴的面前微不足道。沉下心思做事后,少年郎用更快一点的时间将第三件法器内的九重禁制也都扯成了稀烂,将其彻底变成了他的一颗大号炸弹——他给楚白准备的厚礼已经都准备完毕了,只等着贵客享用了。

在这段时间里,地脉阴煞潮汐在楚白的掌控下越发变得浓厚起来,越来越堵的阴煞被他从极深的底下抽取出来,投放到天地间。虽然和广袤无垠的天与地相比,这些地脉阴煞也显得很是渺小,但是在绵绵不断的充填下,已经有广大的一片区域变成了阴煞的海洋。

楚白如鱼得水,无论是地脉阴煞还是血海炎狱的血气,都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他的身影越发显得巍峨如群山,而气息则深沉如死海深渊。不仅仅是炼气士被他剥去魂魄后制作成鬼仆,就连那些血气稍显的厚实一点的凡夫俗子,也被他随手抽出魂魄制作成阴鬼,尸体制成僵尸。

鬼影重重,满天鬼哭声,到处都是一些气息阴寒、身影模糊的阴鬼以及赤睛身体僵硬的低级僵尸。而楚白则依旧歪着脖子,偏着脑袋,呆立在远处一动不动。除了是不是透出一柄阴煞神兵,困住方来福,让他们不得逃窜离去之外。便只是专心致志的控制地脉阴煞的涌动,不断抽取这地煞阴煞,让越来越多的血海炎狱气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楚白专心他物,没有直接出手,无疑是让方来福等人逃过了一劫。然而,现在他们的处境也极其尴尬,方来福和萧十一等人还好,六位一等护卫则已经有三位被鬼仆撕扯了残魂精气,剩下的人也人人带伤。越深入地脉阴煞潮汐深处,他们身边的鬼物不减反增,而且还多了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怪人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都能遭遇致命一击的困局,让他们渐渐有些气馁。如果不是楚白一直蛰伏不懂,而他们心底也还存在几分对家族的忠诚和畏惧的话,说不定这几个人要当即分散撤退了。

第六十九章 怎么能泡得上我

天际边一点流光划过,如同一颗流星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显露的影像也越来越大,那是疾驰来援的乌云伏波舰。

方来福等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苦战到现在,他们总算等到一份援力。等一下联合三桅战舰上的援力,说不定局面能有所改观。至少,乌云伏波舰的防御,可以让那些鬼怪带来的压力减轻大半。没了这些死打烂缠的鬼东西,到那时候他们想要遁走也就少了一大半的牵制。然而,与此同时,方来福却忽然瞟见:随着乌云伏波舰的临近,楚白的脑袋猛地扬了起来,冰冷的眸光顿时笼体。

“来了。可以一网打尽了。”楚白斜视苍穹,眸中漠然一片。他容忍那几只小虫子在他眼界中蹦跳,一放面是他要竭力维持与血海炎狱的联通,无法抽身的缘故,领一方面无非是想用这些人当做诱饵。现在远方那个股强盛的生灵气息,正急切赶来受死,那么也正好是他收网的时候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恰在此时,方兴也一边在做战前的最后一道准备。他对寻南道:“礼物准备好了,下面我可就要动手了!你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寻南整个人都隐藏在灵台心境中的郁郁霞光里,方兴看不到她的踪影,只能对空气说话。不过,他的语气倒是比之前要少了几分亲近的依赖,多了几丝刚强。

然而,方兴并不知道寻南是刻意躲着不见他的。这是因为她察觉出他们之间关系有些问题,需要用时间和距离疏清一些。她可以说是方兴的前辈,也可以说是他的亲人。他们俩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其他世界的外来者,同样的渊源是他们亲昵的源头。原本她的艰难处境以及他的特殊,让她不得不求助于他,并签订下了一份城下之盟,彼此拥有了对方的隐秘。

赤诚相待的时间里,两人之间的亲近纯然发乎于情。往昔同伴凋零殆尽,魂魄三分而存世的寻南,又惊闻‘母亲’辞世后,已从过去那位南之凤皇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孤单的异客。看待方兴,除了利害关系之外,她更多是将他看成一位新生的弟弟。而她的见闻和学识更是让她在绝大多数时,让这种姐弟关系变得极其自然。

方兴则是被禁锢了一百多年,也寂寞了一百多年。正当他自以为孤家寡人时,忽然天下掉下来一个南姐姐,自然是如同沙漠中看到了绿洲。在一番试探之后,那种独特的亲密感自然而然的落地生根了,而寻南的博闻广记,以及她身上那种源自上古真皇的大气,也让他在情不自禁中多次聆听教诲,示之为姐。一种因为亲近而生的依赖感,隐隐而生。

然而,这种依赖是不对的。在寻南的生命中,看见过太多因依赖或倾慕偶像道路,而失去自我之道的存在。其他人如此沉沦,她可以不去理会,但是方兴却不行。‘母亲’已经死,方兴是这方世界最后一位的眷顾者,拥有最后的七色琉璃光,她必须得让他走上属于他自己的道路,绝对不容许他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走上斜路——这就是她对‘母亲’的最后一份回报了。

说这是姐姐对弟弟的关心也好,或是慧剑斩情丝也好,寻南终究还是选择做了。现在,她不愿现身,但对方兴关心还是让她出声叮嘱道:“去吧,就按刚才说定的那样做。截断地脉,然后趁他无法控制阴煞潮汐时杀死他,剩下的我来做。”

“好嘞!”方兴嘿笑一声,外露的灵识轻触,一枚【一叶蔽目灵符】‘噗’的一声化为灰烬,与之同时,寄灵秘法也缓缓运转。在灵符和隐匿秘法的帮助下,方兴干枯的躯体渐渐变成丰满起来,血液重新在血脉中流淌,肌肉恢复了活力,皮肤也重新拥有了光泽。在他的残留的独特视野中,他身体上的颜色正逐渐从暗淡云雾的灰白,变成在如同那簇映山红的青蒙色。

“这点生气并不显眼,我小心一点,他应该将这股生气当成了花花草草。”方兴给自己打气道。和一位神通高手的交手充满了压力,更何况是还在敌人充满优势的主场内作战。即便事先寻南和他仔细分析了楚白的特殊,也做好了打不过就迈腿开溜的计划,可是说方兴心里没有一点忐忑,那还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这些压力他必须得自己扛了,连身边最为亲密的寻南也不能倾述——那样的话,可真是要彻底变成一个含着奶嘴,只会喊‘姐姐抱抱’的小弟弟了。

寻南与他同处灵台心境,心意相通,心知便激他道:“这么好的机会,你还要抓不住,那以后可别喊我姐姐了,丢人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临战前的热血澎湃,又或许想要发泄紧张的缘故,方兴闻言后竟然出声调笑道:“这样不对。你应该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去搞定他,搞不定他以后就别来爬老娘的床!’”

话音未落,方兴就被自己的这番话逗乐了,不由大笑一声,连先前的忐忑感都没有了。笑声未响多久,他面前浮现那一双金眸就把他余下的笑声都堵了回去。那双眼睛中金光流溢,瞧不出喜怒来,让人心中生寒。“开个玩笑。”少年郎干巴巴的解释道。

方兴心道她恐怕是要恼了,毕竟是上古真皇之尊,不该随意调戏的。然而,他却忽然听见淡淡霞光中有一阵轻铃般的笑声传来,声音悦耳极了。随后,霞光流转四散,一道风姿绰约的红袍身影闯进了他的视野。

一只芊芊玉手径直按在他的胸口,方兴只听一种山间清泉流淌之声,在他耳边响起——“若是连承认内心勇气都没有的男人,怎么可能泡得上我呢?”

旋即,一股澎湃巨力从玉手上涌出,方兴胸口一滞,眼前世界一阵晃动,魂魄便已经离开灵台心境,重新返回躯体之中。

方兴他晃了晃脑,已经习惯了两色灵光所带来的视野,乍一重新用肉眼审视这个世界,竟然有些不习惯了。伸手揉揉双眼,他却发现双手不仅仅瘦了一圈,而且指关节处还有些僵硬的不听使唤。

“这就是寻南姐之前说的轻微后遗症吗?”他暗道了一声。但凡寻常炼气士魂魄出窍,都是用一身浑厚血气,来维持肉身在魂魄离体后的生存。方兴这一次为了躲避楚白对生灵气息的敏锐感知能力,一下子就将血气精魂都从身体内抽离出来,仅留下一点必要的血气维持肉身的活性。

这么做的确很冒险,虽然很有效,但也有一系列后遗症。最起码,血气亏损严重,四肢僵硬是无法避免的。不过,方兴对此也不在意,只要能按照计划设计的那样,顺利斩杀了楚白,那么一切都将拥有足够的回报。如此相比,倒是寻南刚才的那番话,更让他牵肠挂肚。

“她到底什么意思呀?”方兴暗想。同时,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环境,在身下的确是一簇开的正鲜艳的映山红。他在左手边找到了三阳开天撼地锤,锤柄上一片血迹,其中还有一点碎肉残骸。

他有些迟钝的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他动作尽量迟缓将战锤上的碎肉一扫而空之后,才把这柄沉重的战锤提在手中。冷血润湿了他的手掌,让他一阵皱眉。不过,这点污垢也没什么,等一下,他要拿这柄战锤作为礼物,楚白会尝到方良此前没有给过的厉害。

方兴站起身,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况。方来福等人和楚白正打得热火朝天,乌云伏波舰也已经赶来,巨大的战舰灵巧的游走在四周,不过发射向楚白和他身边的地脉阴煞潮汐发出远程攻击。阴雷、雷鸣石、炽火雷、经过简单炼制的粗大床弩箭,只要是用来攻击的手段,都被三桅战舰发射了出去。

看到这种火热场面,方兴一时间都误以为那会是一艘真正的浮空战舰呢。不过,很显然,这些水准不好的攻击很难给楚白带来麻烦,至多就是不断的打断地脉阴煞潮汐的凝势,让楚白不得不花费部分精力来维持地脉阴煞潮汐的运转罢了。

方兴摇摇头,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呀。要是指挥的人能够把握全局的话,就应该破釜沉舟,将满载家族精英武力的战舰直接驰到地脉阴煞的源头,用数百人的血肉彻底摧毁地脉,搅动整个地脉阴煞潮汐的混乱。不过,那么做的话,这一艘战舰上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方兴想,即便是方来福那几个人有足够的眼力,也没有那份担待敢这么做。

“不过,现在幸好还有我。我会斩杀楚白并挽救这些人。”方兴心道一句,迈开还略有些僵硬的双腿,就朝楚白的方向摸了过去。他还不知道方子圣那边绞杀血屠巨凶的战况如何,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族老前来支援他们这一路,现在方来福等人已经渐渐不支,他最好加快脚步。

第七十章 岭上开遍映山红

方兴一路隐身匿气,小心翼翼的行走,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倒是快要接近目标时,忽然从角落中窜出一只鬼怪。

这只似乎是从地狱中冒出来的丑陋鬼怪,长着一只猪鼻子,像猪一般哼哼的到处嗅着,低着头寻人的味道,一副寻找血食的模样。一路走走停停,就来到了方兴的身边,在他的身边闻了闻,差一点儿的距离就能用鼻尖触及方兴的衣袍。

方兴耐心等待,等它转身走过,便踏地无声,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跟着这只鬼物来来回回,走过几堆鬼怪。这些不成气候的鬼怪,除了聚在一起比较挡路之外,对他毫无威胁。只是这么多活人、将近千人一下子都被转变成了僵尸鬼物,其中还不乏有些死者是因他和楚白交战波及所致。方兴见了,心中很是不痛快,他下意识的转过头,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也不打算去深思。

在前面领路的猪鼻鬼物好像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嚎叫,三只粗短的小腿扬起一阵灰尘,往前方一处地表碎裂隆起处狂奔了过去。方兴的目光飞跃过鬼物,直投视在隆起处,看到的事物,让他原本随意的一瞟,不由为之一愣。

只见,那处的大地三面隆起,唯有面对方兴的一面依旧平稳。右边地势最高,隆起处倒坍,斜斜搭在左边隆起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穹顶。在其下的凹陷处,一个八九岁模样,蓬头垢面的小女孩,靠着土壁坐着,在花丛草木的怀中露出半个瘦弱身子。

她的神情落寞,脸色惨白中泛着青黑,双眸无光,怯生生的虚笼着那只朝她逼近的鬼物。女孩怀中还抱着一个瘦弱的孩提(两岁到三岁),看样子好象是她的妹妹。她像一位母亲一样一手抱着妹妹,另一支手扯着一朵红花,眼下这支抓着花朵的手正捂着她自己的嘴,努力使她不至于惊恐的喊出声来。

方兴凝神瞧去,女孩手上所持的,却是半朵映山红,另外的半朵花瓣,一半在女孩的口中嚼着,另一半则被她嚼碎喂到怀中妹妹口中,淡红的花汁堪堪能将女童干燥的嘴唇润湿,让她不至于嘴唇干裂。女孩的妹妹还活着,而且和她姐姐一样的乖巧,极其的乖巧!只是睁着双眸,瞧着姐姐唇边的一抹淡红,不哭也不闹——或许年幼的她,也从姐姐安静中学会了‘发出声响,就会引来怪物’的生存道理吧。

这里靠近地脉阴煞潮汐的核心地带,到处都肆虐着阴寒刺骨的阴煞。方兴不知道:这两个脆弱的生命是怎么在这里存活下来的。这里不但有阴煞杀人于无形,而且还有成群结队的僵尸阴鬼,一个个用他们死亡的直觉搜寻着活人的气息。天才知道,这两个小孩是如何幸运的躲开了这一重又一重的危险。然而现在,她们似乎饿了,做姐姐的正采着野花给她的妹妹充饥,却不想噩梦再临——洞外也有一只饥肠辘辘的鬼怪饿了,而且它还找到她们了。

“混账!”方兴骂了一句,也不知他是在痛斥什么人?——是楚白,还是那只猪鼻鬼怪,抑或是他本人?

方兴现在总算明白寻南为什么说他不敢承认心中勇气了,也知道寻南在今夜哼唱的那首歌究竟是何。他终于醒悟到:寻南唱那首歌,告诉他‘别让你的心欺骗你自己’,对他说‘千万不要回避你的真实感受’,其实这些话语,都是她在暗暗点醒自己——那首歌原本是他心里想唱的!那是他歌!原本应该从他口中唱出的才是!可是到现在为止,连半句歌词都没有从他口中唱出过——只是因为他怕了!

“真该死!难怪她说我是一个连承认内心勇气都没有的男人,泡不上她!”方兴面色铁青,咬牙切齿从口中有漏出了半句话:“这个懦夫!”在三千丈高空翱翔的快意,让他怕去理会某些麻烦,他想要佯装意念通达、佯装意志坚定、佯装深谋远虑,所以他下意识的躲避他内心中的真实感受。

一瞬间,方兴看清了这段时间里困惑他的一切迷雾。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只是一个傻瓜而已,一面拥有着临危救难的英雄志向,一面幻想能够出入青冥、不沾染丝毫业力的逍遥愿景。当他发觉自己没有救到人,反而有不少人因为他和楚白的交手而身亡后,那份天性中隐藏的一点软弱都浮现出来了。他想逃避那份锄恶扶弱的英雄志向,因此他连面对一首歌的勇气都消失了,他的心帮助他自欺欺人的忘记了那首歌,忘记了他心里还有一分源自热血的冲动。

“去你的!”方兴心里对另外半个软弱的自己吼道,“有些人就是被我震死的怎么了?我就是想唱那首歌怎么了?我就是想要做英雄怎么了?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要逃避!是我想做的,我这就要去做!”

或许真的有人因为他的缘故而不甘的死去,对此方兴不愿再找借口去辩解,也不再下意识的回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他做到他能做到的最好,便是心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发一份‘圣德’之心,即便受到责难,也终不改心志。

“万物有利必有弊,我杀该杀的人,救该救的人,是过便自认,圣德抵过!就是这样!”方兴如此道。坚强和软弱的区别,只在于一念间。这一次他似乎触摸到那份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勇气了,第二道誓言的真意似乎也将涌现在他的心头。

不过,在此之前,方兴却是想唱歌,唱属于他自己的歌。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当他藏在丘陵时,满山遍野都是盛开的映山红。那些被囚在晒谷场中的人,如果知道这首歌,他们也一定会在心里偷偷吟唱,暗暗乞求。可惜这些人并没有等到,他们等到的只是死亡神使的死亡的意志。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现在,方兴站在这里,对面也有一簇映山红开得灿烂,还有一个小女孩手持一朵映山红,怀抱妹妹,她也在等待,这一次她们能等到吗?

“去你的!”方兴骂了一声,然后在心里恶狠狠的道:“能!”一念陡生之后,他抿着嘴,沉默的迈步,手上一点紫青圣德剑气激射而出,瞬间将那只因食欲而狂躁不安的猪鼻鬼怪斩成了满地肉渣!黑血残肉纷纷扬扬,洒落在一株映山红边,成了一坨肥料。

一抹剑气疾射而出,带来的就是连锁的反应。先前被这只猪鼻鬼怪的异动引动主义的僵尸阴鬼纷纷侧目看过来。它们正巧看见,一个人影正在虚空中渐渐露出身影——那是活人,那里充满了活人气血的味道。

成百上千的僵尸阴鬼,顿时兴奋了,对新鲜血肉的渴望,让他们爆发出“呜……”、“嗷……”、“吼……”一般的鬼叫声。

在万鬼嚎哭之中,方兴毅然不惧,相反他心里反而升起了一份澎湃的热血!这种磅礴的力量,能摧毁一切胆怯逃避的软弱,可以淹没百年禁锢中所产生的一切功利冷酷的念头,他爱死这种感觉了!

“你们都是一群渣!”方兴凌空一跃,在空中大声宣誓道。不管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身前如何的高尚无辜,现在他们都是一群没有了灵智,该彻底滚蛋的渣子。方兴能够给这些鬼物的,唯有‘毁灭’二字。

方兴一手作锤,一手作铁砧,在空中猛然锤落,宛若至高无上的帝王,发出了无可动摇的御令。“以我之令——震慑!”雷鸣一样的巨吼声在他口中喝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万丈金芒爆射四方。

——超大范围、真皇圣德灵光!

昔日,刘家炼气士口中累赘般的颂词,到了方兴嘴边,已经简便成了一句话,一句简短的律令。这是因为这些已经都是他的力量,不是从某些人身上请来、借来的,而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个人力量,源自他的‘圣德’之念。

一令下,天地无声,万鬼惊。所有被灵光笼罩到的鬼物纷纷被震慑,呆滞在远处无可举止。唯有方兴背后一轮金黄灵光放射出大日一般的光芒,华贵而辉煌。随着这份膨胀的光明而来的,则是无比锐利而危险的气息。方兴猛吸一口气,体内两道截然不同的真气运转法疾速运转起来,紫青圣德剑气又生。

“去。”少年郎落地之前,右手在胸前猛地拉出一条充满弧度的轨迹。一道半月型的先天剑气,如同一匹流溢着双色灵光的彩练,疾射而出。紫青圣德剑气锐利难当,势不可挡,呆立在它面前的鬼物纷纷化作碎肉或灰烬,无一可存。剑气所向之处,下了几场冷血雨……

方兴轻轻落地,面前正是那处地势隆起处。怀抱妹妹的小女孩看见他走了过来,先是虚弱的强撑双眸,怯生生的看着他。她看到面前的身影越来越高大,阳光从他身上迸发而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空气也似乎也变得温暖了许多。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怀中的妹妹,又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另一支手上的花朵,脸上多了几分红晕。

女孩犹豫着伸出手,弱弱的冲那个消灭了怪物,给她带来阳光、带来温暖的高大身影道:“叔叔抱……”其时,她手上残花液若红泪,尚未红消香尽,正是一朵映山红。

第七十一章 他这是在找死吗

夜风把一丝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吹到楚白的鼻尖,他不认得这种气味,陌生又危险,狂热又迷人,充满了勃勃生机。

“出现异动!”他百忙之中回转身形,僵硬的扭头后视,正见着灰蒙蒙的视野中暴起一片金黄,其中一点生命萌芽的色彩亮起,熟悉的生命波动在金光绚丽处传了过来。

“他没死、鬼仆没有发现他、他在使用未知的力量挖掘鬼仆体内死亡气息。”一连三个念头闪现,楚白灰白色双瞳在眼眶中焦躁的转动,他忽然发觉入目的金光有些刺目。

一股沛然巨力顷刻之间伴随金芒袭至。莫名的威慑之力加身,楚白身上的气劲为之一滞。律令震慑之力虽然无法穿透死亡神性,但是却可以让楚白身边不断起伏的阴煞潮汐。在那一刻停滞下来,从而导致他身上气劲一片混乱。狂暴的地脉阴煞潮汐失去了楚白的控制,如同脱缰的野马顿时就不安分了起来。纷纷不受约束的崩散,四处流溢。

正面承受阴煞潮汐压力的方来福等人,在这一刻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此刻他们也同样看到了方兴的身形,相比楚白的冷漠应对,这些方家家将的表现则可以用狂喜来形容。不仅方来福和萧十一等人心头去掉一块巨石,乌云伏波舰中更有人喜极而泣。方兴没死就意味着他们并无大错,没有人会因此掉脑袋了,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暂时不用提着脑袋和控制了地脉阴煞潮汐的楚白硬拼。

一切只需要等到家族族老前来,然后安安稳稳由后天宗师直接用法相神通轰杀这位诡异无比的马贼头子就行了。这些人的见识有限,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和他们为敌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地脉阴煞中的血海炎狱气息就像是给死亡带来了滋补的源泉,每分每秒过去楚白身上的气息都会强大、凝结一丝。方兴毫不怀疑这位传说中的死亡神使会在不久的将来,拥有更大的神通。因此他心里在想着‘必须要尽快除掉这个人。’的时候,他挽救下来的那些家族护卫则在心里想该如何将他从地脉阴煞潮汐核心区域抢回本方阵营,在想着该如何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打酱油。

不过,对于绝大数人来说,远处传来的那道照耀大地的光芒有些怪异,眼前的一幕似乎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成群结队的僵尸阴鬼沐浴金光后,便呆立一旁,一动也不动。仅在短短的几次呼吸间,大片大片的僵尸阴鬼就被人如同收割野草一般的成片斩杀。数道气息惊人的剑气,斩出一阵阵血雨腥风,而那些被杀虐的鬼物们,则一律呆滞的不懂躲避、不知放抗,呆在那里,被人尽情的斩杀。

在方兴信手施为,绞杀成片鬼怪的时候,方来福手中长枪一抖,一抹红光好似凤凰展翅一般轰了出去,正中一只怪模怪样的鬼怪。展翅火凤直接将这只鬼物的躯体打得支离破碎,扑向地面。这一幕看起来威风八面,可方来福却知道这一击的效果其实很有限。

之前,他已经对这只鬼仆的同一个位置,轰出了同样的三击了。每一次都能将这个鬼物打得落地垂死,可过不了多久,这只鬼物将会又一次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从开战到现在,他和萧十一一击六位家族护卫联手,也不过堪堪磨杀了三只这样品级的鬼仆,效率甚至不及方兴此前解救方良时的战绩。

现在,他看到那道闪烁的剑气灵光,心知那是方兴的独门劲气。对方兴这门独创劲气的威力,他早有领教,可是在看到那如同割草一般的惊人效果,他还是不免大吃一惊。虽然地下那些鬼物都是由凡夫俗子转化的,但是这样的斩杀速度也实在是太过惊人了。况且,下面的怪物丛中,还有两三只被他们击落坠地的难缠鬼怪。

看到这些需要反复击杀数次才能彻底清除的鬼物,在方兴的紫青剑气面前,如同朽木一般变成灰烬,方来福被震惊的不能言语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凭什么他们费尽心力才可以磨死的鬼怪,到了方兴手上却如同布偶娃娃一般脆弱?——方兴给他带来的神秘感在这一刻不亚于那位诡异的马贼贼帅。

“或许奇中自有奇中手,说不定更怪一点的方兴能够杀掉那个贼帅。”如此念头在方来福的脑海中一转即逝。不过下一刻,他就大声呼喝,调动麾下武力,打算赶忙将方兴从狼窝中救出来。

相比他脑中时不时蹦发的灵感,人之中年的方来福更相信自己的积年累月攒集下来的经验——连他和萧十一两大统领级别的高手,集合家族大队人马,再加上法器等优势资源,面对楚白时依旧被打得苦不堪言,更何况一个区区方兴呢?——他绝对……绝对不行!

然而,方兴却是特殊的,他不在任何人的计划之内。同样,方来福等人举止,也并不在方兴的考虑范畴之内。在方兴眼中,这些人无论是逃跑还是勇敢上前助他一臂之力,都无关精要,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指望这些人。他自知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一切唯有靠他一个人——而他也习惯了依靠自己的感觉。自强是一种不息的进步,可以让他感觉生命如此的充实。

相比之下,反而是被人喊做叔叔,更让方兴有些诧异。他笑眯眯的将女孩连同她的妹妹一起抱起。两个孩子浑身冰凉冰凉的,小身子冷得有些哆嗦,方兴抱在怀里都有些心疼。他将两个姐妹抱道一处相对安稳的地块,又将最后一枚【一叶蔽目灵符】在这对小可爱身上用掉。

他亲昵的摸了摸两颗小脑袋,倒是自认了‘叔叔’的称呼,“乖,待在这里,怪物看不见你们,叔叔打败小怪兽后就回来接你们。”这对姐妹那么乖,想必不会乱跑乱动破坏了灵符的隐匿效果。等他解决了楚白,再将她们接到安全的地点。

方兴从女孩手上讨过那半朵映山红,这朵花对他有特殊意义,就像就像口中吟唱的歌声一样,让他人情了自己,也让他明白了信念存在的意义。人活着总要有种原则,有种能让自己感动的情绪。如果重生之后反而丧失了那份心,他当初又何必在黑暗囚牢中暗暗坚持一百多年呢?现在他就将这份信念贯彻下去——从斩杀楚白开始!

手持半朵红花,方兴转过身子,正巧看见已经重新控制住地脉阴煞潮汐的楚白。两人目光一触即走,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什么。楚白偏着脑袋,沉默的酝酿他的煞气神兵。方兴先是破坏了他转化方良的计划,接着又很神奇的逃脱了他的冥眼追踪,而现在此人又这么横空出现,将他制造的众多仆从摧毁殆尽。

这云云种种都已经证明了这个人的威胁,已经成长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了。为此,楚白可以放缓死亡的步伐,让方来福等人多活一阵子,甚至可以暂停接引炎狱血气的步骤,只为了腾出手来,先解决了这个棘手的小东西。

这一次,他给方兴准备的煞气神兵,威力将胜过往昔的数倍,他要将那个活人连同他身边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彻底变成死亡的乐土。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胆敢利用那些无聊的小把戏逃脱死亡的注视了。

楚白身边的阴煞渐渐聚集成型,浓若实质。方兴看见了,感受到那股逐渐成型的威势,他心里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有些窃喜——楚白这是在找死!他和寻南两个人联手烛洞先机,已经知晓楚白的命门所在。等一下切断地脉之后,这位死亡神使身边的阴煞将会彻底变成他的催命符。

失去源头的力量,当初有多么的强盛,以后也就有多少的狂暴,楚白现在如此猖獗的摄取地脉阴煞,看似聚力一击,其实是在给他自己培养一个致命的对手。这些都亏了寻南的见微知著。学识广博又法眼如炬的她,是方兴这次成功的关键所在。方兴心里对她充满了感激,心想他们两个人可真是一对好搭档,等会计划成功了就要送朵漂亮的小红花给她。

方兴掂量了下手中的三阳开天撼地锤,比着口型对楚白说道:‘送给你的!’,不过却没有说出声来。说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抛出手中战锤。沉重的战锤被方兴用巨力狠狠投出,疾速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声。

眼下的三阳开天撼地锤,通体黯淡无关,一切都和一件失去了主人的法器一样正常。方来福等人看见了,莫名其妙中又为方兴捏了一把汗。那边的楚白,摆明的正在埋头攒集杀招,而方兴在另一边却这般不务正业的拿着方良以前的法器——“他想干什么?”

方良刚死不久,他遗留的法器之上还有心血祭炼禁制存在。方兴即便找到了这柄威力不俗的法器,可是没了三大威能,又不能如臂使指的运用,那这柄战锤和一堆凡铁又如不同?充其量就是更重一点,能砸快一块笨重的石头罢了。

拿这个和澎湃的地脉阴煞斗?——“他这是在找死吗?”许多人都这么想的。

第七十二章 厚礼到请君笑纳

不管方兴是不是在找死,抑或是做其他什么傻事,楚白都不会感到惊讶——这点人类情绪已经被他完全从思维中删除了。成了死亡神性的显现之后,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与常人截然不同,在他思维中没有敌人强弱之分,只有谁先死谁后死亡的念头。

现在,方兴被他打了立即死亡的标签,那么方兴无论如此出招,他都会一一应招。即便对方丢出的仅是一块气息暗弱的无主法器,他都会郑重其事的抽出部分精力,甩手激出一连串阴煞冰雷。

这些冰雷,为阴煞所聚,寒冰之气几乎可以冻结一切,其中暗藏的狂暴之力则会紧随寒冰之气撕裂被冰雷击中的倒霉蛋。每一击的威力能够将一块水牛大小的顽铁打成细碎的冰渣,用来对付一件缺乏控制的法器,实在是恰恰有余。

阴煞冰雷咆哮而来,在穿梭地脉阴煞潮汐过程中,冰雷在阴沉的浓雾中停留的时间越久,其上的寒气就似乎愈发浓厚了几分,冰雷不断的把四周的空气冻结成冰雾,团在一起,席卷而来。等迎上三阳开天撼地锤的时候,阴煞冰雷已经从一连串脑袋大小的雷团,演变成一条蜿蜒数丈长的冰寒长蛇,张开妖魔般的巨嘴就对飞近的战锤狠狠咬去。

方兴投出的三阳开天撼地锤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弧线,在达到轨迹的最顶点即将要下坠砸向楚白的时候,正巧后发先至的阴煞雷团也赶了上来。看到这一幕,楚白脑袋一摆,分散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酝酿煞气神兵的正事上。

对楚白来说,接引血海炎狱气息一事,刻不容缓!故而方兴这个人,必须立即除掉。刚才他分神他顾就已经严重影响了接引炎狱血气的大事,现在他必须争分夺秒的将浪费掉的时间,重新抢回来。

不过,方兴显然并不想让他如愿以偿,在战锤和冰雷相撞的千钧一发时刻,三阳开天撼地锤上陡然生出一抹紫光,凭空把战锤向下推了一把。三阳开天撼地锤顿时如同有主人控制一般灵动,临空变向,笔直的朝下坠去。

皇初紫元灵光虽然能够迅速破开法器内部的各种禁制,将别人心血祭炼之宝占为己有,但是与此同时,灵光也会摧毁法器内部精心刻画的禁制,导致法器品级大降,从而无法发挥出法器原有的威力。

起先,方兴还有些头疼皇初紫元灵光的双刃,不过在前夜连夜祭炼三阳一气剑时,却让他和寻南找到了一条利用皇初紫元灵光如此特长的新道路。那就是将这种祭炼手法和家族提供的常规祭炼手法,两者结合,视具体情况分别在不同的法器上使用。

像乌云雷蛇甲这些护身法器,品质上佳,又必不可少,自然要用常规心血祭炼之法耗费心血精力慢慢祭炼控制了。而像三阳开天撼地锤这类从战场中获取的战利品,就可以发挥皇初紫元灵光祭炼法简单、迅速的优点,将它们迅速转化为自身站力——反正这么做,不是为了削弱别人的战斗力,就是用来当做紧急使用的炮灰,即便是内部的禁制统统被破坏了,也无所谓,更不用心疼。

眼下方兴如此灵活的祭炼手法,的确收获到了意料之中的奇效。被他用粗暴的手段,在极短时间内祭炼成功的三阳开天撼地锤,虽然品级大降,但是却重新拥有了法器的灵动。不仅让方家诸将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何方兴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新控制这件法器——就连楚白也万万没有想到。当即,就让三阳开天撼地锤堪堪擦过阴煞冰雷,避开了楚白的拦截。

不过,虽然方兴临阵转向的手段太过突然,楚白一时也没有回过神来,但他用神念引导的一击又岂非寻常?在两者隔空交错的那一瞬间,楚白神念移动,冰蛇瞬移,竟硬是撞上战锤柄尾,顿时寒冰和狂暴两种巨力便在空中施虐开来。

幸好经过皇初紫元灵光祭炼的战锤,控制力委实惊人,它在四周千万点冰芒爆裂而自身又少了一半锤柄的情况下,一股大力凭空涌出,推动三阳开天撼地锤疾速从空坠落,重重砸落在地表深渊处,径直正中目标——三阳开天撼地锤的落地处正是一处大地崩落坍塌的深渊。

且不说方来福等人对三阳开天撼地锤表现出的迹象惊叹不已,单说楚白在看见战锤躲过他的反击后,双眸又朝方兴横扫了过来,可还没等他评估这一锤将会带来的影响,方兴就已经露出了两颗锐利的毒牙。

三阳开天撼地锤坠地后,势不可挡,一连破开多重土石的阻挡,正中地脉所在区域。在幽暗的地脉脉络中,三阳开天撼地锤上郁郁生辉的紫光,散发着淡淡毫光。在紫光的照耀下大股的地脉阴煞从新生的缺口上涌,澎湃的势头将沉重的战锤都吹得向上翻滚。

就在这时,方兴冲着楚白抿嘴一笑,双眸中却是泛着冷光,他狠狠的喝令道:“爆!爆!爆!统统给我爆开!”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这一声低吼上。他就是要用这件用料不俗,品质上佳的法器自爆,用其殉爆的力量摧毁地脉!

三阳开天撼地锤所用的原料,方兴见识不够,还不能一一辨认的出来。不过,经过他对战锤内部九重禁制一一的破解,却能体会出这柄家族为方良贴身打造的战锤,的确不俗。如果能够掌握正确的办法,成功将战锤的内部结构破坏,从而将法器内部蕴藏的力量完全诱爆出来。那么三阳开天撼地锤殉爆时,爆发出来的威力,将要比它身上的三大威能中任何一种都还要强上数倍,几乎可以比得上三大威能齐出的威力了。

之前,仅凭【撼地】一大威能,将能造成惊天动地的声势,更何况现在是可比三大威能威力齐现的法器殉爆。随着方兴一声令下,三阳开天撼地锤上灵光一敛,一股毁灭的气息瞬间之内膨胀千万倍,方圆十丈内的一切土石顿时气化,山崩地裂,大地受创的颤抖一直传递到数十里之遥。

外有法器殉爆的强横威力,内有地脉阴煞蓬勃而出的压力,内外两重巨力齐齐交加,地壳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着,连地脉也无法再保持稳固了,当即崩裂、塌毁!在地动山摇、烟雾弥漫的同时,千万吨土石坍塌,地脉被重新堵塞,地脉阴煞潮汐绵绵不绝之势,终于终止了!

自爆法器?楚白和方来福等人统统没有,料到方兴会来这么一手。在东平这种贫瘠的穷地方,这还是近三十年来,首次有人如此奢侈的动用法器呢!法器殉爆时的威力虽然不凡,但是却只能成为一时之横,摆明不是花费大量资源炼制法器的目的,更不是一件符合费效比的行为!面对高手时候,殉爆法器面对各种飞天遁地和防护法术,不仅不易命中,而且效果也不佳,作用往往还不如发挥法器自身能力来的有效。

从常理上说,方兴自爆法器的行为——尤其是三阳开天撼地锤这种品质的战斗法器,简直可以被称之为自毁长城,是大大的败家!然而,这一次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选择的时机和地方实在是太正确。

方兴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击,实际上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结果。法器殉爆被他当做一招完美的七伤拳打出,打得他本人是囊中空空不假,可是中拳的楚白却是深受七伤之害,差点就要仰天吐血了!

现在楚白的窘境和吐血也没什么区别。一直以来,他歪着脖子,偏着脑袋的模样,从未变过。可是现在他脑上不断滚落汗珠,却是明白无误的显露出他的不堪重负。地脉阻断之后,残存的部分地脉阴煞在最后一瞬间,被巨大的冲击波激涌出地壳。

无论是大地强烈的震动,还是奔涌而出的地脉阴煞,都已经超出楚白原有的计划。一时间有太多的阴煞涌了过来,他不仅难以全盘吸纳、控制,相反连原有已经被他控制住的地脉阴煞潮汐都狂躁不安起来。

狂暴的力量毫无顾忌的冲击着地表之上已经渐渐凝结阴煞云雾。这些地脉阴煞虽然同出一源,但是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就像是狼与狗一样,前者野性尚未磨灭,而后者已经被驯服,相处在一起当即就爆发出剧烈的冲突。

澎湃的冲击波潮一波又一波的连续侵袭,催生出一阵又一阵的狂涛骇浪。楚白对地脉阴煞的控制几欲崩溃。这下,他聚集地煞阴煞形成煞气神兵,给予方兴致命一击的念头再也难以实现了。保持地脉畅通,维持血海炎狱气息通道,是他思维中的第一要务。

在这一要务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楚白不得不放弃了解决方兴这一威胁的计划,脑袋微微一摆后,他身边渐渐聚集成型的煞气神兵便要散去。他已经准备好,即便是承受神通的反噬,也要保住他对地脉阴煞的控制权。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方兴却又一次撑起火眼金睛——他在这个要紧关头,选中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再次亮出锋利的獠牙。

第七十三章 三重厚礼打垮你

方兴静静凝立一旁,修长眉毛高高扬起。作为楚白一切磨难的作俑者,他现在心里却是暗暗拍手叫好。看见楚白那般吃力的模样,他心道:“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地伟力,即便能够竭力支撑一时,但是我看你能否支撑住一世!”况且他也没打算袖手旁观呀!

三阳开天撼地锤给楚白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是眼下的这些还远远不够。要知道,方兴给楚白准备可是三重厚重的大礼呀!嘴角扯出一点弧度,方兴又扬了扬掌间残花,手腕上的山玄护腕,顿时化作一条紫青色的蛟龙,批鳞戴角咆哮而出。现在,第二道大礼送上,敬请楚白笑纳!

方兴选在这个时机再次投下一击重锤,用心真的很险恶。楚白身处困境之中,根本就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蛟龙横跨天际,如同长虹贯日一般疾射而来。然而,蛟龙尚未飞及目标,原本已经混乱不堪的地脉阴煞潮汐,就已经被它疾驰而来的威势,引得再生波澜。

楚白在地脉阴煞潮汐的狂暴席卷之下,苦不堪言。作为一名神通高手,他和人交手的大半时候,一有异变就可以立即遁走。可以自由选择的进退战否,这就是高手的特权和优势。在寻常时候,就是别人拥有比方兴还要更加奢华的举动——殉爆更多的法器,或许都难以触及他的衣角。可是今日,他确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一个错误的时间,以一种错误的状态,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手。

对楚白来说,作为死亡神性显现的存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一是为了满足死亡神性对死亡的诉求,二则就是为了那位血海炎狱主宰的意志。而后者之中,将血海炎狱与这片土地的距离拉的更近、让更多的血海炎狱气息出现在这片山河更是他的首要目标。

因此,趋避利害这类思维,在楚白的脑海中毫无地位可言,根本就不被他所考虑——楚白比方兴想象的还要疯狂,面对第二次法器殉爆的威胁,他竟然不管不顾,只是倾尽全身力量挽救已经陷入混乱的阴煞潮汐。连方兴都诧异了,不由惊异道:“他疯了吗?”

现在阴煞潮汐就像是一面沸腾的海洋,不管楚白的修为是否已经达到的通神第二天,在这种局势下,作为天地之间的一份子、一个个体,他都是只是海面上的一浮萍。若不去追求狂风巨浪,他或许还可以凭借自己的修为,悠然浮在海面不会被风浪打沉道海底,但是他一旦要是妄图对抗天地怒吼的力量,那就是自找苦吃,最终的结果也只会被天地伟力撕成碎片。

方兴可不管楚白的脑子是怎么转的,阴煞潮汐剧烈的震荡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好良机,此时不取更待何时?“给我殉爆!”他一念穿至山玄护腕,看似威武不凡的紫青蛟龙顿时爆裂,那是金属与激烈劲气组成的强横风暴,在地脉阴煞潮汐的一处关键节点处陡升。

当即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点涟漪带起百串波动,连锁反应之下阴煞潮汐中又是一连串的混乱产生。这里的处理,就显露出方兴高明之处。如果他一开始就将山玄护腕和三阳开天撼地锤一起投出炸毁地脉的话,那么不仅会引起楚白的警觉,而且两件法器殉爆的威力,相互交叠也过于浪费了。

现在,他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方式,连续轰出两件殉爆的法器,不但可以切断地脉,搅乱地脉阴煞潮汐,而且还可以在恰当的时机,选取一个阴煞潮汐运转的关键节点作为第二轮攻击的目标,从而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方兴出色计划所带来的产物,就是楚白的痛苦了。两番法器殉爆之后,地脉阴煞潮汐狂暴的躁动,已经彻底脱离了他所能控制的范畴。不少聚集起来的阴煞,从楚白手中无力的落下,而他只能闭眼沉默。

面对叠生的乱象,楚白终于意识到那位狱主大人交给他的要务暂时是无法完成了。接引血海炎狱气息的任务,暂时只能交给身处寒山的血屠巨凶了,至于他,他眼下急需考虑的问题就是:再不赶快脱身离开越来越狂暴躁动的阴煞潮汐,那么以他的修为都将难以安然度过这场风暴了。

楚白虽然是死亡神性的显现,但是在没有完成狱主任务之前,他可不会去拥抱死亡。故而,他又一次在方兴的迫使下,不得不选择对方早已为他预定好的道路——他放弃继续控制地脉阴煞潮汐的努力,神念和控制力都从四周聚拢凝结的阴煞处撤离。他已经打算脱身离去,然后再重新选定一处地方完成接引血气的任务。

“撤退,去寒山,找血屠,完成任务!”楚白心中生念道。然而,就在他失去周身地脉阴煞控制权的下一瞬间,一阵剧烈的波动,猛地从他咫尺之处传来。

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回荡在深夜的废墟上空,楚白身体三尺远的一处废墟中,陡然闪现一抹惊虹。方兴的乌鬼剑在这个关键时刻,终于展现出它隐藏多时的獠牙来。

在方兴装死前,乌鬼就已经接到他布置下的任务,并在楚白身边的废墟里经历了漫长的等待。虽然乌鬼在方兴的指令下,将法剑上的灵光彻底收敛起来,让它看起来宛若是一堆失去了主人的废铁。可是他毕竟还是在敌人鼻子底下隐藏着,乌鬼终究还是当心那个凶魔一样的人物,会不会忽然因为兴致所致就要把他当做废铁,捏碎了了事。

这种心态之下,乌鬼可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心里委屈的厉害呀。在察觉到楚白身边所有的地脉阴煞都已经混乱不堪,再也没有了楚白可以迅速调动的地脉阴煞后,乌鬼终于按耐不住狂喜以及对功劳的渴望。

他御使法剑从废墟中迅速浮空而起,抖落些许灰尘后,直接朝楚白猛扑了过去。“功劳都是俺的!这一回砍了那厮的脑袋,俺一定是首功,主公答应俺的漂亮婆娘到手啰!”他心中迫不及待的高嚎一声,并暗自祈祷道:“主公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信守诺言,将小的接回去呀,小的家里还有漂亮的婆娘等着小的回去宠幸呢!”

随即,昔日的三阳一气剑,今日的乌鬼剑应声碎裂。裂成千万碎片,如同一阵针雨对着目标人物——楚白——四散甩落。这是一场有预谋而且冷酷无比的谋杀。没了身边如同铁桶一般护卫的地脉阴煞,楚白面对近在咫尺的法剑殉爆,竟然无计可施,只能挺身受击。

方兴法器殉爆三重奏设计的太好了!三道厚礼,每一道都是精心设计出来的,不但可以昂他轻松的因势利导,使得倒霉的楚白不得不在他步步紧逼之下,撞进了一个死胡同。

第一道厚礼献上时,面对新生地脉阴煞的挑战,楚白不得不忍着神通反噬的严重后果,放弃了酝酿大威力煞气神兵的计划;方兴献上第二道厚礼时,面对已经恶化到无法控制的地脉阴煞潮汐,楚白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放弃了他对地脉阴煞的控制权,使得他缺少了一层重要的保障;等到第三道厚礼不请自来的时候,被逼着退到悬崖边的楚白,已经完全无路可退了,他终于掉进了方兴为其准备的法网陷阱里!

缺少了楚白的控制,那些零乱四散的地脉阴煞再也无法阻止乌鬼剑,尤其是法剑殉爆后的强横威力,更是让这些混乱的地脉阴煞如同白纸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被撕裂出无数道口子。

剑雨纷飞,数十道泛着乌泽色隐身色彩的碎裂剑刃,伴着强劲的剑气,砍丝般破开楚白仓促的抵抗,深深陷入他血肉内。楚白无声的半跪在地,伸手捂住腹腰,鲜血从他指缝间汨汨流下。

乌鬼决意出击的前一瞬间,在一片死寂之中,方兴同样闭上眼睛,那一刻他感触到远处地面微微的颤抖,他感觉出天上三桅巨舰横空时带来的巨大风力,他还察觉出手上红花的淡淡余香。在这些微妙的感应之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同巨龙卷云一样,方圆数百丈内外,千百缕残留的精魂血气,顿时都被他收纳到体内,化作重重劲气运转不休。

方兴满身凌厉的紫青圣德剑气,透破天上层层阴煞,剑意直破苍穹,气冲霄汉。与此同时,方兴还从万里之遥的错金虎符中再一次提取力量。仅过了几息功夫,他之前因隐匿身影而变得有些干涸的身体劲气,就已经重新变得充实了。

当方兴再睁开双目时,紫色和金色两色流光在他的双眸中交替出现。在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的双重视野中,他看到楚白身体周围灰败色的云雾稀缺了大半,就连那点精纯无比的乌黑色光芒中也多了一丝丝并不起眼的紫色光点。

紫金色的双瞳一闪即过,方兴重新返回肉眼视觉时,楚白已经半跪倒在地。方兴嘴角微微一撇,身上气息大盛。随即,他身化一道紫青双色匹练朝楚白猛扑过去——对楚白的最后一击,方兴要亲自动手!

第七十四章 斩灭肉躯擒神性

【5月8日,不仅仅是母亲节,也是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的日子,为三位死难的烈士默哀!】

方兴身携紫青圣德剑气,向楚白疾斩而去,剑气凌厉,迅猛至极,当即引得狂风大作。

裹在狂风之中,方兴必杀之势一往无前,无可阻挡。疾驰斩杀强敌,以敌寇之血,浇灌遍地红花的意境感染了他,让他心海之中的念头无比的纯粹,那就是——“杀!杀!杀!”

浑厚无比却又异常零乱的地脉阴煞,在凌厉剑气面前,毫无抵抗力。只如同一块厚厚的黄油面对利刃一般,被方兴从一面直接贯透入底——紫青圣德剑气终于如愿以偿的劈斩在楚白的身上。

楚白身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从左肩一直劈到右腹下角。他身受重创,踉跄而退。然而,方兴岂能饶过他?

一脚踏地后,方兴见势又是一拳挥去,咆哮而出的虎啸劲气,狠狠的轰在楚白的下颌,直接将他打得仰天扑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了。

紫青圣德剑气的强势一击,贯穿了楚白坚韧的皮肉筋骨,内至脏腑。不过,这一次他伤口处并没有像此前那样鲜血飞溅,也没有碎肉残渣,他的伤口中就像被是强光燎伤了一般,皮肉外翻时所露出来的鲜血和肌肉,都已经是一片焦裂的模样。

不过,方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外表上异样,他聚全身力量斩出的一道剑气将楚白打扑在地后,便径直站在倒地的对手面前。如此近的距离,能够让他清楚的察觉到,倒地的楚白已经完全对他构不成威胁了。因为他在剑气击中楚白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将对手可能拥有的所有反抗都统统斩灭。

楚白眼看将死,即便如此方兴还是谨慎的抬起脚,在地上跺了一步,当即一股大力透地直入楚白体内。打得他是皮肉破裂、筋骨寸断。这般施为之后,方兴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欣喜满足的微笑。

亲自部署整个斩灭计划、亲手完成对敌人的最后一击、亲身站在敌手的尸首面前——‘我来了我征服了’——这种自我见证的征服经历,所带来的满足感,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强敌束手,满心壮烈情怀随之上涌,让方兴不由略略低着头,闭目沉凝。

无论居高临下、俯视麾下儿郎时,权势倾天的充盈感;还是出入青冥,翱翔太虚时的逍遥红尘之意;抑或现在这样的手刃强敌的热血澎湃,这些内心之中纯粹的感觉都是方兴所喜欢、所热衷的,而这种种强烈的感情和欲望,或许就是促使他不断进步完美自己的动力与源泉。

方兴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感悟之中,几息之后,他睁开双眼,眼眸中紫金双色光芒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完美的平衡。原本远远胜过并压制真皇圣德灵光的皇初紫元灵光已经被前者大幅度的追上,两道先天灵光之间已经有渐渐平衡的迹象。

方兴明白这是真皇圣德灵光的力量逐渐完美的缘故。他侧首瞟视手上残花,他知道这一切正是这朵花给他带来的影响——正是这朵残花,让他找到了他的力量源泉,让他的第二道誓言初露峥嵘!或许在不久之后,他就可以找到一个目标,让他完成他的真皇圣德天,彻底吸收第二道琉璃宝光的力量。

思绪流转不息,体内新生劲气也在同时增长了不少,方兴在炼气大道上迈出了坚定的一步。随着真皇圣德灵光的进益,一股亢盛的而轻清的阳气,猛地在方兴体内高涨起来。以‘圣德’二字为核心精神的第二种力量,就像是一把明亮火炬,将方兴体内攒集成型的重重阴气一一洗炼,慢慢转化为阳气。

方兴思忖道:“恐怕等我找到第二道誓言之时,就是我彻底完成阴魂转阳魂,迈入通神境界的时刻。看来我真的拥有了一套和炼气大道相辅相成,然而却又截然不同的修行道路。如寻南所说的那般,寻找我心中的真情实感,才是我的不断进步的道路;在感悟中寻找力量,才是拥有七色琉璃宝光的我,所拥有光明大道!”

笼罩在前进路途上的乌云被一阵风儿吹走,方兴心中大喜!不由对倒在地上,睁目不语的楚白冷冷笑道:“楚白兄弟,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呀!如果不是老兄的所作所为,让我有所感触的话,恐怕我还真得像寻常人那般一点一滴的攒集功力,慢慢苦熬几年才能迈入通神境界。然而,现在却有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我面前,这可都要感谢一下老兄的提携,你说是不是?”

楚白歪着颈脖,脑袋斜斜搭在泥地上,他瞪着灰白色的眼珠子睥睨着他,不说话。方兴见了也不以为忤,他发现自己倒是和这个楚白有些许共同性——比如说,他们有时候都爱抿着嘴,沉默的不出声。

现在面对楚白,方兴也依旧抿着嘴,笑不露齿,他冲着那双漠然的双瞳眨了眨眼睛。继而缓缓道:“刚才那三道厚礼,君笑纳无忌。眼下,为表谢意,不才我又准备了一道薄礼,请君一并笑纳吧!”

说到这里,方兴忽而嘴角撇动,他阴沉一笑道:“说实话,我对所谓的鬼神传说,以及死亡神使之类的上古传说很有兴趣。今天也就请老兄再助我一臂之力,好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话音未落,他的右手遽然探出,从楚白胸口处擒下一道淡淡的虚影。

虚影之中一抹玄黑光斑,那正是楚白这具躯体的核心所在——被擒的死亡神性在方兴手掌中爆发出刺目的光亮,但是方兴一摆手,真皇圣德灵光缓缓流出,便将它牢牢控制住了,无法逃脱方兴的掌控。

这个时候,楚白的身躯就像忽然被人榨干了汁水,仅是弹指一瞬间,就变成了灰渣,旋即轰然崩塌——他整个人身,都在瞬间化为灰灰,不是飘在空中变成浮尘,就是落在地上与泥土为伍。

与此同时,玄黑色的光芒中也有一点彩气浮起,方兴随手操在手里。已经斩杀过不少炼气士的他,现在也知道这些都是死者的残余魂魄,里面或多或少都残留着对方过往的一些记忆。

彩气从方兴的心间缓缓流淌,他仿佛带入另外一个人的感官之中,用别人的眼睛观察着世界。他看见自己化身楚白,在一座喧闹的集市内大声大吆喝着——原来‘他’是卖扁担的,而且还拥有一班老兄弟,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马贼的一方贼帅,也就被过去的那些老兄弟称作扁担贩子楚白。

方兴看见‘自己’在某一天吞下一枚蛇果之后,就忽然变了,就好像那副皮囊下的‘自己’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变得极其沉默——或者可以说就是不爱开口说话,从此之后,就没有人再听见过‘他’说话了。

‘他’变的极其嗜血好杀,然而‘他’并不是为了喜好而杀人,‘他’走路可以杀路人,撒尿可以杀人,好像杀人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一样,不管是有理由还是没有理由,‘他’总是会杀人,总是会在人想不到的情况下杀人,杀一个又一个的人,就像是呼吸一样的正常。

最后,‘他’终于明白到了——所谓的老兄弟、老战友都是人类的感情,这种情绪有时候会比天地还要长久而坚固,可是有时候又和风中飘絮一样微不足道,‘他’的身心迅速的向体内另外一道伟大的意志投降了——“我是死亡!”

方兴猛地从楚白的记忆中惊醒,他不由长吁一口气,对这位死在他剑气下的贼帅颇有些同情。他知道这位昔日统帅千万马贼的贼帅头子终于死了,随着他身体一起毁灭的还有他身体内保存的最后一点人性。现在留下的,只有那个在某个短暂时间内,代号为‘楚白’的死亡神性。

获知楚白的生平之后,方兴忽然想到:“以楚白的心性和修为在死亡神性的影响下,不过挣扎了一个多月就被抹去大半感情,导致人性沦丧,最终变成了死亡神使。而我却能在天地意志建立的囚牢中坚守信念,一呆就是一百一十年多年,不仅仅没有沦陷,而且还反而立下一道自由誓言脱困而出——这究竟是因为上天慈悲,手段温和呢?还是因为我本身就拥有一种坚强特质的缘故呢?或许这种特质也正是上天选择我来拥有七色琉璃宝光的原因吧!”

扬扬眉,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思绪收了回来,方兴对寻南笑道:“在姐姐的英明指导下,你说的正主——死亡神性已经到手了,可是这堆纯粹是意念郁积而成的灵体,该怎么处理来着?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现在灵台心境里面还有一堆淫邪的念头还没有清理干净,难道还要再把它放进去添乱吗?楚白的记忆你也看到了,这股死亡神性的感染力太强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它转变成死亡神使,到那时候可就变成人家的奴才了!”

“我可不愿辛辛苦苦一场,到头来却被人鸠占鹊巢了。好姐姐你快说——这死亡神性对我们究竟有什么用。”

第七十五章 一缕紫气暗中藏

方兴一口一个‘好姐姐好姐姐’的喊着,就好像是回到了以前和寻南言行无忌,彼此洒脱相待的时候。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因为寻南之前的那番话,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些变味了。

或者是说他对这位好姐姐的心思,已经有了一点奇妙的变化。情况对方兴来说,有些复杂。即便他努力想摆清两人的关系,但是面对寻男的时候,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总是会回荡在他的耳边,让他不由心生旖旎——“‘怎么可能泡得上我?’哼……不过也是!我该拿什么泡大姐姐了?”

绮念纷飞之中,幸好有寻南那动听的声音随即响起,及时的打断了方兴心中的杂念。这位好姐姐先是表扬方兴道:“你倒是聪明,姐姐只是点你一点,你就明白,真是个聪明的弟弟!不过,以后可要多多聆听一下你心中的歌声哦,那可是你心灵的天籁之音!”

接着,她的声音转而变得飘渺起来,“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在你为感动而歌唱的时候,你的心灵会变得无比的真纯,很多邪念就会被你的这份真心诚意斩灭。也就是说,此前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斩杀这些败类邪魔,的确能够让你心生畅意。意念通达之中,那堆邪念自然烟消云散,再也难以对你构成威胁了。”

“至于死亡神性嘛……”寻南沉凝了一下,随后给出了一个出乎方兴意料的答案:“你还记得那道玄冥神光吗?”

“玄冥神光?”方兴闻言的确很是诧异。玄冥神光是他斩灭灵鹫老祖后,获得的战利品。不过,这道神光却是一道充满了先天灵性的先天产物,桀骜难驯。在那一夜,玄冥神光反噬他不成,反而被他联合了错金虎符的力量,将其压制在黄土祭台上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方兴刚开始对这门难得的先天灵光很是上心,时不时会考虑一下再度压制它,让它乖乖臣服自己的设想。然而,时间越到后来,方兴接触到法器宝物也就越来越多,他的见识也就越来越深。起初懵懂无知的少年郎,也开始明白收服先天灵物的难度了,于是他便渐渐对这件灵物少了几分挂念。

方兴对重新启用玄冥圣光渐渐死亡,不仅有压制先天灵物的难题,而且难度还在于他们之间还远隔万里之遥。除了那一夜,方兴因万民朝拜灵鹫老祖的缘故,心神飞渡,瞬间万里,转至那黄土祭台上外,他到现在也没有走出过东平郡八百里山河呢,更何况是去远在万里远的胡蛮草原深处的黄土祭台上解决玄冥神光了。

在这两重难度的重压之下,玄冥神光和错金虎符的玄妙,渐渐也就成为了方兴心中的一个遗留问题,落满了灰尘。

方兴尚在沉凝中,寻南就用肯定的语气确认:“对,就是玄冥神光。难道你不觉得它和死亡神性之间的一些气息很相似吗?将它们放在一起,一定很有趣。就像是养蛊一样,听其互相食啖,最后能胜利生存下来的一方,一定会一种威力高绝的存在!”

寻南既然提及到这道灵光,方兴也自然因此回想起了,玄冥一色摄神光反噬的那一夜。在那一夜里,冰冷、阴森、暴戾、死亡等等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就是玄冥神光给方兴留下的深刻感触。

他现在回想起来,也发觉玄冥神光的确和这死亡神性颇为相似。方兴这一次一连殉爆三件法器,其中两件都是上佳的攻击法器,可是在他的手上都变成了一次性炸弹。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方兴已经具有远远超出他修为境界的战斗能力。

现在,缺乏合用武器,已经成为了他战力继续提升的重要一点。如果果真按寻南说的那样子——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之间若是能够统筹起来,成为继紫青圣德剑气之后,他身上的另一大攻伐手段的话——那么她的提议,的确可以成为一种破解难题的解决途径。不过,玄冥神光与方兴的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一点。

方兴以前对玄冥神光有过很多企图,但是到最后大多都被万里之远的距离给打消了。同样的困难,他这一次自然不会忘记,他轻声质疑道:“可是,玄冥神光毕竟是在万里远的黄土祭台呀,难道好姐姐有什么办法能够横空将它从错金虎符的镇压下摄取过来?”

寻南毫无矜持的随口答道:“没有。”把方兴噎了个半死,他没好气的说:“玄冥神光远在天边,我现在怎么指望的上它?”缓了一口气,他道:“东平和黄土祭台之间,不但路途遥远,而且中间的广袤草原上,还有许多胡蛮的部落。”

“《天下大势坤势图》可是有不少胡蛮部落的资料,他们巫师祭祀的力量不可轻视,穷山恶水还多刁民,塞外草原向来就是中原炼气士不愿涉足的苦地。姐姐说起玄冥神光,难道是要等我成长到可以轻身涉险的时候,再让我去黄土祭台一趟究竟吗?那时间也太久了,况且我虽然有外出历练的想法,但是有没有机会去草原还难说了!”

寻南闻言,随即摆出了一副强气大姐姐的气场,气势汹汹的教训方兴道:“谁说没有机会了?难道你一辈子就窝在东平不成?以后你总要出去见见世面的吧?说不定你就有机会去草原上逛一逛,看看风景。现在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以后在草原的旅途中顺手将玄冥神光取回来,不好吗?”

方兴相信:如果寻南能够出现在他面前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是一个叉腰玉指点着他鼻子的姿势,说不定她还会穿上他前世的ol装,一副职场女性的打扮,脚下还蹬着高跟鞋……

“哇哦哦,那可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他把寻南姐的话在耳里左右进出,心里却是有点心猿意马。不过,寻南后面想要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他不由又收回飘散的绯思,专心听了起来。

只听寻南缓缓说道:“姐姐这些年来静看天地演变,越发觉得如今的世道,各族各家之间冲突越发残酷。攻伐之道迟早都是你要重点钻研学习的。如果真能将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两者合一,那么那道摄神光一定会成为你手上的杀手锏的。死亡神性,姐姐有办法将它暂时封闭起来,你不用担心。而你那一夜瞬间飞跃万里关山,魂至黄土祭台的奥妙,姐姐现在也隐约也有一个粗略的设想。说不定以后机缘所致就可以明白其中关窍,让你自由穿梭两地呢!”

方兴对此还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寻南话中的可能性还是说服了他。少年郎向大姐姐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她的思路。然而他却忽然听见寻南轻笑道:“不过,这些都还是远景。现在嘛,你身上就蕴藏着一份奇异的力量等待你快去发现它呢!”

“是什么?”方兴对寻南的所指,心中忽有所思,而寻南则是故作神秘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什么?”方兴刚想问个明白,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死亡神性,似乎是察觉到了一种强势临近的威胁。玄黑光芒再一次拼命挣扎!死亡神性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强光,并且还不断向四周散发出致命的冷气。但是,令方兴感到意外的是:还未等他做出相应对策的时候,他身上就自动涌出的一缕的紫气。

这缕不请自来的奇异紫气,顺着他手上半朵映山红,流溢到死亡神性的光芒上,不仅帮助真皇圣德灵光将死亡神性牢牢压制住,而且这一缕淡淡紫气飘逸的时候,死亡神性所散发的冷气,统统被它一扫而空——玄黑色光芒就好像遇见了天敌,顿时就安分了起来。

“我的体内怎么会忽然多出这么一份紫气来?难道这就是寻南姐说的奇异力量?”方兴心里有些疑惑,这一缕紫气并不为他所知,于是他便要去问寻南。然而他的这位姐姐、这位一贯以博闻广记,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好姐姐,面对他的疑问,竟然再一次两手一摊,告诉他她也对此毫无头绪。

其实,寻南心里同样也是一阵困惑:“这种紫气刚才就蕴藏在你的紫青圣德剑气之中,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到的。我想了又想,也没有辨认出这一缕紫气的源头。现在我只能认为,它不在我的认知体系之内了,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力量。”

“连你也不认识,那可就是怪事了!”方兴不由叹道。寻南住在他的灵台心境里。有时候,方兴一时间忘记的事情,她都能帮他在灵台心境的某个角落处找到临散的记忆碎片。到现在,他都习惯了随时随地有一个姐姐告诉他一些关于遗漏的记忆或者上古传闻之类消息。

现在,连寻南都不知道这一缕紫气的来历,那可真就是怪了!

第七十六章 但愿满山红依旧

神秘的紫气不断游走,和方兴的真皇圣德灵光交相呼应。死亡神性虽然暂时被这一缕忽然出现的紫气和真皇圣德灵光联手压制,但是它激发出的刺眼强光,却像是一道讯号,惊醒了无数尚处梦境中的人士。

方兴和楚白之间的死斗,突然开始,也旋即结束。三重大礼连番上阵,一波又一波的连环攻手,一重又一重的局势,三路齐下各路乱象丛生,局势变化之速让方来福等人在神不守舍中唯有拼命睁大眼睛,妄图将两人交手的战况统统映入脑海。

幸好绝大数的鬼物都被方兴超大范围的律令震慑所困,眼下仍旧呆头呆脑的无法作恶,若不然恐怕会有很多方家家将,会因为在激烈的战场中分神他顾而惨遭杀虐。

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根本就无法跟随上方兴前进的步伐,他们的眼睛在接连不断出现的震惊中趋于瘫痪,而他们可怜的灵识,在这个阴煞弥漫躁动的地方,也难以察觉出远处的丝毫动静。

只有方来福和萧十一两个人凭借通神境界的修为,方才堪堪将方兴的举动看了半明不白,然而即使是这两位修为高强的护卫统领,对方兴出手的细节也不甚了解。

他们唯一能够看到的全部就是:三阳开天撼地锤忽然躲开楚白的反击,随后殉爆,天地旋即陡生异变,方兴和楚白两人之间的攻守从此易势;接着,山玄护腕又一次殉爆,不可一世的贼帅头子狼狈而退;随后,三阳一气剑——他们可不知道方兴已经将其改成乌鬼剑了——再一次殉爆,楚白为法剑所伤,半跪在地,这是他至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受伤;到最后,方兴一跃,飘逸出尘间一剑斩落,犹若天外飞仙般写意……

一幕幕令人意想不到的转变,让这些方兴计划之外的人,只能跟随着他的每一个举止而张目,继而惊讶,最后唯有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抿嘴不语的少年,沉默的傲立在冲天光华之中……

楚白的身躯化作灰烬,方来福见之,先是欣然而喜,作为方家一员以及方五的兄弟,像楚白这样的家族死敌身死,让他很是解气。对那个创造奇迹的少年郎,心中也自然生出了很多敬仰之情,他思道:“不亏是家族嫡亲血脉!”将这一切归于他对家族血脉的崇敬之上,可是随即他的脑里,却有一点不欲人知的悲哀涌出。

真灵、通神两大境界,是炼气士世界中的两个阶层,如同世俗世界中的寒门和世家门阀之别。一位和他同样境界的通神高手——甚至是一位或许已经迈入通神第二天的高手,竟然这般软弱的被一个真灵第三天的新生晚辈斩杀了。作为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方来福不免狐死兔悲,为己辈通神境界之人的尊严,被方兴践踏而难过。

方来福此前在楚白压制下,举步维艰。正是如此,他对楚白拥有一份必杀的痛恨外,另外还有一点敬重——对实力的尊重,是每一个弱者对强者的必然礼节和下意识的心态,他也不例外。

现在他看见自己尤为重视的高手,竟然被一个意料之外并且实力堪忧的人击杀——由此产生的巨大反差,有时候甚至能够打垮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即便是他心里也情不自禁的有了几分失落。不过,方来福毕竟是久经磨练的高手,身上气息一滞之后,他也不容自己喘口气,便挥动水纹铭文凤翅枪,如毒蛇一般糅身而上,向方兴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方来福一面清理着鬼物,一面则是在无声的悲叹着:“天下的纲常秩序难道都要疯掉了吗?通神之辈面对真灵者时,何曾如此狼狈过?更何曾如此不堪一击?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还是说兴少爷是百里挑一……呃,不!是万里挑一的、天生就是要来打破我辈脑中桎梏的?”

管他是怎么想的,方兴飞天一剑斩杀楚白、独自傲然凝立在地脉阴煞潮汐最深的身影,还是深深的映入了在场众人脑中。“明日的太阳,天幕上的新星!”萧十一也感叹道,他的这番话代表了许多人心中的真实感受。当即,有无数新生的崇敬之情,飞至方兴身上,有敬畏的、也有求财的、更有野心勃勃之辈暗藏其中,这些欲望和念头若是有光的话,当比那道冲霄强光还要强。

对方兴,有些人把他当做方家大郎方传武的接班人,也有人将他视作彻底超越方传武的东平第一人,如此等等,每个人的心思念头皆如此不同,然而在这一刻,这些人都必须要承认——他们在这一刻已经永远的记住他们曾经看见的那一幕——有这么一个身影独立夜幕下,身边幻彩如云,雄伟的光芒冲天而起,将那个少年郎映衬的无比高大,宛若从天上光柱中走下来的神人。

玄黑光芒爆发出冲霄光华,不但惊醒了那些如同梦游一般的人群,也让混乱的地脉阴煞潮汐,忽然再起波澜——不停的有地脉阴煞抱成一团,在方兴身边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旋风。

感受到刺骨的阴寒直透身体,方兴眉头一皱,连忙将自己的思绪从对紫气的思考上挪开。疾行至数十丈外的一处空地,他伸手一探,竟然从虚无中捏出一张小脸蛋。

【一叶蔽目灵符】一旦启用后,就是方兴也察觉不到那对姐妹的存在。他在原先处找孩子,却没有想到竟然偏差了几分,捏住了一张小脸蛋。方兴连忙收手,万分抱歉。他将两个小孩子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安慰道:“哎呀,没抓疼吧?”被他无意捏住脸蛋的小女孩,面对方兴的询问,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那双略略挑起的入鬓长眉和充满了笑意的双眸。

她一声不吭,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撑着他方兴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每一次心跳。此前,她毫无光泽的双眸里多出几分水色,眼睛睁得圆圆的,纯洁的双瞳倒映着方兴的脸,似乎要把他刻到眼瞳里去。

方兴轻轻揉了揉女孩脸颊,触手冰凉,眼下正是地脉阴煞潮汐狂暴正盛的时候,这两个女童,年纪轻轻,身上血气虚弱,能在这种地方支撑这些时间,已经很是不错了。几分心疼从心里迸出,方兴伸手聚起一阵云气,给这两个小孩子披上一层云裳。

他转头四顾,看到方来福等人正在竭力收拾残敌。大部分的鬼物已经被他用真皇圣德灵光和紫青圣德剑气联手斩去大半,又失去了地脉中绵绵不绝的血海炎狱气息的支援,导致这些鬼物的声势已经一落千丈。更让这些鬼物崩溃的是他们灵魂人物楚白的生死,失去了一位铁腕领袖,双方胜负已见分晓。

先前对方家不利的局势,在转身间便又摇身一变,成了对鬼怪一方一面倒的势态。家族武力在两位护卫统领的带领下,大半乘舰,部分修为较为高的护卫则飞出乌云伏波舰,开始分散绞杀四窜逃的残敌。

方兴已经斩杀了楚白,并拿到了他所需要的死亡神性,好处和功劳都已经占了最美好的一步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耗费力气和那些急于求功的家族护卫门抢夺战绩了,他抱着两个孩子,在废墟中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着。

云雾所凝青袍拖曳在地,带出一阵沙沙的声音,如同摇篮曲一般。两位女童在方兴温暖的怀抱中伴着轻柔的歌声安然入睡,少年郎的胸膛就想是一堵厚实安全的高墙,将一切外面的威胁和寒冷统统驱走。

方兴一步走来,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的鬼物便要逃出去,使得他身体四周每时每刻都是空落落一大片白地。刚才,他杀的太凶了,导致现在的残余敌人根本就不敢靠近这一块最为惨烈的战场。对于那些毫无灵智的鬼物来说,方兴刚才流露出的强势,使得他的威严倍增,它们对他的恐惧反而超过了创造它们的前任主人。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些地穴,一边小心翼翼的不去踩踏映山红,他现在倒是挺喜欢这种开遍山岭的平凡红花。不过,满地都是臭气冲天的污血碎肉,让方兴不免有点担心明天的土壤是否还能长出野草来,“但愿明年满山遍野依旧开遍映山红!”

这时,一只模样怪异,像一只宽头蛤蟆一般的鬼怪,吃了方家的一枚炽火雷,从空中掉落到方兴身前数丈的地方。方兴亲眼看见它大半身子都被炽火雷炙烤成焦炭,便当它是死定了。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当他跨过这只倒霉鬼物残骸时,却又亲眼目睹它的尸体在地脉阴煞的滋补下,受损的皮肉很快就长好了,倒有些怪异。

方兴信手一道紫青圣德剑气挥去,宽头蛤蟆被他拦腰避成两半。他小心留意着,果然发现混乱的地脉阴煞中仍旧还存有少量的血气,在暗地里修补着这具鬼怪的躯体。

第七十七章 死亡神性与紫气

这份血气的滋味,方兴已经领教过了。早在第一次和血屠巨凶正面接触时,他就对这种源自其身的气息波动深有体会。

故而,当方兴看到血气与阴煞同流,一起出自地脉,并从地壳极深处一起涌出后,心中不由有些意动——血气?化身?死亡神使?这一切种种,前牵上古珍密,后联地下幽境,都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散修能够拥有的?

“没有大背景,血屠巨凶怎能控制住死亡神使这般霸道诡异的化身?还是说楚白的身后另有后台靠山?”方兴暗想。如果一切果真和他推测的一样话。不久之后,东平郡迎来的将不会仅仅是各家各族之间的血腥厮杀,或许还有一个幕后黑手也会席卷而来,让这片净土更增几分血色。

想要了解楚白等人的来历,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从他们出生的源头查起,而他们的源头就是这些血气。方兴目光一敛,抿嘴间紫青圣德剑气上蕴藏的一点紫气,便开始绽放出夺目光彩,并随即和那只濒死的鬼怪争夺血气。别看这只是一丁点的紫气,不过小手指甲那么大,然而它却能够将鬼怪体内的所有血气统统吞噬,若不是外界还存在部分血气,恐怕这只鬼怪当即就要化成灰烬。

忙里偷闲中,方兴对方来福等人的战况瞟了几眼。正好看见他和萧十一再一次联手将一只鬼怪打翻在地。那只鬼怪被长枪破胸,身体也被青焰古灯炙烤成焦炭,然而*的地脉阴煞却能够及时将血气供给到它的身上,让它很快又从地上重新爬起来,随后再一次被方来福等人砍成两半。

如此再三,方来福和萧十一这才艰难的将一只鬼怪斩成灰烬。为此,方兴稍稍留意了一下那只鬼怪的模样,发现它和自己手中蹂躏的鬼怪几乎一摸一样,在场中依旧存活的此类鬼怪已经不足五指之数了,看起来应该都是总一品级的物种。

看到方来福等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斩杀鬼怪,缓慢的将鬼怪一一磨死,少年郎头一次感觉了他的幸运与不凡。要不是寻南提醒他,他都还不曾留意到别人的处境呢!似乎在别人手上极为难缠的这类鬼怪,到了他手上就变成了一只乖猫咪,可任他揉捏——而这一切,则多亏了他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那缕紫气。方兴对这缕紫气越发好奇了。

——这个神秘的紫气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体内的?

伴着这种怀疑,方兴开始尝试着向鬼怪的体内投入越来越多或者越来越少的紫气,谨慎的控制着鬼怪体内紫气与血气的平衡。一股又一股的血气被神秘紫气逐一吞噬,一道血色涡旋在地脉阴煞潮汐中缓缓生成,并开始了扩张的步伐。

几息之后,面对神秘紫气接连不断的抽取,所有残留在阴煞中的血气都被方兴引动了。他的身体周围卷起了一道血色的龙卷风,原先血色鲜艳的涡旋,现在疾速旋转起来,生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漏斗状云柱涡旋,蔓延在整个空间内的阴煞旋风交相呼应着。

泛着青黑色的阴煞漩涡和血色龙卷风,渐渐形成了双旋之势。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巨大的青龙盘旋在天上,它的龙尾部生出一只年幼的小龙。新生的小龙浑身长满了血色鳞片,带着强劲有力的风,从天上探下了头颅。

那只不幸碰见他的鬼怪,在血气蜂拥而来的那一瞬间,就因不堪重负而彻底化作灰烬散尽。失去了目标的血色龙卷风,已经统统被方兴手上的紫气所吸引——‘血色长龙’颤抖着将它漏斗状的尾部搭在方兴的手上。自古都有‘龙取水’的描述,然而现在这一幕却变成了‘水吸龙’。

方兴手上那抹神秘紫气一边强横的压制着死亡神性的每一丝反抗能力,另一方面却是不停的吸吮着任何一点出现在它面前的血气。贪婪的就像是一头永远吃不饱的饿狼,每一份血气对它来说都是鲜美的骨肉,让它情不自禁的扑上去将它们吃了个干净。

原本漫天存在的血气,被紫气这般狂吸猛取之后,顿时干涸的连救治另外几只鬼仆的能力都没有了。这下,方来福和众多方家护卫便惊讶的发现,那几只残留的高级鬼怪,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力量,原本极其棘手的它们,现在被人斩倒一次便会随即死去。仿佛在一瞬间内,这些鬼怪就失去了它们引以为傲的恢复能力,变得柔善可欺了。

方来福手中长枪吞吐,再次将一只鬼怪捅落,看着它掉在地上,又看着它化为灰烬。他不由转身向方兴的方向看出。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从方兴身上收获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只要每逢怪事发生,他都要去瞧瞧那个人——在他的心里,已经暗暗将这个少年郎的身影和打破常理混为一谈了。

方来福对方兴行注目礼,入目可见的便是一轮绚丽无比的光彩,忽然在他视野中爆发开来。与此同时,天地间残存的鬼怪纷纷惨叫倒地,就像是又无数双触手,正从它们体内将它们的血肉一一抽出。

无论是阴煞中的血气,还是残留在鬼物体内的血气,在这一刻,都被方兴一一摄走。失去了血气的支撑,这些被楚白用秘法制造出来的鬼仆们,再也维持不住形态了,纷纷倒毙。仅是几息过去,方来福再看过去,这些给他造成不少麻烦的鬼仆,便都纷纷化作飞扬的灰烬。至此,目光可及之处已再无敌踪。

在漫天灰烬中,方来福和萧十一领着十几个跟班,赶到方兴身边。此刻,少年郎正站在一轮血色光晕中闭目沉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人看到方兴如此模样,相互用眼神对视一阵,方来福便轻咳了一声,正想要上前说话,却见方兴摆了摆手。

只见少年郎手上一个紫黑色的光芒不断绕指飞舞,灵动无比。不过方来福等人却能从其中察觉出一股暗藏的力量,纯粹而暴躁。“那是什么?”方来福心里想着,同时低下头来,不敢在多看一眼,生怕他目光冒犯了这位少主公,抑或是窥探到方兴身上的什么秘密。

方兴没有睁眼,他眉头深锁,似乎在思考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沉默了一阵,他抬头道:“贼帅楚白身死,诸敌已经肃清,我们这一路的伏击任务也该完结了。现在传我令:一、族中阵亡人士的尸首找出来,然后随船运走。如果方五统领还有什么残存物品,一定要找到,然后带回家祠。”

“二、在此处设立墓碑,平整此地,”说着,他把手中残花一扬,又道:“这里以后都给我种上此花。明年今日,我要在此处祭拜,以满山红花为亡灵祭。”

方兴斩杀楚白的威势,让他的话成了至高无上的旨意。在这种情况下,他说什么别人自当领命。没有人问他为何非要种上这种毫不起眼的野花。话音未落,方兴便听见一阵应诺的声音传来,他满意一笑,最后道:“先都散了,打扫战场吧。清理好尸体后,等我命令。”听到他的逐客令,聚拢在他身边的人士一哄而散,连两位统领也不曾多说半个字眼,也跟着人群领命而去。

看着众人听话的四散离去,方兴却仍有有些头疼。他原本想将怀中的两个小女孩直接叫给方来福那些人,自己好去处理一件事物。可是,这两个女孩很显然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他的动作做的很轻柔,可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将女孩中的姐姐惊醒了。这个瘦弱的女孩似乎是察觉出方兴要将她们送走的意图,不哭也不闹,只是死死抱着他,怯生生的看着他,看的他一阵不忍,话自然也就堵在了胸口处,再也说不出来了。

抿了抿嘴,方兴低头朝两个女孩看去,却发现她们又睡着了。摇了摇头,他轻声一笑后,便抱着两个八爪鱼一般的女孩,冲天而起。天上混乱不堪的地脉阴煞,对他毫无威胁之力,这种狂暴的力量,只要不像楚白那样子强行掌控,而是随波逐流,顺着天地气机变化的买了走的话,人在其中也可以如鱼得水一般轻松。

方兴舒展身形,让身体变得好似一根羽毛,随着天风在天上没有目的的游荡着。过了好一阵子,他这才忽然睁开双眼,搂紧怀中女童,然后猛地一手挥出……

方来福站在地上,察觉到那个身影拔地而起后,好久也没有动作。他忍不住抬头朝天上看去,正好看到少年郎身上的气息暴涨、升腾,如同一只猛虎陡然探出利爪,像天上阴煞漩涡狠狠抓去。

渐成漩涡之势的地脉阴煞,被方兴这么一击,再一次打的混乱无章。临散溢出的地脉阴煞很快又被方兴捕获吞下,一一反哺到他手上的紫气上。地脉阴煞的不断流入,使得那缕紫气以及死亡神性上的气息暴涨。

第七十八章 紫焰阴雷血神兵

靠山屯此处的地脉,是这些年来首次暴露在天日之下。其中涌出的地脉阴煞浑厚无比,远甚幽州几处知名的地煞聚集之处。更难得可贵的是:这些地脉阴煞还是第一次被人从地下极深处开挖出来,尚未经过白昼的洗礼,其中纯阴之气精纯至极,极其难得。

倘若地脉依旧完好无损的话,当太阳出山之后,地壳下压力就会逐渐平和下来。那些喷涌而出的地脉阴煞也会随之退回地脉之中,然后等待夜晚的再一次出现。可是,现在地脉已经被方兴摧毁,这些平时就是寻遍天涯海角也难求一得的宝贝,现在只能就这么在天地间毫无目的的蔓延。等太阳出现后,地脉阴煞之中的地底纯阴之气就会被日曜沾染,失去精纯而变得浑浊,从而精纯不再并威力大减。

如此珍宝白白浪费,实在是暴殄天物,真是让方兴心疼不已。只是纳煞存念,是通神境界炼气士才拥有的能力。对于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而言,尚未能够洗炼阴神,将阴神转为阳神的话,吸纳地煞入体,百害而无一利。不仅仅体内经脉穴道难以承受煞气所带来的沉重负荷,而且煞气入体还会增加洗炼阴神的难度,使得真灵跃升通神之路走得更加艰难。

方兴的修为,虽然刚刚有了十足的成长,但是眼下他仍旧是一位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还面临着阴神转阳神的门槛,因此他也不敢轻易尝试吸取煞气。唯有坐看这些难得的好东西逐渐从他眼前溜走,而无力下手。

本来他已经认定自己必定会和这些好东西失之交臂,心里正遗憾呢!然而,少年郎差点忘记了,他并不是孤独的,他还有姐姐!伟大的姐姐,尊贵的姐姐,她继承了上古时代的光荣和传统,拥有渊博的学识,她的存在代表了上古时代的悠久历史和传统。她灵魂附体,与少年郎心意相通!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吃完了血气之后,方兴身上那缕紫气犹未满足,反而转向吸取地脉阴煞的力量。紫气吞噬血气带来的种种变数和可能性,却让方兴不由灵机一动,和寻南商讨一番。寻南对死亡神性了解颇深,对怎么利用这抹玄黑光芒也有过一些考虑,而方兴见过雷鸣石中有阴阳二气,两者相济引发鸣雷劲气;见过神通高手以神念为手,凝聚地煞为神兵,形成无坚不摧的煞气神兵,对此也有颇多思路。

他们两个人各出奇思,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索性借势抽取地脉阴煞,利用神秘紫气镇压死亡神性时产生的吞噬能力,将这些珍贵地脉阴煞收为己有。这就有了方兴凌空击破地脉阴煞涡旋,捕获散溢而出的地脉阴煞的一幕。

这一幕的出现,让许多人看见了心里不由一动。地脉阴煞的精纯,不仅是方兴一人对其动了心思,在场绝大多数人对这些难得一见的精纯煞气都有了贪念。便是与方兴同来的两位护卫统领、方来福和萧十一看到这些好东西,心底也有不少想法。他们两个人的修为境界也恰好可以纳煞存念,若不是寻找方五残骸的门面任务尚要他们两个人以身作则的话,恐怕他们早就扑上去强行吸纳残留的地脉阴煞了。

两位护卫统领分身乏术,可其他护卫就不用如此注重形象,不少人已然在暗中偷偷收集了一些地脉阴煞。虽然在场的大多人修为境界均不如方兴,但是这些人却大多是一些长久历练过来的老油子。

相比此前近乎单纯书生的方兴而言,这些家族护卫在漫长的厮混生涯中学会了本领。如何最大限度的从大人物的手指缝中捞取残渣,更是他们的看家本领。绝大数家族护卫都有一些捞偏门的手段,面对无主的地脉阴煞他们自然也不会矜持。

于是,暗地里许多手段,被这些人一一施展出来,有的用杀过人见过血的凶器接引一点;有的直接划破皮肤,用鲜血接引一点;还有的竭力施展浑身修为用各色劲气将阴煞包裹着,当场炼化为一颗又一颗的阴雷。

对这些,方来福和萧十一没说什么。能给下属们带来一些好处,这是他们的统御手段。况且,这些地脉阴煞现在已经再一次自发的凝聚起来。面对庞大的阴煞漩涡,这些人即便再拼命,可因修为所限,也吞不了多少地脉阴煞。

相比天地中依旧残存的地脉阴煞而言,这些人的所得,也不过是其中的九牛一毛而已,根本无足挂齿。除了时不时敦促大家干活之外,两位护卫统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本来,地脉阴煞聚集而成形成狂暴的能量涡旋,就像是一只浑身长满利刺的豪猪,不仅仅可以阻止地脉阴煞本身的消散,而且还可以避免被人东一摞西一堆的分散吞噬。可是,方兴的强势出手,却是直接将它们的这些保护衣裳直接褪去,让地脉阴煞彻底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无数修为低下、苦于地脉阴煞涡旋而无处下手的家族护卫,在方兴动手的那一刻无不在心里歌颂道:“兴少爷真是个好人呀!急民所急,解民所需!天底下头一号好人呀!”当即各个摩拳擦掌然,打算在地脉阴煞的大蛋糕上多分得一份残渣。然而,这些人旋即就发现,他们刚刚赞美的兴少爷分明就是一只贪婪的饿狼,绝大数地脉阴煞都被他划入自己的地盘中去了,只留下极少一点的阴煞在空气散布着。

不但是这些家族护卫抢不过方兴,就是两位准备撕下友善敦睦外皮的护卫统领,也惊讶的发现,在他们犹豫的那一刹拉,天地间的地脉阴煞就已经被方兴划拉过去大半。方来福和萧十一两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旋即又发现,他们愕然之余,剩下的大半地脉阴煞又已经被方兴划拉走了。这下两位统领大人就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加入到哄抢的行列之中。

方来福一边大力抽取地脉阴煞,一边还在心里想:“娘咧!还真不愧是家族嫡亲血脉,连抢食都无师自通。抢得这么厉害,他天生就是个狠坯子呀!”作为血脉至上者的他,唯有用这种想法来解释他心中的困惑和郁闷了。

作为当事人的方兴,可不了解下面那些人的小心思,现在他凌空虚度,一面要保证自己和怀中的两个小女孩不被蜂拥袭近的阴煞所伤,另一面还要维持紫气、死亡神性以及地脉阴煞三者之间的均势,实在让他颇有些手慌脚乱。

有那么十几次,大量的地脉阴煞涌近,沉重的压力和危机的情况都让他差点选择了放弃整合这三种力量的想法,然而心性中的一点韧性,让他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挺了起来。这时,方兴脸色惨白,浑身血汗淋漓——那是每一处毛孔所残留的血污和汗水混合的产物——这些都是阴煞袭身给他留下纪念。

怀中女孩睡醒了,看到方兴嘴角的鲜血,便乖巧的为他拭去。方兴对她报以虚弱的微笑,然而,这份狼狈和虚弱,却无法掩盖他现在的威风与夺目光芒。只见他手中一柄长剑寒气凛凛,四下散发着凌厉的剑气。

方兴欣慰的发现他的拼命和努力,终于换来了丰盛的回报。这柄长剑正是正是方兴与寻南二人,见识了雷鸣石和煞气神兵后,又结合死亡神性和神秘紫气的妙用,联手构想而成的攻伐之法。

先前就已经有无数血气被紫气吞噬,化作一层血色薄雾依附在死亡神性的玄黑光芒上,接着青黑色的地脉阴煞也随即加入到三者的序列之中,形成一重阴沉的雾气弥漫在方兴的手上。就这样,在方兴手掌上以死亡神性以及紫气为核心,聚血气和地脉阴煞两股力量,催化出一柄剑刃血红,剑身青黑的长剑。

这柄长剑是方兴以死亡神性中的死亡意念为剑意,以紫青圣德剑气为剑模,凝结血气和地脉阴煞后,以紫气为炉火锻造而成。这种手法有些类似神通高手凝结煞气神兵的过程,方兴虽然没有达到灵识转化神念的修为,但是他却是另辟蹊跷,利用紫气吸取阴煞的能力,模仿出了神通高手方才能够拥有的神通【煞气神兵】。

地脉阴煞被方兴一扫而空,阴霾不见,皎洁的月光也重新洒落人间。方兴随手轻弹剑身,一阵龙吟声随之而起,如水晶石制成的长剑嗡嗡作响,带动四周垂落的月华之力也为之颤抖。

“哈哈……”方兴朗声大笑,心里说不出来的畅快。他知道——此法一成,以后只要他能够一直拥有紫气镇压死亡神性,那么他就比那些拥有神念、可以采煞气为神兵的神通高手了。只要死亡神性和紫气在手,他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吸取煞气,凝结成一柄又一柄的煞气神兵。

手中青红长剑的出现,对方兴来说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可谓是久旱逢甘霖。一连将三大.法器一并殉爆后的他,正缺少这类不需要动用体内劲气的攻伐手段。

“此法是我们合创的,便叫做‘方兴寻南之宇宙超级霹雳无敌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之有无剑气法’”凌空而立的方兴,欣喜之余,不由在心中对寻南笑道。

“难听!就叫【紫焰阴雷血神兵】吧!”

“好,嘿……”

第七十九章 煞气神兵青虹剑

【感谢‘duskbird’兄弟的捧场,谢谢支持!】

在春风春雨的吹打下,内院精宅之内笼罩着一层单薄寒雾,朦朦胧胧如同缭绕的烟气,越发衬得春寒料峭,寒意四起。时节环境的寒冷凄清,也将整个方家院落内外的气氛,烘托的格外凄寒愁苦。

自从方家大举出兵伏击血屠巨凶,损兵折将而归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昼夜。期间,方兴便一直静待在家中,哪里也没有去。他是有些受不了家族内凄凄惨惨的氛围,于是就以闭关修行的借口,将自己锁在自家新宅里。

方兴除了一开始亲自将他从靠山屯带回来的两个女孩子,送到母亲那里外,之后便不再和外人相见。就是连一日三餐也皆免了,全靠他事先带入静室内的干粮糕点饱食填肚。

之所以如此,这一切全因方家伏击血屠巨凶一役,实在是打得太过难堪了。踌躇满志的重兵出击,到头来却是折损惨重,败兴而归。这样的结果,任凭谁也感到脸上无光。

此役,方家伏击的五路之中,唯一的一点亮点恐怕就是方兴那一路了,其他四路则皆是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即便有方兴斩杀楚白的壮举,但是这份光辉的战绩,也掩盖不了背后的一系列耻辱的失败。

是役,家族甲士战死一百七十人,伤残无算;二等护卫伤亡二十六人;一等护卫阵亡九人;就这些还不算完,另有两名护卫统领战死,甚至连正宗族老都在截杀血屠巨凶的战斗中受了不小的伤势。

更让人深感丢脸的是——即使付出了这般伤亡的代价,竟然还让正主——血屠巨凶负伤遁走了。想方家乃是堂堂东平冠族,以三大族老、一位供奉、八名护卫统领的豪华阵容重拳出击,所换来的结果竟然这般寥寥,着实让人目瞪口呆。

连方兴一开始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他本以为自己撞到地脉阴煞、又撞到了上古的死亡神使外加血屠巨凶的化身,就已经是霉运到底了。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相比起他,其他各路人马也是接连遇见诸多怪事——地脉阴煞、血气鬼仆齐齐出现,让方家各路伏击的计划连连受挫,不得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歼灭了来袭的各路马贼。然而,血屠巨凶却还是从天罗地网中寻机击伤了正宗族老,带伤远遁。方子圣与掌剑族老两人齐追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让他成功逃脱了。

真是耻辱呀!出击大军回到方家院落之后,整个院落集群顿时哀声遍野,这是近三十年来方家遭受的最为惨烈的一次伤亡。族老受伤、两大护卫统领战死,诸多中下层武力的折损,让整个方家人心惶惶,皆在担心在东平波诡云谲的局势下,方家忽然缺失了这么多力量,会带来怎么样得恶果。人心的躁动,一直等到方子圣将一营武力强劲的军队开到方家院落附近就食之后,方才作罢。

和掌律族老、方子圣第一次掌控家族大权就惨遭挫折相比。方兴第一次随家族武力出击作战的结果,却是异常完美。这一次,倘若不是有他异军突起的话,恐怕这一次方家可真的要在东平郡,乃至整个幽州颜面扫地了。

幸好,在这时候,外界也传来讯息说:在杨家苏姑娘麾下武力的狙杀之后,血屠巨凶也折损了一具化身。至此血屠巨凶仗之以横行幽州的四大化身皆被斩落,只剩下其本尊一人,仓皇逃窜不知所踪。其中,又要以方家斩杀三具化身,功劳最盛,有了如此战绩,方家总算是堪堪挽救了些许脸面。而方兴则一人独斩两具化身,名声之隆——一时间风头无两。

方兴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忽然心生一念——他与那位还未见过面的未婚妻,几乎包揽了血屠巨凶的全部化身。难道飞遁逃走的血屠巨凶,是老天爷特意留给他,让他亲自斩杀的不成?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方兴不由哈哈大笑,心里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一方面他是为家族未能截杀血屠巨凶,导致对方得以逃窜而感到遗憾,另一方面,他却是在为自己有机会手刃血屠巨凶而感到幸福——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想法,方兴也不知道这是从他心里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寻南告诉他,这叫实力提升后的虚妄和自大情绪,叫他虚心一点。方兴对此唯有耸肩以对,其实他对于这些虚名,倒并不在意。相比他的个人名声,他更关注的却是方子圣的处境,他的这位二舅强势归来后,第一次部署作战任务就遇上了一场惨痛的伤亡,不知道他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是否能够继续掌控方家这艘巨舰呢?

方子圣对方兴一直青睐有加,倍加宠爱,与正宗族老相比,方兴心里也更为亲近他的二舅。他心里是希望方子圣能够继续压制正宗、定祖族老一派,继续掌控家族走向了。然而,这种家族高层的权利斗争却不是他现在能够干涉的了的。

与其无益的乱想,方兴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借此时机,找了个清闲,和寻南一起继续专研他们的【紫焰阴雷血神兵】。

对于法器来说,或许有时一件法器的普通斩击,威力还不如炼气士以己身力量发出的一道剑气。然而,炼制法器的目的却是为了避免使用者耗费太多的体内劲气,保证法器持有者持久战的战斗力——出色的效费比:以于驱使法器的微弱的耗费,换取不俗的威力——这就是法器存在的根本目的。

方兴在斩杀楚白的战斗中,奢侈了动用了一把‘乾坤一掷’——一连殉爆三件三阶上品的法器,这让他一时间手头的攻伐手段有点单调。方兴身上三种主要的杀伐劲气中,无论是先天虎啸劲气,还是其升级改进版的紫芒雷电劲气,抑或是威力最为不凡的紫青圣德剑气,无一不是耗费真气的大户。

这三种战斗手段威力虽大,但是方兴只要动用几招,体内真气就会空空如也。若不是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上,有错金虎符吸纳草原部落的祭祀,并时不时耗费巨额的耗损为他送来不少精魂血气的话,之前几次战斗中,以方兴的战斗方式,他浑身真气就是再浑厚一倍,恐怕也都难以为继。

因此缘故,方兴现在一有时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一种全新的‘法器’,而可以仿制出煞气神兵神通的【紫焰阴雷血神兵】,眼下已经成了方兴眼中的新贵。一连两天时间里,他废寝忘食便是要改进这门新生的伪神通。

煞气神兵是通神第二天炼气士的独门神通。只有将灵识转化为神念之后,炼气士才有足够能的能力,将混乱狂暴的煞气聚凝成一件神兵。——何谓‘神兵’:有神通在身的兵器,方可谓之以神兵。

不同于法器需要花费大量炼气材料炼制,也不同于符箓需要长时间的温养,煞气神兵只需要足够的修为和一些地煞之气即可。相比法器、符箓,煞气神兵堪称是一门平民化的神通,是大多腰包并不富裕的神通高手,居家出游杀人越货的必备之物,深受广大炼气士的称赞,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中传播最广的一门神通了。

方兴初得【紫焰阴雷血神兵】之法,能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获得通神第二天炼气士才会拥有的神通,这种惊奇不由让他喜出望外。不过,他在此之前已经拥有过一门叫做【真灵耳】的不是神通的神通了。

对于自己的特别之处,他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因此再一次走上获取神通的捷径,方兴在大喜之后,很快又是以令人诧异的速度,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随后便是沉心改进的幸苦磨练。

初成这柄煞气神兵的时候,方兴吞下了太多的地脉阴煞,这些阴煞都郁积在这柄煞气神兵的体内。方兴所要做的就是将其中杂质一一剔除之后再精炼此剑,以求达到他心目中的标准。

不断剔除杂质并加以精炼——这是增益这柄青红色煞气神兵威力的一种手段,也是让方兴逐渐熟悉【紫焰阴雷血神兵】运行之法的过程。这些幸苦的过程极其枯燥,而且许多要求还颇为苛刻。

对【紫焰阴雷血神兵】的成型来说,其中关键就是紫气在压制死亡神性中所产生的那股吞噬阴煞的能力。为了将紫气与死亡神性相互斗争时所产生的波动,看得更明白一点,方兴甚至需要为此进入假死状态。

他就像那次蒙骗楚白一样,躺在地上,手上搁着那柄煞气神兵,魂魄进入灵台心境。在灵台心境之中一边以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的视野去观察紫气和死亡神性的争斗,一边和寻南讨论该如何改进这门伪神通的问题。

如此再三,耗费诸多心血之后,方兴这才将【紫焰阴雷血神兵】之中藏有的一系列疑问和弊端逐一清除。

第八十章 请不要死掉好吗

【感谢‘叫我华生’的捧场,谢谢兄弟!大家一起努力!】

到了第三天的上午时分,方兴手上的煞气神兵,已经完全凝结成一柄完美的长剑。

这柄神兵剑长三尺七寸,剑身本来是阴沉一片的地脉阴煞所凝,然而在方兴的不断精炼之下,剑身现在终于焕发出如青玉一般的温润光彩。剑身之上,美丽的血色波纹一直蔓延到剑尖与剑刃处,血色的光芒在剑身上不断闪耀。在剑的两侧,又各开一道血槽,整柄宝剑寒气不减,但其中凶气却更加内敛,唯有持剑在手的人才会体察到这柄剑上的森严剑意。

魂魄缓缓归体,方兴手持长剑,心中满足。他极其喜欢手握长剑的感觉,这柄由他亲手打造的煞气神兵握在他的手中,虽然寒意漫延,使得手心冰冷一片,但在这片冷冰冰之中,却有一种格外的亲切感从剑内传来。感触着那种心神相系的感觉,方兴知道:他与这柄神兵心意相通。比起心血祭炼过的法器,这柄神兵的灵动之处,更甚数倍。几可与他用皇初紫元灵光祭炼过的法器相当。

方兴用食指轻抚剑身,宝剑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凛凛剑气直透剑锋,他见长剑通体青红二色,便欣喜道:“好剑,好剑!姑且叫你青虹剑吧!愿你能如我前世那柄神兵利器一样——持之,入千万军中如无人之境!我持汝,威震天下!”

话音未落,一抹金光在青虹剑上浮现——却是真皇圣德灵光在剑柄上提写了‘青虹’古字,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黄金嵌就的一般,更加显得整柄剑器宇不凡,有神兵之风。

方兴手持青虹剑,冰冷的触感附体传来,他心中欣喜、浮躁的心理顿时消散,心头回归一片宁静。他一边活动身体、缓缓持剑而舞,一边细心的体察着这柄煞气神兵的威力。长剑在手,少年郎能够察觉到:剑身之内,剑气如潮,浩浩荡荡,不知多寡。

地脉崩溃后,残留下的地脉阴煞,绝大数都被方兴用那缕紫气吸纳在青虹剑内。现在经过方兴一重又一重的精炼。剔除杂质之后所剩下的精纯煞气,若按紫青圣德剑气耗费真气的量推算的话,完全可以发出将近十二道剑气——也就是说,此剑在手,等同方兴浑身的真气一下子浑厚了将近六倍。

这柄煞气神兵的剑意森严,虽是效仿紫青圣德剑气而生,但是比起紫青圣德剑气,少了几分王道浩荡的震慑之意,同时也要多出几分冰寒的意境。宛若梁梦紫的青霜剑气一般,威力不凡之中,还有几分冰冷刺骨的阴煞侵袭。

实力稍有不足的人,恐怕剑气未能及身时,就已经被森冷的剑气冻伤,浑身僵硬、行动迟缓之余被剑气轻易斩杀。更重要是:这柄煞气神兵不仅可以接连施展十二道威力稍逊紫青圣德剑气的剑气,而且每一道剑气都可以和三阳开天撼地锤上的三大威能一样,经过重新充能后,再一次使用。

不但如此,青虹剑还可以像一件法器那样聚集全部威力后殉爆!方兴闭目用心体察了一阵,他判断出这柄煞气神兵要是殉爆的话,瞬间爆发出来的威力将是他先前三件法器殉爆的整合。方兴还未经过测试就深深感到青虹剑的不凡之处,心里自然又是一片欢喜。

“青虹剑殉爆的话,恐怕乌云雷蛇甲这样的品质的护身法器也难挡它一击。”方兴轻抚剑身,轻声推测道,“若是单凭剑气迎敌的话,恐怕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在这股阴煞寒气面前,都会受到影响。这次斩杀楚白,看来的确是捞到一件好东西了。”

寻南学识广博,比起方兴的推测,她的判断却是更加精准一些,只听她说:“青虹剑所聚剑气,威力和先天灵性不如紫青圣德剑气,略和你家祖传的秋水剑气和梁家女儿的青霜剑气相当。不过,相比起号称东平双壁的秋水剑气和青霜剑气,青虹剑所聚剑气得了几分死亡神性的感染。在剑身内存留时间越久的剑气,威力就会越发毒辣。”

她缓缓了语气,又道:“姐姐推算了一下,七十二天应该就是剑气彻底成型的时间。到那时候,在死亡神性的侵染之下,青虹剑气虽然在先天灵性上,仍旧比不上得到了琉璃宝光的紫青圣德剑气,但是剑气之中所包涵的死亡力量,却有几分类似紫青圣德剑气的震慑之力——在这点上两者各有千秋,你可以细心体会的。”

最后,寻南总结道:“现在嘛,再遇见像楚白那样的神通高手,你虽然不可以凭借青虹剑剑气一锤定音,但是却可以用它来不断削弱对方的防备,直到对方再也无法阻挡你的致命一击。”

方兴闻言笑道:“不亏是我们竭尽全力,用了那么多地脉阴煞炼制出来的煞气神兵,威力果然了得。现在有了【紫焰阴雷血神兵】,我真希望以后还能多遇见几回这样的好事。”

他现在一想起当初在空中炼制青虹剑的事,便颇有成就感。之所以青虹剑能够成型,不但是他和寻南两个人的智慧结晶,而且完全可以说——还是他用大毅力,强忍着非人压力硬生生从狂暴的地脉阴煞熬过来的。

当日完成【紫焰阴雷血神兵】、炼出青虹剑后,方兴全身劲气十去九空,完全是靠仅存的一点力气浮在空中。如果不是有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所提供的精魂血气相助,他恐怕就要掉到地上,摔成一对烂泥了。

回想往事,方兴既骄傲又后怕,他想了想,对寻南道:“看来,日后有时间,我们真的要去草原上走一遭了。”现在单紫气结合死亡神性,就能创建出如此威力不凡的煞气神兵,若是能将玄冥神光一并吸纳呢?想到三者合一的的光明前景,少年郎终于对前往万里之遥的大草原生出一种迫切感。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和方兴尴尬一阵之后,现在的寻南姐是越发喜欢打击他了。她听了方兴的话后,便刺他道:“日后有时间?那还早呢!你现在呀,还是先去找你母亲,将那缕紫气的来历问个明白才是呢!”

“呵呵,正是!等一会我就去拜见母亲,将紫气之事问个明白好了。”青虹剑已成,方兴自然也就可以结束闭关修行的日子了。他一边摇动屋内铃声,唤人来收拾静室,一边嘿笑着回应道。

几番遭受寻南姐毫不留情的批评后,方兴已经找到了一件对付超强气御姐的无上法宝了——那就是脸皮厚厚无敌大.法,不管寻南姐怎么不留情面的说他,少年郎都是笑嘻嘻的听了,认同的地方就点头称是。不认同的地方,他也不反驳,只是嘿笑抛至脑后罢了。

他这种应付寻南的手段,当然瞒不过她的法眼,故而时常会惹恼她。结果,寻南越气恼就越喜欢挑出他的错误,痛加鄙视。而方兴嘿嘿长笑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两人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种迷雾之中。

寻南好一阵气恼,正要再度好生欺负这位坏弟弟,却意外听见一声惊呼从外界传来,她便止声不语。这声惊呼,方兴自然也听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被铃声换来的两个丫头,而骇然惊呼的正是他家的小丫鬟竹儿。

此刻,方兴身上血气尚未完全恢复全盛时期的三成。一身肌肤惨白,脸颊如果刀削一般消瘦,一双狭长双眸之中寒光闪烁,手上还持着一柄剑气冰寒的利剑。这么一副模样,哪还像往日那个丰神俊朗的世家子——眼下,他活脱脱想一个浑身上下,到处散发寒气的冰鬼。难怪会将两个赶过来的丫头,吓着了。

竹儿呆在门口,小脸惊恐,她捂着嘴不敢看面前的人,生怕心中的恐惧忽然成真。方兴干笑了一声,他这时候也意识到他现在血气衰败的模样的确有些吓人。唇角抖动了一下,少年郎正想要开口宽慰面前的少女,却见一行清泪已从眼眶中流下。

少女忽而带着一阵香风投进少年的怀抱,她用稚嫩的双手,环抱着方兴腰际,小脸躲在他的怀中,呜呜的轻声泣泪。方兴被少女的忽然之间的情动惊了一愣,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抹柔情浮现。少年郎迟疑了一阵,也将少女环抱在怀中,搂得紧紧。

竹儿娇小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不住的颤抖,她在害怕,她害怕失去,她唯有将那个人搂得紧紧,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气息。她不忍和他分开一息,生怕一分开,这一切就会变成残酷的梦境,再也找不到了。

方兴低着头,一边轻声宽慰少女,一边轻轻嗅着她秀发中的味道。少女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气息,像是春天里,新嫩萌芽所散发的清新味道。然而此刻,她的身上却有一只抑制不住的冰冷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我不是在这里吗?别害怕”少年郎还以为这位少女是被他的样貌吓着了,心里有些歉意。不由心疼轻轻抚她光洁的背脊,轻声连语,细加安慰。

过了好久,竹儿才发现:那温暖的怀抱,那轻声暖语都是那么的真切切,她小脸红扑扑的,倒在方兴的怀中的少女心里涌出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既酸又甜,好像她以前吃过的青杏。

将脸蛋在温暖的怀抱中蹭了蹭了,直到嘴角咸咸的水珠,还有面庞上的泪痕似乎都不见了,竹儿这才扬起小脑袋,透过朦胧的视野,偷眼看着眼前那双熟悉的面容。

方兴低头,嘴角轻吻上少女的额头,“怎么了?”他关切的问。

却见少女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角,眼眸中啜着泪水,仍带有一丝哭腔,对他说

——“三哥哥,请不要死掉好吗?”

第八十一章 房中双娇别样羞

‘请不要死掉好吗?’少女的话声落到耳里,方兴十分感动。

他情不自禁的再一次将怀中的佳人搂得更紧了。感受着怀中少女娇躯的美妙触感,他心中的千般话语,也都齐齐化作了绕指柔情——几天没见,怀中少女明显消瘦了下来。

方兴轻轻拍了拍竹儿略显的消瘦的后背,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有道是‘一语可窥真情’,方兴差不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竹儿的人。她仅是一句话说出口,他便心知这几天来,这个丫头担忧的都是些什么。

因为要专心炼气修行的缘故,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过竹儿了。想来这个丫头在得知家族是役折损惨重后,一定会很担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得知了真实的消息?知道他安然无恙,还是焦急得夜里睡不着觉?方兴忽然觉得很是歉意——这都怪他一专心修行,却是将身边的人忘了。

家族伏击血屠巨凶一役伤亡惨重,连族老都受伤了,家族内外人心惶惶,未免会有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有人道正宗族老和方兴都受了重伤云云,也有人道正宗族老根本没伤,受伤的是方兴等等,各色谣言传得都有鼻子有脸的,让人听了都会觉得各个都是赤裸裸的真相。

那一夜,方兴深夜赶回家,各路人马伤的伤乱的乱,整个方家都乱成了一锅粥。而方兴在匆忙之中甚至没有和竹儿见上一面,便闭关修行,专心钻研他的【紫焰阴雷血神兵】去了。几天下来,他是在煞气神兵一事上进展极顺,可却是让静室之外的人,等得心焦。

竹儿这个丫头是个极娇憨的人。听了外面关于方兴的传言,小脸当即吓得煞白。虽有小依和梁家姐姐的开导,但是未曾亲眼看到那个人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怎能放下心中的牵挂?可是方兴一直闭关不出,她又不敢去打搅。近三天来,这个丫头每日都强撑着守在静室外,等着室门打开。

这三个昼夜,小丫头可是等得极苦。直到眼下,亲眼看到那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投进方兴的怀里——此时此刻,她好想好想哭一场,躲在他的怀里放肆的流泪。

“好了,好了,我在这里,看见没有?我在这里,好好的呢!”方兴又将怀中少女拉在眼前,让她可以看见自己。他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面对这个丫头的哭泣,他只有笨拙的安慰对方。

“呜呜,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就不理人了,呜……”竹儿啜着泪珠,贝齿咬着红唇,洁白的牙齿在红彤彤的娇唇上看起来可爱极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然而,她后面半句话,却怎得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却是方兴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竹儿觉得脸上痒痒的,心里对这般亲昵的动作既是喜欢又是紧张。多日的焦虑似乎在在一吻中齐齐化作暖流不见了,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三哥哥吻了,真的很羞人呀!

一时间,这个丫头只觉得心如小鹿乱撞,她微微低垂着小脑袋,长长眉毛微微的颤动,双颊上红霞丛生,竟情不自禁的又露出一份既娇又憨的模样。

方兴最是爱她这般的娇憨模样,心里不由一动,重新将她搂在怀里。看到她在自己怀里那副羞羞答答的模样,少年郎终究忍不住,捋开她额前的刘海,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了一吻,心里爱怜极了。

小丫头先前情绪激动,被三哥哥抱着还不曾觉得什么。现在再被他这般抱着,当即就觉得一股男子气息迎面扑来,不由身子有些软了,无力的倒在方兴的胸前。“身后还有小依姐在看着呢!好丢人呀!”少女情不自禁的想,可是又不想挣脱他的温暖怀抱。

过了好久,她才提起勇气双手勾着方兴的脖颈,在他的怀抱里扬起头来。方兴的鼻息打在她的脸上,竹儿觉得脸上一阵麻痒,她忍不住双眼翘起,就像是一对月牙。不过,她依然勇敢的望着他的双眼,轻轻说:“三哥哥答应我,请不要死掉好吗?”

方兴微笑着抬起手,轻轻捏捏了少女的小脸蛋,那里还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呢。他闻言正色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死掉!”在炼气大道获得长足进步之后,面前这位娇憨少女给少年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柔情冲击,连他获得煞气神兵后的志满意得也淡了几分。

此刻,抱着怀中娇躯,方兴才明白他每一份力量进步的源泉,究竟是什么。若是单纯的为力量而追求力量,那又有意义?只有心中存有一份原则时,对力量的追求才不会偏离正道、走向妄道。只有心中藏有一份真情时,人才会拥有积极追求真理的活力,这才是道之所在,也是他追求力量的根本原因。

上一个一百年,他在黑暗囚牢中,为了自由而追求力量。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而追求力量?可能是为了出人头地,也或许是为了权势,抑或是为了面前少女那郑重一诺?若说灵台心境是让方兴真正心灵宁静的世界,那么此刻身处幽静的静室,怀揽佳人,他终于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了一处可以让他疲惫心神得以休息的地方了。

竹儿等到方兴的承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幸福的暖流,仿佛要从心房那里开出一朵花来。几日来幸苦等待的疲劳又一次涌上心头——这几天她等的好累呀!现在,她环抱着方兴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间,听着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伴着节奏鲜明、铿锵有力的节奏声,她闭上眼睛,忍不住打了哈欠——好想就这样被他抱着睡着。

方兴感觉到怀中少女身上涌起的困意,微微一怔后,继而又是微笑。他轻轻捏了捏竹儿肉乎乎软绵绵的下颌,那儿还略有些婴儿肥呢!而少女被他双手轻捏之后,却像忽然中了瞌睡虫一样,忽然就依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刷’的一声轻响,青虹剑归入虚无、被方兴收入灵台心境之中。随即,少年郎将怀中少女拦腰抱起,走向卧室。行进中,他的目光掠过少女,看到门口处还有一个正在满脸担心望着他的丫鬟小依。他微笑着冲对她点了点后,轻轻道:“幸苦了,若是累了,也就去休息吧。”

小依看到她的好姐妹,投入那个人的怀抱,又被他吻着、抱在怀里。她忽然也有了这么一种飞蛾扑火的冲动。尤其是听见方兴的话后,忽然有句话出现在小依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脱口而出——‘我也想要抱抱!’

不过,这句话她终究还在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她心里虽然自承自己也喜欢那种被人抱着、宠着的感觉。可是一幻想到那副场面,她都会想起二伯那日的话儿——‘我家侄女儿,天生美貌、秀姿天成,一直心慕公子……将她献与公子为妾’。于是,两颊便不由滚烫,然后就觉得自己太过有了非分之想。

小依一边在心里暗暗痛责自己竟会如此荒唐,“我只要救好母亲的病就好了,我才不想和竹儿抢兴少爷呢……”一边低垂下脑袋,默默的摇头,她感到自己的脸又红了。

方兴微笑的看着小依,随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她:‘不用清理房间、可以径直自行离去’后,便抱着竹儿转身走了。他将这个沉沉睡去的少女抱到自己的床上,然后轻手轻脚的为她盖好被子。少女翘着小嘴,在睡梦中露出一份天然憨态,好似一只可爱猫咪。方兴见了,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额头又道了一句‘好梦’,便退出了卧室。

方兴走出卧室时,却见小依依旧低着脑袋,留在那里没有走开。“怎么了?”他有些好奇的走上前问道。他走得无声无息,而小依那时也正在暗暗想着心思。陡然一句话在她耳边响起,却是让这个女孩子惊得一下从方兴身边窜了出去。就像一只活泼小兔子一样,再一次在方兴面前表现出她身上的青春活力。

当她意识到耳边轻语者正是方兴时,原本已经恢复常态的脸蛋,再一次腮红.颊彩,好一副娇羞可爱的模样。方兴看着她脸上的红晕,看着她颈脖细润如脂之处升腾起粉色,不由心想:这个女孩子和娇憨的竹儿相比,却是乖巧之中又夹带着一丝慧黠,可偏生就是如此的害羞,好像随意说上一句话,都会脸红不已。

他忍着笑,询问道:“有事吗?没事的话,还是早点去休息吧,这几日幸苦你们了。”小依低垂的脑袋,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衣襟未掩的地方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宛若红霞之美。

“少爷……”她声音一开始低弱的和蚊蚋的嗡鸣声有的一比,随后才渐渐清晰了一些。只听她说道:“老夫人找你,要你出关之后,立即去她那里请安呢。”

“母亲找我?”方兴闻言讶道,他现在已经知晓那缕紫气的来历,正想去母亲那里探个明白,没想时机恰好就来了——这个真是巧呀!

第八十二章 金屋藏娇四朵花

【感谢‘叶梦’、‘风之化身’兄的捧场,谢谢支持!】

体内藏有神秘紫气一事,曾经困惑了方兴许久。就连见多识广、学识广博的寻南也不知道这缕紫气究竟是何故,这种疑惑着实让两人埋头苦思了一场。

这个谜团一直等到方兴完成伏击任务,回到家中之后,方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那夜母亲遣竹儿送来的那个红色绸缎包裹的盒子里,所溢漏的不正是那缕紫气吗?当初因为那缕紫气并无大用,而盒子上又有重重禁制反复,方兴便将它丢在了脑后了不曾细究,却没有想到这玩意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着实让方兴虚惊了一场。

那个红色绸缎包裹的盒子本来已经被方母送给方兴持有了。只不过他搬入内院新宅和母亲分居之后,这件物件就一直放在母亲那里未曾取回来。所以方兴没能在第一时间里去找这个盒子,对紫气探个究竟。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打算去母亲那里探询的时候,母亲竟然已经提前请小依来唤他了。

这样也好,不管是母亲的事情,还是方兴的事情都可以一路去解决,倒也是节省时间了。方兴略略感到有些巧合后,便点头说:“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虽然面前这个丫头,脸上的扮装已经竭力遮掩她脸上的黑眼圈,但是以方兴的眼力那些痕迹还是一望即知。

“看来这两天,两个丫头都没有睡好。”方兴心道,“真是一对好姑娘。”说完,他却见对方依旧捏着衣角,没有离去,不由有些疑惑,继而问道:“小依你还有……事?”方兴略显迟疑,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了。

小依听见这句话,就像是被人窥破了心思一样,猛地脸颊就火红火红的,她窘迫的连手也不知道放哪里是好——只见她一双小手捏完了衣角,又去捏自己的发角,好一副不自然的模样。

方兴对这个丫头一直都有不少的好感,又感于这几天她和竹儿的心焦,便在一旁耐心等待。过了好一阵,他才看到对方忽然抬起头,大眼睛直勾勾的撩了他一眼,又对他款款做了一个万福之礼。只听小依对轻声作福道:“请公子保重身体,万安!”说完便急匆匆的溜走了。那副急切的模样,就好像背后有只大灰狼在追她似的。

方兴莞然一笑,又摇了摇头,直径朝母亲的旧时阁院去了。临出门前,他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梁家姐妹房间的窗户口,正有一个小脑袋对他恶凶凶的龇牙皱眉呢!只是梁梦幽生得太俏,那般作态除了让她显得更加刁蛮可爱之外,便再无半点杀伤力了。

不过,她瞧见方兴注意到她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变本加厉的做出更加凶残的动作。仰着小脑袋,朝他扬了扬小拳头,倒是挺洋洋得意的,好像能再看见方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然而,仅是一转眼的功夫,窗户后面就有一双手臂伸了过来,将正张牙舞爪的梁梦幽拉了回去。

“哈哈。”方兴一笑,知道那肯定是梁家双姝中的姐姐出来收拾她那个淘气的妹妹了。果不其然,随即窗帘之后,就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浮现。她和他的视线稍加接触后便挪走了,旋即窗户也被严严实实的关上。没有看见梁梦紫的面容,方兴有些遗憾。也不知道她最近面对重重压力又过得如何。

走出院门之后,方兴这才忽然发觉,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金屋藏娇四重天了。房中竟然已经有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是一对或若冰山或若玫瑰的姐妹花。身边的花朵,各个绽放盛开,然而他却没有留意到。“一个都没吃?”方兴暗道了一句,随即摇摇脑袋,将这些绯念甩离脑海,迈步走了。

一路走来,方兴发现家族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乱一点。绝大多数的路人,看见他走近都敬畏的停下来低头施礼,目光敬畏之中又多有几分好奇,而更多的人则在远处窃窃私语,并偷偷的传递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他视野中满目皆是神态诡异之人,彼辈相互之间皆交头接耳,暗中嚼着舌头。

方兴特有的超凡能力【真灵耳】,让他可以听见许多人暗中的言论。一时间,他所能听到的悲观言论和奇谈怪论不绝于耳。看到这些人稍受挫折,便如此惊慌失措,方兴在心里不屑的评论道:“哼,三十年的和平,倒是让家族养了一群废物!”

现在,方兴倒是有些明白家族过去竭力打磨他的良苦用心!看看这些面容惶惶,仿佛天要塌下来的人吧!他们当中有家族的偏远血脉,有名录家族族谱的旁从义支,还有一些地位重要的家生子。这些人身份各自不同,然而此刻他们却都拥有着同样一个身份,那就是——他们都是一群养在花园中的脆弱花朵、一群稍遇风暴就脆弱得伏地不起的废物!

看看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这种不堪入目丑态,就是当年那个尚未觉醒的方兴也比他们强上百倍!至少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少年,心中还有一口傲气存在。而眼前这些人呢?各个都被‘族老受伤、统领战死’的消息,吓得面容若鬼!

那一夜,方兴与家族右供奉庄伯阳检点各路人马的伤亡情况后,两人一起亲自断后回——方子圣和掌剑族老追杀血屠巨凶未归——除了对正宗族老的伤势不太了解之外,方兴可以说得上是对此次战役战损情况了解最为透彻的一个人了。

在方兴看来,如果单从功利的角度看:只有方良和另外一位护卫统领的战死,能够方家的实力有些受创。至于其他家族护卫的阵亡,对方家这个庞然大物来说,根本毫无压力可言。这些人死亡后留下的空缺,只能代表了家族每日拨出去的炼气资源可以缩减部分了。而且,很快就有无数出身寒门的人士,会为了这些炼气资源,甘愿为家族抛头颅洒热血,自动前来填补空缺。

这些人物说白一点,只是世家征讨四方中的炮灰而已。是生是死对家族来说,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数据加减而已。除了损失的数额较大,让方家脸面有些挂不住之外,也就没有了丝毫实质作用。相反,方家这一次出击能够重创血屠巨凶,斩杀楚白和另外一位通神境界的马贼贼帅,并收罗了几处地脉阴煞之地,这就已经是一种实打实的收获。虽然重拳出击的效果未能达到最理想的战果,但也不至于人心惶惶到现在这种地步呀!

那些传播家族崩溃论的人也不想想,只要大家尊和六大族老以及两位供奉依旧存在,那么方家的势力在八百里山河就已然如日中天。天塌下来,还有这些后天宗师们在顶着呢!一次伏击作战的不成功,至于担心受怕到这种地步吗?——怪事!

方兴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哗然到非得方子圣领兵回来,方才将惊慌之势弹压了下去。今天走在人群之中,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因为他已经和这些人不同了。不仅仅是地位的上升以及眼界的提高,让他看到绝大数人所不了解的事实,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比这些人要更加坚强!

在天地意志所化的囚牢里,经过了一百一十多年的禁锢,他心性经受的磨练已经远远超过这些在家族大院内部养尊处优的人!对于那些在些许压力下,就暴露出种种丑态的族人,方兴只能认为: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些听信谣言惶惶不可终日之辈,不是蠢蛋就是傻瓜。既不知实情,又没有足够的智商分析真伪,着实做了个荒唐鬼!

三十年的和平生涯,磨灭了家族内院大多人物的棱角。方兴渐渐感到:这些养尊处优的族人不足与和他共事,相反不少从底层打拼上来寒门子弟,却是让他颇为欣赏。至少这一次伏击血屠巨凶一役后,他就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各个都是性情刚毅之辈,若有家族资源的投入,他们日后定然会有不俗的成就。方兴打定主意,过几天就向方子圣提议,将这几个人要过来做他的班底。

方兴冷着脸,骇退了几个觍着脸想要凑过来,和他套近乎的本家子弟。这几个厚脸皮的人,正是刚才在人群中最为活跃的份子,各色小道消息从他们口中散布出去,好似天都要塌下来砸倒方家了。

【真灵耳】中不断传来的怪话,让方兴心中极其不喜,他也懒得去一一将这些人从无知中挽救回来,天助自助之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帮助自己,那他又何必打破别人美梦呢?太过不像话的,直接让律卫过来逮人便是了!

若不是方兴已然明白了自己和这些人的根本不同之处,他或许还会顾及脸面,和这些人客套几句。然而,看清这些华丽外表下的糟粕内在,方兴也就懒得和这些人多费精力的虚与委蛇了。

通过【真灵耳】听到的话语,已经足够让方兴判断出这些人心性修养。以这些人现在的心性想要成一番气候,除非有大机遇方可。只是这些人有这种命道吗?哼,怕一辈子也只能是仰家族鼻息过日子吧!——既然如此,何必多话?

他唯有如同一只路过鸡群的白鹤一样,目不斜视的从人群中走过,一路无话。直到走到母亲阁院前,耳边方才清净了不少。

第八十三章 古灵精怪的妹妹

方母喜欢清净,她的阁院前三十丈内各色杂役一概不留,只留下空旷的院落而无一人存在。四下静悄悄,倒是让方兴的耳朵清净了。

方兴和往常一样,径直推开院门,却见熟悉的院内景色之中,竟多出一个陌生而娇小的身影。似乎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正蹲在院内墙角一处,百般无聊的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在地上画着圈圈。

上午的阳光照在女孩的脸上,她对着方兴那面的侧脸红扑扑的很是娇艳,就像是一个渐渐红透的青涩苹果。方兴凝神一看,却发现她的嘴里,似乎还叼着一根烤得金黄的鸡腿。他忍住嗤笑的冲动,再放眼看去,又觉得面前那个小丫头的样貌很熟悉,似乎自己什么时候看见过一样。

只见这个女孩子嘴里叼着鸡腿,却又不吃,只是每次小口咬下一点肉沫,然后吐出来喂地上的蚂蚁。地上密密麻麻的聚集了好多蚂蚁,汇成几道黑色的溪流静静的流淌,而她也时不时用肉沫和手指拨弄那些蚂蚁——一个人玩得正是尽兴。

方兴在外细细打量过这个女孩的扮装,终于从那一隐一现的侧脸中看出——这个丫头似乎长得有一点点像他的妹子方传蓉;再看,“呃,似乎有一点像”;再再看,“果真是她!”

“晕,怎……怎么会是这个小辣椒?她不是才前呼后拥的领着大队人马出门了吗?”方兴有些困惑,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认出方传蓉的身份后,方兴连忙退后几步,躲入门扉的阴影之中。他皱眉思索道:“不是说传蓉出门访友要一个多月才会回来吗?怎么才走了十来天,她就赶回来了?”

方兴一直认为方传蓉所谓的出门访友,不过是家族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间里,转移妇孺的借口罢了。却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难道是她听见梁家那个丫头被我欺负了,所以专门杀回来找我算账的吗?”想到这,方兴心里一跳,不由想起他这位妹妹的某些光荣事迹,后背也随之一阵发麻——想到方传蓉的刁蛮泼辣,他就不免有些头大呀。

正当他琢磨着怎么绕过这只让人惹不起的小刺猬,就见方传蓉忽然心有灵犀的抬起头来。她额前的刘海,被她甩出一道乌黑的波浪。无意间瞟见方兴的身影后,刘海下的大眼睛不由一亮。当即这个丫头,双手一拍腿脚,‘葱’的一声便从地上窜了起来。

她从嘴中取下鸡腿,用手抓着,将它当做宝剑一样指着方兴,眼眸里跃跃欲试的光彩满溢而出。只听她兴奋的叫道:“好哇,兴哥哥!我可逮到你了!这次你休想跑掉!”说完,她露齿而笑,一半洁白的贝齿在阳光下散发出夺目的眩光。然后,她就蹦蹦跳跳的朝方兴走了过来。

被方传蓉发现的那一瞬间,方兴甚至都想要动用《宝光寄灵秘经》的隐匿神通了。不过,他随即又想道:“看样子,这个丫头是一心要找我算账了。那么无论迟早都躲不开这只拦路的小母虎了,与其在被堵在家里,还不如在母亲这里遇见上。至少这个刁蛮妮子,还有些怕母亲。”

于是,方兴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方传蓉性格泼辣,却又和他关系很好。在他以前尚未觉醒的时候,甚至常常是她这个做妹子的,为他这个做哥哥的出气。

因此,随着方兴现在渐渐变得强势之后,对方传蓉那种亲近的感觉,便已经逐渐转变成一种哥哥照顾妹妹式的宠爱。只是,这份宠爱,却仍旧不能抵消方兴脑海中有关小辣椒的凶残记忆——若按前世记忆中的说法,方传蓉可真是一只凶残的萝莉呀!

“四妹,你回来啦?母亲差人唤我进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方兴抢先打了声招呼,又拿出他母亲的金字招牌,想要吓退这只小辣椒。

方传蓉学着大人的模样,双手束在背后,小胸脯也骄傲的挺起,“哼,不急不急。”她绕着方兴打了一个圈,左右上下细细的打量着方兴,好像在看一个珍惜动物。

“看什么看,难道几天没看见哥哥,就不认识了吗?”方传蓉在方兴的记忆中,就好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小魔女。倘若方兴想要战胜自己过往记忆,就必须得重新夺回他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强势地位。

故而,方兴一面伸手欲拍方传蓉的脑袋,一面笑道:“倒是你这个丫头,好像十来天不见,竟长高了一些。”这话倒不假,似乎她原来只是只齐他的胸口而已,现在这个丫头竟和他的肩膀平齐了。

方传蓉闻言眼光一敛,又继而脑袋一缩。躲开了方兴的‘狼爪’后,她便随意的摆手道:“错觉啦,你这一定都是错觉啦。”随后,她又歪着脑袋盯着方兴,眼眸里面闪现出一阵怪异的光芒。

她先是下颌一翘,马尾辫在脑后一高一低的跳动。她似乎也隐约察觉到方兴妄图抢夺强势地位的企图,于是便骄傲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左右晃动并对方兴强调道:“首先,按照河洛的传统,你应该喊我姐姐的!是‘姐姐’!你懂咩?”

随后她又凑到方兴身边,压着嗓子,用一种古灵精怪的语气说道:“哼,你看你,气血这么差,一定是做坏事了吧?哼哼,我的剑侍梦幽呢?你这个坏蛋禽兽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坏事啦?”

只见,方传蓉皱着秀气的鼻子,像一只偷腥的小猫那样鬼鬼祟祟的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就像别人说的样子——纵情声色,夜夜笙歌,每天都要欺负她欺负她欺负她?”最后一句话,被她连续翻问了数遍。

方兴愕然,低头朝方传蓉看去,正好看见她两只眼睛里爆发出一阵好奇而八卦的光芒。他心里不免一寒,连忙澄清道:“哪有啊?你别瞎说呀!”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子,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梁家二姝,他现在的确一个都还没有欺负、一个都还不未曾吃过呢!就是要他坦白交待,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呀!

方传蓉拉着他的袖口央求说:“你快说呀,我保证为你保密,也不会告诉别人的。”旋即,她又是咬牙、挥舞着拳头,低声威胁道:“哼,而且你从我房里抢人的事,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没!我可没有动过她。”方兴只能佯装板着脸,做出一副古派保守的模样,抵挡着她的八卦问题。

“没有?”他的妹妹仰着小眉头,故作惊讶的连连退后几步,“哎呀,原来你是个禽兽不如的坏家伙呀”

方兴无语,只能挥挥手,一脸无奈之色,不得不抬腿就走,欲摆脱这个缠人的小丫头。而方传蓉见他不打声声招呼就走,嘴巴一嘟,有些气闷。不过,她旋即眼珠转动,脸上重新挂起了得意的微笑,再一次蹦蹦跳跳的跟了上来。

“哼,小气鬼!安心啦,这次我就大度一点啦——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和你计较你欺负我家剑侍的事啦!不过对啦,我回来时就听别人说——兴哥哥现在可厉害了,都是炼气士啦!而且还打败了许多很厉害的坏蛋!这些都是真的吗?”

方传蓉一边蹦蹦跳跳的跟着方兴的步伐,一边好似随口问道。闻言,方兴不骄不躁的抿嘴一笑。只要这个丫头不去追问那些‘禽兽’或者‘禽兽不如’的事,方兴都很乐意和这位好妹妹多说一些贴己话。

他继而又轻轻点头道:“恩,也是机缘巧合吧,总算是踏上了炼气修行的大道。现在,你的兴哥哥总算是争了一口气,不再像过去那么荒唐了。”

说到这里,方兴伸手摸摸了方传蓉的小脑袋。他不禁回想起过去她暗中照顾他的一些事情。不得不说——他这个妹子虽然古怪了一些,但却也是一位极其聪慧热心的丫头。方兴认为‘古灵精怪’就是对她最好的形容。

这一次,方传蓉倒没有拒绝他亲昵的举动,相反她抬起脑袋蹭了蹭方兴的手掌,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可是,在听见他的话后,她却忽然嘴巴一瘪,脸上带起了一丝与她极不相衬的伤心神色。

“怎么了?”方兴真心的关切道。然而,他却意外的听到方传蓉用一种极其少见的软弱语气说道:“呜……想到你们都那么厉害了,我还那么笨。一想起来,人家就要掉眼泪了。”说完,她低头,又伸手用手背抹抹眼眶,好像真的掉眼泪了。

这可是方兴第一次看见她这般意态消沉,他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这时,他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熟知方传蓉性格的方兴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许诺道:“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说出来,哥哥一定支持你。”

方传蓉抬起头来,小脸上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只听她说道:“哼,有个人欺负我呢!兴哥哥现在那么厉害,帮我杀掉他吧!”

“不会是我吧?”方兴听了先是一笑,只是以为方传蓉是在开玩笑罢了。可是,他随后看见妹妹眸中闪烁的,同样是一种郑重其事的光芒,当即不由一怔。虽然方传蓉说的很是简洁,但是方兴却仍旧能够从她不同往常的反应中感觉到——方传蓉并非是在开玩笑——她说的是真话!

方兴眼眸里藏有笑意的眸光尽数收敛,他抿了抿嘴,既不多嘴劝说妹妹放弃,也不向她询问原因,只是径直问道:“是谁?”

看见方兴这般,方传蓉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着信赖的光芒,她微微低着脑袋,轻声道:“就是那个……”话到一半,阁院里忽然有个身影闪了出来。方传蓉脸上瞬间涌出一阵慌乱的神色。

“下次啦,下次我再去找你说。”她急急忙忙的丢下一句话便连忙跑开了。

第八十四章 男儿一诺值千金

【感谢‘与冬青’姐姐的捧场,谢谢明明,摸摸。

书评区的精华现在已经空了,等下周,我一定给大家统统发上小红花。】

方传蓉被忽然出现的人影惊吓到了,她走得很仓促,走得也很急。

那番慌张的举动,让方兴也看出来——她非常害怕那个从阁院内走出的人影。

方兴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的久侯不至,让母亲亲自出门来查看了。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唯有看到他的母亲才会如老鼠见到猫一样。

不过,他回头一瞟后,却发现自己又猜错了。

从阁院里走来的,也是一个年轻的丫头,身影同样的娇小而陌生。

方兴随意瞄了一眼,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那位新出现的女孩子,便又回转过身,目送妹妹方传蓉的背影转过最后一处拐角。

方兴心中暗暗猜测方传蓉的处境,他心想:妹妹终止访友计划,提前回家,或许就是因为她刚才想要对自己说的那件事——即便不是直接关系,那最起码这两件事情之间也有联系。

刚才,方兴还以为方传蓉来找他,是为了梁家妹子出气的护短行为呢!

可是,听到妹妹最后的那一番话以及她不自然的举止,却让方兴明白了——妹妹这一次可是玩真的了。

她是真有一个名字准备对他说,并迫切的希望他能为她除掉这个人。

方兴了解他的妹妹,他知道方传蓉这个丫头虽然年纪轻轻、平时又疯疯癫癫、刁蛮的厉害,但是她做事从来都喜欢先占着一个‘理’字。站

在道理的制高点,然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狠狠的折腾人——这才是她所钟爱的事情。

若没有一个十足的理由,这个丫头是不会这样生恨得想要杀人。

更何况,‘杀人’二字,还是方兴首次从她的口中听见。这一切蛛丝马迹,都对方兴预示了——他的这位妹妹,看来正是遇见了一件难事了。

“呵呵,哥哥当然会帮你完成心愿的。”方兴心中暗暗道了一句。

方传蓉请求他的那瞬间,他心中一凛,恍恍惚惚中似乎跨越时空,回到了三年前的一幕。

那一年的冬天,白雪皑皑。一口古井边,有一个少女穿着貂皮紫衣,手里扬着马鞭——如同今日她手中持有的那根鸡腿一样。

她就这样立在寒风里,嘟着嘴,鞭指面前那几个身上留着鞭痕的恶人,言辞凿凿的宣誓道:“以后你们谁再敢欺负兴哥哥,我就把你们统统丢到井里去,冻死你们!说到做到!”

方兴如今已经忘了当年的自己又是如何一副表情——或许是一脸尴尬的不自然,又或许是一副自哀生怨的样子,抑或……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此之后,那个英姿飒爽少女的形象,永远留在了他的脑海中,永不磨灭。

即便他前世灵魂踏破百年禁锢、两世灵魂合一,而不曾将这一幕忘记。

“妹妹啊妹妹,当年哥哥不成器,承蒙你保护哥哥。此时此刻也该是哥哥来履行自己的责任——保护你了!‘说到做到’,呵,我一定说到做到!”方兴轻声许下诺言。

男儿一诺值千金,方兴心中一语尘埃落地之后,再回想往事,不免心神激荡,入鬓的长眉随之略略隆起,狭长双目微拢中寒光毕露。

少年郎不欲让人看见他此刻的模样,便仰着脑袋,佯装看天。

从阁院内走出的女孩,此刻已经走至方兴跟前。

方兴和妹妹方传蓉在阁院外层一番对话,耗费了些时间。看到女孩走近,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专门来迎接他的,还是特意来找方传蓉的。

故而,摇了摇头,暗暗收敛情绪后,方兴便迎了上去。

走近的又是个半大的丫头,十来岁的模样,勉强算只萝莉。

方兴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心里甚是好笑,他心想:“为啥最近我遇见的都是这些半大的丫头呢?怪事!”

女孩一身灰色云裳,材料奇特,灰蒙蒙和周围环境糅合在一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起眼。

若不是她精致的脸蛋,让她稚嫩的美貌显露出来的话,恐怕绝大多数人在看到她的时候,可能都会下意识的忽视掉她。

略略和迎面走来的女孩错开一个空位,方兴走近时正欲问:“可是母亲遣你来找我的?”

然而,他话尚未出口,便看见对方点了点头,并道:“是夫人遣我来接少爷,请跟我来。”

女孩子的话语声稚嫩却异常的冷静,其中平和安稳的语气,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年龄尚未达到十岁的小女孩所说。

方兴一开始脑中还藏着妹妹的事情,并没有留意到这点。

直到他听见身边的女孩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对他说:“她怕我。”的时候,他这才诧异的抬头,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灰色衣裳的女孩。

如果是外人的话,或许听见那句普普通通的‘她怕我’会摸不着头脑,又或者会将它当做一句废话抛之脑后。

然而,方兴听了,却是心里蓦然一惊。

要知道,在女孩说话前的那一瞬间,方兴脑子里在想的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项刁蛮的妹妹竟然会害怕这么个小女孩子?还是说她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脑中还在思索的话,下一瞬间就被人回答出来了,怎么不怕人?

方兴有些难以相信灰衣女孩能做到这点,更不相信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于是,他随即向女孩询问:“你是说?你刚才说的‘她怕你’,其中的‘她’是谁?”

灰衣女孩一边引路,一边依旧语气平淡的回答:“就是刚才和你在一起的她呀。她怕我,因为我能看破她心里藏的秘密,她害怕和我一起玩耍,所以躲着我,也不和我躲迷藏了。”

“看破心里藏的秘密?”方兴挑眉哑然道,心里有些犹豫——难道妹妹杀人的想法,也会被这个半大丫头看破吗?

灰衣女孩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是呀。她脑袋上没有白色的罩子挡着,我能看破她在想什么。你脑袋上刚才也没有白色罩子,我也能看破你在想什么。只是你现在又带上白色罩子了。现在我已经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了。”

‘看破思维’?‘白色罩子’?方兴忽然想了起来——刚才一惊之后,他的确是动用过灵识暗暗戒备,难道这个灰衣女孩所说的‘白色罩子’是指炼气士的灵识吗?

如果是这么解释的话,那么也说的过去。方传蓉没有炼气修行过,也没有灵识防护,那么自然也就没有‘白色罩子’了。

然而,事实果然会如方兴推测的那样吗?

想到这里,方兴停下脚步,将这个疑问想灰衣女孩提了出来,语气郑重的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而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前辈。

灰衣女孩步伐不停,她也不等停下来的方兴,只是一边迈着小步走着,一边头也不回的回答方兴的疑问:

“恩,夫人也说那些白色罩子就是炼气士的灵识。夫人还说我天赋灵异,拥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看穿别人的表层思维。现在我可以看破一般人的表层思维,就是真灵境界的炼气士不用灵识护体的时候,我也能看破他们的思维。夫人还说,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那种很奇怪的力量也会随着长大,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厉害的。”

她一路没停,径直走到一扇门前,这才回过身来。她看到方兴一直站立在原地,没有动,便很奇怪的问:“你怎么不走了?夫人在等你呢!”

虽然是疑问,但是她的语气依旧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平静的可怕,就像一汪永远不会改变的泉水,一直就那么静静缓缓流淌,万年不变。

“呼。”方兴看着不远处那张似曾相熟的面容,长吁一口气,他问道:“你是思思?”

方兴现在已经想起,这位拥有同样精致面容的小女孩,正是那日方五送给他的‘赔礼’之一。

只不过,那日思思脸上的粉抹得都快要往地下掉,根本就没有此刻清水芙蓉般的清净灵秀。

而且,那日思思还因为以前所受的苦难,心灵受创,以致连话都不愿再说。

现在看她说话吐气时的稳重和自信,无疑可以知道她的日子过得如何的充实和幸福。

方兴想:“母亲果然厉害,才这点时间,就让思思宛若变了一个人似的。”

灰衣女孩闻言点点头:“我是思思。这个名字是夫人给我取的,要我记住以前的亲人。我喜欢我的名字,它让我常常想起哥哥了。我们以前是孤儿,专门偷别人的钱袋给刀疤眼,他给我们饭吃。后来哥哥要偷你的钱袋,里面好多钱。刀疤眼要他交,他不愿交,然后他就被刀疤眼杀死了。”

方兴记得——思思的哥哥似乎是因为贼窝火并已经死了。

现在,看到面前女孩神情平静,将过去的苦难生活娓娓道来,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近似于吃下一颗青涩的酸苹果。

思思歪了歪脖子,又平静的说道:“刀疤眼说我是拖油瓶,要把我卖给妓院换酒喝。然后是你的人把我救了。思思感激你!我一直都记得你,你是一个好人,我和哥哥偷你的钱袋,你还请夫人和竹儿姐好好照顾我,思思当时就知道你是肯定个好人。”

最后,思思罕见的眨了眨眼睛,语气也略有了些波动,只听她说:“夫人后来帮我杀了刀疤眼,给哥哥报仇了。夫人说等我长大了,就会帮你做事的,所以好人哥哥,你不用担心。即使思思现在还小,但是她也不会把你和蓉姐姐之间的秘密说出去的。相信思思,我一定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第八十五章 黑衣黑袍两宗师

方兴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那日他提笔写完‘善待之’三个字后,竟能从思思的脸上,察觉出几份对他的亲近与暖意的缘故——原来她当时就能感觉到他心里流淌过的那份暖流,她知道他并非恶徒。

“原来我是个好人?”听了思思称赞他的话,少年郎舌尖略有些泛苦,他慢慢走上去,走到思思面前。有一个声音在他脑力隐隐作响——‘对方已经答应要为自己保密了,你就应该上去客套几句,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对方更加坚定保守秘密的诺言呀!快说呀,说几句好话,即便是虚与委蛇的废话,也该说些呀!’

可是,方兴迎着她纯洁的眼神,心头一时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唯有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思思的故事中残酷与她说话时的冷静平和,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少年郎心头一阵苦涩,不由为她以前所遭受的那些伤害而揪心。

方兴可以把自己受过的一切挫折视作磨练,且如饮甘露。因为挫折所带来的痛苦和磨练所带来的进步,两者相辅相成。其中滋味,如人之饮水冷暖自知,唯有饮者方才自知之,滋味是甘还是涩,全然不足以与外人道哉。

然而,每次看到这些纯洁无染的稚嫩眼神时,方兴却总是无法接受任何在她们身上发生的痛苦。面对无名村落中的女孩,方兴是如此;面对靠山屯中的两姐妹,他亦是如此;现在,面对眼前这位一言一语丝毫不见神色波动,并将自己灰暗记忆说的波澜无惊的少女,他还是如此……

听思思静静讲述往过经历时,方兴好想将像她这样稚嫩却遭遇最黑暗处境的人,统统纳入他的麾下,并逐一扫平她们身上的忧愁,让她们的欢颜昼日绽放。在他的心中总有一股膨胀的欲望——仿佛就像是患上了强迫症一样,方兴总是不愿意看到有人在他身边泣泪,他希望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风光明媚的人间乐土。

“这或许就是‘圣德’二字的精粹吧?有关信念的第二道誓言!”方兴心中暗忖一句,随后他抿了抿嘴,对思思简单的一笑。“谢谢思思。”他轻声低语了一句,伸手在对方的脑袋上一抚即过,“有麻烦,可以来找我。”说完,他已经推开门,跨过了门槛。

穿堂风则将思思的最后一句叮嘱之语,传到了他耳中:“夫人在里屋会晤一个很陌生的客人。内院里还有两个很厉害的人守着,思思看见他们,眼睛就会发痛;有一个人是黑衣老叔叔,平时就在院子里躲着不出门;还有一个是新来的黑衣小叔叔,手上带着伤,脾气可能也不好,好人哥哥你可要小心一点不要得罪他们哦!”

方兴闻言一笑,发自内心的赞道:“知道了,谢谢思思,你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

方母的居住的阁院共分内中外三层,思思将他送过中层院落,来到内层院落的门口便退下去走了。只留下方兴一个人穿门而入。踏进内层后,不用思思提醒,入目所见之物,就已经让方兴目光一凛。

内层院落之中,各色景致有山水画一般写意。不过,美景当中最为显然的,又要数两个人的身影了——两个黑衣黑袍的大汉,各自独占一处假山之顶,皆在闭目养神。只见其中一人面容苍老,而身上的气息却如同春日胜景中一般活泼,浑身上下都透漏出一种磅礴的生灵之气。

“气冲霄汉!气冲霄汉呀!”方兴一眼看到这个人时,就不由心中一惊。若是放眼整个院落,这个老者的气息看起来并不深厚,相反他更像是隐藏到整个环境里的一块石头,一朵野花,几乎毫不显眼。

可是,一旦稍加留意到他,就可以发现他身上的气息,如同拔地而起、誓要和天争高低的参天巨木!方兴在那一刹拉间,只能从脑海中搜检出‘气冲霄汉’四个字,来形容这种冲天而起的强大威势。

“这分明就是一位近乎是后天宗师品级的存在!”方兴心里一惊,旋即又想起思思对他说的话来——‘黑衣老叔叔,平时就在院子里躲着不出门’。

如此,他心中更是生疑——思思应该不会诓骗他。可是方母的阁院他前后已经来过几次了,他确定自己以前肯定不曾见过这个人。那么此前一直没有现身的高手为何在这个时间忽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呢?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么一位宗师高手忽然之间从暗地里冒了出来?

方兴再次放眼望去,却见对方身上的黑袍有些眼熟,仔细一辨别,竟是家族影子卫侍的专属衣裳。他心想:“这难道是大舅派来保护母亲的家族隐秘力量?”看到一位实力近乎后天宗师的陌生高手,身披家族影卫制服潜伏在暗中,方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暗忖道:“有这样强力的影卫在,即便战斗在方家院落打响,也很难有人能够伤到母亲。而且家族手上还有这种底牌未用,就是正宗族老被血屠巨凶击成重伤,方家在东平的冠族地位也无可动摇!”

这时候,似乎察觉到方兴窥视的目光,身披影卫衣裳的老者,陡然睁开双眼。双目之冷光爆闪,尽显其森严做派。然而,他侧首看到方兴的时候,却又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微微向方兴颌首示意后,又再次闭目入定。

方兴注意到这位老翁在闭目之前,眼光曾经隐蔽的从另外一座假山处扫过。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又朝另外一座假山看去。事实上,方兴的确是忘事了。他之前被黑衣老者身上的冲霄威势所惊,一时间倒忘了留意另外一位院内人物了。他稍瞟眼光,入景之物却是让他整个人都不由为之一愣。

占住了另一座假山的人,也是身披一身劲朗的黑衣。只不过,他的面容却要比前面那位沧桑老者要年轻的多。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三十岁)左右。然而,方兴却不敢轻易的断定这个人的年纪,因为他除了一身气息凝练浑厚之外,头顶上还有一朵散发着海色云光的云朵。

方兴眸光一敛,他能够判断的出来,那散发着海色云光的云朵正是庆云!——庆云?那可是法相天成的标志性成就!——方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中年男子的模样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出头,年纪尚年轻——相比绝大数多后天宗师的年纪——竟然就已经是一位堂堂后天宗师。

炼气士从拥有神念后,便是通神第二天修为。这个境界以采煞为兵为开始,以神念凝结自身神通;期间又经过伐髓洗筋,强化肉身等一系列强化肉躯的作为,贯通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门;最后才看能否得到天意垂青,获得成就法相庆云的一份机缘。

正是因为最后一步的机缘甚为飘渺,故而炼气士们又将最后一步凝结法相的过程,称之为‘法相天成’,‘天成’儿子,正是寓意成就法相庆云之难,非天意垂青而不可得。

人的肉身是精气凝聚而成的,是上天恩赐的真正炉鼎,炼气士炼气修行的根本之宝。完成通神第二天最后一步、法相天成的炼气士,就意味着将这口上天赐予的炉鼎正式点火开炼了。日后能否脱离后天桎梏,晋升先天之道,就完全看这口炉鼎火烧得是否旺盛了。至于法相或庆云的不同,则是各种修行法门的不同,同时也预示着这口炉鼎烧火时的动静。

方兴曾经看见过正宗族老施展法相时的模样。正宗族老的法相,乃大河滔滔,漫天紫霞纷落之景,看上去是美景如画,可是只要稍一留神,就会觉得一股滔天巨浪,夹带着紫黑的云层滚滚杀来。

而眼前这个人的庆云却是要平和的多,方兴稍加留意,便见庆云之中不时有浪花飞溅,尽是潮涌潮汐的景色。其中蕴藏的气势,如同波澜大海一般强势而浩淼。只不过现在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刻,海面还显得并不是十分凶险,狂暴的气势也稍平歇。

方兴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这个人也是家族暗藏的影卫。他心里还颇激动,家族一下子就多了两张强劲的底牌,他身为世家子也深以为荣。可是凝神细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衣服虽然也是一色玄黑,可是款式和用料都和影子卫侍的专属服饰都没有丝毫的关系。

结合了思思的嘱咐,方兴心想:这位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思思口中那个新来的黑衣小叔叔了。至于思思说他好像受伤了,方兴却看不出来,因为对方体外丝毫无伤。不过,此人头顶庆云的海色云光不时渗入其体内,也显露出一些运功疗伤的迹象,隐隐证实了思思所言不假。

面对方兴好奇的眼神,这位后天宗师既并没有计较,也没有睁开眼睛向他颌首示意。后天宗师作为一种纯粹强大的力量,无疑值得人去尊重。方兴在两位强大的后天宗师面前,也不愿造次。他对两位后天宗师一一抱拳施礼后,便轻轻走过内院,头也不回的径直往方母的屋子去了。

步伐临近内屋,母亲熟悉的话声响起,“是兴儿吧?直接进来吧。”

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方兴心中在想:“母亲现在会晤的那个人是谁?为何又要在这个时刻找我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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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提点东平诸家事

方家院落深深,禁制重重,千百武士昼夜枕戈以待,忠诚的拱卫内外。尤其是在内院核心重地,更是有数位后天宗师强势坐镇,旗下护卫战力强劲,高手云集。方兴想象不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让两位后天宗师跑到他母亲房前看大门。

这似乎有点太过于夸张了,以致方兴第一时间深感莫名其妙。然而,旋即他又释然了。对于母亲方子晴身上笼罩的重重迷雾,少年郎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

自从他灵魂觉醒之后,身边的环境就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就如同有一只巨手,帮他将笼罩在天空上的迷雾一一抹去,而他则扶摇直上,在开阔的天景下,看到了无数以前他所未曾了解过的真相。

其中有的如事关他前途的‘九年之约’——这些他已经知道。另外还大半谜团至今尚未解除——比如说母亲送给他的那个木盒里面,究竟装的是些什么东西?那缕紫气又是什么来历?然而,这一切统统都被母亲身上重重迷雾所掩藏住了。

正是对母亲身上笼罩的那层神秘色彩的敏感,让方兴在第一眼看到两位宗师齐至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们身上打上了方子晴的标签——毫无疑问,这两位宗师高手的来历,又将是母亲身边重重迷雾笼罩下的一层谜团。

方兴现在不但越发好奇那些暗藏在母亲身上的秘密,而且他对那个在屋内与母亲会晤的人也有了一些好奇。门外两大后天宗师光明正大的守护,这是在用事实无声的向他预示着门后人物的重要性。

“如此劳师动众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还是那位陌生来客?”带着这个想法,方兴推门而入。

迎面就见到方母身穿深红色纱裙,又披了一件绒绣飞凤牡丹外罩。衣装典雅而贵气,让方兴略略吃了一惊。要知道,他三天前来拜见母亲时,方子晴还是身穿朴素的服饰,出来会客的呢!怎么现在她的衣着一下子就华贵了起来?

在方兴的记忆中,十几年来,他们母子相依为命。方子晴就一直力行俭朴的生活习惯。方兴深受她的影响,至今也唯独爱一袭青袍而已。衣食住行常以朴素为主,皆不求华贵精美。然而,方子晴今天的衣着却是大有异与往常。在方兴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如此盛装华服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母亲安好!”带着些许惊讶,方兴先上前对母亲深深施礼,方才偏头暗暗关注那个与母亲隔案对坐的男子。

这个男人年纪略在中年,相貌只是清瘦而已,仪表并无不凡之处。然而,方兴却是心想: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能让母亲做出如此改变,自然必有内在的缘故!或许就是这个男人的原因?

想到这里,方兴又朝那中年男子,略施了一礼,称了一声‘先生’后,便借机观察起这个人来。只见他端坐主座,腰杆挺直,身姿一丝不苟,没有半点颓唐的模样。仪表并不出彩,皆是凡人俗相。唯独他眉间一道悬针纹路的皱纹,略略显露出——这是一个执拗的人。

方兴以前专心读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些有关命理面相的闲杂书籍。他从这个人的坐姿以及命宫(眉毛与眉毛之间称之为命宫)上,隐约判断出这个人的自我意识和意志力都极其强,应该是一个凡事都喜欢按照自己的主张去进行的人。

当方兴在留心注意这个人的时候,面容清瘦的男子也在微微打量着他。清瘦男子的眼睛并不大,眼光却极其锐利。他眼神投来的那一瞬间,仿佛是一座山峰陡然横在方兴的眼前。强烈的精神冲击让方兴一阵目眩,好像被一根无形的撞门柱正中脑门。

方兴顿时感到眼花耳鸣,宛若身处万丈海底深渊。在强烈的精神冲击下,他不但要承受头顶的强大压力,而且身体四周也不断有各色各样的潜流丛生。潜流所生的拉扯怪力,似乎能随时随地将他撕扯成碎片。这种感觉难受极了!不过,少年郎的意志异常的坚定,面对重重威压,他只是咬牙坚持而已。在他的努力支撑之下,他的身体总算是在眩晕涡旋之中竭力保持了步伐未乱。

看见眼前少年郎面对他的威势,竟然能够强撑着没有露出丝毫乱象,中年男子不由微微一笑,他对方兴的表现极其的满意。只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板着面说话。故而那抹微笑在他脸上显露出来的样子,只是清瘦面容上的一点皮肉波动罢了,而且看起来难看极了!

方子晴自从方兴进门之后,便一直在暗中打量着清瘦男子面上神色的每一丝波动。看见他露出的那份干涩笑容,方子晴嘴角略略勾起,眸光也为之流转,看起来似乎是忽有所思的样子。

“这是我的儿子。”方母忽然说了一句,她的话声不冷不热,随意之中又似乎隔着一层厚实的隔膜。

清瘦男子闻言收敛眸光,略略颌首道:“教的好!”这话倒不假,像方兴这个年纪、这般修为能够在他的考验下,支撑着没有出糗,这已经是心志坚毅的最佳表现了。随着一个‘好’字从清瘦男子的口中吐出。那股随着他眼神投来的巨大精神压迫力,也在瞬间之内一闪即逝——总算是将方兴从苦苦支撑的困境中解救出来了。

少年郎在那股强大的精神压迫力撤退之后,连忙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刚才身处万丈深渊下承受着非人的压力,当真不好受!重新脚踏实地之后,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强大和消褪速度的迅捷,方兴差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然而,他背后生出的一阵冷汗,却是在无声提醒他——这一切可都是真的!

方兴眨了眨眼睛,心中惊多过于怒。在他的灵识感应之中,面前这个相貌清瘦的男人,分明只是真灵境界的修为罢了,最多勉强称得上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即便是后者,和他的修为比较起来也是大大的不如。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的身上,竟然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势。方兴心里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一位隐匿了修为的后天宗师,抑或是一位后天之上的人物——先天大宗师?总之,这个人的强悍,方兴已经领教了。

听到母亲和这个男人的一番对答,方兴就知道这份忽然来临的强大威压,或许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给他的一次考验——似乎无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的长辈,一旦遇上了晚辈后生,总喜欢来上这么一招——对于这些长辈热衷的考验什么什么的,方兴只能谨谢不敏,腹诽而已。

看到方兴彻底回过神来之后,清瘦的中年男子,指了指自己,自我介绍道:“新任东平刺史、兼奋威将军、并提点东平诸家事,海锐。”

方兴闻言大为诧异!出生在东平郡这个边荒苦夷之地,他可是知道——那个只存在于遥远中原腹地的大周朝廷,在东平八百里山河除了能给世家大族提供一点供其藐视的对象之外,丝毫实质一点的力量都没有。

唯一的一丁点影响力,便是大周朝廷钦定并通行天下的九品中正之法了。然而,也只有这门用来评贬天下各家修行法决和神通法相,选拔人才、编纂法典的制度,才会被各家各族接受。其他之处,大周朝廷的影响力几乎等于零。

对大周朝廷的态度,东平郡绝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无视的,剩下一些也都是以鄙视居多。就连时不时会打着朝廷旗号讨伐其他家族的刘家,也都是利用朝廷名义坐实东平王的心态罢了。整个八百里山河之中,并没有多少朝廷的拥戴者。

现在,方兴却意外的发现,他的母亲会晤的贵客,竟然是大周朝廷的人——如此发现怎么不让他诧异?心思敏锐的他,甚至还从海锐的自我介绍中察觉出一份潜藏的台词——‘提点东平诸家事’!

此世的方兴,以前为了走从政为官的道路,看过不少经籍政令。即便是灵魂觉醒之后,这些记忆也一直保存着。故而他深知海锐头衔中‘东平刺史兼奋威将军’都不过寻常的官职而已,唯独后面那个‘提点东平诸家事’的差遣让他暗中吃惊,“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想要在世家大族的口中夺食呀!”

‘提点东平诸家事’——是什么玩意?那是一份许可证,一份许可海锐可以完全介入东平各大世家内部任何事务的许可证!说白了,这是一柄拿在手里就能够用天子名义而杀人的刀!当然,这也是一柄可以为持刀者带来杀生之祸的凶器。

“这个海锐如此毫无顾忌的展示他的头衔,他难道不知道这会给他带来杀生之祸吗?”方兴不得不为面前清瘦男子的大胆而感到心惊。海锐公然打出‘提点东平诸家事’的招牌,这就是要动用这柄‘利器’,彻底打开世家的阻力,强行掌控东平郡的信号呀!

然而,方兴却知道事情远非这么简单。海锐即便拥有人间天子的大义在身,但是几百年里都没有王法存在的东平,怎么会因为一个区区头衔而屈服呢?在这个弱肉强食、拥有力量才是大爷的世界。世家各族为了守卫自家利益必然会爆发出最为强烈的反噬力。

面对世家的力量,海锐只会是一只妄图用胳膊阻挡战车开拨的螳螂。他一定会为他自不量力的行为,受到惨痛代价的。

海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方兴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母亲怎么会和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搅合在一起?而且看起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颇为亲近?”

第八十七章 长生秘境第一天

【呜呜,牙疼的厉害,不过晚上应该还有一更!求安慰……】

几百年间,远在天边的大周朝廷一直都没有插手过东平郡的事宜,连各县郡的官吏也一概是地方推选罢了。

中央政权想要收权,想要插手地方体系,这些方兴都能理解,但是他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现在的大周朝廷决心竟然如此之大,手段也竟然如此的干脆——第一次向东平派遣官员,竟然就洒出了‘提点东平诸家事’的帽子,这摆明就是在东平这座火盆里浇油嘛!肯定会导致东平波诡云谲的局势,更加混乱的。

政权力量不入东平,任凭各大世家自立自决的势力格局,是在各方默契一致的情况下,用几百年的岁月中逐步建立起来的一套运转有序的规则。大周朝廷和海锐想要改变这一点传统秩序,那就是和整个东平的利益集团作对。

东平各家各族之间的争斗,不管斗到如何地步,那都是肉烂在锅里。可是,一旦朝廷政权插手进来,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坐享东平山河地利的东平诸家,绝对不会容忍这一幕的发生,更不会容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会有一柄‘利器’逍遥在外。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这份危机连人带头衔一起消灭在萌芽之中。

这种情况下,身为朝廷插手东平事务的海锐,就是整个东平世家的公敌。方母和这个危险人物如此接触,能有什么好处?海锐或许实力高强,面对世家投来的利刃无所畏惧。然而,方兴却异常担心他的母亲!

他担心方子晴这么做会引火烧身,导致某些人将敌视的目光转移到他母亲的身上。不管方子晴是否能应付这些暗中的敌视,方兴都不希望自己的母亲生活在时刻被人威胁觊觎的环境中——绝对不想!

弹指一瞬间,方兴脑中就有千般思绪过境。下一瞬间,他面色一正,已是朝海锐深深的一礼:“海明府,东平方家方兴有礼了。”话语虽彬彬有礼,但稍一品味之后就能察觉,少年郎的话语之中已经并无半点热情,全然是一些客套且疏离的意味。

海锐闻言眸光往下一压,然而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再一次伴着海锐的笑声向方兴袭来。

略略过了一阵子,海锐的大笑声这才渐渐停歇了下来。他的眸光朝方兴掠来,却见对方在自己刻意加大压迫力的情况下,依旧在重重威压下泰然自若,甚至比前一次的反应还要镇定不少。

“好!”海锐点了点头,神色如常,似乎对方兴刚才故意疏远的言语并不在意,“好个世家子。”盯着方兴看了几眼后,他眸光攒动,随后似乎随口赞了一声。

方兴低垂着头,此刻他手心手背都是冷汗,身上衣裳遮掩处也是黏糊糊的一片,他连说话的说话力气都没有了。海锐第二次投来的精神威压,比起第一次来的更加猛烈。若不是心中涌出一种保护的坚强信念,他相信自己绝对无法抵挡那股席卷而至的狂涛骇浪。

他心知海锐已然看出他的态度,第二次精神威压也是对他的告诫和提醒,甚至那句‘世家子’也正是在暗讽他的自作主张。然而全身乏力的他,却是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必须这么做。

都说母子连心,自小和方子晴相依为命长大的方兴,又怎么会忍心母亲深陷利益团体之间的残酷争斗呢?无论是东平各家各族,还是大周朝廷,这种级别的势力斗争往往残酷而血腥。就是炼气士陷了进去,也若炮灰一般毫无分量可以。强者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介凡夫俗子呢?

靠山屯的战斗已经向方兴证明了,炼气士之间爆发的战斗是多么的具有杀伤力。这还仅仅是几个小猫小狗之间的战斗,就波及到那么多生命,造成那么大的人员伤亡以及物质的受损,那么更高层次的战斗呢?后天宗师之间的战斗呢?各色法相庆云之间的比拼,怕是天地都要为之失色吧?

方兴的母亲只是一介凡人而已,方兴觉得她应该受不了这样子的惊吓,并且她也不应该承受这样子的惊吓。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健健康康的幸福度日,才是方兴对母亲的期待和祝福。

无论他的母亲身上蕴藏了多少神秘的谜团,可是在方兴的心里,她终究只是他的母亲——一个不曾炼气修行过的平平凡凡又至亲至伟的母亲。他绝对不容许危险靠近她。因此他才会这样唐突的用言语和海锐划清界限。

母子连心,若不是当儿子的方兴对海锐没好感,方子晴又能怎么样呢?——方兴打得就是这么个主意。因为母子连心,所以他必须要和海锐划清界限;而又是因为母子连心,方母也应该要和海锐划清界线;正是因为母子连心,方兴才会心生‘保护母亲’的信念,并由此引动真皇圣德之力的援助,堪堪抵挡住了海锐的精神威压。

只是可惜,他现在不敢当着海锐的面,冒险进入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的视野。若不然,他或许可以在这两道灵光的视野中,看清海锐的修为境界。

……

方兴面容中显露出的那份坚毅之色,让海锐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想起了他的音容笑貌与冲天豪气。眼下,面前这个少年郎虽然处事尚且有些稚嫩,但是他眉头轻蹙、双唇微抿、目光坚定之中,所流露的那份刚毅的神色却是极像了那个人。

“往事如烟,俱往矣。”海锐心底叹息了一声,这时他听见方子晴在一旁笑道:“你呀,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没有改。恐怕你迟早得死在你的这些头衔上。”海锐看到她撩过来的目光充满了责怪,心知她是生气了。都说母子连心,他连番欺负她儿子,终于引来了这位女士的不满了,她这是在告诫他了。

海锐眸光一转,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在心里暗暗揣测这位女士请来他,来此地一晤的深意。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叹息,这么多年来他都不知道她竟然就藏在东平这个边荒夷地。如果知道她躲在东平的话,他绝对不会轻易踏入这片旧地半步——绝对不会!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方兴听到母亲和海锐的话,心里一跳,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两个人是老相识了。顿时就对母亲和海锐过去的交往经历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他有些好奇自己的母亲是怎么认识一位朝廷官僚的。毕竟在方兴的记忆中,方子晴此前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东平和他一起度过了。除了某一段时间外,她几乎就不曾离开过东平郡。

想到这里,方兴脸上的神色就不由有些僵硬——他记得,母亲唯一一次离开过东平的经历,就是在十六年前。那一年,母亲尚是豆蔻年华,随家族一起会河洛祖家祭祀列祖列宗。等她再回东平的时候,肚子里面已经多了一个小生命,而她腹中的那个婴儿正是他自己!

“该不会就是这个时间认识他的吧?那我的……该不会就是他吧?”方兴心里大叫,“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他!”

方子晴嘴角轻绽着微微的笑容,她将方兴招至身前,然后亲抚着他的头发。方兴两次耗费血气进入假死状态,身上透支亏损严重,又被海锐两次精神威压,现在的状态的确有些糟糕。方母见了,心里很是心疼呢!

方兴刚才想要拉扯着她一起和海锐划清界线,这种心意方子晴是明白的。能够考虑到世家和朝廷政权之间爆发冲突的前景并摘清自己——这说明她的孩子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足够广阔的视野,这种进步让她为他深深感到自豪,只是……

“只是,”方子晴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他还不知道,有些事情是生来就已经注定的了,任凭人如何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想到这里,方子晴又狠狠向一旁端坐不语的海锐瞪了一眼。旋即,她又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方子晴脸上挂着一抹微笑,一手轻抚方兴已显得消瘦的脸颊,一手指着海锐,对方兴说道:“你可知道他是何人?”方兴摇摇头,抿着嘴没说话,然而他心里却没有脸上那么镇定,相反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矛盾极了。他一方面不希望从母亲嘴里听到可能会印证他脑中猜想话,另一方面却又对弄清那个事实充满了渴求。

方子晴说话的过程中,海锐面色郑重,一句话不说,眉间的神色却显露出他应该是知道方子晴后面会说的话。

“他呀……”方子晴说到这里顿了顿,轻轻一笑后脸色忽变,继而她用一种很是严肃的语气对方兴:“有人唤他叫海锐,还有些人则称他为刚峰真人。我儿需记住,他可是人间天子亲自册封的笔架山之主,堂堂长生秘境第一天,人之至境、当世真人是也!”

第八十八章 持印剑者人皇也

‘长生秘境第一天,人之至境、当世真人’方子晴这番话落入方兴耳中,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轰入他的心房,让少年郎心神不由为之一凛,一阵凉意直透天灵而出。

“这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竟然是当世真人?有没有搞错呀!”方母道出的消息,让少年郎心里遍生重重波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世真人,就是指那些还驻留在人间,并时不时有讯息传来的金丹真人。

方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孤陋寡闻的少年郎了。炼气大道向他敞开怀抱之后,一座全新的知识宝库就向他开启了殿门。他如痴如醉的沉醉在知识的海洋中,了解到了许多有关这个世界的讯息,其中就包括所谓的‘金丹真人’!

昔日,方兴曾经在灵台心境中,遇见过自称金丹真人的灵鹫老祖。那时所谓的‘金丹真人’四字头衔对少年郎来说,并无多少实际意义,不过是一个随意记录下来的头衔罢了。然而,事后方兴踏上了炼气大道,看到了无数震撼人心的画面——如第一次魂魄出窍、第一次翱翔天空、第一次看见通灵法宝、第一次看见神通高手出手的惊天威势,第一次……

太多的第一次和炼气修行道路上的诸多惊喜,终于为方兴解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面纱。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做炼气修行。与此同时,他也同样了解了什么叫做炼气士的世界。对那些炼气士口中高高在上的长生秘境、当世真人,也多了几分大异与过往记忆的观感。

灵鹫老祖口称‘金丹真人’却被方兴所斩,传说中强大无比的真人与事实间的巨大差距,让方兴一开始下意识的,带着一层有色眼镜去看待那些传闻中的权威人物。他心里也或多或少的对所谓的真人,带着一些潜意识的轻视。

然而,在和其他炼气士的接触过程中,方兴也深深的感觉到,这些人对长生秘境炼气士的畏惧、尊敬和崇拜!不仅仅是一些寒门子弟出身的普通护卫如此,就是家族族老和大家尊方子正都在言词中,显露出对长生秘境的向往,以及对金丹真人的敬仰之情。

这些复杂的情绪,也终于让方兴真正意识到‘人之至境’以及‘金丹真人’的真正定位。因此,‘金丹真人’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也终于从一个倒霉蛋的形象,一举跃升至云端,高高在上。

后来,方兴又在《天下大势坤势图》中查阅过有关真人的记载。各种相关记载,用枯燥的数据、冷冰冰的字眼以及最为华丽的骈文,为方兴更加直观的描述出真人的形象。从此之后,方兴就明白了,‘长生秘境第一天’、‘人之至境’、‘金丹真人’等字眼中,深藏的磅礴伟力。

什么是‘长生秘境第一天’?——长生秘境第一天就是说,像方子圣这种叱咤纷纭的一时豪强,几百年之后尸骨腐烂的连骨头都朽了。而修为是长生秘境第一天的海锐,还能端坐在云头,闲云野鹤的看着四下风景,喝着小酒听着曲儿!

什么是‘人之至境’?——人之至境就是说海锐差不多已经彻底脱离人的范畴了。昔日爹妈所赐的肉身凡胎,他皆可弃去,甚至可以脱胎换骨,统统换上天地精华所凝的真骨圣胎。单单一个吞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就要比所谓的先天大宗师,要强出十几倍!

什么是‘金丹真人’?——金丹真人也就是愚公移山的时候,别人在拿锄头一点一点的挖着山石,整日劳苦,汗流浃背。而身为金丹真人的海锐,则直消动用一个指头就能将别人花费十几年甚至几百年才能挖开的山脉,轰成一堆渣石。

方兴在了解到这些后,索性把‘真人’的尊号定义为‘真的很牛的人’——是真的很牛,而不是假的!至于灵鹫老祖那种倒霉蛋自当另说,全然不足以衡量金丹真人的通天彻地之威。

“难怪海锐能够无此毫无顾忌的展示他对东平世家的威胁,原来是因为实力让他无需顾忌别人反对声音!”方兴心中暗道。此刻,他脑中虽有千万重惊讶和困惑,但他依旧端立在原处,不出一言。只是长眉微蹙,脸上的表情略显得有些凝重。

这个世界的炼气大道,是一个等级无比森严的金字塔结构。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藐视凡夫俗子,视之如猪狗;通神三天的炼气士藐视真灵三天,视之为炮灰;长生三天的炼气士,则已经不再归于人的范畴,他们可以视通神修士为蝼蚁,视万物众生为刍狗。

金丹真人这个尊号,代表的就是一种纯粹的强大力量,有排山倒海之能,令人闻之顿时心生崇敬与畏惧。如果海锐真的是一位人间天子亲自册封的真人,那么就是整个东平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统统加起来,尸体堆成一座山,也无法阻碍堂堂真人一个念头。他只要动用一份属于金丹真人的力量,那么就是吃定东平诸家了。

东平郡的势力格局,会在一位金丹真人的意志面前,发生怎么样的变化——方兴对此一点关注的热情都没有。眼下,他脑子里面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关系到他切身利益的问题。那就是:这个海锐和他有什么关系?一个长生秘境第一天的金丹真人,这种莅临众生之巅的人物,母亲方子晴又是怎么认识的?

看到海锐对母亲看似熟络又有些拘谨的态度,方兴的脑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想:这个人不会是他父亲吧?少年郎没有兴趣给自己胡乱攀扯亲爹,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亲生父亲的神秘形象,的确让他很是好奇。

没有人会拒绝获知生父身份的权利。对父母双亲的好奇心,是每一个私生子血脉中必不可少之物,方兴也自然不会例外。他对亲生父亲的好奇心,在方母对他说:‘你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时,更是被放大到了极点。

方兴心里正乱乱的,却陡然听见母亲对他喝令道:“我儿,跪下!”自古儿拜母是天理伦常,方子晴的命令,方兴自然不会不听。当即,少年郎便老老实实的跪倒,随后他又听到母亲的声音由厉转至柔和,笑着对他说道:“笨孩子,是拜他,不是拜我。”

方兴心里‘噗通’一声,落下一块大石头,砸的心境都乱成一锅粥了。他在想:“拜海锐?为什么?是因为他是当世真人,所以我要拜他?还是因为他可能或许大概仿佛是我老子,所以我要拜他?”他真是既怕又想,生怕母亲嘴中会忽然冒出什么‘他是你父亲!’之类的话……

下一瞬间,方子晴的话仿佛是一柄破晓神剑,一下子就斩开了方兴心中重重的惊疑困惑,只听方子晴语气平静,缓缓说道:“我儿需知:这位海叔叔是为娘旧时好友。今日,为娘请他来,便是要让你拜他为师。有了当世真人的悉心教导,我儿必定前途远大,给为娘脸上增光!”

“原来是给我找了一位师傅呀?而不是传说中的老子。”方兴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心里顿时就安稳了下来。只要不是认老子,拜一位堂堂金丹真人为师,他当然愿意了——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呀!

“拜见……”方兴老老实实,极其乖巧的就要上前对海锐施上拜师的礼仪。却见对方忽然将手一摆,他略躬的身子便拜不下去了。

“慢着!”海锐打断了方兴的拜师礼,他微锁眉头,眉间悬针纹路的皱纹紧蹙,只听他道:“且慢,今日我来此地,身份只是东平刺史海锐而已,并非笔架山中饮霞之人。切莫以真人相称。况且一介微末官僚之身,也不便收徒,还请见谅。”他这番话虽然借口说自己碍于身份云云,但是他言下回绝的意思却是异常的明显,显然就是不愿收徒了。

方兴对此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反应,他的修行道路独有乾坤,即便是拜一位金丹真人为师,也不见得能对他的七色琉璃宝光有何进益之处——在他的心里唯有寻南姐姐才是他真正可以求教的好姐姐好师傅呢!

因此,他对拜师的结果,颇为淡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仅此而已。”然而,方子晴闻言,却是双眉一竖,瞳目略睁。她抬高了语音朗声责备海锐道:“好个‘只是东平刺史海锐’并非‘笔架山中饮霞之人’!我问你——昔日,弃誓离去之时,你怎么又是金丹真人?而非立下誓言的海锐了?这又如何解释?”

海锐面色一凛,眉间紧蹙的皱纹倒是放下了。他听到方子晴的责备声后,似乎精神有些不好,便半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半响没说话,仿佛是在闭目养神。过了好一阵子,他这才忽然开口,语气有些发涩的解释道:“身不由己。有人皇谕旨在,我身为人皇册封的金丹真人,自然要去应命。”

然而听了他的解释,方子晴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什么是人皇?谁家的人皇?有何信物凭证?”

海锐睁开双眼,锐利的眼神从方兴的脸上一扫即过,回应方子晴道:“持印剑者,自当是人皇。”

“好个‘持印剑者,自当是人皇!’”方子晴冷哼一声,又笑了笑,旋即她对方兴吩咐道:“我儿方兴,去为娘房中,将那个红色绸缎包裹的盒子取来!”

第八十九章 往事如烟俱往矣

【感谢‘风流剑雪’姐妹的捧场,谢谢支持!】

方子晴和海锐,你一句我一句渐渐说的有些激烈,场中甚至有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氛围。

方兴在一旁满腹疑问,却不知能对谁人叙说。他本以为海锐不过是一个会给母亲带来威胁的恶客;然后,母亲的一番话却让对方在他心里的形象摇身一变,成为一位顶天立地、地位高绝的金丹真人,而自己也要将拜他为师;然而,到了最后,他又惊讶的发现:似乎这个海锐和母亲之间还有些旧时仇怨一直未曾抹消,直到今天还是爆发出来了。

方子晴话语中责难海锐的那份尖锐,方兴自然能够体会的出来。只是,他们两个人说的话,云里雾里的,让方兴根本无从推测他们所唱的到底是哪一曲词。他唯能隐约的推测出,海锐是因为当年一件弃誓离去的事情,得罪了母亲。其他的陈年旧事,落在他的耳中就如同在听大戏一般,半点头绪也听不出来。

至于什么‘身不由己。有人皇谕旨在’,更是让方兴听了就奇怪。在他看来:人皇不就是人间天子、大周朝廷中坐龙椅的那位皇帝吗?

如今大周的天顺皇帝已经在位三十六年了,方兴也一直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厉害之处,风评之中勉强能算是一个中庸的皇帝罢了。就是这么一个人间帝王,他还能用一份谕旨差遣金丹真人前去领旨吗?他有那么厉害吗?

长生秘境与通神境界的人物截然不同,后者大多还要依靠世家、朝廷等势力,或是直接成为其中骨干,又或者为虎作伥,充当高等打手——就像是方家那两位左右供奉一样。然而,长生秘境中的人物,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漫长的寿命可以让他们无视血脉的传承,他们的通天法力也可以让他们无视绝大多数世家和政权。对于迈入长生秘境的生命来说,在继往的时间里,在炼气大道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其他外物皆如浮云。

海锐以一介官僚的身份投身宦海,这只是一个特例。即便如此,他也是强调自己只是以东平刺史海锐的身份听从朝廷的命令,而不是以一位金丹真人的身份。可是方子晴话中的意思却是说得很明显——海锐当年就是以金丹真人的身份背离誓言脱身离去的。

方兴在诸多典籍记载中,还从未听说过大周朝还有什么皇帝能够差遣得了一位长生秘境第一天的金丹真人,更让其发出‘身不由己’的感叹。面对金丹真人的力量,即便是强大若皇权,也需给予足够的尊重。就是最为无稽的小道消息,也没有传出过那位天顺皇帝还能公然差遣一位真人呢!

“这不是完全扯淡吗?”方兴对这种言论唯有致以‘扯淡’的评价了,然而他旋即又心中生惑道:“难道他们说的人皇,和我想到的那位皇帝并不是同一个概念?那么印剑又是什么?单指一件物品,还是印、剑两件?”

心中疑问重重,方兴始终对方母和海锐所说的故事,如雾里看花一般终隔了一层。听到方子晴令他去将那个红色绸缎包裹的盒子取过来时,少年郎的心反而安稳了。这一次,他为那个绸缎盒子而来,只要能够大概知道盒中散溢的紫气是个什么来历也就成了。其他的,日后终究见分晓的机会。

即便是再多的谜团和云雾,终究有一天还是要被强风吹散掉的。这般想着,方兴依母亲的指令,径直就步入了后堂前去母亲房中取盒子。

等方兴走后,海锐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往事如烟,俱往矣。既然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又何必如此呢?太过固执,终究伤人伤己。”

方子晴脸上一片平静,她回答道:“真的只是‘固执‘吗?那好!我问你,你又为何不去做你的堂堂真人,整日风餐露饮,超凡脱俗,好不个逍遥自在。非要戴上一顶区区四品官帽,专做一个与人勾心斗角,整日操劳的小小官僚呢?”

海锐闻言,微微一笑,又摇头轻轻应道:“我道我心,即便是尊贵如斯的你,又岂能知道。”

方子晴则略拔高了嗓音,嗤笑着反驳道:“既然如此,那么我道我心,即便强大如斯的你,又岂能知道?”

言罢,两人不由相视而笑。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彼此都是那种心志坚定,难以被外人说服的人。至此两人无话可说,各自沉默。

……

自从竹儿留在了方兴的内院新宅之后,方母内院之中,就连一个可以差遣的人都没有了。方兴沿着门廊一直往后走,径直推开一道虚掩的门,就到了母亲的屋子。

走进屋子,方兴就看到房中当中放着两口巨大的铜盆,其中盛满了清水。铜盆的大小都能容他在里面舒适的平躺着。少年郎好奇的走近一看,却发现他在靠山屯中捡来的两个女孩子,此刻正仰面躺在铜盆里,似乎睡着了。这两个半大的丫头,一个大一个小,两个人浑身都被脱得光光的,露出尚未发育成熟的稚嫩胴.体。

方兴微微皱了皱眉,目光不含一丝亵渎之意,细细的打量着两具青涩而纤细的身躯。只见,两具身躯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各色花纹或图形,就好像是蛮夷部落擅长的文面,让人再也看不出她们肌肤的原来面貌了——这倒也免去了方兴的几分尴尬。另外,在少女胴.体上的数十道穴道上,还有数十根长达一尺的银针扎着。

银针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射下,泛滥出一团又一团璀璨的银光,光华攒动更加映衬出少女模样的怪异。这些银针布置的针法,以及那些遍布少女全身的奇怪的纹饰,方兴一点也看不明白。倒是寻南见过之后,又告诉他:这些布置,包括铜盆清水纹饰银针,都是一种可以缓解人体内部郁积阴气并加以吸收的办法。

方兴听了寻南的话,又见两个女孩呼吸平缓,气血比起他三天前送来时候的惨败虚弱,不知要强过多少。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道:“母亲应该不会是一个拿人做实验的实验党人吧?”说实话,方兴的确有些好奇母亲的教育能力。要知道,前一段日子他给母亲送过去的,只是一个含泪垂泣的萝莉,结果今天就收获了一个言行举止都极其冷静的思思。这种根本性上的剧烈变化,甚至让方兴有些怀疑他的母亲是不是拥有一双可以操控他人意志的幕后黑手……

当然,这样的奇思怪念只是一闪即逝,方兴随即放下对母亲的无端猜想。他心想:既然这两个女孩在母亲的照料下,一切安好。那么就这样——由她老人家继续照料好了。方兴既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和也有没足够的时间,看到三个女孩子在母亲这里过得安好,便将这件事情从心头卸下了。

方兴目光从铜盆上挪了过去,略略打量了房内的布局,就找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那个红色绸缎包裹的木盒,被方子晴放在一处衣橱上,倒是很容易就能找到。

他缓步走了过去,将木盒提在手中。灵光视野中,包裹上的禁制、符箓依旧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方兴也不解开,只是伸手一弹。一道朱砂符箓便被他激启。一道蜇人的雷电之力,伴着一缕紫气随即在包裹上闪现。

方兴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再也不会被这种符箓上的力量电到。他摆摆了手,击散雷电之力,将那缕紫气直接抄在手心。当即闭目,细细用心体量着其中气息。良久,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也露出一抹欣喜的微笑。

“果然就是它!”方兴终于确定了——在斩杀鬼怪、擒拿死亡神性以及炼制【紫焰阴雷血神兵】中,都发挥了极其重要作用的神秘紫气的来源了。果然如他先前所料的那样子,那缕紫气的确是从这个红色绸缎包裹里流溢出来的。

将绸缎包裹的木盒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方兴蹙眉、抿嘴仔细推敲了一阵,终究还是没有妄自动手。他直接用双手托着红绸包裹,便走了。

方兴一路疾行,回到先前的屋子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海锐听到他的脚步声,忍不住瞟了一眼,入目即见少年郎手里郑重其事托着的红色包裹,心中忽而一动。

方子晴看到包裹依旧完好,便用一股奇怪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兴,说道:“直接给你师傅过目吧。”

海锐却不肯接,只是眸光一敛,冷冷说道:“不用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方子晴笑了笑,直接取来包裹,对方兴说了一句,“忍着痛。”说完,竟用一枚长长的银针往她儿子的手腕上刺去。

方兴认出那银针正是房内刺入女孩穴道之物,当下嘴角一撇,露出一点苦笑的神色,任凭他母亲为所欲为了。

那枚看起来不过如毫毛一般细,但是却具有意想不到的锐利和韧性,轻轻一刺就破开了方兴伐体成后的坚韧皮肤,带出了一滴血珠。

方子晴将银针点在红色绸缎上,血珠滑落。顿时就有一股又一股的紫气从包裹中流淌出来,犹如波浪一般翻滚着将那滴血珠卷了个干净。

方兴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查看绸缎上禁制的变化,心里将那些气机波动一一牢牢记在心底。然而,正值他打算继续下去的时候,却听见耳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少年郎侧首视之,却见海锐铁青着脸,站在在一撮木尘身边,身边的座椅等木器已然都被他情绪波动时外溢的法力摧成粉末。

只听这个消瘦男人厉声问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第九十章 超强势的方子晴

海锐稍稍一接触到那缕紫气,当即就勃然色变。他站起身来,好一副疾言厉声的模样。心神激荡之余,连一贯沉稳有度的世外高人风范,没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方兴在惊愕之余,也能感到这位堂堂真人厉声质问之中,却隐藏着一些色厉内荏的意味。他不禁暗忖道:“有意思!能让一位金丹真人如此动容,这缕紫气定然来头不小。”

方子晴望着海锐的惊容,唇角浮现一丝微笑。她又作势将手上的红绸包裹向他面前递去,她强势的逼迫道:“我儿拜你为师,你收还是不收?”海锐清瘦面容上的神色,在经历了一番剧烈波动之后,终于化作一片无奈。他颓然坐下,腰杆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笔挺了。虚空中一座白莲法座浮现,他就这么有气无力的跌坐在白莲之上。摆了摆手,他对方子晴道:“原来如此,那么依你就是了。”

“那就好!”方子晴笑了,收起红绸包裹,将其塞给方兴,令他收好,“这个已经是你的了,以后就放在你房间隔着吧,别弄丢了。其中的秘密,我儿日后就会知晓,暂时不要打开。”

待方兴点头称是之后,她又以美目睹视少年郎,再一次吩咐道:“兴儿,去请你两位舅舅前来,你的拜师之礼只请他们前来观礼罢。至于你师傅的事,暂时不要对他们提起,一切由我来对他们说。”

“是,儿子这就去做。”方兴将红绸包裹放入怀中收好之后,又略略施礼。他在一旁看戏看了这么久,也明白母亲和这个海锐之间有着许多隐秘。面前这些掩藏在云雾中的旧时恩怨,方兴一时间只觉得千头万绪一起涌上心头,怎么理也理不清。

对此,唯将问题的关键牢牢抓在手心,这个关键就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联?’;若是有,则一切另说;若是没有关系,便是海锐以及那缕紫气的来头再大,对他也半点益处也无。现在,他就是抱着静待一切揭晓的心态聆听母亲和海锐打机锋。故而,听见母亲的吩咐后,极其干脆的领命去了。

……

方兴走后,跌坐莲花法座中的海锐忽而叹息道:“当年,我竟然不知道此物在你们手里,他瞒得我好紧呀。”

方子晴似乎坐得有些累了,便斜依在椅上,一脸的倦容。听了海锐的话,她勉强一笑,脸上涌起一股惋惜的神色,“此言差矣,当年他如何信任你,先生又岂非不知?就在你离去那一日,他本来就要请先生一观此物得。可谁又能知晓,昔日立下誓言的你,竟然会不辞而变,做了个弃誓的小人。”

海锐面色深沉,闭目不语,过了半响之才幽幽道了一句:“时也,命也!当年我不知你们也有此宝在身,不得不脱身离去。虽是无心之过,但终究也是背弃了誓言。也罢,现在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么我唯有尽力弥补了。最近东平将有大事发生,等此地的事情结束了,我就会将你儿子接到笔架山,倾我所能的教导他,让他不辜负其父的英名。”

“不过,”消瘦的男子随即又缓缓睁开双眼,刚强的眉宇下一抹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此物如此残缺,也无大用。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各不相帮就是了。我能做的只是教好你的儿子,只要他在笔架山一日,我就教他护他一日。如果他日后要是下山,是生是死,便和我再也没有一丝干系。”

方子晴闻言,轻笑谢之,“如此就多谢了。”

……

方兴走出屋子,发现院外中的两位后天宗师,依旧沉默的坐在假山上,宛若两颗顽石。他也不管这两个人是否知晓他的出现,径直朝他们两人点了点头,尽完了自己的礼仪便出了门。

他在内院核心区域,一路以身份牙牌开道,加上这段时间他的风头强劲无匹,内院上下无一人不晓得他是方家新生旭日。很快,他就在别人的提点下,找到两位舅舅。两位长辈也都是通情达理之辈,少年郎只消说了一句母亲有请,他们也就没追问何事,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同方兴一路过来了。

方兴带着两位长辈走至方母的阁院时,他忽然发现一直在院外静坐的两位黑袍宗师,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不由撇了撇嘴,心中忽有所思。不过,他也没有多话,径直带着两位舅舅进了母亲的房间。

海锐是方子圣一路领兵护送来到东平的。他的官面身份,方子圣自然是知道的。这个消息他也曾告诉过方子正。故而两人进了屋子,看到海锐的第一瞬间内,就明白了——这个陡然出现在方子晴房中的男人,有着一个东平刺史兼奋威将军,提点东平诸家事的身份。不过他们还不并知道海锐的另外一层身份。海锐乃是一位真人入世的消息绝密至极,只被极少的外人所知。

对此,就是方子晴也才是刚刚获知不久,方子圣兄弟俩就更是不知了。看到海锐消瘦的身影后,方家兄弟二人不由对视一眼,虽然脑中各有心思,但是却并没有太多诧异的神色出现。这么多年来,他们即便是再蠢,也能隐隐知道方子晴身上的隐藏能量。对于这些秘密,兄弟姐妹三人,虽然彼此都没有点透,各自的心思也尽不相同,但是同样的血脉和彼此之间深厚的感情,让他们一直在沉默中保持着默契。

看到海锐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家族核心地带,方子正维持着淡然的神色不变,颌首示意便罢了。唯独目光扫过海锐坐下莲花法座时,眸光中略有些迟疑之色,但这点波动也仅是一闪即逝。

相比方子正的冷静,方子圣看见了海锐,却是眉头一动,心里颇为意动。方兴之前猜测的没错,海锐提点东平诸家事的头衔,以及他身后隐隐藏有的强大背景,都让方子圣感到了些许威胁。尤其是眼下,在朝廷北伐所带来的庞大利益面前,中央政权以及各地世家都打算染指东平。这个时候,海锐身上的那点威胁,就更是被无限的发大了。

如果不是心中顾及海锐背后可能存在的金丹真人,方子圣早就联合他人,先下手为强,抢先将海锐击杀在前往东平的路途之中了。然而,现在海锐出现在方子晴的房中,却是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解决途径。

“倘若这个海锐和三妹有旧的话。那么为何不能借助这层关系,让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各自的利益底线呢?大家联手分食这次朝廷北伐带来的利益,岂不比斗得头破血流要好?——至少对方家的利益是绝对有益的!”

方子圣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原本冷淡的笑容便灿烂了一些。他轻咳一声,正打算上前说话,却见方子晴忽然从座上起身。当着他们兄弟的面,轻撩裙摆,朝海锐盈盈一拜,口称:“拜见刚峰真人!”

“什么?真人?刚峰真人?”方子晴的话如同惊雷响彻在方子圣的心里,将他心里酝酿的所有话语都堵在胸口,一个字眼也不得吐出。接着,他还来没有来得及证实妹妹的话是否真实可靠,就看到面前的兄长已然施礼深深拜倒。

方子正似乎对方子晴口中透露的震撼性消息,并不感到惊讶。仅是稍稍挑眉之后,他便随着方子晴一并拜倒。“拜见真人。“这是他的声音,方子圣看到他的动作后也不在怀疑。虽然他对海锐摇身一变成为金丹真人的事实,有些恐慌和难以相信,但是方子圣还是选择了随之一起拜倒。“妹妹说的话,总不会是假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顿时,硕大的房间里面,唯独剩下方兴一个人独立一方,不曾拜倒。这倒不是方兴在金丹真人面前装逼耍个性。其实,在看到自己母亲都拜倒后,他也打算跟着一起施礼的。毕竟,海锐以后总是他的师傅,徒弟拜师傅天经地义,不拜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一位金丹真人的修为境界,已经足够让炼气士去尊重。

方兴当时也想学着母亲优美的姿势,轻撩衣袍一并拜倒。然而,他却发现,虚空中似乎有一种巨大而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不让他轻易拜下。这股力量的源头,正是面前那位金丹真人海锐。方兴心里一动,不由拿眼向海锐看去。与此同时,海锐也在默默注视着他。看到方兴投来的目光,海锐摇了摇头,眸光挪走,便不再看他了。

海锐摇头那一刻,方兴仿佛从他的眸光里,看见他在无声的告诉自己,‘不要拜倒。’少年郎心里虽然奇怪,但是仍旧选择了听从心里传来的声音,只是静静立在一旁。

旁观者的角度,让方兴看到了许多不为人知晓的细节,比如说他母亲在向海锐行礼时,海锐却是挪动莲花法座,虚让了她的礼仪,而他的两位舅舅却就没有受到这番尊荣了。他们一拜到底,海锐则欣然受之,连笑容都没有露出半丝来。

方兴心里啧啧了两声,这一幕不但让他见识了长生秘境的风范,也让他心中忽生疑虑——“似乎在金丹真人的眼里,母亲一介凡人的身份比起后天宗师的身份还要尊贵?”

第九十一章 灵丹一枚路两条

【祝福霸道兄,生日快乐!】

海锐似乎对方子正格外青眯,连声道了三句‘好修为’。话声落到众人耳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对方子圣,他倒是颇有深意的点评了一句‘好心志’,也让这位方家掌律族老微微蹙眉。

两位方家的顶级权势者,在方子晴的引导下,稀里糊涂的拜完真人之后,自然又是一连串的小心试探。方子晴略略解释了几句,她的两位兄长便接受了‘旧时好友’的说法。

面对一位长生秘境的金丹真人,方子正还是习惯性的淡然处之,然而方子圣表现出来热情,却是连一旁的方兴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能看的出来,‘好心志’的方子圣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海锐拉入己方的阵营。

方兴微微眯眼看着场中的风云变动。他见海锐以一副高人的形象指点江山,心中却是一片宁静。自从见识过灵鹫老祖后,金丹真人的名头就再也无法对他造成心神震撼之感了。对这些莅临长生秘境的当世强人,他已经学会放下无谓的恐惧心理,以一种更为积极的心态去面对。

方子正等人以拜见真人的礼仪施完礼后,又略略和海锐谈了几句。之后的话题自然就转方兴身上了。听闻方兴将要拜在真人门下为徒,方子正是欣慰淡淡的微笑,方子圣却是大喜,他心想:即便不能直接拉拢住这位当世真人也罢,只要方兴能够拜到他门下,那么以后笔架山一脉也将是他们这辆战车背后的大靠山。

抱着这种想法,方子圣连连提议要大摆宴席,邀请四方友人前来观礼,那份热心仿佛是他本人将要拜到海锐门下一样。不过,他在听到方子晴说礼仪不便隆重,简单即可时,也只是稍一迟疑,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在包括方子晴在类的三位长辈的主持下,方兴的简单拜师礼就开始了。虽然他的拜师礼仪,在方子晴的主导下简化了很多,但是拜师奉茶的基本礼数还是得做的。

方兴手捧香茗,捧于海锐面前,然而海锐却在方兴正欲施礼的时候,忽然又道了一句:“且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如此打断仪式了,连方兴也有些郁闷。少年郎奇怪的看着面容消瘦的男人,隐隐觉得面前这位金丹高手似乎并不喜欢受他的礼。随后,方兴便听见海锐暗中传声道:“且将怀中包裹取下再拜。”他虽然觉得这种要求有些蹊跷,但是还是照做了。

一番波折之后,方兴奉上的香茗,海锐终于伸手接了,并一饮而尽。如此,礼成。一场简单的拜师之礼就已经完成了。从此,方兴也就是一位传说中的真人弟子了,他的师傅就是一位人间天子亲自册封的真人,堂堂长生秘境第一天,人之至境的金丹真人是也!少年郎顿时就拥有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头衔。

然而,面对这种新身份,方兴却有些恍惚。这场拜师礼简陋的就像是乡下农夫随意嬉闹的把戏,又或是像酒肆中的无聊游戏,唯独一点也不像一位莅临长生秘境第一天的真人收徒之举。幸好,随后他的师傅又赐下佩玉一块,这才让方兴或多或少有了几分拜师授礼的感觉。

这枚佩玉并无其他功效,只不过是证明方兴乃是笔架山亲传子弟的身份罢了。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太过寒碜,海锐想了想,便对方兴说道:“最近东平事多且杂,我也没有什么时间来教你修行之道,唯有赐下一物,供你自行钻研。等东平诸事结束之后,我再带你入山修行。”言罢,他伸手一招,远在天边之处就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方兴等人侧耳倾听,那阵阵鸣叫声由远及近,就像是有一物正在疾速破空驶来。

方子圣脸色略变,拥有方家院落禁制总监权利的他,自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面对海锐的随意的一招手,东平方家痛下苦心长久经营的重重禁制,竟然不堪一击,被人轻而易举的贯穿数层大阵,将物品直接传到了家族核心地带……

一抹青白之光飞来,海锐双手一按,便从青白光芒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了方兴。方兴恭恭敬敬的谢了,又伸出双手接过玉瓶,入手就见这个玉瓶通体白润,乃是整座青白玉石雕刻而成。玉瓶上还有镂空的雕龙为瓶耳,并装饰有数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只消看上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名贵的宝物。

海锐指着玉瓶道:“里面有一枚灵丹,乃是我来东平的路上所得。既在东平得之,那便就在东平赠予你吧,也是为师送予你的入门之礼!这枚灵丹,灵气十足,极其难得。对炼气士有莫大的功效。这里我有两种选择教你,你可以任选一种。”

看到方兴脸上一片平静,海锐笑了笑,又继续说道:“第一种选择,我直接助你将这枚灵丹炼成你的气海丹田。以你目前的修为,强行炼化灵丹的话,大概可以直接晋级通神境界第一天的境界,就是体内阴阳元气交济,化灵识为神念也不在话下。不过,这种办法虽然可以一步登天,但是你此生的修为大略也就止步于后天宗师的境界,再也难以窥视天地造化之奥妙,成就先天境界了。”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方子正,又接着对方兴说道:“另一条路,则是你将这枚灵丹纳入体内,以自己的身体为丹炉,慢慢炼化灵丹,以灵丹内的灵气慢慢洗涤身体百髓,强化经脉穴道,虽然一时并无捷径可走,但是却胜在后力绵绵。我观你天生根骨并非十佳,勉强中人之资而已。又因一身修为所得甚速,根基并不牢靠,若是想迈入通神境界,恐怕另有磨难。不过,如果你能将这枚灵丹一一炼为灵气,并加以全数吸收的话,不仅可以改善根骨资质,成就上人之姿,而且还可以让你基础稳固,毫无后顾之忧。”

最后,海锐再一次提醒方兴道:“一枚灵丹,两种选择,事关你在炼气大道上的前途,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听到师尊这番话语之后,方兴不由脸色微凛,他略略蹙眉,双唇习惯性的抿着,目光从三位亲人以及师尊的脸上一一扫过。虽然在场四人脸上的神色各自不同,但是他们脸上洋溢的关切之意却都是显而易见的。其中,海锐眸光犀利中也透露着些许考验的神色;母亲方子晴则用微笑鼓励着他,似乎对他的选择心有成竹;而两位舅舅脸上的关切之色,也都呼之若出。

——一枚灵丹两种选择,到底选哪一条道路呢?

方兴一开始听到第一种选择的好处时,对这条道路颇有兴趣。毕竟只要吃下一枚灵丹,就可以一步迈入通神境界,甚至是直接转灵识为神念,成就通神第二天境界——这个好处太大了!由真灵境界跨入通神境界,宛若跨过一道天堑,自古不知有多少雄心勃勃的炼气士都是倒在这条门槛前,终身止步真灵三天。对一位真灵境界的炼气士来说,直接迈入通神境界非常有诱惑力!

不过,万事有益就有弊。如此服下灵丹之后,就会痛失领悟先天妙境的机会,这个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倘若是寻常炼气士或许还会因为这种眼前触手可得的好处,选择第一条道路。但方兴却非寻常人,他对自己的未来极有信心,更不愿意甘心做一位后天宗师了此残生!故而,第一种选择,方兴不取也!

第二种选择虽然少了第一种选择的刚劲猛烈,但是却有细水长流的特点。改善天生根骨、打牢基础,这两点虽然没有一步登天的迅捷,但是却有着步步为营的稳妥。方兴一身修为都是走捷径取来的,故而他现在对‘稳妥’二字青眯有加。稳妥不代表中规中矩,但是却绝对代表安全和可靠。方兴身怀重宝,尤其关注自身安危,安全可靠的选择对他格外有吸引力。

而且修为一日千里、成功迈入真灵第三天后,方兴也曾经自忖他与方传武之间的差异。综合比较中,他发现自己基础正是他最大的短板之处。相比修为皆是自身一点一滴打磨苦练所得的方传武,方兴修为的不足之处,就是那些平时看不起眼的基础部分。

不可否认方兴现在的确拥有了几套杀手锏,和敌人搏杀的时候,也有了一些自保的本事,但是炼气修行的大道,可不是单单几件杀手锏就可以走得顺风顺水的。相反,不管什么时候,拥有一个良好的基础修为,以及一身出色的根骨,对炼气士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不过,海锐之前也说过‘东平事多且杂’,就是以他的修为也没有多少时间来教导方兴。那么在这段风云飘摇的时间里,方兴有足够的时间,让他静静的、缓慢的吸纳这枚灵丹的好处吗?

第九十二章 炼化灵丹养根骨

方兴脑中思考权衡着,期间海锐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等着他的选择。就这样,他思虑了一阵,又在师尊的容许下,微微打开玉瓶的盖子,稍稍观察了灵丹一段时间。

他用灵识的轻微拨弄下,灵丹周身隐隐散布出一缕缕灵气,这些经过高人费尽心血凝练灵气精纯浓郁的惊人,几乎已经变成了灵液的状态,比起他前几天遭遇的地脉阴煞还要精纯百倍。

灵丹之中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力量,对方兴体内发出一阵阵呼唤,似乎这枚灵丹和少年郎体内的某种力量有着彼此之间的心神感应。方兴闭上眼睛,用心细细体会了半响后,再度睁开双眼时,面色已是一片坚定。他伸手合上玉瓶的盖子,郑重的对海锐道:“回禀师尊,我愿意选择第二条道路!”

“第二种选择?你确定吗?”海锐似乎对方兴的选择并不感到惊讶,他闻言后只是反问确认了一句。少年郎迎着海锐投来的眸光,点了点头,很是认真的回答道:“回禀师尊,确定了!”这一刻,他的心里异常的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方兴明白自己选择的道路,也相信他选择的道路将是对他最为有利的。如果说方兴之前对两种选择还有些犹豫不决的话,那么在亲眼目睹灵丹吞吐灵气,丹体祥气缭绕,散发药香的异状后,他脑中的念头就清晰起来了。

更何况,他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那枚灵丹似乎与他有些小小的瓜葛,方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从灵丹内部传来的阵阵呼应之感,让他有些命中注定的感觉,似乎这枚灵丹本来就应该为他所有。因此,方兴在反复权衡之后,决定要得到它。

海锐见方兴的确下定了决定,便点了点头道:“那么,现在你就吞下这枚灵丹,依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方兴点了点头,打开玉瓶,取出灵丹。这枚犹如鹌鹑蛋大小的灵丹,在他手指间散发着一阵浓郁的奇异芳香,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动。方兴也不犹豫,捏着灵丹便一口吞了下去。他微微拢目,感受着灵丹一直滚落到腹部的感觉。

海锐见方兴吞下灵丹,便劈手打来一道柔和的法力,他当着三双眼睛的面,一边向方兴道出一连串深奥的法诀,一边用其法力为方兴引导身上劲气的运转方式。而方兴则感觉到,这股柔和力量侵入体内之后,很快就化为一股热流,奔腾在他的胸腹之间。

那股热流几次运转之后,再次往下探去,径直撞上他腹中灵丹,和灵丹上清凉的灵气共同汇成一道水火相融的微弱阴阳元气,散入方兴的四肢百骸以及经脉穴道之中,使得他的心神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飘逸感,身体上下也泛着清爽的感觉,好生惬意。

少年郎对此心有所感,开始主动按照海锐传来的法诀,将体内的各种真气沿着先前热流奔腾的运转方式缓缓运行。并不断依照海锐所引导的方式,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体内的灵丹,从而生出一股又一股新生的阴阳元气,然后在散入体内。

来回运转数回之后,方兴就已经明白:海锐传给他的这套法诀,乃是一种引导之术,虽然理论并不高深,但是胜在运转之法精巧、合适,就好像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他可以使用这道法诀,直接引导自己体内的真气流入灵丹,不断炼化灵丹的部分灵气转为阴阳元气,再散入他身体各个部分,改善他的炼气修行的根基。

就这样,方兴如身处无人之境,心无旁骛的在师尊与亲人面前,将这门法诀翻来覆去的修炼。直到一切都有了水到渠成之感后,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从入定修炼的快感之中缓过神来。

一番修炼之后,方兴浑身上下的清爽感自然不用多说,就是前些日子受到的损伤也都一去不返了,全身血气饱满,容貌焕发,再无之前的气衰血乏、脸瘦唇清的模样了。不过,好像腹中的灵丹也并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时间竟然一晃就到了夕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了。看到时间过去了这久,而自己又让亲人与师尊空等了这么久,少年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连忙告罪。

方兴的母亲有些耐不得疲乏,看见儿子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便安心的挥了挥手,自去卧室休息了。至于方兴的两个舅舅,他们在方兴专心炼化灵丹的时候,却是一刻也没闲着,一直都在低声与海锐交谈着什么。

等方兴从修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他们还依旧精神抖擞,毫无倦色,只是他们眉宇中暗藏的一点忧郁之色,却是有点明显。少年郎醒来时,隐约听见过一些方子正等人与海锐谈论的内容,其中多有‘寒山’、‘血屠’等字眼。然而,没等方兴细听,三人位密谋者便已止语不再谈论了。

海锐将方兴的身体状态细细检查了一番后,告诉少年郎一切安好日后便如此炼化灵丹云云,接着便挥手将他打发走了,让他且去屋外等着。

师尊摆明是要和两位舅舅继续秘谈,方兴自然就得出门了,他向母亲告辞后,便出门房子,径直去了院子。内院中的风景依旧那般美好,只不过临近黄昏时,又多了一份夕阳之美。方兴转了一圈却发现,有一位身披劲朗黑衣的男子,正在一座假山上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方兴凝神一看,发现这个人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两位黑袍宗师之一。看衣服款式,应该是那个放出海色云光庆云的后天宗师。只不过此刻,他的面容比起之前的中年相貌,却是要年轻不少。相貌的变化也相当大,如果不是对他身上的气息波动有些熟悉的话,方兴还真有些不敢相认。

“可是师弟?师兄有礼了。”看到方兴已经留意到他后,黑袍男子从假山上凌空虚度而来,主动向方兴道好。

方兴目光掠过对方略显的年轻的脸蛋,又瞟见对方系在腰间的佩玉,便笑道:“师弟见过师兄了。”对方听见他的话,报以一阵朗爽的大笑声,只听这位黑衣人道:“刚才师尊传来法旨说又了一位三师弟,我就一直在等呀,千呼万唤总算是把师弟给等到了。现在一见,果然仪表堂堂,是个翩翩少年郎。”

黑衣人似乎是一个性格豁达直爽的人,一阵欢快的大笑之后,他也不摆后天宗师的架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便干脆的自我介绍道:“明州晁家,晁瑞,你二师兄。”

方兴喜欢他这般直爽,便笑了笑,也效仿他的模样,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回应道:“东平方家,方兴,你三师弟。”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之感顿生。

晁瑞是专门来等他的三师弟,打算看看师尊新收的亲传弟子会是怎样的人。见到方兴之后,便觉得对方的举止和言语,颇对他胃口。而方兴则是对师尊海锐的事颇有好奇的心思,眼下遇见了一个性格直爽的师兄,也觉得颇为投缘。于是两人便以师兄弟相称,随性而谈,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彼此熟悉之后,方兴也就好奇的问及晁瑞的相貌变化一事,却得知他先前相貌略显得苍老乃是受伤的缘故。“晦气,你师兄我奉了师尊的命令,前去寒山找个鬼物的麻烦,却不想被血屠巨凶暗中偷袭了一把,略受了点伤,到现在才好。”

晁瑞对自己受伤的经过,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就说了。他说完之后,却用一种稀奇的眼光看着方兴,口口啧啧道:“师弟,恕我直言,外界纷传你两度斩杀血屠巨凶的化身的事迹,师兄我却是有些不信的。”

晁瑞身为明州晁家嫡长子,对世家大族浮夸造势的伎俩,也颇为熟悉,当下便直言不讳的询问道:“血屠巨凶的化身虽然不及本身的强力,但是以通神境界威压真灵第三天的你,却是绰绰有余的。以前虽然也有真灵境界越级斩杀通神高手,但是终究是凤毛麟角。师弟你也是个实诚人,不如和师兄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

方兴闻言,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其实胜负之道也很简单。只要在敌人麻痹大意的时候,乘其不备,陡下杀招。另外嘛,师弟修为境界不过真灵而已,然而却在机缘巧合下,独创了一门紫芒雷电劲气,威力尚可。”

他对两次斩杀血屠巨凶化身一事,早有应对的口径,采取的乃是虚虚实实的策略。先天虎啸劲气与鸣雷劲气所成的紫芒雷电劲气,正是他抛出来诱饵,绝大数的人一听‘独创’之后,自然被紫芒雷电劲气吸引了注意了,《宝光寄灵秘经》和紫青圣德剑气等等,其他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自然也就没有人猜测了。

果不其然,晁瑞听了方兴的回答之后,也顿时对紫芒雷电劲气产生了好感,他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情绪,对方兴道:“赶快找个机会,也让为兄见识见识这门独创劲气的威力吧。”

这时候,他忽然眉头一蹙,对方兴道:“不说了,老头子要出来了,我得闪了。”说完身形一晃,人已经至百丈外,而他的话声依旧遥遥传到方兴的耳中,“三师弟,寒山将有大事发生。到时候咱们师兄弟并肩作战,一起杀个痛快,也好让为兄看看你的真本领。”

第九十三章 月至中天暗影现

晁瑞走后,又过了一阵子,方子圣一个人从里屋出来了。

“还等着呢?他们还有许多话要谈,我们两个闲人先回去吧。”看到方兴还在门外等候,方子圣笑着自嘲了一句,又邀请道,“陪我走走吧。”面对舅舅的邀请,方兴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一路上,方子圣对今天屋内发生的事情不置一评,只是说那夜伏击血屠巨凶的事情。那一夜,方兴斩杀楚白,扫平诸多鬼物之后,便指挥着麾下护卫,把家族阵亡人员的尸体都收拾好,又一把火将其他尸体焚烧干净。整个战场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纰漏。

事后,他又临危受命,和右供奉庄伯阳一起收敛各路家族武力,救治伤员,稳定人心,并亲自参与断后事宜。他一系列干净利索的指令以及敢于扛起家族重担的决心,都让方子圣赞不绝口。

方子圣点评了数段方兴的作为后,又捎带的对家族内外的局势讲了些许,言下之意大多是说他对方兴有大期待,希望他好好努力,不要习惯性的单打独斗,有问题找家族;下次遇见像楚白这样的神通高手,不要一时冲动,要学会先保全自己,然后再伺机而动;还有,要在炼气大道上更进一步的同时,也要学会团结驾驭人才云云。

总之,一路上方子圣的关怀切问不断。而方兴对这些也都认真听了。面对舅舅长篇大论式的叮嘱,少年郎没有显露出半点不耐烦。这不仅仅是他心性涵养日益渐深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去从别人东扯西拉的话语中找到对方关键言语的本事。

随着自身见识的增长以及对人性的逐渐熟络,方兴发现:过去心直口快的说法方式,已经渐渐不适用了。他所接触的人,与他交谈的时候,大多都是小心的试探之后再一次小心的试探,说话间都是打着机锋,充满了陷阱和暗示。

比如说之前他和晁瑞那番对话。虽然那只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接触时的闲聊,彼此说话也都十分直爽,但是在他们那段话中,隐藏的核心却仍有两个之多。第一个核心,是晁瑞想要知道:方兴是怎么连续斩杀血屠巨凶两大化身的,其中有何蹊跷;第二个核心,却是晁瑞暗示方兴:不久之后,寒山就将由大事发生,到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可能会参与进去。

方兴现在所面对人物,在炼气大道成就,各个都比他要高,见识亦然。他想要追赶上这些人的步伐,并和他们并驾齐驱,那么唯有仔细的聆听他们的声音并勤奋的学习。

将方子圣说的话,齐齐印到脑里。方兴一边听,一边细细琢磨,觉得方子圣虽然说了那么多,但是他的主要意思,其实还是最后那么一点——‘在修行的同时,还要学会驾驭人才’,这是在暗示他要抓紧组织个人班底呀!

果不其然,说了一阵之后,方子圣便告诉方兴:为了应对目前东平危局,家族准备在律卫和护卫系统之外,扩编武力。他和方传武每人各组建一营人马的配置。这件事情对方兴来说意义重大,相当与他在家族内部开府建节,自成一军,自成一系了。

方兴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不敢怠慢。先谢过方子圣后,又细细询问了一番,方才知晓新组建的营卫将由他个人独立统帅,而组建所需要的花费以及日常供给都由家族提供。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方兴心里惊喜道。长久以来,他一直调动的都是家族的人马,虽然现在再也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但是方兴却能感觉:到在指挥这些人的时候,总是有些束手束脚的。现在,他终于可以从名义到建制上拥有一支独立属于自己的队伍了,这可真是一道送上门的厚礼,而且还是家族给予他的一道厚礼!

再一次谢过方子圣,方兴一边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边忙里偷闲的利用路上有限的时间,一连向方子圣请教了几个炼气修行中遇见的棘手问题。即便是羽翼大增,方兴也没有因此忘记了在炼气大道的钻研。对他来说,权势和修行相辅相成——至少眼下的他,是一个都离不了。

他所问的这些问题,都是寻南和他在整理上古修行理念和现在修炼体系的异同处时,发现的疑难问题。问题中所涉及的知识,或许并不高深,只是一些基础问题的衍生罢了。但是,要将这些问题彻底解释清楚,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基础学识以及一颗耐心细致的心。

方兴的修行生涯,是一路劈棘斩荆的道路。在他并不长久的修炼经历之中,不乏奇遇、感悟以及种种高深的理论体系和光明的前景。然而,他所缺乏的,就是对炼气修行大道的基础知识。这种基础,别人是从小时候就着手开始培养的,对绝大数踏上炼气修行大道的人来说,是一种时间和习惯的记录。

如果,方兴只是简单的遵循大多数人的修行道路,在炼气大道上循规蹈矩的话,那么这些基础知识给他带来的困扰,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严重。但是,他怎么会容忍自己困守上天赐予他的宝山而不取呢?无论是七色琉璃宝光的玄妙,还是寻南提供的上古修行理念,都是他通往大道的捷径。

只是,它们与现在修行体系截然不同,方兴必须要将它们和现在的修炼体系相互糅合,然后找到一道最适合他的道路。为此,他必须要建立一个坚实的基础。而要在这个基础学识上迎头赶上,不经历一番风云、痛下一番苦工,那是不可能的。

幸好,血浓于水——这个世界的血脉烙印,着实让方兴受益良多——面对外甥的问题,方子圣这个做舅舅的都一一详细而耐心的解答。即便是最普通不过的基础细节,也全都解说到位,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从这里,方兴也能看出舅舅对他的一片真心,毕竟能将问题解说到那般细致透彻,没有一点真情实意是很难做到的。

方子圣的解说,让方兴对炼气大道的理解,扎扎实实增进了不少。同时,也让他对自己修行道路的思考,广阔了许多,这为他的修行之路,铺设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万丈高楼起于垒土,方兴的修为越来越强,而他短暂的修炼经历,所给他带来的缺陷也就越来越多。为了不使他陡然跃起的实力,成为他向炼气大道巅峰冲锋时候的拖累,方兴现在就必须要做到打牢基础。

无论是选择炼化灵丹改善自己的根骨和基础,还是逐步梳理自身的修行道路,这些都是方兴在逐步夯实自己基础的动作。正是因为方兴从一开始就拥有了一份自知之明的心性,故而一直到现在,他对自己的能力也始终有着一个清晰的认识。这种清晰的认识,让他的修行道路走的稳妥极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无比惊讶的发现,这个少年郎的一身修为,竟然会比那些从小就开始打磨筋骨,一路钻研到炼气修行大道上的人,还要来的老练和扎实呢!

方兴和方子圣一番长谈,不仅甥舅之间有了越发贴心之感,而且方兴也从中获益良多,然而,少年郎舒爽的心情,却很快就被两人分别时方子圣对他的暗中嘱咐给破坏了。

方子圣在临行前对方兴道:“此次你去寒山,其实舅舅是不同意的,只是无奈你母亲一力坚持,不得不答应下来。寒山不日就有大变数,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天地变色的时候,你如果身处险境,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过,大变数大契机,你在其中或许也有一番造化也说不定了。记住!若是遇见危机情况,可以直往寒山寺去,那里有张伯涛坐镇,可以高枕无忧。”

方兴谢过舅舅的好意,心中却是疑虑重重。单单是今天一天,他就已经分别从三个人的口中获知寒山将由变数了。无论是海瑞,还是晁瑞,抑或是方子圣,他们似乎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实,唯独将他瞒在鼓里。

“刚才在屋内,我分明听见‘寒山’、‘血屠巨凶’等字眼,之后,晁瑞也说他被师尊派到寒山对付一个鬼物时被血屠巨凶偷袭。这两件事如果联系到一起的话,那么寒山的大变数会不会和血屠巨凶有关系?只不过一个已经身受重创的病老虎,还能搅出什么花样来?想不通呀!”枯想了一阵,方兴也没有理出半个头绪来。

今天,他所见到的事情太多了——长生秘境的金丹真人,威力巨大且来历神秘的红色绸缎包裹,以及他的母亲方子晴等等,这些人物背后的重重谜团的复杂,让人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连方兴对此也没有了太多思绪,索性直接回家,继续炼化灵丹,体会身体资质被不断改善的美妙滋味。

回家内院新宅后,方兴将竹儿和小依两个人丫头喊了过来,一番细细嘱咐之后,方才入室修行去了。

到了月至中天的时刻,静室之外,闪出一道黑影。

第九十四章 白夜光下的夜袭

【尝试对文章的节奏进行更改,却打乱了自己行文的思路。各位容我仔细推敲一下新的写作思路,等思路成熟之后再在即将开展的第八卷中推行。

三水正在努力平复心情,竭力梳理思路,恳求大家的支持……】

月至中天,方兴新宅里,忽然有一道黑色人影从墙外翻了进来,来者悄无声息的落地后,便鬼祟的附在几间屋子的窗户前。来客先来带竹儿和小依屋子的窗口,侧耳聆听房内动静,悄悄观察了一阵,又挪到梁家姐妹的屋子前。

不过,那个深夜来者的身材有些低矮,站在梁家双姝的屋子外,只有踮着脚尖才能托起窗栏。黑影一边费力的托起窗栏,一边轻轻点破窗纸后,朝里面看了几眼。只可惜屋内黑洞洞的,没有丝毫光亮。她站在月色明亮处,反而看不清屋内的情况了。

访客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在窗外愣了一会后,便懊悔的跺了跺脚,好像是发了阵小性子。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朝方兴的位置摸了过来,似乎打算对他的静室如法炮制。

其实,在这位深夜访客,未及方兴静宅百丈距离时,少年郎就已经发现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虽然来者显然已经竭力做到敛声敛息的地步,但是她小心翼翼的举动落到方兴的眼里,却和大白天光明正大的高声喧哗并无异处——他既不用看,也不用听,仅仅双眼中紫金双瞳轻扫,便可洞悉全部事情。

方兴通过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两种先天灵光,能够透过土木建造的墙壁,无比清晰的将来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将深夜访客的大致模样和生命特质瞧进了心里后,方兴挑了挑眉,嘴角不由挂出一丝轻笑。

在深夜访客贴在他门口,正欲捅破门纸的时候,方兴猛地一挥手,一阵风平地涌起,便将静室的大门由外向内整个开启了。那位客人似乎没有料到她的夜晚探险之旅,竟然会出现这么一幕。她在门扉大开的那一瞬间,不由“哎呀”的惊呼了一声,随即身体失衡,便要倒地。

方兴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探指点出一团白色云气,当做衬垫托住了访客的身体。“哎呀,我的好妹妹呀。这么晚了,你还来干吗?”方兴一边忍着笑,一边伸手将那团云气连同上面的深夜访客一起拉进房来。

“哼哼!不许笑!”似乎察觉到了方兴话语中抑制不住的笑意,摔倒在云气团中的访客,将脑袋埋在云气中,闷声哼哼道。本来不提起‘笑’字也罢,说出这个字眼后,方兴反而忍不住心中的笑意,对着满天垂落的皎洁月色,朗声笑了起来。

听到方兴的笑声后,深夜访客恨恨的从云气团中,抬起小脑袋,气恼的说:“都是你故意的!气死我了!再笑?再笑小心我就咬你哟!”

方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蛋从云团抬起,又看见那张同样熟悉的脸上,露出了横眼立眉的小模样,心里越发觉得有趣,便促狭的打趣道:“这么明亮的月色,你却打扮成这么一副样子,这是想干吗呀?啊?难道是想夜袭你的兴哥哥不成?哈哈……”

——这个深夜之中不请自来的客人,自然就是方兴的宝贝妹妹——方传蓉了。

她在深夜来访时,欲盖弥彰的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皮衣。皮质的闪亮与质感,在皎洁的月色和洁白的云气衬垫的映衬下,越发这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的故弄玄虚,让人看了就不由萌动笑意。

“真是个傻丫头。”方兴拉过方传蓉,很坏的弄乱了她为夜行而精心设计的发型,又惹来这个丫头的一阵尖叫——“好呀,死方兴,你现在也学会欺负我了!我要咬你!”说完便扑上来发狠了。

正在两兄妹嬉笑打闹之际,梁家姐妹的房里已经亮起了烛火的光芒,连竹儿和小依也被惊醒了。这两个丫头因为方兴事前有过嘱咐说晚上或许有些动静,便一直多留了一份心眼,睡眠也很浅。听到动静后,便披着单衣,睡眼惺忪的走过来查看。

小依初来内院不久,连方传蓉的面也不曾见到过。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穿着一身惹眼的皮质劲装,咬牙切齿的拉着方兴的发书和衣袍使劲,不由有点傻眼——她从来还没有意识到原来世家子也会这样玩耍。这个出身寒末的小丫头,长久以来被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所浸染,满心以为世家子就是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也会板着脸,衣角不乱,身姿一丝不苟。

然而,等她看到方传蓉和方兴玩得这么疯后,就不由愣住了。当即傻乎乎的呆在那里,小脸红扑扑的,心湖中荡漾起一阵阵涟漪。相比有些傻了得小依,竹儿久在方兴身边,也见过方传蓉几次胡闹的动静。因此,她看清烛火中和方兴纠缠打闹的黑衣访客,竟然是小魔头四小姐后,不由吐了吐舌头,脸上的笑意比诧异还多。她的眼睛弯成月芽儿,看了几眼方兴被小魔头欺负的样子,便笑吟吟的拉着小依退了下去。

虽然竹儿和小依来的快,走的也快,但是她们的出现,还是让疯疯癫癫的小魔头收敛了不少。竹儿和小依走后,方传蓉气哼哼的拍了拍小屁股,从方兴身上爬起来——这个丫头刚才可就是吊在方兴的脖子上,使劲掐他,真是凶残到了极点!

“气死我了,你现在皮糙肉厚,掐起来一点都不感觉到痛。呜,反倒是我的手指痛死了!坏哥哥,你赔我!”方传蓉捂着手,皱着小眉头,装着一副很痛很痛真的很痛的模样,向方兴要好处。

方兴嘿嘿笑道:“谁让你这个丫头大半夜往男人屋子里面跑,活该!”少年郎知道妹妹今晚夜袭的目标是什么,也知道这个小丫头现在撒娇耍赖的目的是什么。对她的这份愿望,在他在白天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定要尽量满足了。只不过,现在房门打开,也不是一个可以谈秘密的地方。

于是,他便虚拧着这个丫头的耳朵,就要她拉进了屋子。自从灵魂觉醒之后,方兴个人实力和心性的渐渐成长,已经让他整个人的作风逐渐强势起来。即便是面对这位方家的小魔头,方兴也是如此一副熟练的哥哥做派了。

可一直野惯了的方传蓉,可不愿意就这么屈服。以前都是她给方兴出气,现在陡然遇见强势起来的哥哥,一时间不免有些不自在。她看见方兴的爪子伸过来,不由撇撇嘴,连忙退后几步。指着不远处微微露出烛火的房间说:“哎呀,原来你把我的女人抢回来,就一直是分居,还没有同房啊?”

露出烛火处,自然是梁家姐妹的住所。这个小丫头是在提醒方兴,他还有短处落在她手上呢!方兴听了她的话,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在微笑——伶牙利嘴,古灵精怪这才是他的好妹妹嘛。不过,对于妹妹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作为哥哥他当然要狠狠的打击啰。

冷哼一声,方兴道:“要不是我打招呼让梁家姐妹今晚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你才进门就被梁家姐妹抓住交给我打屁屁了……”

话音未落,方传蓉就机灵的蹦了起来。她先是拍掉方兴身来抓她辫子的手,嘴里喊了一声,“就是这么打!”,接着她踹出精致小牛皮快靴,‘啪’的一声,轻轻的踢中方兴的屁股;最后,她缩着脑袋,便从方兴的腋下窜了过去。

“真是淘气!”方兴摇摇头,宠溺的道了一句。他被踢了也不恼,挥手关上房门,便随她去了。

方传蓉似乎很喜欢方兴随手送出去得那团云气,一直抓在手里不曾放下。不过,当她看到静室有一张完全由洁白云朵聚集而成的云床后,不由尖叫着丢开手中寒碜的云团,径直朝床上猛扑了上去。

看着妹妹在自己睡觉的云床上蹦来蹦去,方兴有些头疼了。他仿制而成的山寨【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经过反复钻研修改之后,所聚集的云气终于变得洁白无瑕了。而且云气本身虽然极为粘稠,很是结实,但是人躺在上面,却有一种虚空不受力的感觉,飘飘然仿佛完全浮在天空上一样舒坦——方兴爱这种感觉,就给自己铺设了这么一张云床。没想到,现在却给这个丫头霸占了。

“好好玩,我也要一张这样的床!”小魔头迷上了蹦床的游戏了,一边蹦来奔去,一边欢快的朝方兴嚷着。

妹妹的这点要求,方兴自然许诺:“好,没问题。”听到哥哥慷慨的答案后,方传蓉的蹦床游戏越发疯狂了。蹦蹦跳跳,活泼的如同一只快乐的小兔子。

很快,她浑身上下就热气腾腾的一片了,甚至有不少汗珠就顺着她长长的睫毛滴落在地。而方兴看着妹妹如此挥霍青春活力,心里却隐隐能感觉到:这个嘻嘻哈哈的傻丫头,此刻恐怕也是在趁机发泄她内心深处的压力吧!

方兴就这么一直面带宠溺的微笑,抿着嘴,不言不语静静的站在一旁,用心体会这份难得的宁静情绪。过了一阵子,沉浸在蹦床游戏中方传蓉嘴里忽然蹦出了一句话。

第九十五章 一定要杀掉他咩

炼气修行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一转眼,就有雄鸡破晓,天边已是一抹鱼肚白。

方兴一夜未眠,全心全力的炼化腹中灵丹。虽然他在炼化灵丹的过程中所得灵气滋补甚多,但早上回神细查之时,却犹然能够感觉到那枚灵丹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耗。

“果然是一枚了不起的灵丹!就是这般苦练也没有丝毫变化。真不知道要将这枚灵丹彻底炼化需要多久才行呢!炼气修行果真是一件极其花费时间的事情。”方兴轻轻拍打腹部,心里估计着炼化灵丹所需要的具体时间。

他皱眉算计了一下,发现这还真是一段漫长而枯燥的经历,便摇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消化所得的好处、夯实基础,这两项都是极需要耐心的工作。即便是身怀重宝的方兴,面对这两样事务时,也没有捷径可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将这些事情做好,不能因强求进度而导致基础有何缺陷。

静室之外,时不时有些许细微的动静传来,方兴知道那是勤劳的竹儿和小依早早起来打扫院落卫生的结果。想到这两个丫头,少年郎不由面露微笑,然而他的眸光却是不由自主的,就转到了屋内的另外一个丫头身上。

眸光转动,落入方兴视野之中的,正是一个仰面躺在云床上,双手双脚张开,将身子摆成大字型的丫头。看到这具还略显稚嫩的胴.体,以及那豪迈的睡姿,方兴就忍不住以手扶额,有些头大!

方传蓉那个小丫头,昨夜玩得太疯了。累极的她,后来也懒得回自己的房间了。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留宿在方兴的房间里一夜未归!幸好,她终究还是一个姑娘家,还知道男女有别,不该和方兴凑在同一床上睡觉。因此她只是‘借用’了方兴睡觉用的云床,将自己的哥哥赶到一边静坐炼气,而她则一个人躺在舒适的床上呼呼大睡。

别看方传蓉昨晚张牙舞爪,整个一个混世小魔王的样子,但是现在她酣睡时的模样,却格外有种憨态可掬的味道。这个丫头虽然有点疯,但是终究只是一个堪堪及笄(十五岁)的小姑娘,睡觉一点都不老实。躺在床上的她,胳膊和腿脚都舒展开来,竭力霸占住整个云床,不容方兴染指丝毫。

那一身惹眼的贴身黑色皮装,也被她当做累赘脱下,随意的丢在床边。她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白纱睡袍,豪迈的睡在床上。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甜甜的陷在睡梦中,连半截光洁的肚皮漏在衣服外面都不晓得。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人一看即知她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

看到她这么一副样子,方兴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乐了。他一边心想:真不知她身边那些跟着伺候她的侍女和嬷嬷们,早上起来发现自家小姐夜奔彻夜未归后,会是什么样的慌乱景致。一边伸手去拉下她的睡袍,掩住那一截白生生的小肚子——“虽然咱们是兄妹,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诱惑人的眼球呀!”少年郎如此暗忖道。

伸手轻轻捏了捏妹妹的挺翘琼鼻,方兴想要唤醒尚在酣睡中的丫头。不过,方传蓉显然昨夜玩得太累,现在睡得正香呢!即便是被哥哥欺负了,也没有跳起来找他麻烦。只是在睡梦中皱了鼻子,不耐烦的伸手拍掉方兴的狼爪,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看起来,她一时半刻起不来的啰。

方兴摇了摇头,心道:“看来等一下,我少不得要去母亲那里,请母亲出面为这个丫头掩饰一二了——就说她晚上睡在母亲那里——要是被别人知道这个丫头睡在我房里的话,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呢!”

虽然他和方传蓉兄妹之间的感情深厚、情谊纯粹,但是事关一个女孩子的清誉,方兴总是要考虑周详一点。尤其是在昨夜方传蓉对方兴说出那番秘闻之后,方兴更是格外关注这些了。

温柔的为妹妹捋好鬓角的发束,看着妹妹睡觉时嘴角微微的翘起,方兴情不自禁的回想起昨夜的故事……

(时间向前推移数个时辰)

方传蓉发现了云床的好玩之处后,就如同发现了鲜鱼的猫咪一样,一刻都不舍得让云床离开她的视野。即便她夜袭方兴,是想要对他说一件对她至关重要的事情,但是面对新奇的玩具,她仍旧抵挡不住那份诱惑。不过,聪明可爱活泼伶俐的她,终究还是用自己的小脑袋,找到了一种一举两得的办法——一种让她可以一边一时不歇的玩着蹦床游戏,一边和方兴说事的好办法。

“杀了他咩!”——方传蓉从云床上弹起。“杀掉他咩!”——方传蓉落到云床上后,再次蹦起。“呼……杀掉他……咩!”——方传蓉喘着粗气,再一次蹦起又落下,如此再三——这个丫头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充分的利用起了游戏的课余时间,向方兴交代自己托付的重大事宜。

对此,方兴只有捂着脸,一面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一面轻声询问道:“我的好妹妹呀,到底是谁得罪你了?你喊打喊杀得,总要先说清楚目标是谁吧?”

被云床彻底激起了玩性的方传蓉,玩兴正浓,才没有空理会方兴的话语呢!这个小丫头一边握着拳头,尖声高叫道:“一定要杀掉他咩!”一边兴奋的云床上蹦跳蹦跳,玩得不亦乐乎。额头和鼻翼两端不断淌下的汗珠,让她满脸的兴奋之色尽显无遗。

这番胡闹一直持续到方兴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之后,方才停止。“啊,你又欺负人!”方传蓉要害被袭,连忙捂着小屁股,扑到在云床里。她也是累了,额角满是汗水,满脸的兴奋之色也难以掩盖面容下的困色。

方传蓉将身子埋在云气里,一阵烦躁的扭动身子,终于挣脱了那件不透气的紧身皮衣。随后,她仰头躺在云床上,毫无形象的伸出舌头喘气。过了半响,她忽然低声唤了一句,“哥哥……”

“恩,怎么了?说吧!”方兴一直在等她袒露心扉,闻言立马打起了精神。

“帮我杀掉刘不昭那个死胖子吧!他太讨厌了!”方传蓉郑重其事的请求道。说罢,她好象用尽了力气,再次瘫软在云床上,小脸红扑扑的,伸出舌头拼命的喘气。

方兴低着头看着她,恍然之间,似乎看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刁蛮少女,那个刚学会用长鞭抽人,便甩着鞭子边叫嚣着:“谁敢欺我哥哥,我打断谁的腿,打断腿!”的少女。

“好呀!”方兴心中一热,当即微笑的应诺道。随即他又沉默了半晌,然后横移到了妹妹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坐好,并拂去了她额头的些许汗水,最后方才柔声问道:“怎么啦?刘不昭怎么得罪妹妹你啦?”妹妹的请求,他当然要答应下来。不过,他也想听一听其中原因是何。

方传蓉在他的扶持下坐了起来,听到他的回答后,还没有坐稳就立马恢复了几分本性。她坐着云床连蹦了几下后,又鼓着嘴嚷了起来:“一定要杀掉他咩!”——若不是方兴一直在用隐匿秘法将静室内的动静全盘遮蔽,她的声音恐怕能将整个方家院落的人从床上喊起。

喊了几句,发泄完身上满溢的青春活力后,这个小丫头忽而往方兴怀里一扑,美目间顿时珠泪盈盈,抽泣着说:“好哥哥,一定要杀掉他咩!那个死胖子,竟然想让我嫁人!呜呜,赶快杀掉他咩!”

方兴低头往怀里看去,只见妹妹那张精致稚嫩的小脸儿正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方传蓉这副样子,他这么多年来还是首次看见,当即不由讶然道:“嫁人?嫁给谁?”

方传蓉闻言,脸色陡然一变,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顿时退散。小脸上旋即露出一副很凶残的模样。只见她双眉倒竖,目光狠辣,两颊鼓着,嘴中还在磨着牙,“都怪你!你要娶那个死胖子的十三妹,我就要被逼着嫁给他家的什么刘二公子。气死我了!你赶快替我解决他!赶快!速度!立即!马上!”

这个丫头从张牙舞爪的状态里停下来还没盏茶的功夫,气质神色以及语气腔调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连续变化三次。从郑重其事,到可怜兮兮,再到恶狠狠的凶残模样,其中不仅仅脸上的面容和神色变化颇大,就连语气也是数番转变。变数之多,变化之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少年郎总算是领教到妹妹的尖牙利齿了。

方兴先是莞然一笑,随即又抿嘴静静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要以不变应付妹妹的千变万化。于是他冷静得缓声应道:“快则数月,迟则半年,我就为你达成心愿。不过,哥哥对此还不甚知情,妹妹也应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

方传蓉闻言,吐舌一笑,眼珠骨碌骨碌地转动,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第九十六章 邪恶凶残小魔头

或许是方兴打屁股的威胁奏效了,又可能是方传蓉自己玩累了,一番充满了女儿家娇态的叫嚣之后,剩下的故事不用方兴再劳心去问,方传蓉就全都主动倒出来了。

这件事情说复杂吧,其实很简单;要说简单吧,其中又充满了各种暗流;简约概括一下,无非两个字而已——‘政治’,再多添加点笔墨,多上两个字,那就是——‘政治联姻’!

世家礼仪讲究礼尚往来。两大家族平等交往的过程中,有‘来’则必定有‘往’,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平衡。这种规则,即便是世家之间的政治联姻也不例外。如此道理方兴懂,刘不昭更懂。因此在‘这个死胖子’的计划中,作为东平两大冠族结盟的标志,方兴迎娶刘家十一妹,是礼尚往来中‘往’;而刘家嫡次孙刘名知迎娶方传蓉,则是两家通好中的‘来’;如此,两家各有一对新人,足以确保两家的关系在表面上趋于一个稳定的状态。

然而,刘不昭的如意算盘打得虽然好,但是他显然忘记考虑一个人了。方兴的宝贝妹妹、方传蓉可不是一个任由别人摆布的乖丫头。同样是面对政治联姻,她和方兴的表现截然不同——她一边掐着方兴的软.肉,一边狠狠道:“你居然还打算看一看十一妹的样貌性格再决定是否婚娶?好无耻好好色的哥哥!”——对哥哥表现出来的无原则行为,方传蓉是深表鄙视的。

这个丫头可不懂什么‘平衡’什么‘礼尚往来’的道理,她一听见自己竟然沦为家族政治联姻的一方后,立即骑马从闺蜜家疾驰回来,怒气冲冲的就要雇凶杀人。在家族同龄人中,方兴和方传蓉一直交好,两人感情颇深,又加上他现在是两斩血屠巨凶威名大起,自然就被妹妹抓了壮丁,成了雇凶杀人中的凶手了。

方兴的这个妹妹,一贯的恩怨分明。虽然是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但她却也是一个明白事理、知道深挖事件的来龙去脉,而不是迁怒他人的机灵鬼。比如说这次,她就没去找那个同样是政治联姻受害者——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谁要是娶了这个丫头回去,那还真是受害不浅——的刘名知算账,而是将仇恨全部算到了作俑者刘不昭的头上。

于是,方兴所要对付的目标就由一个小白脸,转身变成了一位成就法相的后天宗师了——这真是一个艰巨无比的任务!不过,对妹妹许下的承诺,以及他本身对刘不昭的那层杀意,却促使他一口答应了妹妹的恳求。

杀死一位后天宗师,虽然艰难重重、风险巨大,但是并非绝无可能。方兴心头暗暗思索,双眉不由就蹙了起来。

方传蓉两脚随意的搭在云床上,小脑袋和上半身却是横躺在方兴的怀里,将他的双腿当做枕头和靠背,舒舒服服的压在下面。目光扫见方兴蹙起眉毛,她便一边伸出手想要抚平眉间的那些细微皱纹,一边轻声问道:“哥哥现在是不是很为难呀?”

方兴有点不习惯别人这样主动的亲近自己。他看见她的双手伸来,不由下意识的略略偏首躲开了。不过,对于自己的难处,少年郎也没有回避,只是实事求是的对妹妹分析,“的确很难,一个后天宗师的力量,远不是我现在能够匹敌的。不过,如果细细谋算的话,并非不可能。但是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细心周至的前期准备,绝对不能操之过急。”这番是在为方传蓉分析实情,也是在给她打预防针,方兴是有点担心这个野丫头会沉不住气。

方传蓉闻言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她合手对方兴做了一个‘一切拜托’的姿势,又大咧咧的回道:“安啦安啦,那就都拜托哥哥啦。我不急的,反正我还有一年多时间才到嫁人的年纪呢!在这之前杀掉他就行啦!一切就拜托哥哥啦!”

一般而言,普通人家的姑娘十四五岁嫁人的都有,世家豪门的姑娘则可以晚一点,世家女十六岁破.瓜之年嫁人,也是东平通行的一个惯例。作为东平两大顶级家族的婚事,方传蓉的婚事想必也会按照东平的惯例安排。这样一来,留下的准备时间比方兴预计的还要多一些,这让少年郎脑中疾速运转的脑筋终于可以稍稍松一松,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不过对于妹妹的轻松写意,方兴却不由摇摇头,心道:“传蓉终究还是个半大的丫头,不知轻重呀!对付一位后天宗师——而且这位后天宗师还是一位世家的核心族老——谈何容易?若不是有我这样的哥哥给你撑腰,恐怕你这个丫头就要哭着鼻子嫁人啰!”

想到这里,少年郎心中不由涌入一份豪情,伸手摸摸了方传蓉的小脑袋。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一种为人兄长的感觉。以前都是这个丫头为他打抱不平,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转变角色,作为哥哥为妹妹遮风避雨了——说实话,这种照顾妹妹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方兴面露温柔的笑容,缓声问道:“你一年之后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妹妹可有什么意中人了?说出来,哥哥为你做主!”

方传蓉撇撇嘴,身子扭来扭去,就好像她背后痒痒要在方兴的怀里蹭一蹭似的。过了一会,她又哼哼道:“我才不要嫁人呢!等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就骑着小龙游历天下,谁也不嫁!”

方兴知道妹妹话中的‘小龙’是她养的一匹半岁大马驹,平时她就爱骑着这匹小马扬着马鞭到处乱跑。然而,他却不晓得自己的妹妹,竟然还有这份豪气!

“呵呵,了不起呀!”方兴心里赞了一句。他和方传蓉感情颇佳,妹妹要嫁人他有些舍不得,但女孩长大、嫁人、成为妇人——这终究是这个世界的规律。无论他怎么去想,世界规则都不会随着意志而改变。现在听见方传蓉的豪言,他唯有默然不语,静静推敲着对付刘不昭的计划。

虽然方兴没有心思说话了,但是方传蓉却是兴致勃勃的,想要找人聊天。她是休息好了,浑身的活力无处倾泻,全都化作说话的兴致了。满肚子里面都是话要找人说。沉默的方兴,自然就成了她最佳的倾诉对象。

“还是兴哥哥对我最好,武哥哥一遇见大事就不见了踪影了,讨厌死了!”少女甜甜的献上赞美。方兴抿嘴微笑,没说话。

随即,小魔头本性不改,又露出了顽皮的神态,“哎呀,都怪你对我太好了,让我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没用了,真可惜。”方传蓉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话头。然而,她脸上的神色却是摆明在暗示方兴——“你快来问呀,你赶快来问呀。”

方兴看见她浑圆的眼珠里迸发出的渴望光芒,无奈摇头,接过话题道:“准备了什么东西呀?说来听听。”

“本来都没指望你敢帮我呢,以前你总是那样子。所以我就准备了很恐怖的惩罚,要是你没良心,不肯帮我,那我就用这个惩罚你!可是你现在这么好,那我就舍不得惩罚你了,真是可惜我精心准备的惩罚呢!”方传蓉又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没能惩罚到方兴非常遗憾的模样。

“什么惩罚,说来听听吧。”这次不用妹妹继续催,方兴就主动给她续词。

方传蓉吐吐舌头,扬着小眉毛,得意的说:“要是你敢没良心的,我……我就去找一堆人用你的名义,到处吃霸王餐,败坏你的名声,哼哼,你怕了吧?”

瞧着方传蓉那副得意的小模样,方兴就忍不住打击她道:“幼稚!调戏民女、吃霸王餐,这是世家纨绔的第一步呀!你不吃几顿霸王餐,人家都不把你当纨绔看呢!有什么好怕的。你笨死了!”

“那……那到苏姐姐家的酒楼呢?”方传蓉眼珠乱转。

‘拿未婚妻来压我?你还嫩了点。’方兴嗤之以鼻,干净利索的回道:“不怕!”

“那请找一堆人,以你的名义逛青楼召妓不给钱呢?你怕不怕?”小魔头龇牙,露出邪恶的本色。

方兴捂额,这都是什么人来着……拥有这样彪悍邪恶的妹妹,真是让他觉得压力很大!“好了好了,我怕了,行了吧?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面对妹妹的伶牙俐齿和邪恶,他干脆的认输了。

“哼哼,这才差不多。”方传蓉骄傲的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夜深了,她也有些犯困。强睁着惺忪的眼镜,她仰面盯着哥哥的面容瞧了半天。直到方兴都被看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她这才带着睡意喃喃道:“哥哥好像变了好多,要是那些家伙看见你现在这样子,一定会尖叫起来的。”

方兴一边为她轻轻梳捋刘海,一边好奇问道:“哪些家伙?”

“就是其他家族的那些八婆们呀!大多都是是无知少女啦,我们竟然聚在一起聊天,也挺没意思的。”身为少女的方传蓉打了个大哈欠,不屑一顾的说,“对啦,刘家那个十三妹也常常来参加我们的聚会。长得的确很漂亮,就是没有脑子啦。”

第九十七章 她为你暗自垂泪

【春末夏初似乎是一个感情问题频发的季节!哎,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成眷属好聚好散!】

方传蓉才十四岁,还得过几个月才到她十五岁的生日。见她以未满及笄的年纪,大言不惭的评论别人是‘无知八婆’,方兴不由摸了摸脑袋,不知道是应该说自己的妹妹太过早熟呢?还是说那些和她为伍的‘八婆’们生来就该如此倒霉,活该被这只小魔头欺负……

对这样古灵精怪的妹妹,方兴也别无他法,唯有摇头苦笑罢了。随后他又听见方传蓉说道:“那些人总是聚在一起说三道四,很无聊啦!要不是她们当中还有些有趣的家伙,我才不愿意加入她们的小圈子呢!喂,哥哥你知道咩?我还在这些人当中遇见谁了吗?猜一猜咩,我看你有多聪明。”

方兴闻言,只是抿抿嘴并没有说话。这个问题简单了!东平诸家各位小姐姑娘的秘密集会中,除了刘十三妹之外,还有谁值得他一猜?——除了苏瑾之外,还会有其他人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方兴就是用嘴皮子想想,也都能猜到。而且他还知道:后面的话即便他不问,这个丫头也会忍不住主动透露出来。故而,少年郎目光挪动,不理睬妹妹期待的眼神,左右就是不应声。

方传蓉先是充满期待的等了一下,可是等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终究忍耐不住心中的倾诉欲望,迫不及待的说道:“笨哥哥你不知道吧?还是我告诉你吧!”

说着,她略略翘起下颌,颈脖在方兴的眼皮底下晃出一抹白皙的光,眸子里笑意吟吟,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是苏姐姐啦!有时候她也会加入我们的小圈子。”爆料之后,她有撇撇嘴,有些失落的嘟嘟道:“不过,你以前一点都不努力,经常被那些八婆拿来取笑苏姐姐。我好几次都看见苏姐姐当面把那些八婆堵得没话说,然后暗地里偷偷流眼泪了。”

“恩?真的是这样吗?她们说我,然后她落泪了?”方兴闻言,眸光不由略略收敛。他还真不知道过去的自己竟然还会引来一群苍蝇的叮扰。不过,妹妹说的这些情况,他也不陌生,那些背后议论和恶意中伤,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以他以前的状况,那些八婆女人聚在一起会说他什么话——不用问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那些‘废材’、‘无能、不争气’之类的陈词滥调罢了——如此言论,少年郎早就看淡了。然而,他却不知道在黑夜里竟然还有人为他暗自垂泪。

“恩!”方传蓉用力的点了点脑袋,“苏姐姐就是这样子——偷偷转过身子,用手背轻轻抹一下眼眶,然后再转回去,昂着脑袋看着那些八婆啦!”这个丫头一边描叙着苏瑾的动作,一边扭着身子模仿她的举止给方兴做示范。

方兴抿抿嘴,眸光越发深沉,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言语也异常的平静。想了想,他似乎是不经意的随口问道:“这些都被你看见了?那些人又取笑我什么了?”

“恩,这些都被我看见了。苏姐姐偷偷的落泪,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躲在屋梁上朝那些人的茶杯里面倒泻药的时候看到了。每逢她们说你的时候,苏姐姐都不吭声,就是气到落泪,还要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和你以前真像——有气都在心里藏着,嘴上不说谁知道你生气呀?——不像我,谁敢得罪我,我就用马鞭子抽他,给她下泻药……哼哼!”

方传蓉一边凶狠狠的说着,一边甩手摆出一个挥舞马鞭的动作,却因动作过大险些从方兴的怀中掉了下去。方兴连忙扶住她,又将她拉上到云床上躺好。期间,少年郎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唯有眸光有些冷厉。

小丫头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并没有察觉到方兴神色的异常之处。她一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又叹息道:“虽然有些时候,我也会笨手笨脚的被人发现,但是我才不管呢——谁敢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

狠狠宣誓完自己的处事风格后,方传蓉又用手撑着下颌,发愁道:“哎呀,兴哥哥你要是以前就这么厉害就好了。那样子的话,有些我打不过的人,你就可以帮我去打哭她们,而且苏姐姐也就不会为你暗暗垂泪了……”

随着夜色一步步的加深,方传蓉越发的困了。又说了几句话,她困意上涌,也就懒得回自己的房间了,索性就要趴在方兴的云床上睡去。方兴伸手摇醒她数次,终究还是拿她没办法。调皮任性是每个丫头的必备技能,方兴看到自己反正也无法阻止这个丫头霸占他的睡床,也就随她去了。

方传蓉临睡前,依旧睡眼惺忪的嘟着嘴,嘴里哼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方兴在低头为她掖好被子时候,就听她在耳边喃喃细语,“一定要杀掉刘不昭咩!杀掉这个死胖子,我就把她们每次秘密聚会的地址告诉你。然后,哥哥就可以偷偷过去把那些人掠来——就像你抢我家梦幽一样——然后……然后就随便你怎么欺负啦,哼哼……”她的话语声音虽然很低,其中睡意也重,但是一贯的叫嚣本色却丝毫没变。

方兴听了,不由抿嘴微微一笑,旋即他伸手右手,郑重其事和她拉勾,“好哇,我答应了。等杀了刘不昭,我一定把那些八婆一个个抓来,统统欺负个遍,为你出气,为你们出气!”这番话,少年郎虽然是微笑着说出来的,可话语中却蕴藏着抑制不住的寒意,就像是一座冰山露出了狰狞一角。

“晚安妹妹,晚安苏瑾……”在方传蓉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又对面前和远方的璧人轻声道了一句晚安。方兴在这皎洁的月色之中盘腿坐好,开始静心炼气,追求那宁静中的超然脱尘之道。

……

“早安妹妹。”在晨曦的曙光中,方兴嘴角轻触方传蓉的额头,又促狭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方才饶过这个赖在他床上的小懒虫。他对着水鉴,将发束和衣袍微微整理了一番。在整理面貌同时,他也把昨夜的那些风波统统抛至脑后,心头一片宁静。

诸事做完之后,他这才推开静室的门,走了出去。室外太阳冉冉升起,洒下点滴辉光。清晨的院子里,晨露随处可见,两个勤劳的身影正在忙碌着。

看到方兴走出来后,竹儿和小依脸上不由露出一些古怪的笑颜。方传蓉在方兴的房内留宿一夜,即便他们是兄妹,但这样子也有些离经叛道。两个乖巧的丫头相互对视了一眼,两双美目之中都在说:“这是个秘密,不可以说出去的哦!”于是,她们皆默契的垂首,将脸上的异容齐齐收敛。

面对两位女仆的柔声问安,少年郎也笑着一一颌首,但他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止。他就在竹儿和小依的笑颜簇拥以及梁家二姝怪异眸光的注视下,马不停蹄的走出新宅院门,径直朝母亲的住所去了。

既然已经答应妹妹的恳求——要为她斩杀刘不昭、为她们将那些女人掠过来欺负个遍——方兴自然就开始着手进行事前的准备了。杀掉刘不昭是一件大事,必须要他未雨绸缪的为之谋划,为之幸苦操劳。

见识过了楚白的手段,方兴自然也就获知了神通高手的厉害之处。有了这种认识打底,他再面对一位后天宗师时,当然不会向以前那么不知轻重、妄自自大了。

通过对比,少年郎对自己的能量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个人实力来说,拉刘不昭同归于尽,他有把握。但是如果不付出生命代价,光凭他单打独斗对付一位后天宗师,那是绝对不现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单打独斗不成,那么就需要借助外力吧!方传蓉能雇凶杀人,那么方兴又为何不可呢?如今东平风云变幻莫测,他自忖:如果能伺机而动的话,或许会有机会通过借势、借力的办法对付刘不昭。然而,这一切的关键,就是缓冲时间。如果有足够的准备时间,让他从统筹资源,斩杀刘不昭并非绝无可能。

方兴的时间足够充裕,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资源问题。若说资源,他身边的各种资源很是丰富,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单说少年郎新拜的那位便宜师傅,就贵为长生真人。一位后天宗师在别人面前,如同山峰一般坚固不可动摇,可在他的师尊面前却不足一提。这就是所谓的‘老大难老大难,老大出马都不难!’

“如果能请动师尊动手,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方兴心忖道。可是,一想到拜师时候海锐那番冷言冷语,少年郎就是心中一跳。这个海锐是何许人也?性格又如何?那短短的一阵接触,方兴就已经差不多有所了解了。简而言之,他的这位师尊为人就如同茅坑里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如果不是方兴的母亲拿出杀手锏的话,恐怕这个人连收方兴为徒都不愿意呢!想要请他亲自出手斩杀一位世家核心族老,恐怕不可能。

第九十八章 动身前往寒山寺

【最近生活中遇见一个槛,三水正在努力的迈过它。更新上有些不给力,对不住各位了!】

以方兴目前的实力,想要解决方传蓉托付给他的任务,外部途径无非有三。其中之一,师尊海锐的大架,他似乎请不动;而方家护卫体系中隶属他的家族武力,不仅不足以对抗刘不昭,而且内部关系错综复杂、牵连甚多,更不是干这种机密事务的好选择;至于最后一种途径嘛,则是和方兴的母亲方子晴有关。

重生之后,方兴冷眼细观,一连串的事情都让他感到母亲身边迷雾重重,在她背后似乎也有一股不小的力量暗中潜伏。如果能和这股力量达成某种联系的话,那么谋算刘不昭的计划尚有可为之处。只是他却有点不想去劳烦自己的母亲。这不仅是因为方传蓉请求他——不要将此事透露给其他人——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方兴在这件事情上有些拗执,他并不打算为此向母亲求助。

人有时候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宁愿将自己的心事倾诉给一个陌生人听,也不愿意对自己的亲人透露蛛丝马迹。这或许是因为亲人的地位无可替代,而陌生人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原因吧!一个和自己联系并不深厚的人,就像是一张抹桌布;需要的时候,可以用来擦拭灰尘;不需要时候,则可以直接丢弃,甚至是焚烧干净、毁灭痕迹。方兴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张抹桌布——然而,这种需求却让他一时间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方兴走在向母亲请安的途中,他一个人想了半响,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较为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就是他刚刚认识不久的二师兄、明州晁瑞。方兴将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在心里过滤了一遍,不由思忖道:“不知道那个晁瑞合不合适?看起来倒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如果他为人还算可靠的话,我倒不介意和这位师兄商量一下佣金的问题。”

晁瑞不仅实力强劲,而且看来还算是一个比较豪爽的人。比起冷冰冰的海锐来说,应该要好打交道的多。更重要的是:他也是海锐的亲传弟子,和方兴同为笔架山一脉。两人之间的师兄弟之谊是一种很牢靠的关系,让方兴和晁瑞的交往天生就带有一份信任的基础。用‘抹桌布’理论来说:他们两个人关系的基础比起血脉关系要疏远一点,比起陌生人则又显得亲近可信一些。对方兴来说分寸恰到好处,既减少了‘抹布’反噬的可能性,又不用担心使用抹布会弄脏自己的手。

心中圈定好人选之后,方兴的步伐也轻快多了。昨天他被母亲和海锐联手震住了,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草草的拜过师尊,又草草的和师兄会面,最后再被方子圣带着匆匆离去。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好像是在赶过场一样,不但没有弄明白紫气的渊源,而且心里还多了一堆新问题。除了脑子里面多了师尊和师兄相貌之外,其他的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获知。

方兴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利用例行问安的时机,向母亲好生询问一下师尊和师兄两个人的联络方式。为此他今天还特意赶了个早,免得母亲出门,让他扑空一场。到了母亲的阁院,时间仍旧尚早,方兴和同样早起的思思聊了一阵闲话后,方才第一时间内找到了母亲,然而拜见的结果,却让他大为失望。

这一次他连母亲的面都没有见到,方子晴说自己身体不适,懒得见人,便隔着门帘和他说话。一番对话下来,方兴从母亲口中得知:他那位新拜的师尊大人,暂时是别指望了。那位师尊大人最近有大事要处理,无暇指点他的修为,就是连拜见的机会也无。一切都要等东平的事情完结,回笔架山之后再做计较。不但如此,而且海锐的身份敏感,方兴拜师一事暂时也不能对外透露,要保证绝对的机密云云

方子晴交代了那么多,就差没有直接说‘别把拜师一事当回事’了!听了这些话,方兴心里是拔凉拔凉的呀!要是连海锐的面都见不着的话,他还怎么去借势;要是连拜师一事都不能对外吐露的话,他还拿什么去统筹资源?——感情他昨天那几个拜师礼是白磕了。方兴原本以为自己抱到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金大腿,却没有想到被母亲这凉风一吹,到手里的就是成一根牙签了,郁闷!

师尊见不到,师兄晁瑞一时间也联系不上,方兴主动联络笔架山一脉的设想算是陷入瘫痪状态。他现在只能坐着干等,静待高高在上的师尊和师兄能够主动屈尊降贵的来找他。“郁闷呀!”方兴只能无奈的用‘风物长宜放眼量’之类的言语来安慰自己目光要放长远,以后前途一片光明云云。

不过,暂时无法联络师尊和师兄一事,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从另一方面也让方兴摸清楚了海锐这边的状况,不至于对他们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算是一得一失。可是方子晴对红色绸缎包裹以及神秘紫气的含糊其辞,却让方兴郁闷到了极点。说起来也奇怪,方兴觉得自己的母亲好像总喜欢把一切事情都遮着掩着,即便是和他息息相关的事情,也很少对他透露半句。就好像他多知道一点,就会给他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似的。

这次拜见中方兴好奇的问及母亲和海锐结识的过程,她说:“以后再告诉你。”方兴想了解一下方父的身份,她说:“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方兴想知道红色绸缎包裹以及神秘紫气的渊源,她还是用老一套来搪塞,“等你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总之,方兴想从方子晴嘴里获得什么讯息,那是比登天还难!

听了母亲的一番解说之后,方兴心中的疑惑半点也没有解决,依旧七上八下的悬在那里。对此,他没办法,谁让方子晴是他老妈呢?母亲的积威让他只能捏着鼻子,在母亲左一句叮嘱又一句吩咐中诺诺而退。如果不是从思思那里讨了几个鸡腿聊以填饱肚皮,恐怕这一次他真是要空手而归了。

方兴和思思挥手道别后,一边无聊的啃食着鸡腿,一边梳理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报,力求让他对自己的处境以及东平的局势有一个清晰的掌握。老天也没有让他闲着,等他吃完最后一根鸡腿后,就忽然有黑袍侍从为他传来家尊的法旨。

方子正的命令很简单,只是令方兴要在今天之内动身赶往寒山要塞巡视一番,方来福等人将听从他的调遣,在寒山要塞他也有临机处置之权。事后无需向家族回禀情况,可以自由行动。

寒山要塞是东平方家在寒山山脉的重要驻点,是一座为了保护家族核心利益而建立的要塞。它坐落在寒山矿附近,身边的寒山矿洞盛产多种矿石和珍贵原料,乃是东平最至关重要的矿源,也是方家最为重要的财源以及炼气原料采集地。方家在那里不但常年驻有重兵,而且还时不时派遣一些身份尊重、地位高深的人前往视察,以显示家族对寒山矿的重视之意。

这次方子正派遣方兴前往寒山要塞视察慰问,正是一种积年累月的惯例,方兴对此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奇怪。他以区区真灵三天的修为,两次斩杀血屠巨凶的化身,致使凶名威震幽州的血屠巨凶威名大损,正是升势绝伦的势头。眼下东平局势正处风头浪口的时候,家族要借重他的威名和声势,稳定重要驻点的人心,这也是权谋之道的应有之数。故而,方兴听令之后,只是略略扬眉便领命听令。

现在已是三月末,离四月四的灯庆节还有几天的时间。方兴与佳人有约,欲往寒山寺一行。本来是打算明后天动身前往寒山寺,然而家尊法旨至,那就得提前动身了。寒山要塞坐落在寒山寺和方家院落之间,略偏北数十里处。方兴可以先去寒山要塞进行视察,再从要塞直接动身前往寒山寺赴约,中间的插曲并不会影响他的预定行程。

方兴怀揣法旨回到自家宅院时,方传蓉已经偷偷溜回去了。他稍稍喘口气,便招来竹儿和小依吩咐了一番。此次出门,他恐怕要过上好几天才能回来。两个丫头,尤其是竹儿先前受过一次惊吓,这一次非得事前交待清楚不可,不然的话这个傻丫头或许会担心死的。

两个眼泪婆娑的丫头是个麻烦,另外还有一个麻烦就是张牙舞爪的梁梦幽。这次前往寒山赴约,方兴决定带上梁梦紫;一来是因为梁梦紫的强劲修为足以给方兴赴约之行,多上一份安全保障;二来,方兴是想稍稍补偿一下她。

上一次两人的激烈打斗中,梁梦紫的贴身护甲被他撕成碎片。对梁梦紫的损失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记下了。寒山要塞临近寒山矿洞,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定然有许多珍贵的炼器原料,方兴这是打算借花送佛,利用临机处置之权,为梁梦紫收刮一些矿料弥补一下她损失。

第九十九章 寒山要塞第一观

闲事叙毕,方兴给方传蓉留下一份信后,便领着梁梦紫走了。至于少了姐姐的管束后,越发变得捣蛋的梁梦幽,那只能留下来给竹儿和小依她们头疼了……

汇合了方来福的护卫人马后,方兴一行人疾驰至下午时分,方才在阳光的斜照下,窥见了寒山要塞尖锐的寒铁城垛。目标在即,方兴等人转而驱马缓行,又行数里,寒山要塞已近在眼前。

寒山要塞外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咫尺距离就是东平最为重要的矿源地,每一代要塞的统治者都不遗余力的建设这座庞大的要塞。寒山要塞的城墙高耸而结实,堡垒威严耸立在一座山峰上。山峰原本高耸的顶部,在未曾记载的年代,被不知名的建城者用强大神通完全摧毁,整座山为之半截,塌落的山石被垒实成地基,整个要塞凭此建立。

要塞的堡体,乃是坚固的黑岩与厚实的青石搭建而成。然后再浇筑上寒铁炼化的铁汁和某些更珍贵的矿石建造。不仅如此,墙体外面还有数不尽的寒铁砖包制,墙内则是一重又一重的禁制阵图,建城者的努力让整座要塞坚不可摧。

沧海桑田,时间匆匆流逝。从有记载的年代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四百年多年的历史了。东平大地的主人已经换了无数遍,而寒山要塞依旧傲然耸立。记载中,寒山要塞从来没有沦陷过,但是它的主人却是一匝又一匝的更换,最近的一次便在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方家以强龙过境之势,在此击溃了以刘家为首的东平联军,迫使要塞内的守军投降。一举占领东平至关重要的核心地域后,方家进而控制了附近的大小矿场,获取了丰厚的财力和资源,从而得以立足东平。

这等沧桑旧事,至今已经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可方来福提及它的时候,言语中依旧存有抑制不住的骄傲。他扬鞭指着威严的堡垒,为方兴介绍道:“那就是寒山要塞。曾经有无数勇士在这里浴血厮杀,英雄的残血洒遍方圆数里的土地。至今附近的红花开的都要比其他处更为灿烂,有人说这是因为人血浇灌的缘故。”

他朝方兴身后的梁梦紫瞟了一眼,又继续说道:“三十年前,家族也在此也有过一次惨烈的厮杀。当年,东平联军在此防备家族突袭。联军的铁甲卫士们组成紧密的战阵,比岩石还要坚韧;成千上万重铠骑兵的集团冲锋,如同山崩地裂;他们的参战炼气士的数量,比起我们族人还要多。然而……”

方来福并没有参加过当年的战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家族的英雄事迹为荣。面对古战场,他自豪的说道:“……然而,一切都决定在高空。当年老家尊率领所有通神境界的族人,战斗在万尺高空上。他们杀了对方的高手后,便在高空布下落霞大阵。大阵之中,天下云霞垂落,威力如同陨石驾临,一举击溃了地上列阵而战的联军。寒山要塞的懦弱守军为之夺志,不战而降。等刘家其他通神境界的修士陆续赶来时,战场大局已定,家族从此在东平站稳了脚跟。”

方兴闻言抿嘴赞许的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方来福言语中提及的老家尊,正是他母亲的父亲、他的外公。不过,他对这位老人家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晓得这位前代家尊很多年前,就已经卸下权柄,云游山河,欲求窥得先天之机了。直到现在家族上下也不知他老人家的结果如何。

座下的墨螭打了个响鼻,前蹄撩起一阵泥土,土质泛黑,就像是污血干枯后的颜色。疾行百里的奔波,并没有让这匹龙马之后表现出任何的疲倦迹象,相反却是寒山要塞附近厚重的凶煞气息,让感应敏感的墨螭很是不耐。方兴伸手抚坐下爱骑,被主人安抚之后黑马墨黑闪亮的鬃毛抖动着,一幅极其享受的样子,而方兴却忽有所思。

方来福又叙说了几句关于寒山要塞的往事,一行人离要塞已经很近了,渐渐迈入了要塞的警戒范围。很快就有数队斥候从四面逼近并远远的戒备着,而要塞中也疾驰出两队骑兵迎了上来。方兴听见有些人朝他们喊着什么,然后方来福大声回应着各种口令。之后,要塞内部传来青铜钟声,钟声洪亮如同家族校场内的那口青铜古钟。

凝重浑厚的宏亮钟声缓缓传来,方兴一马当前,在周围护卫的簇拥下,进入寒山要塞。他看到城墙顶端的岩石垛口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投石机、弩炮、和喷火兽首。这些防具,在战时将发射经过炼制的强劲弩箭、阴雷、雷鸣石等等,威力足以轰杀任何绝大多数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即便是通神境界的炼气士也不敢贸然进入要塞的火力打击范围内。

还有数百顶头戴头盔的人在城墙后面,或伸出脑袋观望这边,或抱胸不语。这些人各个血气浑厚,神情坚毅如同一只只养精蓄锐中的猎犬,精悍、凶狠并且随时等待着主人号角召唤。城墙蜿蜒延伸到视野不可触之处,远方还有更多的垛口,更多的卫士,更多的防御。

穿过幽暗的城洞时,方兴瞟见城门上方的藏兵洞里,有着无数强弩、矛尖在黑暗中齐齐散发着冷冰冰的死亡气息,如同凶兽口中的狰狞利齿,让人心寒。而巨石垒成的城墙根基足有十几丈厚,外面还包制着厚厚的一层寒铁砖。

方兴估算了一下,就是他状态完好的时候,行攒力一击的话,也不足以贯穿这层厚厚的防护。更何况还有重重不明底细的禁制在其中运转不息,使得要塞更加坚固,难以击破。——这果然是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要塞本身的力量就可以阻挡住任何一位真灵三天境界的人物了!事实上,除了一座传说中被先天境界的大宗师击成废墟的望楼外,几百年的血战都没有给要塞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

抵达驻地之后,方兴才下马,身边就传来了一阵嘶鸣声,他转身,发现方五身穿代表家族护卫统领的纹金黑袍,从前面走了过来。这个强壮的男人,最近几日之内一下子瘦了不少,统领的黑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有些空荡,脸上满溢苦色。方兴知道,他不仅在伏击血屠巨凶的战役中受创不浅,而且这个人和战死的两位家族统领感情都很不错,对同伴的死,他很是伤感。

面对方兴,方五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而则方兴对他微微颌首。自从获知方五背负的任务以及他崛起的经历后,方兴对这个人的感官也渐渐有了新的想法,他甚至有些欣赏这个男人身上所聚集的优点。方兴现在已经学会正视每一个人身上的优点,方五身上的优点自然也是他学习的对象。

有时候,方兴也会留意方五的所作所为,家族护卫统领之中,除了梁梦紫之后,就要数方来福和方五最为被方兴所熟知。两人中方来福经常会和方兴开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方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和那些护卫们说笑,他对于这些下属从来都是板着脸孔,而护卫们则如同躲避猛兽一般躲他,他们畏惧的是方来福所代表的权势和修为,而不是敬重他这个人。

方五则截然不同,这个男人一喜一怒,都能受到其他护卫的尊重与敬畏;他能和最普通的护卫打成一片,一起就着一个破碗畅饮美酒;也能神色冷酷的处罚那些前一刻还在和他嬉笑无忌的熟人——只要对方犯了家规律法。

能从昔日一个无权无势的药农,成长到现在的护卫统领之首,方五的心志不可不谓坚毅,手段不可称之为果敢,更难得可贵的就是他身上的那份忠诚——这个人堪称是寒门子弟奋斗的标杆!

方五走到方兴面前施礼道:“恭迎三郎。供奉正在闭关修行,眼下寒山要塞由属下掌管,属下听候三郎的任何指令。”方兴注意到他的胸前,标着一枚饰有权杖模样的金属纹章。这代表了方五现在正是寒山要塞的执杖者,掌管要塞的一切日常事宜。

方兴伸手从怀中取出火印密文,递了过去,并道:“之前家族密令收到了吧?这是具体内容,看了之后就去办吧!”在前往寒山要塞的途中,又有方子正的密令从后面追颁而来。依此密令,方兴将在寒山要塞戍卫以及要塞附近矿区的散修中招揽部下,组建他麾下的卫营。

“家尊的法令,属下已经收到了,自当领命。”方五双手接过密文,言语恭敬的回复,不过他在查看密文时候却依旧一丝不苟,反复核实了数遍方才放下。这种认真的作态,方兴不仅不以为仵,反而有些欣赏。他心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这个人收入麾下,说不定此人能成为他手下一员得力干将!不过,方兴也知道方五的忠诚是对家族的,而并非是对他个人的。要想收服这种人物,他必须还得更强。

方五领命而去,随后一杆大旗在要塞内的一处军营中树起。方兴站在高处远远的看着,陆陆续续的有些戍卫看到榜单后前来应征。一开始的筛选工作枯燥而无味,方兴看了一阵便觉得无趣。他将这些工作留给了方来福与方五去做,自己带着梁梦紫去逛要塞边的集市。

第一百章 披着羊皮的贪狼

寒山要塞是东平第一塞,不过它的地位之所以那么重要,并非是因为其所在地势险要的原因,而是因为它附近就是东平最大的矿产采集地。自从在寒山要塞的控制范围内,发现了丰富的地下矿产资源后,不计其数的露天矿床和深入地下的矿洞就如雨后春笋一样迅速建立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世家大族贪婪的目光。

几经波折之后,寒山要塞终于被方家掌控,要塞附近的大部分矿源也被方家所控制。可是方家所拥有的本族人口,远不如刘家那么人丁旺盛,无法像刘家那般霸道的将这些资源完全垄断。因此,在加固完善寒山要塞之后,方家在对矿产的处理一事上,走上了一条和刘家截然不同的道路。

方家将这些上天赐下的资源,当做蛋糕,分成数块。只把最精华的部分留下来,用家族力量完全控制。其余的‘蛋糕’则与其他世家——甚至是散修——共同分享。在其他吃蛋糕的人,还在幸苦的开山、采矿、炼矿时,方家则凭借寒山要塞的控制力,以及家族强大的武力为后盾,舒舒服服的坐地收租,干起了收取保护费的买卖。

这种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控制方式,不但为方家赢来了不少利益共享的盟友,而且还迅速的增加了方家的实力,让其可以和依旧庞大的刘家长久抗衡下去。也正是因为这项革新,现在方兴所看到的寒山要塞,不仅有威严堡垒和沉默的戍卫,而且还吸引了无数炼气士前来淘金。

俗话说无利不贪早,寒山矿脉以盛产寒铁矿闻名天下。优质的寒铁,是东平最为有名的炼气资源。那些聚集在寒山要塞附近的炼气士,自然是被寒铁矿床带来的利益吸引过来的。寒铁矿不比凡铁矿石,它不但开凿极难,而且冶炼更难!唯有炼气士以灵气催动炽焰,再佑之以精煤助燃,方才能够罢去杂质,熔炼出寒铁。

正是因为如此,各家各族不仅在矿场中投入了自家力量,而且还雇佣了大量的散修,参与矿石的冶炼。伴随矿产的不断开采,大量炼气士涌入到寒山要塞附近。相比起其它地方,寒山要塞附近聚集的炼气士数量十分可观。凡夫俗子在此,或许只求安家立命、勉强温饱而已,然而,炼气士的需求却就要更加复杂了。

为了在炼气大道上有所作为,绝大多数寒门子弟不得不苦苦求索。在漫长的求索过程中,需要的资源是海量的,这些资源光靠他们个人收集是绝对不现实的。因此各种交易,便随之而生。炼气士日益增多,要塞和矿场周边的延伸利益也逐渐浮出水面。

在寒山要塞附近,就有这么一处占地极广的集市,名字也简单,只是被人随意的唤作寒山集市。这座集市中,有着绵绵不绝的建筑群,有许多商家以及世家大族的代言人在此驻足经营,每天都有大量炼气士进进出出,无数的炼气材料被人出售或购进,堪称东平最为兴旺的市集。

方兴辞别方五和方来福后,只带着梁梦紫一人去逛集市。他有些怕麻烦,便混入一群到集市中交易的散修士中,不露痕迹的随着人流涌入了喧闹的集市。集市街道上的空气并不是很好,到处都是钢铁的味道,道路曲折,街巷更是窄小。不过,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住集市中澎湃升腾的活力。

方兴放眼望去,发觉自己的周围,到处都是兴奋的人流。无论是炼气士还是凡夫俗子,在这里,他们抛离了彼此之间的间隔。为了利益,炼气士和凡夫俗子可以你争我夺,即便是为了鸡毛蒜皮的蝇头小利,也都可以争的赤面红腮。昔日高高在上的神态不见了,存在的只有各种喧闹的侃价声。

这座有着城镇大小的集市里,到处都蔓延着一种商业贸易带来的勃勃生机。方兴还是第一次看到主要经营炼气士所需物品的集市。带着一种观察的心理,他和梁梦紫脱离了散修的队伍,转入了另外一条商街。

两人独自相处时,方兴忽然拉起梁梦紫的手,他抓住身边的美人的芊芊玉手,牵着它,神态自然的在前面走着。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对情侣在街道上惬意的逛着。

梁梦紫一路上都显得极其沉默,似乎还没有从那夜的风波中清醒过来。被方兴拉住芊芊玉手时,她身子不由一颤。抬目扫过身边人后,却又是垂目无话。和方兴的肌肤相触,让她身体有些发僵,步伐也很生硬,只因小手被方兴握得紧紧,不得不跟着方兴沉默的走着。走了两步,她终于从慌乱中醒悟过来,身体上旋即升腾出一层淡淡的云雾光霞,让她的面容和身材在朦胧中让人瞧不得真切。

方兴瞟了梁梦紫一眼,再回首时却是不由抿嘴温和一笑。虽然这个女人面对他的突然袭击很快就恢复了清冷的本性,但是她没有挣脱自己的手,这就是一种进步。这几天,他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梁梦紫谈一谈,但是却难寻良机。这一次两人携手逛街,正合他意。不过,此刻他也不猴急的对梁梦紫说些什么,只是牵着玉人的柔荑,脸上难掩好奇的不住四下打量着集市。

梁梦紫和方兴在炼气大道上皆有不俗成就,气质出众,不同与常人。在之前的散修队伍里,他们两个人还曾有些遮掩。脱离队伍后就不曾刻意遮掩了,内华便自然而来的显露出来。寒山集市中的商家,即便不是炼气士,那也是常年累月和炼气士打交道的老油子。看到这一对俊男美女经过,自然心如明镜一般透彻。不过,小门小户的商家不敢招惹这样的顾客,绝大多数都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们经过,只有那些大世家的买卖人,才有底气朝他们大声吆喝着。但是这些人的吆喝声乡音甚重,方兴大多听不懂。于是,就有些人上前来推销买卖了。

一开始,方兴对这些热情的商业行为还有点新鲜感,不过同样的事情反复发生,很快就让他腻味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那些看似热情周到,实则无赖的商家,方兴也懒得做什么大煞心情的事。当他第八次被逐利的买卖人恭敬的请过去时,他索性从怀中掏出一面镶有金纹的寒铁令牌。他一手轻捏令牌,在对面商家的面前晃了晃,又随意的将令牌挂在腰际。

这面令牌通体为寒铁所制,令牌两面一面雕威严堡垒,一面刻高耸山脉,正是寒山要塞赠予各方人士的通行令牌。镶有金纹,则象征了方兴在寒山要塞贵宾的地位。方五在方兴临行前,将这面代表尊贵身份的令牌交给他,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作用。

金纹令牌的效力果然不凡。那位正一面点头哈腰向方兴推销高价折扇,一面眼珠乱转、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的胖商人,看到方兴亮出令牌后,顿时就傻眼了!这位胖子,名叫宣昀昊,本是中原一家上门世族的普通护卫,修为在真灵第二天的境界便止步不前。修为境界虽然不高,但是心思却异常的灵巧、胆子也很大。他虽然能够看出方兴和梁梦紫一身修为皆是不俗,但是一开始他还是认为这两个人不过是只过境的肥羊罢了。

在胖子看来:那个男人的面容上一直挂着微笑,脸上满溢的都是镇定的神色。可是如果细看的话,还是能够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些时而闪现的不耐烦和漫不经心。这说明这个男人老成的面容下,还有着一种与其气质截然不同的年轻稚嫩——很显然,这个看似成熟的男人,其实还只是一个少年郎而已。

至于少年郎身边的那个女人,虽然她一直垂首不语,面容和身材也躲在一层薄雾之下,让人看不透,但是她高挑的身材让人一眼望去就心生惊艳之感,出尘的气质和朦胧的美感更是让人看了就不由心思蠢动。

从这对男女的衣着、修为以及气质来看,应该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世家子带着自己的情人前来购物消遣。第一眼看到这对男女时,宣昀昊就忍不住在心里吹起了口哨——世家子、年纪轻轻,正是年少无知时。身边又带着一个极具魅力的女人——这真是一头标准的大肥羊呀!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对看起来多.汁鲜美的大肥羊,竟然拥有金纹令牌!

“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这回我可是瞎了眼!惹上了这种家伙!”宣昀昊心里不禁嘀咕了起来。他没钱又没势,如今能做到家族驻东平贸易点的主事人,一路向上攀爬全靠自己努力,眼力自然不凡。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心里都有着一份明账。金纹令牌的分量,他当然知道轻重!整个寒山集市中,除了几位真正的大佬之外,就要数拥有金纹令牌的人最不能惹。能被方家赠予此等令牌的人,无一不是东平一流权贵人物,这种人物他绝对惹不起!

“这下该如何收场?”宣昀昊苦闷极了!他刚才宰过一只自命不凡的大肥羊,从那个蛮夷之地的世家子身上狠狠的捞了一笔。正想再接再历时,却没有想到竟然遇见了一只披着羊皮的贪狼!

忽然,他想到:“要不要用那个秘密消息,让这个少年郎君消消气?”

第一百零一章 芊芊玉手吾掌之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求支持!】

宣昀昊完全被金纹令牌所代表的庞大背景镇住了,连方兴脸上浮现的礼节性微笑也被他理解为淡淡的嘲讽。要知道,他刚才对方兴说的那些天花乱坠的推销词,有大半都是忽悠,正是宰肥羊的一种手段!

他不知道对面那个少年郎忽然亮出令牌是何用心,但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他,却非常的了解这类外表光鲜、风度翩翩的世家子。他深知这类人就和披着羊皮的贪狼并无二样,更了解掩埋在这类人骨子里的贪婪是何等的强烈而无止境。

宣昀昊心里当即不由涌入一阵忐忑,他拼命催动脑筋,想要找到一点足够的赔礼。瞬息之后,还真给他找到一个好办法。他这几天暗中侦知了一件说不得的秘闻,正到处寻找能够接下此件秘闻的下家,没想恰逢遇见了方兴。他看到少年英气又有金纹令牌在身,便心忖:是不是要将那件秘闻说出来。毕竟如此一来既可以为自己避祸,也可以借机找到一个好买家。

正当他张口欲说时,却意外的看见对面那个少年郎,侧首对身边女子温柔说道:“也罢,我们还是走吧。”宣胖子一愣,心道:难道这个人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吗?然而,他随即见那个显得有些老成的少年郎,拉着女人的手起身走了几步,又略略止步传来话语道:“将一柄稍稍炼制过的折扇当做法器卖,你这老板是不是也太黑心了?下次再见你这样,定要打破你的招牌,将你这身肥肉晾到撑杆上暴晒三日!”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好在大人有大量,没有和我计较!”宣昀昊闻言一阵大愣,背生冷汗。之后,他又不由尴尬嘿笑,迈着粗腿连忙跟了上去。他将手中的折扇献上后,又好生赔罪与赌咒,和方兴一番窃窃私语后,他方才带着满额的冷汗和两颊兴奋的红潮走了回来。

回来之后,宣昀昊将店铺内的其他人统统赶去一边待着,而他就端着茶杯,跌坐在藤椅上,眉头嘴角挤成一堆,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响,他从椅子上起身,径直关闭了店门。又命令手下的心腹小心翼翼的从地下室内抬出一件硕大的铁箱。

铁箱足有三尺宽长,大小都可以填入一个成年活人。它通体为寒铁铸造,不但坚固而且还沉重异常。宣昀昊的几位心腹将这件大家伙抬上来,实在累得够呛。几个人便不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打量着这件明显是新铸的铁箱,心里暗自揣测——他们虽然是宣昀昊的心腹,但是却从来不知道店铺中竟然还藏有这么一件铁箱。

其中有个心腹一贯人傻、力大又城府不够,就仗着平时最得信任,开口问及箱内事物。然而,这一回宣昀昊闻言,却一改往日笑呵呵的和气模样。只见他脸上的肥肉一抖,皮肉便纷纷垂下,笑眯眯的神色立马摇身变成阴沉凶横的作态。

“找死!”宣昀昊冷冷道了一句,挥手便从壁上捞出一柄折扇横拍了过去。‘噗’的一声那名多嘴的心腹的脑袋瓜子,就如同注射了膨胀剂的西瓜,顿时就爆裂开来。鲜血和脑浆飞溅得到处都是。

“不要多嘴,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然的话,下场就和他一样。”随手杀掉多嘴的心腹,宣昀昊冷冷叮嘱了一句。随即,他的脸上重新挂起了微笑,语气也如春风拂面一样轻柔。可室内的几名心腹,却是心中一阵大寒,他们好多年没有看见过他如此作态了。有脑子机灵的人已经在暗暗猜忖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宣昀昊也不理心腹们的心中惊恐,他轻轻弹开沾在衣袖的一块碎肉,又呵呵笑道:“把这里收拾干净,待会你们和我去做一笔大买卖。做成了,你们以后就有的是福气了……”有血淋淋的教训在前,几名心腹两股战战,都不敢再多声,各自听命去了。

宣昀昊轻捋胡须,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手下心腹干活,心里却在幽幽道:“是呀,你们以后有的是福气,只是可惜你们却没有那个命享受那些福气。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这些人肯定是要被灭口的,可怜呀!倒是我,说不定还有个奔头。不过,能否靠上这棵大树,都要看这笔买卖能不能做的成!”

心腹可以再培养,然而面前的良机却是稍纵即逝。为了日后的飞黄腾达,死掉几个心腹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想到这里,宣昀昊不由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胸口的令符。这枚被他贴身藏好的令符,是那个少年郎君给他的,可以让他直接拜见寒山要塞的执杖者,谈论那件秘闻。然而,这枚令符既是他如今的希望所在,也是他所有恐惧和不安的源头。

仔细回忆了那位少年郎君和他说话时的神色变动,宣昀昊小心揣摩半天,终于一拍脑袋,暗道:“这种分量的买卖怎么可能不冒风险了?东平方家的信誉还算好。而且又多了这枚引荐的令符,和方家做成这笔买卖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算了,老子今天就拼了一身的肥肉,冒上一回险!如果这个少年郎君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说话算话,那么这笔买卖就能做!要是做成了那老子可就发达了——至少再也不用挤在这个破集市里,整天对人陪足笑脸了!”心里下定决心后,宣昀昊便一脸决然的带着几名心腹抬着沉重的铁箱,朝寒山要塞去了。

……

……

方兴一手拉着梁梦紫街头漫步,一手随意的把玩折扇,心情颇好。

街道上时不时有人会好奇的瞥他们几眼,但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人流中,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和他说话。人们看到他胸前佩戴的徽章,纷纷一脸惊容的避在一旁。即便是一些性情不好的炼气士,在遇见他后,也会在徽章的恐吓力面前败退下来,匆匆闪躲。

心情大好,又没了别人的烦扰,方兴将手中的扇子时展时合,变化出各种花样,还有一句每一句的不时和梁梦紫说上几句话。不过,他对自己和宣昀昊窃窃私语的事情,却始终没有提及的意思。倒是梁梦紫耐心等待了一阵,最后还是终究按捺不住,主动问了出来,“刚才那个人说有重大的秘闻要说,你为何不先听一听,反而给他一枚令符,让他去寒山要塞呢?”

方兴闻言,手上稍稍用劲,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他也不先回答梁梦紫的问题,只是挑了一条游人和店铺都较少的街巷,然后拉着她钻了进去。等身边游人渐少后,他这才轻声笑道:“怎么了?冷冰冰的你也忽然关心起我来了?”

梁梦紫闻言,脸色一暗,身上寒意蔓延。她目光低敛,红唇欲动时,却被方兴探指轻轻堵住了,“嘘,别生气,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你不主动问,我以后也会对你解释的。不过你能开口问我,我真的很开心。”指尖缓缓离开玉人的红唇,然后温柔在他脸颊上划过,带出一阵触电的感觉。

方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缓缓道:“第一,刚才人多口杂,不是谈论秘闻的好地方;第二,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即便那人真的说出了什么重要的秘闻,我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内予以证实;所以嘛,与其被一件暂时不能查实的事情烦心烦神,还不如将他直接打发给方五。让他和那个胖子过过招。方五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依我看,以他的本事,那个宣昀昊肚子里的丁点油水都能榨得出来。”

这时的天色有些阴了,似乎要下雨。一阵凉风吹来,吹乱了梁梦紫的发束,她正好借机偏头捋发,不留痕迹的避开了方兴的手。凉风拂面,梁梦紫在风中定了定神,方兴做事的慎密,她已经几次领教过,也知道面前这个年轻的小男人一言一行往往有其内在的深思熟虑。

想了想,她又反问道:“所以……你在给他令符的时候,又将跟在我们身后的护卫派过去监视他,不让他有临阵脱跑的机会?”

“正是!”方兴朗声笑道,他和梁梦紫出门游玩,方五自然暗中安排了人手远远的跟着护着,不过这些人都没有逃过方兴和梁梦紫的慧眼。

方兴随即又道:“方五虽然是好心,但是后面有个尾巴总归是烦人。况且今天我只想偷个懒,和你一起逛逛街街,聊一聊,笑一笑。不把这些护卫撵走,我们怎得自在?”他束手凝立,双眼炯炯有神,始终紧盯着她的眼眸。

梁梦紫心里忽然有了一阵从来未有过的怯意,她垂首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在那里听着方兴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现在,别人都走了,剩下的时间都属于我们两个人。来吧,陪我走一走。”

方兴伸出手,默默的看着她,静静的等待。然后,他等到了——一双白洁纤细、极具美感的柔荑落入了他的手心……

第一百零二章 连湖飞桥亦连心

两情相悦,时间总是流逝飞快。方兴与梁梦紫携手而行,喧闹的商贾大道与幽静的小巷,被他们抛到身后。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了一处风景如画的美丽场景。

春风吹拂池水,碧水微澜;池边杨柳依依,水动风凉,撩起层层翠绿涟漪;岸上鲜花盛开,花团锦簇,蝶舞飘香;道路两旁更有长亭树立,飞桥跨池,还有一行幽廊直通远方。方兴临廊远眺,只见远方的静池、小桥、曲径、长亭、幽廊不绝于目……他再回首转视身后的集市,只觉得身前与身后恍若两个世界。他情不自禁的暗忖道:是谁在喧闹的集市中建造了这么一处雅致的风景?

自从在方兴的霸道面前屈从、并将小手交到他手心后,梁梦紫似乎摆脱一朵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此刻,她的心情不错,面对美景时,兴致所致,竟然给方兴做起了导游。她伸出手指点着面前的飞桥与池水道:“这里本是一片狼藉的废矿区,到处都是采矿留下的坑道。后来有人将此地租凭下来,就用条石、土木堵实深坑,蓄建池塘、载莲花、养金鱼,遍植花草;又在湖泊边广筑长亭、立飞桥、建幽廊;耗时一年,花费千万,方才有了如今这片风光。”

梁梦紫忽而轻轻叹了口气,芊芊玉指在方兴面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指向远方,“从这里到这里,方圆三里内,大大小小一百六十九座塘池都是这番景色——这就是寒山胜景‘莲湖飞桥’!”

方兴听了,双眉略略扬起,有些心旷神怡。废矿区的脏乱,他可是见识过的。他和梁梦紫一行人来寒山要塞的途中,就已经遇见过几处被废弃的矿区了。寒铁矿脉被人滥采滥伐后,外泄的地煞之气在大地上遗留下来的,只有一道道丑陋的伤痕。那里的土地都遭到破坏,贫瘠而有害,长不了庄稼,也种不了果树,甚至连杂草在那片遗弃之地也难以生存。

现在,他忽然得知面前这片美丽景色,竟然是在废矿区的不毛之地上建立起来,不由好奇的问道:“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巧夺天工,化腐朽为神奇,化废矿区为胜景——了不起呀!连湖飞桥难得!可更难得的就是建连湖飞桥的人——能有这般心智,能有这种雅致,很了不起的人!他是谁?”

“她是谁?”梁梦紫幽幽叹了一口气。叹息之后,她也没有正面回答方兴的问题,反而对他解说起这莲湖飞桥背后的故事。只听她道:“莲湖飞桥不仅仅是寒山胜景之一,更重要的是,它还是寒山集市真正核心所在。这片美丽景色下的真实面目,却是东平最大的交易场所。莲湖之中,有一座苏楼,寒山集市中真正的大宗交易都是在那里完成的。”

话音未落,方兴就觉得手中的玉手如同一只狡猾的鱼,从他的手心溜走了。他不解的看着身边的佳人,旋即却又听她道:“买下此处,并营建此处的,正是东平杨家——或者说是明月楼的苏瑾!因为全东平的人都知道,在杨家、在东平唯有她才会这么做、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做!”

方兴原本想再一次牵起她的手,闻言后,却不禁为之一愣,喃喃道:“苏瑾?原来是她……”伸出的手又垂了下来,不经意中碰及梁梦紫的手指,触手即觉得她的手指光滑柔软,甚至有些微微发烫。梁梦紫抽手、沉默背后的心意,他懂。于是,他也沉默了。

在方兴或是恍然大悟,或是尴尬,或是欣赏的视线下,梁梦紫垂首低眉,眸光敛起,静静瞧着自己手掌——那里刚才被方兴紧紧握着并捂着暖暖的。梁梦紫心怀苦楚。以前她在东平的名声何曾弱过苏瑾?相比苏瑾深藏幽宅深院,名声只流传在少数人的耳间,她则常年在外征伐,青霜剑姬之名,人所共知。鲜有人不知道东平方家有一位叫做梁梦紫的冰山美人,既美丽又强势;剑气锐利,莫有人能匹敌,;性情孤清,犹若冷月冰山。

凉风默默吹了一阵,终究还是方兴打破了沉默,他虽然还没有想好该给面前佳人何等位置,但是有一点却是无需置疑的,那就是他真的挺喜欢这个清冷的女人,他着迷她的性格,也迷恋她身体上每一丝曲线。“好了,”方兴拍拍手,笑着安慰梁梦紫道,“无论是你,抑或是她,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梁梦紫没有说话,她也曾觉得自己和那个人是如此的想象。那个人独自撑起一个苏家;而她也亦然,妹妹根性未定,复兴梁家的使命,唯有靠她来扛。然而,现在这种感觉已经再也找不到了。因为那个人将是身边人的妻,而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柄剑,一柄染上鲜血的剑……

尴尬的沉默依旧继续,直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喧闹、含含糊糊的争执声,终于将两人从沉默的深渊中解救了出来。方兴抬头看了看梁梦紫,邀请道:“闲暇无事,我们也去看看热闹?”梁梦紫侧耳听了几息,然后默默点头。不过,两人再也没有牵手,身体间的间隙不大,却足以阻碍任何心声的传递。

方兴和梁梦紫并没有走远,只是行至桥头高处,站在喧闹的远处远远的望着。映入方兴眼帘的却是一幅最为常见的恶少戏美图;只见桥下数丈处,十来个护卫打扮的人物,簇拥着一位身着明黄服饰的少年,将一辆马车围在当中;马车边立着一位车夫和一个丫鬟模样的丫头。车夫木呆无语,而那位打扮入时的俏丽丫鬟,则正在和围拦的护卫急急争执着。

年轻的丫鬟,说话声极快。叽叽喳喳,各式各样的责问从口中流出,声音清脆而有力。梁梦紫听了几句,美目流转间,轻撩了方兴一眼。她可还记得当初身边这人,正是以一副纨绔的模样欺骗她的。方兴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着找了个话题,一语双关道:“看,那个丫头倒是泼辣的厉害。那个纨绔子弟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要着折翅而归呢!”

梁梦紫身上寒意四溢,四周如笼冷霜。闻言,狠狠盯视远处的华服少年,冷声道:“纨绔恶少活该折翅而归!就是半残也活该。”半残就是阉割意思,方兴也懂其中隐意,当即不由泛起一阵体寒。旋即,又见梁梦紫投目睹视他道:“光明化日之下,有纨绔少年当街行恶,你不打算去上前阻止吗?”

梁梦紫语气清冷,不含丝毫感情色彩。方兴身上的寒意未散,闻言不禁挑眉嬉戏道:“如今世家大盛,各郡州的世家子弟调戏良家妇女不是很正常的么?我们何必要坏人家的好事?”眼见面前佳人身上寒意越发浓郁,他方才面色一正,改口解释道:“呵呵,刚才不过一玩笑罢了。”

“不过,我们现在上前去,的确有些多此一举。不信?你瞧那被困之人,那个丫头虽然不曾炼气修行,但是一身服饰绝非寻常人家能够置办;那个车夫虽然木呆,但是身上的气息浑厚,灵气充沛,分明是个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至于那辆马车,虽然外表朴素,但是如果仔细留心察看,就可以看出无论是车上的轮轴,还是车厢的用料都是极品上佳,甚至连我的灵识都无法穿通车壁,窥视车内动静,可见这辆马车的厉害!”

“如此三样,足以证明这辆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依我看,即便那个华服少年打扮的如同一只孔雀一样招摇,又有十来个帮闲打手,可是等一下真要闹将起来,他们在这辆马车的低调主人面前,也难讨到什么好处。既然遇见的是这么一场好戏,那么你和我为什么不坐下来,品着香茗,静看好戏上演呢?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趣事发生了!我敢和你打赌,一旦这位华服少年想要撕破脸皮霸王硬上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那么车内的人,必然会现身,而且还会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嘿你敢不敢和我打赌,至于赌什么,让我想想……”

还没等方兴想出赌注为何时,梁梦紫已经轻轻吐音,打断了他的话。只听她缓缓道来,“你心思慎密,我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那辆马车的不凡之处,你说的都对。我甚至可以肯定你一定会赌赢,所以你就不用去想再用这个赌约来骗取我什么了。”方兴闻声不由笑了,看来梁梦紫对当初他冒充纨绔调戏、欺骗她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然而,梁梦紫接下来却是话音一转,“你既然观察到这么多不凡之处,可是为什么没有看见马车上挂着的那面小旗呢。或许你不知这面小旗代表什么,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它代表了这辆马车给家族缴过税金,是家族的客人!寒山要塞是方家的,寒山集市也是方家的,现在有人在方家的地域,欺辱方家的客人。面对这般践踏家族权威的行为,身为方家子弟的你又该如何自处?”

梁梦紫没说什么激言壮语,只是平静的对方兴道:“以前我巡弋大山大河,就是为了维护家族的权威,保护每一位佩有家族旗帜的客旅。你是家族的嫡亲血脉,家族即你,你即家族,难道你没有义务出手惩戒那些人吗?去吧,去惩戒那个纨绔恶少,维护你的权威,而不是站在这里谈论风月,戏弄我。”

第一百零三章 丢下湖去喂王八

【感谢‘闽南寓客’兄弟的捧场,谢谢。】

方兴能感觉出梁梦紫最近情绪极度不稳,对她近日的困惑,他非常的理解。他之所以拉着梁梦紫来寒山集市闲游,目的就是想借此良机减轻佳人心中的忧愁。然而,此刻美景在前,美人在侧,本应是两人倾心交谈的时机,可是偏偏在良辰美景时,还有人大煞风景,搅乱了他的计划,着实让方兴心情大坏。

不过,东平方家开门招待四方宾客,若是来了恶客、有宵小作乱,那么作为一位方家子弟,的确应该出手制止。听过梁梦紫的话语后,方兴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只是微冷下面容,抿着嘴,径直朝争执处走了过去。

莲湖处,飞桥座座。方兴所立的地方与纨绔拦车调美处,就还隔着一座石桥。方兴从高处缓缓走下,重新踏上了一座石桥。然而,在他走下桥头时,却意外的被一个人拦住了。

一位身穿黑色武袍,家丁扮相的男子站在桥下,正扭头关注着马车处的动静。当他听见桥头方向传来人的脚步声时,心里就很是不痛快。他家少主在不远处正有好戏上演,他实在没有心思站在这边充当警戒的哨口。于是,他头也没回,就这么背着桥头的方向,伸手挡住桥面。

“停!”黑衣家丁平时骄横惯了,听见有人走近此地,扰了少主的好戏。便就想也没想,直接就开口斥骂,“再靠近半步者,杀!”言语杀气腾腾,猖狂无比。如他所愿,身后来人似乎被他的威吓骇住了。黑衣家丁话音稍落,身后的脚步声就停止了。

“还算识趣,要不然老子将你砍了丢湖里喂鳖。”黑衣家丁心里随意发狠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入目即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立在不远处,脑袋斜斜仰着指向天空,脸上着带着些许忧郁神色,好像是在研究天边的云雨变化。

顺着青衫年轻人的视线,黑衣家丁瞟了天际一眼,只看到有乌云蔽日,似乎有大雨将至。他心道:“都快要下雨了,不知少主那边有没有把马车里面的小娘子弄出来。僵持这么长的时间了,少主也该下手了。硬上也有别样美嘛!”

他家少主在那边调戏美人,他则在此地看场子。等一下轮到他的时候,连残羹剩饭都没了。想到这里,黑衣家丁心里便有不耐烦的火气郁积。他心里惦记着马车那边的动静,看到青衫年轻人,也只是随意打量了两眼。等发觉面前年轻人的衣着打扮似乎并不出奇后,他便懒得多事,直接蔑视呵斥道:“滚滚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给老子滚蛋。”

黑衣家丁说完之后,又挥挥手,再一次转身面向马车那边。脸上的不屑的神态和身体扭转的姿态,写意的就像是驱赶走一只苍蝇一样潇洒。然而,过了几息,背后仍旧没有传来渐渐远处的脚步声,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那里没动。

“给脸不要脸是吧?’黑衣家丁大怒,心里的不耐升腾成怒火,他猛地过身来,低吼道“再他妈不走,老子丢你到湖里,让你做个淹死鬼!”然而,那个穿青衫年轻人似乎没听见他低吼声,这个人年轻的傻小子就和没事一般,依旧脑袋斜扬,仰望着苍穹。

这时,天上开始零零散散的降下些许雨水了。青衫年轻人伸手接住一点雨滴,对着手心打量玩味,然后才将目光投视到黑衣家丁的脸上。年轻人脸上平静如水,面对凶神恶煞的黑衣家丁,也没有丝毫动容。他只是轻声道:“要下雨了”

“下雨?”黑衣家丁听了年轻人的自言自语,有些莫名其妙。他瞟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打算再次咆哮。却听面前青衫年轻人,冲他点点头,并道:“恩,是下雨了。”

“下雨?下你头!”这都是什么玩意呀!黑衣家丁莫名其妙之余又是怒火盈胸。这种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无疑代表了一种藐视。黑衣家丁当即脸色一变,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他毕竟代表的是整个家族的权威,竟然还有人藐视他?

黑衣护卫作为家族传人的跟班护卫,最起码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个寒酸小子如此藐视过。他感觉自己被人嘲弄,被人戏耍了!他怒气冲冲,喝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冲撞我家少主的车价,我呸……”

他正想要施以辣手狠狠的教训青袍小子一顿!然而,他胸中的怒意还未曾达到至高点时,他便感到有一股诡异的巨大力道从下悄然侵入体内。千锤百炼打磨而成的强健身体,在那一瞬间似乎就再也不属于他所有,他身体不由一滞。旋即他就被巨力打得高高抛起,‘噗通’一声摔进了湖里。

桥下的湖水很清,可见莲荷未露,有游鱼群群,嬉与水草群中。黑衣家丁一开始如同一块沉铁一样,直挺挺的落入水中,沉入湖底,引来游鱼追逐嬉戏。不过,随后他身体一震,刚才压迫他、让他无法动弹的诡异力道忽然消失了。他身子为之一轻,随即在湖里拼命的挣扎起来,惊得游鱼炸群,四散逃开。

黑衣家丁会水,并且水性即佳,他从湖底挣扎露出水面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游到岸边,招来兄弟和少主人,将那个大胆冒犯家族的家伙五马分尸。然而,此刻怪事又发生了——似乎还有无数诡异的力量蕴藏在他的体内,只要他敢将脑袋露出水面半息时间,他的身体就会再一次呆滞,不由他控制,而他整个人也会随之沉入湖底。冰冷的水液,也会在那个时候,不容反抗的侵入他的肺腔,呛得他咳嗽不止,难受极了。

‘沉入湖底,拼命挣扎,露出湖面,拼命咳嗽、喘气,贪婪呼吸空气,然后再一次被沉入湖底,拼命挣扎……’如此来回几次,黑衣家丁也变乖了。

尤其是在岸上桥头,悠悠传来一句,“下雨时,湖里的水一定很清凉,喂鳖的感觉我没试过,你代我下去试试吧。”后,他深知自己恐怕是惹上了不该惹怒的高人,便老老实实忍受着呛水的痛苦——这样虽然痛苦不堪,但总算是能保住小命。——暗暗期待,不远处的少主人为他报仇。

方兴仰头看天,让雨滴落在他的脸颊上。雨渐渐变大了,雨点开始在地面和他的脸上欢快的舞蹈。雨水在他脸庞上淌下,看着摔碎在桥面上的雨点,方兴忽然笑盈盈的叹了一口气,他对着湖面挣扎的黑衣家丁轻声道了一句,“咦,真像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然后泪流满面呀。”

说完,加于黑衣家丁身上的真皇圣德震慑之力,随着他的心境变化,又强横了半分。黑衣家丁被死死压入湖底,生吞了数十口泥水,湖面的水花也越发白浪了。

方兴不再看仍旧在湖里痛苦并快乐着的黑衣家丁,他垂首去瞧马车处。刚才,他兴致所致的那番惩戒举止,随着黑衣家丁在湖中的表演,已经为马车处的恶少团队所知晓了。看着如临大敌的那些人,少年郎微微一笑后,便起步走了过去。

之前,方兴神色淡淡,似伤春悲秋的书生,然而一转眼,却幡然变色,果断出手惩戒。如此一动一静间的变化,比翻书还要快,让人看了,心里不禁有些毛毛。被他的诡异举止所震慑,对面传来的喝止声,无疑显得惊疑不定,且中气不足——“慕容少主在此,来者止步。”

慕容少主何人?方兴不知,也不想知道。区区一个名头,可不是他止步的理由。他继续悠哉前行。见方兴不为所动,马车处的人越发惊恐了。他们也不围了马车,十来个人围城一团,将那个华服少主簇拥在中间,只留下一位面容老道、神色沉稳的中年人在外。

方兴近前,诸人如临大敌,虽然刀剑未曾离鞘,但是那一身戒备的精神气却是显而易见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对方兴抱拳施礼道:“在下辽郡慕容家,正堂、六品、慕容申,不知道阁下来意如何?”

方兴现在早非当日吴下阿蒙,虽然辽郡慕容家是何等规模的世家,他并不清楚,但是世家子弟寒暄时的通行言论,他还是能够听懂的。慕容申话语中的‘正堂’二字是说他乃慕容嫡系堂号出身,‘六品’二字乃是九品中正.法的册封。——也就是说,方兴面前的这个人,不但是一位慕容家嫡亲出身,而且还是一位通神第一天的高手!

“竟然还有一位通神境界的高手在此?刚才我怎么没有察觉出来?”方兴没有说话,细细打量着中年人,双眉略略皱起。他并不是吃惊对方的修为和家世,只是有点奇怪。他来之前已经大略审视过这批人了,在他灵识探查所知,这些人的修为最高也不过是真灵第三天的修为。现在忽然冒出一个通神境界的高手,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是故意吹嘘修为,唬我?”

不过,一番审视之后,方兴却发现这位自称是通神第一天修为的中年人,还真不是在唬他。中年人身上的气息很奇怪,若是以灵识简单的审视的话,看起来不过虚弱的如同真灵境界,但是若要以其他身段深究的话,却能发现这个人体内果真有一种属于通神境界的气势暗中蕴藏。如果这是一种隐匿手段的话,方兴还真是第一会遇见,不由好奇心大起。

第一百零四章 慕容少主慕容岩

【没事了,地震级别不大,但是震感很强烈,让人颇感恐慌。至少将家中一位姨妈,吓得够呛,第二天,就开车送她老人家去了其他城市。

半年之内,连续遭遇两次小规模地震。没有什么损失,倒是受益良多,让我发现了生活的美好,学会了珍惜生命……】

人有谋虎心,虎亦有伤人意。方兴惦记上中年男人特殊的修为时,中年男人也在一旁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他。无论是方兴将黑衣家丁丢入湖中喂鱼鳖的行为,还是他对慕容家少主威严毫不在意的态度,都让自称是慕容申的中年人深感棘手。

在临近苏楼——寒山集市的核心地带——竟然有个不明来历的人,胆敢毫无顾忌的动用武力,这是严重挑衅世家权威的行为!要知道,寒山集市内是拥有禁武令的。在此地动用武力,不仅是在威胁慕容少主的安危,也是在挑衅东平方家以及诸多签订禁武令的世家权威。

寒山集市乃东平第一商贸中心,为了保证集市内交易的安全和公平,方家曾和诸家签有盟约,除了方家在此的执法队之外,其他任何家族都不得在此地使用超出凡俗境界的武力。正是因为拥有这份盟约,以及寒山要塞的武力保障,故而即便集市周边环境变得再为错综复杂,可集市内的局面还保持着一贯的和谐。世家以及商人乐于在安全和稳定的情况下,摄取利益,因此长久以来,这道禁武令都被很好的贯彻落实。

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敢于在集市内,明目张胆的凭借炼气修行得来的超凡实力欺压他人。大多数敢于这么做的人,都会被请入寒山要塞喝茶——当然也有部分人除外。这些多数之外的少数派,无一不是世家大族的权势人物,这些人在寒山集市内理所当然的享有部分特权。不过这一切特权,都被隐藏在背后的势力交锋,以及重重不可见光的黑幕之下。集市是和谐安定的,冲突是一小撮并不为人所知的。

现在,有人敢于违反禁武令,公然使用炼气士才有的手段对人大大出手,那么只会两种可能——或者这是个找死的傻瓜,或许这是一个背后势力高强,同样拥有权势的人物。相比起来,后者将要带来的麻烦,让慕容申的情感上更愿意相信前者。但是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却是在告诉他: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很可能是一位身后背景不输若慕容家的存在。

正是考虑到这点,慕容申才没有贸然出手,他站在那里要努力摸清方兴的底细,可是方兴的隐匿气息的手段,却是让这位通神第一天高手越看越头疼。对方兴的外溢气息,他唯有‘高深莫测’二字相赠,实在不知面前这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是何等修为。不过,慕容申身负保护家族少主的使命,即便是遇见一头亘古凶兽,他也得站出来,维护身后要人的安全以及家族的脸面。

一番毫无结果的观察之后,慕容申又道:“我家主上,辽郡慕容家、慕容少主在此。敢问阁下名讳、家世?”仿佛是被他的话声惊醒似的,方兴走出沉凝思考的思维,目光略略挑起,跃过慕容申的肩膀,投视到那位被人保护起来的慕容家少主。

慕容少主年龄身高略和方兴相同,面容白净,相貌堂堂。身着明黄华服,更衬出他一身的富贵堂皇。方兴凝神细看,却不由为他的形象所绝倒。且不提他一身大大小小的金银珠玉挂件,单是他身上那件黄玉四合如意云织得织金饰珠纹有云龙图样的长袍,就华丽得一塌糊涂。这种奢侈的服饰别说方兴之前没有穿过,就连同为世家继承人、方家嫡长子方传武也没穿过。

如此奢华,如此……还真符合方兴心中的纨绔公子形象。方兴摇了摇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目光从华服公子身上游走,顺着人群溜了一圈。之前那个丫鬟躲在马车另一侧,没看见,有些可惜。失望之余,方兴转回视线,随口回了一句:“方兴,东平方家。”

“方兴?”慕容申闻言双眉不由挑起,慕容家远在辽郡,‘方兴’这个名字以前不为人所传诵,慕容申新来东平不过两日时间,并不知晓。至于话中的另外一部分,‘东平方家’却是名声赫赫,作为上门世家,方家的传承和实力,比起慕容家更为强盛,慕容申对方家很是忌惮。

他缓了缓口气,郑重其事的声明道:“慕容少主在此办事,阁下若无他事,还请自行回避。”慕容申是想和平化解面前这场意外的纠纷。然而,他身后那位少主显然并不认同他这般息事宁人的想法。被护卫簇拥于中间的慕容少主,因为刚才调戏美人的雅事,被人打断而半途而废,心中已是恼火不已。等看见使他好事破灭并让他们一行人如临大敌的,不过是一个名声不显的年轻人,心中顿生鄙弃之念,恼火之意更盛。一怒之下,他推开护卫,分开众人的簇拥,从核心处走了出来。

方兴眼前人影攒动,他尤其惊奇的发现那位慕容家的少主,竟然还有胆量从护卫的保护中挣脱并走到他面前。不过,对方第一句话,就让他不由眉头一皱。

只听慕容少主言道:“你是东平方家的人?本少,岩少,慕容家少主,地位尊贵,和你家少主方传武也是兄弟相称。你一个方家白丁,竟然敢在此地打我的人,还不快快跪下求饶。若是不然,我就修书一封,以尊前不敬之罪,让方家废去你的修为,打入死牢!现在,还不跪下!”

慕容申听见自家少主的话,也有些头大。他不像慕容岩那般年轻气盛,对他而言,即便面前这位自称‘方兴’之人名声不显、衣装普通、又无其他尊荣饰品,很显然是方家内部一个并不重要的人物,但是他依旧不愿多事。可慕容少主终究是他的主上,他不能正面顶撞自家少主的命令,只能从侧面迂回敲击,希望这件事赶快结束。

他以尊长的身份对方兴喝道:“方家小子,此地虽然是方家的地盘,但是你并非是此地的执法队,并无权力在此动武。敢在此地动武,即便你是方家的人,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家族刑罚的厉害,你也该知道。现在,你还不快速速向我家少主赔罪,然后离开此地!免得到时候吃尽苦头!”与此同时,属于通神境界威势也暗暗逼压过来。

跪下?给这些人赔罪?方兴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些人竟然以为用一个他都不知道的名衔,就可以让他跪下,给这群刚刚在他家地盘上惹是生非的人赔礼道歉——这些人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

方兴已经决定要给这些自大狂好生上一课——不仅要主动插手问过这些人拦车戏美,扰乱秩序的事,还要让这些人无法遂心遂意,统统惩戒一番。这时,慕容申的威势迫临,方兴双眉微皱,心中火气略起,想用这种手段来让他屈服?——下作而且找打!面对这种低级手段,方兴从怀中取出折扇,随意的展扇一挥,便轻描淡写的就将那暗中袭来的强大威势打得烟消云散。

折扇是南方繁华之地时下兴起的一种饰物,世人皆以佩扇为荣雅之事。这种时尚的风潮流传到北方,折扇也成了诸多世家子弟的标志性佩物。方兴持扇微展,折扇和一身青袍相衬,整个人的气质摇身一变,多了几分典雅尊荣,少了几分飘渺出尘,整个人显得泓漾雍华。慕容申见了眉头皱起,马车一侧也有个脑袋略略探出,朝他看了过来。

慕容少主心生嫉意,拿出一柄同样的折扇,展扇叱问:“你怎么会有这等扇子,哪里偷得?”岩少手上的折扇,扇柄和扇面用料皆是不凡,而且内部材料还被炼气士稍稍炼制过一阵子。整柄折扇精巧雅致,价格不菲。岩少刚才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一个胖子客商中买下来的。听那胖子商人说,这柄折扇乃是中原大师亲手所制,天下只此一柄。那个胖子还说,只有这等贵重的折扇,才可以衬托出他世家少主的尊贵身份……

买下这柄折扇后,岩少一直感觉良好,这才有了当街拦车,光天化日之下强邀美人观赏他的翩翩风度一事。可是现在再看,他手上的那柄折扇怎么和方兴手上的折扇几乎一摸一样呢?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岩少当然不知道,他手中的那柄折扇和方兴手上那柄,都是宣昀昊用来坑肥羊的产物。只不过,他是那只被坑的肥羊,而方兴却是吃肉的狼。

岩少不知道内幕,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面前的青衫人冒犯了,他的世家子风范被偷走了,岩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高声命令道:“慕容申!你给本少将这个小偷抓起来,狠狠的打。方家要是有人来,就说这是本少的命令!区区一个小偷也敢对本少不敬,打了就打了,本少倒要看看方传武有什么话说!”集市内有禁武令不假,但是岩少自认为以他堂堂慕容家少主、方家贵客的尊重身份,自然会拥有凌驾在法令之上的特权。现在,他就要施行这项特权了。

第一百零五章 却道雨中湖水寒

方兴一身看不清摸不透的修为,以及他背后隐约显露出的强大背景,都让慕容申顾虑重重。要是在平常时候,一个陌生小子敢这样高调的出现在他面前,不管修为如何诡异,他作为一位通神境界的炼气高士直接出手擒杀就是了。可是问题是对面那个青衫小子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东平方家。

慕容家势力强盛,在辽郡拥有的权势和方家在东平郡的雄踞之势也不妨多让。但远水解不了近火,远在天边的家族势力,还没有强大到足够支撑慕容申一行在东平方家面前倨傲无礼的地步。如今,辽郡外部的广袤大草原上,胡风又起。慕容家摄取炼气资源的渠道为之断阻。不得不另求他源。东平郡的优质的寒铁,声名远扬,远播中外。如此优良的炼气资源自然落入了慕容家的视野内。

这次,慕容家派出家族继承人、一位族老、一位通神境界的护卫统领——正是慕容申——的豪华阵容前来寒山,正是有求与控制了大部分矿源的东平方家。在有求与地方的情况下,主动得罪了地头蛇,是慕容申的不想看到的。可是,他家少主的命令他却不能不听。无奈之下,慕容申只得暗自期盼对面那个青衫小子只是方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提了口气,高声道:“方家小子,你无职无权也敢在集市内动手?我便擒下你,拿你去方家问责,谅方家也要谢我。现在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慕容申是心存侥幸,妄图将这场冲突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地步,以免影响到慕容与方家之间的交易。可是随即一到冷冽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美梦。

“谁敢说他无权过问?”梁梦紫冷面冷声,从桥头漫步踱来。修长的身躯上蔓延着青蒙蒙的灵光,雨点落入光泽之中纷纷化作冰雾随一团璀璨的青光吞吐不休。——此乃青霜剑气护体之兆,梁梦紫盛气而来!

“青……青霜剑……姬?”梁梦紫的青霜剑气之名,声震诸野,慕容申也多有耳闻。初见美人驾临,又见青霜剑气凌厉,当下便知迎面而来的绝食美人当数东平方家护卫统领,名声赫赫的青霜剑姬梁梦紫。他心中一惊之后,又是一叹,不由暗道:“这个小子身边竟然会有青霜剑姬作陪,看来他在方家地位不低。眼下这件事情可不好交差了。”

慕容申自知无论是家族势力,还是自己的修为,都远远不如东平方家以及面前的冰山美人。可身后少主的命令他又不能置之不理。一时间,这位通神高手犹若一只钻入风箱中的老鼠,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慕容申转过头来,想要劝说慕容岩。然而,他在回身的那一时间,却惊恐的发现的自家少主的眼眸中燃起了一团火焰,那是见猎心喜的光芒,里面充满了渴求的欲望。

“怎得?少主不会是被这座冰山美人给迷倒了吧?”慕容申可不像慕容岩那般纨绔游乐不知庶务,他知晓梁梦紫美丽容颜和出众气质背后的故事,更知道这个赫赫有名的冰山美人对男人从来不假辞色,是个惹不得的带刺玫瑰。

眼下,岩少面对这样一个人物,竟然要打她的主意,这不是无端招惹祸事吗?慕容申只能垂首叹气自家少主的糟糕运气。要知道梁梦紫可不是之前那辆马车里的女子——遇见纨绔只能躲在马车之中闭门不出——梁梦紫身后的庞然大物丝毫不惧慕容家的权势,更何况她的青霜剑姬之名更是铁血造就。真冲突起来,自家少主那副小身板,在凌厉的青霜剑气下能支撑几息都是个未知数。慕容申当真是心中捏了一把汗。

岩少可不了解这些,梁梦紫露面的那一刹拉,他就不知身处何方了。那个人、那个人的容颜、那个人的清冷的声音,都让他一瞬间内就如同魂魄出窍一般,飘然若仙。“青霜剑姬?东平方家的?这个女人是我的。”他心里念叨了一句,然后灵魂归体。

在他恍恍恍惚、悠哉悠哉时,玉人已至眼前。岩少忽然脸色一正,面色从痴迷之色转为颇有风度的浅笑。他将扇柄在手中一敲,鼻中冷‘哼’一声,背手仰天而立。待众人纷纷将视线转到他身上时,岩少方才矜持一笑。他先对方兴道:“也罢,看到青霜姑娘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这次的大不敬之罪。”接着,他瞄了瞄手中的折扇,又用极淡然的语气叹息道:“哎呀,这等雅物竟然被你这等人物求得了,真是玷污了本少的雅兴。也罢,就将它付与流水吧!”说完之后,他挥手一抛,竟然将那柄重金购来的折扇丢入桥下湖水之中。

折扇在众人眼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入水中,惊起一片涟漪。岩少在清风细雨中凭栏直立,身上衣袍猎猎,整个人宛若尘世之中的翩翩公子。他看到方兴时,脸上浮现不屑之态。待看到梁梦紫时,脸上又转而变成一副矜持的神色,他淡淡道:“本少,乃慕容家嫡长子,慕容岩少是也。不知姑娘芳名如何,可愿和本少同车共览东平美景?”

与此同时,岩少后面的一名绿衣家丁领会了少主的心意,挺胸搭肚地大声道:“这位姑娘,我家少主乃是辽郡慕容家继承人。如今游历东平,也深受方家款待,在寒山也领有银鹰令符。身份地位高贵的很呀,是你们方家的贵客。刚才那个小子敢对我家少主不敬,少主大人有大量也是看在姑娘的份子上才饶了他。现在少主有请,你不可推辞!”

此人话音刚落,就立马有另外一位家丁瞪着眼睛,从锦袋中请出一面令符。他将令符高高亮起,只见那令符两面一面雕威严堡垒,一面刻高耸山脉,镶有银纹,令符顶端还有一个银鹰标志,正是方家颁给贵客的标志。

家丁高举令符炫耀道:“看见没有?银鹰令符,仅次金纹令符的第一等贵客尊荣。也只有我家少主这样的尊贵人物才能得到。像姑娘这样的美人,也只有和我家少主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男才女貌的佳话……”

慕容家的家丁一个接着一个高声赞美着自家少主。说得天花乱坠,句句不离岩少的尊贵地位,言语中的意思,就差点没有直白的让梁梦紫直接从了岩少。好一阵鼓噪之后,岩少像一个胜利者一样挥挥手,止住了麾下家丁的话语,他不悦道:“什么银鹰令符,方家兄长抬爱罢了。”话虽如此谦虚,可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请。”岩少道,他的眸光亮闪闪的瞅着梁梦紫,似乎在期待美人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看见湖面微澜,方兴先是一愣,那柄折扇的贵重,他也是知道的。随即他又醒悟过来,心知岩少这是在美人面前不惜血本的维持风度呢。当即心中哭笑不得。慕容家的家丁鼓噪起来后,他和梁梦紫相视一笑,两人默契的看完了这场闹剧。只不过待闹剧结束之后,方兴脸上笑容更浓,而梁梦紫却是冰冷若霜。以它的性子,若不是方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恐怕她早就一剑劈了几个说话不检点的家丁了。

“别,”方兴拉着梁梦紫的手,低声道:“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说完,他笑意盈盈的抬起头来打量着慕容家的阵容。经历闹剧之后,方兴心中喊打喊杀的念头淡薄了许多,不过收拾这些人的念头和信心却是高涨几倍。

岩少极其恼怒的看到,面前那个可恶的青衫小子,竟然大大咧咧的伸出爪子,欲牵心中女神的芊芊玉指。而他的心中女神则面容一暖,竟然罕见的露出一丝微笑。犹如久汗严冬,忽有曙光初现人间。岩少见之,先是大喜,然而大喜之后,又是大怒。他喜的是,佳人展颜一笑,让她更添魅力。他怒的是,佳人柔荑竟然被别人牵在手里。

他火冒三丈,正要暴怒发飙,却听见对面那个小子笑问道:“那柄折扇要是变卖了,恐怕足够几千人一个月的口粮。就这么丢了是不是太过可惜了?”

岩少闻言冷哼一声,不屑道:“寒酸小气的东西!这种货色,本少多得是。丢了一个算什么?你这小子要想要,可以下去捞哇,捞上来就算你的。”

话音稍落,他便听见那个青衫小子轻笑应道:“真是巧了,我也有一物多的是。”

“什么东西?”岩少心道,他有些奇怪。随即他看到那个青衫小子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符。令符上的金纹在细雨中格外显目。随后,视野中的令符一阵晃动,带出千万到虚影——那枚镶有金纹的令符,竟然从那个人的手中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飞弧,远远得落入湖水之中。

噗通一声,令符入水声传来,那个青衫小子的话语也随之袭来。只听他用一种漫不经心中又带着点滴笑意的语气轻轻道,“下雨了,湖水有点冷。劳驾各位下水帮我捞一捞!”

方兴的语气虽轻,可话中之意却是斩金截铁,尤其是“下水”二字几乎可以听出金石之声来,有不可动摇的肃杀之气!

第一百零六章 言若重山镇慕容

象征滔天权势的金纹令符,化作飞弧掠过众人视野落入水中,惊起涟漪无数。无论是湖面的水波,还是人心之中的惊恐,都为此物的现世而撼动。然而,随着方兴淡然的话语传来,众人心中的涟漪更胜往昔。

桥上的空气有些呆滞,慕容家在场的十几个人当中有瞠目结舌者,也有张大嘴巴不知所谓者,还有蹙眉深思、一脸苦色者。金纹令符的权势,无人不知。众人见方兴既可以轻易拿出令符,又信手丢弃令符。那副浑然不在意的淡定神色,哪个敢不为之震惊?连岩少身后那群聒噪的帮闲里,也不敢再高声鼓噪了。四下静寂无声,唯有令符入水声与方兴之语历历在耳。

慕容申是慕容家众人里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稍许镇定的人物,方兴取出令符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将令符看了个真切。即便他已经迈入通神之境,可面对金纹令符的所象征的权势,也不得不深深吸一口气,才可压制住心头的惊惧——无他缘故,只因金纹令符的来头太大罢了!

方家对外颁布的令符等级制度,效仿九品中正制。银鹰令符为四品,为中三品之最,已经是区区可数的高品了,正符合慕容家‘上门之下第一等世家’的权势。然而,方兴所持的金纹令符,却是二品——一品设而不授——足足比银鹰令符高出两个品级!

虽说一面令符只是区区死物而已,但是问题是能拥有这种品级令符的人,无外乎是方家最为顶级的权势者,又或是连堂堂上门世家——东平方家——也必须要保持足够敬重的人物。无论两者中的两一种,慕容申和他身后的家族都不愿开罪。

金色令符的身影在慕容申脑中清晰可见,而方兴那番话更是清清楚楚地盘旋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他知道,假如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都是真的话,那么在令符的权威之下,他们或许真的唯有跳下桥去,畅游冷湖一个结局了。

慕容申抱着最后一点侥幸的心理,向梁梦紫求问道:“他不是你的属下吗?”言语中的紧张,无需品味便可知晓。可惜天不遂人愿,梁梦紫接下来的回答,彻底打灭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不,”梁梦紫身上寒意未散,闻言勾唇冷冽一笑,“我是他的属下。”

说这句话时,梁梦紫虽是在笑,但是她的脸色却苍白的吓人。整个人犹若冰山一般,毫无血色。她紧抿着嘴唇,回首与方兴对视,眸光散而乱。

方兴能从她那美丽清澈的双瞳之中看到自己的面容。他理解她的心情,他们两人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梁梦紫不愿提及的残酷现实。然而这一次,却是梁梦紫首次在外人面前正视这种关系。其中心意的变化显而易见。

少年郎敏锐察觉出她心间的微妙变化,不由眸光含笑,默默的注视着她。外界再无他物可以影响到他。除了面前佳人之外,方兴似乎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连慕容申用渴求的目光投视他,也被他不耐烦的挥手驱散。

——金纹令符,权重如山。而他的话,亦言重如山!对慕容家等人的惩罚,一言而定之后,岂有再度更改之理?

慕容申无奈之下,回首视向自家少主。见岩少依旧蹙眉苦思,口中喃喃道:“怎么是金纹令符?凭什么我的才是银鹰令符,而他的就是金纹令符?凭什么!”

慕容申苦笑摇头。他暗忖道:“凭什么这个方兴能拥有金纹令符?——因为他能,所有他就用有!就是这么简单,世间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少主还纠结这个,当真是不同庶务的世家少年心性。看来这场危机,唯有我来替家族做决断了!”

或许是在最后的抉择面前,慕容申终究拿起了一份通神高手的气度,抑或是梁梦紫给他的提点终究让他认清的局势——慕容申和梁梦紫都是通神境界的炼气士,两人的遭遇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梁梦紫见他陷入困顿之境,不由思及自身处境,怜他跟错了主公,便暗中提醒慕容申道,“他一日在此,便一日是此地之主。莫说打几个狗腿子,就是将尔等一概诛杀,也是正刑之举!阁下一身修为来之不易,请千万珍惜。”

——总之,慕容申见大势不可挽回,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干脆利落的飞起一脚,直接将最靠近他的一位慕容家的家丁踢入湖中。接着,慕容申终于展现出一位通神高手的赫赫神威。还没有等岩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就连起数十脚,当着方兴和梁梦紫面、当着慕容家众人困惑不解和惊恐万分的面容前,将桥上的慕容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踹飞至湖水之中。

天上乌云郁积,打落的雨点也渐渐多了起来。清澈的湖面,点点滴滴泛起层层涟漪。有耐寒的水草已经在水面露出尖尖翠角,湖水里也有游鱼悠哉悠哉的享受着暴雨前的最后时光。可是,随着‘噗通’一声巨响,微澜湖面的安祥宁静被人打破了。

一个人形大.物重重摔入水中,激起重重浪花。水草随着水流的巨大冲击摇曳生姿,游鱼惊恐的四下窜动。湖中的惊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波渐渐平复,水草依旧随波逐流,而游鱼也渐渐在他处聚集成群,似乎除了水中多了一个挣扎的人之外,一切又恢复了平常的宁静时光。

然而,接下来湖中好像忽然炸开了锅。天上好像在下人雨一般,到处都是从高处重重摔入湖水的人。这些人就好比是落汤的饺子——一个接着一个被人摔进湖中。稍才恢复平静的湖面,顿时被这些‘巨石’激起千层浪花。波浪所及之处,水波荡漾,波光粼粼,骇人的声势,惊得湖中游鱼炸动,千万鳞甲璀璨生辉。

随着十几个人的消失,桥上顿时就干净多了。宽阔的桥面上,只留下方兴与梁梦紫,慕容申与岩少,以及一辆马车、一个丫鬟、一位车夫。

直到此刻,岩少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到身边的帮闲一个个都也不见了,又看见慕容申朝他走来,不由惊愕的大吼道:“慕……慕容申,你……你敢!别以为你是我庶亲就可犯上作乱。小心本少禀告老祖宗斩……斩你的狗头!”

慕容申对旁人下手容易,可是面对自家少主终究还是犹豫了。

他回首看了一眼方兴,见方兴一身青衫飘逸,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冷意,似乎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不甚关注。可慕容申却能从他的眼中发现数缕一闪而过的锐利眸光。他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对自家少主道:“少主,请体面一点。自己下水,总比被人踢下水要体面一点。”

说完,慕容申也不等岩少反抗,便一手拎住他的衣领柔力一挥。岩少便‘哇呀呀’飞上了天,然后‘哎呀呀’的掉落在湖中。岩少在水里一边‘噗通’出大量水花,一边拼命高呼:“你敢!我是慕容岩,我是岩少,我是慕容家嫡长子!你们竟敢……”

方兴轻轻摇头,微微啧声,当即就有两个懂事的护卫,急忙从湖里游过去;一面用身体护住慕容岩,将他从水里托出来;一面腾起稍许浪花让岩少着实吃了几口冷水,这样总算是让他住了口。

慕容申松了一口气,满额是汗。他转身对方兴作躬施礼道:“我等有眼不识尊驾,还请尊驾见谅。改日我家族老当携少主登门赔罪,拜谢拜谢!”

言罢,他也纵身一跃,主动跳进湖中,飞快的游至岩少处,一把协住岩少便将他往岸上拖。随着慕容申的加入,慕容家的一行人终于湖中汇集成群,然后横跨湖面,从湖的另外一边上了岸。

忽有几丝凉意在肌肤处蔓延开来,方兴抬头看天,不知不觉中天空上的雨越来越大了。到此刻,已经好似好似雨幕,要将天地都吞噬下去一般。

天水满天,雨幕遮目,雨点飘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层浓郁的水雾,渐渐遮住了他的视线。

岩少身边的慕容家人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亲信或精锐,能从水中腾空而起或是踏波而行也不在少数。然而,这些人皆为方兴此前的言语所慑,即便是水雾遮目,依旧老老实实的、屈尊降贵的在湖中划水,与鱼虾为伍。

方兴一直等到湖中的身影消失之后,方才收回目光。他对这些人乖巧听话很是满意,不由轻声赞道:“这个慕容申不但修为有些怪异,而且还是个聪明人,难怪能迈入通神境界。”

他身旁的梁梦紫却幽幽接口道:“这些聪明,不过是在家族赫赫权威下的委曲求全罢了。”

方兴轻哼了一声道:“哼,若不是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以权势欺辱他人,我又怎会拿势压他们呢?这些活该受此惩罚!”他佯装没有听懂她话语中的幽怨,只是将她的玉手握得紧紧的。

梁梦紫默然无语,任由她白皙柔软的手落入方兴的狼爪中良久,然后轻轻抽了出来。

“有人。”她道。

——的确有人!原来,那位一直躲在马车后的丫鬟,已经从马车另一侧转了过来。此刻,她正满脸惊讶的看着这对雨幕下的情侣。

第一百零七章 有缘对面不相识

【六月面临感情问题、工作调动、地震、洪涝等等事情,更新状态史无前例的大溃败,实在无面见江东父老。对不起大家!】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那辆马车周边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色流光,好似一团青云笼罩在马车周身。只要是雨点滚落到车上,便会被那层清光瞬间蒸发干净。方兴此前所说果然没错,这的确是一辆不简单的马车。

站在车前,方兴能看出这辆马车的外表布置朴素无华,尽显车主低调的为人处事风格。不过从一些细微的布置上看,这辆马车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心思细腻的女人。

此刻,马车的车夫一只手撑着一柄雨伞,替身边那位年轻丫鬟遮风避雨。半个身子漏在伞外,任凭冷雨淋浇衣裳赏却没有半点湿态——显露出他一身扎实的炼气修为。方兴注意到这个人一直面无表情,是个如同石头一般的人物,便对他寥无兴趣,转眼去瞧那位作风颇为泼辣的丫头。

之前,那位年轻而俏丽的丫鬟一直都躲在马车一侧躲雨。方兴一直没有看清她的模样。现在她为那场‘下饺子’好大声势所惊,从马车侧面走了出来,正好将方兴和梁梦紫的亲密情况看了清楚。同样的,她样貌也自然被方兴瞧了个明白。

这个丫鬟面容很是清秀,皮肤很是白皙。和她泼辣的作风做不同,她的相貌却生得有些柔弱;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像是清澈的莲湖;鼻子挺直,而下巴则比较娇小;她也不像寻常丫鬟那样子将头发挽成丫鬟的双角式,而是简简单单的用一只发带稍挽了一下,便任由那一头茂密乌黑的长发自然垂下,一直松散的拖到腰间。

至于她的腰围却是她身体上最为惹人注意的部分,它是如此之细,如此的惹人眼球,直让人想伸手将它揽在怀中,感触一下那其中的细致柔滑。

以前方兴一直不懂:为何古人多爱细腰,更爱用杨柳来比喻。现在他立在桥上,见莲湖边杨柳依依,万千翠绿的嫩条,缀着鹅黄色的嫩芽,迎风婀娜。再观面前蛮腰,终于明白到古人所形容到的那种美感。

——如此曲线流畅,婀娜多姿的小腰,确非杨柳不能比喻的更为恰当。

这时,方兴也终于明白,那个浪荡的慕容家的岩少,为什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于此地截拦马车了!

皆因——连个丫鬟都这么美,那么车中的女主人又会如何的美艳不可方物呢?

要知道,大凡聪明一点的女人都知道‘红花绿叶’的道理。敢放一个拥有诱人蛮腰的俏丽丫头在身边做丫鬟的女人,绝对拥有更胜一筹的美色。

难怪岩少会如此不顾身份,做那纨绔戏美之事了。原来是因为车中一直不曾露面的那个女人或许会更美,更让人心动、心痒!

不过可惜的是,从方兴现身至此,好一阵时间过去了,那辆神秘马车的车窗也不曾有半点打开的模样。似乎里面的人便不想在这种尴尬的境地露面——即便是出来拜谢她的‘恩公’。这些抛头露面的俗事,全被她的丫鬟才代劳了。

“拜谢公子。我家小姐不便露面,便由奴婢带我家主人多谢公子义举。还请公子千万莫要怪罪。公子义举余情不胜感激,请公子和这位小姐留下名讳,我家小姐日后定当重谢两位。”俏丽丫鬟俯身代她家小姐拜谢道。

本来正主不出面,只派出一个丫鬟来拜谢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不过方兴对这些虚礼并不是十分在意,又考虑到可能车中人受到了惊吓,便笑着免了对方的礼仪。

“免礼,我乃东平方家、方兴。这位是……”

那俏丽丫鬟身怀绝世蛮腰,她下摆时的身段曲线极其的优美,连方兴也不禁多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时,少年郎却敏锐的捕捉到身边佳人脸上的一抹不自然神色。他有些奇怪也有些惭愧,不知是不是自己对那位俏丽丫鬟的贪婪眼神,惹得身边佳人的不快了。

本来还打算介绍梁梦紫的方兴,不由中途改口道:“……这些是我好友。”

之后,心里有些小九九的方兴在回答丫鬟话语时,就不免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口气。他目光投的远远的,尽量不看身前的蛮腰,语气淡定的说道:“无需无礼,这些都是在下职内之事。寒山集市商贸旺盛,难免有些宵小之徒。作为方家子,自当主动出手,荡清乱氛,还各位一个朗朗乾坤。”

方兴这种说话的语气,倒是极其映衬他世家公子的矜持,还带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疏离感。然而,对面那个俏丽丫鬟听了,不仅没有泄气,相反听到方兴的话后,她的脸上反而闪过一抹奇怪的笑意。

她问道:“刚才公子丢下湖中之物,可需派人下水前去打捞?”

方兴微微一笑,亮了亮手心,那枚金纹令符此刻正稳稳的被他握在手心。他对俏丽丫鬟笑道:“你瞧,这个我多的是。”

“原来你是骗他们的?”俏丽丫鬟笑盈盈的,两眼弯成了月牙儿。

方兴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亮出金纹令符后,又以劲气击打水面,造成令符入水的假象。这个偷梁换柱的动作,慕容申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俏丽丫鬟直起身子,再看方兴时的模样,就好像是在打量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又好像是一直觊觎鲜肉的馋猫。只见她的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如同雨中莲湖一般,闪过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里面起伏的波澜,都是浓厚的八卦之意。

方兴见到她那副模样,总觉得这个丫鬟似乎认识他,而且对他充满了兴趣。

“我可不认识她。”方兴摇了摇头,对面那个丫鬟他的确没有任何记忆。这个心思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便不再出现了。现在的他可没有什么时间去猜想一位身怀小蛮腰的丫鬟的心思,更没功夫去结识一位藏在马车中的神秘女主人。

要知道,他身边的梁梦紫才堪堪被他艰难的收服了些许心思,若是在这个要紧关头,和其他女人腻腻歪歪惹得她吃醋,那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于是,方兴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径直告辞了。

那位俏丽丫鬟也不挽留。方兴告辞后,她便一直带着一种琢磨不透的笑容,注视着方兴与梁梦紫的背景。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雨幕下后,她方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对马车道:“小姐,他们都走了。”

话音落去,又过了几息,一直静闭不动的马车车窗,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双芊芊玉手伸出窗外,接住几点雨滴后又缩了回去。紧接着车窗半掩,隔着一层薄纱,一张美丽的容颜在朦胧中显现出来。

“耶?不知不觉中竟然下起雨了。”车中美丽的女子轻呼了一声。明眸在近乎透明的薄纱之下,闪动着魅惑的光泽。

俏丽丫鬟撇撇嘴,腹诽道:你就假装吧!——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到吗?哼哼,我就不信你在里面不知道天在下雨、不知道‘英雄救美’的竟然是他,不知道他在你面前牵着别的女人的手……

一直木呆无语的车夫当即拜倒在积雨的桥面,并请罪道:“属下无能,对应失策,险些暴露了小姐的行踪造成大错,还请小姐治罪!”

窗前美人,轻挥玉手令他起身说话,只听她道:“勿要怪罪自己,这并非你的过错。这次我轻身前来,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行踪。你能守住车门,面对通神高手的威压仍旧能够坚持不退,已经是很好了。相反我还应该奖励的忠心职守才是。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江叔不会是要小女子出车扶你吧?还是快快请起吧!”

如此柔声细语,话语中的体谅之意,都让这位江叔感激流涕,当即便站起来依旧做沉默卫士模样。

俏丽丫鬟,这时则在低头思考。美丽女子亦无话,一时寂静。

过了一阵子,方才听见美丽女子在车内轻声叹息道:“雨中的莲湖真美。说起来也好笑,这里虽然是我亲手造就而成的,可是时至今日,几年过去了,我竟然一次也没有好好打量这里的风景。身处美景间却不得见,真是令人遗憾呢!”

她说及‘身处美景间却不得见’九字时,声音低落,语中遗憾之意让人闻之不由心怜。

俏丽丫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并非是那种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女人。她闻言知雅意,宽慰道:“小姐放宽心啦。眼下就是方家也肯定不知道小姐就在这里。刚才那一幕也肯定不是他找人来演的英雄救美啦。”

接着,她又不由捂嘴笑道:“其实,要真的是他神通广大,提前知道小姐来此,又刻意找人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那不更说明他心中一直惦挂着小姐吗?这岂不是遂了小姐的心愿吗?”

“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车内美人闻言,以美目白俏丽丫鬟一眼。她们两个人不仅是多年主仆关系,而且还是从小的手帕交。两人感情深厚倒是可以这样说些贴己话。只不过,眼下她却没有这种心思谈及此事。

她半是责怪的说道:“哼,你呀,整日就想着这些事,真不知道我将情报交给你打理,是不是做了件蠢事呢。”

倒是那个俏丽丫鬟没羞没臊,大眼睛中依旧笑意盈盈,她依旧追问道:“小姐,你怎么不看他呀?刚才他就在这里,你只要轻轻推开车窗就可以看到他了。多好的机会哇,可惜白白错过了。”

美丽女子没有理她,只是自言自语道:“现在,十二叔重伤不起,只要张老不在身边,我身边竟然无人可用了。刚才如果有十二叔和张老一人在此,我又何必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与那些人僵持到现在呢。最后,竟然被他遇见了,或许这便是有缘吧……”

语到最后,她竟然说不下去了。

看着车外的雨幕,她有几分失神。美丽的容颜上闪过几丝踌躇与犹豫,终究她还是轻声道:“还是不见了,有缘自有相见时。等到寒山相会时,我再去见这位方郎吧……”

第一百零八章 好霸气的小娘子

方兴携梁梦紫在寒山的集市里闲游了一阵,便返回了寒山要塞。他离去的这段时间里,要塞内并无大事发生,只是献宝投靠的胖商人宣昀昊已经到了。方兴回来时,此人正被方五审着,他倒也没见着。

方兴没有贸然去找宣昀昊了解情况,只是随兴问了几句就作罢了。现在寒山要塞的执杖者是方五,方兴虽然奉家尊法旨前来宣慰,但是要塞内的一切日常事宜却都应该由方五来决定。宣昀昊透露的消息只和寒山要塞本身有关,和方兴并没太多关联,因此方兴也没有兴趣在这件事情上对要塞事务指手画脚。

‘自知之明’一直都是方兴的优秀品质,相比他这个新晋都察,他更相信经营家族事务多年的方五和方来福处理起庶务要更加老练可靠。因而方兴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在寒山要塞这几天,无论大事还是小事,他都只管监督一项,而其他琐碎的杂事则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事实证明,这样的放权效果很好。方兴不在要塞时,要塞内的一切事宜都运转良好,仅是个把时辰的功夫,他招兵买马的那杆大旗下就已经汇集了十几位炼气士。别看这十几位炼气士只不过是用手指头就差不多可以数完的寥寥数字。可是如果要考虑到整个东平郡炼气士的总数的话,那么就可以看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汇集了这么一股力量,速度是多么的迅捷。

如果不是今天在寒山集市中走了一圈,又在路上和一些寒门小户出身的散修士谈论了一番,方兴或许还会为这些炼气士的‘卖身求荣’而感到困惑。毕竟无论是他前世的记忆映像,还是此世看过的那些侠义小说,其中炼气士的形象无一不是餐风饮露,自在逍遥的世外高人。投靠世家、给别人使唤、充当打手这样的人物形象,在方兴看来似乎不那么体面,更没有炼气士应该有的潇洒出尘。这种虚妄的清高幻觉,直到今天终于破灭了。方兴在寒山集市内走了一遭,看到那些炼气士和普通人一样的争利夺利,整个人忽然一片开朗,以前有些想不通的念头也自然而然就想通了。

抛开个人素质来说,一个人能在炼气大道上走多远,最关键的就是家族传承,其次就是诸如药材、矿物之类的炼气资源了。打个比方来说:炼气大道好比一片浩淼汪洋,其中苦水茫茫,唯有踏上彼岸才是逍遥的开始;那么人的心性、资质之类的素质是一张船票,有了船票才可以登船渡海;而传承法诀就是渡船的龙骨,渡船的大小、坚实与否一概和龙骨息息相关,它决定了这艘船能够有足够渡海的潜力;至于炼气资源么,炼气资源就是渡船的每一块船板。

船板不仅可以为船内的人遮风避雨,而且只有拥有了船板,一艘船才可以真正成型,甚至可以说船板的多寡与坚实决定了这艘船在苦海之上的航程——炼气资源的重要性由此可见,它几乎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命运。

炼气资源不是万能的,但没有资源也是万万不能的,即便是长生三天的炼气士也不能免俗。他们依旧摆脱不了对各种炼气资源的需求,而且炼气士的境界越高,对炼气资源的需求也会越发高端,需要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庞大。可以说长生三天的炼气士之所以会接受人间天子的册封,很多一部分就是为了朝廷提供的庞大资源。

长生三天的炼气士在朝廷中获得一席之位,并依赖一个国家的广袤渠道摄取炼气资源;而通神三天的炼气士则在世家门阀中成为权势人物的一员,他们和家族融为一体,荣辱共之,生死同休;然而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则就惨啦,他们的修为还不足以让世家大族低下头颅,和声细语的和他们说话,他们只能指望这辈子能够投个好胎,生为名门望族的子弟;若是命运不佳,出身贫寒的话,那炼气道路可真就是一路坎坷了!

要知道,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即便是世家掌控大地的时代,世家手中的炼气资源也是极其有限。这些可怜的数额在满足了家族嫡系子弟以及各种供奉的贪婪胃口后,再轮到外姓人的口中就少得可怜。

然而,就是这么一丁点的可怜数额,也值得需要人拼了命的去抢。这是因为,炼气世界的残酷,那些出身贫寒的散修远比方兴懂得多得多。抢,或者还有一线可能;不抢,那就绝对不可能。炼气大道上的修行,就是激流行舟,不进则退,一退则必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

不知道为什么,方兴看着这些前来应征的炼气士逐渐增多、他麾下的势力渐渐膨胀,心里却有些灰暗色闪动。看到这些人为了争抢一个名额,而竭力展示自己的实力,方兴感到一种未知恐慌。他在想:这些正在为自己前途拼搏的炼气士当中,有多少才华横溢之辈?又有多少曾经心高气傲、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傲杰之士。然而,这些俱往矣!

现在,这些人仅仅是因为出身贫寒,家世不好,缺乏家族的支撑,就要在千军万马中为了一座独木桥而与人争得头破血流——这真是恐怖啊!——如果不是命运托福,让方兴拥有一个颇为好的家世,他或许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如果不是上天赐福,让他可以踏破虚空,灵魂穿越此地,坐拥七色琉璃宝光,身怀前世意志,那么他或许连这些人都不如,甚至沦落至不堪之境……

如此念头一生,恐慌之感油然而生。什么灭杀灵鹫老祖,什么折辱刘家大少,什么威压方五,收服梁梦紫、脚踹岩少——这些皆是侥幸而已!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慌鞭策着方兴,让他心端一阵冷冽。寒风吹拂,宛若莲湖上的冷雨,瞬间将那些因打压慕容家岩少而带来的怡然自得之意,扑灭成一堆灰烬。

方兴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侥幸,不让那些虚妄的骄傲影响到自己的心境。于是,随后方兴收起了心中的对梁梦紫的绯念。他遣退了神色有点奇怪的梁梦紫,一个人独自钻进密室一呆就是日落月升,月去日来。转眼间,又是一天过去。

第二天,方兴依旧独坐密室,静心炼气。

上午时分,慕容家族老携岩少以及慕容申前来赔礼,并向当面拜谢他。然而,方兴并没有为外事所动,这是道了一句‘知道了’,便退让了虚礼,依旧专心炼气不提。然而,晌午过去,日光偏西之后,方五带来的一道消息却是让方兴在意外中走出了密室。

……

“什么?一口气就要十万斤寒铁?这还是第一批?后面还要连续购买六批同样分量的寒铁?啧,十万斤、六十万斤,加起来七十万斤寒铁,她要这么多寒铁做什么?”方兴将手上的契约仔细看了又看,惊讶的问方五。

一连三个疑问的语气,足以证明方兴心里的诧异。十万斤寒铁的数字就已经很震撼了,更何况是整整七十万斤!据方兴所致,寒铁炼制困难,集全东平各家之力,寒山矿脉每日所产的寒铁也就四千余斤,全年的产量也就一百五十万斤而已,而且其中寒铁的质量还参差不齐,优质的寒铁只在全部的总产量中能占据半数就已是万幸。

现在他手上的这张契约,大口一张就是要十万斤。这么大的分量,用十斤一个的标准寒铁锭堆砌起来,也能形成一座小山丘了。更何况,这还仅仅是头一批需要的数量,后面还有六批同样的单子。十万斤加六十万斤的单子,总共加起来所需要的寒铁足足有七十万斤之多。不但数额庞大,足足占了全年产量的一半,而且契约中还明文提到说要保证质量,非优质不要。这等于说整个寒山矿脉全年所产得优质寒铁,统统被这一纸契约包揽了。

别看这纸契约轻飘飘,好若鹅毛,可是方兴将它的捏在手中却觉得如山之重。他觉得这纸契约上的要求是狮子大张口,而这个下单购物的人也有着鲸吞万里的霸气!然而,正是这种霸气,让他着实感到万分惊讶!

盖因,这纸契约右下端一角的签名,对方兴来说是既陌生又熟悉。这个人他耳闻已久,并且和他的生活、未来息息相关、联系甚密,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从来没有!

只见洁白的云笺末端,两个端庄秀气中露出点点棱角的名字跃入纸上——‘苏瑾’。

——这份庞大购物单的买方,正是方兴那个从未见过的未婚妻。

在方兴还未曾见过她的时候,苏瑾就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给方兴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印象深刻至极!

看到‘苏瑾’二字的那一瞬间,方兴仿佛能够听见那纸契约上的每一个笔迹、每一个墨点都在喃喃吐露着同样一句话——“好霸气的小娘子!”

Ps:别人都是周末时间出来潇洒,而三水却越是周末就越忙,脚都忙得不沾地,连妹子都没时间陪。三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不起妹子,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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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情爱冷暖长叹息

方兴暗想:一个女人如果能拥有这般气量,那必然就不会是什么花瓶式的人物。然而如果不是花瓶的话,那么肯定娇则娇矣,美中必藏荆刺。——看起来这个苏瑾还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收服的女人呢!

想到这里,方兴不由耸了耸肩,好像他身边的女人都是这样子,她们各个都有别有一番风味,同样也各个身上都带着刺。那些娇艳花朵下都隐藏了根根冷刺,若轻易采摘,肯定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由此,方兴心间思潮涌动,脑海中苏瑾的的形象又多添显一重色彩。比起早前那个仅存在幻想中的女子模样,脑中新生的苏瑾虚影越发显的真实、生动。女子的幻影,在方兴的脑海中翩翩起舞,衣袖轻舞飞扬间,忽然竟闪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面容。

他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忽然闪出,脸色不由有些不悦。不过,现在的方兴已略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脸上这点异样神色被他很好的隐藏住了。他的面容只是微微变化,便瞬间恢复了正色,细微之处就连一旁留心观察他的方五也没有察觉的出来。

将心事放到了一旁,方兴将那纸契约捏在手上,抬头望向方五,静待这个男人有何后话要对他叙说。

方五用粗短的拇指摸摸脸上的胡茬子,为方兴解说苏瑾这个人的任务对他来说有些困难。脑中取舍了一阵,他才勉强从那对标志性的厚嘴唇中挤出一句答复的话:“据家族线报称,血屠巨凶的一位化身,就是被苏姑娘身边的护卫所斩杀。血屠巨凶威名在外,实力不凡,苏姑娘身边并无成名高手,能斩杀血屠巨凶的化身肯定是花费了硕大的苦心。现在购买这些寒铁矿修补战甲法剑,弥补损失也是自然的。”

方兴眸光抖动了一下,对方五的话既没有表示认可,也没有否定。世家大族倾力出击时,庞大武力所带来的高额耗费,他已经领教过了。在前两次战斗中,方家的精英护卫从乌云伏波舰上漫天撒下的弩箭、符箓以及阴雷好似不要钱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宛若前世的全面轰炸。

无论是那重重‘乌云’当头压下时的震撼效果,还是搬军回族后,堆的满屋都是、数额巨大至触目惊心的账目,都给方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是即便这样,七十万斤寒铁的庞大数量,还是远远超出了方家在伏击血屠巨凶时所耗费的资源。

而且这纸契约中有明确规定,苏瑾购买下这批寒铁后,只能自用,不得私下出让。这份限定就更让方兴莫名其妙。即便是心里将她想得在离谱,方兴也想不出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要这么多的寒铁自用做什么?难带还留着用寒铁盖房子不成?

方兴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打着自家未婚妻的幌子,搞扩张的小阴谋。念头至此,他眉头略略挑起,径直问道:“她有权限购买这么多的寒铁吗?家族不担心杨家利用这批寒铁增置法器,影响东平各家各族之间的武力平衡?”

方五也觉得他之前那个答复并不完美,这次再回答方兴的问题时,又跟着小心解释道:“三郎有所不知。苏姑娘曾经姓杨,后来却改姓换宗,随了父姓。她经手的业务,只要落款印章用的是私章,那便和杨家无关,而是她个人的交易。眼下这纸契约上的落款是苏姑娘的私章,并非杨家的掌印。这便是说苏姑娘为她个人购买的物品,和杨家无关。苏姑娘和家族也曾经暗中签订过商约。按理说,以她的权限,的确可以一次求购这么多的份额。”

苏瑾与杨家之间的独立关系,方兴尚属第一次听闻。当下不由猜忖自家与苏瑾之间,除了杨家的关系之外,是否还存有另外一重隐蔽的联系。于是,他问道:“既然如此,家族那边对这次交易有何说法?”

方五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先前,大家尊已经传来法旨令我等一路放行,并嘱咐三郎勿要喜怒用事,苏家事宜一切照办。”

方兴闻言,一边心中暗道:“她果然在家中有着不小的关系,若不然也不会惊动大家尊,让他老人家亲自出来打招呼。”一边腹诽道:“‘喜怒用事’?大家尊还拿小孩子的眼光看我吗?莫非以为我会为了一个未婚妻就会将家族的利益拱手相让?”

心里一哂,方兴将这些念头挥散,笑道:“那么签了,拿钱放货吧!”

契约有效,苏氏的权限也足够;苏家又是财大气粗,用来购买头一批十万斤寒铁的钱财已经都送入了寒山要塞;而且苏瑾又和方兴有着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那这笔交易还有什么好延误了?

随着方兴手中墨笔轻动,两个端正稳重的字迹落在笺尾,‘方兴’便在契约上与‘苏瑾’二字比翼而飞。就宣告这笔规模庞大的私下交易彻底达成。

方兴伸手将契约递给方五,“好了,剩下的事你去办吧。”他又是在做甩手掌柜。

方五点点头,这便去了。他走至门口时,忽听背后方兴问道:“这么说苏瑾在寒山集市了啰?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到的?”

方五转身答道:“这次苏姑娘秘密前来寒山,先前并不为家族线报所知。不过据推测她来此地应该有两天以上的时间了。”

“两天么?”方兴脸色微微一阵变化,略顿了顿,他又道:“且代我将梁梦紫梁统领唤来,我找她有事。”

……

梁梦紫来时,方兴正立在窗前,看着要塞内部的军备布局。

梁梦紫走进房间后,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方兴也沉默着。两人相互晾了好一阵子,方兴这才缓缓转过身子,双眸凝视面前佳人。又过了半响,他才问道:“昨日那个丫鬟,你认识吗?”

梁梦紫闻言,低垂的脑袋抬起瞄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挪走。

“认得。”她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回答道:“琴韵,她身边最为得力的贴身女婢之一,掌管苏氏内外情报。”

方兴闻言忍不住微微吁气,虽然先前他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听到梁梦紫亲口透露这些,他还是感觉一阵气闷。苏瑾身边两大女婢——琴韵荷香——之名,方兴早有耳闻。既然马车外的丫鬟正是琴韵,那么马车内的正主是谁,那还用猜吗?

这样一来,昨天琴韵那副奇怪神色就好理解了,因为她肯定是认出他了。同样,梁梦紫昨天忽然神色异样的原因也有了,只是这个答案却不是方兴想要听见的。

“为何不说?”即便已经心知答案,方兴却还是问了一声。

梁梦紫抬起头来,眸光坚定的瞪视前方,锐利的眼神几乎刺穿方兴的衣裳,嵌入他的肌肤中。沉默又是沉默,直到半响之后,梁梦紫贝齿紧咬红唇,“我为什么要说?难道这就是我梁梦紫的职责?当你女仆,为你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如果是,你以后可以像个奴隶主一样挥起鞭子说话,用不着对我这个小女仆假惺惺的伪装!”

方兴抿着嘴,挑眉苦笑了一声。梁梦紫的心情他能理解。昔日两个同样地位的女子,今日再度照面时,一个依旧高高在上,另一个却已经沦落她人贴身女婢的同样处境,这种遭遇换了谁也一时难以接受。

他看着面前仰着下颌,一脸倔强的梁梦紫,心神一阵恍惚。面前的情景在天动地摇间,仿佛回到那日他在族学中接受方传武盘问时候的景致。只不过,那天那个倔强的少年郎已经摇身一变不再稚嫩。现在的方兴取代了那日方传武的位子,而梁梦紫则接过方兴倔强的面容,成为了昔日的‘方兴’。

此时此刻,方兴看到梁梦紫,就宛如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这让他心中不由闪出同病相怜的情绪。然而,他旋即却又不禁一阵心意阑珊——梁梦紫有她的苦衷,这不假。可是他亦对她关怀有加,用心良苦呀!

或许他不该拘束她、将她从一个令人瞩目的位置撸为不堪之境,或许她也不该这样对待他的善意……这种感情的投入,实在无法用账目来计算得失,唯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冷暖。

方兴有点累了,他挥挥手,“算了,我知道了,你走吧!”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梁梦紫在激愤之余说了那么一番话,心里也一阵摇晃。不知为何,说完那番话后,她不但没有报复的快意,反而难过的几乎要落泪。

虽然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冰冷的气质,但她却知道自己心中并不平静。“我这是怎么了?”她暗暗问自己,可是空荡荡得心房里并没有声音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心神不宁中不知过了多久,方兴的话才遥遥从天际边传到她的耳中。梁梦紫愣了一下,随后她双唇微启,数次想要开嘴解说心中矛盾的心意,可是终究她只是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 马蹄阵阵卷泥去

梁梦紫走后,方兴抿嘴闭目,静立了很久。期间,他脸上的神色时有激荡,或是苦闷不乐,或是皱眉阴冷,然而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叹了一声。

“哎……”

山水万物之阴阳,人之欢喜情爱,皆在此声叹息之中。方兴想:人生冷暖皆有,苦乐共存。若想摆脱这些莫名情绪的困扰,恐怕唯有炼气修行,直登九霄之上,方有心神舒张,逍遥自在之日。

深吸一口沉寂的空气,方兴合衣盘坐于地,昼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本该是方兴带领梁梦紫一起其他众多护卫前往寒山寺的时候,他却宣布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命令,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惊愕。

方兴从密室中走出,在晨光的照耀下,他的面容清晰可见。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但是他说出的话确实让人大感意外。

只听他用一种很是随意的语气,淡淡道来:“此次人选安排做一些调整。来福统领随我前往寒山寺。梁统领留下,任营卫指挥使,负责筛选我麾下营卫的初选和复选。”

此话一出,肃静的场地中竟然出现了一阵的喧闹。不少家族护卫忍不住脸上的惊愕之色,连方五和方来福也不由诧异的对视一眼。方来福眨眨眼睛,暗道:“他们之间难道真的那个了?”

在纷纷色变的方家诸家之中,唯有方五一人面色如常。他听见好友的询问后,非常隐蔽的摇了摇头,“没听说,昨夜他们应该不曾在一起,而且他们之间好似有不愉之事发生,并非那种关系。或许是三郎临时决断的吧。”最后半句话说的极轻,显得底气不足。

方来福纳闷道:“那就奇怪了!”他对方兴忽然做出的决定,很是不解。

方家要为两位嫡亲血脉组建各自营卫一事,已经为人所广知。营卫虽然不像律卫那般身处要害,以致无人敢于觊觎,但是它的名额也同样珍贵。

作为方兴将来的亲信和直属力量,营卫尊崇的地位、庞大的编制,以及充沛的炼气资源供给都让许多人挤破了脑袋也想钻进去。钻营之人犹如过江之鲫,连方来福和方五这等在家族中权势不小的护卫统领,也千方百计的想要在里安插自己的人选。

像寒山要塞这几天报名的营卫人选中,就有好几个是方来福的故友之子。就是方五平素自谓一心为公,可是面对如此诱惑,他也忍不住将旧时的两个亲戚安排进了报名名单之中。自统领以下的其他人士为了得到一个名额,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争斗热闹得丝毫不下于菜市场的买卖。

不怪这些炼气士也不能免俗,毕竟每一个营卫的名额都代表了一份炼气资源的投入、一个亲朋好友得到家族的培养、一个炼气士的茁壮成长。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由不得他们不去争夺。

可惜营卫是方兴的直属力量,即便是方来福等人贵为家族统领,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安插亲信。他们只能煞费苦心的尽量给自己人打开方便之门,以求自己的那一份子能够通过方兴的法眼。

可是,当这些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志满意得的审视自己的收获时,却意外的看到梁梦紫已经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收获,那种气馁和郁闷可想而知。

营卫指挥使可是一个要害位置,方兴授予梁梦紫营卫指挥使一职,就等于将他在营卫一事上的话语权,全盘交给了梁梦紫。

打个比方说:营卫就是方家赠予方兴个人的一块大蛋糕,而营卫指挥使一职就是用来切割蛋糕的餐刀。方兴将营卫指挥使的职位授予梁梦紫,就等于将分蛋糕的权力交到梁梦紫的手中——这是天大的器重和信任!

此令一出,梁梦紫凭借营卫指挥使的职务,就可以自由去挑选营卫成员的人选。虽然方兴还有最后的决定权,可是梁梦紫在营卫人事上的权力无可置疑。她仅凭借方兴的一句话,便轻松拿到了别人谋求多时的东西——甚至拿到了很多——这怎能不让人嫉妒呢?

方五和方来福都是方家忠臣,皆识大体。又和梁梦紫交好,自信即便是由梁梦紫来切分‘蛋糕’,他们的利益也不会受损,所以只是稍稍诧异一阵便罢了。可其他地位不够,却心存奢望的人却就不同了。不同的目光带着相同的心思,纷纷投至方兴和梁梦紫的脸上,似乎想要从两人的面容上找出一些什么不谐的东西来。

方兴神色如常,目光扫视全场,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方来福清咳了两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拱拱手,对方兴道:“三郎之令,我等理当遵行。只是,在下此刻另有重任不便随着三郎前往寒山寺,这个……”

方来福有点苦恼,还真不是存心拆方兴台。在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和梁梦紫在寒山要塞都是自由待命的状态,皆可以充当方兴的护卫。只是,昨天情况忽然有变,现在他的确有要事在身,一时间走不开。

“宣昀昊!”方来福暗中传音方兴,向方兴表明自己确实并非推托。

“也罢,那的确也是一件要事,你就留在要塞完成那件事情吧!”听到方来福的解释,方兴释然了。宣昀昊是他从寒山集市中挖出来的人物,其人身上藏着的隐秘,他自然也知道一点。方来福临机受命,被派去处理宣昀昊口中那件事,他也能猜得出来。

不过,即便方来福无法同行护卫,方兴也显然并不打算更改自己的命令。他随后道了一句,“梁梦紫的任命不变,其他人随我走!”话音未落,他看都不看话语中的另外一位主角,径直翻身跨上墨螭,飞驰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不少人一愣神之后,还来不及请示三位家族统领的意见,便纷纷打马紧随方兴马蹄印追了上去。相比三位护卫统领的权势,现在方兴的地位明显高出一大节,这些家族护卫们第一时间内选择了追随最强者。

马蹄阵阵,卷泥而去。

方来福偷眼瞧了一眼垂首不见面容的梁梦紫,轻声对方五道:“这可如何是好?”方兴身边没有通神境界的护卫统领相伴,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可担当不起。

方五也同样看了一样沉默不语的梁梦紫,道:“是啊,这该如何是好!我们三个人各有重任在身,都走不开,”

这话的确不假,方五是寒山要塞的执杖者,要塞的日常事宜都归他管理,位置极为重要,根本不可轻易出行;方来福要处理宣昀昊引出的那段旧事,也走不开;梁梦紫新获重任,营卫的组建更是眼下家族事务的重中之重,同样不可轻离了她。

故而一时间,云集了三大统领的寒山要塞,竟然无一位统领可亲随方兴左右,保护他的安全。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如何取舍当真让三位统领为难。

方五想了想,终究还是主动挑起了这个担子,他道:“既然三郎心意已定,那么我们遵命就是了。至于他身边的护卫,我们先派遣得力人选拱卫左右。再通知家里边,请家里边另选高明人手暗中护卫就是了。”

方来福附和称善。梁梦紫虽默默不语,但却是微微颌首,也同意了方五的意见。见机,方五拱手告辞,随后方来福也随之离去。

硕大的马场中,只留下梁梦紫和仍旧愣在那里的愚笨护卫。过了几息,连那些大眼瞪小眼,满脸困惑的护卫们都清醒过来,纷纷逃之夭夭。

四野空空,场中唯有梁梦紫一人矣。

凉风吹袭,卷起衣袍,梁梦紫立在风中,目光盯着那行马蹄印迹,一直追延至目光不可及之处,心中感受恰如同这满目泥泞之地一样——好似被千万马蹄狠狠蹂躏,踩得她心慌意乱,乱得她心头忐忑。

方兴今天的表现,与往昔大相径庭。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她一样,也没有同她说上半句话。整个人的心神如同他的话一样,淡淡的好似清风,明明吹拂在她的面颊上却调皮的让她琢磨不透。

——“昨日不欢而散后,他的一举一动都似乎在疏远自己。可是若真是疏远自己,那么又为何委此重任给自己呢?”

梁梦紫越想,心儿便越发的乱了。营卫指挥使一职对她而言重要性不亚于曾经的家族护卫统领一职——甚至还要更甚之,毕竟以前挑选家族护卫的人事权牢牢被六大族老把握,连统领级别都没有半点发言权。

眼下,忽然天赐良机,她竟被授予了挑选营卫人选的权力。有了这种权力,她就可以安排昔日梁家的残存族人进入营卫任职。这样一来,族人不仅可以享受到方家提供的高明炼气法诀和种种炼气资源,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研习战力,为以后梁家的复兴培育力量。

复兴梁家一直都是梁梦紫的梦想,也是她努力修行,拼命打拼的动力源泉。眼下事情或有转机,梁梦紫觉得自己本应该开心才对,可是她却半点欢喜的心情都挤不出来。

就好像她的心都随着那一行马蹄印迹,遥遥寄予远方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偶遇商旅闻良机

雨水已经停歇,天空依旧阴霾。

连续两天的阴绵冷雨,将原本就状况不佳的小路淋得越发的不堪。天时地况如此,却是把着急赶路的一行人害苦了。

方兴纵马出了寒山要塞之后,又疾行了数十里,方才将心中一口郁气稍稍化解。心气略定后,他扫视身边护卫,不由蹙眉。梁梦紫被他冷落在寒山要塞,不曾跟上来,而方五、方来福各有任务在身。现在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护卫安全。

东平郡最近的局势不稳,暗中各种杀机如云密布,连空气都似乎沉重了许多。在这种危机重重情况下,即便是方兴心中自有一股豪气冲涌,也不愿在没有强劲武力的护卫下高调出现。想了想,他便带着身后十几名护卫,在一处三岔口的驿站内乔装打扮,混入了一支路过的商队之中。

眼下,方兴正带着一个举止老练的护卫,和数千人马一起着挣扎在泥泞的乡间土路上。那个年轻护卫叫做杨煜(yù)辉,略比方兴年长三岁左右。方兴见他年纪轻轻,修为已至真灵第二天后境,为人不仅刻苦勤奋,而且在浊流中还不失赤子本性,便特加提拔带在身边。

至于其余的护卫,这些人恐怕是平时在家族大院中呆久了,各个都养成了一副倨傲臭习惯。除了面对方兴时是一副老实勤恳的模样外,转脸过去和商队中其他人说话便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颐指气使时谱子比方兴摆得还要大,就差没用鼻孔代替两个眼珠子看人了。

方兴厌恶这等的做派,嫌这些人在他面前乱晃惹他心烦,便将他们一个个打发到别处,让他们远远的跟着自己,而他身边只留下一个还保持着平常心的杨煜辉。虽然他身边的护卫被四散到整个队伍当中,无形中分散了身边的护卫力量,但是周边的人物却没有一个可以作为他的威胁存在。

这支商队的规模尚属庞大,上千人物当中炼气士也近百号之众,可是却连一个位列通神境界的人物都没有。扫视四周众人,心中估算了实力,方兴自忖以他目前的修为,即便不使用两道先天灵光,也可以单枪匹马在这里杀个七进七出。

正是有了这种对比,他方才恍悟过来——原来眨眼间,他已经成长为常人眼中的‘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方家院落深深,方兴从小接触到的和所关注的都是人杰一类人物,眼界之高是从小就开始培育起来的。打他重生后,上古真皇、长生真人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辈,也相继闯入他的生活。导致他的眼界更是突飞猛进,高到了一个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所忧虑的人物已经都以神通高手为主了,连昔日需要仰视的方传武一流,也已经渐渐从他的视线中脱离,更别说方五、方来福此辈了——他们早已经不在方兴所需要考虑的范畴中。

方兴原本还在深山中不知世间真面目。现在一出来见见世面,就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人物了。心中顿时别有一番滋味浮现。

方兴一路走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队伍同行了数里之后,他对这支商队的底细也探明了个八分。

这队蜿蜒于途的商旅队伍,是一支将要前往草原做走私贸易的商队。整支队伍人员略有上千,如果算上各种驮马、驮兽的话,那么就是一支足足有数千人马的大部队。只是可惜,这支队伍虽人员广杂,但是却没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其庞大的规模,纯粹是数个小队伍凑在一起而形成的。

这支商队既没有世家牵头,也没有神通高手坐镇,甚至通神境界的炼气士也没有,纯粹就是一支由寒门子弟和破落小姓组建的冒险队伍,可谓之乌合大众。然而,方兴骑在神骏的墨螭上,行走在零乱的队伍间,聆听各种口音的话语在耳中交汇,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心神安宁,竟有了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此间虽乱,却胜在有股旺盛拼搏的生命力。其中活力远非阶级森严、气机肃穆的方家院落所能及。

方兴混在各色人物之中,虽然有心掩饰,但是锥立囊中锋芒自现。墨螭,乃龙马之后,神骏不凡。即便是队中马兽众多,可是却无一匹可与它相比,奔行在队列中赫然鹤立鸡群。而方兴相貌堂堂,横鞭立马,青袍裹甲,更衬托出少年的英姿。年纪轻轻的他,执鞭四顾时,所显露出的雄伟英姿明显不类凡人。

渐渐的,方兴的样貌举止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略行数十里后,在有心人的或明或暗的邀请下,方兴已然走在商队的核心圈内,与身边四人同行交谈。

方兴身边的四个人,皆是这支队伍的核心人物。当中,有没落世家的家尊潘龙和他的家族上将;有一家商行的供奉俞涉;还也有一位被邀请的护卫,散修高手刘刕(lí)。

这四个人,都是真灵第三天后境的修为,单论修为境界比方兴略高一筹,属于这支商队中的顶尖人物。而他们的身份则代表了这支规模庞大的商队中,最为强势的三股势力。如果再加上方兴一行人的话,几乎可以代表整支队伍的所有声音了。

他们的身份虽然在别人眼中犹如泰山一般高大,但是在方兴眼中却是不足一提。他走在四人当中,既不故作忸怩,也不故弄玄虚,只是随兴交谈,不时询问一下各地风情轶事。正是他这种举重若轻的淡然态度,让他的形象在潘龙等四人眼中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

见此,俞涉和刘刕不约而同的暗中点头,对潘龙的判断心悦诚服。

四人当中,潘龙出身最高。潘家未曾没落前,是东平的一门世家,依靠祖传的传承法诀《无双上将龙凤决》也曾为位列中门世家的行列。近百年来,虽然潘家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连祖家家祠都保不住,但是世家的底蕴依旧还保留了几分。

潘家祖传的《无双上将龙凤诀》,虽然已经失落大半,但是仍有部分真传流传了下来。潘龙的战力可能不如身边那位专修【无双上将凤诀战技】的上将,可是他的眼力却是众人之最。这次邀请方兴加入核心圈,也正是他一力倡导。

作为曾经的世家子,潘龙怀念作为世家子的一切时光。渴望重新踏上世家行列的他,对自己的同类有着一种天生的敏锐感知,又加上多年磨练洗练出的老辣眼力,让他在方兴加入队伍后的不久,就发现了方兴的不凡之处。

留心观察一段时间,潘龙判断方兴应该是一位出游的世家子。家世不凡,最起码比潘家以前的品级还要高。这个发现对他来说可真是天上掉下了一块馅饼。苦无没有人脉重返世家圈的他,立马将这个发现一一说予众人,并一力邀请方兴加入商队核心话事圈。

整个商队中,潘家的人马略占了一半以上,整体实力更是雄踞榜首,让潘龙牢牢把持住了这支商旅的主导权。潘家的势力,再加上方兴高深莫测的表现,让同为核心的另外三人,对潘龙的推测深信不疑,和方兴说话时的语气,也越发的恭敬起来。

方兴倒不知身边这位潘龙潘大人脑中所转悠的念头。即便知道了,他也不在意。意在崛起的他,也不介意多结交几个聪明人物。他把和潘龙等人的交谈,当做一次深入了解世界的契机。在潘龙等人有心的奉承下,自觉收获良多。

潘龙等人看重了方兴世家子的身份和他背后的世家势力,希望能够通过方兴,为他们的走私队伍引入一位强援。因此,在和方兴解说贸易时,也丝毫没有什么隐瞒。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只要是方兴所问及的,他们都会回答的力求完美,可谓是称心诚意,尽心尽力了。

边行边谈,方兴不仅仅知道了许多风传的小道消息,而且还对东平郡与草原的走私贸易有了一个明确的了解。原来,虽然大周朝廷有‘十进十不出’的明文规定,严令禁止各地世家势力和草原胡人部落进行边界贸易,但是在利益的驱使下,各地世家却视王命如儿戏,这条王令也犹如一纸空文,没有半点效力。

在北方,整个幽州包括东平,和草原胡部的走私贸易完全属于一种明目张胆的、常态化的行为——这也是潘龙等人为何敢毫不忌讳的,对方兴解说走私一事的缘故——只要是炼气士都知道和草原胡部交易的好处,人人都热衷于去草原寻找、收购那些质量上乘且价格低廉的炼气原料。

东平郡和草原的走私贸易,大部分都被刘家所垄断,剩下的部分渠道则被方家联合杨家瓜分了。最后仅留下的一点残羹剩饭,也统统被其他小家族抢光了。连汤水都捞不到的小门小户只能靠拼命,才换取一点机会、一点赚取庞大利益的机会。

潘龙等人这次的草原一行,正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冒险举动。现在,他们打算邀请方兴一同参与这次冒险。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光激射天地变

通常来说,像刘家和方家这等世家冠族,一般和草原胡部贸易都会选择在秋季。而眼下却是春草方生之季,离秋天还有百日之遥。选择在这个时间前往草原贸易,是潘龙等人不得不做出的冒险举措,也是他们仅存的选择。

别看春季出发和秋季出发,差距只不过是区区的百日之距离,可两者所冒风险却是迥然不同,所得到的结果也是天差地别。世家和小门小户的区别,看似不过厘末之差,然而他们咫尺之间就是生与死的悬殊。

春草方生之季,草原上冬雪未化,气候依旧寒冷。各大胡人部落往往还处于分为数个小部落分散过冬的状态。这个时候,断粮的胡人饿殍满野。饥寒交迫使得这些胡人狼性大发,肚子瘪得都能吃人,袭击其他部落以及贸易队伍的事情时有发生。而且,这个时节各个部落手中也没有多少炼气原料,数量少而质量也很是逊色。

总之,此季前去草原贸易,风险极大而收获较少,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往往得不偿失。然而秋季出发的话,结果却截然相反。

秋天草高马肥,这个时节,草原的气候宜人,牛羊正是肥壮时,出产的炼气原料也往往最为优质。胡人部落富足,衣食有了着落,狼性略褪。这个时间里,草原各大部落都会聚集族人,形成一个庞大的聚集地。刘家和方家在这个时间段前往草原进行走私贸易,聚集在一起的大批胡人反而有助于他们集中倾销商品,收购各式各样的草原特产。

不过,上门世家可以这么做,并不意味着潘龙之流也能如此。他们这些小门散户可不像那些大家族那样子家大业大、拥有强劲的实力、根本就不用畏惧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胡人。对于这些人而言,仅仅是草原上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胡人就已经是一个严重的威胁了。

胡人天生狼性,遇弱则必生贪噬之心。春季那些分散的小部落,虽然狼性彪悍,但是以潘龙等人的势力还能勉强应付。可一旦到了秋季,聚集在一起的胡人大部落,就远非这支商旅能够应付的了。更何况,秋高气爽的时刻,也正是这些胡人中的大能者的活跃时期!

那些凶名远扬的大巫师大萨满,大多时节远在草原深处的高原陵山一代修行,只有秋季才会重返部落待一段时间。这些类似炼气士的大能者,不但实力强悍,远胜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而且最是欺软怕硬。

世家大族可以凭借自家强劲的实力,和这些人交善为友。然而对实力不足的商队来说,这些胡人中的大能者就是天生的凶贼。如果没有通神境界的炼气士坐镇商旅的话,恐怕商队还未赚到什么利益,就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东平郡位列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无一不是世家的人。因此秋季的草原贸易几乎完全被世家联合垄断了。

潘龙等人一想到胡人部落大能者的恐怖,就心有余悸;可再一想到秋季贸易的丰厚回报,就连后怕也顾不上了。他们恨不得立马就抱住方兴的大腿,和他身后的世家大族捆在一起,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

只是可惜,世家大族的顺风车,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登上的?仅有的几个名额,刘方两家内部消化都来不得,何谈轮得到他们。故而,这几年潘龙等人苦费心机,也没有半点头绪——直到他们遇见了方兴。

潘龙等人将方兴的出现视作天赐良机,他们一边强耐兴奋为方兴解说各种和草原有关的消息,一边在言语之中小心的试探方兴的背景。对着这些或明或暗的试探,方兴皆一笑了之,丝毫端倪都不肯透露。

这样的表现越发让潘龙等人焦急难耐,最后他们甚至提出:如果能有一个机会让他们搭上东平秋季贸易顺风车的话,他们宁愿献出一半的利润给方兴个人。

“只是对小郎君个人的一点谢意。”潘龙原话如此道。瞧这话说得多好听——‘只是小郎君个人的一点谢意’……‘个人的一点谢意’!——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呀。

方兴闻言,不由为这些人的大胆而惊叹,他不禁好奇这些人如此急切的原因。

幸好,潘龙等人对此也毫不隐瞒,一一说与方兴听了。

原来,也难怪潘龙这些人心急。这全因近几年来,草原上的乱象越来越明显,各地都风传草原深处正有大乱发生。眼看摄取利益的机会越来越少,每年春季贸易的利润自然已经无法再让潘龙等人满意。

他们是做梦也想搭上世家的班车,通过秋季贸易,狠狠的捞足一笔。为此,即便是付出一半的利益,他们也心甘情愿——因为他们一旦加入秋季贸易的顺风车,那么他们得到的利益将远超过他们以前的所得——即便是交出一半所得作为保护费也是如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兴听了潘龙等人的解说后,竟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草原大乱’?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了。无论是那日魂临黄土祭台所见所闻,还是方子圣所言的‘大军扫北’都在暗暗证实着这条消息的正确性。

方兴虽然不知这股由草原深处吹来的强风,将会带来何等的后果,但是这种消息已经足够让他凝神细想一阵子了。

冷静的思考和深入周至的考虑,都让方兴的思维敏捷而心眼通透,对外界的感知也提升了不少。当他灵识外扫时,连潘龙等人身上最细微的气流变动也能把握得一清二楚。外界的事物在他面前展示出一种格外的景色。

“奇怪……”闭目凝神的方兴,在沉思了一阵后,忽然睁开双眼环顾四周,蹙眉道了一句,“有点不对!”

“喔?有何不对?请小郎君赐教!”潘龙等人还以为方兴这是在对他们的提议表示不满、想要多捞一点分润。不由一边在心里痛斥方兴的贪心,一边连忙追问。然而,他们却意外的听见方兴问了一个和秋季草原贸易毫不沾边的问题。

只听方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的问题虽简单,可语气却异常的严肃,似乎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事即将发生。

四人中以俞涉走南闯北居多,他闻言第一个回答道:“此地也没什么名气,只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

“三不管?”方兴依旧眉头紧蹙,似乎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

潘龙是没落的世家出身,对此地的荒凉别有一番感受,当下便答道:“三不管嘛,就是刘家不管,方家也不管,而朝廷想管也管不鸟的地方。此地没有世家庇护,今年之中已经被贼寇数次洗掠,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眼下数十里内已经荒无人烟了。”

正如俞涉和潘龙所说那样,这里已经是三不管的地方。一路行来,周边数十里的地境,都是一片荒凉的模样。离方兴等人所行走的道路不远处,还有一座荒废的村落。村落内没有一丝人烟,四周荒草丛生,唯有野兽与虫鸟的鸣叫声。

天依旧阴的厉害,不远处荒废的建筑群中黑影重重,怪声连连,满村落的死气凝重到甚至可以肉眼看见的地步。这等衰败凄凉的死寂之色,越发映衬出潘龙所说的不假。

然而,方兴听了潘龙的感慨却好像是听见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一样,“没人管吗?荒无人烟吗?呵呵……”他竟‘呵呵’的低低笑了起来。

笑意未退,方兴忽然脸色一正,双眸中寒光爆闪。双瞳顿时为金紫两色所染,瞬息之间便有两道先天灵光齐齐射出,直投至不远处的荒废之地。与此同时,他冷冷喝道:“我看未必!”

‘未必’二字尚未落地之时,方兴已经伸手一招,一道剑气划破长空,径直朝灵光笼罩之处斩去。

方兴忽然动手,惹得潘龙等四人大惊失色。自以为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这位世家少爷,让他陡然震怒,出手惩戒他们了。情急之下,数道惊呼声连连响起。

“你这是?”

“阁下!”

“怎得了?”

“呃。”

潘龙等四人并非无能废物,四人自忖:即便真将冲突起来,也是以四敌二、以千凌十。故而并不畏惧方兴的战力,一边不慌不忙的提气戒备,一边询问方兴,想要化解此段误会。

方兴身后的杨煜(yù)辉见机,也随即持刀在手,抢前一步护卫在方兴身前。然而,这些人很快就发现他们都搞错了——他们视野中的景色,忽然一阵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即又是数道惊呼声响起:

“这怎么可能!”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地会是这样!”

“啊。”

虽然一前一后两次响起的都是同样惊呼声,但是如果留心听辨的话,还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出,这一次潘龙等四人的惊讶声中已经多了几分畏惧之心。而这种畏惧之心,全都是因方兴某种两道先天灵光激射而去后引动的天地异样所生。

第一百一十三章 鼓声起人心惶惶

【抱歉呀,昨天被一位女士干翻了,女中有豪杰呀!我被她灌得酩酊大醉。呜呜,好丢脸呀!各位我要报仇雪恨呀!借点推荐收藏,我去干翻她!】

方兴的金紫双瞳中猛地射出两色炫目的灵光。金色灵光穿透之处光线模糊,空气波动不安;紫色灵光所经之处,一切景色皆幻生幻灭、黯明不定;不过,最为令人惊奇的却是:当金色灵光和紫色灵光交汇成一道匹练,准确命中一棵大树的时候,那颗成人腰身粗细的松木竟忽然左右摇摆、剧烈的晃动起来。

在潘龙等人惊愕眼神的注视下,这棵松木开始猛的长枝添叶,瞬间从一棵一尺来粗的松木茁壮成长为一棵两丈粗细的参天巨木。然而,在下一瞬间这棵茂盛的巨木的生命力又开始迅速消失。一眨眼间,参天巨木便遽然枯萎,翠叶尽落而枝干老朽腐烂。

这棵两丈粗细的参天大树,在短短的几息时间里,就已经枯萎的好似已经死去数百年之久,连丁点木屑都不曾留下,大树原本扎根的地方也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烂泥平地。然而,正当潘龙等人惊诧的时候,他们却又发现眼前那些景致变化还不算完呢!

又好像时光忽然被两道灵光所倒转了。空空无物的泥地里,忽然有一株新芽破土而出。紧接着,新芽开始竭力抽枝发芽。很快就从一株新芽变成一棵小树苗,然后它又进入快速的成长阶段。仅是瞬间过去,松木便恢复了原来模样的粗壮与茂盛。只是现在再看这棵松木就会发觉——原来这棵松树原来只是一缕黑气所化!只是一个幻影罢了!

潘龙等人虽然不知道方兴陡然射出的两道灵光是何神物,但是他们的优点在于来往游历多年、见事见物的经历极其丰富。看到如梦如幻的一幕后,他们立马判断出此地的真实状况来。

“这是幻境?”潘龙一愣之后,大为惊疑。他连忙扫视周边环境,就发现视野中被两色灵光波及的地方,均是黑气缭绕,一片虚幻之景!

“这些都是幻境?身边的景象都是环境?”潘龙心头震动!他的修为已是真灵三天之巅,仅差一步就可以买入通神境界。又走南闯北多年,经验丰富在此地数千人当中无人可及。可是,就是他也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逼真、这么能够掩人耳目的幻境!

这条由东平通往草原的道路,潘龙等人前后走过数十回了。可他们从来就没有遇见过这么诡异的景象!一时间众人皆是惊异莫名,潘龙随即反应过来:这么大范围的广域幻境禁制,消耗人工物力绝非少数,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布置成功的!所以这幻境绝非天成或偶然,而是肯定有人故意设伏、专门针对他们这支商队的!

潘龙暗忖道:“难道有人暗中谋算我们?难道是有人眼红我们这队人马每年春季贸易的利益?”不管是什么人又处于何等目的,眼下的局面对潘龙等人而言都是凶险至极。

他一边急忙下令,“快令商队做好戒备!”一边扭头朝方兴的位置看去,心中对这个能够看破高明幻境禁制的年轻人又多了一份莫名的期待。

潘龙抬头正见那位青袍罩甲的少年郎君,扬鞭立于马上,身影在摇曳的光影中遽然高大,就像是山顶上屹立的巨石雕像一样,身上蕴育着一股强劲澎湃的威势。

一道凛冽锐利的剑气从他手中疾飞射出,惶然如闪电般带着青焰流光。剑气嗡嗡飞鸣,从空中狠狠劈斩落在一处空白之地。一声巨响后便是土石迸裂、漫天都是尘灰弥漫。在飞尘环绕的中心处,随即有一道怪异的惨痛嚎叫声响亮在众人耳间。

方兴听到这种痛苦嚎叫后,双眉紧锁,他稍加思虑便蹙额冷声对潘龙等人说道:“恐怕这里不是没人管,而是在被死人管着!”说完,他信手一挥,一具被锐利剑气劈成半截的尸首就被他遥空摄来。

那具半截尸首被股无形巨力托在空中,肢体舒展,将它的相貌体态清晰的呈现在方兴等人的面前。方兴与潘龙等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出:这并非是一具活人刚刚亡故后的新鲜尸体,而是一具身上遍处绿毛、肌肤大片腐烂的陈尸!此刻,它浑身带着熏人恶臭,拖着半截身躯在空中挣扎吼叫不已。——这是一头绿毛僵尸!

俞涉大惊道:“这等鬼物怎地会出现在东平境内?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了?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不但是俞涉罕见的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就是之前还镇定自若的潘龙亦是脸色大变!双目睁圆,似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身边一遭人的反应更是不堪,甚至有个最为不堪的炼气士,体内运转的真气都因为惊恐而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外溢的劲气在皮肤表面喷出血雾。

身边众人举座皆惊,方兴却是冷静如常。他一剑将半死的绿毛僵尸劈成灰烬,冷静的喝道:“莫要惊慌,事到临头惊慌也无用!况且鬼物事小,幻境事大,现在外面有广域禁制将我们统统困在其中。幻境的禁制用了很高明的手段!恐怕我们一行人已经落入别人陷阱多时了。来人是个劲敌,用心险恶,我等若不冷静自强自救,恐怕难有善终!各位振作起来!”

这话并非是方兴虚辞恐吓。此地布置的幻境禁制,手法极其的高明,能将方兴连同商队的数千人马都牢牢包裹在其中。而且此地的幻境禁制又是依地气而设,极其的隐蔽。如果不是潘龙等人的言论惹得方兴凝神细思,恐怕就是他也要和潘龙等寻常人一样,等到刀子架到脖子上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早已经被人困在幻境中而不自知。

幸好,方兴并非常人。他灵识过人又兼深得先天灵光之助。皇初紫元灵光破尽后天一切禁锢之法,真皇圣德灵光神威惶惶震慑邪力,正是方兴拥有这两道先天灵光,这才能够寻丝觅迹一举看破了幻境的真实面目,挽救了一行数千人马的姓名。

现在,他正一边召唤护卫,一边深提一口气,凝神备战。他心里不骄不躁,丝毫没有对未知敌人的恐惧心里,心海之中唯有一片奋斗的意念。

可相比方兴的振奋之势,之前还谈天论地滔滔不绝的潘龙等人似乎被这具绿毛僵尸的出现惊吓到了!即便是听完方兴的话语之后,依旧满脸惊容。

方兴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双眉略微蹙起,心中略有不满之意。在他看来,作为吞吐天地灵气,追求九霄之上逍遥真意的炼气士,竟然被一区区鬼物吓到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心里对潘龙等人还算不错的评价,也随即下滑许多。

“诸位振作!诸位勉力!”方兴冷静的连喝两声,方才将潘龙等人从惊诧的困境中唤醒。

潘龙清醒过来后,满面都是苦涩的神情。他对方兴摇头苦笑道:“小郎君有所不知,在东平这等僵尸鬼物可不是什么好得罪的,那乱风岗上的乱风大王实力高强,又最是护短,若是他老人家知道座下鬼物被杀,那肯定会……”

潘龙见方兴满脸斗志,毫无畏惧之色,便自以为这位青袍小郎君并不知那世事的残酷,当下便要仔细对他叙说乱风大王的淫威。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就传来咕隆隆一阵巨响,就像是从地底深处发出来的。众人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俞涉慌忙大叫道:“鼓声!那是乱风岗的战鼓声!它响起来了!”

伴着俞涉惊慌变形的声音,战鼓声果真响了起来!

——“咕隆!”

——“咕隆咕隆!”

——“咕隆咕隆隆隆隆……”

地底的战鼓声擂得越来越密,就像是无数只巨手纷纷敲打大地!鼓声也越来越近,宛若一个巨人正从地下的巢穴中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逼近!

——“咕隆隆!咕隆隆!”

鼓声震天,大地撼动!成百上千道惊呼声鹊起,数千牛马牧畜皆自嘶鸣不已,方兴身边慌乱的景色犹如世界末日之景!

俞涉大吼:“战鼓响了!响了!乱风大军杀来了!杀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潘龙也是满脸冷汗,急忙喝令道:“快弹压,快把商队弹压住!那里面可都是咱们的钱!让他们不要乱!千万不能乱!”

至于刘刕和潘家上将两人,都没说话。不过,他们手上浮起的青筋和身上奔腾不休的劲气潮汐,却让他们心中的紧张感尽显无遗。

连续嘶吼数声之后,俞涉从坐骑上跳了下来。他脖子涨得通红,整个人如同一只困兽一般,在大地震动中来回踱步。

“轰隆隆,轰隆隆!”鼓声继续回荡在天地间,充斥着众人的耳目。一阵猛烈的震动后,俞涉忽然止步、猛地扭头,面容狰狞而扭曲。

他咬牙切齿恨声道:“妈的!潘家的,刘家的!乱风大王的大军到了,咱们挡不住!把这个小子交出去吧!那个绿毛都是他杀的!妈的!都是他的事,不干我们的事情!把他交出了,咱们就没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怂兢如丧家之犬

俞涉内心中的恐惧难以对外人述说,那擂响的战鼓声曾经一度是他一生的噩梦。如今,噩梦重临,再度听闻那恐怖的鼓点,他就像是一只被人串在竹竿上、垂死等待烈焰的炙烤的的肉鸭。

他听见战鼓声逐渐清晰可辨,心中却没有半点敢于反抗的心思。多年前乱风岗的强大威势就已经全然摧毁了他的任何一点信心,就是听到和乱风岗有关系的字眼,他也只敢捂着耳朵,躲在被窝里簌簌发抖。现在面对‘逐渐升起的篝火’,他只能蜷缩着身子在竹竿上拼命攀爬,妄图躲过吞噬他的身躯的烈焰,。

源自对乱风大王的恐惧,让俞涉不顾一切的煽动其他人的怒火,只听他故意鼓吹道:“大伙别怕!不管他什么出身,背后有什么人,他现在身边就一个真灵第二天的小子护卫,咱们哥四个一起出手擒他,他就是天王老子也跑不掉!抓到人了,就交给乱风大王处理!他身后的家族就是再厉害又如何?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咱们把人往乱风岗一交,就是天不知地不知,就咱们哥们几个知道!让那些世家子去找乱风王算账吧!咱们哥几个自管自的逍遥痛快!”

难得俞涉在恐惧与侥幸的双重压力下,还能想出这般组织严密的思路来。然而,只顾痛快发泄心中畏惧的他也不去想想,乱风岗的鬼物既然伏设如此大规模的幻境禁制,必有恶意。要不是方兴为众人窥破幻境禁制,恐怕他就要在乱风王的大军铁蹄下做个糊涂死鬼了。他更是浑然忘记了,方兴斩杀僵尸鬼物,其实也是从鬼物的刀口下将他们解救出来。从这个角度看,方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惜,俞涉现在鬼迷心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方兴斩杀绿毛僵尸的举止,当做一根救命稻草使用。昔日的噩梦让他深陷恐怖的阴影中。在他看来,牺牲方兴一个,平息乱风大王的怒火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恐怖的威胁下,别说转身出卖救命恩人,就是出卖父母亲友那又有何妨?

俞涉面对乱风王远在天边的威胁,畏之如虎;可以面对身边的方兴时,却如同一只疯狗一样,癫狂而嚣张;他的瞳孔因充血而血红一片,眸光里泛着凶兽一般的残忍光泽,全无半点炼气修行者的风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抹既兴奋又残酷的笑容,道“若是他敢反抗,咱们就联手把他杀了!把尸首交出去也成!”

在场的实力对比,俞涉他底气十足,脸上的神情宛若已经完全掌控大局,可以任意决定方兴的生死了。

方兴微微偏首,随意的打量着这个癫狂的男人,心中不屑之意盈胸。

人心如狗,翻脸就咬人。

俞涉的举止在他看来犹如一只疯狗,即狂暴又可怜。真不知道他以前在乱风王下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以致现在听到这乱风岗的战鼓声就失志如此!真当可怜!

此刻外有强敌,俞涉竟然还在内部搞内讧,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真当可恨!

闻鼓声即怂,可谓无能!

因惧而卖友,可谓无德!

如此可怜、可恨、无能、无德之人,方兴都懒得搭理!他冷冷蔑了俞涉一眼,目光跃过他那张因恐惧而疯狂、因被藐视而愤怒的红脸,转首扫视身边众人。

这些人无论凡俗才耳闻鼓声,就胆破心惊不堪用——方兴很好奇这其中的缘故。要知道,这些人之前还是一群敢于提着脑袋去草原上谋取利益的冒险者。连性命都敢拿去赌博,那么又是什么让这些人的腰杆子挺不直呢?

方兴真的很好奇!他在炼气之初就敢对乱风大王的威胁嗤之以鼻,身处逆境也从来不忘‘自救’二字。实在不明白,这些吞云吐雾之辈,为何就在乱风鼓声的威势下怂了呢?

他将眸光转向潘龙,这个破落家族的小家尊,目前勉强还算镇定。这支队伍隐隐以他为首,方兴倒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俞涉在喊出‘交出方兴,平息乱风怒气’时,潘龙险些动心了!

但是他随后就发现,俞涉的提议是何等的愚蠢!先不说这些幻境禁制或许就是乱风王大军故意埋设用来伏击他们的;就是得罪一个方兴也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代价;更何况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几个人的外围已经三三两两的聚集了好几个神情肃穆的炼气士。

潘龙手下的护卫,无疑在和些人的交锋中失利了。眼下,正有几个人捂着身体的某个部位,一脸的不忿之色。但是,很显然他们奈何不得这些新出现的炼气士。而那些新出现的炼气士则毫不在意自己的对手,他们只是倨傲的忽视所有的喧闹,唯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青袍少年身上。似乎只要那个少年郎君身边出现半点动静,他们就会猛地冲过去,横扫一切。

潘龙仔细数之,这些不请自来的炼气士足有十四人。其中修为同在真灵第三天的同辈就有五人,比他们四个人还多出一位!剩下的皆是一身血气饱满、明显已经伐体功成的真灵第二天巅峰战力!

这可是一支比潘家以及另外两家商队还要精锐的力量!潘龙不由冷抽了一口气,心中更是暗暗发苦。这些人实力不俗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他还不知道这支队伍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炼气士,潘龙悲哀的发现,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潘龙所属的这支商队是由潘家和以俞涉、刘刕为代表的另外两支队伍做主干,再由许多小队伍联合组建而成的。商队中鱼龙混杂,充值着各色各样的人物。旗下那些小队伍,有的只是一辆车、几个人;有的只是孤身一身,骑着劣马的炼气士;还有的是些挑着扁担,跟在队伍的后面的普通农夫。

他们或是为了淘金而来,又或是为了家中某个后辈能够拥有炼气修行的资格而卖力。这些人虽然隐隐推举潘龙为共主,但是潘龙却并非这些人的主人。他的性质有些类似一个拥有足够实力的盟主,说话很管用,但却并非绝对的权威。

这么一支乱糟糟的队伍,去草原自然是不行的。按照潘龙的计划,他原本是打算到了草原边境地区后,再强制接管并整顿这支队伍。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仅在东平境内就遇见了这么多怪事。先是乱风岗的鬼物莫名其妙的乱入,再来就是这群实力惊人的炼气士忽然出现。

潘龙暗忖道:“这些人定然是这个世家子的护卫!和他一起混入队伍的,可惜我之前竟然没有发现到他们,实在是太可惜了!”

眼下,乱风岗的军势还未曾来临,死不死还未曾可知。可是要是得罪了眼前这位,那被世家乱刀分尸那是肯定的。一瞬间,潘龙头上冷汗连连,背后竟湿了一大片。不由暗中怒道:“俞涉那只蠢狗,被乱风王吓傻了嘛!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还要拉我等和你陪葬?去你的!”

不过心里骂虽骂,但俞涉毕竟和他利益相干,潘龙还是准备硬着头皮打算保他一保。

“住口!你给我闭嘴!”潘龙在俞涉面前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强势。

刘刕也在一旁冷冷道:“俞涉,你是被乱风岗的鬼物吓得没卵子了吧?尽说胡话!”

俞涉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和讽刺惊呆了。他原本以为潘龙等人会明确的站在他这一边,和他一起出手擒下方兴,可现实却给了他一击当头棒喝。他嘴巴张大大大,脸盘涨红,正要自暴自弃的大声咆哮。却被身边的潘家上将,使斧按住了身形。

潘家上将专修【无双上将凤诀战技】,战力亦在四人当中当属无双,实力远超俞涉,仅是巨斧轻轻一按,便将俞涉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好哇,连你这个铁木头也要反我?”俞涉心中大怒,正要发癫。可是身边的一阵冷意却让他心头猛地一阵哆嗦。强劲的寒意袭胸,他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怖。这种感觉比起记忆中的噩梦来得还要强烈,当即他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嘴唇哆嗦,更是不敢再多吐半个字眼。

这番转变,仅是因为方兴忽然偏首看了他一眼。自从深得真皇律令的煌煌之威后,方兴身上的威势更盛。配上真皇圣德灵光的震慑能力,忽加使用出来,仅仅一瞥就足以叫人胆寒了,令人晕厥。镇住这个丧胆失志的俞涉,更是不在话下。冷冷的一瞥当即让俞涉不由住了口。

俞涉身心皆被刺骨寒意所笼,心里茫然一片,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何要怕方兴,更不知为何对方冷冷的一瞥就能让自己丧失所有的戾气。仅存的一点疯狂,让他很想再站起来指着方兴的鼻子痛骂一顿,可是终究两股战战,站不起来。

又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语,彻底摧毁了他的一切不忿之心,让他怂兢如丧家之犬!

第一百一十五章

俞涉瘫软在地,沉重的压力让他的脖子无力的垂着,如同一只将死的鸭子。在他模糊的视野中,隐约有许多人头晃动。与此同时还有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各种灵识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并在他身上交织成网。

俞涉能察觉出这些目光和灵识中包涵的冰冷之意,那寒冷刺骨当中尽是赤裸裸的杀意。他知道,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或许就会有无数强横的攻击随之而来,将他轰杀当场。“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炼气高手?”他有些蒙昧不懂。

这时,他低垂的脑袋勉强看见:有个人影从人群的阴影中站了出来。随后,他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主上,是否让属下将这厮拿下砍了?”

话音未落,俞涉脖子忽然一冷,一道锐气的气息绕着他的颈脖驱之不散,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他的脑袋斩落。死亡的畏惧让他想呼救,可是身体却哆哆嗦嗦说不出半个字来。

又有一个冷酷的声音道:“主上,方五统领已将主上情况飞信告知家中,家族的精锐护卫不时就至。请主上宽心。此人冒犯主上,冒犯家族,主上令我等斩了便是!”

这一刻,俞涉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那呈包围之势涌上前来的十数位方家护卫,让他心里一颤,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彻底丧失了一切力量,怂兢如丧家之犬,唯有闭目等死。

刘刕一直站在一旁,对队伍内部的冲突显得有些无动于衷。然而,当他听见这两道声音时,却是眼睛一亮。待‘方五统领’四字落耳后,他双眸中更是暗自闪出一丝惊喜之色。

方五之名在东平中下等家族和寒门之中威名极盛。他从一山间药农成长为上门世家护卫统领的经历,一直是寒门子弟励志的传奇故事。刘刕作为一个一心想要向上攀爬的寒门子弟怎会不知方五之名?听了方家两护卫的言论后,他心中念头一动,当即双手抱胸,默默退了一步,示意他对此番争执并无插手的意图。

潘龙听到方家两位护卫的言论亦是惊讶,那两句话语中透露的消息,更是让他心中既喜又惧。他喜的是:竟然可以和方家这等上门世家的子弟攀扯上关系。他惧的是:像方家这等上门世家的子弟,往往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俞涉得罪了这个小郎君,那肯定难逃一死。

方家的威名和方兴冰冷无情的目光,如同两座大山死死压在潘龙的身上,让他不敢生出半点奢望。然而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张了张口,低头小心翼翼的劝道:“这位公子,俞某人如此失态,却有内因,还请……”

他话未说完,就听那位青袍罩甲的小郎君冷声道:“好胆子,竟然还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玩花样!”

潘龙不明所以,闻言以为方兴动怒杀人,不由大惊失色!他连忙抬头,正要申辩,却见安坐马上的小郎君深蹙长眉。那青袍小郎君目若深潭,眉锋入鬓如同双柄利剑一般,越发映衬出他双眸中的冷艳光芒。

方兴立在马上,对他手下两位护卫的言论不置可否。他的目光早已跃过身边众人的身影,遥遥投向远方。俞涉丧心失志,如同丧家之犬,对他毫无威胁可言。若是他想要出手,一合之内便可斩下此人的头颅。只不过,从始至终,方兴都未曾在意这个可怜虫罢了!

相比身边这些人心中焦急在意的内讧琐事,方兴则更关注那将要来临的威胁。

这场内部冲突,从此至今也不过十来个呼吸的功夫。期间,大地深处鼓声阵阵。传说中乱风岗大军的战鼓长擂不止,大地震动之势未曾有半点平息的趋势。可是商队核心人士或为内讧所累,或是心存他念,一时间竟都无暇顾及外面的威胁。

“哼!鼠目寸光!装神弄鬼!”方兴连下两道评语,也不知都是对谁所言。念罢,他忽然伸手一挥,剑气横斩飞出。当即,远处就有大树断裂之声传来。他又伸手一握,一颗被斩断的大树便飞了起来,并在空中熊熊燃烧。

“去吧!我倒要看你怎么装!”方兴又是伸手一甩,燃烧的树干便高高抛向空中。一道金色霹雳随即打在树干上。接着又是一阵轰鸣声,方兴的声音如同滚滚沉雷,“给我滚出来!”紧接着一声爆裂声,惶然如闪电般射出一道白炽的光芒,附近的树群统统化作一团炫目的火焰。

幻境的虚像竟然猛烈燃烧了起来!无论是粗壮的树干,还是片片枯黄的叶子,一切由黑气所呈现的虚像都在猛烈的燃烧。大火瞬间从一棵树上烧到了另外一棵树上,仅是两息功夫过去,整个村落附近的树林便火光冲天。

这场大火如同被人浇如了滚油一般,瞬间席卷四野。火势惊人的猛烈,很快就烧干了一切可以燃烧之物。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冲天的火焰便渐渐熄灭,只剩下飘然而落的灰烬和火星。呛人的青烟在烧焦的树桩上缭绕,朝村落贪婪的席卷而去。然而,火焰虽已熄灭,但是方兴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在这等火焰的猛烈炙烤和燎热气流的冲击下,幻境的禁制再一次被方兴打出一个缺口。他双眸放光,在缺口处准确瞄准一个鬼影,狠狠地批出一道紫青圣德剑气。剑气纵横而出,斩破黑气虚像无数,最终没入黑黝黝的一片死沉当中。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围困商队的幻境猛地一阵颤抖,在千钧一发之际露出了许多真实的环境。虽然这一幕仅仅是持续了短短的一息时间,但是还是有无数眼尖的人,认出他们身处的环境,以及那些被幻境掩藏起来的累累尸骨。

幻境之外白骨累累,竟是一片死地!

潘龙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的大致地形。这里哪是什么村落边的泥泞小径,分明是一处山谷地,且远在他们原来路线的数十里之外!潘龙原本以为商队只是在正确的路途之中被人伏击,现在看来这支队伍却是在别人的幻境中糊涂行军了半响都未曾知道!谷中的累累白骨,更是让潘龙等人的心中激起一片凉意。

救命之恩,也需直观方才知晓。先前还有不知好歹的人,心存侥幸,对方兴的救命之恩不以为然——这类人以俞涉为代表——直到这时,他们终于理解到,方兴窥破幻境、斩杀绿帽僵尸的及时和正确性。当即,惊呼和感激之声连连,就是俞涉也惭愧的伏倒在地,心服口服的对方兴赔罪。

潘龙与刘刕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庆幸的光泽。“幸亏有了他庇护!”潘龙暗自道了一句。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对面那位青袍郎君的心志——原来他至始至终都不曾在意过俞涉的狂吠,他的目光始终向着更远更高的目标。

幻境禁制被窥破,大地深处的鼓声也停止了。众人都在暗自感激与庆幸的时候,唯有方兴一个人立在马上,冷眼旁观着一切。他抿嘴沉默的看着幻境禁制被他一击斩破;看着虚像消失、真实环境露出、累累白骨出现在众人视野;看着俞涉恭敬的拜服在地;看着众人目光中的感激之色,却始终闭嘴不言。

潘龙打马上前,想要和他说话,却被他摆手制止。方兴语气平淡的说道:“别高兴的太早了!大的危机还在后头!”

他的话仿佛是一道命令。话音刚落,山谷中就有‘嗷!’一声的怪叫猛地响起,犹如夜枭飞鸣一般,陡然在那死气沉沉的谷地里肆意张扬!这声嗷叫似乎只是一声前奏。在它的伴奏下,忽有黑雾遮天蔽日而来。

谷中虽是白昼,却如黑夜一般茫茫不见人影。重重虚影或生或灭,好似暗中潜伏着无数魑魅魍魉。重重黑雾之后,又有阵阵诡异妖风的席卷而来。雾借风势,滚滚而来。浓雾涌动翻滚,其中鬼哭狼嚎,好似亘古怪兽出世!

早在幻境初现时,蜿蜒行进中的商队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虽然潘龙等人也曾喝令众人竭力安抚商队,但是数千人马、蜿蜒数里的大部队岂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安顿下来的?他身边的数十支嫡系队伍还算镇定,可以结阵自保。

可远处那些散户却是一片乱象,有的马车已经撞到一起,货物散落一地;有的人忍不住心中的恐慌,解开套绳独自驱马狂奔逃窜,却被黑雾所噬,人马皆化为白骨;还有的人太过恐惧,一不留神从马上摔落,跌地头破血流,各个披头散发,陶陶大哭。

潘龙等人见此末日之相,也是心中难安。只是他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只得狠心弃这些人。幸好,商队之中的炼气士都已经聚集起来。潘龙等人由此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些散户的凡夫俗子死光都没关系,只要他们的嫡系力量不受损失,那么他们就还有翻身之术——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和方兴的护卫联合在一起,和队伍核心处抱守成团。

然而,潘龙等人可以眼睁睁看着那些散户小民去死,可方兴却不能!黑雾张狂,淫威四射,似有吞吐天地之势,可方兴偏要和它斗一斗!偏要从它嘴下救出这数千民众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冢中尸与自强者

黑雾滚滚,卷席而来。生灵入内,皆在瞬间被其吞噬血肉,化为累累白骨。

方兴以灵识仔细辨识,察觉到:每当一处黑雾吞噬了人和牲畜之后,气势和内在凶威都会有一个明显的提高。

阴风鬼物能够吞噬生灵血肉精魂增进修为,这是炼气士修行道途中的常识。唯有像方兴这样的新晋之人,才会在第一次看见此等情况时感到稀奇。

方兴不懂这些,他只是对潘龙等人的行为感到不解。他转首朝身边结阵自保的潘龙等人看去,眉头深锁。黑雾可以吞噬血肉增长修为——这一点,方兴不相信——以潘龙和刘刕等人的修为会看不出来!然而,此刻以潘龙和刘刕为首的商队头领们,偏偏就这样一副老爷模样,安然被数十位护卫簇拥在阵势的核心处,坐视黑雾将外围那些散户小民团团围困并一一吞噬。

看到方兴的目光投来,潘龙有些心虚偏过脑袋,佯装指挥属下布防。另一位主事者、刘刕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见此,方兴立马明白了,这些人对黑雾吞噬血肉精魂的利害关系是知道的。可是,他们就偏偏选择了视而不见!

“掩耳盗铃,何其愚蠢!”方兴心中怒道。难道这些人不知道,等黑雾吞噬完外围那数千人马的血肉精魂之后,修为必然大涨。到那个时候,即便他们在此结阵自保,也难逃厄运!如今之势,需要当机立断,岂能优柔寡断!

身处此景,面对未知的强势敌人,或是应该冷酷的抛弃外围那数千人马,直接带领核心人马突出重围;或是应该以大无畏之精神,决然挺身而出,护住那数千待屠的人马,不让黑雾得到半点滋补的可能;最坏、最不应该、最愚蠢的行为,就是坐以待毙了——既无情舍弃附属民众,又无能的坐视黑雾壮大自身!

眼下潘龙等人选择的道路堪称最愚蠢!他们的所作所为,既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拥有比凡夫俗子更鲜美的血肉、更浑厚的精魂,那些贪婪的黑雾怎会在吃干‘茶点’之后不来收拾他们这些‘正餐’?到时候,他们的下场恐怕不比那些散户小民好上多少!

这下方兴总算看清了这些人的真实面目了。潘龙和刘刕以及俞涉,皆是一丘之貉。无非是群短视的逐利者罢了!对这些人来说,只要有一个丰厚回报在他们眼前,他们就会迸发出最真挚的热忱,为此风餐露饮,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也可以。然而,一旦大事不谐,前景堪忧的事情,他们就会瞬间做鸟兽散,各自光顾自家的小算盘,轰然而散。

正因为此等心态,故而草原贸易拥有丰厚的利益回报时,潘龙等人就会冒险前往草原追逐利益;故而当乱风战鼓擂响的时候,俞涉会立马选择抛出方兴当做挡箭牌;故而莫名黑雾卷席而来时,他们就会立马丢弃附庸民众,自顾维持自家的货物而不顾外围散户的死活。

追逐利益的心态本来是好的,本身就是一种积极的开拓进取。随着对利益的不断追求,开阔的视野以及大无畏的精神也会随之而来,甚至能够引导一界凡夫俗子建立起日不落大帝国。然而,一旦本末倒置,将这种积极的精神转变为对利益不知节制的贪婪的话,那么那种开拓进取的积极性也会变成最为愚蠢和短视的绥靖!为了获取丁点利益杀鸡取卵,为了保住微末利益自欺欺人,皆是此辈!

难道俞涉不知道在鬼物恶意设伏的情况下,即便他挑起一场内战,交出方兴,也可能无法平息乱风岗的怒气,最后身死族灭?难道潘龙和刘刕不知道在黑雾吞噬血肉精魂壮大自身的情况下,即便他们放弃附属民众,和嫡系队伍一起困守坚持,也迟早会和他们的人马一起变成累累之冢中枯骨?

不,他们都知道,这一切的后果他们都知道!然而,在明明知道后果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这么做了,拱手将主动权送给敌人,然后再乞求敌人的仁慈——这在方兴看来是最愚蠢透顶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们自家的小算盘、他们对自身利益的贪婪和不肯放弃,蒙蔽了他们的心。对利益的短视追求,让他们做出了最愚蠢的选择!他们的心也被利益所腐蚀了,便得软弱无力,这促使了他们的侥幸心理。让他们不断的自欺欺人、不断催眠自我,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在愚蠢的选择中等待死亡!

像俞涉、潘龙等人,干大事而惜生,见小利而忘命,诚守户之犬也!不足以谋大事!

原先,方兴还颇为欣赏他们敢于拼搏的精神,甚至还动过心思,想要在他们的生意中参上一股。然而,现在一切欣赏之意,皆化为冷冷的漠然,潘龙等人在方兴的心里如同一柄剑、一柄锄头一样,成为冷冰冰的工具而已。有用则起,无用则弃。

心态转变,方兴再面对潘龙等人时,态度也随之变化。以前他在商队中和潘龙等人相处时,还是以客随主便的态度,客客气气的和这些人寒暄。现在方兴已经看破他们的虚实,再也不能容忍他们的愚蠢行为了。

潘龙和刘刕等人可以像一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中,不理外围那些散户小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黑雾活活吞噬血肉精魂,可方兴却不能!黑雾张狂,淫威四射,似有吞吐天地之势,可方兴偏要和它斗一斗!偏要从它嘴下救出这数千民众来!杀出一条生路来!

方兴当机立断的强行接管这支队伍的指挥权,他毫不客气的直接下令道:“潘龙、刘刕命令你们的人,收拢队伍。派出人手,尽量疏导人群,并指挥其他队伍向中间靠拢!”潘龙等人已经习惯了在强权面前妥协,和他们客客气气的说话,远没有直接用世家子的强势地位压迫来的简洁。

刘刕最是识趣,当即大声领命,划出一半人手按照方兴的指令,前去指导混乱的人群重新回归建制。不但如此,他还主动代替瘫倒在地的俞涉命令他家的商队人马积极布防。态度积极的和之前的冷眼旁观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潘龙本来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同伴都如此积极效力了,他也依言点出数十个属下和刘刕的人一起去了。

唯有俞涉被潘家上将压下斧下,无力的发泄心中的恐惧,“没用的。这是【吞魂噬肉碎骨风】,只有乱风大王的亲信大将军才会修成的神通。来的肯定是乱风岗上的成名人物,没用的,我们死定了。”

方兴瞟了他一样,似乎此人对乱风岗上的底细知之甚多。之前潘龙也说此人对乱风岗的畏惧,另有内因。说不定此人以前和乱风岗上的鬼物有过一场交集呢!如果不是现在情况危急,方兴说不定会拉他起来好好询问一下有关乱风岗的情况。只是眼下他唯有将此幕牢牢记在心里,只等收拾完黑雾之后,再寻机相问了。

随着三家近百名生力军的加入,商队中惶恐的尖叫与沉静的喝令响成一片。不过,人潮的混乱局势总算有了稍稍遏制的迹象。然而,方兴却知道这些都是表面。只要黑雾阴风席卷之势,未能加以制止的话,那么即便是再添入数队人马对混乱的人群加以引导,也会无济于事。

这些人未经过整训,又被人在自家腹地伏击,本已是一窝惊弓之鸟,再面对黑雾的赫赫凶威,自然混乱不堪。迟早这些人会被自身的恐惧所击垮。到那个时候,黑雾之后的主使者恐怕就可以肆意凌虐这些失去组织的人马。黑雾大快朵颐之后,倒霉的就将是潘龙、刘刕等人,再然后就轮到方兴了。

这个结果,方兴不接受!决不!

俞涉、潘龙或许会因为内心软弱所以会选择妥协和求饶,但是方兴却绝对不会!他因为习惯了自强、自救,所以不会心存侥幸!他因为内心坚强,所以绝对不会屈服!哪怕黑雾背后的神通高手再强大,他也不会因为软弱而心存侥幸,以致让命运的主导权拱手送给别人、让别人任意宰割自己的命运。

方兴又一次习惯性的抿起双唇,两眼微眯。他的狭长双眸,以及入鬓长眉等相貌特征,都让他在眯眼时的面目表情显得格外的冷。邻人见之,如淋冰雨。潘龙本待再度劝谏方兴,然而他瞄见方兴冷漠的神色后,却是不由一惊,不敢再多言语,深怕引起方兴的不满。

山谷中阴风怒啸、黑雾滔滔,众多散户小民丢家弃口拼命逃窜,然而,不管如何卖力的狂奔、如何高明的躲避,在重重渗透过来的黑雾面前,众人都难逃被其吞噬的厄运。近百人的疏导队伍,在数千混乱的人马面前,也显得杯水车薪。

这时,方兴转首望着天空上咆哮翻滚的黑雾,心中已有决然之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魑魍魉畏我神光

就在方兴打定主意,将做决然一击的时候,潘龙心中也暗生一念。

他看着方兴横眉冷目的模样,心里却是在暗暗后悔呢!他数次想要劝谏方兴,都被方兴将他的话语堵在嗓子眼里。一二来去,他也渐渐摸清楚了这位少年郎君的性格。

潘龙暗暗叫苦道:这个世家子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刚烈,说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我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新出笼的嫩鸟,想要诓他一诓,却不料是打蛇反闪了腰,晦气呀!

正当潘龙腹诽之时,远处略显无序的人群中里忽然一阵大乱。潘龙高坐马上,正见自己的一位护卫被一股忽然从地里窜起的黑雾围困,被其活活吞噬,唯留下一滩血水和白骨。他看到这一幕,不由摇头叹息,这已经是他损失的第七名护卫了。

潘家衰败多时,现在存在的每一位护卫都是潘龙精心培养起来的,这样的损失每一次让他一阵肉疼。疼得心肝乱颤,恨不得立马就将那些护卫统统撤回来,躲在安全的核心处,静静等待风波过去。

以潘龙的眼光看:即便这位小郎君是方家出身,可是以他身边的那点护卫力量,也对付不了那【吞魂噬肉碎骨风】背后的主人。【吞魂噬肉碎骨风】乃是乱风岗的绝密神通,非乱风大王的亲信大将而不可得。能够学习并贯通这等神通的鬼怪,无一不是乱风岗上数一数二的鬼中大将。

这样的鬼物放到整个东平来,也是跺一跺脚就能响彻八百里山河的大人物。仅凭十来个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和一群乌合之众,就想跟这样的人物作对?这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么!

悲剧性的结果,让潘龙甚至暗中猜测,那青袍小郎君是不是被自己的荣誉观烧坏了脑子?以致干出这种蠢事。可惜这番话他只能在肚子里面转一转。那位方家出身的世家子就坐在那里,虽然沉默不说话,但是他抿嘴不语时却自一种沉凝如山的惊人气势,生生逼迫着潘龙,让他对他的命令不敢有半点折扣。

潘龙也分不清他这么服从的原因,是因为对这位少年郎君的畏惧呢?还是对庞然巨.物方家的敬畏?世家的威胁远在天边,也近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去考虑。然而,除了世家的威胁之外,那隐藏在重重黑雾下的乱风岗上大将军,也是潘龙需要考虑的强势人物。想要在这两位巨人面前保住自家利益,潘龙真是付出了太多代价。此刻,他辛苦的如同在两个鸡蛋上跳舞。

无奈之下,他只能与身旁的刘刕对视一眼,暗道:“俞涉说的没错。面对神通高手施展的【吞魂噬肉碎骨风】,一切挣扎皆是无用功。更何况外围还有那么多人马,我们怎么可能庇护得了?与其到处添乱,惹怒乱风王的大将军,还不如结阵自守,静待黑雾自去了!这位小郎君未免太过心软、太过托大了,这可不是成就大事的心志呀!”

刘刕捏须暗笑道:“你管那么多作甚?只要我等能够结阵自保,逃过此劫,日后定能借此良机和他背后的方家拉上些许关系。能和方家这等上门世家拉上关系,只要对方从手心里漏出那么一丁点好处,就够我们一辈子享用的了。说不定还有脱真灵三天而晋通神境界的机遇呢!哼,有此良机,我们现在就是任他驱使又何妨?需知,可屈尊做牛做马者,方能成就人上人!”

潘龙闻言亦笑,始觉他对方兴的服从乃是因为方家的威名所致。他正要将此事当做笑话说与刘刕听,却忽然听见方兴的一道冲天而起的断喝声。

——“所有人都安静,不要乱!”

这喝声宛若晴天霹雳,犹如大地惊雷,在山谷中传出了很远。话语中似乎充斥了无形的震慑之力,让商队中的人与牲口皆感觉到体内血气为之一滞,人群慌乱之相顿时为之缓轻。

有许多人情不自禁的朝那喝声的来源看出,入目即见一轮金黄色的光晕出现在一位少年郎的脑后。这位少年郎一身青袍罩甲,那轮若有若无的金色光轮就如同大日一般悬在他的脑后,放出千万缕金色光芒,照耀在青袍之上,熠熠生辉。遥遥看去,金光炫目,好似神人降世。

一些黑雾太过贪婪,被血肉精魂引动,分成一团一团的小云朵,脱离了黑雾的主体部分。这一刻,被那些灿烂若日曜的金光照射到了,当即如同被强酸所淋一般,不消半息便纷纷分崩离析,只留下黑雾掩盖下的血尸白骨。

方兴环视四周,满目尸骨盈野,碎肉堆山,残血成洼。他一一将这些惨烈景象摄入眼中。心中怒气冲天。

昔日,皇初紫元灵光之大成,全赖他从对自由的渴望中感悟到力量脉动;往日,真皇圣德灵光之初成,全赖他从感动中领悟上古真皇之奥秘;现在,他却是要从愤怒中吸取力量。

方兴忽然从马上直立而起。他的双目中金光耀耀,发夺目之光,背后一轮紫色光轮猛地树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吐气开声道:“白……昼……朗……朗,黑……夜……茫……茫,魑……魅……魍……魉,无……所……遁……藏!——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给我滚出来!”

开头十六字,一字一顿,话语中的节奏实有玄妙之机,听起来似乎拥有无上的威严,好似一柄可以裁决天地万物的无上神剑。最后‘十四字’虽粗实,然而却有无重的豪气蕴藏其中,仿佛一柄可以斩破世界万物束缚的巨斧。

短短一句话,一共三十个字,竟有说不尽的煌煌神威。喝破之后,更是仿佛拥有无重无尽的威能。落到人的耳朵中如同霹雳,振散了人心中的恐惧;落入畜生的耳朵如同惊雷,群兽拜服;落进那黑沉沉的吞魂噬肉碎骨风之中,却如同在一把旺火上浇了浓油,顿时重重黑雾沸腾了起来!

这时,方兴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再次朗声道:“白昼朗朗,黑夜茫茫,魑魅魍魉,无所遁藏,奸……佞……邪……恶,惧……我……神……光!”

奸佞邪恶,惧我神光?

那是因为——神光真的来了!

——方兴之语,话音未落,紫金之光已至!

那一刻,方兴背后淡紫光轮.大方光明,发出郁郁如薄霞般的光芒,无数人为紫光所照,当即如同淋暖暖阳光一般,遍体的寒冷皆被驱散!——人心皆安!

那一刻,方兴双目中金芒如剑,似万世光芒,挥洒照耀。金芒照在黑雾之上,邪气皆退避消散!——黑雾消失!

那一刻,紫金两色灵光陡然爆闪,化作绚丽光辉,顿时点燃了整个山谷,普照了万物众生!——山谷安宁!

看吧!那破除众人心头恐怖与遍体寒意的紫色灵光,正是皇初紫元灵光,可以破尽一切后天有为禁锢法。此道灵光如豪光般入缝即钻,能够轻松的消除了人心的恐惧束缚。

看吧!那震慑黑雾、阴风御免的金色灵光,正是真皇圣德灵光。可震慑万物、避邪驱魔,此道灵光如利剑一般,可斩灭邪魔、破千军、举世无双!

这两种神秘莫测的先天灵光,都被方兴测试出最佳的使用途径。其中皇初紫元灵光由背后光轮普照效果最佳,真皇圣德灵光以双目凝神直视效力最强!两者齐出,终于在这要紧关头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灵光之下,人心已安、黑雾已散、幻境已破!方兴这决然一击,竟生生打破了乱风岗上唯有乱风大王亲信大将军才能施展的惊人神通【吞魂噬肉碎骨风】!

方兴横鞭立马、青袍罩甲之姿,当即为万众瞩目。山谷中的数千人马在呆滞了半息时间后,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万岁!万岁!”其时,在喧闹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如此高呼!然而,下一瞬间,就是上千张嘴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这声声民众自发的欢呼声,源自内心深处的感激!

有的人听了,忍不住泪流满面,甚至有老泪纵横之人,这是因为方兴的临危决然一击,挽救了他们的生命,为他们苦难的亲人挽回了最后一丝生机;

有的人听了后,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就加入到欢呼雀跃的人潮中,亲口将心中的激动之情宣泄出去,这却是因为方兴的光辉形象与英雄义举鼓舞激发了他们心中的豪气;

还有的人听了,却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而不自知——刘刕大愣,潘龙傻眼,潘家上将的巨斧掉落在地,而瘫软在地的俞涉任由口水打湿衣衫却都未曾发觉。

他们心里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皆在自问:“就是那个看起来不过是个新晋嫩鸟的少年世家子,把乱风岗上大将军的神通给降服了?”

这怎能让人相信,但事实却又让人不得不心服。潘龙直到这个时候,才听懂了他内心的真语。原来,之所以能让他在神通高手的威胁下甘愿领命服从的原因,并非是方家的威名而是因为那个抿嘴、沉默不语的少年郎。

望着光辉之中的青袍小郎君,潘龙相信,若是能在神通主人接踵而至的怒火中存活下来,那么这位青袍小郎君留下的赫赫神威,将世代传唱不休!

(魑chī魅mèi魍wǎng魉liǎng)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万岁声中天界成

黑雾消散之后,山谷恢复了往日的安详。天色放晴,午后的阳光斜射入骨,照得人身心具暖意。谷外清风涌入山谷,冲散一地阴霾。

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了平静。然而,方兴却觉得自己已经被成千上万的大军包围了。

紫金双色灵光驱散【吞魂噬肉碎骨风】神通后,滚滚黑雾所带来的阴影在短短一瞬间就被山呼雀跃所代替。满山谷中都是躁动和狂喜的情绪。

方兴缓缓扫视山谷。他看到了满地狼藉的悲,也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喜。他看到了众生一切之相,眸子中不由金光灿烂,一阵恍惚也随之袭来。在飘飘然若成仙的心境中,忽然有灵机乍现,一个不知出处却又异常清晰的奇妙感悟,就这么陡然出现在方兴的心田之中。

方兴闭上眼睛,选择了听从心底的声音。于是他按照感悟中所想的那样舒张开身躯,身子凌空而起,浮在马首之上,双臂舒张如同雄鹰展翅一般指向天际,像个帝王凯旋接受他应有的荣耀。

‘万岁,万岁!’山谷中的山呼雀跃声,一刻也没有停止。那句简单的赞词中包涵了太多的情绪,即便是被人当做口号喊出,但从始至今那些欢呼声中的激情也没有半点褪色。仍有许多劫后余生的人,在用这句既简介又复杂的赞美,倾述着心中的激动之情。

当方兴凌空而起,身影出现在半空的时候,山谷中的激动情绪达到了一个高潮。无数人都在高呼赞歌,甚至有人遥遥向方兴朝拜。‘万岁万岁’的山呼声,一声比一声高,一波又一波强,一阵比一阵更加有冲击力。

方兴凌空展翅,接受民众的山呼朝拜。渐渐的,那心底流淌着的明悟,也被这发自民众的声声山呼所取代。

‘万岁万岁!’,身体之外有上千张口在呼喊着,而方兴体内也有无数杂乱的声音在应和着。

‘万岁万岁!’,民众的山呼声,落入方兴的心底,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冷颤,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亿万个毛孔都在同呼一句——‘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方兴身上的每一处筋骨都在大喊!

‘万岁万岁!’,方兴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高呼!

‘万岁万岁!’,方兴身上的每一滴精血都在称颂!

‘万岁万岁!’,似乎连方兴的灵魂都在高歌!

在一片‘万岁’的颂词声中,一阵悸动遽然出现在方兴的身体与灵魂之中。方兴忽然察觉到,一种剧变正在他的灵台心境中产生——那是天动地摇的剧烈、那是天破地裂的震撼、那是一方天界正在成型的惊涛骇浪!

仿佛是从那一阵又一阵的‘万岁’山呼中,摄取到了足够的养分。方兴灵台心境中的真皇圣德天原胎,竟然在无重无尽的‘万岁’山呼中脱胎而出,赫然成型!

灵台心境之中、皇初紫元天界之上、丹霞合拢,金光吞吐闪耀之处,又有一重天界初成!——真皇圣德天界成型了!

方兴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一阵强烈的空虚和饥饿感猛地涌上心头——真皇圣德天界的初成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他能感觉到,在真皇圣德天界脱胎成型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几乎都被抽干了!然而,即便这样,真皇圣德天界也只是稍稍成型罢了。

昔日,皇初紫元天界的成型,乃是方兴在一百一十多年的禁锢生涯中不断浇注心血,又经过灵鹫老祖之助方才成型。而现在,真皇圣德天界的成型,无论是感悟,还是方兴功力的积累,都远远不足。

因此,刚刚脱胎成型的真皇圣德天界,和业已完全成型的皇初紫元天界相比,宛若一个六岁顽童,远不如皇初紫元天界那般成熟和稳定。只是,眼下方兴已经再也无力推动真皇圣德天界的完全成型。

其中,对第二道誓言的感悟仍差临门一脚,这是一因。还有一点则是因为真皇圣德天界的成型,需要大量的天地灵气。此刻的方兴,灵魂虚弱无力,身体内更是空荡荡的不存丝毫余力。他是再也没有力气促使真皇圣德天界生长成熟了。

方兴只觉得四肢乏力,险些从空中掉落下来。幸亏他反应灵敏,在将要坠落的那一瞬间控制身形,稳稳的落在座骑上。匆忙之中,他的动作有些粗野,座下的墨螭受痛,发出不满的嘶鸣声。

不过,这时的方兴已经顾不上安抚.爱骑了。一阵莫名的颤抖忽然从他的内心深处迸发而出。方兴突然发觉自己冷得厉害,身体不住的颤抖。身体内部更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痛楚感。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筋骨、每一块肌肉、每一滴精血都在战抖,仿佛灵魂深处正在彼此交战,将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

方兴隐隐察觉出,这是因为刚才击破【吞魂噬肉碎骨风】的那种大广域、高强度的灵光爆射,已经大大超过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一次性投放出那么强大的灵光——这还是方兴的第一次——然而,这样毫无顾忌的动用两道先天灵光,即便是方兴吃过不少灵丹妙药又经过药王鼎洗伐的身躯也吃不消了。

真灵三天的修为和血肉之躯,显然已经不足以让方兴这么高强度的动用先天灵光。刚才那决然一击的代价就是透支了他的部分生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诸多隐蔽的伤势。

当方兴血气充足的时候,这些隐患也就罢了,不过是些小问题,随时都可以忽视掉而已。然而,一旦方兴的身体虚弱,这些隐患就会自然而然的猛地爆发出来。方兴因真皇圣德天界的初成,身体趋于一种灯尽油枯的状态。现在,那些遗留下来的隐患自然也就爆发了!

方兴一边忍痛,一边暗中苦笑自嘲道:“看来英雄的确不是一般人想当就可以当的,上古真皇庇护百族的神威也不是我想效仿就能效仿得了的,可惜呀!”腹部的阵阵痛感传来,好似有人在用钝刀搅碎他的肠子。

他能察觉出,自己不仅肺脏受到创伤,就是连魂魄也有了阵阵割裂的疼痛感。如此强烈的疼痛感,对方兴而言,还是他的第一次。痛感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方兴的嘴角已经隐隐溢出鲜血,可是他依旧咬牙硬挺着,不肯吭声痛呼。

这时候,山谷中的欢呼声也不曾停止半刻。不过,狂喜的人群中并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出,他们的英雄此刻正在默默忍受着常人不可承受的痛楚。

“万岁,万岁!”,喧闹狂热的谷地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灵台心境中寻南焦急的呼唤声也已经离他渐渐远去。只剩下方兴一个人独自沉浸在无尽的痛楚深渊中,忍受着剧痛的侵袭。

方兴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身体已经失去的触觉,灵魂似乎透体而出。一切感知都开始变得迟钝起来,唯有剧烈的痛疼还在一遍又一遍的从他心头淌过。

他也不知道在这种黑暗痛楚中度过了多长时间,只是在某一个时间,黑暗的天际边突然亮起破晓的曙光——初成的真皇圣德天界,就像一颗心脏在灵台心境中强有力的搏动着。它搏动的节奏,似乎带有一种奇特的韵味。

在真皇圣德天界的带动下,方兴忽然觉得腹中大热!热流升起的那一刻,方兴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舒服的呻吟。他感觉到,就好像有一物随着真皇圣德天界的搏动,也在他的腹部跳动起来。

随着此物的跳动,方兴腹部猛地迸发出一股热流,奔腾在他的胸腹之间。渐渐的,那心底流淌着的阵阵痛楚感,竟然被这股忽然出现的热流所取代。随着跳动频率的逐渐增强,腹部所生的热流也越来越强。最这股热流从腹部奔涌而出,直通四肢百骸,又散入经脉穴道之中。

一阵冰凉透爽的畅快感,瞬间取代了身体各处的剧烈疼痛。随即,方兴的心脏也在这股热流的刺激下,开始‘砰吞’的狂跳,将一批又一批的血液送至身体各处。

方兴的身体就在这个热流的帮助下急速的恢复过来。仅是几息时间过去,他就已经恢复了最佳状态。精神十足、身上劲气饱满,状态好的甚至比过去最为巅峰的时刻还要棒!

感触着身体的新状态,方兴睁开双眼,以手捂腹。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那在他腹部跳动,生出重重热流的,正是师尊海锐所赐的那枚灵丹!

真皇圣德天界在初成后竟然引动了灵丹,径直将那枚灵丹化去了一半之多。炼化得来的灵气不仅巩固了真皇圣德天界的初出之势,而且还大大滋补了方兴的身体。最让方兴欣喜的是:灵气在帮他洗涤身体百髓,强化经脉穴道的同时,还顺带提升了他的修为境界。

灵丹所化的大量阴阳元气,直接将方兴的修为境界,从真灵第三天的中阶催生到了真灵第三天后境的巅峰阶段。仅差最后的一点火候,他就可以将体内残余的阴气全部转化为阳气,从而阴神转阳神,迈入通神境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独立云端扬新令

方兴灵台心境中的玄妙所在,是他在无意之中巧合了上古真皇的部分修行理念所致。

上古时期,上古真皇们在彼此的灵台心境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琉璃天界,以此作为他们的力量根基,接引青冥之上的七色琉璃天界所传下的无穷力量。

后来,大灾变忽然发生。天地绝通,上古真皇和七色琉璃天界失去了联系。没有了力量源泉,上古真皇灵台心境中的琉璃天界渐渐凋零,上古真皇大多陨落。上古时代也至此告以终结。

到如今,上古真皇们的‘母亲’已经逝去,青罗琉璃界的意志散去,连青冥之上的七色琉璃天界是否存在还是个未知数。如此情况下,方兴的琉璃天界竟然还能自成一系,并能够茁长成长,走出一条和上古真皇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道路,也是他得天独厚,别有一番机缘的大幸。

虽然方兴灵台心境中的琉璃天界,已经无法再象上古时代那样子——从青冥上的七色琉璃天界中源源不断的获得力量滋补、强大自身修为实力——但是方兴仍然能够从这条上古的修行道路中寻找到许多益处。

方兴因为修为境界不足,以及对七色琉璃神光缺乏了解,使得他对七色琉璃神光所藏玄妙的挖掘远远不够。直到寻南以‘感悟中寻找力量’之语告诫他,他才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然而,即便是这样,整整七色琉璃神光之中,他现在也才勉强将两色琉璃神光化为己用。

可是七色琉璃神光中包涵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就是这么缓慢的进步,方兴还因为囫囵吞枣的缘故,对两色琉璃神光的玄妙之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就是说:从始至今,七色琉璃神光,他只得其二;两色琉璃神光的非凡之处,他还未曾领悟半数;对七色琉璃神光的掌握,方兴现在只能算得上堪堪领悟了其中的百份之一。

即便如此,这两色琉璃神光还是给方兴带来无穷的好处,未知之处更是说不尽道不明。真皇圣德天界一朝初成,不但将那枚非凡的灵丹炼化了一半之多,还借此给了方兴一臂之力,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直接跨入真灵第三天后境的巅峰阶段。

炼气士阴神初显后,所得的那一身阴气哪是那么容易转化的?且看方兴身边的护卫以及潘龙、刘刕等四人,哪一个不是三十好几才踏上了真灵第三天后境。唯独方兴一个人年纪轻轻就挤身入列,和这些大哥大叔们同位同班。如此年轻有为,还真多亏了他灵台心境中的两界琉璃天界!

无论是七色琉璃神光,还是海锐所赐的那枚灵丹,都是世间无上珍宝。方兴能得到这等宝物相助,可谓福缘深厚。这番机遇可是把许多人羡慕坏了。

潘龙、刘刕等人察觉到方兴身上气息的猛然增长,更是差点将眼珠瞪落在地。潘龙几乎要对方兴顶礼膜拜了。要知道,他从真灵第三天中境,修炼到后境巅峰足足花费了六年苦功。眼下,他全程见证了方兴的修为在一念之间突飞猛进,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他不知方兴身怀绝世重宝,只当这位少年郎君乃是得天独厚的奇才,不但能够以真灵之身击溃神通高手施展的神通,还在年纪轻轻之时就踏上通神境界的门槛。这样厉害的年轻人,万里山河屈指可数!

当下,潘龙再也不敢小视这位年纪轻轻、相貌新嫩的少年郎君了。他自忖:只要能搭上这位小郎君的顺风车,那么即使是让他的家底全部耗光,他也要试一试。

相比潘龙,刘刕的心思则更加直白。自从方兴的方家背景曝光之后,刘刕就已经一门心思朝方兴靠拢了。

刘刕和潘龙等四个人当中就属刘刕和潘家上将二人的心念最为单纯,对炼气大道的追寻之心也最为坚定。只是潘家虽然破落不堪,但终究还是有本残破的《无双上将龙凤诀》,可刘刕家却是连个屁都没有。

他能够获得如今的修为境界,全靠拼命苦修一本朝廷散发的低阶炼气心法所得。只是那本从七品下的《三刀法相诀》实在太过破烂,能修炼到真灵第三天后境巅峰阶段,已经是刘刕祖上烧了高香所致。要想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除非是能够找到一门更好且和他修为契合的炼气心法。

刘刕为了找到这么一门合适的炼气心法,已经奔波卖命了多年。只是他人小位卑,苦苦辛劳多年,老天爷也不曾开恩赏他一段恩禄。如今,他撞见了方兴轻身出游,只当是老天爷终于开眼了,降下一段福缘与他。

——试问东平八百里山河诸家门阀,又有谁家的镇族馆藏能和拥有东平第一修炼法门《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方家相比呢?

至此,抱住方兴的大腿,就成刘刕心头的头等大事。因此,什么老伙伴俞涉,什么乱风岗上的大将军都可以滚到一边去了。老伙伴能帮他从真灵境界迈入通神境界么?不能,可方家能!

至于乱风岗上大将军的威胁?哼,危险之中求富贵,不冒险怎么能和方家的小郎君拉上关系?刘刕相信,只要大难不死,凭借着这次同仇敌忾的情谊,说不定他也能在这位方家小郎君的面前混个亲信当当呢!

再说东平诸家和乱风岗上的乱风大王,不是签订过协议么?人鬼两族互不相犯,各家各族每年送上血食,而鬼物不能擅自作恶。——这些隐秘,寻常小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刘刕这等走南闯北得炼气士却是知晓的。

其实,在东平乃至整个幽州,路遇鬼物,牺牲些许人马充当血食之事时有发生。这些绝非什么新鲜事,大家都懂的。唯一不懂的,恐怕就是那位新出茅庐的小郎君,以及那些被当做血食牺牲的散户小民吧。

乱风大王虽说是个异常护短的鬼物,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约束手下极为得力的王者。要说乱风岗上的鬼物,有时会忍不住饥馋,溜出山去偷吃一些人畜——这个,刘刕还相信。可是要说乱风岗上的鬼物,敢将整个商队近百名炼气士也杀掉,甚至对冠族门阀的公子哥也大大出手——那他可就不信了!

有道是凡灵有别。对东平的世家大族来说,凡夫小民死个千儿八百的,只是一个数字罢了。可是炼气士要是死个一百、两百,那就是动摇统治基础的大事了。真要惹出世家大族的真火,恐怕连乱风大王也要震怒吧!一时口腹之欲和破皮抽筋之间,孰轻孰重,刘刕相信乱风岗上的鬼物们也是能够知晓的。

刘刕分析利弊,打定主意要跟着方兴的旗帜走。方兴修为的陡然飞升,更是让他深羡世家大族的传承法门,越发坚定了跟着方兴有前途的信念。

……

方兴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已经是一位仅差一步就可以踏入通神境界的炼气士了。全新的修为境界,给他带来全新的感观体验。身上血气精纯、体内劲气充足,几欲让他高呼长啸。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种享受中停留多久。黑雾背后那个隐蔽不出的鬼物大将军,还是他的心腹大患,由不得他放纵情绪。

方兴很快收敛心中激动的情绪,环视四方,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心底很快就有了一重成算。他将淡紫色光轮收起,眸中金光也皆收敛,再度浮空而起直至云端。

看到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无数被他挽救的民众再一次狂热起来。‘万岁万岁!’的山呼声又一起响彻山谷。

方兴独立云端,伸手虚按了一下。那阵阵山呼声顿时就停了下来。待‘万岁’山呼为回音落尽后,宽广的山谷内只存人的呼吸声,连马兽等畜牲也被骑手约束得不敢嘶鸣。数千人马安静的可闻细针掉落之音!

数千人马由动转静,皆因方兴一个手势而已!——方兴威势竟至如斯!

方兴将那一张张扬溢着信任和崇拜的面容记在心底,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方兴、东平方家子弟。”他已经无需将东平方家这个名头挂在他的名字前面了。现在是他的威严予以家族荣誉,而不是家族荣誉使他威严。

“原来他是方兴!方家的方兴!”

“万岁万岁!方兴万岁!方家万岁!”

“原来他就是方兴,怪不得这些年方家的名声这么响亮——有这样年轻的后生,你说方家能不厉害吗?”

诸如之类的山呼雀跃声再起。

对妖魔鬼怪的恐慌和劫后余生的惊喜,一如天堂,一如地狱折磨着许多人的心。这些人在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听到‘方兴’二字后,终于盼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主心骨了。无数人口中开始传诵着这个名字,人群之中又起一阵狂热的波澜。

而此时,远处的天际边,一轮恐怕风暴正在孕育当中,新的威胁即将来临!

第一百二十章 乱风摧魂鬼煞爪

朗朗白昼,天日昭昭。

笼罩整个山谷的幻境禁制被方兴击破之后,天空大地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与之前在幻境虚景中所见的阴霾天气不同,今天本该是雨后天晴的气候。

举目看天,长空万里无云,当真是个好天气!然而,在距离方兴等人所在山谷越十余里的高空一处,却是阴雷密布之相。

那里乌云滚滚,无边无际,遮天蔽日。重重阴影之中,阵阵诡异妖风鼓动不休。一杆撑天白骨大旗,迎风招展。大旗之下,设有一座高约十丈有齐,宽二十丈有余的尸骨高台。

高台之上,又设有骨骸王座一尊。

王座之上,一位金甲尸将正闭目养神。

那位金甲尸将,身材魁梧,足有四丈之高。面相威严,外形狰狞,那一身的赤彩磐金鳞甲更是华贵非常,一眼看去,只让人赞叹不已——‘果真是个威风凛凛的尸类大将军!’

然而,若是要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甲胄之上竟然多有破损之处,似乎这位金甲尸将曾经历经一番苦战。甲胄上的累累残破,让他看来其颇有些狼狈。

高台之上,无风无声,一切静悄悄的。直到乌云之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方才打破了此间的肃静。只见一位甲胄整肃,手执利斧的肤体黑黝的高大僵尸排开乌云,径直而来。

黑黝僵尸拜倒在骨骸王座之下,先行一跪三叩大礼,而后高声禀报道:“报大将军,前方积尸谷中,有一个人族小子极其厉害,能放两种强光,不仅仅将谷内的幻境大阵毁去,而且还把大将军您亲手施为的吞魂噬肉碎骨神风也破掉了。现在那支商队在那人族小子的鼓动下战意高扬,小的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请大将军示下。”

那骨骸王座上闭目养神的金甲尸将,闻言既不起身也不睁眼,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小儿找死。”便探出左手,朝积尸谷的方向摇摇抓去。

尸骨高台陡然刮起一阵阴风,伴着鬼哭狼嚎,金甲尸将的左手化作巨大的阴风鬼爪径直朝远方疾射而去。

……

山谷之中,方兴独立云端。

此刻,谷内的山呼之声,浩浩荡荡,大有震破天际之势。然而,方兴微微摆手示意,人群却又立马安静了下来。

人们纷纷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无数耳朵高高竖起,他们渴望凝听方兴的每一句话语,深怕遗漏了方兴的任何举动。

看着激动不已,却又敛息收气静听他讲话的人群,方兴心中豪气冲霄。

“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这句佳作,不正是形容此时此景的么?

一股强烈而真挚的感情,瞬间淹没了方兴的冷酷,他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为一位军中大将,而旗下众人皆是他麾下儿郎。此刻,他正登台传令,与麾下儿郎共逐来犯贼寇。

方兴深深吸气,压下这层虚幻的感觉,继续他的讲话,他道:“各位,黑雾妖风虽然已经被我击溃,但是黑雾背后的妖魔鬼怪依旧存在。我们现在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他并没有夸耀自己的战绩,只是冷静的给山谷中的散户小民分析他们当前所面临的局势。

只听他道:“诸位请看那山谷中的累累白骨,那些妖魔鬼怪用幻境诓骗我等来到这座山谷是何意——各位还有必要去猜吗?诸位请看身边的满地鲜血,那滚滚黑雾妖风之下死难的同伴,英灵尚未离去!那些妖魔鬼怪的险恶用心——各位还必要去想吗?”

闻言,人群中的许多人都露出了思考和愤恨的神色。他们都在用心凝听方兴的话语。

方兴继续独立云端,慷慨陈言,竭力激发民众心中的血气,“只要我们还活着,那些妖魔鬼怪就会永远惦记着我们的血肉,觊觎着我们的精魂血气!不要妄想求饶!不要心存侥幸!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亡我等之心不死!你不死,他们绝对不会安心!”

“说的好!”

“对!英雄说的对!”

“没错!就是这样!”

谷内人群中的大部分人都挥舞起拳头,高声支持!

方兴继续鼓励道:“做人,就是死也要死得值得、死得有价值,绝对不能窝窝囊囊的就死了!我希望各位,要求各位能够在这个危难时刻,不要慌乱,不要内讧,要精诚团结,要携手同心,联合起来结阵自守。”

“这样即便是死,也是战死,死的光荣!进了家祠,看见祖宗,也能说句:‘老子没有给祖宗姓氏丢脸!’”方兴拍着胸脯大声喝问道:“现在我问你们,你们还是男人吗?死后还敢进祖坟,还敢去见列祖列宗吗?”

当今世界,家族血脉观最为盛行。若是一个人死后不能入家祠、无颜见列祖列宗,那绝对是最大的耻辱。谷内民众大多是群血气方刚的汉子,此刻被方兴成功激起胸中血气,不由纷纷拍着胸脯保证道:

“敢,为什么不敢去见列祖列宗?要是妖魔鬼怪再来,老子就和他们拼了!不给祖宗丢脸!”

“是啊!要是死的话,狗熊、英雄都是一个死,老子为什么就不能死的英雄点?和他们拼了!”

“对!做人不能太怂了!和他们拼了,也不枉大好男儿的七尺之躯!死后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谷内民众群情激扬,和此前哀伤、畏缩的势态截然不同。商队核心处的方家护卫,已久随方兴。他们虽然多次领教过方兴一鸣惊人的壮举,但是此刻从方兴嘴中听到这么热血澎湃的鼓舞,还是头一次。当下不由纷纷露出一副佩服不已的神色。

而潘龙、刘刕等人,被斗志昂扬的人流簇拥在中间,更是面面相觑。心里大叹方兴的口舌之利。就是一直萎靡不振的俞涉,听闻了方兴的言语,也不免面生惭愧之色,渐渐生出一份振作的情思。

方兴在高处将山谷中的反应看了明白,不由叹道:“民心可用呀!”

他已经打定主意,决意庇护这些散户小民。即便这些人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也不能坐视这些人乱成一团,成为鬼物增进修为的牺牲品!因此激发起这些人的自强.精神,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然而,谷内众人和方兴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在方兴慷慨陈言的时候,他背后的天空一点黑影越来越大。在他不断激发民众抵抗意志的时候,他背后的那点黑影也渐渐显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竟是一支疾速飞来的巨大鬼爪。

鬼爪之上阴气缭绕,又能无声无息的疾速飞行,显然是一门极其恶毒又极其高明的神通。鬼爪的飞行速度极快,瞬间就跨越数千丈的距离,径直朝方兴扑来。然而方兴背对鬼爪,对鬼爪的来临却一无所知。

鬼爪的隐匿手段显然很高明,在它即将抓到方兴身子的时候,方才显出狰狞之像。等方家诸多护卫和潘龙刘刕等人看到鬼爪时,已经为时已晚。他们只能一边焦急的大声提醒方兴,一边紧急浮空而起,力求亡羊补牢。

山谷中的民众也看到那支鬼爪的狰狞凶威,许多人恐惧的大叫,想要提醒他们的英雄注意背后的黑影。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嗷……”狰狞鬼爪在轰向方兴身躯的那一瞬间,爆发出一阵凄厉的魔音。鬼哭狼嚎的惨烈魔音,瞬间摧倒了山谷中的无数人马。连潘龙等炼气士在魔音临身的那一瞬间,也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内体劲气乱窜,大有失控之相。

‘噗通’、‘噗通’,紧急浮空的护卫们再也无法控制住体内的劲气运转,纷纷坠地。

“完了,摧魂魔音!这是【乱风摧魂鬼煞爪】。”俞涉瘫软倒地,捂眼不忍再看空中发生的情况,他已经认出这只鬼爪的来历了。

先是隐蔽接近猎物,然后陡然用魔音震慑摧残猎物的心志,待猎物心神动摇的那一瞬间,鬼爪再猛地袭击猎物——这就是乱风岗尸类修行一脉的独门神通【乱风摧魂鬼煞爪】的特到之处。被这门神通瞄中的人,大多都在这一声摧魂魔音的鬼哭狼嚎中惊得心慌意乱,然后在措手不及之下被鬼爪一击致命。

俞涉一想到那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将死在这门阴毒的神通之下,他就忍不住眼泪满眶。要知道,他刚刚才在那位小郎君的言语鼓励下稍稍振作了些许精神。那位小郎君的话,让他羞愧于自己过去的颓废生活,让他提起仍存的一份血气,决心改变自我。可是。现在一切都将随着那位小郎君的死亡而告以终结。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他捂着双眼,喃喃道。

‘完了完了!’这句话仿佛是这一刻、山谷内、所有人的共同心声。目睹狰狞鬼爪袭近方兴身躯的人,都忍不住发生心痛的悲鸣。

无数人抱头痛哭,泪如雨下。完了完了!他们的顶天柱要完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青虹剑出鬼神惊

【感谢‘君十二少’的捧场,感谢支持!】

乱风摧魂鬼煞爪来势凶狠,大有一击定取方兴性命的狰狞威势。然而这一次,它所遇见的猎物,似乎和以往的大不相同。

方兴独立云端,丝毫没有察觉背后有一只狰狞鬼爪正悄然向他袭来。他对着山谷内的民众,郎声宣誓道:“我将和各位在一起,作为你们的保护者,和你们一起战斗、坚守!现在,你们要听从卫士的引导,各自结阵自守!”

从始至终,方兴的面容和语气丝毫没有异色,似乎从来就没有受到背后摧魂魔音的影响。他的声音洪亮而有穿透力,落在谷中如同天下的落雷之声。映在众人的心里,好一阵难受——都在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想着他们,这……这……这叫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倒头跌足、无力痛哭——这正是谷内千百人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也有人强忍着催魂鬼音带来的阵痛,带着悲哀之情,挣扎的抬头看天。他们想要看一看那位少年郎君存世的最后一幕。

疾速而来的狰狞鬼爪之上,阴风阵阵。那席卷一切的强势,几乎能够让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下一瞬间,狰狞的鬼爪就会如同一只贪婪巨兽一般,凶恶的扑倒那位少年郎单薄的身体,然后将他的身体狠狠撕扯成千万块碎肉!

狰狞鬼爪上的恶毒尸气会充斥他的每一处内脏,让那里变成腐臭的烂肉;浓郁的鬼煞会消融他的每一块肌肉;而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会被巨力无情的捏成粉碎。

“他死定了!”无数人在想。有人的眼眶中不由落下血一般鲜红的泪珠,也不知是因为摧魂魔音的摧残,还是因为对心中最后一点光明的祭奠。

狰狞鬼爪已经高高扬起,只等最后一抓!

方兴御气凌空,衣袍被清风吹得猎猎作声。背后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充斥耳膜,然而他却依旧冷静如常。即便鬼爪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可少年郎脸上还是没有出现半点惊慌,反倒涌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语的近乎藐视的胸有成竹之色。

方兴忽然转过身来,正面面对急袭而来的凶恶鬼物。他似乎对向自己猛抓而来的狰狞鬼爪似乎全不在意,只是平静的抬起头,幽深若潭的双眸,就这么直直迎上扑面而来的鬼爪。

冷哼一声,方兴嗤鼻道:“米粒之光也敢和皓月争辉?”

‘光’、‘辉’二字出口,方兴身上顿时有夺目的璀璨金芒爆闪!随着真皇圣德天界初成,而进一步增强的真皇圣德灵光震撼出世!

金芒爆闪的那一瞬间,天地都不由为之一滞。

山谷内被魔音摧残的人,被金光所照,顿时觉得一股暖气直从天灵而下,一直深入肺腑内脏、四肢百骸。摧魂魔音所带来的不适感,统统在瞬间之内被金芒驱散。

狰狞鬼爪被金芒所照,阵阵阴风顿时收敛消退,疾扑之势也忽然一阵呆滞,仿佛空气中忽然涌出一阵无形巨力将这只狰狞巨爪死死按住。

……

“好个人族小儿!”骸骨王座之上的金甲尸将冷冷道了一声。

刚才的那一瞬间,连远处天际边的金甲尸将也发现,他的身体竟然也微妙的呆滞了一息。

不知道为何,在那一瞬间,他眼中的一切事物都停顿了起来。滚滚乌云中弥散着一股肃然的力量,空气中饱含着厚重的压迫感。

那种感觉好像那个年轻小子正在逼视他。那双金光耀耀的眼眸,好像正在这滚滚乌云的深处缓缓睁开,正面直对高踞王座的他,向他发出万丈金芒。

在那刺目金光之下,金甲尸将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相对那个青袍小郎君竟然变得越来越渺小起来!对方俯视自己的眼神,冰冷而毫无感情,仿佛注视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真是岂有此理!金甲尸将勃然大怒!他感觉到自己被人冒犯了!

金甲尸将于是又道了一声,“小儿找死!”这一次的话语中,已经少了过去的轻描淡写,而是多了一种郑重的意味。

正因为这简单四字,金甲尸将探出鬼爪上的凶威,又整整增加了一倍有余。这一回,他要彻底的将那个可恶的人族小子,摧残到半点残渣的不剩的地步!

……

方兴双眼中金光爆闪,他在和鬼爪后面那个强横无匹的意志正面交锋。下一瞬间,他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之色——他看见他了,而他自然也看到他了。

“看到就好!不但要你看见,我还要让你亲眼看见我斩落你的狗爪!”

方兴心中暗哂一声,目光顿时变得冰冷起来。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鬼爪,再次开口。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语陡然由缓转厉,犹如一柄神剑锵然出鞘!

只见,他独立云端,凛然清喝道:“我便斩你这凶残鬼物……”

‘斩’字铿锵有力!一字出,方兴不由面色一冷,露出一份冷冽杀气。他手上寒光一闪,一柄三尺余长剑已陡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正是方兴的【紫焰阴雷血神兵】之煞气神兵青虹剑!

青虹剑,三尺七寸,剑身发出青玉一般的温润光彩。然而,在这柔和的外表之下,却是有阴煞般的刺骨冰冷,透骨而来。美丽的血色波纹在剑尖与剑刃处流溢,散发出妖艳的血光。

此时,被真皇圣德灵光震慑住的狰狞鬼爪,在得到其主人的援力后,再一次抖动起来。就像一头从寒冬僵死中苏醒过来的巨蟒,即将张开血盆大嘴。

金甲尸将的反应极快,传输而来的力量瞬间直跨十数里的空间,顿时让乱风摧魂鬼煞爪的凶威恢复如初。然而,方兴却要比他更快!

手持青虹剑的方兴,‘刷刷刷’已是三道匹练剑气斩出。

与此同时,方兴清冷的喝声还在天空与山谷中回荡,和如潮的滔滔剑气一起,震撼着无数人的心灵。

“我便将这妖物……”

“……斩予……”——剑气横斩!

“……尔等……”——剑气反撩!

“……一观!”——剑气斜劈!

“斩予尔等一观!”六字之音尚未散尽,三道久经淬炼、带着死亡神性气息的浩荡剑气,已经将那巨大的狰狞鬼爪生生斩落!

‘轰’的一声巨响,乱风摧魂鬼煞爪在巨声之中轰然崩溃。方兴再起一道浩浩剑气,将那散落飘零的余下残渣,彻底轰成虚无,半点残渣也不曾剩下!

当山谷众人吃惊再看天空时,他们只能看见,空中云端,森严剑意阵阵不穷,凛凛剑气滔滔不绝,唯有那凶威赫赫的狰狞鬼爪不见。

而方兴一身青袍依旧,手持青虹剑,立于云端,扬声说着他此前尚未说完的话,“……以振武威,以兴人心!”

天上余音袅袅,地下回声阵阵。空气在颤抖中,将方兴的原话一遍又一遍的传播到了远处,传播到每一个人耳中。

‘我便将这妖物斩予尔等一观,以振武威,以兴人心。’——这句话便是方兴想说的。

——他许诺了,也做到了。

山谷内,所有悲伤过的、痛心过的、震撼过的、狂喜过的人,看着天上那个屹立不倒的身影,情不自禁中喜极而泣。血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曲苦尽甘来的赞歌。

‘万岁万岁!’山呼海啸之声,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来得更真、更强!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对他的信任和敬佩呢?

答案是——没有!

……

山谷中的潘龙、刘刕等人再无话可说,只像一个最普通的民众一样欢呼雀跃;俞涉悄悄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不知不觉中他的腰杆已经挺得笔直笔直的;方家护卫们的眸光闪烁,家族的荣誉感,以及对方兴的个人崇敬之情达到了极点。

年轻有为的炼气士杨煜辉从来没有听闻过这般惊天动地的山呼海啸,更从来没有感觉这么震撼过。

他从七岁开始,就进入方家学习炼气之道。一路幸苦修行而来,对方兴的修为突飞猛进自然是极其羡慕和惊叹的。不过,从小就铸就而成的家族威严,让他在看待方兴之前的壮举时,都不免带上了几分家族偏见。

即便是方兴创下了赫赫名声,这些方家内部人员在佩服的同时,也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他们潜意思中还是认为:这一切都是托福家族威严所致,正是家族造就了这些辉煌和荣誉。没有家族就没有一切。只要家族给予他们同样的待遇,他们也能够这样为家族增显荣耀。

然而,方兴今日的所作所为,却是给他们一种全新的感受。方家一直以来,都是以一种沉默的、威严的巨无霸形象出现,给人带来的是森严与威严,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山石冰冷无情,却坚实可靠,拥有无穷的力量和底蕴。

方兴则不同,他展示出了一种天生的神武之姿,就像是那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虽然现在,他还没有达到他人生最为辉煌的巅峰,但已有普照大地之象,天下迟早是他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族之才何其多

遥远的天际边,乌云滚滚,阴风阵阵。

高踞骨骸王座之上的金甲尸将,忽然痛呼一声。在方兴挥剑斩灭狰狞鬼爪的那一瞬间,他的左手竟齐肘而断。

金甲尸将为痛所惊,缓缓睁开双眼。他那对狰狞鬼目的左眼眼眶之内创口深深、空空无物,眼珠早已不翼而飞。两眼之中,唯余下一只右眼,大若牛首。

仅余下的右眼血瞳之中,上有滔滔血河,下有茫茫血海。初一睁开,就有一道虚虚实实、若有若无的血色神光从他眼眸中激射而出。血色神光之中冤魂无数,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万鬼齐哭之音。

金甲尸将的目光跃过乌云和风雷,又跨过十余里的长空,直接投视到远方的积尸谷中。血目转动、红光流转间,远在数十里外的积尸谷内的种种影像,就被它瞬间摄到眼前,化作一面不断变化的虚影之镜。

镜面之上,山谷内的众生相一一闪现。当金甲尸将在镜面上看到独立云端的青袍少年时,这位凶威赫赫的金甲大将军竟不由鼓气冷哼了一声。他目光盯着虚镜之中的人族少年郎,似乎要将这个英姿勃发的‘人族小儿’的身影映进灵魂中去。

金甲尸将沉默了良久,终究叹道:“人族之才,何其多也!”他这是在感叹自己的尸躯竟然会被他口中的‘小儿’损伤。

要知道,金甲尸将作为尸类修行中的佼佼者,一身尸躯经过漫长岁月的淬炼,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千锤百炼的不坏之躯。金甲尸将本人也曾实验过,就是一般的上品法器也难以伤及他的尸躯。

正因此,金甲尸将才会将左手手爪化作【乱风摧魂鬼煞爪】神通。所想的,就是要以着不坏之躯的强横威力增强这门神通的杀伐之力。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仅是一招不慎,昔日无往不利的不坏之躯,今日再一次被人生生斩断!

当即新仇勾起旧火——先有毁目之恨,后有斩手之痛——这番结果,当真让他又惊又怒!

“小儿找死!”金甲尸将沉声恨道。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般谈及方兴了。同样的话,他已经重复说了三遍。一连三遍,每一遍都有一种全新的情绪蕴藏在话语中。而这一次,金甲尸将的话语里,已经透露出明显的忌惮和正视之意。

金甲尸将亲手施展的神通被破、千锤百炼的手臂被斩,那个‘人族小儿’的棘手之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算。阵阵惊怒之下,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了。

一阵沉吟后,金甲尸将在骸骨王座上直起身子,高大魁梧的躯体周围随之浮现出一股浓郁的凶煞之气。连续两次被人破了拿手神通,金甲尸将终于收起小觑的心思,开始郑重看待远处那个可恶的‘人族小儿’。

侍立在一旁的黑黝僵尸,从头至尾看过事态的演变。眼见金甲尸将的神通被破,心里也是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那个人族小子被金甲尸将亲自施展的【乱风摧魂鬼煞爪】瞄中,那肯定就是有死无活的凄惨下场。却没想到,那个年轻人不但没有死,反而一举将金甲尸将的神通破去,甚至殃及到金甲尸将的不坏之躯。

尸类修行,修为境界越高,灵智便越强。黑黝僵尸乃是一头三百年多年的铁尸,拥有和人类的中人之资相同的灵智。见此,他也不免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他暗中腹诽道:“啧啧,自从反了大王之后,大将军还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在寒山被一个人族高手打杀上门,不但被人追得狼狈逃窜,而且还损了好多手下。现在就是做个劫道的强盗,还被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族小儿连续破了两重神通,当真是撞了灾星了!如此看来,没有了大王的庇护,人族的地界还真不好厮混呢!我得早做打算,可不能陪他殉葬了这几百年的修为。”

黑黝僵尸心里将金甲尸将最近的遭遇,暗暗嘀咕了一阵。又故作关切的问道:“大将军,您没事吧?要不咱们还是回乱风岗吧?”

这段话,黑黝僵尸关心是假,后面那半句相问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只可惜,他的小算盘打的是精明,可他却不去想想:这金甲尸将又是何方神圣?

——这身披赤彩磐金鳞甲、一目受创的金甲尸将,正是之前被乱风大王派去追捕‘古冢荒丘之贼’的亲信大将——骅雄大将军是也!

骅雄大将军昔日作为乱风大王的亲信大将,一身修为在乱风岗屈指可数,修为之高深、心智之高明远在黑黝僵尸之上。黑黝僵尸心里的那点算盘,他岂能不知?

他闻言,径直将那只孤零零的血红鬼目瞧来。黑黝僵尸没想到受创的骅雄虽然仅余一只鬼眼,可眸光之中的凶威却更胜往昔。他独目之中凶光溢溢,眸光之中凶威赫赫,仿佛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骅雄只是随意一瞥,便将黑黝僵尸看得毛骨悚然、两股战战、险些趴地求饶。见黑黝僵尸意怂之后,骅雄方才有些心不在焉的收回眸光,独自沉吟了起来。

从古冢荒丘一别至今,短短数十天的时间过去,这位骅雄大将军的气度样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身上华丽名贵的战甲多处受损,一只鬼目也被人刺瞎,身上透露出的衰弱气息,更是让人可以清晰的判断出——他修为大降!

而且,现在,骅雄大将军的身边,虽然乌云滚滚、席卷天际之势依旧存在,但是他左右已是空空荡荡。当初出阵时的赫赫仪仗,和如林的僵尸鬼物都已经不见了。

当初站在骅雄大将军左右的两位持黑沉开山斧钺、执亮金生光狼牙棒浑身的青铜僵尸武士,如今只剩下了一位。而且就是剩下的那位青铜僵尸武士也是个伤残——他的左臂,也不知被什么人用利器斩断。青铜僵尸武士所持有的两件威风十足的武器,也都不翼而飞了。

至于曾经侍立骅雄大将军两侧的那十二位或手提鼓锣、举五彩幡织、持金吾,身躯黑黝如铁色的尸侍,更是一个不剩下,统统不见了身影。缺少了仪仗的骅雄大将军,孤零零的高踞骸骨王座之上,少一目、断一手,看起来难免多少有些落魄之像。

然而,若是要用心细细辨识的话,却是可以发现,骅雄身上的气息虽然衰弱了许多,但是和过去相比,现在的他,体内更是有一种内敛的沉稳气度——很显然,在身体受创、实力大损之际,骅雄也是收益不菲。

眼下,骅雄大将军受创的左眼的眼眶深处,还时不时有浓浓的尸液在伤口处蠕动。他手臂手臂断裂之处,也还弥漫着一股冰寒煞气。被斩落的残肢已经化作冰渣,摔落在白骨高台,发出一声清脆的冰碎声,瞬间化作一团冰水,半点残骸也没有留下。

骅雄的独目从那团不断消失的冰水上跃过,眸光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他伸出完好无损的右手在乌云作势一捞。大若健牛的大手中就擒来一个昏迷的人类。这个人是骅雄在这几日连续劫道洗掠中擒下的‘肉人’。

骅雄这几日在积尸谷处,设下重重埋伏,连续洗劫了数支队伍。除了有些顽抗的炼气士被当场杀害之外,其他的炼气修行者都被他以神通擒下,迷晕放倒的乌云之中,当做补药、资源储藏着,到用时就各有种种妙用了。

骅雄手中的这个人类炼气士本是垂头昏死的状态,被骅雄擒在手中又被吹出一口腥气,便幽幽从昏死状态转醒;随即看到一双牛首大小的血目,无情的注视着自己;还有一双比三进院落的大门还要宽阔的血盆大嘴,正对着自己露出狰狞利齿;不由回想起血目和巨嘴主人的凶残,当即吓得哇哇狂叫。

如果方兴此刻在这里的话,他就会发现这个被骅雄擒来的人类,还和他还有着一段不浅的交集呢!只不过,此刻他们之间的那段缘分显然马上就要终结了。随着巨嘴离这个人类越来越近、阵阵腥风扑面而至,他先是高呼的‘赎金’字眼,等他发现交涉不起作用后,便开始尖叫,然后干净利索的晕了过去。

骅雄静静欣赏完对方的恐惧,等对方晕死过去之后,他也就不理手中人类,直接一口咬下对方的头颅。骅雄那张血盆大嘴中的利齿,每一颗都比寻常人类的脑袋还大,仅仅牙齿上下轻轻一合,一个年轻的脑袋便已经滚落。

鲜血迸射、碎肉飞溅。每一滴鲜血和每一块碎肉都不曾浪费,都被骅雄左手上的伤口吸摄过去。随着鲜血和碎肉的不断涌入,骅雄左手处的伤口,很快就有肉.芽蠕动起来。不过鲜血和碎肉的作用显然很有限,伤口弥合的程度很小。骅雄瞟了瞟手肘处的断口,他很不满意,便直接将那具失去头颅的死尸接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乱风王叛将骅雄

骅雄的左手齐手肘以下皆断,伤口处肉.芽蠕动;而那具死尸也失去了头颅,颈脖断处露兀自流出汩汩的鲜血;这两处伤口拼接在一起,倒也般配,骅雄瞧了,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朝拼接处吹了口血雾,那具死尸浑身上下的肌肉就开始抖擞、蠕动起来。很快这具死尸就由人类的身躯模样向鬼物的巨爪的形状靠拢。不一会儿,骅雄的左手便已经被一个死人的身体‘弥补’好了。

骅雄活动了一下双手,却发觉断手处空荡荡的感觉虽然已经大有好转,但是新长好的左手依旧有些难以让他满意的地方。尤其是在手臂的旧时伤口处,总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难以驱使自己的手臂。

那股力量奇异至极,冰寒透骨之中却又存在着一股精纯的死亡气息,即便是以骅雄数百年的精纯修为也是一时难以消化。这不由引得骅雄大将军驻足沉思。他心道:“那人族小儿的剑气,怎得和血屠老匹夫身上的臭味相合呢?莫非这两人私下有所瓜葛?哼,看来本将非得将那人族小儿擒下,好生探个明白了!”

骅雄不知方兴施展的那四道剑气的来历。方兴所用的煞气神兵青虹剑,剑中煞气皆是以血屠巨凶的血海援神化身中的死亡神性所染。被死亡神性提纯精炼后得到的精纯煞气,不仅仅威力剧增,而且剑气之中还别外多了一份死亡力量,一旦诱发便如跗骨之蛆甚是难惹!

骅雄摸不清这死亡神性的底细,并未恼怒,却反而不怒反笑。他摸着恢复如初的手臂,‘嘎嘎’怪笑道:“想不到这个人族小儿使用的剑气,威力竟然能和那日在寒山重创本将的黑袍修士相比。本将对付不了那黑袍修士也就罢了,可再让这区区人族小儿从本将手心逃脱,那本将还有何面目存于世间?”

原来,在此之前,骅雄曾在寒山被一位黑袍炼气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不仅手下将士在被那孤身一人的人族炼气士杀灭无数,就连他本人也身受重创。若不是他的盟友血屠巨凶忽然杀出,连他本人也难逃被人斩杀的命运。

黑袍修士仅是一照面,就刺灭他【赤明鬼王神目】的惊虹一击,让骅雄至如今还是记忆犹新。现在,这个‘人族小儿’在积尸谷中斩灭他【乱风摧魂鬼煞爪】的四道剑气,自然而然的就让他联想起旧事来了。

骅雄心里将这两人的手段,暗暗比较一番后,他吃惊的发现:那‘人族小儿’剑气、四剑合一的威力,竟然和那黑袍修士惊虹一击的威力丝毫不差。

当下,他不由感伤道:“哎,本将以前在乱风岗上不晓世事、不知天高地厚。大王本是好意将本将管束得紧,然而本将却无知、反生叛逆之心,惭愧呀!大王一直说人族势大、吾辈不可违天令,本将以前一直都不以为然。如今,逛过人族的花花世界,方知大王的良苦用心——人族之强盛,已经远迈吾辈尸类修行。且不说那个在寒山遇见的人族修士,就是今日遇见的这个人族小儿,也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闻言,黑黝僵尸伏地劝诫道:“人族资源丰富、人力广袤,实力强劲的后起之士如过江之鲫。我辈尸类修行,若不是有大王庇护,早已被人族剿灭殆尽矣。如今,大将军既已知之,那何不早回乱风岗、重归大王旗下?”

骅雄叹道:“本将何曾不想回乱风岗、再归大王帐下效力?只是本将之前违抗王令、反出乱风岗,又和血屠巨凶那厮勾连,犯下了大错。惹得吾王大怒,连下两道王令旗牌通缉本将。这种情况下,本将就这么损兵折将的回乱风岗,大王盛怒之下,岂不是要斩了本将?”

原来,乱风大王与这八百里山河的人族早有盟约,双族相安无事,共保和睦。乱风岗上的尸类修行,也一贯被乱风王约束的紧,常年不得下山为害。骅雄在乱风岗上被乱风大王管束久了,心智渐全之余,也渐渐烦厌一成不变的山间生活,对人间的花花世界心生向往之情。

这一次,骅雄大将军好不容易领王命下山捉拿祸乱古冢荒丘的‘左家贼头’,他就一时间耐不住寂寞,将乱风王的诫令忘在了脑后。

在东平大开杀戒、烧杀抢掠之后,十足过了一回杀瘾的骅雄,被乱风大王好一顿严辞训斥。然而,被花花世界的好处激红了眼的骅雄,在有心之人的挑唆之下,竟一时戾气、高举叛旗反了乱风王。结果,惹得乱风王大怒,连下两道王令要捉拿骅雄归案。

骅雄叛变之后,便和有心之人——就是血屠巨凶了——勾连到了一起,不仅躲过了乱风王的法宝真灵印的追寻,而且还一起约定在寒山干一件大事。只是可惜,好景不长,骅雄领着一众小弟,才在寒山挖了几天深穴,就被一位人族的黑袍修士打上门来。

那一战,人族高手的高强实力,打得骅雄在丢盔弃甲之余,也是信心全失。骅雄自认他的修为境界并不比那人族炼气士差,可是在那黑袍修士凌厉的攻势面前,他竟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血屠巨凶陡然显身,从背后偷袭那黑袍修士,恐怕世间再无骅雄大将军了。

骅雄在心灰意冷之余,方才明白了乱风大王竭力约束他们的先见之明——仅是一个黑袍修士就这般了得,那么要是整个人族的炼气士加起来,又该是何等的强盛?何等的不可抗力?

好一阵懊悔之后,骅雄再也不想和血屠巨凶搞什么惊天大事了。带着剩下的聊聊残兵败将,他不辞而别。只是眼下的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乱风大王的两道王令岂能小觑?骅雄抗令不尊、叛逃出外,若想再回乱风岗就必须要有完全的准备。若不然,等待他的就是一个‘斩’字。

骅雄想到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不由深深后悔。他暗道:“可惜我醒悟太晚,现在已经铸下大错,后悔莫及!可是,如今损失如此惨重,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乱风岗,绝无活路!”

想到这里,骅雄已经打定了注意,“如今只能凶险之中求活路了。唯有狠狠截杀人族商队,抢夺大量炼气资源,方才能够将功补过、弥补手下将士被杀无数的损失。大王最念旧情,若是我能抢夺大批炼气材料回到乱风岗,说不定大王还会看到过去的情分上,饶了我一次。”

黑黝僵尸早无战意。一心只想重回乱风岗逍遥度日的他,闻言再次劝诫道:“属下听闻——那人族小儿乃是东平冠族方家子弟,背后方家实力强劲,大王亦重之。大将军若是对此子痛下杀手的话,岂不是得罪了东平大族?虽然有收获,但是未免得不偿失。”

骅雄冷哼一声,“方家又如何,实力不足本将的,皆可杀!”他目光跃向远处的积尸谷,又道:“你说本将为何要在劳费心力,在积尸谷布下重重幻境禁制?”不待黑黝僵尸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只要在幻境之中将那些人统统杀尽,谁能知道此事是本将所为?便是方家也对本将无可奈何!”

黑黝僵尸哀嚎道:“可是大将军,幻境大阵已经被那人族小子给破了呀!”

骅雄闻言,阴森一笑。他瞥了黑黝僵尸一眼,道:“你可知——本将为何要这么好声好气的对你说这么多话?”

黑黝僵尸心里一愣,随即大惧,当即伏地不起,不敢言语。

骅雄见之,冷笑道:“还算聪明,你这狗头暂且留着吧。本将之所以明知你一心回山,却仍旧对你说这么多,便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你且起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积尸谷中的灵光之相。”

黑黝僵尸再也不敢多话,闻言便老老实实的爬起来张目远眺。他透过骅雄大将军施展的虚影之镜,仔细打量的观察着积尸谷中的灵光波动。却意外的发现,山谷车队中闪耀的灵光远胜出他的想象。其中,两队车马上的熠熠灵光,似有五六件法器的灵光波动。看那如光晕流水一般的外溢灵光,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身上的法器是如何的精良。

入目之景,让黑黝僵尸当即倒吸了一口气——要知道乱风岗上法器极少,就连骅雄大将军身上也才三件法器来着,就这样他已经是乱风岗上的多宝将军了。而这人族商队,随随便便就拥有五六件法器,真是让人叹而观止——真不知这些人族是怎么收集了那多的炼气材料,炼制成那么多的法器。

更何况在黑黝僵尸的视野中,除了那两处灵光最为集中的地方之外,整支商队的其他地方也还有大片大片黯淡的灵光。那些灵光代表了什么?——黑黝僵尸不用去想,都可以知道——那些统统都是炼气材料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决不屈服的意志

最近这段时间内,黑黝僵尸在骅雄的带领下,已经在积尸谷中连续截杀了数批商队;其中有的商队是一口咬下去就肥得滴油的肥肉;有的却是一些极其难啃的骨头,不但没有什么营养,反而还折损了不少属下;可是,像眼下这支商队那么财大气粗的队伍,黑黝僵尸还是头一回见到。

当下,黑黝僵尸就明白了骅雄大将军的心意,深知对方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支队伍整个吃下。果不其然,他随即就听见骅雄道:“人族有句古话叫:‘凶险之中求富贵。’这支商队拥有这么多法器,外加各种零零散散的好东西,单此一票就足够让本将凑够回山的赎命钱了。”

话说到这里,骅雄顿了顿,冷冷瞥了一眼黑黝僵尸后,方才续上话头,“此事,事管本将和众兄弟们能否重回乱风岗、再度为大王效力的大事——责任重大!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本将耍心眼、掉链子,哼,本将就将他的真灵拿出来炼上一百年!尔等可听见了?”

此话说的杀气腾腾,当即黑黝僵尸伏地不起,而滚滚乌云中也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十来道支吾声。骅雄听了,却是好一阵郁闷。当初他从乱风岗上带来下来的那支强盛队伍,眼下已经只剩下几只阿猫阿狗,堪用的人也不剩几个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在早就看出黑黝僵尸有二心的情况下,依旧对这厮说那么多话的缘故。若是按照骅雄大将军以前的杀伐性子,早就一刀将黑黝僵尸的尸身斩断,再继而灭掉他的真灵了。只是现在骅雄身边极度缺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需要黑黝僵尸处理,他这才按捺下了杀意,容忍了这厮。只不过,适当的敲打还是必要的。

见黑黝僵尸畏惧、彻底臣服之后,骅雄将他唤到跟前,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黑黝僵尸听的眉飞色舞,连声称赞骅雄大将军神机妙算、计谋高深无人能及云云云。

骅雄大将军听了马屁,一边暗自喜欢不已,一边面色一正,肃然喝令道:“那人族小儿以及其他人族炼气士则由本将来处理,而那事就交给你了!你绝对不可使得一人逃脱。记住——若是你敢放走一个人、走漏了风声,别说事后方家的人会来找你算账,本将就第一个饶不了你!”

虽然那个人族小子很是棘手,而在他背后还有方家的威胁,但是骅雄大将军依旧没有放弃吃掉这支队伍的想法。老实说,骅雄现在可以选择的答案并不多。他带着血屠巨凶的惊天巨秘不辞而别,本身就是大大的摆了血屠巨凶一道。那凶魔老羞成怒的模样可想而知。

现在,不仅是乱风大王下了王令在通缉他,就是血屠巨凶也在后面追他。要不了多久这个血海炎狱的先锋使者就会追上他的足迹。留给骅雄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再去找一支有油水的商队了。吃掉这支商队,抢夺所有法器和炼气材料,对他来说就是目前最佳的选择——没有‘之一’。

一番交代之后,黑黝僵尸唯唯诺诺而退,自去准备大事不提。而骅雄独自一人踌躇了一阵。

如黑黝僵尸所说,方家作为东平冠族,却是一个不好惹的麻烦。现在骅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忌讳方家的存在而吃掉这支商队。那么他就必须要做到绝密,绝对不可在事后让方家知道此事和他以及乱风岗有半点联系。若不然以后就会有说不尽的麻烦在等着他。

他将计划反复推敲了一阵,又去仔细看了商队中的灵光分布和炼气士外溢的气息,终于放下心来。积尸谷中的商队,显然并无一个人族通神境界的炼气士,这点就足以证明这支队伍的最终结局——单在前天,骅雄大将军就将一支拥有一位通神第一天高手的精悍队伍给吃了干净——他相信,即便眼下这支商队中拥有一个怪异的人族小儿,也挡不住他的实力碾压和阴谋算计。

骅雄暗思道:要是败了,凭借他手上的飞遁法器,径直回乱风岗向大王负荆请罪好了。只要能够重新回到乱风岗,不被大王真灵印抹去他的真灵,他大不了被余怒未消的大王用盐腌着,挂着山顶上当个百八十年的腊肉。反正乱风岗上也是鸟都淡了的百般无趣。他能下山玩耍这么长时间也够本了。

而且,这次下山,他不但参合到血屠巨凶密谋的一件大事中去了,还探知了有关血屠巨凶的惊天巨秘,要是把这个对东平未来至关重要的秘密报告给大王,说不定大王会龙颜大悦,免了他的罪也说不定呢!

骅雄想到这里,脑中忽然灵光一动,不由暗忖道:“那个奇怪的人族小儿,似乎和血屠巨凶还有些关系。我何不生擒了他一并带回乱风岗,让大王好生探查一下?”

想罢,他高叫一声:“小的们随本将走咧,且看本将和那些人族炼气士好生玩玩!”话声落地,天空中不息的阴风与翻滚的乌云里,传来阵阵威严肃穆的威武之声。

“咚……咚……”战鼓声雄壮响彻,“呜……呜……”牛角号声长呜,整座白骨高台和骸骨王座腾空而起,架作滚滚黑雾,朝远处的积尸谷飞去。

…………

积尸谷中的混乱情况已经完全安定下来。

自古以来,做事必先做人,做人必先立恩威。方兴大展神威,两破神通,救下千百条性命,为谓恩威大行。于是再也没有人胆敢造次了,数千人马都按照方兴的指令有条不紊的结阵而守。

有了方兴这根定海神针,谷中民众的情绪都已经安稳下来了。然而,方兴从云端落地之后,却一直情绪不高。少年郎的脸色虽无他色,可眉头切一直微蹙,未曾有丝毫减轻之相。

方兴连破【吞魂噬肉碎骨风】和【乱风摧魂鬼煞爪】两道神通,在外人看起来颇为轻松写意,可是他却自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无论是两道先天灵光陡然的大广域爆发,还是连使四道青虹剑剑气斩灭狰狞鬼爪的时机拿捏,对方兴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精神符合,让他在激战之后,心头涌起一阵疲惫。

心理的疲惫以及未知神通高手的压力,都让方兴在大胜之后不喜反忧。更关键的是,这种疲惫还不能同外人叙说。真皇圣德天界初成之后,寻南忽而陷入沉睡,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他欲交心的梁梦紫却与他生分,留在寒山要塞不在身边。一时间,千万人中,方兴似乎找不到一个能够与自己交心的知己。他虽然在人群中光芒万丈,为千百人所称颂溢美,可是在心里,他却是孤单一人。

外界的光辉越辉煌,就越发衬托出方兴内心的孤寂。如此冰火两重天,方兴反而拥有了一种格外的冷静。让他可以躲避外界的虚荣的影响,从而仔细推敲他目前所要面对的局面。

方兴展眉朝山谷中的民众望去。风雨欲来风满谷,可这些人的脸上却还都洋溢着兴奋和狂热之色,他们对未知的敌人懵懂不知,只是知道拥有方兴的庇护,就会安然无事、一切太平。丝毫没有被即将来到的风雨所影响。

然而,方兴却是知道,若是那位神通高手盛气而来的话,即便是这些人结阵而守、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无济于事。方兴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他们创造活命的机会,激发他们心里的求生欲望。这样的话,不仅仅是他们自己受益,连方兴也会跟着受益匪浅。

自家人自知自家事,方兴对自己即将遭遇的危局已有了心理准备。那位埋伏在一旁的神通高手的修为未知。不过,能够拥有神通的人物皆是一方翘楚,实力绝对不可小视。这位暗中为敌者虽然被方兴连破两门神通,但是他的实力却是未曾受到丝毫损伤,反倒是方兴暴露了两道杀手锏。

修为境界低浅者想要战胜修为境界高深者,唯有借势、用奇。对方的修为境界远比方兴要高明,人家少了两门神通不要紧,还可以用更多的神通来弥补。可是,方兴曝光了两道杀手锏、少了两道出奇制胜的法宝,那个损失可就大了。

只是,这种损失却是方兴所必须要承受的。因为无论是‘束手就擒’,还是‘引颈就戮’,这些可都不是方兴的处事原则。他想,既然别人要战,那便战吧!在别人摆明要取自己性命的情况下,打得过得打,打不过还得打!打不过大不了跑路,喘过气来接着再打。总之,在方兴的字典里没有‘投降’,没有‘屈服’,只有‘不屈’!

上一次,方兴之所以能够斩杀楚白,皆因借势——他借天地之势,顺势而为。这一次,他面对未知的神通高手的威胁,仍旧打算借势而行,只不过他这一次要借的,却已不再是天地之势,而是人之势。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试看谁家兵刃利

坚定的意志可以让方兴无所畏惧,但是这并不能消弭他与神通高手之间的实力差距。因此,他必须要借助其他的力量对抗未知的强大敌人。

这一次,方兴要借的是乱风大王的王势,以及他背后方家的威势。

乱风大王与东平诸家盟约多年,绝非是个轻易撕破脸皮的人物。方兴敢断言,那位暗中埋伏的尸类鬼物,绝对不会是奉命行事。若不然,此人也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用幻境禁制,遮蔽整个山谷、掩匿行迹了。

既然是违命之举,那就是见不得光的。这等破坏盟约的事情一旦暴露,那鬼物不但将迎来郡内诸家的怒火,而且第一个要收拾他的,就是清理门户的乱风王。所以这位藏在幕后的鬼物,肯定不会容忍任何人逃脱出去,将他的洗劫商队的违命勾当暴露。

山谷内的人,定然都是鬼物杀人灭口的对象。——‘一个不留、绝不留下后患。’方兴都能推算出在敌人的计划中谷内百姓的下场会是如何。——山谷内皑皑白骨也都证明他的所虑不假。

被鬼物杀之灭口,是方兴等人所遇见的危局,也是他们可以利用的一点幸运之处。数千名失去了斗志的人,只会像羊羔一样,被鬼物轻易的分批宰杀。死的轻飘飘的,毫无价值可以。然而,只要这些人能够振作精神、团结一致,抱在一起列阵而战的话,他们勇敢的行为,就可以为他们赢得最至关重要的时间。

对,就是时间,方兴现在需要时间,而山谷内的百姓活命的希望也需要时间。刚才,方兴凌空大放光明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破除敌人的神通、让山谷内的真相曝光于世,而且还是一种告急的讯号。

这种浩大的声势传播出去,一路追寻而来的方家护卫力量,定然会疾速赶来。到那个时候,只要有外界的援助力量陆续赶来,那么都会宣告鬼物杀人灭口的计划彻底破产。这样一来,不但方兴自身安全了,就连这山谷内的百姓也可以保全性命。

如果方家赶到的护卫实力足够的话,方兴甚至可以考虑配合家族的通神高手反客为主,转而攻杀鬼物的可能性。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方兴要做的就是稳定人心。

数十名精于口舌的人,已经都被方兴指派出去,一遍又一遍的在人群中宣扬着方兴的命令,将激扬斗志传播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山谷内的百姓,此刻也都在方兴告诫之下,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他们被方兴言论与实际行动激发起胸中的热血,各个摩拳擦掌,纷纷备战。作为前往草原贸易的走私商队,潘龙组建的这支队伍无疑拥有强劲的武备,不仅有近百名修为参差不齐的炼气士,而且还装备了大量的军械。

当下,一具具强劲有力的硬弩,被人搬了出来,并分给众人使用。四五组特制床弩,也被人小心翼翼的请出来,安置在马车的顶部。这种战争器具,通常都是军队用特殊材料和独门技术并请炼气士炼制而成。

床弩通体用各种金属炼制而成,散发着独属于金属的冷酷光泽;粗长的弩弦为龙蛇之筋炼制而成,可发千钧之力;粗若手臂的寒铁长矛在弩臂上闪烁着凶横的冷光,让人见之生惧!

这样冷酷的战争器具,威力强劲。发射的精炼寒铁长矛,足可洞穿五尺厚的青石,寻常真灵三天的炼气士中之都必死无疑。通常被军队用来对抗炼气士之用,也不知潘龙使了什么门道,竟然能搞到四五组之多。眼下正好用来对付即将袭来的僵尸鬼物。

强弓硬弩,再配上威力十足的床弩,以及炼气士用秘法精心炼制的弩箭,对付一般的白毛僵尸足矣。可是,要对抗更高层次的敌人,那就不是这些死物能够对抗得的了。

但凡尸类修行,到绿毛僵尸这一层次,已经粗通灵智。绿毛僵尸不但粗通灵智,而且又兼力大无穷、行动灵敏,强弓硬弩不足以伤及他的尸躯。而床弩虽威力足够,但是仅凭四五具的可怜数量,显然无法遏制绿毛僵尸的突袭。更别说那隐藏在暗处的神通高手了。所以必须要靠炼气士,唯有炼气士才是战力的中坚。

整个商队中,实力中上的炼气士都已经被抽调出来,安排在方兴的身边。他们将和方兴一起,作为这支队伍最核心的反击力量,以及最后的防线而存在。

方兴静立在人群之中,神情平稳的检查着自身的备战状况。在接下来的危机中,他将面临严重的挑战,他现在已经是数千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只要他还屹立在谷中一刻钟,他的身影都会给予百姓希望。一旦他倒下,那么随之倒下的将是所有人的战斗意志,整个防线都会在一息之内崩溃,散乱的人群将被鬼物轻易斩杀……

方兴的身边,紧紧簇拥着方家的护卫,以及潘龙、刘刕、俞涉等人。这些人各个面色沉重,没有人说话,各自调整自己的战斗状态,以等待战斗的来临。

就这样,在忙碌、沉默、紧张的气氛中,山谷中的众人又度过了片刻时光。直到天际边忽然涌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云。

漫天的黑云从遥远的北方,遮天蔽日而来。重重阴霾,在阵阵诡异妖风的鼓动之下,重新遮蔽阳光。山谷中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下来。

说是慢那时快,滚滚黑云很快就来到山谷上。漆黑的云层涌动翻滚着,将光明遮蔽在山谷之外。山谷里如同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黑幕。面对未知的黑暗,人心不可遏制的慌乱了起来。

恰逢其时,方兴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在谷内百姓的耳中。“咳咳”他只是轻咳了两声,然而他那熟悉的嗓音,却让谷内百姓的心不由安定了下来。

“点火。”方兴的命令被人传下,山谷内顿时亮起一道长蛇。无数火把被人点起、贵重的长明石(一种矿石,被炼气士炼制之后,可在数个时辰内发出十丈明光。无热、无烟。)也被人擦亮,发出道道明光。

笼罩山谷的黑暗很快就被驱散大半,然而,那如浓墨般的黑雾中却总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整个山谷上,让人的视野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看到区区黑暗的恐慌已经无法吓阻谷内百姓,黑雾之中随即又有了新的变化发生。

“咚……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带着诡异的力量,疾速的响了起来。鼓声摧命,落到人的心里,好一阵心闷。定力差点的人当场呕血。甚至有数名体弱的女人,首当其冲的被战鼓声波及到了,随即七窍流血、胸裂而亡。

“哼!”方兴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利剑,轻易击破了鼓声的节奏。谷内百姓,心中顿时一阵清灵,呕血之感全然消退。在方兴的亲身示范下,他身边的炼气士兵团当即如梦初醒,一道道充斥着各种力量的呼喝声随即从近百张嘴中叱出,和沉闷的战鼓声打起了擂台。

不过,谷内的炼气士所修行的炼气法门各自不同,品级更是多为下三品之列。和那摧命鼓声交锋一阵后,很快就显颓势。幸好每到这个时刻,方兴都会插手进来,用一声声轻哼维持敌我双方的对峙之势。

两方的音波之战,仅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结束了。隐秘在黑云中的敌人,见到摧命鼓声战果不佳,便收了神通。

“呜……呜呜……”一阵苍凉而低沉的牛角号声随即长呜起来。黑云内千万鬼影重重,方兴定眼看去,入目皆是僵尸鬼物。

“咚……咚……咚。”战鼓声再一起响彻。不过这一次,随着鼓声而来的却不再是诡异的摧命之音,而是——成千上万的僵尸!

雄壮的僵尸如林如海,在黑云的浪涌中,一列又一列的出现在山谷的天空。军势强盛,如同百万天兵天将下人间!

‘咚咚’战鼓擂动,‘呜呜’角号长鸣。

半刻之后,延绵数里的山谷已经被重重僵尸鬼物包围住了!这遮天蔽日的僵尸大军,摧毁了人心心中的一切希望,山谷内稍定的人心顿时又乱。就连方兴身边的炼气士,也有许多心志不坚的人,难以克制心中的躁动,面露惧色。

然而,就在此时,方兴却冷冷一笑,嗤道:“装神弄鬼!”

清冷声音落入谷内百姓的心中,斩灭恐慌。落在滚滚黑云之中,引起万丈怒火。

闻言,重重黑云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巨兽,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千万僵尸暴跳如雷,在黑云中窜来窜去,似乎立刻就要从云端杀下,将谷内的所有人统统斩杀殆尽;漆黑云层躁动不安,幻化出千万狰狞面目,每一个凶恶的面容中都显出一张巨口。

只听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的耳间,“区区人族小儿,也敢惹怒本尊?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话语中的威势让人听了,立马心生畏惧之念,忍不住跪地求饶。

可是,方兴却依旧神情淡淡,他冷眼看去,哂道:“装神弄鬼!汝若有千万鬼兵,何不倾巢而出与我一战?且在生死之中,试看谁家兵刃更利!”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人之威压千万

黑幕中,僵尸鬼物千万数,将整座山谷重重合围。

山谷里,昏暗的光火摇曳生姿,映出幢幢鬼影,让人心中恐惧。

然而,在这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时,在万众瞩目之下,却有一位青袍罩甲的少年郎,于千万僵尸重围中傲然树立。

他对着漫天的千万僵尸道:“装神弄鬼!”

他对着遮天蔽日的重重鬼影出言挑战道:“汝若有千万鬼兵,何不倾巢而出与我一战?且在生死之中,试看谁家兵刃更利!”

——这是大无畏的勇气!

——这是不畏艰难凶险的英武!

天空中,千万僵尸遮蔽天日,给谷内百姓心中投下恐惧的阴影。许多人在恐惧中软弱了、动摇了。然而,当他们看着那个少年郎的挺拔身影、听着那个少年郎英气之语时,却不由心中一热,似乎有一股热气从天灵直透胸肺,燎热得让他们几乎想对这位少年郎的英武所为大喝一声“好!”。

只是,他们却是不敢。于是,这股热气唯有化作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蔓延至鼻腔,还在往眼眶里爬。

在这小民性命低贱之世,在这重重妖魔鬼怪环绕、觊觎凡人血肉灵魂的时刻,还有一位有担当的勇者,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这真当是一种幸福。很多很多人,在那一刻,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竟有热泪涌出。

不过,这些只是山谷内绝大部分普通百姓的心中想法。对方兴的所言所举,山谷内也有大不以为然的人。而且按照此世的社会地位而言,相比前者,后者的身份无疑要‘高贵’的多。

潘龙站在方兴背后,眸光中难掩心中的不安和焦躁。他身为高高在上的炼气士,自然不会和麾下小民一般眼光。他虽然对方兴的举止大不以为然,但是却掩饰的很好,脸上并无他色,唯独内心中闹开了花。

“这都是干嘛呀!”在那一刻,潘龙几欲抱头大喊,他在心中暗喝道:“就是背后有大靠山,也不该这么蛮干呀!现在的年轻人就不能暂时低个头吗?装孙子、做个缩头乌龟会死吗?会死吗!”

方兴当面叱责那漫天鬼物,就如同狠狠的打那位尊贵的大人物的脸——这还得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吓得潘龙狠狠掐了自己几下,他无法理解方兴的所作所为——“这到底是为嘛呀?”

那一刻,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堵住方兴嘴,然后再低头哈腰的向这漫天的僵尸大爷低头赔罪。虽然他在方兴的告诫下,也明白这些鬼物对他们是存了必杀之心的,但是他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得罪这么厉害的人物,是不对的,是绝对不行的!”

不过,他既对不了漫天的僵尸鬼物,也惹不起方兴,只能心中愤愤不平、暗自抱怨。“这下好了,把鬼物得罪惨了!我看你怎么收场?我看你怎么收场!”

潘龙心中怨气犹自未散,不由在背后瞪视方兴。他就在方兴的身后,睁目就可以看见方兴的身影。目光射去,入目所见之景却让他不禁一愣。

在他的视野中,那个青袍罩家的少年郎,身材并非健壮,也非魁梧。然而,从背后看去,那个少年郎的背影却宛若巍峨山峦。

潘龙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他的心里还在像祥林嫂一般不由自主的念叨着,“我看你怎么收场?我看你怎么收场!”但是他的思维却不禁呆滞,浑身如被雷电所蛰,身子僵在那里,怪异之极!

下一瞬间,潘龙回过神来,却再也不敢去看那位青袍罩甲的少年郎。他下意识的挪开目光,唯恐少年身上的光芒会燎伤他的眼睛。

“我看你怎么收场?我看你怎么收场!”他心里习惯性的念叨着,“可是……可是……”这会潘龙忽然回过神来。——都过去好几息时间了,就是寻常凡人被人一顿抢白之后,也该回神过来反驳了。

可是,被少年郎当面言斥的漫天凶煞鬼影,竟然没有动静。“竟然没有动静!”——这个忽然醒悟得到的事实,让潘龙不由猛地睁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不仅仅是潘龙没有看见、没有听见漫天凶煞鬼影的反噬,就连这山谷中的千百百姓也没有看到。他们只看见那漫天僵尸鬼物,被那个少年郎一顿训斥之后,便销声匿迹,好似被主人痛责后的卷毛忠犬,瞬间就怂了。

从那刻起,方兴的身影在他们眼中高大如天神,他们发自内心的崇敬他。

一旁呆立的俞涉亦惊愕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方兴将背后传来的失态之语听了个一清二白,心中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装神弄鬼就是装神弄鬼,还能怎么样?”

少年郎抬头看天。只见天空中黑云汹涌生威;千万僵尸大军,军势雄壮有力;鬼影幢幢,无数狰狞凶影隐隐约约浮现;合围整座山谷的冲天威势,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席卷而下,尽取谷内百姓头颅的意味。

然而,自从方兴和这黑云背后主人‘一言不合’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了,这些凶威毕露的僵尸鬼物们,却还是在云层中咆哮着,发出一道道听似惊魂的恐吓声。只是,面对方兴的挑战,久而不应的僵尸鬼物在人们眼中的威慑力已经大幅度降低,连带他们发出的怒吼咆哮也渐渐变味。

到现在,如此空洞无力的声势,已经吓不倒谷内百姓,更骗不了方兴了。

这声声咆哮,落到方兴的耳中,只落得‘色厉内茬’的评价!

方兴并非缩头乌龟,可他也不是什么凭一己之勇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幸进之徒。他之所以站出来,做出桀骜不驯的样子,正面叱责、挑战那幕后黑手,皆因他窥破头顶黑云中的虚实。

他之前所言“魑魅魍魉,无所遁藏。”岂是虚言!在那黑云压顶之时,他便举目望去,眸中发皇初紫元灵光。那千万僵尸、漫天鬼影的虚虚实实,顿时呈现在他的眼底。灵光之下,不说全然看破黑云的底细,将其中虚实窥破个八九不离十那却是不在话下的。

那时,方兴就在心底暗自嘲笑道:“什么僵尸大军,什么鬼影重重,皆是狗屁!骗人的东西!”

原来,那滚滚黑云中的千万僵尸鬼物,军势虽然看似雄壮无比,但是其中九成九之多都是幻相虚影!

方兴举目冷观了半响,才从重重黑气所化的幻相虚影中找到了三四只不成气候的白毛僵尸,当即心中冷笑。若是真的有一位可以施展神通的‘大尊’带着千万僵尸大军前来,那么直接扑下杀了他,再灭了山谷众人就是了。何必废话,闲的蛋疼吗?

幕后鬼物要是拥有如此数量和实力的优势,那么任凭方兴有如何压仓杀手锏,在这千万僵尸鬼物的尸海面前也是毫无用处!只是可惜——他没有!

要不是心里没有底气,幕后鬼物为何要用重重幻想虚影来恐吓山谷中的百姓?正因为那个藏在重重黑云之后的家伙底气不足、实力不够,没办法一口气吃下山谷内这千百斗志激扬、结阵而战的战士,所以幕后黑手就要制造假象,欺骗、恐吓谷内的百姓,要将他们从狮子重新变成待宰的绵羊,好任凭鬼物肆意宰杀。

可惜,任凭他计谋算尽,到头来却是遇见了方兴。谷内千百名战士,从懦弱到勇敢、从绵羊到狮子,这番变化正是方兴一手缔造的。他岂能坐视那幕后鬼物在他面前耍花招?更何况,接下来的危局之中,方兴要带领的是一群狮子,而不是和一群抖索不停的绵羊为伍。故而,那幕后黑手所布的局,他必须破去!

虽千万人吾独往矣!面对千万僵尸鬼物的幻相虚影,击破敌人阴谋的大丈夫之任,舍我其谁?方兴自然要当仁不让的站出来,狠狠的反击!用最直接的方式,打消敌人高涨的气焰,重新稳定谷内百姓的心志,

果不其然,方兴一语落地,谷内人心顿安,而那千万僵尸、漫天鬼影的锋芒也皆被他一人压下!

山谷上的黑云翻滚不止,鬼怪咆哮声阵阵,各种喧闹声不绝于耳。然而,在这个时间里,方兴和谷内的许多人,都在静静等待着那些僵尸鬼物会有什么样的最终反应。可是,左等右等,许多人没有等到他们想象中的雷霆震怒以及雷霆一击,他们等到的只是一句听起来似乎极其威严的怒叱声。

“是谁?是谁胆敢以蝼蚁之光,抗拒本尊的威严!滚出来,本尊要赐你一死!”

方兴闻言,冷笑一声,又道:“故弄玄虚!”当然,这句话他是在心里暗暗道来的。既然已经逼出对方的底线了,他也就用不着再刺激对方了。若不然,那幕后鬼物真被自己的言论逼起了凶性,那就不好了。毕竟那个妖魔鬼怪的存在可是一位能够施展神通的厉害人物。

正在方兴心中暗思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时,目光不可及的天际边却遥遥传来一句平静中带着肃穆之威的话,“罢了,这个人族小儿,还有些意思。黑黝鬼,你且退下,由本将来和他好好玩玩。”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受伤猛虎威犹在

“罢了,这个人族小儿,还有些意思。黑黝鬼,你且退下,由本将来和他好好玩玩。”

语声瞬间跨越长空,从遥远的天际边直抵人心,顿时惊起一片涟漪。

方兴的眼神不由为之一敛,面色微冷。那陡然出现在耳边的话语声,竟然能够在一瞬间内引发一种透自心底的肃穆之感。

在话语临身的一瞬间,方兴的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幕‘大漠无际,浩海无边。’的景象,而他在那幻象中却是‘将军阵前死,马革裹尸还。’的凄凉命运。

意境苍凉而悲壮,郁郁悲愤之感在方兴的心头泛滥成灾。少年郎暗忖此景此意,不禁凛然,当即惊道:“好个来者,人还没有到,威势就已然杀来了!”

他又自道:“这个下马威果真厉害!看来这个忽然出声的‘将军’才是这幻相虚影背后的真正主使者!也不知道他是乱风岗上哪位大将军?”

陡然出现的话语中,充斥着唯我独尊的傲然气度。那份尊荣的气势,虽然无声无息,却又是实实在在、不容置疑的笼罩着这片天地。方兴细细品味一番,自然能分别出其中高绝之处。

当即,方兴就认定这新出来的‘本将’便那僵尸鬼影背后的幕后指使者,而那个色厉内茬的‘本尊’则随即被他一脚提至垃圾桶——装神弄鬼的无胆鼠类,不足为奇。

这时,一抹白色光亮从遥远的天际边闪烁着朝山谷挪了过来。方兴起先以为这只是天际边的一线曙光贯透重重黑雾,然而那一抹鱼肚白来的却迅速而自然,仅仅是几次呼吸过去,便已经飞至山谷上空。

方兴举目望去,在这个距离,他这才发现那抹白色原先是累累白骨的惨白色彩。那盘旋在头顶的,原来是一座高大宽阔的白骨高台。

“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呜呜!”低沉的号声又起。白骨累就而成的高台,伴随着惊人的声势,在数千丈的高空慢慢盘旋、缓缓下降。

不出半息时间,方兴已然能够在高台上看到一座尸骸王座,其上高踞一人——说‘人’也不对,因为那尸骸王座足有三丈之高,而那高踞之上的人物却是坐得稳稳当当,好似王座为他量身打造,恰好合身。

见此,方兴不由思忖,那高踞王座之上的人物的身躯又该有多么的雄壮呀?

先前故弄玄虚、出言威胁的声音,这一次不再伪装了。它的威严肃穆的语气尽褪,转而用一种声嘶力竭的声音,高呼道:“乱风王下,大将军、先锋大都督、骅雄大将军到!尔等谷内众生还不快快下马受擒!早早降了,大将军慈悲还可饶尔等之小命。若不然,尔等生前皆受焚身炼魂之刑,死后魂魄永禁,永不得入家祠!”

果不其然,之前那个听似威严无比的声音,不过是一个打前站的马前卒,真正的幕后大敌却在那姗姗来迟的王座之上。

“骅雄大将军?”方兴闻言,眉额紧蹙,“他就是乌鬼口中所说的那个‘乱风王帐下第一猛将’、‘乱风岗上多宝将军’的骅雄?乌鬼此前还说,这厮被乱风王派下山来追捕我,难道他已经发现我便是古冢荒丘上的那个人了?”

方兴眼眸微微敛起,剑眉紧蹙,脸上又多一份冷色。他也没有想到,他所在等的幕后鬼物竟然会是这样高级别的尸类修行者。像乱风岗这种竞争惨烈的鬼物聚集之地,盛名之下自然无虚士了。

‘乱风王帐下第一猛将’的名头不但好生吓人,而且还代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和一个厉害非常的人物。

之前,方兴连破敌人两道神通,这都是战斗中针锋相对的你来我往,为得就是这‘生死’二字。压力之下也没曾体会这两道神通背后的压力,现在遇见这威名赫赫的尸类大将军,他心里不由顿生杂念,颇感压力。

不过,他却是不惧反怒,而是无比恼火道:“这厮要是按照人族九品中正之法来计算的话,修为境界应该和通神第二天巅峰境界相当了吧?这样的人物竟然跑来打劫剪径?这是专门冲我来的?还是脑子里面有病啊?”

像骅雄这样的尸类修行者,放在人族这边都可以被册封为后天宗师了。或许,他因为尸类出身的原因,在实力和身家上,不及拥有高深法诀和大量炼气资源的人族后天宗师。但是境界高就是境界高,拥有这样高强修为的厉害人物,跑到那里都是被人供奉的待遇。

然而,骅雄大将军现在就这么莫名其妙跑出来,做个剪径小贼。而他洗劫的对象,还是一支连通神境界炼气士都没有商队。这就让人很费解了!这在方兴看来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别有用心。

如果方兴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话,那他肯定觉得以骅雄的修为杀人掠货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并将骅雄大将军举轻若重的行为引以为笑谈。可是,现在他成了受害者,成了骅雄怪异举动的目标,这就不免很是恼火了。

——这个骅雄大将军太不按套路来了!方兴真想一刀砍了他。不过,这厮修为太高,实力太强,即便方兴拥有不少杀手锏也深感棘手,自认不是对手。然而,事关自己的性命,即便是乱风王御驾亲征,他也要为自己的生命做拼死一搏,更何况是一个骅雄大将军。

“我该怎么办?”

就在方兴心中思索之际,白骨高台已经缓缓降落到山谷的一处山峰上。

这山峰不过三百余丈高,正好可以让高踞王座之上的骅雄大将军,据高临下的俯视整个山谷。

方兴在谷内挑目远望,倒也可以将这位来势汹汹的尸类大将军瞧见个大概。尸骸王座威严冷酷,高壮如铁塔一般的骅雄将军就端坐在上面,虽然还没有举动,但是已经给人带来了无重的压力。

这个世界,修为高深者,仅是名号就可以吓绝无数人了。

俞涉在方兴身后,惨然道:“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骅雄是乱风大王帐下第一猛将,论起修为之高,在乱风岗上也只在乱风王和那人之下,这样的鬼物亲自出手对付我们。我们完了,全都完了。”

余下的其他人,也无法保持之前的乐观态度。听闻俞涉的话,各个不知所措,唯有垂首不语。

方兴看着远处甲胄鲜明、气势冲天的尸类大将军,刚毅的眉眼也是越来越凝重。只不过,他的心里并非和身边人那般一片黯淡,反而却有一丛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和骅雄隔的距离有些远,以致他看不见骅雄甲胄上的破损;而骅雄亦闭目未曾睁眼,方兴也看到他被人打瞎的眼目;可是他却有一项常人所不能及的优势——那就是受大道启迪,得悟天地造化之奥妙后蒙昧渐开的灵台心境——让他还是察觉到了骅雄身上气息的不谐之处。

“这个骅雄有些不对劲!”方兴闭目凝神,仔细体会骅雄将军身边的气息波动,虽然白骨高台和尸骸王座上的死气极大的干扰了方兴探寻,但是他最终还是在灵台心境的帮助下,找到了骅雄身上气息的异样之处。

“他有点虚弱,气息虽然雄霸之势不减,但若要细细体会的话,内中却有一点后劲不足的势态。难道他受伤了?”

方兴猛地睁开眼睛。他感觉到了——骅雄好像是受伤了。此刻,方兴还没有将骅雄的伤势和他二师兄晁瑞所说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但是斩破蒙昧而开的灵台心境,却让他敏锐的察觉出掩藏在重重黑雾之下的真相。

——“难怪他之前要令黑黝鬼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呢!原来他是受伤了呀!原来如此!”

现在的骅雄大将军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虎,虎威仍存,可昔日的矫健身躯还剩几分那就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极其难得机会,一个可保方兴安全、甚至是令他反击的机会。只是,受伤的骅雄究竟还剩下多少实力,这就是一个还需要彻底搞清楚的问题。毕竟一只受伤的猛虎,凶行更烈,若有不慎,恐怕打虎不成反被虎吻。

方兴双眸中的火焰猛地烧了起来,心中杀机大盛!他还不知道骅雄已然叛变自立的事情,只是古冢荒丘一事中,乱风王的威胁犹言在耳。骅雄既然受乱风王之命,下山追查古冢荒丘之事,那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如果在这里能够将骅雄这个威胁彻底清除掉的话,那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然而,要做到这些,他就必须拥有更多的情报——足够让他摸清骅雄底细的情报。

“可惜,乌鬼这个滑头现在还在沉迷之中,若不然将他唤起,倒也是一个好帮手。”思绪至此,方兴不由摸了摸身上的乌云雷蛇甲。

在乌鬼殉爆乌鬼剑之后,方兴便依诺将他救了回来,并将他寄托在乌云雷蛇甲中休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唯自强方可自尊

屈指算来,从那夜伏击血屠巨凶至今也不过约十日过去。

乌鬼当日为地脉阴煞所伤,受创颇重,至今仍未能苏醒过来。这倒是可惜了,若不然以乌鬼对乱风岗上群僚的了解,定然会在此刻给予方兴不少帮助。

现在,没有了乌鬼这个合适的下手,又有谁能为方兴火中取炭、一举寻觅到骅雄大将军的底细呢?

人到用时方恨少,方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苦恼于人手不足的问题。

他一边蹙眉思忖,一边转身回首,不由审视起背后众人。

看着各种神情皆自不一的面庞,方兴思道:“看来,此战之后,我真的要好好培养自己的嫡系班底了。只是,眼下这些人当中有多少值得培养,又有多少能够在此地助我一臂之力的呢?”

…………

就在方兴蹙眉思索的时候,骅雄大将军正高踞白骨王座,俯视山谷。而黑黝鬼则伏在高台,静听调遣。

骅雄忽而伸手往黑云中一抓,一面阴沉沉的黑色飞盘便被他从滚滚黑云中拧了出来。

他对黑黝鬼道:“整个积尸谷都已被本将的法器所围。黑黝鬼,你且持法器,去后方控制住整个禁制大阵。若有人闯入禁制阵,你便专心控制禁制,由青一出手或将来者擒下或直接击杀。记住,绝对不可放一个人走脱。若是有一个人走漏了消息,本将便要你碎尸万段、永受炼魂之苦。”

生冷肃杀的语气,让黑黝鬼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一边接过黑色飞盘法器,一边保证道:“属下保证万无一失!”

骅雄威严的颌首,又点了那个断臂的青铜僵尸武士,命它随黑黝鬼一起去了。

黑黝鬼走后,骅雄大将军盯着谷内闪烁不停的灵光波动,心中畅快无比。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只要在过一会,那些好东西就都是他的了。

和方兴推测的结论并无异样,骅雄的确对积尸谷的众人存有必杀之心。如同前几次杀人掠货的勾当一样,他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一个人从他的手上逃脱。这不仅仅是因为自身的骄傲,而且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危。

骅雄想要重归乱风王帐下,那么就绝对不能给乱风王添麻烦,所以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就成了他的最佳选择。就在黑黝鬼制造出惊人声势的时候,骅雄就已经在山谷周围重新布下禁制大阵。

眼下,整个积尸谷已经都被他新布下的禁制所包围。他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会逃脱出谷。接下来,就是逐一扫平抵抗力量,彻底吃下所有美食的时间了。

只不过,之前设施完备的幻境禁制已经被方兴破去,现在骅雄想要重新布置禁制阵图,那唯有依靠自身修为来操作了。他即便是动用了仅剩下的最后一件法器,以法器为基础设下数里禁制长围,可是他仍旧没有料到,紧急布设禁制大阵的消耗远远超过了他想象。

新的禁制大阵布下之后,骅雄大将军残存的力量,也比此前缩水了许多。这样一来,他原本就没有稳定下来的伤势,不免再一次加重了。这种困境,让他不得不采用了另外一种手段解决谷内的谷内刺头。

想到这里,骅雄大将军忽而睁开眼眸,血色眸光径直朝人群中那个青袍少年投去。

只见那个少年面色如玉,身形均称,让人看起来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不过,眼下他微眯的双目与入鬓的双眉,却让他的面目多了一种冷意。

入目之景,让骅雄顿生杀机——就是这个人族小儿、毁了他的幻境大阵,破了他的两道神通,还鼓动起一群废物反抗他,让他的伤势又加重了许多。

“该死得人族小儿!”骅雄大将军暗骂一声,他一定打定了注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那个人族小儿以及积尸谷内其他胆敢反对他的人,一个个玩弄在手掌心,然后再一个个碾成肉末。

不如此,难解他心头之恨!

…………

方兴凝神思索,静思还有哪些人值得他培养。这个时候,半空中忽然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开口道,“尔等小儿,竟敢冒犯本将的法驾,真当该死!还剑斩本将麾下兵卒,莫非是挑起两族纷争不成?”

“厚颜无耻,倒打一耙!”这是方兴等人闻言的第一个念头。

这骅雄大将军先是精心布置幻境禁制,蒙蔽他们一行人。被他识破之后,又用神通法术杀伤百姓。此事黑白分明,是谁持强凌弱,是谁破毁两族盟约,明眼人一目了然。

可是,骅雄偏偏就能恶人先告状,将罪责抵赖到方兴等人头上。这无非是他的拳头硬,撑着他的腰杆也更挺直罢了。

方兴闻言先是愤然冷笑,然后却是眉头一舒,心中哂笑不已。

从之前布设幻境禁制,再到其后直接施展神通来袭——这两件中,方兴可以清晰看出骅雄并非是一个喜欢搅.弄口舌的人。对于骅雄这种拥有高强修为境界的大人物来说,有些事他们直接随手一挥就行,绝对用不着多浪费半点口水。

现在,骅雄这般紧抓话语权,只能印证了一个结果——骅雄果然是受伤了!若不然以他的实力直接碾压过来,整个山谷中又有谁人能抵抗得了?

可惜,潘龙等人却并没有这种眼光,他们看不穿骅雄雄壮气势下的虚实,也堪不透恐惧和后悔这两条情关,因而他们随后便拥有了和方兴截然不同的想法。

方兴不会回头都能猜到,此刻潘龙等人脑袋中懊悔之意。他微微不叹,脑中栽培潘龙等人的意图顿时烟消云散,不再复有。

潘龙等人虽然和他修为境界一致,都是真灵第三天的巅峰修为,然而他们之间的心志却是有宵泥之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方兴自省自己并无过错,就不会在强权面前唯心屈从。可潘龙等人却因不够坚强而软弱,一遇见神通高手的威胁就心慌意乱,满世界的寻在自己的过错。

自强者,可自尊;而屈己就人者,终究得到的结果,可能只能尽随流水去……

骅雄继续说道:“不过,本将今日心情不错,看尔等人族小辈之中也有几个成材的坯子,也罢,本将也不与尔等小辈计较。你们派遣一个小家伙近我跟前,和本将说道说道。若是说的有趣,能把本将逗乐了,便饶尔等不敬尊长之罪,放尔等一条活路。若不然,满谷皆杀之!”

声音悠悠,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近在耳边。尤其是那最后的短短一句话,在天空中、山谷里反复传播——‘若不然,满谷皆杀之!’

话语在山谷中每荡起一阵回音,语调就会加重一份。到了最后,那短短的一句话已然变成了整个山谷的大合唱。绵延数里上的山谷中,此刻都在传诵着一句话、一个意念,那就是——‘若不然,满谷皆杀之!’

‘皆……杀之!’

‘皆……杀……之!’

于是,谷内众人随之面若白纸,惨白无血色。人人缄口不言,不知该让哪个倒霉鬼去领那个倒霉送死的差事——“笑话,去给骅雄大将军逗乐子,那不是找死吗?”人心都如此说。

方兴闻言,很是奇怪,心道:“这个骅雄大将军要我派一个人过去,这是想干什么?逗乐他?他是想玩猫戏老鼠的游戏么?”

他过头朝骅雄看去,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道刺目血色凶芒,那正是骅雄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眸光蠢动,杀机迸发。

方兴顿时明白过来了——这个骅雄大将军的目标就是他——他想杀他!

这个邀请,等于就是鸿门宴,方兴不能去。但是,这个邀请,他却不能不答应下来。

因为时间。方兴需要时间等待家族的后援力量,所以这个邀请他必须得同意。只是,要派谁去呢?这分明是个九死一生的差事,由谁来做?

这下,方兴又一次感觉自己夹袋中无人的痛苦了。他定了定神,略捋思路后便欲开口。然而,却有人已经将他的话抢先说出来了。

“三公子是谷内众人的人望,是谷内人心安定的定海神针,绝对不可轻身冒险!”说话的人,第一时间就把方兴从邀请名单中摘了出来。

其实,无论是从自身的安危,还是谷内人心的稳固上出发,方兴都不该是参与邀请的最佳人员。只是这些理由虽然合情合理,但是却不能由方兴自己说出来,否则合情合理的理由也会招来非议。

这个事情,方兴说不得,唯有借他人之口宣之于众。而这个抢先说话的人,能第一时间为方兴排忧解难,可见他的脑袋瓜子够机灵的。

方兴一瞧,原来那人正是他手下护卫杨煜辉。他顿时就来兴趣了,此前他抬举此人,将此人带在身边,只不过是因为这个杨煜辉还有几分赤子之心,并没有被家族内的骄纵风气所污染罢了。却并不曾想到,这个年轻护卫不但修为不错,更是个聪明人。

方兴心里一动,他倒要看看这个聪明人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话,能不能给他一个惊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存死志俞涉亡

杨煜辉看到方兴投来赞许的目光,不由深受鼓舞。

他环视众人道:“军情紧急,我们不但要拖延住时间,还得摸清骅雄的所谋。故而这个赴约的人,不但要有一定身份,还需得对乱风岗有足够的了解。各位看,有何人能当此任?”

他话虽如此说,但目光却早已经盯在俞涉的身上。有资格参与此事商议的几位真灵第三天炼气士,闻言也皆以目睹视俞涉。其中涵义不言而喻。

方兴心里微微一笑,不料杨煜辉不仅聪明,而且还颇具眼光。竟能和他一样看出俞涉身上的秘密。看来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苗子,值得栽培一二。

俞涉为众人的眸光所迫,不得以苦笑上前一步,主动请命道:“区区性命早在六年前就已经不是在下所有了。今日能为小郎君以及各位效力一回,也是在下的荣幸。也罢,这拜见骅雄大将军的任务,便由在下应承下吧。”

众人闻言皆喜,纷纷出言鼓励和安抚,只不过,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就是外人难知了。方兴闻言也是微微颌首,他真诚的拱手施礼,“那就拜托了。待俞兄凯旋而归,我与谷内百姓定然感激不尽!”

作为九死一生的激励,他这番话说的很诚恳,并没有什么重重有赏之类的。

俞涉面带苦涩,也不多话,沉默间便欲自去。这时,他却闻有人在他背后阴森道:“俞兄,安心做事。若有不测,兄长家中妻儿老小,自有兄弟照料!”

顿时,俞涉身躯一震,转首回眸时,怒气勃发。

说话的人是刘刕。他所说的话,虽然在字面上颇具有善意,但是自古都是‘听话要听音’。此时此刻,他那番话说出来,只有一个意思——俞涉你安心做事,不然,你家中妻儿老小,哼哼……

方兴有些吃惊的打量着刘刕。说实话,从权谋的角度上说,以俞涉此前在僵尸鬼物面前的无能表现,以及他无意中流露出对乱风岗鬼物的了解,必须有一个人用刘刕所说的那番话威胁他。

只是这个人竟然是刘刕,这就让方兴有些怪异了。他原本以为在场之中当属刘刕和俞涉关系最好,却不曾想在要紧关头,出言威胁俞涉的也正是他的亲密好友。

“这个人,功利、冷酷,有前途。”方兴在心里叹道,他无意指点别人的品性。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用冷酷残忍为武器或许生存会容易一点。刘刕如何对待老朋友的事,方兴管不着,他只要保证刘刕是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就行了。

俞涉愣一下,随后满面的愤恨渐渐褪去。泛滥着怒火的眼眸,又一次变得死气沉沉。目光在众人的脸庞上一扫而过,却是在方兴双目和双眉上略停顿了一会儿,他对方兴微微一点头,似有企盼。

方兴没说话,只是抿嘴点了点头。俞涉僵硬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脸上闪过一丝谢意,随即沉默的转身走了。方兴从后望去,他的背腰微驮,背影萧瑟,犹如奔赴黄泉。

略行数步,忽闻俞涉仰首语天之声,“老子还是个人,知道怎么做!”话罢,一阵厚实气势从他身躯里外升起。俞涉向骅雄所在处大步奔去。

方兴再看,只觉得他熊腰虎背,气势沉稳。奔行之姿,犹若勇士冲锋。

少年郎一直目送俞涉的背影远去,心有蹉叹之意。一转一变间,俞涉的气度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说明他是存了必死之心。只是俞涉虽是真灵第三天后境的巅峰修为,也身怀战死之心,但可惜的是他颓废太久,身上的气息却是厚而不纯,实而不凝。

别说与可施展神通的骅雄、与身怀先天之密的方兴相比,就是和他此前的三位同伴相比,他的修为也是最差劲的。这样的必死之心,在骅雄大将军的虎威面前还有几分作用,这就难说了。

方兴的感性一面,在脑海中一闪即过,随即又被理性的思考所取代。他与众人驱马登高,遥遥看着俞涉越走越远,直至他在视野中变成一个黑点。与此同时,数队斥候从他们身边疾驰而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自身安全考虑,方兴等人所在的位置和骅雄大将军的尊座之间还隔着不少距离。所以,俞涉和骅雄相会的情况详报,还须得转借斥候。斥候们冒险临近黑雾边缘,可以将两者对话的内容传递回来,以供方兴等人掌握局势。

过了一会,就不断有斥候回报,将骅雄与俞涉的相谈之语传回。面对骅雄的刁难与霸道,俞涉的确表现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果真印证了他‘老子还是个人’的话语。

方兴有些好奇俞涉和乱风岗的关系,便趁机问了。

潘龙回道:“我这位俞兄弟曾经与同伴一起被乱风岗的鬼物所擒。鬼物凶残,杀一人,而令众人皆食其肉,不从者皆杀。俞涉兄弟一行一共七人,其余五人都在凶威之下,屈意求活,不得不食肉求饶。唯独俞涉兄弟一人宁死不屈,大骂不食。

那鬼物虽然凶残无比,但是却还有着些许忠肝义胆。对俞涉兄弟甚为敬重,便杀了吃过肉的人,独放俞兄弟一人走脱。俞涉兄弟虽然独活下来,但是此后心气却失了,变得颓废不堪。

这么多年蹉跎下来,我等都以为他已是丧心失志,却不想今日,他竟然还能如此有担待,这都是被小郎君的壮举豪气激发所致呀!”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难怪如此。”方兴闻言点了点头。听了这段往事,他忽觉自己的心境有通透了一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里也都有喜怒哀乐,故而人心复杂。唯有深入其中,抓住人心中最为刻骨铭心的故事,方能知道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这是为人处世之道,也是御下用人之道。方兴心里一阵明了,再看潘龙等人时,眸光中洋溢的却已经是另外一种色彩了。

他入目所见之人当中,潘龙圆滑世故,却有几分钻营的才能;俞涉颓废软弱,却内有几分刚烈决死的心志;刘刕功利冷酷,却对世家大族存心向慕之心;这三个人都好掌握,以后都可为他所用。

至于那潘家上将,他一路话语不多,面容和身躯还有座下马匹都包裹在一层铁甲之中,十足像个冲阵的无双上将,倒看不出他性格的端倪来。方兴只能从他这一身打扮和他手上所提的大斧推测,这可能是个武痴式的人物。这种人物也不难掌控。

心中一阵思索,方兴忽然哑然失笑。还不知骅雄的谋算到底是何,若是大战一触即发,这些人当中还有几个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呢。他连骅雄的谋算到底是何都还不知道,就这么未雨绸缪的考虑招揽之事,实在是过于超前了。

“等这些人侥幸活下来再说后事吧。”方兴心头一清,再度凝神细听斥候传来的情报。又听了一阵,方兴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感。这股不安全感,来的突然又自然,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情被他忽略了一般。

“到底是什么被我忘记了?”方兴一边眉头微蹙,埋头苦思,一边抿嘴凝神,放出灵识侦测四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兴的眉角忽然猛地一阵跳动,他略抬头就瞟见远处那个黑点般的人影竟然和另外一个身影打斗起来。

见此,方兴和众人皆吃了一惊,黑点般的人影正是前去和骅雄‘交涉’的俞涉,可另外一个黑影又是何物?他们怎么斗了起来?

方兴再以灵目看去,见骅雄大将军雄壮的身躯依旧高踞尸骸王座,并非是幻相,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并非是骅雄亲自出手。

马蹄声阵阵,有斥候来报:“俞涉领队和骅雄大将军订下生死约,与骅雄大将军座下一头绿毛僵尸比斗。骅雄大将军承诺,如果俞涉领队胜了,就将满山谷的人都放了。”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潘龙抚胸,欣然笑道:“俞涉兄弟再不济,也是真灵第三天后境的巅峰修为,仅差一步就可以迈入通神境界。绿毛僵尸虽然尸躯难伤,但终究缺乏灵智,此战俞涉兄弟肯定能取胜而归。这样,即便骅雄不守承诺,也可大涨我等的气势!”

潘龙所说的确是老成之言。绿毛僵尸在尸类修行界的地位,和九品中正.法中的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很是相似,都是下三品的佼佼者。然而,相比尸类修行,人类的炼气士天生具有各种优势。通常情况下,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要战胜一具绿毛僵尸并非难事。

只是骅雄真的有那么好心吗?恐怕不是!

在其他人都兴高采烈的时候,方兴却抿嘴未语,他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无法像其他人那般自欺欺人。

两道黑影仅是打斗了几个来回,代表俞涉的那个黑点便忽然被撕成两半,扑倒在地。随后,连两截尸首也陡然消失不见。

随即,马蹄声又一次疾速响起,斥候来道:“俞涉领队和骅雄大将军一言不合,被骅雄斩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三刀未出人已逝

俞涉竟然死了,而且还是在众人的眼前,被区区一具绿毛僵尸阵斩。斥候的话谷内众人又惊又惧,纷纷嚷嚷起来。

“俞涉兄弟怎么会败得那么快?应该不会这样呀!”

“这怎么可能,俞兄弟怎会连区区一具绿毛僵尸都斗不过?其中肯定有诈!”

“突然袭击,肯定是突然袭击!若不然一俞涉的修为怎会斗不过一具区区绿毛僵尸?鬼物无耻!俞涉兄弟死的冤!”

然而,这些惊愕与诧异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骅雄大将军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山谷。

“这个活人口舌无能,甚是无趣。本将另行开恩,让他与本将座下一具绿卒比斗,若是能胜便饶了尔等。然而,这个人极是无用,连本将座下绿卒都抵挡不住,当真丢人。现在,本将已经为尔等扫清耻辱,将他诛杀。

尔等可另选人手和本将座下绿卒交战,若是能战而胜之,本将就依诺不再追究尔等的大不敬之罪。哼,若是满谷小辈皆无胆前来挑战的话,那尔等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便由本将无胆之人一概杀尽!以缓生灵之苦。”

骅雄大将军的话,引来一阵阵压抑的惊呼声。俞涉死了,还要另选他人前去和骅雄帐下僵尸鬼物约斗——这个事实让众人愕然,皆沉默不语。

方兴抿嘴未言,他也在想骅雄到底是何用心。以绿毛僵尸和炼气士比拼决定胜负,骅雄大将军未免太过狂妄自大了。

姑且不说方兴身边这几位真灵第三天后境巅峰修为的炼气士的手段如何,就单方兴一人,也可以孤身一人一剑斩灭绿毛僵尸无算。

方兴自身修为度量,真灵三天以下的炼气士,抵不住他会力一击;通神三天的高手,只要不是贯通神通的神通高手,他也可以尽与争斗;如此,更何况区区一具僵尸鬼物中的绿毛僵尸。

“骅雄大将军的决断当真古怪,那具绿毛僵尸的厉害难道另有蹊跷?”方兴暗想。

就在这时,他听刘刕忽然撇嘴说道:“俞涉兄弟当年恐怕是被乱风岗的鬼物吓破胆子,如今连一具绿毛僵尸都打不过了!”

刘刕的语气不屑至极,话语中充满了对俞涉的轻视之意。方兴闻言,眉头不由微蹙。死者为大,俞涉都死了,刘刕还这般踩人,他的行为就有些不合方兴的心意了。

方兴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他与俞涉之间早有旧怨,还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在他面前展示他的头脑。心底有些反感的少年郎瞥了刘刕一眼,抿嘴没说话。

刘刕倒不知方兴心中已经对他生出恶感,他接过自己的话尾,主动向方兴请战,欲和骅雄座下绿毛僵尸一战。

其他人见有人主动出头,自然无不欢喜赞同。而方兴则考虑到骅雄邀战中或许暗藏阴谋,便按下心中的不悦,诚心提醒了刘刕数句,欲让其三思而后行。可惜,刘刕心思坚定,执意求战,方兴在他的再三请求下,终究还是松口同意了。

方兴在其临行前,再次叮嘱道:“那具绿毛僵尸或许有假,你在约战前务必仔细打量出其真实修为。如果有诈的话,勿要莽撞浪战,可以立刻退回来,我们再行商议。”

刘刕笑呵呵的听完方兴的叮嘱,却是拱手深拜,道:“临行前,刘某人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小郎君应许。”

众目睽睽之下,方兴自然无不许之理,“何事?若是能办到的,定然竭力而为!”

刘刕大喜,再拜道:“若是刘某人此战落败也就罢了,若是侥幸得胜回来,救下满谷百姓的性命,小郎君可否举荐刘某人入方家门墙,受方家庇护?”

刘刕主动请命出战,既能进一步摸清那具绿毛僵尸的底细,又能继续拖延时间,堪称有功。有功不赏,不足成事。以重赏激其斗志,则大事可谐。

方兴略一沉吟,便许诺道:“我麾下有一营卫士尚在组建。你入我帐下,可为队长,独领一队,供给倍之。”

以方兴现在在方家的地位和权势,这种小事自然是一言而定。然而,他却不知他的每一句落在刘刕心里都引发一轮地震山摇。

‘可为队长!’、‘独领一队!’、‘供给倍之!’每一句许诺都将刘刕打得浑身一阵哆嗦。方兴给他描述的未来蓝图,让他心旷神怡。多年夙愿的达成,让刘刕险些要伏地长拜以称谢。

刘刕与俞涉、潘龙等四人,之所以能走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相同的经历,更在于他们遇见的修为困境几乎一摸一样——都被卡在真灵第三天后境巅峰的关节上,而无法成功迈入通神境界。

其中,潘家二子因为家族传承之法残破不全,晋升通神之境困难重重;俞涉则是因为被乱风岗上的鬼物骇破斗志,从此心志大弱,没了迈进通神境界的心气;至于他刘刕则是因为缺少能够让他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法诀。

刘刕自度,他仅凭一本破烂心法就修至如今境界,四人之中当属他最为刻苦用心。之所以到如今还和通神境界仍差临门一脚,正因为他缺乏一门合适的炼气法门。

能助人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法门唯独世家大族有,而能助刘刕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法门却唯有刘、方这等上门世家才有。

多年无人引荐入得世家门墙,一直以来都是刘刕的恨事。他之前之所以再三踩俞涉,便是想借踩人的机会,在方兴面前露脸。如今,终于有了一线曙光,他当然欣喜若狂了。

当即,刘刕拍着胸膛,保证道:“小郎君放心,我保证三刀之内必斩骅雄。”说完,他头上出现一尊闭目凝神的持刀人像,径直朝战场去了。

方兴见其头上虚影,不由愕然。问及潘龙方知,那持刀人像并非法相,而是刘刕乃是阳魂日显之相。

刘刕所修《三刀法相诀》虽品级低下,不入方兴法眼,但是这阳魂日显之相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刘刕已是真灵第三天后境巅峰的修为,《三刀法相诀》也被他修炼到炉火纯青,一身阴气早已被其洗练为缕缕阳气。阳魂大成,仅差一步就脱真灵而入通神。

如此,《三刀法相诀》的阳魂日显之相一旦显露出来,便可发三道至阳至刚的浩荡刀气——三刀之名,正是由此得来——刀气威力极大,是一种超越了《三刀法相诀》原始品级,被评为中三品中的正五品下的攻伐手段。

方兴听了潘龙的一番仔细解说后,心里稍定。他心道:刘刕的品性虽然功利十足,但是他的手段还是有的。对付区区一具绿毛僵尸应该不在话下,最不济也可拖延一段时间。

两人约战的新战场一改旧地,从骅雄大将军的高台转移到了山谷中,处于方兴等于与骅雄的中间位置。方兴心道:“这想必是骅雄的安心之策。”

更改场地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也能从中看出骅雄对约战一事也是较为诚心的。潘龙等人见此,心中渐渐安然。

不一会儿,骅雄派出的绿毛僵尸也至场中,方兴派身边一位修为在真灵第三天的护卫,和潘龙一并前去窥探。所得到的情报,不外乎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僵尸鬼物罢了。

由此,方兴心中怀疑渐褪。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他,心里总有一种身体在空中虚荡不着力的感觉,似乎有一层乌云正笼罩心头。可惜,他左寻右寻也没有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时心里又是踌躇难安。

他唯有一边小心放出灵识、仔细探查周边的气机波动,一边留心关注刘刕的战况。刘刕与不通灵智的僵尸鬼物自然没什么废话,手凝匹练刀气便战。

方兴远远观之,只见刘刕‘一刀挥出,刀气特别大,至少五六丈’,将绿毛僵尸逼得上下腾跃,最后以一次诡异的折身,方才闪过刘刕的猛烈攻击。只是,它躲过一道刀气后,身处的位置已经大大不利于它了。

一道刀气方尽,就已有斩获,后面还有两道威猛十足的刀气蠢蠢待发。刘刕看似胜算在握,然而方兴心中的不安之感却越发浓厚。

刘刕的第二道刀气再度挥去,困境之中的绿毛僵尸竟忽然身形一转,以断去一臂的代价,躲过浩荡刀气的锋芒。与此同时,它在地面猛地一窜,身形已经跃过十余丈的空间,陡然出现在刘刕的背后。

刘刕大惊,正欲转身再出第三刀,却被绿毛僵尸独臂一挥,打断了所有动作。绿毛遍生的手臂,穿膛破胸而出。在碎肉横飞和鲜血飞溅的同时,带走了刘刕所有的力气和意志。

短短交锋不过数息功夫,气汹汹而往的刘刕竟已然落败,真让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而不知言语。

潘龙跌足叹息道:“矣!刘刕刘三刀太过大意了!”

亲自见证过绿毛僵尸实力的潘龙,根本就不相信那区区一具绿毛僵尸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只当刘刕是一时狂喜之下大意轻敌,为敌所趁罢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的大斧饥渴了

眼见刘刕的尸首被黑雾缓缓吞噬,不仅是潘龙认为刘刕是大意轻敌,就连方兴的身边也有人道刘刕太过大意,轻身冒进才被绿毛僵尸侥幸取胜。

骅雄大将军再度出声挑衅道:“这个活人勉强还算可用,竟能伤及我座下绿卒。待会本将把他炼成尸兵,为吾王再添一精兵。现在尔等还有人敢上前挑战吗?不敢的话,整个山谷的鼠辈都可以去死了!”

方兴验证了心中不安,可是那层模模糊糊的危机感仍未消散。听了骅雄的话,他不由蹙眉沉思。

这时候,潘龙道:“吾有上将潘凤,可斩骅雄。”

至此,方兴才知那浑身包裹在铁甲之中的无双上将竟叫潘凤。一者为龙一者名凤,龙凤呈祥倒也切合,只是不知铁甲下的上将究竟是男是女。

方兴微微皱眉,说道:“那具绿毛僵尸不像是不通灵智的模样,或许是骅雄在背后操纵也说不定。不如以不变应万变,静待其变?”

潘龙抚须,意气奋发道:“无妨无妨,即便有骅雄在后操控,绿尸终究是绿尸,待吾家无双上将前去,定能手到擒来。”

连续经过俞涉和刘刕两个牺牲品的祭献,那具绿毛僵尸的特殊手段已经大致被人摸清了。眼下,它又断去一只手臂,潘龙自然乐意上前捡个便宜。

方兴远眺远处的绿毛僵尸。骅雄目光中充斥的杀意,让他认定约战一事,定然是个圈套。他本人肯定是不会轻身冒险进入别人建好的陷阱,而且他也不希望其他人前去。现在已经在约战一事上,连折两位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了,他再也不想再送一位前去冒险。

只是,潘龙这些人和他的上下隶属关系尚未分清。方兴仅是凭借名气和实力压过潘龙等人一头,这种情况下,他倒也不便多说什么。

方兴抬头审视潘龙一番,见其意气甚坚,便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心思。他心道:“就让这些人去闯一闯好了,或许另有机缘也说不定,再不济也可拖延片刻时间。”

于是,他便微微颌首,问及,“你敢出战?”

见方兴颌首,那披甲跨马、威武不凡的无双上将,当即抱拳喝道:“有何不敢?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潘凤的声音虽然不够粗豪,多少有些偏向中性,但是这番话说出口还是颇有气势的。说完,他便提着巨斧,盛气驰行,径直朝战场去了。

方兴摇了摇头,他对这位潘凤潘上将的命运并不看好,索性打马下了小丘,不再关注战况。他打算借着刘刕、潘凤等人得来的时间,仔细搜索让他产生危机感的缘由。

他独立在人群后,先是闭目凝神,静静用灵识和皇初紫元灵光触及天地间的气机波动。他能感觉到无数线状的无形痕迹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这些都是人与人,或人与天地互动所产生的气机波动。

方兴粗略一看,连接在他身上的无形线条就有千百根之多。他有条不紊的将这些线条逐一分类。其中大部分纤细、苍白而无力的,都是谷内百姓投视过来的关切目光;

其余的部分,有较为粗壮的数十根,明显带有各种光彩,这应该是身边家族护卫为他警戒时所投来的灵识或目光,这些人炼气修行的法门种种不一,各色光彩就是他们修为的高低显现;

而最为粗壮的一道线条,则完全可以被称为气柱了,从他的天灵勃发而出,带着闪烁的各色灵光直透云霄,这应该是他自身修为与天地之间气机的交织互动。

除此之外,还有三道气机连接很是奇特。一道散乱的连接源自地下,似是地气。方兴每一次呼吸,都引得这道散乱的气机与他身上气息交织参杂在一起。见此,方兴想起旧事,不由暗忖:“难道这谷内的地下还有地脉阴煞不成?”

另有一道断断续续的气机连接,其上血光湛湛、鬼影重重。方兴初一感触,便察觉出其中的滔滔杀意,不用想也可知连接的另一端和他有着深仇大恨。他等了一段时间,待这道气机连接再一次浮现的时候,他便顺着连接摸了过去,正见尸骸王座上的骅雄大将军。他顿时恍悟过来,这是骅雄对他的敌意关注。

最后一道气机连接,也是最诡异、最让方兴摸不着头脑的。它黯淡无光,纤细而隐蔽,却又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上和天光交织在一起,下和地中地气联系在一起,中间又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山谷包围住了。

如果不是方兴格外细心,而这个无形的网络在他身边又格外密集的话,恐怕即便是拥有皇初紫元灵光的方兴也会被它的伪装蒙蔽了感观。

摸到这张网后,方兴心里忽而灵机一动,那层忽如起来的危机感顿时褪色了不少。

他用心仔细感触,终于明了到:这张无形网络是一道禁制大阵引起的天地气机变化。而这道禁制大阵不仅有隐蔽的功效,而且还有遮蔽山谷内外声讯传递的能力,甚至它还在不断的吸取地气和天地间的灵气,不断壮大自身、酝酿着破坏力惊人的巨大杀招。

“好呀,原以为只是我在拖延时间,没想到你也是在拖延时间!”方兴终于明白到骅雄举止的谋算所在。

骅雄重新布下禁制封锁了整个山谷,隔绝了中外联络,家族援军前来恐怕会被禁制大阵阻碍。而且那道禁制大阵还在不断攒集力量,准备雷霆一击,时间拖得越长,反而对方兴不利。

方兴不动声色,继续搜索禁制核心所在地。

过了一会儿,方兴猛地睁开双目,眸光中金紫双色灵光绽放,直射滚滚黑云深处。“哼,可把你抓住了!”他能感觉出,那张无形网络的终端并非在高台王座上,而是在那黑云深处的某个地方。

“竟然不是骅雄亲自掌控禁制?”方兴先是有些奇异,然而他仔细检查数遍之后,不由暗自合掌而笑,“不是骅雄亲自掌控禁制正好,我这就去踹了它!”

方兴将身边护卫唤到身前,挡住骅雄的目光。又轻声问道:“你们可曾派人回家求援了?”护卫回道:“发了信号,也派了两个人回去报信了,想必家族马上就有人来。”方兴轻叹一口气,知道禁制之秘后,他并不看好这两个人的遭遇。

他从护卫队长手上要来那两个人护卫的身份令牌。这种身份令牌,是家族护卫的身份象征。分为上下两部,都经过精血祭炼。只要在一里的距离内,两面身份令牌都可以相互感应到对方。有时候也可以用来辨别尸体。

方兴将自己的‘兴’字令牌取出,他的令牌权限甚大,可总制家族数位统领以及旗下众多护卫,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了。他伸手在两面身份令牌一划,便将令牌上的气息射入自己的‘兴’字令牌中。如此,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令牌感应到那两位护卫的踪迹了,无论是活人还是死尸,都会被他的令牌找到。

“我有要事去办,你们守住这里,”方兴对身边护卫叮嘱道,“如果潘凤落败的话,便由潘龙前去应战。不过要交代好,让他小心点,绝对不要有侥幸取胜的心里,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以拖延时间为上。要是潘龙也死了,而我还没有回来,你们也不要前去应战,只管守住这里。记住,稳住骅雄,保全自己,这就是你们要做的,懂了吗?”

少了刘刕、俞涉以及那个无双上将的帮衬,潘龙一个人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势单力薄的他,在方兴留下的五位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面前,唯有乖乖听话的份。

见几个护卫头子都点头称事,方兴也就放心了。他再次闭目,在骅雄目光转视而来的一个空隙间,陡然施展一叶蔽目灵符,同时运起隐身匿气法,从骅雄和众人的眸光中消失不见了。

…………

骅雄大将军连杀两个敢于反抗他的刺头,可是他的兴致却还是有些提不起来。眼下,正他懒洋洋的坐在尸骸王座上,一边想着回山的命运,一边随意支使手下绿卒和人缠斗。

那具断臂绿毛僵尸在他的精湛操控下左挪右跳,虽然被那铁甲的巨斧逼得狼狈不堪,但是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致命一击。只不过,也只能如此罢了。即便骅雄身经百战,对战经验极其丰富,但是终究是以神识强行操控绿卒,火候和实力还是差一筹。

之前能连杀俞涉、刘刕二人,皆因两人不防,被其所趁。等到绿卒的底细曝光了,不再大意的人族炼气士,采用步步紧逼的战术,很快就将骅雄的优势打消了。而且这具绿卒还受了伤,打到如今这僵持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幸好,骅雄大将军从来也没有打算兑现承诺,即便是绿卒被斩了也无妨。只要能拖住时间就行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纷乱之境有净土

【给‘第一百零七章有缘对面不相识’增补了一个以前赶稿时遗漏的小情节。网络连载小说,日日赶稿,常有疏忽遗漏。不对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批评,多多指教!】

骅雄大将军从来也没有打算兑现承诺,即便是绿卒被斩了也无妨,只要能拖住时间就行了。

有了时间,他就可以利用谷中的地脉阴煞之气缓缓修复伤势;有了时间,后方的黑黝鬼就可以从容建好天罗地网,将谷内的人马一个不留的统统杀尽;到那个时候,即便是那个棘手的人族小儿,也只能任他宰割了。

一想到即将在那人族小儿身上施展的折磨手段,骅雄大将军总算有了几分兴奋。于是,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王座上,眸光下意思的朝人族小儿所在方面一瞥,入目之景却让他心里猛地一愣。

“咦?那个人族小儿怎么不见了?”骅雄大将军顿时惊坐而起。他那双通红如血海深渊的独目暴睁,宛如实质血芒一般的神光疾射而出。

森冷的眸光笼罩着整个积尸谷,骅雄大将军将整个积尸谷的一切动像都摄入眼中。空气中的浮尘、地上草木趴伏的虫蚁都一一清晰可见。可是,他就是找不到那个人族小儿的身影。

“可恨!”骅雄大将军当即怒上心头,正欲暴怒,恰逢其时却又想起一事,不由按下心火,眸光朝山谷内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瞄去。

那辆马车外表普通,装饰简朴,看起来不过是一辆寻常人家乘坐的四轮.大车罢了。可骅雄大将军却将其上下都仔细打量了一番,见马车内外散发的灵光波动未曾有丝毫变动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本将预定下来的法器,还有一半没有跑走。”骅雄大将军早于探明,整个积尸谷中的法器灵光波动,除了那个可恶的人族小儿占有大半之外,其他部分大多都在那辆马车之中。

得知人族小儿与那马车并无勾连后,骅雄大将军稍稍放下心来。他闭目沉思,心里好一阵纳闷,“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族小儿会跑到哪里去?又能跑到哪里去!积尸谷才多大点的地方,本将为何就找不到他呢?难道这小儿的隐匿手法竟高深如斯?——连本将都看不透摸不着?”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整个积尸谷都已经被他的禁制大阵所包围,一个区区人族小儿——就算是世家子、长了一双天赐之翼——也不可能凭借其可怜的真灵第三天的修为逃脱出去。他只需在这里静张落网,安心等待吉音。

心思转定,骅雄大将军随手抓来一具活人生魂,临时炼制为传令小鬼,让它给坐镇禁制大阵的黑黝鬼传令,令其小心提防,勿使任何一人漏网。

眼见传令小鬼急急忙忙的去了,他心里有些心疼。这种临时炼制的传令小鬼虽然能短时间保留灵智,而且还忠诚听话,但是代价也是极其昂贵——一个时辰之后,就会灰飞烟灭。

想到自己又浪费了一具‘材料’,骅雄大将军心里不由恨道:“临时布置的禁制大阵就是麻烦,不但隔绝内外,把本将的命令都给挡在里面,而且还非得坐落在阴.穴位置,浪费了本将好多‘材料’,当真是可恨!这些都是那个人族小儿的功劳,等抓到他,本将非得让他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暗暗发狠的骅雄大将军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心里幻想施暴的同时,那辆朴素无华的马车的窗口处,一双美目从珠帘后一晃即过,顿时消失不见了。浅色窗帘也随即被缓缓放下,遮掩内外视线。

那辆马车,外表看上不去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罢了。可是,如果从内部观之,却可以发现其中大有玄机。看起来只能容纳四五个人端坐的马内内部,竟然宽敞舒适,赫然是一座精致的小屋。

小屋的装饰,布置的简单而富有典雅气质,简单的素色中还带着点点温馨的色彩。很显然,小屋是一位很有格调的女士的住所。

此刻,一个相貌俏丽的丫鬟,正跪坐在窗口处的坐垫上,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掩好,又仔细把两侧垂落的翠绿长丝穗理顺,然后才起身走至屋子中间。

屋间,一位竖着双马尾辫的少女,正和一只白绒绒的小狗嬉戏打闹,在地毯上滚成一团。俏丽丫鬟看到了,不由无奈的摇头。她为少女整理好衣裳为她掩好白生生的肚皮,又揉了揉那张因胡闹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方才放过了少女。

她来到屋子中间,在她面前,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窈窕佳人,正与一白须老翁对弈。棋盘上黑白双色棋子正绞杀的惨烈,显然棋势的争夺已是最关键时刻。

俏丽丫鬟停下来,一边裁剪香灯的灯芯,一边轻轻道:“小姐,他走了?”

窈窕佳人抬纤纤素手执一子,正要落盘,闻言不由微微一愣,手中子说什么也落不下去了。

她蹙眉反问道:“走了?如何走的?”

俏丽丫鬟摇头道:“不晓得,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这时,白须老翁插话道:“的确是不见了。连老夫的神识,一时半刻间也找不到他的所在。看来方家少年身上带着不少好东西呀。这下姑娘也就不用为他的安危担心了。”

美丽女子黛眉深锁,面露恼色。她也不理会白须老翁话中的取笑之意,只是摇头道:“他之前百般维护这些人,不惜开罪乱风岗。我道他是个有担待的好男儿。可是,现在他又弃他们而去。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呀?”

白须老翁一心专注棋局,闻言满不在乎的答道:“或许他是另有发现,需要相机行事。又或许他见事不可为,独自逃之夭夭。反正山谷只有这么点滴大小,外面又有禁制大阵锁门,他早晚都要露面的。”

顿了顿,他继而又安慰女子道:“姑娘放心,骅雄已经重伤,无论那小子能不能打得过他,只要有老夫在,总会在骅雄手上保住他性命。姑娘无需为他的安危担心。”

“但愿他是另有发现,”美丽女子手抚螓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担心他不能自始至终,若是现在他临阵退缩了,只会落得个英名散尽的恶果。希望他不会如此不智吧。”

俏丽丫鬟也插话安慰道:“他最是狡猾的了。上次,在莲湖飞桥,他就假装把金纹令牌丢到水里,唬得慕容家的傻子一个个往水里跳。这一次,他肯定也是要耍坏心思的。小姐就宽心啦。”

俏丽丫鬟最近才和那个人在莲湖飞桥处,有过一面之缘。那日,那个人的狡猾和霸道,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到现在,她对那个人的表现还一直记忆犹新。

美丽女子闻言眉头舒张,笑了,却没说话。白须老翁趁着美丽女子分神之际,连下数子,心情正是大好,不由谈性十足。

他指着一旁专心修剪灯芯的俏丽丫鬟道:“其实,他就是跑了,英名散尽也不是坏事。琴韵那个丫头不是调查过吗?那个小子默默无闻数年,一朝陡然成名,定然心高气傲。如今连骅雄——这成名多年尸类大将——都敢当面直斥,心气之盛可见一斑。依老夫看,这时候,让他吃点苦头,消磨点心气,倒也是一件好事。姑娘无需担心。”

若是方兴在这里,听到此话,肯定是要大吃一惊。如果俏丽丫鬟正是琴韵的话,那么这下棋的一老一美,自然就是张老张伯浩和苏瑾了。至于屋里那个双马尾辫的小丫头,自是小梦琉无疑。

方兴在莲湖飞桥处,意外遇见了乔装打扮入寒山集市的苏瑾一行。可惜,当时他还不知车中的竟是苏瑾。只是,事后才猜测出来的。不想这次又意外的和乔装打扮、低调前往寒山寺的苏瑾一路同行。

只是可惜,方兴这个呆子两次有缘相会,却都当面不相识,只让佳人在帘珠后悄悄关注了他许久许久……

苏瑾闻言,未曾答话,只是蛾眉淡扫。她随意扫了一眼棋盘,捂嘴笑道:“张老,不管如何,你这一盘都输定了。”

见自己的小动作被识破,张老尴尬的抚须,搪塞道:“真是怪事,老夫的棋力莫说东平无敌,就是整个幽州也是屈指可数之辈,可怎么就不是你的对手呢?有时候,真不知姑娘的脑袋是怎么生的。虽非炼气士,但心智之高却远胜老夫。”

炼气至高深时,不仅肉体能得天地灵气滋养,而且连心智也得天地玄妙所启,变得聪慧通明。长生之下,第一等人物定然是受大道启发、能够开辟灵台蒙昧的先天大宗师,而先天之下,自然就是后天宗师了。

后天宗师的心智,已是常人所难以预料的,可张伯浩却常常在苏瑾面前败下阵来。故而,面对苏瑾的智慧,张伯浩常有如此之叹。

苏瑾闻此溢美,却是反而幽幽一叹,道:“有得必有失,我受上天所罚,不能炼气,上天自然会另赐我一物,弥补此憾。”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忠心尽随流水去

张伯浩闻言,当即醒悟到:他所说的话正戳到苏瑾的痛处。正欲张口温言安慰,却被苏瑾止住。

却听苏瑾轻声道:“张老时常说我对凡夫俗子太过怀仁,和他们走的太近了不合身份。可是,张老却是有所不知,小女子本来就是凡人一个,和他们走得近才是小女子的本份,况且……”

顿了顿,她又道,“况且……正因小女子只是一个不能炼气修行的凡人,故而我才能有时间、有心情去体悟人心冷暖,从凡人的情爱仇怨中获得智慧与引导。我虽聪慧,但心智所得却非并天生天赐,而是皆由此所成。”

轻轻吐了口气,苏瑾眸中神色已是微醺之相,只听她道:“刚才,张老说我无须担心他的安危。有张老您在,小女子自然无需担心他的安危。可是张老您却也有所不知。我担心他的,岂只是这安危一事?”

“相比他的安危,我更担心的却是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今天,我看到他百般维护谷内百姓,心中感动。只觉得他似乎和我志同道合,也是一个不苟凡灵之别的人。等知晓他已然舍弃谷中众民而去时,我心中也实在不愿相信——他是因为一时陷入困境,就做了临阵脱逃的懦夫。现在,小女子唯有祈盼他能够善始善终,领导谷内众民战到最后。这样即便是败了,那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张伯浩听闻苏瑾的倾诉,不由呆了半响。终而,他叹了一口气,捏起一粒棋子放在棋盘上,道:“棋盘都摆好了,是龙是虫,就且看他接下来的动作吧。”

苏瑾亦幽叹道:“是呀,且看他吧……”而琴韵手持金剪,神情愣愣,不知所思。

一时间,三人皆沉默了。屋内唯有一位少女抱着乖狗玩得正欢。

…………

方兴倒不知这支被困山谷的队伍中,竟然还有几位他不曾知晓的重要人物。眼下的他,正在滚滚黑云之中小心翼翼的行走着。

黑云之中不知布置了什么禁制,竟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丁点的光亮都不曾漏出。黑暗之中难辨方向,方兴唯有凭借心中对禁制核心的那丝感应,慢慢向前摸索。缓慢的走过一段路后,方兴别的没有寻到,却将灵识探路的本事熟练了大半。

黑暗中的旅途,并非轻松愉快。从方兴隐身匿气脱离队伍起,到他走进黑云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连续数次感觉到一股冰冷恶意的神识从他的伪装外扫过。幸好,他在隐身匿气一事上着实下过苦工,方才将其一一瞒过。

等方兴在黑云中渐行渐深后,那股神识这才作罢。不过,黑云深处的各种监视和搜寻并未曾因为神识的消失而减少多少。各种各样的警戒禁制开始陆续出现在方兴的眼前,种类之多、布置之繁琐,让方兴深感佩服。

又行走一段时间,方兴面前也渐渐开始出现一些僵尸守卫。只不过这些僵尸鬼物的品级大多都很低劣,一般都是些最下等的白毛僵尸,修为最为出众的也不过是具绿毛僵尸。他们的实力对方兴毫无威胁,也感觉不到方兴的存在,故而方兴对他们也不加理会,一路径直朝禁制大阵的核心所在地摸去。

行走到半路时,方兴忽然听见一阵嚼咽进食的声音——这是僵尸鬼物进食血肉的声音——一路上,方兴已经听到多次了。【吞魂噬肉碎骨风】掠走了太多人,这些人中有不少人便沦落为鬼物的血食。

只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和方兴以往所见的情况有所不同。这次,他可以敏锐的听见,嚼咽声中伴随着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呻吟声。很显然,那个被害者还没有断气,眼下正受折磨。

低弱无力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将那凄惨和痛苦统统化作透骨而来的寒意。方兴停住脚步,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抬步朝呻吟处走了过去。

方兴走的并不快也不慢。只是一步一个脚印,走的极为克制。他一边脚踏实地的行路,一边暗自检查自身的情况。此刻,他体内劲气运转不休,几乎没有太多耗损。乌云雷蛇甲和青虹剑随手可发,一切战备皆准备就绪。

随着方兴的渐行渐近,呻吟声和嚼咽进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方兴隐秘的靠近事发地十余丈的地方。他暗中以灵识扫过去,发现那里只不过是两个黑毛僵尸正在撕扯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罢了。

见无强敌,方兴松了一口气,黑毛僵尸这种级别的对手,他也懒得多事,双眸中金色灵光瞬间爆闪,真皇圣德灵光的震慑威力便将两具实力低下的僵尸定在原地。

方兴走过去时,两具僵尸手中捧着的碎肉还在往下滴淌鲜血。仰面倒地的受害者,手臂腿脚皆已被僵尸啃断,腹部也被咬出一个大大的血口,连内脏器官都流了出来。破碎的血管中奔涌的血液尚温,那个可怜人还不曾彻底断气。

少年郎轻轻一叹,正准备帮他解决痛苦。却猛地瞧见对方血污之下的面容,当即不由一愣——这个人,方兴认识。不仅认识,他们之间还有一段不甚愉快的经历——几天前,他还亲手将这个人丢进冰凉的湖里。

方兴认出这个扑倒在地、即将在痛苦中死去的男人,正是他几天前在莲湖飞桥亲手丢下水的黑衣家丁。他心中一动,手上的动作随即改变。

黑衣家丁的伤势沉重,定死无疑,但是方兴现在还需要他暂时的‘活’过来,解答他心中的几个疑问。好在方兴背后家族财力势力的确雄厚,临行前为他备置了不少好东西。虽然不能彻底挽救黑衣家丁的伤势,但是让他清醒过来,回答几个问题还是可以的。

方兴拿出良药封住黑衣家丁身上的几处重要血脉,让其不会不在短时间内,因鲜血流尽而死。又伸手贴在对方的天顶,将一缕精纯的阳气缓缓输入对方体内。随着救治的步骤一一施展,黑衣家丁呻吟声越发明晰起来。过了一阵子,他已经可以睁开双眼了。

“你是谁?”从无边无际的惨痛中苏醒过来的黑衣家丁,吃力的睁着充血的双眼,神情松垮的盯着他面前的面庞。忽而,他混乱的脑中陡然炸出一道灵光——他终于想起了那张面孔的身份。

“你是?是你!竟然是你,咳咳……”黑衣家丁激动起来,想要伸手抓住方兴的衣角。挣扎的动作,导致不少血管再度破裂。方兴无奈用真皇圣德灵光将他定住,一边继续施救,一边叮嘱道:“你的伤势严重,千万不要乱动。时间紧迫,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你不是慕容家的家臣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其他人了?你的同伙呢?”

黑衣家丁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他眸光涣散,迟疑回答:“咳……被伏击了,好多妖魔鬼怪,好多……好多!族老死了,统领也……也被……”

方兴连忙追问:“嗯?统领怎么了?慕容申怎么了?”

慕容家东平一行的领队族老,修为并不高深。方兴对他的死,也并不在意。可是,那个气息诡异的护卫统领慕容申,却给方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对他的遭遇,方兴就颇为关注了。

“统领大人……慕容申大人和鬼怪约斗被抓了……被抓了。”说到这里,黑衣家丁双眼忽然爆发出一阵清明。真皇圣德灵光撤离后,他又猛地激动起来。奋起余力,他仰起头,对方兴道:“快……咳咳……快去救我家少主……咳……救我家少主!”

污血倒灌进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可是他仍旧坚持。

“连慕容申都在约斗被活捉了,看来骅雄残留的力量仍不可小觑。此行,我可要小心了。”听闻慕容申被擒,方兴不由暗自沉吟起来。同时,他心中对骅雄约斗背后的阴谋诡计也越发警惕——连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都在约斗中落败被擒,看来那隐藏在约斗背后的勾当还真不小呢!

“救……救我家少主。”黑衣家丁伸出残臂,苦苦哀求。挣扎的动作,让他草草医疗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直涌,显然已经无救。

方兴就站在黑衣家丁身边,看着这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生命的迹象彻底离开躯体那一刻方才停息。

“真是忠臣!”少年郎不由感叹道。从始至终,他的眸光都不曾软弱半丝,更不曾许诺什么,只叫黑衣家丁的一片赤诚忠心尽随流水去。

方兴的心中藏有许多柔软的角落,但是这时却没有半点软弱。那日,慕容岩少在临去时,转首回眸时,流露出的愤怒、怨恨的眼神,似与他有不共盖天之仇!方兴深知:有一类人心胸狭小,最是眦睚必报——慕容岩少与他之间,似敌非友。

因此,他岂会因一人、一时的哀求而动摇心志?方兴之所以救人,那是因为他想救人。除此之外,其他人和其他物,休想.操控他的思想和行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堪破乌云见光明

【爱上了一个自己永远得不到的女人,苦痛不堪。希望自己也能堪破这乌云迷障,得见光明。】

黑衣家丁死后,方兴抬手将黑衣家丁的尸骸化为灰烬,以免他的遗骸被僵尸鬼物践踏。对这等忠诚耿耿的人物,他总有份欣赏与照料之心。

只是,无论是黑衣家丁坚定不移的忠诚之心,还是他垂死时的苦苦哀求——这两种人间至诚至哀的感情,都不能让方兴的抉择有丝毫变动。慕容岩少与他有直接利害冲突,方兴很乐意借他人之手而除之——不用弄脏自己的手,何乐而不为之?

至于那个慕容申倒是一个知道进退的人物,如果有可能方兴自然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一来行善,二来正好借机探寻慕容申修为的诡异之处。

方兴心里打定好了主意,手中青虹剑的剑影疾速闪烁,两具黑毛遍身的僵尸身躯也被他斩成四截,污血侵染土地,当即就死了。

“慕容……骅雄?哼,且看着吧!”他眼神敛起,轻轻哼一声,便抬步走了。

黑云翻滚,煞风阵阵。很快,少年郎的身影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又摸黑走了一段路,黑云中的禁制的约束力越来越强,阵内飞沙走石,凶相毕露。再也不复此前的锋芒暗藏之像。

方兴即要顶着大阵内强横的压迫力行走,还要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隐身匿气的状态,不觉有些吃力。为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驻足休息。他一边调整体内灵气运转,一边侧耳宁神细查心神中对禁制大阵核心处的感应。

凛冽的阴风叫嚣着,目光所及之处布满了滚滚的乌云。禁制大阵内,没有一丝日光或月光,伸手不见五指。阵内的环境比起之前所见的要恶劣百倍。

随着方兴不断深入禁制大阵内部,他的灵识的感应能力也一步步的被禁制压缩。等到他驻足休息的时候,灵识的探查范围已经不足三丈的距离,连感应一下周边是否藏有敌人的能力也是勉强。心神中对核心处的隐约感应,已经成了他辨别方向的唯一途径。

方兴闭目凝神,彻底放开心神间的压抑,将整个人的感触都融入大阵所在处的天地气机中,用心将远处传来的各种气机波动牢牢记下;然后,再在灵台心境中将这些反馈而来的气机波动,与此前所感应到的禁制核心处一一对比;最终,他又一次找到了前进的道路。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有一股从未检测到过的气机波动,正从他侧后方疾速赶来。方兴稍移数步,恰好看见一个样貌奇怪的鬼魂正飞速从他的灵识感应范围内一晃而过。这个鬼魂的速度好似一阵冷风,身上的气息却单薄的可怜,显然是一种修为低劣却另有枢机的特殊鬼类。

方兴从未见识过这种鬼物,心里不由起疑,于是便跟了上去。他紧随着奇怪鬼魂走了一段路程,却意外的发现,奇怪鬼魂的行径道路与他的目标——大阵禁制的核心处——恰好同路。

方兴心里不免又是一动。禁制深深,压力重重,难辨方位。他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辨别方向,以免走错。从现在的感应来看,他所在之地距禁制大阵的核心处,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如果还是按照现在的行进方式挺进的话,那么未免太过浪费时间。方兴有些当心山谷内的留守人员能够将骅雄大将军的注意力拖滞如此之久。如今,这个奇怪鬼魂的出现,无疑给方兴提供了另外一种选择——一种快捷的畅途。

又紧随奇怪鬼魂走了一段路程后,方兴再次感应禁制大阵的核心处的所在方位。不出他所料,禁制大阵核心处的方位果真就在他行径的正前方。也就是说这个奇怪鬼魂所行的道路,正是通往大阵核心处的捷径。

“呵,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倒是免去了我不少麻烦。”方兴眉头挑起,心中笑道。随后,他深深提起一口气,紧紧跟着奇怪鬼魂行进。

那只奇怪鬼魂的速度极快,禁制大阵的强大约束力似乎对他不起作用,仅是一晃便可跃过数丈之地。为了不被奇怪鬼魂甩掉,方兴不得不加快脚步,在后紧追不舍。

约行数百丈路程后,方兴审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心里不由苦笑。骅雄终究是乱风岗上数一数二的大将军,尸类修行中的佼佼者。这样的高强人物即便是受伤了,那几百年攒集下来的底蕴,也并非是他——这么一个新生代炼气士——能够小觑的。

骅雄布下的禁制大阵,深处的无形压力如同一堵堵沙墙横在方兴的面前。每当少年郎前进一步都如同顶着万斤巨力,在流沙、沼泽中艰难行进。

此前,方兴缓缓前进时,还可以慢慢的见缝插针,从禁制约束力的薄弱处挺进。可是,为了紧追奇怪鬼魂,少年郎就不得调动体内灵气,施展劲气硬顶压力强行突进。由此一来,方兴每走出一步,都要花费莫大的力气。少年郎体内的灵气就像流水一般,很快就要干涸了。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在这种逆境之下,肯定就会因为力竭而被鬼魂甩掉。然而,方兴却不同,他可并非寻常人!每当他灵气耗尽,浑身乏力欲止步喘息的时候,少年郎胸口处的灵丹就会化出一股新生的冰凉灵气滋补他的身体。

那枚海锐赠予的灵丹,每次化出的灵气并不多,而且只在方兴力竭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此意外的援力出现的条件显然相当苛刻。然而,即便如此,这些忽然出现的灵气却给方兴‘这支渐渐干涸的流水’带来的‘一口泉眼’,让他不至因灵气耗尽而倒地不起。

初次耗尽体内灵气的感觉尚可,仅仅是身体极度疲惫,无力动弹而已。可是,等到方兴数次乏力之后,那浑身上下传来的感觉,就能够称得上是煎熬了。

数次之后,方兴只感觉到四肢百骸发烫,就好似无数支炽热的针在扎在肌肤上,刺破血肉,将燥热的火毒传到骨髓里。那种强烈的痛苦感觉,逼得人几乎要疯狂,恨不得将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都剔出来敲打一番,以便将那种透骨而来的燥热清除。

方兴知道:这是他的身体在对他示警,每一阵痛楚都一道无声的警告。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炼气之道,讲究生机勃勃、源源不息。一次耗尽体内灵气,就犹如竭泽而渔,不仅无益与炼气,反而对修行有害。因此,但凡炼气士,大多情况下都不会将体内灵气一次耗尽。除非是拼命死斗,不然的话很少有将体内灵气一次耗尽的情况,更别说方兴这般多次将身体掏空的行为。幸好,方兴拥有那枚神奇的灵丹。若不然,即便他心志坚定无比,也难以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折磨中坚持下来。

方兴并不知晓,这枚灵丹乃是他的师尊海锐亲手斩杀了灵鹫老祖法身,用得来的金丹炼制而成的珍惜宝物,与他修为来源——正是灵鹫老祖残留的精魂以及《先天虎符真文经》帮助他真气胎动,从而踏上了炼气修行的道路——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只是感觉到,那枚灵丹化出的灵气,虽少但却精纯至极。和他临时从天地间吸纳、提取的灵气几乎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他临时吸纳、提取的天地灵气是混浊不堪又苦涩无比的泥水的话,那么灵丹化出的灵气,就宛若深谷里的幽泉泉水,冰凉而甘甜。流淌在体内,犹若盛夏炎暑时痛饮冰水,顿时化去一阵又一阵的燥热与苦楚。

在如此精纯的灵气的滋补下,方兴总算能够保证体内或多或少总存有一份灵气。以这份存留的灵气为最后的支撑,他咬牙坚持着。即便是每一次耗尽体内灵气,身体困乏到极点,他也凭借灵丹化出的那点微弱的灵气苦苦坚持着,心中唯道:这就权当是对自己的磨练。

在痛苦的煎熬与坚持中,方兴也能感觉到灵丹化出的灵气也在缓缓改善着他的体质。而且,这份进展比起在密室内凝神打坐却要精进的多。不但炼化灵丹的速度要快上一倍有余,而且从灵气中获取的好处也比过去好上太多。

过去,方兴从灵丹中所得的灵气,只有一小半真正融入他的体内,改善他的体质。余下的大半不是浪费掉了,就是藏留在他的体内需要长久的时间才能缓慢的将其吸收。现在倒好,每一次力竭后所得的灵气都能最大程度的被他吸收。效率比起昔日的静坐炼气,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即便是粗略顾及,那也是最少五倍!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至少五倍,方兴也是咬牙坚持了。就这样,他一边苦苦坚持,一边紧追奇怪鬼魂在禁制大阵中左绕右绕,始终将那只奇怪鬼魂笼罩在自己的灵识感应范围之内。

两‘人’最近之时,方兴与那只奇怪的鬼魂之间的距离,仅隔半尺来长。幸好,方兴在自创的隐匿法门上着实用心不少,隐匿手法实在高明,疾步紧追中竟然没有暴露丝毫马脚。

就这样,一鬼一人,方兴由奇怪鬼魂领着穿过重重黑云,透过阵阵阴风,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过了就久,他眼前一亮,终于见到了光明。

第一百三十五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忘了她,就不会恨她。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还是忘记吧!

化悲痛为力量,我要振作起来!恢复正常更新,逐渐找回文字的灵感。马上就要到这一卷高潮篇幅了,各方矛盾都将在寒山的碰撞中一一引爆。唯有经过寒山一役的洗礼,主角才能窥破天地和人间的重重迷雾,走上真正的大道,我要努力!恳请大家能够支持我,让我坚持下去。】

方兴被那只奇怪的鬼魂一路带着,来到了一处地势险要之处。

这里是远离山谷的一处小山坳。天空上遮天蔽日的黑云,在这里留下了一道狭窄的天窗,一缕缕阳光便由此从天上斜射下来。

方兴见此地景色不同凡响,不由缓下步伐。他闭目感应了一阵,随即发现这里已经是无限接近他所感应到的禁制大阵核心处,当即心里大喜。

前面带路的奇怪鬼魂在拐弯处一闪即逝,方兴却没有随即跟进。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迫近禁制大阵核心处,心里不由小心谨慎起来。他没有跟着奇怪鬼魂的步子走入山坳,而是在山坳外就缓下了前进的步伐,并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或许是因为天际开有天窗的缘故,禁制大阵核心处的禁制约束力相比外围,反而要淡薄不少。一踏入光明处,方兴的灵识可以笼罩的范围又恢复了往日的规模。他借着光亮,以肉眼和灵识审视四周,发现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或者每一滴沙子都有一阵法术的气机波动。

这里就是方兴之前感应到的大阵禁制核心处。虽然天昏地暗,却气机平和,和外围的黑云滚滚、阴风阵阵截然不同,丝毫没有凶煞狰狞之相。禁制核心处,唯有一股厚实博大的气势在山水草木、雾霭尘泥等诸如此类的百物生灵间缓缓流淌。

方兴闭目感触此情此景,只觉得此地的各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另类的压迫力。具体呈现在他的感观世界中,宛若一只可吞山河的雄伟蟒蛇正从地底的深穴中缓缓游出,冲天威势直上干云霄。

眼下,巨蟒长长的舌头,正在山坳深处的某地,吞吐着大量的天地灵气以及地底传送而来的浑厚地脉阴煞。——没错,就是地脉阴煞!方兴之前的感应丝毫不差,积尸谷内的确拥有地脉,而且从方兴现在的感应来看,此间山谷的地脉里藏有的地脉阴煞还真不少呢!

至少,此刻山坳深处郁积的的地脉阴煞已经着实可观了。方兴估摸着,这些天地灵气和地脉阴煞一旦被人引爆的话,炸塌骅雄大将军尊驾所在的百丈山岭毫无问题。只不过,骅雄费尽心机拖延时间,就只是弄倒一座毫无价值的小山峰吗?

——当然不是!方兴可以感触的到山坳深处的‘巨蟒’状气息。这只‘巨蟒’现在还并没有完全成熟。他临时在灵台心境中,模拟了一回真正完全状态下的‘巨蟒’气息。引爆‘巨蟒’所获得的威力,完全可以将数里长的积尸谷完全摧残一遍——包括山谷内的一切生灵、数千人马、成吨成吨的货物,还包括方兴本身。

看到灵台心境中山峰迸裂,谷地凹陷,生灵涂炭,而自己也惨遭灭顶之灾的虚拟景象,方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难怪骅雄一直隐忍,原来他早已打定主意,在削弱我方力量的前提下,暗中攒集杀手锏,准备将我和谷内的一干人屠杀殆尽呢!”

方兴心道:“果然是亡我之心不死呀!幸好,我察觉出约斗一事太过儿戏、情节颇有蹊跷,方才暗中潜入禁制深处,将情况探查清楚。若不然,待会肯定会在懵懂无知和侥幸的心态里,惨遭了骅雄那厮的毒手!”

将骅雄的谋算探明之后,少年郎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此前,他孤掷一注的坚持,在此刻终于收获了丰厚的结果。正是因为他从始至终对骅雄都抱有坚定不移的怀疑与不信任,他方才能够小心翼翼的走到这里,并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骅雄等僵尸鬼物的恶毒用心。

现在,方兴要做的就是——到山坳深处,彻底破坏禁制大阵的核心,将骅雄谋算的杀手锏消灭在萌芽状态!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息时间过去,山坳深处的气势就会多一份凝结、多一份厚实。时不待我,需早早出发才是。然而,此前急匆匆、拼命追赶奇怪鬼魂步伐的方兴,此刻却不慌不忙的在山坳外席地而坐,就地盘腿坐下,凝神入定去了。

这倒不是方兴忽然脑子坏掉,得了癔症。而是他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他一路疾行而来,体内灵气十不存一,精神状态更是紧绷绷的,丝毫不在战斗的状态。骅雄禁制大阵的核心处,肯定会有不少棘手的护卫把守要害,以及层出不穷的陷阱、禁制在等着他。

方兴知道:若是自己不抓紧时间恢复战力,反是盲目的一头冲进山坳,恐怕就很难应付接下来的战斗了。

有道是料敌从严、谨慎稳妥,方才万无一失。方兴执意进取、敢于迎接困难挑战的另一面却是牢牢遵守着“严肃认真、周到细致、稳妥可靠、万无一失”的行事方针。有些危险他必须顶着困难迎头直上。还有些危险嘛,他却可以理智的避免——此刻,面对大战前夕的要紧关头,他更不能贸然莽撞,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也许是因为方兴体内灵丹提供的灵气太过精纯的缘故,抑或是山坳深处汇集了太多的天地灵气,方兴这次盘坐入定用的时间很短暂,仅仅是一会儿功夫就收工了事了。留下的众多宝贵时间,足以让方兴从容前往禁制大阵核心处大战一场。

体内灵气重新恢复丰沛的状态,精神状态也调整到了最佳的战斗状态,而心间跃跃欲试的战意,让方兴在情不自禁中亢奋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一边使用一叶蔽目灵符,一边施展隐身匿气法,缓步朝山坳深处走去。

山坳幽幽,草木青青,一副寻常山野的景致。

不过,方兴在此地却是越走越慢,越来越多的天地灵气以及地脉阴煞都汇集在小小的山坳中,共同绘制出一副磅礴大气的画卷。方兴身处其间,如临狂风巨浪,每一步走的都是艰辛无比,不知不觉中后背已渐生冷汗。

而且,在迈入山坳之后,方兴腰间的令牌竟忽然热起来了,那是令牌感应到两位失踪护卫——受命前往阵外求援的两名护卫——的迹象。自从他进入禁制大阵后,令牌对家族护卫的感应能力就一直被禁制大阵所压制。没想到进入禁制大阵的核心处时,压制力反而降低了,以致令牌重新感应到那两名护卫的气息。

从令牌的感应迹象来看,那两名失踪的护卫所处位置,就在山坳深处。和方兴察觉到的禁制大阵核心处几乎重叠。这个现象,让方兴心里不禁寻思道:“莫非他们两个人并没有走出禁制大阵,反而摸到禁制大阵的核心处?那他们现在的情况又如何?是否生存?”对此,他并不抱有太多希望。

方兴沿着山谷小道,走了数十步,又转了一道大弯。一处毫不起眼的小木屋就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所小木屋由山间的原木垒建而成,墙面和门窗上都还有灰败枯死的树枝树叶与树皮存留,还有一些翠绿的新生植物悄然爬上了木屋的墙头。这个小木屋,看起来不过是寻常山间的猎人或农夫的作品。

走到这里,整个山坳至此便被方兴完全探明,似乎只是一个平静宜人的普通地方。然而,小木屋门前呆立的两具无头男尸,却在无声叙说着此地的危险。

就在这时,方兴腰间的令牌猛地炽热起来。他从令牌上的感应中,获知这两具无头男尸正是之前前去报信求援的两名护卫。诚然如他所料,这两位前去报信的护卫已然死了。

方兴审视四周,见小木屋外并没有丝毫禁制与陷阱,方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小木屋、检查尸体。入目可知,这两名护卫是被人同时取走了项上的人头以及整个脊椎骨,伤口血肉模糊,极其恐惧。

这两具男尸虽然失去的头颅,但他们在死后依旧保留了生前的动作——欲敲木门——很显然,这两名护卫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一击杀死的。正是因为此,两具尸体上除了一击致命的重创的伤口外,便再无其他外伤了。

方兴打量着两具尸体的惨态,心中不由凛然。危险!此地有东西能够瞬间杀死两位久经训练的炼气士。虽然这两位护卫的修为在方兴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但是能做到这般轻松写意,那也说明黑云禁制的核心处虽然没了骅雄大将军,但是也不乏能够给他造成威胁的尸类修行,他必须要更加小心了!

只是,山坳已至尽头,除了这座这莫名其妙的小木屋外,便再无他物。那么禁制大阵的核心何在?

方兴闭目感应,他感觉到:似乎禁制大阵的核心处,就在他面前那座普普通通的小木屋中。他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笼罩积尸谷、数里范围的禁制大阵的核心就是这间看似寻常的简陋住所!

少年郎早已见过无数外表看似朴素无华,内在却雍华名贵或者狰狞恐怖之物,醒悟过来后,对此也毫不惊讶。他谨慎用灵识探查木屋,却被木屋阻在门外。

他继而又以灵目视之,可灵光才探入木屋的木板半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紫瞳所放的皇初紫元灵光竟然无功而返,可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座小木屋还真是邪门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先天禁锢一气墙

皇初紫元灵光是方兴在一百一十多年的困顿中,不断积蓄力量,又吸纳了七色琉璃宝光中的紫光后,方才领悟出了誓言之力。自由大誓成立之日,皇初紫元灵光就拥有了尽破后天一切有为禁锢法的力量。

他凭借皇初紫元灵光的力量纵横无忌、步禁地险域如平地,至今尚无挫折。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座不起眼的木屋面前受挫——如此遭遇,当真稀奇邪门!不过,方兴可不信邪。他对皇初紫元灵光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心,根本不相信皇初紫元灵光会被这座小小的木屋阻挡住!

方兴蹙起眉头,再次仔细观察山坳中的气机波动。只见天地灵气以及地脉阴煞皆汇集到此地,并被重重禁制约束着形成了巨蟒状的气息法相——这分明就是骅雄布下禁制并施展神通,对天地灵气以及地脉阴煞进行一种后天的禁锢和改造——正是皇初紫元灵光可以破解的目标,可是皇初紫元灵光又怎么会无功而返呢?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我不清楚的隐秘吗?莫非有先天自然形成的奥秘没有被我注意到?”心思转动,方兴双唇紧抿,再次催动皇初紫元灵光。

随着心中意念的催动,越来越多的皇初紫元灵光从灵台心境中涌出,方兴的面容慢慢泛出紫光,颜色也逐渐变深。随后,他的背后也透出郁郁如薄霞般的光芒,身躯的肌肤里也隐隐泛起紫气,被那背后的的紫光一照,浑身上下便犹若紫霞绕体。

这正是方兴全力运起皇初紫元灵光后的异像。皇初紫元灵光全力发动后,整座木屋都被笼罩在薄霞一般的紫色光芒中。这下,方兴之前未曾留意到的奥秘,终于随着皇初紫元灵光的展威而暴露了出来。

在皇初紫元灵光的照耀下,一道透明无形的气柱被迫蒙上一层阴沉的青光,陡然出现在木屋所立之地,并在方兴面前露出了马脚。其实,说它是气柱并不妥当,用气墙来形容它反而可能会更加贴切。

‘气墙’扎根于大地,和地下的地脉紧紧相连。地脉阴煞从地底涌出,构建成‘气墙’的累累砖石。‘气墙’分呈四面,而那座小木屋正好坐落在这座无形‘气墙’围成的圈内,被‘气墙’保护着。木屋的墙面和门窗几乎都是贴着‘气墙’建立起来的,皇初紫元灵光还未曾触及木屋就被无形气墙挡住了。

导致皇初紫元灵光无功而返的罪魁祸首正是这面无形的‘气墙’。方兴瞧在眼里,暗自奇怪,“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阻挡皇初紫元灵光?”

他将这堵‘气墙’打量了数回,方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是整座山谷的地底地脉在山坳里自然形成的一种天然节点——难怪它能够阻碍皇初紫元灵光的破禁力量!

如果要把整个大地视作一个人的话,那么地脉就如同人身体上血管,而奔腾在地脉中的地脉阴煞就如同人血管中的血液。和人一样,有时候大地也会因为地震或开矿采石等天灾人祸而受到一些伤害,导致地脉受创。

人受伤了就会流血,而大地的地脉一旦受创,那么地脉阴煞自然也就会从地脉的伤口处流漏出来。此处的山坳正是山谷地脉曾经的伤口之一。不过,和楚白在靠山屯新挖掘出来的地穴不同,山坳处的创口无疑是山石崩落而自然形成的,并且已经存世多年。

人一旦受伤,伤口会渐渐愈合并结痂,地脉亦如此。时间流逝,常年累月都有地脉阴煞从山坳创口处流漏出来。很多年过去了,为了避免阴煞流尽、地脉崩溃,此地的地脉创伤也渐渐的、自然的形成了对地脉阴煞的一种约束,将从地脉中流漏出来的地脉阴煞禁锢在山坳里。

此地对地脉阴煞的约束和禁锢,是一种自然的、先天而成的禁锢之法,故而皇初紫元灵光对其无效。

作为地脉阴煞的天然节点,这里有许多好处,比如说冬暖夏凉、蚊虫勿扰。另外,在此打坐修行还有利于炼气士的纳煞存念——那座小木屋或许就是此前某位慧眼识宝的炼气士搭建而成的。而骅雄将整个禁制大阵的核心设在木屋里,也正是看中了这里地脉阴煞郁积的好处。

方兴皱眉看着面前的小木屋,他心里隐隐约约有层模糊的念头——如果将山坳中对地脉阴煞的先天禁锢法则利用起来,或许对他和骅雄之间的对抗极其有利,等同于让他增添了一支可以操纵整座山谷内的地脉阴煞的手臂。然而,这个念头过于模糊不清,只是在他脑海中瞬间闪现,随即就被现实所取代。

抛开心中的杂念,方兴再一次行动起来。他全力运作皇初紫元灵光,将木屋包围的水泄不通,不留一点疏漏。虽然一开始的试探小受挫折,但是只要弄清楚皇初紫元灵光无功而返的原因,那么后面的一切就很简单了。

天生之物必破解之法,既然是自然形成的先天禁锢法则,那么必然没有后天人为构建的禁锢的周密和细致。木屋虽和‘气墙’坐落一处,但是两者并非完全重叠。当初营建木屋之人,也并没有有意识的利用先天禁锢保护木屋。

木屋和‘气墙’之间还有许多未曾重叠的地方,这就给方兴带来了便利。他将皇初紫元灵光环绕着木屋,在不同的地方不断的试探,只要哪个地方感到阻碍便直接放弃。试探了数次之后,他终于在木屋和‘气墙’未结合之处,找到了一丝空隙。

失去了先天禁锢法则的保护,木屋再无阻挡皇初紫元灵光的能力。皇初紫元灵光从空隙中蜂拥而入,将骅雄布在木屋里的警戒禁制破得干干净净。随即,方兴的灵识也探入木屋,触探屋内的情况。

方兴从容审视木屋内的景致。只见小木屋内有压缩到极点的灵气和地脉阴煞以及另外一种怪气息。三种气息交织混杂在一起,汇成一条可以同时存在于灵眼与肉眼视野中的灵气大蟒。除此之外,还有一地狼藉以及朦胧鬼影数幢。

在方兴的灵识感应中,屋内僵尸鬼物的实力并不太强——虽有些棘手,但却并非方兴的大敌。而且破解了木屋上的警戒禁制后,他就可以直接踢门而入,把屋内的僵尸鬼物杀他个措手不及。

“就是这此刻!突袭禁制核心!”方兴心里冷喝一声,撤下隐身匿气法,正欲暴力踹门。然而,就在这时候,木屋的门却在‘咯吱’声半开,一张狰狞的鬼脸抢先露了出来——就在这时,竟然正好有一只僵尸鬼物从屋内闪出。

意外的照面让一人一鬼都不由愣了一下。方兴心里是一阵迟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举动被屋内僵尸鬼物发觉了。而那张肤色泛着乌青色的狰狞鬼脸,却是陡然一变,竟愣成一张木头脸。那青色鬼物满脸僵死的皮肉在那一瞬间都写满‘困惑’二字,眼眶中的青色鬼火更是摇曳闪动,似乎无法理解方兴的出现。

相比灵智不通的僵尸鬼物,方兴在一瞬间的愕然后,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这时拔剑施展其他手段都已显迟,他索性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含意不明的微笑。“嗬!”随着一声清喝,一道雄厚的劲气从他口中澎湃而出——沉寂多时的先天虎啸劲气再度展现锋芒。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屋内的僵尸鬼物很显然没有料到:方兴竟然已经摸到他们的面前,而且还避开了他们的一切侦察与警戒的禁制。直到咆哮飞击的劲气临面,生存的危机这才激发起那只僵尸的战斗意识,他眸中鬼火攒动,尸躯上的青莹鬼气陡然膨胀,两只鬼臂也欲紧护胸前。然而,此刻才醒悟过来却已经晚了!

呆立门前的僵尸鬼物,在措手不及中,还未做出防备就被先天虎啸劲气狠狠击中。“轰”的一声,被先天虎啸劲气命中的木屋大门,化作千万爆飞怒射的木刺,横扫屋内。门前的青色僵尸先是被无数暗藏虎啸劲气的木刺击中,接着更是被澎湃的先天劲气直接击飞,撞破南墙扑倒于地。

方兴忽然出手,踹开大门,打飞僵尸,这一幕说时迟那时快,相比已然做好完全准备的方兴,屋内的僵尸鬼物只能用懵懂无知来形容。他们太过迷信禁制大阵的威力,也太多依赖那些警戒的禁制,却没有料到这些被他们所信赖的禁制会被方兴的皇初紫元灵光轻松破解。以致方兴都杀到了跟前,他们方才回过神来。

一只浑身黑黝黝的僵尸,在轰隆巨响之后,终于意识到情况有变。他急忙扭转鬼首,想要看看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困惑转首的它,随即看到一个挺直的身影在阳光的映射下,化作伟岸的黑影从门口的缺口处映入屋内,将屋内的僵尸鬼怪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光洒入雾霭消

【不敢再消沉了,让爱情随风去吧。沉寂的几天中或多或少的攒了一些稿子,用稳定的更新收拾旧山河。】

在方兴破门而入之前,一场诡异的邪恶仪式正在木屋内上演。

木屋里的空气充满了浓烈的腐臭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暗色雾霭在屋内飘荡着,将屋内的全景虚虚实实的遮掩住了,让人瞧不清楚。屋内忽然刮出一阵妖风,雾霭被吹得朝整个房间弥漫,顿时淡薄起来。至此,屋内的景象方才清晰的展现了出来。

小小木屋,内中却宽阔犹若殿堂,别有洞天。墙壁上爬满了深褐色的污垢之物。地面则又一口数丈长宽的深深血池,里面堆满了残肉和内脏。池水浑浊而稠密,不时翻滚作浪。

妖风鼓吹,深深血池好像无间炼狱中的滚油大锅一样顿时煮开了锅。当即,只见血水似汤,沸腾不息;碎尸残肉如同水中米饺一样在血汤中浮浮沉沉;油腻的污水溢到地面后,还好似拥有生命一样不断的蠕动。

血池四边堆满了各种残破的尸体。若有心观察,还可以发现:其中有不少受害者的残骸属于此前在【吞魂噬肉碎骨风】下丧命的商队成员,甚至还有四五张方兴认识的面孔也充斥在其间。

累累尸骸中间,还有三五只忙碌的僵尸,不断将尸骸投入血池里。更有一名格外高大的黑黝僵尸,雄立幢幢鬼影之中,监视着其他劳工僵尸的动作。时不时挥鞭督促数据。

“都给老子快些!大将军急着要将谷内的人族小儿一网打尽,你们这小子干活都利索一点!”黑黝僵尸一边挥动恶铁长鞭、连声督促,一边留意着血池内的魂气波动。随着一具又一具的残破尸躯,像在给大锅添加佐料一样被僵尸滚落血池。池水越发沸腾起来,一股浑沌古朴的残暴力量也逐渐在血池中蕴育升腾。

主持整个禁制大阵的黑黝鬼心中欢喜。他心道:“大将军与血屠巨凶联手创立的祭献仪式,就是不同凡响。竟然可以用血祭的办法,将普通的地脉阴煞污染为血海炎狱的力量,从而得到血海炎狱的力量加持自身!啧啧,有血海炎狱的力量,就是咱可以变得修为猛进,就是其他法术神通的威力也是大增呀!”

想到这里,黑黝僵尸不禁瞟了独立墙角的青铜僵尸武士,心里只叹可惜——有青铜僵尸武士在他身旁,他却不敢染指这些难得出现的血海炎狱力量。青铜僵尸武士只是骅雄大将军的一具傀儡尸侍,本身并无灵智,仅凭一件法器驱使。此次被派遣来作为黑黝僵尸的护卫。

黑黝僵尸知道:虽然拥有骅雄大将军的法器在手,青铜僵尸武士对他言听计从,但是青铜僵尸武士尸躯内定然存有骅雄残留的一份真灵——监军之任,就是青铜僵尸武士私下的职能。因此,即便有血海炎狱的香饵在嘴前,他也不敢擅自吃下半点。一番幸苦祭献得来的血海炎狱力量,全部被他送入禁制大阵之内,供禁制运转以及骅雄大将军疗伤之用。

“虽然吃不到嘴里,但是骅雄大将军的计划要是成了,我们也就可以回乱风岗了。有了大王的庇护,咱也就用不着在外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也算是一件好事。”黑黝僵尸嘀咕了两句,心里也就渐渐平衡了。

这时,忽然有一股异动在外处闪动。黑黝僵尸张开禁制耳目一瞧,却发现在瞬间之内,他手下的两个僵尸守卫便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被人除掉了。黑黝僵尸不怒反喜,竟低低的笑出了声,“嘿嘿,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闯入禁制,真是不知死活。”

死掉的僵尸守卫不过是低级的尸卒而已,这样的货色在乱风岗上不知道堆积了多少,死掉个把、几十个,他一点都不心疼。相比低级尸卒的损失,接下来能够得到的收获更让他期待。他确信:新闯入的人必定是积尸谷内的精英分子。因为只有这种精英炼气士才有足够的胆量和修为闯入禁制大阵、躲开禁制大阵的警戒手段,从而杀死大阵内的守卫。

然而,这种英勇的行为,在禁制大阵面前却只能得到‘愚蠢’二字的评价。之前也不乏这样的人物涌现,但是这些人最终的结局无非是在血池中又添了一具新鲜的尸骨,抑或成为黑黝僵尸的私人收藏。最近两个牺牲品,就因‘素材’品质极佳,被黑黝鬼取下头颅私下收藏,连尸躯也被立在门外,只等空闲时间便要炼成飞天骷髅。

眼下,又有新鲜的素材主动送上门来,黑黝僵尸自然开心了。只是他这份喜悦之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化作了急躁和困惑。任凭他将禁制大阵的警戒耳目全部展开,驱动大阵内所有守卫巡逻搜索,可折腾了半天连入侵者的影子也没有看见。唯一的收获,就是那两具被入侵者砍成四截的守卫残骸。

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一直维持到骅雄大将军的传令鬼使到来的前一刻。心浮气躁的黑黝僵尸也懒得和一具传令小鬼废话。被神秘入侵者逼得火急火燎的他,张口就将传令鬼使吞下肚去,骅雄大将军传来的法令也随之被他‘吃’了出来。

“啧啧,原来这个行踪诡秘的入侵者,竟然是那个棘手的人族小儿,这回麻烦了!”黑黝僵尸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虽然骅雄大将军的消息只是通知他方兴失踪了、让他小心警戒,但是方兴忽而失踪、禁制大阵随后出现了神秘入侵者,这两种情况一分析,他自然就能猜出神秘入侵者的真实身份。

方兴两破骅雄大将军的神通,惊虹一剑斩断骅雄手臂,几番惹得骅雄大怒,甚至还得到了一个‘人族之才’的评语。如此威风赫赫又及一身青袍罩甲的形象,让黑黝僵尸对他的印象深刻!

骅雄大将军亲自派遣传令鬼使前来通报,入侵者的身份自然错不了。得知闯入禁制大阵内知道竟然是方兴,黑黝僵尸既是欣喜不已,又是忧心忡忡;一方面孤身闯进禁制大阵的方兴,一身强力霸道的修为如在囊之锥,让他深感棘手;另一方面如果能将方兴擒杀,那么他也就可以利用方兴的身体炼成一具强力威猛的傀儡尸侍——就如同骅雄大将军的青铜僵尸武士。

黑黝僵尸情不自禁的又瞧了一眼青铜僵尸武士,虽然他没有灵智,只能听令行事,但是它一身铜墙铁壁般的尸躯藏有千钧巨力,力大无穷而且不知伤痛、不知疲倦,堪称是一具最合格的打手。骅雄就是侥幸炼成了两具青铜傀儡后,方才在傀儡尸侍的帮下,一路冲杀走来,最终成为乱风岗上数一数二的大将军。

数百年里,傀儡尸侍给骅雄带来的好处数不甚数!黑黝僵尸早已眼红多时,只是一直苦于缺少良机。而此时,良机似乎终于来了!反复权衡一番后,黑黝僵尸彻底心动了。他强压住心里升腾的占有欲,装出一副忠于职守的样子,直接命令青铜僵尸武士前去搜索方兴的身影。

傀儡尸侍不同灵智,用来搬用尸体无非是大材小用,事倍而功半。可是要用来寻找、追杀方兴的踪迹,却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瞧着缓缓起步的青铜僵尸武士,黑黝僵尸暗忖道:“快走吧!给咱找到那个小子的踪影,杀不了他也给咱缠住他。等咱吸足了血海炎狱的力量,再将那个小子擒来,也炼成傀儡尸侍玩玩!”青铜僵尸武士一走,黑黝僵尸身边没了监军,他也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偷噬血海炎狱力量,这正是一石二鸟的完美计划。

黑黝僵尸深知布在积尸谷外的禁制大阵,虽然只是骅雄大将军临时利用法器布下,但是阵中的禁制却是骅雄和血屠巨凶联手,结合了乱风岗和血海炎狱两脉传承的各自优点创立的——可谓集两家之长而铸的不凡。

不仅如此,这禁制大阵又依靠谷内地脉设立,有地下源源不断的地脉阴煞作为禁制的补充能量,大阵的威力更是倍增。别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族小儿,就是全盛时期的骅雄大将军要收拾它,也是要绞尽脑汁,废去一番心血才成。

有了威力不凡的禁制大阵,还有强横的傀儡尸侍,更有吸收了血海炎狱力量实力倍增的自己,——三管齐下,一个区区人族小儿即便天生不凡、实力超群,又能如何?还能翻得了天嘛?黑黝僵尸自信满满,深信他的成功即将到来!

黑黝僵尸一直目送青铜僵尸武士走至门口,又目睹他移去禁制、打开大门,然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木屋的大门便被一道彪悍的劲气一击打破。一个身影带着点点耀眼金光和炫目的紫色霞光踹门而入。

斜射而来的阳光照在屋内暗色雾霭上,引得空气爆发出一连串的轻微爆裂声。源自地下血海炎狱的气息,与源自大日的日曜之力——这两种极正极负两种截然不同、视若冰火的力量之间,顿时爆发出生死较量。

与此同时,黑黝僵尸的生死较量也拉开了序幕。他将闯入者的身影瞧在眼里,心头当即一凛,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随即浮现心间。

“方兴?”黑黝僵尸试探道。不知不觉中,他想要追杀的猎物,反而杀到他的面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方兴披乌云雷蛇甲、持青虹剑、身体裹着闪耀流溢的紫色光华,破门而入!

恰好此时,黑黝僵尸的惊诧声与先前说过的话语,还在屋内回荡着——“青鬼,大将军传来法令,有人闯入禁制大阵,你速去将他擒下,提来见我!”

方兴闻言,嘴角不由扯起一丝冷笑。“不用麻烦,”只听他道,“我已经来了!”话音未落,人已挥手向黑黝僵尸斩去一道锐利剑气。双方照面的第一招,他就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紫青圣德剑气似金芒破空,径直朝黑黝僵尸激射而去。

方兴想要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快速解决屋内对抗力量后,再与骅雄斗智斗力。然而,阴森木屋内的僵尸鬼怪也并非庸手,尤其黑黝僵尸更是灵智出众,比起呆滞的傀儡青铜僵尸武士,他的反应却是极其的迅速。剧变发生时,他仅是稍稍一愣,便瞬间回过神来。

“嗷呀!”黑黝僵尸又惊又怒的嘶吼一声,挥舞手中法器,信手从血池中招来一道浑厚的血浪,带着呼之欲出的狂暴力量,化作十七道血身人影纵身围堵,挡住匹练剑气。不仅如此,木屋内的暗褐色雾霭在一刹拉间被他手中的法器所吸引,瞬间聚集成一团充斥极负能量的冰寒气雾,对方兴急袭杀去。

紫青圣德剑气与数名血身人影碰撞在一起,如利刃入油,轻易便将其斩灭。然而,黑黝僵尸一出手便是十七道血身人影。方兴的剑气斩灭一个血影,随即又会连逢数名血影的围追堵截。仅是一念间,锐不可当的紫青圣德剑气便连破一十六名血身人影。可问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着黑黝僵尸手指的舞动,转息间血池中又是一道血浪升腾而起,又一次化作十七道血身人影继续向剑气扑了上去、

前一十六道血影,后一十八道血影,前前后后整整耗费三十四道血身人影的力量后,紫青圣德剑气终于被耗尽能量——在与最后一道血身人影碰撞,发出一阵惊人的轰鸣声后,最终与三十四道血身人影同归于尽。

方兴见紫青圣德剑气无功,当即眉头一蹙。以紫青圣德剑气之利,竟被黑黝僵尸挡住了锋芒,足可以让他看出面前的敌人拥有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主场优势——坐镇禁制大阵核心处的黑黝僵尸,拥有禁制大阵和地脉阴煞的天时地利,绝对不可小觑!

一招擒杀敌寇的试探失败,敌人的反击接踵而至。面对疾袭而来的暗褐色雾气。方兴轻哼一声,却没有慌张。出手之前,他就已经料到木屋内的正主,或许并非一招突袭就可以轻易斩杀的无能之辈。遭遇反击的对应之策,以及接下来与敌人的战斗策略,他都另有备案,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

方兴身上披挂的乌云雷蛇甲,随着哼声化作一片黑云挡在他的面前,并和暗褐色的雾气混成一团。当即,木屋内既有有黑云,又有褐雾,两者相互纵横撕斗,‘轰轰’的战成一片烂斗。最终还是乌云雷蛇甲所化的黑云技高一筹,黑云吞噬了褐雾,雄踞在方兴身前,挡住敌人突袭的路径。

就这样,几息间,方兴踹门而入的第一战就战了平手的局面。坐拥天时地利的黑黝僵尸和盛气而来的方兴各自打出了精彩的攻防战技。他们对彼此的攻击均被对方拦下,两人竟然堪堪打成了一个平手。

得到一口喘息机会的黑黝僵尸,一边急忙指挥手下的僵尸鬼物冲上前来护卫,一边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始终搞不懂,禁制大阵中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警戒和暗哨,怎么还是被方兴杀到了门前。对禁制大阵的迷信的破灭,让他很是震惊。

黑黝僵尸有心利用废话拖延时间,可是心里早有预案的方兴却没心思和他解释,更不会中他的圈套。少年郎闻言,哂笑道:“想知道吗?”说话间,手也不停。手腕轻轻转动,青虹剑就已经平端刺出,“就是不说,你能奈我何?。”

黑黝僵尸是想用拖代打,而方兴却是边打边说,一刻也不耽误。验证了紫青圣德剑气的威力——也不能一次性消灭敌人——方兴便更改了战法,弃耗费真气甚多的紫青圣德剑气不用,改而动用青虹剑中蕴藏的青虹剑气。

这样一来,也是节省了方兴体内真气的耗费,保证了他的持续战斗力。除掉禁制大阵核心后,还有一场更艰苦的战斗要打,他必须要做好准备,保存好更多的战斗力以备不需。

青虹剑气的威力虽然比起紫青圣德剑气要稍差了一点,但是它却胜在是外力所生,使用它并不会消耗方兴体内的真气。紫青圣德剑气威力虽强,但是耗费真气太多,以方兴现在真气藏量,也难以支撑他数回之用。一旦耗尽体内真气,还会影响到他隐身匿气以及其他的能力。

相反,青虹剑气却是聚地脉阴煞所成,单青虹剑中就还存有九道剑气。使用好的话,足以支撑一场战斗。更何况,这山谷之中就有一道现成的地脉,源源不绝的地脉阴煞将是青虹剑最好的滋补源泉。在踹门而入之前,方兴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后招。

青虹剑缓缓刺出,剑尖处血光流溢,滔滔剑气如大潮席卷而出。还在等方兴口吐秘闻的黑黝僵尸一时失神,便被剑气连续斩灭十三道血身人影,就连一句听命而来的僵尸也被开膛破肚,散做几团碎肉扑倒在地。

但是黑黝僵尸也不是好惹的,他的个人修为虽然在乱风岗一脉尸类修行中不过寥寥,但是他的脑子确实顶呱呱的好用,连骅雄大将军也时常依仗他的脑子。方兴不愿延误、快打速杀的谋图明白无误,明白自己被耍了的黑黝僵尸,眼眶处的盈盈鬼火顿时升起尸鹫一般的冷酷光芒。

黑黝僵尸明白面前青袍少年的可怕之处,然而他也并非无能无用之人。他坚信手上的资源足够让他将这个少年郎擒下。“不说?”他威吓的大吼一声,眼眸处放出阵阵凶狞无比的火光,利光四射。黑黝僵尸双手处浮现道道黑气,渐渐鼓胀起来,“那就去死!”黑气缭绕的暴涨双拳在怒吼声中,狠狠锤在地面上,破开重重土石,直达血池。

刚猛若寒铁战锤的拳头,以接触到血水后,顿时又黑转赤。双拳上似有烈焰吞吐,翻腾着混乱和狂暴的气息。“去死!”黑黝僵尸再次吼叫,抬手就是一道赤红中闪烁着碧莹莹的鬼火的澎湃劲气,‘啪’的一声,干净利索的直接轰在青虹剑气上。

黑黝僵尸这一击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打法,血池中充满了未经提炼的血海炎狱气息。若不加以过滤,血海炎狱中的原始力量,不但不会增加他的修为,反而会腐蚀他一身乱风岗的传承修为。若是不加以克制的大量吸收,时间久了,黑黝僵尸苦炼数百年得来的修为会被尽数废去,而且还会被转化成血海炎狱的奴隶,再无灵智可言。

黑黝僵尸做出这样的冒险和牺牲,换来的力量自然极其可观。来自血海炎狱最原始的混沌力量,在和方兴交手时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不仅将青虹剑气击散,而且猛地还有一道碧莹莹的鬼火飞冲而起,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剧烈毒性攻入方兴的乌云雷蛇甲。

黑云之中顿时绿雾漂漂,一条又一条的翠绿腾蛇在黑云中翻滚兴浪,可以在一瞬间毒死数百头血气强壮犀牛的剧毒蔓延在黑云中,连乌云雷蛇甲的防御力也难以阻遏绿色剧毒的侵攻。绿毒中带着一种奇异又似曾相识的力量,不断腐蚀着乌云雷蛇甲上的构件,削弱战甲的防御能力,将充斥着混沌破坏力的剧毒逼向方兴的身体。

碧绿鬼火中带来的剧烈毒性,让方兴不由大惊。不过,即便危机来临,他也没有随着黑黝僵尸一起发疯,做出什么自残的暴烈战法。他临危不惧,通过心中冷静的思索,寻找对应之策。敏锐的感知能力,让他在一瞬间内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那种极具腐蚀性的气息,他曾经见识过类似的,而且还打败过。

腐蚀的力量和方兴曾经在楚白身上所见的死亡神性气息颇有相似之处,虽然细节中有所不同,但是其中的牵连之处却是不可掩饰的。这股腐蚀力量即便不是死亡神性的力量,那也是差不多类型的存在。明白这点后,方兴随即鼓荡起体内存有的神秘紫气,化作条条紫晶蛟龙涌入黑云之中,与众多翠绿腾蛇厮杀起来。

黑黝僵尸不甘示弱,再次扬起拳头,鼓动血海炎狱的力量,隔空重轰乌云雷蛇甲。得到支援的‘翠绿腾蛇’和‘紫晶蛟龙’厮杀惨烈,一时间竟不分高下,只在黑云中战个不停。剧毒腐蚀的力量虽然被神秘紫色所遏制,但是黑黝僵尸却并非孤军奋战。

方兴和黑黝僵尸的两次交锋,虽然战的极快,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其他几只反应迟钝的僵尸回过神来。在黑黝僵尸的督促下,六只僵尸从四面向方兴扑去,欲趁方兴与黑黝僵尸激斗时浑水摸鱼。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当头,忽听一声怒吼,被方兴一口先天虎啸劲气轰飞的青铜僵尸武士,终于从真灵震荡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只见他从土石碎木中爬起,粗壮有力双臂擎出,彪悍的拳头狠狠攥起,挥舞起来好比一柄战锤。

他张开满是尸牙鬼齿的大嘴对方兴微微一笑,双目中的火焰晃动着迷人的妖异宏光,双臂霍然一抬,便向方兴反冲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斗室之中战傀儡

【感谢‘反面人’兄弟的捧场,感谢大家的支持!】

方兴没有料到:青铜僵尸武士吃了他一击精纯的先天虎啸劲气,竟然还能这么快的恢复过来。当他用眼角的余光感受到青铜僵尸武士的动作时,体型巨大的傀儡僵尸已经冲了过来。

此刻,高大魁梧的青铜僵尸武士,干枯的双眸中闪动的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绿色鬼火了,而是别样的妖艳火焰。升腾燃烧的彩色鬼火摇曳灵动——鬼火尸焰的前后转变,显露出这具傀儡尸侍已然拥有了健全而狡诈的灵智——这是傀儡尸侍背后的主人亲自操纵傀儡的标记。

骅雄大将军在方兴奇迹般杀入禁制大阵核心、又轻松击飞青铜僵尸武士后,终于按捺不住恼怒之意,亲自出手。他利用傀儡尸侍体内的残留真灵,暂时赋予青铜僵尸武士健全的灵智。源自骅雄大将军从千锤百炼中获取的战斗经验,再加上傀儡尸侍力大无穷、无坚不摧的尸躯,两者结合在一起,终于组建成了一只纯粹的战阵之兽。

青铜僵尸武士行动迅速,冲击之势犹如九霄惊雷落地,周围空气中的血雾似乎都要随之激荡起来。就在此刻,‘翠绿腾蛇’和‘紫晶蛟龙’却正斗的激烈。方兴专注与黑黝僵尸的战斗,来不及操控青虹剑调转剑刃。面对青铜僵尸武士汹汹一击,他处境不妙。

情况危急之余,方兴急中生智,忽而伸手一点,指做剑使,在虚空中一点。一抹金芒顿时在他指尖生出。虚空中小小金芒陡然出现,就犹若微缩的大日,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赫赫皇威振,天语懔煌煌!诸方有灵听令!”方兴手做剑指,口出谶语。一尊威严肃穆的皇者虚像在他背后浮现,浩浩荡荡的凛凛威势席卷木屋。

“真皇律令,给我——定!”真皇圣德灵光横扫全屋,六只急冲而来的僵尸显然修为欠佳,顿时被震慑呆立在原地,尸躯也被真皇圣德灵光中存在的辟邪力量燎伤。

黑黝僵尸在金芒及身的那一刻,也不免为之一滞。少了他的援力,在黑云中兴风作浪的‘翠绿腾蛇’也萎靡了不少,‘紫晶蛟龙’趁此机会,当即反攻清算,开始占据优势地位。然而,方兴的首要目标——青铜僵尸武士却在这一时刻显露出了惊人的表现。

面对真皇圣德灵光的震慑与辟邪之力,他既没有像低级僵尸那般呆立受创,也没有像黑黝僵尸那般为之呆滞。他被金芒照耀后,仅是眸中跳动的火焰微微一阵颤动,其他动作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凶狠冲杀的势头依旧不变,似乎根本不受真皇圣德灵光的影响。

方兴大为困惑!这可是真皇圣德灵光头一次不能震慑敌人。之前就是对手的修为再高、修为再强,只要真皇圣德灵光出马,还是可以为他争取分秒的时间,为他赢来改变战局的关键优势。可是这一次面对青铜僵尸武士,真皇圣德灵光怎么会丝毫不起作用呢?奇怪!奇怪!

青铜僵尸武士不知方兴心中的惊讶和困惑,它依旧大步朝方兴急冲而来。它的身材实在高大,将近一丈多高,脑袋都要碰到木屋的的大梁。大步疾行,就好像一座小山要将方兴彻底压垮一下。

真皇圣德灵光未能建功,方兴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这导致他在和青铜僵尸武士的交手中陷入了被动。木屋内周转空间狭小,面对青铜僵尸武士的冲击,急退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他竟然闭上双眼,全身的肌肉绷紧,准备迎接撞击。

方兴双目紧闭,对青铜僵尸武士的汹汹来势不予理睬,就好像已经放弃了反击的机会。然而,正当青铜僵尸武士迫近,扬起双拳想要重锤他时,他却突然发动,像只灵猫一般向后滑开。

青铜僵尸武士的尸躯坚固而力大,搏击之术也精悍纯熟,懂得如何发挥自身的优势。一撞一锤,两招完全将其尸躯中蕴藏的惊人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方兴虽然靠冷静的判断,躲过青铜僵尸武士的双锤重击,但是还是被其狠狠撞到。

当即,方兴像是被一头数万斤重的猛犸巨象撞到,整个人在空中弹出有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幸亏他此前急退的举动为他减缓些冲击力,又加上体内真气浑厚,方才没伤到筋骨。

“哎,大意了!”方兴弯着腰,以手撑地,浑身上下的筋肉都在抱怨着。直到他呕出一口血,方才觉的浑身一阵轻松。

青铜僵尸武士这一击威猛十足,完全可以将一方万斤重的坚固青石击成碎石。幸好方兴应对妥当,在急退和被撞飞的过程中缓解了大量了冲击力量,这才堪堪承受下来。吐了一口污血后,也就并无大碍了。

“该死的!我大意了!第一次击败这厮的时候,我就应该乘胜追击彻底灭了它!”方兴盯着龇牙咆哮的青铜僵尸武士,心中对自己先前的失策很是不满。和黑黝僵尸的战斗,让他忽略了青铜僵尸武士身上发生的变化,此刻遭受一击,吐血而退,也是他大意得来的教训。

呕出的污血和胸口的伤势让方兴皱眉,却不可能让他失去冷静,反而让他的思维更加深沉。在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他的思绪飘得很远,想到了很多他此前没有留意到的事物。

一者,青铜僵尸武士的冲击和重锤看似来势汹汹,可其中动作却颇为僵硬,不像有骅雄战斗经验的正常表现。真因此,这才被他侥幸躲过重创。二者,他已经完全明白真皇圣德灵光未能阻止青铜僵尸武士冲击的原因所在。

青铜僵尸武士和黑黝鬼不同,若说黑黝僵尸是死了的‘活人’,那么青铜僵尸武士就是活着的‘死人’。前者灵智不下中人之姿,而后者——青铜僵尸武士——却只是一具傀儡尸侍,本身没有丝毫灵智。

被青铜僵尸武士狠狠撞上的那一刹拉间,方兴敏锐的察觉到青铜僵尸武士身上的变化——它眸中的妖艳之光已经变回了之前普普通通的莹莹鬼火——这意味着骅雄大将军赋予青铜僵尸武士的灵智,被真皇圣德灵光彻底压制。青铜僵尸武士又一次变成了一具没有灵智的普通傀儡。

真皇圣德灵光的震慑之力,是借上古真皇的赫赫皇威,震慑诸方有灵的。一具没有丝毫灵智的傀儡,就如同土石一般,自然不受真皇圣德灵光的影响。这就是真皇圣德灵光不能见效的原因。不过,真皇圣德灵光也并非毫无作为。剥去骅雄赋予傀儡尸侍的灵智,对方兴的帮助极大。

若是青铜僵尸武士依旧拥有骅雄的战斗经验的话,方兴相信自己难以躲过它的凶狠冲撞,更别说其后接踵而至的一连串战技与杀招。可没了骅雄赋予的灵智,青铜僵尸武士就又一次变成没了牙的老虎。仅凭尸躯残存的肉体记忆和本能作战的它,战斗力下降的厉害。方兴要收拾它倒也简单。

他咆哮一声,再度威猛无比的朝方兴撞来,粗壮的双臂张开,似乎想要将方兴扼杀在其巨力之下。面对再度袭来的傀儡僵尸,少年郎敏捷的立起身,手中神剑横抹,青虹剑疾斩在傀儡僵尸握拳的手腕上,另一脚劲气凝集,狠狠飞起,重重踹在傀儡的小腿胫上。

方兴的反击同样来势汹汹,尤其是蕴藏了紫青圣德剑气力量的右脚更是毒辣。两击之下,青铜僵尸武士坚固的尸躯虽未受创,但是它健壮的身影却不免为之踉跄,竟然连续后退了两步。而身材更为单薄的方兴只是身子晃了晃,略退了半步就止住了身形。由此可见,此阵交锋的胜败。

被迫后退的青铜僵尸武士好一阵摇头晃脑后勉强出声,声音嘶哑难听至极。它怒吼两声,打算再一次冲上来和方兴贴身搏杀。然而,对面的少年郎却对它微微一笑,随即身影渐渐淡化在空气里。

青铜僵尸武士的脑袋,脑汁干涸又缺乏灵智,让它摸不清敌我局势,可方兴却不同。傀儡僵尸的尸躯好比铜墙铁壁,他可还没有傻到和这种玩意拳拳到肉、打场硬战的地步。逼开青铜僵尸武士的撞击后,方兴索性使用一叶蔽目灵符,发动隐身匿气的法术,躲进虚空中隐蔽行事。

这下,不仅是青铜僵尸武士找不到方兴的踪影,就是连黑黝僵尸也寻觅不到方兴的丝毫踪迹。黑黝鬼趁着青铜僵尸武士和方兴激斗的时候,总算在和‘紫晶蛟龙’的斗争中搬回一局。源源不断的‘碧绿腾蛇’将腐蚀的力量侵入黑云,逐渐把‘紫晶蛟龙’从黑云中彻底驱除。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可以保证将这件——乌云雷蛇甲——难得的护身法器彻底腐蚀并加以摧毁。

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加入战团,和青铜僵尸武士一起围攻方兴。可是,他哪里能想到方兴竟然会另辟蹊径,隐身匿气的本事又是如此精纯。仅是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当即不由担心受怕起来,连与‘紫晶蛟龙’争夺乌云雷蛇甲控制权的争斗也顾不上了。

就在两只僵尸鬼物晕头转脑的时候,方兴已经悄然转到了青铜僵尸武士的侧后方。他吸取了此前的教训——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傀儡僵尸肉身强悍,又兼力大无穷,在狭小的空间内极具威胁,他要先彻底抹杀了青铜僵尸武士,再去收拾黑黝鬼。

第一百四十章 仰天怒啸郁气飞

方兴隐身匿气,在淡淡雾气中微微活动肩膀。此刻的他,正竭力让自己像一个老练的杀人一样控制着步伐的节奏,紧跟着青铜僵尸武士转来转去,时刻把对方的侧后方锚定在自己的视野里。两次交手后,他就发现青铜僵尸的尸躯极其的坚固,即便是动用锐利的先天剑气,他也得在对手的身上选择出一处薄弱点,再施以突击方能一击奏效。

就在方兴耐心选择猎物的时候,失去目标的青铜僵尸武士则陷入了躁动的境地。骅雄大将军赋予它的灵智被真皇圣德灵光震慑压制之后,这具强大的傀儡尸侍就陷入了一种盲目的本能驱动状态。它再也无法通过辨别生气与死气的差别寻找出敌人的所在位置。眼下的它就像一只没脑袋的苍蝇,漫无目的的在原地不停的兜着圈子,不时挥舞强劲有力的双臂抽打四面的空气,似乎想要将隐形的敌人逼赶出来。

方兴在数次贴近观察之后,终于在青铜僵尸武士的行动规律中找到了一处破绽。当即,青虹剑上寒芒吞吐,凛凛剑气蓄意待发,准备对仍处懵懂无知中的敌人发起致命一击。然而,就在他欲对青铜僵尸武士痛下杀手时,血池上方凝结成一团的地脉阴煞却被蓄势待发的青虹剑引动。地脉阴煞如同一根根纤细的蚕丝被从‘茧’上层层剥去,形成了千百道细小的溪流,默默的汇集到青虹剑上,无声的将大量地脉阴煞注入这柄独创一格的煞气神兵中。

沉青色的地脉阴煞如同雨丝一般从空中垂落,划出一道道亮丽的轨迹,渗入青虹剑。青虹剑上吞吐不息的剑芒,在得到地脉阴煞的补充后,越发显得光辉璀璨。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地脉阴煞汇集在剑身处,青虹剑剑刃包裹的阴煞如烟似雾,闪烁的朦胧的青光,方兴见了都觉得一阵目眩神迷。

谁也没有料到骅雄大将军和黑黝僵尸两人利用禁制大阵召集起来的地脉阴煞,竟然会出人意料的被方兴手中的青虹剑诱动。就连方兴也没有想到屋内的地脉阴煞竟然会这么的浑厚,更别说料到原本深沉稳实的地脉阴煞会表现出这么一副活泼的状态——被他的煞气神兵稍稍引动,就诱发一片激烈的异动。

此前,方兴的脑海中也曾有过一闪即过的念头——想要利用地脉阴煞补充青虹剑内逐渐消耗的剑气——现在,他的想法在意外之下成为现实,青虹剑的剑气也在地脉阴煞的补充下威力倍增,可是这种好处却未免来的不是时候。地脉阴煞的涌动方向以及璀璨的青色光芒都将方兴的身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他一心想要维持的隐身匿气效果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好处打破了。

方兴看见自己的身影已经暴露,便当机立断,手中的青虹剑一阵颤抖,被地脉阴煞加强了数倍威力的青虹剑气便咆哮涌出。剑气陡然增加的强大威力,让手握青虹剑的方兴都感到难以控制。这下少年郎也就不再强求命中敌人尸躯的薄弱处,剑气倍增的威力足以弥补失去的先发之机。

黑黝鬼反应很是敏锐,第一时间就将避让的指令传给了傀儡尸侍,而作为傀儡存在的青铜僵尸武士更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当它发现自己在措手不及之下无法躲过方兴的凶猛攻击后,就索性按照战斗的本能无视了方兴的攻击。它微微侧身,稍稍避开青虹剑气的锋芒,同时一记左直拳击向少年郎的面颊。

空气中一声爆响,却是青铜色的拳头破开空气的阻力后所发出的尖锐的啸声。青铜僵尸武士的反击凶狠不下方兴的攻势,方兴不愿硬拼,就斜行数步躲过了一击,而偏转的青虹剑气失去了控制,被青铜僵尸武士灵巧的躲过大半威力。不过,方兴之前的留心观察终究还是颇有成效,即便是青铜僵尸竭力躲避,但它还是没有躲闪利落,仍有一部分剑气精准的斩在它的右肩上。

剑气与尸躯交击处顿时迸发出一声刺耳的金石之声,一块青色尸肉滚落。青铜僵尸武士右肩被削去老大一块,伤口从外斜向锁骨处,若不是青铜僵尸武士本能反应惊人,在最后一瞬间勉强低身躲过青虹剑气的锋芒,它的头颅就会被方兴一剑削落。即便侥幸不死,也肯定无法再度反抗了。

青虹剑气,一击建功,青铜僵尸武士受创。伤及一臂后,它的战斗力大减,而方兴却不给它丝毫喘息的机会。他追前一大步,青虹剑上下飞舞,恨不得立马将它大卸八块。青铜僵尸武士在方兴的凌厉攻势下,只能左右招架。它本能的用胳膊和肩膀来承受打击,并不停地移动脚步,不给方兴的青虹剑气提供固定的靶子。

屋内空间有限,青铜僵尸武士硬顶着青虹剑数次剑斩,终于等到救星。一旁的黑黝鬼见它处境危急,不得已忍痛放弃抢夺乌云雷蛇甲的机会,急忙赶过来协助它。青铜僵尸武士借机连滚带爬的疾速后退,它的趋避利害的本能让它开始害怕直接面对方兴的攻击,若无强制指令就要退后避战。

隐身突击未能尽得全功,实在让方兴有些遗憾。而青铜僵尸武士的敏锐反应更是让他惊讶不已。对方被他斩断一肩,还可以连续抵抗他的攻击并迅速的撤出他的攻击范围——这种战斗的本身真是惊人。

接下来,方兴的两次挥剑出击都被黑黝僵尸从中挡下,黑黝鬼一边用手中法器引导血池内的腐蚀剧毒阻挡方兴,一边从血池引出一股血浪救援受创的青铜僵尸武士。血色浪花打在青铜僵尸武士受伤的肩膀上,伤口渐渐有了愈合的迹象。

见此,方兴终于有些恼怒了!他无法掌控时间,新的敌人随时可能出现,一个软硬不吃的青铜僵尸武士就已经不好对付,现在那个黑黝僵尸竟然还能给他疗伤?——“混账!若再被它们拖延下去,那么之前的一些努力不都全然成了无用功了吗?”、“可恶呀!必须速战速决了!”

只是青铜僵尸武士皮糙肉厚兼战斗本能极佳,又不会被真皇圣德灵光震慑,在狭小的空间里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若是在平时,方兴早就飞到半空,用各种手段狂轰乱炸,把对方硬轰成烂泥才罢休。可是,此时他的脑海中却有一个隐约成型的想法,要用此处的禁制对付后面更难缠的敌人。因此会破坏周围禁制的暴力打法首先被他剔除,那么剩下的手段也就乏善可陈了。

脑中疾速闪过数套战术,方兴闪过黑黝鬼的几击血浪冲击,强行挥出一道青虹剑气。他也不看战果如何,便疾退脱离战斗,随即又一次消失在敌人的视野中——方兴不惜工本的使用一叶蔽目灵符进入隐身匿气——惹人眼目的青虹剑被方兴收起,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暴露方兴的踪迹了。

这一回,方兴要换一种打法。自从他踏入炼气修行大道以来,除了和梁梦紫的贴身一战,他多以剑气等远攻手段临敌,使用搏击战技杀敌的机会少之甚少。然而,用的少却并不代表他不会搏击的战技。《先天虎符真文经》的虎形七势精要中除了【猛虎伏行势】、【王虎潜藏势】之外也不乏搏杀之术。这次,他就要活学活用,用近身搏杀灭了棘手的敌人。

隐身匿气状态下的方兴饶了一圈,从背后贴近黑黝鬼。他大吼一声,双拳上的劲气澎湃欲出,径直朝黑黝鬼扑去。黑黝鬼早就被方兴神出鬼没的身影逼的提心吊胆,发现方兴的目标是他,他当即在第一时间滚地逃窜。然而,黑黝鬼想不到的是:方兴对他的攻击只是作势虚晃罢了,目的不过是为了将他从青铜僵尸武士身边逼开而已。

方兴真正的目标还是青铜僵尸武士!见黑黝鬼中计,他在冷笑中踏前一步,以一个【饿虎扑食势】从背后虎扑青铜僵尸武士。青铜僵尸武士极其的高大,方兴需要借势一跃而起,双手方才能勾到它的肩膀。

青铜僵尸武士疾转身体,然而面对如同饿虎一般的方兴,它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方兴双手如虎爪,交叉搭在青铜僵尸武士的双肩上。锐利的先天虎啸劲气在手掌间延伸出去,好似猛虎的爪牙一般刺入尸躯。方兴感觉自己像挠在铁板上一样,青铜僵尸武士身上没有丝毫赘肉,肩部全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死肉。即便是方兴的先天虎啸劲气全力发动,也不能完全刺透。不过,仅仅如此效果,也已经足够让他抓牢对方了。

“吼!”方兴仰头如虎般咆哮一声,张口对着青铜僵尸武士转过来的脑袋吼出一道先天虎啸劲气。强劲的先天劲气,打得僵尸的头颅几欲折断,业已轻微愈合的右肩伤口也被牵连的再度崩裂。

青铜僵尸武士不可抑制的陷入混乱,给方兴剩下任务就是——撕裂它!

——【怒虎绞杀势】方兴使用虎形七势中的搏杀战技,双臂汇集全身力量,劲气澎湃催吐,双手一绞、一扯、一拉,顿时碎肉迸飞。青铜僵尸武士的右臂带着筋骨血肉整个被他撕了下来!

手提断臂,方兴仰天怒啸,郁气顿飞,心中无比舒畅!这次出击,他的每个动作都信手拈来,似行云流水一般,浑然天成。遭受重创的青铜僵尸武士,还来不得痛声嘶吼,就被他顺势甩了出去,脑袋砰地撞在墙上,眸中鬼火摇曳欲熄。

“再来!”方兴哈哈大笑,“再吃我一记血虎吞日!”当即追杀过去。

也就在这时,他的心海中竟有一个久违的声音蓦然响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铜受擒黑鬼怯

青铜僵尸武士被方兴的贴身搏杀战技打得大败,不仅整个右臂被绞断、撕裂,就是尸躯内的一点真灵也被一击先天虎啸劲气当头痛击,顿时真灵震荡、鬼火飘摇,再难有抵抗的力量。

方兴随手将撕扯下的断臂丢去,身子顺势扭转,脚步侧移,再一次朝青铜僵尸武士欺身迫去。就在这时,他的心海中竟有一个久违的声音蓦然响起。

“主公,主公!”在方兴心海响荡的声音并非源自方兴所期待的寻南,而是沉寂多时的乌鬼。只听他用焦急的声音,大声疾呼道,“主公且慢动手,听小的一言,留它一条性命!”这个‘它’自然就是指即将受死的青铜僵尸武士了。然而,方兴对青铜僵尸武士的杀意甚坚,搏杀战技也业已箭在弦上,自然不会因乌鬼的一句话就终止。

乌鬼不是寻南,如果是寻南的话,她只要说一个“停”字,方兴也会不问缘由的停下脚步。这不仅是因为寻南和他之间的关系最为亲密,而且还因为寻南身为上古真皇之一,她的智慧和见识足以让方兴倾心听从。

相比之下,乌鬼对方兴的影响力只能说微乎其微。他虽然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方兴证明了他的忠诚,但是他在方兴心中的位置却并不高,只属于可有可无、用则启不用则弃的一类。现在,他在沉寂多时后陡然现身,还毫无缘由的请求方兴终止一项重要的作战计划——这个要求就很过分了,自然不会被方兴所接受。

因此,方兴听到乌鬼的请求后,并没有停止攻势。他依旧蹬步疾进,左手如同一根铁杆般弹出怀前,手掌半握,虚扼青铜僵尸武士的颈脖;右手则以右肩为轴心,猛地由后往前、由下往上甩出,恶狠狠的朝傀儡尸侍的天灵盖挥去。双手虚抱间劲气凛冽,重重气机皆锁定了青铜僵尸武士的头颅。

方兴的两只手一上一下,来势汹汹,就像一头猛虎张开强有力的上下颚,欲将青铜僵尸武士的头颅一口咬断、再囫囵吞下。这就是【血虎吞日势】——《先天虎符真文经》的虎形七势精要中最为血腥残忍的搏击战技,专门用来瞄准对手要害部位,一击之下碎颅裂骨比撕裂缯帛还要来的简单,受创者的浑身鲜血也会被强行吸涌出来,从被撕裂的伤口处喷薄而出,让施展者如淋一场鲜血浴,血虎之名正由此而来。

乌鬼见自家主公根本不理睬自己的呼声、依旧毫不迟疑的继续攻击青铜僵尸武士,不由急了。他请求方兴留下青铜僵尸武士,并非处于同情而是有着自己的一番心思。

自从他殉爆乌鬼剑偷袭楚白得手以来,就一直被方兴寄灵在乌云雷蛇甲中休养生息。这段时间,他一直处于昏睡养伤的状态,直到刚才乌云雷蛇甲被血海炎狱的力量腐蚀,伤及到他,这才将他从昏睡中唤醒。睡醒的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具被方兴打垮,又摔了出去的青铜僵尸武士,当即他心里就是一热。

乌鬼原是乱风王帐前的禁卫,骅雄大将军跟前的两大傀儡尸侍,他自然是认得的。对两具傀儡千锤百炼后得来的尸躯更是羡慕无比。对于尸类修行来说,傀儡尸侍不仅可以充当护卫保护自身安全,而且傀儡体内存有的一点真灵,还可以让他们在失去自身的尸躯后,通过占据傀儡的尸躯达到借尸还魂再度恢复尸躯的目的。

乌鬼早就对此眼红了。只是这等傀儡尸侍极其少见,实力强劲也不下于他,更是骅雄的禁脔,等闲人觊觎不得,乌鬼平时也只能暗暗嫉妒而已。然而,现在他看到往日高不可攀的傀儡尸侍被方兴打得落花流水,心中自然就有了借方兴之手强占傀儡重新拥有尸躯的心思。

可惜,乌鬼高估了自己对方兴的影响。却不知方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的新晋菜鸟了,他直接无视了乌鬼的无理要求。乌鬼吃瘪之下,心里那点算盘也就再也不敢隐瞒,连忙全盘托出。

他大声求饶道:“主公主公,小的有实情禀报!还请主公千万不要斩灭傀儡尸侍,留着它的全尸给小的借尸还魂,以后小的也好用这具青铜尸躯为主公再效犬马之劳,主公千万要开恩呀!”为了能够劝说方兴回心转意,他甚至不顾一旁黑黝鬼的威胁,从乌云雷蛇甲上滚落下来,化作一个一尺大小的小人对方兴连忙作拱讨饶。

“原来你是看上了这个青铜僵尸武士的尸躯呀!难怪要我手下留情。”方兴听了乌鬼的实情禀报后终于明了了乌鬼的小心思,不由哂笑。他和青铜僵尸武士的交手既打出了真火,也彻底摸清了敌人的底细。这具青铜僵尸武士的尸躯是千锤百炼而炼就的,坚固程度可以说在方兴交过手的敌人当中居于首位。

乌鬼在被方兴打坏尸躯之前,虽然也是铜尸之境,但是他的尸躯和这具青铜僵尸武士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乌鬼对此产生觊觎之心,也就很好理解了。面对乌鬼的贪心,方兴倒没说什么,只是轻哼一声道:“哼,何不早说?下次老实要交代!”语气虽严厉,但是心里却已经是许了乌鬼的请求。

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乌鬼这厮虽然贪心了一点,但是他在方兴和楚白的大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功劳不小,受创也不浅。方兴是个知恩图报又赏罚分明的人,乌鬼的苦劳至今未赏其功,这些他一直都在心底记着。

眼下,乌鬼既然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还有一个适当的理由,那么这个小小的请求他自然要答应下来了。于是,方兴传音道:“我答应了,你先去控制乌云雷蛇甲挡住黑黝僵尸,待我擒下青铜僵尸再来论功行赏。”

“主公英明!”乌鬼闻言大喜,一尺长的身躯顿时化作一阵乌烟钻进乌云雷蛇甲。乌云雷蛇甲在他的操纵下,再次和血池中的血海炎狱力量战了平手,一时半会内都把黑黝僵尸牢牢牵制在一旁。

至于方兴这边,临时改变招式的确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方兴虽然有些鄙弃乌鬼的小心思,但是他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并且要做好。他在应许的那一瞬间,脚步侧移,同时腰身轻摆,落在身后的另一脚猛然发力,身子顿时拔地而起。

【血虎吞日势】去势极为雄烈,不是那么容易说终止就能终止的。即便是以方兴之能,也必须要借势方能化解。幸好,方兴是将《先天虎符真文经》七大精要完全吃透的人,一招一式皆收发如心,即便是临机变招也能做到。若是随便换一个左家人前来,恐怕就得吐血受伤了。

在方兴的灵机变化下,汹汹席卷的碎颅裂骨一击摇身一变,变了冲天而起的升腾之势。一跃凌空的方兴,手在空中一招,煞气神兵青虹剑便再次被他招到手中。一阵龙吟之后,剑刃微颤,沉青色的地脉阴煞之力重新向青虹剑上汇集。

“嗬!”一声清喝,方兴端握青虹剑,凌空疾下。青虹剑散发着千万豪光,带着脱刃而起的凛凛剑气,狠狠的刺入青铜僵尸的腹部。剑芒贯穿腹部,又从背后探入地下,直接将青铜僵尸武士钉在地面。青铜僵尸武士虽竭力挣扎,但它毕竟受创过深,无力摆脱困境。

即便如此,方兴还有些不放心,他索性把青虹剑当做钉子,牢牢将青铜僵尸武士铆在地上。青虹剑剑尖入地之后,屋内的地脉阴煞就像疯了一样,浑厚的地脉阴煞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成一道道溪流,加倍朝青虹剑中涌去。

青蒙之光漫天流溢,如同一面青色的天幕从剑身垂落。这幅美景对青铜僵尸武士而言,却像是一根根沉青色的铁栏杆从青虹剑上延伸下来,将它牢牢囚禁在咫尺间动弹不得。至此,青铜僵尸武士束手就擒,对方兴再无威胁之力。

解决了棘手的青铜僵尸武士,方兴满意的拍拍手,转过身来和乌云雷蛇甲对黑黝僵尸形成夹击之势。

黑黝鬼本来看见青铜僵尸武士被方兴打得狼狈不堪,就已经心神不宁了。此刻,亲眼目睹青铜僵尸武士彻底被方兴摆平之后,他心中的战斗意志更是摇摆不定,几欲熄灭。

论修为境界,他只是一个巅峰的铁尸之境,远不如几百年前就是铜尸的傀儡;论尸躯的坚固程度,放弃灵智、花费几百年时间专门打熬尸躯的傀儡僵尸,更是他所要仰望的存在;他唯一能够令人称道的就是他的灵智远高同类,比起人族的炼气士也不妨多让,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可怜的优势如今却也拿不出手了。

对面那个人族小儿实力高超,狡猾多智又兼心狠手辣,层出不穷的炫目战技让人见之便心生怯意。原本该是他安全最大保障的傀儡尸侍已落败;被他寄予厚望的血海炎狱力量,也没有发挥出什么优势来,反而更像是遇见了天敌,被人族小儿施展出来的紫色蛟龙死死压制住了;最令他不安的就是那到迎面而来的刺目金芒,那道光让他真灵震荡、灵智呆滞,首次有了不战而降的怯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乌鬼进言黑鬼降

方兴迈步逼近黑黝僵尸,他的步伐不急不缓,神情举止挥洒自如。仪态自然中又显露出几分毫不在意的轻忽,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这杀伐决斗的战场间忽然走神了一样。

这副模样对首当其冲的对手来说是一种藐视。在黑黝鬼看来,那种近乎是走神的轻忽显然是对方故意制造的一种假象。方兴的表现就像是一只胜券在握的猫,正在不经意的拨弄一只陷入困境的老鼠。

这是一种基于实力优势的示威,更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然而,在此刻,黑黝鬼面对方兴的侮辱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恼怒。相反,对方轻视的态度落到的他眼底,却是让他越发的忧心忡忡。

黑黝鬼的心底存有太多的异样心思,他满心的苦恼,让他无法介意方兴的举动。自从青铜僵尸武士被囚后,他就一直在苦苦思虑着——到底是死战到底,还是直接投降求饶呢?

是战死还是投降——这的确是个严峻的问题!即便以黑黝鬼的狡智,要在一时半会间将这个问题想明白也是极其艰难的。可是,方兴却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少年郎每迫近一步,袭面而来的凛凛威势都会在黑黝鬼心底的天平上堆上一记砝码。

方兴渐近,投降那端的砝码也越堆越高。渐渐的,砝码堆积成山,在黑黝鬼的心底投下了绝望的阴影。绝望的感觉越来越强,黑黝鬼眼眶中的鬼火越发显得黯淡无光,战斗的意志也随着鬼火的黯淡而渐渐褪色。抉择的天平也愈发向投降的选择上倾斜。

艰苦抉择!时间不多了,留给黑黝鬼的路,唯有艰难抉择!

方兴倒不知黑黝鬼正面对艰难抉择,更不晓得他无意中走神的举动会被黑黝鬼误解为示威。天可怜见呀!方兴真的不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的确只是略微走了一会神。不过,话说回来,黑黝鬼感到的轻视其实也不假,方兴的确没有太过注意面前所剩的残敌。

这是因为在方兴看来,没了青铜僵尸武士的护卫,黑黝僵尸在真皇圣德灵光面前再无抵抗的能力。

常人都道拥有灵智的僵尸鬼物比只懂利用本能的僵尸更难对付。然而,方兴绝非寻常人,对拥有真皇圣德灵光的方兴而言,粗.黑傻壮的傀儡尸侍反而要比灵智通达的黑黝鬼更难对付。前者既不会被真皇圣德灵光震慑,又因皮糙肉厚对方兴的攻击颇有抵抗能力,而后者拥有的灵智在真皇圣德灵光的面前,却由优点变成了一项致命弱点。

方兴要对付黑黝鬼,只需以真皇圣德灵光稍稍定住他瞬息时间,然后再以凌厉的攻击手段击杀之。即便一击不死,也可以反复攻击,反正有真皇圣德灵光在手,黑黝僵尸就是他的盘中餐、囊中物,再无翻盘的可能。

正因此,他才不紧不慢的迈动步子,一边下意识的用步伐的节奏压迫着黑黝僵尸的战斗意志,一边神游天外,略略走神。

方兴的大半心神都被集中起来,用在推敲脑海中一个逐渐成型的计划上。动用青虹剑囚禁青铜僵尸武士的那一刻,随着地脉阴煞的大量涌动,方兴终于明白了青虹剑为何会引动地脉阴煞的原因。

方兴之所以能够在灵识转神识之前,就拥有了煞气神兵这门神通,全因他和寻南集思广益创立的【紫焰阴雷血神兵】。这门号称‘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有无剑气法’铸就的青虹剑,其实就是以死亡神性中的死亡意念为剑意、以紫青圣德剑气为剑模、凝结血海炎狱的力量和地脉阴煞,再以神秘紫气为炉火锻造而成的。

只是,在这禁制核心处,地脉阴煞和血海炎狱的力量空前庞大,而方兴为了对抗血海炎狱的腐蚀力量,又抽调了大量的神秘紫气到乌云雷蛇甲上助战。这就导致青虹剑中的结构平衡遭到了破坏,失去神秘紫气压制的死亡神性开始拼命吸收地脉阴煞。

这就是青虹剑后来会引动地脉阴煞异动的原因。方兴现在还不知道死亡神性的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是基于此点和先前皇初紫元灵光对先天禁制的敏感,他现在有了一个逐渐成型的念头。

方兴在想:皇初紫元灵光无力破解先天而成的禁制,那么是否可以以此反推——利用皇初紫元灵光的这点特性——他是不是可以彻底摸清此地先天禁制的构造,然后再布下相应的后天禁制,协助并辅佐先天禁制,形成一套属于他的禁制大阵呢?

有了禁制大阵之后,再用青虹剑引动地脉阴煞,将阴煞的力量注入禁制大阵之中,那么他就利用此地丰富的地脉阴煞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了。比如说效仿骅雄的计谋,用禁制大阵做炮、以地脉阴煞的力量为炮弹,攒好致命一击,反过来杀掉骅雄……

方兴越想也就越发觉得这个构想大有可为,大半心神也都放在推算这个构想上了。不过,这并不是说沉浸在思索中的他,就要放过黑黝鬼。方兴现在的表现,只不过是他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所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罢了。

不信?请看——就在黑黝鬼艰难抉择的时刻,少年郎左手间已经有紫青圣德剑气的锐芒在闪烁,而他的右手间更是有一点金芒欲再度绽放夺目光辉——斩杀黑黝僵尸,似乎只在此一击。

黑黝鬼终究是个狡智的鬼物,知道趋避利害、辨别强弱。他还未等方兴痛下杀手,就已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将手中法器向前一抛,高声道:“我投降!我有重要消息禀报,还请明公饶我一命!”他终于是想通了。

其实,黑黝鬼早就对骅雄不满了,骅雄背叛乱风王,害得他也要跟着倒霉受苦,即便能再次回到乱风岗也得为此受罚。从这点上看,骅雄不是他的上司,而是他的仇人。现在想想,自己都已经背叛过一次了,那么再背叛一次也就无所谓了,更何况还是背叛自己的仇人。这样前后一考虑,黑黝鬼心底的投降念头也就通达了。

黑黝鬼干净利索的投降表现,却让方兴不免为之一愣,从而将他沉思的状态中唤醒。

“你要投降?”方兴反问了一句,手上的聚力动作却并没有停止。说实话,看到血池中沉浮的那些残破尸体,少年郎心里还真没有做好接受投降的心理准备。

倒是一旁的乌鬼刚得了一具青铜尸躯,心情大好。满心都是为主公效劳的拳拳之心。他闻言,劝说方兴道:“主公,黑黝鬼是骅雄大将军的亲信,而骅雄正是乱风大王亲自派出搜寻主公下落的主将。如果黑黝鬼投降的话,那就能够帮助我们摸清骅雄此次下山的经历,对主公大有好处。主公就答应他的投降吧!”

乌鬼此前都在沉睡养伤,并不知道骅雄伏击商队和受伤的事情。不过,这些并不妨碍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不仅如此,他甚至连最后收尾洗地的步骤都想好了。只听他在后面唠叨道:“即便主公不喜此人,也可以在拿到消息之后,再杀了此人。要是主公不愿食言,那由小的出手杀了他也行呀!一定不会弄脏了主公的手。”

不得不说,乌鬼跟随方兴这段时间来,对方兴性格也多少有了些了解。他这番话,前半段说的是道理和利害,后半段说的却是人心和权谋,所言发之有物,堪称老成之谋。就是方兴本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说得极有见地。

方兴直接无视了乌鬼的后半段话后,对黑黝鬼点头道:“你有什么重要消息要禀报?说来听听,如果所言不假,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他为了最大可能的压榨出黑黝鬼的价值,有意把这段话说的很是含糊。

不过,交易的另一方——黑黝鬼却没了讨价还价的本钱。为了活命,他只能竭力表现自己的价值。于是,黑黝鬼抛出所谓的重要消息,“骅雄大将军受伤了,他现在和你们约斗只是在拖延时间。”

“我知道。“方兴闻言微微一笑后,轻描淡写的就将重要消息的光环捅破。之后,他又好似随口一问:“骅雄伤得有多重,现在还有多少实力?”

精心准备的重要消息,没起到震撼的效果。黑黝鬼眼眶中鬼火好一阵颤抖,继而犯难道:“骅雄最是狡猾,任何人他都不信任。即便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有多重。只是知道他的伤势颇重,而且在积尸谷此前的一场约战中又一次受伤了。”

“连这都不知道吗?”方兴闻言轻声叹息一声,似乎只是自言自语。然而,人一旦投降,心底的那份韧性消失后,骨头就会变得软上数百倍。不仅人如此,鬼也是这样!

方兴的话语,语气淡淡未见责怪之意,可黑黝鬼听了却是心神俱震!他吓得当即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还知道许多重要的消息!请明公细问,我一定一一禀报,详细禀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乱神仇心一邪言

黑黝鬼也是聪明人,被方兴连续敲打数次后,他也就明白到——面前的人族小儿绝对不可小觑,虚辞假意的胡诌是难以蒙混过关的——便彻底向方兴输诚了。

“请明公细问,我一定一一禀报,详细禀报!”

“且看你的表现吧。”方兴闻言微微颌首,算是对黑黝鬼的表态的认可。而黑黝鬼也投桃报李,当即躬身领命道:“谨奉遵命!我一定据实禀报。”随即,他就把骅雄针对方兴的阴谋详细说明,彻底揭穿了骅雄的阴谋算计。

事情真相果然不出方兴所料——骅雄受伤之后实力大降,远不足以将数千人马的商队一口吞下。无奈之下,他只能用阴谋诡计来弥补实力的不足。只是事先的布局被方兴窥破之后,骅雄苦于手下无人,唯有亲自出马挽回局面了。

骅雄一边用约斗的名义吸引方兴等人的注意力,一边却在暗地里布下禁制大阵吸收积尸谷内的地脉阴煞。他是想要攒集地脉阴煞的力量,从而施展一招名叫【乱神仇心邪言】的顶级神通。

乱风岗的修行一脉中有三大顶级神通最为出众,分别是【摧魂灭魄真言】、【天人七衰丧音】以及【乱神仇心邪言】。这三大顶级神通皆是乱风王花费毕生心血,呕心沥血创下的镇国绝学。各个威力奇绝,世上少见。

乱风王在一百多年前将这三门神通分别授予他麾下最为信任的三位将领。当年,骅雄尚未显露反迹,因而也被授予了【乱神仇心邪言】。此后的一百多年间,骅雄等人一直都在闭门参悟绝学。

只是,这门神通毕竟是乱风王花费尽千年的心血才创下的顶级神通,就是以人族的九品中正.法制来品论的话,也能算得上一流中的翘楚之辈。即便是骅雄的修为和资质,钻研了百年时间也未能将其完全堪透,至今也只能辗转借助外力施展。

这一回,骅雄正好借花送佛,想要借助山谷内地脉阴煞的力量施展这门乱风传承的绝学,从而一举摧毁整个积尸谷彻底抹杀谷内数千人马。只可惜,计划行到一半就被方兴窥破虚实,踹门而入生生打断了神通聚力的过程。骅雄的计划和将要施展的【乱神仇心邪言】一起付之东流了。

问清骅雄的计划已然被自己破坏,方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的时间会宽松不少,但是骅雄的反噬同样不可小视。即便此人受伤了,但是他的原本修为终于摆在那里。若是他在恼怒之下,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举动,那么对方兴来说还是极其危险的。

方兴得知控制整个禁制大阵运作的,就是先前被黑黝鬼丢出的那个阴沉沉的黑色飞盘。据说这个黑色的飞盘本来是骅雄的一件飞遁法器,可载数百人日行千里。虽然飞遁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胜在法器一旦展开,就占地极广,善于载人载物。

骅雄便利用这点将其改建成禁制核心,负责维持整个禁制大阵的运转。所有攒集起来的地脉阴煞以及骅雄收藏的东西都由此控制。只要掌握了这件法器,那么对山谷中的地脉阴煞的控制权也就到手了。

方兴正愁着怎么按计划更大范围的吸引地脉阴煞呢!有了这件黑色飞盘状的法器,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当即,他喜出望外的令乌鬼去将法器捡回——黑黝鬼弃械投降的时候,方兴不知道黑色飞盘究竟是何物,有些担心上面有威胁,便将它一脚踢得远远的,

乌鬼领命也不显身,直接架起乌云就去不提。这边,方兴对骅雄一行的行程极其好奇,疑问也是多多。只是,眼下他的时间依旧很紧迫,容不得他细加询问。方兴只好趁着这个间隙时间,捡起其中要紧的问题加以细问。

方兴又一次问及骅雄的伤势,虽然黑黝鬼已经说明自己不知骅雄的伤势究竟如何,但是如果能得知骅雄是怎么受伤的?又是被什么人打伤?那么至少也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骅雄现在的状况。

黑黝鬼答:“骅雄奉命下山后,曾经前后两次受伤。最近的一次,是在洗劫一支商队的时候。骅雄见商队实力不俗,不愿硬拼硬打,就和商队的主事伪做约斗,打算暗地里下手。可是,骅雄没想到那支商队是北地大族慕容家的,他的暗招在最后时刻被慕容家的一位通神高手窥破,对方拼死一击伤及到骅雄的本尊法体,导致他的伤口迸裂,伤势愈发严重了。”

方兴不由想起进入禁制大阵时遇见的那个慕容家的家仆,他暗忖道:黑黝鬼所说的慕容家的通神高手,应该就是慕容申。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的死活。于是,他又问道:“那个伤及骅雄的通神高手在哪?”

黑黝鬼道:“当时还活着,只是他在眼下被骅雄当做灵气药引,压在血池底下,生死不知。”

方兴闻言,瞟了一眼血池,只见池水浑浊黏稠,残尸碎肉随处可见。他甚至在不经意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容——正是先前被杀害、尸躯立在木屋外的两位方家护卫的头颅。

此刻,他们的头颅正泡在污腻的池水中,随着池水的涌动上下沉浮。大张的嘴巴以及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都在向少年郎呐喊着——“我死得很惨,你要替我报仇!”

见此惨象,方兴不免一愣。说实话,方兴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甚至连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未曾问过。但是,他们毕竟是他的人!他的人被杀了,他不仅脸上无光,而且还有切身之责。

当即,方兴的脸上不由挂上了寒霜,额头和眉头蹙起,双唇紧抿着,不说话了。

黑黝鬼低着头,没注意到方兴的脸色波动。他好不容易等到方兴沉默的时间,终于有了一丝空隙可以让他问出他所关心的问题。

只听他道:“明公,您看我已经据实禀报了这么多实情,明公可否看在我这么配合的情分上放我一马?我保证回到乱风岗后再也不下山了!而且,我以真灵起誓,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有关明公的事。若有违反,定叫我真灵丧尽而亡!”

人有魂魄,僵尸鬼物则有真灵。对人而言魂飞魄丧就是死,而对已经死过一次的僵尸鬼物而言,真灵消散才是真正的死亡。以真灵起誓堪称毒誓,黑黝鬼说他以真灵起誓,那就意味着他是要赌上一条性命了。

黑黝鬼一番话说的信誓旦旦,可方兴对此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面露沉色,黑黝鬼的话如落深井,连个回声都没有。这可急坏了黑黝鬼,只是他不敢显露不满,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方兴,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有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方兴因心中物有所思,未曾对黑黝鬼的话表态。他的态度不仅是急坏了当事人黑黝鬼,还有一个人比黑黝鬼还要着急——乌鬼捡回黑色飞盘,走回来时正好听见黑黝鬼央求方兴的话语,当即就急了。

他心道:“这个黑黝鬼既然知道主公的存在,那么主公肯定是不会让他回乱风岗了。可是,他要是留下来的话,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杀,二是转投主公麾下。若是杀了也就罢了;可是,主公万一要收留他的话,那我不是就要多一个争宠争功劳的对手了吗?不行!黑黝鬼你还是去死好了,咱以前欠你的赌债也正好一笔勾销……”

乌鬼心里一动,危机感大盛,看向黑黝鬼的目光越发不善。他故意从乌云雷蛇甲中显出身形,拜倒在地劝诫道:“主公,黑黝鬼所言大谬!在乱风大王的真灵印的拷问下,他就是立了毒誓也没用!到时候,他肯定什么东西都吐了出来。为了主公的安危着想,小的斗胆请主公杀了此僚!”

“是谁在胡说八道,欲坏我性命?”乌鬼的话比【乱神仇心邪言】神通还要来的邪恶,黑黝鬼闻之勃然大怒!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乌鬼一尺来长的身影了,当即就如同见了什么惊天秘事一般,惊愕的叫出声来,“乌龟?难道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黑黝鬼奉命下山的时候,就曾从乱风王口中得到证实——前王帐禁卫、虎威将军乌鬼战死,连本命尸珠中的真灵印记都被人彻底毁掉了——这笔血债已经被乱风大王记在夜犯古冢丘陵的左家贼寇身上。

黑黝鬼坚信自己没认错人,他坚信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个人定是乌鬼无疑!黑黝鬼和乌鬼尅是一起在王帐下做了一百年多的禁卫的老禁卫。两只鬼做了一百多年的同伴,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乌鬼就是化成灰,黑黝鬼也能认得出来。

可问题是乌鬼怎么可能还活得着?按说乌鬼本命尸珠中真灵印记消失了,那么乌鬼也就必死无疑。要知道,乱风王手持人皇钦赐的真灵印,在乱风岗上所有通达灵智的僵尸身上都烙有印记。真灵印记一旦消失,也就意味着一位僵尸的真灵消散——这是定律!

凭此印记,乱风王控制了乱风岗上所有高级僵尸鬼物的生死。而乱风岗的稳固统治,也持续了几百年都未曾动摇。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异类、一个搅局者,这自然引得黑黝鬼震惊不已,难以相信了!

心中疑云重重,黑黝鬼抬头朝乌鬼望去,正巧乌鬼也同时瞩目过来,两人眼神相触,多年的默契让黑黝鬼顿时就醒悟过来。

——“你他妈的乌龟,你竟然黑老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胆敢和我抢主公

【对不起各位,中秋佳节三水得陪家人,这章更新晚了。

迟到的祝福——祝大家中秋佳节快快乐乐,阖家团圆和和美美!中秋佳节,三水和家人泛舟赏月,尽释地震虚惊。这个中秋我过的不错,大家也应该是同样的幸福美好!

前天的地震,简直是无妄之灾呀!九江地震,我这里却有明显的震感而且还持续了好几秒钟。深更半夜的吓死人呀,我跑到公园冻了半天才看到新闻说是九江地震……

这是2011年,我第三次遭遇地震了,我的运气真好!】

乌鬼公然现身后,他的老伙伴——黑黝鬼不仅在第一时间内就认出了他,而且还在同一个瞬间毫不费力的就猜出了乌鬼的险恶用心。其实,早在乌鬼公然现身之前,黑黝鬼就已经在揣测方兴了。他多次忍不住心中的怀疑偷偷打量着方兴,而乌鬼的出现只是验证了他的一个猜想罢了。

黑黝鬼知道骅雄之所以下山,那是奉了乱风大王的王命,前去追查一个在古冢丘陵冒犯乱风大王威严的贼寇。据乱风大王口谕中所示的情况,贼寇身怀吕梁左家的传承功法,一口虎啸劲气尤为精纯。年轻而有为,行事举止别有一番气度,可能就是吕梁左家的正宗传人,并且和花马王麾下的爱将左凌霄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有可能就是左凌霄本人。

乌鬼现身之前,乱风王口谕中的这些描绘——‘年轻有为’、‘行事举止别有一番气度’、‘吕梁左家的传承’、‘一口虎啸劲气有为精纯’——就在黑黝鬼的脑海中翻滚不休。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在此刻、在他的面前,不正有这么一个极度符合描述的年轻少年郎吗?

方兴年轻有为,蹙眉、抿嘴、陷入沉思时的认真与严肃落到黑黝鬼眼中,更是别有一番气度。黑黝鬼毫不奇怪的发现,方兴的情况和乱风大王下发的通缉令相差无几。而且,这个少年郎还刚刚在他面前施展了精纯无比的虎啸劲气,而那个古冢丘陵的贼寇也是以擅使虎啸劲气而著称。

黑黝鬼是越看下去,就越觉得方兴正是乱风王通缉的那个人。然而,就在他追寻真相的同时,掩藏在他心底的理智也在告诫他,他目前的处境是不适宜去妄自揣测这种秘密的。他的小命还捏在对方的手里,一着不慎或许就会断送他活命的机会。为了能够活命,黑黝鬼一直将自己的怀疑和猜测掩藏的很好。在他和方兴交谈的长篇大论中也不曾透漏出半点马脚。然而,就在他说完方兴所需的情报,正准备要拥抱自由的时候,却被他昔日的好同伴乌鬼以一种令人惊诧的方式给了他致命一击。

于是,黑黝鬼无比沮丧的发现——他的确是猜中了真相——他不仅是捉贼反被贼捉,而且还将自己陷入了死地。想到这里,他心里暗暗叫苦,这种意外发现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惊喜。他现在知道的越多,活命的机会也就越少。想到因为此项发现导致他白白送命,他心里苦涩极了。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那么现在这丝机会都随着乌鬼的出现而彻底断送!

黑黝鬼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后,苦涩之余也不禁怒气冲顶,生出对乌鬼的滔天之恨!他和乌鬼相交这么多年,到了这一步他要还不能识破了乌鬼的险恶用心,那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蠢蛋了!

乌鬼这是在用他的公然现身坑害他!这是无耻的陷害!

乱风岗上,众人皆知那个被通缉的要犯,在古冢丘陵上不仅杀了王帐第一牙门将赵阳,使赵阳本命尸珠爆损、真灵化为虚无,而且还把再度前往镇守古冢丘陵的虎威将军乌鬼给打的尸躯残破。事后,骅雄大将军和黑黝鬼率领属下收捡整个古冢丘陵也不曾发现乌鬼的本命尸珠,大家都以为乌鬼已然在贼寇手上损命,就连乱风大王也道乌鬼本命尸珠上的真灵印记消失,想必一定是为王事尽忠牺牲了。

现在,乌鬼公然出现在黑黝鬼面前,他就是在用他的存在明明白白告诉黑黝鬼——所有人包括乱风大王都错了,他们所知道的那一切都是假象!——他乌鬼还活着!没有人比黑黝鬼更能明白这看似无心的突然现身究竟代表了什么!乱风大王的真灵印记控制不住乌鬼,这表明有某种手段可以解除乱风王加于其他僵尸鬼物身上的真灵印记,这意味着乱风岗上持续了几百年都未曾动摇的稳固统治,将要从乌鬼身上开始动摇了。

这事要被乱风王知道了,乱风王肯定会大举兴兵,将所有可能拥有解除真灵印记手段的人统统杀死,而他——黑黝鬼也必死无疑!乱风大王肯定要将他的血肉撕扯成碎片,再将真灵彻底磨灭。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守住秘密。然而,更大的问题是——不用等乱风大王动手,只要他面前的人族少年郎知道他黑黝鬼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么他也是死路一条。

乱风王为了保守秘密,要血洗山河。谁又能保证面前这个人族少年就不会为了保住自身的秘密,杀掉一个可能会暴露秘密的黑黝鬼呢?至少在黑黝鬼自己看来,无论是古冢丘陵一事,还是真灵印记一事,只要有一件事情走漏了风声,对人族少年都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乱风王的强大是世人皆知的!谁都不会乐意惹上这样一位高强的人物。那么摆在人族少年面前的选择,只能是两害取其轻了——杀了他保守秘密那自然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事实上,黑黝鬼不亏是乌鬼的一百多年的好同伴,他的确是猜中了乌鬼的想法,乌鬼就是要陷他于死地!

方兴倒没有注意到乌鬼和黑黝鬼之间的暗斗。他听了乌鬼的话,先是微微点头,心里不置可否。可是,他之后下意思的瞧了黑黝鬼一眼——黑黝鬼的灵智本是他的优势之一,然而他却没有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原本的优势在这时却又将他的内心波动全然显露了出来——方兴意外的发现对方面色剧变不比寻常,这才醒悟乌鬼话中另有所指。

方兴是何等人?他只是从黑黝鬼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推想一下,就明白了黑黝鬼面色剧变的原因了。乌鬼虽然为了他的自身利益而出头劝解方兴,但是他的目的恰好和方兴的自身利益殊途同归。乌鬼提醒了方兴,乱风王终究是一个麻烦,以他在东平崛起的速度,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作为世家大族的代表和乱风王共议东平大事了。到那个时候,如果他和乱风王之间的恩怨还是没有做一个了清的话,恐怕就会有一场不小的祸事发生。

若说古冢丘陵一事,他和乱风王之间或许还有调和的可能。可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印记之间的敌我矛盾却是不可调和的。方兴早就从乌鬼口中得知真皇印记对乱风王的重要性,皇初紫元灵光可破去真皇印记的事实,对乱风王来说无疑是一柄可以动摇其统治的利器。这种核心利益的冲突是绝对无法妥协的,方兴和乱风王之间必须有一个人退让或者失败。然而,无论是方兴放弃皇初紫元灵光,还是乱风王弃用真皇印记,抑或是他们现在决斗厮杀定下胜败,都是绝不现实的狂想。

现在要是让这个秘密暴露,那么方兴和乱风王之间肯定要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冲突。方兴再狂妄也不敢自认活下来的那个人会是他.要想避免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爆发,目前唯一的途径就是彻底将这个秘密掩藏起来,掩藏到方兴有一天拥有足够的实力面对乱风王。因此,知晓这个秘密的黑黝鬼就是一个威胁!乌鬼想要对方兴表达的意思就是——黑黝鬼是一个威胁,应当立刻杀掉。他死了方兴安全了,乌鬼也就没有争宠的危机了。

窥破乌鬼的小心思,方兴不由似笑非笑的瞟了对方一眼,只把乌鬼吓得连忙献媚讨好。不过,乌鬼相信他的建议对他和方兴都是一种共赢。也正是这种共赢性,乌鬼才自信满满得认为他的建议一定会成功——黑黝鬼必死无疑。事实上,方兴也的确是认同了乌鬼的话。皇初紫元灵光破解真皇印记一事,是秘中之秘、重中之重,千万不可外泄!为此得知此事的黑黝鬼,应该杀掉。

方兴思至此,眸光不由转冷……

黑黝鬼在一旁察言观色,见方兴神色转冷,就已然明白装傻蒙混过关已是妄想。他自知生死皆处于方兴一念之间,就立马垂首拜倒在地,大呼道:“明公!您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据实禀报,就可以饶我一命。大丈夫立世,千金一诺。明公有万金之尊,对我这等潦草之辈,岂能有虚辞相欺的卑鄙举止?还望明公信守承诺饶我一命!”

方兴闻言,眸光微动,似有意动之相。

乌鬼跟随方兴渐久,心知自家主公现在秉性,知其讲究“信诺”二字,便又连忙劝解道:“主公之前并不曾许诺什么,杀了黑黝鬼也不是不信守承诺!”这话不假,此前方兴的确没有明言许诺会饶黑黝鬼性命。乌鬼拿此说事,虽是强辩但也是事实。

黑黝鬼闻言,无话可说,唯有悲叹,“我死定了!”他恶狠狠的盯着乌鬼,盯着这个导致他陷入绝境的昔日同僚,恨不得食其血肉、吞其真灵!他双眸中的鬼火几乎都要脱框而出,燃尽六界!他悲愤不已,鬼火摇曳,无声的质问乌鬼,“说!你为什么要害我?以前我在乱风岗和你关系并不坏,你何苦要害我?”

乌鬼毫不示弱的迎着黑黝鬼凶煞的眼神,他完美的坑害黑黝鬼后并没有一丝诡计成功的得意,相反他眸中的火焰也是燃烧的熊熊正烈。“呔!黑黝鬼你胆敢和我抢主公!你这是找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丈夫欺心不言修

乌鬼和黑黝鬼同室操戈,彼此针锋相对,暗中斗的厉害。拥有决定权的方兴却在一旁摆出一副心有所思的模样,他蹙眉抿嘴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乌鬼和黑黝鬼互打机锋的话语,又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取舍的问题。

方兴虽未表态,但是他站在那里就如山岳屹立一般。只要有他在,乌鬼和黑黝鬼都不敢轻举妄动。乌鬼眼珠乱转,搞不懂自家主公迟迟不动手的原因。

“难道主公真的被那些承诺、信用约束住了手脚?”乌鬼心中暗忖道。自从方兴第二道誓言初现、真皇圣德天界初生后,紧随方兴左右的乌鬼就愈发感觉到自家主角渐渐沉默寡语了。

他不再爱多话,平时也总是眉头轻蹙、嘴角微抿不言不语,沉默无语中生出一种让乌鬼害怕又敬畏的凛凛威势。

尤其是在靠山屯一战后,手持半朵映山红,霍然有悟的方兴,更是让乌鬼感觉到一种陌生感——似乎在某个不为他所知的时刻,自家主公就已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就像乱风王一样的威严自重,不怒而威。

“主公或许是被那个女人带坏了。”有时候,乌鬼心里也会忽然想起这么一个念头。

寻南的存在,乌鬼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家主公身边总有一个神秘女人出没,并时常说些奇奇怪怪——包括那些什么‘君子重诺’、‘言而有信、谨言慎行’——又似乎很有见地的道理。他隐隐觉得主公的变化,或多或少都和那个神秘女人的教导有关系。

对寻南的手段,乌鬼心里总是又敬又怕。对方兴的变化,乌鬼的心里却要是复杂的多。威严源自力量,但是力量并不一定带来威严。方兴的变化,表明他又一次成长了。这对自谓‘忠臣’的乌鬼来说,既是一件需要担心害怕的坏事,又是一件充满了期待的好事。

乌鬼背叛乱风王而自立,又认方兴为主公,依附主公而生存。只有主公方兴强大了,他的安全才会水涨船高的进一步得到保障,对此,他无比期待方兴的强大。然而,主公强大了,乌鬼也在担心他在主公面前的地位难保。

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醒来的乌鬼,深感他在沉睡期间已经渐渐游离主公的圈子、再也难以揣摩主公的心态,心里也越发害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靠主公,将他的位置边缘化。针对黑黝鬼发动‘主公保护战’就是他为了捍卫自家地位的一种手段。

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觉得自家主公正在走向一条错误的道路。在他看来,自家主公是要成就大事,建立一番伟业的人。这样的人物,怎么可以用那些迂腐的道理约束住自己的处事方式呢?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在乱风岗上的几百年时光,只教会了乌鬼一个道理——要想成就大事,就要心黑皮厚、不择手段,什么承诺、什么诺言都是狗屁!要做大人物就有一种翻脸无情的冷酷。

“那个女人说的话有道理,但是绝对不适合主公,我是主公麾下第一忠臣,就应该把主公拉回正确的道路上来!”乌鬼心道。下定决心后,他犹若一名视死如归的谏臣,大声向方兴进诫道:“黑黝鬼居心叵测,谋害主公,杀无赦!主公,杀!主公,杀!杀!”

‘杀’……‘杀’……,厉声在屋内传荡。黑黝鬼心若死灰,瘫倒在地。

他诺诺低语,似乎在向自己辩解一样,“可……可是,明公虽然没有明言答应饶我一命,但是明公对我说的话却分明是已经意许我。明公之意,昭昭明示——只要我能据实禀报,就可以饶我一命。现在,明公所问,我都一一实情禀报,并无半点隐瞒之处。我的诚心,天地可鉴,明公应当信守承诺,饶了我呀。”

他苦苦自辩道:“而且,我也曾听说古人有‘人不可自欺欺人'之语,明公既然心里实许了我,若是反悔,纵使有千般言语的辩解,那也是自欺欺人。乌龟的话是在陷明公于不义呀!请明公千万明鉴!我虽才能浅白,但有几分拙智,也知‘守信’二字。只要明公饶我性命,我保证终世不谈及明公的事情,明公若是不放心我的承诺,我愿……”

黑黝鬼的话,未曾说完,便被方兴摆手打断了。对方兴而言,乌鬼和黑黝鬼也真是搞笑,他们现在说的口沫横飞、唠叨个没完,似乎以为能够影响他的决定似的——这不是扯淡嘛!

经历几番磨练之后,方兴意志甚为坚定,除了少数几个人还能够对他施加些许影响之外,其他人都不难以动摇他的心志。关于黑黝鬼的处决结果,无论是杀还是放,都是由他一言而定,既轮不到乌鬼在里面指手划脚,也轮不到当事人黑黝鬼画蛇添足。

乌鬼的话或是忠言或是奸辞,黑黝鬼的话或是有理或是狡辩,方兴皆未曾在意。对黑黝鬼的处理,他早有决断。在他看来,乌鬼的话太自欺欺人——这点黑黝鬼倒没有说错——有道是‘欺心不言修’,若真的有必要处死黑黝鬼,他也不用、也不会找其他理由为自己辩解。满屋的受害者残骸,就是他最大的道理!

至于黑黝鬼的话,那也是自欺欺人的鬼扯屁谈!即便黑黝鬼所言不假,他在敲打黑黝鬼的时候,心里的确有‘只要黑黝鬼表现好,就可以绕他一命’的意思;即便他的言下之意,的确是在暗示黑黝鬼;即便他对黑黝鬼所憧憬的希望,的确是默然意许了;但是,那又如何了?

黑黝鬼难道还想凭此,逃脱过公义的制裁不成?就冲着这满目的累累尸骨,黑黝鬼还想他放他一马不成?笑话!方兴信守承诺,饶他一命、不杀他或许可以,但是黑黝鬼若想拍拍屁股转身就逃,那却是连门都没有!黑黝鬼即便不是主犯,那也是从犯——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这就是方兴的决断,也是他要给满屋残骸的公义。早在他唱响心中之歌,愿岭上开遍映山红的时候,这个决断就已经霍然成型,并根深蒂固了!真皇圣德这条路该走又该如何去做,方兴已然明了——别说乌鬼和黑黝鬼那些歪词不能动摇,就是一手引导他领悟真皇圣德真意的寻南亲来,也难以动摇丝毫!

所以,乌鬼和黑黝鬼或是忠心劝诫,抑或苦苦求饶的举动,皆是无用功,皆是自作多情!方兴之所以闻言不语且面色微变,并不是被他们的话所打动,而是他在利用这段时间凝神思考该如何对付骅雄所致。从始至终,方兴的首要目标不是禁制大阵,也不是黑黝鬼,而是那个高居尊座的骅雄大将军。

就在乌鬼和黑黝鬼两人唧唧歪歪的时候,方兴听到禁制大阵内传来的一丝微弱波动,似乎有点异样的变化在禁制大阵内发生了。这份发现,让方兴心中泛起的阵阵波澜,思量不已。而就在方兴摆手打断黑黝鬼自辩话语的同时,另有一番细微波动从远至近疾速传来。

‘呼’的一阵风响,一只传令小鬼闯入木屋里。

“黑黝鬼,骅雄大将军命令你速速禀报情况,那个人族小儿可曾死了?你……”传令小鬼一进来,还未看清屋内局势,就咋呼呼的嚷着骅雄的新指令。然而,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了静静立在一旁冷目打量他的‘人族小儿’,还有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青铜僵尸武士,以及瘫倒在地的黑黝鬼。

传令小鬼那残破的灵智,让他着实愣了一阵后,方才缓过神来。他当即‘呀’的一声惨叫,‘拔腿’就逃,想要夺门而去。然而,早有准备的方兴岂会放过他?少年郎仅是衣袖轻摆,屋内郁积的地脉阴煞就疾速的涌动,在瞬间内就化作一堵无形的厚实高墙,将整个木屋的上上下下、四面八方都牢牢困住。

在错误时间,闯入错误地点的传令小鬼彻底成了瓮中之鳖。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方兴动手了。

乌鬼抓住时间,一个虎扑上去,死死将传令小鬼压在身下。擒住传令小鬼的乌鬼,一边将传令小鬼牢牢控制住,一边却摆出一副难以支撑的模样对方兴高呼道:“主公,骅雄已经发现此地的异变了!现在,黑黝鬼这是要和骅雄继续勾结呀!主公!我已经把传令的小鬼抓住了,主公快点杀了黑黝鬼!要不然,他的阴谋败露就要狗急跳墙呀!主公快杀了他!杀了他!”话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

方兴闻言却是一笑了之,心中暗自摇头不已——都这个时刻了,乌鬼还是不肯放过黑黝鬼,这里面的确有些意思。他当然不会按乌鬼说的话去做,眼下黑黝鬼对他来说还有用处。

在当前的局面下,黑黝鬼生死皆操于方兴手中,如果黑黝鬼果真是个聪明人的话,此刻肯定不会轻举妄动。黑黝鬼不是麻烦,真正的麻烦却是忽然介入进来的骅雄!

Ps:推荐一个纪录片——NHK的《天空の一本道》。这是中国人拍摄、日本人剪辑、讲述登天之路——西藏开山大运输的一部纪录片。看完之后,三水很是为剧中记录的事情触动。

尤其剧中的一位少数民族同胞。身负三十公斤重物,翻山越岭,攀四千六百米高峰,悬崖峭壁上行三日。冒着坠落万丈深渊的生命危险,只为妻子送台海尔洗衣机,以免去妻子洗衣幸苦的伟丈夫行为,更是让人感动不已!

强烈建议海尔公司用这个故事作为宣传广告,并借此机会为山区人民送去更便利的服务,打造双赢局面!

最后,谁说中国人拍不出好的纪录片!只要用心,国人也能拍出真情实感的好纪录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鬼献计斩骅雄

【因为方兴是要越级挑战骅雄,所以我想把桥段设计精巧一些以增加可信度,不知大家觉得这样可好?】

骅雄的忽然介入,导致屋内局势又起变化。虽然骅雄的阴谋已经被方兴破去,但是谁能保证他兜底究竟有没有藏着其他的杀手锏呢?情报的缺失以及骅雄那不知深浅的实力,还是让方兴深深为之忧虑……“我到底该怎么利用此地的先天禁制和地脉阴煞去对付他呢?”他打算留着黑黝鬼,在他身上再多挖出点信息,以备不测。

从传令小鬼意外闯入开始,到方兴出手拦截,再到乌鬼上前擒拿结束——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发生的极快。黑黝鬼才将传令小鬼传来的命令想明白,乌鬼对他的构陷之语就已经响了起来。然而,这一次,黑黝鬼却并没有因为乌鬼的坑害而害怕。相反,遇到意外惊喜的他,心里却是涌上一份希望。

骅雄大将军指令的传达,给黑黝鬼一丝灵感,让他把握到了活命的关键。因为他想明白了——对于面前那位人族少年而言,他不过是微卑之人,死不死都是人家一个念头的事情。对人家而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前任上司骅雄!

想到这里,黑黝鬼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可以帮助那个人族少年对付骅雄。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因此功劳从而扶摇直上,不仅可以活命,而且还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比如说,这个计划如果施行的好的话,甚至可以帮他除掉那个可恶的‘乌龟’!

一丝曙光乍现,黑黝鬼虽然早已失心丧志,但是此刻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也难得涌现几分斗志。他挺身而起,以半跪之姿施礼道:“明公!我有一计欲献于明公!”

方兴早就经历过乌鬼版的‘有一说一’,对这些鬼怪噱头多于实话的习性多少有了些免疫能力。眼下,他正推敲着骅雄的动向,也就没理睬黑黝鬼。唯有乌鬼还在那边锲而不舍的大呼小叫道:“主公,那厮又在耍阴谋诡计了,快杀了那厮。”

黑黝鬼见方兴不为所动,不由咬咬牙,沉声道:“明公,我有一计可斩骅雄!”

听到这句话,方兴顿时来兴趣了,他道:“哦?那就快快说来听听!”话一出口,少年郎就觉得这番话未免暴露了他对骅雄的急切态度,可能会让黑黝鬼有了胁骅雄而自重的心思。于是,他继而又敲打黑黝鬼道:“现在才说,刚才干什么去了?莫非你果真如乌鬼所说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黑黝鬼一开始还因为方兴表现出来的强烈关注而深感兴奋;他自以为拿捏到问题的要害,便想要借此先给自己捞些好处再谈计划;结果方兴疑心外露的话一出现,他立马‘冷汗淋淋’,不敢在故作卖弄。他急切的自辩到:“天地可鉴,小人不敢隐瞒!这个计划也是我刚刚才想到了……”

“那就别废话,快说!还有你乌鬼,先给我闭嘴!”方兴一边督促黑黝鬼,一边命令乌鬼停止噪音。

乌鬼那边立马鸦雀无声,而黑黝鬼领命之后,却没有提及他的计划,反而问了方兴一个问题,“骅雄和我此番下山就是为了捉拿夜犯古冢丘陵的贼……不,是夜犯古冢丘陵的豪杰,想必明公就是乱风大王要找的人吧?”

“正是!”方兴道。

黑黝鬼瞧了瞧乌鬼,又问道:“如此,想必明公一定有一门可以在短时间内削去乱风大王真灵印记的神通吧?”

方兴挑眉,讶道:“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面对方兴的反问,黑黝鬼心中大乐,这可是他表现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呀!当即,他瞟了一眼乌鬼,心道:“你这个死乌龟,瞧好了,看看我是怎么在明公面前表现的!”

拱拱手,他对方兴道:“不瞒明公,让我做出这番猜忖的原因有二;一者,先前乌鬼的真灵印记消失,乱风王以及我等*,都以为乌鬼已死。现在我瞧见乌鬼风采依旧,便想明公肯定有破解真灵印记的神通;二者,从前虎威将军乌鬼遇袭,到骅雄大将军领军赶往古冢丘陵,中间间隔的时间极其短暂。我就想明公这门神通肯定用时极短,只有这样才能够瞒过乱风王随后的追查。”说完,他面漏得意之色,再次拱手道,“不知我这番猜忖中有无荒谬之处?还望明公指点。”

“你倒还有几分头脑。”方兴先是赞了一句,随后坦然承认,“不错,的确有这么一门神通。不过,你问及它是想做什么?”他发现黑黝鬼和乌鬼很是相似,都是那种三天不敲打就要上屋掀瓦的德行。尤其是在还没有彻底收服他们的时候,更是要不停的敲打敲打再敲打,要一直敲打到对方变乖为止。故而方兴在说到最后的半句话时,眼神微微敛起,话语中的浓浓威胁之意呼之若出。

至于可破真灵印记的‘神通’的存在,方兴倒没有故意隐瞒。不管黑黝鬼问及这个问题究竟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没必要对黑黝鬼隐瞒这个事实。如果黑黝鬼是个聪明人,那么他肯定在获得他想要的情报后,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如果他不是,那么一直在喊打喊杀的乌鬼也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因此,方兴倒不怕黑黝鬼会将这个秘密到处嚷嚷。

屡次被敲打的黑黝鬼再度收敛起心中萌芽的得意,又一次变得诚惶诚恐。他道:“多谢明公实言相告。如此,我有一计献于明公,可助明公破骅雄。”嗨,难怪黑黝鬼之前问东问西,感情他直到现在才能确定他有计划可用呀。原来,一开始他口口声称的‘一计可斩骅雄’还是一个噱头!

“真是个狡猾的鬼头。”方兴心里给黑黝鬼下了一句评语,却没有计较对方的滑头行为。他只是蹙眉催促对方快说。同时他心里也在想:“故弄玄虚的用标题党的伎俩唬我?哼!如果计划真的可行的话,那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切都好说。如果计划只是一纸空文的话,哼哼,那么你就等着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幸好黑黝鬼不是什么标题党,他肚子里面的的确确有一份计划。只听他道:“明公请听我说:骅雄大将军自从两番受伤之后,疑心甚浓,几乎不再相信任何人。连我也是他防备的对象。”接着,他指着倒地不起的青铜僵尸武士道:“这具傀儡尸侍中存有骅雄的一缕真灵在内,他就一直借着这具傀儡监视着我的动向,以防我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刚才他已经通过傀儡知道明公闯入此地,只是他藏在傀儡中的真灵随即被明公打散,导致他并不了解后来发生的事情。”

方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黑黝鬼又道:“禁制大阵隔绝内外消息,没有傀儡的耳目,骅雄只能通过传令小鬼从我口中获取消息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火急火燎的派出传令小鬼找我的原因。现在传令小鬼被明公扣下,骅雄并不知道我已经向明公输诚,也不知道此地的现状。如果明公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接下传令小鬼传来的命令,并回复他一份虚假的消息。就说明公已经被我擒杀,这样一来定能瞒过骅雄一时。”说到这里,他低着头就话语中针对方兴的假设向方兴致歉。

方兴倒不在意这些虚礼,他敏锐的掐住问题的重心,问道,“相信?说的好!那我问你,我又怎么能知道你不会借此机会向骅雄暗中示警了?”

对方兴的疑问,黑黝鬼早有准备,他闻言不慌不忙的回答:“乌鬼也曾是乱风一脉,我用一只新的传令小鬼回复骅雄,有乌鬼在一旁监视,即便我有心使坏,也难逃过他的审查。”

“乌鬼?可有此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方兴转而问乌鬼。

乌鬼被方兴禁言后,无法喊杀的他只能在心里对黑黝鬼的渐渐吃香暗中生嫉。此刻,面对自家主公的求证,他心中矛盾极了。然而,即便他极力排挤黑黝鬼,甚至不惜构陷对方,欲至黑黝鬼于死地,但是一旦遇见涉及到自家主公利益的时候,他却不能也不敢因私废公——因为他可是大大的忠臣!

因此,乌鬼虽然心里暗恨黑黝鬼,但这份怨念也只能让他在心里抖搂几句‘我是悲屈的忠臣!’之类的酸话。面对方兴的问题,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小的有一说一,实情禀报主公,的确如此。小的的确能检查传令小鬼携带的命令,让黑黝鬼无法走漏消息。”

方兴微微颌首,很是满意,“这样就好,黑黝鬼你继续说。”

“是。”黑黝鬼继续说道:“骅雄疑心甚重,失去了傀儡尸侍上的真灵之后,他肯定担心我借机染指傀儡。等我的回报平安后,他肯定会再一次派来传令小鬼,让我将傀儡尸侍送回他身边。这样一来,明公的机会就来了!”

“什么机会?”方兴的兴趣渐渐高涨。

“这时候,明公就可以用那门能够在短时间内破解真灵印记的神通,破去那具傀儡尸侍身上的真灵印记。没有了真灵印记对傀儡的保护,明公就可以命令麾下一位勇士潜入那具青铜僵尸武士的尸躯之内,并暗中控制这具傀儡尸侍。而骅雄没有了安插在傀儡尸侍内的真灵,不但不会察觉,而且他在要回傀儡尸侍之后,一定会急急忙忙的重新炼制傀儡。”

“到那个时候,明公手下的那位勇士就可以乘其不备,控制傀儡尸侍突袭修炼中的骅雄!与此同时,明公再派遣人手正面猛攻,骅雄措不及防之下内外受敌,必会被明公斩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奖赏惩罚和公义

黑黝鬼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方兴一路听下来,经过前后一番仔细推敲,他觉得整篇计划除了最后部分——如何发动对骅雄的决定性一击——比较含糊其辞之外,其他部分还是具有相当的可操作性。尤其是借助傀儡尸侍的掩护潜近骅雄身边,再在其修行的时候突然杀出的部分构想,更是让方兴对黑黝鬼的狡诈刮目相看。

黑黝鬼的计划好就好在它是建立在他对乱风一脉的了解,以及他对方兴拥有的手段的敏锐侦知上的。真灵印记坚不可摧的概念,在乱风岗一脉的尸类修行中根深蒂固,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会出现一道名为皇初紫元灵光的紫光,将他们脑海中的陈旧概念打得支离破碎!这个意想不到就有力的保障了这份计划的隐秘和突然性。

方兴沉思了一下,随即评论道:“计划不错,虽然有一些漏洞,但是可以补全……”这就是认可了黑黝鬼计划的意思,黑黝鬼——这个狡猾的鬼物——终于用自己聪明的脑袋以及一份足够可行的计划赢来了方兴的认可。至于他的计划中针对骅雄的部分不足,方兴则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计划补全。

单独一个黑黝鬼的计划拿出去,就像是一个花招多多的交际花,或许能给骅雄一点‘惊喜’并给他制造一些麻烦,但是骅雄一旦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人欺骗后,他就会更像是一个被人激怒的狮子,越发的狂暴和强大——方兴可从来不会低估一位神通级别的对手。

青铜僵尸武士的威力方兴也领教了,在他看来攻少防多的傀儡尸侍完全不足以对抗一位楚白级别的敌人。即便是突然袭击,也难以对骅雄造成致命伤害。不过,这不是还有方兴么?

如果黑黝鬼的计划再加上方兴‘利用禁制、使用地脉阴煞’的谋算的话,那么一切就齐全了。由傀儡尸侍在前吸引骅雄的注意力,方兴在后操纵地脉阴煞给予骅雄致命一击,计划也就相对完美了。只是,这个敢于自我牺牲的‘勇士’的人选不好选呀!

方兴不由沉吟起来,他自言自语:“一位勇士?”似乎有些抓住黑黝鬼的潜台词了。

“回禀明公,是的,这个计划需要一位勇士?”黑黝鬼谦逊的低头,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打动了面前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族少年,他的性命是保住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再推一把,将那个混蛋‘乌龟’彻底丢进火坑里去!

想到这里,黑黝鬼暗地里偷眼瞟了乌鬼一眼,果不其然的看到对方正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哈哈,果然是好伙伴,我才想说什么你就猜到了!”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很显然乌鬼已经猜出他的想法了。只不过,即便乌鬼能猜出来,也难以跳出他给他挖好的坑了。

“呔!你坑我!”乌鬼投来愤怒的指责。

对着那两朵充满敌意的火焰,黑黝鬼愉悦的在心底吹起了口哨。这一幕似曾相识,此前他也曾用愤怒的火焰怒叱乌鬼,只不过现在施害和受害双方的位置置换了一次。

黑黝鬼心中充斥着复仇的快意,他抖了抖眼眶的火焰以示回应“是你先动手坑害我的,哼,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在乌鬼忿怒的怒视下,黑黝鬼又一次拜倒在地,道:“我虽不才,但也愿意为明公效力,做明公的勇士,为明公取下骅雄的头颅!”他这是主动请命了。

“你?你要去?”对黑黝鬼的主动,方兴有些惊讶,不由蹙眉头深思。倒是一旁的乌鬼已经在心底破口大骂起来,“勇你娘亲的头!士你娘亲的头!黑黝鬼俺要踹爆你的头!”

乌鬼心里那个怒呀!黑黝鬼这句话分明是逼着他往火坑里面跳!一具傀儡尸侍对于尸类修行来说,就等于多上一份性命。傀儡尸侍在炼制的时候,包含了主人的一丝真灵。只要保证这份真灵存在,即便傀儡主人的本命尸躯和大半的真灵被人打灭,也可以利用傀儡尸侍东山再起。

乌鬼原本花费众多心血炼制的本命尸躯,已经被方兴打成了肉饼。对一身本领大半都集中在尸躯上的乌鬼来说,没有了尸躯就等于几乎废了他全部能力。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才用功劳从自家主公那里讨到一具上等的傀儡尸侍——眼下,黑黝鬼的计划就要把他的美梦推到火坑了里呀!

黑黝鬼本命尸躯好好的,假如真让他占据了新的傀儡尸侍,前去偷袭骅雄的话;要么无事无灾,顺利杀死骅雄,这样黑黝鬼等于白赚了一个傀儡尸侍;要么遇到了周折,偷袭计划失败,然而即便如此,坐拥本命尸躯的黑黝鬼也只会有惊无险——他大不了放弃傀儡尸侍、放弃一段修为和真灵,拍拍屁股重新回到本命尸躯就是了,总不至于命歹死在骅雄手里。

可是,这一切对乌鬼来说就不一样了!只要按着黑黝鬼的计划走,无论计划最后成不成功,黑黝鬼都有功无过,不但可以收获一具傀儡尸侍,而且还可以在方兴面前露一手,好处是大大的,而受伤的人只会是乌鬼!他辛辛苦苦从主公那里讨过来的傀儡尸侍都要作为牺牲品。而且,以乌鬼对黑黝鬼的了解,说不定一贯损人不利己的黑黝鬼,还会故意的损耗傀儡尸侍,拼着一段修为不要,也要借机埋葬原本属于他的傀儡尸侍!

乌鬼理所当然的勃然大怒,“呔!黑黝鬼你胆敢和按抢傀儡尸侍!你这是找死!”

黑黝鬼理直气壮的狡诈得意,“呸!我连你的主公都要抢来!还会漏了你的小小傀儡尸侍?傀儡是我的,你家主公也是我的!”

“哎呀呀呀!你还敢抢俺主公,我呔!抢你娘亲!俺要灭了你呀呀!”

“呸!你来呀,我等你喔!你快来,不来就是头顶绿毛的绿毛乌龟!”

“呔……”

两只鬼头在一百年间培养出来的默契十足,各自用眼神斗得激烈,而就在一旁的方兴都不曾晓得,不过,方兴虽然不曾窥得他们对喷的全貌,但是他只要蹙眉稍一推测,也就闻见了两鬼之间的火药味。

黑黝鬼在等方兴回应,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用心会被‘明公’识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提议是赤裸裸的阳谋,虽然剥夺了乌鬼幸苦得来的战果,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出发点是基于方兴的利益——从这点上说,方兴对他‘狡猾’二字的评价的确很准——阴谋诡计不足持,堂而皇之的阳谋才让人防无可烦。即便他坑害乌鬼的用心被‘明公’识破,但是对方也会明白到他的价值。

一颗聪明的脑袋的价值远不是一个笨拙的鬼物能比的,黑黝鬼相信‘明公’知晓实情后,不但不以为忤,反而会对他青眼相加,“嘎嘎,乌龟,你的主公我是抢定了!我会让主公明白谁才是最有价值的!”

方兴心动了,虽然那具青铜僵尸武士已然被他许诺赏给了乌鬼,不过乌鬼的损失他可以再弥补,但斩杀骅雄的机会却稍纵即逝。两者间孰轻孰重,他自然明白。他正欲开口,乌鬼却抢先一步上前请命道:“黑黝鬼诡计多多,不可信任。如此重任哪轮得到他?还是由主公麾下第一忠臣——俺去做!”

乌鬼已经想明白了,拼了一具傀儡尸侍不要,也不能让黑黝鬼再在主公面前得瑟。要是黑黝鬼真的把他那些伎俩和阴谋诡计都摆出来,说不定他真的会被这厮抢走主公的恩宠呀!只是可惜本命尸躯无法抢夺,若不然他肯定会鼓动自家主公将黑黝鬼赶去送死,而他去抢黑黝鬼的本命尸躯,这样的话也就省去太多的麻烦了。

无奈之下,乌鬼只能一边主动请缨,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狠,“黑黝鬼!你等着!虽然这次你逃过一劫,可是俺以后跟你誓不两立!想抢俺主公,你等下辈子吧!”

听闻乌鬼主动请命,方兴大喜。这下一来,仅剩下来的一点束缚也消失了。他一边对乌鬼郑重许诺道:“好,你忠心耿耿,我必定保你安全,事后更要重赏!”一边招呼黑黝鬼近身,他对黑黝鬼道:“你的确聪明,而且多智狡诈,能审势,是个难得的鬼才!也罢,我有一物赏你!”

待黑黝鬼惊喜靠近,方兴却是复起一掌,左手弹出狠狠的击在黑黝鬼的胸前。当即,霞光乍现,皇初紫元灵光如潮水般涌出,蜂拥入黑黝鬼的体内。黑黝鬼体内的重重防备瞬间被破,皇初紫元灵光在瞬间之内,一路高歌凯进突入黑黝鬼的本命尸珠之中。

方兴一面以皇初紫元灵光瓦解黑黝鬼体内的真灵印记,一面伸出右手,并三指,以食中二指做剑。两指虚点黑黝鬼天目之处,指尖一抹金芒绽放。方兴以真皇圣德灵光的煌煌神威,压迫着黑黝鬼心里存有的邪毒意念,并将他的话语化作严肃穆、振聋发聩的煌煌纶音,烙印在黑黝鬼的真灵之中。

“黑黝鬼!你助恶从孽,血债累累!虽献计助我斩杀骅雄、有功于我,但,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我以满地残骸的复仇者的名义令你献上忠诚、为我效力,直至你还清血债,弥补以前犯下的过失。这是我对你功劳的奖赏,也是我对你恶行的惩罚,更是这满地受害者索要的公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唯主公律令是从

奖赏、惩罚以及公义!——这就是方兴给予黑黝鬼的!黑黝鬼献计的功劳必须要得到赏赐、黑黝鬼协助骅雄作恶的罪行必须得到惩罚、倒在骅雄*下的受害者必须得到他们所要的公义!

黑黝鬼和乌鬼的情况完全不同。方兴遇见乌鬼的时候,乌鬼并多少无恶迹,他近百多年的时光都只是在乱风岗上守卫王帐。最大的恶行,或许就是下山偷了农户牧民的牛马羊羔。因此,方兴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接纳他,让他成为自己的一位效忠者。而黑黝鬼却是一个有很大恶迹的鬼物,他身上的浓烈血煞凶气,让方兴宁愿杀了他,也不懒得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碍眼。

平心而论,方兴并不是一个对僵尸鬼物等异族有偏见的人。他此生的身体虽然是青罗琉璃界的土著,但他的魂魄却是破碎虚空而来的。比起寻常的土著生灵,方兴更了解这方世界的内幕。青罗琉璃界对他的所谓‘眷恋’,更是让他得天独厚、可以站立在更高的层次看待此界的众生。

方兴自认众生皆有灵性,都有争取最基本的生存权利。但是作为一个人,他也有着自己的价值归依,即:人的立场。非此,何以为人?

因此,作为一人,当方兴看见屋内满地尸骸的惨象,他就已经对骅雄的*深恶痛绝。这种恶感,在他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孔后,达到了一个巅峰状态。若有可能,方兴愿意尽一切力量将骅雄斩成灰烬。骅雄身负众多血债,罪无可赦,死是方兴可以给予他的唯一结局。而黑黝鬼作为从犯,罪责也是不小。如果不是他建言有功、差不多了成倍提升方兴诛杀骅雄的成功率、对公义之事有大益之处的话,方兴也不会轻易饶恕他。

方兴可以饶黑黝鬼不死,却又不可再放他归山以免他再次为害。这样一来,方兴唯有将黑黝鬼束缚在自己的身边,亲自监督他、改造他。不过,对方兴来说接受黑黝鬼的效忠,也就意味他在之后的时间里,也要给予黑黝鬼以庇护,帮这位效忠者摆平他以前犯下的所有罪过。要说起来,相比直接处死黑黝鬼,接纳黑黝鬼更是一件麻烦事!要知道,乱风王的叛将在积尸谷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杀了这么多人,事情一旦传开,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叛将前任主公的乱风王,为了他的脸面,肯定会撇清自己的污点,从而亲自出手过问此事;在积尸谷内遭受损失的世家大族,如辽郡的慕容家肯定也会派人前来调查情况,寻找复仇的机会;至于对东平本地的冠缨之家来说,骅雄在东平境内毫无顾忌的大开杀戒,已然严重的损害了各家各族的威严,骅雄每多劫杀一支商队、每多杀害一个人,都是在这些统治着八百里山河的权势者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响亮的耳光。方兴可以想象——被骅雄打脸行径逼得暴跳如雷的世家大族,会是怎样的震惊和狂怒!

这种情况下,黑黝鬼的存在,乱风王恶之、受害者恨之、当权者怒之,方兴要给他一个公道的结果实在是要承受相当大的压力。故而,就此事而言,黑黝鬼的忠诚和方兴的庇护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等价值的交换,相反还是方兴要吃亏点。然而,即便是如此,方兴还是决定给予黑黝鬼以庇护,让黑黝鬼可以他的庇护和监督下洗清过往的罪行。

这是因为他有承诺!这是因为有功就得赏!这是因为功过分明、赏罚分明!只有坚持如此,方兴才算对黑黝鬼的功劳有了应有的犒赏,他才算对自己以及这满地的残骸也有了一个公义的交代!这就是寻南努力想灌输给方兴的处世理念,也是上古真皇中的公义之道,更是方兴所坚持的自我道路!

“这就是我的真皇律令,黑黝鬼你可知否?”

方兴的话在黑黝鬼的心海中化作雷霆漫天轰隆作响。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被真皇圣德灵光凝结成金光灿烂的硕大古字,这些源自上古时代的古老文字,将少年郎的意志烙印在黑黝鬼的真灵中永不褪色!

黑黝鬼只觉得有时他似乎在云端漫步;有时却又好像化作重重浪潮中的一朵浮萍,无奈得随波逐流;最后,他仿佛又重新变回了那个记忆之处的自我——年幼的他,抱腿坐在草堆上,眼前是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玄妙无穷的夜幕天景。他默默注视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就在他深深为天地宏伟景象所痴迷时,一刹拉间有无数次金芒乍现,千万亿数星辰化作彗星火雨从天而降。

黑黝鬼的记忆戛然而止,最后的那一刻,他只记得星光、火光照亮了整个天地,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径直朝他撞来。‘轰’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从天际边传来。雷霆震荡之声眨眼间又变成了一道道宏亮的声音响在他心底。那声音极具力量感,就如同那灿烂的金色光辉,青扬灵耀中却蕴涵着蓬勃的力量!从天边一直碾压到黑黝鬼面前,压黑黝鬼喘不过气来,压得他真灵都不由为之震荡不已!

压迫性的明亮金辉瞬间照耀整个世界,黑黝鬼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只剩下那灿烂的光芒,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那光普照四方。他仿佛听见无数张口、无数道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喃喃……他们只向他灌输一个理念、一个命令,那就是:来,献上你的忠诚,从此服从于我。

“可是,我还要效忠乱风大王……”迷茫的黑黝鬼迟疑了一下。随即那些低声轻语都变成了最为威严和严厉的语气,宛若大江大河之上的滔滔波涛,浩浩荡荡让人完全不可抵挡!

——“唯吾是主!唯有臣服于我!”

这严厉且不可质疑的命令,顿时叫沐浴在绚烂光辉之下的黑黝鬼猛地清醒过来,“是的!这光……唯有这光才我应该效忠的!”于是,他不再犹豫,他带着朝拜礼敬和激动忐忑的心情,在金色的光辉下深深拜倒,并大声道:“谨遵圣命,唯有效忠于光!”

随后,黑黝鬼看到金芒那一瞬间猛地收束、扩张、爆闪,最后齐齐钻入他的身体。他在那一刹拉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冷颤,尸躯里里外外的每一块尸骨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觉得天旋地转、地动山摇,似乎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而他的真灵更是要被那股源自金芒的无形力量彻底的撕裂、震散!

痛苦挣扎中,他只能勉强听见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声音缥缈而坚定,“很好,从今往后你不再为乱风王所驱使,你将唯效忠于我!”下一瞬间,在短暂的失神后清醒过来的黑黝鬼,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木屋的地板上,身边依旧是那人、那鬼、那血池。

只见那个人族少年郎脸色平稳,神色淡然;那个昔日同僚、今日的仇家‘乌龟’依旧死死压制着传令小鬼,鬼目中恶狠狠的怒视依旧、敌意依旧;而血池自从少了他的主持之后,就不再有沸腾鼓浪之势,变得平静无波,此刻也是依旧如此;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他梦中的幻想。

然而,黑黝鬼摸了摸胸口,却发现那在虚幻中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什么幻想,他体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惊恐道:“啊,真灵印记不见了!”不过,随即他又发现并不是真灵印记不见了,而是真灵印记中原先存在的乱风王的力量,现在已经被一股全新的力量所吞噬。

真灵印记依旧存在,只是被这股全新的力量改造成了一种奇怪的模样。乱风大王的力量虽然不见了,真灵印记的模样也改变了,但是新生的真灵印记对他的控制却不曾有丝毫下降。相反,比起原有的控制程度,新生力量制造出来的真灵印记更加可怕,可怕到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无法生出,这是以前乱风王的真灵印记都无法达到的效果。而且,这股新生的力量他从未见过,他只是觉得,这股力量中暗含的凛凛威势,比起乱风大王的法力还要来的更加霸道!

“好奇怪的力量,诡异!我从来没有见过,却是非常的厉害。难道这就是那位人族小儿的力量吗?真是个神奇的人族少年!不过,我可不能再学骅雄叫他什么‘人族小儿’了,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主公。”黑黝鬼默默自语。

随即,他五股投地,恭敬无比的拜倒在地道:“拜见主公!主公刑正赏明,小人深服!今后,唯主公律令是从!”他深深的低下头,表示自己将毫无保留的接受方兴的裁决。与此同时,他口中的称呼也由“明公”变为了“主公”,上下从属之分自此就定下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仁德公义与圣德

【理论部分枯燥无趣,我也不想写,可它却是主角誓言力量体系的根本,必须要解释明白,只能硬着头皮写个清楚,请大家见谅。】

黑黝鬼彻底臣服,与方兴的上下从属关系就此契定,这本是一件大喜事,可少年郎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见,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平稳淡定,似乎是觉得黑黝鬼的臣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值得他过多关注和惊喜。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黑黝鬼的臣服在重要性上,远远不及同期发生的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方兴灵台心境中的真皇圣德天界又一次成长了,而且真皇圣德灵光也经此一事的磨练,威力又得以大幅度提升。

真皇圣德天界以及真皇圣德灵光,是方兴获得七色琉璃宝光中第二道金芒宝光后,结合自身意志——还未彻底创立的第二道誓言——产生的神秘衍生,他们的存在可以说是方兴存身立世的根本。相比之下,区区一个黑黝鬼的主从归属,不过是一时一地之得失,是绝对不能和方兴万世之基的成长相比的。

黑黝鬼和真皇圣德灵光之间,后者的进步更让少年郎欢欣鼓舞。不过,方兴在欣喜之余,心里也在暗暗思索。自从灵台心境中出现真皇圣德天界后,他在第二道誓言的创立和明悟上,就已经经历了几次磨练和成长。

他曾经得到寻南的言传身教,诚心听从她有关上古真皇的‘圣德’之道的讲述;也曾从寻南口中听得那来自贤睦大同世界的上古真皇的教诲——‘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之论;甚至还有一次,他是因为手持半朵残花,在一首源自内心的歌中获得了心灵的感动;而这次,则是‘功过分明、赏罚分明’的公义之道让他又多了一份明悟,实力也随之得到一次大的跃升。【注1】

可以说,方兴在第二道誓言上的每一次感悟,都是真皇圣德天界和真皇圣德灵光的一次成长洗礼。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功过分明、赏罚分明’的公义之道,不但让方兴的真皇圣德天界越发成熟,而且还让他的真皇圣德灵光的威力也随之突飞猛进,真皇律令的震慑的力量至少提升了三倍有余。

以前的真皇圣德灵光对那些已然掌握了神念的通神第二天炼气士根本不起作用。而现在,就是那些法相天成、已然是通神第二天后境巅峰境界的后天宗师,方兴也敢一声令下让他们好生‘反省’一下。虽然这些修为高深的后天宗师,都经过伐髓洗筋,各个都拥有神通,实力高深以致他们能被震慑的时间很是短暂,但是这对方兴来说,一个短暂的瞬间有时候就是生与死、胜利与失败的区别。

这种实力的跃升让方兴看到希望以及前进的方向。而真皇圣德灵光的成功,也让他越发坚信要坚持走自我道路不动摇的念头。只是,相比已经成功创立并证就的第一道誓言:自由之誓,方兴的第二道誓言目前虽然突破了重重迷雾,可终究还是有着一层看不清摸不透的隔膜阻在他面前,让他始终无法走近创立的最后一步。

方兴能感觉到,他的第二道誓言所需要的感悟已经几乎要圆满了。他已经拥有了驱使自己动用真皇圣德灵光并让真皇圣德灵光奔腾不息的力量源泉。只是,直到此刻他还是不太清楚这奔腾的‘真皇圣德大河’将要涌向何方。他只是知道:他可以在上阳城中,为了一个并不相识的小女孩的无辜被打而愤怒出手;他可以在无名山村,为一个无辜小女孩的被杀而愤怒出手;他可以在红花开遍的村口岭间中,为马贼的滥杀无辜而愤怒出手。【注2】

方兴一次又一次的愤怒,一次又一次的出手惩罚、击杀那些罪人,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感悟、一次又一次的实力提升。可是,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不够!这还远远不够!”少年郎在心情宁静的时候,也时常会想到——这一切难道就是他想要的吗?他的愤怒只是为他让他不断的感悟和提升实力吗?

不,当然不是!方兴知道自己绝非那样的浅薄。仅仅是收获那些感悟和实力,绝非他所想要的。就在他困惑的时候,寻南给他慰藉,她教授他上古真皇遵循的‘仁德’之心,为他讲述上古真皇是如何行事处世的……这份教诲让他大约懂得了‘圣德’的些许涵义。然而,直至今日,方兴终于在寻南讲叙的道路找到了他所在追求的另一半真理,那就是他心中尚未冷却的那抹热血。

心中血,尤未冷,相反它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公义!

胸藏仁德之心为念,手持公义之道为剑,这就是方兴奉行真皇圣德之道的真意。在上阳城、在无名山村、在靠山屯的村口岭间,他每一次的愤怒出手,无一不是为了他心中那一抹热血,为了少年郎心底的‘圣德’二字而战!也正因此,每一次当少年郎以‘圣德’的理念为力量源泉,驱动真皇圣德灵光讨逆伐恶,他的真皇圣德灵光的成就也会随之突飞猛进一番。

数次之后,真皇圣德天界很快就成型了。然而,随着真皇圣德天界越发成型饱满,方兴也渐渐找到了彻底建立第二道誓言的关键。方兴的誓言并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更不是对着天空高喊一句‘我要干什么……干什么……’就可以成功的把戏。方兴的立誓过程和他创立誓言,其实就是他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立誓证道过程。

现在,方兴只是发现了问题,可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却始终还没有着落。少年郎已经晓得:他之所有会屡屡愤而出手,只是因为他看不惯这些不公义的事情。他所求的就是仁德和公义,所要施予那些受害者的也是他糅合了仁德与公义的真皇圣德之道!可是,他面临的问题却是:他要用仁德之心来干什么?他又能用公义之道来干嘛?他的真皇圣德知道最终又是想达到什么样的一个目的?

这种困惑不由让方兴想起了他的第一道誓言。在那长达一百一十多年的黑暗禁锢中,他以十年为期不断的感悟,从‘雄心勃勃’到‘沮丧异常’,从‘沮丧异常’……到‘狂态泛滥’……后来他终于在‘若心死灰’中陷入沉睡,并且最终在感悟中明白了自己所要的东西是自由,但并不仅仅是自由。他真正想要是的是——真正的自由、彻底的自由、不受任何人约束的自由、不用漫天神仙佛祖垂怜的自由!为此,他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取自由!

只有明白到自己想要的最终目的,并努力将其具现,这才能完成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立誓证道过程。方兴之所有能够创立并证就他的第一道誓言:自由之誓,也正是如此!

回想起创立和证就第一道誓言中的艰苦过程和其中心思念头的几番周折,方兴越发明白他的第二道誓言所遇到的困境。他就在想:难道他想要的,只是将是他遇见的所有不公义的事情,都以一己之力将其扭转过来,把那些犯下不仁德、不公义行为的人,都亲自‘仁德’之、‘公义’之?可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和一个整日缝缝补补、终生碌碌无为的修碗匠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修碗匠是一个又一个的修补碗勺,而他却是一个又一个的修理人心。

那样有用吗?说不定他修理人心的速度,还不如人心堕落来的快速呢!方兴完全可以确定,这样的修修补补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只是,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现在,他只知道自己正在追求的或许就是那真皇圣德之道,面对的就是仁德和公义的抉择,可是,具体的他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对他来说却还是困惑的状态?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找到自己心中那条最终解决的道路,更别说努力将其实现。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第二道誓言始终未曾得以创立。

方兴心头几经思索,也未曾对自己想要的有所明悟。于是,他就明白了——至少是在短时间内,他还看不清他的第二道誓言。对这个结果,一开始他还有些郁闷,不满自己无法创立第二道誓言,但是后来他想了想也就心平气和了。想想:当初的第一道誓言,他前后花了一百一十多年才成功创立并证就的?可是,现在呢?他的第二道誓言在未满月的情况下,就已经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

七色琉璃宝光中的每一色光都代表了一种开天辟地的力量。方兴的根基就是那天地之间的那道琉璃宝光,他能在短短时间内几近掌握一色琉璃宝光,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这样的成果也是多亏了他在上百年中积累。现在,只要他想明白自己的第二道誓言想要得到什么结果,那么他的第二道誓言也就可以功成名就,得以发挥琉璃宝光中的最彻底的力量。

【注1】:相关情节分别源自第七卷寒山夜雨中的第三十一章强气御姐的教诲、第七十章岭上开遍映山红以及本章。

【注2】:相关情节分别源自第一卷乍暖又寒第十八章昔日方郎今又来、第四卷图穷匕见第二章胸中热血尚未冷、第七卷寒山夜雨第七十章岭上开遍映山红。

第一百五十章 一切按计划进行

以方兴的本身修为来说,他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走到这一步已经足以自傲了。要是还不满足、再有想法,那已经是渐至奢望的贪念,这是智者所不取的。他心道:“算了,不想了。我已经隐约感到了一些预兆: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证就第二道誓言!此事欲速不达,空想也无用,不如先布局击杀骅雄。之后再想第二道誓言的事情好了。”

一百一十多年的禁锢生涯将‘欲速不达‘的道理教会了方兴,他是个知道拿捏分寸和火候的人。故而,当他发觉枯想无益时,便开始收敛心思,节制心中的胡思乱想,罢尽诸多杂念,准备专心处理眼前的事务。他见黑黝鬼已然从真灵震荡的不适中渐渐恢复正常,他便点点头,淡淡吩咐道:“既然是你的计划,那么就交给你来做吧。传令的鬼使也交给你来处理,乌鬼可以在一旁协助你。”

“是!”黑黝鬼恭敬领命后,无视乌鬼一脸的不忿的模样,从其手上讨来传令小鬼一口吞下。他闭目体会数息后,便欣喜禀报道:“回禀主公,的确如我所料,骅雄遣传令鬼使回来,就是要我向他禀报我与主公的战况。我推测他下一步就是要将傀儡尸侍调回去。”

“那就好。一切计划按照你的策略来办吧。”方兴向黑黝鬼认可的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对待彻底臣服下来的黑黝鬼,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敲打的话语。没有人能比方兴更为了解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的力量,这种源自琉璃宝光的力量根本无需再用浅陋的语言来形容。至于黑黝鬼,当他经历了两道灵光洗礼后,就再也没有反叛的可能!于是,少年郎直接做起了甩手掌柜,大胆放权给黑黝鬼,力求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黑黝鬼获得如此信任,不由大喜过望,干劲十足的去了。他召集传令小鬼、制作虚假战报,忙的不亦乐乎。方兴在一旁监察了一段时间,见黑黝鬼做事滴水不漏,便对他的能力放心了。他拍拍手,满意的放下对黑黝鬼的关注,召来乌鬼听令。

乌鬼一来就高叫道:“主公,黑黝鬼这个家伙实在没一句话实话,最是狡诈无耻的了,您可千万要小心呀。俺有一说一,实情禀报,虽然俺是欠了黑黝鬼的赌债,但是这些话却完全是发自对主公的赤忱忠心,没有半句假话呀!主公一定要小心这厮。”他坑算黑黝鬼不成,反而被黑黝鬼反将一军,此刻心里正一肚子火呢!

方兴见了乌鬼的表现,不由摇了摇头。乌鬼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不忘构陷同僚,未免太过不智,至少也是个没眼色的。相比之下,黑黝鬼面对乌鬼时,脸上堆积起来的笑容虽然假的厉害,但是那总算是一种识大体讲合作的表态。和黑黝鬼比起来,乌鬼的脑子实在不够灵光。假如两人斗起来,方兴要是不插手的话,乌鬼肯定是玩不过黑黝鬼,唯一结果就是乌鬼被黑黝鬼压得憋屈而死。

两个重要的手下之间存在敌对情绪,这对志在崛起的方兴集团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考虑到‘乌龟’这只鬼的头脑一贯这么不灵光,方兴也就原谅他了。毕竟乌鬼对他是立过大功、出过死力的,对待乌鬼,方兴自然会有所优待。他没有因此叱责乌鬼,当然必要的敲打是肯定的,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方兴要给乌鬼的则是奖励以及任务,“先不要说话,这具傀儡是你的了。”

方兴随手一招,青虹剑便腾空而起。失去束缚的青铜僵尸武士嘶吼着,打算借此机会再度兴风作浪。可惜,方兴比他更快!大步跨前,少年郎直接一击长拳,狠狠轰在青铜僵尸武士的头颅上,打得他眼眶中的鬼火也是一阵摇曳。方兴没多少功夫和傀儡尸侍纠缠,他径直将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傀儡从地上拖了起来,让其高大的身躯半跪在靠墙处,然后青虹剑再次插入,将其钉在墙角处不得动弹。

与此同时,方兴的背后又是一轮薄霞般的紫光挥洒,皇初紫元灵光无声无息,快速的攻入青铜僵尸武士的体内。作为傀儡尸侍,青铜僵尸武士的本命尸珠内存有两种真灵;一种是傀儡主人骅雄留下的真灵,这一部分真灵已经被方兴的真皇圣德灵光彻底压制,很快就被皇初紫元灵光清除了个干净;剩下的一种真灵,则是傀儡尸侍身上的原始真灵。

这股原始真灵虽然弱小,但是却有两种相当高明的禁制保护着。方兴控制皇初紫元灵光在本命尸珠的外围打了个转,便知那是乱风王留下的真灵印记,以及骅雄炼制这具傀儡尸侍时留下的一道禁锢傀儡真灵的烙印禁制。方兴已经有过在乌鬼和黑黝鬼身上破解真灵印记的经验,这具傀儡僵尸身上的真灵印记以及骅雄布下的真灵烙印根本就难不倒他,都被他轻松的连续破去。

很快,随着皇初紫元灵光的最后一次冲击,方兴彻底瓦解了这具傀儡体内对其真灵的防御,一具难得的傀儡尸躯也就到手了。“乌鬼,上!”瞧准了时间,方兴一声令下,直接令乌鬼上前占据傀儡僵尸的尸躯。这时候再看看时间,也才不过离黑黝鬼送走了第一趟的传令小鬼没多久。

方兴这边谋算布局的速度快,骅雄那边也不慢。和傀儡尸侍失去联系后,骅雄就失去了对禁制大阵的掌握,这让他着急的厉害。虽然黑黝鬼派过来的传令小鬼带来了‘方兴的死情’,让骅雄大将军松了一口气,但是疑心甚重的他仍旧不放心的派来了第三趟传令鬼使。

就在方兴破去傀儡尸侍的真灵印记没多久,骅雄大将军的信使又一次到了。那只可怜的传令小鬼依旧是才进门,就被早有准备的方兴逮了个正着。黑黝鬼的脑子果然好用,这只传令鬼使身上的命令果然没有超出黑黝鬼的意料——骅雄一边命令黑黝鬼抓紧攒集乱神仇心邪言需要的力量,一边命令黑黝鬼将青铜僵尸武士给他送过去。

“哈哈,一切皆在计划中!”方兴大喜,至此整个诛杀骅雄的计划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乌鬼控制的傀儡尸侍送到骅雄的身边。

青铜僵尸武士身上的两种禁制被方兴一一破解后,它身上原有的那点原始真灵根本就挡不住乌鬼的侵入,乌鬼很快就夺取了这具尸躯的控制权。要不是方兴还需要留着傀儡身上那点原始真灵蒙骗骅雄的查探,乌鬼早就可以吞噬傀儡尸躯内仅存的那点微弱真灵,彻底占据了这具尸躯。

不得不说,乌鬼的脑子虽然比起黑黝鬼来说不太灵光,但是他在替方兴办事的时候却的确是尽心尽力。他又是方兴身边的老人,因此方兴给乌鬼送别时,叮嘱敲打起来,也比对黑黝鬼要来的格外用心。他道:“乌龟,你的忠心和功劳我是知道的。现在一切以斩杀骅雄为首要目的,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响鼓不用重擂,你要好自为之!”

方兴心知乌鬼心底对黑黝鬼的敌意一时半会是难以消磨的,而且这是由最基本的利益纠纷引起的敌视,只要方兴一日还要用到他们两个,他们之间的敌对情绪就不会消散。不过,他也不打算费力去化解这种情绪。对他而言,这种内部矛盾只要不在对付骅雄的要紧时候爆发就行了。其他的时候,也就随他们斗去吧!只要不发展成内部厮杀,一切都好说。

对于这种内部斗气,方兴无法做到律令禁止。事实上,他就是明令禁止,也无法制止这种暗中的争斗。黑黝鬼和乌鬼不是无知无识的傀儡,他们拥有自己的意志,虽然方兴能够利用真灵印记收服他们,使他们忠诚效力,但是要他们放弃心底的意气之争改而和睦相处,那就不是强制命令可以做到的。

方兴唯一要做的,就是使两人之间的明争暗夺无害化,使其变成内部的一种良性竞争,而不是让这种‘你害我、我害你’的争斗影响他的利益。

乌鬼缩着脑袋哈着腰,站在方兴面前聆听教诲。数丈高的尸躯就像是方兴身边的一度高墙,把方兴衬托的有些单薄瘦弱。然而,他们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却是和身形的大小明显呈反比。

方兴和乌鬼站在一起,身躯不甚魁梧远不如不如乌鬼数丈的尸躯高来的魁梧健壮,可是他说的话语气淡然中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力量。他每吩咐一声,乌鬼都会情不自禁的跟着点头哈腰,尽做忠诚状态。而乌鬼的尸躯虽然高大魁梧不凡,观之若巨人,但是他在方兴面前却一点气概都没有,方兴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惶恐个半天。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用人与保秘之道

方兴和乌鬼站在一起的场面,让人看着不禁觉得好笑——怎么巨人一样的乌鬼,在远比他瘦小的方兴面前,却反而更像一只侏儒呢?然而,若是要再眨一眨眼睛,凝神望去,也就会恍惚的发现,这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仿佛少年郎那份从容不迫、威严自重的模样就是浑然天成,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为之信服。

一旁侧目观望的黑黝鬼心中亦是惊讶。论起来,这位新主公举重若轻的气度,已经不下他在乱风王帐中见过的那些大人物了。他心道:“东平这个小地方的土包子世家里,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人物来了?”要知道,乱风大王最擅长未雨绸缪之道。几百年间,乱风大王在东平八百里山河中,安插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据点和观察哨。

东平各家各族的动向,事无巨细几乎都可以被乱风岗的探子及时获取。然而,就是以乱风岗上消息的灵通,黑黝鬼和骅雄也不曾知道有这么一个叫‘方兴’的人物?这是乱风大王亲自布局采集的情报失实呢?还是说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真是奇哉!怪哉!黑黝鬼心中不由涌出对新主公的浓浓好奇之心。

方兴束手立在门前,神态自然的敲打着自己的老部下,只把乌鬼吓得唯唯诺诺连声告错方才作罢。最后,他淡然吩咐道:“去吧,莫要让我失望!”

“是,俺一定不辱使命!”乌鬼恭声应了一声,轰隆隆的低沉音调听起来有些憨声憨气。他看到仇家黑黝鬼受到的信任,自觉自己的地位下降,心里早就有了嫉意。可就在此时,方兴敲打、叮嘱的话语也恰逢其时的来到。言语中‘老人’、‘响鼓不用重擂’之类暖语,让他感动万分;而‘好自为之’之类的冷言,也他心中忐忑不安;自家主公的话语似阳春暖风,又似寒冬冰雪,齐齐浇落在他的身上,让他不禁一阵哆嗦,心思明净了不少。

他暗忖道:“俺终究是主公的从龙旧臣,立过大功,主母的枕头风也吹得,连主公都要给俺许配一任美人娇妻。这哪里是幸进的奸臣黑黝鬼能比量的?主公也并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只要俺能用功劳说话,再去讨好那叫竹儿的主母大人,让她给主公吹吹枕头风,量黑黝鬼那厮也爬不到俺的头上来!”

最后,当乌鬼听到自家主公充满期待的指示,他心中涌起滔滔阵阵的忠心豪气,恨不得立马就冲杀出去,漂漂亮亮的干一件大事,也好让自家主公知道他乌鬼终究不会辜负主公的期望,让主公重新对他刮目相看!

“黑黝鬼瞧好了,且看俺得胜归来,再将你压在身下好生蹂躏!”乌鬼深深一拜,与方兴告别,转身投入禁制大阵去了。临走前,他还不恋恋不忘的藐视黑黝鬼一眼,而对方也回了他一记白眼。

乌鬼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重重黑雾之中,只有方兴还能感觉到他正大步朝骅雄所在的位置奔去。乌鬼走后,方兴又询问了黑黝鬼一些关于禁制大阵是如何布置的消息。待将禁制大阵运转的法门盘问清楚之后,他也就将黑黝鬼遣了出去。

眼下,方兴虽然已经控制了禁制大阵的核心处,但是禁制大阵内部还是存有一些巡逻和警戒的僵尸鬼卒。这些僵尸鬼卒虽然大多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低级货色,但是他们要是在要紧关头陡然杀到的话,那终究还是一份不稳定的因素。方兴考虑事情比较周至细密,便派黑黝鬼前去清理这些零散游走的鬼物。

方兴的命令,黑黝鬼自然得听。然而,他闻令之后,却是意外的愣了一下,之后才默默无声的拱手退步离去。其实,方兴命令中包涵的那一丝潜在意图,凭黑黝鬼的狡智自然也能理解。那些将被黑黝鬼清理处死掉的僵尸鬼卒,说起来也都是他昔日在乱风岗上同朝为臣的同僚。方兴让黑黝鬼负责清理这些昔日同僚,对黑黝鬼来说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保护。

方兴控制了黑黝鬼的真灵印记,根本不用担心黑黝鬼会背叛他,事实上黑黝鬼也无法背叛他。然而,问题是:像黑黝鬼这种心智通灵的鬼物,即便是控制了他的真灵印记,也保不住他在什么时候会自作聪明的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就像黑黝鬼身为乱风王的臣子,却依旧按照旧时命令,为骅雄效力;身为骅雄属下,却将骅雄的秘密出卖给方兴一样。

要说黑黝鬼知不知道骅雄背叛了乱风王?——肯定知道!可既然知道,那么他为什么不为乱风王击杀骅雄?按理说这是一个忠臣该做的事情。然而,在这里,黑黝鬼就在明明受到真灵印记控制的情况下,耍了一个心眼:主动为乱风王击杀背叛乱风王的叛徒是忠诚,可是完全遵从乱风王的命令为骅雄办事也是忠诚!在没有得到乱风王新的命令之前,黑黝鬼在这两种忠诚的原则之间,选择了后者。既不违背真灵印记中对忠诚的要求,又保住了他的小命,实在是一种高明的滑头行为。

同理,他后来干净利索的就出卖了骅雄,也是他在反复考量利益得失后,做出的忠诚举动。出卖骅雄的秘密,也是在帮乱风王剿灭叛逆,这一行为符合向乱风王效忠的忠诚原则,也自然不违背真灵印记。两种忠诚原则,两种选择的道路,黑黝鬼就像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奸商,哪条忠诚原则对他最有利,他就选择哪一条。如果,方兴是乱风王的话,他也肯定会对这种狡猾的臣子头疼万分。

不过,方兴出人意料的拥有可以破解真灵印记的能力,最终让黑黝鬼彻底由乱风王的臣子更换门庭,变成了他的臣子。这样一来,他也就能和乱风王深有同感了,同样一个问题在他们的脑海里转悠——要是臣子都在办事的时候耍滑头,那主公怎么办?——臣下耍滑头,那那个主公自然是要吃亏了!乱风王一朝管束属下不利,就连续被血屠巨凶和方兴钻了空子,被连番挖走墙角,这就是教训!

有乱风王的殷鉴在前,方兴自然要吃一堑长一智了。他深知黑黝鬼在乱风岗上待了几百年,乱风王在黑黝鬼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他可不想哪天在他和乱风王发生冲突的时候,黑黝鬼忽然脑子一热,估错了形势,自寻死路去了。黑黝鬼在方兴身边为臣,难免会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秘密,要是被他无意间透露给乱风王,那可就不好了。一旦出现这种事情,黑黝鬼肯定百死莫恕,而方兴说不定也有些麻烦呢!

方兴虽不怕黑黝鬼找死,但也不愿多生事端。因此,唯有掐灭了黑黝鬼的其他念头,让他清洗昔日同僚,和乱风大王交恶,彻底斩断他的后路才好。这样一来,他就打打得罪了喜欢护短的乱风王,也就只剩下一条生路可走,更没有其他选择。他唯有紧紧跟随方兴,彻底的效忠方兴,方才能在乱风王盛怒报复的时候,获得方兴的庇护。

这种合作关系既保护了方兴隐秘,也保护黑黝鬼的安全,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是可以双赢的大好局面。黑黝鬼就是听懂了方兴的潜台词,又想明白了方兴的意图,这才在一愣之后,话也不多说的就去做事去了。狡猾多智的黑黝鬼也知道,相比口头上的话语,他的实际行动更重要。只有让方兴看到他的实际行动,他这位年轻的新主公才会对他彻底放心。

方兴对黑黝鬼的智术和表现都还满意。他目送黑黝鬼的身影远去后,在原地又站了一会,直到将内心中的涟漪统统驱散,待心境又一次恢复为波澜无惊的状态,方才在血池边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此刻,黑黝鬼已经走了,即便是外围游走的僵尸鬼卒,以及可能会闯入来的传令鬼使,都将被其截杀。方兴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出现在此地,看见他接下来的动作了。

整个诛杀骅雄的计划,在推进到利用傀儡尸侍欺骗骅雄之后,终于到达了整个计划的最关键一步,那就是利用此地的先天禁制聚敛地脉阴煞形成对骅雄的致命一击。要想做到这一步,方兴就必须构建一个安全的环境,以免他施展接下来的动作——要想摸清此地的先天禁制,他必须要全力以赴的动用皇初紫元灵光,这道神秘莫测的灵光将彻底展现他的惊人奥秘。

黑黝鬼的被遣,方兴除了有断其后路的想法之外,也有不让他看到皇初紫元灵光的真实面目的缘故。在方兴心中,七色琉璃宝光带来的力量是他心底的最重要得秘密之一,除了寻南能够全然知晓之外,其他人——即便是以乌鬼和黑黝鬼的近侍身份,也不可以窥视全景。他们最多也就是晓得方兴很强大,知道他拥有不少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这就是这些人能够了解的最大尺度了,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力量究竟是何物,又究竟是何等神秘。

方兴已经逐渐成长起来。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他将越来越多的在外人面前展示他的能力。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的存在,也会越来越多的被人所知。不过,方兴只会将这两道灵光强大的一面展现在外人面前,让灵光炫目的效果使人心生震慑之意,而不是将两道灵光最为玄奥的一面公之于众、引起别人的猜忖。

宁愿示之以强,勿使其生疑,这就是方兴保全秘密的手段。笼罩在两道灵光身上的光辉越发强烈,被光辉遮得严严实实的秘密反而会更加安全。这个世界太大、各家各族的传承太多、各种神通法术太多千姿百态,方兴只要牢牢保守住七色琉璃宝光的秘密,那么也就无需担心别人会识破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中的秘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鸷鸟将击始敛翼

【稍稍调整了一下前面几章的段落结构,小说的剧情没变,只是优化文字结构而已。】

方兴独自一个人盘坐在血池边,四下空空静静,唯有满地残骸与他为伴。他静静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就是不说话。直到他在心底将一切计划都推敲了个牢实,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平静无波的面容,此刻也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一丝疲倦的色彩。不可否认,无论是敲打乌鬼和黑黝鬼,还是着手准备计划对付骅雄,这些都是需要耗费极大心力的。

自从进入积尸谷以来,方兴就一边征伐厮杀不止,一边还得不断揣摩局势、鼓励人心。一步一趋,都走得很是用心,也走得很是艰难。一来二去,即便坚韧如方兴,也不免有些疲倦了。幸好,一直以来,他的每一步前进都带来一股强烈的信念,这才让他走得稳重,落下的步伐也是坚韧不拔。就是此刻疲倦上涌时候,也毫不例外。方兴只要看见周围惨白的骷髅用空洞的眼眶蹬着他;残骸上僵硬的手指高高扬起,扭曲的腿脚纠缠在一起;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涌上一种用之不竭的力量。

这里的一切都静悄悄无声,只是有一种无声无形的力量,在方兴的耳边喃喃低语,向他控诉着发生在此地的残酷*。方兴不用刻意挑动情绪,他只是稍稍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心中便会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凛然的意念。借着这股忽然从心底生出的凛凛寒意,少年郎顺势扫荡浑身泛滥的疲倦感和他般欲念,只将整个人的精神意志都融化为一柄寒光冽冽的出鞘利剑。仅在一息之内,他就屏蔽了权谋诈术带来的诸般杂念,彻底进去了浑然唯我的战斗状态。

方兴的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动摇禁制大阵的根基,以便他接下来对整个禁制的布置做出彻底的调整。这一步具体该如何施行,他已经想好了。只见,他右手微微招动,插在墙角的青虹剑当即飞来;左手探出,作势一捞,远在一丈外的黑盘法器也随之飞入他的手中;他一手持剑一手持黑盘,就如同一位将要上沙场搏杀的剑盾武士一样。事实上,方兴接下要做的事情不比沙场厮杀来的简单。他手上这件黑色法器本来是一件用来飞遁的法器;中途被骅雄改炼为控制禁制大阵的器用,拥有掌握整个禁制大阵的控制权限;后来在黑黝鬼弃械投降的时候,又被黑黝鬼当做投诚的礼物献给了方兴。

东平是个贫瘠的地方,纵是对世家大族来说一件法器也是异常宝贵的东西,尤其是飞遁的法器更是格外的备受珍惜。东平都如此,更何况比东平还要穷的乱风岗了。在乱风岗上,一件法器的地位要更加贵重。方兴入手可知,这件法器以往的主人对它都是极其的爱惜。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他可是要暴殄天物了。木着脸,方兴径直将皇初紫元灵光灌入法器内。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将法器化为己有。他拥有的时间有限,必须在最大时间对禁制大阵做出最根本性的动摇,这件法器虽然宝贵,但是它的毁灭却是方兴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步,所以它必须被摧毁。

方兴试探了两次,获知法器内部的禁制构造结构后,他就再也没有留手了,紫色的光芒毫无保留的蜂拥而入。对付禁制效力霸道绝伦的皇初紫元灵光,顿时将法器内部的禁制彻底冲垮。与之同时,少年郎还在聚气凝神,心神催动体内真气疾速运转,身体周围劲气四溢,手上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剑气。

黑色法器首当其冲,一击之下竟然就剑气击得生出了裂纹。方兴再度使劲,失去了内部禁制保护的法器,便应声化为数块残片掉落地面。控制整个禁制大阵的法器就这样被方兴摧毁了,整个禁制大阵随即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横跨并包裹了数里山谷的禁制大阵看起来似乎依旧不可一世,如同一重铁幕一般不可摧毁,但是若是有人身处方兴同一位置,用心体察一二,就会发现在禁制大阵的核心处,整个禁制大阵的根基正在动摇、崩塌。

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整个禁制大阵如同数里长的巨大水坝,方兴若是和他正面硬撼,那必然是撞个头破血流,吃力难讨好。然而,方兴要是另辟蹊径那就另说了。他摧毁法器的举动,就如同是在水坝底部钻出了一个小小的蚁穴。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他再动手了,巨大的水坝的自身重量和激涌而出的水流都会帮助他摧毁整个大坝。

第一步成功达成,方兴也不歇口气,他马不停蹄的开始第二部计划。此刻,整个禁制核心处的山坳里,唯有方兴一个人。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皇初紫元灵光了。方兴开始在禁制大阵动摇的基础上,逐步使用皇初紫元灵光将此地原有的禁制统统打散;他一边尽情的破坏与改变,然后按照他的意图重新铺设此地的禁制;一边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试探着此地的先天禁制。灵识、灵光、肉眼、灵目等等手段,只要能用得上的,他都全力以赴的调用。

在方兴不懈的努力下,从禁制核心处开始,笼罩在积尸谷上空的禁制大阵开始随着他的心意发生缓慢的变化。这种进度虽然有些慢,但是胜在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踏实。因此,屋内聚敛的地脉阴煞也开始有了少许的变动,一阵又一阵的阴沉青光挥洒在方兴的身上,似乎地脉阴煞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动,渐渐向方兴靠拢。而此时,方兴的身躯上更是有紫金两色灵光不断迸发出绚丽的光爆。

青光、紫光、金芒三种灿烂的光辉,衬得屋内尽显一副五彩缤纷的彩色世界。方兴盘腿坐在这片色彩斑斓的美丽世界中,额头却不由自主的滑落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他现在吃力万分,处境颇为艰难!先天禁制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任意觊觎的存在,尤其还是一座天然生长在地脉穴口的先天禁制。漫长的时光和天地的伟力,都赋予了先天禁制莫大的威能。即便是稍稍接触,方兴也要付出莫大的精力。更何况,这位胆大妄为的少年郎想要得的却是借势驯服这只天然的‘野兽’!

方兴的通盘计划至此,已到了最关键的步骤。他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先天禁制存在的位置,他现在正在利用皇初紫元灵光改造骅雄布下的旧有禁制大阵,想要将先天禁制和他改建的后天禁制结合到一起来,以达到彻底引出蕴藏在积尸谷内的地脉阴煞的目的。只是,他现在就是卡在这一步。每当他想要将后天禁制‘搭’到先天禁制上去的时候,后天禁制在先天禁制的先天未能面前总是一触即溃,两者之间根本就不能存在任何交际的可能。连交际都不可能,这又如何让方兴将两者结合到一起来呢?

方兴身上如泉涌一般的流出的汗水,一小部分是因为焦急,更多的却是耗费太多精力而导致的。每一次努力的失败,都表明方兴费尽心血搭建的后天禁制的崩溃。为了成功,他必须得重新开始耗费精力,重新搭建后天禁制。这一来一去,他耗费的心血就不知凡几。短短的一阵时间过去,方兴体内的真气就已经被掏空了整整一十六次。

他完全是靠着体内那枚灵丹的补充,方才熬过来的。体内的真气每一次被耗费干净的时候,都会有铺天盖地的疲倦感和撕心裂肺的痛疼感随之出现。方兴唯有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忍耐了一十六次。他身上的冷汗完全淋湿了全部衣裳,又侵透地面,形成一块巨大的湿迹。然而,即便如此,他的信念依旧坚持不动摇,他还是继续尝试,只把沉默与坚韧的品质发挥到了极致。

到了第一十七次的时候,似乎老天也不忍再看方兴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方兴头一回发现,他一直认为会源源不断从灵台心境中涌出的皇初紫元灵光,竟然也会出现渐渐枯竭的现象。原来,皇初紫元天界中新生出来的灵光,远已不堪方兴的支度,前面的一十六次已经将皇初紫元天界中攒集的皇初紫元灵光耗费一空。现在,方兴一时间竟已无灵光可用。

“难道计划真的无法推进下去了吗?骅雄就这样从我手上逃过一劫?”无法将后天禁制和先天禁制搭建在一起,就无法汇集地脉阴煞给予骅雄致命一击,而无法给予骅雄致命一击,就得冒着被骅雄决死反击的危险。乱风岗一脉尸类修行,所修行的法诀高深,神通百出,方兴可不愿意面对这样一位尸类大将军的决死一击。这样一来,他似乎只能坐视骅雄逃去,或者坐等家族援兵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将骅雄诛杀了。

莫非他的坚持和忍耐,得来的就是这般无果吗?方兴抿嘴,沉默不语。虽然在别人眼中,他能在骅雄的攻击下保住商队,还窥破骅雄的阴谋,并给予他一定惩罚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然而,在方兴的眼中这些却远远不够,他完全还可以做得更好,直至将骅雄送上断头台接受公义的裁决。可是眼下无论他怎么努力,似乎就是有一重透明的隔膜,将他和成功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后天禁制和先天禁制之间,失败和成功之间,似乎仅有一线之隔,然而这一线之隔却就是咫尺天涯!“坚持了一十六次,失败了一十六次,换来的结果还是失败!这让人情何以堪呀!”就在方兴心中懊悔的时候,在他不可知的地方——真皇圣德天界中沉睡的寻南,却忽然在睡梦中翻了一下身,迷人玉背半露……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昆仑颠战群雄’同学,七字章节名的确很麻烦的,尤其是有典有据、还有切合章节内容的名字更是让人头疼。我一度也想跟改变这种模式,可是考虑到章节名的整洁和整齐,就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自从上次灵台心境中忽生异动以来,寻南就一直陷入沉睡的状态。不知道何时,她存身的真皇圣德天界中忽然出现了一阵火光,随后,她身上所披的赤红金袍便陡然消失不见了。此后,依旧沉沉昏睡的寻南,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安。她在睡梦中翻了一下身,小衣之外竟露出半面精致白皙的玉背。

寻南的裸.背极其的诱人,她的背部线条亦是优美,几乎没有一点赘肉可言;肌肤白皙的就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毫无瑕疵;更有一对让女人嫉妒无比,让男人奢望无比的漂亮蝴蝶骨。这一幕不由让人想起‘美人如画,玉背美无边’的评语来。只可惜,这幅美好的风光却是藏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中,既没有为外人领教,也没有让方兴欣赏到那其中的惊人美丽。

方兴此刻把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和先天禁制较量的事项上了,根本无暇他顾。灵台心境中出现的微妙而旖旎的一幕,自然而然也就被他所忽视了。事实上,在第十七次努力时,皇初紫元灵光的入不敷支,就无疑让方兴陷入了困境。他已经对整合后天禁制和先天禁制一事渐渐失去了信心。原先计划中借天地之威,独力斩杀骅雄的设想,似乎已经没有了希望。

方兴已经将他的第十七次努力,权当是他的坚持和韧性的最后体现。不肯认输的他,抱着‘最后的坚持’的心态强行运转真气。他体内的真气已经衰弱的就像是风中残烛,从天地间吸纳来的灵气根本来不及转化为真气就被消耗一空。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偏偏有一丝极其精纯的灵气,在这种近似体力枯竭的情况下渗入了他的体内,迅速补足他的真气耗损,方兴恐怕早已无力支撑,只能‘呜呼‘一声倒地待毙了。

师尊海锐所赐的灵丹,又一次给了方兴坚持下来的源力。只不过,这一点点清泉根本就无力挽回大局,方兴越来越不堪重负。而且,过度使用真气的坏处也随之出现了。多达十七次的咬牙坚持,导致方兴浑身上下都好似炙热的战场,无一处不发烫发烧,无一处不疼痛,就连灵丹中涌入的清凉灵气也无法阻遏这种痛楚感觉的蔓延。

方兴自度:用不着等皇初紫元灵光枯竭,身体的这种剧痛很快就会主宰一切,扑灭所有斩杀骅雄的希望。然而,就在这个希望渐渐渺茫的时候,寻南却翻了个身,于是方兴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声巨震。

“轰隆”一声如同惊天霹雳,方兴的脑海里忽然开了一扇七彩色的大门。一阵赤红色的光芒从门后陡然闪现,随后又瞬间即逝。随之而来的,还有千万天花缤纷洒落。每一朵天花中都有一个人影,穿红袍落寞独处。一朵朵天花在方兴‘眼前’落尽,一幕幕往昔岁月在方兴‘面前’展开……

千万天花落尽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苍茫无际的远古大地。一座高耸入云的绝岭之上,一个身着红袍的孤独身影落入了方兴的眼帘——那是寻南!“寻南!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寻南意外的陷入沉睡,让方兴很是奇怪。而且他也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幕仅仅是源自寻南在睡梦中的一次翻身的结果。看见寻南安然无恙,他振奋之下张口欲呼。可是,他随即悟到他现在是陷入了寻南的记忆当中。

眼前这上古天地,还是这万仞高山,都只是源自寻南记忆的幻境。方兴想:“或许寻南姐想要借此告诉我什么吧?”利用记忆传递讯息一事,寻南以前也曾对方兴做过,故而他有此一猜。果不其然,方兴随后就在幻境之中发现了寻南想要展示给他的东西——寻南孤独沉思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方兴的眸光落到那寂寞的红影身上时,就再也离不开了——而这就是寻南想要让方兴注意的。

有此发现后,方兴便跟着这位上古时期的南之凤皇的思考而思考;当她沉默的时候,方兴也为之沉默;当她捻花微笑的时候,方兴也随之展露笑容……

寻南记忆中的种种思绪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方兴的心灵,各种理念洗刷着少年郎的信念。不知过了多久,方兴的心神也被幻境中那个沉思的寻南带领着,沉浸到了某种神秘的境界中。这无疑是寻南给方兴送来的私人礼物,丰富的礼物让方兴‘吃饱’了,也吃醉了。各种思绪让他只觉身体膨胀,似乎灵魂都要飘起来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饿了七天七夜的人忽然饱食一顿豪华大餐一样,随后便懒洋洋的陷入饱食后的飘然感。

飘飘然间,方兴觉得自己似乎要飞起来了。随即,他果真‘飞’起来了!就在自觉飞起来的那一瞬间,方兴的灵台心境中忽然又是轰然一声巨响,记忆中寻南的身影在一阵模糊之后,竟化作一团光并在其后凝成了一件赤红如火的长袍,‘唰’的径直朝少年郎飞来。

“咦?”方兴受惊之下,不由猛地睁开双目,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已热泪盈眶,而且身上竟不知在何时披上了一件赤红长袍。他定神再看便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他真的飞起来了,他的身上也并非是真的多出了一件衣裳。而是,在灵台心境轰然一声巨响的那一瞬间,他借着那股源自灵台心境的震撼力量,魂魄竟然脱壳而出,陡然出窍。

现在,方兴就是以魂魄临世。他的魂魄凝聚成人形,相貌清晰可辨须发,漂浮在他的躯体上空,身披一件赤红长袍,头戴紫荆冠。

红袍形若羽裳,衣裳间点缀了点点金芒,颜色赤红如火,‘穿’在魂魄上,就如同魂魄表面升腾出层层霞霞,犹若霞披。方兴识出这件不请自来的红袍,似乎和寻南昔日所传的赤红金袍类似。他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随即聚水为冰。对着冰镜,他打量了一下‘脑袋’,果不其然的发现自己的头上也多了一顶似曾相识的紫荆冠。

这顶紫荆冠让方兴不由想起了寻南头上的那顶属于南之凤皇的彩凤冠。相比寻南头上那顶雍容华贵的彩凤冠,他这顶紫荆冠的线条更加简洁明了,只不过那一只驻足梧桐的彩凤换成了一只翔在紫荆木上仰首欲鸣的赤凰。

上古时代既有凤冠,自然亦有凰冠。只是南之凤皇从上古时代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未曾有过伴侣,那顶凰冠也就不成出现过。方兴不仅知道这些,而且他还知道在他魂魄上显现的这顶凰冠既并非实物,也并非真正的凰冠。只是寻南用她的彩凤冠中的本源力量,临时造就的伪凰冠。这么做,只是为了给他一个特别的权限,让他解决眼前的困境罢了。

要说方兴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当他意识到他戴上这顶紫荆凰冠时,这些知识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方兴略一思索,便发现这一切知识都是刚才他身处寻南记忆时新获知的。毫无疑问,那段记忆是寻南精心挑选出来的;在记忆中,寻南不仅告诉方兴凰冠的存在,而且告知他如何使用凰冠的力量;更别说,那段记忆正是寻南研究先天禁制的心得集成,其中包涵了三十种先天生成的禁制,而眼下的地脉阴煞穴口的先天禁制正是其中之一。

沟通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那正是上古真皇的能力之一。伪凰冠的出现正是给予了方兴一个可以联合此地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的权限,对方兴来说可谓宝贵万分。为了此次援手,寻南付出了不少代价。今后,她将直接陷入最深的沉睡当中,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从外界获知消息,而且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苏醒。

寻南对方兴的用心程度直让他心头感动,而凰冠的内在涵义更是让少年郎心里暖暖。不过,这顶凰冠终究是临时伪造的,短时间还能助他一臂之力,之后就会消失。要想得到真正的凰冠和凰冠内拥有的力量以及这顶凰冠所代表的意义,还得方兴自己去追求。“我一定会找到它,然后戴上它去……”半阙话在少年郎的脑中转悠了一圈,却始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稍稍适应了一下新扮装和新力量,方兴又一次行动起来,斩杀骅雄计划得到了寻南的慷慨援手,终于可以又一次推行下去了。方兴凌空踱步,正见屋内污垢的地面和浑浊肮脏的血池,不由皱了皱眉。魂魄临世的状态下,他对此地的肮脏更加明了。他能敏锐的感觉到这里曾经发生的邪恶祭献是何等的残酷,不仅引来了大量的地脉阴煞,而且还充斥着浓浓的血海炎狱气息。

方兴忽然伸出右手轻轻一点,“律令:洁净!”他命令到。随着他的声音落地,地面上立马就变得一尘不染,血池中浑浊池水也在同一瞬间停止了流动,随即又人间蒸发了——这才是真正的真皇律令,是由方兴借助凰冠施展出来的真正律令。与之相比,无论是方兴震慑能力,还是东平刘家请来的各种神通法力,统统在这种惶惶之威面前落了下风。

这种威力正是方兴以后所要追求的,少年郎展颜一笑,正要迈步走出屋子,行勾连先天禁制之事。然而,临行前他眸光侧扫时,却不由为一物稍稍愕然。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赤脚一步天地震

【感谢‘白云城剑客’同学捧场,多谢支持!】

方兴头戴紫荆凰冠,身披红霞羽裳,仅凭魂魄临于世,世界在他的眼中呈现的景色别样精彩。他和上古时代的真皇一样,都拥有那道光——青罗琉璃界的七色琉璃宝光——世界本质在他们眼中别无二样。因此,在寻南的引导下,方兴轻而易举的再度目睹这方世界的本质,这不由让他微微愕然。

拥有那道光,见证那道光——这就是方兴和上古真皇,与那些炼气修行者的最大不同处。唯有身怀世界意志眷恋的人,方才能够看清这个世界。寻南是青罗琉璃界的眷恋者,而方兴则是青罗琉璃界中最后一个拥有完整的七色琉璃宝光的人。他们在这方世界的优势得天独厚,无人能及。不过,在这条求索琉璃宝光的道路上,方兴还是一个初生的学童,还拥有太多的懵懂不懂。幸好,他极其幸运的遇见了寻南。这位姐姐的细心引导让他更快的成熟,并接触到隐藏在这方世界表面下的本质。

源自凤冠的力量,让方兴轻易的进入了灵视的状态,灵光代替了他的目光,为他观察着这个世界。如同上次在靠山屯一役的表现一样,随着灵视的出现,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展现出格外的色彩,他所看到的不再是事物单纯的表象,整个世界的万物生灵都在他的视野中被套上了一层斑斓的色彩。以前肉眼无法察觉到的光与景,逐一暴露在方兴的面前。他看到一道道光、一条条线、一块块色斑组成了自己眼中的世界。

世界在方兴的眼中从此不同了,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区别只剩下色彩的差异。这是个唯有光和色彩的世界,似乎就是上古真皇眼中的世界本质。在这个世界中,活物的光芒活泼而靓丽,死物显露出的光彩则要黯淡死沉,石头的光芒沉凝,树木的光芒清扬等等……不仅如此,而且不同物品的光影变化的波动也各自不同。经验丰富的人很容易就可以通过这些光的不同颜色和波动,分辨出他身边万物的构造。

以后,一旦方兴熟知各种物品在灵视中所对应的光,那么也就早没有什么伪装的神通法术可以欺骗他了,更没有隐身匿气的人能够接近他目光所及之处。这样一来,灵视对他的帮助堪称是任何一门神通都难以比量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提。此刻,方兴打眼环视四周,只见屋外是大片大片乌黑,禁制大阵在方兴灵眼中如同漆黑的浓夜;屋内则是色彩斑斓,大坨大坨的阴沉青色是地脉阴煞的色彩;其间还混杂着一些看起来很是肮脏的污垢血色,方兴虽然不认识,但却有几分眼熟。

自从方兴以真皇律令驱散屋内污浊的气息后,血池便干涸了,露出里面满地的残骸。累累白骨间,还有方兴的一个熟人——辽郡慕容家的慕容申。不过,方兴蹙眉望去时,看到并不是这幅模样。他看到的是大块的蠕动的血色光斑,以及一团乱麻般的扭曲阴沉线条,当中还有一个泛着五彩灵光的人形光影。

方兴早已从黑黝鬼的口中得知,慕容申或许是被骅雄当做灵气药引,压在血池底下。此刻,他看见人形光影内的灵光,光泽还算鲜艳,核心处的波动也有微弱的起伏,便知慕容申还活着。只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可不算好。方兴能看到成千上万条阴沉的光线,从血池中伸向慕容申的躯体,如同一只拥有千万只触手的巨型章鱼,将它数目众多的触手狠狠.插入慕容申体内,连一丝空隙也不肯放过,直将他身体里里外外都塞得满满的,浑身上下都密密麻麻方才作罢。

此外,屋外禁制大阵的黝黑光块中,也有无数道漆黑的虚线探入血池内,像一只贪婪的巨鲸吸取着血池中混乱邪逆的力量。如此可以判断出,慕容申正是这血池的吸纳地脉阴煞的动力,而这血池则又是维持禁制大阵的力量的源泉。黑黝鬼说慕容申被当做药引这句话看来的确不假,从慕容申身边的尸骸来说其他的‘药引’此刻恐怕都已经变成了‘药渣’,唯独慕容申修为高,实力强悍方才苦苦支撑下来了。到现在也是奄奄一息的半死模样。

慕容申身上颇有方兴好奇的地方,对他方兴自然是要救的,更何况他作为血池的动力一事更是要被终止。慕容申被血池折磨的苦不堪言,面对那些无形触手的禁锢,以他的实力一旦受困都不能动弹。然而,终止这一切对方兴来说却是极其的简单——既然能够看穿了事情的本质,那自然也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方兴伸出‘手指’在那些连接着慕容申身体的光线上轻弹数下,便崩断了数条光线。随即,皇初紫元灵光的郁郁霞光夹带着一丝火红色的光芒,渗入那密密麻麻的阴沉光线当中。皇初紫元灵光是方兴破解后天禁制的杀手锏,而那一丝火红色光芒则是凰冠中寻南存留的力量,两者结合在一起的威力根本不是区区血池能抵抗的。那成千上万条阴沉的光线,顿时被大半被其斩断,随后又一一崩裂消散在虚空中。

光线消失之后,血池对慕容申的摄取也终止了。慕容申终于在方兴的帮助下保住了性命。当即,他从离地三尺的半空,摔到了池底,恰好从昏迷中惊醒。他勉强睁开双眼,看着面前那个红色的人影,嘴唇蠕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虚弱的体力却让他却无力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离他一步步远去……

方兴救下慕容申的性命后,并未留步,慕容申对骅雄的了解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自从获得了寻南对先天禁制的思悟之后,斩杀骅雄一事就已经势在必行了。方兴是利箭上弦上,出弦那一刻肯定是如虎扑兔的雷霆一击。到那个时候,骅雄的伤势已经无关精要了,最终结果只有你死我活。至于,慕容申身上怀有的那些诡异气息,完全可以事后再来了解,用不着留下来浪费时间。

方兴逆着禁制大阵探入血池的虚线一路向前,径直跟着虚空中的脉络往禁制大阵深处迈去——他将要在那里完成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的联合。对大多数炼气士而言,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先天禁制可以借力却不可控制,后天禁制虽然设立方便,但也方便被人破解,完全没有先天禁制驻世千万年的夺天地之力。后天禁制在先天禁制面前通常都是一触即溃,更别说想要将这两种禁制联合到一起来了。至今,成功的例子世上还闻所未闻。然而,方兴却知道,对别人而言这或许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对上古真皇而言,这却是家常便饭。

上古真皇都是异界之人,被青罗琉璃界接引到本世界的存在。他们存在于青罗琉璃界本身就是介于先天和后天之间。若要说,有谁能让先天和后天禁制联合到一起,那么唯有上古真皇可以做到。方兴的存在有些类似上古真皇,可是又多少有些不同。上古真皇全都是青罗琉璃界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儿’,而他却像是一个野孩子。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时,青罗琉璃界的意志早已经不见了。七色琉璃宝光的奥妙,他唯有自己一个人独自探索。这份差异就导致他必须在得到寻南的记忆下,才能将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联合起来。

寻南的记忆告诉方兴该如何去驯服先天禁制,而凰冠中的力量则让方兴有了如此作为的本钱。由是,方兴径直从虚空走下,魂魄不再临空,而是‘赤脚’走在地上。这个时候的他,修为已达到真灵第三天的巅峰境界,和通神第一天只有一线之隔,一身阴神已经几乎都要转化为阳神。他的魂魄已经和常人无异,连头上虚幻出来的须发都清晰可见。他走在地上,就果真像一个人褪去鞋袜,赤脚行走在大地上一样。

“轰”的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方兴‘赤脚’轻轻踏在地面上,却好像诱发了一场地震,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可是,方兴却好像闻所未闻一样,又是一步踏出。这一次,轰然一声宛若一口黄钟大吕在山坳间陡然轰鸣,整个山坳都在颤抖。两步迈出,地动山摇,可方兴却还是不为所动,他又一次迈出了第三步。然而,让人意想不到是这次落到地上的却是一只颤巍巍俏生生的芊芊玉足。

方兴瞟见了,眉头不由微微皱起,那只芊芊玉足当然不是他的脚,却是寻南的。寻南将记忆传授给方兴的时候,这些记忆自然而然也会在潜意识中影响着他;而凰冠中的力量更不是方兴的,只是寻南临时借他一用;这两样中都拥有着对寻南不可磨灭的烙印。故而,方兴在动用这两物时候,会时有寻南的虚像从他魂魄中生出,进而影响到他的样子。这就像是方兴在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寻南——一样。

至于刚才那一幕,正是寻南的记忆忽然涌现,瞬间感染了方兴的缘故。一个大男人身后忽然浮现一位美丽女子的身影,虽然在外表上看起来奇怪了一些,但是在里子里却可以让方兴在那一刻领悟到寻南在与他同样处境时的思维,对他的修炼拥有极大的好处。刚才,方兴在迈出那一步时,就受益不浅。

本着那一丝感悟的收获,方兴迈出了坚定的第四步。赤脚一步,天地却为之一震!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皇披霞御蛟龙

方兴赤脚触地,轻轻一步,天地却为之一震!顿时有千万点光在视野中迸发,从他赤脚及地处开始,大地遍成龟纹,四周的后天禁制和先天禁制受到强烈的冲击,开始变得波动不止。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方兴的赤脚一步,是他代南之凤皇施行上古真皇威权的第一步!

方兴身上的赤红长袍猛然间大亮,为四下的天地披上了一层赤红的霞光。这霞光是南之凤皇获得那道琉璃宝光所化,今日寻南特借予方兴一用,效果果然非凡!只见霞光所笼之处,无论是先天禁制还是后天禁制都随着方兴的心意任意变化,更替扭转皆随心意。

千万的光芒不停的闪烁,如同无穷无尽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最后布满了整个屋子。屋内存在的后天禁制和先天禁制剧烈的波动,最终被那千万点光牵引着,奇迹般的糅合成了一体。

本来,在方兴的灵视中,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就像是两张散发着强光的周密网络。它们各自占据一片天地,网络之间既互不沟通,也无重叠之处。然而,此刻,千千万万的豪光泛滥成一条条光线,将两张网络联合在一起。两种本是水火不容的体系竟然成功的连接上了,困扰方兴多时的困境也竟然就这样完成了!奇迹呀!然而,就在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连接到一起的那一刻,方兴忽然觉得在他耳边陡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初一联系到一起,就在瞬间展现出了两者联合的威力。两道网络的连接处,似乎有一口渊深无底的漩涡张开了他贪婪的洞口,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引力。方兴四周数丈之内的天地灵气以及地脉阴煞都被这股引力所吸引,化作一缕缕冰凉的气流源源不断的涌向方兴的魂魄。

天地灵气也罢,它倒可滋润方兴的魂魄,可是那一股股强大而阴冷的地脉阴煞却也随之侵透魂魄。这些陡然涌入的阴冷力量,强大又源源不断,持续涌入方兴魂魄之后,当即就打破了魂魄间原有阴阳格局,使得方兴原本已经几近完全转化为阳神的魂魄再度阴气大盛。

有道是‘虚不受补’,方兴在阴气渐渐枯竭而阳气渐盛的情况下,陡然获得了海量的阴气滋补,体内的阴阳平衡顿时被打破。伴随着地脉阴煞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大量冰冷气息的涌入,方兴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达到一个极限。即便他已经在竭力运转功法,将那些涌入的地脉阴煞化为一缕缕精纯的阳气以便提升修为,可是地脉阴煞几乎无穷无尽,转化为阳气的那部分对于地脉阴煞的整体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大量的阴气涌入,方兴如同舟行浪头,被风雨打得艰难摇摆,情况很是危急。这种情况是方兴事前没有料到的。不过,在这艰难时刻,方兴并没有慌张,相反他的心思却越发的通明。他借着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合而为之一的时机,聚精会神的仔细观察骅雄所布下的禁制,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发现。

骅雄布下的禁制大阵共有内外两层,外层禁制是为了阻遏谷内人士的突围而布下的迷魂阵势,而内层禁制则是为了在山坳处聚敛地脉阴煞和天地灵气,以便攒集施展【乱神仇心邪言】的力量。内层禁制原本吸纳地脉阴煞的速度并不快,然而当它和先天禁制联系到一起时,先天禁制就如同一组放大器一般,极大的加强了内层禁制吸引地脉阴煞的能力。

现在,地脉阴煞不受控制的疾速涌入,问题就出现在这内层禁制原有的缺陷上。虽然内层禁制已经被骅雄和方兴改得面目全非,但是方兴还是可以敏锐的发现,这重禁制中似乎包涵着一种他曾经见过的阵图样式。稍加思索,方兴便回忆起这正是那日他在无名山庄中斩杀境外马贼后,获得的那套被马贼用来收集精魂血气的血祭阵图。【注1】

那套阵图,方兴在后来的闲暇时间也曾研究过一阵子,对阵图中的禁制构造也颇为熟悉。今日,他将此和骅雄布下的禁制两相一比较,就发现:似乎骅雄的禁制只得到血祭阵图的大半内部,恰恰缺少了血祭阵图中的几处关键之处。这种缺失就使得此地的禁制,吸纳天地灵气和地脉阴煞的效率大减,而且还使得主阵者无法控制聚敛力量的节奏。

“这禁制之中分明有血屠巨凶的身影,难道骅雄也曾和血屠巨凶勾连到一起吗?只不过,血屠巨凶似乎对骅雄隐瞒了不少东西呀!”方兴心中一边揣测,一边着手按照血祭阵图修改禁制。那日他随手记下的血祭阵图,竟在今日发挥了作用,对方兴来说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不一会儿,禁制便按血祭阵图修补好了几处缺失的关键处。原先难以控制的地脉阴煞开始接受方兴的控制,变得有节奏的涌入。让方兴得以维持魂魄中阴阳平衡。这样一来,这些阴气的涌入,就像是给方兴带来了一剂大补药,只要他能抵抗药中所带的毒性,就可以尽得好处。

原本地脉阴煞被禁制大阵约束在山坳之中,如同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即将泛滥成灾;天地灵气和地脉阴煞就是河道中泛滥的洪水;先天禁制好比河道边自然形成的两岸,而后天禁制则就是骅雄治水时挖掘的渠道和堤坝。原本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各自为战,只能勉强约束泛滥的河水。然而,在方兴的改造下,两者都按照他的构想完美的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禁制构造,从而将泛滥的河水彻底驯服。奔腾泛滥、为祸一方的河水从此变成为方兴送去甘甜清泉和富饶泥土的生命之河。

方兴的魂魄在霞光的照耀下,获得了一波又一波的灵气滋补,力量疾速的增强。与此同时,他身躯胸口的灵丹也在身体的颤抖中消失了接近一半的体积。这是方兴获得灵丹以来,取得的前所未有的进展。顿时,就有一缕缕冰凉的气流随着灵丹的消融而生,化作一道洪流随即灌入他的肺腑经脉。精纯的灵气自动沿着他体内的周天运转,丝丝的涌入,滋润着少年郎油尽灯枯的身体。

“哈哈!”方兴朗声大笑,招来身躯,魂魄入窍,再度行走人间。此时,再无后顾之忧的他,继而又一次迈动脚步。稳健有力的步伐,每一步迈出都会引发天地的新一轮震动,每一步迈动都将山谷中的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重新梳理一番,每一步跨越都代表着地脉阴煞随着方兴的心意聚敛成型。

如此约行一百五十五步,方兴在轰轰隆隆的天地震动中走出了禁制大阵核心所在的山坳。他站在山坳前,看己身一袭红袍猎猎,看红霞洒遍满山谷,看妖气黑雾皆自散尽,心中好生畅快淋漓!

这短短的一百五十五步旅程,是他改变整个禁制大阵的一百五十五步,也是他将灵识扩张到整个山谷的一百五十五步,更是他处心积虑攒集力量的一百五十五步。通过这一百五十五步,方兴不仅将山坳中的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彻底糅合在一起,而且还将山谷中的地脉阴煞聚敛成一团,甚至他还借机掌握了整个山谷的气机脉动,将上古真皇的威权推行到了整个山谷。

方兴一路披霞行来,红霞挥洒化作千万豪光,融入了先天禁制和后天禁制的运转中。禁制在输送地脉阴煞的时刻,也将上古真皇的力量送入山谷的每一个角落。上古真皇的力量如同春风雨露一般润及山野,波及整个山谷。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控制了整个山谷。

现在,方兴感觉好像视野无限之大,长达数里的山谷变成他的身躯,山谷中的万物生灵皆在他目中。山谷中的空气湿度的变化,地表草木的萌动,地下水流的流淌、地脉中阴煞的涌动,都被他一清二楚的感觉到。甚至就连最细微的风声,极远处的滴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红霞所及之处,山所见即他所见,谷所闻即他所闻,山谷所知即他所知。似乎他即是山谷、山谷即是他!这一切盖因那红霞中包涵的南之凤皇的威权。

地下深及千尺的溶洞中,一头沉睡多年的苍老岩地蜥龟从沉睡中惊醒。这种长达数丈,寿命可达数千年的生物,此刻伸长颈脖,龟.头时而轻点,似乎在遥遥朝拜。

山间一处偏僻不见人气的角落,一颗数丈腰围的龙爪柏,粗大的枝叶无风摇曳,树影婆娑。这棵已经拥有数千年生涯的参天古木,撑起如繁星盖天的绿荫,似乎在遥遥朝拜。

谷中溪地,重重污泥之下,一块遍体生绿、朴素无华的石头,忽然发出通明宝光,光透淤泥,直冲天际。光芒时短时长,似乎在遥遥朝拜……

……

万物生灵之中寿命悠长的远古之物,在红霞挥洒的那一刻,似乎都记起了他们记忆中抑或是族群记忆中的那份悸动,源自亘古岁月、上古真皇行走大地时期的血脉之感再度燎原——上古真皇君临天地矣!

“原来如此,嗬……”方兴闭目长吁。今日,他方才借助寻南的启示,得知上古真皇焚天煮海的力量的真容——天地即吾,吾即天地——随时随地,借调天地之力,这就是属于上古真皇的大神通!方兴暗中思忖:寻南在沉睡之际还送来这些感悟和力量,或许就是想借此让他了解上古真皇的制胜之道。

寻南透过方兴的身躯,向世界宣布上古真皇再度君临天地的声音,万物生灵皆折服!昔日凌乱无序的地脉阴煞、连骅雄大将军都需要借助禁制大阵的地脉阴煞,今日方兴只需一个念头即可调动!

方兴信手一挥,山坳处蛰伏的地脉阴煞顿时化作一头沉青色的蛟龙,飞腾上天。方兴随即披霞升天,头戴紫荆凰冠而御蛟龙,径直朝骅雄飞去。

——方兴的前途道路已经明了,今日就是骅雄的死期!

注1:第四卷图穷匕见的初期剧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黎明将至天破晓

【非常感谢‘Underdark’兄的捧场,我的第一位大侠。感谢‘Underdark’兄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捧场打赏!谢谢,谢谢!

另外,对‘天下’同学说声不好意思,感谢兄弟上个月的红票!记性不好,忘记了你的功劳实在抱歉!

最后,国庆同庆,祝祖国繁荣昌盛!祝大家十一节日快乐!】

骅雄大将军在这段时间里,总有一种不安感泛滥在心头难以释然。这种不安感或许对常人来说无足轻重,可是对骅雄而言却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儿。

骅雄是乱风一脉中自乱风王之下数一数二的尸类修行。一百多年前就已成就银尸之躯,一身精湛的修为在尸类修行中的地位,堪比人族修士中的后天宗师一流。而且,在骅雄成就银尸之躯后,又曾经在乱风王帐下听乱风大王教授功业近百年时光。

在乱风王的口授耳传之下,骅雄也或多或少摸到一些先天奥妙的门槛。以他的修为来说,若是心有所感,那定然是天地启迪的预兆。心头不安,必定是天地给他的警兆——不久将有祸事临头!只是,这次的不安的感来得太过突然,骅雄大将军在心中仔细思量了数回,也不曾找到因由。

骅雄心头困惑难解,他思忖道:“究竟是何事惹我烦劳不堪?莫非又有强人杀到门前了么?”上一次,同样出现这种不安征兆的时候,骅雄正在寒山山下为血屠巨凶挖掘通幽道。心头警兆响起之后,不多时,便有一位黑袍强者打上门来,险些将他连同麾下鬼卒一同赶杀殆尽。若不是血屠巨凶来救,恐怕连他也要损命当场。

即使侥幸走脱性命,但是一回起前次遇险时,被黑袍强者追杀得上天不能入地无门的窘迫,骅雄就心头一阵冷汗,仿佛当日的凶险和恐慌,今日将再度重临。他只觉得笼罩在他心头的阴云越发的浓厚起来。

他审视四周,天地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动,禁制大阵依旧遮蔽积尸谷内外的联系,山谷中那些人也依然全神贯注的紧盯着约斗场上的比拼,并没有暴起发难的迹象。骅雄心头怪异:黑黝鬼来报那个唯一棘手的人族小儿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

“难道是因为傀儡尸侍中的真灵被击散,此刻还未曾重新炼过的原因?”骅雄回头看了看身后护驾的青铜僵尸武士,对方依旧用那张呆板的面容回应着他的注视。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虽然那具傀儡在和那个‘人族小儿’的打斗中损伤了不少,但是这些小伤口只要再花费稍许时间炼制一下即可恢复原貌。

即便是被击散得真灵,到时候花费点时间,再度炼上真灵,也会恢复如初……种种可能都被骅雄一一排除,到了最后他也没能寻思个明白,心头反而越发的惶恐了,他渐生慌乱之感,“到底是什么被我忽视了?”可左思右想总是不能明悟,渐渐的,骅雄连眼前战场中正在上演的约斗,也无心再继续表演下去了。

恰好此时,决斗场上那位浑身披甲参与约斗的人族炼气士,在小心翼翼纠缠了近百回合之后,忽然觑破骅雄无意中暴露的一个破绽。忍耐众多的战意再也无法遏制,披甲大汉挥舞起重斧斩出一击漂亮怒杀战技,瞬间就将骅雄大将军操控的绿卒僵尸劈成了两半。

绿卒死,约斗获胜!积尸谷中观战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赢了!我们打赢了!那鬼物大尊快放我们出去!”

“约斗是我们打胜了,说话算话。该放行让我们走了!”

“遵守诺言!我们比斗赢了,该放开禁制让我们走了。”

……

类似的呼声从数千张人嘴中吐出,种种呼求骅雄信守诺言放人离去的喊叫声不绝于耳。只不过,和激动的人群相比,人群中的炼气士却大多保持着冷静甚至戒备的情绪。除了少数人脸上露出一些近乎奢望的笑意之外,大多数在场的炼气士都以一种阴郁的目光看着高踞尊座的骅雄大将军。

在经过方兴对敌我之间‘你死我活’局势的数次解析,大多数被困在积尸谷中的炼气士,都已经被少年郎的斗争理论所折服。因而,这些目露阴郁光芒的人都知道这场约斗只是一场敌我双方共同参演的傀儡剧罢了——换句话说,那就是——想要骅雄信守诺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这些明眼人而言,约斗输了还不要紧,大不了换一个倒霉蛋,继续拖瞬间罢了。赢了反而会打破僵持拖延的局面,让敌我双方撕破脸皮,大大不利于己方。

可惜的是:或许是忘了这个道理,抑或是战斗中太过投入了,继俞涉、刘刕之后,第三位出场约斗的无双上将潘凤在小心翼翼拖延了近百回合之后,竟然脑子忽然一热贪功出击,以一击重斧斩击杀死了绿卒,赢下约斗。至此,敌我互打默契拳的大好局面顿坏。已经有人在心中大骂了,“什么无双上将,简直就是无脑上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连无双上将的族兄潘龙也在心中暗自埋怨潘凤的求功之举。潘龙也是着急了,眼看他的族人犯了大错,一场火线冲突迫在眉睫。他却无力阻止,这种无力感实在难受。可是,面对骅雄大将军的强权,他又实在是无计可施。不但他是如此,他身边的近百位炼气士亦如此,而唯一那个敢正面挑战骅雄大将军的人物,此刻却不在这里……

“方兴方大公子呀!方家的小郎君呀!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此刻,方兴的名字被人反复在耳边念叨着,他的一去不归让许多人提心吊胆,生怕从唯一的希望处传来的会是失望和噩耗。更有些心思灵动之辈,此刻脑中已经在暗想:“莫非那位小郎君已经弃我等离去了?”这些寒门子弟一想到平日里那些世家贵公子的做派,心中就对自己的猜测已然信了八成。

人们纷纷自忖方兴或许已经独自离开——就像那些世家公子一样——仅是数息间,人心就在焦急和不安中乱了。对人群中出现的这种混乱,潘龙和方家几位护卫头子皆有所察觉。可是这种混乱的趋势却是目前的主流和大势,他们即便有心遏制这种思潮的蔓延,可却也是有心无力。

在骅雄的威势凌迫下,昔日的权利等级失去了原有的约束力。在新生的环境中,他们没有足够的威信影响人群。整个山谷,数千人马中唯一一个拥有此般威信的人物,此刻却不在这里。现在,对潘龙等人而言,想要减少人群的慌乱,只有一个的解决途径——就是等那个能够稳定人心的人回来。

这个时候,好比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无数人在翘首等待黎明的来临。无论是渴望的、还是焦虑的、抑或是怀疑的心都在期待着一个身影的重新降临——方兴呀!你快回来!没有你世界寸步难行!心怀此念的众人皆在黑夜里祈求黎明快来临!

这边百姓的气氛或狂热或凝重,人人祈祷,而骅雄那边的气氛也不正常。约斗事败之后,骅雄大将军的举动果不出方兴所料。早就心情烦躁的他,被山谷内杂七杂八的喧闹声吵烦了。瞧见那个身披重甲的挑战者,在斩杀他麾下绿卒后,依旧在他面前碍事,顿时心头火起,一巴掌拍过去,直接将那无双上将军,连人带甲、连盔带斧一同拍入泥土中。

潘凤虽有无双上将美名,但真实修为却只是真灵第三天而已,连通神境界都不是,又如何能与骅雄抗衡了。即便骅雄受了严重创伤,可他的残存的实力依旧在人族炼气士的通神境界,不是潘凤这等区区真灵之辈就可以抗衡的。以真灵境界对抗通神境界的杰出人才可能有,但是绝对不是潘凤。

骅雄一击大败无双上将之后,心中余怒难消。正当他想要褪去伪装,大开杀戒的时候,忽然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怎么的,他散布在远处的僵尸哨兵忽然开始消失了,就像是被人有针对性的、系统的逐一清扫。不仅如此,而且他布在身边的神识也开始受到影响。

原先笼罩了骅雄身边数百丈空间的神识,竟然被一种陡然出现又无源无形的怪异力量狠狠压制。从怪异力量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好像整个山谷都在拒绝他的神识扫描一样。骅雄的神识被迫压缩,最后一直退缩到尸躯的表面方才稳下阵脚。可是,虽然最后稳住了阵脚,但是作为需要外放出去、监控长远位置的动向的神识来说,这下却是再难以感觉到什么动向了。

如此一来,除了他的肉眼之外,骅雄几乎已经丧失了所有侦知敌情的办法了,他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说什么怕什么,骅雄忧心不知无处的危险,一旦等到他失去侦知能力的时候,危险果真就来了!就在骅雄大将军的神识完全被打压、被迫收敛的同时,东边的天际边忽有一点红光乍现,有一红衣少年御长龙而来。

此时,正是骅雄忧心忡忡担忧危险来临之时,也正是众人在黑夜里祈求黎明来临之时,恰逢其时,御龙少年的红袍好似朝阳一般发出明亮的光芒,向谷内众生宣告——天已破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感谢‘银挥’兄和‘胖头鱼summer’兄的捧场,多谢支持!同时也感谢两位兄弟给予的肯定,谢谢!】

就在方兴御蛟龙直扑骅雄的时刻,积尸谷中那辆外表朴实无华,内在却典雅华贵的马车里,苏瑾正和张伯浩捧香茶就坐,对弈手谈。

棋盘上,张伯浩所持的白子已渐落下风,他捻子抚胡,心中却有些迟疑。沉吟了半响,他忽然开口打破沉默道:“姑娘刚才问老夫那小子的踪迹,老夫潜心寻觅了半响也不曾寻见。依老夫看,他应该已经走脱了。虽说骅雄布下的阵势气机变化颇为不凡,寻常通神境界的散修也难化解,但是以方家上门世家的底蕴来说,那小子作为核心子弟,身上必有破解逃遁妙法。他即使是破阵而出,也不稀奇。”

说完这些,张伯浩方才神情凝重的落下棋子。他口中的‘那个小子’所指之人,自然是方兴了。刚才苏瑾问及方兴的踪迹,张伯浩驱使神识在积尸谷内寻觅了半响,也不曾见着方兴的踪迹,便思定:方兴或许是临阵脱逃了。

对他这个推测,苏瑾听了却有些不认同。她一边极快的捻子落盘,一边微微摇头道:“我却不这么想,他该不会是个懦夫。”

苏瑾的话儿柔,可棋风却异常的凌厉,张伯浩又一次被她的棋术逼得举子犹豫。他想了想,索性放下棋子笑道:“姑娘倒是对他很有信心。”

苏瑾闻言,螓首微摇,柔声道:“我不是对他有信心,而是就觉得: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张伯浩笑了笑,心中虽有些不以为然,但口上却没有再说什么。苏瑾目光奇绝,对商场上对时机的把握犹若神助,可张伯浩却相信——论观人,还是他这个老头子的眼光会更加精准。

张伯浩年轻时候,曾经走遍中原腹地和大江南北。南荒不毛之地和塞北雪国的风光,他也曾领教过。见识之广、阅历之深,完全也可以称得上东平第一。

在他的旅途中,他见过太多太多的年轻人。这些人就像他眼中的方兴一样——他们年轻气盛、心有热血,遇见不平之事,往往会心中一热,勃然而起。然而,张伯浩见过的,更多却是一场又一场的悲剧结局。

他知道:这些人在伸出援手,和别人共同面对困难的初期,或许还能和被帮助的人共扛艰难。但是,随着重担渐渐压下,一时激扬的热血和勇气退缩之后,这些不再热血的年轻人,又会找出千千万万个借口让他们脱离艰辛,丢下负担而后拍拍屁股走人。

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容易。可是,能做到有始有终的却极少,最多、更多的是有始却无终。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常见的让张伯浩也认为:眼下那方家的少年郎也应该属于这样的人。不过,这些话他并不打算告诉苏瑾,他知道:现在的苏瑾对那个人还有一种初恋般的情愫,不曾体验过男女之情的她对那个人还抱有一种天真的期待。

张伯浩想:“有期待也好,等这份期待破灭了,姑娘心中的业障也就没了。如此,心境也就可以更进一步,人越发成熟了。”他膝下无子,家族血脉传承已经断了。因而苏瑾在他心中的地位,却是要比亲孙女还要亲的多。他对苏瑾的照顾和关心,就连苏瑾的亲身父亲也难比。

苏瑾的父亲苏平南胆气不足,行事往往还要顾及主家杨氏的脸色。这些年来,如其说是他在照顾苏瑾,倒不如说是苏瑾这个做女儿的,在照顾她的父亲。整个东平,唯一能给予苏瑾依靠感的,或许只有他张伯浩一人而已。

正是这种唯一,让张伯浩越发的关切苏瑾,连带对苏瑾将来的夫君人选也要求甚高,越发的挑剔。眼下,他正一边绞尽脑汁的苦思棋局,一边心中念想道:“那小子若是没跑,倒还可以继续看看。若是跑了?哼!老夫也就卖张老脸,做一回恶人,好叫杨家那些蠢货死了心思……”

张伯浩就这样一心两用,苦思了半响,方才看清棋局的大势。他执子正欲落盘,却猛然觉得地底一阵震动,将他从对弈的沉思中惊醒过来。这从地底传来的震动,并非是真实的地动山摇,而是呈现在张伯浩心中的一种警兆。但凡是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皆已能从一方天地中获取稍许的资讯,眼下这种震动正是如此。

“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引起天地如此激烈的气机波动?难道是东平刘、方两家中的族老一流亲至此地?”骅雄的举动一直被张伯浩监视着,张伯浩知道这番动静却非骅雄所为。而且,东平境内能够引起天地气机这般剧烈变化的人物,也只是屈指可数,除了刘方两家的族老级别人物之外,也就寥寥数人了。因而,张伯浩第一时间便以为是方家来了援手。

天地气机的剧烈震动,车内四人之中,唯有张伯浩一人知晓,剩下的两大一小、三女——苏瑾、琴韵以及小梦琉——皆是懵懂不知。然而,下一刻,天地之间的一声清喝却是人人都能耳闻的。只听,天空中传来——“孽障!受死!”

那陡然响起的喝声,穿过马车的墙壁、透过重重禁制,传到众人耳边,依旧清新悦耳。轻喝声明快之中又透露出蛰伏的威势和收敛的大气。给人的感觉,如同是一只雏凤发出他人生中的第一声轻鸣。

雏凤轻鸣响彻山野,张伯浩脸色蓦然大变!原来,在轻喝传来的那一瞬间,他散布在马车外围用来警戒和监视的神识,忽然被一股宏伟的大力驱逐。他的神识在瞬间之内就被人压制在马车间的方寸之地难以动弹——可惧的力量,可畏的人物!

张伯浩知道:那股宏伟大力正是天地之力,也就说——那来者以一己之能借天地山河之力为助。“好厉害的修为!”张伯浩心中震动。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物,必须要拥有强大的神识,而且是远比寻常后天宗师更强大的神识!

整个东平,他也就知道有两位这样的人物,一位是刘家的老怪物,另一位则是他的兄长——东平武道巨匠张伯涛!然而,问题是——这两个人的法相气势,张伯浩全都清楚,完全和陡然出现的谷内的气势不同——来者绝对不是这两个人。

“到底是什么人来了?”张伯浩疾闪出马车,来者威势如斯,骅雄定然命绝如此。他要不速度快一点,恐怕赶不上来者诛杀骅雄的大戏了。

就在张伯浩疾出马车,立身车顶远眺天际时,他又听见第二道喝声响彻山野——“混账东西,受死吧!”

这一次的喝声,虽然可以分辨出是源自同一人之口,可是语气却与之前的‘雏凤轻鸣之声’颇有不同。和冷冰冰、威势潜藏、爪牙收敛的第一次喝声相比,第二道喝声更多的是愤怒的戾气,听起来更有人性的色彩。一听便知,这似乎出自一个愤怒的少年郎。

“咦?难道是方兴那小子?”张伯浩心中生疑。要知道,苏瑾麾下情报能力不弱。在方兴打闹明月楼之后,她也就放开女儿家的矜持,手下的谍报人员齐出。方兴的数年来的动静和作为,被查了个一清二楚,就连方兴以前盛怒时爱说的口头禅,也被苏家的谍报人员探明的一清二楚。

因而,张伯浩一听‘混账东西’四字,便立马想起了那个消失不见的方家少年郎。张伯浩立在马车上,昂首眺望天空,却意外的发现:不知何时,笼罩天际的重重黑云,竟然被人从中破开以巨大的洞口。春天的温暖阳光,就从那近一里长的天窗投射到山谷中来,给谷中草草木木披上了一层霞光云裳。而在那天边,一只驾云蛟龙正背光疾速破空而来。

飞腾而来的巨大蛟龙,通体呈沉青之色,在阳光上鳞甲生辉。它的躯体千丈之长,龙鳞似刀,鳞次栉比,威势不凡。可是,张伯浩一眼望去,就知道这只蛟龙并非灵兽活物,却是地脉阴煞汇聚而成!当即,张伯浩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骇然道:“竟然能引动这么多的地脉阴煞,这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他难道是个怪物不成?”

即便是张伯浩以法相天成的后天宗师之威,也不能御使如此之多的地脉阴煞,方兴那小子又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呢?这个疑问不仅仅存留在张伯浩一人心中……

千丈蛟龙飞速极快,喝声的尾音依旧在山谷间震荡的时候,就瞬间疾进,已然临近众人的眼前。

此刻,已经可见蛟龙之上,有一人身披红霞、头戴紫荆冠、立在千丈蛟龙之首。张伯浩定眼望去,那不正是苏瑾忧心,而他百般寻觅也不曾找到的方家少年郎么。

车窗缓缓打开,浅色窗帘被一双玉手撩开,车内女子探出头来,张着眉目打量着天际,继而问道:“张老,是他吗?”

张伯浩闷声回道:“恩,是他。”即便他不相信那个方家少年郎有这般——引动这么多的地脉阴煞——能耐,可是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御龙而来的人正是方兴。

“是他,那就好了,”车内女子美目中闪过一丝亮光,又拜托道:“等一下,若是他有危险,拜托张老,务必护他安全,好吗?”

张伯浩心中苦笑,本想说:他那里还需要老夫‘护他安全’,可是转眼瞥见佳人脸上掩藏不住的忧色,他却鬼使神差的改口道:“好!”

“谢谢张老!这我就放心了。”

张伯浩回首,和她对视了一眼,他看到苏瑾的嘴角绽开一丝微笑,淡淡的,如同春日里含苞欲放的花蕾,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世界万物皆有灵

上古时代,各教各派理念层出不穷。诸多观念之中,有一派的理念叫:“世界万物皆有灵”,主要讲说的是:“‘天地造世源自然,万物皆有灵,万法皆自然。’无论是草木树藤,还是走禽游鱼皆和人类一样,都是有灵众生。”世人称之为【万物有灵派】。

【万物有灵派】的理念是一种古朴且原始的观念,从上古时代流传到今日,已经渐渐式微了。虽然到了方兴这代人的时候,还有些熟读章籍的人——比如说方兴——还知晓这套理论,但是世上信奉这套理念的人却少之又少之了。即使是炼气修行的炼气士之中,信奉“世界万物皆有灵”教条的存在也是寥寥无几。

如今的炼气修行界,主流思潮极其的务实,炼气士大多都信奉实力至上的处事原则。世风也都九品中正之法的力量体系为炼气修行的正道。其他什么‘万物有灵’在此时的修行界看来,已经归入清谈玄说一类,不被注重实际效益的炼气士所看重。甚至有炼气士公开宣称:“有灵无灵又如何,若对我辈修行有益,有灵就有灵罢。若是无益,有灵无灵干我辈何事?”

其实,其中道理想想也就明白了——如今的炼气士就是连无法炼气修行的同类同族也是嗤之以鼻、大加鄙视,又怎么会将那些无益于自身修为的畜生和草木看做自己的同类呢?

就是方兴以前也对“世界万物皆有灵”的观念不以为然。不过,他倒不是不相信【万物有灵派】的理念,而是和那些注重实际效益的炼气士一样,他以为这种观念无益于炼气修行,所以无需在意。然而,今日此刻,他以上古真皇的威权驾临山野,方才明白——他以前的观点实在是大错特错,炼气修行界主流的务实观太过狭隘!——如果能够得到入门之法的话,‘世界万物皆有灵’的观念就对炼气修行太有利了。

方兴穿云破雾,御地煞蛟龙在积尸谷上疾速飞遁。在空中翱翔的每时每刻,他都能察觉到体内力量在一步步增强。成千上万点灵气,从积尸谷的四面八方汇集到他身体之中,化作冰凉的气流游走在他的筋脉百骸。这些灵气极其的精纯。要知道,只有杂质少于一定量的灵力,才能够被炼气士直接吸收;越精纯的灵气被炼气士吸收后,转化为自身真气或法力的比例就越大。

现在向方兴涌来的灵气,就极其少见的精纯,含有的杂质极其的少,很容易就被方兴炼化为真气储藏起来。更可喜的是:这些灵气根本无需方兴主动、刻意的从天地间吸纳,而是这山野中有灵的万物,甘愿向他供奉的。

当方兴将南之凤皇的威权展现世间之后,被红霞笼罩的山野中,点点灵气从山间的草木树藤上升腾而起;滴滴灵气从土壤里古石原玉中溢出;丝丝灵气从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飞禽走兽身上透体而出,化作一道道或绵长或浩荡的灵气长流径直往方兴的身体里钻去。方兴体内的真气存量节节攀高,直至迈向通神三天的临界点。

这种效率比起以往静坐炼气时,要好上近百倍有余,堪称神速!仅是临空飞遁的这段时间,方兴就觉得从魂魄到身躯,都凉凉的非常舒服,就好像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陈年积弊都一扫而空。而那道由最为精纯的灵气炼化而成的真气洪流,在将方兴体内的燥热和隐伤尽数除去之后,又不断渗入方兴的四肢百骸,瞬间内就达到了方兴身躯能够容纳的极限。

膨胀欲飞感传来,方兴感觉到只要再前进一步,他就可以突破真灵三天和通神三天之间界限,从而迈入通神境界!

真皇威权之下,不但有灵气自动送上来门来供方兴吸纳,而且还有一幕幕心念脑波如光幕般传递到方兴心头。这些源自山野有灵万物的念头,有的只是单纯的亲近之意;有的是古朴的崇敬之意;还有的则是一幕幕画卷,上面皆是这些有灵万物中的飞禽走兽亲眼所见的场景。

整个积尸谷长数里,方圆之地中有成千上万只飞禽走兽,他们传来的画卷杂乱无章,几乎有几千万幅!如此之多的数量,原本足以让方兴目昏脑爆,然而今日的方兴却有如神助,他只是一个念头使然,那千万多杂乱无章的画卷中无用的部分就被他完全剔除。

无数画卷在方兴心里缓缓流过,虽然不过是一瞬间,但是好像这些杂乱零碎的画面,他就已经全部看过了。原本,方兴是没有这个能力的,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寻南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方兴现在不是一个人。正是因为有了寻南传递过来的那份上古真皇的力量,才有主动送上门的灵气,才会有一念览阅千万画卷的能力。

上古真皇的力量何其的浩淼!如此强大的力量,让方兴很快就在千万数的光幕画卷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无数飞禽走兽眸中所见的、零乱的、细微的、和不同角度的画卷,最终组成了一组动态的画面——那正是骅雄此前数日在积尸谷与慕容申激战的画面,连骅雄受伤的场景也历历在目。方兴至此得知了骅雄伤势的具体情况,这对方兴来说是很重要的情报收获。

就在那些一幕幕画卷在方兴眼前一一闪现时,万物生灵愤怒的情绪也持续不断的传递到方兴的脑海里。骅雄在积尸谷构建禁制、引动血海炎狱气息污染地脉阴煞以及整个山谷的灵气,对这山谷中的生灵来说是令人发指的邪恶之举,诱发了山谷万物生灵的强烈愤怒,无数暴躁的念头灌入方兴的脑中,直嚷嚷着请求方兴解决掉骅雄。

方兴化身上古真皇行走人间,接受山谷中万物生灵的供奉的同时,也自然而然的接过上古真皇肩上的担子。他在空中鸟瞰大地,大地传来的痛苦感受,让他心中怒潮滔滔激荡。源自上古真皇的义务,让方兴情不自禁的喝出,“孽障!受死!”这若说是他的声音,倒不如是山谷中万物生灵共同的呼声。直到第二声“混账东西,受死吧!”才是源自方兴本我的声音。

两道喝声的不同,不仅仅是被张伯浩察觉出来了,就连骅雄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之处。只不过,骅雄此刻已经无暇像张伯浩那样推敲造成这种不同的缘故了。方兴速度来的极快,骅雄只看到一阵如虹般霞光蜂拥而来。待霞光稍定之时,千丈蛟龙已迫近,离他不足千丈路程。对骅雄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这段距离不过弹子一瞬间的事情罢了。当即,他心中警钟大响——“威胁!极大的威胁!”

蛟龙来势汹汹,威势赫赫;方兴又口出征诛之语,疾速杀到;一眼望去就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惹之辈!骅雄心头风声鹤唳,几乎以为是那个凶残的黑袍强者再度追杀过来。等他看出红衣来者身形、气度皆和原先那黑袍强者迥异时,方才回过神来。

骅雄虽然无比惊讶陡然出现的变数,但是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很快的也就反应了过来——被压缩的神识随即猛地强势出击,瞬间击破天地间的压制,席卷而出。如同一波浩荡的海潮,转眼间将身体四周数百丈的范围都清查了一遍。

与此同时,他低啸一声,激起一股强大的神识化作长枪,径直朝方兴‘投’去。随即,他的神识让他透过霞光的炫目光亮,看到了那个身披红霞、头戴紫荆冠、立在千丈蛟龙之首的独立人影。入目之景,让骅雄顿时惊呼起来,“咦——你是何人?”他发现对方的相貌似乎又是那么的熟悉,宛若那个已然死掉的‘人族小儿’。

那个人影在两声冷喝之后,再也没有回应,只是不动声色的盯着他,身上的劲气如潮,座下蛟龙矫健生威。而那张酷似方兴的脸庞,更显出独属于那位‘人族小儿’的傲然兼顾斗志昂扬的表情。毫无疑问,这个再度出现在骅雄面前的人物,正是那个数次坏了他的好事、又闯入禁制大阵打坏了他的傀儡尸侍、并在传闻中已然被杀的方兴。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骅雄先是从黑黝鬼的报告中得知方兴的死讯,随后又确认来者正是方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现在的感觉混乱一片,唯有‘措手不及’四字方可形容。

不是说方兴死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了?现在谁来告诉他,这个陡然出现而且实力远迈当初的方兴,又是怎么一回事?

骅雄有心召来傀儡尸侍的原始真灵,问个究竟。但是,他和傀儡尸侍之间的联系似乎被什么阻断了,那具本该听令的青铜僵尸武士一直都没有回应。更大的危机感在骅雄心中泛滥,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掉入一个被人挖好的陷阱中去了。

他唯有一边惊道:“你不是死了么?”一边暗中调集力量。然而,他拖延时间的举动却丝毫不济于事,那个‘死而复活’的‘人族小儿’面对他的惊疑,却是不慌不忙的睥睨看来。

只见,那个‘人族小儿’身材修长,眉目清秀,身披赤色霞光,头戴紫荆发冠,神态威严中不失飘逸,气度非凡。不言不语间,挥手就是千万道森寒剑气齐出,剑剑直透骅雄的伤势所在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红紫乱朱血咒法

方兴只手招来千万道森寒剑气,道道剑气直指骅雄受创之处。

骅雄大吃一惊,他前遭黑衣人袭击,右胸处已曾受到重创;之后又被慕容申拼命一击累及右胸的伤口,伤势越发严重了;现在面前那‘人族小儿’的狠辣剑气,却道道不离他的伤口。这让他既诧异万分,又百思不得其解。他并不知道方兴早已通过万物生灵的眼睛,得知了他的伤况,只能心中疑惑,一边推测这仅仅是巧合,一边猜忌这或许是‘人族小儿’刻意为之的阴谋。

不过,幸好骅雄的修为高强,又身经百战,总算能够在此种危急的情况下保持冷静。他凭借战斗的本能,几乎是立刻作出了反应——骅雄强忍着千万道剑气直刺时带来的透胸寒意,身子从骨骸王座上腾空而起,向后急退以拉开与方兴的距离——面对不知道深浅的对手,他首先还是本能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方兴一挥手,天地间浮荡的灵气便化作千万道剑气——这种能力深深震撼了骅雄。他自度:以他现在的实力,绝对当不起如此惊天动地一击,更不是这盛气而来的‘人族小儿’的对手。

骅雄心里寻思道:能够做到这种成就的修为,绝对不是那个‘人族小儿’该有的。肯定是有什么短时间内可以致使实力保障的宝物或灵药,在帮助‘人族小儿’提升修为。只要他能拖过这段短暂的有效期,并看穿‘人族小儿’强势外表下的虚弱,胜利依旧是他的。

每逢重大决斗,便要抢先退避三舍以观对手虚实强弱,是骅雄的一贯伎俩。然而,这一次,他百试不爽的手段,却在方兴面前毫无效果。虽然那些直透心脉的森寒剑气,在骅雄疾速躲避后退的时候失去了目标,很多都击斩在白骨高台和骨骸王座上,但是就在骅雄疾速退后的时候,方兴本人却也是御龙飞身上前,紧追不舍。

初时的千万剑气虽然数量少了一半之多,但余下的大半却因他的指挥,依旧紧追骅雄。而方兴整个人和座下的地煞蛟龙,更是丝毫不让的追着骅雄,寸尺距离也不愿让骅雄得到。骅雄急退、方兴疾追,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刻也不曾增加过。无论骅雄急退多少步,他总是紧紧的跟上,甚至越发的逼近了。

如此霸道强势的追杀给骅雄的森寒感,丝毫不下那千万数的森严剑气。不过,骅雄毕竟是骅雄,不管此刻如何落魄,可他终究曾是乱风王帐下的大将军,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他仍能在胸前瞬间结出手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双手反扣一拉,‘刷’得一声,由其掌间拉出一层薄如宣纸的血色光幕。

血光惨淡,邪气凛然,排排而出,叠加出一层又一层的浓郁血影;血影一层未止,一层又起,其中还点缀着星星紫芒,衬得血色越发妖艳;反反覆覆的涌出,每一层都比前一层的力量显得越发沉重势大;逐渐形成了一道百丈宽长的血光惨惨的血浪,好像血海汪洋中的波涛巨浪,一浪比一浪高,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声势宏大至极。

如此浩大声势中显露出凶威,竟然丝毫不比方兴借用山野灵气化出千万剑气的凌空一击来的弱。不过,这一招并非是乱风岗一脉的神通,而是骅雄和血屠巨凶勾连后得来的新鲜手段,乃是血海炎狱赫赫有名的《大恐惧誓愿血咒法》中血咒之法、七大血咒法中名气最大的【红紫乱朱血咒法】、一门拥有莫大威力的邪恶法术!

三百年前,【红紫乱朱血咒法】曾随血海炎狱中人流传到了人间的南方,被其间的一位入魔之人学得。此后,该魔头凭此门血咒法,为祸作乱长达三十年之久,史称‘红紫魔劫’;期间,七位先天大宗师、数十位后天宗师皆损命于这道血咒法的淫威之下,以致当时的人族炼气士一时间谈红紫而色变;直到现在,这门血咒法的威力依旧流传到有心人的心里。

红紫魔劫中幸存下来的人族炼气士,虽然深恨【红紫乱朱血咒法】杀伤同胞同族无数,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道血咒法的威力几乎使得‘正道之业将遂湮微,正涂壅底,仁义荒怠,佞伪驰骋,盖因【红紫乱朱】!'由此可见这门血海炎狱的血咒之法是如何的以邪夺正,如何淫威赫赫。

骅雄和血屠巨凶勾连到一起后,第一时间要的保命存生的手段,就是这道著名的血咒法。以血屠巨凶的背景深厚,当时也只送给骅雄一道【红紫乱朱血咒法】罢了,可见这门血咒法的难得和珍稀。然而,骅雄卖主投靠才换来的这么一道血咒法,此刻却在如此情况下充忙施展出来。只能说,骅雄忍痛施展如此珍惜的血咒法,是因为已经被方兴的追击逼得不得不狠心割肉了。

【红紫乱朱血咒法】虽然并无太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影声效,但是此门血咒法一经施展,方圆数百丈范围内的灵气,都被血咒法引来的血海炎狱的混乱气息所笼罩;随后,血咒每聚起一层血影,血海炎狱的混乱气息所笼罩的范围便要扩大一层,而灵气中泛滥的血红与深紫两种颜色也越发的浓厚起来;最后,近千丈范围的灵气都被血海炎狱的气息所污染,除了修炼《大恐惧誓愿血咒法》的存在之外,再无旁人能够使用这些业已被污染的灵气。

【红紫乱朱血咒法】的神通威力就是这么霸道,就是这么一门赤裸裸的红紫乱朱、以邪夺正——以源自血海炎狱的混乱、污秽,污染天地灵气,污染炼气士的真灵三天的真气、通神三天的法力,污染一切有序的灵气——的、彻头彻尾的、釜底抽薪的毒辣法术!

积尸谷中较为靠近骅雄的近千人马,呼吸到那些被血海炎狱气息污染的灵气之后,随即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亡。还有些天生血气充足以及已然炼气有成的人,则或是两眼充血倒地挣扎,或者忽然发狂,犹若疯牛一般在人群中左突右冲,四面撒野。事后清点得知,【红紫乱朱血咒法】初一显威,便有六百七十多人当场身死,三百多人手上,牛马畜生也死伤近八百三十多只。

这番惨重的伤亡还仅仅是被血咒法稍稍被波及到的缘故,而首当其冲的方兴更是感受到了血咒法的冲天邪气。方兴控制的千万灵气所化剑气,一进入血咒法控制的范围便瞬间被‘红紫乱朱’,一道道剑气纷纷碎裂、涣散。那透骨而来的凛凛寒意也就为【红紫乱朱血咒法】的冲天邪气所染,难透心扉。

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拥有赫赫威名的【红紫乱朱血咒法】果然不负重托,方兴发动滔天攻势被它阻遏,一时间也不得不终止了。骅雄趁此良机,得以松了一口气。他稳住急退的身形之后,便要反击了。

只见,骅雄神色凝重的缓缓将层层血咒之力由胸向外推出,层层浓郁的血影随风鼓胀,顿时化作千亩大小。随后,又是“轰”的一声爆碎,浓郁的血紫色巨影爆裂成千万点血光和紫芒,带着诡异、混乱、浑厚的劲气朝方兴席卷而去。

千万点血光和紫芒,或像花瓣随风飘逸纷飞,美轮美奂;或像剑芒吞吐,寒光四射;又似是流星飞鸿,拖着长长的尾巴,朝方兴浑身要害处疾袭过来。一路上,血光和紫芒还不忘自己的老本行,到处污染灵气,让方兴散布在山野中的灵识也难以把握血光和紫芒来袭的轨道,让他不由产生了一种防不胜防,无可抵挡的无力感觉。

方兴御龙临空于山野的高空之上,洁白的云朵在他鼻尖飞过;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千万点血光和紫芒奔袭而来,发出惊心动魄的尖啸声。此刻,山野万物生灵给他带来的那些愤怒,已经渐渐被山风吹散,渐渐消弭于无形之中。怒火渐去之后,方兴的情绪重归于淡然的冷漠,他不知道,这邪门的血光和紫芒是什么来头,只觉得自己果真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了。

不过,此时此刻,少年郎的心情并没有慌张,却反而随着危险的来临变得愈来愈平静。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才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征诛骅雄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杀人而已;无论骅雄的修为有多高,地位有多重要,他都将只是他手下的一个死狗罢了;所以不管遇到什么样子的困境,都要冷静,还是要冷静!

正是这种半是主动,半是自我催眠得来的冷静,让方兴面对强劲反击时,临危不乱,表现的极为的成熟稳健。

千万点血光和紫芒袭来,方兴身边方圆一里内的天地一时千疮百孔。可见:千亩翠绿,一霎拉间皆自枯死,人倒马亡,遍野横尸;数十人合抱之粗的参天巨木,被血光瞬间污染了生气枯朽死去,躯干也化作灰尘随风飘走;数丈高的巨石也被紫芒夺去灵气,顿时化作土渣崩垮倒地;……大地变了颜色,宛若流下了赤红的眼泪!

一击天地赤,骅雄的声势一时无两!然而,灰飞烟灭万物景色中却没有方兴的点滴踪影。

——咦!他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章

方兴陡然从骅雄的攻击范畴中消失不见,不由让骅雄恼羞成怒。被口中的‘人族小儿’逼迫着无奈动用压轴本事,骅雄是越想越气,越发不肯轻易放过方兴。

骅雄动用【红紫乱朱血咒法】反击和方兴躲避消失的那一幕发生的极快,骅雄深信:即便那个‘人族小儿’遁速极快,抑或是拥有一门相当高明的隐身匿气手段,也不可能在那么简短的时间里溜出太远。他必然还在附近,还在偷偷的窥伺自己,等待时机玩弄他那些阴谋诡计。

“哪里走!”

骅雄大喝一声,再次催动神识,大范围的扫视方兴可能存在的地方。这位尸类修行中的佼佼者,在怒火的驱使上,毫无顾惜的动用神识,即便为此付出巨大的损耗也在所不惜。——方兴给他带来的威胁,的确是惹恼了他。

骅雄数百年前就已经突破铜尸之躯,将一身灵识转化为神识。他对神识的运用,在几百年经验积攒下,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这一次,他的判断力和运气都很不错。撒网式的大范围神识扫描,竟然还真的让他抓住了那个‘人族小儿’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不过,骅雄并不是直接找到了方兴的存身之处,他只是察觉到方兴疾速飞遁时留下的灵气痕迹。

方兴御龙临空、挥手招来千万剑气等令人称奇的手段,都是运用山野万物生灵供给的灵气方才施展出来的。那些汇集起来、涌向他的灵气,就像是一个个标记鲜明的路标,清楚的将少年郎的踪迹暴露了出来。骅雄通过灵气留下的蛛丝马迹很快追踪了上去,似乎在某个瞬间隐隐约约的感应到方兴存在。但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虚渺,一闪即逝,似乎对方身上拥有一门相当高明的手段,能够遮蔽他神识的追查。

骅雄当即就急了!他用来压轴的秘密手段都拿出来了,再没有了其他的压箱本钱,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小子从他手心逃走。若不然,后患无穷!因此,骅雄想也没想,在他似乎抓住方兴踪迹的一刹拉时机,立即发动手中蓄势待发的血咒之力。他要将那个‘人族小儿’彻底的抹杀!

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手一阵抖动,神色更是凝重到了极点,似乎他双手间延展出来的不是一层血光,而是一条奔腾咆哮的血色大瀑布!滔滔的血浪在天间翻滚作浪,骅雄手上的血咒之力又一次横扫山野。血浪中充斥的狂暴力量,瞬间将周围的地面清洗了一遍。方圆之地的山岭,都如同被巨人蹂躏了一番一样,生灵俱灭。

然而,骅雄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方兴的速度出奇的快,在骅雄隐约感觉到他的时候,就从骅雄的神识边缘一闪而过。随即,骅雄就失去了对他的感应,那似乎能够席卷天地,吞噬、篡夺万物灵气的【红紫乱朱血咒法】也再一次扑了个空。

眼见自己的第二次施暴,换来的还是毫无成效。骅雄高大的身躯不由一震;他独目暴睁,血瞳中的血海汪洋疾速运转;身体里的每一丝力量都被他催动到起来。——他感觉不妙了!

骅雄心头沉重,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族小儿’是用什么手段,连续两次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他的血咒法的攻击,但是眼下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族小儿’已然成为可以和他分庭抗礼、并严重威胁他生命安全的存在。

骅雄开始相信:他心头的不安感来的太及时、太准确了。

就在刚才他捕捉到方兴踪迹的那一瞬间,骅雄看到的场景表示:方兴面对他的赫赫凶威,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暗地里向他所在位置挺进。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那个‘人族小儿’手上不仅有,而且肯定有某种能够隐身匿气的高明法门,能够随时随地的运用!他(方兴)有杀死他(骅雄)的信心和打算!

骅雄的体内运转不休的尸力都不觉沉重了许多。他停在空中,原地转动身体,很快绕着白骨高台转了一圈。与此同时,他眸中的血瞳放出万丈血光扫视山谷,利眼利芒似乎可以撕开眼前的虚空。可是,那个‘人族小儿’始终不见了踪迹。

吃一堑涨一智,似乎那个‘人族小儿’在发现自己被骅雄利用灵气找到踪迹后,不但将自己的身影隐匿的让人难以琢磨,就连那天地间的灵气也被他虚虚实实的隐藏了起来。骅雄至此变成了一个‘瞎子’,他在这场决战当中,彻底陷入了不利的状态当中。

……

……

铺天盖地的血咒攻击,不仅蹂躏大地,而且就连在攻击范围之外的人,都能感觉到心神的一阵恍惚,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大批大批的天地灵气被【红紫乱朱血咒法】所污染,对潘龙等修为只在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而言,似乎方圆数里内的天地灵气都被人一扫而空。

强劲的血咒邪力、混乱的天地灵气剧烈的波动,强烈到让普通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强烈的震荡让普通人站立不稳,纷纷倒地趴卧。而炼气士们则感觉到:在虚空中一个强大而诡异的力量的诱使下,似乎连体内的真气都要脱体而去。【红紫乱朱血咒法】的力量,让他们不得不盘腿打坐,方才抑制体内真气的混乱。

骅雄一击,地动山摇,生灵涂炭,大地赤血!声势不可不谓之壮,威力不可不谓之强。然而,他想要对付的人,却在他的盛势一击下飘然离去,竟连一根毫毛也没有伤着。这番结果,不仅让骅雄惊愕失色,就连外围观战的潘龙等人傻了眼,心中震撼不已。

任凭潘龙等人如何凝神关注,却发现眼睛睁得再大,灵识扫视的范围撑得再广,也都无法跟上方兴和骅雄的战斗过程。往往眼前各色光影一闪,他们眼前就是一片模糊不清。稍稍聚神多盯一会,心神之中就会萌发一处头昏目眩的感觉。

当即,众人心下无不骇然。这就是差距!他们第一次察觉到他们和方兴的差距,原来是如此之大……

那瞬间发生的一切,唯有张伯浩一人看得比较分明。他避开了血咒邪力的波及,将方兴召集千万剑气和骅雄施展【红紫乱朱血咒法】的那一幕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不是方家的手段!”

“那也不是乱风岗的手段!”

张伯浩的的眼光和判断力,整个东平屈指可数。他一眼看出,方兴前前后后施展的手段,绝非方家的传承手段,反而有些类似于东平另一大豪门刘家的传承、《真皇位业图》中的请引各方鬼神之力的手段;而那位乱风岗上的大将军骅雄施展的诡异神通,也绝对是乱风岗的嫡传真宗神通,相反倒是极像一门世人口中流传的邪法——血咒法:红紫乱朱!

“这是怎么回事?”

张伯浩自觉思维一下子混乱了,这场大拼斗中的敌我双方,施展的竟然都不是他们各自熟知的传承神通和法术——这也是一大奇事。骅雄施展邪法还好理解,倒是方兴忽然施展出类似刘家的手段,这就极其奇怪了。张伯浩自度自己不擅揣摩这些人心曲折,便将如此疑问告知车内默默关注战况的苏瑾。

由于为了看清天空的战况,马车上紧闭的天窗也被苏瑾开启。马车的禁制防护也由此进一步削弱了一份,血咒法的混乱污秽力量从而或多或少的渗入车内。血咒影响之下,其他人倒还无事,腹间伤口未曾愈合的苏瑾却有些难以承受。她既没有张伯浩的修为,也没有小梦琉的天生异赋,稍一接触到血咒法的污秽力量,便心头一厌,几乎要呕出一口鲜血。

苏瑾怕被别人瞧见她的异状,匆忙用香囊掩饰嘴角的血迹。当张伯浩开口向她问话时,她手上一颤,险些将香囊都抖了出来。那一刻,她心头一个念头砰砰作响:若是香囊上的血迹被张老看见了,那大开的车窗必然要被他关上。这样就再也不能及时看见天上的变化了,再也不能看见他……

心底的一份牵挂,竟然让一项聪慧多智的她少有的患得患失起来。直到听清张伯浩所问之后,她才将砰砰乱跳的心儿安抚了下去。

苏瑾一边佯装凝神思考张伯浩的问题,一边暗地里将稍稍沾染些血迹的香囊塞入怀中。做完这一切后,她就像是一只成功偷到鱼干的小猫,心海里绽放出一阵轻松的笑容。自从决定要独自撑着苏家的天空后,这种让她心里暖暖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眨了眨眼睛,苏瑾忍住嘴角情不自禁扬起的微笑,将心中那些柔软的情感收敛,而后恢复了昔日那个沉着冷静的女子形象。她捻起一束翠柳,敛容道:“若他果真是用了刘家的神通法术,倒也不难理解。”

“刘不昭和方子圣回来了。”

苏瑾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可惜张伯浩不知道东平郡内部的人士关系,对她的消息中透露的重要信息有些迷茫。苏瑾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有消息说刘不昭和方子圣达成了协议,方子圣要助刘不昭夺权,两家从此联姻结盟。”

说道这儿,苏瑾忽然掐起手中的柳枝,娇嫩的萌芽流出绿色的汁液粘在她芊芊玉指间。

“方家联姻的一方,就是方兴!”

她垂着头瞧着指间的翠绿,神色云淡风轻,不知道在想什么。唯有那眉下的一双美瞳,却如同猫咪一样危险的眯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感谢‘DNF456’兄弟的捧场,恭喜兄弟成为《九霄天帝》的学徒,感谢!】

这回张伯浩听懂了——既然东平方家和刘家的内部势力已经暗中勾连了,那么方兴作为方家和刘家的联姻一方,得到一些刘家的传承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他知道方兴连番出色表现中包含的价值,他想收集更多的资料,但是方兴已经不再给他机会。因为,就在这时天上忽然大亮!如同太阳陡然从云层跃出,露出光辉灿烂的威武身姿。

漫天的红光,光芒四射,色彩斑斓让人犹若身临奇境,又似如虚似幻。这些红色霞光本身没有杀伤力,但是它却像一种媒介,可以源源不断的召集那些未曾被污染的天地灵气,让它们汇集成一团,然后形成惊人的杀伤力。

红霞光耀天地的那一刻,骅雄终于看出来——那个神出鬼没又桀骜不驯的‘人族小儿’就是通过这一道道红霞控制了天地灵气。红霞所笼罩之处,那些依然被污染过的天地灵气便自主下沉,而那些干净、未曾被污染的天地灵气则会在霞光的驱使下,如同江河之水奔腾大海一样,迅速像远处涌去。

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族小儿’每一分每一息都在增强他的优势!面对此种不利的局面,骅雄只能不断的消耗他的神识,以此来对抗红霞神秘莫测的威能。渐渐的,随着神识的过多消耗,骅雄已经不堪重负,他已经渐渐控制不住心潮的波动。

忽然,骅雄的脑海中传来‘嘣’的一声,似乎是一根紧绷的神经断裂的声音响起。骅雄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的神识终于消耗殆尽,仅剩的一点也龟缩在体内再也无法外出侦知四下的动静了。在和这些漫天遍野的红霞,抢夺天地灵气的控制权的过程中,骅雄完全是在敌人的优势主场打了一场消耗战,结果完全处于了下风,输得很惨!

直到此刻,他依旧没有发现那个‘人族小儿’的踪迹,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相比不知所踪的人影,虚空中正在迅速形成、并每时每刻都在增加的天地灵气才是骅雄的直接威胁。他只有应付了这迫在眉睫的杀招,才有时间去思考那个神出鬼没的‘人族小儿’,以及他脑海中抹不去的那一丝危机和不安。

神识消耗一空之后,骅雄不仅没有了阻止方兴聚集天地灵气的手段,而且也失去侦察方兴踪迹的能力。天地灵气汇集的声势反馈到骅雄的身上,让他浑身上下都在抖颤——不停的颤抖!这并非是恐惧,而是完完全全的、不由自主的反应!虚空中汇集的海量灵气,已经强到让骅雄体内尸力都蠢蠢欲动的地步!

骅雄心中恨道:“引千钧之力,蓄势待发,这是要彻底置我于死地呀!”此刻,‘人族小儿’已经控制了整个积尸谷的灵机波动,他若要逃遁,必然会受到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击。因而,跑是跑不掉的了。

“哼!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虽然【红紫乱朱血咒法】已经用去,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骅雄私底下还是攒集了不少手段。鱼死网破,他可不怕!就看谁能撑到最后吧!

这时,方兴正在离骅雄千丈远的一处山峰驻足,冷眼观察骅雄的一举一动。直至此刻,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诛杀骅雄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骅雄正在他的牵引下,一步一步走向断头台。

《宝光寄灵秘录》中的神通,似乎天生也就为上古真皇服务的一样。自从方兴将灵识广布整个山野,并能够从山野的万物生灵身上借调灵气之后,他隐身匿气的本事越发的高明。他可以轻松的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点气息都隐藏在天地万物的气息当中,在这片山野中更显得如鱼得水。

不需要再去做什么事先的准备,只要方兴想,他就能将自己的身影隐藏的好好的。就连上次让骅雄捕捉到他的踪迹,也只是他诱使骅雄消耗力量的迷魂术罢了。不知道深浅的骅雄果然中计,贸然将自己的杀手锏施展完了,那么下面就该轮到方兴的招数上场了……

方兴又等了片刻,直到汇集了足够多的天地灵气之后,他终于掀起了狰狞的杀意。骅雄身体周围的虚空中,忽然闪起众多璀璨的星芒。每一颗星芒,都是天地灵气聚集在一定稠密程度后,方才形成的特殊状态。它们在闪现之后,很快又随着方兴的心意,变成了一只又一只的斑斓猛虎!

虎,乃百兽之王,天生便有王霸之风;虎符,古时帝王遣将挥军、节度天下兵马的威权;论方兴修炼的法门,除了他个人独创的紫青圣德剑气之外,还有什么比《先天虎符真文经》更让方兴熟知,更符合上古真皇统御众生的气度呢?

于是,一团一团的天地灵气便在方兴意念驱使下,化作一头头威风凛凛的吊眼白额猛虎,各个牙如钢剑、须如钢针、张牙舞爪、嘶吼咆哮。成百上千只猛虎,在发出阵阵虎啸之后,纷纷朝骅雄扑去。

骅雄正是焦躁不安之时,看见这些灵气所化的猛虎,正好点燃了他心中的躁意。他丝毫不畏噬人的群虎,反而迎身上前,与其激战了起来。对他而言,与其在忐忑不安中等待敌人的偷袭,还不如轰轰烈烈战个痛快!却不知道,这份心思恰好中了方兴的下怀。

这些猛虎都是方兴依据《先天虎符真文经》用天地灵气所化,不管是一身雪白的白虎,还是色彩斑斓的黄虎,各个都符合《先天虎符真文经》七势精要奥秘,各个都有不俗的战斗力。虽然每一具猛虎的威力,和骅雄比起来都不算多么高强,但是那么多数量加在一起,已经足够骅雄折腾一阵子。

对方兴来说,《先天虎符真文经》种种奥秘早已被他吃透。只要天地灵气不绝,他就可以化出无数只猛虎,源源不断的围攻骅雄。他的目的就是不断的消耗骅雄的锐气,让他可以施展的神通法术渐渐减少,直至疲倦不堪,不复雄烈。高明的渔夫,总是在钓到大鱼之后,先溜它一溜,等到鱼精疲力尽,再无鱼死网破的能力之后再捉鱼——这就是方兴的希望看到的。

而陷入群虎围攻的骅雄,似乎也意思到了这一点。然而这却是方兴的阳谋,无论他是心甘情愿也好,还是被逼无奈也好,都不得不陷入了一场了无终结的消耗战。故而,骅雄在和猛虎激战时越发的狂态百出。

他狂暴的撕裂一只又一只猛虎,掀起一波又一波狂澜,可是天空上的猛虎似乎杀之不绝,每当他撕裂一只猛兽,下一刻又会又数头猛虎从虚空中蹦出,怒吼一声,继续向他扑来。

战了半刻,方兴手上汇集的天地灵气已经消耗的大半,而骅雄也是各种手段齐出。渐渐乏力的他,掀起的狂澜也渐渐平息了下去。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时而露出了疲倦之色,却将他的底气暴露的一干二净。

眼看,骅雄已经落入了方兴越收越紧的套索中渐近窒息,方兴却还是不为所动,他依旧冷酷的化作一头又一头的猛虎,冲击、试探着骅雄实力的底线。直到他确定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了骅雄大多残余力量之后,他终于决定要对骅雄做出最后一击了!

方兴不打算给骅雄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将手头残存的天地灵气尽数化作猛虎,参与对骅雄的围攻。与此同时,他抬头扫了骅雄一眼,轻喝一声:“该杀!”

这是方兴沉默多时之后的首次出声。‘杀’字刚出口,骅雄只察觉背后影影一闪,随即劲风袭背,他陡然失色,面色大变。有人在背后偷袭骅雄,狠狠一击重击,若不是骅雄临时挪了半个身子,或许他的脑袋都要被着蓄力的一击打爆!

即便是他躲过背后之敌对头部的重击,但是仍旧被打得左肩塌陷。不仅左手顿时残废,而且随后袭来的澎湃劲气涌入体内,他的左边的半个身子也随即瘫痪了。然而,身受如此重创的骅雄,心中不但没有因伤而怒,相反却是狂喜!

“哇哈哈,小儿!你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到最后还是本将棋高一筹,赢了最后一步!”

没错,骅雄的确是气力消耗甚多,连攒集下来的神通法术都几近用光了。然而,活了几百年的他,手底下从始至终都还藏着最后一击【乱风摧魂鬼煞爪】,蓄力欲动,却始终未发。

从始至终,骅雄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最后翻盘的机会。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本将等你多时了!”骅雄大喝一声,【乱风摧魂鬼煞爪】的力量透体而出,漫天的鬼气呼啸着,径直朝背后那抹陡然闪现的人影袭去。与此同时,他扭身,伸出完好无损的右手去抓背后,只待【乱风摧魂鬼煞爪】将那个‘人族小儿’击晕,他就过去生撕了他!

骅雄精心准备的最后反击,虽然气势不算恢弘,但胜突然,所有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人,在大意疏忽之下,都难逃这一劫。拼着半身残废,他终于要将那个让他头疼万分的‘人族小儿’灭了!

欣喜若狂的骅雄大将军,俨然胜券在握,“哈哈,区区小儿!受死吧!看谁笑到了最后!”

第一百六十二章 螳螂捕蝉雀在后

乱风摧魂鬼煞爪不负众望,在骅雄的狂笑声中,破空厉啸,带着毒辣的鬼气,狠狠击中了背后袭击骅雄之人。

一击命中,虚空立起狂飙。骅雄清楚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强忍的痛声。“那小子受伤了!”骅雄嘎嘎大笑,转身又是一爪。一双巨大肉爪径直朝背后抓去。

那被击中人倒也有狠性,不仅对骅雄狠,对他本人也是格外的狠。他明明被【乱风摧魂鬼煞爪】击中,半个下身都被打烂了,但是他却能强忍着伤势,不退反进,转而再度向骅雄攻去。

“好!看谁撑到最后!”骅雄心底也扬起了血性的暴戾之力,转动大手就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比起骅雄的速度,背后的‘人族小子’的速度极快。他复起的一拳,抢先击在骅雄的左腰部。重重的一击,当即击出一道人头大小的伤口。骅雄闷哼一声,连同方兴之前斩去他左手那一次,他左边身子已经连续三次受到重创,现在差不多已经完全坏死,非得花费大量时间修补炼制方才能恢复。

眼下这个时机倒是没机会了,不过只要能撑过这一劫,尸躯上的最大创伤都能熬得过去。抱着这个信念,骅雄的爪击也到了。骅雄尸躯总有四丈之高,巴掌之大,几乎可以覆盖半个人身。一爪子下去,便将‘人族小儿’重重拍在背上,如同拍死一只苍蝇。

那‘人族小儿’惨叫一声,受到致命重创的他,却越发的疯狂起来。竟然贴在骅雄的尸躯上,拼命攻击起来。爪子、牙口只要能用到的武器统统都用上了。只可惜,他的伤势太过严重,致使他的攻击对骅雄的伤害寥寥,对骅雄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而已。

“哈哈,小儿!你也有今天?本将终究要将你挫骨扬灰,你……”

骅雄喘着粗气,硕大的巴掌伸过去,便将垂死的‘人族小儿’抓了过来。

“……你就乖乖……”

待看到手中擒来的‘人族小儿’,骅雄大将军的眼珠子都要暴突出来!——这他妈的是什么‘人族小儿’!他擒住的这个所谓的‘人族小儿’分明是他的傀儡尸侍!那具呆呆傻傻的青铜僵尸武士!

“你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到手的‘人族小儿’怎么会变成傀儡尸侍。骅雄想不通,完全想不通!没抓住那个‘人族小子’,就意味着他的翻盘计划彻底失败了,他完蛋了!他在和那个‘人族小儿’交锋中他彻底的完蛋了!完完全全败给了他看不起的区区‘小儿’。

“我怎么可能败在那个人族小儿手上?”骅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现实,你斗不过他,认命等死吧!

受刺激的骅雄语无伦次的对傀儡尸侍破口大骂:“你……你……你妈.的头!你妈.的大头!怎么会是你?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而那具傀儡尸侍明明已经都快被骅雄拍成了肉饼,可面对他的怒骂,却还能挣扎着撑起一点余力,竟一口咬住了骅雄的拇指。

青铜僵尸武士已经是强弩之末,与其说他是在咬骅雄的拇指,倒不如说他是在用自己的小口.含住那个对他来说颇为硕大的拇指。他的行为几乎不能给骅雄带来的任何的伤害,然而他的态度却等于在骅雄的脸上哼哼啐了一口口水,严重的伤害了骅雄大将军,让骅雄大将军暴跳如雷的盛怒上又添猛油。

骅雄挥手,欲将傀儡尸侍丢出去,可对方却英勇的就像是一只勇敢的小狗,一口叼住了雄狮的睾.丸,拼死不肯松口。这裸的藐视和挑衅呀!骅雄大将军暴怒!

“气死本将了!你给本将去死!”

骅雄大将军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碎傀儡尸侍的上半身。他漫天咆哮,青铜色的碎肉漫天横飞。傀儡尸侍引以为傲的青铜尸躯,在他的铁齿钢牙面前就是一堆肉渣!

这样行为勉强发泄了蕴藏在骅雄心中的暴戾之力。清醒过来后,他才了然到——原来,他心中一直泛滥的不安感是对的——果真有问题!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原来问题出在那具傀儡尸侍身上。知道自己最后一根救命草也被‘人族小儿’的算计折断之后,骅雄终于可以一点一滴的分析情况。

“是了,肯定是那个人族小儿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驱散了我炼入傀儡尸侍中的真灵,又控制了这具青铜僵尸武士。连黑黝鬼也背叛我了!嘿,黑黝鬼早就对我心怀不满。今日,我背叛了乱风大王,殃及到他之后,他更是恨我入骨。方家小儿必定是抓住了而这一点,和他达成了交易。这次肯定是他和那小儿勾结到了一起,共同谋害他!”

“这就是为了我之前心中遍生警兆的原因!”电光石火之间,根据丁点信息,骅雄竟将傀儡尸侍突然反戈一击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七七八八。只是此时此刻,想明白来龙去脉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骅雄心中甚是懊悔!其实,他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太骄傲、太大意了!对那个‘人族小儿’的轻视,让他下意识的麻痹了自己的警觉,忽视了心头的警兆,最终让他饮下了自酿的苦酒。

四周空无一人的虚空中,传过来一声冷笑,“聪明反被聪明误,骅雄,你就甘心领死吧!”

“还敢侮辱本将,气煞人人!”骅雄正欲暴怒,却眼神一冷,左侧千丈之遥,一只狰狞蛟龙陡然显身。这只蛟龙足有千丈之长,盘踞的身姿如同一座山峰,雄伟之姿远胜骅雄大将军的四丈尸躯,鳞甲在朦胧的阳光和绚丽的红霞光辉中闪烁生威,让人望而生畏。

这却是方兴座下的阴煞蛟龙显露身形。如此同时,方兴也虚空中迈步走出,停在一朵白云边。此刻的他,一身红袍猎猎,身上红色霞光大放光彩,凰冠下的双眸,透露的是冰冷无情的眸光。

一个同样身着红袍,却头戴一顶凤冠的女子虚影显露在他的背后,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略可见其神情淡淡,高深莫测中又带着几分雍华贵气,却是方兴将寻南传来的力量催发之几点后,生出的南之凤皇法相。

只见南之凤皇法相的虚影,随手一指,轻喝一声:“定!”便有红霞纵飞,山谷间残留的天地灵气顿时化作一条条锁链飞向骅雄。

方兴则在同时剑指道:“律令:杀无赦!”蛰伏的阴煞蛟龙,也优雅的施展开身子,随即朝骅雄扑去。

业近瘫痪的骅雄先是被那些疾速射来的灵气锁链锁住,尚未能做任何挣脱的动作,就被随后赶到的蛟龙死死的缠住。蛟龙千丈长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峰将他困在当中,左右不能突出。而蛟龙身躯内阴冷的地脉阴煞一重又一重的攻入骅雄的尸躯内,冻结他残存的任何一点气力。

骅雄再也无法动弹,地脉阴煞的阴冷力量似乎连他的思维都能冻结。昔日威风赫赫的乱风岗大将军骅雄,此刻终于在方兴的连环攻势下,变成了一只砧板上待宰的死鱼。

少年郎已经将骅雄逼到了死角,现在他不打算给骅雄任何可以喘息的机会。

下一刻,方兴御风而来,一剑刺在骅雄的脑门。骅雄拥有数丈高的尸躯,身姿极为雄壮,方兴的身体还不如他的脑袋大,一剑下去,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只是一根牙签轻轻点在骅雄的脑门上。然而,这就是轻轻一剑,却使得骅雄爆发出最后一声,最为惨痛的嘶吼声。

方兴一剑刺下去,就好像在厚厚的冰层上开了一道缝隙。千丈长的阴煞蛟龙,将其体内郁积的海量地脉阴煞统统注入骅雄的体内。如此,浩荡的力量涌入,就连骅雄的精炼了数百年的银尸之躯也无法支撑了。

‘咯吱’如同冰层爆裂的脆声,连串的响起。这是骅雄尸躯内的骨头被地脉阴煞冲断的声音。随即,骅雄的身体猛地鼓胀起来,然后猛地爆裂开来。

‘轰隆’一声,骅雄的尸躯变成漫天横飞的碎肉,整个天空都是爆炸后飞出的血肉,飞出坠落的碎肉遍及数十里之遥!就连骅雄的本命尸珠也和蛟龙体内的浩荡阴煞一起爆成一片虚无!

——战事结束!骅雄大将军彻底被方兴打成了渣,乱风岗上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于他未曾看起的‘人族小儿’手中。

骅雄一死,天地变色,笼罩在万物生灵头上的乌云顿时消散。积尸谷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抬头上仰天空,只见天空中那个少年郎头戴凰冠,身上霞光灿烂,好生器宇轩昂,好生的威风凛凛!

一身光芒靖人心,孤身力战斩骅雄!方兴的功勋赫赫,为万众睹目!万众皆是心服口服,皆生崇拜之情。

人群中,方家的护卫杨煜辉亦是被方兴的壮举激的心潮澎湃,他心里也在暗暗思忖:兴少爷单名一个‘兴’字,莫非正是大兴方家之意?

如此念头闪现,又加上心头的澎湃的热血,杨煜辉顿时心生誓死追随之意!他第一个拜倒在地,道:“兴少爷功勋赫赫,神武天成,小人愿为郎君效死!”

这样的心态,同时也出现在许许多多的人心中。一张张欢乐的面容下,渐渐增显一颗颗坚定的心,人群纷纷拜倒,皆呼——

“愿为公子效死!”

“愿为三公子效死!”

“愿为兴公子效死!”

……

数千人、数千张嘴、数千颗心皆在呼喊一人之名,那正方兴。

山呼海啸,人心如潮!

第一百六十三章威名荡入芳心里

【感谢‘DNF456’兄弟的打赏,恭喜兄弟成为《九霄天帝》的弟子,感谢!】

骅雄死了,地脉阴煞爆裂的沉闷声音,如同告死的丧钟,将这位尸类大将军的死讯告知天下。

骅雄一死,天地变色,笼罩在万物生灵头上的乌云顿时消散。积尸谷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抬头上仰天空,只见天空中那个少年郎头戴凰冠,身上霞光灿烂,好生器宇轩昂,好生的威风凛凛!

漫天尸肉飞纵,谷内众人皆自愕然。没有人想到——他们会看见这样壮丽、近乎奇迹的一幕。无论是潘龙和方家那些炼气士,还是商队中的芸芸众生,他们在这场爆发于积尸谷的激战中从来都不是主角。在这场战役里,引导局势变化、为人睹目的,只有两个存在——方兴和骅雄。

其他人,或是甘心或是不甘心,都被迫沦为了这场大戏下的配角。故而,当方兴消失不见踪迹,让骅雄耿耿入怀的是他,满山遍野的人心中呼唤的也是他;故而,当他堪破重重黑雾,打破禁制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更是万众睹目,瞬息之间便将众人的眼光吸引了过来;而在最后,他剑斩骅雄,更是让他的威望攀升到了巅峰!

骅雄是何等人物?乱风王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凶名赫赫。即便和雄踞东平全境的两大冠族的族老比较起来,也是不妨多让。这样的人物,对谷内众人来说几乎高不可攀,乃是通天神人一流。

正因为骅雄是如此之高,哪怕是谷内众人被他的凶行逼至最黑暗、最乞求黎明的时刻,他们所想到的,也只是在那位少年郎君的帮助下,逃过一劫。却没有人果真想过——假如那位少年郎君真的将骅雄斩杀又该如何?

即便是方兴御龙而来的浩荡.声势,让他的人望推升到了一个可以和骅雄比拟的高度,让无数人对他充满了期待。可是,在那个时候,对他最有信心,最满怀期待的人,也不会想到会有如今这个结果——如同魔神在世一般的骅雄大将军,怎么可能就被他杀掉呢?绝对不可能!

然而,此时,骅雄却切切实实的在众人面前,被方兴轰成漫天的残渣,真真切切的死在众人面前,这种震动不亚于一座巍峨高山陡然在众人面前崩溃倒塌。

——这是做梦邪?

——非也!这是现实!

待震惊失色、哑然失声等等情绪皆被一一推翻之后,留在人们心中的只有狂喜和深深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崇敬之情——一座大山倒下了,于是另一座山峰崛起了。

骅雄倒下,方兴则踏在他的尸骨,将自己神武无敌的形象深深烙印在众人心底。

一身光芒靖人心,孤身力战斩骅雄!方兴的功勋赫赫,万众睹目!人人皆是心服口服,皆生崇拜之情。

“公子神武!”

“公子威武!”

“万胜万胜!”

……

种种欢呼之声,各色称颂之音,向天直上一万尺,冲破干云霄!

整个山谷都变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唯独苏瑾和张伯浩所处的马车附近任存几分冷清。周边有人为此投来了不满的目光,不过很快这些人又投入到他们的狂欢当中,丢下这辆不起眼的马车独自享受清净。

张伯浩立在马车上,神色虽然维持了几分淡定,但目中难掩震惊之意。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胡子,愣了半响之后,忽而叹了一口气,翻身下了马车。

“我老了。”这是他走进马车后的第一句话,言语中大有萧瑟之意。

“张老……他?”苏瑾欲言又止。

面对苏瑾关切和探寻的目光,张伯浩苦笑着摇头:“他没事,只是老夫老了,真的老了!连识人之术也不如你了。”

其实,张伯浩想说的,哪里仅仅是所谓的识人之术上输给了苏瑾,他只是面对方兴的锋芒毕露,有了些怅然若失的失落感罢了——方兴的表现,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确是老了。

不过,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方兴斩杀骅雄的表现予以置评,只是苦笑时,嘴角的那点苦涩暴露了他的心思。

这种情绪即便张伯浩不说,苏瑾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此刻也是神情怔怔,深受震撼,不知道该对天上发生的那一幕说些什么。

过了良久,苏瑾轻叹着说道:“那怎么做到的,我有些不敢相信。那果真就是他吗?张老,那是真的吗?”

她虽然是在笑,但是明媚中又显得几分忧愁,就好像是忽然失去了一贯拥有的信心,不得不向旁人求证似的。

张伯浩亦是苦笑,“是他不错,至于怎么做到的,老夫也不知道呀!应当用的就是刘家的手段吧。看来刘家和方家的确勾连的很深。那小子手上不是持有刘家的重宝,就是得了刘家镇族传承《真皇位业图》的真传了,连这种不传之秘也能传给那小子,刘不昭和方子圣所谋甚大呀!”

在张伯浩看来——方兴控制山谷,接引天地灵气的手段,像极了刘家《真皇位业图》中的手段。可是,看着山野中灵气沸腾的壮丽景象,他心中却总有一丝疑惑。

张伯浩对刘家的传承也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虽然《真皇位业图》接引上古真皇以及四方鬼神之力的神通,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但是以张伯浩的了解,即便是《真皇位业图》中的顶级神通也难以制造出眼下这般浩大效果吧!

能将近十余里范围的灵气一概驱使,并以此斩杀类似骅雄这种级别的高手,这样的手段需要高深修为和顶级的神通法术,两者缺一不可。而且,积尸谷周围似乎也没有刘家接应上古真皇以及四方鬼神之力所需的祭坛和碑碣,没有这两件东西,大范围接引灵气更是难上加难。

要知道,刘家在东平拼命的扩展地盘,拼命的想维持住东平王的势力,就是因为刘家的镇族传承《真皇位业图》虽然威力奇绝,可以请动各方鬼神、借用天地灵气,但要做到这一步非得要在各地广设祭坛和碑碣才能作效。眼下,方面数十里之内都没有祭坛和碑碣,方家那小子独自一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一步的?

难道他果真是一个深藏不漏的人?是方家暗中培养的秘密子弟?还是刘方秘密联盟的关键人物?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这对张伯浩以及苏瑾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哎,张老,我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苏瑾从张伯浩口中得到她想听到的答案后,不由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她对她那个未曾蒙面的他,怀有的感情很是复杂。

小时候,生母去世后,她在杨家颇受冷遇。父亲苏平南,名字虽豪气,但性格却颇是软弱,在杨家内部势力的倾轧内斗中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分神照顾到她?

那时候,她总是充满期待,幻想有一天能有一位英俊王子,骑着白马带她远离杨家令人作呕的世界。然而,渐渐长大之后,她却发现原来自己幻想的男人,却是那么的不可靠,似乎还远不如她一个女子,那种期待便在无声中破灭了。

女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流言蜚语。当她渐渐走上自己的道路,成为人们口中称赞、嫉妒的对象后,那些眼红的人找不到她身上的不完美之处,只能将嫉恨的目光转向她的他。

当身边的同龄女子用那些讽刺、刻薄的语言议论起他时,她有时也会沉默了,有时也会辛辣的反讽回去,可是她的心中却总有一份黯然挥之不去。

“为何你不能强一些呢?”

时久天长,昔日对他的幻想也渐渐的淡了。只是,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起他,也会蒙起头躲在被子里埋怨他。

“为何你让我一人独自承受那些风雨呢?”

但是,从始至终,那个人终究是她的他,心中唯一的位置留给他,不曾动摇过。

当杨家那些族老用舍恩的语气通知她‘家族已经解除你和方家的婚约’时,她也曾想起身将满壶的热茶浇到那一张张丑陋的脸上。

“那是我的他,我等了十六年的他,凭什么让你们来干涉我和他……”她很想这么吼出来,但是最终却是沉默了。

“或许散了也好,这样他也就不用因为我而受到那些嘲讽了,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也好。对!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吧!我……我苏瑾才不要他呢!”

她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这时候的她啊,还不懂什么叫‘娇傲’,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宛若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让她心里堵得慌。

她只能一遍遍的说:“他那么差劲,我才不要他!他那么差劲!我才不要他……”之类的话麻痹自己,一边将心中那份失去,化作炙热的怒火,投向杨家的那些丑陋的嘴脸、那些喜欢擅意操作别人生活的老朽!

从那天起,她的心里就成长出一个根深蒂固的念头:“杨家的老朽们——我苏瑾有一天终要彻底的毁灭你们!彻底的将你们毁灭掉!”

第一百六十四章 轻声慢语灭一族

【调整164章的文字结构,有些情节挪后了,请见谅。】

苏瑾的思绪陷入了过去的那些漩涡里,马车里也陷入了沉静。她沉默的时间里,一只翠柳被她掐光了嫩芽。待她丢开手上光秃秃的柳枝,双手间已经是翠绿满掌。

琴韵用忧郁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唯有小梦琉不知空气中的隐秘情愫,依旧在地毯上滚来滚去,不时发出轻铃般的笑声。

少女不知忧愁的快乐,总算驱散了些阴郁的气氛。苏瑾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双眸迷离,“不管他用得是谁家的手段,等一下还是劳烦张老多留一份心观察他,我还有事想向他请教。”

“什么事?”张伯浩下意识的问道。方兴终究‘曾’是苏瑾心系之人,因而每逢遇见方兴的事情,他都忍不住多问一句。

苏瑾展颜一笑,道:“自然是人家最拿手的事情啦——人家要和他做一笔买卖,一笔大买卖……”

“大买卖?”张伯浩心中生疑,不由扭身看了过去,苏瑾折柳发呆的模样随即落入他的眼中。看到她眉宇间掩藏的忧郁,张伯浩心里一叹,涌到嘴边的疑问也顿时消散了。他也是无奈——恐怕刘方两家联姻这件事,惹得姑娘家心中不快了,毕竟那个方家小子是与她指腹为婚,婚约多年的人啊!

“可惜呀!”张伯浩心中微微叹气,“谁让杨家的族老目光短浅、利欲熏心呢!这么多年的婚约,说悔就悔,摊到这样的家族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他盯着天上的光影浮华中的那个身影,心中在想:刘家若是和方家真的暗地结盟的话,那么夹在中间的杨家可就难过了。更要命的是:杨家现在执掌族权的族老一层,最是昏聩无能,所行所举皆是蠢行。自以为得了苏瑾的财力,便可以联合刘家对抗方家,谋求东平第二世家的席位,却不知这种欲求不满的蠢行迟早要给家族带来毁灭的结果。

以往,方家未曾迁至东平的时候,东平境内刘家一家独大,完全坐实了东平王的宝座。那时候的杨家,虽然号称东平第二世家,但是内在的实权和现在比起来,却不知道要差上多少倍,只能在刘家的阴影下做一个空有虚名的鱼腩家族。

等到方家强龙压境后,刘家实力大跌,虽然依旧维持了东平第一的势力,但是方家的存在已经让刘家一家独大的局面不复再存了。杨家也借此机会,在前代锐意进取的家尊的带领下,和其他几个家族联手捞到了一些利益,虽然家族势力的扩张依旧缓慢,但是总算是通过一系列联方抗刘、联小抗大的纵横手段,逐渐摆脱了鱼腩家族的处境。

此后,又因为苏瑾在商贸上展现出来的天才般的表现,杨家得到苏瑾强力的财力援助,总算是踏入了突飞猛进的快车道,没几年就彻底脱离了原先的第二等势力集团,成为继刘、方两家之下的东平头号世家。然而,上代家尊意外过世之后,腐朽的族老会开始掌权,一切都在疾速恶化。

在刘家的重金诱惑下,杨家的内外政策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对外,杨家不但开始对其他中小世家进行打压和吞并,而且还大胆妄为的勾结刘家,主动插手刘、方两家的冲突。这些作为,就是在张伯浩这个外人看来也是一个极其短视的愚蠢行为。

联小抗大,是杨家存身的基础。这些中小世家,虽然实力不强,但却可以和杨家一起分担刘、方两大庞然巨.物的压力,对杨家的处境有着极大的帮助。

上代家尊在世时,这些中小世家是作为隐性盟友存在的,现在杨家改弦更张,转而吞并和欺压这些家族,不仅自身实力得不到根本性的成长,而且还和以前的盟友反目成仇,处境变得越发的孤立了。

勾结刘家,插手刘、方两家的冲突,更是愚蠢透底。刘家在东平的势力本来就是最强,杨家不联方抗刘,维持势力平衡,却反而和刘家搅合在一起,搞乱东平的力量平衡。等到大战开启后,一个中门世家,能在两个上门世家的冲突里面讨到什么好处?无非是炮灰一个罢了!

刘、方所代表的上门世家的势力是何等的强大!张伯浩清楚的很!

比通神第二天法相神通期的后天宗师,方家一共拥有九位后天宗师,家族培养的嫡系有七位;刘家一共拥有八位后天宗师,全都是自家嫡系族人;而杨家呢?不过可怜的一位而已。

比迈入通神第一天境界的武师数量,方家拥有十四位;而刘家则拥有多达二十一位迈入通神第一天的武师;至于杨家,只有可怜的三位。

上门世家的势力之强,和中门世家的实力差距之悬殊,让人瞠目结舌!更何况拥有上三品传承的上门世家,是杨家这种只拥有中三品传承的中门世家根本无法比拟的对象!

无论是方家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还是刘家的《真皇位业图》都是位列上三品的传承法典,拥有一整套培养炼气士从真灵三天到长天三天的修行法门。

只要这等家族镇族传承存在一天,那么两大上门世家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新生代炼气士的补充,从真灵三天到通神三天都可以自行培养,人才取之不绝。

而杨家的镇族传承《万里长明篇》呢?不过才是从四品下,在中三品中也算不上顶尖,和上三品的传承相比,差之远矣!

单一个家族传承,刘、方两家就足以甩开杨家千里之遥,更别说其他更有深层次的底蕴了。可以说杨家那些族老被苟利所诱惑,妄图插手两大上门世家的冲突,是完完全全的取死之道!

更何况,这些老朽的蠢行还不止这些。杨家那些族老对内还不断贪图苏瑾的利益,不断插手苏瑾的私人产业。杨家是苏瑾的母族,苏瑾也大多时候都大度的容忍一二。可是,杨家那些*最后竟然将苏瑾——当时还叫杨瑾——逼得,都愤而和杨家分道扬镳。可见这些人的‘厉害’。

现在的杨家,在外兼并诸家,在内广植财货,看起来势力如日中天。然而,明眼人却都能看得出来:失去苏瑾的杨家商贸产业虽然依旧红火,但是那种兴盛只不过全托苏瑾过去的福泽罢了,骨子里已然失去了继续扩张和健全组织的活力了。等到哪一天,苏瑾留在的商贸通道不复存在,整个杨家商贸产业链必然一朝崩塌!

而外边吞并中小世家的威风,则让杨家树立过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等刘家和方家这两只巨兽,腾出半只手来轻轻一推,杨家就有毁灭之险。能把一个逐渐兴盛的家族,带到悬崖边,张伯浩也深深佩服杨家那些族老的水平。他见过想找死的人,可却还没有见过这么想找死的人!

只是为了一个区区第二世家的虚名,就把整个家族带到悬崖边,还把自家最优秀的女子当做筹码献给刘家,这值得么?张伯浩搞不懂杨家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只是杨家若是倒下了,那苏瑾又将何去何存呢?苏杨两家虽然分道扬镳,但是内部的利益关联且从来没有切断过。

张伯浩叹了一口气,从转身面对苏瑾,他看着她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眸子,心里也是为她的未来暗暗忧愁。却听苏瑾道:“依张老所言来看,刘家和方家秘密盟约一事,绝非空穴来风。方家和刘家联合了,那杨家可就危险了。”

张伯浩点头,苏瑾说的没错。

苏瑾又道:“刘名扬虽然号称东平第一贵公子,但却只是个无能的人。即便有他父亲的帮衬,也绝对不是刘不昭的对手。刘不昭既然和方家联合了,那么刘家内部的权势斗争的胜负也差不多定下了,刘名扬已经没有机会问鼎刘家家尊的宝座了。他一旦失势,杨家内部那些曾经和他狼狈为奸的人,肯定都没好日子过!这些年杨家的财富让很多人眼红,这一次恐怕就有人借此良机向杨家发难吧。”

是啊,一旦刘家和方家联合起来,单凭杨家那些老朽在苏瑾婚约一事上做的投机手脚,就足够让杨家破家灭门了。更何况,怀璧有罪。

“那些朽木一般的族老,都是杨家的掘墓人!杨家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

说到这里,苏瑾羽睫低垂,星眸微瞑,连话音都轻柔下来。

“可是,杨家那些产业,大半都是我幸苦打拼起来的。若是白白便宜了外人,我不甘心呀!张老!既然有人要送杨家那些老朽一程,不如我们来做吧。这样多少还能给杨家保留几分元气。”

张伯浩闻言一震,合掌道:“好,那些老东西早就该清一清了。老夫全力支持姑娘。”随后,他又是眉头一皱,犯难道:“只是现在的时机合适吗?虽然那些人依仗的刘名扬有可能自顾不暇,可是我们的实力也是大弱呀!现在动手,恐怕有些难度吧?”

他说的,的确是实情。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金散尽只为情

【感谢‘笔帝’兄弟的打赏,多谢支持!】

张伯浩说的,的确是实情。

若是在以前,张伯浩自信他一人再加上【三十三天长雨花阵】的协助,的确可以做到迅速扫平杨家内部的反对势力、拿下杨家家尊的宝座。

只不过,以前需要顾及刘家大公子刘名扬的态度,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现在杨家那些族老以为依仗的刘名扬,却因为刘不昭的强势回归,而陷入家族内部的势力斗争中自顾不暇,无力再顾及杨家的势力更变。

这对苏瑾这一派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可问题是:这个时候,苏瑾麾下的势力,却也因为血屠巨凶的袭击,而受到重大损失。

在血屠巨凶化身盗泉子突袭苏家别院的一役中,【三十三天长雨花阵】的核心、杨十二重伤濒死,至今尚在昏迷之中;三十三领破军千仞甲被毁去二十二领,如今仅余十一领;三十三名精英护卫,更是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五人能继续充作护卫……

如此惨痛的伤亡,的确让苏瑾麾下的势力元气大伤,若非还有张伯浩在背后撑腰,恐怕连自保也困难。

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苏瑾竟然还想要清理拥有一位后天宗师,两位通神第一天武师以及两百多名真灵三天炼气士的杨家族老会,这不可谓是一种极其大胆的决定。

苏瑾麾下的势力虽然在这几年疾速倍增,但终究吃亏在根基太浅,难以和拥有几百年的底蕴的杨家相比。

一个家族几百年中养成的惯性,更是任何天才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撼动的。无论杨家现在的族老会如何的愚蠢和短视,他们终究是代表了一个家族行使威权的存在,杨家始终都被这些人牢牢掌握在手。

即便,苏瑾能够依靠张伯浩超越普通后天宗师的强大战斗力,强行解散杨家族老会、夺取家族内部的权柄,恐怕也缺乏足够的实力坐稳宝座。最终,难免有为别人做嫁衣的可能性。

因而,张伯浩迟疑了。不过,他知道苏瑾既然说了此番话,那么必然有她的道理,他想听听她的理由。

苏瑾拍手浅笑道:“正是因为我一个人做不了,所以才要找他找笔大买卖呀!”

这个‘他’自然是指刚刚大显神威的方兴。方兴剑斩骅雄的勇行,无疑让苏瑾看到了另外一条道路——借方兴之手联合方家,清理杨家内部的旧势力,这便是她的新计划。

以东平目前的局势看,杨家要是再继续按照家族族老会的轨道行进,迟早有破家灭族的危险。唯有抢先,清理内部腐朽无能的族老会,将杨家重新拉回正轨,方才可能在接下来的风雨之中为杨家保留一些元气。

当然,这么做肯定是要付出不少代价的。苏瑾现在选择的牺牲,就是那些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庞大产业。将这些产业转给那个人,不仅可以换来方家的支持,而且还可以避免‘怀璧有罪’的结局。

不过,以苏瑾的聪明自然知道,一旦那些的产业被方家染指的后果。现在,那些产业虽然落在杨家手里,但是杨家没有足够的实力管理这些产业。因而,这些产业依旧是苏瑾的人马在进行管理,除了收入需要多出交给杨家的那一份外,一切和在苏瑾名下时并无区别。

可是,一旦产业落到方家的手里就不同了。作为上门世家,方家有足够的人手和实力,将那些产业一口吞下。到那个时候,苏瑾也就可能再也无法染指这些她一手经营起来的产业了。

然而,即便清楚后果,但是苏瑾依旧头也不回的做了。她愿意将偌大的产业都拱手相让给他,只为在风雨将至时,将杨家的老朽彻底摧毁、保留杨家一分元气,同时也是为了心里的那份亏欠的情愫,

张伯浩听懂了苏瑾话中的暗意,不由略略吃个惊。他以锐利的目光紧盯苏瑾,过了好一会,才郑重询问道:“你果真想好了——这么做的后果了没有?这可是决定一个家族,甚至是整个东平势力格局的抉择,你可要千万想好了!我希望你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心里对他的那些……愧疚……”

张伯浩知道苏瑾自觉自己不够坚持,一直愧疚当初的沉默与隐忍。但是,他还是要提醒她——此等大事,容不得儿女私情。

苏瑾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不适。她刻意回避张伯浩的严厉,故作轻松道:“我乐意呀……”

张伯浩不语,严厉的眸光未曾丝毫动摇。

终究苏瑾耐不过她,只得透露心声道:“好了,张老,我说便是了。杨家这份产业虽说是我挣下来的,但是您也知道,一旦东平大乱,单凭我是守不住的。既然如此,与其将杨家的产业白白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了他。就算是弥补我的……过错……也好吧。”话到最后已如蚊声般低不可闻。

张伯浩自然是将苏瑾的心里话听到了耳间,他为此微微颌首,不再说话了。杨家的产业,多半都是苏瑾赚来的,她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便宜了那个小子,也比让杨家那些蠢蛋糟蹋的好。

倒是在一旁一直静静不说话的琴韵,听到这里,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鼻翼扇动,显得很是震惊。

只听她讶声道:“小姐,那是可是上百万贯的家财呀!一分一厘都是小姐幸苦赚回来了。都白白送给别人了,您就不心疼吗?”

那么庞大的数字,让琴韵在说出那些字眼时,心脏都忍不住猛烈的跳动起来——‘上百万贯’!且不说那字眼背后所代表的庞大财富,就是单说起这个数字,就让人情不自禁的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心头好像压着一块金砖似的,无比的沉重。

这么一笔惊人的财富,说送人就送人,琴韵都为自家小姐感到撕心裂肺的肉疼。

“呵呵……”苏瑾闻言,挑起眉头,也讶然道:“呀,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上百万贯那还果真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花了我好多的心力才赚回来的呢!不过呀,琴韵,百万贯的财富,比起我的幸福却又如何?我既能挣到这些,以后自然还有挣到更多。没了就没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若是一般的女婢肯定早就束口不言了,可琴韵不是一般人,她和苏瑾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讲着上下尊卑,但是私底下却有些姐妹般的手帕情谊。

她闻言,不由急了,便心直口快道:“小姐一心念着他,可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上次您也看到了,在寒山集市和方家那个青霜剑姬梁梦紫拉拉扯扯的,好不暧昧呢!小姐您可要三思呀!”

苏瑾先是一愣,琴韵说的这些她哪里不知道,只是她下意识的不想去想吧了。近些时日,那个人的一连串事迹,无论是大闹明月楼,还是斩灭血屠巨凶的两大化身;抑或是眼下斩杀骅雄的壮举,无一不在说明——过去她心里的那个他,完全是一个假象。

十六年来,她和别人都被那个人伪装的外表所欺骗,没有人知道他隐藏在伪装下真实状况是什么。这种未知让苏瑾也觉得很是难受。曾经他是她心中最为亲密的一个人,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只是这种忧愁,只能默默藏在心底,谁叫她亏欠他的呢!那日她的沉默,让她始终觉得自己欠他一个交代。

所以,她只能强作乐观的说:“其实说起来,花上百万贯,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挺划算的了。”神情虽是在笑,但始终有些不自然。

见自家小姐一意孤行,琴韵嘟起嘴不说话了。

苏瑾也恢复了昔日那副冷静的模样,吩咐张伯浩道:“待会,他从天上下来,我们先别在他面前露面。等到了寒山寺,我再和他谈一谈方家和杨家以及我们的事情……现在还请张老多看看他,最好是把他那些隐藏的底细都看透。我倒想看看这么多年来,他究竟影藏了哪些。”

“正有此意。”张伯浩闻言颌首,苏瑾让他关注的,也是他想了解的。对那个人的底细,他的确非常的好奇。

苏瑾见张老认可,便点点头,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她带着别样的慵懒神色,盯着天上的一点黑影久久不曾说话。唯有眸光流转时,宛若秋时的横生的涟漪水波。

马车内的人们,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马车内部一片寂静。车外,人群欢呼的热潮仍未消褪,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听着车外的喧闹声,沉默中的琴韵忽然想起来了——从头到尾,张老和自家小姐都没有对那个人斩杀骅雄的行为,发表过任何看法。

她想了想,发觉:似乎有时候,不予置评也是一种态度,甚至比言语更直白,也更为有力。

想明白这点后,她终于对自家小姐对那个人的复杂感觉,有了些了解,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这个俏丽的丫鬟,耸了耸肩,顺着自家小姐的视线,也伸颈仰视天空。她心里有些奇怪,“小姐都看了这么久了,不累么?那个人也真是的,在天上呆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生难见芳人影

【出了些事情,情绪万分的低落,只有一章,抱歉。明天两更。】

此刻,琴韵口中的那个人,正身着一身赤金红袍,御风凌空。

骅雄死后,方兴便收剑而立,在云端与白云为伴。

他倒不知他借用寻南力量的表现,竟然被张伯浩等人视作是东平刘家和方家秘密联盟的铁证。更不知他的表现,更间接促使东平杨家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当然,此刻,他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这些。

就在这个人人皆在称颂方兴斩灭骅雄的英雄壮举,并为骅雄的伏诛而狂热庆祝的时候,唯他本人却独自一人御风昂首天间,在万尺高空享受着自我的清净。

他看到天上风清云淡,地上山呼海啸;谷内的人众的高声赞颂和庆祝之声不绝于耳;更有数千人、数千张嘴、数千颗心皆在呼喊一人之名,那正是——他的名字!心中自有波澜重生,有万般滋味在心头泛滥。

骅雄死了,一代尸类大将军倒在他的青虹剑下,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实让他心中也不禁有了几分不真实之感。

“这果真是我做的吗?什么时候,我竟然已经能够做到做一步了。”

方兴回首再看,一路走过来的幸苦历程,豁然有一种眼光顿开,整个人蓦然成熟的感觉——原来只要肯用心用脑敢做敢为,便有成功之日。

其实,真要说起来,骅雄大将军的谋算并非不精,实力并非不强,但他就是被窥破窥破阴谋,最后倒在方兴剑下。这一切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方兴做到了,原因只是因为他敢想,然后又敢去做罢了。

骅雄身为乱风大王帐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军,智谋决不可小觑。从一开始用幻境禁制遮蔽外界消息;到连续动用施展两大神通【吞魂噬肉碎骨风】和【乱风摧魂鬼煞爪】;再到利用虚假的约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三步,每一步骅雄可以说是步步为营,他的每一道措施都暗含兵法谋略。

遮蔽外界消息是为了让方兴等人不明虚实,欲使他们在不明真相的忐忑不安中将心理防线渐渐松弛;接踵而来的两大神通是为了先声夺人,彻底动摇方兴等人的反抗意志,使其陷入渐渐崩溃状态;最后的约斗则是兵法中围三缺一的谋略,目的就是培养方兴等人的侥幸心理、粉碎他们陷入绝境后的拼死抵抗的心思。

三步策略,每一步都是几经狡诈谋算所得。可以说,骅雄走的每一步都正合兵法之要,每一步都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完美地步。在他的精心谋算下,潘龙被他算计到了;俞涉、刘刕等人也被他坑害到了;甚至整个积尸谷的人,都是他棋盘中懵懂无知的棋子,只能在他完美算计中充当牵线木偶。

只是,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竟偏偏出了一个不信邪的方兴,让一切都乱了套。

骅雄的计划很完美,就是没有料到积尸谷中多了一个不在计划中的人物。那个人正是身怀两道先天灵光、一身青袍罩甲的少年方兴!

他不迷信力量,不畏惧强权!面对艰险不言放弃,面对威胁勇往直前、执意进取!正是骅雄通盘大计划里意想不到的天敌!

有了这层变数,最后的结局也就理所当然的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方兴先是以皇初紫元灵光窥破幻境虚实;又连破骅雄两大神通,硬是把一群两股战战、闭目待宰的羊羔带成了雄狮;接着又策反黑黝鬼,驱使黑黝鬼反戈一击,彻底破坏了骅雄的一切完美机谋。

最后,承蒙寻南相助,方兴托名上古真皇,行上古真皇之权威,重新行走大地,发霞光,最终让骅雄一命呜呼,横死于他的青虹剑下。一切都来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骅雄合该死在他剑下似的。

方兴回省往事,既觉得豪情大展,又觉得心头充满了千万点的经验得失。

斩杀骅雄这一役,给他的人生观带来了一种全新的体验。化身上古真皇,用上古真皇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的经历,让他收益良多,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骅雄已经身死,甚至连本命尸珠也被方兴一并摧毁。不管他以前有何等惊天的的谋算,到此都该结束,可是他留下的遗毒却依旧长存。

骅雄施展的【红紫乱朱血咒法】的力量存余,他和方兴的激斗打斗也搅得谷中山岭一片狼藉,四处激荡的地脉阴煞更是让山野间的天地灵气混乱不堪。大地尽显战后的衰相,万物生灵皆在哀嚎。

这一切,方兴都通过那源自南之凤皇的凤皇霞光,感知的清清楚楚。见此,少年郎独立云端,缓缓放出万丈红霞,帮助谷内的万物生灵一起梳理天地灵气。

寻南传来的凤皇霞光已经不多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凤皇霞光也在无声无息的消散于天地之中。

大战之中,方兴通过对凤皇霞光的运用,也明白到——凤凰霞光可以召来万物生灵的礼赞和崇敬,得以借调天地山河、万物生灵的灵气为己用。在这个过程中,凤皇霞光在同时被传递到万物之中。

方兴不仅理解了凤皇霞光的能力,而且寻南随着凤皇霞光一起传给方兴的,还有整个上古真皇的理念。

启迪文明、调理阴阳、佑护万物生灵,保持自然平衡,是上古真皇存世的目的。

每位上古真皇的真皇灵光,都是他们领悟了七色琉璃宝光中的一道后,汇聚了自我的感悟和意志而产生的。

灵光照耀万物,也就等于将青罗琉璃界的意志推行到万物当中,将上古真皇的理念推行到万物当中,使万物从蒙昧野蛮中踏入文明之途,而万物生灵则反哺上古真皇所需要的崇拜和天地灵气。

一报必还一报,一得必有一失——这就是上古真皇在青罗琉璃界永恒存在的保障。然而,大灾难之后,青罗琉璃界的意志消散。严重依赖‘母亲’援助的上古真皇,既无法自产灵光,也得不到源自九霄天界的天池援力,渐渐入不敷支,最终在历史的长河里销声匿迹。

寻南此前传给方兴的那些凤皇霞光,便是她在漫长岁月中,慢慢累积出的最后一点凤皇霞光。

方兴以南之凤皇的威权行走世界,万物生灵把他当做上古真皇一样的朝拜,海量的天地灵气蜂拥而来。可这一切,最终却都必须由寻南来支付代价。

这些,方兴之前不知,直到斩杀骅雄之后,他方才从隐藏在凤皇霞光最深处的理念里获知这一切。

方兴这才知晓:当最后的凤皇霞光消散之后,寻南将陷入彻底的沉睡当中,宛若他此前一百年在黑暗囚牢中度过的漫长岁月一样,独自一人享受着寂寞和孤独。

直到某一天,方兴立下第二道大誓言,让真皇圣德天界得到彻底的成长,发出真正的真皇圣德灵光,她才能重新出现在方兴面前。在此之前,他再也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更无法和她互说心事……

想及此,想及寻南默默为他做的一切,方兴只觉得一种久违的悸动在他的身体里面蔓延,扩展到全身每一角落。

虽然他直到寻南此刻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但是他仍旧轻声对灵台心境中的那个身影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很快就救你出来。”

言罢,他身上的霞光大放光明,光耀万物,将属于南之凤皇的庇佑传给万物生灵。

方兴身后的南之凤皇法身虚像渐渐收敛,山谷随着凤皇霞光的照耀,渐渐恢复旧时的样貌。。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骅雄死后继续祸乱山谷万物生灵的一切祸源,终于随光消弭。山野万物被凤皇霞光抚平伤口,重新回到旧时安详的状态。

南之凤皇的法身虚像,在一阵颤抖中消散不见。天地灵气不再狂躁,受创的生灵不再哀嚎,万物生灵得此大利,纷纷向他们的‘真皇’传送感激和崇敬之情。

新的敬仰和膜拜之情又一次传递到方兴的心头。少年郎对寻南道了最后一声离别之后,全身心的投入到感悟这些崇拜当中——这些都是寻南为他创造的机会,他告诫自己必须要把握这些机会,成长起来,变得更强一点,也好汇报寻南为他的付出。

方兴沉静在万物生灵传达的崇拜中,那些蜂拥而至的念头,在一刹拉间就感染了他。

方兴眼中的世界,瞬间变了一番景色,所见到的、所听到的却是一片山呼海啸。

他在这些山呼海啸声中,感觉到一种犹如在冬日里泡着温泉的温暖,心身惬意无比。

他终于可以暂时抛开心头的忧郁和负担,无比放松的感悟整个世界的脉动,方圆数十里的亿兆生灵都在欢欣鼓舞的迎接着他的到来!

“欢迎!欢迎!”万物生灵都在方兴耳边,述说着他们对他的感激。

“真皇!真皇!”万物生灵在对方兴述说他们的崇拜之情。

“报答!报答!”万物生灵说他们要报答他。

于是,千千万万乃至亿兆道天地灵气,如天河绝堤、山河汇海一般滔滔不绝涌来,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油然自方兴的体内升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从今迈入通神天

方兴凌空而立,四方浩浩荡荡的天地灵气汇集而来,疾速涌入他的体内。

几乎无尽量的天地灵气,诱得方兴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一阵又一阵的剧烈震荡。

这就是山谷内外万物生灵还予上古真皇的报答——慷慨无比的诚心之举。

只是,这些单纯的生灵并不知道——让真皇霞光再度光耀天地、使得真皇的威权重临大地的,并非是哪位苏醒过来的上古真皇,而是一个年轻的少年郎。

万物生灵依旧按照亘古流传下来的血脉烙印和族群记忆,向它们心中的‘上古真皇’献上了无比丰厚的回报。

于是乎,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几乎要将方兴活活撑爆。

即便方兴在听闻万物生灵谈及‘报答’时,已经有了准备;即便他此前已经有过数次吸收海量灵气的经验;可在面对那样蜂拥而来的海量天地灵气,他还是险些没有撑住那股劲儿。

那一瞬间,方兴感觉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几乎都要被那股澎湃的巨力给扯碎了。

如果不是他的魂魄不同于普通人、又拥有灵台心境,恐怕在那当口就会承受不住,身体和魂魄一同被那些天地灵气扯成虚无,径直烟消云散,连丝毫残渣都不会剩下。

毕竟,按照现行的修炼体系来说,他的修为还是太过一般了,只是一个区区的真灵第三天后境巅峰阶段、堪堪卡在由真灵境界迈入通神境界关卡前的武士罢了。

不过,即使是灵台心境帮方兴吞下大半的天地灵气,可是剩下的部分,依旧足以将方兴浑身上下、四肢百骸塞得满满的。

灵气奔腾流淌在方兴体内,少年郎自感觉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带上了浓浓的天地灵气;每一块肌肉,被天地灵气胀起多高;就连筋络、骨骼似乎都被这些源源不断涌来的灵气所冲散。

方兴强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抱元守一,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祖传的筑基之法——《鸣雷诀》。

《鸣雷诀》三大境界之中,方兴业已突破第一层,达到第二层境界。《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是被他玩得炉火纯青。

《鸣雷诀》第二层境界,专讲‘洗炼阴气、生阳气、化阳神’之法,炼成之后可以突破真灵境界桎梏,迈入通神境界。

而方兴独立扬新令时,就已经成功迈入真灵第三天后境的巅峰阶段,离全身阴气转阳气、阴神转阳神,迈入通神境界,仅差一步之遥。

从真灵境界跨入通神境界,即需要水到渠成的功力,也需要灵光一闪的机缘,实力和机缘,缺一不可。

此刻,海量天地灵气蜂拥而来,恰好给了方兴这么一个机会。

《鸣雷诀》的周天运转之法,被方兴催得疾速运转,一遍又一遍的将一波又一波的灵气化作冰冷灵液,洗炼阴气。

在身心俱痛的时刻,方兴唯有全身心的投入到炼气的过程中,欲以此缓解目前的境地。却不料,阴差阳错,在一轮又一轮的运转《鸣雷诀》第二层周天运转法的时候,他竟意外的摸到了通神三天的门槛。

方兴就觉得:原先还有些琢磨不透的气息运转规则,此刻竟自然而然的明了了。似乎天际有一道曙光,照亮了他心底的迷雾,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阴神转化阳神的窍门。

他心里一动,顺着心中的那份灵机而动,全力运转《鸣雷诀》。

一波又一波的天地灵气被他吸纳在体内,按照《鸣雷诀》第二层的周天运转之法,在四肢百骸中奔腾不息,直将浓郁的阴气延伸到他以往未曾触及过的神秘地境。

随着《鸣雷诀》的全力运转,冰凉的阴气淌过他的心田,滋润肺腑,又随后注入腹部。

如此周而复返,方兴腹部的中丹田之处,阴气愈积愈多,原先存有的阳气渐渐被挤得无处藏躲。

渐渐的,阴气越来越盛,方兴整个人也就像是一洼万载寒冰,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寒气,而如此剧烈的量变,也终于引起了质变。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方兴仿佛感觉到天地都在颤抖,又似乎感觉到身体在轰鸣中被炸成了碎片,连魂魄也被人从中撕开。

他恍若听见大江大河之水,奔泻轰鸣之声;有似乎感到炙热火苗,炙烤他浑身血肉的感觉;这是冷水与火焰的两重感受,也是阴气和阳气的不同特征,正合《鸣雷诀》第二层境界的真意。

灵机一闪,方兴便踏上了由真灵迈向通神的庄康大道。

在那轰鸣声中,方兴腹部的阴气,随着《鸣雷诀》的运转,齐齐化作亢盛而轻清的阳气。

那些阳气如同一道道温暖的火焰,又随着《鸣雷诀》的运转,流过方兴体内的每一处筋络,又散入四肢百骸当中。

阵阵温暖的气息,滋润着方兴的全身骨肉和经络,他体内的每一处血肉和筋骨,连同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都能感受到了这股温暖的力量。

方兴闭目慢慢品味着这种感觉,一呼一吸间,他身上散发的寒气皆已不翼而飞,唯有股股暖流散布全身。

与此同时,一尊宛若真人的虚像,在光天化日之下,于方兴身后浮现。

浮现的虚像和方兴的身躯几乎完全一样,面貌栩栩如生,身体上的每一处细节都不曾有半点差异。

方兴闭目凝神,虚像也闭目凝神,皆似心无旁骛的专心炼气。

忽然,虚像猛地长吸一口气。

他看似小小的身躯,却如同硕大无朋的天龙一般,比起长鲸吸水还要来的霸气。仅是这么一吸,万物生灵回报而来的天地灵气残留下来的部分,便被他一口气吸入‘体内’。

一股股天地灵气化作白蒙蒙的气流,汇聚到虚像体内,让虚像变得越发有实体之感了。

当最后一股天地灵气,也被虚像吸收干净之后,他睁开双眸,眸中星光点点,皆是笑意。

他伸出双手,打量着手掌,见双手在阳光下赫赫生辉,却并无消散之险,不由呵呵直笑。

“哈哈,魂魄日游,不受日曜之伤,这就是阳魂!哈哈!”

这是方兴的声音,而这尊虚像也正是阴神化尽阳神出——阳魂大成之兆!

方兴的《鸣雷诀》第二层境界终于练成了!他全身的阴气终于尽数转化为了阳气,顺利的将阴神化作阳神,成就阳魂。

洗炼阴神,阳魂日游——这是真灵境界的最后一步,成了便是迈入通神境界的第一步。

伴着笑声,阳魂一头扎入方兴体内,魂魄归位。方兴运起灵识审视腹部,待看到中丹田的那一瞬间,他满脸皆是喜色。

原来在灵识中不过三寸之地的中丹田,此刻已经转化为无穷无尽的海洋。方兴体内的灵气,皆按照《鸣雷诀》第三层的周天运转路径,缓缓流动,最终全部汇入这片海洋之中。

“气海丹田!”方兴不由自主的脱口低呼。

气海丹田乃是通神境界的标志,唯有通神第一天境界的炼气士,方才能够在体内将它开辟出来。

它在炼气士体内,就如同给炼气士多添了一个自我主宰的小世界。不仅可以让炼气士容纳更多的天地灵气,而且还可以纳煞存念,炼煞入体,种种好处妙用无穷。

有了它,使得炼气士的实力倍增,是通神境界的炼气士傲视真灵三天的本钱所在。

此刻,气海丹田的出现,只证明了一个事实……

“天助我也!”方兴大笑,笑声震破苍穹,引得四野山岭都在暗暗颤抖。

费尽千辛万苦,方兴终于从真灵三天迈入了通神境界!

此刻,天间有风侧吹,方兴身边白云渺渺,一身长衫临风而动,身心好生惬意!

修为的增益和实力的陡升,让方兴宛若有了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心头的千万念头激涌,心潮澎湃!

少年郎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美好过——从来没有!独立云端,扬己神威,令千万人共声一呼,虽是一喜,但是却比远比不上身成通神第一天的成就之感。

真灵第三天后境巅峰阶段虽和通神第一天,仅差一步之遥,但是从古至今,又有多少聪明多智的人都被卡在这道关卡上,挣扎不脱?

有道是:‘真灵虽好,不成通神终是枉然!’

真灵一路多坎坷——方兴自从踏入炼气大道之后,便渐渐知晓——虽说真灵三天的炼气士相对于凡夫俗子,似乎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是真灵三天境界的炼气士,其实和凡人并非本质区别。

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可以飞天,却不可长久;可以魂魄畅游,却畏惧日曜之伤;可以一击毁石断碑,却也可被投石巨弩所伤。

拥有力量,却无法超脱凡俗世界,这就是真灵和通神之间的巨大差距。

炼气士的世界,和世俗世界并无两样,皆是等级分明。真灵三天就如同寒门小户,而通神三天就好像是那些世家大族。世上的权柄和资源永远被世家大族所掌握,寒门小户只有喝点残余汤水的份。

炼气士的世界也是如此,在通神三天炼气士眼中,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和凡夫俗子几乎没什么两样。好处大半都是通神享用,苦活累活皆是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包办。

没有显赫家世的炼气士,投奔世家大族,若是有通神三天修为的话,最起码也是个统领级别。虽是外人,但是却可以凭借其一身修为,挤入世家大族的统治阶层。

可若是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说破天也只能当一个区区一等护卫。即使是这样,世家大族也要挑肥拣瘦,资质不好的还不要呢!甚至大周王朝的官军精锐,就是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在其中充当士卒,而通神之辈,非官不任。

这就是真灵境界和通神境界的巨大差异,从实力到社会地位,全方位的巨大差距!

从真灵境界迈入通神境界,是一次修为境界的跃升。带来的好处无穷无尽,难怪方兴会欢喜如斯。

从今迈入通神天——方兴在炼气大道上留下了深深的一步脚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劫后收揽众人心

剑斩骅雄,身受万物生灵赠予,方兴终于成功迈入通神境界。

能够如此顺利的突破关卡,这些离不开万物生灵的慷慨奉献。思至此,方兴心头不由感慨万千。

“多谢了。”这是方兴在对山野间的万物生灵说话。话声落尽,凰冠自他头上消失。

寻南留下的力量,终有尽时。凰冠消失后,最后一点真皇霞光也就此消失,万物生灵和方兴的联系至此中断。不过,凰冠在无声无息的消弭在天地间的同时,也将方兴的谢意传达给了万物生灵。

这是离别之时,万物生灵也在和他们的上古真皇依依惜别。

山间,狂风席卷,松涛阵阵;参天巨木,枝叶婆娑;玉石宝光,相映成辉;鸟鸣龟吼,尽显寂冷凄清之情。

方兴看到这幅景色,又是触景生情。

寻南虽然沉沉睡去,但是她留下的福泽,则深刻的影响了方兴。她对方兴的教导的帮助,更让方兴收获甚多,至今受益良多。

尤其是在此刻,方兴终于成为了通神境界的炼气士,心思格外的通明。回想起和寻南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他更是悟出寻南言语和举止中,许多他以前未曾理解的深意,不由越发无比的思恋寻南。

心头一起情丝为伤感触动,少年郎在心底暗暗倾述:“寻南姐,多谢你了。”却未曾说出口。

就在方兴暗自思恋寻南的时候,有一件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在方兴腹中气海丹田成型的那一刻,煞气神兵青虹剑‘嗖’得一声,化作一团阴煞气流,从方兴的口鼻间顺势而下,钻入少年郎的气海丹田之中。

这件事情,虽然有些突然,但是对方兴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方兴气海丹田中的气息厚重而玄妙,不仅有大量的天地灵气蕴藏其中,而且还被方兴纳入一些地煞阴煞,两者交缠在一起,宛若太极之中的阴阳双鱼。

青虹剑居于天地灵气和地脉阴煞之间,如同阴阳双鱼共哺之物。

方兴小心翼翼的催动【紫焰阴雷血神兵】神通,青虹剑在气海丹田中缓缓转动起来,好似一团星云在宇宙中漂浮旋转,放出照耀四方的万道青虹玄光。

青虹剑已经历经两场大战,剑内原本存有的十二道剑气,已经被消耗掉大半。

当【紫焰阴雷血神兵】神通被方兴重新催动运转时,青虹剑便同时得到两种力量的润养。

一时间,气海丹田中竟激扬起一阵如潮般的剑气。青虹剑中的剑气,不仅仅开始缓慢的得到补充,而且就是原有的剑气也被两股力量洗炼得越发精粹。

方兴察觉出青虹剑有此变数,当即又是大喜。他的青虹剑,应属煞气神兵一类神通产物。原本没有通神第二天、灵识转化为神识的修为是根本无法施展的。

方兴以前能在真灵第三天拥有此等煞气神兵,还多亏了他和寻南在机缘巧合之下,结合上古修行理念另辟蹊径合作创立的【紫焰阴雷血神兵】。

这门不似神通,更胜神通的神通,虽然让方兴提前两大境界用上了煞气神兵、傲视同样境界的炼气士,但是它在拥有这些便利的同时,也是有些许缺点的。

正常情况下,位列通神第二天境界而拥有煞气神兵神通的炼气士,都可以像方兴现在这般——将他们凝练的煞气神兵收入气海丹田内,随时随地进行淬炼。

这样一来,他们的煞气神兵的威力,就可以得到持之以恒的增强。而方兴拥有青虹剑的时候,却无气海丹田。

虽说青虹剑炼制过程奇绝,坐拥死亡神性,可以缓慢的用剑内镇压的死亡神性侵染剑气,使得剑气的威力越发毒辣,但是他终究无法在气海丹田中随时随地的得到润养,甚至要想补充剑内的剑气,还必须得找到一处地脉方才能够进行。

这便是【紫焰阴雷血神兵】的缺陷。这一点,虽说主要原因出现在方兴的修为不足上,但是仍旧严重制约了青虹剑威力的进一步增强。

直到此刻,这项缺项终于得到了弥补。

从此之后,方兴只要在气海丹田中存留足够的力量,就可以随时随地为青虹剑的十二道剑气重新充能,甚至每时每刻都可以利用地脉阴煞和剑中的死亡神性淬炼剑气,提高剑气的威力。

通神境界的炼气士就是用这样的能力,这就是通神三天的特权!

【紫焰阴雷血神兵】炼制出来的煞气神兵青虹剑的最大短板,终于得到的全面的修缮。和普通煞气神兵神通炼制出来煞气神兵,再没有不如之处。

骅雄死后,方兴吸纳的那么零散地脉阴煞,数量并不多,还不足以填满他气海丹田的三成容纳量。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可惜——先前被方兴聚敛起来的那些精纯地脉阴煞,大多已经消散在诛杀骅雄的战役中,剩下的部分狂暴、难以吸收的,也大多被凤皇霞光所抚平。

眼下,方兴迫切的需要更多,而且更为精纯的地脉阴煞,助他增益青虹剑的威力。

方兴知道:积尸谷中有一个地脉节点,就在原先禁制大阵的核心处。只不过,坐落在山坳中的地脉节点,所产的地脉阴煞已经大半被方兴抽走,剩余的地脉阴煞也早已被血池中的混乱、污秽力量所污染,已经完全不适合吸收。

不过,他也不担心缺乏地脉阴煞。因为,他知晓:积尸谷内拥有一条阴煞很是充沛的地脉贯穿南北,倒不怕没有地脉阴煞。

更何况,他还晓得:在南方数里远的一处山洞中,另有一个地脉节点。

在那里,方兴可以吸收到没有被污染的地脉阴煞。而且,那里还是骅雄用来隐匿——他在积尸谷内数次洗掠商队所得到的——庞大财富的秘密藏宝地。

骅雄背叛乱风王之后,疑心极重,他藏秘财富的地点从不对人透露,运宝的流程以及藏宝的地方,都是由他一手包办,外人无法插手。

整个人就像一个活脱脱的守财奴,即便是黑黝鬼这种级别的属下,也不知道藏宝地的实情,似乎以为这么做就可以保住他抢来的财富。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在方兴面前还是行不通。

方兴以上古真皇威权重临大地之时,灵识广布整个积尸谷,积尸谷内的任何一个角落的场景,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丝毫踪影也不得影藏。

骅雄藏宝的秘地,自然也就极其轻易的被方兴查到。

地脉阴煞的节点和骅雄藏宝秘地正巧在一处,倒也让方兴省下了许多功夫,他既要吸取地脉阴煞,又有心前去看看骅雄的藏宝。

不过,临行前,他还是要去谷内的商队一趟。有些事情,他该着手去办了。

于是,方兴整了整戎装,一挥袖,便从天上降临到地上。

…………

此刻,即便距骅雄之死,已经有半刻时钟了。可是,方兴在高空俯冲而下的时候,还是能听到地面上依旧喧闹声阵阵。

不过,在仍未消褪的欢呼声中,已经隐约多了一些痛哭的嚎叫与哭泣声。

原来是地面上的民众,已经在方家护卫杨煜(yù)辉的带领下,开始救治受伤的人畜,死难者的遗体也被开始被人逐一收拾、清理。

方兴双脚踏地,对急匆匆赶来迎接的众人道:“骅雄已死,大家可以高枕无忧了。”

众人则皆是上前祝贺称喜,各自歌颂方兴的功绩。

连番的马屁话,却被方兴一摆手止住了。他专门从欢迎的人群中找到杨煜辉,并大加表扬,道:“能想到救治伤困,你做的很好!我麾下营卫之中,还缺人手,你可愿入我营卫?”

刚才,【红紫乱朱血咒法】凶威横行山野,有一千多人伤亡,近千匹马畜收损。正是杨煜辉不顾潘龙的反对,力排众议,派出人手救治那些还在血咒法恶毒力量下苦苦挣扎的伤员,从而抱住了不少人的性命。

那一刻,方兴虽然在于骅雄的激斗之中,但是上古真皇对整个山野的强有力掌控,却让他将这一幕牢牢记下来的。

像杨煜辉这样——临危不乱,又心怀赤子之心的人——方兴喜欢,更要招揽并加以提拔。为此,他这回是直接从家族的护卫体系上挖墙脚了。

身处欢腾的人群当中,杨煜辉早就被方兴的惊天壮举,激的心潮澎湃。

当他听到方兴的赞誉和邀请之后,更是受宠若惊。

杨煜辉虽然和其他人比较起来,也算得上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真灵第二天后境巅峰阶段,吃上了方家二等护卫的俸禄,但若是和年轻比他更小的方兴比较起来,无论是那一方面都是大大不如。

早在方兴斩破【乱风摧魂鬼煞爪】时,杨煜辉就认定方兴定然是普照大地的升腾旭日,天下迟早是他。待方兴诛灭骅雄,创下匪夷所思——以真灵第三天的修为斩杀一位银尸之境的尸类修行——的功绩之后,他更是已经将方兴视作自己的偶像。

此刻,见家族中的大人物兼自己偶像,亲自出言招揽自己,杨煜辉心头真是百感交集,激动的难以自己。

第一百六十九章 堆积如山的财物

【昨天大崩盘了,实在抱歉。这周欠多少,都在周六周日补上。最后,希望大家能和三水一起,为小悦悦默哀……】

杨煜辉在心里暗暗思忖:“兴少爷单名一个‘兴’字,莫非正是大兴方家之意?又如此重视我,亲口在众人面前抬举我,真是让人无以回报!”

如此念头闪现,又加上心头澎湃的热血,杨煜辉顿时心生誓死追随之意!

当即,他第一个拜倒在地,道:“兴少爷功勋赫赫,神武天成,小人愿为兴少爷效死!”

这样的心态,同时也出现在许许多多的人的心头。一张张欢乐的面容下,渐渐增显一颗颗坚定的心。

于是,从杨煜辉开始,在场的方家护卫们也一一拜倒,以表达他们的誓死效忠之心。

与此同时,潘龙也在偷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郎。刚才,方兴称赞杨煜辉救人有功的时候,潘龙心里颇为忐忑不安。

要知道,在【红紫乱朱血咒法】的时刻,他可是竭力反对杨煜辉去救治伤员的。

那时候,血咒法的邪毒力量横扫一切,骅雄大将军的淫威压倒众生,潘龙也陷入了绝望,根本就不看好方兴最后能取胜。连带杨煜辉欲组织人手,救治在血咒法下受伤的人,也被他竭力阻止。

幸亏,杨煜辉一力坚持,又搬出方兴的尊命,方才使得救人之举一力通行,救下了不少的伤员,挽回了不少的损失。

现在,潘龙再次见到方兴,一想到这点就不免心虚。担心方兴平定骅雄之事后,会对他的迟疑秋后算账。

潘龙并不知道方兴迈入通神境界的事实——主要是方兴的隐身匿气的手段,让他始终摸不清方兴的实力,而且潘龙怎么也不会想不到,少年郎的进步是如此的惊人。

可是,少年郎迈入通神境界后,一身气度的变化,给潘龙的冲击却是极其强烈的。

方兴整个人的气度变得是如此的内敛,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凌厉的气息。可是,潘龙却能凭借直觉隐约的感觉到,面前少年郎君身上暗藏的威严气度却是数倍剧增。

这种事实和感觉的反差,让潘龙察觉到——他和面前少年的差距,被无情的拉到他必须仰视的地步。

再见方兴时,少年郎身上的气息比起以前,似乎更是要雄厚十倍有余。

举手投足之间,都好像带着一股庞然大力,似乎有一股澎湃的洪流在少年郎体内不歇的流转着,随时随地都能够爆发出来,可始终却是含而不漏,势作中平。

行走迈进之间,步伐轻盈稳重,似有足不沾尘的优雅气度。可是,又能感觉到少年郎的身形气息,厚重如巍峨高山,竟能给予人一种泰山压倒的错觉。

若说方兴斩杀骅雄给潘龙的感觉是如梦如幻,难以想象的话,那么现在的方兴就是摆在潘龙面前的神人。

潘龙的脸色在好一阵青红不白的剧变之后,他终于一咬牙,毅然做出了一个影响他此生后半辈子的抉择。

“愿为主公效死!”他不但也带头拜倒,而且还口称方兴为‘主公’。

潘龙是商队三大势力中唯一还能话事的掌权人物,他带头拜下,主动认方兴为主公的行径,落到有心人眼中,就如同风向标一样。顿时,许多犹豫不决的炼气士和商家,纷纷纷纷拜倒。

接着,这股趋势又迅速蔓延到远处,直至占领整个山谷。数千人堆积在山谷中,就像是一堆被推倒的连环骨牌,从近及远,纷纷拜倒。

“愿为小郎君效死!”

“愿为三公子效死!”

“愿为兴公子效死!”

……

各种声音,出自一张张不同的嘴。

各种截然不同的称呼,表明他们和方兴关系的亲疏远近。然而,在此刻,这些人口中所喊出的话语、心中升腾的意念,却是惊人的一致。

到了最后,这种种呼声,竟然无比默契的汇成一道洪流,漫山遍野的人皆在共声高呼——“愿为主公效死!”

——万难之中,挺身而出,一剑斩魔,故而万众归心!

方兴闻此声势,脸上露出了真挚的微笑。

他知道:通过他的不懈努力,至此刻,积尸谷内的数千民众的人心,终于被他彻底收服了。

积尸谷内的这批人,方兴是打算收为己用的。

他现在手头的编制,已经有一队家族律卫,以及一营正在组建的营卫。

无论是律卫也好,抑或是营卫也罢,这些人手以后都将是方兴在这个世界中的班底,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保障之一。

收服这只商队,足以使得他的势力更添一份保障。因而,方兴没有理由不让自己的保障更多一些。

“快快请起。”方兴一边口谕四方,一边一手挽杨煜辉一手扶潘龙。杨煜辉与潘龙的争论,其中细节他皆一一知晓;杨煜辉赤子心,可赏;然,潘龙虽功利、自私,但却无过,只可鄙视唾弃,却不可因此罚之。

虽然方兴不喜欢潘龙其人的表现,但是在——他已经决定将谷内数千人马一口吞下的——情况下,这些人马的安置工作,仍需潘龙这个老上司来组织。故而,他现在还要用到此人。

方兴道:“各位能在危难时刻精诚团结,共渡难关,我深感欣慰。眼下,骅雄已经伏诛,可山谷中还有些漏网之鱼,我先行将他们一网打尽,再来和你们回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各位应该各行其事。救治伤员,整顿队伍,尽早清点、打理好眼下混乱局势,以便尽快走出此地。知道吗?要精诚团结,切记,切记!”

说完,方兴目视潘龙——这个人正是他敲打的主要对象。

潘龙抹着头上的虚汗,道:“对,对!精诚团结,没错,一定精诚团结!请主公放一百个心。”

他不敢抬头看方兴的眼睛,因为一双眼睛,越发的晶莹幽深了。只消看一眼,就仿佛是陷入了深邃的星云。

潘龙且如此,其他人在方兴目睹之下,表现的就更加不堪了。只要被方兴扫到一眼,那些仍存在队伍中的死硬分子,就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浑身上下都会情不自禁的一阵哆嗦。

当即,各个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精诚团结,紧紧围绕在以主公为核心的队伍中共渡难关……

见到此景,方兴点了点头,他的目的大致也达到了。

虽然这批人的忠诚程度依旧可疑,但是此时此刻,方兴要做的也仅仅是初步收服罢了。

方兴手头的资源有限,无法做到供养这些多人。因而,律卫、营卫中的人手,他已经决定要做到宁缺毋滥,这批人以后还需要经过仔细的筛选,方才能够得到他的青眯。

方兴最后道:“我剿灭残敌,去去就来。你们好生做事,莫要让我失望。”说完,便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飞身直上云霄,朝远方遁去。

方兴走后,潘龙顿时松了一口气,再度挺直了腰杆,成为了那个统御数千人马的族长。

只不过,这一次,他对杨煜辉的态度已经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他对杨煜辉笑道:“杨护卫,方才多有冒犯,还行多多海涵。接下来,我们可一定要精诚团结,完成主公留下的任务,为主公分忧呀!”

杨煜辉经过方兴的抬举,已经摇身一变,地位超过另外几位方家的一等护卫,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过,他并未得意忘形,始终保持着沉稳的神色,低调的处世为人。

面对潘龙的主动示好,他也拱拱手,简单道:“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都是为主公办事。”

“对,对,杨护卫说的对,咱们都为主公办事……”

…………

方兴借清剿漏网之鱼的名义,朝骅雄藏宝秘地飞去,期间还将被骅雄打成残废的乌鬼给接了回来。

可怜的乌鬼,好不容易得了一具青铜僵尸武士作为自己的尸躯,却不消半刻就被骅雄生生打爆。当方兴再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拖着一堆残破的尸躯,在地上到处寻找骅雄尸躯的残余部分,修补身躯呢。

“主公主公,瞧小的这番惨象,这可都是小的对主公赤胆忠心的明证呀,主公可一定要明鉴呀!千万记得小的的好……”

一看见方兴,乌鬼当即就诉起苦来。只是,他现在的模样,是用各种残破尸躯拼凑起来的尸躯,好比一只缝合怪,实在是既难看又恶心。

乌鬼在诛杀骅雄一役的作用不小,自然是要奖赏的。

这次,骅雄的财富里面若有合适的东西,方兴便打算挑选一二奖赏给乌鬼,以示赏罚分明之道。

故而,方兴也没废话,径直带上乌鬼,一路飞到骅雄的藏宝秘地。而黑黝鬼在此刻,也已经完成了方兴布置的清除僵尸鬼物的任务,随着新主公的指令赶到了现场。

骅雄的藏宝秘地里具体有什么东西,方兴也不是很清楚。

直到他踏入藏宝秘地,方才知晓骅雄这段时间里洗掠得来的收获是如此之巨。

被骅雄用来藏宝的洞穴极大,从山岭一角斜入地下,仅是一个洞口,就有十来丈宽,而洞内更是另有一方难以想象的新天地。

从洞口向下,约行数十步,便可以看到一处极其广阔的大溶洞。

溶洞的洞壁,明显可以看出有新挖掘的痕迹。

方兴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天生的溶洞。只不过,这里以前没有现在看起来的那么雄伟壮观,只是在经过骅雄的重新发掘和改建后,方才有今日这番宽阔的面貌。

少年郎放眼望去,只见这溶洞极为广阔,空间大的就像是一处占地数十亩的广场,洞内的各种财物更是堆积如山,让人眼花缭乱。

数百辆破损的马车车厢,密密麻麻的挤挨在一起,就像是蒸笼里面填满的馒头一样,竟把这个广阔的广场都塞得满满的。

各色各样的物品,从马车车厢的破损处洒落下来,像沙子一般的散落在地上——这个巨大的山洞中,装载了骅雄所抢掠的财富。

方兴盯着这满地财物,不由惊讶道:“骅雄这厮,究竟抢了多少支商队呀!”

第一百七十章 【待修】

【剧情衔接有些问题,各位请待我修改一下,再看。】

崇山峻岭间,沟深壑险,一支庞大的商队正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默默行进。

商队之首,一支大旗高高竖起,一个硕大的‘方’字表明这支商队的显赫身份——这正是那支从骅雄大将军魔爪下侥幸逃生、辗转而来的商队。

在完成埋葬了残骸、为死者收尸、整编队伍等任务后,以潘龙为首的这支商队终于从积尸谷中开拨出发。不过,此时队伍上头已经变了王旗。

旗帜的更变,正式宣告这支原本由三大巨头以及一批散户组成的队伍,从此改换门庭归于方兴的名下。

现在,这支面貌焕然一新的队伍的行进目标,不再是茫茫大草原,而是改向寒山寺。这个命令正是这支商队的新任主人——方兴下的。

和骅雄惊天一战之后,整个队伍损失严重,不仅财物受到了不会挽回的重大损失,而且商队的人手也是折损颇多,就连队伍的核心——近百名炼气士中,也是伤员遍地,显然已经无法再进入草原、进行危险的走私贸易了。

鉴于此种惨状,方兴在清剿完残余僵尸鬼怪后,就指示潘龙改变商队的行径路径,转向东平郡内离积尸谷最近的安全据点——寒山寺,稍做休整后,再寻他计。

以方兴用权威,他一声令下,自然无人敢不从,更何况他的命令考虑周全,很是体谅那些伤者。当下,整个商队就依照他的意念运转了起来,在荒野大地上,拐了一个弯,转向坐落于寒山山脉一角的寒山寺。

车轮滚滚,马蹄阵阵。

渐渐的,道路的两旁的风景,已经从渐渐隐去的荒野大地,换了另一幅景色。

两百多辆马车,数千人马走在山道上,入目之景已是绿草丛生,林木葱茏,藤蔓缠绕的自然美景。

这一切,逐渐变得优美的风景,都在说明寒山寺渐渐近了——毕竟寒山可是一座美丽的山脉。

只是,这个时候,商队中的这些人却无暇关注景色。

商队中人于积尸谷受到骅雄的袭击而产生的阴影,在方兴归来之后——少年郎指点商队中人,找到并掩埋了尽万具尸骸,这些人都是此前被骅雄掠杀的商队的成员——达到了一个巅峰。

尽万具尸骨残骸的出现,不但让积尸谷这个名字真正名副其实了,而且让整个商队的人都被骅雄的赫赫凶行吓坏了。

整个商队,从上到下都对自身的安全产生了极大的关注热情,道路两旁的丝毫风吹草动都跑不过人们警觉的眼睛。

他们一个个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山野的动静,时不时就有一队甲具骑兵从队伍两旁飞驰而去;而在商队的上空,更是时刻都有炼气士浮空监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甚至还有无数警惕的眼神,相互审视着彼此,眸光中的神色冰冷而戒备森严。

即便骅雄已经死了,但整个商队的人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和懈怠。恐惧让他们生怕山间的草丛里面再蹦出一个屠杀近万人马的骅雄大将军。

他们阴鸷、紧张而全神贯注的表情,表明只要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招来他们最激烈的反应。

如果不是队伍之中,正有一个让人无比信任和崇敬的人物坐镇,恐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是对整个商队最直观的评价。

这些人唯独在看到队伍之首的那辆马车后,那些冰冷的目光方才会变幻出一份源自狂热崇拜的暖色来——因为,那辆马车当中的人物,正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一切的信心和安全的来源。

……

从骅雄藏宝秘地归来后,方兴便弃马乘车,坐进队伍最前面的马车内,领导商队向寒山寺迈进。

此刻,这辆普通的马车内,他正手持一块玉诀,细加观察。

这块玉诀,很美,玲珑剔透,有一种由淡而深的、絮状的绿色;不大,不过半个巴掌大小,却被人用一种古朴的手法雕成了一匹苍狼的形状,风格大气之中又透露着一种野性。

很奇特的一块玉诀,正是方兴从骅雄藏宝秘地中找到的一件宝贝——唯独两件他看不透的宝贝中的一件。

至于,另外一件他没有看透的宝贝只是一枚铜牌。

据说黑黝鬼所说,另外的那枚铜牌正是乱风大王颁布下来的通缉令,里面拥有对骅雄的通缉消息。

可是,方兴却总觉得那枚铜牌远非一枚通缉令那么简单,它里面不仅藏有对骅雄的通缉命令,而且还应该和他手上所持的这块玉诀一样,都拥有着一些奇异的力量。

两件宝贝中隐藏的力量,各不相同,却各有玄机,方兴一时半会也没有看出个名堂来。

除了这两件方兴看不透的宝贝之外,方兴就没有从骅雄的藏宝秘地中取走任何一件宝物。

待修……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机就在令中藏

【昨天遇见大事情了,一天都没有码字,不好意思食言了。今天开始补,这是第一更。】

玉诀中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而这股奇怪的力量似乎和现在的修行体系格格不入,要显得更加古朴和狂野一些。

只不过,目前这股奇怪的力量似乎陷入了沉寂状态,它在玉诀中暗暗潜伏着,一动不动,任凭方兴如何挑逗都毫无反应,仿佛只是在等待某个有缘人的召唤。

一般人就是用灵识贴近玉诀,细加审视也难以发现玉诀中的异常状态。如果不是方兴坐拥七色琉璃宝光的话,他也会和寻常人一样——下意识的忽视了这块玉诀的特殊。

方兴针对这块玉诀研究了很久,几次试探下来,玉诀中的奇异力量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少年郎只好无奈的选择了暂且放弃试验。

随后,他顺手将玉诀打上禁制,便把玉诀带在身边,打算看看——以后有没有什么机会,找出这块玉诀中隐藏的秘密。

除了这块玉诀之外,另外一件方兴没有看透的宝贝,却是一枚铜牌。

方兴从玉盒中取出铜牌,放在手掌上仔细打量。

黑沉沉的铜牌,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出来的。通体漆黑,坚固难伤,放在他手中显得沉甸甸的。

铜牌的正反两面,都刻着一个鬼气森森的‘令’字,据黑黝鬼说——这铜牌正是乱风大王颁布下来的通缉令,里面拥有对骅雄的通缉消息。

方兴依黑黝鬼所说的方法,小心翼翼的朝通缉令中输入一道灵气,黑沉的铜牌果然就有了反应。

铜牌传来一阵讯息——“传乱风王令:骅雄犯上作乱,罪当伏诛,有诛杀此僚者,可入乱风王帐。大王欠他一个人情,将会答应他一个要求。”

杀了骅雄,就可以获得一个乱风王亲口许下的承诺,得到一位比先天大宗师还要强大的王者的保障。看来乱风王对骅雄的背叛相当的恼火,以致许下了这般的诺言。

就方兴打听得到的消息来说,乱风王的风评还算可以,除了护短之外,至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因而,通缉令中的消息对方兴来说,很是有用。

只不过,骅雄的尸躯被方兴打得支离破碎,头颅更是被直接打爆,变成一片虚无,要想证明骅雄是死在他手上,还得多需要一些物证——整个过程或许有点麻烦,但是却值得期待结果。

方兴已经命令乌鬼在镇守骅雄遗宝的同时,积极寻找那些可以证明骅雄身份的残骸。

而乌鬼在此前也已经发来了回馈,说他已经找到了骅雄胸口处的一个标志性的残骸,完全可以证明骅雄的死。看来对乱风王许诺下的好处,方兴是吃定了。

至于,通缉令中所传的讯息,和黑黝鬼.交代的并无差异——可见这的确就是一枚通缉令而已。

可是,方兴却总觉得那枚铜牌远非一枚通缉令那么简单,它里面不仅藏有对骅雄的通缉命令,而且还应该和他先前所持的这块玉诀一样,都拥有着一些奇异的力量。

两件宝贝中隐藏的力量,各不相同,却各有玄机,方兴一时半会也没有看出个名堂来。

他只好将铜牌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的观察,时不时输入一些灵气进去探查。

如此实验多次,终于在某一回,就在方兴用皇初紫元灵光模范真灵印记波动的时候,铜牌中的一重暗设的禁制终于被他触动了。

只听‘嗡’的一声,铜牌在好一阵抖动之后,从方兴手掌间一跃而起,浮在方兴的额头前方两尺高的地方。随后,浮在虚空中的铜牌体内,忽然冲出一道朦朦胧胧的黑色流光。

幸好,方兴在打算研究这两件宝贝的时候,就已经未雨绸缪的选择了弃马乘车,此刻除了方兴之外就无人看见。若不然的话,这样的鬼气冲天的光景,肯定会引来商队的一片混乱。

如漆墨一般的黑色流光摇身一变,随即又变成一个阴气森森的绿袍男子,面容似曾相识。

“乱风王?”方兴睁眼一看那绿袍男子,不由大惊!

这绿袍男子的面容,分明就是曾与方兴有过一面之缘的乱风王!

——难道是乱风王杀过来了?

方兴以前因为古冢荒丘一事大大削过乱风王的脸面,最初连骅雄都是乱风王派遣出来的,用来追杀他。

现在,看到乱风王,他心头不由惊警。

此刻,他可没有了真皇霞光,也无法借调山河地气予己身,乱风王要是果真杀到,他难以抵挡。

方兴身上劲气疾速运转,车内寒意大盛。然而,一下瞬间,他就自然而然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

这绿袍男子身上丝毫法力波动都没有,既非乱风王法驾亲来,也并非是其投影横空来此,只是一段隐藏在通缉令内部的隐秘讯息罢了,对方兴毫无威胁。

方兴放下心来,静看讯息,他倒要瞧瞧这段的讯息究竟是何等机密,以致乱风王花费心思将其暗暗隐藏在通缉令中。

只见,身作绿袍的‘乱风王’,在虚空中凌空踏步而来,虽然只是讯息中生成的虚像,但是看起来也是气势非凡。

“骅雄!”

‘乱风王’投眼看了过来,冷冷蔑视方兴,好像方兴就是他手下的那个骅雄一样,“速速滚回来!本王念在你祀奉本王多年的份子上饶你不死!”

方兴听到这里,心中终于弄明白了一个问题。此前,他以前一直都在奇怪——既然通缉令中都下达了必杀令了,那么骅雄为何还要对乱风岗如此念念不忘?

骅雄费劲心机幸苦劫杀商队,不就是为了重上乱风岗的买命钱吗?

可是,通缉令一下,生死不论。不管钱物多寡,一旦身死,这些幸苦得来的钱财终究都是为他人做了嫁妆。

与其白白为别人操劳一场,倒不如直接席卷财物跑出东平,躲过乱风王的耳目,潇潇洒洒的关上门过日子多好。

方兴就在想:这样的道理,骅雄应该会知道的,可是为何不做呢?难道他有把握乱风王不会杀他?

此刻,内幕倒是清楚了——乱风王私下对骅雄是有保障的。

乱风王向来守信,他说饶骅雄不死,那定然是骅雄命不该绝。

难怪骅雄会疯了一样洗掠商队,原来他是在力求用丰厚的钱财,讨得乱风王的欢心呢!只可惜,他太不知节制,最终惹到不该惹的人物,死在了方兴的剑下。

讯息中还有一些未曾讲完,方兴继续聆听‘乱风王’的声音。

只听,他老人家将骅雄痛骂一顿之后,又道:“血屠巨凶是血海炎狱的走狗,你竟然和他搅合在一起——这是找死!别以为得了血海炎狱的神通,就能躲过本王的真皇印记。血海炎狱这回所谋甚大,惹出了不该惹的高强人物,你若在这件事上犯浑,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速速和他了了因果,滚回王帐!十日之内不归,本王就亲自去取你的首级,灭了你这个祸害!免得我乱风岗一脉也受你牵连……”

伴随着最后一声——“速速滚回来!”绿袍男子的虚影在一阵颤抖之后便消失了,连通缉令也化作一堆铜沫。

唯独方兴还手捧着铜沫,神情怔怔,看起来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血海炎狱是什么样的存在,方兴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甚至连记载了天下所有郡县势力格局的《天下大势坤势图》也没有记载。

如此隐秘的势力,方兴对它的情况,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从乱风王的话中,少年郎却可以很明显的听出——乱风王对血海炎狱的深深忌惮之心。

在一百多年前,乱风王就能把一位先天大宗师囚禁十年——这样的修为高绝的王者,竟然也对这个血海炎狱如此顾及,可见血海炎狱势力的强大。

然而,方兴却还从乱风王的话中,察觉出乱风王更多未曾说出来的讯息。

他听得出来——乱风王不仅是对血海炎狱深深忌惮,他更忌惮的,却是血海炎狱所惹出的高强人物。

正是因为忌惮这个不该惹却被血屠巨凶惹出来的高强人物,乱风王甚至痛斥骅雄为祸害。如果骅雄不自动和血屠巨凶断绝联系,他就要亲自出手灭杀骅雄——只是为了和血海炎狱脱离瓜葛,免得其牵连。

“看来这个被惹出来的高强人物,比起血海炎狱还要让乱风王恐惧,那么这个高强人物又是谁呢?”方兴蹙眉沉思。

‘血海炎狱’、‘惹出了不该惹的高强人物’一个个新鲜的名词冲击着少年郎的思维,让他的思绪不由扩张,将此前所有遭遇到和所听闻到的事情都包揽了进去,细加分析。

——乱风王说‘血海炎狱这回所谋甚大’,恐怕东平这一次的风雨飘摇,不仅仅是两大世家内部的斗争,而且还有一个神秘的外地暗中觊觎。

“可是,这个情况——乱风王又是怎么知道的?方家和刘家知不知道?”

——血屠巨凶横行幽州,肆行无忌,是不是正因为那些上门世家,知晓他背后的靠山,顾及血海炎狱的势力所致呢?

“可是,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为何我方家又敢设伏对付血屠巨凶呢?难道我家就不怕血海炎狱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阴云弥漫渐乱眼

【感谢‘奥斯卡二世’兄弟的打赏,多谢!】

方兴脑中思绪辗转反复,最终又被他发现了一个突破口。

——他新拜的师傅、东平刺史、提点东平诸家事的海锐,是长生天第一天的金丹真人。这个被惹出来的‘不该惹的高强人物’会不会就是指他呢?

“海锐说与我父母有旧,可他在收我为徒之后,却又声称‘东平事多且杂’暂时无暇教导我——这是为何?会不会他所说的‘东平事多且杂’就是指血屠巨凶和其背后的血海炎狱打算在东平兴风作浪的事情?”

想到这里,方兴又忽然想起——他二师兄晁瑞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师兄我奉了师尊的命令,前去寒山找个鬼物的麻烦,却不想被血屠巨凶暗中偷袭了一把……’

“莫非二师兄口中的‘寒山那个鬼物’,就是指和血屠巨凶勾结在一起的骅雄吗?”

至于晁瑞为什么会受师尊海锐之命前去对付骅雄,方兴认为:那是因为乱风王真正忌惮的人正是海锐,而血海炎狱惹出来的高强人物也就是他。

想到这一点关键的元素之后,一切思路也就自然而然的捋顺了。

“师尊之所以派出二师兄去对付骅雄,又没有时间教导我炼气修行,就是因为他正在着手对付血屠巨凶以及血屠巨凶背后的血海炎狱。而方家之所以敢对血屠巨凶下死手,肯定不仅是因为报仇心切,而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了一位长生真人的支持。”

如果方兴推论是真的话,那么一切疑问都可以找到了答案。

其实,想要证实方兴的推测结果是否正确也不难,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求证即可。

方兴猛地长吁一口气,按下心头泛滥的思绪,沉心静气,双目一闭,心神便往灵台心境去了。

由于修为境界的增长,以及灵台心境中两大天界的成长,方兴现在进入灵台心境越发的容易了。尤其是在他迈入通神境界之后,只需要凝神静气,双目一闭就可以前往灵台心境。就是被外人看到了,也还都以为他是在炼气打坐呢!

方兴此次进入灵台心境,先是去看望了寻南。

寻南依旧沉睡在一片金光灿烂里,两人之间隔着尚未完善的真皇圣德天界,流光溢彩中方兴有点看不清寻南的身影。这让少年郎心里有点发酸,要想再见到她,唯有等到第二道誓言确立,真皇圣德天界彻底建成那一天了。

只是不知这个再遇见,还需要多久……

方兴在真皇圣德天界的光幕前,静静注视了她良久,之后狠了狠心,干净利索的转身离去。他和她之间还有一笔感情账没算完,要等她醒来才有结清的那一天。至于现在,就让他收敛起感情,好生努力吧!

方兴在灵台心境中,招来两团乌黑云气——这是乌鬼和黑黝鬼的部分真灵。

在骅雄的藏宝秘地中,见识过骅雄留下的庞大遗产之后,方兴便留下乌鬼和黑黝鬼两人分别看守。临行前,方兴从傀儡尸侍的身上获得了启发,把乌鬼和黑黝鬼的真灵从中截取部分留在灵台心境。

真灵对僵尸鬼物来说,犹如人的魂魄。方兴取走部分真灵,就等于拿走了一个人的部分魂魄,活生生掐住了乌鬼和黑黝鬼的脖子。

这样一来,方兴既对两个鬼怪的忠诚又加了一把锁,而且还可以利用这部分真灵,远隔重重障碍对他们的举动加以监视。就是平常时候,也可以利用这部分真灵,在灵台心境和他们进行交流。

方兴伸手轻触黝黑的那一团云气,瞬间便和黑黝鬼取得了联系。接下来,他就要通过这部分真灵询问黑黝鬼,即便证实他的推论。

这时的黑黝鬼,正百般无聊的看守着满洞的财物。

乌鬼不在他身边,这个老朋友兼新同僚兼敌人正在洞内的第二层,一边享受着地脉节点传来的醇厚地脉阴煞,一边担当看守骅雄遗宝的重任。

这份潇洒和受重用真是让黑黝鬼好生羡慕。他现在只能借用从洞下第二层透露出来的些许地脉阴煞淬炼尸躯,而他看守的这些财物只能勉强称之为骅雄遗物,和第二层的东西的重要性根本无法相比。

这种差异让黑黝鬼的心里也免不得一阵阵波动。他还记得他在见识了洞穴第一层堆积如山的财物之后,又看到洞穴第二层那黑压压一片时的那种震撼和狂喜。

只是,让黑黝鬼遗憾的是:新主公将看守第二层的任务交给乌鬼而不是他。这让黑黝鬼明白到目前新主公还是更看重乌鬼一点。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泄气,骅雄完蛋后,他便收起所有的心思,全心全意的打算跟随年轻的人族主公。打垮同僚就是他全心全意的第一步,他有信心凭借自己的能力爬到乌鬼上头去。

因此,黑黝鬼面对方兴的问题,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依旧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他极其老实的回答方兴的问题。把骅雄为何下山,又是如何和血屠巨凶勾连在一起,最后又是如何逃出寒山的历程一一详细对加以方兴说明。

关于骅雄和血屠巨凶勾结的事情,黑黝鬼也知道部分实情。当方兴听到黑黝鬼说起骅雄背叛乱风王,和血屠巨凶勾结到一起的具体事实时,不由深深为之惊叹——这真是震惊东平的大消息呀!

据黑黝鬼说血屠巨凶是凭借血海炎狱使者的身份,以及可以帮助的骅雄遮蔽真皇印记的感知为条件,让骅雄一时脑袋发热,背叛乱风王的。

至于血海炎狱又是什么来头,黑黝鬼也不知道。

不过,据黑黝鬼说当骅雄听说血屠巨凶以血海炎狱使者的身份,邀请骅雄共谋大事的时候,骅雄的脸色是遽然大变,随即欣然背叛乱风大王。由此可见血海炎狱的来头之大,至少是绝对不输给乱风岗和乱风大王的。

当方兴又听到黑黝鬼说血屠巨凶和骅雄共谋的大事,就是利用僵尸鬼怪能够长时间忍耐地脉阴煞侵袭的能力,在寒山山下鬼洞中挖掘隧道、接引地下血海炎狱气息时,心中更是大为震动。

血屠巨凶在世人的眼中从来都是一个疯狂的散修,为了炼气修行不择手段以至变成了一个魔头。可是有谁知道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散修,而是血海炎狱的使者。更没有人知道在血屠巨凶疯狂的行为下,还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原本在楚白挖掘靠山屯的地脉时,方兴就已经隐隐觉得血屠巨凶在谋算什么大事。现在,他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和黑黝鬼所说的情况两厢一比较,总算是将血屠巨凶的密谋猜出了个大半。

这一切大概都要落在‘接引血海炎狱气息’的谋图上——这就是血海炎狱所谋甚大中的所谋之物!血屠巨凶可能是想通过接引血海炎狱的气息,从而将血海炎狱中的某种东西或者是某种存在输送到东平来。

幸好,就在骅雄在寒山忙着挖坑的时候,被一个忽然袭来的黑袍人打伤了。那个黑袍人实力高强,上来就打。骅雄大将军不是他的对手,险些送命。这时,血屠巨凶忽然出现,拦下了黑袍人,骅雄这才得以负伤而逃。

至于那个黑袍人具体是何方神圣,黑黝鬼就不知道了,他只听骅雄说是那人该是明州人士,用的是明州一个世家的传承法诀,修为极是了不起。

黑黝鬼说的这些消息,或散或乱,若是被无心人听见,自然不知黑袍人的庐山真面目以及血屠巨凶的谋算。然而,方兴却不同,早有推算的他,凭此只言片语,就已经足够让他证实部分事实真相了。

——‘寒山’、‘黑袍’、‘血屠巨凶偷袭’,二师兄晁瑞果然被师尊海锐派去对付和血屠巨凶勾连到一起的骅雄了。

——接引血海炎狱气息,肯定就是血海炎狱欲在东平搞风搞雨得前奏,血屠巨凶的那些计划肯定都是为了一个最终目的而努力。

血海炎狱的力量诡秘十足,方兴捉摸不透;血屠巨凶的最终目的,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东平八百里山河,不再仅仅是刘家和方家两大上门世家争权夺利的决斗场,而是神秘势力血海炎狱和长生真人海锐的战场。

这才是东平真正的风云大潮,除此之外,一切争端皆不过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罢了。

方兴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穿针的线,在他的穿针引线下,东平方家也顺利的介入了海锐的战场,来到一位长生真人与血海炎狱的战场上。

东平方家在方兴的牵引下,站在战场的一端、选定了海锐一方投下重注。因此,得到了长生真人的支持,从而不再畏惧血海炎狱的威胁。

不仅就家族而言,方家已经站到了海锐一边,而且就方兴个人来说,他本人可是和血海炎狱有血海深仇的。

血屠巨凶想杀他,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两具化身都被他一个人斩了;而他在靠山屯更是破坏了血屠巨凶的接引血海炎狱气息的计划,已经是彻底站在了血海炎狱的对立面。

与公与私,方兴都必须要阻止血屠巨凶以及他背后的血海炎狱!

方兴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知晓血海炎狱即将侵染东平的秘密,但是至少在他所知的范围内,大半幽州人人都被血屠巨凶的外表蒙在谷底。

有这么一个藏在暗处的强大势力盯上了东平,还和他本人不死不休,真当让人不安。然而,少年郎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有一种奋斗的情愫油然在他心底生出。

——要来?那就战个痛快吧!他就是这么想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雨未至先绸缪

【又没能稳定更新,非常抱歉。今天三更补,这是第一更。】

斩了骅雄,又迎来血屠巨凶和血海炎狱的威胁。面对接踵而至的挑战,方兴斗志勃发,大有迎难而上的雄心。不过,他也并非是个鲁莽的人。

血海炎狱的势力连乱风王都要顾及三分,方兴自忖自己虽然有尊师海锐在前面顶着,但是能保障自身安全的还是要靠自身实力。故而,窥破东平所面临的危机后,他的心思便逐渐从大势韬略上,转向他的个人实力上面。

方兴刚刚才由真灵境界迈入通神境界,再想修为有一个突飞猛进,那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更重要得是:他还要花费时间和心力去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必须想明白——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面对不公的事实,他一次又一次的愤而出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兴的修行道路和众人不同,相比现在被人广泛接受的九品中正.法,方兴的力量之道更重视明心见性之道。拥有七色琉璃宝光的他,需要更多的将自己的精力关注在精神层次上。用感悟——用他个人真实的情感所换来的感悟,去撬动七色琉璃宝光中的无上力量,这才是方兴的修行之道。

只是,这些感悟必须得是方兴自身亲自体验过的,必须是真情实感,而不是随意下个念头说我要感悟某某精神就可以。只有心境得以提升,七色琉璃宝光中的力量才会和他融为一体,让他的实力大幅度跃升,连带的就连在九品中正.法修炼体系中的修为境界也会随之提升。

因此,方兴必须要搞清楚他的想法。唯有他的心境明了了,他才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拥有第二道誓言,以及第二道誓言所带来的力量。

个人的修为暂时没有继续精进的可能,不过个人实力的强大,除了修为的增强之外,还包括旗下势力的增长。方兴坐拥方家提供的优势资源,现在旗下已经有了一队律卫和一营营卫的编制,阿猫阿狗也招揽了不少。相信在家族资源和他本身所拥有的资源的投入之下,这些编制很快就会招满人才,成为方兴的一大助力。

另外,还有这次在积尸谷中收服的这支商队。整支队伍中,有近百名炼气士,虽然每个人的实力都不甚高明,大多只是真灵第二天的修为境界,但是这些人胜在人多势众,而且还尚有潜力可以挖掘。

这批炼气士大多是寒门小户出身,制约这些人在炼气大道前进的阻碍就是炼气法诀以及炼气修行所需要的资源。如果能得到更高级的炼气法诀和家族资源造就的话,想必这些人的实力也会提到一个明显提升。

无论是中三品的炼气法诀,还是炼气资源,这些条件方兴都具有。因此,他也有信心将这两套班子统统打造成自己的班底,成为他在这场席卷东平风暴中纵横四方的助力。

只是,无论是律卫,还是营卫,抑或是商队中的那批护卫,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逐渐成长起来,方兴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因此,骅雄的遗宝就成了他关注的重点了。

斩杀骅雄给方兴带来的好处,远远不止他在藏宝秘地所看到的满目钱财。除了那些堆积如山的钱财,方兴更要看重的是骅雄在藏宝秘地第二层留下的那批‘宝贝’。

——对!骅雄的藏宝秘地除了第一层之外,还有别有洞天。在洞穴第一层的下面、靠近地脉阴煞节点的地方,另外还被骅雄开辟出一个略小一点的第二层洞穴,而骅雄留下的真正宝贝就在这里面。

对方兴来说:和洞穴第一层的骅雄遗物相比,骅雄在洞穴第二层留下的五百具披甲僵尸才是算得上是宝贝,是真正的骅雄遗宝。

方兴是在经历了发现洞穴第一层中的庞大财物的兴奋后,才发现到隐藏在如山财物背后的通幽小径。他和乌鬼等人顺着通幽小径又往下走了百步,终于有了大发现——堆积在洞穴第二层,看起来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的新炼僵尸!

惊愕之后就是震动,黑黝鬼和乌鬼两鬼连数了数遍,最终确定这的的确确是整整五百只新炼制的僵尸。每只僵尸身上都披挂着洞穴第一层中出现过的寒铁盔甲和兵刃。他们和身上的甲胄武器一起,盘踞在地脉节点附近,利用地脉节点处流露出来的精纯地脉阴煞,不断的淬炼着他们的尸躯。

这些新生的僵尸真灵都极度脆弱,方兴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他们的控制权。随后,他便得知:这些披甲僵尸都是骅雄洗掠商队后,利用受害者尸骸炼制出来的。各个都精挑细选,力求每一具尸骸的根骨都是上佳。这批新生僵尸的炼制,属于高度机密的程度,连黑黝鬼之前都不曾知晓。

逝者已死,可是他们的尸躯还被人无情的亵渎着。方兴当时出于最基本的道德观,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直接毁去这些僵尸,让逝者安息。可是,临动手时,他却是心头一动,竟然转念将这些僵尸暂时留了下来。现在看来,当时的方兴,虽然还没有窥破血海炎狱所带来的威胁,但是冥冥之中已经有一丝怀疑和戒备,这些僵尸作为他未雨绸缪的准备总算是保留了下来。

逝者已死,可活着的人终究要为生存而继续奋斗。东平境内阴云密布,血海炎狱的威胁,就像是一座将塌的顶天柱,不知道何时它会崩溃,又将会带来怎样的危险。不过,从血屠巨凶一贯的残杀屠掠来看,血海炎狱的做派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东平芸芸众生的生命都将受到严重的威胁。

这个时候,情况容不得方兴去迂腐,他决定启用这批僵尸。

“我动用这批僵尸是为了挽救更多无辜者的生命,若是有人的在天之灵难以接受的话,就当是我是在携恩图报好了!”方兴在心底是这么对冥冥说的。

骅雄杀了这些人,而他已经用斩杀骅雄的行为,为这些人报了仇。眼下,他要借用这些人的尸躯,对抗即将涌来的危机,以便挽救更多处于血海炎狱威胁下的东平人。想必这些人的在天之灵——假如还有在天之灵的话——是会理解的,假如他们不能理解,那也必须理解。

方兴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好事要有人来做,可是为了做好事而带来的恶果也总要有人来负责。无论是好事还是恶果,轮到你了,你也就不能逃避。”

这个事情的因因果果,方兴已经打算全部扛起来。一切责难,都大可以找他来算,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心理准备——包括那些道德上的洁癖感。

正因为方兴当时的灵机一动、一瞬间的念头转变,这些新生僵尸现在才得以在洞穴第二层接受地脉阴煞的洗礼。方兴为了这批僵尸的快速成长,在地脉节点只吸纳了少量的地脉阴煞温养气海丹田中的青虹剑,剩下的地脉阴煞都用来淬炼这批新生僵尸的尸躯。

由于积尸谷中的地脉阴煞已经封存了很多年了,地脉节点被骅雄挖开之后,疾速涌入的地脉阴煞极其的精纯。这些新生的僵尸吸纳了地脉阴煞就如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各个的实力都突飞猛进。方兴等人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些新生僵尸已经大半转化成了黑毛僵尸。

要是按照正常的僵尸进化途径来看,要成为黑毛僵尸正常情况下需要二十年的时间;而成为更高级的白毛僵尸,则需要更多的时间。然而,短短一段时间过去后,方兴在灵台心境中再度询问乌鬼有关这批僵尸的情况时,乌鬼回答经过他的估算,经过地脉阴煞的不断淬炼,这些新生僵尸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白毛僵尸,就连他们身上寒铁甲胄和兵刃也都在地脉阴煞的淬炼上厚重锋利了许多,整体实力已经堪比人族炼气士真灵第二天的境界了。

之所以,这批僵尸的进化能够这么快,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新炼制的僵尸的尸躯,都是骅雄从近万受害者尸骸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然而最关键得一点原因,则全得益于此地地脉阴煞过于精纯醇厚的功劳。

更可喜的是,乌鬼和黑黝鬼都坚称,再经过较长的一段时间的积累,这些白毛僵尸都可以进化成低等僵尸中的巅峰——绿毛僵尸,在僵尸的修炼体系等同人族炼气士真灵第三天的存在,而再往上的级别就需要开启灵智方才能晋级了。

虽然绿毛僵尸因为缺乏灵智等因素,和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的战斗力相比差距很明显,但是五百披甲绿毛僵尸在东平也已经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势力了,完全可以说是方兴麾下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方兴之所以能够白捡到到这批僵尸,还都得益于骅雄为了重回乱风岗,重新获取乱风大王的欢心,将几百年的积蓄以及手段都拿出来的缘故。

跌倒骅雄,吃饱方兴,斩杀骅雄后得到的收获还真不是盖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寒山渐近势将发

【这是昨天的第二更,卡文导致更新晚了,抱歉。晚上熬夜看看能不能写出第三更,若是四点之前没有更新,那么就是中午左右补上第三更。】

方兴将这批僵尸的状况一一摸清之后,他心里对自己手头的实力,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了解。虽然很多力量的成型还需要时间的积累,但是目前的发展势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乌鬼和黑黝鬼办事还算得力,方兴每人都鼓励了几句,并对他们说——如果他们表现好了,这五百披甲僵尸日后可以交给他们统帅。这份悬在头顶的奖赏,当即激起了黑黝鬼和乌鬼极大的热情。

这两只鬼彼此心怀鬼胎,以前的同僚之情早就因为彼此之间的相互坑害化作虚无。现在,乌鬼干什么事情都要提防着黑黝鬼,生怕后者抢走了他的风头;而黑黝鬼也是拼命的想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事事都想压过乌鬼一头,以获得方兴的宠信;两鬼如此你争我赶,干事也越发的勤勉了。

对乌鬼和黑黝鬼之间存在的竞争,方兴还是比较看好的,事态都在他的控制之内。对待黑黝鬼和乌鬼,方兴不但在约束力上比乱风王更进一步——除了有皇初紫元灵光占据的真灵印记之外,方兴还用真皇圣德灵光在他们的心中种下臣服的种子,连真灵也要剥开部分控制起来,三管齐下不断潜移默化的强化着他们的忠诚心。

而且,方兴更看重他们做事的主观能动性。要知道,一个人被命令逼着做事,和主动要求做事,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效率。经过方兴的敲打和鞭策,以及乌鬼和黑黝鬼彼此之间的竞争意识,这两只鬼在方兴麾下的表现格外出色;一个忠心看守堆积如山的财物,并对财物加以分类规整;一个在修复尸躯同时,还积极提携新生僵尸完成进化;他们都很胜任他们手头的工作任务。

有此欣欣向荣的势态,方兴麾下的实力正在茁壮成长,他带着满意的心情,离开了灵台心境。回神未多久,便有人敲响了马车的车门。那是方来福的声音,只听他道:“三郎,寒山寺要到了。”

方来福是在骅雄死后一刻多钟,才带领着寒山要塞的大队人马姗姗来迟的。方兴与骅雄的激烈对抗,的确方兴所料的那般——引起了各路势力的关注。其中,又是以方家的寒山要塞反应的最为迅速,他们不但立即派出了精兵强将前来支援,而且还将情况汇报给主家,召来三大族老的密切关注。

如果不是方兴一战斩灭骅雄,等到后来恐怕就是闻讯赶来的方家的三大族老力战骅雄了。只不过,方兴太过出人意料,硬生生的将一个尸类大将斩落,惊落了一地眼球。得知骅雄死讯之后,族老们也就退回了主家——东平风雨将至,这些重要人物都要坐镇家族核心,以便不测之危。而方来福则留下来,统领寒山要塞中前来的一队护卫,继续在一旁护送方兴等人前往寒山寺。

方兴隔着车门问道:“家族那边有回函没有?”方兴虽然有心收服商队人马,建立自己的班底,但是这种事情终究是要向家族通气的。这就是世家子弟在享受家族福利时,所受到的约束。不过,方兴对此倒不以为意,他相信无论是两位舅舅,还有他的母亲都一定会支持他的想法的。

毕竟,家族的用度也比较紧张。方兴现有的班底——一队律卫,还有一营营卫组建时所需要的资源,若是全靠家族的资源供给,那就未免太紧迫了。方兴自己能独立解决一部分,这也是家族乐于见到的。

果不其然,就听方来福回禀道:“大家尊传来法令,一切事宜皆由三郎便宜行事。”

“这就好!”方兴笑道。方子正这道法令,等于就授予了方兴便宜行事的权利。有了这道命令后,对方兴扩充实力的作为,家族一概默认。方兴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招揽商队中的好手,并利用家族的资源来为商队提供便利。

眼下,商队中伤员众多,损失的马匹、车辆不在少数,要想再进去草原完成贸易、将方兴手头堆积如山的财物盘活,那就必须依靠方家的提供的资源。这道命令总算是解了方兴的燃眉之急。

方兴打开车门,走出了马车,第一眼就看到远方的山色如黛,那里便是寒山了。此刻,车队已经彻底走出沟深壑险的多山地带,步入寒山山脉前的一处平原,再往前不足十里处就是寒山山脚了。

不过,今天显然已经无法再继续行路了。车队已经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天一夜,车队中众多的伤员,此刻也实在熬不住了。方兴观察了一下地势,决定在此地扎营休息。

方兴之所以要将这支商队带来寒山寺,并不是要带着这些人上山拜庙洗刷晦气,而是想借助寒山寺的威名,让商队得到一个安全的休整环境。

现在,寒山寺近在眼前,有东平第一武道巨匠张伯涛的威名坐镇,商队总算是进入了一个安全的地界了。况且,方兴还知道他的二舅、方家掌律族老方子圣也正在前往寒山寺的途中。因此,此地的安全倒无需去怀疑,在这里安营扎寨,整编队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声声令下,随着千百人的努力,一座小具规模的粗浅营地,就已经开始按部就班的建设。方兴则在方来福的陪同下,视察整个营地的建设情况。一路上所遇见的人,人人皆用崇敬的目光向方兴行礼,而方兴也面带微笑的一一颌首回示。

方来福在一旁看到方兴这般受人拥戴的场面,不由深觉方兴人望之高,已经远超过家族的预计了——这支商队果然要被他完全收为己有。方来福惊叹少年郎手腕之高、威信之重的时候,也觉得面前这位方家三郎所行所举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连骅雄那般凶横人物都能一力斩杀,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

方来福自忖:骅雄是相当后天宗师那一层次的人物,就是三个他加在一起,也绝非是骅雄的对手。可是,方兴偏偏就做成了他眼中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着实让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方兴那一身含而不漏的气息,更是让他看不穿也摸不透,不知道这个少年郎已经成长到何等地步了,面对这位奇迹少年,他只能佩服再佩服。

古人云‘机事不密则害成’,骅雄一事的种种以及血海炎狱的带来的威胁,方兴打算在寒山寺和二舅方子圣好生谈一谈。在此之前,内中的真实情况,即便是方来福这些忠诚的家族统领也不便得知——其实就是家族也不会得知更多的内幕与真相,寻南以及真皇霞光的存在,就连家族也不会知晓——因为,这是只属于方兴和寻南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故而,方兴的修为进展,只在给家尊方子正的消息中提到了一句‘大有进展’之外,其他人也就再也不知道情况了。方兴苦心创立的《宝光寄灵秘经》将他的一身气息遮掩的严严实实。方来福就是站在他面前,也看不出来他已经和他一样——都是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了。

方兴在营地中走了半圈,没有看见他想要看见的人,便问道:“她呢?”

方来福知道方兴提及的‘她’是指梁梦紫。闻言,他苦笑着回禀道:“梁统领给家族发过讯息后,便独自回寒山要塞了。营卫那边可能还有些事情,她离不开身吧,三郎不必挂怀……”

方兴笑了笑,不说话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方来福后面那段话是言不由衷的托辞,是为梁梦紫掩饰的假话。事实上,梁梦紫就是在躲他而已,是她不敢见他罢了。

本来,梁梦紫是和方来福一起赶过来的,只不过她在火急火燎的赶来后,看见方兴安然无恙,便找了一个借口独自离去,连和方兴面都没有见。这一来一去,倒是将她内心的挣扎于悄然间,赤裸裸的展现在了方兴面前。因而,方兴不仅不以她的无礼离去为仵,反而心中越发的怜惜这个要强的女子——她那种想挣脱又挣脱不了的骄傲和脆弱,着实让他怜爱极了。

方兴不再说话,只和方来福两人站在高处,静静看着营地中的建设场面。

寒山寺坐落在寒山山脉一角,本身就在东平郡的一处偏僻地,和草原的距离并不远,从这里出发前往草原也是一条捷径。商队里面的人员之所以敢于去草原进行风险极大的走私贸易,每个人背后都有各自的故事。因此,在饱受骅雄的惊吓之后,只有少数人放弃出行的打算,绝大多数的商队人员依旧打算跟着商队去草原上捞一票。

故而,这次在这里要建设的,将是一个半永久性营地。整支商队上千人、数千马畜都将在里养好伤残,并按照方兴意愿整编队伍,等待再度前往草原的时机。

方兴静静看了一会,目光掠过忙碌的营地,眺望远方时,却发现这片面积不大的平原上并非他们这一支队伍。事实上,在营地的不远处,就活动着三三两两的存在一些人影。只是,这些人的存在感是在是太渺茫了,大多长时间一动不动的或趴或坐在地上,宛若僵死之人。若非方兴眼力惊人,恐怕都发现不了这些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圣德出良由物取

【有些晚,不过第三更还是补上了。】

那些出现在营地周围的零落人影,引起了方兴警觉。若不是在真灵眼中那些身影上还能浮现出一些淡薄的生命气息,证明这些人还活着,方兴几乎都要这些身影归纳为僵尸鬼物一流了。他指着远处的身影,问方来福:“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寒山寺附近?”

方来福之前已经查看过寒山寺周边的情况,对于方兴的疑问他也有所了解。闻言,他叹息道:“都是些流民,最近东平境内盗贼纷起,很多边远地区的村落都被人屠掠洗劫,很多人被杀,更多的人流亡失所。眼前这些人都是想到寒山寺,去寻求羽清尊神庇护的流民。”

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此地离寒山寺还有些距离,现在看到的流民人数还是稀稀落落的——不多。再往前几里地,在寒山寺的脚底下,那就是大批大批的流民群了。先前,属下差人打量过,聚集起来的流民人数,差不多有近万人之多。这么多人,光凭寒山寺的供给——远远不够呀!大半流民只能勉强度日,流民群里的现状惨不忍睹!连易子而食的情况都有——真是惨不忍睹呀!”

方来福连叹两声,又连用了两个‘惨不忍睹’,话语中描述的惨状,让方兴不由紧蹙了眉头——看来这些流民的状况的确令人心忧,那些久久没有动弹的人影,恐怕不是不愿动,而是饿得无法动弹了吧——果真是惨不忍睹!

少年郎的目光从营地上掠过,又飞至那些倒地的饿殍。单他目光所触之地,就有不下百来名饥寒交迫的流民。那他目光所不及之处,又有多少人在忍受饥寒呢?恐怕是数不清吧!

方兴沉默了好一阵子,方才涩声问道:“附近的世家大族在干什么?怎么只有一个寒山寺在收拢流民?”

方来福苦笑一声,没说话。寒山寺本来就属于三不管地带的边缘地带,这里本身就没几个有气候的世家。就是有,这些世家也要顾及东平另一位巨头的眼色——这次人祸之所以这么厉害,近万人流离失所,刘家在里面推波助兴的原因可不在少数。方来福完全可以确定,纵掠流民的盗贼团伙中,就有好几支是受刘家控制的。

这些内幕,方来福能知道,其他家族自然也都知道。虽然不知道刘家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东平第一大世家要图谋的事情,谁敢做挡路的螳螂?反正这些流民大多都是出自偏远的三不管地带,还有部分直接就是刘家控制地域的住民,连刘家都不心痛自己的子民,其他家族闲的蛋疼要为外人操心?就连方家也不愿在这种‘小事’上,和刘家产生不悦。

方兴不知道黑幕里的这些圈圈绕饶和勾心斗角。方来福虽然没回答,但是没回答的本身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他的双眉紧蹙,嘴唇也抿了起来。人是人类文明的基础,人丁兴旺是族群发展和延续的保障。方兴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何如此短视——将这接近万数的人口弃之不理,任凭他们在荒郊野外饥寒交迫而死?

这既不人性,又不合符自身利益。那些世家大族仓库中果真没有足够的粮食么?未必!收拢救助这些流民果真很难吗?未必!可是这些家族为何不做呢?方兴想不通,所以他也不打算想下去了。他随即命令道:“把营地再扩建一倍,将附近的流民都接引过来好生安置。今晚之前建好,晚上我们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我们上寒山!有多流民,我就接受多少人!”

方来福迟疑的劝诫道:“三郎,这样不好吧?这些流民很多都是刘家的子民,我们此举恐怕会引起对方误解?毕竟现在两家的关系比较微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看呢?而且,据说这次流民灾乱是刘家大公子、刘名扬驱使手下爪牙故意搞出来了,虽然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妄加干预还是有些不妥。三郎,我们不如还是静观其变吧?您说呢?”

“哼?刘名扬?是他?”方来福既然敢对方兴提及刘名扬在这场流民灾乱中的身影,那他肯定就不会搞错。提起刘名扬,方兴眼前顿时浮现一个身着朱紫华服、面色狰狞的贵公子身影,以及一道熊熊燃烧的血色炎柱从天而降、自家小院被血海炎狱法相神通轰成焦炎深坑的模样。

哼,如果是别人驱使爪牙搞出流民灾乱,方兴或许还不清楚对方的打算是什么,但是要是刘名扬干出这种丑事,方兴第一时间就可以想透刘名扬的勾当——他肯定是和血屠巨凶勾结在一起了!

从血屠巨凶派遣化身摧毁方兴家的院落,刘名扬派遣红狐窥视方兴生死,方兴就开始怀疑刘名扬是否和血屠巨凶勾结到了一起。现在,他将血屠巨凶驱使境外马贼在无名山村的血祭,和刘名扬纵使贼寇屠掠民.联系到一起,自然而然就明白——刘名扬这是在为血屠巨凶收集精魂血气。

一切真相,昭然若揭!且不说刘名扬和方兴本身的矛盾,就单说刘名扬勾结血屠巨凶,勾结血海炎狱实力未获东平的恶行,他就是死路一条!更是方兴的生死大敌!对于这等敌人,方兴还需要顾及他的感受吗?笑话!

上古时代,人族真皇心怀圣德之念,以己身之力启迪文明,筚路蓝缕,打下了人族繁荣昌盛的基础——人族如今都是在享受千百年前,上古真皇留下的遗泽。如今,方兴在数千年后,秉承天命,破碎虚空而来。他心怀‘真皇圣德’的意念,欲将真皇之道重临大地。然而,若是连这些流民在他眼前苦苦受难,都不伸手一助,那他还谈什么真皇之道,还说什么圣德之念?

大丈夫临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可为者却不为之,莫非懦夫?

方兴绝不懦夫,他的圣德之念也绝非摆设!此刻,他眸光中金芒毕露,真皇圣德之天的浓烈意念,在他心海中翻滚席卷。他斩金截铁的喝道:“不要管那么多!这些子民,他们不要——我要!不管多少,只要是流离失所的,愿意跟我的——我统统要!”

这句话中明显藏有一股抑制的怒气,方来福闻言,惊愕的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方兴双目中一团赤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发出锐利的金芒。方来福心头一凛,赶忙低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连忙退步离去。离去时,他每回想到那团熊熊烈烈的赤金火焰,就好像感觉到有一种无名的威势横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呼吸艰难,浑身血气不畅,宛若濒死的无力感。

“三郎越来越可怕了……”方来福偷偷拭去额头的冷汗,一步不停的逃离现场。

方兴紧盯着方来福的身影离去,他知道:方来福是方家的家生子,虽然听命于他,但是论起忠诚来,方来福是首先是对家族效忠,其次才是对他效忠。家族的利益才是方来福首先考虑的,因此他做事迟疑是肯定的。

方兴暗忖:没有自己独立的实力,始终要收家族的牵制和约束。看来不建立唯属自己的班底,还是不行。于是,他又唤来潘龙,再次将扩建营地,收拢流民的命令吩咐下去。潘龙的反应比起方来福的迟疑,无疑要可靠的多。他二话不多,干净利索的领命而去。如此唯命是从,不拖泥带水的态度,让方兴甚为满意,心头建立独立班底的念头也越发浓厚了。

新颁布的命令通过一张张口传达了下去。虽然营地中还有很多人对新命令困惑不解——‘我们凭啥要为那些流民建造营地?’,但是这些人出于对方兴的信任和尊重,疑惑之余还是一一领命干活,没有怨言。营地在忙碌中又扩大了一圈,更有数队甲骑飞驰离去,护送着商队中人用车辆将营地周围的流民一一接引回来,好生安置。

事实证明,人心在拥有自私阴暗一面的同时,也都是趋向光明的。虽然不少人对方兴多此一举的命令不解,但是这些人在亲自救助这些流民的时候,心底焕发出来的那些怜悯的人性光辉,却让他们的手脚一下子麻利多了。

有道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亲眼目睹流民惨状,有谁心头会好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亲眼目睹流民为人所救后,在奄奄一息中投来的感谢眸光,又有谁不为之动容?——是人皆不能!方兴亦然!

方兴临风独立,风满衣袖,沸腾的真皇圣德天界已平复了下来,刚才的心神激荡然恍若一场春梦,了去无痕迹。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深深的知道:满足了圣德之念的需求后,真皇圣德天界返还给他的那种将他整个人都塞得饱饱的、暖暖的充实感,却是逸散在身体与魂魄之间久久挥之不散。

方兴似乎已经明白真皇圣德天界想要的是什么了,也明白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他微微一笑,卷起袖口,不顾某些人惊讶的眼神,也加入到救治流民的队伍中去……

注:夫至圣虚怀,而物我斯应,自非物求圣德,无由显出圣心。圣心之出,良由物采。‘采’字求也。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初衷不改同心力

【又断更了,对不起大家。我要从感情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全力写作。因此,有件事向大家说一下:为了给自己压力,我在龙空和人打赌——11月如果不更新20万字,就把该月全部的稿费拿出来散财,并且接受下注,赔率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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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正在徐徐落山,天色也已经渐渐黯淡下来。

北地初春的傍晚,正是晚霞正浓时。属于白昼的最后一抹光彩和新生的月光,在半明半暗的天幕间交织成一片炫目的景色,将天空的云朵变化出梦幻般的迷境,就像是人间天堂。

苏瑾坐在马车里,开着窗户,看着天空灿烂,大地灰暗,远处平原上的灌木丛漆黑一片,而近处灯火辉煌,心头自有一番宁静的同时,又带着一种淡淡触动。

“是吗?他竟然这么做?”苏瑾听着车夫的回报,不由有些惊讶,“还亲自和那些人一起干活,搭建营地?”

神态木讷的车夫,面对自家小姐的询问,一五一十的将他在营地中所见到的事实如数汇报。叙说很是详细,唯恐他说漏了什么,让他敬重的小姐产生误判。

“回禀小姐,正是如此。属下亲眼目睹那位公子捋着袖口,领着一批炼气士和车队里的那些苍头一起搭建营地。说起来,也是多亏了这位公子,要不然在天黑之前——这么短短的时间——这么大的营地也搭建不起来。”

苍头正是北方人对那些不能炼气修行的凡人青壮的藐称,而那位公子自然就是指方兴了。车夫说的这段内容,毫无疑问正是指方兴和那些最普通的凡夫俗子一起救治流民,建设营地的情况。

“恩,我知道了。幸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苏瑾静静听完车夫的回复,又不由陷入了沉思当中。车夫识趣的自行退出,此时的马车内,张伯浩还没有从被两个后生晚辈超越的郁闷中解脱出来,正在闷闷喝茶;琴韵在查看账目;而小梦琉则在呼呼大睡;唯有苏瑾一人静自独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连张伯浩都有些坐不住,想要打破这片寂静的时候,晚风忽然将方兴的朗爽笑声送入马车。少年郎的笑声隔着几许路程,在呼呼吹来的风中,显得断断续续有些不成个章程,但是那笑声中包含的开朗与温和雅致却是极富感染力,连静思中的苏瑾听了,都不由心神触动。

“这些流民,他也敢救?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挑衅刘名扬?”苏瑾在心里暗忖。以她在东平的谍报布置,刘名扬在流民之灾背后捣鼓的那些手段,她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在苏瑾暗暗鄙弃刘名扬无耻的同时,流民的悲惨遭遇,一触发了她的天性,让她如同身受其苦,不由落泪。然而,她虽然心哀流民的疾苦,但是身处风暴中心的她,却只能看着这些流民白白受苦而无能为力。

苏瑾既是无奈,也是无力。她破重重阻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约那个人在寒山一晤,已经严重触及了刘家的底线,刘家震怒了!在这个敏感时刻,她没有底气和实力去再度触怒刘家。

因此,她只能大费周章的给寒山寺输送一些粮食和药物,勉强维持着寒山寺周边的流民生活。现在,她从车夫那里听见那个人的豪言壮语,心头不由震动,对那个人又重新多了一层印象。只是,这层印象依旧模糊不清,让她无法了解那个人——在作出这般让她无比行赏的举动——背后的心思和谋算。

“他是想要借此事挑衅刘名扬,驳斥刘名扬的面子,拔高他自己的名声?还是他的确只是单纯的想做一件好事呢?”苏瑾还不了解那个人心思,却又迫切的想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于是,她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伸手拨开窗前的一串珠缀,正好看见一群人拥着一个年轻人从眼角的边缘走过。

此时,夜色已经渐渐浓了,苏瑾看不清那个年轻人脸上的神色,只能感觉现在的这个人走起路来,看起来豪迈极了,似乎字典中龙行虎步的说法就是天生为他所设立的,举止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种英雄气息——仿佛是从前杨家那位锐意进取的家尊大人。

“不,”苏瑾心里随即否定了这个错误的看法,“那是比老家尊身上的英雄气度还要强烈的感觉,更充斥了勃勃的生机。”

老家尊就像是正日暮西山的夕阳,虽然依旧可以大放光芒,将万里白云尽数染为赤霞,但是和一个新生的、徐徐升起的大日来比较,威势和感染力就要少了太多太多。那个身影落在苏瑾眼中,就是这么一个新生徐升的太阳——不仅锋芒毕露,而且更显旭日之相。

那个年轻人忽然转身扭头,俊朗的面容出现在一处灯火下,也暴露在苏瑾的视野里。那双长眉之下绽放的柔和眸光,猛地让苏瑾心里一颤——那道眼神不带有丝毫功利算计,看起温柔极了,然而苏瑾却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炙热的力量,一种澎湃燃烧的力量!

“他是在怜悯,也是在愤怒!”那一瞬间,苏瑾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然和那个人的心联系在了一起。她通过他看向营地的眼神,察觉到了隐藏在那个人冷静外表下的一片炙热。

那一瞬间,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出他为何怜悯,又是为何愤怒——因为她曾经也与他身有同感,只是她无力对抗那片丑陋的黑幕,而他却敢于去做。

那一瞬间,升腾在那个年轻人体内的热度,几乎要将苏瑾的心神燎伤。

“我看清楚了,英雄气——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隐藏了十几年的、世人都不知道的真实面目!也是我等了十几年的人……”苏瑾在心里清喝,心头即是骄傲——这是她苦苦等待的人,又是伤神——她差点失去他……

“一切还有补救的可能……”她只能在心底这么劝慰自己。

方兴大步阔进,一路和身边的人说着话,既不在凡人面前拿捏他身为吞云架雾的炼气士身份,也没有在其他寒门小户出身的炼气士面前摆现出一个世家贵公子的高傲嘴脸。

他和别人说话时,或是在描述他对营地建造的构思,抑或是在讲述他对流民日后生活安排的思考,一言一语皆是平和朴素的话,然而每一言每一言都是深思熟虑,包涵了两世人身经验的金玉良言,由不得众人不心悦诚服。

营地周围的流民都收拢回来,精心安置了;营地大主题构架也建设好了,完全可以容纳更多的流民;一切事情似乎都已经安排的妥妥的,方兴心怀乐观的希望,一路走着,一路将威信布洒在众人心头、遍及整个营地。

在千百双崇敬的目光中,他并没有注意到——有那么一双如秋水般美丽的双眼,从一辆外表朴素无华的马车车窗后一闪即过。待方兴的身影完全从视野中走脱之后,马车的窗帘又被人从里面缓缓拉上,这一切都发生的悄然无声,没有被人发现。也没人知道,当方兴大步走过时,有一个人曾经默默注视过他……

见苏瑾放下窗帘,张伯浩也闷不作声的放下茶杯,他看穿苏瑾眉间暗藏的那丝忧郁,不由开口说了他的看法。

“此子不简单,且不说他的年纪轻轻就有的一身精湛修为,单冲他今天不拘身份高低、能放能收的心态,就可以断言——此子天生就是一个枭雄之辈。若没有几分心思城府,哪有人能像他这般将斩骅雄、收人心的活做到如此举重若轻的地步?”

张伯浩磋叹道:“我家兄长张伯涛,当年评方传武为东平小儿辈第一人,如今看来,这个东平第一倒是要换人了!依老夫看,方传武虽然强、气势虽盛,但今日看来,却远不及此子的博大深沉。或许,连方传武都是方家故意推出来的幌子,目的就是掩饰此子的光芒!”

“当初,那些人整日唠叨方家三郎是个天生废物,恐怕都是被他的伪装给骗了,能让人人都看走眼了,这是好深的心机呀!不知这次此子上寒山,我家兄长又会怎么品评他的呢?想一想就让人心生好奇。”

张伯浩说完,便拿眼去看苏瑾。他说这番话,虽然将方兴夸奖了一番,但是话语中的潜在意思,却是在告诫苏瑾——此子心机深沉,不可靠,不可为良人。然而,他老人家的这份苦心,苏瑾虽然听在耳里、暖在心里,却不能认同。

因为,她在触及那个人眼神的一瞬间,已然知道她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了。那是等了十几年的期待,不能放弃,也不可放弃。她微微扬起下颌,努力让自己更多一些信心,“张老,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张伯浩触及她坚定的眼神,努努嘴,便不再劝说什么了——她的坚持,全然浮现在脸上。

苏瑾用感激的眼神向张伯浩致谢,感谢他的支持。而后,她深呼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只不过,这次她却是转移话题,另捡话头,说起另一番让张伯浩大吃一惊的话。

只听她道:“无论他救治那些流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收买人心、驳刘名扬的面子也好,还是只是仁心发作也罢,只要是好事,我都支持他!我决定安排苏家的人力和财力,全力出手帮他实现他的意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感谢‘思佳年’兄弟的打赏,多谢了!】

北方春天的早晨,总是亮的很早。才是清晨时分,就已经是阳光灿烂。

清晨的阳光带着阵阵喜爱捣乱的晨风,溜进营房内,将天明的讯息告知予方兴,将少年郎从深层次的冥思中唤醒过来。

方兴睁开双眼,瞳孔间两抹溢彩一闪过,随即又恢复常态。一夜过去,他浑身上下的气息越发显得古朴玄奥、深沉大气。迈入通神境界,给炼气士带来的诸多改变,已经渐渐出现在他的身上。而且,随着修为在通神境界中越发的巩固,方兴心中——对第二道誓言给心神所带来的彻底改变——也就越发的渴望了。

经过昨日心境所接受的洗礼,他现在对于第二道誓言已经有了眉目。有一种源自冥冥中的预感告诉他——只要上寒山去,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因而,方兴对自己的寒山之行,越发的充满了期待。

“积累的火候差不多该到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切就会在今天揭晓。”他心里如此想着,随即深深的吸了口气,挺胸抬头,长身而起,推门而出。

房外,天光之下,营地之中,一道道护栏、一顶顶帐篷、一间间木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平坦的地面拔地而起,连绵成片。营地间人来人往,昨日救回来的流民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稍许恢复了些生气,此刻也在沐浴着早晨的春光,看见方兴出现,人人恭声问安。

放眼望去,整个营地到处都散布着生命的活力。这就是方兴打破所谓的‘凡灵之别’,带领着一群愿意接受他一切命令的炼气士,和一群凡人辛劳半天所换来的结果——一座充满希望和安全的营地。

方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心里即是骄傲与满足,又是充满了一阵阵的危机感。

这新生的希望好虽好,但面对聚集在寒山寺周边的大批流民来说,还只能说是杯水车薪。方来福虽然对方兴说流民大概约有万人左右,但是通过昨天收治的情况,方兴可以判断出——流民的数量对于一万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

有道是‘人一上万,铺天盖地。’,方兴并没有幻想这一座新生而简陋的营地能够容纳下一万人,而且商队所带的粮食和药品都远远不够。

寒山寺地处偏僻,处于方家势力范围之外。方家的势力要把手伸到此处,完成救治万名流民,无疑是一件事倍功半的苦力活。方兴希望将这些人逐渐转移到他能够完全掌控的地方,彻底的救治和吸纳这批万数流民——这些人将是他未来的有力保障。

方兴为这批人选择的新家的地址,就定在寒山要塞。那里既有要塞和家族护卫保障,安全无需置疑,而且还背靠寒山集市以及寒山诸矿,拥有用足够的资源和工作岗位来让着一万多人重新恢复正常的生活。

可是,有一个问题却让方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决。那就是如何完成一万多人的转移——而且还都是一群毫无组织、身体普遍虚弱的流民。

这个任务,方兴手上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来解决。方来福一来是家族的人,二来他更像是一个将军而不是主管后勤的转运使。对掌管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睡,他不在行。唯一有此经验的潘龙,也没有尝试过运转这么多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棘手的任务。

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证一万多人,走过危机四伏的荒郊野岭,从方兴一行人来的原路返回寒山要塞——这无论对潘龙,还是对方兴来说都是一个十足的考验。

人命关天,生死之大事,这批人没在寒山寺饿死,已经是托福了。方兴想要救治这些人,但总不能让他们在迁徙的过程中死掉吧!

方兴想了想,还是决定唤来潘龙,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来做。而他也还有一些夜里想到的关于转移流民一事的几点意见,需要对他耳提面授,希望这能对潘龙有所帮助。

潘龙的态度很是端正,在听方兴指示的时候,不仅时不时颌首以示佩服,而且还恭恭敬敬的拿出一个小本本,将方兴的话语一五一十的记录在案,着实摆出了一个听话下属的姿态。

方兴看到潘龙表现出来的姿态,心里一笑,没有骄傲也没有反感。通过这个态度,他对潘龙这个人倒是又有了几分看好。他可不相信自己的这几点意见,有什么太过高深之处。潘龙能组织数千人马深入草原,搞走私贸易,这份经营庶务的经验,远非他这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可比的。

他提出的意见,只不过是一些前世经验,关于人性以及卫生方面的细节考虑罢了。虽然不少地方的思考,发乎常人所未曾想到的层次,但是细节终究是细节,流民转移一事的大体事宜还是全靠潘龙的经验运作。

因此,潘龙现在做出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在表现他的忠心罢了——对大多人来说,拍马屁就是他们表现忠心的方式,而潘龙正好在这个大多人之内。

马屁方兴虽然不感冒,但是这份忠诚却是他所需要的。潘龙在路途中的表现,虽然才能方面或有不足,但是这个心态却已经摆正了。方兴已经打算——过段时间,就让潘龙来负责清理骅雄藏宝秘地中的那些货物。

心情大好之余,方兴问潘龙道:“这上万名流民的生死,我都要交到你手上了,你有没有信心向我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潘龙闻言,迟疑了一阵。事实上,方兴有些低估了自己,他的提点的那些细节,许多都是潘龙以前从未想及过的,其考虑之周密,思虑之深,都让潘龙好生吃惊。而那些他恰好知道的部分,更是他震惊不已。

潘龙都不知道这个少年郎君是怎么知道这些只有累年老手才晓得秘密,而且总结的比他们更规范。一点一滴娓娓道来,畅叙的比他们的经验更加清晰明了。这份神秘连带方兴的身份、方兴的实力、方兴的城府,种种少年郎表现出来的非凡之处,都让潘龙对方兴又敬又畏。

人一旦强大到一种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地步,那就会产生一种偶像崇拜现象。潘龙对方兴的佩服,发自内心,而且已经有了几分偶像崇拜的潜质——这是方兴也未曾料到的。

基于这种崇拜的心里,潘龙以为这件事,应该就是新任主公对他的考验,他必须完美的完成。因此,他谨慎的回答道:“如果主公那边的答应的物资,能够及时运到,属下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方兴点点头,没说话。潘龙的话虽然耍了一个滑头,既不敢打包票又不敢推托,留了很大的余地,但是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拍胸口给他打包票的马屁精,却让他安心的多。

潘龙说的没错。方家那边答应的物资能不能到位也是方兴现在需要忧虑的一件事情。

这不是说方兴没有足够的权限从方家调集所需的物资——他本身的身份以及方子正给他便宜行事的许可,都让他完全有能力调集方家手头的一切资源——而是问题是:在这个要紧时刻,方家手里还真没多少人力来运作这些资源。

最近,和刘家剑拔弩张的关系,牵制了方家绝大数力量,除了方兴手头的这批人,几乎没有人有力气去管这一批流民的死活了。

方兴也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东平的局势就像是一口活火山,说不定那个时间就爆发出来。不抢在冲突爆发之前,把流民接回去安置,等冲突爆发了,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不管风险,走一步算一步,先把流民拉到道上去,再考虑其他问题行不行?这种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过,随即便被他否定了。如果这么做了,那和前世记忆中的抓壮丁有什么区别?他可不想把这批流民的新生之路,变成十不存二三的死亡之路。

而且,少年郎心头真皇圣德的意志潮起潮涌,那份赫赫炎炎的感觉,让方兴对这些流民的安置工作不敢有丝毫马虎,更不愿有丝毫马虎。他相信:在安置流民灾乱一事上,他表现在越圆满,也就越发的磨炼他的道心。他的用心程度,将直接关系到第二誓言能否确立。

就在方兴沉默思考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若是公子有什么难处,我家小姐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在营地里,方兴没有搞什么排场。他和潘龙出来谈话,也是一边走一边聊,没侍从也没有一堆人跟着赔笑,一切都简简单单。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女人靠近,陷入沉思之中的他真还没有注意。

当下,听见有个女人开口说能助他一臂之力,不由很是奇怪。

“恩?什么人?”方兴向这个忽如起来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人敢于插手这件事,难道来人不知道流民灾乱中有刘名扬的影子吗?不怕得罪刘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曼妙琴声传佳韵

【我要开始发力了,大家的红票准备好了么?】

方兴对这个陡然出现在耳畔的声音很是好奇。他侧首看去,随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是你。”看清来者的面容后,方兴不由惊讶的说。

那个开口的女人,竟然就是方兴在莲湖飞桥处所见的那个丫鬟——那个曾经和方兴有过一面之缘,并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让他记忆犹新的俏丽丫鬟。

方兴心道:“原来是她的人,难怪不怕刘名扬的威势。”方兴还记得梁梦紫曾经向他做过这个俏丽丫鬟的介绍——‘琴韵,她身边最为得力的贴身女婢之一,掌管苏氏内外情报。’

少年郎心中略略惊讶,不由暗忖道:“她怎么来了?既然她做作为贴身女婢都来了,那么她肯定也在此地,难道她也在这支商队里和我一路同行?”这个她指何人,自然无需言明。

方兴记得,自从安营扎寨之后,除了被收拢回来救治的流民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进过营地。如果苏瑾果真也在营地之中的话,那么她肯定是在此前就匿名混进了商队,与他一路同行向寒山寺而来。

这个推测,很有可能。方兴和她有约,又在莲湖飞桥偶遇,从时间和路程上推算起来,两人恰好撞上了同一支商队也是很正常的。只是,方兴没有想到他和苏瑾竟然还这么巧、这么有缘,竟然两次都碰见了。不但一路同行,而且还在积尸谷里一同度过生死的考验,甚至此刻还会一起携手解决流民灾乱。

这种新奇的发现,让方兴心头的忧愁倒是少了许多,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熟悉的人以及全新的发现,让少年郎心头一下子涌出很多疑问,他正欲笑问琴韵,却让忠心护主的潘龙抢先问了出来。

潘龙心中没有方兴想到的那么多,琴韵插手之后,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盘中美餐被人抢走了。流民一事是方兴亲自布置给他的任务,也是考验他忠诚和能力的一个考验,他正想在这个任务中大显身手,好让新任主公也知道他的能耐。

如果这个任务被一个女人搅和了,那么他还怎么在新任主公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不展现实力,他又怎么能让主公知道他的本事、又怎么能让主公重用他呢?

因此,谁敢动这个任务,那就是在阻他前程呀!

管他是谁,谁要敢妨碍他的前程,潘龙要对其龇牙咧嘴,更何况出现的还是一个不之所谓的女人。潘龙并不认识琴韵,一支商队好几千人马,他哪里各个都认得全——况且,苏瑾一行还是匿名暗自混入商队的,根本就不曾和潘龙照过面。

在他眼中,开口说话的琴韵只是一个不曾炼气修行的平凡女人。虽然这个女人笑起来挺有几分姿色,但是女人就是女人,凡人就是凡人。大男人主义的心态以及对炼气士尊贵身份的矜持,都让潘龙对这个忽然出现并‘口出狂言’的女人不屑一顾。

“我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女人在这里凑什么热闹!来人呀,叉出去!”潘龙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只是在心底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

如果不是方兴对来者表现出来的熟知态度,潘龙肯定在第一时间,就要将这个不知道轻重就妄自插手两位炼气士谈话的凡女痛斥一顿。但是,来人既然是方兴认识的人,那么一切就不同了……

潘龙心里升腾起来的火焰,在方兴开口的第一个瞬间就缩了回去。他压抑着内心的不快,故作平常语气的询问道:“你是哪家的丫鬟?你家小姐是谁?又在何地?为何不亲自来和我家主公说话?”

他可不记得自己的商队中还有哪家的小姐有那般通天的手段,能解决上万人流民的难题。而且,还大大咧咧的派出一个丫鬟来说事,这也不太给他家主公的面子了,不给主公的面子就是不给他潘龙潘大爷的面子,他无论如何都要站起来讨个说法。

琴韵瞟了潘龙一言,秀颌轻昂,颇为可观的小胸脯一挺,目光从潘龙脸上掠过,又转到方兴的身上,“苏家。”她很轻松的将答案说了出来,对问及她家小姐的问题并没有回答,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方兴。

她这番姿态是对潘龙的藐视呀!赤裸裸的藐视!潘龙气得浑身发抖,是可忍孰不可忍呀!火气直冲脑门,让他不禁思索的喝道:“哪……哪个苏家,竟敢如此无礼,我……”

一个‘我’字哆嗦了半天,也没有哆嗦出来。潘龙并非蠢人,他在电光火石之间终于想起来了,东平郡除了一个苏家之外,哪里还有第二个苏家?除了那个苏家之外,哪里还有另外一家人能给一个女婢穿上最时兴的中原流行衣饰?

潘龙高昂的心态顿时就怂了下来,常年累月的经验让他能力倍增的同时,也让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服软该服输。他和苏家相比,就如同商场小泥鳅面对金融巨鳄,人家一张口就能吞了他。

实力的巨大差距,让潘龙不得不承认:东平苏家的确有那个财力、人力解决他家主公现在面临的难题。于是,他闭嘴不说话了。

一句话、两个字打发了‘拦路狗’,琴韵笑吟吟的对方兴深深一福,“我家小姐听闻公子有棘手之务,特命小婢前来听从公子调遣。”

琴韵凭借‘苏家’两个字就打发了气鼓鼓的潘龙,这让方兴看到苏瑾的影响力,以及在影响力背后的实力。欣喜之下,他倒不计较琴韵的姿态是否无礼,更没有想到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之类的废话。

对他而言,不管苏家还是‘酥’家,只要能帮他解决问题、救下那上万流民,那都是好人家。只不过,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苏家助他一臂之力,那自然更好。

其实,听闻过苏瑾生财有术之后,苏家就是方兴的一个备用选择。在处理骅雄遗物一事上,方兴就有过类似的考虑——如果潘龙不堪重用的话,就从骅雄的遗物中划出部分财物,当做运营费用,雇佣苏家来帮他清理财物。

现在,苏家既然有心主动找上门来做好事,方兴自然更要礼遇之。他颌首笑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正有一件难事,愁眉不展呢。想必贵上已经知道了,我欲救治寒山寺周边的流民,只因流民数目太多,而我手段也有限,一时难展。不知贵上能否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定有厚谢。”

“愿与公子详谈。”琴韵道。

方兴点点头,苏家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自然是已经打定了主义要站在他一边了,详谈那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对潘龙吩咐道:“你且退下,今日之事要保密,不可让外人知晓。”

“是。”潘龙领命离去,主公要给苏家小娘子传递悄悄话,他还是赶紧闪一边去吧。

方兴待潘龙走后,方才问及到‘她’的存在,“你家小姐可好?”

琴韵道:“我家小姐深感公子两次援手之恩,因事机敏感,不能亲自向公子道谢,深感歉意。特意嘱咐奴婢告知公子:寒山相会之后,她要当面拜谢公子。眼下,公子若有难处,还请公子尽管开口,我家小姐一定竭力为公子办到。”

方兴环视营地四处,并没有找到那个人,知道她暂时不便现身,便收了心,道:“不足挂齿的小事,谢恩就免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琴韵闻言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听她道:“公子若要救治流民灾乱,只需公子登高一呼,其他的琐事以及庶务,我家小姐愿意一力承当……”

……

方兴和苏瑾两个人皆是有心之人,代表苏瑾前来的琴韵和方兴略谈了片刻,些许事宜就讲透了。定下合作的意向之后,琴韵随即放飞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飞禽。

“那是什么?”方兴好奇的问,他有些喜欢这种看起来极其可爱的萌货。

“逐日龙鹰。”琴韵眨了眨眼睛,又笑眯眯的补充道:“小心啄手,逐日龙鹰生性怪癖,只有我们女人才能碰它。”

方兴闻言一笑,收回‘爪子’,继而问道:“你家小姐可在营地中?放回逐日龙鹰是为了通知她么?流民一事,需要多久可以办妥?”

方兴和琴韵的谈话,只是初步的定下两家合作救治流民的意向。少年郎觉得具体的合作细节,还需要他和苏瑾当面面谈才可,因此他们两个人越快见面越好,他简直有些等不到寒山相会那一天了。

只不过,少年郎连声三问,虽主要是为了流民的安危,但在别人看来未免有些过于急切,很容易让人理解为猴急。琴韵便是如此,她以为看穿了方兴的急切的原因,心头不由喜滋滋的为自家小姐高兴。

她依旧笑吟吟勾引方兴的好奇心道:“公子稍等片刻就知道了。”

“稍等片刻?”方兴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既然人家有心装神秘,那就让她装下去吧。反正她家的小姐,迟早都要和他见一面,甚至迟早都是他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千金难买一片心

【感谢‘光点的遇见’兄弟的打赏,恭喜兄弟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弟子,多谢了!】

方兴先不理琴韵摆弄的玄虚,他转身招来潘龙和方来福两人,交代今天的安排。

这次上寒山寺,他打算只带上方来福以及后一批从寒山要塞增援过来的护卫,其他人包括他本人从寒山要塞带过来得那些护卫,都将留守在营地中,

这些人将进一步扩建营地,建立从寒山寺到营地、从营地到寒山要塞路途中的中继补给地,然后等待他和苏瑾之间的谈判落成之后,和苏家来人一起组织流民的转移工作。

这便是方兴心中的盘算。然而,他将自己的计划对潘龙和方来福交代清楚之后,就发现他的计划已经不合时宜了——因为,苏瑾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

就在方兴阐述他的计划的时候,远处的天际边忽然多出数十个小黑点。这些小黑点顺着晨间的春风,疾速的朝营地方向飞遁而来。这种异常状况顿时引起了营地中人的警惕。

“敌情!”

“有敌来袭!”

数名方家一等护卫当即拔地而起,或是凌空瞭望,或是迎着黑点前去探查,而地面的护卫也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甲士披甲执锐,而床弩上安装好的弩箭也对准天空露出锋芒,种种战具都已经准备就绪,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方兴身边的潘龙和方来福两人也是跃跃欲试,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那些疾速飞来的小黑点大战一场。

只有方兴朝天上看了一眼后,扭头对一直笑吟吟的琴韵问道:“那些都是你家小姐的布置?”

琴韵挺着小胸脯,有些骄傲的回答:“回禀公子,是的。”

潘龙和方来福两人顿时泄气了,只不过他们一时还看不清那些‘布置’是什么。唯有方来福隐约猜到那些小黑点,大概就是那位苏家姑娘拿出来的手段。

“哼,真是大手笔。”方兴轻哼了一声后,又随口赞了一句,言语中听不出喜怒。随即,他命令四方戒备森严的属下道:“天上那些是自己人,放他们过来。”他已经知晓天上飞来的是什么了,倒不怕有什么人胆敢借机攻击他的营地——迈入通神境界后,方兴对迎面而来的挑战毫无畏惧。

直到此时,方来福才看清那天际边疾速飞行而来的,竟然是数十头巨雕——数十头载有人的巨雕!方来福有点瞠目结舌,“这……这……”他含糊了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果真是好大的手笔呀!”

潘龙修为更差,在方来福之后才看清那些天上来物.家世小而见识颇广的他,更是被这天际边飞遁而来的‘大手笔’震晕了!

“这……这……好多的虎头座雕啊!”

潘龙有幸在草原上见识过胡人精锐武士驾驭虎头座雕飞天翱翔的场面。对那天空疾速飞来的巨雕自然不会陌生。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在东平,看到这么多的虎头座雕集体行动。

虎头座雕据说是金翅大鹏和白虎的后裔,因为面目类似虎头而得名。虎头座雕生性凶猛,力大无穷,是草原上一种广为人知的猛禽。成年虎头座雕的翼展平均两丈以上,爪啄一击可贯穿巨石,常以虎狼为食,论起战力比一位真灵第二天的炼气士都要强。又因为它可以高飞在天,灵智也不凡,偷袭骚扰不在话下,真要打起来一般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都奈何不了它。

这种猛禽完全可以被称为战略资源了。事实上,虎头座雕在草原胡人军事系统中,也的确具有十分重要的位置。虎头座雕数量稀少,平时难得一见,只有草原大部落才有能力驯服这等猛禽,也只有最为精锐的胡人武士才有资格拥有它作为坐骑。

潘龙这是第一次在草原胡人部落之外,看见有人驾驭这等珍稀猛禽临空翱翔的。他更没想到他一下子见到的,竟是数十头虎头座雕齐齐震翅翱翔蓝天的壮观场面。他着实震惊不已。

“不亏是苏家呀!果然财大气粗,拔根毫毛出来就比我厉害万倍!”潘龙心中叹息道,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是暗暗生疑,“奇怪呀!以前不曾听说苏家手里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奇兵,怎么今天陡然露面了?难道新主公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苏家那位素有点石成金的奇女子如此动容,以致派出奇兵来助他?”

此刻,潘龙再也没有和苏家争功的想法了,老老实实的协助苏家,一同为主公完成救治流民的使命才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是,他心中始终仍有一念挥之不散——“苏家真他妈.的有钱有势呀!”

随着黑影离营地越来越近,营地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傲然展翅飞翔在天际白云间的巨雕。由衷的惊叹声,如海潮迭起一般阵阵传来。琴韵笑意盈盈的脸上,也散发着一种荣耀的光芒,她也在为家族、为自家小姐的成就而骄傲。

整整三十三只虎头座雕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笔,若不是为了这位公子,自家小姐可不会将它们轻易展现在世人面前呢!拿出整整三十三只虎头座雕出来,不但是向东平诸家展现实力,而且也表明的一种态度——苏家以及苏家那位女子,已然决定站到方家三郎的身后,与他共进共退。

虽然表面上看,这只是在流民灾乱一事上的表态而已,但是事实上所有明眼人都知道:站队无小事。这一次的站队,就已经表明苏家今后的走向了。

——苏家要站到方家身边去了!苏瑾要站到方兴身边去了!

即便有不少人在苏瑾选择和方兴寒山一晤的时候,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没人能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以及这么决然!

今天之后,东平大地上将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能寐——因为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女子终于选择了她想要的道路。

琴韵微微仰着秀气的下颌,将优美的颈脖露在晨曦中。沐浴在让人心头温暖的晨曦中,这个俏丽的丫鬟不禁想起,昨夜自家小姐提出要和这个人联手救助流民时的情景。

听闻苏瑾说起要全力支持方兴的言语后,张伯浩第一个表示反对。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以东平的现状,的确已经由不得苏家——或者说就是苏瑾本人,再进一步刺激刘家——或者是刘名扬的敏感的神经了。

然而,苏瑾却从东平两家冲突的局势说起,到潘龙的能力不足以维持万人大迁徙,最后整整列举十大必助方兴的理由,最终说服了张伯浩。琴韵直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家小姐最后那句斩金截铁的话:“他敢(得罪刘名扬),我也敢!”这是铁心要和刘家决裂,与那个人共进退了呀!

想到这里,琴韵不由微微侧首,偷眼朝那个人看去,正是这个抿嘴不语、背手沐浴在晨曦中男人,引动了这场风暴,最终让自家小姐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从侧后方看去,这个勉强算得上年轻人的少年郎君,神情淡然,习惯性抿嘴的动作让他面部的线条犹如刀削,看起来更具坚毅和力量,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被其吸引。

他站在晨光中,背脊挺直,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就好像是一棵傲然耸立在她眼前的白杨树。然而,那挺秀的身材,在琴韵的眼中却是无比高大。就像只有亲眼看过自家小姐的人,才会知道她的美丽一样,只有亲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才会感觉到——那挺秀的身材中却蕴含着巨大而坚韧的力量。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宛若一座不言不语的山!

这个男人身上的深沉大气,让他站在人群中就如同鹤立鸡群,即便再如何自晦也难掩盖宝器之光。琴韵在心里,将方兴与她曾经见过的那些世家大少、名门贵公子暗暗比较,终究不由叹道:“高下立判,难怪小姐会如此看好……不……是钟情于他。”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家小姐的一片痴心,不然就是卑微的我也不会放过你呢!”俏丽丫鬟一边暗暗为自家小姐祈福,一般嘴里磨着虎牙。

方兴并不知身边正有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暗中窥视他。此刻,他正仰首看着天间飞来的虎头座雕群。相比那些被虎头座雕的雄姿震撼,以及被苏家惊人大手笔折服的人们,方兴的的眼光却要看得更远,想到的问题也要更为深入。

真正让少年郎动容的,并不是那些在天空伴随气流翱翔的骄傲猛禽,而是苏瑾此举背后的那份心意。琴韵才放回逐日龙鹰不久,虎头座雕就载着大队人马到了,这说明什么?

从苏家到寒山寺,远隔数百里之遥,虎头座雕的飞遁就是再快,也不会这么疾速。虎头座雕能这么快载人到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群虎头座雕早就已经在附近准备多时了。

至少在天亮之前,苏家或者是苏瑾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件事了,甚至是早在昨天傍晚时刻、他下达救治流民的命令的时候,苏瑾就已经在暗中着手准备这一切了。

比起什么三十三只虎头座雕齐出,什么苏家将要为他提供的协助,这份举动中所包含的心意才是方兴最看重的。千金难买一片心,苏瑾能和他站在一起的这份心意,就已经胜过千万了。

这就是苏瑾送给方兴第一个礼物,他愧领了。

第一百八十章 有此妻夫复何求

事实上,方兴所料想的正是故事的实情。昨夜,一力说服张伯浩之后,苏瑾就放出逐日龙鹰,亲自传令调集各种方兴所需的人才和急需的药品。

为了能够及时让这些人和药品赶到营地,苏瑾甚至还不惜动用刚刚请来的底牌——三十三只虎头座雕充当坐骑,将这些人和药品连夜送至附近待命。只等第二日,方兴在琴韵的提议前点头,这些人就会疾速赶来,火速为方兴做好他想要的一切。

这份苦心,方兴终于理会到了。

伴随着阵阵嘶吼声,三十三只硕大的虎头座雕缓缓降落在营地外的平坦地面上,迎接着众人敬畏和好奇的目光。

收起翅膀的虎头座雕,虽然没有展翅时遮天蔽日的气势,但是仍旧要比一头大象还要魁梧。三十三只虎头座雕蹲在一起,就好像一座座小山呈现在众人面前,顿时又诱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

虎头座雕上载有人的,为首的那只虎头座雕上跳下一个绿绸裙、椭圆脸的俏丽女子。主动出营迎接的方兴见了,眉头一挑,这依旧不是她,而是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荷香——她身边另外一个重要的贴身女婢。

现在她身边最要的两大贴身女婢,都已经显身了,那么她又在身在何处呢?方兴对苏瑾的存在很是好奇,只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带着真诚的微笑迎了上去。

方兴首先道:“一路疾行,倒是幸苦各位了。不过兹事体大,还请各位能不辞幸苦,再接再历,帮助众多尚在疾苦中的流民摆脱苦难。”

荷香深深施礼道:“愿为公子效劳,奴婢受我家小姐之托,带领三十二位老匠、二十三位账房算客来此听候公子的调遣。另,带有良药三千三百剂,已备公子急需之用。”

“哦?那太好了!”方兴心里大喜,他朝绿衣女婢的身后看去,只见随着荷香而来的,还有一些一看就知道是会做事的人。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的胡须和头发都已经花白,身上带着尺规,双手各处老茧多厚,看起来都是一些难得的老工匠;还有些人的打扮,方兴很熟悉,一身的文士装,他曾经也穿过,这些人手里还提着算珠笔墨,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账房一流;外加三千三百剂良药,各个都是方兴急需、紧缺的!

“好!好!好!”方兴高兴之余,连赞了三声好字,欣喜之情流于言表。他手头不缺舞刀弄枪的武者,缺得就是这些能写能算、能做土木工程的技术工作的人才。

方兴目前需要解决的两件事务,无论是解决流民灾乱,还是清理骅雄遗物,都离不开这些人。然而,偏偏现在重武轻文的思想极重,相比热衷于炼气大道的社会各阶层人士来说,这些能写能算,精通土木工程的专业人士还真不多,行业顶尖的就更少了。

这种人物东平各家各族都有一些,但是都不多,其中真正的顶尖人才都集中在苏瑾手上。而且这种人才,各家大族也都当做宝贝自己培养自家消化,人才从不外流。方兴要想找些人来帮处理这些庶务,还真一时难有帮手。

现在,方兴要药有药,要人有人,苏瑾的礼物果然是有备而来,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各个都是他现在迫切需要的。苏瑾能把这些人送到他手上,那可是帮他大忙了。

方兴与前来的各位苏家人员一一握手,最后郑重其事的拜托众人道:“拜托各位了!”

他的热情和真挚只把这些做了一辈子‘粗鄙活’的老匠头和老账房搞得受宠若惊。除了他们的‘姑娘’之外,从来还没有人如此郑重的对待他们呢!而且这个年轻人还是一个炼气士,一个世家大族出生的炼气士,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许多人连话都不会说了。

“哎哎……”这些激动的老人家们,只能‘哎哎’的表示他们的心情,心头暖得一时间连天上寒风的凛冽都忘记了。甚至有些好事的,已经在心里暗暗嘀咕了:“哎哎呀呀,这个年轻人不错嘛,和姑娘挺般配了,老头子我就绝对他们挺合适的嘛……”

“不知道这个少年郎是有没有定过亲事,若是没有的话,和姑娘真挺般配的,都是十足的好人。”

……

种种心思杂波各自不一。

对于方兴的做派,见识过方兴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营地众人还好,可新来的绿衣女婢荷香差点就晕头转向。

“这个人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礼亲下贤……这么枭雄了?”荷香用眼神朝同伴琴韵传话,她想了半天只能在自己的辞海中挑选一个‘枭雄’字眼来形容这个少年郎了。

荷香可不相信,这个少年郎一脸的真诚和毫不做作的姿态会是发自内心——一个在世家大族中伪装了那么多年废物的年轻人,会是一个天真的傻瓜?说笑么!她只能说他的城府太深、伪装太厉害,以致让她也看不出丝毫做作的痕迹来。

琴韵心领神会的眨了眨眼,也暗道:“不知道,或许是跟姑娘学的,或许是英雄本色,你管那么干嘛?”

荷香和琴韵这两个美貌的丫头凑在一起相互传递着春波,犹若春天的一道美景,顿时吸引了众多眼球的注意,方兴也是好奇的扫了一眼。

只见这两个人,一人身着绿纹绸缎裙,一人身穿紫绡翠纹裙;一人朱唇俏鼻,一人眼睛晶莹透彻;一人胸前沟壑起伏,一人杨柳细腰腰盈盈一握;正是兰花秋菊各有千秋,各有其美,无论是什么样的审美观,都必须得承认,这两个丫鬟都是十等十的美人胚子。

方兴看到此景,并没有情.欲之念,反而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位未曾蒙面的苏家姑娘,肯定对自己的美貌信心十足,不然也不会将两个如此美丽的丫鬟放在身边,当做贴身女婢了。

俗话说的好,绿叶配红花。没有几分对自身容貌的信心,怎么敢用两个美貌的丫头做贴身女婢呢?那岂不是自取其辱?可话又说回来了,连贴身丫鬟都如此貌美,那正主又该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呢?方兴越发的期待寒山一晤的结果了。

趁着这段空隙,那些老工匠和老账房们已经纷纷散开,融进营地各地。他们被方兴一阵鼓励之后,都各自或是结伴,或是独行,到营地中忙活去了。接下来的流民转移重任,都要靠这些人预算的庙算,方才能够顺利实行。

伴随着算盘噼里啪啦的计算声,不一会儿,营地中的物资、人员、用度都已经清算完毕;随着老工匠们手上尺规的量量算算,仅仅是片刻功夫,营地的整体规划就已经出台了。

方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不禁由衷的赞道:“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相比之下,潘龙和方来福做的那些准备,连业余都算不上。”

又过了会,几组人碰头商议了一阵子,又在纸上写写算算过了一阵子,荷香便亲手给方兴送来一纸画卷。其上记载和绘画的,正是营地建设和管理的方案。方兴审视一番,便大笔一挥——‘通行’!然而,随后琴韵又郑重其事的,亲手为方兴送上文稿一卷。

一卷文稿,约有半尺厚,方兴翻开一看,皆是清雅端秀小文,隽逸中带着不凡英气的。笔力遒劲,字字似曾相识,方兴曾经在那张亲笔信中见过类似的字迹,也曾在那七十万斤寒铁矿的签单上见过——这正是苏瑾亲笔手书的字迹。

方兴细看文稿中的内容,其中并无半点春花秋月,也没有什么问安礼仪之文,有的只是寒山寺周边流民的数量、流民中族群情况、流民生活的现状;以及从寒山寺出发,到寒山集市哪条道路最安全、走哪条道路的路途最短;每隔多少里该设立一处休息处、每隔多少里该设立一处伙食点、每隔多少里又该设立一处医疗站;供给一万多人需要多少药物、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多少洁净的水、需要多少人马护卫等等……

从寒山寺到营地、从营地到寒山集市,种种章程安排,事无大小,从粗略到细节皆被一个人细心的计算在这一卷文稿之中。

方兴可以说,只要看了这卷文稿,然后按照文稿上的计算和章程去做,就是一个笨蛋也能将那一万多名流民活着,从寒山寺送到寒山集市,然后再按照文稿中的办法,给这些人找到一个活命的差事干干,直到这些流民寿终正寝……

琴韵道:“这是我家小姐,连夜写就的章程,还请公子一观……”

这句话将方兴从对文稿思虑中惊醒,他闻言眉头一挑,一甩衣袖,讶然反问道:“一观?”

琴韵搞不清楚方兴的反问究竟是何意。她只觉得一股轰然巨力,陡然在她的面前升起。她好像被一只亘古长存的恐怖巨兽盯着,手脚皆软,心中惊恐。她张张嘴,正欲再开口解释,却意外听见面前的少年郎陡然放声大笑!

只见,方兴在晨曦之中,背手而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笑声震破天际,连天上的云彩也都因为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笑声,而凝聚出一片片金紫色的云团。

“仅仅只是一观?”方兴在笑声中又一次反问?

“这样的呕心沥血之作,仅仅只是一观?”少年郎再一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神情反问道。

营地千人,皆自鸦雀无声,无人敢在此刻说话,人人都被方兴身上陡然升腾而出的惊天气势所震慑;有人崇拜的拜下施礼;也有人惊恐莫名,不知道那位总是和蔼可亲的少年郎为何突然发出如此骇人的威势;而琴韵和荷香二婢也被方兴气势所慑,浑身战战,汗不敢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少年郎的连声三问。

没有人知道,方兴此刻的心头,却是在流淌着这么一句话。

——若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男才女貌两相连【待修】

【周末忙晕头了,这一章还有些尾巴,大家等我修改好后再看吧。晚上还有一章,】

这卷心血之作是苏瑾自那七十万斤寒铁之后,又一次给方兴带来的——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就像摆在饥肠辘辘的饿汉面前的一桌鲜美无比的大餐,又像是闷热盛夏时,浇在头顶上的一桶冰水,一种震荡心灵的力量反复洗礼着方兴的身体。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虽然还没有见过她,但是方兴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和自己有着约定的女子。只有这样隽逸闺秀之中又带着英武之气的女人,才是方兴心中的最佳伴侣。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与他一同在这个世界里面豪气纵横一场!

纵观能够方兴心动,让他触动情思的女人,都是这种柔情似水的外表下,深藏一颗坚强的心的女人。无论是梁梦紫也好,抑或是寻南也好,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都是拥有一副刚柔心性的女人。

她们可以温柔多情,选择窝在他的怀抱,让他乐于做个疼惜女人的大男人;也懂得在擦干眼泪之后,独立迎向困境做一个坚强的女人;甚至可以在他面临挫折的时候,反过来给予他以支持和安慰。

正是这样真正有头脑、有能力,并彻底明白自身的独立魅力的女人,才能够深深吸引两世为人的方兴,让他心神不由为之倾倒。

苏瑾能猜中方兴心中所想——将流民的安置点放在寒山要塞,又能为他心中的想法绘建出措施可行的蓝图。方兴觉得自己是喜欢上她了,可是他雄视四方,却始终无法在视野中寻觅到那个他想要看见的人影。

此刻,他真的很想很想看看那个女子的容颜……他知道她肯定就在这里,就在他身边,人群中那千百双眼睛之中,也必然有一双是属于她的,可是他却找不到她。

方兴虎视四面八方,豪迈的笑声震破天际,无名的威严力压十方,所有人都在他的惊天威势面前战战而竦。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却因寻不到她而有些淡淡的惆怅……

营地外,魁梧若山的虎头座雕面对蔓延过来的沉重压力,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纷纷扇动翼翅鼓起狂风,继而扯起他们虎头虎脑的脑袋仰首嘶吼,发出一声声既像鹰鸣又似虎啸的怪声,搅得人心生寒。

遥远的寒山,也传来隐约的阵阵钟声,声音凝重浑厚而宏亮,犹若殷雷之谹谹,震得十几里外的空气有隐隐颤抖。那是寒山寺著名的钟声,在这钟声中方兴终于收敛其席卷心海的情愫,放下心中的那丝遗憾。

他瞧着神色既不自然的琴韵和荷香二姝,正色道:“好吧,一切便按照这卷文稿上的计划进行吧,流民迁徙的有关事宜就交由你们来做。不管如何,只要能保得那一万多流民安全抵达寒山要塞,支出一切费用都由我来负责。另外,我也派一个人来协助你们。”他转首朝潘龙喊道,“潘龙你过来,这件事就由你和苏家人合作负责完成。”

潘龙才从心神震荡中回过神来,闻言连忙点头称是。方兴瞥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一旁的苏家二姝,道:“好好做事,勿要让我失望。”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对何人所说。只是无论是潘龙,还是琴韵,抑或是荷香,都为少年郎刚才毫无抑制的狂态而惊悚,被他慑人的目光一扫,都不知觉的连忙点头。

方来福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心里直摇头。就在方兴仰天大笑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血气也是一阵翻腾,不比那些被骇得汗流浃背的好多少。

此刻,再看潘龙等人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禁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不由暗忖道:“三郎越来越有霸气,虽才是真灵三天,可是一身的威势十足,怕是大郎在他面前也占不到什么好。果真无法用常理来推理的厉害人物呀!”

方来福还不知道方兴已经迈入通神境界,只是觉得方兴单凭真灵三天的修为,一阵笑声就如此惊天动地,心里不由骇然若惊。恰在他心中浮想联翩之时,他忽然听见方兴道:“来福统领随我走一趟吧,现在我们就去寒山寺。”当即,也如小鸡啄米一样,表达他的心意,“是是是,属下遵命!”

方兴满意的点头,回首又对琴韵等人道:“你家小姐也在此地吧,我正要上寒山寺,不如请她与我一路同行,共上寒山寺吧!”说完,不理两个俏丽丫鬟的反应,双手一展便如同一只飞天神鹰一样拔地而起,径直朝寒山寺的方向飞遁而去。

方来福紧随其后,一招手,道:“随三郎上寒山寺。”营地之中,待命的方家护卫,赫然一诺,“随三郎上寒山寺!”

‘轰轰’铁蹄作响,方来福便带着一队护卫,策马加鞭紧追方兴的身影离营而去。

一群大男人走后,琴韵瞧了一眼荷香,荷香也回视看着她,两个人脸上都有些想要掩饰,却又无法掩饰的惊愕。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惊天大笑、连声三问之后,竟然又是如此干脆利索的一走了之。一万多人,数万财物等等——一切俗务说放下就放下,让她们心里准备了一宿的说辞都没用了用武之地。

任凭这两个丫鬟看惯了男人的表现,也不得不说面前那个少年郎的所思所想,的确不同凡响。最后,还是琴韵道:“他都猜到了,那我们就赶快去回禀小姐吧。说不定小姐一时兴起,也会随他疯一次呢。”说完,两人也便结伴往营地的边缘处走去。

营地的一处角落,苏瑾整和张伯浩一起站在马车旁,静静看着少年郎远处的身影。

张伯浩看着天际边渐渐消失的背景,呐呐道:“这小子一身的隐身匿气手段,好生惊人呀。老夫一路跟着他,从岔道走到积尸谷,从积尸谷走到这里,竟然都不知道这小子的真实境界是什么。直到现在老夫才堪堪能看个半明不白——原来这个小子早已经迈入了通神境界呀!”

苏瑾听了,很是惊讶:“他竟然已经迈入通神境界了?”

张伯浩点点头,赞道:“是呀,肯定是的!就凭他刚才能发出那么一阵惊人的大笑声,谁要再敢说他不是通神境界,老夫就十天十夜不吃肉!好家伙,东平除了方传武、刘名扬之后,又多了一个迈入通神境界的年轻俊杰了!”

才说完这句话,张伯浩随即又否定道:“不对,这小子能斩杀受伤的骅雄,实力肯定要比那个二世祖刘名扬强,方传武说不定也不是他的对手,真想让着三个年轻人放到一起好生比一比,打出个上下高低来呀!”

苏瑾闻言,神情怔怔,默然了。

张伯浩见了,有意活跃气氛,便笑道:“这个混小子,才挑起这么一件大事,现在知道有你为他处理尾巴,就立马拍拍屁股走了,谢都不说一声,走得倒干净。”

苏瑾这才展颜一笑,轻声道:“话可以骗人,但是心却不会,我不要别的,只要能让他知道我心里是如何想的便好了。”

张伯浩安慰道:“这小子心思灵动的很,他走得这么干脆,定是看透了姑娘的心意,也不枉姑娘为他一夜幸苦。不过,他也不含糊,走虽走了,但临走时还给你留下个尾巴,还知道留个潘龙安插这里——看来他也是个粗中有细、能干大事的人物。”

苏瑾还是笑道:“这有什么,一个区区潘龙不碍事的。潘龙这人,以前家里谈生意的时候,我也和他接触过几次。对于这个人,我也有几分了解。他的才能要管理一支商队,还能堪用,但是,如果想要用他和方家的那些粗人,一起收治寒山寺周边一万多流民,却是赶鸭子上架,他潘龙做不到,更别说留在我身边给我碍事了。”

走来的琴韵,闻言也认同的说:“没有小姐这份玲珑心和我们这些人的准备,以方家到寒山寺的路程,用潘龙和方家的人来.经手救治流民,恐怕那些流民要在路中死掉一半呢!”

“是呀,是呀!”荷香也附和着说:“小姐这般全心全意为他考虑,他还不领情。临走还把一个潘龙丢下来,防着咱们呢。好个不识好人心的家伙,真可恶!”

苏瑾横了一眼两个插嘴的丫鬟,她自然知道这两个丫头的心思,心里一乐,便掩嘴笑道:“区区潘龙,能碍到我们什么事了?你们两个丫头讨打!”

继而,她又幽幽叹道:“挥一挥衣袖就走,不拖泥带水,放下好决然,又能想到安插一个人来,他的心思倒是好。果然和张老说的那样子——很不简单呢!只是,他呀,虽然修为和心思都很了不起,但是也不是万般都能行的。他虽然强,但是却没有能和他般配的人帮他。就像这次,他知道要留下一个人监督也好、牵制也好,可是他兜里却只有一个才能不堪能用的潘龙。即便是好棋术,碰到一个坏棋子,也不起作用。这一次,他幸亏是遇见了我,我对他没有坏心,若是遇见一个坏人,他这么合作是要吃亏的。”

“而我,偏偏就拥有这些他所缺少的。所以这些俗事,就让我来帮他做到吧!男人只要拥有那份心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们女人来做!”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寒山寺前寒石桥

【对不住,白天工作太忙了,这章晚了太多,不敢说什么保证,只敢说我竭力努力,致歉!晚上还要写一章。】

苏瑾脸上的神色有些黯淡,她自然知道她话语中‘其他什么情愫’是指什么——不管她现在做什么,她始终都亏欠于他。不过,在外人眼中,她只是眉神色一凝,随即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从容姿态。

“只是,你们两个傻丫头也不想想,我苏瑾会是那样子的人吗?其实,你们大可以放心。虽然,正如张老所言,他挥一挥衣袖就走,不拖泥带水。放下的好决然,而且还能想到安插一个人来,他的心思倒是好。果然和张老说的那样子——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呢!”

接着,苏瑾话音一转却道:“但是,你们都没有想到过——他呀,虽然修为和心思都很了不起,但是也不是万般都能行的。”

苏瑾姿态清雅的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他虽然强,但是却没有能和他般配的人帮他。就像这次,他知道要留下一个人监督我们也好、牵制我们也好。可是,他的口袋里面却只有一个才能不堪使用的潘龙。即便他能下一盘好棋,手上却没有好的棋子,又能如何呢?这一次,他幸亏是遇见了我,我对他没有坏心,若是遇见一个坏人,他这么合作是要吃亏的。”

“我看他一路收服人心,大肆收纳小户散修,恐怕正是因为他知道他自身这个弱点而刻意为之的。只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有多少杰出的人士,让他吸收的?方家已经有了一个嫡长子方传武,他的长辈即便最宠爱他,也不会因为他而偏废掉一个嫡长子。因此,没有班底、没有嫡系人马就是他的最大弱点。而我,偏偏就拥有这些他所缺少的。”

苏瑾说道这里微笑依旧,伸手掠过一丝垂落的发丝,看起来妩媚极了,“所以这次合作,只会是我们之间的一次尝试,仅此而已。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我和他谁也不会依附谁。哼,就算他乐意,我可也不愿意做个仅依附男人存在的花瓶,我也有我的事业。现在这些俗事,就让我来帮他做到吧!男人只要拥有那份心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们女人来做!”

琴韵和荷香闻听自家小姐的心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不由相视一笑。张伯浩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任你施为’的无奈神色。

苏瑾吐露心声之后,又真诚的感谢张伯浩道:“多谢张老您对我的纵容,没有您的支持,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次我任性施为,又要让您老多费心了。”

张伯浩能在流民灾乱一事上表态支持方兴并不容易。一旦苏瑾表示要和方家三郎站在同一个战线上,暴怒之下的刘名扬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也不难设想。可以说,刘家带来的巨大压力,很大一部分都需要他老人家一肩力扛,负担之重可想而知。

张伯浩笑道:“老夫也就是陪你疯一把而已,算不得什么。其实说起来,老夫也是想看看,你们这对东平少男少女中的佼佼之辈,联起手来,是否果真能够双壁合一,打出一片崭新的天地来!”

苏瑾闻言,轻轻抿嘴笑了,双眸顾盼而生姿,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放出傲人的光彩,只听她喝令道:“荷香,准备虎头座雕;琴韵,你备好马车;我们就跟着他一起上寒山寺,好好陪他疯一回!看看是否真的能疯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

……

呼啸的狂风,在方兴飞入天空的那一刻起就陪伴着他的左右。初春的北地,高空处凝集的冷澈寒风,将他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也将他心头的万般思绪一一吹散。少年郎就这么不为物喜,不为伊人而伤,昂扬的翱翔在天际。

方兴疾速飞遁了一阵子,心中沸腾的热血也就安宁了下来。这时,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竖立在他面前的是一整座蜿蜒沉睡中的山脉——寒山山脉到了。

此时,虽然已经是初春时节,但是在东平所属的苦寒北地,仍旧有白皑皑的雪层堆积覆盖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两侧。方兴放眼望去,在他视眼可及的天地交际处,在那云中之巅,一座山体大半掩藏在浓厚云层中的山峰,也随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便是寒山第一名胜寒山寺的所在地。那是一座看起来很是古怪的山峰,它孤零零的存身于寒山山脉之外,既被层层浓密的云雾遮蔽住了大半山体,又被众多缭乱的黑影环绕住了山脚——那些黑影就是欲往寒山寺寻求庇护的流民的临时营地。

方兴凝神朝未被云雾遮蔽的山脚处看去,却意外的发现这座山峰似乎曾经被一位拥有莫大威能的神人折腾过一番。

只见寒山寺的山脚处,裸岩毕露,山石的剖面光滑,棱面笔直分明,便是最聪明的岩羊也无法立脚。就像是被一把从天际斩落的巨刃,活生生将山峰切成一个多面体一样,四面八方皆是悬崖。山顶亦似被一柄绝世神剑削平,形成十余亩大小的空地。而羽清尊神的供奉之地、东平鼎鼎有名的寒山寺便耸立在这山巅。

羽清尊神的信仰只流传在寒门小户人群中,方兴生于方家对这种‘莫须有’的神灵,并无几分崇敬之意。见此,便不由心中笑道:“莫非果真是那个羽清尊神,折腾出来的这么一个奇怪山峰么?”

撇开山峰怪异不提,单说寒山寺,却是一座比方家院落群还要气势磅礴的巨大建筑群。寺院中大小房舍比邻,更有六座十层高大的石塔傲然耸立,彰显东平第一寺、羽清尊神驻临之地的威严。

为了表示对寒山寺中供奉的羽清尊神的尊敬,寒山寺周边五里内,皆不许炼气士飞遁,以免惊扰神灵享用香火。方兴也不愿多生事端,掐好距离便从云间降落,换上方来福等人带来的墨螭。而在他身后一百丈,也有一群骑士驻马留步,等待天空上三只虎头座雕降落。

方兴在空中翱翔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后面跟上来了三只虎头座雕。而在方来福的身后,也有一群苏家护卫策马跟随着天上的雕群。他想:她或许是跟上来了。于是,少年郎策马回首,正好看见三只虎头座雕压低翅膀,降落时候的情景。

先是两位中年男人模样的跳下来,不是她;随后,几名苏家护卫将软梯搭在虎头座雕上,两个女子走了下来,一个着绿衣,一个着紫裙,看来是琴韵和荷香,不是她;就在方兴有些失望的时候,最后那只虎头座雕上,一个白发老翁凌空踱步而下,紧随他之后,又有一个窈窕身影踏着白云凝成的玉阶,款款走下了巨雕。

一百丈的距离,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算近,恰好使得方兴能够看见其人,而看不清伊人面容。他看到她身穿一身朴素的雪色水仙裙衫,戴着碧霞云纹斗篷。似乎娇弱不堪冷冽天风的侵袭,她斗篷的帽檐压得低低,让他看不清藏在帽下的容颜。

清风吹起衣袂飘飘举,她抬起纤手压了下被风吹起的发束。目光微挪时,似乎也看见了远处的方兴。顿了顿,她展颜一笑,又上了马车,不见了。

方兴也在同时,收回目光,双眸放着清澈的光泽,挥动马鞭道:“走吧。”

寒山寺山下的流民虽然在饥寒之中,但是毫无疑问,这些人依旧在寒山寺的帮助下,保留着几分为人的体面。他们只是占住了寒山寺山脚的两侧,通往寒山寺的主路并没有被他们阻断,甚至道路也没有乞讨的人。只有三三两两想要从上山香客身上揽得活计的青壮年,站在道路两旁,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路上的香客。

方兴看着道路两旁的人影,忽然对方来福道:“这些人身处困境,还能不失人性尊严,看来寒山寺中也有能人呀。”方来福附耳道:“听说除了寒山寺之外,苏家那位姑娘也在里面出了一把子力,只是她顾及刘家,只能暗中行事,不敢大张旗鼓罢了。”

“噢?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方兴闻言很惊讶,回首朝身后看去。在他身后,苏家的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紧接他一行人赶路。只不过,一路人上,两行人都默契得保持了一百多丈的距离,相互瞭望却始终没有交际。

“‘不敢大张旗鼓?’呵呵……”方兴心里玩味一阵,最终心道:“现在的你,可是因为我的原因,把刘家,把刘名扬给大大得罪啰!不过,得罪了刘名扬也不要紧,就凭你这次的心意,我也要赶快把刘名扬给收拾了!”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寒山寺的辅峰。寒山寺的主峰四面皆是悬崖峭壁,无路可通。唯有从其正前方的一座辅峰上山,再通过连接两座山峰的石桥,前往寒山寺。

方兴下了马,踏着辅峰上还积着霜的狭长阶梯,一步步地走上山峰,进入白云笼罩的深处。渐到辅峰之巅,云雾渐厚,而狭长的阶梯也渐渐不见,一处宽阔的平台随之从方兴的视野中冉冉升起。

如同广场一般大小的平台之后,是一望无际的云海,而在云海之间却是一座单薄石桥。

寒山寺,神前寒石桥。无数人信男信女,都曾经借此桥跨越两山前往寒山寺,于羽清尊神的神像前属下心愿,朝拜礼奉。然而,此时此刻,桥前的平台上,却聚了一大群披甲卫士。卫士当中,为首的那一个,华衣华服,神态张扬之中,又带着些许狰狞的恨意。

方兴定眼一看,那不是东平刘家的大公子刘名扬又是何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刘家有女名绫姬

【这是夜里的那章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今天后面还有两更。】

云中之巅,寒石桥前,一群人正拥挤在寒山寺辅峰的平台上,等待通过寒石桥前往寒山寺。

寒石桥是横跨寒山寺主峰与辅峰的唯一通道。它坐落在千丈高的云海之中,是一座由奇石垒建的拱飞桥,长约五十来丈,可容双马并行,通体光滑无伤,两旁也没有设立护栏。

常年笼罩寒山寺主峰的云雾,也时时浮荡在寒石桥左右。除了每隔一个时辰,寒山寺的钟声敲响,云海消散的那半刻时间之外,其他时间,人若是站在寒石桥上,浓密而洁白的雾霭浮荡在腰间,就仿佛置身于云海之间。不仅目光难以透过云气辨别桥面,而且还受到八面袭来的狂风袭扰,稍一不留神,就会坠落千丈深渊。

虽然有不少羽清尊神的至诚信徒,会将在这个时候踏上寒石桥去朝拜羽清尊神,当做神灵对他们信仰的考验,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懂得珍惜生命,只会选择在钟声敲响、雾霭消散的时候通过寒石桥。至于,此时聚集在辅峰平台上的这批人,自然也不例外。

此前,寒山寺的钟声恰好敲响,山间的云雾已然消散,这群人现在正在排着长长的队伍,陆续通过寒石桥。只是,这群人实在是太多了,数百人的庞大数目,不仅将辅峰的平台填得满满的,而且余下的人都排到了山间的石道上去了。

这些人当中,无论是衣着光鲜的仆人婢女,还是身披重甲的武士,抑或是衣带飘飘的炼气士,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他们都是来自东平第一大世家刘家。

他们维持着很好的纪律,极少有人说话,一个接着一个,沉默而有序的陆续通过寒石桥,然后又在主峰那边的平台前,重新整理队伍。整批人的动静举止,都能体现出东平第一大世家的深蕴家风。然而,这份源自秩序的宁静,很快被一个不协调的声音打破了。

只听有一个男人忽然大声抱怨道:“该死的!寒山寺那些狗东西,难道不知道改一改规矩吗?什么破规矩——寒石桥一次只能通行一个人?这都是什么狗东西想出来的?羽清尊神——什么玩意,一群家祠都不配建立的贱民所信奉的狗东西,也配让本少等这么长时间?”

刺耳的声音,让秩序井然的队伍,顿时泛起了一阵波澜。人群不免混乱了片刻,但是没有人敢对此说什么,甚至也没有人敢向抱怨声的方向投上一记不满的眼神。

这盖因刚才在寒山寺前大骂羽清尊神为‘什么玩意’的人,正是他们惹不得、甚至要发至全身去爱戴和维护的家族少主公——赫赫刘家的嫡长孙:刘名扬。

这个世间,唯有世家大族才有权自建宗庙家祠。拥有祭奉历代列祖列宗、宗族先贤权利和能力的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去信奉什么野外的神灵。刘名扬作为东平刘家的嫡长孙,上门世家最为核心的嫡系传人,对仅流传在寒门小户中的羽清尊神,抱有藐视的态度也不为过。况且,这位贵公子最近心神很不好,开口骂上几句又怎么了?

——“本公子骂你,那是在给你们面子了!”

只是问题是:在神前寒石桥上,大骂寒山寺的人是‘狗东西’,侮辱他们所信奉的神祇为‘什么玩意’,这就未免太过失礼,比当着和尚骂秃驴的行为还要过分,还要来的张狂。刘名扬的行为,无疑不符合所谓的世家风度,给东平第一世家的脸上抹黑了。

刘家的护卫和奴仆们对此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可不敢对这位家族少爷说道什么。但是他们不敢说,却不代表没人敢指摘刘名扬的不是。就在刘名扬大声抱怨之后,随即有一个婉转悦耳中带着些许厌恶语气的女声说道:“刘名扬,你闭嘴!这是在神前寒石桥,不是在家里,你要注意仪态,不要给家族的荣光抹黑!”

这个说话的女子,很是年轻,看起来比刘名扬还要显得更小一点。她神色矜持,气质高贵,发梳蝉鬓,双压玉钗,玲珑有致的身子,穿着一件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的锦裙。

从她面上矜持的神情,流露出的高贵气质,以及一身雍华的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出这个女子并不是什么寻常下人,应该是刘家的千金,或者是府中贵眷,拥有足够的身份地位,不用害怕刘名扬。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随刘名扬一同出现在这里。

刘名扬被这个女人毫不留情的批评了一顿,心里顿时升起一阵火气。他也不管这个女声源自何人了,径直呛声道:“哼,只不过是个区区寒山寺和一个不知名的鬼神罢了。家族往年不知要驱使多少这样的鬼神,就凭他也敢在我刘家面前称尊神?岂不是笑话!”

面对刘名扬的反驳,那个华服女子娥眉微蹙,面带不悦,冷冷的回应道:“这句话你要敢在张伯涛面前再说一遍,我就随你胡闹。若是不敢,你就给我闭嘴!”

刘名扬被这句逼得浑身血气一滞,七窍冒烟!然而,他空有一身怒意,却又不敢发作。张伯涛乃是东平第一武道巨匠,一道法相神通【万里绿波做愁笼】打遍东平无敌手,隐隐是东平炼气修行界的第一高人。在这样威名赫赫的人物面前,即使他是刘家的嫡长孙,也不敢多话。

至于那个敢于驳斥他面子的女人,刘名扬虽然心中有气,但是却依旧不能朝她撒出来。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从家族辈分上说,其实还是他的姑姑——虽然她比他还小几岁……

于是,两头受堵的刘名扬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他难得的乖乖自承错误道:“十一姑说的对,我知道了。”

这个被称为‘十一姑’的女人,正是那位曾经被刘不昭选为充当和方家方兴联姻的女方——刘家十一妹,刘不昭和刘名扬的父亲刘不文共同的妹妹——刘绫姬。

刘绫姬虽然才是二八年华,但是在宗族家谱上,她却是刘名扬的姑姑。凭借身份,她训起刘名扬自然理直气壮。任凭刘名扬心中如何生恨,也发作不得。而且,她虽才是少女年华,但也是心机过人之辈,哪里不知道刘名扬口是心非的那一套,闻言便暗讽道:“真乖,乖侄儿,这么说就对了!”

这句话,差点把刘名扬的肺给气炸了。他明知道那个女人是在讽刺他,但是在家族礼法的强压下,他却不得不接受了对方的侮辱。这种有气没法发的感觉,就像是让他吃到了苍蝇。

“狗东西!狗东西!”,刘名扬有气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乱骂着:“你这个贱女人,我祝你被那个方家小子在床上骑了又骑,活活叉死!对,最好你这个贱人,和那个方家的狗东西一起暴死——那本公子就开心了。”

想起那个‘方家的狗东西’,刘名扬又是一肚子火气。相比刘绫姬,方家那个三郎方兴才是他的心头大恨!他恨不得立马将这个人抓起来,千刀万刃的宰了。两股强盛的火气交织在一起,在他的体内汹汹燃烧,不但没有让刘名扬当场暴怒,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淡淡回了一句:“十一姑说的是。”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心中暗自燃烧着火焰。可惜的是他的修养功夫显然不到家,脸上时不时青一阵红一阵,将他内心的激烈波动尽显无疑。

刘名扬身边的刘家护卫和奴仆,见此都噤若寒蝉,生怕被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少主公抓住蹂躏一番。

唯有刘绫姬冷冷瞟了他一眼,心中冷笑道:“就凭你这种人,也要和不昭哥哥争家尊的位置?哼,要不是不文哥哥是你父亲,在背后撑着你,你早就被不昭哥哥除掉了——那样的话,还用得着大家今天到寒山寺和谈吗?”

想到这里,刘绫姬对刘名扬的厌恶又多了一层——“若不是你这个蠢猪,不昭哥哥也不会将我当做牺牲品,逼着我嫁给方家那个小子了。”

原来,这次刘不昭和刘绫姬之所以一同前往寒山寺,正是因为刘不昭领军强势回归东平之后,借助方家在外的援助,逐渐在刘家内部抓住了话语权,渐渐成为刘家下一届代家尊、首席族老的头号人选。而另一位人选,刘家的嫡长孙刘名扬实在是太过志大才疏,被刘不昭一连串手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刘家现任的代家尊、首席族老正是刘名扬的老子刘不文的话,刘名扬早就被刘不昭赶下台了。刘家内部权势斗争大有越演越烈之势的要紧关头,刘不昭忽然在族老会上提议,将在寒山寺召开一场和平谈判,邀请东平中正张伯涛、东平新任刺史海锐、以及方家的几位人物,一起坐下来好生谈一谈。

其实,刘不昭和方家掌权者方子圣之间的友谊,并非什么秘密。他想要和方家和睦相处的策略,更不是秘密,甚至这种策略都成了刘不昭用来拉拢支持者的口号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家高层也从刘不昭的口中得知他和方家交易的部分实情——只是部分事情,刘不昭和方子圣的某些秘密约定,自然不会被刘不昭公布于众。

刘不昭在刘家的族老会上自然有其支持者,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后,刘家内部的另一派——刘名扬的父亲、刘不文也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这才有了大批刘家人物齐上寒山寺的一幕。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随手杀了他便是

【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不过肯定会很晚,大家明早看吧。】

塞满人的石道上,忽然有了一阵混乱从远及近而来。在喧哗中,一个刘家的传令使者,从山下疾速跑来。他来到刘名扬身边,鬼鬼祟祟的对刘名扬附耳说了一通话,顿时又引得刘名扬暴怒。

刘绫姬不悦的瞟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心想:这个家伙真是太没有脑子了,就这份毫无城府的模样也想做刘家的代家尊?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然而,刘绫姬却没有料到,这一次的刘名扬已经没有了早前那副伪装起来的恭谨。他闻声抬起头,狠狠的朝她看了过来,双目赤红,好似疯魔。

“十一姑,那个方兴来了,你要不要下去迎接他,好做个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他以后多疼疼你呀!”刘名扬文雅的面目,此刻都扭曲变形了。

刘绫姬顿时恼了,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刘不昭和方家和平的代价之一,就是两家联姻,而那个联姻的女方,正是她本人。因为种种原因,她心中本来就是很不乐意,现在刘名扬竟然还敢提及她的伤疤?

“哼,你放肆!”刘绫姬伸手拔下头上的金钗,丢了过去。

刘名扬面对来袭的金钗不躲不让,任凭金钗砸在他的脸上,弄乱了他精心梳理的发冠。他站在那里咬牙切齿,语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似的,只听他道:“对了,还有你一直看不惯的那个苏家小娘们,她也在后面和方家的狗东西一起来了。十一姑何不下去迎接他们,日后也好和那个小娘们二女共侍一夫……哈哈哈!”

此刻,刘名扬身上爆发的怨念,简直掏尽五湖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刷。他是心伤失落,他是恼羞成怒,他是因爱生恨,他是仇深似海!

刘名扬在心里大声咆哮,“本公子要比那个方家的狗东西,好上千万倍,你为何要选他?为何是他!”

他愤怒的嘶吼道:“我——刘名扬——我是刘家的嫡长孙!未来统治东平的王者!你——我可以为你拿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怎么就瞎了眼睛?贱女人,贱女人!女人都是贱货!好——好——好得很!你不是跟他来寒山寺私会么?我就当着你的面,在你面前把他撕成两半!贱女人,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你的真命天子;我要你跪在我的面前,请求我的原谅;我要让你哭着喊着,求我!贱女人,还有那个狗东西你就等着吧!”

原来,刘名扬为了要将流民祭献给恐怖大明王,在流民群中广布耳目。方兴和苏瑾两行人,一前一后沿着大路往寒山寺来的动向,自然就被这些暗哨侦测知道了。刚才那个传令使者,便是来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刘名扬的。果不其然,刘名扬一听当即暴怒,心态彻底扭曲的他,再也不顾什么礼貌和仪态了,一张嘴就是最恶毒的嘲讽。

刘绫姬闻言,先是柳眉一竖,正要怒叱侄儿的不恭。然而,下一瞬,她姣好的面容便冷了下来。她微微眯眼,乜了刘名扬一眼,冷冷吐字道:“蠢猪!”随即,衣袖一挥,刘绫姬领着身后的奴仆和护卫,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虽然很是讨厌那个苏瑾,更不愿和她共侍一夫,但是这一切比起刘名扬这个蠢猪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和这头蠢猪呆在一起,她真是一刻也受不了了。

身后传来刘名扬喝令刘家护卫武士整兵备战的命令。刘绫姬在心里冷笑道:“自大的蠢猪!还真敢在寒山寺前动武吗?真以为张伯涛是吃素的不成?哼,就凭你,迟早要被刘不昭赶下去!等着吧,等到时候,我再看看你这头自大的蠢猪会不会变得聪明一点。”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悄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刘名扬啊刘名扬,好好的和方家那个三郎斗一场吧。我也想知道那个方家的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让苏瑾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亲身前往寒山寺。”

“哼,苏瑾啊苏瑾,那么骄傲的你,现在也不得不在一个男人面前屈服了吗?我倒要看看,这个以前的废物,现在究竟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让你也忍不住为之倾神。如果真的那么优秀的话,我可不介意从你手里把他抢走!”

刘名扬一边喝令他直属的刘家护卫备战,一边冷冷看着刘绫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寒石桥上。“等着瞧吧!”他也在心里暗暗道:“贱女人,不就是以为辈分比我高,背后有刘不昭撑腰么?胆敢敢藐视我!哼,等着吧,等我杀了方家那个狗东西,我再看刘不昭还能不能得意的起来?没了刘不昭的支持,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贱女人还如何嚣张!到时候,你们只能一个个哭着喊着求我!”

“对了,刘不昭,你不是一直喜欢拿刘家方家和平共处,当做收买家族人心的幌子吗?还要在寒山寺开什么和平大会?狗东西你做梦呢!今天,我就要将你的美梦彻底打破。本公子就要在这里,亲手将方家的三郎击杀。死了家族嫡系子弟,我就不相信方家不会报仇。哈哈,只要刘家和方家再度开战,你那些和睦共处的言论就不会再有市场,刘家未来的宝座也自然也就由我来坐了!你就去吃屎吧!”

在为血屠巨凶屠杀流民,收集精魂血气的同时,刘不昭终于忍不住悄悄看过血屠巨凶送给他的《大恐惧誓愿血咒法》和《血海援神化身心经》。两本血海炎狱的真传妙法中记载的无数妙法。让身处刘不昭强势打压下的刘名扬抓住了一根救命草,他也抛弃了以前的藐视态度,开始暗自用活人祭献恐怖大明王了。

血海炎狱的手段,果真玄妙无比。仅仅数次祭献,那位恐惧大明王让刘名扬的修为暴增,一举突破通神第一天境界,化灵识为神念,超过宿敌方传武的修为进度,成为第一个迈入通神第二天的东平俊杰。在刘名扬修为倍增的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连头脑也清晰了不少。之前,能在暴怒中忍住怒气;此刻,能想到杀死方家重要人员,破坏两家联盟,从而坐稳家族下代传人宝座的主意;都可以说正是源自于恐怖大明王恩赐的智慧。

“好哇,多亏了恐怖大明王的好处!等本公子亲手杀了方兴那小子,一定再去为恐怖大明王祭献千人哈哈……”杀意升腾,刘名扬双瞳中一抹血色一闪即过,连他本人也不知道那悄悄浮现的血色究竟代表了什么,更不知就在他心中生出此番念头的同时,寒山寺山下万丈深渊中,一只巨大的独目蛇眼陡然睁开……

刘名扬此刻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臆想中去了,他督促喝令众护卫道:“快点,快点,你们都快点准备,把接应四方鬼神之力所需的祭坛和碑碣都给本公子树起来。一等方家那小子上来,本公子就要给他一个好看!”

时间渐渐流逝,刘名扬终于等到了他所在等待的猎物,他看到那个让他痛恨万分的身影,缓缓从石道上升起。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狗东西,在明月楼,在溪边,本公子一不留神让你给跑了;血屠巨凶那个废物,两次杀你不成,也算是你的运气了;今天,本公子亲自动手宰你,你就乖乖受死吧!”

刘名扬言辞灼灼,仿佛方家那个小子,必然会被他所斩一样。

……

……

寒山寺,神前寒石桥。

方兴蹙眉盯着那个华衣华服,神态张扬又带着些许狰狞的恨意的刘家大少,他有些摸不清刘名扬带人堵在平台上的用意是什么?他从方来福口中得知,为了表示对寒山寺所供奉的羽清尊神的尊重——其实不如说是对寒山寺中那位东平中正、东平第一武道巨匠张伯涛的敬畏。在寒山寺附近,是不容许动武的。

既然如何,刘名扬还带着一批人堵在前面,脸上带着臭臭的表情是想要干什么?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和他斗嘴,丢下几句狠话么?

“哼,真是幼稚!”斗败了血屠巨凶的两大化身,独力斩杀了骅雄,方兴此刻根本就没有把刘名扬这个人当做什么大敌看待。在他看来,只要时机容许,他就可以一巴掌拍死这个空有虚名的东平第一贵公子。可惜,目前东平的局势,似乎不容许方兴这个方家的嫡系子弟挑起两家的纷争。

因此,虽然心中一直想要顺手除掉刘名扬,但是方兴还是以大局为重,没有主动去找刘名扬的麻烦——或者说没时间去找他的麻烦。只是,方兴这番思考都是建立在他对东平所面临的真正威胁——血海炎狱的威胁——的了解,以及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上的。然而,他却不知道:面前那位东平第一贵公子,早就已经被血海炎狱中的神秘存在污染了心智,已经人性渐失,不可再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了。

方兴为东平大局着想,暂时不主动对刘名扬出手,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会礼让这个仇人。他双眉一挑,正欲请刘名扬滚蛋。却意外听见从对方阵营中隐约传来一阵私密的对话。

有人在一百丈的距离内提及到了方兴的名字,方兴身怀的【真灵耳】神通顿时发作,让他听清了对方随后所说的三句话——“祭坛和碑碣准备好了没有?”

“回禀:已经准备好了。”

“这就好,主上有令,等他一声令下,就立刻将方家人马全部格杀!”

“刘名扬想杀我?”方兴闻言,心中不惊反喜,“好家伙,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到找上门来送死!哈哈——果真是个蠢货,你这是自寻死路!”

既然刘名扬晕了脑袋,不顾东平大局,主动找他的麻烦,那么方兴还有什么顾及?跳梁小丑一个,随手杀了便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冲天杀阵如无物

【前天熬夜很悲屈的感冒了,一整天都是泪流满面、鼻涕横流的惨状,更新速度还是没有提得上来,抱歉!为了本月二十万字的月更数额,看来我要拼命了!若不然下个月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努力!】

方兴可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刘名扬几次和他过不去,这个仇怨方兴可都是记在心里的。只是考虑到东平目前的局势,以及缺乏时间的缘故,这才没有及时理会。不过,要是有人由此误以为方兴是个以德报怨的人,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寻南‘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教导历历在耳,他还没有忘记呢!

刘名扬既然不顾东平两家默契维持和平的局势,那么他就是真正不顾全大局的人。对于这等人,方兴杀之有礼,且于东平万物有利,杀得毫无负担!心意稍动后,方兴目光便冷厉了下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趁着这次天赐良机除掉刘名扬,最不济也要彻底的废了这个人。

刘名扬并不知晓方兴还有【真灵耳】的超凡能力,也不知道他要除掉对方的心思已经被方兴所侦知。他站在寒石桥前,身后身侧都是刘家的精锐武力。黑压压的一批人中,共计有刘家护卫统领两人、一等护卫十六人、二等护卫三十四人,以及末等护卫披甲士一百人许。

刘家的护卫等级的划分方法和方家几乎同出一辙。唯有通神第一天的武师,方可充当护卫统领;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可为一等护卫;而第二等的护卫,则由真灵第二天的炼气士充当;至于三等护卫,便是真气胎动一流的新晋炼气士了;再往下的末等护卫,就是各色精通武技,却不没能真气胎动的凡人甲士了。

方兴这次轻车简行,身边只有方来福一位护卫统领,外加三名一等护卫、十二名二等护卫。不但身边的护卫人数远远少于刘名扬,就是精锐程度也不如。至于他本人又是隐身匿气,无人知晓他已经迈入通神境界。因此,两家对峙中的场面中,方家看起来和刘家人的实力相差悬殊。

刘名扬自觉手下人才济济,实力是方家人马的数倍,再加上他已经迈入通神第二天,化灵识为神念,拥有数道神通。他深信这场战斗的胜负已分,方家人马必将被他屠伐殆尽,便也懒得找什么挑衅的借口,径直懒洋洋的开口道:“方兴,本公子给你两个选择:从我胯下钻过去,或者让本公子砍了你的脑袋,”

方兴也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既然刘名扬这个白痴连虚伪的姿态都顾不上,主动挑破杀局,那么他也无需和刘名扬虚与委蛇了。因此,就在方来福等人在他耳边惊怒,大声叱责刘名扬‘大胆’、‘狂妄’的时候,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来的正好,我早就想杀你了。”

“你竟然不怕我?”刘名扬眉宇间闪过一丝隐蔽的怒气,随即杀气大盛,大喝道:“哼,那本公子就要杀到你服气!上,除了方兴之外,其他人一概格杀,生擒方兴,公子要亲自手刃了他!”

刘名扬衣袖一挥,径直命令麾下护卫上前格杀,而本人却留在原地,颇有留守的大将之风。他还以为方兴依旧是一位真灵境界的炼气士,心想由手下两名护卫统领出手,就已经足够马到成功了,却不知道方兴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面对扑袭而来的人马,方兴仅是轻蔑的扫了一眼,随后他不慌不忙的举手命令身边人一概退至山间的石道上去,唯有他一个人留在平台上,独自面对蜂拥袭来的刘家杀阵。

少年郎一个人独立在山巅的一侧,山间清风吹动衣袍,一身青衫袭袭,有种说不尽的从容大气。看着他的身影,刘名扬怒气倍增,脸上更增狰狞之色。一个人独对刘家杀阵,这是对刘家赤裸裸的藐视,更也是他的藐视。刘名扬顿时恼火的催促道:“上,都给我上,我要看看他一个人怎么逞能!”

另一头,方家等人依令退下,忧心忡忡的向方兴投递担忧的目光。方来福道:“三郎一个人能行么?”

寒石桥另一端,刘绫姬手捧一面古镜,看着镜中身影,道:“好个大胆的人物,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不知是否是个蜡头银枪。”

山间石道间,张伯浩打了一个哈欠,道:“打起来也好,老夫也看看这两个人谁高谁低。”;荷香和琴韵,捂着嘴巴,一副想看又不想看的小模样;而苏瑾却是仰首上望,风吹发乱,她不言不语,眸目尽是期待和欣赏的神采……

战嚎声声,鼓声阵阵,刘家的人马,大喊着战斗的口号,各施手段冲杀过来。百丈距离,对炼气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便到了。刘家尚黑,百名黑衣黑甲,气势汹汹的甲士和炼气士组成的杀阵,劲气如潮,血气冲天!在平台上疾速冲杀,如同静海之上骤然泛起的狂涛骇浪,一浪又一浪的涌来,寒山寺辅峰上的云气都被冲天的煞气所冲散。

方兴独立山巅,视冲杀过来的杀阵如无物。乱蚁咬死大象的炮灰战术,或许对其他人管用,对方兴却是毫无用武之地。他皱了皱眉,径直上前一步——一步,仅是一步踏出,落脚时却是有雷霆重击一般的惊天声势响起。

“撼地!”方兴轻声道了一句,随即就是“轰隆”一声巨响,少年郎落脚处巨石龟裂,山峰抖动。大地的裂纹,如同一条条灵蛇四散袭去,带着一股刚猛霸道的劲气,波及整个山顶平台。坚固的山石被这股强劲的力量划出一道道深刻的裂痕,而袭来的刘家杀阵也被此骇人的一击,震的一阵凌乱。

撼地,正是方兴凭借体内刚猛霸道的劲气,模仿【三阳开天撼地锤】上的【撼地】威能创立的独门战技。【撼地】威能的威力,大可撕裂地表,震慑群雄,小可让大地颤抖不已。昔日,方良一招使出,顿时撕裂大地,丘石坍塌成沟壑,硬生生轰爆楚白一件法器,堪称是一门拥有莫大威力的威能——也只有方兴这种拥有一身先天虎啸劲气等刚烈劲气的人物才能效仿的。

“噗噗!”数十名披甲执锐的刘家甲士,纷纷呕血倒地。没有真气护住心脉的这些凡人,即便身上的盔甲再坚固、肉身再强壮、血气再雄厚,但在澎湃的劲气面前也唯有死路一条。一击倒地数十人,虽然都是实力低下的甲士,可大批倒地的死者,却让杀气冲天的威势为之滞,不能再复前貌了。

刘名扬被这一击的声势惊到了,他面露惊容,讶然道:“原来你也有一手嘛!不过在本公子面前,你就是有通天手段也得乖乖受死。”他看到方兴一人孤身挡住山口,便喝令道:“甲士回返,修士出击,专攻他一人!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刘家不愧是东平老牌的顶级世家,麾下的护卫甚是精锐,被方兴的雷霆一击重创之后,竟然只是呆滞了一息,便依照刘名扬的指令,重新变化阵势。甲士炮灰们被剥离了队伍,重新回到原地,簇拥着一辆被黑布蒙的密密实实的小车。而其他炼气士则在两位护卫统领的带领下,飞速杀来。

少了甲士的存在,刘家的杀阵威力不减,阵势中透露的气机反而越发的犀利了。杀阵经过了撼地的洗礼之后,就像是巨浪砸到了堤坝上,一阵喘息停歇之后,又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方兴冷哼一声,面对直冲脑门的杀气,他不避不闪,依旧没有呼唤护卫上前,只是抬起了一只手,轻声吐字道:“律令:震慑!”言出法随,少年郎的双目顿时有点点耀眼金光乍现。真皇圣德灵光亲车熟路的出现在人世间,发出凛凛神威。刘家众人被金芒一照,顿时浑身血气呆滞,冲天杀阵为之一顿。

“真皇律令?”刘名扬失声大叫。他是刘家的嫡系传人,身授刘家镇族传承妙法《真皇位业图》,见此景自然就以为这是上古真皇的力量,不由惊讶万分,“韩风果然是你杀的,真皇灵符原来是被你拿去了!”

“哈哈!”方兴放声大笑,将刘名扬晾在一边,不加理睬。他以金眸虎视刘家众人,在大笑之后敛容冷道:“敢对我加以兵刃者,皆死!”说完,身影一闪,在青光和金芒相映成辉中,欺身进阵,手发凌厉劲气,手刃群敌。

那一众刘家护卫,除了刘名扬之外,皆是被震得目瞪口呆,有修为高一点的,虽是勉强抵御了第一轮金芒,却又被第二轮金光震慑的浑身抖索,迟疑着不敢上前。而扑入杀阵中的方兴,却毫无顾忌的施展《先天虎符真文经》中的七大精要战技。如同虎入鸡群,所当之人,皆不堪一击。

此刻,方兴已经把刘家众护卫视若草狗——他们敢向他动手,那就是刘名扬的从凶,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一个不留,统统击毙!

只见,少年郎挥去一拳,空气爆发出一连串的轻微爆裂声,三具身着刘家二等护卫衣饰的躯体,便如同泥捏的玩偶一般,被轻易轰散,躯干支离破碎,血流一地;右手一抓,一颗六阳魁首便掉落颈脖,鲜血迸溅大地;双掌推出,澎湃的劲气吞吐,又是数名刘家护卫被他轰得高高飞起,径直坠下山峰,在云海之中随即消逝不见。

方兴所向披靡,视冲天杀阵如无物,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击,刘家的精兵强将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勾魄凶神役剑术

【忍着感冒的困扰,努力写稿!】

方兴爆发出来的惊人战力,犹若虎兕出柙,让刘家杀阵无可抵挡。

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有十余名宝贵的炼气士,被方兴击毙。平台上血流成河,满地的残肢断臂,还有无数仍在抖动的尸躯,都见证了方兴赫赫武功。方才冲在最前面,想要抢先生擒方兴捞取功劳的刘家勇士,都被方兴一一击毙,一个都没能够逃脱方兴的制裁。

乱阵之中,方兴犹如一头猛虎,横冲直撞,无人能挡。《先天虎符真文经》的七大虎形精要战技,被他轮番施展出来,击毙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他战得酣畅淋漓,浑身舒爽,不仅虎形七势精要战技在战斗中演练的越发纯熟,而且胸口的灵丹也在痛快的战斗中不断被炼化,化作一团团精纯的灵气,不断滋补着他的身体。

“噗!”又是一招【怒虎绞杀势】,一颗大好头颅飞上天去,缺少了脑袋的尸体颤抖着,在残余力气的驱使上又原地转了数圈,将滚烫的鲜血喷洒大地之后,方才轰然倒地。

又是一个刘家的一等护卫被方兴击毙!一击毙敌之后,少年郎仰天大笑。灵丹也在同时化出一股药力,让方兴的修为更进一步。杀死仇敌、增益修为,战斗和修炼一举两得——这是何等的妙事!

真皇圣德灵光的震慑之力消退之后,刘家杀阵已经乱成了一团。刘家护卫人人面色如土,都不敢和杀神一般的方兴对阵。于是,方兴在敌阵中越发的肆无忌惮了。他连真皇圣德灵光也懒得使用,直接用最暴力,也是最热血的搏杀战技,横扫敌群。

他的招数越发变得大开大合,在敌阵中狼突虎扑,好不凶残。面对刘家杀阵的反扑,他从不在某地停留。隐身匿气法、轻挪飞跃的身法以及七大精要战技,都被他一一信手使来。每一次劲气挥洒,就是一条人命被带走。

强悍有力的先天虎啸劲气,配合虎形七势精要战技,搏杀起来凶猛无比。总算将《先天虎符真文经》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刘家的护卫就算是身披坚固的甲胄,身体淬炼得无比结实,也无法承受方兴的任何一击。

面对真皇圣德灵光的震慑,刘家杀阵中的人心本来就已经有些乱了。此刻,再被方兴阵中这么一搅合,顿时连反击也变得稀稀落落的,人人各自为战,乱战一团,哪里还有堂堂东平第一世家的精锐武力的面貌。

这份混乱让方兴果断的攻击,显得更加的英明不凡。他的每一次出击、每一道战技挥洒,都能收割一位敌人的性命。严密的刘家杀阵就这样,被如狼似虎的他杀的落花流水。

一拳,轰爆头颅;一掌,劈开肩膀;一爪,撕裂胸膛;一扑一缚,四肢皆断。真灵第三天的炼气士动用灵识,或许能勉强跟上方兴的身影,但是一旦被方兴发现灵识扫视的迹象,那么在下一瞬间,他们面对的就将是数道猛烈的先天虎啸劲气的同时扑袭,将他们的身体连同战斗的意志统统击成粉碎。

刘家人马的任何抵抗都显得徒劳,一切努力尽数化为乌有。短短几下的功夫,超过一半的同伙就已经被面前那个一身青衫的少年郎诛杀干净。平台上死尸遍地,鲜血在平台上肆意流淌,就像小河流水潺潺流淌——只是将清澈的泉水换成了满目的血红的血水。然而,那个杀神降世一般的少年郎君,却是一身青衫依旧,不曾沾染半点污秽。

方兴这种纵横敌阵的从容快意,落到外人眼中,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退守平台的残余甲士,有的两股战战,站立不起;有的不堪恐惧,面露癫狂之色,几欲疯狂;还有的惊恐万分,径直掉进云海,摔入深渊,化作一堆肉泥。

平台下方,方来福瞠目结舌。他喉咙里滚动着杂音,却始终吐不出半个清晰的字眼来。只有他知道:此刻他的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来来复复的转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三郎怎么可能这么厉害了!”

寒石桥头,刘绫姬手捧古镜,凹凸有致的娇躯不住的抖动,面色白得就像是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粉。镜中画面的冲击,让她整个人几乎就要昏厥过去。可是,她的目光却始终死死盯着镜中那个人的身影。忍不住偷眼看他,即便那里血流成河,死得都是她刘家的人,然而她就是忍不住要去偷眼看他。那个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让她无法选择让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挪走。

山间石道,张伯浩一二三四——就像是数羊一般,数着方兴手刃敌人的数目。他一直在用神念关注着平台上的战况,给身边人通报着平台上的最新战况;当数字数到‘十八’的时候,荷香就已经捂着耳朵,似乎不敢再听了;琴韵捂着嘴,嗓子里不停的嘀咕着:“好凶残!好凶残!”;只有苏瑾一人还保留了一份镇定,然而只是即便如她的冷静,眉间也渐渐多了几分勾勒——连她不禁为方兴的凌厉攻势而深思。

而这一切,对于刘名扬来说,又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他失神叫出‘真皇律令’后,就被方兴重点照顾,真皇圣德灵光集中压迫到他身上。饶是他已经迈入通神第二天境界,也是心神一阵恍惚。然而,等他再度回过神来,就亲眼看到手下的护卫,一个个被当做土狗一样,被方兴一一击飞、撕裂、宰杀。

刘名扬不由冲冠眦裂。原本是刘家的秘宝真皇灵符,现在竟然反过来被死敌用来当做屠戮本家人马的利器——这真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对那些正被宰杀的刘家精锐护卫来说,这更是一个悲剧。

刘名扬眸底的血光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变得越发的浓郁了。怒气交织,他大吼道:“你以为有真皇灵符你就能猖狂吗?妄想!你在我手上终将逃过一死!这是你命中注定的结局!”言罢,他从身旁侍卫所持的剑匣中取来一柄长剑。剑上寒光抖擞,灵光耀耀,一看就是一柄上佳的法器——这是刘家有名的【勾魄凶神剑】。

【勾魄凶神剑】,刘家接引上古鬼神‘勾魄凶神’的神力,摄取黄泉的鬼气、乱风岗阴尸的毒煞,再加以炼气士的真胎灵气,一同汇聚压缩在一起布置成九重禁制,最终炼成的一柄三阶上品的法器。法剑施展之时,鬼火滚滚,毒煞乱飞,灵气逼人,威势极大。

要不是因为被上古鬼神的神力侵染,让这件法剑失去通灵的可能,【勾魄凶神剑】早就可以成为一件法宝了。然而,即便无法通灵,这柄法剑的阴损歹毒之处,也是堪称法宝之下的第一剑。

眼下,刘名扬将它取出来,那真是看不下去,忍不住要亲自下场,用这柄【勾魄凶神剑】的锋芒来遏制方兴的威猛势头了。不过,但凡从小培养的世家贵公子,大多为了专心追求炼气大道的巅峰,不愿去用心血祭炼法器。刘名扬就是这种的人物——这柄【勾魄凶神剑】亦不曾被他心血祭炼过。

没有经过心血祭炼过的法器,只用让炼气士以灵识或神念强行御使。然而,一旦这样做的话,法器的灵动和威力上,都远远比不过经过心血祭炼后的法器。刘名扬已经化灵识为神念,以神念强行御使【勾魄凶神剑】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方兴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却让他不敢轻易妄动!

刘名扬仅是稍稍踌躇了半息时间,就打定了主意——为了保证杀死方兴,他并不打算用神念强行驱动御剑术,而是要使用刘家《真皇位业图》中独有神通:【鬼神役剑术】。

刘家镇族传承妙法《真皇位业图》中,神通无数,其中又要以接引三大上古真皇、六大上古鬼神、十二大古凶兽的神通,最为顶尖。而【鬼神役剑术】正是接引六大上古鬼神神力的一种上品神通。

以【鬼神役剑术】役剑,役剑之人就如同上古鬼神附身一般,能够以上古鬼神的神力挥剑一击。不但如此,而且还可以将接引来的上古鬼神之力注入法剑之内,增强法剑的力量,让役使的法剑比用御剑术御使的法剑,行动更为灵动矫健。

此门神通一出,上古鬼神神力一击之下,任何坚硬的东西都将化作粉末,而在此门神通下被杀的人,魂魄也会被上古鬼神拘走,永世受其奴役,不得超生。

亲手杀死方兴,让他的魂魄永世不得解脱,这就是刘名扬想要的解气方式。

这一次,他就是要将上古‘勾魄凶神’的神力请来役使【勾魄凶神剑】。剑内剑外的勾魄凶神的神力,合力之后会使得【勾魄凶神剑】的威力倍增,区区方家小子定然会被这惊世骇俗的鬼神一剑击杀。只不过,鬼神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好借用的,更何况是以凶名闻名于世的上古凶神‘勾魄’——这必须要有些牺牲才行。

刘名扬一边命令两位护卫统领赶紧上前拦截方兴,一边咆哮着用脚踹将几个甲士从无边的恐惧中踢醒。“快快架起祭祀碑石头!”刘名扬喝令道。几个甲士,这才如梦初醒的,将保护在中间的小车上的厚实黑布取下,露出小车内藏有的一块黑褐色的石碑。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现在是2011年11月11日11时10分57秒,马上就是201111111111了,三水在此祝所有还在单身的同志节日快乐,同时祝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弟姐妹。】

在寒石桥另一端观战的刘绫姬,看到刘名扬竟然令人掀开黑布封印,启用黑褐色的石碑,顿时惊得花容失色,“他真的疯了,竟然动用勾魄凶神碑!”

而寒山石道上,用神念观察战况的张伯浩,此刻也在喃喃自语,“刘名扬竟然要接引上古勾魂凶神的神力,看来方家那个小子是把他逼急了,逼得他狗急跳墙了。”

东平刘家镇族传承之法《真皇位业图》,位列九品中正.法的上三品,在俗称为贵胄三品的上三品当中也是一部极其珍稀的法典。这部法典记载了如何召唤三大上古真皇、六大上古凶神、十二大凶兽、三十六位天地灵的秘密。由此而生的种种神通,各个威力不俗。尤其是那些接引力量的神通,更是威力奇绝,堪称刘家称雄的独门绝技。

只不过,世上的事情,有得必有失。刘家修炼的《真皇位业图》虽然威力惊人,但是不少神通都需要长时间的精心准备。一到战时,就有捉襟见肘的困顿之危。为此,刘家的祖先苦思多年,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们在各地的山灵地脉之处设立祭坛和碑碣,以便刘家的炼气士能够顺利接引神力和天地之力,从而从容施展神通法术。

通过在各地灵气聚集的地区设立祭坛和碑碣,刘家在整个东平地区建立了一个无形的灵气网络。修炼《真皇位业图》的炼气士,从此可以随时随地从这张灵气网络中获取力量,更迅捷、更便利的施展各门威力奇大的神通。

正是这张灵气网络,让刘家在东平称霸数百年,期间打败了数个上门世家对东平的扩张企图。然而,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久而久之,这个缺陷也就被刘家的敌人——方家人发现到了。在三十年前的刘方两家的大战中,事先捣毁刘家设立在东平各地的祭坛和碑碣、摧毁灵气网络,就已经是方家削弱刘家的最重要手段。

一处处祭坛碑碣被人摧毁,花费巨大心血建立的灵气网络覆灭,刘家为此在战争中吃尽了苦头。战后,刘家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终于研发出一种移动式的便捷祭坛和碑碣。从此,刘家的炼气士无需再费尽心机的在各地灵气要害地点,设立祭坛碑碣了。

移动式的祭坛和碑碣,不仅仅可以便捷的到处移动,而且还能够快速启用,轻松建立起一小块地域的灵气网络,以供刘家炼气士施展神通法术。这个发明长时间来都被刘家当做一项杀手锏,从不轻易动用。这一次,如果不是担心在寒山寺的和谈大会或许有变的话,刘名扬也无法将此物带到寒山。

刘名扬携带的这块便捷碑石就是专门用来召唤上古凶神勾魂的。上古凶神勾魂,神性残暴,嗜血好杀,是一位有名的邪恶鬼神。故而看到刘名扬动用这块碑石,围观人群中的有识之士顿时就知道刘名扬已经动了肝火,要动用杀手锏对付方兴了。

漆黑的布料被除去之后,黑褐色的勾魂凶神碑上,顿时升起一阵似烟似霞的淡淡流光,光泽灵耀,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正在蕴育而生。

刘名扬等勾魂凶神碑上的黑布完全褪去后,立即手持法剑,双掌夹剑相合,口中念念有词。

“勾魄之灵,契约之束;诱神以魂,引神之力;进吾之身,延从吾愿;上古神临,与吾同行;噬摄魂魄,因命所缚;回应吾愿,鬼神役剑!”

随着祷词的念诵,黑褐色的碑石当即启用,就发出阴沉沉的污秽光晕。一位刘家的甲士一不留神,将他受伤的胳膊触碰到那圈笼罩在碑石上的阴沉光晕,顿时浑身一震,人便定在当场一动不动。随即,甲士的全身精血都不由自主的往碑石中涌去,很快就被碑石吸掉全身精血,化作一具肉干。

这惊人的一幕,似乎开启了一道地狱之门。随后,一团团黑色雾气就开始从黑褐色的碑石上不断涌出,流淌在平台的鲜血,被黑雾吸引,当即纷纷凭空飞起,聚集成形。越来越多的鲜血,飞到空中,渐渐汇集成一条噬人血色大蟒。

血色大蟒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陡然转向,冲向勾魂凶神碑,在碑石表面游走了一番,最后汇入碑石内部。尝到鲜血的美味后,勾魂凶神碑内部传来一阵高亢的嚎叫声,顿时涌出更多浓郁的黑气,仿佛是无数地狱鬼爪一样,笼向整个山巅平台。

退守至勾魂凶神碑边的刘家甲士,在黑气的邪威面前首当其冲。十余名惊慌失措的甲士,瞬间之内就被喷涌而出的腐蚀黑烟扑倒在地。千锤百炼的钢铁在黑气面前,毫无抵抗力,很快就化作铁渣一堆。黑气迅速的渗透进活人的身体,夺走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这样不分敌我的血祭之法,不仅引发了刘家人马的恐慌,而且也引起了方兴的警惕。他在激烈的搏杀战斗中,还抽空回首一眼,将那一切都看在眼中,心头不由升起了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刘家接引四方鬼神之力的神通,他也曾在《天下大势坤势图》大概的了解了些,似乎就是动用祭坛碑石的力量,也无需搞成这样邪恶的血祭呀!

方兴心中暗忖:“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刘家本来的神通,而是像极了血屠巨凶的血祭手段呢?无名山村中那个死鬼张伏,动用血晶头颅时也是这般模样,难道是巧合?”

思及此,少年郎一拳将一位刘家护卫打得吐血倒飞,身形一闪,便已经站到杀阵之外。刘家护卫们被他杀得胆战心寒,一时间踌躇不敢上前。方兴摆脱了刘家杀阵的纠缠,眸中再次绽放出真皇圣德灵光的光彩。他双眸聚起金光,狠狠朝着刘名扬蹬视过去。

真皇圣德灵光无视距离的约束,隔空将震慑的力量传递到刘名扬的身上。刘名扬触之,身体顿时一滞,口中念叨的颂词也不免为之一顿。

“同样的把戏,你还来第二次?我怕你么?”第二次被震慑的刘名扬大怒,勾魂凶神碑上一股凶戾的力量顿时加身,形成一道漆黑的光膜,将真皇圣德灵光的力量挡在了外面。感到浑身血气恢复畅通,他心里冷哼一声,以为用上古凶神勾魂的力量阻绝了真皇律令,便继续安心念叨颂词,准备接引上古凶神勾魂的神力发动【鬼神役剑术】。

方兴这边却是在看破勾魂凶神碑的真明目后,主动收回金芒,未与那道诡异的力量正面交锋。少年郎双眸恢复本色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中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刘名扬,你这是自掘坟墓!哼,这样也好,我就送你一程吧!”心里道了一句唯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话,方兴便不再理会刘名扬的动作,又一次冲入刘家护卫群中大开杀戒。

他飞身一跃,从空中一拳重击大地,再度施展【撼地】威能。“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大地裂纹沿着方兴的拳锋四处迸发,撕裂周遭数米的岩石。雄厚的劲道,顿时让刘家护卫浑身为之战栗。随即,方兴双眸陡然一亮——真皇圣德灵光乍现!

金光爆闪的同时,澎湃的劲气亦陡然出现,如同巨浪一般,一排又一排的当空拍出。方兴完全放开手脚,誓要将刘家一干人等统统毙杀。一道道澎湃的劲气脱拳而出,遍布整个平台,形成一道劲气涡旋,在平台上方肆意展现着赤裸裸的暴力。

“都去死吧!”方兴大吼一声,鼓起全身劲气,挥拳一击。

可怜的刘家护卫,先是【撼地】威能蹂躏,然后又被真皇圣德灵光震慑,最后终于遇上了刚猛霸道的先天劲气。涡旋翻滚,好似黑洞一般吞噬着血肉。手慌脚乱的刘家护卫,被一阵阵看不见的力量,卷入劲气漩涡之中,接着被瞬间击杀。

无数尸体在被巨力击飞的那一刻,就在半空中被轰成破碎的血肉,然后在气旋中被榨干了最后一点鲜血,最终轰然爆开。

‘哗哗’,血浪飞卷,整个平台瞬间洒满了血浆,在方兴冲杀中幸存下来的刘家护卫,也大半被方兴一拳清空。刘名扬麾下昔日近百名护卫,此刻仅剩下两人而已。

没有一个人能想到,方兴为何会忽然打出这么凶狠的一击,对围观此战的人来说,‘瞠目结舌‘四个字已经是最轻的形容了。

刘名扬顾不上心疼,也不顾上愤怒,勾魄凶神碑中传来的力量正在影响着他的心智,让他眸中的血光越演越烈。“你们两个还在等着敢什么,快上去砍了他!”他大声呵斥两位家族护卫统领,命令他们上前截杀方兴。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漫天挥洒的血浆,似乎为勾魂凶神碑增添了力量。

一具七窍流血、浑身布满鲜血的身体,从平台上陡然坐起,伴随着仿佛来自黄泉的鬼嚎声,张嘴喷出一团黑气。黑气无助的翻滚挣扎,方兴透过黑气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男人的魂魄正在拼命挣扎,然而那个魂魄在黑气的缚束下很快就屈服了,飞快往勾魂凶神碑中涌去。

伴随着哭嚎声,死者全身的鲜血随着黑气一同冲出了失去生命力的身躯,化作一股宛若灵蛇巨蟒的血气扑出,最终注入勾魂凶神碑之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待修

黑气鬼爪所过之处,鲜血为其吞噬,尸体灰飞烟灭,骨络粉碎成渣。

健壮的身体瞬间干瘪腐朽,仿佛遍布裂纹的朽木,从上至下迅速的碎裂。没等一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了灰色的尘埃,和青灰色的平台石基融为了一体,彻底消失不见了。

相同的的一幕,同样出现在其他尸体上。那一刻,平台上的尸躯,一个接着一个被被剥去浑身血气,变成了一具又一具的枯尸,宛若在时间的长河里风干了几千年。

“你们还在装什么傻!还不快去!”刘名扬再度催促踌躇不前的两位家族护卫统领。话音刚落,那残余在平台周边的精魂血气,便有如鱼线牵动一般,齐齐聚在黑褐色的碑石左右。化作化作一尾漆黑的巨蛇,环绕碑石不止。随着这只黑色巨蛇的转动,更有一丝丝黑色的烟雾也从碑石中生出,散布整个平台。

一乍看上去,平台上还活着的四个人如同置身在一道漆黑色的天幕之下,将他们和周围的围观者隔离了开来。有靠近的围观者,不信邪的伸出去碰,刚一触到这黑色帷幕,便如触到针尖,一个个做张口狂呼之状,随即被黑幕夺去浑身精血和魂魄。

刘家的两位护卫统领,本来就担心家族高层的处罚而不愿意和方家开战,又被方兴的霸道凶残搏杀打得心寒,便抱着防备方来福的借口,迟迟不和方兴做正面较量。被刘名扬连声催促之后,他们不由相互对视一眼。战场内外已经被刘名扬阻隔起来了,他们再不加入战斗,就糊弄不过去了。

“少主的神通都要准备好了,咱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两位护卫统领中的中年人,暗自道了一句,随即挥去一阵炙热的火焰,手提赤炎长枪,就朝方兴冲杀过去。

另一位黑袍老者,闻言也无奈点头,“少主都如此催促了,家族便是怪罪我等和方家妄自开启战争,也不会责备到我们头上。哼,联手一起上吧,让那个方家小儿猖狂了这么久,也该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说完,黑袍老者双手一撑,一面墨绿色炎光的盾牌便出现他手中也随着中年人杀了过去。这两位位列通神第一天的刘家护卫统领,一攻一守,配合得默契十足,不用多话,就心意相通的一左一右的朝方兴包抄过去。

就在两位刘家护卫统领闻机而动的时候,一股比刘名扬自身更强大的力量,从黑褐色的石碑中传来,刘名扬身上血筋浮现,一股毁灭杀戮的欲望,瞬间迷惑了他的心灵,杀戮的欲望充斥着他的思维。

“这就是我的力量!”刘名扬热血澎湃,心潮肆起。这就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力量,有了它,他还需要担心什么?

杀!杀!杀!先杀方兴,再杀刘不昭,然后杀尽天下所有敢反对他的人!拥有了这道力量,他便是这天下之主!

“恭请勾魂凶神,役剑斩敌!”刘名扬大喝一声,‘呼啦'一声,勾魂凶神碑上燃起了黑暗的怨灵之火。

刘名扬继续念诵着:“勾魄凶神,黄泉鬼气,阴尸毒煞,真胎灵气,随我意动,誓斩敌!”

一阵尖利的嘶喊凭空炸响。随即,刘名扬手中的勾魄凶神剑,剑身通体也随之散发着浓浓的黑气。仔细看去,可以看到无数鬼影压缩在体内。

“赦!”疾喝一声,刘名扬猛地握起拳头,重重的挥剑一击。那柄法器长剑在空中抖动剑芒,化作一道虹光朝方兴斩去。

看着勾魂凶神剑化作虹光斩去,刘名扬狰狞的面色中,终于露出了一色喜气,“哼,我赢定了!”

……

……

方兴在成片化作灰烬的尸体中停了下来,满足的看到勾魄凶神碑纵横肆虐之后,平台上的血肉干净了不少。他闭目呼吸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这腥味中带着丝丝甘甜的味道,既不能让他兴奋,也不能让他战栗。

战斗搏杀中,一拳毙杀近百名敌人的结果,虽然看起来似乎很是沉重和辉煌,让他心头即无喜意又无悲伤之意。他是完全清醒的,只有一种掌握生死的感觉瞬间闪过他的心海,随即又消失不见了。

此刻,方兴心头一片宁静,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都放松至极。他背手站在青石平台上,任凭清风吹动衣袍,好生一副惬意的模样。刘名扬一看就是在准备威力惊人的神通,他偏偏却不闻不问。两位位列通神第一天的刘家护卫联手杀来,可是他依旧视而不见。

赤焰和绿炎越来越近,瞳孔中的黑色虹光也越来越深,仿佛下一秒方兴就要置身于死地,然而他却依旧临风独立,丝毫不为危机所动。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唯有清风带起他的发束,掩盖了他嘴角处的一抹微笑。

就在勾魄凶神剑即将杀到的那一刻,方兴心头也泛起了一阵笑声,“我赢定了!”

方兴终于动了,他没有去理会刘名扬精心准备的杀招,反而去找刘家两位护卫统领的麻烦。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方兴冷冷的看着两位联手杀来的方家护卫统领。对方瞳孔中不由自主闪过的一丝畏惧之色,证明他对杀戮的信心就没有完全消退。

“两个无能的笨蛋!”方兴看着两个通神第一天境界的炼气士,心中不屑一顾的评价道。对方小心翼翼的举止,在他眼中懦弱的不堪一击。“要是你们两人,刚才和麾下护卫同心协力,共同对抗我,也不会输的这么惨;要是你们敢在我一击脱力之后,立马向我攻击,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要是你们的主子没有发动这道神通,你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惜这些机会,你们都错过了,现在就都给我去死吧!”

刚才一招击毙刘家众多护卫后,方兴用尽体内劲气。就是胸口的灵丹补充速度再快,也需要数息时间才能弥补。这个时候,如果刘家参与下来的两位护卫统领,敢于上前和方兴决一死战,那么他们或许还能在和方兴的战斗中获得一丝胜利的曙光。可惜,他们的迟疑和无能已经将这最后一丝胜利的希望抹杀了。

现在,方兴胸口的灵丹,在默默运转中已经将药力化作一股又一股的纯净灵气,滋补了方兴干渴的身躯,让他浑身劲气充足,战意十足。而在临风而立的时候,他更是在暗中用灵识携带真皇圣德灵光,暗布周身十丈空间,彻底抹杀了刘名扬的努力。现在他所需的一切的成功了,他胜券在握。

想他家中的方良方五作战何等的果敢,怎么同样是通神第一天的护卫统领,刘家二人怎么会如此无能无智?看来原因还是出现在刘名扬身上,果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不屑的冷笑一声,方兴暴喝一声,挺身上前,挥拳直击。澎湃的力量,又一次在他体内咆哮着,吼声震天。让两个相互配合,小心谨慎杀来的刘家护卫统领心头大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皇灵光破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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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滚滚,勾魄凶神剑一路化虹,破空袭来。临至方兴身前时,漆黑不透丝毫光彩的巨型剑虹,已经化作摧城之黑云,黑压压的一片压在方兴头顶,如同重重山岭横在人心当中。

从黑色光幕升起将山巅平台内外隔绝的那一刻起,方来福就开始变得焦急万分。他带领着麾下护卫,疯狂的攻击着黑色光幕,想要打破这层阻隔,前往山巅平台内部,救援他的少主公。然而,黑色光幕源自上古凶神勾魄的神力,绝非他一时半会就可以轻易轰开的。

剑虹袭近方兴身躯的那一会儿,方来福绝望了。任凭谁都可以看出,那漆黑的剑虹绝非得闲神通。刘名扬能用那么长时间的准备这一招,并酝酿出这么诡异十足的神通,也绝非是要和方兴玩一笑泯恩仇的游戏——他绝对是抱着必杀之心来的。在刘名扬精心准备的骇人神通面前,方兴又能如何抵抗?

方来福已经想到,那一具冷冰冰的尸首被他带回家中的时候,他将要迎来怎样的狂风骇浪。那一刻,方来福自尽而死的念头都有了,“三郎,你也千万不能出事呀!”

寒石桥的另一端,刘绫姬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她在数百丈之外,都能透过古镜感受到那道剑虹中的凛凛杀意。她双目紧盯着那个在巨型剑虹压迫下,依旧保持着淡淡微笑的少年郎,脑中有些转不过弯来,“他还在笑?真是吓傻了么?难道苏瑾喜欢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个傻子?”

山巅平台下,张伯浩眉头紧蹙,急道:“鬼神役剑术?从三品的上门神通?匪夷所思——刘名扬竟然能动用这样一门毒辣的神通,看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迈入通神第二天,堪称进步神速!可方家那小子还愣在那里干嘛?危险,赶紧躲开呀!刘名扬连鬼神役剑术都施展出来了,必定是下了杀心,难道那小子以为刘名扬不敢杀他,还大摇大摆站在那里领死——发什么傻呢!”

苏瑾衣袖中的十指紧扣手心,娇嫩的皮肤被她下意识的抠出一个个鲜艳的伤口,宛若朵朵美艳的梅花,点缀在白皙的雪景之上。她闻言焦虑神情浮于言表,连忙抓住张伯浩的衣袖,央求道:“张老,求求你,救他!”心神激动之下,连手心在张老衣裳上留下一朵朵鲜血之花,都顾不上了。

“好!”张伯浩也知情况紧急,方家小子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大喝一声,正欲催动法相,再度施展万里绿波做囚笼的法相神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散在山巅平台的神念忽然一滞,竟在瞬间之内,就被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从山巅平台轰赶了出来,并在随后的瞬息内,彻底的和他失去心神的感应。

这代表着那些神念已经被人在短时间内消灭了,“什么?这怎么可能!”这还是张伯浩第一次被人这么轻易的消灭了自己的神念,他依稀记得拥有这种力量的,唯有先天之上的大宗师和长生境中之人。那辅峰山巅,什么时候出现了那般顶尖的人物了?

“出了什么事情?”意识到情况有变,张伯浩收起法相神通,大步上前,远眺山巅。正见那道带着无敌怪力狠狠斩下的巨型剑虹,在命中方兴的那一瞬间,却陡然停滞了。

张伯浩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原来却是方兴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伸出了右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勾魄凶神剑的剑尖。张伯浩愕然瞪目,眸光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那一刻,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皇初紫元灵光!”方兴轻声吐字,食指尖陡然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强光;那光,如同太阳跃升重重云层后,绽放出的万丈光芒,一刹拉间就照亮了世间万物,让漆黑的剑虹无可藏匿;却又并非强烈刺目的光芒,只是温暖柔和的淡淡霞光,静静流淌在山巅。

遥远的东平大地上,如果有人驻足停步,正可以看到那一抹薄霞浮现在寒山寺辅峰之颠,好像在预示着一个崭新时刻的到来。

那一刻,紫光所触之处,一切黑气纷纷崩溃四散。凝聚在勾魄凶神剑剑锋上的黑色虹光,顿时崩碎,炸了个黑雾四溅。

勾魄凶神剑露出剑身的本来面目,在空中摇摇欲坠。方兴微微一笑,伸手轻轻一握,就在无数双目瞪口呆的眼睛的瞪视下,将勾魄凶神剑握在手心。勾魄凶神剑犹自不死心的挣扎摇动,犹如一尾上岸后垂死挣扎的顽鱼。

只可惜,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方兴身后一轮郁郁如薄霞的光轮顿现,霞光挥洒间,手心的勾魄凶神剑便老实了下来,乖顺如猫——说起来,一柄没有经过心血祭炼的法剑,哪里能逃得过皇初紫元灵光的手掌心。至于,那些役剑而来的上古凶神勾魄的神力,方兴自然为他准备好了克星。

上古鬼神的存在,并非是方兴脑中的神灵形象。在寻南的记忆中,他们不过是上古真皇的手下败将而已。方兴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上古凶神勾魄是什么底细,但是他却知道大多数上古鬼神都是被上古真皇打败囚禁的妖魔邪灵所化。天生就被上古真皇的力量——七色琉璃宝光所克制。现在上古真皇虽然已经销声匿迹,但是身怀七色琉璃宝光的人,却还在——方兴依旧在,上古鬼神的克星便在!

方兴抬头冷冷瞟了面前的黑雾一眼,冷笑着发动了早前准备下的天罗地网。“真皇圣德灵光!”他轻轻喝道。那一刻,风停止了吹拂,周身的空气都猛然一阵呆滞。旋即,方圆十丈内金芒大漫。那如同一根根金色网线构建起来的巨大网络,将空中四散漂浮的黑雾包围在中间,不断的分割,并加以蚕噬。

黑雾化作一团团零碎的黑气,在金芒网络中拼命的左突右撞,却始终被金芒所克,渐渐变得淡薄欲散。就好似陷入蜘蛛的蛛网中的猎物——苦苦挣扎,却终究难以逃过被捕食猎杀的结局。

勾魄凶神碑发出阵阵尖锐的厉吼声,好像一个妖魔受到重创时所发出的惨叫声。刘名扬也痛苦的抱着双眸,滚到在地,疯狂的扭动——【鬼神役剑术】被破,他被神通反噬了。

勾魄凶神碑疯狂的抖动着,竟然将特意用坚固钢铁打造、专用用来安放它的铁车都震碎了。黑褐色的碑石滚落在青石平台上,触及到黑色光幕,碑石将维持黑色光幕的力量,重新吸入体内。随后,又涌出一阵黑气,盘旋在金芒囚笼之外踌躇不前,似乎既想救回金芒囚牢中的黑气,又怕被金芒所伤。

方兴哈哈大笑,双眸一凝,双目中聚攒的金芒投射出去,直接击溃金色囚牢外的黑气。‘唰’的一声,金眸和背后的薄霞光轮接连打开,将两道神秘莫测的灵光,投射到勾魄凶神碑上去。他还没打算摧毁这件难得移动碑石,这件宝贵的碑石对他很有用处,他将笑纳了。因此,他只将皇初紫元灵光以及真皇圣德灵光紧紧贴在勾魄凶神碑上,不让碑石继续从外界获取力量,并阻隔它与金色囚牢内黑雾的呼应。

瞬间之内,胜负之势反转,刘名扬苦心经营的杀手锏,竟然被方兴连打带消的尽数摧毁。现在,勾魄凶神剑在方兴手上;勾魄凶神碑束手就擒;而刘名扬则倒地痛苦嚎叫,一切都变化的太快了。很多人脑子都还没有准备好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世界就已经被方兴改变了。

张伯浩惊讶万分,此刻,他已经知道消灭他神念的,并非是刘名扬请来的上古鬼神之力,而是那两道惊世骇俗的灵光。他心道:“鬼神役剑术,是从三品上的神通,难道方家小子的那两道灵光竟然比它还要强力?莫非正是《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的落霞神通?能修炼《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中的神通,莫非这个方家小子也迈入了通神第二天?天啊,这也太惊人了!一日之内就能亲眼见证两位后备俊杰迈入通神第二天,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刘名扬或许还可以和血屠巨凶做交易,提升修为,可那个方家又是如何做到的?不可思议呀!”

苏瑾这时才注意到,她留在张伯浩衣裳上的点点血斑,不由用衣袖掩住脸庞羞涩一笑,暗中拭去眼角的一滴泪花,她将双手收回衣袖中,不欲被别人瞧见自己的糗态。却不料她失去平常心态的罕见模样,早就被人瞧得一清二楚了。荷香和琴韵两人相互传递眼色,暗自偷乐自去不提……

刺耳的鬼叫声从辅峰平台传递到刘绫姬耳中,这位刘家的美人儿对‘乖侄儿’刘名扬的惨状毫不关心,只道:“活该!”然而,她的目光挪至镜面中那个身影的时候,双目中却是爆发出炙热的光芒,她暗暗道:“苏瑾,你的男人我抢定了!”

黑色光幕的力量被勾魄凶神碑吸取后,阻隔平台内外的光幕也就消失了。可是这时的方来福也傻眼了。他原本拼命的目标,在黑色光幕消失的那一瞬间也消失了。

这让他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的同时,也是失落万分,“原来这就是三郎不愿叫上我等同力对抗刘家的缘故。原来,他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两大通神一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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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破鬼神奴剑术之后,方兴手持勾魄凶神剑,神色轻松。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中,刘名扬已经是他的盘中餐,绝对逃不过他的五指山了。他向冲入战场的方来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出山巅平台。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无需他人插手。有人在附近不仅无济于事,反而让他碍手碍脚,“你退下,此间有我即可。”

方来福恭敬的施礼后退,方兴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实力,其他人在场中都只不过是他身边的陪衬而已,没必要在场上碍事。临走时,方来福好奇的瞟了一眼刘名扬——后者此刻犹如抱腹虾米一样,正痛苦蜷缩在石头上——他心中好奇方兴会如何对待这个刘家大少。

方兴看都没有看刘名扬一眼,他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两位明显愣住的刘家护卫统领。看着他们双目的震惊神色,少年郎心里忍不住摇了摇头。想来——他家中的护卫统领,如方良等人作战是何等的果敢勇烈,即便是面对诡异凶悍的楚白,也各个誓死不归,直至阵亡。可为什么同样是通神第一天修为的家族护卫统领,眼前这刘家的两位会如此的无能无智?

踌躇不前,浪费战机;毫无斗志,稍触即溃;这都是什么人啊?方兴心道:看来原因还是出现在刘名扬身上,果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样的上司就带出什么样子的手下来。现在,场间清理干净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挡在他和刘名扬之间碍事。也该到收拾这两个人的时候了,

方兴对那个蜷缩在地的贵公子报以藐视一笑。对方装死的那点把戏,可瞒不过他的一双灵目。他知道刘名扬身上还有其他的诡异手段未曾使出来,只不过,他对此倒也毫无畏惧之心,因为他身上未曾使出的底牌更多,无需担心刘名扬。

“先打完小的,再收拾老的。”方兴心里道了一句,随即面色一凛,对刘家两位护卫统领道:“你们的主子是暂时指望不上了,他还要趴在地上装死,现在没空搭理你们。你们俩还是拿出点通神之辈的勇气来吧!是体面的战死,还是狼狈的被我分别击毙,这就全看你们的选择了。”

话音稍落,也不待对方如何回应,方兴便再一次临空跃起,直扑黑衣老者。

“好奸猾的小鬼!”黑衣老者心中大叫,他才从少年郎轻易破去自家少主公的鬼神役剑术所引发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又被少年郎的言语所困扰。却不想对方虽年纪轻轻,但却是个毒辣的性格。趁他被言语所惑的那个空挡时间,就直接杀了过来,大有老练杀手的行多言的做派。

匆忙之间,黑衣老者才下意识的举起绿炎石盾略做抵抗,方兴就宛如巨鹰一般跃至他的身前,双掌一错——【血虎绞杀势】!方兴手握重拳狠狠轰下。

“砰!”的一声巨响。黑衣老者手中的法器盾牌几乎就要脱手飞出。一股庞然巨力裹挟着一股堂而皇之又神秘莫测的力量冲进了黑衣老者的体内。暴躁的劲气拉扯着他身躯上的血肉,暗含的雷劲蛰伤他的经脉穴道,让他血气为之逆流,顿时大口呕血。

至于,那股奇异的力量,却绕着他的身躯转悠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生,便又重新注入绿炎石盾中去。

黑衣老者顿时感觉到手中绿炎石盾陡然沉重万分,他和法器之间的心神联系都在一瞬间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大半感应。护身状态中的法器,不由为之停滞了那么半息时间。然而,正是这个半息时间的空防,却让一道锐利的黑芒抓住他防御上的漏洞,进而长驱直入。

紫芒雷电劲气和皇初紫元灵光连番作用,便将黑衣老者的防御轰得中门洞开。方兴另一只手所持的勾魄凶神剑,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径直刺入黑衣老者的侧胸。勾魄凶神剑虽然是方兴才从刘名扬手中夺过来的战利品,本身没有被他心血祭炼过,但是凭借着这柄法剑本身的锐利和方兴巨力的作用,顿时贯穿黑衣老者的肉躯,在他体内造成残酷的重伤。

“啊……”黑衣老者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幸好,这个时候中年男子的赤焰长枪及时来救,让黑衣老者堪堪躲过方兴接下来的追击。面对中年男人猛烈的攻击,方兴毫不在意的挥霍着紫芒雷电劲气,时而口中还吼出一股先天虎啸劲气,和中年男人打了数个回合,便将中年男人的凌厉攻势压了回去。

再看黑衣老者的胸口,却是鲜血肆意纵横,勾魄凶神剑的伤口无法愈合,他被重创了。而中年男子在和方兴一番激烈搏都之后,更是不得不虚弱的以手撑住地面,胸膛疾速的起伏,剧烈的呼吸着空气。一番搏斗,令这两位护卫统领都耗损严重。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虽然大汗淋漓,但是依旧可以咬牙坚持。然而,问题是:他们对面那个少年郎明显比他们耗费更多的力量,可看起来却依旧生龙活虎,似乎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这就让两位护卫统领,渐渐丧失在再战斗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心志丧失,那哪还有什么战意。方兴至此从修为、神通以及心志上,完全碾压两位同阶的护卫统领。胜败的天平已经完全向方兴一方倾斜了。冷哼一声,也不做休息,方兴便再度飞身而起,翻掌拍击。

刘家的两位护卫统领正准备收刮剩余的力量以便保住小命,却听对面一声清喝,拳劲生啸威势凛凛,长剑光辉灿烂若彗星,两人皆面若土灰。这一次,方兴依旧找上了黑衣老者的麻烦。浩荡的劲气撞上护盾,勾魄凶神剑正中盾牌。

“轰!”就像是被万斤巨石轰中了一样,黑衣老者的抵抗瞬间告破。

“砰!”绿炎石盾应声炸碎,迸溅的墨绿色炎火,瞬间淋浇了黑衣老者一身。火焰附体,熊熊燃烧,转眼就将黑袍老者变成了一个火人。

“啪!”方兴又虚起一脚,劲气直接将黑衣老者当做人肉石弹,朝中年男人轰去。中年男人刚想躲避,却被方兴金眸一笼,顿时身躯不由一滞。黑衣老者在空中惨叫着,落地时险些砸中了被方兴一个眼神震慑在地的同伴。

中年男人毕竟也是迈入通神境界好多年的前辈,修为还算扎实。这才在要紧关头,险险避开了黑衣老者的撞击,这才没有被炎火烧了个正着。

黑衣老者法器被毁,心神受创,方兴得势不饶人,疾冲上去,侧身躲过中年男子的含恨一击。伸出虎爪由下至上,击在黑衣老者的侧身——【苍虎摆尾势】!《先天虎符真文经》中虎形七势精要战技的最后一式威力顿显,彻底将这位通神第一天的武师先生生劈成两半。

随即,方兴又一起脚将黑衣老者的尸首踹飞,顺带遮挡中年男子的视线,然后一剑挥去,直劈中年男子的天灵。没想到,那中年男子在危急关头也是个狠人。他不理睬同伴的尸体是否得以保全,直接抖起赤焰长枪对准方兴的位置,轰出一击冲天炽焰。

“轰!”的一声,黑衣老者的尸躯,被前后两股巨力轰成漫天血雨碎肉,随后又被烈焰将血肉全数焚化,彻底毁尸灭迹。一位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就此不再复存于人世间……

勾魄凶神剑和赤焰长枪不期而遇,剑锋对枪锋,剑芒对枪焰,混战到一起。一方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手持未经心血祭炼的战利品;一方是久经磨练的中年人,手舞祭炼多年的心爱法器;一时间,中年人无法斗过少年郎凌厉的攻势,而少年郎也无法透过稠密的枪焰伤及中年人,战斗便如此焦峙了。

相比吃力无比的中年男人,方兴在对峙的力拼中,倒显得游刃有余。灵丹在胸,他根本不惧任何同一修为境界的同阶炼气士拼比法力高低。斗了两息,他见打不开局面后,便主动后退,连退数步,意态轻松的看着中年男人。

没有如愿直接拿下中年男人的首级,方兴倒也不在意。勾魄凶神剑毕竟没有被他心血祭炼过,威力还很有限,被中年男子用心血祭炼过的法器抵挡了过去,也并非是什么说不过的事情。只是,如果用皇初紫元灵光将勾魄凶神剑草草祭炼一番,直接投入战斗,方兴也舍得不得。

单纯从杀伤力的角度上看,勾魄凶神剑比方兴以前所持的三阳一气剑还要来的凶悍。这样优秀品质的法器,方兴倒不急于一时之用。他身上的手段多多,没必要为了对付一个不成气候的敌人而白白浪费了一把好剑。相反,没了勾魄凶神剑,他反而更容易对付中年男人。

方兴松开手中的勾魄凶神剑,将它插在平台的青石地基上。法剑极为锋利,仅是轻轻用力,剑锋就透过青石地基,直立了起来。少年郎空出双手,缓缓摆手,朝中年男人挥了挥手。面露藐视之色,示意让他攻过来。

示弱、挑衅,两招齐下,业已胆怯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心头一丝蠢蠢欲动的念头,雄健的身躯猛地冲杀了过来,他要趁着方兴手无存铁的机会,报仇雪恨。赤焰长枪在他手中闪动着刺眼的炎烈火焰,带着炙热的风暴向方兴胸口刺去。然而,他却忘记了,没有持剑的方兴,同样的可怕!

“晚了,你也一起去死吧!”方兴空手挥拳一击,硕大的拳型劲气陡然震出,霸道的劲气宛若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的轰击,几乎要将赤焰长枪上熊熊燃烧的烈焰吹灭。

中年男人不敢面对方兴的锋芒,连忙翻滚躲避。然而,方兴根本不给中年男人以任何喘息逃避的机会,他落地之后又一次飞身欺了上去。迎着挥向自己的枪锋,方兴重拳出击,拳头锋芒正中赤焰长枪的枪身。

中年男人拼死抵抗,长枪法器化作毒蛇朝方兴的手臂蛰去,却反而却被方兴握住长枪的一头,回身一扫,漫天的棍影,劈头盖脸的打向他。紧接着,中年男人背后疾风陡起,原来是方兴舍弃长枪,从侧后方飞身扑来。他躲过中年男人的反击,身子在半空中奋力扭身,又是一拳霸道的劲气轰下。

“噗……噗……噗!”中年男人虽然连忙用赤焰长枪去阻挡澎湃席卷而来的劲气,但是区区法器岂能挡住方兴这一记怒击?他的双腿直接被方兴挥去的劲气轰碎,伤口血花直冒,顿时重伤吐血,几欲痛晕过去。赤焰长枪落在一旁,枪身上火焰也消失了,灵光黯淡,看来受创不浅。

中年男人失去了赤焰长枪,双腿又折,剧痛之下,狠意发作,挣扎着就要去引爆法器,想要和方兴同归于尽,却被少年郎一拳拳飞。对方失去控制的身躯,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被轰飞至天空上,挥洒出大片蕴藏灵气的精血。

方兴眸光一敛,勾魄凶神剑也纵飞上天,从中年男子的下颌处刺入,顿时斩落了他的头颅。

方兴振臂一甩,一个中年男人的头颅,便咕隆隆滚到刘名扬的面前。连续击杀两位同阶炼气士,完成清场之后的少年郎,不屑的招了招手,就像是在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

他道:“到你了,刘名扬!”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迷音惑神血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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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阵斩两大通神,用时极短,一气呵成,自身毫发无损,而贼子就已束手受诛。等两大通神修士被诛之后,刘名扬还依旧躺在山巅平台的青石地基上,宛若一条待毙的死狗。

‘咕隆隆’,中年男子的头颅不远不近,力道恰到好处的滚到刘名扬的面前。头颅的惨状正和刘名扬对了个正着,死人的唇齿、鼻眼皆滴有残血滴漏。死气沉沉的眸子,盯着刘名扬的面孔,一眨也不眨。

“啊……”的一声尖叫,刘名扬被中年男子头颅的惨状惊骇,竟平地窜起,一蹦多高。神态惊愕,诧异万分,神色逼真之处,宛若真情流露。如果不是方兴已经用真灵眼,看出他体内有一抹血色光芒攒动不已,恐怕也要被刘名扬逼真的演技蒙蔽过去。

方兴见刘名扬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摆出假象,妄图引他上钩,不由嗤笑道:“刘大公子,别在装模作样了。快站起来吧,引人入瓮的区区手段,上不了台面的。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一战了恩怨。不管谁输谁赢,这次都要将前后恩怨彻底清算!”

刘名扬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却见他面容僵硬苍白,眸中却有一轮血色光轮不断的涡旋,散发出夺目的赤色血光。若是单看刘名扬的脸容,完全可以将其视作一张苍白的僵尸脸。脸上不仅没有丝毫血色,而且也没有丝毫神色变化,整个人宛若傀儡一般的毫无生气。然而,他眸光中不断吞吐的凶恶和残忍,则在提醒着方兴——这具僵硬身躯下面,又隐藏着何等邪恶扭曲的灵魂。

方兴一愣,心道:“这个刘名扬和血屠巨凶勾结的太深了,看来都已经迷失了自我。再这样下去,或许他就将是下一个贼寇头子楚白,成为血屠巨凶的一具傀儡化身。”心里如此一想,少年郎双目中便再度聚起一阵金芒,朝着瞪视过来的血目,狠狠刺去。

‘噗!’虚空中一阵气泡刺破的声音,传到方兴的耳间。那带着邪恶意念的夺目血光,被真皇圣德灵光一照,便猛地扎入刘名扬的眸子里,潜入深处,不敢在出来了。

刘名扬的身子,随即一阵抖动,他脸色突然间暖意层生。在方兴的亲眼见证下,从一具‘僵尸’又重新变成了一个人。他脸上的神色,也随之重新变得生动起来。方兴所熟悉的——倨傲、痛恨、敌视、狰狞等等神情,又重新出现在刘名扬的脸上,而他眸中闪烁的血光也平复了下去。唯独瞳孔中还有一点血色,还在提醒方兴,刚才的一切并非是假象。

刘名扬并不知道,正是方兴的这一举动,才让他从血海炎狱中某个神秘存在的手上逃过一劫。心志迷失中的他,东西不分,南北不知,整个人都是欲念丛生,无从有思考能力。等他从迷失状态中清醒过来,看到方兴出现在他面前,顿时又是火气上冒,和方兴的一切仇恨重新飞扬在心头。

“方兴!你竟然用妖术,破了我的鬼神役剑术!”刘名扬首先想到了他在方兴身上受到的受挫,当即咬牙切齿道。

方兴挑眉哂道:“是不是妖术,又是谁又和妖魔勾结,你心知肚明。我没空和你扯淡,等我斩了你的狗头,你下去和你的那些狗腿子,议议我的手段吧!”

刘名扬闻言愕然,这才从自身的伤痛中挣脱出来,回想到他手下的护卫已经全部被方兴一一击杀,顿时恨不得生吞了面前的青衫少年。他又惊又怒,不由嚎叫道:“你竟敢杀我家这么多人?还想杀我?”

方兴哼了一声,对刘名扬此刻才想起手下护卫的薄情不屑一顾,“这不是你这个做主子的,自找的吗?既是自寻死路,又何必来怨我?若要有怨,你在黄泉路上去和他们去说吧!”说着,身上气势渐渐拔高,犹如高山峻岭,将阴影压到刘名扬头上,引得刘名扬心中压力倍增。

“什么!你还敢杀我不成?”刘名扬大怒,他身为东平第一大世家的嫡长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声称要取走他的性命。死亡的威胁,让他在吃惊的同时,更多带来的却是羞怒——‘我这么尊贵的人,竟然还有人敢杀我?可恶了!’然而,当他的眸光跃过被封印起来勾魄凶神碑,想到被方兴迅速毙杀殆尽的麾下护卫,心中却是一阵抖颤。

刘名扬原本以为最近名声窜起的方兴,也和他一样——光荣事迹都是家族刻意为之,用来栽培他的人望的。然而,方兴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无论是杀尽他麾下护卫,抑或是轻松破去他精心准备的神通【鬼神役剑术】,都证明刘名扬的猜想就是一个笑话。

依靠手段,一步步打出威信的青衫少年郎,很快就用干净利索的杀伐手段,彻底打垮了刘名扬根基并不牢固的信心——要知道,刘大公子的修为并非是完全真才实学得来的。身居太多的投机取巧得来的力量,让刘大公子的心志缺乏磨练,极容易动摇。更何况,他遇见的还是神通绝异得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兴。

青衫少年郎神秘的实力,不仅击伤了刘名扬的身体,而且还击溃了他的必胜之心。心志不坚的刘大公子,顿时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从狂妄变得胆怯。

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感受到来自方兴身上的巨大压力,勾魄凶神剑被夺走、鬼神役剑术反噬的损耗就不用多说了,方兴的气势犹在不停的攀升——刚才面对他麾下护卫杀阵的时候,这个方家小子竟然一直没有动用全部实力?

他不由连忙阻声道:“我乃刘家嫡长孙,刘家的未来之主,你敢不顾东平大局杀我?就不怕引起刘家两家再起兵刃之祸吗?还不快速速退去,我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哈哈哈……”方兴大笑,天底下还有像刘名扬这样可笑的人吗?胁势汹汹而来,不顾东平大局,想要杀他方兴的人是他刘名扬!现在一朝受挫,面临灭顶之危,他刘名扬竟然就想起来‘东平大局’这个狗皮招牌了?当初干什么去了?可笑,可笑至极!

“可惜晚了!”方兴冷笑道,“威胁东平大局的人是你,杀了你才是真正的维系东平大局。算了,这个道理,我即便说了,身在局中的你,恐怕也听不懂。那么,废话还是别说了,你还是乖乖去死吧!”

刘名扬在前面出现异样神色,已经让方兴明白,此人的修为境界能提升的这么快,定然是和血屠巨凶勾搭后得到的好处。刘名扬已经彻底被血屠巨凶拉下水了,这个人必死无疑,也必须得死。既然晚死不如早死,那就现在死在他手上吧。想到这里,方兴对刘名扬的杀心更浓。

方兴再也懒得和刘名扬废话,劈头盖脸,就是一记重拳轰出,体内凌厉的劲气陡然脱拳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拳形劲气,朝刘名扬的脑袋上狠狠砸去——他要砸碎刘名扬的脑袋,看一看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虚实和怪诞。

刘名扬虽然已经高傲到愚蠢的地步,实力多是取巧得来的,但是他毕竟是刘家的嫡长孙。刘家嫡系传人的家教还是极其优秀的。即便是刘名扬这样的人,一身的家族传承的修为,也还是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精湛。

“【疾风灵】!'刘名扬在拳劲来袭的那一瞬间,呼唤家族传承的天地灵,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方兴的迎头怒击。然而,方兴岂是优柔寡断的人?说杀刘名扬,那就必然杀之!既然动手了,又岂有停歇之理?他不慌不忙,再度迈步,又是一道强劲的紫芒雷电劲气挥出。

刘名扬闪避了一招之后,便感觉出方兴的气势,已经如同一座庞若万里之巨的大山大川,裹挟着千万巨力呼啸着压向他。充满杀意的气机,已经完全锁定了他。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刘名扬心头的无力感觉越来越重。他知道,如果他再退让半步的话,那么气势越来越高的方家小子,就会顺势而起,彻底的压制住他。那那时候,他也要到了落败身死的时刻了。

“什么!我——刘家的嫡长孙,竟然会被人逼迫到这种地步?这怎么可能!我已经迈入通神第二天,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才炼气不久的小子打败?”刘名扬拒绝承认失败,他也不甘心接受失败的后果!

想想也是,他抛弃了世家子弟的骄傲,学习血海炎狱的邪恶秘术,就是为了战无不败。此刻,又怎么可以被一个曾经不名一文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呢?他绝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最后只得到一个如此令他失望的结局。

鬼神役剑术的意外失败,让他的家族修为遭受前所未有般严重的反噬。要对抗面前那个可恶的青衫少年,他就必须要求助于另外一股力量——一股他曾经不屑一顾,之后又不得不去接纳,最终沉醉迷恋万分的污秽之力。

“恐怖大明王!”刘名扬心中高呼着圣名。就在那一刻,他心中的一道枷锁陡然崩裂了。血海炎狱的力量,在他体内毫无顾忌的奔流着澎湃而出。炙热的力量,让刘名扬胸中似燃起了一团烈火,他身体周围更是浮荡着无穷的杀意。

那杀意是如此的凛冽,甚至可以在空气中凝实成一柄柄巨大的血色齿锯;重重血影在他背后张开,如同十六面血色飞翼;他的身材臃肿变形,肌肉暴起,血筋鼓胀;整个人平地拔高了一丈,如同一个血肉妖魔,人间巨孽。

刘名扬的思维业已迷失,在最后一丝清醒之中,他隐约看见自己妖魔一样的身影。世家的荣耀以及祖宗先人的清誉,让他下意识的感到一阵羞愧。然而,他心里随即又有一阵天外迷音般的声音,在温柔的安慰他,将他最后的那点抗拒意念也轻易化解掉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人会看见你这样,只要将那些看到你丑态的人统统杀尽……”

“对啊,统统杀尽就行了。”豁了出去,大不了就像这个声音所说的那样子——最后将此地的人统统杀尽,以免走漏风声就是了。。于是,刘名扬屈从的附和着心底的那道声音,彻底的沉沦了。

最后一点抗拒的意念消失了,刘名扬渐渐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方兴,去死!”

他忽然双目圆睁,怪叫一声,陡然出手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炎魔怒啸天地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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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名扬变了,他心志的屈从,为他彻底打开了一扇门,让一颗深藏在他体内的种子,蓦然间落地生根,萌芽抽枝。顷刻之间,一颗种子就已经成长为一棵参天巨树。

血屠巨凶落在《大恐惧誓愿血咒法》和《血海援神化身心经》中的苦心经营,终于在此刻有了回报。刘名扬终于被两部血海炎狱真传秘典中的污秽力量,引诱的彻底堕落了,变身成为了血海炎狱中的一头妖魔。

寒山寺下,万丈深渊之中阴煞洞,阴潮在幽黑不见光亮的洞中潮起潮落。忽然,有万鬼嚎哭之声从地底几声处传来,一道血光也与此同时浮现在洞内,顿时打破了洞中的幽暗色彩。那竟是那一尾长不知几许,庞然若巨龙,见首不尾,遍体幽火升腾摇曳的独眼巨蛇。

独眼巨蛇在那万鬼嚎哭之中,再度睁开了那只独目。蛇眸中,血山血海,血河血川,有无穷之血光蕴育其中。它极富有人性化的微微偏首,宛若一个人在侧耳倾听什么似的。然而,它这道甚为轻微的举动,却顿时引起洞内阴煞的剧烈波动,一团团阴煞鼓动翻涌,好似群龙戏水一般,顿起波澜——由此可见,它的身躯好生庞大呀!

“嘶嘶……”独眼巨蛇的蛇吻勾起,发出一阵无声的嘶鸣——它似乎在笑,然而冷冷的蛇眸,却将一切暖意都冻结住了。一股惊人的力量,陡然从蛇身浮现,随即疾速上升,化作一团团血气,往深渊之上的苍穹扑去。

刘名扬终于吸收了足够多的血气,他赤红的魔眸紧盯着自己暴涨的身躯,对躯干内蕴藏的骇人力量,满意极了,“方兴,去死!”他怒吼一声,身上血气冲天而起,化作漫天血红,妖魔凶威,尽数毕露。

刘名扬的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干瘪和尖锐,而是随着身边的变形,而变成了一阵轰隆隆的雷音。只是,他吐露出来的,却不再是人类的语言。他道出的言语污秽至极,一听就让人顿时心烦恶心,似乎有什么最为肮脏的东西,不慎流入了心眼中,让人不吐不快。事实上,的确有人倒地呕吐,只是这些人倒地之后,却再也没有能起来了。

山间石道间,张伯浩陡然放出法相,出手护住身边的苏家人等。“这声是魔音,这光是魔光。”他罕见的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对苏瑾解释道:“没想到,刘名扬这位上门世家的大公子,都堕落魔化了,竟沉沦为一只血海炎魔。连这等品阶的妖魔都出现了,看来血海炎狱这次果真要大举进犯了。天下大乱将至呀!”

“血海炎魔?”苏瑾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样的残酷历史,但是她却能很直白的了解到,魔化后的刘名扬所带来的强烈危机。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天空密布的洁白云层,已经被冲天的血光染成了一片血景。山岭间,血影重重,色彩艳丽的宛若后山那片盛开杜鹃红。

刚才,若不是张伯浩及时出手,用法相神通护住她等一行,恐怕她就像许多人一样,已经被这满目的血光腐蚀为一堆白骨了吧?又有谁能知道,那妖艳的血光竟然如此歹毒,仅仅是光芒一照,就能将人的全身血肉都统统腐蚀,化作一滩血水。

在山道间,就有不少没有及时保护好自己的受害者,就连炼气士中也有大把大把倒地不起的倒霉蛋……仅仅是被血光波及,就有如此大的伤害,可想而知那血光正浓处的危险,又是如何的惊人。

苏瑾在想:“独对刘名扬的他,此刻又是怎么样?他还好吗?”

如苏瑾一样,方兴也不知血海炎魔究竟是何物,他甚至连这四个字的名词也不曾听说过。然而,他却能清楚的判断出,刘名扬妖魔化的异变,和血屠巨凶以及血屠巨凶背后的血海炎狱,脱不了关系。因为,就在此刻,他们的身上都在泛滥着一股恶臭,一股血海炎狱独有的恶臭。

血光耀耀,血影叠叠,血焰冲天,血炎重重。刘名扬妖魔般的身躯横立在桥前,落下巨大的魔影。方兴独立在他面前,看起来好生渺小,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被魔影所吞噬。然而,正是这个渺小的身影,此刻却坚定不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轮又一轮的灵光,将透射过来的血光血影,血焰血炎,一概阻挡在身外。

炎魔凶威赫赫烈烈,然而方兴却始终在那里;不管风浪有多险恶,他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耀耀血光奈何不了他,叠叠血影奈何不了他,冲天血焰也奈何不了他,重重血炎还是奈何不了他;他就像是天地间的擎天柱,不管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抿嘴不言,身发灵光,坚定不移。

“吼!”刘名扬所化的血海炎魔,不满的怒吼一声。虽然没有人能听懂他在怒吼什么,但是他话语中的愤懑之情却是浮于言表,任何人都能显而易见的。

刘名扬瞪着比牛眼还要庞大十倍的魔瞳,愤怒的看着面前的那个渺小的人类。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同为人类的感觉。暴虐、愤怒、仇杀、死亡——这四种情绪,在他心海中欢快的奔腾流淌,宛若维持他生机的生命之水。又如江湖之水,汇入大海大河一样,最终归化至同一个意念之下。

‘恐怖’这就是刘名扬的一切,他仿佛和那位存在于他心中的‘恐怖大明王’合二为一,彻底成为了恐惧的化身。‘恐怖’的意念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灵,完全控制了他心志。若世间果真有真神,那刘名扬就觉得,自己便是神祇——真正的恐怖之神。

然而,即便像他此刻已然化身为血海炎魔,成为‘恐怖’神性的一部分,可他依旧对那个青衫少年身上,浮现的灵光充满了恐怖之感。这种恐怖并非源自【鬼神役剑术】神通被破,也并非是勾魄凶神剑的不测之遇,而是一种仿佛源自宿命天敌所带来的危险。那道身影和那道光,正是让他这位‘恐怖之神’也恐怖的存在。

这丝恐怖,让刘名扬心海中,愤怒的烈焰又一次燃起,仇杀之心顿生,暴虐之念再度肆起,他要将死亡降临到那个身影的身上,最终将一切都祭献给恐怖大明王。

血海炎魔忽然收起漫天的血光,仰天咆哮,数丈高的伟岸身体所蕴藏的惊人力量,陡然爆发。

山间的风,突然大了;云海中的雾气,也突然重了;山峦之间,云雾层层叠叠,遮天蔽日。举目望去,视野满目皆是一片白,白的刺目,让人心头沉重,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累累白云垂落,就像是漫天白衣白甲、一身披素的灭世军团,仿佛下一刻就会带着天神的惩罚,降临到山间石桥上。

在狂风的吹动之下,云海间,波浪翻腾,似乎有一头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猛兽,正要露出狰狞的爪牙。刘名扬魔化之后,以血海炎狱之威,驱使刘家的顶级聚灵神通,聚纳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只是为了汇成一记惊天撼地的一击,彻底抹杀面前渺小的青衫少年。

山峰在颤抖,云海在震荡,世上的一切似乎都要在血海炎魔与刘家顶级神通,联合起来的惊天威势面前屈服。然而,青衫少年却俨然不动。

神前寒石桥前,在刘名扬面前,方兴如一杆标枪般站立,身姿笔直挺拔、仪态从容淡定,意念坚定无畏;任凭前面天地的力量,浩荡雄伟,顺昌逆亡;任凭云海间,巨浪滔天,浪涛如山一般,汹涌而来;他却始终是毫不畏惧,视而不见,不为所动,甚至连神色也始终未曾有丝毫变化。

——青衫少年从始至终就是这样抿着嘴,冷眼看着刘名扬妖魔般的身影,不言不语。

群山之中虫鸣不在,万物无声,除了偶尔会传来血海炎魔仰天怒吼的咆哮声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山风疾吹,几可震动山间巨石,但却不敢呼啸成音;云海波浪翻滚,阵阵惊涛骇浪,拍打山峰重岭,却只能无声无息;天地灵气疾速汇集而来,却丝毫气流之声也不敢显露出现。

——炎魔怒啸,天地压抑,生灵寂灭,万籁无声。

张伯浩竭力张开法相,护着身后众人,对抗着天地间蕴育的狂暴力量。在他身边,只要没有后天宗师法相庇护的人,无论是刘家的人马,抑或是方家的人马,只要是幸存者,都已经连滚带爬的滚下山去。再也没人敢驻留在山间石道,各个唯恐被这场惊天动地的交锋,波及了卿卿生命。

就连张伯浩也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带领苏瑾等人一起下山,以免被两个小辈的交锋波及,伤到了身后的姑娘家。只是苏瑾不肯离去,而琴韵荷香两女,也不愿弃自家小姐离去。于是,这一行四人便留在了山上,静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此刻,张伯浩心中矛盾重重,心中有些苦涩,他心道:“小辈吗?这两个人,无论是刘名扬魔化的血海炎魔,还是那个始终不漏根脚,却神通非凡的方家小子,他们各个惊才艳艳,远胜老夫了。尤其是那个方家小子,放上老夫去正面对抗血海炎魔和刘家的绝密神通,恐怕也无法做到如此风淡云轻,不漏声色吧?可这个小子,偏偏就做到了……”

天地之间,气氛压抑至极,连张伯浩都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他似乎是等了几天几夜,又似乎只等了几息时间,却度日如年,坐立不安。他见山巅平台上久久未现异动,心下惊奇,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的艰难放出神念,施展窥视神通,暗中朝山巅探去。

山巅平台,绝世妖魔含恨一击之前,方兴依旧如白杨树一般挺立在那里,双眼凝视前方。张伯浩顺其目光看去,却是那云海深处的方向,那里云聚云散,潮起潮落,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

正当张伯浩疑惑猜测之际,那背手而立的方兴,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的右手伸至身前,手腕轻轻一旋,随即右手五指猛地弹开;;同时,左手侧垂,虚捏手印;口中却轻吐一字:“聚。”

随着这个“聚”字出口,天空中的云气,便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网收了过去,只留下一片碧蓝色的穹庐,覆盖在山巅峰顶之上。原先的云海处,瞬间只剩下一层层淡薄的雾气,百般无聊的浮在原地;云海下的大地露出了裸露的身影;天地一亮,依稀可见远山如黛,景色立明。

——青衫少年仅是轻轻一声,便彻底压过了炎魔仰天的怒吼咆哮。

这时,方兴坚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依旧是抿着嘴,可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勾起一丝微笑。一笑之后,又轻声道:“散!”

雄伟浩淼,无边无际的浩荡云海,顿时好似从虚空中生出一样,如水波般向四周弥漫,缓慢而又坚定不已的浮在崇山峻岭间。那浓浓密密的雾气中,更是有无数晶莹的结晶之石,如同漫天星斗一样,闪烁着点点星光。那是天地灵气被人为凝聚到极致的表现,那一颗颗手指头大小的结晶石,都代表了一股股庞大而精纯天地灵气。

方兴轻藐刘名扬一眼,一伸手,天地间,风急雨大,云海中,聚集起来的天地灵气更胜一筹。这时,刘名扬终于惊恐的发现,他对天地灵气的操控权,竟然在一瞬间之内就被方兴所夺。一瞬间,天平倒转,胜负立分。

看着露出怯色的刘名扬,方兴面容如冰雕一般冷冽,眼神森寒如冰,唯有那双黑褐色的眸子里,灵光流溢。青衫少年的语气,亦如白龙吐息一般严寒冷酷,只听他道:“蠢货,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调天地灵气为己用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怒焰炎炎魔气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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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灵气对于炼气士来说,就如同江河之源,山川之基。一个人如果不能真气胎动,引天地灵气入体,那他就不会踏上炼气修行的大道,更别说增益修为、施展神通法术了。但凡是人族炼气士,所走的修行之路,皆是以纳天地灵气入体、炼化灵气度为己用,作为自身的基本功课。

吸纳天地灵气,就是炼气士增进修行境界的必经之径。

炼气之道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炼气士不断的吸纳天地灵气,淬炼自我的过程。炼气士修为境界的晋级,就是吸纳天地灵气的多寡好坏的变化——先出现量变,再由量变化作质变,一步步升级吸纳天地灵气的手段,将天地的力量化作己身所需的各种,如血气、真气、法力、邪力等等。至于什么心境或神通法术,那都是炼气过程中的附带产物。

自古以来,正是因为吸纳天地灵气对炼气士重要性,让炼气士中的众多贤能达者,皆在为一个目的而煞费苦心——怎样才能更快更好的吸纳更为精纯的天地灵气。

要知道,一片自然区域在一段时间内的天地灵气总量都是有限的。一场激烈的战斗,导致一片区域的天地灵气被抽干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事实上,历史中,就曾经出现过上万名炼气士规模的激烈混战,将方圆千里内的天地灵气尽数抽干,生灵尽灭的旧事。

前车之鉴,让后世无数炼气士牢记于心,为此开发出的种种神通和修行法诀,从而确保炼气士对天地灵气的需求。炼气九重天中,真灵境界的炼气士,从真灵第一天的引气入体起,便开始将天地灵气炼化,储藏在穴道脉络之中,一次吞噬的灵气还算有限;等到了通神境界,炼气士对天地灵气的需求,就明显上了一个台阶。

通神三天的三大标志:第一重天的气海丹田、第二重天的法相庆云,以及第三重天的灵台心境,无一不是为此目的而服务的。它们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来争夺更多更好的天地灵气,以备以后之需。

气海丹田,可以储备更多的天地灵气;法相庆云则是炼气士直接以神通法力,炼化海量天地灵气的产物;而灵台心境,更是恐怖,直接模拟出小宇宙世界,自生天地灵气为己用。

除了这三大标志性的成就之外,其他为了摄取天地灵气而出现的手段,那就更是层出不穷,举不胜举了。在北地的诸多传承之中,又要以刘家镇族传承《真皇位业图》中的聚灵神通最具盛名。

汇聚三十六.大天地灵的灵力,施展出来的聚灵神通,可以一次性控制方圆百里内的天地灵气。施法者可以肆意的从聚集起来的天地灵气中摄取力量,从而让施法者的敌人连一丝天地灵气都摄取不得,终于陷入法力枯竭的困境。

‘我走我的路,让你无路可走'——这就是刘家聚灵神通的霸道之处。刘家的历史上,就曾出现过一位先天大宗师凭借聚灵神通,独斗四大同阶修士,阵斩三人的壮举。一时间,聚灵神通,海内扬名。正是凭借这等霸道绝伦的神通,刘家——这个穷乡僻壤的世家——稳稳坐住了上门世家的珍贵名额。

然而,这一次,刘名扬化身血海炎魔,欲以刘家顶级的聚灵神通,抽取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为己用,本以为铁板钉钉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方兴仅是反手一击,便将天地灵气的主导权抢夺过去。

家族传承中最富盛名的聚灵神通,换来了这种结果,就是已经是妖魔心态的刘名扬,也难以接受,更是拒绝接受。那一瞬,他险些瞎了自己的血影魔瞳,“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语言能力一项干瘪无力的刘名扬,也只能这么不断的重复着他说了又说的话语,以此诠释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方兴信手施为中表现出的游刃有余,对刘名扬的打击之深,就连血海炎狱的力量也无法阻挡他心神中的衰败之意。面对恐怖,战而胜者,便是勇;怯而退者,便为奴。方兴表现出来的神秘莫测和无所不能,让血海炎魔也畏惧了!

也难怪刘名扬气馁,可怜的他哪里知道,若论借调天地灵气的本事,他连为方兴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在受上古真皇亲身教导的方兴面前班门弄斧,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上古时代的大能力者,被后世之人,一一划分。其中,真皇最高,鬼神次之,天地灵居末。

第一等强大的,正是方兴所熟悉的上古真皇,他们创立天条地规,每一个都是时代的佼佼者,统御着上古百族的顶尖大能力者;其下第二等,就要数上古鬼神了,他们化身天地法则,每个都曾是上古真皇的手下败将,在被驱逐、赶杀的过程中,保留了一份本源神力,最终化身天地法则,成为驻世长存的鬼神;第三等则是天地灵,寄身于山川江河之中,每个皆是霉运透顶的上古大能力者,在上古时代波澜壮丽的演化当中败落身死,最终被天地同化,变成一种失去本我的天地灵。

岁月如梭,桑海沧田,数千年过去,对于上古真皇,世间之人已经多是闻其名而不知其身。就连刘家镇族传承《真皇位业图》自号‘真皇’,其实只能接引极少量的上古真皇神力。每一份上古真皇神力,对刘家来说都珍贵无比,仅能用来作为杀手锏,抑或是嫡系子弟突破修行关卡时的珍贵助力之用。

如果哪个刘家传人,敢滥用上古真皇神力,那肯定就是疯了,绝对的败家子。像方兴那样,能用寻南的真皇霞光,行使真皇威权,号令万物生灵,那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奢侈行为。能接引三十六.大天地灵的灵力,施展聚灵神通,就已经是刘家镇族传承能做到的最高等级了。

然而,世人不知的事,方兴却知晓;刘家不能的事,方兴却能做到;上古真皇焚天煮海、君临天地的大神通,世人再也无法重现,方兴却可以!

七色琉璃宝光在怀,寻南的亲身教诲犹然在耳,刘家需要费劲心机才能勉强做到的,方兴却可以轻松做到。

如果说寻南行使上古真皇的威权,直接抽调天地灵气,只需要一分力气的话;那么刘家的聚灵神通,就要花费一百分的力气,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而方兴则可以凭借真皇圣德灵光,花去二十分的力气同样做到。虽然远不能和寻南的轻松写意相比,但是比起刘家神通的事倍功微,方兴却是要好上太多。

说起来,能知晓这个秘密,还真多亏了刘名扬。若不是刘名扬利用勾魂凶神碑请动上古勾魄凶神之力,为方兴打开了一道方便大门,或许此时此刻,方兴对如何利用真皇圣德灵光号令天地灵气,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寻南在积尸谷中留下的遗泽,宛若教会了方兴号令天地灵气的理论原理。而刘名扬在此地亲手演示如何请引上古凶神神力,施展鬼神役剑术;如何接引三十六.大天地灵的灵力,施展聚灵神通;就好比是在给方兴亲身示范,让他得到了一个理论结合实际的机会,最终让他广纳刘家神通之长,走出了关键的一步。

为此,方兴还真想要好好的感谢一下刘名扬呢!自方兴出道以来,一路面对强敌,都是利用天时地利,借调天地和大势的力量,以弱胜强。在靠山屯击杀楚白,在积尸谷怒斩骅雄,皆是如此。然而,在寒山寺辅峰,却已经没了澎湃浩荡的地脉阴煞可以利用。

方兴本来还以为自己要费尽一番心思,才能解决掉实力大涨的刘名扬,却没想到刘名扬竟然这么急公好义,亲自送来的枕头助他入睡。

对于刘名扬这种行为,方兴一言以蔽之——‘班门弄斧,自寻死路!’不仅是班门弄斧,而且刘名扬幸苦施展神通所得来的一番成果,也尽数为方兴做了嫁衣,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十里云海间,汇聚的天地灵气,此时已经换了一位新主公。浩荡灵气与青衫少年心神相连,方兴的意念瞬间膨胀,扩展至整个云海,整个云海的每一丝变化都被他心神控制住了。恍惚间,少年郎宛若回到了他在积尸谷中聆听寻南姐亲身教诲的那一刻。

“咦,刘名扬我就用送你上西天的方式,来感谢你吧!”方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海间风云立变,顿时生成一个巨大的云气漩涡,千万点灵气结晶在漩涡中闪烁成辉。他轻声一语,整个云海也在嗡嗡作响,好像在云海深处藏着一个巨人,在不断重复着他的话语,“其实,摄取灵气之法,我也略懂一点。你可以领教一下。”

山峰震震,刘名扬彻底被方兴的嘲讽激怒了。血海炎魔的咆哮声,在天地微声中陡然高亢。刘名扬是血海炎狱新近培养的种子,由不得这么轻易放弃。于是,山底万丈深渊中,那尾独眼巨蛇再一次无声嘶鸣。大股大股浓郁的血海炎气,从山底下源源不断的涌出,汇聚到血海炎魔的身上,为他提供对抗方兴的资本。

刘名扬得此强援,被方兴打下去的嚣张气焰,顿时又死灰复燃。

“吼!”密布狰狞利齿的血盆大口开合,血海炎魔扭动着颈脖,狂暴而痛苦的吼叫着。独眼巨蛇赐予的无穷力量,让刘名扬魔化的血海炎魔身躯更进一筹。涌来的充盈血气,让他的妖魔身躯膨胀再膨胀,顷刻之间便被催长为一个十丈高,浑身满布鳞甲的长颈妖魔,在山巅就如同山峰之锋,立在方兴面前,充满了压迫感。

澎湃的妖魔邪力,让刘名扬情不自禁抬起妖魔巨首,瞪着血影魔瞳,口中腥气如风,怒吼着张大森森巨口,一道污秽的炎火长龙喷吐而出,猛地向方兴撕咬过去——他誓要将青衫少年撕成碎片,焚成灰烬,方才能解心头的炎炎怒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寒山寺下藏巨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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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另一端,主峰寒山寺内,中央青色主塔中,正堂主殿里,正有数来个人围着一口巨大的石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石缸甚大,缸口有七八尺来宽。缸虽大,但是看起来,样式却极为的普通。就是一块寒山山脉最为常见的碧青石,被人随意凿出的粗糙制品。然而,此时此刻,缸内积满清水,一幕幕流光溢彩的画面,正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悄然上演——那一幕幕,恰好正是辅峰山巅平台的全貌。

水面光景中,一个青衫少年和一个妖魔怪物历历在目。画面精致而清晰,大有云海潮起潮落,小到少年郎眉间的一次蹙动,都可以清楚的辨识,堪称神奇。

缸前围观的人,有老有少,有俊有丑,样貌各自不同,可衣衫却一致的简朴。这些人都是寒山寺内之人,他们一边看着水面的光景变化,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一个容貌甚为娇美的少女,咋舌道:“师叔祖的水鉴神通好厉害呀,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一潭清水变成水鉴。方圆十里内,每一处情景都可以照见呢!”

“笨蛋小芸,那是因为师叔祖的神念强大,方圆十里内所以的气机变化都瞒不过他老人家。”一个年轻男人当即反驳道。这是个光头男,年轻人之间莫名的情愫,让他总是习惯性的打击少女——前面忘了说,娇美少女也是位满头秀发尽数剔去的光头少女。

又一个人插足道:“才不是呢,我听师尊说那是因为羽清尊神的神像在此的缘故,神像里聚集着许多香火神力,我们寒山寺一脉修行,人人都可以利用……。”这也是个光头男,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到一半,便被人打断了。

“都给我闭嘴!静心看着水鉴。"一个样貌威严的中年男子,瞪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们一眼,将冒失鬼无心透露的秘密给堵了回去。喝令声未落,大殿内已经是一片寂静。

这个中年男人还是个光头,他顶着头皮闪亮的脑袋,环视殿堂一周,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又开口为‘小麻雀’们解释道:“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方家的三郎方兴,另一个是刘家的嫡长孙刘名扬,各个都是世家大族的精英嫡传,东平大地新生代的佼佼者,能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龙争虎斗,实属难得,你们几个要好好抓住机会,体会刘方两大世家的传承。”

师尊的威严,顿时让大殿内响起一片应和声,就在这时候,水幕中的图像猛然大放血光,刘名扬就在阵阵惊呼声中,摇身一变,变成了十丈长颈蛇魔的恐怖模样。

殿内的年轻人,随即又忍不住纷纷私语。光头男一号说:“刘名扬的妖魔之躯又进化了,看来方兴要惨了。”

“才不是了,”光头男二号理所当然的反驳,“别看那个刘名扬现在横,其实那个方家子才是最狠的,刚才不声不响的就破了刘名扬的两大神通,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嘘,小声点啦,都别说啦,要不然师尊等一下又要凶人了。”说这话的,当然是那位光头少女小芸。坦白说,被剃去秀发的女人,无论有多么漂亮,魅力都会直线下降。但是这位少女,却有一种天然的清秀感,光净的脑袋却让她别有一番风情。

光头师尊闻言,无奈的苦笑,没有继续管束这些年轻后辈的热闹。他看着缸口映出的光景,心里也是嘀咕不已,疑云重生。

他向大殿内的正座首位处,恭敬请教道:“大师尊,万鬼阴煞洞里的那只妖魔,又在给刘家那位输送魔气了。再这样下去,刘名扬必定要彻底沦落为血海妖魔,咱们寒山寺是不是该插手进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大殿内的年轻人们这才赫然发现,原来他们口中议论的师叔祖一直就在那么,静静的陪在他们的身边。只是,他们始终没有注意到罢了。众人将视线挪到正座首位处,只见一个老者正随意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心头顿时为之一惊。

首先落入眼帘的,就是那双大如斗的手掌,肉掌厚实,却没有一处老茧和伤疤,看起来红润而白皙,不像是一个大战三百场无一败绩的宗师人物。老者的身材不算高大,但是却肩宽臂厚;一身穿戴朴素,除了简简单单的素色便袍一领之外,衣饰打扮就全无半点出奇之处了;但是,再不怎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气势——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就像是和周边的万物融为一体,天人合一的感觉。

这个人便是殿内众多年轻人的师叔祖,中年男人的大师尊。他还有着其他许许多多的头衔,比如说:东平中正、东平武道巨匠、东平宗师第一人等等……然而,无论怀揣什么样的身份,他都只叫自己——张伯涛!

——正是!这个老者正是那位威名赫赫的东平第一人张伯涛,寒山寺一脉修行的领袖人物。他的样貌,让人第一眼看去,可能会有些失望,会觉得这个东平巨人看来也不过如此。然而,当老者舒张眉束,睁开双目的时候,大殿内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张伯涛双目中透出莹亮如玉色的淡淡明光,口鼻之间也有蕴气浮动,好一副天神下凡,神异非凡的模样。他听到中年男子略带焦郁的问话,就用那流溢着奇光的双瞳,看了看慌张的中年人一眼。中年人顿时心神一阵空灵,不由惭愧的连忙低首,他知道这是大师尊在暗自教诲他勿失去平常心。

“大敌未至,我们便不动。”张伯涛开口道,声音平和犹若玉音。

中年男人始终有些疑惑,他还是坚持的道出了自己的忧虑,“可是,那大妖魔留在洞内始终都是一个祸害。刘名扬已经两次魔化了。洞下的妖魔还在不断的输送他魔气,再这样下去,我怕方家的三郎即便有十里云海在手,恐怕也会抵挡不住他。到时候,不仅方家要少了一位杰出后辈,抗魔大业损失栋梁,而且本寺也会被方家怨恨,造成两家隔膜,殃及东平的抗魔大势呀。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有大师尊在此,我等何不直接杀下去,除掉那个血海妖魔?”

言语之中,大有只要张伯涛前去,那尾不知道身长几里的独目巨蛇就已经是一件死物的意思。

张伯涛闻言,却摇了摇头,双目中奇光迸发,轻声道:“哪是那么简单的,那蛇魔不过是一坐骑罢了,真正的大敌还未至呢!如果抢先斩了蛇魔,惊吓了血海炎狱中的那位,让他重新缩回去,那么刚锋真人的计划恐怕就要落败了。血海炎狱的实力,是东平无法比拟了,我们必须要擒贼先擒王,没有对那位血海炎狱之主一锤定音的胜利,恐怕接下来我们要对付的就是源源不断的血海炎狱大军以及躲在大军背后的狱主。那样子的话,东平大地恐怕真的要生灵涂炭了。人族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开拓事业,从此就有丧尽之危——此幕,我不忍目睹。因此,刚锋真人未至,一切都还需要从长计议。为此,即便损失了一位未来的栋梁之才,也是值得的。”

“原来如此,弟子受教了。弟子只是……只是有些可惜那位年轻人。”中年人闻言拜服,只是有些怜惜那位孤军奋战、独对血海妖魔的年轻人,“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危险的大妖魔吧……如此年纪轻轻的一表人才,如此损落,实在是太可惜了。”话中的语气,明显就可以听得出来,他对年轻人的未来很是担忧。

张伯涛闭目敛容,宛若一株老树,重新融入天人合一之中,外界只余他留下淡淡的一句,“方家那位年轻人,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是尊神的神像却告诉我,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莫悲观,他未必赢不了刘名扬……”

中年男人听了,不置可否的颌首,似乎同意张伯涛的看法,又似不相信那位方家少年郎会有战胜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刘名扬的机会。寒山寺下掩藏的那只妖魔的实力,他可是曾经管中窥豹,得知过一二虚实的——那绝对可以毁灭山河的骇然巨力,除了那位刚锋真人和大师尊张伯涛之后,东平无人能挡。

虽然那只妖魔现在尚且只能守在万鬼阴煞洞的通道中,等待其主子与他会合,但是仅凭这只妖魔本身的实力,就已经足够将刘名扬的血海妖魔之躯催升至后天宗师也难以匹敌的地步。那位方家少年虽强的出奇,但是面对一位堪比后天宗师的妖魔,恐怕也是力不存心,必有一死吧。

思绪飘荡,最终又落到那石缸的画面中去,看着一幕幕光影中沉默的青衫少年,中年男子终究幽幽一叹,他虽爱才,但为了东平百万生灵的性命,为了尊神信仰在东平大地的传播,有时候他不得不坐视一些美好事物的凋谢。

“或许,这个陡然崛起的方家少年郎,也就像是灿烂的夏花一样,盛开之后,便是他的凋零之日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的风骚你不懂

【‘我是文书生’和‘Deities’两位小朋友,高三加油!】

就在中年男子扼腕叹息的时候,水鉴中的青衫少年也正紧蹙眉头,心中颇有几分思虑。那中年人道方兴并不知道他所要面对的是何物,那其实有些太过于小瞧他了。

方兴虽然的确不晓得寒山寺下的万丈深渊中蛰伏着一头大妖魔,但是他的目光掠过山下裸露的大地的时候,却能从那里看到升腾的阵阵血气。那些血气隐匿的很好,可对于已经将灵识布满十里云海的方兴来说,却显眼得犹若黑夜里的明灯。

青衫少年由此知晓,就在这寒山寺的脚底下,正有一座力量源泉在不断的为刘名扬提供着妖魔般的力量——至于那地表之下究竟是什么,他也隐约知道一点——可能就是血海炎狱的种种神秘存在吧。正是这种神秘存在,拉平了方兴坐拥十里云海的优势。

撇了撇嘴,少年郎对刘名扬身上发生的变数,并没有任何的怨天尤人,他可不觉得——只容许他一个人可以用灵丹和琉璃宝光‘作弊’之外,别人就不能有半点特权了。既然他能有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相助,那么刘名扬能有山底神秘存在赐予的力量,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且就是有了血海炎狱的帮助,你刘名扬又能如何?我只要比你更强,便永远是胜者。”方兴体内凌厉剑气犹若潜龙在渊,高昂的战意蠢蠢欲动。

诚如方兴之前所言,对于摄取灵气之法,他的确只是略懂一点,但是仅凭这些,用来收拾刘名扬却已经足够了。因此,刘名扬身上的妖魔气息,即便再度强盛高涨,但青衫少年的心头却不忧反喜,战意反而也随之提升了不少,

方兴有足够的信心,足以解决刘名扬的威胁。至于山底下那个神秘存在,方兴对它的出现,也是欢迎的紧。种种迹象已经足以证明,血海炎狱侵入东平的大局势就要到来了。既然和血海炎狱早晚必有一战,方兴也想提前了解一下血海炎狱中妖魔的虚实,也好知己知彼,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啥情况都不晓得。

他心道:“哼,我早就想领教一下血海炎狱的厉害!此时,天时地利人和,正好一试。”面对袭面而来污秽炎龙,少年郎微微一笑,天地灵气加身,本有些黯淡的灵光罩顿时又亮了起来,他已经做好厮杀一场的准备。

方兴意念引动天地灵气,天空中顿时有霹雳声传来,却看见云海中的厚实云气,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手扭曲,盘旋成一团涡旋。

“轰隆隆!”巨大的声响连续传来,云海中猛地升起一排排巨浪,犹如一座座突然拔地而起的高山,恶狠狠的拍打在山体上,就像是云海巨人陡然挥拳,径直朝冲杀过来的刘名扬痛击过去。

咆哮的炎火长龙和澎湃的云海巨浪撞在一起,天风顿滞。山峰颤抖。炎火和寒冰——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撞到了一起,彼此都遇见了生死大敌。炎火烧干了冰水,冰水也淋灭了炎火。长龙和巨浪,在一阵无声而剧烈的冲击与震荡之后,都无声无息的化作虚无,唯在山峰上留下了一道一丈多深的伤痕。

第一回合,刘名扬和方兴打了个平手。刘名扬得意大笑,信心和傲气在经历两次重大挫折之后,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脸上,而且骄狂的气势还越发的高涨起来。

“哇哈哈,你抢走了十里云海又如何?本公子还是有恐怖大明王的眷顾!狗东西奈何不了本公子,相反本公子正要送你下葬呢!”刘名扬发出一阵刺耳的魔音。

方兴听不懂刘名扬的妖魔语言,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刘名扬此刻的嚣张气焰——再度魔化之后的刘名扬,实力果然大增。

那十丈多高的妖魔身躯,颈脖长,妖躯通体鳞光闪闪,关节各处还有锐利的骨刺,看起来狰狞恐怖,防御力高的惊人;强健的浑身布满了凸起的厚实肉块,四肢强壮如同巨数,挥舞起来几可遮天蔽日;妖魔利爪上的每一个手指头,都要比方兴的个头看起来更为庞大。

方兴站在他面前,渺小极了。云海中升腾的阵阵巨浪,在血海妖魔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少年郎皱了皱眉头,嘴唇紧抿,目露冷光。云海浪潮翻滚,又是一波巨浪席卷打来。然而,刘名扬化身的血海炎魔却是大吼一声,迎着呼啸砸过来的巨浪,猛然挥拳。

地下、山间、天空,忽然血气大盛。澎湃的血气腾空而来,冲天的气势甚至压过了方兴控制的十里云海。刘名扬得到如此强势的魔气援助,妖魔身躯疾速扭曲膨胀,妖魔利爪更锐十分,聚力一挥便击穿了层层叠叠的浪潮,破浪而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二次魔化之后的刘名扬,实力果然倍增!在第二回合的交锋中,竟然压过了方兴。

‘哗啦’一声,声势浩大的灵气潮浪,竟然被这威猛霸道的一击,捶散凝结,重新化作星星零零的天地灵气,四散漂浮。而天上凝聚的灵气晶石和云海漩涡,竟然被他一击染红了半里方圆,震碎了方兴布在云海中的部分灵识。

方兴心神一震,灵识的受损让他心头一阵难受,幸好没有受伤,他看着迅速染红部分云海的血气,顿时想起来——骅雄曾经也使用过这么一道邪术:红紫乱朱血咒术。少年郎不由蹙眉道:“污秽?又是这一招,这倒是有点麻烦了。”

污染天地灵气,刘名扬的确使出了一道损招,大有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狠劲。然而,刘名扬背后有山底源源不断的血气援助,而方兴依靠的却是着十里云海中的天地灵气。论起这般消耗,无疑是正中刘名扬的下怀,形势似乎对方兴渐渐有些不利起来。

刘名扬胜过一筹之后,连续挥舞妖魔利爪,又一次将一道云海间掀起的骇浪击碎。这等仅由天地灵气凝结起来的攻击手段,对他的妖魔之躯来说,威胁并不大。

气浪连续被破,远非方兴所想要得到的结果,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再度聚气吐字,“去!”食指剑指虎扑过来的血海妖魔。云海激流喷涌,漩涡越来越大,越陷越深,一道纯紫色的劲浪从漩涡核心处腾出。

方兴已经意识到,十里云海中的天地灵气数量虽然多的惊人,但是若不经过炼化,威力始终要稍逊一筹。仅凭灵气巨浪的重击,已经不足以对付刘名扬的妖魔之躯的时候,紫芒雷电劲气自然透体而出,与云海中的浩荡灵气混合,君臣相佐,一下子就把的威力提升上去了。

紫浪重重,果然成功阻遏了刘名扬的凌厉攻势。刘名扬的锋芒受挫,不得不再度抽调大股血气,继续维持攻势。然而,方兴这边的反应,却让无数人惊破了眼珠。使出紫色劲浪阻住刘名扬的攻势后,青衫少年竟索性盘腿坐在原地,在刘名扬噬人目光与冲天杀气的逼迫下,静心炼气。

一股股天地灵气,疾速从云海中冲下,涌入方兴体内。浩浩荡荡,如同天河星落,稠密的天地灵气在方兴的头顶,形成了一道千丈高的瀑布,将大量翻滚的灵气输入少年郎的体内。

方兴疾速运转各门法诀,将疾速涌入体内的天地灵气一一炼化,冰凉的浓郁灵液在体内百骸潺潺流淌,悄无声息的滋润心田,增益修为——他竟然就在这生死杀场中,还有闲心炼气修行!

刘名扬嚣张也就罢了,他竟然比刘名扬还嚣张百倍!

战场外,用各色神通观看这场大战的人就不多提了,惊掉了一地眼睛。意气高扬的刘名扬见到此幕,肺都险些气炸了,“这……这小子以为一道紫色劲浪就可以阻住我吗?”心火沸腾之余,刘大公子连身躯魔化的速度也快了数分,手上的攻势更是越发的凌厉。

这也难怪人家生气,实在是方兴太过分,在这时候还敢如此托大,不是胆大人傻,就是赤裸裸的藐视刘大公子。然而,随后就有人发现,青衫少年之所以敢于这么做,似乎却有他嚣张的资本。

青衫少年一边炼气修行的同时,一边将涌入体内的天地灵气转化了一波波紫色劲气。他就像是一座永不停歇的磨房,天地灵气涌入,他将天地灵气炼化为紫芒雷电劲气,反哺入云海。随着,紫芒雷电劲气越来越多的涌入云海,十里云海中翻腾的浪潮,犹如狂风鼓作,声势越发的浩大。

一道紫色气浪从空中种种拍打下来,刘名扬原先突飞猛进的步伐,竟然被阻碍的寸步难行。原来已经倾斜的天平,竟然又被方兴搬回了一筹。

刘名扬大怒,索性向山下的神秘存在,再度索要血气,进一步魔化身躯。万鬼阴煞洞下的独目巨蛇同意了他的请求,但这已是他最后一次免费魔化身躯的机会了。三次魔化之后,下一下,他就要抵押下自己的魂魄,刘名扬爽快的同意了。

“下一次?这一次,我就撕了你!”魔眼血红,刘名扬瞪着盘坐的青衫少年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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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在炼化天地灵气,增加灵气劲浪的威力。”有识之人自然能看出那一波波返回云海的紫色劲气威力不俗,云海中新生的紫色劲浪威力也有大幅度的增加。

盘坐炼气之后,方兴似乎在和刘名扬的比斗当中,渐渐找到了中兴的机会,大有将倾斜的胜负天平重新掰回来的势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刘名扬果断的进行了第三次魔化。

第三次魔化,让刘名扬里里外外的实力都达到了一个巅峰时刻。双目中血炎熊熊燃烧;头顶扭曲双角之上,火焰缠绕;身上鳞甲与骨刺中皆是血影重重,炎火阵阵。

血海炎狱的魔气,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他的天生血肉全数转化了炎魔之躯,为他伐髓洗筋,移炉换鼎,强化肉身。

实力的暴涨让刘名扬内心的怒火终于忍耐不住,全力爆发出来。血气滚滚,竟然将辅峰山巅整个包围了起来,只有在方兴头顶还有一片晴朗,其他地区都是鬼哭狼嚎的一片血影。

方兴还在维持着周身数十丈范围内的防御,云海间的天地灵气,依旧还能勉强从头顶的苍穹获得。然而,谁都能看得出来,滚滚袭来的血海炎狱气息,已经获得了对十里云海的胜利。接下来,就是刘名扬对方兴的胜利。

刘名扬在彻底将方兴困死之后,便身影一闪,妖魔之躯扑击。

“轰轰轰!”一声声剧烈的爆炸声声,让天空、大地、山脉都在颤抖。方兴和刘名扬的激烈交锋中,云海的浪潮未曾停歇,血海炎魔的进攻也没有停息。

方兴布下一层又一层的紫色劲浪阻挡刘名扬的冲击,而后者则挥舞妖魔利爪,如同破城重锤一般,一次又一次打破方兴筑起的高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方兴的防线。

另有数股浓郁血气,从地下悄悄透过山石,径直朝方兴扑来,似乎想要分路合击少年郎。然而,方兴的身体周围闪烁不停的灵光,看似薄薄一层,但却坚固的好似打不烂压不垮的铜豆豆,即便血气强势上百倍,却始终无法摧垮灵光的防护。

方兴如同坚固的岩石,独自面对刘名扬潮水一般的攻势。每当洪水一般的血气蔓延过来的时候,你都会以为他已经被淹没了,但是当潮水退下去的时候,他又会沉默而坚固的耸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全力炼化天地灵气的方兴,周身的防御堪称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血气污染不了护身灵光,而刘名扬虽然能够击破一道又一道的紫气劲浪,但是他本人也还是被阻碍在方兴身前十丈的距离,咫尺距离也难以跃过。

云海间的天地灵气,终究是有限的,内有方兴巨龙吸水一般的抽取吸纳,外有血海炎狱气息的污染,内外两重力量的作用下,十里云海中天地灵气的消耗成倍成倍的增加。可是,刘名扬背后的血海炎狱魔气,却似乎无穷无尽。

每当刘明耀消耗一成魔气,万丈深渊中的独目巨蛇,就会慷慨的为刘名扬送来更多的魔气,让他时时刻刻都浸泡在浓郁的血海炎狱气息当中,享受着血海炎狱的保护和控制。

时间慢慢流逝,在激烈的搏杀中,每一息时间都是那么的漫长。然而,也正是时间长河如此缓慢的流淌,让人们看清了时间长河间的光景变化,也看到了方兴渐渐陷入困境的过程。刘名扬每击溃一次紫气劲浪的阻拦,他庞大的妖魔之躯就会极微的前进一点,山巅蔓延的血气包围圈也就会收紧一点。

青衫少年每一次和刘名扬的交锋,都好像是一种无力,也无济于事的抵抗。刘名扬就像是一只狡诈而凶残的章鱼,慢慢缩紧他对猎物的包围,最终将猎物团团包围,活活勒死。

事实上,刘名扬就是这么考虑的,而且他也将近做到了这一点。在时间缓慢流逝了一阵之后,方兴身上涌出的紫芒雷电劲气已经渐渐稀少、而刘名扬身上血海炎狱气息却依旧高涨的时候,刘名扬的妖魔利爪已经距离盘坐少年的头颅,仅差三尺距离了。

紫劲虽强,但是终究不是血色魔气的对手。所有人知道青衫少年衰势已经明显,都道:“刘名扬即将赢得两强争霸的胜利。”

“看来那些腾空的紫色雷电劲气就是方家少年的隐藏手段,的确威力不俗。可是,这般威力在经过三次魔化的妖魔之躯面前,还是有些威力不足啊!看来,方家少年也只能技止于此了。”寒山寺内的光头中年人,看着水缸内的景象,哀声磋叹。然而,他却没有看见,正闭目凝神的张伯涛,此刻已经再度睁开神异的双眸,脸上一抹物有所思的思绪翩翩若飞。

山间石道,被张伯浩数次苦劝都不曾动身离去的苏瑾,忽然斩金截铁的说道:“张老,我们走吧!”

荷香和琴韵惊声道:“小姐!”看到方兴独战血海妖魔,连二姝都有血脉喷张、豪气大涨的感动。此刻,那青衫少年正是危机之时,她们揪心无比,却是不忍离去。听见苏瑾离去之语,心头顿时以为自家小姐已经放弃了那个青衫少年,不由哀声求情。

苏瑾在张伯浩的护卫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娇弱若扶柳的身躯走的极快,连仪态都顾不上了,就像背后有什么绝世凶兽在追赶她一样。荷香和琴韵泪眼迷蒙,却不得不一步一趋的紧随自家小姐的步伐。然而,风声却将苏瑾的话传到了她们耳边,让她们忍不住破涕为笑。

只听,苏瑾道:“张老,送我们下山之后,请您速去助他一臂之力。”

“琴韵,放出信使,速请张伯涛张大宗师出手干预。妖魔都打到门口了,寒山寺的人怎么还不出手?琴韵你直接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不肯出手救方郎,我就敢断了山下数万流民的粮草,让寒山寺阖寺上下和数万条人命为方郎一起殉葬。”

“荷香,放回逐日龙鹰,通知家里面速速准备雷石,越多越好。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给我马上送到此地来。寒山寺下有古怪,刘名扬的变化肯定源自那里,速命人给我运来雷石爆炸之物,我要炸了那里,断了刘名扬的根。”

数语将心中决断交代清楚后,苏瑾回眸之时,心里却是一片失神,“不知道这一切还来不来得及,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呀……”

刘名扬据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青衫少年,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似乎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方兴擒在手心,轻松捏死。然而,就是这么丁点的距离,他却始终跨不过去。越靠近青衫少年跟前的距离,他所要面对的灵气劲浪也就越发的凝结,其中还时不时游走着一股股强劲犀利中带着点点雷电力量的劲气。

刘名扬心道:“这就是让血屠巨凶连续吃瘪的那种紫色劲气?”他对曾经灭杀血屠巨凶暴戾化身的紫色雷电劲气很有警惕心,暗中用自己的妖魔之躯试过几次,却发现那紫色雷电劲气也不过一般般罢了,并不能对他新生的妖魔之躯造成足够致命的伤害,顿时便放下心来。

可是,就是这种威力不过一般般的紫色雷电劲气,却极具有韧性,硬是一次又一次的拖延住了刘名扬前进的步伐,让他只能用龟速慢慢的挪动,速度慢得让人伤心。

再度连破数层浪墙之后,刘名扬渐渐觉得自己对青衫少年的手段,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笼罩在少年郎头上的神秘感消失后,刘名扬心神中那些对方兴实力的担忧尽去,他心道:“他也不过如此,无非算是个棘手的东西,远不如本公子,且看本公子是如何收拾他的!”

刘名扬感觉到自己已经无需这样小心谨慎的慢慢施展手段蹂躏对方,或许只需要一次大胆而凌厉的攻势,就可以直接敲破青衫少年的防御,从而生擒对方。刘名扬被心中大胆而可行的想法打动了,于是,就在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再一次垂落方兴头顶的那一刻,他动了。

“吼!”血海妖魔,仰天怒吼。血海炎狱的魔气,猛然将他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门全部贯通。一道虚影顿时在刘名扬身后的苍穹中浮现出来。那是一个比刘名扬十丈妖魔之躯还要庞大的独目蛇首。

——那独目蛇首的虚影正是法相天成!寒山寺大殿之中,惊呼声传来!山间石道间,惊呼声传来!

在那一瞬间,刘名扬终于利用血海炎狱魔气的第三次魔化,将自己的修为境界突破至通神第二天大圆满境界,成为东平山河中的又一位后天宗师。

一个堪堪才十八岁左右的后天宗师,东平历史上有史可载的、最年轻的后天宗师,刘名扬打破了一项记录!

虽然他的修为暴涨,全是因为外力的催生,是血海炎狱气息全力浇灌的结果,但是法相天成就是法相天成,后天宗师的法相做不了假。生出法相之后的刘名扬,已经成为了东平大地上,少之又少的顶尖人物。

他或许不是一位——凭借实修,一步一步,步步为营成长的——后天宗师的对手,但是要对付一个青衫少年,那似乎已经完全足够了。独目蛇首法相,猛地张开巨嘴,势大几可吞天,喷出漫天的血影和炙热的血炎,吻向山巅,吻向云海,吻向方兴。

“呼啦啦……”血影翻腾,血炎沸腾,云海被煮沸了,天地灵气纷纷被蒸发、被污染。方兴赖以维持防线的源泉,一刹拉间就没有了,十里云海彻底的、完全的消失在了天地间。

“哗啦啦……”方兴身前的紫色气浪,顿时被独目巨蛇法相发出的血炎点燃,瞬间化作泡沫,消散在虚空面前。至此,方兴中门大开,身前除了那一层薄薄灵光的防护之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的抵抗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盘坐在地面的青衫少年,忽而伸了一个懒腰,口中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他似乎才从美梦入心的状态中惊醒,缓缓睁开带着奇异灵光的双目,好奇的打量着突入面前的巨蛇法相,以及随后杀来的刘名扬。

“终于来了。”方兴心里冷冷一笑,心头大石落地,可脸上却是大惊失色,好似甚为震惊的样子。

刘名扬见之,心道:“蠢东西,现在醒来已经晚了。你还吟诗?找死吧!”身躯疾冲,一双妖魔利爪狠狠兜向那个方才苏醒的青衫少年。这一击,他打算斩掉那个可恶小子的三条腿。

然而,却忽听那青衫少年,语气一转,竟道了一句嬉闹荒诞的打油诗,那诗中被辛辣嘲笑的人,似乎还正是他刘大公子。

“……草堂春睡足……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面前有个大笨蛋,他的名字就叫刘名扬……”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冲天剑势破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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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刘名扬或诚惶诚恐,或诧异莫名的眸光,方兴忽然嗤声一笑,“等你多时了,刘名扬。”青衫少年如此道,“所以你还是别等了,赶快去死吧!”

“去死吧!”青衫少年陡然拔高语声,吐气开声。迎着尖啸声砸过来的妖魔,他猛地张嘴怒啸,一道更猛烈的光束,瞬间闪出。

在刘名扬的妖魔利爪即将杀到的千钧一发之际,夺人心魄的灵光陡然在山巅迸发。在方兴的七尺身躯中,仿佛有着一颗能撕裂一切黑暗污秽的大日!势若浩海一般的血海炎狱魔气无一例外,皆被这层灵性抖索的光芒驱离。

山巅之上,挥洒圣洁驱散污秽的光明,犹若从天而降的亿万星辉,带着温暖堂皇的力量充斥整个世界。刘名扬的赤红魔瞳一阵刺痛,汹汹燃烧的血炎竟然都被夺目的灵光压制,光芒黯淡。然而,这仅仅是方兴做出的第一步反应。

紧接着,方兴的身影忽然闪烁了一阵,就像是他的身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停的挪移。刘名扬能看到的,都是扭曲走形的人影。而且,与此同时,在他的神念当中,原先一直停留在原地,一刻也没有消失过的青衫少年,蓦然从他的神念锁定中不见了。

方兴似乎不见了,重新出现在那里的是一片让刘名扬不由自主就骇然生惧的庞大力量,一股蓄势待发,蛰伏多时的力量。

事实上,方兴并没有消失。他只不过是那一瞬间,撤去了身体周围用来隐身匿气的秘术,将那暗藏多时的杀机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一幕——方兴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为此陷阱布局的时间,甚至要远远推至他在寒山遇见刘名扬之初。要知道,此战之中,一直仅凭紫芒雷电劲气临敌,何尝不是方兴的示弱的谋算?

他又何尝不知道: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虽声势浩大,但却缺乏凝结和炼化;大而不强,面对强敌时,只可作为后援而不可成为攻伐手段;单凭他以前的手段,完全奈何不了刘名扬历经三次魔化的妖魔之躯?

这一切——方兴自然知道,然而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他才敢于那么果断的做了。如果,刘名扬以为他节节败退,逐渐陷入衰势,就斗胆猜测他只有这些手段,已是黔驴技穷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正中方兴的下怀啰。

从始至终,方兴总是藏着两大杀手锏还未曾使用了。只要一有机会,他就能给刘名扬一个惊喜。因而,心有定海神针的坏少年,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冷静的观察着刘名扬这具新生妖魔之躯的薄弱之处。

昔日,在积尸谷怒斩骅雄的时候,方兴是将自己的踪迹隐匿在暗处,操控地脉阴煞攻击。然而,这一次,他却反过来了,他光明正大的站在原地,以自身为诱饵,引诱刘名扬来攻,而被他隐匿的却是真正的噬魔凶器——紫青圣德剑气!数不清的紫青圣德剑气!

现在,时机终于到来了,而刘名扬那具妖魔之躯的虚实,方兴也得知了一二。一波三折,苦等那么久之后,方兴终于断然抓住机会亮剑了!他猛然散去身边的隐身匿气秘术,千万道平地而起的匹练剑气顿时隔断天幕,刺破苍穹,整个山峰都沐浴在澎湃狂暴而又锐利难当的冲天剑势之中。

前些时候,方兴为了因此他们冲天的锐利剑势,着实花费了莫大的苦心。现在他们陡然出现世间,终于证明了方兴一切的心血都是值得的。

紫青圣德剑气层层叠叠,多到连方兴也说不清它们的数量。它们好像千万柄绝世神剑,又像是深海中庞大的鱼群看,密密麻麻,散发着锐利的气息,身形灵动矫健的浮现游走在方兴身边。数丈的方圆内,都是他们锐利的气息以及矫健的身影。

这么多的紫青圣德剑气,赫然出现的天地间,剑气是如此之锐,威势是如此之大,当剑气无匹的力量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的时候,它们散发的冲天剑势就已经震骇世俗了。

冲天剑势,刺破苍穹。

山巅云海间,剑气重重,犹若压着佛祖的五指山。冲天剑气镇压在这里,天风不敢呼啸,大地不敢颤抖,万物惊惧无声;方圆数十里内,一切生灵的呼吸都在那一刻猛地呆滞了下来,随后又是‘砰砰砰’的剧烈跳动;方圆百里内的炼气士,都可以感觉到心神一紧,似乎有一种庞大巨力压到心头的感觉,他们的目光纷纷投至寒山寺这个方向——在那里正有一道前所未有的大神通肆意彰显着天威。

这就是方兴汇聚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精心炼化而成的冲天杀阵。直到这一刻,才有人醒悟过来——原来那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大半都被方兴藏到这里来了。

之前,方兴在重重危机当中,竟敢径直无视刘名扬的死亡威胁,心无旁骛的一心炼化天地灵气。他嚣张无比又拉风无比的做派,让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虽然有那么庞大的天地灵气被他一一炼化,但是只有一部分很少的天地灵气,才被他化作紫芒雷电劲气,进而散布到云海间成为紫色劲浪阻遏刘名扬的攻势。

还有大部分的天地灵气,一进入方兴的身体,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样,从此就再也没有看到它们的半点踪迹了。没有人知道方兴拿这些天地灵气干什么去了,直到这一刻……

……

寒山寺内,曾经并不看好方兴的光头中年男人,竟随剑势的来临,‘噗’得一声,被透过水鉴而来的冲天剑势,击的猛吐一口鲜血。周围的晚辈惊呼的上前想要搀扶他,却被他连忙摆手制止。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只是神念过于涉入战场,当冲天剑势遽然升起时,他的神念首当其冲,顿时被破,继而被追至的剑意击伤。

幸好只是神念受损的小伤,呕出一口血便没事了。中年男人一心两用,一边盯着水鉴中即将发生的惊风骇浪,一边口中道:“大师尊……这究竟是怎么了一回事?”并朝张伯涛看去。

然而,他的后半句根本就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看到张伯涛双眸中流溢的神异明光,在那一瞬间似乎被一道犀利的锋芒斩断。就像是一座水流湍急的大瀑布,忽然被人抽刀断水,水流中断的一幕一样。

张伯涛眸中流溢的萤亮玉光一阵黯淡,口鼻之间浮动的蕴气一阵颤抖,随后又恢复如常。这一幕落到中年男子的眼中,犹若惊天霹雳一般,让他张大了嘴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光头中年人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尊的真实实力——外界一直不知,他老人家早已经已经突破后天桎梏的存在了。如今,整个东平除了那位越界而来的长生真人,恐怕无人能及他老人家的先天之威。可是,现在就连他老人家也似乎都被那个方家小子的冲天剑势惊扰到修行。中年男人忍不住惊叹:“尊神在上,方家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张伯涛目露奇光,有些诧异,也有些见猎心喜,他轻声道:“咦,一千七百六十一道剑气?不,一千八百三十三道?呃,都不是!原来连我也一直没有看清那少年背后隐藏的剑气。看来那方家少年早在遇见刘家子之时,就已经在谋算布局了。如此心志谋略,再匹配如此修为,东平新生辈中谁人能敌?数十年之后,东平又有何人能敌?如此年轻俊杰,我当要助他一力,日后也可光耀吾神……

言及此,张伯涛手发绿光,正欲投入水鉴,往山底万鬼阴煞洞丢去。然而,这份决断却在临行前又止住了,原来在那一瞬间水鉴当中,光华爆闪,气机纵横。连水鉴神通都被方家少年破去,众人都变成了睁眼瞎,再也看不到水鉴中激烈交锋了。

大殿中,各色各样的光头大眼瞪小眼,满脸的迷糊神色。人人心头都困惑难当——眼看马上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战了,怎么水鉴突然失灵了呢?

张伯涛散去手上的神通法力,心中苦笑道:“竟然连我以神像之力加持的水鉴神通都可以破去,看来那少年比我想的还要强。罢了,既然如此,那便随他纵横去吧,或许这又是一番机缘……”

……

山间石道上,冲天剑势传来,两个已经快步走过山湾的丫头还好,仍在山间直道上的苏瑾却被背后的声势波及到了。即便她有张伯浩的神通相护,仍不免身体一晃,险些被气浪击飞。

幸好,张伯浩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抓住她的衣角,重新施展神通,击退了那股雄烈无比的气势冲击。即便这样,苏瑾背后的衣衫,素白当中也渗透出一丝丝血色。那是娇弱肌肤被气浪击伤毛孔之后渗出的血丝,细细碎碎的渐渐染红了玉背。

“小姐!”琴韵荷香见了,又惊又骇,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们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家小姐留了这么多血,一时间慌慌张张的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却被苏瑾严词将惶惶斥了回去,“慌什么呀,我没死呢。快去做你们的事,别在我身上花费时间,快去!”

见两个丫头手慌脚忙的跑下山去,苏瑾这才身子一软,险些摔到石头上。

“没事吧?老夫速护你下山。”张伯浩连忙搀住她。

“应该没事,只是很痛,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伤痕……”苏瑾神情怔怔下意识随口回道,却发现张伯浩嘴角也有一丝血迹,不由惊讶,“张老,您这是怎么了?”

张伯浩一边扶着苏瑾、带着两个丫头、疾速往山下赶,一边摇头苦笑道:“老夫的窥视神通,被那小子给破了。老夫一时不慎被神通反噬,略有些不适,现在已经无事了。”

“唔,让张老受委屈了,只是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他?”张伯浩和苏瑾一起回首,远眺山巅,只见那里正是一片惊涛骇浪前的宁静,张伯浩叹道:“他呀,谁知道呢,恐怕没人知道那小子到底有多强!”

一百九十八章 剑气凌霄剐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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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剑势一出,蛰伏已久的锋芒毕露天下,人人都知道方兴把那十里云海的浩荡灵气拿去干什么了。连刘名扬也在生死存亡之际醒悟了过来。只是,获知这一切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获得事实真相的通透感觉,相反心头却是一阵无力,无力的愤怒。

地底深渊处的独目巨蛇,惊觉冲天剑势之后,焦急嘶鸣着不已,疾令斥命刘名扬立刻逃走。然而,刘名扬却不想走。方兴在最终时刻彰显的力量,的确让他敬畏不已。可是,方兴对他的侮辱也是让他无法忘怀,就这样转身离去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童,明知掉下去就会坠落万丈深渊,摔了个粉身碎骨,可就是抑制不了那股疯狂的念头。他还在想百呼百应的恐怖大明王,或许会再一次为他慷慨艰难,再度赐予他驾临众生之上的盖世魔力。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世界并非童话故事里面描述的那样简单。

血海炎狱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刘名扬的堕落魔化已经体现了他的最高价值,血海炎狱已经不会再为刘名扬的不智行为买账。相反,刘名扬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成为血海炎狱的物品,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个人意愿已经不再重要了。故而,当刘名扬迟疑的态度传到了独目巨蛇那里。这头大妖魔独目中魔光血影一敛,刘名扬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在方兴面前咫尺距离的地方,硬生生扭转身形,插过冲天剑势的锋芒,转身欲逃。

刘名扬不想逃,血海炎狱想逃,可是他们哪里逃得掉。方兴不容许他们离去,他们就得乖乖留在这里等死!就是在刘名扬迟疑的那一阵,方兴冷笑一声,“想跑?门都没有!”身躯便无风自动飞升离地,缓缓飘在山间,升到和刘名扬双目齐平的高度。

“啪”的一声,方圆二十丈的青石地基在方兴脚下炸开,纷纷落落犹若石羽。少年郎不待碎块落地,便右手剑指刘名扬疾退的身体喝令道:“斩!”

话音未落,方兴身体周围顿时闪出旋风一般的剑气,澎湃横卷而去。已然逃至寒山石桥处的刘名扬只觉背后刺骨冰寒,心头大骇,狂叫一声,妖魔利爪上血光凝聚成形。一柄四丈长,比方兴身高还宽的蛇柄斩首巨剑,顿时出现在刘名扬手上。

血海炎狱特有的煞气神兵【六臂蛇魔斩首剑】,首次出现在东平大地。【六臂蛇魔斩首剑】是血海炎狱中高等妖魔六臂蛇魔独有的煞气神兵。六臂蛇魔在血海炎狱高等妖魔中位居其二,在血海炎狱中地位显赫,堪称是一种大妖魔。

六臂蛇魔六支手臂使用的魔器,皆是其自身魔力融合血海炎狱力量炼制的独门煞气神兵。这门神通在血海炎狱的三百血神通里面也可以排到十大之一,威力大的惊人。然而,此刻手握重宝的刘名扬,却已经没有了返身和方兴比试一下谁手中的利剑更锐的念头。他双手狂舞,只把这件体型巨大,威力惊人的煞气神兵当做阻碍之物,往身后斩去。

将近方兴身躯十几倍大小的【六臂蛇魔斩首剑】,宛若一座山峰朝方兴疾斩而来。剑上血炎滚滚看起来好似巨浪,可方兴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煞气神兵?给我破!”

血炎面对紫青圣德剑气的剑气狂潮连一刻都抵挡不了,在剑气狂潮面前就像是一朵小浪花迅速消失在滔天巨浪之中,随即浩荡剑潮便迎上了六臂蛇魔斩首剑!

“噗嗤!”血炎熄灭!

“砰!”六臂蛇魔斩首剑碎裂成无数血色晶体。

“噗!噗!噗……”连那些血色晶体也在出现的那一刹那间瞬灭。生命短暂的可怜,而且连尘灰都没有半点留下,彻底被紫青圣德剑气消灭在世界当中。

【六臂蛇魔斩首剑】瞬间被灭,刘名扬拖延时间的计划还没有使出,就被方兴凝聚的庞然巨力当头打灭。紫青圣德剑气的剑气狂潮,一息时间也没有受到延误,凌厉剑气好似大浪淹没一块微不足道的地埂之后继续朝刘名扬斩杀过去。

刘名扬三次魔化之后的妖魔之躯太明显了,浓郁的血海炎狱气息,让方兴毫不费力的就锁定了他。“轰隆”一声,剑潮当中一道匹练剑光斩出。由数百道紫青圣德剑气组成的剑光,斩落的速度太快了,刘名扬下意识的举起魔化后的手臂想要抵挡。然而,比后天宗师身躯的还要凝练坚固十倍的妖魔之躯,竟然被锐利的剑光一击被破。

匹练剑光飞速斩去,妖魔巨手顿时被斩断,露出森森白骨,断肢之处,魔血迸射!

这还不算完,方兴嫌那掉落的巨手太大太过碍事,疯狂喷溅的魔血太毒太过污秽,只将剑光一按,那些掉落的残肢碎肉便被挫骨扬灰,点滴渣沫都没有剩下!连那些四处喷洒的魔血也被瞬间蒸发。

“唰!”又是一道浩荡的剑光斩来,在刘名扬无暇抵抗,妖魔之躯上随即留下一道数丈多长的巨大伤口!背后有数千斤的血肉,都被紫青圣德剑气斩成碎肉喷洒出来。

在那一瞬间,刘名扬顿时觉得心头被一击重锤轰中,浑身气血翻滚,一大口鲜血毫无悬念的狂喷出来。疾速飞遁的身躯当即一顿,庞大的身躯随即跌倒,从寒石桥上摔了下去。

——哈,即便刘名扬在三次魔化之后,一身妖魔之躯堪比后天宗师又如何?在这冲霄剑气面前,他脆弱的像个泥偶,无力抵抗!紫青圣德剑气之威,一击便将刘名扬击溃,掉落桥下。

云海千丈,巨大的妖魔之躯带着狂风的尖啸声,势不可挡的摔向地面。刘名扬大口大口的喷血,滚滚血气从底下疾速腾起,修补着他妖魔之躯上的任何创口。背后巨大的伤口被血气一催,顿时就有肉.芽蠕动,似乎很快就会伤好。

“想得美,你没机会了!”方兴眼光一敛,冷喝一声,身子高高的跃起,也纵身飞入云海。在空中,他左手虚握,右手信手一挥,“呛啷”一声轻响,匹练剑光又一次离鞘而出,露出刺目寒光,在刘名扬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剑伤。

刘名扬在下,方兴在上,两个人疾速往大地坠去。天风狂啸,方兴不管;地面越来越近,身体在疾速坠落,方兴还是不管;他只就在这天地之间、云海之中,紧追不舍,一次又一次的放出紫青圣德剑气,凌迟着刘名扬的妖魔之躯。

“吼!”刘名扬的惨叫惊天动地方兴不为所动,依旧指挥紫青圣德剑气的剑潮将刘名扬的身躯团团围住,随后跟着又劈出了一剑,刘名扬痛声大叫,推掌怒击,看换来的结果却是左手立断,魔血又洒……

剑光出,左腿断!

剑光闪,右腿斩!

剑光烁,小腹开!

一块块血肉从刘名扬的身躯上被撕裂扯下,一滴滴鲜红浓郁的妖魔之血从血脉中迸溅而出,他们落到空气中血气弥漫,宛若轻轻河面绽放出的朵朵血莲。

等到尽数斩断刘名扬的四肢之后,紫青圣德剑气的杀意似乎淡了下来,一道道剑气缠绕在刘名扬周身,宛若一柄又一柄泛着紫金色灵光的利剑回旋飞舞,在刘名扬的妖魔之躯上破开一处又一处的创口。

方兴既不过分紧逼刘名扬,以免他决死反击,又不露出丝毫空隙放他离去。只是逼着刘名扬动用妖魔之躯的所有本领,施展出血海炎狱的所有神通。每当刘名扬慢上片刻,紫青圣德剑气必然在他身上留下数道伤口,用痛苦逼迫刘名扬全力抵抗。他贪婪的榨干了刘名扬的所有力气,了解了他每一份神通的能力。

当刘名扬气力尽去后,方兴又将无尽的痛楚赐予他。剑光一层层剥落刘名扬的浑身血肉,刘名扬痛苦的嚎叫着,却在剑潮之中毫无抵抗能力。

“哦,原来是血海妖魔的鳞片是这样子的……””

“唔,原来这就是血海妖魔的肌肉结构……”

“咦,血海妖魔的利爪原来是这样的结构……”

“哈,这就是血海妖魔的肺脏呀……”

方兴的冷酷让他仿佛化身为一名冷血屠夫,在他的指挥下,层层叠叠的紫青圣德剑气盘旋在刘名扬的身躯周围,犹若成群的归巢宿鸟,又像是一群正在猎捕血肉的鲨鱼;一道道剑气飞出,灵动矫健宛若一群群带紫金色的灵雀,绕着刘名扬的身躯欢快自由的嬉闹,啄去一片片血肉;一抹抹剑光浮动,贪婪凶横的就像是一只只深海狂鲨,疯狂的围攻着猎物,撕咬、狂扯,从猎物身上大块大块的猎取血肉。

而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又让他好像变身成为了一名狂热的艺术家,正在精心创作自己的艺术品,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剑气不可太强,以免将血肉轰散,看不清里面的肌肉结构;剑光不可太利,太过锐利则容易斩断骨头,破坏了妖魔之躯里的骨络结构;看他全身投入的模样,似乎要把刘名扬全身的血肉都一块一块的剔出来,单独录下全部的骨络制成标本。

幸好,方兴在决战之前,已经用冲天剑潮将山巅里里外外都扫荡了一遍,没有人知道这短短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要不然,肯定有小女生要捂脸惊呼——“太凶残!太变态了!”

方兴很凶残么?或许对他的敌人的确如此,但是他是变态吗?绝对不是!他对刘名扬有的也只是杀意,他之所以这么做,这么冷酷而凶残,无非是想了解血海妖魔的底细。即将要和血海炎狱打交道了,提前了解一下对手的虚实也算是未雨绸缪嘛。至于刘名扬的痛苦,那就全当是在为方兴的科研做出贡献好了,反正他都该死千万次!

凛凛剑气、森森剑光,带给刘名扬的是无尽的痛苦,却让方兴收获良多。经过一番解剖之后,方兴对血海炎狱的妖魔之躯,多了很多了解。下次再遇见此类妖魔,他只需要之前一办的剑气,就可以从妖魔之躯的薄弱处下手,斩破妖魔之躯的坚固防御——这无论是对方兴个人,还是对整个东平的抗魔大业都很有帮助。

剑气纵横,剑光闪烁,紫色郁郁,金芒璀璨,天地间好似有光焰飞舞,如梦如幻,美得惊心动魄。

从千丈高处坠落,也不过是闭目一会罢了。然而,当方兴的双足再度触及地面时,刘名扬的十丈多高的妖魔之躯,却已经被他削成一堆白森森的骨头架子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的温柔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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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从高空坠落的话,一万尺的高度也只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就可跃过的障碍。方兴却在这短短的弹指一瞬间,紧追刘名扬的身影,从山巅一直追斩到山脚,生生将刘大公子的妖魔之躯活活凌迟了。

落地时,方兴仰天大笑,刘名扬则一败涂地。这位曾经的东平第一贵公子以前爬得太高了。这一次,他彻底从高在云上的处境中摔落下来。从里到外、从内心到修为都完全被方兴彻底击败,从此丧失和方兴争霸的资本。

现在,曾经高高在上的刘名扬已经沦落为方兴手中的一个战俘,被他踩在泥土中苟延残喘。如果不是因为方兴还愿意暂时留着他一条小命的缘故,他在空中就要被方兴彻底的劈成两半——要知道,东平大地上恨不得生吃他血肉的流民可是成千上万,方兴也乐意听从民怨,灭了这个人奸和败类。

等到方兴双脚再度踏在地面上的时候,在他面前,刘名扬已经化作一堆森森白骨。十丈高,数百千斤重的妖魔之躯,被少年郎削得血肉无存。除了胸中那个巨大的还在跳动的心脏之处,白森森的骨架上就再也没有任何累赘。

那颗无比显眼的妖魔心脏硕大无比,足足有三五个方兴那么大。在白骨之中砰砰的乱跳着,散发着浓郁的血气。青衫少年好奇的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那颗巨大的心脏。他估摸着那里面的空间能装下三四个他都不止。

刘名扬之所以能够在全身血肉尽数被剔去的情况下,还能顽强得活着,也正是因为这颗妖魔心脏的强劲生命力。

方兴只需要稍稍放松对那股股血气的压制,那么那颗巨大的心脏就会在血气的滋补下疾速的跳动,让刘名扬白森森的骨架上血肉复生,迅速生出蠕动的肉.芽来。少年郎试了一下,仅是五十次呼吸之后,失去控制的妖魔心脏就已经催生出半边胸膛——将近五倍于方兴身躯的血肉瞬间长了出来,这具妖魔之躯的恢复能力堪称让人达到心神惧惊的地步。

“好恐怖的恢复能力!可惜,你长大再快,也不及我的剑利!”方兴一边大笑着重新将刘名扬再度长起来的血肉,剔成残渣碎肉,一边心中暗忖道:“希望这不是血海炎狱中妖魔的普遍水平,要不然和血海炎狱中的敌手交战,东平似乎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希望不会如此……”

‘啧啧’的围观了刘名扬留下的累累白骨以及巨大心脏后,方兴对刘名扬的妖魔之躯的研究工作业已结束,刘名扬的性命也就可以终结了。青衫少年随意抬脚踏地,大地龟裂,刘名扬残留下来的骨头统统震碎,散落在荒芜的原野当中。从此,刘名扬存在的痕迹,就已经仅剩下那颗巨大的妖魔之心。

看着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方兴眸光微冷,伸手一招便略略按住剑光,他将紫青圣德剑气当做一柄钝刀子,慢慢的压在跳动的心脏上,缓缓的锯着。他这是要在剖开刘名扬的妖魔心脏、彻底终结刘名扬生命的同时,探寻他堕落魔化的根源。

剑光缓缓闪动,刘名扬的妖魔心脏受创,一股浓郁的魔血从创口中蜂拥出来,如同一座拔地冲起的数丈喷泉。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雨,魔血腐蚀性极强,方兴撑起灵光护住身体,而那些没有得到庇护的大地,却在妖魔血液的喷溅下被腐蚀出了一个又一个深坑,所有被魔血淋浴到的植被都在那是一瞬间枯萎。

随着魔血大量涌出,妖魔心脏哀鸣着,阴暗随即生出。‘砰’的一声,妖魔心脏竟然像一袋血包一样爆裂开来,魔血和碎肉四散飞溅,一个赤裸裸的人从妖魔心脏中滚了出来,瘫在地上,裸.背向天,一动不动,不知道死了没有。

那堆白花花又血淋淋的裸肉,竟然就是早已经被妖魔之躯吞噬的刘名扬。方兴的目光一扫,便知道对方还活着,“还活着?那就送你上西天。”

方兴随意瞄了一眼,便挥出一道剑气,刺向菊花盛开的地方。刘名扬‘啊’得一声,臀喷鲜血,菊花尽残。然而,就在这时,方兴的脑中忽然有一阵刺耳钻心的嘶鸣声陡然响起,险些在他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啸爆他的脑袋。

原来,这却是远在万鬼阴煞洞下的独目巨蛇终于忍不住亲自动手了。刘名扬是狱主亲自布下的种子,又历尽三次魔化,他的重要性绝对不可以轻易放弃。为此,独目巨蛇即便受命按捺不动,也在这一刻亲自出手。只是,它的本躯还未曾进入人间,血海炎狱和人间中土之间的界隙,让它只能施展出少数神通。

【诱魄魔音】就是这么一门独目巨蛇现在依旧可以施展的血海神通。这门血海炎狱的神通,乃是血海炎狱中魅惑鬼魔的绝学。只要众生心中的心魔不灭,【诱魄魔音】就可以引发众生的心魔,大可让人心魔反吞,小可让人听命服从,唯魅惑鬼魔的命令是从。

独目巨蛇是狱主坐骑,是血海炎狱中的高等妖魔,不仅能够学得【诱魄魔音】,而且施展出来威力更胜于仅是中等妖魔的魅惑鬼魔。它一边以魔音灌脑神通向方兴攻去,一边极力召唤刘名扬,“归来!归来,速速归来!”

【诱魄魔音】的嘶鸣声,落入方兴的心海中,让他心神差点为之一凝——在那一瞬间,方兴感觉到自己的心神,竟感触到了万丈深渊下的那个恐怖巨.物的邪念。

那是一股冰冷的意念,带着赤裸裸的肃然与恐怖。方兴就像是遇见了一块永不见光明的世界,在那里一只不知长达几千丈的妖魔巨蛇圆睁独目,用蛇眼独有的冷意注视着他。

“放他归来,放他归来……”巨蛇妖魔的嘶鸣声,让方兴宛若身处黑暗之境无数年。幸好,方兴早已经在黑暗囚牢中度过了一百余年,这份寂寥与黯淡已经无法在影响他的心志了。

【诱魄魔音】在百余年黑暗囚牢的经历面前,犹若小巫见大巫,连丁点效果都没有出现,就瞬间被少年郎抵挡了。

方兴在这门邪异神通的攻势下,仅仅是愣了一下,浑身一冷,然后便判若无事了。不过,这门神通还是他的心头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原本以为刘名扬在地底的依仗,最多就是类似于地脉这类的灵气源泉,却没有想到那站在刘名扬背后的,竟然是一头活生生的妖魔巨.物——一头可以施展神通的大妖魔。

“以狱主之名,命你速放他归来,速放他归来!”巨蛇妖魔见【诱魄魔音】对方兴毫无效果,便嘶鸣的摇摇传来意念,妄图以血海炎狱狱主的威名胁迫方兴,进而干扰方兴的心志。然而,别说方兴并不知道血海炎狱狱主的威名,就是他知道,又岂会将这种低级的威胁放在心上?

青衫少年不屑的冷哼道,“哼,你说放他归来,我便要放行么?”衣袖一挥,清冷的光辉撒下,便将独目蛇妖的意念完全阻隔在脑海之外。

他斜视仍在抽搐的刘名扬,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说道:“刘名扬呀刘名扬,既然你家主子都这么看重你,那我就放你一马吧,你就代我去送给你家主子一道大礼吧,权当我代表东平欢迎他前来做客的见面礼,请你务必给我送到哦。”

话音未落,汹汹的紫青圣德剑气剑气,随着话声蜂拥扑向刘名扬的躯体。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的浩荡.声势,简直要将刘名扬的单薄身躯再度撕裂斩碎。不过,这一次,刘名扬的身躯竟然罕见的没有被凛凛剑气撕裂。

相反,一股股锐利无匹的剑气,齐齐钻入刘名扬的身体里面后,就像失去了威力一样,刘名扬安然无事。一道又一道,上百道剑气钻入刘名扬的身体,好似归巢的鸟雀一样。

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全都窜入刘名扬体内后,刘大公子终于被体内膨胀的剑气塞得从昏迷中惊醒过来。他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被炎炎的火焰烧烤着;每一处的穴道和经脉都鼓胀的快要爆炸了;甚至就连刚刚伤残的那处隐蔽处,此刻也是鼓鼓当当的,被剑气塞得涨涨的,让他感觉自己宛若被十来个大汉狠狠侵犯了一样。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啊!”感到极度羞辱的刘名扬,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就又感觉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要被人活活撕成两半了,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然而,这些疼痛要和真正恐怖的事物相比,却远远算不了什么。

与此同时,一点点不适感忽然从刘名扬的小腹处升起,一开始只是有一股冰冷的的触感出现在那里。随后,刘名扬却惊恐的发现,他的丹田气海正被一股浩荡的力量扫荡着。

“啊……啊!”剧烈的疼痛感让刘名扬惨叫,对未来的恐惧更是让刘名扬的惨叫声越发的凄烈——这位刘大公子终于明白方兴是要干什么了。他终于知道了——原来那个方家小子是要用比杀了他还要很毒的招数对待他……

“方兴,你好狠!”

面对刘名扬的质问,方兴坦然一笑,“不是我狠,只是你活该。我现在给你打扮打扮,然后再放你回去,好让你见到你的好主子,带我向他问好。”少年郎笑得很温和,也很和蔼,他一边极有耐心的回答着问题,一边催动剑气在刘名扬的气海丹田和筋脉穴道中肆意破坏。

只是,他的温柔刘名扬却是永远也无法懂得的。

刘名扬恨得咬牙切齿,哭得鼻涕横飞,吓得屎尿横流,却终究如同一个无助的小媳妇一样,被方兴狠狠的蹂躏成一堆烂泥——仅是一会功夫,方兴就径直灭了他的气海丹田、毁了他浑身穴道经脉、废了他的全部修为,让他终生成为一个真正废人,不能炼气修行,也无法人道……

方兴彻底废去刘名扬的修为之后,又将剩余的紫青圣德剑气也满满的塞到刘名扬的体内。硬生生的把刘名扬变成了一个活人大肉.弹之后,方才拍拍手,呵呵笑道:“你看,我还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你家主子说让我放了你吧,那我就放了你……”

“……唔,似乎还少了点什么。”拍了拍脑袋,方兴又伸手打出紫金两色灵光藏到刘名扬的体内,他拍拍手笑道,“这下都齐全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也该将你送归给你家主子了。”

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不仅可以控制刘名扬的举止,而且两色灵光所在之处,方兴的灵识也就能达到,通过他们,方兴就可以获知那只藏身在地底黑暗世界中的庞大蛇妖的虚实了;而数百道紫青圣德剑气的威力,已经足够再把刘名扬轰成尘埃的同时,大大创伤那只庞大的妖魔。

这就是方兴送给那只妖魔的礼物,也算是给它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要知道,方兴可从来不是一个对敌人慷慨大方的人——‘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就是他的态度。

独目巨蛇不是胁迫他放回刘名扬么——那行,他同意放行。只不过,该怎么放,那就得看他的意思了。当做间谍和人肉炸弹放回去,想必独目巨蛇一定会很满意……

双手轻劈,剑气在地面上缓缓劈开一道深口,方兴这就要把刘名扬当做一道大礼送回去。

第二百章 我不吃你这一套

【感谢‘面若桃花’兄弟的打赏,多谢支持!

这个月真的要输了吗?我不相信,我想创造逆转的奇迹,求大家的支持,让我的动力更足一些。】

方兴对紫青圣德剑气的控制,堪称完美至极。数百道紫青圣德剑气被他极力收敛,密密麻麻的暗藏在刘名扬的体内,不仅随时随地都可以取走他的性命,而且还可以顺带为地底的大妖魔送上一份惊喜。

“希望你能喜欢我的见面礼。”方兴敛着眉,眸光深远,似乎在远眺极远处的美景。地面的裂痕在他的剑气的摧残下越来越深,要不了多久方兴就可以把刘名扬塞到地表下的洞穴中,将惊奇大礼送到独目巨蛇面前。然而,似乎有人并不喜欢方兴对刘名扬的这份‘温柔’。

就在方兴发扬他送礼恶趣味的时候,天际竟遽然暗了下来,一股浩荡的声势远隔数十里传来。一个声音轰轰作响犹若滚滚雷音,“小子安敢?”

双眉一挑,方兴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他一边控制剑气割裂大地,一边转首眸发两色灵光,遥遥注视那从天际边疾速飞遁而来的虹光。虹光浩浩荡荡,几乎占据了整个西方的天空。《天下大势坤势图》中记录的典故告知方兴,那样的异相是法相庆云极力吸敛天地灵气后的表现,天际边发生的惊天异变正是源自一位后天宗师盛怒出手而显露生成的。

——有敌从西来!

方兴心头警觉,随即摇手一抓,余下的数百道紫青圣德剑气就被他布在身边,带着压抑的杀气在百丈范围内不断游走,各个剑影矫健若龙。仅是一瞬的时间,这些威力惊人的杀招就聚在一起,被少年郎用隐身匿气法隐蔽了起来。

方兴做事向来心细,总留有一份后手。即便在精心打扮刘名扬的同时,也不忘留下足够的手段预备其他方向的威胁。现在,这份小心谨慎带来的好处正巧被他撞上了。有了这将近三百多道紫青圣德剑气,方兴都有胆量和一位正牌的后天宗师放手一搏。

不过,问题是:这个盛怒出手的后天宗师人物会是谁呢?

来者显然无比在意刘名扬的身死,在疾速飞遁而来的时候,又一次开气扬声,“小厮安敢!速速停手!”惊天动地的大喝声还在遥遥传来的时候,虹光就拖着长长的尾巴疾速迫近了。数十里的间隔,转眼间就被来者跨过去了,这份急切和焦急隐约的告知了方兴——这个盛怒而来的后天宗师的身份。

那虹光是一只硕大的龙鳄之首带着阴沉沉的雷云遮天蔽日而来的盛势。龙鳄之首,长达百丈,据高临下,用死气沉沉的突眸盯着方兴,仿佛是在盯着一个必死之人。阴沉沉的雷云中雷霆阵阵,杀机密布,一股肃杀的神念牢牢锁定在方兴身上,似乎只要方兴稍有点轻举妄动,就会有庞然巨力豁然杀下,将他彻底击成灰灰。

这时不仅是极西处的天空已经黯淡了下来,就连方兴头顶的苍穹也是明一半黯一般,简直要将整个天空割裂成阴阳的太极之势。然而,面对这份威吓之中又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方兴独立地面,背后阳光明朗,却是微笑不语。

——他已然知道这个盛怒而来的后天宗师的身份了。

龙鳄之首——这是暗夜狩魔的标志,那巨大扭曲的龙角以及宽短的鳄吻都在告诉方兴,前来的后天宗师的法相正是刘家镇族传承中六大顶级法相之一——暗夜狩神。

暗夜狩神是一位上古时候的鬼神,刘家《真皇位业图》中记载的十二大上古鬼神之中最为神秘莫测和好猎喜杀的鬼神。传闻中这位上古鬼神最喜欢的行为,就是在暗夜中狩猎敌人。他的神道就是杀戮和猎杀之道,同样是好杀的恶神,他和勾魄凶神在神道上却明显的区别;勾魄凶神杀戮万物,勾取魂魄;而暗夜狩神则以猎杀狩猎万物为乐趣,他讲究的是狩猎万物,天下没有不可狩猎的目标,亲到父母,疏到猪狗,实在如生命,飘渺如感情,没有一个是不可以当做猎物来猎杀的。

任何牵挂,任何障碍,任何存在,都可以用来作为狩猎的目标;视天下众生为猎物,万物众生皆可一一猎杀;接引暗夜狩神的神念和力量,将杀戮凝练成这一尊狩猎之心,这就是暗夜狩神的修行之道。

据《天下大势坤势图》记录,暗夜狩神的修行之道极其的邪僻,虽然可以修炼成刘家的六大顶级法相之一,但是在这一代的刘家人当中,只有一位人修炼了暗夜狩神之道,并成就了法相神通。这个人就是这一代刘家的代家尊、首席族老、刘名扬的老子——刘不文。

“竟然是刘不文来亲来?难怪他如此盛怒,原来是看到儿子这般惨状,心痛所致。”据方兴所知,刘不文后裔不多,刘名扬就是他唯一一个宝贝儿子。不知不觉中,方兴的嘴角微翘了起来,腰杆笔直,毫不畏惧的和一位后天宗师的盛怒正面对放。

盛怒来袭的人正如方兴所料,正是刘不文。他疾速飞遁而来,远在数里之外就已经通过秘宝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赤身裸体,臀部残血,凄凄惨惨得趟在地上,当即不由双目腾火,心里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个伤害他宝贝儿子的青衫少年打成肉酱。只是,他的宝贝儿子还在他人胁迫之中,即便以他的后天宗师之威也未免有些投鼠忌器。

就在他犹豫的那一刻,东边的天际也同样疾速涌来大股浩荡的白色云团,虽是急速赶来,但看起来还只是一片渐渐增加的白色虹光,远不如刘不文的声势。显然这些白色云团距离寒山寺的距离显然太过遥远。然而,即便如何,还有有一个晴朗温雅的男声,用同样的声调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不文兄无需急躁,且收起盛怒,不如我们上寒山寺再谈谈?”

“哼!”刘不文看到那大股的白色云团的时候,就已经明白那是方家的家尊方子正到了。从传音一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方子正的修为不比他弱。他有些忌讳方子正。

刘不文看了看躺在青衫小子脚下昏迷不醒的儿子,又看了看那个腰杆笔直的少年郎,心中怒道:“你那小子,莫非以为背后有方子正撑腰,就敢欺凌我儿,藐视老夫了吗?哼!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亲来,老夫也不会让他好过!伤了我的爱子,即便你是方子正要保的人,老夫也杀定了!”

或许是方兴之前破掉了山巅的一切窥视神通,让刘不文并不知道方兴在攻击刘名扬时所暴露出来的惊人实力;又或许是刘不文救子心切,无暇和方兴废话;抑或是他老人家贵人事多,不屑和方兴这么一个白面小子平等对话;反正,刘不文终究还是错误的选择动用武力,要用武力从方兴手里夺走刘名扬。

不过,刘不文对方子正的修为还是深深忌讳的,只是方子正虽强,但却远在天边,现在没人能帮得了那个青衫小子的。他就抢在方子正即将赶到之前的那段时间,悍然出手了。怒焰炎炎的双眸之中,一阵虚影流转,瞳中万物扭转背后龙鳄巨兽,猛地张开巨嘴,喷出一道雷暴狂潮。

与此同时,他严重警告方兴道:“那小子,休伤我儿名扬,若将吾儿平安还来,我便饶你一条小命,若不然老夫必让你魂飞魄丧。”

警告和属于后天宗师的骇人威势双管其下,所带来的压力难以用言语言明,唯有身处双重压力之下的方兴才能心知肚明。威势重压之下,方兴犹若被负重山,又好像是被数千丈高的骇浪狠狠拍击。然而,在这重重压力之下,方兴却依旧站的顶天立地,丝毫不为刘不文的威势所动。

威势虽强,但其中意味却太可笑了。一边正要对方兴痛下狠手,一边又警告方兴不许反抗……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如何就如何?”方兴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前有血海炎狱的狱主,后有刘家代家尊刘不文,这些人大人物怎么都以为凭借他们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乖乖听命呢?好像以他们的强势地位,方兴就必须要放下个人的独立意志,去做他们的乖奴才一样。

从这个角度可以说,刘名扬其实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刘不文,他们父子俩骨子里都存在着同样骄狂的血脉。只是这种骄狂对方兴而言,实在是太可笑了,太自以为是了!方兴从来就不吃这一套!

其实,少年郎并没有直接处死刘名扬的想法,若是刘不文能低下身段,温言从他手中讨回刘名扬,那么方兴也会二话不说——反正是刘名扬入魔已深,是他自己跑到独目巨蛇那里‘送礼’,还是方兴送他去,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干净利索的放人。

可惜的是,刘不文还是用了那种高高在上,人五人六的模样使唤方兴。以为他可以凭借言辞的威胁,以及压倒性的实力和地位,让方兴退缩,让他知难而退。然而,问题是: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或许他这些手段对待其他人都能起效,但是在方兴却不行!方兴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前世的经验和今世在方家大院的经历,让方兴深深的了解刘不文——这样大权在握的高位者——的意识形态。这些人手握权柄久矣,久到已经只会将人简单的分析成,有用还是没用、听话还是不听话的地步了。

面对这种人,若要是选择屈从他们对你的划分方式,那么你以后就永远都只是对方眼中的棋子,可以利用就用上,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抛弃,可怜窝囊的要死。要是不想落得个如此下场,那么唯有打破对方的世界观,让对方为你吃惊,让对方明白你有实力而且不会按照他的指挥棒行事。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不得不用另外一种看待事物的方法看待。不然的话,得尺进寸就是他们的丑陋嘴脸。

现在,刘不文能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下,还一边恐吓方兴一边悍然出手,好似吃定了方兴一样。那么,要是方兴就这么轻易的将刘名扬交出去,恐怕下一刻,刘不文就会一边进一步要求‘伤害爱子刘名扬的凶手’立刻自净,一边主动来取方兴的性命吧——依刘名扬父子的性格,这都不用去猜,必然是真的。

因此,方兴必须要给刘不文一个深深的教训,让他明白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凡人!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收敛起骄狂,老老实实的和方兴平等对话。

第二百零一章 4500字的大章节,大家稍等再看

【4500字左右的的大章节,后面还有尾巴没有写好,大家稍等再看】

龙鳄狂嚎声中,刘不文的法相神通已经悄然发动。三五中文网只见天上雷云滚滚,雷霆大震,无数道晴天霹雳汇聚成一股股数人粗的狂放电流。暴躁的电流嘶嘶作响,宛若千百噬人的腾蛇妖兽,从空劈下,朝方兴恶狠狠的劈来。

电流翻腾,大地都好像要被雷电的囚牢所笼罩。看着这威势惊人的一幕,方兴眉头一蹙,心里却是有些讶然。随即,他恍然大悟之后,却是抿嘴一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方兴瘪了瘪嘴,信手轻舞,身上的乌云雷蛇甲便径直飞出,化作千百道清蒙光幕,迎向劈来的凶恶电流。暗地里却是手中剑诀一凝,周身百丈内隐藏的紫青圣德剑气便蓄势待发,只等方兴一声令下,便要扑杀出去。

狂暴电流的威力,似乎并没有它们看起来的那么骇人,乌云雷蛇甲散出的清蒙光幕虽然不堪雷电的多次劈蜇,一道又一道的被击散,但是却始终将漫天的雷霆阻挡在方兴体外。

乌云雷蛇甲既是一件法器中的佼佼者,又是方子圣的惯用法器。刘不文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不认识方家二号人物的贴身之宝?他当即就喊破了乌云雷蛇甲的真实面目,“乌云雷蛇甲?”他心道:“这个青衫小儿竟然有方子圣的法器,看来他在方家的身份不低。可老夫为何却不认得他,难道他便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方家三郎方兴?算了,不管他是不是方家三郎,今天我都要碾死他,为我儿报仇!”

隔着这么近,刘不文已经能够用神念察觉到刘名扬身上发生的变化。那被废除修为后产生的独特惨状和衰败之相,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看到这一幕,刘不文不由心中大痛——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在他身上他寄托了多少希望!如今爱子的遭遇让他痛彻心扉,脑中杀意沸腾。

绞心之痛让刘不文懒得去理睬青衫少年在方家的身份。无论青衫少年是谁,无论他的地位对方家来说又是何等的重要,刘不文都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就是决定要让那个青衫小子付出血的代价,即便为此和方家大战一场,他也在所不惜。

必杀之心一出,暗夜狩魔神通中真正的杀手锏顿时浮现。在方兴看不到的图像中,大地之上,暗流湍急,危机四伏,一道道透明无形的触手,在天上风雷浩荡的声势的掩护下,暗暗朝方兴伸了过去——这才是暗夜狩魔的真正精髓:一正一方,一阴一阳。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猎人狩猎猎物,总是先制造声势浩大的驱赶猎物,让猎物在惊慌错乱之中跑到必死之地,再由猎人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如此狩猎之道,刘不文现在施展的神通【雷霆寂灭魔触手】正是此道中的佼佼者。【雷霆寂灭魔触手】由暗夜狩魔座下神使触手魔章渝所创,神通修炼到精纯时,天上有雷电狂舞;地间更是有千百暗藏杀机的魔触手,被暗夜狩魔的神力所隐秘,准备随时施展勒颚一击,击毙猎物。

这门神通不仅威力极大,而且更是极其的诡异和隐秘。www.65txt.com刘不文曾经在家族族老会上,以此门神通公然杀死一位支持刘不昭的族老,在场的方家各族老明明都知道人定然是他所杀,可是就是无法找到刘不文击杀这位族老的痕迹。最终,幸得【雷霆寂灭魔触手】神通的立威之举,刘不文方才从刘不昭手中夺走了刘家的代家尊以及首席族老一职,从此成为雄霸东平的刘家掌权者。

——连刘家族老会上的众多后天宗师,也发觉不了【雷霆寂灭魔触手】的隐藏杀招,可见这么神通的诡异和凶邪。用他来对付一个区区的青衫少年,似乎太过大才小用。

事实上,刘不文已经想好了主意,要用魔触手生擒那个青衫小子,然后在方子正的方家人的面前,活活勒死此子,如此才能化解他心中之恨。然而,问题是:刘不文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他虽然强大,虽然权势滔天,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他一个人转的。

他想要用方兴的死来达到羞辱方家的目的,可是这个想法的前提必须是:他能战胜方兴、生擒方兴、杀死方兴。然而,刘不文没有搞懂一件事——他一点都做不到。

暗夜狩魔再强,也不是上古真皇的对手;【雷霆寂灭魔触手】中暗藏的杀招再隐蔽,也不是七色琉璃宝光的对手;那一根根魔触手上满布吸盘,暗中疯狂舞蹈,好似无数只八爪章鱼堆积在一起。它们都被暗夜狩魔的神力遮蔽了起来,肉眼看不见,灵识和神念也依旧侦测不到。

可是,别人不能,并不代表方兴也不能。事实上,方兴偏偏能看到,他能瞧见那些犹如海草一样纠缠在一起的魔触手,连上面的吸盘都逃不过他那双旋转着紫金色星云的眸子。在琉璃宝光的视野中,一切不可遁藏!

刘不文施展【雷霆寂灭魔触手】神通的第一时间,他的如意算盘就赤裸裸的暴露在方兴的眼前。只不过,方兴只是视而不见,暗自隐忍罢了。刘不文自以为人不知道鬼不觉,一边指挥魔触手抢走刘名扬,一边喝令魔触手生擒方兴,却不晓得他早就已经落入了方兴的算盘中去了。

方兴有一种坏习惯,或者说是恶俗。他总是喜欢看到别人跳进他们自己挖得坑中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似乎是方兴最爱干的勾当。无论是从无名山村以血祭者的人头祭奠死者,还是在积尸谷中以计谋连续扣去骅雄的老底,疑惑是现在此刻,方兴都对此乐此不疲。

少年郎这个坏习惯,曾经坑过很多人,现在又坑到了刘不文。眼看魔触手就要抓住刘名扬的身体,而另一不部分的魔触手,只等刘名扬脱离方兴攻击的范畴,便要如虎狼下山一般扑向方兴。可是,就在魔触手和刘名扬身躯马上就要触到一起的时候,方兴忽然撕开了隐藏多时的伪装,发起了攻击。

或许是刘不文太过于自信了,并没有注意到方兴示弱的面目下似乎隐藏了什么;也有可能是他太过于救子心切,没有能注意到方兴周围百丈间的暗藏杀机。就是因为这种疏忽让方兴的反击获得了空前的成果。

看起来面对【雷霆寂灭魔触手】有些呆若木鸡的青衫少年,手捏剑诀,忽然一啸,紫青圣德剑气潮随声顿时由暗转明,由静转动。

剑潮如山,无论是纠缠在刘名扬身上的魔触手,还是想要袭击方兴的魔触手,都在那一瞬间,都被一一斩碎,连同魔触手中包涵的暗夜狩魔的鬼神之力,都被紫青圣德剑气一一荡清。

剑势冲天,在陡然爆发的紫青圣德剑气面前,【雷霆寂灭魔触手】的威力和诡异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它的恐怖仅是存在于一间小屋内的阴霾而已。当方兴推倒小屋的墙壁,让屋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小屋里面的一切阴霾也就都消失了。

方兴招来剑气,决意反击之后,【雷霆寂灭魔触手】神通顿时被破。爆发而出的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在方兴指挥下一不做二不休的拔地而起,带着骇人的声势以及刺痛血肉的力量,径直追斩向刘不文。

对刘不文而言,此前他一直都以为方兴是自忖有方子正的撑腰,才敢于在他面前如此有恃无恐,对他不加颜色。然而,此刻的一切都证明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方兴之所以敢独自面对他的威胁,只是因为他有信心这么做,而且有能力这么做。

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浩荡扑杀之势,以刘不文的修为也不敢掠其锋芒。刘不文虽然没有见过紫青圣德剑气的威力,但是在看到紫青圣德剑气轻松斩杀包涵上古鬼神神力的魔触手之后,他就已经打算切勿和这些紫金色的剑气打交道了。

方兴的反击虽然打得刘不文有些猝手不及,然而以刘不文的修为,他即便是在猝手不及的情况下,也有一两分自保的手段。危机时刻,刘不文背后的龙鳄之首法相,挡在他身边。

‘噗嗤’一声,紫青圣德剑气撞上龙鳄法相,就像是热刀子砍进了黄油一样,百丈的巨大虚像竟然就被这股浩荡的剑气劈散。即使是刘不文的法相都挡不住方兴的雷霆一击——看来,只要手执剑气千百道,普通人类都已经阻止不了方兴了。

刘不文急退,方兴收剑而立,仰天大笑。刘不文不禁面色如铁。他的法相虽然被方兴斩破,但这种损失对他的实力而言却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只需要一定时间,他就可以重新恢复过来。可是,这次失败对他的个人尊严来说,却是异常的难以接受。他堂堂刘家代家尊兼首席族老,东平大地数一数二的顶尖权势者,竟然被一个不名一文的青衫少年给打爆了法相,这太过伤自尊,不仅丢得是他的脸面,更是将刘家的几百年声望也丢了。

刘家几百年的名节事大,刘不文眼神一凝,目露凶光,顿时连最后一点脸面也不打算要了,他要彻底的以大欺小,将方兴存在的痕迹抹掉,以免今日的丑事被这个小子抖搂出去。然而,以方兴吃软不吃硬的个性,那里会让他称心如愿?

其实,少年郎是真心不想和刘不文打,那些紫青圣德剑气他得来容易吗?打出一道就少一道,和后天宗师对抗,每一次都是上百道呼啦的就出去了,看着剑潮渐渐枯竭,他都有些心疼了。然而,刘不文以大欺小好不要脸,还纠缠不清的好似跟屁虫一样,方兴也恼了,“都打了一仗了,还要打?你是来劲了吧!那行!我陪你玩!”

既然刘不文这么纠缠不清,不愿放下姿态和他好好谈谈,那就继续打吧!刘不文这种人,比刘名扬还要骄狂,可以说刘名扬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刘不文。既然方兴有办法将刘名扬打成软泥,他就有办法把刘不文打到他服软。

心中念声,剑潮又起,之前一剑不成,方兴这次再起一剑。又是一阵由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组成的惊涛骇浪,裹挟着亿兆钧巨力,轰然冲上天去。与此同时,方兴忽然高高的跃起,猛地冲锋,陡起一拳,强劲的拳风都将刘名扬的身躯径直吸了过来。

“你刘不文不是想峙强夺回你的宝贝儿子么?我现在就送一块给你,让你也清清脑子!”方兴喝道,右手一钻,就是一道飞旋剑气,削向刘名扬的要害处。

“你敢!”看到方兴又一次‘欺负’爱子,而且还是选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下手,刘不文目龇欲裂,怒火冲心,眼神恨不得活活剐了方兴!他一边连用两道神通和紫青圣德剑气战成一团,一边疾速杀下空中急救爱子。然而,方兴却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围点打援,这次打得就是刘不文!

剑气凌霄,地下隐蔽之处,又是一道浩浩荡荡的剑潮荡出,犹如一条凶横的鞭子,兜头直接朝刘不文抽了过去。被两大剑潮前后夹击的刘不文,终于一着不慎,被一道剑气击中,随后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纷纷追杀了过去。

“砰!”的一声,刘不文被庞然巨力打得斜斜飞去,一抹鲜红的残血在阳光中留下炫目的光芒。即便是他是一位后天宗师,面对方兴准备的前后夹击,也还是被击伤,胳膊、腿间鲜血横流。只是,他的惨状还是终究比不上他的儿子。刘名扬胯下的物件,被削断半截,一截残肉被劲气裹着摔倒了刘不文面前。

看了一眼痛苦嚎叫的刘名扬,方兴摊手对刘不文说道:“何必呢?我本来都不打算再对付儿子了,可惜你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就是死活不肯让我说话呀。现在你儿子之所以这么惨,也都是要怪你,要不是你对我这么苦苦相逼,我早就把你平平安安的送走了。你瞧,现在大家都撕破脸面,你受伤了,你儿子也伤了要害,何苦来哉呢?”

刘不文闻言猛地吐血,他唯一一个宝贝被人断子绝孙,落到青衫小子的口中反而变成是因为他的苦苦相逼的原因了?“欺人太甚!”刘不文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深怕逼得青衫少年又一次拿他的儿子开刀。不知不觉中,他的气焰比起之前盛怒而来时的盛气凌人,要变得谦和的多了……

眼见堂堂的刘家首席族老、代家尊都被自己打压了下去,方兴嘴角笑意正浓。古人云:“恶人自有恶人磨”,有时候伪装成一个恶人磨一磨那些真正的恶人,这种感觉还真是爽到了极点。

第二百零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从明天开始休假六天,丢下工作呆在家里专心写作,谋求奇迹的降临,希望我能逆转赌局吧,求大家的支持……】

方兴心头念生,剑潮又起。之前一剑不成,方兴这次再起一剑,又是一阵由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组成的惊涛骇浪,裹挟着亿兆钧巨力,轰然冲上天去。与此同时,方兴忽然高高的跃起,猛地冲锋,陡起一拳,强劲的拳风都将刘名扬的身躯径直吸了过来。

“你刘不文不是想峙强夺回你的宝贝儿子么?我现在就送一块给你,让你也清清脑子!”方兴喝道,右手一钻,就是一道剑气飞旋而出,看其去向,似乎是直削向刘名扬的要害处。

先前,独独眼巨蛇牛.逼哄哄的找他强要刘名扬,他便将把刘名扬制成了人肉炸弹,送给独眼巨蛇做礼物;现在,刘不文又牛.逼哄哄的找他来要刘名扬,他想了想,只好把刘名扬阉了再送回去啰!

“你敢!”看到方兴又一次‘欺负’爱子,而且还是选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下手,刘不文目龇欲裂,怒火冲心,眼神恨不得活活剐了方兴!他一边连用两道神通和紫青圣德剑气战成一团,一边疾速杀下空中急救爱子。然而,方兴却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围点打援,这次打得就是刘不文!

剑气凌霄,地下隐蔽之处,又是一道浩浩荡荡的剑潮荡出,犹如一条凶横的鞭子,兜头直接朝刘不文抽了过去。被两大剑潮前后夹击的刘不文,终于一招不慎,被一道剑气击中,随后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纷纷追杀了过去。

“砰!”的一声,刘不文被庞然巨力打得斜斜飞去,一抹鲜红的残血在阳光中留下炫目的光芒。即便是他是一位后天宗师,面对方兴准备的前后夹击,也还是被击伤。后天宗师的法身,被紫青圣德剑气在胳膊和大腿上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皮翻肉绽,鲜血横流。这是刘不文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负伤。打伤他的人也不是什么成名高手,而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

刘不文反手一抹,刘家族内秘药晾出一末,鲜血就止住了。只是伤口看似并不大碍,可是持续被紫青圣德剑气劈中引起的内伤却让他心头一口烦闷,几欲呕血。这时,方兴衣袖一挥,一股拳劲卷起一截残肉,摔倒他的面前。

“这是?”残肉很小,仅有半个小拇指大,刘不文有些迟疑的没有认出。却听到宝贝儿子发出的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他闻声抬眼一眼,正见刘名扬捂着胯部,在地上左右摇摆。

刘不文当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由‘噗’的一声,口喷鲜血。原来,刘名扬胯下的物件,被剑气削断半截,此刻正痛不欲生呢!

“你好狠心!”刘不文怒极之后,闷声恨道。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原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完全碾压青衫小子,他的威胁也可以让青衫小子不敢对他的宝贝儿子下手。却没有想到,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方兴都打破了他的幻想。

方兴击破刘不文的神通,击伤他本人,就是明白无误的告诉刘不文——‘我有足够的实力,不怕你的打压!’而信手一刀便将刘名扬阉割了事,更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刘不文——‘让你的威胁滚蛋,我不吃你一套!’

刘不文欲使两手压迫方兴,却被方兴反手一击,同样的两道手段狠狠打出,彻底将刘不文心中武力解决问题的念头给打破了。刘不文眸光闪动,面前青衫小子出乎意料的心黑手辣,而远处的方子正马上就要带来。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火气,问道:“好小子,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我儿名扬?”

刘名扬的修为虽被废去,连胯下的男人之根都被断了,但是赶快抢回去,用家传秘术好好医治一番,做个传宗接代的种马还是勉勉强强够格的。刘不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不能放弃。

刘不文服软的结果对方兴来说,毫不意外。他早就明白了,像刘不文这种人你不狠狠打压他的气焰,他永远都只是鼻孔看人。只是让他明白你的决心和实力,双方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朝痛苦嚎叫的刘名扬看了一眼,笑道:“什么条件?呵呵,这倒没有。我可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阁下要带走刘名扬尽管开口向我讨便是了。”

听到那个很不恭敬的‘讨’字,刘不文怒容在脸上一闪即过——为了宝贝儿子,这些口舌之上的委屈,他已经不考虑了。当然,这也是方兴一番敲打,把刘不文拉到座位上坐下谈判的功劳。若不然,刘不文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态度。

不知不觉中,刘不文的气焰比起之前盛怒而来时的盛气凌人,要变得谦和的多了。他随即又沉声反问道:“果真如此?什么都不要,就肯放回我儿?”言下之意,是不怎么相信方兴无条件放人的说法。

方兴摊手对刘不文说道:“老先生,也实在是太心急了。其实,我本来都不打算再折腾你儿子的。只是,你老人家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就是死活不肯让我说话呀。现在你儿子之所以这么惨,说起来也都是要怪你,要不是你对我这么苦苦相逼,我早就把你儿子平平安安的送走了。你瞧,现在大家撕破脸面,你受伤了,你儿子也伤了要害,这是何苦来哉呢?”

刘不文闻言再度猛地吐血,他唯一一个宝贝儿子被人断子绝孙,落到青衫小子的口中,反而变成是因为他苦苦相逼的原因了!“好个伶牙利嘴的小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只是心中虽怒,但刘不文却不得不又一次打掉牙往肚里咽,忍怒不敢再轻举妄动,深怕逼得青衫少年再一次拿他的宝贝儿子开刀。

眼见堂堂刘家的首席族老、代家尊都被自己郁闷得两次口喷鲜血,方兴嘴角笑意正浓。古人云:“恶人自有恶人磨”,有时候伪装成一个恶人磨一磨那些真正的恶人,这种感觉还真是爽到了极点。

刘不文擦干嘴角的残血,眸光沉凝,宗师气度再一次蕴结在身,“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是东平方家的人,世家子弟要言而有信,你可别给方家的祖宗先贤丢人现眼。”这是在拿话挤兑方兴,要让这个看似‘脸嫩’的少年郎受激不敢反悔了。

方兴微微一笑,没有答话。这点伎俩,他怎么会看不穿?只是,刘不文求子心切,患得患失之间使出这些小手段,并没有让他反感。只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不反感罢了,想要让他主动入瓮,那是门都没有。

方兴没有说话,却有人替他回答了。“三郎的保证,便是我方家的保证,不文兄无需担心。”,这却是御风而来的方子正在给方兴打包票。他老人家疾赶数十里路,终于赶到了此地。看到方兴无事,不由松了一口气,微笑的要将方兴拉近,好生打量关切了一阵。

刘不文板着脸看着方子正的作态,他知道方子正说的那句话,听起来是在替方兴说出不会反悔的承诺,其实是在为方兴背书,暗示方兴的背后站着的是方家,方家会鼎力支持方兴,警告刘不文不要轻举妄动,或是动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说话间,天上又下来两个人;一个胖乎乎,笑呵呵,正是曾经要给方兴说媒的刘不昭;另一个面容肃穆威严,却是刘不昭的好友、方家掌律族老方子圣。这四个人齐聚在一起,方兴和刘不文的冷战那是再也都不下去了。

方子正、方子圣、刘不文、刘不昭,这四个人代表了两股庞大的势力,这片不大的荒地间,一下子就云集了东平顶尖的顶尖权势者。星光之耀眼,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是不是东平要出什么大事了?其实也没有大事,只是一个青衫少年将两个狂徒一顿闷揍,让他们不得不忍气吞声罢了。

这四位东平大佬都是被十里云海中波澜壮阔的灵气异变吸引过来的。路有远近,修为也分高低,四人前后赶来,看到的光景也各有不同。刘不文看见方兴把他儿子按在地上死揍,还亲眼目睹宝贝儿子被人阉割的过程,心中郁气最深。方子正路途隔得最远,来得却不慢,他看到方兴悍然对放刘不文,竟然还赢下了小半场,心中欢喜之中又是带有些许感叹。

至于,刘不昭和方子圣两人来的最晚,什么都没有看见。就看到刘名扬犹如一条死狗蜷缩在地,而和方子正对峙的刘不文则是衣衫带血,显然是受过伤了。

方子圣粗眉一凝,便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他还以为刘不文是被方子正打伤的。

而刘不昭却笑眯眯的瞟了刘名扬一样,将他的丑态全部映在心里,嘴角的弧度不由越发的弯曲了。说起来,刘名扬落得这番下场,对刘不昭来说实在是好处多多。刘名扬一废,下代刘家的代家尊和首席族老的权位,自然而然就落到刘不昭手中。

有了这番好处,刘不昭怎会和刘不文同仇敌忾,只在一旁笑呵呵的打酱油道:“兄长莫怒,方家小友和名扬侄儿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小儿辈的纠纷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别伤了我们两家三十多年和睦共处的和气。”语气之中的倾向显而易见。

刘不文闻言,冷眼瞄了刘不昭一眼。他这个兄弟打得是什么主意,他怎么会不知道。“与虎谋皮的蠢货!”心里冷哼一声,刘不文冷淡回道:“方家了不起呀,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冒出了一个顶尖的年轻俊杰。我儿名扬不是对手,连老夫也一时拿他不下,反被其伤。这样的少年郎,不昭呀不昭,你说我刘家有否?”

刘不文明夸方兴,其实却是暗中指摘刘不昭和方家的合作是与虎谋皮,暗示方家吞并刘家的野心。刘不昭闻言,胖乎乎的脸上,神色果然为之一变。

刘不文施展的法相神通,刘不昭早在数十里外就感受到了。他本以为:刘不文是在除掉方兴的时候,被方子正撞见,这两位之间爆发了一场冲突。刘不文在施展法相神通之后,依旧不敌方子正,结果被方子正击伤。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击伤刘不文的竟然只是那个青衫少年,而并非是他猜想中的方子正。

能挡下刘不文的法相神通,甚至还反击得手,伤及一位后天宗师的法身。这样的手段着实让城府深沉的刘不昭,脸上不由惊现出一股惊愕之色,“多日不见,他的实力怎么增长得那么快?看来我把十一妹许配给他的决定一点也没错哈哈,得赶快让十一妹和他结识,早布情种,日后也好……”

刘不昭心潮震荡,口中却依旧笑呵呵的说:“了不起,果然了不起,方家的俊杰,也就是我们东平的骄傲嘛,好,好!”浑然不把刘不文的挑拨离间当一回事。

刘不文看到刘不昭如此痴迷不悟,不由重重的冷哼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衣袖一挥,正要带着刘名扬离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从风头上隐去的方兴,却忽然站了出来。

只听这个青衫少年,拦下刘不文的步伐,冷喝道:“慢着!”

第二百零三章 你给我跪下道歉

【呃,昨天吹了一点冷风,竟然感冒了。今天在家赶稿,写一章更新一章,忍受感冒的困扰,全力拼搏!求支持……】

刘不文正欲带着刘名扬离去,却被方兴伸手拦下。

“慢着!”少年郎忽然从方子正背后闪出,眸光深冷,一手引剑气,虚虚拦在刘名扬的身前。

刘不文浓眉立起,动怒道:“你还想干什么?”被方兴拦下,他心中也是警惕心大起。方子正和方子圣两个人联手,他绝对不是对手,不过要脱身离去也不在话下。但是,要是再加上身旁那个居心叵测的刘不昭,以及那个能力奇奇怪怪的青衫少年,他们四个人联手要将他留下来,结果也未尝可知了。

“莫非这也是你们的意思?”刘不文转身目视方子正和方子圣,厉声问道:“莫非方家要不顾脸面,出尔反尔,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做狗屎吗?”

方子正和方子圣也不知道方兴这时候突然站出来是究竟为了何事。他们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对自家外甥的表现皆有惊色,但是这两位方家的掌权者却都又不约而同的站前一步。他们没说话,但是却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方家和方兴同进同退的态度。

刘不文眸光转冷,体内气息翻腾四溢,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了。却又听见那青衫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家尊,莫要紧张,我并非要找阁下的麻烦。”

方兴嘴角挂着微笑,刘不文被他一句话激的紧张的肌肉都紧绷在一起,倒是让方兴明白了他的担心所在。只是,这回拦下刘名扬,方兴还真不是为了找刘不文的麻烦,只是在刘名扬身上,他还有一些帐没算清楚。临走之前,他还要清算一下。

然而,刘不文闻言却是一愣,随即发现青衫少年冷意十足的眸子,果然盯得是他宝贝儿子的身上。看来诚如青衫少年所言,他要找的麻烦却是在刘名扬身上。这样刘不文越发的恼怒了,当即怒道:“我儿都名扬都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现在昏死过去,你还想怎么样?”

少年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眸光却冰冷的可怕。他没有理睬愤怒的刘不文,只是他盯着昏死过去的刘名扬,用嘲讽的口气说道:“别装了,你知道你醒着。现在,你给我站起来,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算。算完之后,我便依据承诺,放你离去。”

刘名扬的昏死或许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在他身体内布下天罗地网的方兴。方兴只要灵识一扫就能感觉到,刘名扬并不曾昏死过去,他只是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假死状态,他的思维波动极其的活跃,毫无疑问——外界对他的刺激他都还能感觉到。

果如方兴所推测的那样子——刘名扬听到方兴话,思维一阵抖动,身上却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想依旧装死,蒙混过关。方兴嘴角的嘲笑越发的浓厚了,他丝毫不为刘名扬的伪装所动,径直威胁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余下的两块也割了。”

方兴之前只是随意斩断了刘名扬的小蚯蚓,刘名扬胯下那两颗鸡蛋,却还留在那里继续哆哆嗦嗦的藏着不敢见光。听到方兴要彻底阉了自己,刘名扬也就再也顾不得什么掩藏了。他双目一睁,痛苦的闷出一阵呻吟,便在刘不文等人复杂的眼神中苏醒了过来。

刘不文既是惊喜,又是悲痛,连忙安抚刘名扬道:“我儿受苦了,快到为父这里来,为父带你回家,给你安治伤口。”

“呜呜,父亲大人!您老人家可一定要给儿子做主呀,那方兴太过凶残了,竟然把儿子……呜呜呜……儿子苦哇……呜呜呜……”

刘名扬大声向刘不文哭诉,指责着方兴对他犯下的*。说到伤心处,他甚至抱头痛哭。一回想起方兴的‘凶残’,刘名扬胯下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他又连忙捂住下体,深怕那里仅存的宝贝会被方兴继续摧残,连哭声也是断断续续的有一阵没一阵。这幅委屈的小媳妇受苦模样,说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

“安心,安心,为父一定为你做主!”刘不文无力安慰痛失男.根的宝贝儿子,只能将这份耻辱深深的记在心里。他转过身来,冷声向方兴问道:“说,你还有什么事情!”

方兴根本没有把刘不文的威胁放在眼中,有方家在外,刘不昭在内,儿子又勾结血海炎狱的妖魔,刘不文这个刘家代家尊还能做多久都是未尝可知的事情。他的威胁,在血海炎狱将袭的大环境中,犹如风中飘絮一样,微不足道,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如果不是方兴踏入家族高层权力圈的时间还太短,对家族内部的战略规划还不甚了解的话,现在方兴现在就有心合纵家中的两位长辈,外加一个对刘不文觊觎多时的刘不昭,一起将刘不文留在此地和他儿子一起作伴。

可惜,方兴现在只是家族中的极重要一员,对家族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但是他却不是统治整个家族的掌权者。他可以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去影响家族高层的思维,进而影响家族的战略规划,但却不能一言而决的将方家拉入他所决定的轨道中去——这是家尊方子正或者说是掌律族老方子圣才能决定的事情,现在的方兴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次,方子正和方子圣既然没有利用这次机会主动出手留下刘不文,那就说明家族现在还没有做好和刘家彻底撕破脸皮的想法——毕竟两个上门世家重新开启战端并非一件小事。它背后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的命运,是整个家族体系、资源、人才、盟友的整体拼比,绝非脑袋一热就能成的。

不能将刘不文父子一窝端了对此,方兴略有些遗憾。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个念头驱离了脑海,相比抹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威胁,方兴更明白他现在正需要的是什么。他没理睬刘不文,这是拿眼扫视了一眼四周,眸光中盛盈的冷意却不由自主的温暖了下来。

前面说到过,寒山寺附近聚集了数万流民。方兴将刘名扬打落寒石桥后,便是落到了流民营地的一角偏僻处。先前,方兴斩破妖魔心脏以及和刘不文的激烈战斗,都远远超过了流民心理承受的范围,他们都被吓得远远的躲开了。等到方子正等人来到,场中的氛围渐渐由热战变成冷战,那些流民又三三两两的赶了回来。

此刻,正有数百人左右的流民,站在数十丈外,伸头打量着方兴等人。看到方兴扫过来的目光,有人骇然若退;也有人连忙垂下脑袋,以免自己某种的仇恨神色,引来杀人之祸;更多的、绝大多数人,只是神色麻木,神情木然的迎着方兴的眸光。

即便方兴的眸光温暖而又带着关切之意,也不能换来他们的半点反应。方兴明白,这些人已经被艰苦的生活压垮了,人祸让他们失去了生命的色彩,站在那里宛若行尸走肉——而这些就是刘名扬做的作的孽!

刚才和刘名扬交手的时候,方兴的真皇神通再度发生异变。当他的真皇圣德灵光驱散刘名扬的血光时,仅从那血影重重中看到刘名扬血祭流民的场景。他看到千百流民赤身裸体,躺在地上的巨大阵图之中,被刘名扬用黑色的曜石祭刀,一一解心剖肺而死,而在这一幕的不远处还有血屠巨凶的得意洋洋,满意十足的嘴脸。

方来福说的不错,流民灾乱的背后的确有刘名扬的身影;方兴以前猜测的也没错,刘名扬的确是在为血屠巨凶收集精魂血气;然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刘名扬做人的底线竟然是没有下限。这个混蛋不但一手主导了流民灾乱、不仅为血屠巨凶充当走狗,而且还甘愿成为最无耻下贱的屠夫。

为了这个,方兴就要刘名扬死——他也必死无疑!然而,刘名扬欠方兴的,或许可以一死了之,但是他欠这数万流民的孽帐,却是倾倒五湖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刷。

“你——”方兴回眸,眸中寒意凛凛,“跪下!”刘名扬在去给独眼巨蛇送死之前,必须要给天地万物给这数万流民一个交代。

“跪下?”刘名扬被方兴森严的话语,骇得身躯摇晃,失神喃喃。

刘不文恼怒大喝:“方兴——你究竟想干什么?”后天宗师的浩大威势,又一次冲天而起——这个青衫小子太过可恶了,刘名扬被废除修为,伤及身体,那是因为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现在要他这么一个上门世家的嫡长孙,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给一个外人下跪,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刘家的数百年威名!

局势不利之下,刘不文能容忍宝贝儿子被伤一事,也可以容忍方兴对他的暗中嘲讽。但是,对家族荣光的亵渎,却是他以及他背后的家族绝对不可容忍!世家大族是维系整个世界统治的基础,而威严又是世家大族统治中极其重要的基石之一。

世家大族的力量是其统治的基础,是硬实力,而威严就是世家大族的软实力,可以潜移默化的驯服人心,因此,世家大族的威严不容别人挑战,即便是纷争不断、冲突重重的世家之间,也会彼此共同维系着一定的缓和余地。所谓的世家风度,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也要在砍掉敌人脑袋之前,好好款待对方,让其体面的上路。

这是所谓的风度,也是世家大族在维持威严时采取的苦心。然而,方兴要刘名扬当着众多流民的面跪下,这就是亵渎世家荣耀,动摇刘家统治基础的举止了。刘不文绝对不容许方兴的得尺进寸!如果方兴不说出个理所当然来,他就要当着方家两位掌权者的面,名正言顺的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终身铭记的教训。

“父亲救我!”刘名扬被刘不文的怒声,惊得从失神当中惊醒过来,又随即被方兴冰冷的眸光,触及心中的阴影,不由痛哭嚎叫道,“他要杀我,他要杀我哇!父亲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方兴都懒得对刘不文的暴怒做出任何回应,也无暇去藐视刘名扬的丑态。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灵台心境中,真皇圣德天界在震荡;阵阵金芒在方兴肌肤表面挥洒;双眸之中更是金芒闪烁,犹若金色沙漏。

他整个人也都被一股澎湃的意念所感染,就像是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每一处毛孔都在向外飘散着浩然正气。刘不文的暴怒、刘名扬的萎缩,在方兴眼中都化作一片虚无,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赫赫炎炎、堂而皇之的金色光亮。

真皇圣德之道,在呼唤着他做出裁决。

于是,少年郎将他的话语化作雷霆,投射出去,“刘名扬,你勾结血屠巨凶,妄造流民灾乱,屠戮生灵,血祭妖魔,堕落魔化,充当血海炎狱的走狗。你知罪吗?现在,我命令你——跪下,道歉!向这些饱受你祸害的无辜流民,跪下!道歉!”

——这就是真皇圣德的意志,也是方兴的裁决!

第二百零四章 人心向背是天意

【感谢‘面若桃花’兄弟的打赏,恭喜兄弟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学徒。】

“……勾结血屠巨凶,妄造流民灾乱……”

“……屠戮生灵,血祭妖魔……”

“……堕落魔化,充当血海炎狱的走狗……”

“……现在,我命令你——跪下,道歉!”

“跪下!道歉!”

方兴的话声如同滚雷一般震彻众人心海,不仅仅是围在远方的流民听了,眼眸里露出若有所动的异色。刚才还在闲看世家贵公子、大老爷们起内讧的流民顿时沉默,他们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少年郎的身影,然后沉默了。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议论纷纷,只有沉默和沉默。

就连刘方两家的高层也是神色大变。只不过,前者流民是因为从方兴的话语中得知,造成自己流离失所的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之后的积愤,而后者则完全是对方兴言语的惊讶。

血屠巨凶凶名远扬,北地人人皆知,这也就罢了。可是,方兴怎么会知道血屠巨凶背后的血海炎狱呢?别说血屠巨凶的真实身份源自血海炎狱的秘密了,就是血海炎狱的存在也是绝密,只流传在世家大族的最高层,从来没有公之于众。整个东平大地,得知血海炎狱即将侵入东平的人,绝对不超过十指之数。以方兴的身份,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同样的问题,充斥着五个脑袋。方子正和方子圣一愣之后,随即便释然了。他们知道方兴身后的存在太多了,方兴之母方子晴,方兴之师海锐,各个都绝非一般的存在。

刘不文脸色难看,身为东平的顶尖权势者,他自然知道常人不知道的秘密。这一次刘方两家之所以会凑到寒山寺开所谓的和睦友善大会,表面上是因为他为了平息刘不昭在家族内部掀起的权利争斗,其实内在原因正是为了青衫少年口中的‘血海炎狱’。

与其说刘方两家为了和睦友善来开会,倒不如说两家是因为血海炎狱的威胁,不得不用开会来达到和睦友善共扛即将带来的血海炎狱入侵。甚至,从目前的风声看,就是长生真人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都主动插手到这件大事上来了。

方兴说刘名扬充当血海炎狱的走狗,这个罪名刘名扬承担不起,一旦坐实,别说让刘名扬下跪道歉,就是活活凌迟了刘名扬,刘家也承担不起!

刘不文脸上神色,忽青忽白,变化莫测。在他看来,青衫少年既然敢公然道破血屠巨凶的身份,说出‘血海炎狱’那肯定是从方家高层得到了默许,刘名扬和血海炎狱的事情,他们肯定抓住了把柄!

刘名扬最短时间做的那些丑事,要说刘不文一件都不知道,那绝对就是个笑话。刘名扬和血屠巨凶勾勾搭搭,刘不文的确知道一些。在刘不昭强势回归的情况下,刘名扬找一下外援稳固家族地位的行为,刘不文作为父亲和家族掌权者自然能够理解。但是,他没有想到刘名扬竟陷的那么深,连血祭和魔化这等敏感要命的事情都敢涉猎了。

那一瞬间,刘不文的第一个反应,就想要一巴掌将刘名扬和那个青衫小子统统拍死。深吸了一口气,他强压住嗓眼的恶血,低眉沉声疾道:“贤侄,有些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之前,还是‘小子’、‘小厮’的称呼,现在倒是摇身一变,变成了‘贤侄’。刘不文这番变化的确妙得很。他这能做到这番,已经是在向青衫少年服软输诚谋求妥协了。

刘名扬勾结的血海炎狱的事情闹大了,对刘家的威严也是极大的打击。连一直在一旁打酱油的刘不昭,也劝说道:“是啊,还是算了吧。方兴贤侄,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吧。日后,你娶了我家的十一妹,我们刘方两家就是一家人了,何必为了这件小事闹得不愉快。”

在这些人眼中,即便刘名扬的确和血海炎狱有所勾当,可是现在刘名扬的修为已经被方兴废掉了,连男人的那个东西都被斩断,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用不着再这么赶尽杀绝。然而,问题是:这只是他们这么想的,他们以为的方兴的裁决只是出于个人恩怨,却哪里知道方兴所在追求的道路。

刘不文想妥协,方兴却不想妥协——尤其是在这件问题上,他绝不妥协!在别人看来,刘名扬已经收到了惩罚,似乎已经足够了。但是,在方兴看来,这些还远远不够。他对刘名扬的惩罚,只是惩罚——即便刘名扬不久还会用死亡来消除罪孽,但是惩罚只是惩罚,刘名扬从始至终还没有为自己的恶性和罪孽道歉,那就不行!

无论是修为被废,还是被阉割,疑惑是以后的死亡,这些都是方兴强制性的赐予刘名扬的惩罚。刘名扬本人还没有认罪,也没有道歉。可以说,刘名扬犯下的那些罪孽,让他即便是死了千百次,也难以洗刷罪孽。刘不文等人以为——刘名扬不认错,不道歉,不悔过,仅仅是受些惩罚,然后再躲到家族的大树下,享受富贵和庇护——这样就可以了事了么?

——不!对此,方兴不答应,他的真皇圣德的意念也不会答应,那些受刘名扬祸害的人更不会答应。

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就该道歉。不愿受罚?方兴秉承天意人心,打的你乖乖受罚!不愿道歉?方兴秉承天意人心,打的你乖乖道歉!秉承天意人心而行,这就是上古真皇之道,也是方兴现在执力攀登的真皇圣德之道。

刘名扬必须跪下道歉!

少年郎双目之中金芒迸射,虎目紧紧盯着刘名扬。他虽未曾说话,也未曾动手威胁,但是仅凭这份不可侵犯的凛凛神意,就已经让刘名扬浑身颤抖,两股战战了,下身的那个物件被冷风一吹,更是越发的丑陋不堪,引起流民的一阵阵粗俗笑声——他们不敢对这些世家老爷出口怨言,但是这声声嘲笑却表达了他们内心之中的恨意。

人心向背就是天意,方兴不理睬刘不文妥协的提议,他仰天大笑,将刘名扬所做得丑事恶事,全部在光天化日之下公之于众,坦露在受到刘名扬伤害的流民面前,“昔日,你纵贼为祸,导致上万百姓无家可归,尽数沦为流民,更是屠杀无辜百姓,血祭妖魔。今日,我尽废了你的修为,让你跪下,不是让你跪我一人,而是让你跪着天下众生灵,让你跪这遍地受你迫害的无辜百姓。”

“现在,你给我跪下!道歉!”方兴不管刘不文有什么说道,也不管刘方两家之间有什么妥协的猫腻,今天刘名扬都必须在这里跪下道歉,他必须要对天意人心有一个交代,然后再去用鲜血去弥补他的罪孽。

方子圣想说些什么,却被方子正拉住,后者摇了摇头,脸上若有所思。刘不文被方兴晾再那里,脸色黑了又黑,难看至极……

方兴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方子正和方子圣两人还没有出来,方兴就已经独力和刘不文的宗师威势相抗衡了。金芒渐锐,方兴身上蕴集的气势竟然又渐渐压过刘不文的迹象。

一言不合,场间气氛陡然沉闷至极,大有风雨欲来,大战将起的凶势。

…………

就在着,危机爆发的边缘,忽然有一个俏丽的身影分开流民群,缓缓走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人,在她行走的时候,纷纷避让,一个个发至内心的向她报以最真挚和赤忱的感谢与祝福。

女子在一个长须老翁的搀扶下,走出人群。仰首,露出一段秀美的玉颈,她道:“我为他证明!”

女声优雅至柔之中,又带着一种说一不二的刚强意味,只是圆润完美之中似乎又带着缺陷,好像说话的人身上有伤似得。

刘不文本来被方兴无视,就已经很恼火了。此时,苦求不得之事又被别人插了一手,当即深恨的拖长了声音,威胁道:“苏商主,你别忘了……”

话为说完,便却被女子身边的长须老翁打断了话语。只听,长须老翁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姑娘家都敢站出来说真话,那老夫也不敢落后呀。咳,老夫张伯浩,在此证明,那方家小子所言不假,刘名扬的确背弃祖宗先贤,投靠了血海炎狱。”

刘不文自然认得,他拿这个老匹夫没办法,只能气短,“你!”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驾云而至,人未至,声已到,“方家小友所说不假,我——张伯涛也愿为他证明。"来人竟是是光着头,双眸中神异明光流溢的张伯涛。

见是东平第一武道巨匠亲至并为方兴说话,刘不文表情一滞,似有怒意,但转瞬之间,却是又变回一副不喜不怒的冷脸,衣袖一挥,不再言语。

苏瑾带伤忍痛,划开人群,前来支持方兴,风姿卓雅。然而,方兴竟目不斜视。

多年不出寒山寺的张伯涛,亲自驾云而来,开口支持方兴。他以东平第一宗师高手之尊,称呼方兴为‘小友’,堪称十年来前所未有之事。可是,方兴却未曾动容。

方兴似乎陷入了一种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的境界之中。沉默中,他忽然跨出一步,话语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奇异语调说道:“跪下!道歉!”

少年郎的声音不大,可是天地都在震动。

这时,寒山寺的钟声恰好再度敲响,咚咚咚声种,云海渐开,一抹金光挥洒,不偏不斜,正巧照耀在少年郎的身上,让他身体遍披光芒,宛若金甲天神。

一股庞然巨力横跨天际,投至少年郎的身上。‘噼里啪啦’,方兴浑身骨络爆响,身高又窜起了半尺。身上气息又浑厚了数倍,气势大盛,彻底压过了刘不文的后天宗师之威,连剩下的张伯涛、方子正、方子圣等人都被他身上升腾起来的威势所压制,不由纷纷色变。

刘不文神色剧变,少年郎的冲天威势,连五大宗师联袂而来的气势都阻挡不住,他又能如何?

此刻,方兴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数万流民的复仇本心;他不是一个人,他身集万物生灵的意念;他不是一个人,他是天地浩然正气的托身之人。即便是后天宗师,又岂能和他相抗衡?

“好,好个方家三郎,你了不起!我们寒山寺再见!”刘不文色变,放下一句话,丢下瘫软在地的宝贝儿子刘名扬,挥袖而走。前有方子正等人在侧,后有苏瑾、张伯涛等人搅局,现在他连一个区区小辈都压制不了,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至于这个宝贝儿子,他全当没有过!

“轰轰轰”不远处的寒山寺中爆发出一阵轰鸣声,犹若数道惊雷闷响。一个宏亮大气的声音震荡空气,“跪下!道歉!”

张伯涛面露奇色,眸中神异明光大盛,口中喃喃自语,“竟是尊神显威……”

这时,天地间,山脉之间,好像有无数个巨人在那里重复的呼喝着,“跪下!道歉!”

“跪下!道歉!”

“跪下!道歉!”

“跪下!道歉!”

‘噗通’一声,东平第一公子刘名扬随声重重得跪倒在方兴身前,“我错了,我认罪,我错了,我悔过,我错了,我才是狗东西……”

他的内心在惶恐和耻辱的灼烧中,迸发出惨痛的哀嚎,双手紧紧插入泥土当中,他的骄傲和一切自尊都在这一跪中裂成了一堆碎片。

他身败名裂……

第二百零五章 以吾名威震东平

【向各位致歉!近年来,前所未有的——我竟然因为感冒而被迫去吊水。看来这一年多,时常熬夜的码字生活,的确是让人的身体虚多了。休假时期的冲刺,基本上是被这场前所未有的重感冒击溃了。为我的食言,向大家深感歉意。

接下来有三件事情:一、坚持写作,坚持锻炼,保证更新,保证健康;二、龙空的赌注,既然输了,那该赔钱就得赔钱,一分不会少;三、这个月还剩两天的情况下,我会在身体容许的情况,尽量多写稿子,向那个已然难以攀登的峰顶,继续前进。最后,在此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

刘不文既惊讶于张伯涛等人联袂支持方兴的情况,又意外于自己被方兴击破威势,最终不得不放弃刘名扬,挥袖离去,单留下刘名扬一人接受方兴的裁决。

刘名扬被方兴剥去了最后一点遮丑布,不由跪倒在地,鼻涕横流的痛哭,当众承认自己的罪行,哀呼饶命。方兴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刘名扬的丑态,心中并没有半点无谓的喜色,他有的只是一种堂皇的意志沸腾在心间,化作一股股炙热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奔腾流淌。

在刚才那一刻,方兴灵台心境中的真皇圣德天界猛地颤抖,虚空之中,寒山寺那个方向,陡然有一重重浩荡的力量,临空降到他的身上。那些突如其来的力量出现的方式,就像是方兴从黄土祭台的错金虎符中调集精魂血气一样。只是这些新生的力量,比起错金虎符中的血祭产物,更加的浩荡,更加的醇厚,更加的精纯,里面充斥这一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堂堂正正……

那种力量让方兴如鱼得水,畅快淋漓的遨游在真皇圣德天界所带来的蜕变之中。灵台心境中的真皇圣德天界,如同一个新生的黑洞,一刻也不停的吸纳着那股浩荡的力量,尽数分化作做天界内部的金色光芒,然后又无比慷慨的全力输送进方兴体内,为方兴的修为添枝加叶。

方兴在此之前得知在流民灾乱之后有刘名扬的黑手,真皇圣德天界的意志就让他有了裁决刘名扬的意念。现在,这个意念他达到了,他从力量到意志,都战胜了刘名扬,让刘名扬为流民灾乱受尽惩罚。真皇圣德天界也感受到这种成功,开始积极回报方兴,反哺以他丰厚的酬劳,助他的修为又进一步。

真皇圣德天界犹若一个不知停歇的磨盘,不停的将外界的力量吸纳到自身,再经过一番提炼精纯之后,再反哺到方兴身上。在那股力量的冲刷下,方兴浑身骨络爆响,身材竟然拔起了半尺多高。他的修为更是在那一瞬间,便突破通神第一天初期,迈入了通神第一天的中期,仅差一步就可以达到灵识转为神念的地步了。

通神三天,每一重天都是一道巨大的门槛;拥有灵识和拥有神念的炼气士的实力,简直不可以同日而语;拥有神念,便意味着拥有神通,拥有神通便意味着强大。除了方兴这种匪夷所思的人物之外,整个北地都还没有出现过,一个连灵识都还没有转为神念的炼气士,能够战胜拥有神通的炼气士的事迹呢!

方兴在迈入通神第一天后,再一次提升了自身修为。这个时候,刘不文已经头也不回的飘然离去,刘名扬正跪在地上拼命道歉求饶。方兴没有理他,对少年郎来说,刘名扬跪下道歉已经足够了,他要的只是刘名扬道歉悔过,给万物生灵一个交代罢了。仅此而已,至于刘名扬所造成的伤害,则将由他的性命来偿还。至此,刘名扬在方兴的眼中,再无半点存在的位置。他余下仅有的价值,就是去给地底的独目巨蛇送上‘大礼’,以死谢罪。

刘名扬被成功裁决之后,方兴心头的一个愿望放下,顿时就觉得心头一松,宛若身患重感冒,头脑昏昏沉沉之中,忽然鼻头一通,天灵清凉,浑身无比舒爽一样——猛地有一阵奇异的感触,涌上心头,让人忽然感动的想要热泪盈眶。方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自身的身体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也越发显得水乳.交融。天地间浮盈的力量,一股股的往他体内猛钻——这是通神第二天中期,气海巩固,能够纳煞存念的征兆。

方兴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锐利金芒一闪即逝,竟将他身上弥漫的深沉大气和神秘莫测劈成一条缝隙来,少年郎的锐气顿时衬托出一股所向披靡的气势。他顶天立地,气势惊人般的恢弘大气,连身边的数位宗师人物,仓促之间激发的宗师威势,也被这股浩然大力生生轰碎。这种变化,顿时让少年郎身边数名后天宗师,眼眸乱跳,齐齐色变,各个前辈宗师都有些忍不住流露出惊异之色。

张伯涛眸中的异样明光更是骤然大盛,双目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和震惊。他脸上浮现的异容,让身边熟知他的几位大人物,也都诧异不已,都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竟能让张伯涛如此心喜欲狂。

“连脸若老树枯皮一般的张伯涛,都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了,稀奇呀!这难道都是方兴引起的?”有人在这么猜测。然而,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只有张伯涛一个人知道。只有身怀羽清尊神传承,又突破后天桎梏的他,才能在那一瞬间,和方兴同样感受到那股源自寒山寺的浩荡力量。而且,也只有张伯涛一人,能够凭借他和这股力量本身的亲密联系,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些源自尊神神像内的力量,是如何蜂拥入方兴体内,而方兴的修为又是为何暴涨的。

“这是尊神的力量!难怪这个方家少年的修为境界,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就有了一次突破。原来,他是得到了尊神遗留的力量的青睐……"想到这里,张伯涛下意识的手抚光净的颅顶——剃发,这是尊神一脉传承的传统,张伯涛自从十来岁皈依羽清尊神之后,便一直保持着光头剃发的习俗。几十年过去了,他也养成了心神波动难安的时候,便要捋摸头顶的习惯。

只是,自从踏破后天桎梏,迈入那重神秘境界之后,张伯涛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般心神震荡过了。可是,眼下当他看到尊神的力量显威,并且出现在一位少年郎身上之后,张伯涛波澜不惊的心,也不由乱了片刻。他抬头朝神色淡然的方子正看了一眼,张伯涛能感觉到这位方家的家尊和他一样,同样跨过了那道障碍。只是方子正身上并没有羽清尊神的传承,不会明白那一刻发生在方兴身上的变化,所带来的意义。

“既然尊神的力量如此青眯他,都主动帮他提升修为,看来这个方家少年郎也是和尊神有缘,如此一来,恐怕以后寒山寺一脉是要和方家站到一边了。”张伯涛深深的注视着青衫少年,任凭谁也不会知道,仅仅是这位方家少年的一次心愿得逞,便将一直保持多年中立的寒山寺推到了方家一边……

张伯涛长吸一口气,挥袖离去。他的身影走得极快,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化作虹光消失在众人面前。留给众人的只有他那拖着长长尾音的话语,“好,好的很,今日真是个好日子,让老朽能亲眼目睹一位年轻俊杰的风采,实在是好。祝贺方家从此之后又有了一位好郎儿。”

“方兴,你很不错。昔日我曾评点方传武为东平小儿辈第一人,但今日,我得说——东平未来当以你为首。”

此话,说的声若钟磬,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张伯涛身为东平中正,点评人物正是他的权威。寻常人士能被他点评上一句,便会立刻名声大作。即便是寒门小户的出身,也会有无数世家大族争着抢着要。今天,他当着刘家和方家的掌权者面前,公开称誉方兴为东平未来之首,这便是以自身数十年的攒集来的威名,给方兴打下一张坚实的保票。

这番话的威力,比起一枚重磅炸弹来也是毫不逊色,整得众人心头一片讶然。然而,即便已经引起了一片讶然,张伯涛的话还是没说完呢。这位东平中正、东平第一武道巨匠,好像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样——宏亮有力的话声,又一次穿透重重大气,再度传来:“方兴,你与尊神有缘,若来寒山寺,可往尊神殿内堂一趟……”

张伯涛这句话更是在众人心头激起一片哗然。寒山寺的尊神殿内堂,据说供奉了一卷尊神亲书的传承经书,张伯涛就是因为习得了这卷传承经书上的神通,从此打遍东平无敌手,雄踞东平宗师第一的宝座五十年不曾动摇。甚至还有人传言说,那卷传承经书中,有让人突破后天桎梏,顺利迈入先天妙境的捷径。

不管外界的传闻是如何的离谱,但是有一点事实是无法否认的,那就是寒山寺的尊神内堂,因此经书而变得机密至极,常年累月都不对外公开。别说寺外之人,就是寒山寺内部,也只有张伯涛一人可以进入内堂。眼下,张伯涛竟然是在公然邀请方兴前往内堂一趟,而原因仅仅是与‘尊神有缘’之类看似托辞的话。

“张伯涛这个老家伙是老糊涂了吗?”

“方兴这小子,到底是哪一点被张伯涛看重了?”

“啧啧,方家了不得,不但出了一个东平未来之首的小郎君,甚至连尊神殿内堂的传承经书都能轻易染指了。看来,东平的风水都因为这个方家小子的出现,而转向方家那边去了。”

“有了张伯涛这句话,寒山寺的屁股肯定是坐在方家那边了,要是刘、方两家再起纷争,恐怕面对有寒山寺助力的方家,刘家即便已经休养生息多年,也难讨到什么好处吧!”

……

此刻,关注寒山寺这片荒地动静的,可不仅仅是在场的这些人。刘、方两家顶尖权势者齐聚寒山寺,方兴搅动十里云海悍然出手,张伯涛时隔数十年再出寒山寺……等等这些大事,引得无数人对这片荒地的动静格外关注;几乎东平境内所有修为在通神第二天的炼气士,都在暗中关注着寒山寺前的风云变化;而东平大地上的后天宗师,更是一个不少,纷纷以神念临此。

此刻,方兴前有大败刘名扬、逼退刘不文的功绩,后有张伯涛如此礼遇,牢牢将他的名字烙印在那些东平杰出人才的心中。

方兴之名,从此威震东平。

第二百零六章 眉眼传情未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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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涛初来之时,方兴正陷在顿悟的沉迷之中,不曾多留意这位东平的第一号武道宗师。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张伯涛却已经丢下一道背景,身化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

张伯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方兴无暇和这位东平威名赫赫的宗师人物有所接触,着实让他颇感遗憾。在方兴的印象中,张伯涛给他留下的最深刻记忆,也只剩下临去时的惊鸿一瞥——那光秃秃犹如电灯泡的脑袋。只不过,虽然只是远去的背景,但却又让方兴看到张伯涛身上一些不同的地方,他老人家似乎和他有种特殊的亲近感。这种联系并非源自血脉,也并非源自敬仰的情感,而是一种源自力量的脉动。

方兴体察着体内气息的运转,那些从寒山寺方向涌来的浩荡力量,已经被他彻底抹去原先的烙印,完完全全变成了唯属于他一人所有的力量。只是,眼下少年郎依旧能够隐约感觉到,那股力量和张伯涛身上气息的相似之处——就像是一母同胞一样的气脉相通。少年郎暗忖道:“莫非这就是张伯涛口中的‘你与尊神有缘’?”

张伯涛临走前丢下的那句‘你与尊神有缘’让无数人不知其意,摸不着头脑,然而方兴却似乎在懵懂中理会了张伯涛的意思。张伯涛离去之后,他立在那里,蹙着眉,抿着嘴,沉默着,静静的想事。

方兴虽然想要低调,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的所作所为和张伯涛的盛誉,已经让他的名字响遍四方,威震东平。少年郎临风而立的身影,从此深深的烙印在无数高手心中。

方子正和方子圣对视一眼,心里狂喜。他们对方兴的关注和呵护程度,远远超过了血脉亲情的分量,少年郎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他的每一次进步,每一次成长都让他们——这些关心他的人,欣喜若狂。

作为一个世家子,要想干净利索的在世上留下大名,成为人所共仰的名士,为家族赢得荣耀,那么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入局一步,就是用自己的表现折服各郡州的中正。

这一步,方兴如今成功的迈过去了,完全没有依靠家族的力量,一个人独立完成了他的入局一步,甚至他做的远远比方子正和方子圣两人所能想到的结果还要好。他们不约而同的误以为,这是方母方子晴给方兴请来的师尊教导的功劳。却不知,这只是方兴走上了另外一条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修行道路的缘故。

方子正和方子圣深深的为方兴感到骄傲,“果然是小妹的性格,不鸣则已,一鸣必惊人。”只是,眼下的时间有限,刘不文负气离去,张伯涛留下的合作暗示,都需要方家两位掌权者去用心打理,他们暂时也没有时间来关怀方兴。只能拉过方兴略略说了些长辈们的体己话,便要离去

刘不昭和方子圣同进同退,自然也要一同离去。临走前,他眼珠乱转,看着少年郎玉树临风的身影,心里恨不得立马就把他的十一妹塞到方兴被窝里去。只是,当他目光在瞄到一旁那个身披雪色狐裘的身影,却不由微微一愣。他心里想了又想,即便他的倾向偏向刘绫姬多矣,可依旧不得不承认他的十一妹要是和这位苏家姑娘相比,那还差得远了。

“看来,俺倒是该想个法子,帮一帮我那十一妹一回了,嗯……似乎这个主意不错……”刘不昭摸着下颌的短须,眯眼算计着。临走前的那一刻,他就像是一位憨厚的邻家大叔一般叮嘱方兴道:“哈哈,贤侄,我家十一妹眼下可就在寒山寺内等着你了。自从上次我对她提及你,我家十一妹可就一直念叨着你。这次你们来得也巧,正好是遇见了——这也是有缘,明天我和子圣安排安排,也让你们这对璧人见上一面。我可等着你的喜酒呢……”

方兴暗中撇了撇嘴,听着刘不昭的话,他总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却又一时间说不上来。只能抬头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刘名扬,心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手段忘记在他身上折腾一番了?

刘名扬察觉到方兴的目光,浑身上下大筋抽动,身子抖擞,屎尿齐出——这位贵公子,实在是被方兴整到崩坏了。方兴耸了耸肩,已经没有兴致再蹂躏此人,接下来就让底下的独目巨蛇来与他亲近吧。只不过,方兴虽然已经无视了刘名扬,但是却还有人记得他。

张伯涛走了,方家和刘家的大人物们也都走了,就连空气中莫名其妙的沉重感——数十神念齐聚此地,所带来的压抑感——也都消失了,笼罩在流民心头的阴云随即消散了。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聚过来的近万名流民,心头积攒的怒火,在高压消失之后,顿时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猛地爆发出来。

人头攒动的人群里,陡然爆发了一阵狂潮,刘名扬世家贵公子的身份再也阻挡不了仇恨和复仇的烈焰,数不清的砖头纷纷如雨下,唾液、口痰、白菜叶子、泥土疙瘩,只要能被人们找到的东西,都被砸向刘名扬。这就是民心人意的复仇,狂热而真挚,不容阻逆。留在一旁的刘家护卫踌躇着,想要制止流民,却被方兴冷眼一瞥,便骇然后退不已。

方兴抽身转至一旁,静看流民发泄心头的复仇火焰,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不像方兴一路行来,多靠自己,刘名扬这类人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就连条狗都不如。若不是他时不时出手,暗中为刘名扬挡下一些朝要害位置的攻击,修为尽废的刘大公子恐怕早就死于流民之手了。饶是如此,他还是被砸得抽搐嚎叫,四肢皆折,浑身溅血。

流民一心想要砸碎了刘名扬,但方兴留着刘名扬还有他用。见流民怒火渐褪之后,方兴便轻声安抚流民,让他们安静下来。有些流民感方兴恩威,闻言自然停手,拜倒感谢;有些流民境地较惨,闻声虽碍于方兴不得不停手,但是双目之中恨色尤为减少;还有小部分流民在这场灾乱中家破人亡,与刘名扬有着血海深仇,他们双目充血,即便方兴的话也难阻其中怒火。

方兴了解这些人受到的苦难,也不强逼这些人停手,只是温和的注视着他们,心中的真皇圣德天界缓缓涌动,正欲施展些许手段折服那些最顽固的复仇者,却有一道清雅脱俗的女声提前为他解除了忧扰。

苏瑾站在荒原之中,此时虽然已经渐至晌午时分,但是荒原中的寒风,依旧在她耳边厉声呼啸。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即便身披保暖的狐裘,可是寒风中的露珠打在她的脸上,依旧隐隐作痛。她身边就是张老在一旁亲手护持,可是身上带伤强行前来的她,脸色依旧苍白。雪白柔和的狐裘围在她的身上,并没有带来多少温暖,相反却越发衬出她毫无血色却精致如白玉的脸。

当刘不昭故意提及刘家十一妹的时候,她缺少血色的脸上,勉强扬起一丝微笑,心里却是一黯。刘家十一妹是何等人,她如何不知道?刘绫姬的女人心计远胜于她,而且还是一个最为虚情假意的女人,娇嗲嗲的,就像是八爪鱼一样,被她盯上的男人,哪一个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苏瑾自知自己时常冷冷的不爱搭理人,又不会娇嗲嗲哄人,若是和刘绫姬争起来男人的心思,恐怕远不是她的对手。心虚之时,方兴不置可否的模样,落到她的心眼中更是有些高深莫测,心里更不禁有些焦虑。正寻思着该如何探寻方兴的心意,便见到流民中有些人,还是木在那里,迟疑着未曾听从方兴的话。

苏瑾心里一动,虽然她不擅做一个爱撒娇会讨男人欢心的小女人,但是她也有着自己最拿手的本领——而这些才是可以让她骄傲的仰首,不用沦为男人支配物的驻世存身的根本——这点上,刘绫姬也远不如她。

这些天来,苏瑾一直在为这些流民的生计而操劳,这里的大多数帐篷粮食和一切生活所需物品都是她一力承担拨发的,甚至有几次是她亲手施物求人。这些日子过去,她的恩情如雨露般深入民心,营地中的流民各个都认得这位容貌美丽无比的女子,甚至已经有无数人在羽清尊神的灵牌之侧,供奉起‘救苦救难圣女’的画像了。

方兴一时未能折服的流民,她却只需要一句话,十一个字便驱散了,“这位公子便是救你们的人。”苏瑾仅是轻声一句,最顽固、复仇心最重的流民也不再迟疑,一愣之后,便惭愧的向方兴深深施礼赔罪谢恩。

以力服人,功在一时;以德服人,难度危难;唯有一手仁义,一手利剑,王霸兼施,方可功在千秋;如果说方兴打倒刘名扬是让流民感到他的威力无边的话,那么苏瑾这句话就使得这些流民皆心怀方兴的恩德。

仅是一句话,苏瑾不仅打灭了刘不昭的小伎俩,更是为方兴尽收万人民心。

方兴转首,惊讶的看着远处的女子,恰在此时,苏瑾也投目过来,两人双目相触,皆不由一怔。兜帽和狐裘遮住了苏瑾的容颜。只是在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方兴才在浮光掠影中瞥见了她。他瞧见她的鼻梁很挺,眉目中颇有英气,又不失柔美俏丽……

“是她,”方兴喃喃道,苏瑾来时,他亦在感悟当中,不曾知晓。眼下,他回首间,意外触及到那抹眼神,方才恍然大悟。苏瑾的眼神似乎会说话,眸光流转之间,更是有着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巾帼风情,让方兴一眼就认出了她。

“难怪一句话就可以让近万人心悦诚服——别人我不知,若是她,我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这位美丽女子的风采,给方兴留下深刻的印象。对她的能力,方兴丝毫也不怀疑。

苏瑾意外的和方兴眼神相触,也有些猝不及防,即便也曾临镜磨练过无数次,可是临阵时心里却还是不由慌了神。她怔了一下,随即掩饰的下意识屈起小指,将鬓角被风吹散的发束勾到耳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向方兴点了点头,衣袖挥挥不带有一片云彩,转身离去。

苏瑾一笑之后,飘然离去,方兴也眸露笑意,微微颌首,目送她离去。他们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说上一句话,但是那眼神相触的一瞬间,他们彼此似乎都感觉到了对方心脏与血脉的涌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蔓延在浑身上下。

不用说话,不用交流,仅凭眼神便已知彼此。

第二百零七章 云开雾散尊神现

【前几天出差了,无奈断更,非常不好意思。现在没事了,恢复更新,努力冲锋ing,弱弱的求些支持……】

苏瑾走了,流民也渐渐散去。

方兴笑了笑之后,又随手在刘名扬体内又打入一道劲气,好让刘大公子以后有力气溜到地下去见他的妖魔主子。刘家护卫事后小心翼翼的涌上来,将刘名扬接了回去。方兴看着被人架着离去的那堆废肉,撇嘴一笑,没说话。

经过一番激斗和奇妙难言的修为精进之后,方兴警惕的心神也已渐渐松懈。压力一清,浑身放松,人便有些疲倦,也懒得再说什么,挥挥手便让方来福带着一群护卫,将他簇拥在中间,大队人马往寒山寺踱去。

方兴被重重护卫在中间,整个人懒洋洋的宛若一只病猫,却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意态慵懒的年轻人。山道上排队的人,看见他来了,都不由纷纷避让,用敬畏的目光打量着人群之中的青衫少年。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好奇而又夸张的议论时不时传到耳中,少年郎却始终眯着眼睛没有理睬,连张眸都未曾有。

青石阶道,步步向上,迈向寒山寺的过程中,方兴感觉到一种出奇的充实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猛虎,忽然吞下了满腹的血肉。‘进食’给身心带来的满足感,让少年郎有了一种酒足饭饱之后的醺醺醉态。而且,这种感觉和寒山寺离得越近,就越发的浓烈。方兴宛若一个醉汉,正在步步靠近散溢浓浓酒香的酒窖,越发的馋欲大发。

少年郎眯着眼睛,心中暗暗猜忖,“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和之前那股力量有关。”越靠近寒山寺,醉酒的满足感觉就越发浓烈,而先前那股突然涌来帮助他提升修为的力量,也越来越明显。方兴抬头看了看,那股力量来临的方向正是寒山寺,似乎他马上就可以见识到那股力量的发源地了,他无比期待着……

从山上打落地面,不过弹指一瞬间,但从山道石阶一步一步向山巅攀登却要费心费神,步步迈动。越到高处,山石道路的破损情况也就越发的严重。方兴和刘名扬交锋时,两人引动的灵气浩浩荡荡,血气浑厚无比,若非方兴对力量的控制非常精妙,恐怕仅是紫青圣德剑气冲霄而出的那一阵子,浩荡剑气的威力就已经将整个山巅平台打成废墟了。然而,即便如此,等方兴一行人到达离山巅平台还有百十步距离时,山间的道路就已经不能通行了。山石岩壁,平台石道等等可见之物,都被方兴和刘名扬的交锋击打出一道道深坑,一处处裂痕。

幸好有一道临时开辟出来的羊肠小道,让方兴一行人勉强道道原先山巅平台的位置。入目可见,山巅平台已经被打得狼籍一片,深深的裂痕遍地都是,连落脚之处都难寻。此时,山巅平台上,正有一群身着统一服饰的炼气士,在忙碌的清理乱石,开辟道路。看来,此前让方兴等人顺利到达山顶的羊肠小道,就是这些人的功劳。

“这些人都是寒山寺一脉的炼气士,张伯涛的徒子徒孙。”方来福目视那些统一服饰的炼气士,小声在方兴耳边解释道。

方兴眯着眼睛,微微颌首,这些寒山寺一脉的炼气士,虽然都是一些修为在真灵第二天左右的低级修士,但是他们各个修为扎实,颇有可观之处,是些炼气修行的好苗子,着实让手下人才不足的方兴有些眼热。方兴还感觉出这些人身上浮现的气息和张伯涛如出一辙,和他先前感觉到的那股力量有着极其亲近的联系。

“恐怕我还真和这位所谓的‘羽清尊神’有些缘分呢。”方兴暗道。目光从这些寒山寺的炼气士身上瞄过,他有些奇怪的发现——这些人一清色都是光头,无论是年轻还是垂老,身材曼妙抑或臃肿敦厚,他们的头上发束都被剃得干干净净。

山巅平台上堆放着一些修补平台所需的器具,也有一些用来装饰用的浮雕和壁画立在两侧。方兴目光一扫,看到这些各色各样的浮雕和壁画,描述的都是一些颂扬羽清尊神的颂词和画面。其中,有羽清尊神在人群中布道传授的画面,也有羽清尊神打倒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救民与水深火热当中的画面。

无论是浮雕还是壁画,笔锋老道,画风大气磅礴,将羽清尊神的神威彰显的淋漓尽致。然而,方兴却有些好笑的发现,在那些浮雕和壁画上面,羽清尊神和他的信徒们永远都是光头的形象。

方兴抬头看去,瞧见一个个光净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心中笑而腹诽道:“莫非羽清尊神所谓的‘羽清’,便是须发(羽)为之一清的意思?”这个念头在方兴脑中想想便作罢了,虽然他不信仰所谓的羽清尊神,但是此地毕竟是羽清尊神的道场,在人家家门口如此腹诽,的确有些不恭敬呢。

那些羽清尊神的信徒们,发觉方兴注意的目光,纷纷合掌向方兴施礼道:“羽清尊神在心,多谢公子斩妖除魔,为民除害。”言语真诚而谦逊,带着一种让方兴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好似他以前很熟悉很熟悉的一种意味——可惜,任凭方兴想了又想,就是抓不住脑海中那一闪即逝的瞬念。

挥散脑中杂念,方兴带着手下,沿着新建好的青石阶梯,一路向寒石桥走去。临到桥前,方兴却意外的发现,大战之后的寒石桥似乎毫发无损,依旧完美的保持着昔日的旧容,稳稳当当的横跨云海,连接主辅山峰。

山峰的伤痕好像从山巅平台一直蔓延到整个山峰,但是到了寒石桥前,一切却戛然而止。一边是山石地面破裂,巨石粉碎的狼藉一地,一边却是风淡云轻,毫发无损。仅是咫尺之遥,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的确很是奇怪,似乎有什么神异的力量保护了寒石桥。

“奇怪呀!”方兴双眉一蹙,心中有些惊讶。他明明记得,当时刘名扬就站在寒石桥前,他攻击刘名扬的时候,曾经施展上百道紫青圣德剑气,浩浩荡荡的剑气潮几乎把整个寒石桥都包裹住了。清洌剑气碎石裂碑若等闲,怎么寒石桥却能够保持原样,丝毫没有受到损害呢?

那时候,方兴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刘名扬的身上,不曾多留意这座东平名胜。现在,回神再想,方兴的确想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记起来了,寒石桥的桥面坚硬无比,竟然把所有的劲气都挡了下来。当时剑气轰击到石桥上,不但没有轰飞石桥,反而锐气大减,剑气四分五裂,哗然散落,威力顿消,只把石桥的桥面染了一片潮湿罢了。至于山巅平台就没有这么好了,坚固的青色巨石在剑气的割裂下,犹如一块块豆腐,轻松被撕裂扯碎。

此时,寒山寺的钟声已然响起,熙熙阳光挥洒,笼罩寒石桥的云海渐散。方兴站在寒石桥前,只见石桥在阳光下呈现一种绚丽的金色光辉,内中却有玉器润泽的光芒,在光辉的照耀下,如同金镶之玉。东平名胜神前寒石桥果然神奇。不知有什么样的玄妙蕴藏其中,竟然可以抵挡方兴剑气一击。

带着思考,方兴迈步踏上寒石桥,山风吹起衣袍,脚步落在桥面上的触地感,并非像踏在石块上,反而却像是踩在棉花糖上。少年郎低头看去,他感觉自己的双脚,似乎深深陷入了石头里,但是眼中所看到的景色却告诉他:一切正常,他正稳稳的踩在桥面上。

“这是幻境还是什么?”方兴惊道。身体和心神感知到的结果截然不同,这种巨大的差异太奇怪了,仿佛有种诡异的力量正在蒙蔽着他。他放出灵识想要查探,却发现踏上寒石桥后,灵识便被死死压制在体内,根本无法放出体外。

“这是有人在暗算我?还是羽清尊神的神威所致?”方兴回头看去,发现方来福等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出现和他一样的奇异感觉。

“这或许就是与神有缘的原因吧!”方兴又想起了张伯涛临去时的留言,不由深吸一口气,又是一步迈出。轰然一声,少年郎只感觉仿佛有雷霆降下,眼前顿时有金辉大盛,险些晃花了方兴的眼睛。他感觉到,整个寒山寺的主峰都在颤抖,整个世界都被照亮,灵台心境中的真皇圣德天界猛烈的晃动,真皇圣德灵光疯狂的涌出,几乎要和那些光辉融为一体。

只是,似乎离水到渠成还差一线,一阵水乳.交融之后,真皇圣德灵光还是和那外界的金辉泾渭分明分成了两边。而外界的光辉夺目的金芒也在一阵绚丽之后,渐渐褪去。透过那些辉煌灿烂的光辉,方兴能看到那些常年笼罩在云雾之中的主峰山体,能看到开凿在主峰山巅的寒山寺,能看到整个寒山主峰以及寒山寺的里里外外,还有那个巨大的、威严的、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像……

方兴的视野中,神像遮天蔽日之大,有些凡人难以言明的威严。神像的双目神光流溢,带着笑意注视着方兴,厚实的双唇开合,神像发出轰轰烈烈的雷音:“欢迎你的到来,身集天地眷顾的后来者。”

“这……这是……”看到那座遮天蔽日的神像那一瞬间,就有一股又一股的庞大力量,通过寒石桥涌入方兴的体内,力量的充盈感,让他舒服的想要呻吟,而他‘看’到景象却又让他心神震动,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举步忘落,单脚立在桥上。

山风袭来,独足而立的方兴身形摇晃,似乎就要掉下桥下。

“三郎?三郎!您怎么了?”方兴身后的方来福等人,可看不到方兴所‘看’到的景象,他们看到方兴奇怪的表现,一时间还以为方兴魔怔了,不由纷纷开口呼唤。

方来福见喊了两声全无作用,情急之下,就要不顾所谓的礼仪,冲上寒石桥去护卫方兴。这时,方兴却闻声回过身来。

心海幻境当中,忽有黄钟大吕声将方兴杂乱的思绪震散。他从幻境当中清醒过来,眼前的绚丽一幕顿时消散,一切又恢复如常,他也终于听见了身后焦急的呼唤声。方兴回过头来,平静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方来福低头道。现在的他已经把方兴的命令与家尊法令视为同一了,既然少主公说了没事,那么一切自然是没事,即便他心头的有万般纳闷也都压到心底。

“恩。”方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面色淡然平和,平静至极,好似他举步忘落,单脚而立,呆呆发傻的模样最正常不过一样。然而,他的心海之中的却有着千万波澜、亿兆惊涛骇浪。刚才那一幕,外人都不可能看到,这只是他接收到了一道来至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念所产生的幻境。

这是方兴在结识寻南之后,又一次聆听上古时代的讯息。传下这道神念的人,正是这寒山寺所供奉的神祇——羽清尊神。这位和方兴有缘的神祇,对方兴来说或许有些陌生,但是如果换上另外一个名字,方兴或许会熟悉……

这时候,云海之间山风呼啸,方兴站在神前寒石桥上,临风而立,衣袍袭袭作响,少年郎的目光深幽,紧紧盯着云海中一角——那里是依旧被云雾笼罩的主峰山体。天上云层虽然已经单薄了许多,但是那处的云雾依旧是稠密的浊白色。方兴知道:那厚厚的云雾之下,掩盖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咚……咚……咚……”寒山寺的钟声再一次敲响了,山体处的云雾之中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一线阳光投了进去,照在山体之上。还带着雾气水迹的山体闪闪发亮,被久违的阳光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芒。

“天啊!那是羽清尊神的神像!”一声喊叫在背后响起,方兴回头一看,却是方来福的惊声。

方来福兴奋的面放红光,手指着金光灿灿的山体道:“这就是羽清尊神的神像,用整座山峰雕刻而成,常年被云海的浓浓雾气所遮蔽,千年难得一见。今日竟然在三郎来寒山寺的时候,忽然重见天日。三郎果然是福缘深厚,和羽清尊神有缘呀。”

“羽清尊神在心,尊神庇护……”山巅平台上羽清尊神信徒,也一脸的震惊失色,纷纷合掌,默颂颂词,

“是啊,这就是与我有缘的羽清尊神……”方兴低声道了一句,他的眸光远眺,掠过云海,在视野的尽头处,整座山峰雕成的巨佛金身,正耸立在天地间——一座千丈巨神像就在那里,面态祥和,手挂佛珠、拈金花,嘴角带笑,栩栩如生。

世人皆称他为羽清尊神,而方兴却更愿意唤他为——佛!

第二百零八章 百年基业一朝得

【感谢‘醉月吟风’姐,‘面若桃花’、‘梨花落似飞雪’、‘月圆九天’、‘丙寅年’、‘果核里’、‘雪山飞狐’兄的打赏。

恭喜‘醉月吟风’姐,‘梨花落似飞雪’兄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学徒;恭喜‘雪山飞狐’、‘果核里’兄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弟子;恭喜‘面若桃花’兄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少侠。

感谢大家支持,正是各位的支持让我能够一路坚持下来,即便是严酷的寒冬,也有大家给予的温暖,我很感动。我会更加努力的写作,以回报大家给予的温暖支持。】

寒山寺立寺久远,原属上古遗迹的一部分,至于它原先作何之用,又供奉谁家神祇,已经不可考证了。

五百年前,天降惊雷,云海雾散,山体滑落,巨佛神像陡然现世,又有人在山间得经书一卷——此事当即引得天下大惧,世俗震动,人心不靖。世间有识之士,皆以为这又是一位惊天骇地,耸人听闻的上古鬼神出世之兆。

世间多难,上古时代的辉煌记忆,早已烟消云散。后人只能通过那些宏伟的遗迹,瞻仰上古先贤的伟*耀,而上古鬼神则是隐藏在那些辉煌的上古遗迹最深处的黑暗、荣耀背面阴暗处的恐怖之物。嗜杀、血腥、凶残、暴戾、淫邪、恶毒等等——他们是世间所有负面黑暗情绪的载体,文明之大敌,世间万物的恐惧!

每当一位上古鬼神重新出世,世间就会多上一份黑暗和混乱,世间之人也会在恐惧和震骇当中,重新升起对上古时代的揣测和幻想。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想,既是那些气势宏大,非凡雄伟的上古之物,带来的对过去荣光的怀念,又是在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黑暗和恐惧当中,感受到的灵魂悸动。

正是这种矛盾而复杂的心理,让巨佛神像初一出世,便引起了当时天下的狂热关注,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会不会又是一位上古鬼神重新出世的征兆?由此诱发的移民热潮,让本来荒无人烟的北地蛮国都添显了不少人烟气息。不但寒山寺从此供奉其这位,而且可以说,如今东平郡的基本版图便是当年巨佛神像出世所带来的附属产物。

只是,当经书中的一些理念举荐广为人知,执意在经书里获得力量的炼气士也纷纷遭受挫折之后,对巨佛神像的狂热才渐渐消退,笼罩在巨佛神像上的上古鬼神一说,也渐渐销声匿迹。

如今,时光流逝,沧海桑田,几百年时间过去,昔日从者如过江之鲫的巨佛神像追随者,如今已经稀落至仅剩寒山寺一脉单传的地步了。然而,通过几百年坚持不懈的传教努力,对经书和巨佛神像所代表的大道的信仰,却如春雨润物一般,深入到了整个东平大地的骨髓之中。除了那些有着自家传承的世家大族之外,东平寒门小户的信仰,已经多是礼奉寒山寺中的那位了,甚至这种信仰已经渐渐辐射整个北方大地。

巨佛神像所代表的存在,也在时间的长河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人人口中相颂的羽清尊神,而那卷经书,也变成了世人供奉传抄的《羽清尊神经》。他昔日的名号已经绝迹于世,再也没有人知道。直至今日,一位千百年后,秉承天命,踏破虚空而来的青衫少年,站在神前寒石桥上,低声唤起了神像昔日的伟名——佛!

巨佛之像,有千丈之高,是整座山峰整体雕塑而成,用笔如神,除了上古时代,世间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大手笔了。仿佛是佛陀保佑一样,整座山峰在阳光下金光灿烂,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保护着他,让神像能够历经千年而不损,在方兴和刘名扬肆无忌惮的大战中也毫发无伤。

方兴昂首仰视着顶天立地的巨佛神像,心里百感交集。此刻,他的心境很是复杂,既是见到一位同伴和‘熟人’的惊喜与震撼,又是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味。早从寻南口中,方兴便得知,自己或许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位外界来者,但是他绝非唯一的那个从外界来到此界做客的人。

上古之时,青罗琉璃界初生,文明兹始之初,从外域来到此界的人举不胜举。有十万亿外域妖魔驾临,统御九霄,称雄青罗琉璃世界;也有诸界之中的道、佛、魔、巫、灵等诸家传承,流入青罗琉璃界;种种外来文明学说以及大能之人物,让青罗琉璃世界初生的原始文明遭受百般干扰,厄运连连,文明演化陷入困境之中。

最终,连青罗琉璃界的意志——也就是寻南口中的‘母亲’——也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插手进来,亲自从外域诸界接引具有慧根的‘种子’。在抹灭这些‘种子’心中存有的外域思想后,‘母亲’授予他们七色琉璃宝光作为他们的力量根源,让他们引导青罗琉璃界的文明进化。而这些‘种子’,就是上古真皇。

说起来,作为青罗琉璃界意志的推行者,行使威权统御青罗琉璃界万物生灵的上古真皇,他们和那些不请自来的外域世界来客,是天生的敌对关系。上古真皇领导百族筚路蓝缕,清扫外域妖魔,开辟诸天的同时,对外界流入青罗琉璃界的道、佛、魔、巫、灵等诸家传承,也是有着隐隐的打击和压制的。

如果,现在还是在上古时代的话,方兴作为青罗琉璃界意志最后接引过来的外界来客,也是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身怀七色琉璃宝光的上古真皇预备成员,他和寒山寺供奉的这位佛陀的关系,一定不甚融洽。虽然不至于像和外域妖魔那样的生死大敌关系,但也绝对是一种隐隐对抗的不和睦关系。

只是,现在时代变了——如今早已不是上古之时了。大灾变之后,九霄破碎,诸天崩损,不但上古真皇纷纷陨落,那些外域道、佛……等诸家的大能人物也都被请出了青罗琉璃界,传承几近断绝;而且天地绝通之后,青罗琉璃界和外域世界的联系也已经中断了,再也不会有外域来客前来青罗琉璃界;甚至连上古真皇口中的‘母亲’——青罗琉璃界的意志都消散了。

世界大变模样;诸家传承,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不再;上古的荣光一去不复返……如今的环境,不仅让方兴成了孤家寡人、最后的真皇之道的继承者,而且无名佛陀在寒山寺留下的那道神念,也成了他在这方世界最后的绝唱。两位同是外界来客的存在,在千年之后的意外相遇,却是相逢一笑泯却了恩仇。

方兴并不知道,他选择的第二道誓言——真皇圣德之道,恰好和这位无名佛陀的传承理念偶合。在迈入寒山寺地界之后,未曾完全成型的真皇圣德天界,终于和巨佛神像中蕴藏的佛陀神念相合相承。于是,当方兴踏上神前寒石桥之后,天地震动,幻境重生,无名佛陀在方兴心海间拈花一笑,传下最后一道神念,便在青罗琉璃世界彻底消散了。

无名佛陀留在青罗琉璃界的最后一点神念,托身巨佛神像之中,历经千年,已经将近涅槃。得遇方兴,便想要将他的佛陀之道传授与方兴。虽然从始至终,方兴都不知这位佛陀的名号,但是他在佛陀神念传授大道的那一刻,却深深觉得自己和这位无名佛陀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近,他所探寻的真皇圣德之道,又是如此的和佛陀之道相承相合。

这是佛家的度化之术,由一位真正佛陀亲自施展的度化之术!

这位无名佛陀,想要度化方兴。可惜,方兴的道心几经磨练,无名山村、屠村血债、遍地红花等等经历,都让这位少年郎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有一份清醒的明悟——他知道:佛陀之道虽好,但是终究只是佛陀之道;即便和他追求的大道极其相似,但是却终究不是他自己的大道。故而,方兴面对佛陀传道之授,只是笑而礼让——大道三千,他所要的大道,终究只是他一人的大道,他所在追求和探寻的真皇圣德之道,也只是他一点一滴所感所触所得来的自我之道。

方兴求道证道之心坚定不移,无名佛陀见之,深觉可惜。佛陀所见,方兴虽和他一样,也是外界来者,但明显身怀七色琉璃宝光的传承,已与此方世界相合,只要青罗琉璃界不灭,方兴便可永远驻世长存,不被世界驱离;而且方兴心中怀有圣德之心,与佛陀之道暗合;若能度化,定然能让佛道大兴于青罗琉璃界。

然而,方兴心志甚坚,无名佛陀留下的神念并不能度化他。佛陀度化无功,便收起此念,示意方兴道,“如此,吾将吾道,托付于汝,汝能护持,相续不断。”

方兴虽然回绝了无名佛陀的传道授业,但是面对无名佛陀最后的托付却点头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此托付与他追求之道相合罢了。无名佛陀见之,拈花微笑,一点金辉挥洒,竟涅槃而去。金辉璀璨之中,金色婆罗花一朵,缓缓从无名佛陀的手中飘落,落在方兴的真皇圣德天界之中,瞬间生根发芽。

方兴不曾被这份变故吓到,反而破颜一笑。无名佛陀拈花微笑时,虽默然无言,但方兴对佛陀之意却心神领会。他心知这朵金色婆罗花,便是无名佛陀答谢他的回报——无名佛陀涅槃之前,竟将数百年来所得的信仰之力,全然留给了方兴,以作方兴护持他道的回报。

先前,致使方兴修为大进的浩然力量,便是方兴的真皇圣德之道与无名佛陀之道相合时,引动的部分信仰之力。这股让方兴的修为境界直接由通神第一天初期,迈入了通神第一天中期的庞大力量,只是无名佛陀所留力量的万分之一。还有无穷的力量,蕴藏在巨佛神像之中,等待新任主人的来临。

寒山寺、羽清尊神的五百年基业;上百万人对羽清尊神的礼奉信仰之力;方兴一朝得之!

第二百零九章 佛陀遗宝古手印

【感谢‘千千晚星’美女的慷慨打赏,多谢了!恭喜‘千千晚星’成为《九霄天帝》的舵主。本书的第一个舵主,散花!感谢!】

寒山寺、羽清尊神的五百年基业;上百万人对羽清尊神的礼奉信仰之力;方兴一朝尽取!

无名佛陀神念涅槃,方兴浴火重生。那一刻,羽清尊神的百万信徒,数百年来攒集的无穷信仰之力,尽数归于方兴名下。寒山寺——这座千年古刹,也迎来了一位新任主人。昔日,在雄伟庞大却古旧残破的古刹建筑群中,浮荡的寂灭枯败的氛围,在那一刻也瞬间被一种大气厚重中又不失勃勃生机的新生气息所替代。

瞬间改变一块地域的气场气机,这种夺天地造化能力,让无数对天地气机变化极其敏感的炼气士吃惊不已。羽清尊神殿主殿中,闭目养神的张伯涛,在无名佛陀神念涅槃的那一刻,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悸。双眸间流溢的奇异明光,在那一刹拉,也如风中摇曳的灯火一样,将行熄灭。

“师叔祖?”殿中有人惊呼,惹得一干光头纷纷转首注视张伯涛,意外又惊恐的发现他们视若天神的张伯涛,嘴角竟然溢出了血迹——东平第一宗师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受伤呕血了!为首的中年男人,情急之下正欲说话,却也觉得心脏猛地被人重重的捣了一击,一阵腥甜从嗓眼涌出。当即,他也忍不住“呜哇”的一声,大口大口的呕血。

“呜哇……”

“呜哇……”

……

不止是中年男人忽然呕血,主殿中的惊呼声,就好像是开启了到门,顿时带起了一串连锁反应。一时间,在主殿内外,在寒山寺的内外,在山间野地,只要是寒山寺一脉传承的炼气士纷纷捂住心口,大口呕血。近百名炼气士齐齐呕血,场面壮观至极,古怪至极,不由让诸多外家人士纷纷猜测寒山寺内是否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变数……

主殿内,中年男人忍痛环视大殿,看到一干弟子各个吐血,神气之中皆是一片衰败之色,显然都伤得不轻,心里既惊又惧。若是真的有什么高强人物在暗中偷袭,让寒山寺阖寺上下的小字辈和他一起受伤,那就还不算什么。可是连大师尊张伯涛都呕血受伤了,这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番打击来得太过突然,中年男人的修为根本就没有提前察觉出半点征兆。他只是觉得在陡然之间,忽有大恐惧袭来,让他的心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体内的气息流转,也顿时一阵错乱,整个人当即呕血。

面对未知的恐惧和焦急,中年人不由又一次转首面对寒山寺的主心骨,语带惶恐的问道:“大师尊,您的伤势不要紧吧?这……这是什么回事?难道是血海炎狱的妖魔又有异变了?”

张伯涛闻言,也不去拭嘴角的残血,只是摆手道:“无事,只是突发情况,我已明了其中蹊跷,此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你让小辈们安心静养,那些伤势要不了几天就会恢复。”语气虽淡然,但心中却有一番湍急暗流。

张伯涛忧心忡忡,中年男人以及寒山寺中的徒子徒孙们的修为不够,慧性也太差,没有一个能打破后天桎梏迈入先天秘境,更没有人能够像他这样——在心神之中与羽清尊神对话。张伯涛知道巨佛神像中的存有尊神留下的神念。事实上,在迈入先天秘境之后,他时不时还能在灵台心境中得到尊神的赦令。然而,现在他却知道羽清尊神已经走了,彻底的走了。寒山寺阖寺上下齐齐呕血负伤,正是因为他们所信仰礼奉的神祇已然离开了这片天地的缘故。

这一走,留下众多信徒又该如何是好?

张伯涛本人还好,他已经迈入先天秘境,在这番变故中虽然也受伤了,但是还没有达到走火入魔的恶劣处境,只需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也就可以调理好伤势。可是,他的徒子徒孙们可就没有他的本事。羽清尊神一走,借助尊神力量炼气修行的寒山寺一脉炼气士也算是断饷了,不但修为境界再无进步之日,而且以前苦修的修为会日益衰退

如果没有转变的契机的话,那么完全可以断定寒山寺一脉从此断绝传承了。不过,幸好羽清尊神在离去之前,曾给张伯涛传去最后一道赦令,留给了他一个有缘人——那个叫方兴的方家少年。

尊神赦令:“方家有子,名曰:方兴,可护吾道不衰。”

张伯涛不知道,一个方家少年为何会得到尊神如此的青眯,但是事实已然如此,他也只能接受。为了寒山寺一脉传承能够继续存活下去,他断然下令道:“速传我之教:开中门,以最高礼仪迎接方家三郎方兴。小芸儿,入寺之后,你直接领请他入尊神殿内堂静修。不得有误……”

“谨领大师尊教。”

张伯涛在寒山寺的地位,除了羽清尊神之外,无人能比。虽然还有人困惑对方兴的超级别待遇,但是整个寺庙上下,还是顿时忙碌起来——撒花、扬水、洁道,中门大开!当方兴走近寒山寺山门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寒山寺竟然以最为隆重礼仪,迎接他的的到来。

要知道,就在此之前,刘不文、方子正等刘家和方家的顶尖权势者大驾光临寒山寺的时候,都没有享受到如此级别的盛大礼仪。如今寒山寺上下却郑重其事的摆出来,目的只是为了迎接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郎,着实让人跌破了眼镜。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是,在这种几乎献媚的盛情款待面前,那位青衫少年却并没有半点不自然的神色,表现的极其稳健,让人赞赏不已。

方来福等人留下寺外,翩翩少年则在寒山寺一干人的引导下,踏入了寒山寺。一路行来,面对种种远远超出他身份的厚遇,方兴总是一副淡定——甚至是一副心有所思的模样,在庞大的寒山寺建筑群中轻车熟路的走着。

光头少女小芸因为容颜在寒山寺一脉炼气士中最为俏丽,便被张伯涛亲自点了出来,作为迎宾的司仪。年轻貌美的她,在方兴身前带路的时候,也时不时回首偷眼瞧他,她总觉得他好像非常的熟悉寒山寺内部的布局,仿佛寒山寺就是他家的后花园一样——这里的一草一木他的熟悉,每一处庭院他都知晓的清清楚楚,很多道路和管卡,她还未曾开口,他就已然知道了。

“真是个怪人。”在心里暗暗称奇的同时,小芸也将方兴的身影牢牢的引入了心海,她觉得这个少年郎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他格外着迷的气息,就像是炼气修行时,尊神与她同在的暖和感觉。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好想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好好闻上一闻……

少女羞涩,“咦,难道他真的和尊神有缘吗?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幸好,方兴脚力甚健,同行的一干人也多是寒山寺一脉的佼佼者,走了片刻就到了尊神殿内堂,总算没有让小芸在意乱情迷之下犯错。将方兴送入尊神殿内堂后,少女在殿外愣了一阵子,直到同行的师兄喊了几声,她这才脸红耳赤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的师姐师妹们,也都与她一样,不仅脸儿红红,而且连耳尖都透着一种别样的娇色……

“这真是奇怪了……”

…………

方兴一路沉默着,依照无名佛陀留下神念的指引,跨过数重院落,终于踏入了寒山寺最为神秘的尊神殿内堂。他将内堂的厚重石门紧闭,站在内堂之中,打量着这座神秘的建筑。大名鼎鼎的尊神殿内堂,有着与其名声极其不符的简陋,不像是一座响彻北地的秘境,反而简陋的就像是从一颗巨大的山石中凿出的普通山洞。然而,亲身临此,少年郎却能感觉到在这种简单朴素之中,迎面而来的庄严肃穆。这是佛陀的遗威,即便跨过千年,即便佛陀已然涅槃,依旧如此。

尊神殿内堂空无一物,无凳无椅,无装无饰,既没有什么传承经书,也没有出现人们口中相传的可以通往先天秘境的捷径。此时,明朗阳光从天窗照射进来,洒落在石头地面,照亮一个略有人手掌大小的浅坑。方兴见了,当即大喜——这便是他要找的东西。

有无名佛陀亲自传来的神念,方兴自然知道无名佛陀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经书。那本赫赫有名的《羽清尊神经》也不过是一本上古时代无名佛陀的信徒,记录无名佛陀的教导和理念的普通经文而已,根本没有丝毫力量传承。

寒山寺一脉的炼气士,除了张伯涛被无名佛陀用无上智慧点化,得到佛陀之道的启迪,跨出了后天桎梏成就先天之外,其他人对无名佛陀的本领都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最多就是借助几百年攒集起来的信仰之力增益修为罢了。

尊神殿内堂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可以帮助人迈入先天境界的传承经书和捷径,只有一个泥板上的手印罢了。然而,恰恰是这个看来起来普普通通,手型宽厚可能是一个普通农民胡闹产物的手印,正是寒山寺的重中之重,阖寺上下的性命要害。

上古时代,无名佛陀来到青罗琉璃界,曾降临此地,开坛讲法,并在一块泥板上留下一个手印。大灾变后的数千年,正是这个当初留下的佛陀手印,汇聚起了无名佛陀最后的神念。让无名佛陀的残留神念驻世多年,不但留下一脉传承,而且还攒集下庞大的信仰之力。

如今,无名佛陀涅槃,信仰之力被弃无主,得到无名佛陀认可的少年郎,只需要在这佛陀手印上轻轻一按,就可以成就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切福缘。

方兴盯了佛陀手印半响,终于微微一笑,坦然接受了这件上古无名佛陀遗留下来的手印赠礼。他伸手上去,手掌触及手印的那一刻,便是‘轰’的一声,天地变色,灵识化神。

第二百一十章 鹊巢鸠占成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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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手印既像是一柄开启宝库大门的钥匙,又像是无名佛陀容许方兴接管他遗留力量的许可证。当少年郎伸手上去,手掌触及手印的那一瞬间,他的耳间忽闻‘轰’的一声巨响,眼中的天地顿时变色。

顶天立地的巨佛神像,又一次出现在方兴的‘眼’前,无数的金色光芒从巨佛神像中升起,通过佛陀手印疯狂的涌入方兴体内。这些都是一个又一个敬奉羽清尊神的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

羽清尊神是世人在无名佛陀的形象上,虚构出的神祇。可以说无名佛陀正是羽清尊神,然而羽清尊神却不是无名佛陀。或许正是因此缘故,世人对羽清尊神的信仰,全都攒在巨佛神像里,无名佛陀一概不沾,不染一片因果。除了寒山寺一脉传承平时截取稍许一点增益修为之外,数百年的信仰之力都牢牢实实的堆积在神像之中。

无名佛陀涅槃之后,不但将这些信仰之力当做礼物留给了方兴,同时还丢下了一份未曾明说的、沉甸甸的责任——这点,直到此时,方兴才明了过来。这些信仰之力虽好,但是也还颇为烫手。

每一份信仰之力里,都包含了一个又一个普普通通的念头。只要吸纳了一份信仰之力,就会有对应的念头在耳边念叨着。无数金色光芒涌入方兴体内,顿时就在方兴耳边增添了无数张嘴。虽然他无法听清这些信徒在说些什么,但是却可以大致分辨出这些念头或是哀求、或是请愿祈祷。

无数张嘴,无数道杂乱无序的声音,颇给方兴添加烦扰。不过,也只能达到烦扰心神的地步罢了,还没有达到留下祸根的地步。在方兴看来,羽清尊神的信徒信仰羽清尊神所带来的力量,无疑要比那些血祭得来的精魂血气要干净的多——无论是心理的角度说,还是从实际修炼的角度来说,都如此。

血祭得来的精魂血气之中,不但有各种残念困扰人的清修,而且还有浓重的暴戾之气让人心神难宁。随着血祭之力吸纳的越多,也就有越来越多的戾气堆积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中,难以磨灭。即便是以方兴的坚毅,吸纳了成千上万血祭之力后,也深感吃不消。这就是为什么——在后来,方兴除了激斗时临机调用精魂血气补充消耗之外,从来不用这种力量的缘故。

相比之下,对神祇信仰产生的信仰之力就要纯净的多。炼气士只需要忍受信仰之力中的香火情分,将信徒在祈祷时一起传来的各种杂念排除,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吸纳这种力量。除了有些麻烦和繁琐之外,吸纳信仰之力,无疑是既得其利,又对炼气士的修行毫无损害的修行良方。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要想吃美味那就得自己动手。在金色光芒升腾的那一瞬间,方兴也随声而动,无师自通的发动浑身灵识,探入金色光芒中甄别各种杂念,把那些念头一一从信仰之力中剔除出来。

大量的信仰之力发疯的往方兴体内钻,而方兴的灵识也疯狂的涌入佛陀手印之中,两股力量迎头触碰在一起,当即迸发出一阵火花,顿时引发了一阵异变。

方兴心头一阵震荡,浑身冷颤,涌现出一种宛若酣畅淋漓之后的极乐体会,舒服的几乎要魂飞九霄云外,高声大呼舒爽至极了。随着这种爽到极点的体验而来的,还有一种奇异的全新感受。

方兴的灵识,历经重重金色光芒的洗礼,在不断甄别剔除杂念的过程中,也逐渐磨练出一份新奇的锐气,终于蜕变出一种全新的力量——在那一刻,少年郎竟然摸到了灵识转化神念的契机。

通神第一天的最终门槛——化灵识为神念,方兴终于摸着了。虽然过得有些侥幸,但是摸到了终究是摸到了。佛陀手印中留下的力量,让他极为轻松的找到开启迈入通神第二天大门的钥匙。

兴奋之余,方兴不敢懈怠;他一面细心留意体内的气息变动,积极运转体内的气息;一面紧紧跟随心中那份灵感所动而动,一遍又一遍的用那些信仰之力淬炼着自己的灵识。

一时间,灵识蜂拥,金芒倒溯,方兴心居于中,而神游于外,忙着将满身灵识一点一滴的转化为神念……

相传寒山寺中,一直有羽清尊神的力量庇护,每一个进入寒山寺的炼气士都会发现,他们的灵识会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牢牢压制在体内,难以离体扫描外界,即便是拥有神念的强大修士,对这种力量也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这份被动的结果。

方兴初入寒山寺时,也曾感觉到这种压制。然而,在他伸手按住佛陀手印,灵识化神之后,这种压制似乎就已经再也对他不起作用了。少年郎就像是一尾鱼,忽然摆脱了制约,游入了江河之中。新生的神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悄探出身体,遨游在没有约束的自由空间里。

…………

寒山石雄伟的建筑群落中,六座高塔傲然耸立,其中又以中央青色主塔最为引人睹目。信男信女供奉的香火,在这座寺庙的中央主塔的顶层熊熊燃烧,昼夜不灭。

此刻,主塔顶部的香火火焰猛然窜起数十丈高。炽烈的火焰外围是灿烂的金色,如同一颗冲天的火树上,开满了金色的婆罗花。金色的花朵,金色的火焰,将天上的云彩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绚丽。

流光溢彩之时,还有一口硕大的金钟坐落在主塔之顶,沐浴在赤金色的熊熊烈焰中未擂自鸣,“咚……咚……咚!”这是主塔的金钟发出的低沉钟声,犹若云层中的滚滚闷雷。随即,其余五座高塔也随之发出“咚咚咚咚咚……”的钟声,声声雷音震人魂魄。

钟声忽大忽小,就是不见停歇。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发的猛烈,滚滚雷音,在天地间的奔驰之声,如同雷霆霹雳,时时刻刻冲击着人心。

方兴沉醉在灵识化神、神念畅游的美妙体会中,然而还没有等他体察出神念扫描世界和灵识扫描世界之间的细微差别,就被这阵不曾停歇的雷音惊醒。

就在方兴心神回归的一刹拉间,一道源自灵魂与血脉的颤抖,让他浑身一阵冷战。方兴的神念‘嗖’的一声,陡然和一道庞大的网络连接在了一起——这是一张不存在于现实世界,只存在与神祇眼中的信仰网络。

方兴并非神祇,也非羽清尊神,然而在那一瞬间,他就是这么切切实实的看到了那张金光灿烂的大网。在那一瞬间,他的神念猛地一跃,似乎窜出了身体,又窜出了内堂,窜出了寒山寺,直至九霄之中,俯瞰大地。

方兴就像是整片大地的至高统治者,用君临天下,神祇降世的视角,观览人间。他张目去看,看见钟声响起之后,寒山寺所在山峰的周围,无数临时搭建的帐篷和草屋中寒涌出无数小黑点,就像是蜂拥而出的蚂蚁,瞬间占主了视野中的大片空野。

这些都是求助于寒山寺的流民,他们在寒山寺的庇护下,毫无疑问都顺理成章的皈依了羽清尊神的信仰。在这些信徒身上,方兴看见无数道金色丝线从他们的体内牵出,连接在那张金色的大网之中,而他在此刻并非是连接在这张网络上的一员,而是化身成了这张信仰的网络。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方兴心神激动,这一幕他曾经经历过。

那还是玄冥神光造反,方兴意外闯入黄土祭台,介入草原胡人部落对灵鹫老祖祭拜的事情。那一次,他鹊巢鸠占,以灵鹫老祖的名义,接受胡人部落信仰与供奉,将灵鹫老祖的一切通盘接受了过来。

既然有了上一次成功的经验,这一回为何不再来一试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羽清尊神的号召力远比一个在草原称王称霸的灵鹫老祖强,若是能以羽清尊神的名义接受百万人的信仰和供奉,这份收获甚至要比那满满一神像的信仰之力还要来的巨大。

方兴的意志让金色网络随之颤抖,将一阵阵悸动传达到每一位信徒心中。

有虔诚信徒感受到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不由大声喊叫。“神谕!尊神在对我们说话。”

在寒山寺内,在寒山寺周边,在东平八百里山河,在幅员辽阔的北方大地,无数人信仰礼奉羽清尊神的人,忽然热泪眼眶。苦苦祈祷多年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神祇的第一次回应。

可是,就如同方兴辨不清这些人的念头一样,这些虔诚信徒也听不清方兴的声音。方兴和这些羽清尊神的信徒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薄薄却坚固异常的薄膜。他苦思不得解,上次在黄土祭台上,介入胡人部落对灵鹫老祖的祭拜时,却并非这样呀。

那一次,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得知信徒们的言行举止,可是这一次却不行了。

方兴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些重要的步骤未曾做到。然而这些狂热的虔诚信徒却并不这么想,他们感觉到那种源自信仰的悸动,听到尊神模糊不清,隐隐约约的语声,只认为是自己的信仰不够虔诚,不由一个个面向神像所在的位置,拜倒祈祷。

“神谕,神谕!尊神传下神谕啦!”百万数信徒,人人都这么传诵着,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所信仰的上古存在已然涅槃,现在已经换了人间。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死间有大恐惧

【今天是南京大屠杀同胞遇难74周年的祭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重温历史,悼念遇难者同胞,以史为鉴,警策后人。】

对那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间贤达来说,教兴于蛮荒北地的羽清神是个很奇怪的存在。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遗迹来看,他存世已久。因而,从时间上判断,他并不是人皇册封的崇善天神。

此界当中,除了崇善天神之外,另有上古鬼神一派。然而,从羽清神一脉传下的经书典籍来看,羽清尊神的教义大有中正平和,崇善劝良之风,显然也不是嗜杀邪戾的上古鬼神一流。

如今,青罗琉璃界的神祇阵营,就是如此的黑色两色,泾渭分明。非人皇册封的崇善天神,便是上古之鬼神。然而,黑白之中,却因羽清神的存在而多了一抹中立的灰色,这让有些贤能达者都糊涂了数百年之久。

不过,这种分门别类的学术难题,却并不影响羽清神的信徒,对其信仰神祇的尊奉。羽清一脉立教北地,扎根于社会底层,信徒多为寒门小户。这些信徒对神祇的信仰,自有一种朴素的骨气。为了和崇善天神以及上古鬼神区别开来,羽清神的信徒们索性给他们所信仰的神祇加上尊号,号曰:羽清尊神。

于是,在两派神祇之中,便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羽清尊神之号。古怪的神祇,自然有其古怪之处。羽清尊神的存在,不仅让钻研历史的达能学者困惑不解,而且也让无数信徒伤痛不已。数百年来,无论是崇善天神,还是上古鬼神,或多或少都有回应信徒的神迹存在。然而,就是羽清尊神从未施展过任何神迹。

这种沉寂,不仅让羽清尊神丢失了大量的信徒,而且还让世人对羽清尊神存在的真实性,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若不是羽清尊神的教义,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又加上数百年来,羽清尊神一脉的信徒苦苦经营,恐怕这一教派的传承早已断绝了。可是,正是有着这项先天的缺陷,即便如今羽清尊神的信仰遍及北地,可是依旧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仍在怀疑羽清尊神是否真的存在。

这个困扰世人,让上百万信徒心头不安的难题,在数百年之后的今天,终于有了一个了断。方兴的意志,被信仰网络传递到羽清尊神所有的信徒心中,引起了一阵阵源自灵魂的心灵感应——这是神谕!是神来了!是尊神降世的征兆!

沉寂了五百年,今日羽清尊神终于布了神谕。即便尊神的神谕在心头轰轰隆隆,让人听得并不真切,但是这种源自灵魂的感应是错不了的,只要是拥有对羽清尊神信仰的人,都能察觉到充斥在心神中的无上威严——无法质疑,也无需置疑。

这是五百年中的第一次,羽清尊神的信徒们首次感受到了尊神的存在。仅是一瞬间,就有上百万信徒,情不自禁的抬头仰望苍穹,泪流满面。无数信徒心喜若狂,他们盼望这一刻,已经盼望了整整五百年的时光呀!北方大地上,很多家族已经是从祖辈开始,累世尊奉羽清尊神了。他们世世代代在失望和绝望当中信仰着羽清尊神,如此坚持守望,无非就是期盼:能有一天,尊神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羽清尊神五百年的沉寂,压抑了太多东西,就像是永世沉沦在漫漫黑夜当中,不得见得光明天色;如今五百年的坚守,终于守得花开月圆,瓜熟果落;长达五百年的信仰危机,至今日也终于能够彻底消失了。

“羽清尊神!羽清尊神!”上百万信徒,狂呼着他们信仰的神祇的尊名。狂热的呼声遍及整个北方大地,陡然升起的信仰至诚无比。即便冷厉的寒风,也压制不住这种狂热与躁动。

虚空之中信仰网络,开始猛烈的震荡起来。羽清尊神的‘现世’,让信徒狂热欣喜,让无数人的信仰越发的虔诚。无数的念头疯狂的跃起,和陡然暴涨的信仰之力一起冲进信仰网络中。

方兴化身信仰网络,上百万信徒暴起生成的亿兆意念,映入他的脑海,让他头痛万分。之前,方兴还能轻而易举的利用灵识剔除信仰之力中的杂余念头,可是现在这已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了。如果说,以前的流淌在信仰网络中的杂念,只是一条潺潺溪流的话,那么现在千千万万人的祈祷和渴求交织在一起,汇集而成的便是一道浩浩荡荡的大江大河。

大江大河之水,疾流湍急,猛烈的冲击着少年郎的神志。一时间,方兴既听不明白这些杂念在说些什么,而且甚至连动用灵识剔除杂念的能力,都在这种冲击下,无力的丧失了效力。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这些暴涨的杂念,多达亿兆之数,声音被信仰网络放大千万倍,一遍又一遍在他心房间咆哮,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志都要掩盖在一浪又一浪的呼喊中。

这些杂念是直接作用在方兴心头的,即便他想遮蔽也无法做到,只能徒劳的用灵识一次又一次的剔除稍许几点杂念,然而即便方兴竭力施展灵识,可是他能剔除掉的杂念对于一道浩浩荡荡的大江大河来说,仅是杯水而已,虚弱的如同垂死挣扎。

渐渐的,方兴再也不能应付这些层出不穷的欲念了。他再也没办法时时刻刻保证心灵的宁静了。那些蜂拥过来的杂念,堆积如山,多到压垮灵识的地步。不一会儿,暴涨的杂念,就打破了方兴的抵抗,涌上他的心头。

少年郎灵台心境中镇压的各种杂思邪念,都随之蠢蠢欲动。方兴的内心中,也涌现了许多杂乱的欲念。他忽然变得渴望富贵,渴望女色,还渴望许许多多他以前从未想过的身外之物。

方兴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阵阵难以形容的冰冷寒意渗入四肢百骸,渗入骨头最深处的髓处,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正在悄悄袭来。

方兴察觉到了这种恐惧,他也知道这是死亡来临的恐惧。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它不以人的意志转移,没有人不怕它。即便是心志坚毅如方兴,他在那一刻也汗如雨下。

他心道:难道就这么年纪轻轻的死去吗?浑浑噩噩千百年,忙忙碌碌十六年,孑然一生,无所依傍,几乎一事无成。现在,壮志未酬,便要身先死了吗?

方兴怕了,恐惧在他心头盘旋。此刻离他身成羽清尊神仅差一步之遥,他怕自己在离峰顶还有咫尺距离的时候,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功败垂成,这太让人不甘心了。

其实,方兴此刻的困境,其实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因为坚守自己的大道,回绝了无名佛陀的传道,只接受了无名佛陀留下的信仰之力。这个选择本来没有什么问题,然而,问题是:无名佛陀也不曾料到,方兴竟然在获得信仰之力时,还有能力进一步染指羽清尊神的秘密。

前文说到过,羽清尊神就是无名佛陀用来获取信仰之力的马甲罢了。无名佛陀原本的打算,是让方兴这个身受天地眷顾的少年郎,日后庇护寒山一脉,以便羽清尊神教派在青罗琉璃界永世长存。这样一来,羽清尊神的传承不断,佛陀之学也就能永远在此界立足扎根。只要,佛陀之学的传承不断绝,方兴也能从中截取信仰之力增进修为。

这本来是共赢的局面,可是,无名佛陀能想到布局未来,却没能看透方兴的真正实力。七色琉璃宝光,是天地眷顾的标志,也是青罗琉璃界的根本之宝,它的玄妙是佛陀也难以猜忖的。方兴的经历和过往,无名佛陀看不穿,因此他也想不到,方兴昔日在黄土祭台的种种经历和成就,会让他有鸠占鹊巢——取代无名佛陀,成为世人信仰的羽清尊神——的能力。

这份异数,不仅让无名佛陀的布局失效,而且也给方兴带来了死亡的威胁。少年郎并不知道,神祇之所以为神祇,那是因为他正是神祇。神祇存在的本源——信仰网络是凡人不可以染指的。

方兴并不知道,青罗琉璃界曾经有过类似的事例。有人用通天手段夺取了神祇的信仰网络,瞬间由凡人一步登天,成为神祇。然而,他在成为神祇的那一瞬间,也被瞬间涌入了信仰与杂念摧毁,颓然陨落。

又有,方兴所熟知的灵鹫老祖,他作为长生真人,实力高强,法力通天,拥有众多草原胡人部落的供奉和朝拜。然而,即便是他,也只能用血祭来获取精魂血气,而不能建立起信仰网络,直接利用信仰网络从信徒当中收割信仰之力。

神祇就是神祇,不由人皇册封,就是上古遗留。这是冥冥之中,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一条规矩。从大灾变之后,便一直存在。方兴不知道这个,就意外染指信仰网络,这为他得到一个成为神祇的可能的同时,也等于直接窃取了羽清尊神存在的本源,违反了世界的规则,羽清尊神的信仰网络随即反噬,就要让他死去。

方兴在恐惧之后,却有一种愤怒的情绪,一种刚烈至极的烈性,“我不想死。”

昔日,为了保证自身的独立意志,他跟青罗琉璃界斗了上百年,几经蹉跎,或许很多性子已经磨圆,变得几分老练深沉,可是临到要紧关头,这种天地都拉不回的刚烈性子就涌上来了。

“我不能死!”

生死之间,方兴走马逛灯一般回忆起了许许多多。前世今世的种种思潮升腾化念,让他的心神在死亡的边缘反而得到了一份宁静。能在亿兆杂念冲刷之下,还能得到一份能够让他静心思考的宁静,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这是个机会,也是存活的最后机会,方兴得此宁静,终于在屏蔽杂念的干扰之后,保持住了一种绝对清醒的状态。那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一模一样,却又各自不同的方兴;一个是少年方兴,被信仰之力中的杂念触动,心神动荡,在混乱和恐惧中即将死去;另一个却是高高俯视天地,连自己也冷眼旁观的神祇。

因为那个作为神祇存在的‘方兴’,方兴这才得以没有继续迷失在那些山呼海啸般的祈祷当中。他冷眼看着自己,旁观着信仰网络的整个体系,终于明白了——的确有些重要的步骤,他未曾做到。

现在,他需要补救它,做到这一步,然后彻底取代羽清尊神。

第二百一十二章 愿来世化作石桥

【致歉啊,最近老是出差。这周忙完了,应该就清闲下来,可以专心写稿了。请大家放心,更新一定会坚挺下来的。】

方兴旁观着信仰网络的整个体系,终于明白了——他的确有些地方做得不够。他曾经因为要坚持自己的道路,而拒绝了无名佛陀传授的佛陀大道。这让他在保证自己意志独立的同时,也不免产生了一些过犹不及的偏颇。

少年郎在回绝佛陀大道的时候,也不禁下意识的压抑了他对两者间——佛陀之道与真皇圣德之道间——相似之处的探索。在此之前,方兴就感觉到,无名佛陀的大道与他的真皇圣德之道很是亲切——这种感觉是正确。不过,他当时没有想到,事实上正是两者之间的相识之处,才是他和无名佛陀共同追求的大道。

可以说,方兴追求的大道之所以和佛陀之道有相似相合之处,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大道谁影响谁,而是三千大道之中,他们两个人都选择了同一条大道。既可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也可以说是大道殊途同归。在无数条川流中,方兴和无名佛陀两个人踏入了同一条河流。他们之间的相似,是因为彼此都追求同一条大道的缘故,而不是彼此道路的干扰和影响。

因此,明悟这一点后,方兴也就不用刻意的屏蔽来自无名佛陀的神念了。他只要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坚定信念,也就无需担心什么‘偏移大道、变得不再独立自我’之类胡思乱想了。大道至广,方兴既然选择了追求大道,那自然要有一种海纳百川的气度。

之前,这种担心被无名佛陀之道污染了道路的警惕,让他和羽清尊神之间的联系也受到了压制。如今,有此一悟之后,方兴心头顿时一松,一种意念轻巧的挣脱重重桎梏。这种感觉就像是黎明时分,大日从地平线忽然跃起;又像是春日里,翠枝萌芽,嫩芽破土而出。

那一瞬间,方兴感到全身上的灵识与神念都收敛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不知脚踏何处,也不知今年是何年。时间和空间的感觉都消失了,只有一阵阵信徒的祈祷声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兴好似听见‘砰’的一声轻响,好像什么被打破了一样。他随即觉得自己的一切感知手段,猛地冲破无形的阻碍,朝四周八方扩张出来,灵识和神念散布在整个虚空和信仰网络之中。这时,少年郎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轻声叙说道:“吾听即神听,吾视即神视。”

一声出,顿时天风呼啸,浮云四散,巨佛神像颤抖不已,天空中更有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猛地波动,翻滚咆哮。就像是一个火星蹦进了火锅,干柴遇见了烈火,一霎拉间便有无数天地灵气互相交战,激烈的就如同江堤崩塌,潮水奔涌。

在这天地灵气的激荡之时,虚空中仿佛有无数人在重复着方兴的话语——‘吾听即神听,吾视即神视。吾听即神听,吾视即神视……’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信仰网络,在一阵奇光异彩之后,也随之消失不见了。然而,方兴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只是金色光芒已经和真皇圣德灵光水乳.交融;而信仰网络也与真皇圣德天界同在;信仰网络依旧存在,只不过已经彻底的和他融为了一体。

这时,无名佛陀的声音又一次在方兴的脑海中响起,“后来的慧者,有礼了,我乃外域佛陀……无论是哪位慧者接受了此间的神位,还请慧者凭慧心行事,善待此间信徒。”

这显然是无名佛陀以前留在羽清尊神中的留言。只要是夺得羽清尊神神位的人,都可以听见。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接手羽清尊神的人会是方兴,话语中重复了交代了不少上古之事。除了这段留言之外,无名佛陀的声音里还包涵着一股庞大的讯息神念,方兴不仅可以听见他的话语,还可以从他的话语中获取众多信息。

这一刻之后,方兴全盘接纳了无名佛陀留下的遗泽,身领羽清尊神的神位。方兴从这一刻起,终于打破了他与羽清尊神之间的那层隔膜,成了一位神祇——不,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说他取代了无名佛陀,成为了羽清尊神背后的那位人。

这一切,似乎让人难以想象——一个凡人怎么就一下子窃取了神祇的宝座了呢?然而,掰开事实外表的重重迷雾之后,再看这件事情中的种种事由,那就不免让人得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论了。

其实,早在青罗琉璃界大灾变之前,无名佛陀就感觉到这方世界对外来大能者的隐隐抗拒。他为了传播佛陀之道,未雨绸缪的留下了一道残念分身——也就是此前在方兴面前涅槃的残念分身。大灾变之后,天地绝通,一切纯粹的外界传承都被青罗琉璃界清扫出门,就连无名佛陀的残念分身也时时刻刻都被这方世界驱逐。

为了让自己的残念驻世长存,无名佛陀假托羽清尊神之名在此界成就神位,聚敛信仰。对他而言,无论谁成为神祇都没关系,只要羽清尊神存在,那么佛陀之道都可以假借羽清尊神之名在青罗琉璃界落地扎根,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对无名佛陀来说,羽清尊神就像是一件可以让他在青罗琉璃界伪装下来的马甲而已,当他离去之后,这件马甲谁穿都可以。正是这种心态,让无名佛陀涅槃之后,羽清尊神的神位对方兴来说简直是不设防。凭借着无名佛陀的认可,以及他们对大道的共同追求,方兴轻而易举的夺得了羽清尊神的神位,上演了一次成功的鸠占鹊巢。

不过,相比无名佛陀的风淡云轻,方兴的个人意志就更加浓烈一点;无名佛陀对羽清尊神的态度是只要他是一件马甲,那么谁穿都可以;而方兴的态度却是只要他是我穿的,那么是马甲还是风衣都无所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表明方兴和无名佛陀对大道的追求,既是殊途同归,又是分道扬镳。

只是,这种深思对方兴来说还太过遥远了,只有当他达到无名佛陀的高度才能理解这种差异。现在的他还没有想到这么多。眼下,这位少年郎只是在纳闷——或许是成功来的太简单了,当方兴穿上这件名为羽清尊神的马甲外套之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方兴的修为是涨了一些,但那是接受信仰之力,灵识淬炼后化为神念带来的;有无名佛陀的手印在手,不管他有没有鸠占鹊巢,羽清尊神的信仰之力都是他的,从这点上说,似乎夺得羽清尊神的控制权也没有什么好处。想了想,方兴突然发现,除了让自己不被那些随着信仰之力而来的欲念撑死之外,他套上羽清尊神的马甲,还真没有什么好处——除了让自己耳边更吵闹一点之外。

对,除了耳边的祈祷声越发清楚之外,方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其他的变化。那些信徒祈祷的声音,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了,而是变成了各色各样的祈求与祷告,声音清晰的就像是他们在对他当面述说的种种愿望一样。不仅如此,他们的话语以及他们所有的信念,包括他们脑中的一切经历记忆,都闪现在方兴的面前。

少年郎甚至不用用眼睛去看,也不用耳朵去听,连灵识、神念等等神通手段皆弃之不用,那一切就这么渐渐的浮现在方兴脑海中,将芸芸众生的世界在方兴的心中彰显的淋漓尽致。这份收获让方兴犹如打开了一道大门,他跨越过去之后,发现这道门之后的世界已然完全不同了。他看到了,也听到了很多东西,那一幕幕光华在他眼前流转,正是刚才那些祈求者一生的种种经历。

他听见,在寒山寺的一处殿堂内,有个清雅的女声正在羽清尊神的神像前祷告,“小女子伏愿祈祷尊神:此生不求富贵名利,唯盼能有志同道合的良人相伴终生,相扶相持,白头偕老……”

方兴撇了撇嘴,姻缘祸福——这样的祈祷也太过平常了。神祇时时刻刻听的都是这些乡愿会烦么?他想:或许会吧,或许这就是求神神不灵的缘故,因为神祇无时无刻不在听这样的祈祷,听得太多,也就不愿在刻意去倾听了。

他正欲将这份传到耳边的祈祷声置之不理,却不想又听到那女子道:“若能有此良人相伴终生,我愿来世化作神前寒石桥,在神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那祈祷的女声清雅动人很是动听,而她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那种大胆刚烈的爱情感,更是让方兴万分惊讶。世风之中,女人多以逆来顺受居多,仅有的爱情感也多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能在这种环境下,听见如此个性独立的女性声音,方兴心中顿生亲切感——他生性之中,还是多爱这样的女人一分。

方兴忙将视野转到那处殿堂,然而这时,那祈祷的女人却已经转过屏风,匆匆离去了。这个祈祷的女子似乎对羽清尊神的信仰很是淡薄,她并不在羽清尊神的信仰网络之中,方兴只能通过殿堂内的神像感应到她的存在,出了殿堂之后,方兴就感应不到她了。除了在临去那一刻,他从屏风的下摆处看到一双样式奇异的绣花鞋一闪而过之外,方兴便再没有她的印象了。

“可惜了,这样的女子竟然不能亲眼见上一面……”方兴心里道了声可惜,便将这双少见的鞋子记在心中,期待以后能通鞋识人,找到这位拥有这番新奇爱情观的女子。

这份意外之喜,让方兴对那些信徒的祈祷,重新生出了几分兴趣,似乎听一听人们的欲念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更何况还可以感受到信徒们的生存经历。这样一来,方兴不用远游万里就能见证大地各方的人文世俗,不出门便可得知天下事。

方兴笑了笑,安定心神,屏蔽杂念,心念运转,人间万千景象在他脑海中静静流淌,与此同时,在方兴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丝丝、一缕缕几乎是微不可查的金丝正在缓缓生出,绕着他身躯缠绕着,似乎要将他包裹成一件金丝丝茧。在方兴不知道时候,羽清尊神马甲带来的好处正悄然袭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愿为圣德真皇

【感谢‘兼葭’、‘邻家小妹一’、‘傅戍己’、‘lihuo1117’兄的打赏;

恭喜‘邻家小妹一’、‘傅戍己’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学徒;恭喜‘兼葭’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弟子。多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庄周梦蝶,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庄周呢?前世千古哲人庄周有此一问,然而此生在蝶舞翩翩间,方兴亦有此叹。

人间百象悉数具现眼前,方兴也不知这一幕幕是否似曾相识。一会儿,他是江村的牛三斤;一会儿,他又是邻村的吕桂花;他的心神有些恍惚,不知岁月,不知古今,然而在恍惚之间,却又能清晰的记住生活中的每一点小事。

他记得他是牛三斤,皮肤黝黑,沉默寡语的中年汉子,东平江村人士,家中有一妻一女,家里穷苦,仅有两亩烂田,难以维持生计。他只能整日奔波在外,为人干些苦力短工。他拼命操劳幸苦,只为妻子在家能过得更好一点,能每个月吃上一口荷包蛋,再为渐大的女儿置办一份说得过去的嫁妆,以免她以后在婆家受人白眼……

这样的日子虽然幸苦,但是还过得去。可是,流民灾乱爆发后,他在外务工时,却不幸被一伙强盗胁裹。从此,身不由已的流落在一处山寨,被强盗威逼的整日做工,每日只能以野果充饥,寒风中仅有片寸麻衣裹体,却要整日做最重最苦的活。饥寒交迫,日夜受苦,身体已经渐渐不支,眼看就要死在荒山野地中,再也难见家中妻女一眼了。

“羽清尊神呀,大慈大悲的羽清尊神呀,求您发发慈悲吧,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看看我的妻子女儿……”他拖着残破的身体,窝缩在矿洞一处偏僻处,背上、脸上、腿部鲜血淋漓,这些都是强盗鞭挞后的伤痕。那些天杀的强盗知道他不行了,鞭打他去了一番后,便将他丢在这里等死。

身边枯骨累累,远处传来豺狼的嚎叫声,牛三斤蜷缩着身体,眼皮沉重,他好像闭上眼睛睡上一觉,远离身体上的伤痛,远离肚中饥饿的绞痛,远离一切,可是他却知道一旦闭上眼睛,睡着了那就会死去。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回家……

“羽清尊神,发发慈悲吧……”脸上传来一阵腥风恶臭,这是一头同样饥饿的豺狼,正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这具渐渐失去热力的肉人。牛三斤想要怒吼,却没有力气,他想要挣扎,却动也动不了了。慢慢的,他感觉到脸上的皮肉被人用锉子慢慢挫开,撕心裂肺的痛。鲜血横流,伴着呜咽的进食声。

豺狼野兽在吃他。

当那些比豺狼野兽还要凶残的世道,鞭打他,羞辱他,压榨他,将他压榨的只剩最后一口气时,那些比畜生还要凶横的人,就把他丢在这里,让畜生吃他的血肉,吃他的血肉!

牛三斤倒在碎石处,胸膛已经被咬开,野兽贪婪的叼着他的内脏相互争斗,争得满地鲜血残肉。他双目圆睁,里面血丝密布,拼将最后一口气,大吼道:“羽清尊神,发发慈悲吧,让这个豺狼当道的世道清净一点!发发慈悲吧!”

山风呼啸,豺狼呜咽,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

…………

“发发慈悲吧,尊神,让我家男人牛三斤回来吧。”方兴记得他是王村的吕桂花,十五岁时,以一碗荷包蛋做嫁妆嫁给了邻村的牛三斤。穷人家的女人,没能带上一份嫁妆上门,总是要被人笑话了。她在牛家做牛做马,整年整年连一个鸡蛋都吃不上,好不容易熬死了公婆,日子总算是好过一点了。

这时,女儿也渐渐大,为人父母总该为自己的女儿早想,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重蹈覆辙,便有心给女儿攒集下一份体面的嫁妆。幸好,她的男人虽然沉默寡语,一锄头也打出一句话来,却是一个能卖力的实诚人。她在家里操劳,他在外面打工,一分一厘的为女儿攒集着未来的希望。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几天前,她家的男人牛三斤去外务工后,却再没有消息传回来了。听说外面的世道很乱,到处就是强盗马贼作乱,她家的男人却渺无音讯。吕桂花很担心,却又不敢去想,深怕想到了什么坏事儿,让她无法接受。她是个妇道人家,无法出门远行寻夫,只能一边静静的向大慈大悲的羽清尊神祈祷,一边托人为不知在何方的丈夫带话。

“牛三斤,牛三斤,

你的媳妇叫吕桂花。

吕桂花让问一问,

最近你还回来吗?”

她躲在房里,怀抱请来的神像,虔诚的低声向大慈大悲的神祇祈祷:“大慈大悲的羽清尊神,您发发慈悲吧,让我家男人能赶快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我还煮了一碗荷包蛋等他回来吃……”

泥塑的神像,看着她的泪水滴落尘灰,听着她的低声哭泣,却木呆无语,无声无息。

…………

方兴记得他叫何斌,是个老实人,为人极其孝顺,家中有一老母,年岁已高。他便舍弃了县城中的书吏差事,回到老家,平日里在乡间教书为生,以便就近照顾老母。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每日侍奉老母,与母亲得天伦之乐,亦是一种美事。然而,忽有一日,强人忽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那日,他与私塾中的蒙童一起在外踏青,幸免遇难。待他看见狼烟肆起,匆忙赶回村中时,才发现偌大的村落,已经变成一堆灰烬,残尸遍地,满目狼藉,到处都是受害者的遗体。呜呼,可怜他的老母,也被强人所害。

数百户人家,一日之间便灰飞烟灭,只留下他一人领着十几蒙童幸存。家乡被毁灭,老母亦亡,何斌心若死灰,几要陪老母一起共赴黄泉路。然而,当他看到身边那些失去爹娘,无依无靠的蒙童,心里却又有了几份生存的信念。老母虽去,但他还要活下来,照顾这些孩儿,莫让何家村从此断了根……

何斌领着这些孩子,求庇于寒山寺,每日受寒山寺救济,总算能在一片安全的地方稍稍安定下来。他是读书人,原本并不信奉鬼神之事,但当他经历了如此磨难之后,却又对那冥冥之中的鬼神有了几分期待。

眼下,他跪在草地上,身后是他的学生——十来个还是垂髫总角小儿,也安安分分的跪倒在地,和他一起恭恭敬敬的,向天光之中金光灿烂的雄伟神像深深拜倒施礼。

“羽清尊神呀,羽清尊神,弟子何村何斌,领蒙童十三人,拜请尊神:何村虽已毁去,但仍有村人存活于世。先人已逝,然后人仍在,望尊神庇护,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让我等能够安稳度日,让这些蒙童小儿能够在平安中长大,不受侵凌欺辱……”

雄伟的巨佛神像,在阳光的照射下,身披金色霞光,沾花而笑,却是无言。

…………

方兴记得他叫江阿生,年幼时,阖家上下尽被仇人所杀,仅有他一人躲在茅厕内苟活逃脱。他心慕那些吞云吐雾,御风而行的炼气士,想要炼气修行,修得一身神通,好为家人报仇。可是,他资质不行,无法迈入炼气修行大道的门槛。眼看仇人之子已经成功迈入炼气大道,实力日渐强大,他却一事无成,不由心急如火。

焦躁之下,竟不小心被仇人发现踪迹,暴露了身份。仇人之子挑断他浑身上下的筋脉,打断他四肢的骨头,割了他的命根,却留下他的半条命,让他如狗一般苟延残喘。

“哈哈,看见没有?对我来说,你就是一条狗,想你死,就能碾死你。”他做梦都还记得,仇人之子那张狂的声音。可是,面前炼气士他无力抵抗,只能痛苦的嚎叫,嘴间、眼角流出痛苦的鲜血,带着残废的身体,扭曲的在地上无用的翻滚。

“我好恨!羽清尊神,我好恨!我恨我不能炼气修行,我恨我不能报仇雪恨,我恨我这样的苟延残喘,我想要复仇!羽清尊神,我想要复仇,给我复仇的力量吧!”

四野静静,蛙不鸣,鸟不啼,寂静无声,也无神祇回应他的祈求。

…………

方兴记得他叫李虎,他从小练武强身,能开三石强弓,能猎虎狼,方圆里外,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然而,这次流民灾乱中,他却栽了。在强盗来袭的时候,他虽奋力射杀数名强盗,但是却被一名年纪轻轻的强盗轻松击败。

能穿透铁甲的羽箭,被他用肉掌轻松结下;能一击劈开虎豹坚硬头颅的锋锐砍刀,被他随手一抹,便变成了废铁;李虎原本凭以为傲的一切力量,在他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仅是一道隔空劲气刀芒闪动,李虎便被斩断双腿,成了一个废人。然而,从始至终,那个恐怖的年轻人都从未朝瞧过他一眼,就好像在对方眼中,他只是一个毫不在意的蚂蚁。

‘炼气士’,李虎知道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在这个身份面前,他的小有名气都是一堆狗屎;‘十八岁’,李虎听到有人给这个年轻人拍马屁时提及的年纪,这么年轻,让他这三十多年的练武强身都成了一堆笑话;‘十八岁’、‘炼气士’、‘炼气四年’、真灵第二天中境修为,李虎倒在血泊中,牢牢记住了,正是这些击败了他!

伤口已经不在流血,李虎侥幸活了下来,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怒火在燃烧。他背着救治他的寒山寺的炼气士,暗暗对神像祈祷道:“羽清尊神啊,假如您真的在听,那俺就许愿,希望天下再也没有高人一等的炼气士,让天下人都可以炼气修行,再也没有什么凡灵之分……”

…………

一幕幕光华流转,一份又一份经历闪现,一个又一个信徒活生生的经历和苦难,在方兴心中流过。人间冷暖,世俗百态,柴米油盐,皆由这些人慢慢品尝,而方兴却也和他们身有同受。

庄周梦蝶,方兴梦神,这是方兴梦见了那牛三斤、吕桂花、江阿生……还是他们梦见了方兴呢?

方兴在那一刻,就是牛三斤、吕桂花,就是何斌、江阿生,就是李虎等千千万万的信徒。有人一梦千年,然而方兴却一梦千万人。他在观览那些信徒的经历和欲念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重演那一幕幕,一一亲身经历那些悲苦劫难?

梦醒时,方兴已是泪流满面,仰天而叹,“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为何世间总有如此之多的悲苦之事发生,将那些不幸降临在无辜者的身上?此时此刻,方兴并非无病呻吟,更非悲春感秋,而是经历过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生活之后,所有的真情流露。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方兴掩面长叹息,沉默良久,当他再一次睁开双目时,人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灵台心境。面对蠢蠢欲动的真皇圣德天界,他双目之中七色光华流转,其中又以金色琉璃宝光最为耀眼。

对方兴来说,他的世界观中,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自己的幸福,全靠自我努力奋斗。妄图依靠神祇赐福而获得幸福的人都是软弱的、不够坚强的可怜人。然而,他以前却从来没有将心比心的想到过,世间的人并非都像他这么幸运,能够拥有天地的眷念;可以出生在上门世家,成为世家子弟;可以有一个一心为他着想的母亲,还有两个亲他的舅舅……

方兴是幸运的,可是别人不是;方兴坚强,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坚强的;方兴忘记了:人之所以是人,那是因为他们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因此,他们的困惑,他们的‘软弱’并不可耻。

对于无数普普通通的凡人来说,他们的惨淡的生活,需要一点希望,他们在绝望中需要一份能够给予他们力量的信仰。可是,在那一声声近乎哀求的祈祷声中,没有神祇回应他们,没有!

“既然别的神祇做不到这一点,给不了你们想要的,那么就由我来给予吧!”

方兴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的拜倒在地——他这并不是在朝拜神祇,也不是在敬奉任何人。他这么做,只是在礼送他心中的最后一点动摇——从今以后,他便不再软弱,不再动摇,不再迷茫。

他在此立下了他的第二道誓言。

方兴道:“我愿为圣德真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真皇圣德四大愿

【我对不起大家,26号回庐州,丢了钱包丢了手机丢了钥匙,连人也丢在自家门外进不得房。不得已,去朋友家借住了两天,今天回宜城,总算把人给找回来了。年关前再苦再累也要保证每天的更新,不然真的没脸见大家了,羞愧致歉!】

方兴一梦,心神恍然潜入千万人心中,在几瞬间内,就体察了亿万个念头,见识了数以万计的执念和梦想。他和芸芸众生一起,一同感受那为生存所累的艰辛,共同体会人间冷暖酸甜苦辣。

猛然间,一首天歌悄然唱响,冲破重重迷雾,破晓而出,唤醒了方兴心头的迷茫,让他明白自己一直为之感动、为之触动的究竟是何物。

城中,执鞭怒叱恶奴;无名村内,见惨状怒斩贼寇;靠山屯中,赏遍地红花而斗妖魔;积尸谷里,金辉青剑破巨尸;方兴如斯嫉恶如仇、怜悯善弱,种种所作所为,既是胸口尚未冷却的热血,和他前生今世的个人意志所致,又是源自上古真皇传承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天命!

方兴受‘母亲’所召,踏破虚空来到青罗琉璃界,便是秉承上古真皇一脉统御百族、庇佑文明的天命而来。身怀七色琉璃宝光的他,生来便是为了亿兆生灵的福祉应运而生。而今,‘母亲’虽死,可是方兴依旧在,依旧在!

不管世道如何变化,不管人心如何诡变莫测,天命人心皆在此,皆在方兴的七尺男儿身中,在他一颗红彤彤的男儿雄心之中。

离九霄而膺天命,御四海而哀苍生。

对天,对地,面对千万千万的信徒,方兴庄然立下第二道大誓言:“我愿为圣德真皇!”

真皇圣德之誓立下,轰隆一声,天地顿变,天塌地陷,空间碎裂,方兴眼前的世界,转眼间变成了金紫两色。

方兴随着一声誓言而去,悄然来到灵台心境。灵台心境之中,他独立仰望皇初紫元天界之上的天地演化。第二道誓言立下,灵台心境中的第二道天界也在崩塌重组,宛若混沌重演,地火水风皆化作一片虚无,唯留下一片金光灿烂。

张目所见,唯觉紫气郁郁,金光耀耀,说不尽的玄妙。方兴微微一笑,抬步就走,灵台心境中玉阶垒砌,方兴一步便来到了真皇圣德天界面前。

真皇圣德天界之表,金色光幕流转不休,一幕幕皆是方兴曾经所见所闻的人间事态,有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也有他从信徒那里得到的所知所闻——都是包涵了无数酸苦悲欢的执念。

亿兆之数的执念,化作一道似坚不可摧的阻碍,横在方兴面前,阻住了方兴前进的步伐。

方兴双眉一敛,正色肃然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愿为圣德真皇,使万物生灵,所有众生,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生生世世,五福照临!”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生生世世,五福照临!’之愿,若江河之源头,是真皇圣德之誓的根本之愿,是实现真皇圣德之誓的基础。

没有生存的能力,就没有生灵的存在。唯有保证天下众生、万物生灵的生存权,方才有畅言未来幸福的前提。

此愿一出,那如壳罩一般坚固不可摧的光幕,却豁然破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无数因为凄苦困顿,难以生存而产生的悲苦疾事和种种执念皆烟消云散,光幕大大然然的霍然洞开,好似在欢迎主人的到来。

真皇圣德天界开天辟地,地火水风重演之中,上善者——水也,如今水已生,孕育无限生命。

方兴嘴角紧抿,一步踏入真皇圣德天界。他放目环视天界,神色凝然,稍许又一次开口道发愿道:“我愿为圣德真皇,为天下开太平,使万物安宁,亿兆生灵,所有众生,皆得安居乐业,不为生活所迫,皆有所乐,心相爱敬,无相憎嫉,清净明洁,身无恶邪,皆发慈心行善,不复坠恶道,至善至正至无邪!”

‘天下太平,万物安宁,安居乐业,皆有所乐清净明洁,至诚至心,身无恶邪,皆发慈心行善,不复坠恶道,至善至正至无邪!’之愿,若树木之枝干,承载着真皇圣德之誓。没有它,真皇圣德之誓便没有存在意义。

它是‘生存’之上的‘生活’,只有拥有了它,生命才有了意义,所有众生才得以与土石瓦砾有所区别。

真皇圣德天界混沌一片,方兴脚步所触之处,皆是虚无空旷。当此愿一出,尊神殿内堂的佛陀手印,一阵跳动,随即陡然化作一抹土黄色的光芒,带着浑厚的力量撞进方兴的体内,闯进他的灵台心境,径直往真皇圣德天界注去,最后摇身一变,化作无穷大地。

方兴落脚之处,顿时变成大地,一直延伸到他目光所不及之处。与此同时,亿兆执念之中,又有一大股悄然泯灭,亿兆之数也只剩下堪堪一半了。天界在剧烈的颤抖,天界的形态竟反而稳固不少。

真皇圣德天界开天辟地,地火水风重演之中,厚德载物者——地也,如今地已起,托起整个天界。

佛陀手印化作大地,不仅阻碍真皇圣德天界生长的执念消散不少,而且那朵金色婆逻花也在混沌之中浮现出来。混沌中,一朵金色婆逻花正在萌芽,虽是毫不起眼的柔弱,但在方兴眼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惊人气势。

明悟爬上心头,方兴正声道:“我愿为圣德真皇,统御百族,有教无类,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人妖鬼怪至蜎飞蠕动之类,无分高低尊卑,皆有正果。”

‘有教无类……人妖鬼怪至蜎飞蠕动之类,无分高低尊卑,皆有正果。’之愿,若春风呼啸山野,推恩至广,跨亿兆生灵,浮动天下芸芸众生。半数亿兆执念之中,无数光幕涣散,化作一抹抹金色芒点,好似萤火虫一样,在虚空中化作一一道光的河流,涌向萌芽之中的金色婆逻花。

每一点金色光芒,便是一个信徒对神祇祈祷的执念;每一点金色光芒的没入金色婆逻花中,方兴心头也就越发明净一份;而那朵金色婆逻花吞噬了堆积在真皇圣德天界中的信徒执念之后,得到金色光芒的浇灌,瞬间抽枝生根,竟飞快的生长起来。

金色婆逻花不断吸入金色光芒,随之不断长大长高,几渐成长参天巨木,一步步撑起真皇圣德天界。随着执念渐渐稀少,金色婆逻花越发的健硕,几成撑天之柱。他的枝条上垂下条条缕缕,数之不尽的金色豪光,无数金芒闪动充斥着天地。

真皇圣德天界开天辟地,地火水风重演之中,教化者——‘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风也,如今风起,真皇圣德天界可大成!

方兴抬头望去,只见顶天立地的金色婆逻花,傲然耸立在真皇圣德天界之中。除了吞噬信徒执念之外,金色婆逻花的枝头也开始生出别样的金芒,耀耀金芒,由方兴的灵台心境倒溯入他的身体,让人心头暖意倍生。

方兴知道:此时此刻,源自佛陀之道的信仰之力,正和他的真皇圣德灵光水乳.交融,两个看似相同的力量,随着真皇圣德天界的彻底成型,必将真正融合到一起,成为一股全新的力量——唯属于方兴一人的力量。

灵台心境中的金色婆逻花,与天界之中丝丝金色的雷光相互缠绕着。方兴张开双臂,拥抱天地,视线凝在花上,微微而笑。

只听他道:“此界,真皇圣德天界;此光,真皇圣德灵光;此誓,真皇圣德之誓,此人,方兴也!我在此,立誓开天建光,立下大誓言:誓愿为圣德真皇,此天永在,永世不灭;此光永存,长存万万年;光明所照之处,芸芸众生,见我光明,念我名号,皆可得光明庇护,永沐圣德。”

誓言声中,最后信徒的最后一抹执念消散。数百万人,积攒数百年的执念,此刻皆做了真皇圣德天界开天辟地的肥料。光明长存,圣德若火!执念消散,天界建成,大誓确立!

四愿之后,真皇圣德天界开天辟地,地火水风重演之中,最后一德火德现身。地火水风四德齐聚,重演开天辟地的过程,无尽虚空混沌化作天地。

那大地之上,漫山遍野红彤彤的山花灿烂多姿。映山红娇艳明媚,绽开了妍丽,方兴迈步上前,整个人宛若置身于一片生命的火红之中,沐浴在春光下,阵阵暖意流淌在心间。

耳边响起了那首远去的歌声,“岭上开遍映山红……”

风吹,叶动,金芒亦婆娑,韵藏心头,方兴在这新成的真皇天界之中盘腿坐下,与天地合一。

虚空之中,却有颂赞之音传来。

“圣哉,圣哉,圣恩泽天地!”

“荣哉,荣哉,真皇荣光赫!”

“威哉,威哉,尊名万物颂!”

“伟哉,伟哉,永在千万年!”

虚空之中,亦千万人喃喃响应,回荡着方兴的真皇圣德四大愿。

“咚咚咚。”寒山寺的宏伟的钟声又一次响起。云海雾散,巨佛神像大放光明。此时,正有寒山寺中人率领民众,为羽清尊神的神谕举行深盛大的庆典。数万人当场向羽清尊神虔诚的祷告着。

当雄伟神像的巍峨身形,闪着金色光芒在云海中浮现时,无数人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鼓舞难以形容,气势恢宏的场面震撼着他们的心灵。

无数信徒已然觉得这是今天是他们渡过的最有意义的一天了,既聆听到尊神的神谕,又亲眼目睹云海开神像现的盛装,不禁感慨流涕,泪湿衣衫。然而,这时,让他们激动的难以自已的事情却发生了。

只听,一个声音回响在天地间,广播东平八百里山河,字字声声清晰的回荡在数百万信徒的心头。

“白昼朗朗,黑夜茫茫,魑魅魍魉,无所遁藏,奸佞邪恶,惧我神光!芸芸众生,见我光明,念我名号,光明庇护,永沐圣德。”

“我为圣德真皇,统御百族,庇佑众生!”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宗师颓老少年壮

【抱歉,还是晚了,昨天的一章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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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在小芸的陪同下,穿过重重庭院,径直朝张伯涛闭关之处走去。她才从张伯浩处,听闻张伯涛似乎受了些许伤,与小芸一路相谈时,便有心摸清张伯涛的情况。可惜,那寒山寺的少女似乎别无心机,虽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十足像一只欢呼雀跃的小麻雀,但对她的言语中暗藏的机锋却始终懵懂不知。

心里明了眼前少女的单纯之后,苏瑾一边即是无奈,一边又是羡慕和爱怜——这清冷古刹之中,的确少了几分红尘的人烟味,让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对外界的一切都心生好奇,单纯的可怕。于是,就这样一方有心,一方纵然,两位仪态各异的美女佳人,一路绕着苏瑾一身的时尚扮装,谈过了她身上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又谈过她脚下那双古烟纹碧霞鞋,总算到了张伯涛闭关之处了。

“嘻嘻,到了,师叔祖就在里面闭关。闭关禁地,我进不去,姐姐自己推门进去就是了。”临到分手时,小芸就像是一个初初吸满水分的海绵,既有些心满意足,又有几分意犹未尽,“真可惜,不能和姐姐再说下去。下次姐姐再来寺里,一定还要来找我呀,多给我说说外面的世界。”

苏瑾微笑着点点头,挥手送别小芸。一路相谈下来,她也对这个单纯可爱的少女颇有好感,短短一段路程,她们两人已经以姐妹相称了。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她心里暗暗为少女可惜,“女人的青春短暂宝贵,就这么浪费在清冷古刹中,与青灯神像为伴,未免太可惜了。若是有机会,我还是将她带出寒山寺吧,家里也少了这么一位修为不错,又很贴心的丫头呢……”

带着几分思索,苏瑾推门进了张伯涛的闭关之处。张伯涛为人简朴,闭关之处简简单单,朴素至极。推开木门就见清净素朴的静室里,无桌无椅,只有地板上分别坐着三个打男人:张伯涛和张伯浩,以及实际处理寒山寺庶务的中年男人张义潮。

张伯涛正和自己的胞弟张伯浩闲谈叙说久别之情,看见苏瑾来了,他很是开心,招手道:“来来来,苏大家,坐到老夫身边来。”

中年男人张义潮赶紧从他坐干净的地上站起来,给苏瑾让座,举止中带着敬意。苏瑾近来和这位寒山寺的实际掌舵人打过很多次教导,知道他为人古道热诚,也不见外,随意坐在张伯涛的下首。

张伯涛笑道:“如何,苏大家的愿望可曾许下了?”

苏瑾回应道:“多谢大中正的许可,小女子终于得偿所愿,在寒山寺内最富有盛名的内院秘神像前许下心愿,心满意足了。”又对张义潮施礼道:“也劳烦义潮寺主的细心安排。”

据说寒山寺最灵验的就是深藏在内院,秘不视人的神秘神像,寻常人根本不得一见。苏瑾这次能够在那神像面前,崇礼神祇,立下心愿,还多亏了张伯涛极其给面子。此刻,她表现出如此的谢意,也是理所当然。

张义潮连忙道:“不敢,不敢……”

张伯涛则笑道:“小事罢了,怎及得苏大家慷慨解难,一掷千金,活民无数的功德无量。背负数万流民的重担,小寺能支撑到现在,还是全靠苏大家的援力,要说感谢,还得是老夫带阖寺上下,感谢苏大家呢!”

一旁张义潮连忙点头,他掌管寒山寺的大小庶务,当家之人自然知道自家的根底。流民灾乱爆发之后,数万流民云集寒山寺,若是没有苏家的援助,寒山寺早就被数万饿殍吃垮了,因此他对苏瑾是无比的礼敬。

苏瑾笑而不语,并未表功,轻轻揭过此事。

将此事按在一边,张伯涛又道:“老夫听伯浩说,苏大家有心公开出力,将寒山寺周边的流民全盘接下,全部安置落业?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寒山寺周边的流民的生计,对张伯涛来说是个极其沉重的压力,他能一拳撕裂大地,却做不到养活这么多张嘴。从张伯浩口中得知苏瑾的想法之后,他既是欣喜之余,又未免有些怀疑,眼下便亲口问了出来。

苏瑾点点头,却不独居功劳,道:“让大中正见笑了,小女子虽然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此事却非小女子的主意。是那方家三郎方兴立言发愿,说要平息这流民灾乱,让流民一个不少——皆得救治。此事若成,小女子也不过是稍末功劳,只不过是协助方家三郎而已,真正有大功德的却是那方家三郎方兴。”

随即,苏瑾一言一语,仔细将方兴当日在平原营地的言行举止告知给张伯涛听。她这么做,却是有目的的,张伯涛是东平中正,兼有评点人物的权利。东平大地的年轻人通常都要经过他的点评,才能名扬海内,成就一番名声。苏瑾在张伯涛面前推功与方兴,其实也是在为方兴声名的鹊起暗中推波助兴。

张伯涛闻言,语气有些怪异,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呀,怜悯众生,有此心性,难怪和尊神如此相合。”

苏瑾在他身旁,闻言暗自疑惑,正思索其意,却又听张伯涛转颜笑道:“哈哈,别人不知,老夫却怎不晓?眼下,整个东平也就属你苏大家有能力救得这数万流民。那方家三郎即便有心行善,那也得借你成事才行,说起来,也是附你骥尾罢了,只是你这姑娘不愿居功,非要让功给情郎……”

说道这里,张伯涛打趣一笑,便不再多说了。他借寒山寺后山给苏瑾,以便她和方兴两人相会寒山。他本人对这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也是极其看好的。只是,年轻人脸薄怕羞,有些事不宜说透。

苏瑾闻言,脸上升起一团红云,正欲开口,却陡然听见天地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脸上血色猛的退去,煞白一片。只听,天地间,有一宏伟巨声轰隆作响道:“我愿为圣德真皇……”

张伯涛见到异状,关切的问到:“苏大家,怎么了?玉体有恙,有何不妥之处吗?”

张伯浩也急忙上前搀扶,输入宏厚灵气以助苏瑾。苏瑾迟疑的抬头,瞧见身边人,似乎都没有听见虚空中的惊人伟声,心里更是奇怪万分。就在静室里因为苏瑾的异样,忙成一团的同时,她还是能从虚空里听到不断有新的煌煌纶音传来。

那声音庄严肃穆,振聋发聩:“‘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愿为圣德真皇,使万物生灵,所有众生,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生生世世,五福照临!”

“我愿为圣德真皇,为天下开太平,使万物安宁,亿兆生灵,所有众生,皆得安居乐业,不为生活所迫,皆有所乐,心相爱敬,无相憎嫉,清净明洁,身无恶邪,皆发慈心行善,不复坠恶道,至善至正至无邪!”

“我愿为圣德真皇,统御百族,有教无类,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人妖鬼怪至蜎飞蠕动之类,无分高低尊卑,皆有正果。”

“此界,真皇圣德天界;此光,真皇圣德灵光;此誓,真皇圣德之誓,此人,方兴也!我在此,立誓开天建光,立下大誓言:誓愿为圣德真皇,此天永在,永世不灭;此光永存,长存万万年;光明所照之处,芸芸众生,见我光明,念我名号,皆可得光明庇护,永沐圣德。”

每一声宏愿传到苏瑾心里,都让她心儿一颤,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感动。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这是他的声音,在其他人都懵懂不知、困惑难解的时候,唯独她一个人听见到了。

这种特殊待遇,对心怀恋意的少女来说,是一种完美的幸福——仅此,一切都足够了,其他的不再重要。她不必知道他为何发此宏愿。此刻,她满心中的欢喜无以伦比——“恢弘大愿,天地传声——盖世英雄,这就是我渴望的盖世英雄,终将陪伴我一生的此生良人!神灵保佑,小女子才在神像前立下誓言,愿求良人相伴终生,神灵果真赐下了福音……”

这时,静室之内,其他人的脸色也陡然大变了。他们在此刻终于听到天地中传来的声音,那却是方兴说与万方信徒听的——“白昼朗朗,黑夜茫茫,魑魅魍魉,无所遁藏,奸佞邪恶,惧我神光!芸芸众生,见我光明,念我名号,光明庇护,永沐圣德。”

“我为圣德真皇,统御百族,庇佑众生!”

闻声,张伯浩神色飘渺,若有所思。

中年男子张义潮则是浑身抖擞,惊讶不成声,“这……这是尊神降下的神谕?这是真正的神迹呀!”

张伯涛却是脸色大变,身上凝聚的非凡气势,竟在那一瞬间消散破灭,“想不到呀想不到,这个方家少年郎,竟然完全取代了尊神的存在,连老夫以后都要听命与他了,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张伯涛思绪混乱了,而苏瑾也是心若鹿撞,两方都无心再谈话,各自匆匆散场离去。

苏瑾和张伯浩在寒山寺内一路穿行,沿路可见狂热的羽清尊神信徒,各个欣喜若狂。瞧着山下正在举行的盛大祭拜,张伯浩幽幽道:“羽清尊神打破千年沉寂,首次降下神谕,整个北方的天都要变了,天下从此多事矣!”

苏瑾闻言不语,她心里怀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呢!回房之后,她先是悄悄问及琴韵和荷香。果如她所料,她们都不曾听不见那‘羽清尊神’的四大宏愿。她又暗中从张老那探问得知,他老人家也说没有听见其他声音。

一圈打探下来,一切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子——好似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那个人立下的四大宏愿。

苏瑾推开窗户,看着重重楼宇之中的那间密室,喃喃低语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你和我是命中注定的。你的恢弘大愿,别人不知,只有我一人知晓,这就是天意。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从今往后,生死不弃……”

…………

静室内,只剩下张伯涛和中年男子张义潮两人后。张伯涛忽然长叹一口气,一脸说不尽的颓唐之色,双目之间的神异明光也消失了,整个人宛若老了整整五十岁。

张义潮则是心潮澎湃,满身激情还未散去,见之不由惊讶道:“大师尊为何如此消沉?这可是尊神千年来第一次降下如此清晰的神谕呀!有此神迹降世,世人对尊神的信仰必然为之振奋,以后尊神的信仰定然会席卷整个北方,雄霸北地而窥视中土。这是我教挽回衰势,再度大兴的征兆呀!大师尊何故垂头丧气呀?”

张伯涛苦笑着摇头,颜色萧瑟,低语:“你不懂,你真不懂。”是啊,这天底下,知道羽清尊神真实面目的只有他一个——现在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方家三郎——数百万信徒之中,知晓羽清尊神已然换人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只是,这些秘密,都不能为外人道也。

张义潮疑惑难解,想说话,却被这位大师尊的多年积威骇得不敢多话。

“哎,”张伯涛长叹一口气,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传令道:“传我的教:一、得尊神神谕,羽清尊神之称,从此更名为圣德真皇;二、依据尊神的此次神谕,着人重新编写《羽清尊神经》,更为《真皇圣德经》,广传天下;三、清点本寺掌控的一切资源,列成名籍,交予方家三郎方兴。”

前面两道教令还好理解,可是第三道却让张义潮不禁讶道:“交给他?那个方家少年?凭什么?”

原来,张伯涛的第三条教令,如同献籍纳土,将整个寒山寺所有的主导权拱手出让给方兴一般,怎么不让张义潮心生异议?

张伯涛冷冷瞟了张义潮一眼,冷声道:“尊神亲自传谕:方家三郎方兴与神有缘,为尊神之神使。他之所在,犹如尊神降世亲临。从今往后,本寺上下一干人等以及尊神一切之信徒,皆听其命。好了,这是第四条教令,你下去去办吧。老夫闭关!”

原来是尊神的神谕,张义潮心头一震,不再复有异议,躬身听教,“是!听大师尊的教!”随即精神振奋的出门。

张伯涛目送张义潮离去,自己却楞在那里良久良久。这位东平第一武道宗师,前思后虑了半响,最后还是颓然放弃一切挣扎的意图,“算了,不想了,多想无益,反添烦劳,反正老夫这条命已经卖给尊神了,就由他去折腾吧。”

下面的事情就交给小辈们去办,张伯涛索性双目一闭,径直闭关去了——方家那小子能不见就不见。虽然他已经取代了尊神的存在,成为他的信奉所在,已然能够差遣他做事。可若是当真让他在那小子面前俯首称下,他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呀!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祸兮祸兮福所倚

【告别2011,拥抱2012,祝大家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看我的书,投我的票,人人皆有船票,皆得上船:)】

沉寂千年的羽清尊神,终于显出法身,颁下弘然大愿。一夕之间,天下震惊,四野风云变幻,大有波诡云谲之态。

正当张伯涛等一干人雄豪杰,都在暗自思索以求应对之时,独坐内堂、静自宁神的少年郎的修为,也终于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第二誓终于明悟,发下真皇圣德四大宏愿之后,真皇圣德天界终成。七色琉璃宝光之中,又有一色宝光被方兴完整的吸纳,化为自己的力量——这份成功是方兴长久以来身心合一,知行合一的结果。

行我道,述我愿,身心合一,知行合一带来的成果就是真皇圣德之誓。就在立下誓言,开辟出第二道天界之后,真皇圣德誓言随即又以身心合一的方式,回报予方兴丰厚的奖励。

先是,方兴置身羽清尊神的信仰网络之中,览阅数百万信徒对羽清尊神的香火祈愿。面对重重执念,他以灵识一一剔除清楚。默默不知多久,终于在某一刻,‘轰然一声’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钝刀磨利了,可以杀人;竹子削尖了,亦是凶器;方兴的灵识,在亿兆杂念的淬炼之下,也终于磨练的无比锋锐,直至缓缓改变原貌。这种改变作用到方兴身上,还是只能用‘轰然一声巨响,天地为之立变’来形容——那时,只是觉得心头一震,体内阴阳元气交济,随即灵识全然化作神念。

灵识化作神念,方兴面对的一道桎梏之锁顿时被打开。神念生出,他的修为直接跃过通神第一天后境的关卡,迈入通神第二天初期,修为大增!

炼气界中,有道是:“通神易得,神通难求。”修为进入通神三天的炼气士不在少数,然而拥有神通的,却相比前者要少之又少。

通神第一天境界的炼气士,放在世家大族来说,至多也就是个护卫统领一级别。虽似尊贵其实还是服务他人,本质还是为人之仆,但是一旦灵识有了根本性改变,化作神念,进而拥有神通之后,一切就不同了。这样的人已经完全可以做客卿做族老,成为不劳而食的享受阶级。

有此差异,皆因神通才是炼气士的实力的保证,每多拥有一门神通,炼气士的能力也就多一份。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靠实力说话的,事实就是这么简单——能力高强者坐享其成,不劳而食,而方兴在灵识化作神念之后,也终于凭借自身的修为和实力,而不是身份地位,跻身这一阶层。

不管少年郎乐意不乐意,都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已经从以前追赶兄长,追赶各种前辈的末学后进,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需要别人仰视的人物了。

迈入通神第二天后,炼气士的第一修行要务,就是采煞为兵。所谓‘采煞为兵’即采集天地之间的各种煞气,炼化为煞气神兵。这是一门极容易学会的神通,往往是炼气士的首选入门神通。

方兴与常人不同,他在还未有用神念的时候,就已经别出心裁的搞出了一门不是煞气神兵,又更胜煞气神兵的【紫焰阴雷血神兵】。那柄集死亡神性与神秘紫气以及地脉阴煞为一体的煞气神兵青虹剑,正被他当做杀手锏,放在气海丹田之内静静蕴养。

通过【紫焰阴雷血神兵】一法,方兴对煞气神兵这门神通的运作,已然很是熟悉了。坐拥神念之后,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将它转变为自身的第一个神通,比起其他炼气士修炼第一门神通时候的幸苦体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有得便有失。【紫焰阴雷血神兵】在变成神通之前,虽然是方兴和寻南匠心独运,几废心力搞出来的,本身也借用了很多世间少有的便利,威力比寻常炼气士的煞气神兵还要强,但是它本身却是以灵识捏造而成的,和真正用神念操控的神通比较起来,再多的优势也弥补不了它的先天缺陷。

故而,【紫焰阴雷血神兵】转化为神通的过程,就是方兴用神念取代神通中原有灵识,弥补先天缺陷的过程。

修炼神通对炼气士而言是一个庞大的工程,神通在还没有修炼完成的时候,就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贪狼,需要不断的喂食煞气,等到它吃饱喝足了才有驯服它的机会。这也就是众多炼气士在凝炼煞气神兵的时候,需要不断的采集煞气,甚至直接在煞气源头闭关修行的缘故。

这是个血泪换来的经验,许多炼气士在迈入通神第二天的时候,都会从师尊以及经书典籍上获知这一点。可是,方兴的修炼让他简直就像是一个怪胎;他是有师尊不假,而且还是一位堂堂的长生真人,但是他的师尊只是挂着一个名头,根本就不教他如何修炼;他的修行道路,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创之道,一个人摸索着走,也没有经书叫他如何去做;即便是关心他的家族,也因为他修为的神速增进,而忘了该提醒他一句。

别人想不到方兴的修为会增进这么快,这么快就可以修炼神通;而方兴则是想不到,修炼神通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两个想不到加在一起,问题可就大发了。

福兮,福兮,祸所伏!

方兴才沉浸在修为增进、神通将成的幸福中,祸事就到了。原来是【紫焰阴雷血神兵】的用料太高级了,无论从塑造这门神通的指导思想,还是给这门神通做配料的神秘紫气以及死亡神性,都是当世少见的。这个优势保证了这门神通的威力,也直接导致它需求的煞气多到恐怖的地步。

方兴在灵台心境中与天地合一,正处于玄妙难明的境界之后。自然不知他的身体正在一头贪婪饿狼所窥视。【紫焰阴雷血神兵】自行运转,向神通的方向迈进。远比修炼一般的煞气神兵多多的需求,很快就把气海丹田内的存有庞大煞气,吃的一干二净。即便如此,它还犹不满足,随即又将就着将方兴体内的劲气尽数收刮干净。

可是,这样下来,它不满足!吃完了煞气和劲气,青虹剑转而开始抽取方兴的血气。即便方兴浑身上下的血气,远比同境修士要浑厚的多,但是也禁不住这样毫无节制的大力抽取。

‘砰砰砰’方兴毛孔中爆出血雾,身体内不住的又闷闷的响声传出。

少年郎的脸色白了白,却犹然沉浸在灵台心境内未曾醒来。再这样下去,方兴的身体就要被神通给抽垮了。不过,有道是:“祸兮,祸兮,福所倚。”就在这时,他背后的虚空中,却有一支红袖跨过无形屏障,悄悄拂来。

一袭红袖遥来,羊脂玉手带着幽香,从袖口探出,轻轻的印在方兴的背上。

玉手轻印,方兴的身体一阵抖动,青虹剑抽取血气的势态顿时缓和了下来。继而,玉手又是一拂,就像是在抚摸情郎一样温柔体贴,竟顺着少年郎挺拔的背脊,一路向上,跃过宽肩;再一路向下,抚上了少年郎已渐厚实的胸膛。

此时,方兴上身的衣裳无风自燃,瞬间全然烧尽,化成了一缕烟雾消散。赤裸裸的胸,厚实可靠;羊脂般的玉手,白皙玉润;肌肤相触,肉肉相连,别有另样的暧昧色彩。

“这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弟弟呀……”虚空中似乎有个清雅的声音笑了一句。

笑语声中,羊脂玉手上,忽起一点朱红,竟是她主动划破手,挤出一抹鲜血。那个隐藏在虚空中的人,将自身的鲜血送入方兴的口中,助他饮下。

一点鲜血入口,方兴的心脏顿时猛烈的跳动,浑身血气再度翻腾。不但扭转了血气衰败的态势,而且还恢复了昔日盛貌,甚至现在的血气比起以前还要浑厚得多。

不仅如此,连桀骜不驯的青虹剑也在这一滴鲜血的神妙力量面前折服了,不再肆意吞噬少年郎的血气。

“傻孩子,这么粗心,要是没了姐姐在身边给你拾遗捡漏,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了……”

玉手又一次顺着方兴的胸脯向下,向下,再向下。最后,紧贴着下丹田,向方兴气海里度入一股股奇异的灵气。‘饥渴难耐’的青虹剑又有了新的食物来源,顿时就放弃吞噬血气,转而借助这股新生的灵气慢慢定型。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羊脂一般的玉色越来越冷,几近惨白的时候,青虹剑终于停下的吞噬的步伐。一阵心满意足的颤抖之后,剑光再度凝练,青光更盛——【紫焰阴雷血神兵】终于进化成了一门神通,青虹剑也彻底变成了一柄煞气神兵。

虚空中,有人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总算好了,没想到结合古今修行理念而成的神通如此难缠。咦,真想留下来看看它成为神通后的威力究竟有如何强大。可惜呀,却没有多少时间了……”

玉手正欲撤走,却忽觉手心之下火热一片,熏得手心生暖。原来,少年郎血气方刚,又是肌肤相抵,竟不由血脉喷张,下身蠢蠢欲动,想要作怪。

“哼!”虚空里,有人啐了一句,哼了一声,“还不老实!”却是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遭受打击,蛟龙却越发亢奋矫健……

“这个弟弟,还想对姐姐使坏哟!”那人笑了一声,却忽然沉默。

良久,却是转手在方兴心口一划,也取了少年郎一点心头热血。玉指上带着一点朱红,送入虚空里。水润诱人的双唇浮现,鲜血将娇嫩的双唇染得红彤彤的,越发魅惑难挡。

“你饮我之血,我取你之血脉。”有女声在虚空里低语,“你和我永为盟好,永为……永不……”

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已经听不清楚了。最后,随着声音的越发低沉,那唇,那手,那人也随即不见了。

除了一阵幽香,静室里似乎不曾有过那绮念的一幕。只是,当这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少年郎的胸膛却开始急速的起伏起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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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皇圣德天界内,与天地合一良久之后,方兴心神终于从灵台心境中走脱,再度回归身体。

虽然方兴并不知道,就在他于灵台心境中心无旁骛的静心修炼、体察天意人心的时候,他竟然有幸蒙得佳人相助,肉躯与魂魄悄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是身体的异样感觉,还是在第一时间内就引起了他的高度关注。

心念一转,修为大涨的事实便摆在他眼前,方兴不由大喜——终于迈入通神第二天,坐拥神念了,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呀!然而,还未等他睁开双眼,少年郎那双锐气十足的长眉却又是一蹙,似乎感觉到一件让他很是惊讶的事情。

迈入通神第二天之后,方兴心头灵机千万,心神敏锐至极,常有一点明光驻扎心头,凡事都逃不过他的心思。这一次,他就在大喜之余,忽而又有了几分忧郁和失落感,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被他给忘记了,这种遗忘给他的心神带来极大的困扰。

“难道是修炼一事上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位才许下第二道誓言的少年郎首先想到。不由连忙内视身躯。当即就发现气海丹田之中,有异样的变化。他定神一观,只见青虹剑的剑芒比起以前更加内敛,看起来就是一寸长的青芒,在气海丹田内不住的翻滚游走。

心觉腹下有种勃然将出的力量,方兴疑惑道:“这?这难道就是煞气神通带来的感觉?”

神念出,神通自成,方兴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这个。神念稍动,这柄新成的煞气神兵便喷将出来,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在空气中游走,剑光灵动之处更深往昔,灵活的就像是一只水中游鱼,暗藏的威势杀意却又若巨鲨蛟龙。

“果然已成神通,威力大进!”

方兴嘴角一窍,显然对新成的神通颇有意动。之前,他与刘名扬激战之时,侥幸反客为主,夺了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仅用紫青圣德剑气便将刘名扬杀败,暗藏的另一道杀手锏——青虹剑一直未曾启用。

眼下,这暗中留下的杀手锏威力大进,他心觉杀敌斩将、安命保身的保障又多了一重,自然是欢喜异常。只是,他现在身处要害嫌疑之地,不便亲自测试青虹剑的威力,倒是在圆满之中又有几分遗憾。

稍稍打量了阵青虹剑,又在心中将已然成为独创法门的【紫焰阴雷血神兵】反复权衡,以方兴现在对修行的见解和体悟,也不由深叹此门神通的高明之处,几乎将古今修行理念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堪称完美。***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得知自己获得的第一门神通并无缺陷之后,方兴便放下心来,将青虹剑收入气海丹田之中继续蕴养,只待以后有时间再找个机会一试青虹剑的威力。

少年郎将此事按下,本以为一切皆可了结,心头郁闷之情也该烟消云散了。可是,到头来,方兴却发现心头的郁郁之感始终摆在那里,未曾变动。

“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心神不宁呢?”他不得不再度打起心思,查验体内的其他异变。这一看,果真又找到一处异样变数——他体内的劲气竟然一概消失不见了。说‘消失不见’也不全对,事实上,应该说是全都变样了。

方兴原先修炼的法门是《先天虎符真文经》和《鸣雷诀》;前者主修的七大精要战技外加一门猛虎法相,是一门主要用于搏杀征伐的修行法门;而后者却是分不同的阶段,分别主修阴阳二气,然后再使得阴阳变化交际成鸣雷之相,这是方家用来养气筑基的根本之法。

两门不同的修行法门,在方兴体内凝练的是先天虎啸劲气和鸣雷劲气。两种不同的劲气存于体内,虽然不说彼此交融,但也是彼此相安无事。这两样再加上方兴独创的紫芒雷电劲气和紫青圣德剑气,一共四种各式各样的劲气,在方兴体内各行其道,各占地盘,方兴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局面直到现在。

可是,眼下这四大劲气竟然全都没有了,方兴的经脉穴道之中各种劲气皆去,只容一团团的光,一团团泛着郁郁紫色和耀耀金芒的光。少年郎见了,不免大吃一惊,虽然这两道灵光的根脚他心知肚明,但这两位通常只在他的灵台心境中存在,怎么现在忽然盘踞他的身体,还把四大劲气给吞掉了?

方兴很困惑,他尝试着吸纳天地灵气,丝丝灵气一入身体便瞬间被同化为光芒。这两道灵光似乎死皮赖脸的就盘踞在他的体内不走了。再试用《先天虎符真文经》凝结先天虎啸劲气,却又意外的成功了。

金紫色的劲气虽然比以前的模样,看起来怪异的多,但是终究还是成功了。方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一朝回到解放前,总算还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接下来,又将《鸣雷诀》和紫芒雷电劲气以及紫青圣德剑气一一用两道灵光凝练,方兴倒是对目前的状况有了几分了解。虽然这四道劲气都被金紫两色灵光所取代了,但他的修为并没有消失,要是想要凝练这四道劲气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并不是说四道劲气还存在方兴体内,事实上,方兴的体内至始至终只有两色灵光存在。无论是先天虎啸劲气还是紫青圣德剑气,都只是紫金两色灵光在运用时的不同组合而已,方兴随时随地都可以只用一个念头,就将两色灵光凝练出四大劲气。只是,心念一散之后,劲气又会再度消散,重新变成两色灵光。

这让方兴少了几分担心,然而新的困惑不免又浮上了心头。刚才他试过了,虽然四大劲气还能被凝结出来,可是《鸣雷诀》的筑基之法却已经不行了。修炼到这一步,炼气士修为的筑基之路已经定下,《鸣雷诀》基本上可以说功成名应该退休了。想要在修为上再进一步,就要换上更高明的修行法门。

方家筑基之法《鸣雷诀》之上,就是大名鼎鼎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了。按照方兴现在在方家的身份地位来说,《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传承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从此间密室出去,方家知晓他的修为大涨之后,必然会将镇族之法的传承拱手送上。然而,昔日对这门无上妙法耿耿于怀、觊觎非常的方兴,现在的心境已然换了一番天地,得失之心渐去。

不知不觉中,处境已变、地位已变、心态已变的少年郎,对《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渴望已经淡了。他已经从‘能不能得到这门法诀’的单纯渴望,变成‘这门法诀对我合用不合用’了。修行大道上一路走来,方兴在事实上,其实已经早已偏离了家族所指定的道路。

先以《鸣雷诀》筑基,再到传承镇族之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这是毫无疑问是家族的想法,是长辈们给他安排好的修行路线。然而,方兴在一步一步飞快成长的过程中,却走上了一条唯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从自由之誓开始,到真皇圣德之誓;皇初紫元天界初生,到真皇圣德天界的落成;最后,再到两色灵光彻底取代四大劲气,方兴已经在懵懂中走上了一条世人从未知晓过的修行大道。

上古真皇传承和现代九品中正.法的修行理念,两相结合所生出来的产物,连方兴也不知道他们的结晶会是怎样。若说各种劲气的修炼之法,方兴还可以从前人的典籍传承中获得指点,不懂之处还可以按部就班的照着法门修炼。可是如果将劲气换成灵光,他又该如何修炼——这就不得而知了。由此之下,《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对他还有几分作用,也是未尝可知。

“哎,若是寻南姐还在这里就好了,我倒可以请教她。”

方兴长吁一口气,却是随口叹了一口气,自从上次点醒他之后,寻南就沉寂了。少年郎有些怀念的想:“第二道琉璃宝光都被我掌控了,也不知道寻南姐姐现在可好……”随即,他又是猛拍脑袋,恨恨道,“我这个猪脑袋,怎么就忘了这件大事呢!”

直到此刻,方兴终于明白过来——难怪他心头一直有份让人郁郁难平的失落感存在,这不是因为什么青虹剑和体内劲气的变化所致,而是因为他把他的寻南姐姐给丢了!

寻南从一开始现身,就被困在还未成形的真皇圣德天界之中。现在,真皇圣德天界被他四大宏愿所生的地火风水重演天地,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天辟地之后,焕然一新、彻底成形后的真皇圣德天界里,已然没有了寻南的身影。

方兴心神回归后,心头的那份阴影正是由此而生,“哎呀,我的好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少年郎大急,相比寻南的安危,什么青虹剑和什么体内劲气的异样变化,都全然不足忧虑!

“莫非是因为真皇圣德天界的地火风水重演,寻南姐姐她遭遇了不测……”方兴心里忽然生出一念,顿时背生寒意,浑身毛发皆为之凛然,“千万不要是这样,千万不要!”

“寻南!”方兴呼唤。皇初紫元天界内,一片郁郁紫气,空空无人;

“寻南姐?”方兴呼喊,真皇圣德天界里,金芒夺目;耀耀灵光之中,方兴呼唤良久,却始终没有那个靓丽身影出现。

灵台心境中不存佳人,那她又在何方?方兴情急之下,不禁呼出声来,“寻南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在哪里呀?别吓我呀!”他焦急的呼唤声,在尊神殿内堂的空间里回荡着,卷起一阵阵尘埃。

静室无声,佳人音讯全无,方兴心头不禁绝望。在和寻南相处的短暂时间里,他已经喜欢上这位风姿卓越的大姐姐,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自己而遭遇不测,不由心神黯然为之伤。

少年郎想起寻南姐姐的音容笑貌,忽然鼻子一酸,眼中竟然凝出一点泪花,“男儿有泪不轻弹,”方兴强忍着心头泛滥的哀思,努力告诫自己要坚强,可是他此刻真的真的很伤心,异常的伤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立下真皇圣德誓言,方兴明心见性,心性纯净不染尘埃,高兴就是心为之喜,伤心便是真的刻骨之痛。心伤之余,他甚至有几分任性的想:“若是明悟真皇圣德天誓言的代价,就是失去寻南姐姐,那我宁愿终生不悟。”

泪花终于突破重重障碍,聚敛成珠,几要落地摔碎,却被虚空中伸来的一只芊芊玉手捧住。

“傻弟弟,你终于想起姐姐来了呀。”

那声音有几分沙哑,带着深深的疲倦之意,但是却正是寻南的声音无疑……

第二百一十七章 欲点绛唇秀眉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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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兴为寻南的无处寻觅而黯然神伤的时候,虚空中却有一只芊芊玉手伸来,耳边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傻弟弟,你终于想起姐姐来了呀。”

那声音有几分沙哑,带着深深的疲倦之意,但却正是寻南的声音无疑。方兴听了之后,不由大喜,急忙转身,正见那伊人在虚空渐渐显影。

少年郎惊喜的看着他的寻南姐姐出现在眼前,正笑盈盈的回视着他。只是,伊人脸上泛着流光的面纱,却将她的笑颜挡在虚空里,让人笑得不真切。唯可见两个眸子亮晶晶的,好似温柔的水湾,荡漾着笑意盈盈的泽光。

“寻南姐!”方兴破‘涕’而笑,欢喜无比。在寻南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心中的担忧终于化作乌有,顿时开心的拍手道:“寻南姐,可见到你了,之前可把我急死了!”

“傻孩子。”寻南又伸手来戳方兴额头,带着几分长姐宠溺弟弟的口吻道,“这么大了,都将要为人主,主治一方的人,还是这么幼气。”

方兴很享受寻南的亲昵动作,便一边任她戳,一边笑呵呵的回道:“那当然,不管怎么变,你都是我的好姐姐嘛。”

寻南的安然无恙,让少年郎脸上挂着化解不开的笑意——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之间才是最亲的人,唯有他们才可以理解彼此最深处的隐秘。

听到方兴的回答,佳人脸上一笑,刹那间,如漫山桃花开放。虽然在面纱的掩饰下,寻南的面容显得的是那么的模糊,虽然她的大半身形还在虚空中,虽然许许多多的虽然,但是在方兴的眼中,此刻她流露出的魅力让人心底颤抖。

寻南看着方兴,脸上带着点点淡淡的笑意,眼中流露着开心而欣慰的光芒。方兴的真情流露,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也为之感动,心道:“真是个好弟弟,不枉我为他那般花费苦心……”

她眸光流转,正要说话,身子却忽然一阵乏力,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踉跄一步,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往一边倒去。

“姐姐怎么了?”方兴在她跟前,眼疾手快,伸手一揽,就把他的寻南姐搂在怀中,免得佳人难堪。三五中文网

“没什么,只是时隔多年再一次驻世显身,重临此界,身形有些不稳罢了,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寻南细声轻语的宽慰。

其实,这的确没什么大碍。只是之前为方兴的调理修为时,她忙活了好一阵,废了颇多的心力,送走了本身仅存的一点凤皇真血。现在,体内力量告急,有些反噬而已——对一般的人来说,这足够死上十几回的伤势,比起她以前受过的严重伤势,却的确算不上什么大碍……

不过,关于这些,寻南并不打算对方兴说明。有些事情她心知便行了,不用着让他也跟着操心。迎着方兴关切的目光,她轻描淡写的说:“真的,不要紧的,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方兴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时才发现娇躯在怀,说不尽的温软。

寻南约比方兴要稍稍矮上一点,倒在他怀中,额头就抵在方兴的下颌边。少年郎低头,正好迎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眸中闪烁的光芒,让方兴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心神一瞬间沉迷,血气疾涌,脑中一阵轰鸣,当即情不自禁之霎时冲动的就低头吻了过去。

这回方兴可真是傻大胆了。然而,还未等他的唇缘触及怀中的温软时,腰间就是一痛,却是寻南回过神来,掐了他一击狠的。

方兴痛呼一声,连忙捂住腰眼,寻南也趁机站起身来,身形又有大半朦胧的隐藏在虚空中。

“好痛,”方兴揉着腰嘟囔道。其实,他已经是通神第二天的人物了,身躯才已经淬炼的精悍无比,别说是丽人的五指,就是那精钢剑割上一记也不能伤到他。他这时嘟囔也是为了掩饰尴尬罢了。

寻南微微偏着头,迅速整理被方兴搅乱的发束,闻言低声笑骂:“对姐姐也不老实,活该!”

“嘿嘿……”方兴笑嘻嘻的笑,没回话。对自己一时冲动的后果,他即是有些失落,又是有些轻松。虽然他们一直以姐弟相称,但是当时他们之间的呼吸都不对了,若是一方要是坚持突破那层底线的话,恐怕两人的关系就有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动。

只是,现在的时间、地点、心境都不容许。无论是方兴还是寻南,都没有做好面对这样剧烈改变的心理准备。幸好,寻南及时刹住方兴的血气冲动,而方兴也克制住了,压下那一瞬间不理智的冲动。

经历了这件事,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

方兴还在回想那一瞬间的事儿。寻南脸上的纱罩不知道是什么神异面料所制,竟然将她的脸庞遮的朦朦胧胧,让人似见非见。当时,两人隔着那么近,差不多就是脸贴脸的距离,他也只能依稀看到点滴藏露在面纱下的美丽,余下的记忆就只剩下那双秋水翦瞳了。

只有面纱下流露出的点点精致和白皙,告诉方兴,时间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里,美的惊心动魄,绝对会是他最为欣赏的绝色。

“咦!可惜没看见,可惜没吻着……”少年郎揉着腰眼,心里暗暗道。

方兴沉寂下来后,寻南暗中注视着这个刚刚谋图不轨的坏弟弟。多时不见,他似乎还是以前那样子的年轻俊朗,只是神情中已然褪去的了青涩,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经历了第二道誓言之后,他以前还波幅不定的性子,已经转变成一种男子汉的深沉大气。沉淀下来的气势,蓄势不发,让人望之而心折。只是,似乎有时候,他还是没长大呀,心底还是有些‘坏水’。

“还不合适……”寻南心里叹了一句,也蹙起好看的眉,暗自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倒是方兴主动打破了沉寂,他笑道:“哎呀,刚才差一点忘记了——恭喜姐姐再次重临此界,恭喜恭喜,以后我就可以日日在姐姐身边聆听教诲了。姐姐不知道呢——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是想死我了!”

“日日在我身边吗?”寻南闻言暗自喃喃,脸上一抹愁色一闪即过,随即她也笑道:“说起来姐姐能脱困,不是多亏了你呀。姐姐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心念的桎梏,明悟真皇之道,掌控了第二色琉璃宝光。姐姐能够驻世显身,重临此界,首先要谢的就是你这个好弟弟呢!”

寻南说的有些郑重其事,本来沉寂多时的气氛,又被她添上了严肃认真的意味。

“好说,好说。姐姐八分功劳,我两分苦劳。”方兴却是拱手而笑,没个正形。意态形骸洒脱流形,却是他有感此间氛围沉闷,有心一边化解沉重和尴尬的气氛,一边感谢寻南之前多次教导指点他的情谊。

寻南白了他一眼,却是没有理会他的用心,继续带着些许认真的语气相问道:“那日我沉睡时,你的第二道誓言虽然有些端倪可见了,但是姐姐也没曾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明悟心头的那点灵光。弟弟实在了不起,这些天我昏昏沉沉,不知世事,弟弟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对姐姐说一说吧。”

方兴好久没有看到寻南了,本来他是想趁着现在的时间,好好和寻南相处一段两人世界,不要说那些严肃无趣的话题。可惜,寻南却是这般急于公事,一分一秒也不肯放过,实在让他颇为可惜。

“好吧,”他叹了一口气,摊手道,“事情是这样的……”对寻南,事情无需相瞒,方兴便一五一十的将寻南沉睡的这段期间所发生的事情,都向她一一道来。

这段时间,方兴遭遇的事情本来就很多;其中,还有许多事情的内在缘由和曲折又负责;可是,寻南偏偏极其认真,连任何一处细节极微处都不肯放过。每当方兴有说的含糊的地方,她都要仔细过问一般,直把方兴弄的口干舌燥。

就这样,方兴说,寻南问。从那日积尸谷中的大战开始说起,然后到流民灾乱以及和刘名扬的冲突,最后到今天从灵台心境中回神、察觉体内修为的变化为止,两人如此对答,一直说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到了最后,以方兴旺盛的精神劲都有些疲倦了,寻南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仔细询问故事的每一处细节,连方兴在战斗时脑中一瞬间的思路都不曾放过;她就像是一个小说家,力求故事的每一份都完美无缺,每一个逻辑都正确无疑;又就像一个剧作家,把方兴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分拆成一幕一幕的剧情图;最后又摇身一变,成为一位手把手教导弟弟的大姐姐、女老师,从她的角度出发,极其细心为方兴解说每一处疑惑。

诸如“这个做不错,面对这种事情,男儿就应该这样……”、“这个思路还不成熟,如果当时你再用心一点,从另一方面入手的话……”、“好了不起,假如我在同一个处境也会这样,这是你能找到的最好选择……”等等,寻南的话越说越多,精神十足的好,一点不见她乏力的模样。

如此又足足说了三个多时辰。到头来,方兴倒是发现——相比他说的,寻南姐说的比他的长篇大论还足足多了三倍有余。

“女人真是能说呀!”方兴一边心里暗自笑道,一边心里暖暖的,很是受用和感动。

他才叙说了一个时辰,就忍耐不住了,而她却是足足解说和分析了三个时辰,从天色尚是白昼一直说到迟暮十分了,整整三个时辰呀。

若不是真对他好,谁会这样耐心的为他分析和梳理事务——连最细微处都不肯发放过?

这份良苦用心,方兴需明白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问君何事轻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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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南的良苦用心,方兴理会的。心头感动之余,又想起之前她身躯乏力的表现,少年郎心里不禁涌起几分担忧,他在寻南语间换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插话劝解道:“姐,歇口气吧——别累着了自己。不如我们先出去走走,看看满山的风景,待会再继续说了。”

在他看来,寻南用不着这样拼命,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先歇一歇,以后再慢慢说就是了,何必搞得就像是托孤一样呢!然而,寻南却是恼他插嘴,用美目嗔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说道:“你现在一身的各种‘气’都化作了两色灵光——这不要紧的。事实上,这是你立下第二道誓言,掌控了二道灵光后才有的好处,是你真正踏入真皇之道的证明。”

“哦。”方兴拗不过寻南,只能继续专心听寻南讲课。

只听寻南说道:“真皇灵光是我们的根本,就好比炼气士的‘气’一样,需要勤加练习,不断磨练才会越发神通非凡,妙处无穷。每一位上古真皇的心志和对世界的理解都不一样,得到的琉璃宝光也都各自不同,于是所产生的真皇灵光也皆自不同,所需要的修行法门更千奇百怪,无一相似。在以前,都是‘母亲’亲自为每个人传授最适宜的修行法门。”

“姐姐就有幸得了‘母亲’的传承,是凤凰一脉的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专修我的赤、金、青三色琉璃宝光。等一会,姐姐将此法传授于你,你只可看一看,最多参考一下,却不可以照着此法练习。切记每个人对琉璃宝光的领悟都是不一样的,你若是按照我的修行法修炼灵光,不仅是南辕北辙、毫无功效,而且说不定还会有祸事临头呢!懂了吗?一定要记住哦!”

方兴直点头,将寻南的话牢牢记下了。

寻南又道:“你一人身集七色琉璃宝光,这是青罗琉璃界亘古至今仅有的独例,所以你的修行之道只有你自己才可以寻觅的到。外人的修行之法对你来说,都只是一时之用的暂时之需,你的根本修炼之法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你现在的困境和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因为你是以炼气入道的——半途而入真皇之道,又没有‘母亲’教你,所以你遇见此事才会有些惊慌失措罢了。35zww.com”

“这其实没什么关系,天下大道总是殊途同归。现在的修炼体系,名为九品中正.法,其实也是上古时期多家学说融合在一起的产物,既有道、佛、武等家的理念,也有上古真皇一脉传承的点滴道理。你体内的两色灵光,之所以可以模拟其他劲气的运转之法,也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现在的修行法门你都可以修炼,或多或少都会对你的灵光起到些作用,可能还会带来一些好处。只不过,品级越低的修行法门对灵光增益就越小,而等灵光熟悉了法门的运转模式,那门修行法门对你来说也就没有作用了,你也就该更换新的修行法门,继续修炼其他修行法门,直到摸索出唯属于你自己的修为之法。你现在身怀的修行法门,品级还不够好,又被你早早领悟透了,本身已经被灵光将其奥秘全部吸收,自然就对你再也不起作用了,更不能通过修炼它让灵光继续受益,所以你才有了陷入困顿的感觉。你只要换一门更好的修炼之法就可以解决现在的困境。”

听到这里,方兴问道:“现在修行的法门品级不够?《先天虎符真文经》在九品中正.法中也是正四品上的品级,应当不错了吧?这都不够?”

寻南摇头道:“依我看,仍然不够。毕竟现在的修行法门并不是专门为真皇传承量身打造的,即便是正四品上之高,也配不上真皇传承的点滴奥妙。要是依九品中正.法的品级,恐怕只有修炼上三品的法典,方才可以让你的真皇灵光有所增益。据姐姐所知,九品中正.法中,唯有品级在上三品的修行之法才可以被称为法典。每一部法典都是可以自成一套修行体系的庞大经典,其中记载的浩瀚学说,不但可以帮助你增益修为,而且还可以作为灵感启迪你自己的修行之法。”

说到这里,寻南微微翘起红唇,露出一份轻蔑的神情,“东平刘家的《真皇位业图》虽然是拾人牙慧,恬不知耻的自称‘真皇’,但是其中几道修行之路的确还算适合你现在的状况。若有机会,你当取来一观,也算是给那没羞的刘家人一个正名的机会。”

方兴想到刘名扬,心想当初为了坑血海妖魔一回,他故意留下此人不杀,不想这手闲棋布置,如今还有另外一重好处,真当是个意外之喜。

无论是妹妹方蓉的请求,还是刘名扬对方兴的怨恨,单是方家和刘家之间的利益冲突,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方兴去刘家走一趟,取来《真皇位业图》一观了。当即,少年郎合手笑道,“那是自然,多谢姐姐指点迷经了,日后我定然要取来《真皇位业图》一观。”

寻南也知方兴与刘名扬的事迹,闻言一笑之后,却是又另言嘱咐道:“那个刘名扬虽然不成气候,但是你也不可因此小觑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底蕴。你未曾出过东平,自然不知道——东平一郡地小民寡,自无大龙,可那中土中原却是人才鼎盛,精妙传承无数。虽然比不上上古之时,但是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学术兴旺了。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宅院深深,如你这般年纪的年轻俊杰更不在少数,更别说那些成名已久的宗师人物。以后你若是打起这些家族传承法典的主意,可是要小心了哦。”

对寻南的提点,方兴先是哑然,觉得这位姐姐未免想的太远了,随后却是心头一阵警醒。

他心道:“寻南姐姐说的没错,既然我要摸索出自己的修行之法,那么闭门造车是绝对不成的,唯有借鉴各族的修行之法,总结前人的各种奇思妙想,汇聚在一起,尽注我的真经方才可行。而那些世家大族,各个对自家的镇族传承之法看得比性命还要宝贵,我要借他们的传承之法一观,他们绝对不会应许。到时候,要求真经,不动手做些手段是不行的。姐姐的提醒恰到好处,是老成谋国之言,倒是我未曾想及此点,应当自省。”

方兴虽然时常有未雨绸缪、事先布局下子的举止和思量,但是他的思路和眼光,在不知不觉间还是被局限在了东平一地,未曾放眼考虑过整个世界。如今,寻南的一席话却是让他心头一阵顿悟,大有睁开双眼看世界的明悟。

寻南看见方兴焕然大悟,心中暗暗高兴。虽然这个弟弟还有那般之多的不成熟之处,但是对他的悟性,她却是极其满意的。看着他一步步的成长,她心里更是有一份宠溺爱护的情怀暗自孕育,当真把他当做自己的小弟弟看待。

她点着方兴的鼻子笑道:“知道了就好,现在还是不要起什么坏心思。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说不定,以后有些人会哭着喊着献上自家的传承予你,到时候你还千万别奇怪呢!”

方兴伸手捂住鼻子,只是嘿嘿笑,把寻南的这句话当做调笑来看,却未曾看见她眼中一闪即逝的一抹深意。

寻南拍拍手,又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来,“得刘家的《真皇位业图》或许还有些曲折,但是你要取来肯定不难。方家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更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要得到它的传承更是翻覆之间的事情。如此,便有两大上三品的法典将入你手,再加上姐姐的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三门修行之法加在一起,对你来说虽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要管你现在的修行还是不在话下的。”

翻掌间,两大传承只手可得。美人在旁,前途又畅通无阻,方兴也不禁豪气大发,笑道:“我听说本家在河洛有一处圣地,当年方家先祖就是在那里领悟秋水落霞之妙的。要想得到《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传承,便要去河洛祖家的圣地才可以得到。我先取刘家的《真皇位业图》一观,了结了东平之事,再和姐姐一起畅游天下,漫步于河洛之间,观大河滔滔,洛水灵秀;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坐览渔舟唱晚,雁阵惊寒,岂不美哉?”

‘大河滔滔,洛水灵秀’。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雁阵惊寒’。

方兴的话儿说的优美动听,寻南美目迷离,喃喃道:“与君同行,漫步河洛,人生浪漫莫过如此。只是,可惜……”

她的话声极低,方兴也没能听得清楚,只是听见话尾的‘可惜’之语。少年郎不明所以,开口笑道:“姐姐可惜什么呀?若有什么遗憾之处,小弟一定尽力弥补,不让姐姐有所遗憾。”

方兴思前路之光明,不由兴致勃勃,意念高扬。然而,寻南却有些黯然,她摇头道:“只是可惜……姐姐马上要走了……”

“什么?姐姐要走?”

第二百一十九章 寻南已随清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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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欲待东平诸事了结之后,与寻南一起漫步河洛之间,泛舟秋水之上,共赏天地美景,却意外听到寻南坦言自己即将离去。

寻南的离去之意,虽然早就有点滴端倪流露出来,但是少年郎一直沉浸在与姐姐再度相逢的欣喜中,竟是未曾察觉出来。

这不?一听寻南离去之语,方兴心头不由一惊,面色顿变,“姐姐要离我而去?”

惊愕之余,少年郎心头也涌起千般不舍,一切欢心喜意顿时偃旗息鼓,他急声问,“姐姐这是要去哪里?是我做什么事情让姐姐心中不快了吗?”

情急之下,连将姐姐的小手抓在手中,也不自知。

寻南却出奇的未曾挣脱,只是摇头低语道:“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姐姐有要事要办,需要离去一阵子。”她强调,“只是一阵子而已。”以此宽慰方兴。

方兴却依然不满的嘟囔道:“究竟是何事让姐姐才苏醒就要离去,为何不等我一起呢?即便是有要事要办,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也总比一个人强一些吧?”大有寻南不说个明白,他就要将对方的小手抓着不放。

寻南被方兴的无赖行径打败了,哭笑不得,只能‘噗嗤’一声摇头苦笑,“你呀,真是无赖。姐姐也拿你没办法。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姐姐便说了就是。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姐姐现在为何叫做‘寻南’?”

方兴眨了眨眼睛,他与寻南相处这么久,几经交心,多少已经明白了寻南的心中所忧。只是,他想了想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守拙一点,稳妥一点似乎会更好,于是他便老老实实的请教:“姐姐请说。”

寻南双目迷离,眸光涣散,显然心神早已远渡他乡,“一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

精神自损消,魂气随风飘。

南无梧桐栖,终身履薄冰。

思我旧时容,谁知我心焦。”

时隔多日,方兴又一次听见她轻轻吟唱那首空灵飘渺的歌谣,心儿也不禁随着歌声起舞,深深体会寻南心中的愁苦。

寻南低声道:“寻南……寻南……寻南之凤皇,姐姐自名‘寻南’,其实不过是想找回原先的自我罢了。只是,魂魄三分,难寻踪迹。若不是有你,恐怕姐姐早已是一缕孤魂了。托你的福缘,今日姐姐不但又得以重临此界,而且刚才还再次感觉到另一份残魂的踪迹。此乃天赐良机,时不待我,若是轻易放过,下次又不知何时才能再度找到她的踪迹。”

这段话真一半假一半,前半是真后半是假。其实,早在显身之初,寻南就已经察觉到自己另一份残魂的踪迹,当即就恨不得立马纵身追寻而去。只是,那时候方兴正处于凝结神通的精要关头,寻南不忍抽身离去,便留下来尽心为方兴调理修为。

之后,她又为方兴梳理这几日的经历事务,不知不觉已经晚了许多了,再去寻找那份残魂也还能找到踪迹,可是一来一往肯定又要多费去不少功夫。只不过,虽然为方兴而滞留,但是这份结果也是她的自取之果,心中的骄傲让寻南不愿将这些全然对方兴说个明白。

方兴闻言,不满之意渐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如此当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寻南又道:“这是姐姐需要离去的缘由之一,其二嘛,却是和你有关系。”

“和我有关系?”方兴奇道。

却听寻南说道:“你还记得姐姐曾经说过——两千多年前‘母亲’忽然不见的事情吗?”

“记得呀,”方兴不解的问,“只是这个和姐姐的离去有什么关系?”

寻南道:“两千多年前,青罗琉璃界忽生大灾变,天地为之绝通。此后,我和同伴们一起寻找‘母亲’的踪迹,虽然一直不曾发现‘母亲’的存在,但是却在一千多年前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并非是我们的同类,可是我们在他的身上却发现了‘母亲’赐下的眷念。这件事情我也曾对你提及过,你还记得吗?”

方兴怎么不记得?寻南同他说起那些上古隐秘的时候,正当他和寻南的第一次相遇。就在那灵台心境中,寻南为他揭开了天地间的无穷奥妙,告诉了他许许多多惊世骇俗的秘密。那天,他们说过的话,每一字每一句,方兴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犹言在耳。

他回答道:“当然记得,可是这个又有什么问题吗?”

“是和姐姐没什么关系,”寻南嘴角微微翘起,颇有深意的说到,“但是却和你有莫大的关系!”

听了寻南的话后,方兴的困惑已经转变成了浓浓的好奇心。他不由奇道:“啊?和我有莫大的关系?不会吧,姐姐是不是搞错了?”

寻南伸出另一支未曾被方兴霸占的玉手,点着他的胸口。指尖在赤裸的胸膛上画着圈儿,给方兴带来一阵奇妙的感觉。不过,这重感觉却很快就被寻南接下来的话语所带来的惊诧给冲散了。

只听寻南道:“你身上有那个人的味道。”

“‘味道’?”方兴既惊又奇,“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味道——血脉相连的味道。”寻南理所当然的点头确认道。早在他初遇方兴的时候,她对方兴身躯中的血脉,就有种似曾相熟的感觉——不然,她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对方兴提起那个人。

只不过,这个念头在当时也只是她脑中的灵光一闪,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支撑她的想法。于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丢在脑后了。今日,她因因缘所致,与方兴定下血脉之盟,在品尝过方兴的精血之后,她终于找到了那血脉中的熟悉感觉,从而确认了她昔日的判断。

迎着方兴疑惑的眸光,寻南慢慢为他解释道:“血脉相连意味着你此世的身体或许就是那个人的后裔。那个人虽然不是我们的同类,却同样身怀天地眷念,拥有七色琉璃宝光中的三色琉璃宝光——这本身就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当时我们的时间有限就没有一探究竟,至今还为此深感遗憾。”

“而你是天地绝通之后,最后一位踏破虚空而来并拥有完整七色琉璃宝光的人。你此世的身躯又可能是他的后代。这两件事情之间的关联虽然很不起眼,却已经足够发人深思了。我一开始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后来仔细想一想,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才发觉——你们之间的关系,这可能和‘母亲’死前的布局有关。”

“事关‘母亲’,即便是细微小事,我也必须亲自去调查一番。而且,以那个人的言行举止和心思城府,放到在历史上也肯定是一个大有作为的人。姐姐这次离去,就要去找一找那个人的根脚,看看你和他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子的关系。或许能从中获知一些‘母亲’遗留下来的讯息。”

寻南将她将要离去的缘由娓娓道来,最后反问方兴道:“这就是姐姐不得不离去的两大缘故。好了,姐姐说完了,你可满意啦?姐姐只是暂时离去,又不是一去不复返——快去快回就是了,你是不是应该放开姐姐的手啦?”

方兴到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抓着寻南的柔荑未曾放下,闻言不由干笑着松开了‘狼爪’。寻南虽然说服了他,但是一想到佳人马上就要离去,从此身边就要少了她的身影,方兴还是有些心中不甘,“那等我把东平诸多杂事都了结了,就赶快去找姐姐,和姐姐回合吧!”

寻南闻言却是修眉轻蹙,疾叱道:“不可!你若是抱着这幅心态,姐姐就是走了,也会放心不下你的。”

只见她眉目之间凝出一片凝重,严肃的对方兴说道:“血海炎狱成名尚在上古之后,姐姐虽然并不知道那血海炎狱之主的底细,但是但凡能够成为一狱之主,其人必有神通广大之处。今日,血海炎狱觊觎东平,其主或将御驾亲征,这是有关千万生灵生死存亡的大事。即便你那便宜师尊是位长生真人,和诸多世家未雨绸缪多时,可惜世家之内人心不靖,和血海炎狱比较起来,你们的胜负之势也未可知也。你千万不可以抱着那番悠游玩耍的轻松心态——不然害人害己,会悔之晚矣!”

寻南的郑重告诫,让方兴止笑敛容。少年郎整了整衣袖,亦郑重其事的深深一躬道:“多谢姐姐提点,小弟明白。”

“明白就好了。”寻南保持着长姐的威严,肃穆的嘱咐方兴道:“姐姐临去之前,要与你约法三章,所约之事,姐姐不可违,你也不可违。”

“好,姐姐请说。”

“第一,青罗琉璃界之秘以及七色琉璃宝光的存在,只有你知我知,法不传六耳,绝不可以透露给第三个人知晓。即便是你最亲密的人也不可以,你可能做到?”

这种惊天之秘当然不能外泄了,若是闹得沸沸扬扬,若来强者恶念,那真是害人害己了。方兴闻言,郑重承诺道:“自然!”

“第二,我传你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之法,你需用心体悟,谋求自我修行之法。你可以假以外力成羽清尊神之事,但绝对不可假以外力成琉璃宝光修行之法和真皇传承之道。尤其是无名佛陀留下的香火之力,你只可以用之以外,但绝对不可以引入本身增益修为。你可否做到?”

数百万信徒,数百年积攒下来的香火之力何其庞大!在方兴已然身夺羽清尊神之位的情况下,这些香火之力,方兴翻手之间就可以尽数夺来充盈己身,让他的修为境界在瞬间之内蹭蹭上扬,甚至迈入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然而,寻南此约却是要断了他的这个念想,只许他利用香火之力积攒外功,却不许他以此促进修为,事实上却是剥夺了香火之力上的大半好处。

那么答不答应她呢?

方兴却是想都没多想,便断然答复:“可以!”

非自己的力量弃之又有何妨?香火之力能用来施展神通也就可以了,真正能帮助他脱离蒙昧,踏上大道的还需是七色琉璃宝光——这才是方兴的根本——这个道理他牢牢记着!

少年郎斩金截铁的回答,让寻南脸上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下面的话语也不由温软多了,“第三,姐姐出门一趟,若无事便会尽早归来。而你身处东平,有大凶在侧,一定要行‘既明且哲’之道,以保其身。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去顶起,大事自有食肉者忧虑。在这场风暴之中,你还小,千万不可逞强,务必要保全自己。”

“恩。我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道理方兴自然晓得。

却又听寻南话锋一转,道:“不过,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尽量多尽一份自己的责任吧。毕竟你有天地眷念在身,能为这方天地和万物生灵做一些事情就尽力而为吧,只要不逞强显能就行了。”

方兴听到寻南转口,现实宛然一笑,随即却是心头一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也是真皇的处事之道呀。相比这条准则,他之前在靠山屯、在积尸谷,虽然是凭借一腔热血行事,但是终究还是有些孟浪,若不是有寻南姐姐在一旁照看,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占尽天时地利,恐怕真的难逃一死。现在,即将面对的敌对势力——血海炎狱势力极大,凶威更盛,他再也不可以像以前那样鲁莽行事,需要警醒一点了。

想到这里,方兴极其诚恳的回应道:“是,姐姐,我真的懂了。”

寻南与方兴约法三章,三章方兴皆一口答应,应诺无悔。寻南心忧尽去,展颜微笑,“好,我们约法三章了,姐姐相信你说道就能做到。”

随即,却又是俏脸一寒,冷目扬眉,清喝道:“方兴——听命:今吾代天地传法,传汝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与汝约法三章。汝当慎思慎行,一心一意,摄心持戒!若破戒,当如霜莲花,人不喜见;如田被雹,不可依仰;望汝自我策勉,无惧无畏,守正去恶,终成大道。”

话若雷音,滚滚入耳,方兴心头陡起惊涛骇浪。不及深思,寻南又是一掌拍来,正中方兴胸口膻中大穴。顿时,赤炎若火,顷刻间便攻入方兴心肺之间,游走于四肢百骸之中,五经八脉、通体三百六十五穴道尽数为炎火所撩。

说来也奇怪,就在肉身剧痛难忍的时刻,方兴的心头却难得保持着一份清明,他瞬间疾思,“赤炎焚身——难道这便是凤凰涅槃之相吗?”

心发此念,一切迷惑豁然开朗,万般痛苦皆数消散。

忽然,心头一声雏凤轻鸣,方兴抬头一看,却见灵台心境中,赫然树立着一颗青翠梧桐;梧桐树上,一只金羽雏凤,垂长尾,立华冠,张翅而鸣;金凤身上的赤炎之火,汹汹赫赫,威势惊人。

随着雏凤的一声轻鸣,金羽放出万道华光,光耀整个灵台心境;赤炎冲天而起,火烧连云;而那青翠梧桐却是依旧临风而立,枝叶婆娑,青翠如故。

金光、赤炎、青翠三色——方兴懂了,原来这就是寻南从青罗琉璃界那里得到的三色琉璃宝光。而这幅雏凤轻鸣之相,正是寻南代天地所授的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

既明所以然,方兴便不再客气,神念一转,灵台心境斗转星移,皇初紫元天界与真皇圣德天界齐上阵。他在灵台心境的两大天界之中,反复演化那雏凤轻鸣之相,体悟那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的奥妙所在,即便身若烈火焚身也在所不惜!

方兴全心全意,心无旁骛的扑在寻南所授的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之中,专心修炼,不知道日月更换,山河变色,任凭时间静静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静室之内已经落了满地尘埃,而寻南却早已随着那清风去,化作那一道白云……

第二百二十章 四大神通驻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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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全心全意,心无旁骛的扑在寻南所授的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之中,专心修炼,不知道日月更换,山河变色,任凭时间静静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静室之内已经落了满地尘埃,而寻南却早已随着那清风去,化作那一道白云。

睁开了久合的双目,方兴的双瞳之中,竟然发出灵异莫名的熠熠神光,光耀满堂。满室之内,皆是流霞彩光,光芒映射,金紫焕目。

晃了晃脑袋,少年郎定了定神,目光对着静室厚厚的石墙看了过去,瞳孔之中焦距极大,似乎他的目光可以穿墙过室,远眺静室之外的极远处。

“哈哈,原来如此!”忽而听见方兴欣喜自语,合掌而笑。他在第一时间内,心中出明悟,知道这是新生的光芒视野。有了神念,拥有神通之后的自己,能凭双眼所见所闻的世界,已经和灵识时的大不相同了。

方兴收回远望的眸光,闭目凝神,又约过了一刻时间,感受到体内体外的全新感受,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再度睁开双目。

此时,少年郎双目间凝注的灵异神光已然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眼目。虽说比起一般人来说,方兴的眸光更为清澈,星目双瞳里也幽黑如深潭,但是总的来说还属于常人的范畴,并没有什么超越世俗的异处。

就是外人盯看多时,最多也只能言道‘这个翩翩少年郎双目有神,越发俊朗帅气’罢了。然而,此时此刻,少年郎脸上毫无掩饰的笑意,却是在无声的提醒他——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借助寻南授予的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方兴终于将体内的两色灵光条理清晰的梳理了一遍。

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虽说是唯属于寻南一人的专属修行之法,方兴并不能直接照搬模仿,但是只要是修行之法,千门万道之中总有殊途同归之处。它的存在,给方兴提供一个清晰明确的蓝图。

此前,对琉璃宝光修行法一窍不通的少年郎,终于由此见识了——什么叫上古传承的奥妙修炼之道。寻南未曾藏私,记载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的雏凤轻鸣之相,完完整整的被方兴里外都看了个通透。35zww.com琉璃宝光修行路上的一切窍门,以及和寻常炼气修行法所有不同之处,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少年郎面前。

单此一功,便要省去方兴费心积虑的三十年时间,让他少走了万里误途!此功如斯之大!安叫方兴如何不对全心全意善待他的寻南姐心存感激呢?

“寻南姐呀寻南姐,你对我如斯之好,这让我该如何回报你呢?哎,这份恩情真叫人舍身难报……”

如果把方兴的身体比作是大地的话,那么他体内的经脉就如同大江大河,那些穴道则就是湖泊水泽。原先炼气修行的时候,所炼之‘气’就好似水流,在大江大河以及湖泊水泽之中缓缓运行,滋润大地。而当灵光取代‘气’,出现在他体内的时候,一切就改变了。

灵光之运行,如光随影,飘忽奇妙让方兴难以再用过去的修行法门修炼。换句话说,就是‘江河湖泽’中的‘水’造反了,不再按照方兴的心意运转流通了。若是强要驱使它,反而有冲毁堤坝之险。如此,他一身修为基本上算是半废了,只能当一个理论上的摆设,难有寸进之积。

只有当方兴得到了寻南的传法,在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中找到一些灵感,方才结束了修为不受控制的窘境。

如今,方兴已经可以让江河湖泽里面的水不再为祸,乖乖的按照以前的旧有河道运行。虽然一时间不见得能够获得一套完整的修行之法,但是以现在方兴所知的部分琉璃宝光修行理念,保持他现在持有的基本盘还是没有问题的,也不至于让新生的灵光阻碍他实力的发挥。

至于要让它倒流、逆流,有重大增益的话,却还需要方兴琢磨出一套他专属的修行之路——即便如此,能得到寻南毫无保留的支持,方兴还是在修行稳固之外受益良多。

方兴坐悟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的这段时间里,有几重新收获,让他欣喜异常,堪称三大喜事。

一者,神念已定,灵光修为已稳固如泰山,且渐渐走上快道,无灵识转化神念、劲气化作灵光之初时的那般涣散之相。

二者,方兴在灵台心境中反复演化那雏凤轻鸣之相,体悟那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的时候,被金凤长羽所发的华光耀体,被汹汹赤炎焚身,身心剧痛。当时他专心修炼而无暇理会,只是抱一守中,强忍过去。没想到,事后却因此有了意外之喜——胸口的的剩余的灵丹,竟然就在那时,随着雏凤轻鸣之相的演化而被全然炼化。

方兴胸口的灵丹,是他师尊海锐斩灵鹫老祖,得其金丹所炼就的。药力精纯霸道,无以伦比。昔日,需要少年郎艰辛炼化才能化作丝丝灵液吸收。然而,就在雏凤轻鸣,华光耀体,赤炎焚身的那一刹拉间,整颗灵丹竟瞬间全盘化作精纯灵液,鲜血随着心脉的跳动,狂放的奔腾在方兴的体内,欢快至极。

方兴全身的剧痛,有大半都是得到这股精纯药力之后,伐髓洗筋,移炉换鼎,强化肉身所带来的缘故。

上古真皇的修行大.法,加长生真人的金丹灵丸——两大无比珍贵之物,汇力合一,联合在一起,共同将方兴从通神第二天初期的修为推升至通神第二天中期的境界。药力为他伐髓洗筋,强化肉身,渐有移炉换鼎,贯通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门之势。

得凤凰一脉三色琉璃宝光修行之法,悟雏凤轻鸣之相,化老祖金丹灵丸,成就通神第二天中期修为。再等到移炉换鼎,贯通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门,以及法相天成,便可一步登上后天宗师的宝座,成为一方英豪之列了——方兴进步之速,前景之明朗,不由让人嫉妒万分。

这就是方兴第二件大喜之事。

三者,神念定,修行固,神通自出。当方兴的修为从通神第二天初期迈入中期之后,以前修炼所致的种种神通,也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尽入方兴囊中。

初,得到寻南的暗中相助,青虹剑成就煞气神兵,威力大增,使用起来更是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当所之物,莫不制从!

腹中气海丹田有煞气神兵坐镇生在紫焰阴雷血神兵上的诸多变数,前文已尽数阐明,现在且不说它。另外,还有三大神通尽汇一堂,让方兴的手段倍增,面对强敌更无畏惧。

先是,耗费方兴和寻南几多心血的创下的《宝光寄灵秘经》,终于破茧而出,让方兴将此经中神通炼成,成就宝光寄灵神通。从今以后,方兴如虎添翼,隐身匿气,来去无踪,堪称偷袭伏击,杀伐攻战的必备神通。

再是,曾经在积尸谷内,代行上古真皇威权统御万物,借万物生灵的耳目观察世界的方兴。终于在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的帮助下,将以前所有的超凡能力真灵耳——那门不算是神通的神通——转化成为上古真皇的独家神通。

从此之后,方圆一里之内,所有提及方兴名号的人物,谈话所涉及的言论都会被万物生灵的耳目传递给方兴,让别人的话语或阴谋无处遁藏。若是事前有所布置的话,甚至十里之内任一谈及他的话语,都会被他清清楚楚的听个明白。

当然,如果对方要用黑话进行交谈的话,那么或许会因为充当耳目的生灵灵智无法识别而无从知晓。不过,即便如此,方兴也如同在方圆数里境内洒下了无数探马斥候,时时刻刻为他侦查敌情。

这门神通让方兴想起了神话中一个人物的招牌能力——顺风耳。既然有了顺风耳,那千里眼也自然不会落下。方兴的最后一门神通,就是此前发出熠熠神光异相的双目——真灵眼!

所谓真灵眼,就是已经被方兴彻底掌控的紫、金两色琉璃宝光,蕴在双目后的所成的神通。

七色琉璃宝光内含天地造化之秘,最为浩大的力量,能使鬼神辟易。真灵眼炼成之后,不但能远见万里,而且还能分辨阴阳。

只要心意稍稍流转,双瞳之中就会乍现金芒,射出一阵勾人心魂的光芒,不仅让方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浮现出一种群山压迫般的威严气度,而且让人触之战栗不已

这是【真皇圣德瞳】,可以看破一切魑魅魍魉的身形,令一切邪恶污秽无处藏身,震慑万般邪逆。

方兴嘴角挂起一丝笑意,眨了眨眼睛,双瞳中深蕴的淡淡紫色霞光便取代了锐利逼人的金芒。整个人的气势随即从锋芒毕露的威势逼人,变成了一种飘渺离尘的逍遥洒脱。双眸中所放的光彩,也变成了一种淡薄如霞的柔和光华。

这是【皇初紫元瞳】,能看穿世间一切后天有为禁锢,破尽天下一切禁制阵法,得自由不拘之身。

再一眨眼,无论是刺眼的金芒,还是柔和的紫霞皆不见。若要细看,就可看见在方兴的瞳孔深处,各有一轮金日和一轮紫霞,宛若漆黑宇宙中的星云涡旋流转,流溢出一抹抹异样光彩。

这就是继真灵耳之后,方兴又一次利用七色琉璃宝光带来的神秘力量淬炼身体,得到的神通——真灵眼。

有了此门神通之后,方兴每得一道灵光,双瞳更增添一份威力。仅是【真皇圣德瞳】和【皇初紫元瞳】齐出时,就能映出一方世界,真不知七色琉璃宝光齐聚之后,那双目中的眸光又会有怎么样的超凡神通——方兴万般期待着。

以上,便是方兴身怀的四大神通。这四大神通,可以真灵耳侦查敌情,可以真灵眼看破敌踪,可以宝光寄灵神通隐身匿气,可以青虹剑斩落敌首。

知敌之不所知,察敌之不所察,这是先知之明;隐身匿气,来去无踪,飞剑斩敌,千里不留行,这是败敌之术;两者合一,则百战不殆!

四门神通虽不算多,但是各个精要无比。方兴有了这四大神通,就真的从一头踉跄闯荡世界的幼虎雏龙,摇身一变成为坐山为王的猛虎真龙,再不可复制(止)矣!

第二百二十一章 洞穴幽深阴煞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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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寻南的三色琉璃宝光修行法做前例,方兴终于相信,以后他每修炼一部全新的修行法门,都会或远或近在他新的修行大道上迈出一步,一点一滴最终积土成山,成就他的康庄大道。

带着几分欣喜和期待,方兴起身站了起来,在静室内迈开步子,踱步沉思。积灰的地面,印出他的脚印。走了一阵子,发觉异样之处的方兴,有些郁闷的低头,就看见他的步伐凌乱,东一步西一步,就像是一个新生孩童正在学习走路一样。

这是方兴正在适应经过伐髓洗筋、再度强化的身躯的表现。迈入通神第二天中期之后,炼气士的肉身再度淬炼,变得越发强悍。即便是方兴这种并非苦熬打练身躯的人,肉身也被强化到刀剑难伤的地步。

新生的力量,充盈着身体,在给方兴的力量带来显著提升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丝陌生感——就好像夺舍了其他的身躯一样,在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生力量之前,方兴都有点魂魄和身躯疏离的感觉。

少年郎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停下步子,歪头盯着地上的痕迹。青虹剑飞渡出来,绕着他的身躯环绕飞行,时而上下舞动,时而左右摇摆,甚至还疾速俯冲而去,在静室厚实的地板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拧着眉,方兴指挥青虹剑将他留在地上的脚印,全部雕刻了出来。此前,他一共踱步十七次,眼下也雕刻出了十七双脚步的印记。相比歪扭的脚印,用青虹剑雕刻出来的脚印极其精准,不但没有一处错误,而且就是细节部位,也一点不落的被方兴用青虹剑细心的划了出来。

见此,方兴的眉头拧得多高。他对青虹剑有着惊人的控制力,而肉身却充满了呆滞感,两重截然相反的感受,让他明显感觉出,他神念的强大以及肉身的相对弱小。当下,少年郎不得不耐下心来,缓缓活动身体,又一步步模拟《先天虎符真文经》的七大精要战技,逐渐引导身体适应新生的力量。

这样默默锻炼了一阵,方兴的身体轻盈多了,再度踱步行走时,也可以看出步伐稳健多了。每一步的大小都差不多相同。只是,方兴的眉头还是紧蹙着——他依旧对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和对神念的掌控比较起来,他对身躯的掌控还是远远不够。35zww.com说起来,方兴修行增长的速度还是快了些,神念由于两大誓言的缘故,远超同辈修士的强大,可肉身却因为缺少锻炼,则成为了他的一块短板。

短板即意味着弱点和缺陷。方兴身躯的薄弱处,或许能被神念和神通的强大一时抵消,但是终究还是一处隐忧。

方兴蹙眉思索了一阵,发觉对肉身的打磨,还真不是一次顿悟,抑或短时间的锻炼就可以成行的。若想尽快弥补上这份弱点,那只有继续突破桎梏,完成通神第二天中期的壁障——贯通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门,行伐髓洗筋,移炉换鼎之事。

“看来我要尽快找到一门上三品的修行法典了。”方兴心里打起了算盘。方子正曾经对他交代过,方家的《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只有在河洛祖家的圣地才能传授,眼下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那么,方兴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刘家的《真皇位业图》了。当然,刘家人肯定是不愿意将镇族传承之法交给一个外人的。不过,有幸的是少年郎也有一步闲棋,恰好能帮他补上漏洞。

方兴心道:“养了这么久的羊,也该是肥了吧?肥了,那就杀了吧……”

羊毛出在羊身上,欲求《真皇位业图》一观,方兴只好客串一回狼,宰了刘名扬那只羊,割羊毛以求暖了。

刘名扬体内有方兴暗中布下的种子,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方兴能逼着眼睛把他找出来。仅是心头稍稍动念,刘名扬的行踪就已经暴露在方兴的面前了。

大概是这几天的时间,让刘名扬养好了伤,歇足了力气。就在今夜,他甩开了身边即是保护他又是监视他的护卫,独自一个人溜出了营地。

能让刘名扬这么不顾安危,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肯定是事关隐秘的大事。十有八九是去他家妖魔主子去了。

当方兴果真看到代表刘名扬的那个光点,逐渐脱离营地,渐入寒山的不毛之地时,他的嘴角更是不禁微微翘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想宰只羊,没想到羊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修为增长,坐拥四大神通之后,方兴还没有通过实战检验过自己的战力呢。这一次就顺手之劳,将取《真皇位业图》和检验神通战力的两件事一起办了吧!

感受到方兴的炎热雄心,青虹剑在空中发出一声剑鸣。方兴‘呵呵’笑了一声,伸手召回煞气神兵。身子一阵短暂的抖动后,就在一片光影扭曲之中,化作一缕月华不见了。

方兴在尊神殿内堂闭关,既不知时间流逝,也不知外边的风云变化,可外边的人却时刻在注意着他的动静。他不声不响的闭关三日,尊神殿外面早已经布下了数重眼线,既有负责传讯的寒山寺守门人,也有方家派来负责保护的卫士,以及刘家暗中派遣的探子与暗哨。就连得知方兴闭关的苏瑾,也派了一二人时刻守候在尊神殿外围。

这些眼线布下天罗地网,基本上是把尊神殿看守的严严实实,恐怕一只苍蝇从内堂飞出来,也要经过三检五审。可是,这些睁大双眼,留心侦查的人们却没有料到,在这静静的夜里,一缕月华垂落下之余,他们监视的人,就已经从他们的天罗地网中消失了。

拥有神念之后,以前的《宝光寄灵秘经》终于发挥出了十层的功效,方兴直接在尊神殿内堂,施展宝光寄灵神通,化作月光,大大方方从门口眼线的眼皮底下走过。门口看门的光头美少女小芸,在半睡半醒之中打了一个哈欠,却并不知道她已经和自己要等的人失之交臂了……

方兴迈步在寒山寺内,摇摇吊着刘名扬的尾巴。他能感觉到刘名扬越走越偏,渐渐远离人烟,进入了寒山寺的山底。留意到刘名扬的行迹,少年郎判断寒山寺下,一定有天然洞穴直通地底深处,不然刘名扬不会这么快的就深入地下。

可惜,方兴还是第一次来这寒山寺,并不认识通往山底洞穴的道路。况且,山下的阴煞洞隐蔽的很,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晓,根本就无路可走。方兴先是碰了几次壁,随后才想起来他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直接利用羽清尊神道场的优势,招来道场内万物生灵的耳目,寻到路径。终于在一只冬眠的玉背蟾蜍的视野中,找到了目标。

那洞穴的入口,在一处阴森的峡谷中。当方兴磕磕碰碰走到了那处隐蔽入口时,已是深夜,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光彩。四周的光线很是幽暗,巨石环抱中的洞穴入口黝黑一片。洞穴斜斜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穴口两旁的山石呈黝黑之色,裸露的岩石如同野兽的护齿一样,层层向内收拢着,沉默的带着阴影扑面袭来。

幽幽.洞口就像是一只怪兽的巨口,带着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凝重压迫力,好像是在告诫人们——别进去,一走进去就会被其吞噬,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会剩下。

四野静静,但方兴的耳朵却时常能听见,似乎从洞穴的极深处传来巨大声息。既像是怪兽的喘息声,又像是海潮的起起伏伏。总之,让人听得并不真切。

方兴站在入口处,浑身的毛发都自然而然为之悚立,一阵难以形容的阴寒如跗骨之蛆,深入体内,似乎连他的魂魄都要冻结住。少年郎心头一凛,“这个洞穴真的有些古怪,进入之前,需要慎重其事。”

他留心打量着洞穴四周的环境。几次大战的经历,让他在进入一个陌生的地域之前,总是先最大可能的评估出自己将要面对的环境,以便发挥地利的因素。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洞口的一处石壁处,他果真有所发现。只见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刻在黝黑坚固的石墙上,“与人争锋不胜,信守承诺,枯坐此洞十年。熬锻体之痛,观潮起潮伏之势,听万鬼嚎哭之声,终悟我道我心。”

字后并无落款,但是方兴观之,仅从这段话语里就感觉出一种豪迈大气之势,他心想:写这段话的人定然是当世豪杰。既然曾经有高人在此闭关,那么由此可见此洞绝非什么死地,但绝对也不是什么善地。

‘锻体之痛’、‘潮起潮伏’、‘万鬼嚎哭’,三组关键字入目,此洞果然如方兴所想那样不一般。‘锻体之痛’和‘万鬼嚎哭’是指何物,方兴尚不能明确,但是‘潮起潮伏’之语,却似乎似曾相熟,让他心头有了一阵明悟。

于是,他站在洞口,凝神仔细聆听。果然听见洞穴深处传来的那深深声息中,包涵着一种他极其熟悉的力量。

“竟是地脉阴煞,这里是地脉阴煞的汇集之处!”方兴低语道,“难怪此人会说在洞内苦熬锻体之苦。原来是坐困此洞十年,身躯日夜被地脉阴煞侵蚀的缘故呀!”凝神听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判断出那巨大的声息正是地脉阴煞潮汐潮起潮伏的声音。

“这下麻烦了。”少年郎眉头微微蹙起。

地脉阴煞纯阴之物,阴寒至极,一丝一缕贴身就能冻结血肉,更何况是在地脉阴煞汇集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作战,要时刻分心保护身躯不由起侵害,实在不利于肉身并不够强大的方兴。

相比之下,拥有妖魔之躯的敌人似乎会更有利。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血海炎狱的妖魔大举入侵就在眼前,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类似的好机会。现在,他必须要抓住机会,拿下《真皇位业图》,增益修为,以便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多获一份胜算。

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么入洞的好处就是极大了,即便就是冒点风险,那也是值得的。况且,方兴数次利用地脉阴煞,对阵地脉阴煞潮汐也颇有心得。若是入洞之后,小心一点,注意保护自己,那倒不至于有什么大麻烦。

权衡一番利弊之后,方兴抿嘴跨入了阴煞洞内,便要去会一会山底的血海妖魔。

第二百二十二章 鬼兵四千一肩扛

也不知刘名扬是怎么搞的——修为被废的他,在崎岖山路的行进速度竟是极其的快。www.65txt.com方兴只是在阴煞洞口踌躇了一阵,再进洞时就已经跟丢了他。幸好,少年郎事前留在他身上的灵光,在真灵眼中,如同深夜火炬一般显眼,总算没让他趁机溜走。

方兴沿着刘名扬走过的道径,沿着洞壁一侧一路向下,走了大概一刻多钟也没见到洞底之所在。越往下走,洞内就显得越发的黑暗。原先,洞穴里面还有一些晶石,以及发光的真菌藻类发出的些许光亮。但是,到后来洞内就是死寂一片,既没有生灵的存在,也没有丝毫光亮。

伸手不见五指,方兴只能抹黑行路,完全依靠神念对地形地势的判断落步。阴煞洞几近地脉,地脉阴煞潮汐在洞穴极深处翻滚着,带来阵阵阴寒,不仅冻结血肉,而且连灵识也倍受影响。若非方兴已经将灵识全部化成神念,恐怕单这赶路的一关就熬不住。

方兴又耐心走了一阵子,等他感觉自己深入地壳时,眼前却忽然豁然开朗,竟有一层层蒙蒙昧昧的青光浮动。他仔细一看,原来身边两丈外,早已布满了浓郁的‘雾气’。用真灵眼观察一下,原来是地脉阴煞潮汐翻滚时,所带出的重重阴煞重雾。

此刻,方兴才发现自己依然走出洞穴,来到巨大的苍穹之中。苍穹,高不见顶,而身前一尺处,又是深不见底的黑渊。渊口处,白雾涌动,尽是阴煞所化。

方兴蹙眉,他没有想到阴煞洞下的情景比他想象还要恶劣,更没有想到刘名扬那个废人竟然还能一路连滚带爬的闯到这里,并从此处滚落黑渊。这黑渊深不见底,重重阴煞生寒,连他都有些受不了,而修为废了的刘名扬竟然还敢滚进去,那定然是他的妖魔主子藏身如此的缘故。

方兴心道:”看来刘名扬的妖魔主子还是相当看重他的,在他几经大败之后,竟然还新赐给他不少好处。”由此念,他会一会那渊底妖魔的决心又多了一份。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方兴在渊口面对阴煞的袭扰,仅是眉头一皱,伸手从虚空中捞来几分香火之力。35zww.com黑渊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方兴并不打算早早耗费自己的力量。因此,身处羽清尊神的道场,‘借’用羽清尊神的香火之力,那自然是最方便不过的事情。

虽然寻南之前与方兴约法三章,其中一章就是要方兴不许以香火之力成道,但是将羽清尊神的香火之力作为外援来使用倒没什么问题。方兴曾经有借精魂血气施展先天虎啸劲气的经验,此刻借香火之力屏保自身也做的滴水不漏。他引来的香火之力化作一轮光幕护住身体,随即便毅然抬步投身置入重重阴煞中去了。

方兴这一动,早已静止如同镜面的雾气也开始有了波动。那些地脉阴煞似乎存世极久,一点外力入侵就引起了它们激烈的反应。方兴一入黑渊,就如同滚油落入了火锅,眼前的一切光景,顿时皆如鬼魅一般模糊晃动起来。

雾气生出层层波澜,却又将隐藏在雾气深处的秘密暴露了出来。直到这时,方兴才发现阴煞重雾隐藏着一个个黑色虚影。在阴煞重雾波动的时候,这些黑色虚影也逐渐从重雾的隐蔽中显身,一个个三五成群的,在雾气中飘来荡去。

“那是什么东西?”方兴此前竟然还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当下有些奇怪。他凝神仔细一看,一时间虽然并没有看出黑色虚影的真容,但却让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当那些黑色虚影靠近阴煞雾气的时候,那些阴煞雾气就像是怕急了这些虚影的靠近,纷纷向四周散开,只等那些虚影进入雾气之中,方才又一次合拢起来。

那些黑色虚影,在雾中轻飘慢移,左右挪动,无入无人之境,没有半点遇到阻碍的样子。实在让颇受阴煞侵害的方兴暗暗羡慕。他心奇之下,越发仔细观之,果真有所发现。其实那些虚影,看起来虽是黑色,其实更多是以墨绿色诸多,约有一半左右;只有一小部分才是深黑色的,这一部分只占整个虚影的百分之一;另有一小半如果不是被那些雾气映衬所致,那么看起来最多是一种深灰色的色彩。然而,在重重阴煞雾气之中,那深灰色的虚影便狼入羊群一样,竟能不断的吸收地脉阴煞,从而变得越来越向阴沉的墨绿色发展。

“莫非这些虚影还能通过吸收地脉阴煞升级不成。”亲眼看到一个深灰色的的虚影变成墨绿色之后,方兴如此暗语。

这个发现,让方兴也顾不上节省力气了,果断动用真灵眼朝那些虚影照去。入目所见之景,却是让方兴大吃一惊。通过真灵眼,方兴竟然在那些虚影上看到了人的面容。准确的说,应该是在那些深黑色的虚影上,他看到了一个个完整的人;而那些墨绿色上的人影就比较模糊,但是还是能分辨出四肢和鼻目嘴巴;至于那些深灰色上的人影则更多是一重浮光,连身躯和四肢也是模糊不清的。

这一下,方兴不再随意,他全力施展真灵眼,径直洞穿阴煞的阻扰,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虚影的样貌。只见,数千虚影之中,人面有大有小,有老有少;面孔虽不断变幻,但依稀可见生前模样,只是眼眶内并无眼珠,只是一团血光。

数千虚影,数千道血光,浓浓郁郁,相映成辉。方兴一时直视,再收回视线的时候,魂魄竟然有被其冻结的感,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好凶邪的血光!”方兴叹道。他看的出来,那些虚影其实就是一个个人的魂魄,正是那些血光让这些魂魄漂浮在地脉阴煞之中,不但没有被地脉阴煞同化,化作纯阴之气消散,而且还反过来通过吸收地脉阴煞的力量,壮大自身。

能以小吞大,连地脉阴煞都能反噬,那些血光堪称凶邪至极。对它,方兴并不陌生,他曾经在许多人的身上发现过类似的习气。如:血屠巨凶、骅雄将军以及最近的刘名扬。

这血光便是血海炎狱的产物,方兴绝对不会认错。而那些虚影,分明就是被刘名扬残害的流民魂魄。只是,此时此刻,他们依然不再是单纯的魂魄了,他们是传闻中鬼兵!看来血屠巨凶屠戮流民,不仅是为了夺取他们的精魂血气,而且还是为了将他们的魂魄炼成血海炎狱的傀儡大军,作为入侵东平的先锋和仆从军。

眼见着那些鬼魅般的虚影搅动雾气,优哉游哉的晃荡在地脉阴煞之中,方兴心中大震。等数过这些虚影的数量之后,他的心跳也开始不断加剧,恍若鼓点擂起。

将近四千多炎狱鬼兵;其中,那些深黑色的,是完全炼成的鬼兵,数目大约在三百左右;那些墨绿色的多一下,则是半成型状态的鬼兵,数量最多,有将近两千七百;而剩下的深灰色,则都还是些才有点火候的鬼兵,数目在两千三百左右。

完全炼化成的深黑色鬼兵,修为约在真灵第三天初期和中期左右;半成型状态的墨绿色鬼兵,修为约在真灵第二天中期左右,有部分可以达到真灵第二天的后期巅峰状态,相当于阴神初显的炼气士;而那些才有点火候的深灰色鬼兵,则约比真灵第一天后期巅峰状态强一点,但是还没有达到真灵第二天的地步,相当于一个已经将真气种子炼入大窍中,却没能引气入体的人族炼气士。

这还是仅从修为的角度上比较,如果比较在地脉阴煞中这份悠然之态的话,那么这些鬼兵的战斗力完全要比同修为的炼气士高上数层!若是此时血海炎狱想东平开战,仅凭借眼下的这些鬼兵,那么还没有形成统一联盟的东平世家就要吃亏。

一旦这些四千多鬼兵全部成型,那东平诸多世家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更可怕的是,这些鬼兵可能仅仅是血海炎狱入侵大军的先锋和仆从军……那在后面正在赶来的血海炎狱入侵大军精锐主力,又是什么样的惊人凶威?

仅仅想一想,就有一丝丝阴寒透体而入,方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心中凛然。叹了一口气,少年郎又伸手招来一些香火之力,将身体团团护住,费力的挤开阴煞雾气的阻碍,往黑渊深潜去。

这些鬼兵并非真主,待他收拾了黑渊下的妖魔正主,回头来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现在,一探黑渊才是正经事。

不知不觉中,方兴的肩上已经承担起整个东平乃至北方大地万物生灵的安危了。无名佛陀留给方兴的不仅仅是深厚的福泽,也有沉重的重担。那些源自北方大地数百万信徒的香火之力,并不是那么好吃的。在笑纳这些香火之力的同时,方兴也自然要信守对无名佛陀的承诺,维护这些信徒的安危。

这下,方兴是真的要和血海炎狱死磕上了。不过,这也是他之所愿,符合他的大道,让他为之快意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欲斩巨妖破敌局

【遇到些事情,心情很低落,更新既晚了又少了,实在抱歉。三五中文网13、14号的两章,我会在两天内补上的。】

在此前和刘名扬的交锋过程中,方兴曾接触过深渊下那个恐怖巨.物的邪念,知道在寒山下有一个恐怖的大妖魔——类似于血海炎狱入侵军先锋大将的角色。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少年郎面对四千鬼兵的危险,冷静思虑一阵后,果断舍弃这些鬼兵,一头扎入黑渊,径直向渊底潜去——他打算用雷霆手段,先收拾了那个妖魔前锋大将,再转过身来徐徐剿灭群龙无首的鬼兵。

黑渊深不见底,不知有几万丈。方兴一路小心潜行,越往下走,环境就越发的险恶。

初,黑渊上层的地脉阴煞还比较稀薄,仅如云雾一样,少年郎只需要护住身体,不让阴寒入体就可以轻松前进了。又往下潜行数百丈后,黑渊中部的地脉阴煞,已经浓郁到如同液体一般。无论是给方兴带来的压力,还是透体的阴寒都有了一份质的变化,逼得方兴不得不又引来一些香火之力,方才堪堪抵过。

然而,这还不算完。再往下,地脉阴煞已经浓郁到凝固的程度,方兴行在黑渊之中,如同在土石瓦砾中穿行,越发的举步维艰。他不得不多次借调羽清尊神的香火之力,一边护住自身以抵御奇寒,一边费力的从地脉阴煞中钻出一条通道来。

途中,方兴估算了一下:一路行来,他借调的香火之力,已经远远超过他体内所有灵光的总和了——而且,那些借调的香火之力,每时每刻都还在增长。若是单用他目前的修为,来抵御地脉阴煞的侵害的话,恐怕还没有下到黑渊底部,就要被地脉阴煞活活冻成冰棍了。

方兴体内的灵光无论是从质方面,还是量的方面,都已经远远超过同境界修士的所拥有‘气’。然而,就连他也不能独立硬抗阴煞洞内的地脉阴煞,可见那些同样修为的炼气士就更没办法了。

思及此,方兴心中暗道:“看来血海炎狱的妖魔还真是找了一个风水宝地呀!这样恶劣的环境,完全能够防止绝大多数炼气士前来袭扰,可以最大限度的让血海妖魔度过力量的成长期。”

即便方兴隐身匿气的神通尤其精湛,但是他持续不断的引动香火之力凿穿地脉阴煞的动静还是太大了。35zww.com时常有些控制不住的阴煞波动远远传出,引来一些浮游在地脉阴煞潮汐中的存在。那些模样怪异的丑陋怪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刘名扬魔化之后状态。

这让方兴转眼间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血海炎狱的妖魔。这些血海炎狱入侵军的先锋,看起来比刘名扬魔化后的炎魔之躯差远了,仅能算是些低等小妖魔。而且不知为什么,这些妖魔身上各个都带着深深的疲倦之气,妖魔之躯也萎缩了大半,以致这些妖魔不得不不断的吞噬地脉阴煞以求恢复体型。

见此,方兴不禁心头冷笑。他暗忖道:“果然还是让我猜对了,这些血海炎狱的妖魔才穿过壁障来到人间,现在正是疲乏、实力大损的时候。敌人之大衰,便是我之大喜,正要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先诛巨蛇大妖魔,灭杀了背后的主使,再来犁庭扫穴,一举荡清此地的妖氛。”

寻南曾经简单的给方兴介绍过血海炎狱的情况。据寻南猜测,那血海炎狱极有可能是上古初期,被上古真皇驱逐的外域妖魔残留在青罗琉璃界的后裔。

太古之时,青罗琉璃界初生,有十万亿妖魔自外域来到此界。这些外域妖魔轻松击败青罗琉璃界的初生文明,进而统御九霄,称雄青罗琉璃界长达诸个纪元,制霸整个太古时代。直到青罗琉璃界的意志启用上古真皇一脉,引导上古诸族筚路蓝缕,进化文明,逐步摧毁外域妖魔的统治,又扫灭妖庭、开辟诸天,将外域妖魔的势力彻底驱逐出界。

不过,外域妖魔虽然在上古时代的诸族争雄之中战败,但毕竟曾经根深叶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终,还是有部分外域妖魔零零散散的留在青罗琉璃界,躲在一个个偏僻的妖庭中苟延残喘。所谓‘妖庭’即外域妖魔的存身立命之所,类似于人族的城市。寻南和方兴从一些典籍的记载中推测出,现在人们口中的‘狱’可能就是对上古妖庭今称。

外域妖魔落败之后,上古真皇曾聚集一堂,合力施展无上大神通,将那些残余妖庭一一镇压封锁在虚空中,再也难以侵扰人间。然而,上古时代如今已经过去,上古真皇也多烟消云散,昔日对妖庭的封锁也随着上古时代的远去而渐渐松动。

然而,即便如此,那些外域妖魔想要穿过封锁壁障,前来人间为害,还是需要付出很大牺牲的。一时实力大衰,在所难免。而方兴正是深知此点,才有心利用此事,来完成自己的大计划。

血海炎狱中人也知晓他们穿过封锁后得到的弊端。故而,云集众多妖魔于寒山寺下,借万鬼阴煞洞内的地脉阴煞恢复实力。而地脉阴煞既可以阻碍地上的人族炼气士潜下来诛杀妖魔,又可以助妖魔恢复实力,血海炎狱又掌握了阴煞洞,可谓占尽了地势,进退有余。

血海炎狱即将入侵,而东平诸家彼此之间还是矛盾重重,不但联盟未成,而且对危机也还懵懂不知;在内,还有血屠巨凶这类血海炎狱放出的走狗搅动风云,引诱刘名扬这类人堕落魔化,充当血海炎狱的狗腿子;在外,有众多妖魔暗中潜伏,攒集力量;如此,血海炎狱对东平已经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只待熬过了实力大损的初期,等到实力稍复之后,就可杀将出去,大举扫荡东平,兵及北地。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然而,当计划中意外闯入一个破局之人后,那么一切就要另当别论了。

方兴就是那破局之人!

对人这一边来说:一来,当绝大多数人对血海炎狱的底细都知之甚少时候,方兴却知之甚多,他不仅知道血海炎狱的来历,而且连他们的弱点也知道不少,这是即便身为长生真人的海锐也知之不详的。二来,绝大多数炼气士,难以忍受地脉阴煞的侵袭,而他却拥有无穷无尽的香火之力阻绝阴寒。

单此两点,就让方兴从百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能够扭转东平不利局面、破灭血海炎狱完美计划的那个人。

对血海炎狱而言:一者,血海炎狱的妖魔陷入实力大衰期,而方兴却是新立大誓,实力大增,气势正锐;二者,血海炎狱自以为有地脉阴煞之助,占尽地势,无畏讨伐,然而方兴却是得到了羽清尊神的神位,将整个寒山寺都变成了自己的道场;无名佛陀将庇护东平以及北地众多信徒的重担托付给方兴,那还真是托对人了,坐拥巨佛神像中的庞大香火之力后,方兴已然从血海炎狱手中重新夺回了天时和地利。

如此,孤身一人的方兴和血海炎狱的前锋大军之间的交锋,鹿死谁手还未尝可知呢!谁能笑到最后,就要看下面谁的棋力更胜一筹了。

正是深知此点,方兴舍弃其他念头,一心往黑渊深处赶,务必抢在血海炎狱的狱主驾临之前,抢先一步灭杀血海炎狱的前锋大将,好大挫敌之士气。

方兴用宝光寄灵神通躲开十来波血海炎狱的妖魔,一路疾行,终于在地脉阴煞的干扰下,走尽万丈黑渊,来到渊底。

渊底极为广阔,其中怪石丛生,有千奇百怪之相。方兴选了一处偏僻处,缓缓落下,在一块巨石的凹处隐匿。

渊底浓郁的地脉阴煞,严重影响了方兴对刘名扬的定位,渊底又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种种干扰之下,当他找到刘名扬的时候,刘名扬似乎已经和那血海炎狱的大妖魔接触过了,

几日不见,刘名扬早已一扫那日被人拖走之后的惨状,身子在妖魔主子的疼爱下,又一次恢复了第一次堕落魔化时的雄壮模样,身上魔焰汹汹,颇有几分威势。

方兴却对刘名扬的雄姿视而不见,他睁开双目,施展真灵眼神通,全力搜寻那只大妖魔的踪迹。双目灵光闪动的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尾巴从视角的边缘一闪即可——那正是他要寻觅的目标。

“好庞大的妖魔身躯。”初见那巨大的蛇尾,方兴心中不禁骇然,那只独目巨蛇是极其罕见的庞大。仅从一闪即逝的尾部判断,最起码有一千丈多长,腰身一百丈多宽。它的身子大半都隐藏在地脉阴煞潮汐之中,随着潮汐的起伏而动,让人难见真容。

如此惊天巨妖显世,方兴心中即是紧张,又是兴奋。两种情绪鼓荡了一阵子,转瞬间又齐齐化作赫赫炎炎的战意。

“可找到你了!”少年郎在心中大吼一声,全力引动香火之力加持自身。然而,他刚一催动香火之力来援,渊底的地脉阴煞就生出一丝丝对应波动。虽然波动还算是轻微,但是依旧被方兴感觉了个正着。

方兴立马停下引动香火之力的动作,皱起了眉头,“这下麻烦了。”黑渊之底,地脉阴煞的压力极大,点滴气息的变化都能引起地脉阴煞针锋相对的涌动。若是要全力引动香火之力,恐怕他再极力掩饰,也会被那大妖魔侦知,导致暗中突击难成,胜率大衰。

如果不借用香火之力的话,那独目巨蛇又是骇人的庞大,实力更是恐怖,若仅凭青虹剑突袭斩杀,恐怕不够保险。

“还需要多一些准备才好……”方兴暗中思忖。仅是稍一思虑,少年郎眉头一张,脑中便有一点灵光乍现,“……就这样办,虽然有点冒险,但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杀汝如杀只鸡尔

【遇见些事情,耽误了好几个小时。三五中文网更新晚了,不好意思。为了保证剧情的连贯性,更新就不硬性切换成3K一章了。点击什么的成绩或许会少一点,但是为了保证阅读的通畅性,这种牺牲还是值得的希望大家理解。】

方兴既然敢孤身一人下到万丈黑渊独力除魔,自然是心怀定志、身有依仗的。然而,即便他事前已经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性,但是依旧还是低估了这万丈黑渊下的困难。临到发难的时候,竟又遇见了个难题。

幸好,他的道途终究是一步步踏实走过来的,遇见困难也只是稍稍一愣,随即又沉稳了下来。临阵思量了一会儿,方兴想好了一个主意。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冒险,但是人立于天地间欲求大事业,哪有不冒险的呢?只要把握好分寸就好了。

方兴心里将新生的计划反复推测了几次,敲定了诸处细节之后,便稳下心来,深呼了一口气。随即,只听他忽然轻笑一声,“呵哈哈……”声音虽轻微,但是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渊之底,却仍犹惊雷一般,陡然打破黑渊底部的死寂。

“谁?谁在那里!”

刘名扬闻声惊觉,一边急转过身来,面朝方兴所在方向斥吼,一边手上魔焰抖动,眼看就要轰将过来。而那只隐藏在地脉阴煞潮汐中的独目巨蛇,更是长尾一甩,顿时隐入阴煞潮汐更深处,只以一只独目窥视方兴这边的动静。

面对此情此景,方兴却是不慌不忙的道了一声:“我,方兴。”言罢,便大大方方的撤去隐身匿气的神通,显露出身形来,好似一点也没曾发现过那只独目蛇妖的踪迹一样。

“方……方兴!”待看见那来人竟是方兴后,刘名扬第一时间大为骇然,险些就要跪倒求饶。不过,下一瞬间他想到此刻已非往昔,背后有大靠山的他,根本无需担心一人孤身前来的方兴,于是便腰板子一挺,竟稍稍勒住了心头的惶恐。

终究还是被方兴留下的阴影所慑,刘名扬小心翼翼的微微偏头扫了一眼身后,看到独目巨蛇已然消失在无尽的黑幕中,只与他心神相联,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是他又怎么了?有巨蛇明尊在此为我撑腰,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来的正好,今天我正好借此机会洗刷我的耻辱!”

转首看见方兴还是那般大大咧咧的显身说话,一点不知黑幕中有巨蛇明尊暗布杀机的模样,刘名扬心里竟是暗暗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意。他挥手散去手上仓促凝聚起来的魔焰,盯着少年郎,暗道:“方兴呀方兴,且让你猖獗一会儿,等到巨蛇明尊杀你个措手不及,再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于是,方兴便看见刘名扬神色大变之后又是大变,先白后红,最后宛若便秘通畅一般的一脸得色。少年郎心里一哂,脸上挂起了嘲讽的笑容。

且不说独目巨蛇的存在,方兴心知肚明,在真灵眼之下,刘名扬向后求援的小动作又岂瞒得过他?刘名扬前后心思转变的轨迹,他也能猜想一二。见其脸色数变,不由心道:“有刘名扬这个草包相助,计划已是跨过门槛了。”

刘名扬伪作平静,妄想拖一拖时间,等他的巨蛇明尊收拾了束缚,再一起来夹攻方兴。唯恐方兴看破他心中的狂喜,极力收敛自己的喜色,连说话声都有几分异调,他无话找话的问道:“好你个方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方兴闻言,脸上笑不减,摇头道:“傻问题,我既然敢放你,自然就有把握重新找到你。此前,寒山寺门前人多口杂,不便杀你,让你走了。现在,此地正是清净无人,正适合掩埋你的尸骨。我来此,就是为了送你上路的。”

随着话声,少年郎上前一步,身上气势顿时大盛。www.65txt.com渊底的地脉阴煞,为他所吸引,争先恐后的往他体内涌,各种气机波动,将渊底以往的平静全都打散了。显然他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杀意落下,就要按照自己所说的话——斩杀刘名扬于当场。

“好个奸诈的小子!难怪当日你在众人面前装得大义凛然,竟放我或者离去,原来还有阴招在后。”刘名扬闻言一愣,随即道,“不过任凭你如何的奸诈,暗布阴谋追着我的踪迹找到了这里,今日在这里,我也管教你身死当场。”

对方兴身上气息的波动,他却是没有在意——有巨蛇明尊在暗,那少年郎也就是个秋天蚂蚱,蹦不了几天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初,刘名扬看到方兴身边汇聚起来的力量波动,先是心中惊叹少年郎的修为进步之速,而后却是心中大乐。任凭方兴修为进步如何之快,此刻如何之猖狂,终究要在他刘名扬刘大少面前遗憾落败,化作一堆黄土——如此,岂能不乐?

身后的巨蛇明尊更是传来神念,说一切均已准备就绪,只等引方兴入瓮,便要下手生擒。待拷问出方家隐秘之后,直接炼成活尸魔卒供他驱使。

刘名扬心里长叹一声,竟有了些兴趣阑珊,“哎呀,虽能报雠雪恨,但可惜的是:这里空静无人,竟没有一个人可以亲眼目睹——我蹂躏方家小子的过程。如此人生,真是高处不胜寒,寂寞如雪呀!”

为心头所谓的‘悲凉’触动,刘大公子从袖中摸出一柄折扇,展扇叹息。

大局已定,方兴那小子已经半步踏入死界,刘名扬也就不再按捺得色,他挥扇直指方兴,口道:“你呀,真是脱不了‘愚蠢’二字。在你临死之前,我便好心让你死个明白——一切阴谋诡计存在的目的,都只是在为力量的增加或削弱服务。在巅峰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用处。你用阴谋诡计找到我的踪迹,却哪里知道,在拥有巅峰力量的我的面前,你这是自寻死路呀!”

方兴眨了眨眼睛,面对刘名扬极富感触的长篇大论,却是一点答复的兴趣都没有。刘名扬和他背后的独目巨蛇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而他更是已然将自己的布局全额完成了。

任凭刘名扬和那巨蛇妖魔如何狡诈,都只是正中方兴的下怀罢了;真灵眼之下,连刘名扬转身回眸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独目巨蛇在重重黑幕下的动作,就更是难逃他的法眼。

借助公然显身之后,明目张胆聚敛力量的机会。方兴以宝光寄灵神通做局,将香火之力积聚时产生的波动,全然隐藏在地脉阴煞涌动的声势里。

无论是那隐藏在幕后的独目巨蛇,还是沉浸在复仇快意中的刘名扬,都只看到了在明处的方兴,却没有料到这个少年郎竟敢于亲身试险,以自身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暗中聚敛力量。

自从在寒山寺的万民面前,把刘名扬打得如狗一般狼狈之后,刘名扬在方兴心里就没了地位。无论他的言行举止是如何的狂妄,都无法引起少年郎心境中的半点波澜。

之前,方兴和刘名扬说几句话,也不过是为了引他注意罢了,若没有必要,方兴连话都懒得与他多说半句。

——“和一个将死之狗,有什么话好墨迹的?”

方兴半个字也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是将他的藐视赤裸裸的传到了刘名扬的心眼里。刘大公子气极,被方兴狠狠折辱后的他,自尊极为敏感。见此,气得直哆嗦,“好好,死到临头你还猖狂……”

狠话未说完,却被方兴打断。只听,方兴忽然问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可曾得授你家的《真皇位业图》传承?”

得授镇族传承《真皇位业图》是刘名扬引以为傲的事情,方兴又是陡然发问,而且问得还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刘名扬闻话,想都没想,下意思的就回答道:“当然!”然而,下一瞬间,他就为自己的心直口快后悔了,不由恼火的改口道:“管你什么事!想知道?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的尸首!”

言罢,妖魔之躯一阵扭曲,浑身上下黑烟、血炎窜动闪烁,一尊披鳞挂角的雄伟魔影在刘名扬背后伸出,肉翅张开,凶威毕露。

刘名扬身化远古妖魔之躯,举手投足都带着莫大的威能,轰隆隆开口道:“方兴,恐怖大明王将血海炎狱的绝密传承《血海援神化身心经》传授于我,又赐我远古角魔之躯。别说是你,就是你家的长辈族老一流,在我面前也不堪一击。今天就拿你试试手,看看血海炎狱的神通是如何蹂躏你的!”

刘名扬自持背后有巨蛇明尊相助,毫无谨慎的念头,径直以最干脆也是最狂暴的方式,聚集起体内的大半魔能,然后一拳挥来。

那一拳出,魔影相随,血炎冲天。黑渊底部林立的巨岩石棱,被这一拳全数绞碎。地脉阴煞的潮汐被惊天的威势引动,如同千万妖兽邪魔朝拜黑魁首一般,紧随拳风而来。

浩浩荡荡的阴煞大潮,所当之物皆被摧为粉碎,相比之下,方兴渺小的就像是一块沙砾。

“知道了。”面对袭面而来的狂风骇浪,方兴弹了弹衣角,轻声道了一句。该问的问了,该做也就做了,下面也就不用废话了。

少年郎伸手一抓,一柄青光蒙蒙的长剑,便显在手中。“去吧。”方兴言简意赅,青虹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投入那魔影横行的阴煞潮汐之中。

“煞气神兵?”刘名扬笑道,“没想到几日不见,你都凝练了神通,怪不得有胆量孤身一人来此,不过——呵呵,区区煞气神兵,本公子还不放在眼里。”说罢,魔手一伸,便向青虹剑抓去。

“斩!”相对刘名扬的多话,方兴就显得冷淡的多。闻言只是长眉一挑,一声令下,青虹剑上便有阵阵剑气窜起。魔影伸手去抓却为冷冽剑气所伤,不由尖啸惨吼。

“破!”剑光璀璨,大放青芒,魔影重重,黑幕深深,都难掩其光。剑气吞吐,威势自现,径直斩破魔影的阻挠,钻入阴煞潮汐的深处。

刘名扬一时不备,大意之下,竟被灵动和威势远迈寻常煞气神兵的青虹剑所伤,捂手间身痛心怒。他怒吼一声,收刮起全身魔能,撑起一张几层楼高的巨掌,以猛虎扑兔之势,狠狠朝青虹剑压去。

巨蛇明尊在后,刘名扬无需防备,可以尽心尽力的全力攻击方兴。一时间,威势大涨的魔影,将青虹剑死死按住。剑光在樊笼之间,虽然依旧光芒四溅,但是在无穷无尽的魔影面前,却是杯水车薪,眼看就要将行熄灭。

这时,方兴再度开口扬声,“死!”

刘名扬听在耳中,怒在心头,“死你妈.的头!猖狂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巨手紧勒,‘噗’的一声,青虹剑上灵光一黯,剑气四散。失去青蒙之光的长剑,竟如凡铁一样,径直坠落尘埃。

刘名扬狂笑:“哈哈,看你还怎么猖狂!”

一个新晋的神通高手,能有炼得几个神通?连煞气神兵都完蛋了,他还能有什么资本猖獗?

人生得意须尽欢,举力摧毁青虹剑之后,刘名扬仰天大笑,继而魔手一甩,一刻也不耽误,马不停蹄的朝方兴攻去。

因一百多年的囚牢生涯,方兴的性格里面有一种肃穆冷冽的性子。整个人越到大事来临前,就越发的冷,越发的静,冷冰冰的肃然若冰山。

面对刘名扬的蹈首一击,他眸光森冷,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冷漠,毫无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刘名扬乘胜而来,即将取得最后的胜利,却在不经意间与方兴眼神相触,顿时心头一凛,情不自禁的回想起——此前与方兴交手的历历幕幕。

想到每当他得意洋洋,志满意得的时候,总是被那个方家小子随手一击,便功亏一篑的前尘往事。刘名扬心头冷汗累累,忽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可是胜势在望,背后还有巨蛇明尊庇护,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怎么可能有问题呢?绝对不会有问题!”

心头预兆才显,刘名扬胸口就是一痛,巨痛,非人可忍受的剧烈疼痛,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成两半!

“啊!”刘名扬大声惨叫。高大的妖魔之躯,忽然从中间折断,从胸口处斜斜的被劈成了两半。低头一看,却是一柄闪着紫金色灵光的长剑贯胸而入,剑气之中有浩荡之意,连远古角魔的妖魔之躯也难挡它的摧残。

“呕……”刘名扬大口呕血,碎肉内脏随着污血一起涌出。身躯被斩断,剑气依旧在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肆掠。面对如此巨创,他的妖魔之躯也无法弥补,将近溃散;神识模糊,渐渐消亡;身后的魔影更更是生灭不定,虽在不断的吼叫,但是显然已经要随着他的死亡而陪着一起殉葬了。

刘名扬要死了,他的念头在涣散。临死前,他困惑道:“这剑光怎么是紫金色的?那柄煞气神兵的剑光不都是青蒙之色吗?”

临死之前,刘名扬从纵意骄横的巅峰跌了下来。大起大落之间,忽然有了一份难得的清明。

“不对,这剑光不是从外界来的,而是从我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它一直就藏在我的体内,等到这个时机,于我措不及防的时候,才陡然爆发出来……”

他以最后一份力气,挣扎的抬头朝方兴看去,那个少年郎的目光依旧冷冰冰的,既没有斩杀他后的得意,也没有怜悯,只有冷冽的寒意。

不知怎么的,刘名扬忽然想起了方兴之前说过的话——‘我既然敢放你,自然就有把握重新找到你。’

他临终醒悟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我的活,我的死,其实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哈!亏我还有脸说‘拥有巅峰的力量,不畏阴谋算计’。原来,真相就是我在他面前一直就在山底,从未巅峰过,生死皆由他人……”

刘名扬的尸首在原地打了转,“好不甘心啊!希望巨蛇明尊能为我复仇……”弥留的眼光,划过方兴的面容,又划过重重黑幕,最后轰然倒塌,带着一份残念,溅起一片烟尘。

刘名扬身死,方兴冷冰冰的眸光终于回暖,渐渐有了些波动,“杀汝,如杀只鸡尔!”他对横卧渊底的尸首如此说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垂饵下钩待尔来

【新年到,龙年大拜年!三水在此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龙腾虎跃,龙马精神,合家幸福,笑口常开,财运滚滚事如意!】

刘名扬死了,方兴未曾因此流露出半分狂喜的色彩。三五中文网这位年少得志的少年郎只是对着尸首冷冷道了一句,“杀汝如杀只鸡尔!”

少年郎的目光森寒,语气尤为冷冽,似乎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丝毫不为情绪所动。然而,若看他衣袍下,肢体下意识的颤抖,便可以发现这个少年郎其实是在强忍着内心里的激动,故意以一种淡然的姿态面对仇敌的灭亡。

那段杀气腾腾的话语,与其说是方兴藐视刘名扬的写照,倒不如说是胜利者踏在失败者尸躯上,志满意得的骄狂。

这幅情景落到独目巨蛇的巨眸之中,就形成了一个虽心狠手辣、狡诈多智,但毕竟年轻,城府尚浅,不足为惧的少年郎形象。

作为血海炎狱狱主的坐骑,独目巨蛇并非缺乏灵智之辈。牠的灵智要远超中人,既能从点滴事中窥出端倪,还有布局设谋的远思,就是寻常一些炼气士也不及牠的狡智。

方兴表里不一的表现,让一直暗中窥视他的独目巨蛇,终于窥见一丝可乘之机。欣喜之余,独目巨蛇不由吐出长而分叉的蛇舌,蛇唇上翘,露出骇人獠牙——竟是人性化的露出了一丝邪恶的微笑。

由不得独目巨蛇不喜。毕竟刘名扬死的太过突然了,他还没有按照独目巨蛇的计划挥出他的价值——就轻易的被方兴斩杀当场,着实让独目巨蛇深深惊愕之余,又为之深深失望。现在,能在意外之余,得到这么一份收获就已经很不错了。

独目巨蛇笑了,牠等待了良久,经历了惊愕、失望、深思、忧虑之后,终于迎来了牠所需要的良或许说是牠自以为的天赐良机。

说实话,从方兴陡然显身的那一刻起,独目巨蛇就已经有了牺牲刘名扬的念头。

方兴不但突破了万鬼阴煞洞的重重阻碍,而且还瞒过了独目巨蛇的耳目,悄悄潜入万丈黑渊。少年郎这份异样出彩的作为,让独目巨蛇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尤其当牠从少年郎的身上,感觉出一股牠极为熟悉的力量悸动时,这种危机感更是放大到了极限。

独目巨蛇乃是上古异种,是上古时代外域妖魔和青罗琉璃界土生巨妖混血的后裔。虽然天生只有一只独目,但是却灵异非凡,号为【驭鬼窥阴灵蛇目】,有着种种精妙绝伦的神通能力。

眼观玄冥,窥见至暗至晦至蔽处之物,只是驭鬼窥阴灵蛇目广大神通中的一种罢了。三五中文网

独目巨蛇以驭鬼窥阴灵蛇目观方兴。在牠的巨大蛇眸中,可以看到少年郎身披金甲;浑身上下包裹在浓浓的金色光彩之中;背后更是隐隐有一个巨大的神像,带着一张金色大网,如同羽翼一般在少年郎背后伸张,与天地山脉融为一体。

方兴虽然仅是区区七尺身躯,但是在独目巨蛇眼中却高大的遮天蔽日,带着浩浩荡荡、至大至广的强大力量。

独目巨蛇从血海炎狱破开上古禁锢前来人间,在万鬼阴煞洞的万丈黑渊中,却被头顶一尊金色神像所阻。那神像带着难以匹敌的力量,生生将独目巨蛇压制在万丈黑渊多时,原本因破界前来而受损的实力更是因此十中去七。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独目巨蛇知道方兴的强大,或者说他背后存在的东西很强大。

蛇性多疑,无论是方兴本身强势,还是他背后的东西强大,独目巨蛇都不愿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仓促应战。

因此,只剩下本体一成力量不到的独目巨蛇,面对身携同样力量,又和那神像隐隐连为一体的方兴,自然是慎重之后再慎重对待了。牠第一时间选择了退缩,躲入重重黑幕中静待机会。

而刘名扬便是这种策略下的一个弃子。

事实并非刘名扬想象的那么美好——什么‘他和巨蛇明尊一明一暗,一起出手,共擒方兴’都是狗屁,可怜的刘大少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用来检验方兴能力的弃子罢了——他被他的巨蛇明尊卖了还不自知呢!

可惜的是:刘名扬的死,虽然在独目巨蛇的计划之中,但是他死的也太快了。在方兴的攻伐之下,刘名扬竟然毫无抵抗能力,轻易的就死去。不但没让独目巨蛇看出方兴的深浅,反倒白白浪费了牠和背后狱主大人的一番心血栽培。

正当独目巨蛇因此暴跳如雷的时候,让牠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刘名扬身死的过程,并没有把方兴底细暴露出来,但是刘名扬死后,方兴的表现却是将他的底细给揭了开来。

独目巨蛇是血海炎狱狱主的三大坐骑之在血海炎狱中什么样的强者没有看过?一个强者自然有其强者的心态,方兴淡然冷厉伪装下的激动难抑,落在独目巨蛇的蛇目,带来的影响极其深远。

不但证明了方兴还远远没有达到一个强者的地步,还给独目巨蛇带来了极大的鼓舞。——不过捏死一个虫子罢了,就激动成这样?可见其心态实力的上限。这样的人物,即便身怀巨力,也难以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这样的人物,即便背后有大靠山,也不足为惧!

方兴的表现就是一个信号,让独目巨蛇可以大胆开展动作的信号!

‘嘶嘶’巨蛇像人那般露出嘲笑的面容,微声嘶鸣,随即巨颌轻点,躯尾摆动,庞硕身躯划开重重黑幕,瞬间隐入黑暗中……

…………

方兴斩杀刘名扬后,似乎并不知道身旁的重重黑幕中,正有一头狰狞巨兽正在窥视暗算他。依旧呆在原处,面带冷色,缓缓点动脑袋,不时低声发出一声磋叹或感慨。丝毫没有顾虑到他现在的站姿,已经让他处于一个极其容易被人突袭的处境。

少年郎现在这般样子,摆明了就是一副大胜之后的懈怠无备,看起来只需要暗中一击就可以让他顿时落败。然而,没有人知道,在那副仪态闲散的面容下,少年郎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筋骨都绷得紧紧的,只需要等到一个契机,就会将压制、按捺许久的力量,勃然爆发出来。

古有姜太公直钩钓鱼,今有方兴以身诱敌。

自从见到那只独目巨蛇的第一眼起,方兴此行的首要目标,就已经从斩灭刘名扬、获取《真皇位业图》传承,变成了痛歼独目巨蛇了。

这一切,盖因独目巨蛇太过庞大,远比方兴想象的还要雄壮。直接目睹妖魔庞硕身形所带来的心灵冲击,更是远比安坐地表谋算时,来的强烈无数倍。

方兴接下无名佛陀留下的手印,夺得羽清尊神的神位之后,寒山寺也就变成了他的地盘。有如此妖魔藏身寒山寺下谋图不轨,方兴若不早除之,他睡不着觉呀!于是,获取《真皇位业图》的迫切性和首要性,都因为独目巨蛇带来的威胁而让步后退。

杀独目巨蛇变成了方兴心头最为赫赫烈烈的意念!为了杀独目巨蛇,刘名扬也就不再重要了,他的死也就变成了一个局;为了杀独目巨蛇,方兴也愿甘冒些许风险,以身设局,谋算独目巨蛇。

可惜呀,任凭方兴摆好了姿势,左等右等,直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深深黑幕中有任何动静。那只庞硕的妖魔巨物依旧按兵不动,坐视观望。

方兴心头不禁暗思到。“果然是只大妖魔,光这份耐心就可以自傲了。”

那只独目巨蛇竟然就能抗拒唾手可得的大利诱惑,安居钓鱼台。光这份心性就足以让少年郎在耐心等待之余,警惕心大涨。

他虽在主动布局算计独目巨蛇,安知独目巨蛇不在落子谋算他?一切没到结果到来之前,都需要心再心。

心头抱着这份心谨慎,方兴打算更主动一点,以免目前的姿态摆得太久,引来独目巨蛇的怀疑。

恰逢刘名扬新亡,魂魄未散,方兴欲拘刘名扬魂魄,询问《真皇位业图》的下落。他便看似毫无戒心的走至刘名扬尸首跟前。

刘名扬堕落魔化多时,三魂七魄也被污染大半。当他身死之后,有大半魂魄随着妖魔之躯的崩溃而消散,只有一魂二魄还在已然失去生命的体内困守樊笼。

在方兴走近的时候,那余下的一魂二魄,已经被尸躯中的一团黑气团团围住,若不是方兴伸手来救,恐怕也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些黑气拖走吞噬。

见此景,方兴摇摇头叹道:“这就是找了一个‘好主子’的下场!”

也不用多想,只需想一想黑渊上层那些鬼兵,就可以知道刘名扬残魂落到黑气中的下场。堕落魔化,投奔妖魔主子,不但肉身不复己有,就连最重要的魂魄,也逃不过魔掌的侵袭……

方兴嗤笑一声,扬声道:“何必呢?反正你都是要死在我手上,何必将自己的魂魄献给了妖魔主子,落得魂魄残缺的下场。倒不如安心死在我手上,倒也能保全魂魄。你这般自寻苦吃,何苦来哉呢?”

胜利者的骄狂姿态昭然若揭。可惜,重重黑幕依旧没有动静。

少年郎敛敛眼神,也不着急,径直做自己的事情。他伸手发紫金之光驱散黑气,将刘名扬的一魂二魄招至手中。却不想,没有了黑气的围困之后,那一魂二魄竟然反生侈念。在外界的一股力量的协助下,夺路欲逃。

刘名扬生前不是方兴的对手,死后这点残余魂魄就更不是少年郎的一合之敌了。若不是顾及着残魂可能存在的《真皇位业图》的讯息,方兴使力甚轻,那残魂剩魄连跑都别想。

协助刘名扬残魂逃窜的外界力量很是奇特,竟分为两种。一者由地下传来,一种则从地表西北传来。两者对外界的其他事物都没有影响,似乎只是为了接引刘名扬的残魂剩魄专门前来的。

方兴看起来对这两股力量很感兴趣,一时兴起就在将残魂逃窜路线堵得死死的情况下,与其耍了几招。于是乎,三股力量围绕着刘名扬的残魂剩魄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方兴玩得兴致勃勃,丝毫防备都没有,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幽幽黑影重重叠叠的黑幕深处,却有一阵阵轻轻的颤动。

只是一瞬间,便有一道虚影穿透雾气而出,带着难以匹敌的力量,径直朝方兴袭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披甲持锤战意昂

就在方兴与虚空中两道神秘力量纠缠厮斗的时候,那幽幽魔影重重叠叠的黑幕深处,却有一阵阵轻轻的颤动传来。35zww.com只是一瞬间,便有一道虚影穿透雾气而出,带着难以匹敌的力量,径直朝方兴袭来。

这正是独目巨蛇犹豫多时,最终酝酿出的雷霆一击。

蛇性多疑,即便独目巨蛇已经超脱了凡物的桎梏,可是血脉中蕴藏的那份天性却始终挥之不去。因为多疑,牠在方兴布下天罗地网之后,反复踌躇,就是不上钩,几乎让方兴的算盘落空。

幸好,忽有异变发生,方兴被陡然出现的两股神秘力量,占去了部分注意力,自身的防备不由自主的落下了部分空洞。这让独目巨蛇瞧准了时机,终于下定决心,趁着方兴分神的那一刹拉发动突袭。

蛇性多疑之余,又是狠辣恶毒。不发则已,一发便必是可以致人于死地的绝杀之势——独目巨蛇对方兴的突然袭击也正是如此。牠舍弃了一切会显得繁琐的神通,直接以自身长达数千丈、庞硕无匹的妖魔之躯作为武器,甩动长尾,狠狠向方兴抽打过去。

独目巨蛇乃是上古异种,身怀外域妖魔和上古巨妖两重血脉;初生时,便有小千丈之长,浑身披挂赤红鳞甲,不仅刀剑无伤,而且力大无穷,仅是身形滚压就可以摧山倒岭;等到牠渐渐长大之后,浑身的赤红鳞甲逐渐转暗,最终尽数化作乌黑或者深灰色,身长更是有三千丈之长,兼之力大无匹,翻江倒海对牠来说都是等闲小事。

目前这只独目巨蛇,身长两千七百丈,浑身鳞甲已经是墨黑一片,显然已经处于成年巅峰期,正是凶威最盛的时刻。牠蹈身一击的威力何等的惊人!仅是长尾甩动,宏厚的地脉阴煞潮汐便响起一阵雷音。

‘哧拉拉……轰!’独目巨蛇暗中突袭所惊起的威势,比起刘名扬之前倾注全身魔能的魔影重击,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巨蛇之尾甩摆侧击,如同山丘倾倒之骇然若惊,又似江海涌流之澎湃汹涌,凡人言语难以形容其威,唯能说实在是太过猛烈,超出了言语可以形容的范畴。

即便方兴对独目巨蛇的突然袭击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此刻的浩荡攻势,也一时间深感自身的渺小。妖魔巨兽凶猛凌厉至极的攻伐,让少年郎在一瞬间内甚至有了无可阻挡的骇然恐惧。

幸好,方兴性子愈渐刚毅沉稳,面对意料之外的强势袭击,他也只是心理稍稍一惊之后,便顿时压下了这份惊惧,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少年郎还因这份陡然冒出的惊惧,反而生出一份逆反的冷冽怒意。www.65txt.com

“早已挖好陷阱,静等猎物进坑,却在猎物临坑只差一脚的时候,被人家给吓着了。这太让人羞愧了,真是可耻呀!”

古人云:‘知耻而后勇’,方兴则是先惊而后怒。惊怒之后,他战意盎然,当即长身而起,断喝一声,“来的好!”

少年郎伸手一招,浑身金光大亮,不仅浑身上下有金色光甲披挂严整,手上更有一柄镶嵌着华丽符文的巨大战锤,凝结煌煌金芒,发出耀眼无比光华。整个人威势非凡,好似九霄之上的天兵天将下凡一般。

少年郎的变幻让人意想不到,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面对独目巨蛇的惊天之威,他断喝披甲之后,竟立在原处,不躲不让,只是持锤原地迎敌。真不知他是豪情万丈、不避艰险,还是大胆无脑、傻缺无谋呢!

原来,独目巨蛇的突然袭击,威势绝伦。方兴自度:即便他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是万万躲不开那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魔的精心一击。幸好,他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躲让。要知道,方兴费尽心力,层层布局,小心翼翼的攒集力量,可不是为了躲避。

从一开始,方兴就定下了心思。敌大我小,和如此庞大的妖魔对抗,不仅首先在气势上不能弱之对方——不然意气为其所夺,必输无疑——而且为长远计算,不抱着一份刚烈至强之心,如何能触摸到那庞然巨.物的真实本领,得知敌人的底细?

方兴心底送给自己一句警言:“敌若强,我必更强;敌若狠,我必更狠——看谁怕谁!”

说实话,虽然方兴心气高绝,但是就事论事来说的话,以他浑身力量的浑厚,却是远不如独目巨蛇的强盛。再说明白一点,就是上百个方兴加在一起,浑身上下的力量凑在一起,恐怕也不及独目巨蛇庞硕身躯中蕴藏的惊人魔能的十分之一。然而,这个少年郎在身处劣势之余,却也独有优势。

相比独目巨蛇,方兴胜在身怀的两色灵光奥妙无穷,背后羽清尊神的香火之力更是源源不断,数百万人数百年的苦心攒集,几乎无穷无尽。只要能够准备得当,让少年郎将近乎无穷无尽的香火之力的优势发挥出来,即便是庞大若独目巨蛇和他硬碰硬,也要吃个大亏。

一身灿烂金甲、一柄辉煌战锤,这就是方兴费尽心思在独目巨蛇眼皮底下,攒集起来的家底。

其中,灿烂金甲,以方家掌律族老方子圣所赠的【乌云雷蛇甲】为底模,凝结十万香火之力而成,比起仅是法器之身的乌云雷蛇甲,防御能力强出数十倍。

辉煌战锤,以方家前护卫统领方良的法器——【三阳开天撼地锤】为底模,凝结十五万香火之力而成。而【三阳开天撼地锤】中,原有的【三阳】、【开天】、【撼地】三大威能,更是被方兴一股脑的凝注为一股。一击便可将战锤中凝结的所有力量——足足十五万香火之力,倾泄而出,威力比起三阳开天撼地锤的原有威力,强了何止一个平方。

一身金甲、一柄战锤,这就是方兴一共花费二十五万香火之力,所换来的强大战力,是二十五万羽清尊神的信徒,虔诚信仰十年而成的庞大力量。这是方兴有史以来,动员的最庞大的力量。超出他以前所引用的精魂血气,以十倍计。

一身金甲、一柄战锤,这就是方兴耐下性子装傻,忍受刘名扬在他面前唧唧歪歪,又在独目巨蛇面前装二,装腔作势,演了一场独角戏换来的成果。

一身金甲、一柄战锤,这就是方兴敢于正面硬抗绝世巨妖的底气,也是他敢于独自一人下万丈黑渊,力斩刘名扬、挑战独目巨蛇的原因所在。

有了这一身金甲和战锤,方兴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独力对抗独目巨蛇,用这一战来磨练自我。

方兴新得香火之力,堪堪摸到后天宗师的门槛边上。虽然修为进展之速,已经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惊诧了,但问题是:他努力换来的飞速进步,却还是没有快过外界大势的变化——就在他悄然迈入通神第二天中期的时刻,血海炎狱对东平的大侵攻也即将来临。

若是方兴能够领悟七色琉璃宝光的全部奥妙,将七大誓言一一确立,成就逍遥之身。那么什么血海炎狱,他确信必定不是他的一合之敌。然而,现在的少年郎,却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从容面对一狱之主的地步。他陷入了时不待我的困顿,换句话说叫身处危急存亡之秋。

如果,他不抢先找个比较强大又不够绝对强大的妖魔练练手段,等到了血海炎狱狱主亲来、血海炎狱屠虐一切的时候,他拿什么去应付大劫,又拿什么去保全自身,保护自己所欲保护的一切美好事物?

指望别人?这是笑话,方兴自两世灵魂合一,顿知自我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愚蠢的念头了。如此,不找独目巨蛇打一场,那又去找谁?不利用香火之力,施展手段和独目巨蛇硬碰硬的战一场,又如何磨练他的神通手段?

这就是方兴不与东平诸多世家同心协力,甘愿冒着危险,毅然独身潜入深渊,与血海妖魔一战的原因——非是无谋的血气蛮勇,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精心之谋。

一个是身长数千丈、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绝世妖魔,一个是年纪轻轻却成就非凡的少年俊杰;一个是阴狠狡诈、老谋深算,伺机偷袭,一个是刚毅智用,深谋远虑,从容布局;一个是以妖魔之躯,巨蛇之尾,横扫一切,一个是以数百万人数百年积攒之功,凝结金甲战锤,倾力痛击。

独目巨蛇甩尾横扫,方兴举锤怒击,这两位皆是非凡人物,一似蹈海蛟龙,一似座山猛虎。可以说,他们眼下施展的攻伐,都是各自精心准备多时的大招,是他们现阶段发出最强力攻势。这两般碰在一起,爆发的惊天声势可想而知!

那既是针尖对麦芒般的精细——方兴只感觉到从战锤上传来一个沛然莫之能御的庞然巨,即便有香火之力凝结金甲护身,方兴依旧感觉浑身血气翻滚,嗓口腥甜。更有一阵尖锐的啸音无孔不入,穿透护身金甲,侵入肺腑。

又是火星撞地球一般的激烈——只见大地尽裂,万丈黑渊,又深了不知多少丈;地脉阴煞所成的阴煞瀚海,波澜不惊——这却是因为方兴与独目巨蛇交手处的地脉阴煞,已然被两人交锋的力量全部摧灭,尽数消散一空……

“呕……”方兴口喷鲜血,疾速而退。与此同时,被辉煌战锤迎尾痛击的独目巨蛇,发出一声尖鸣,盘身卷尾,翻滚出去。

巨力加身、魔音袭脑,方兴身心剧痛。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底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和舒爽。

看到独目巨蛇倒身而退的惨状,心知自己精心准备、暗中谋划、布局多时的策略成功痛击妖魔——岂能不爽!

毫无顾忌的施展力量,尽情发泄力量带来的鼓胀狂躁——这岂能不爽!

倾力一招出,既摸清了自我的能力界限,又摸清了心头大敌的底细,做到了兵圣所言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境界——这又岂能不爽!

“哈哈哈!痛快!痛快呀!”酣畅淋漓的一击,让方兴大呼过瘾。由此,他不顾体内仍旧泛滥的剧烈痛疼,一手斜持战锤摇指独目巨蛇,一手抹净下颌残留的鲜血,自语道,“来,你那妖魔,我们再战!”

灿烂金甲披挂在身,辉煌战锤倒持在手,任凭沧海横流,何惧风雨!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鼓作气势如虎

万丈黑渊之中,方兴手斜持战锤,摇指独目巨蛇,慷慨放言邀战道:“来,你那妖魔,我们再战!”

此时,少年郎虽然在和独目巨蛇的正面交锋中受伤后退,但是他却依旧豪气不减。三五中文网重新站稳脚步之后,他一身灿烂金甲披挂在身,又有辉煌战锤倒持在手,面对强敌,战意反而‘噌噌’迈升到了极点。

在豪情纵横之余,方兴也极其难得的保住了内心中的一片安宁,没有让狂热的战意蔓延全身,使自己失去洞察局势的冷静。就在邀战独目巨蛇的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评估自己在此前交锋中的得失。

“呼,遗憾呀!此次交锋,我虽然利用事前布局的优势,如愿以偿的占尽了上风,但是从此战的效果上看,结果还是有些不甚理想。主要还是因为我事先有些大意,对独目巨蛇的厉害有些低估。”

哎,以前的方兴对血海炎狱以及外域妖魔的了解还是少了。任凭他如何闭门造车的猜测,也没有想出一个真正的大妖魔出手时的威势——独目巨蛇的厉害,远超方兴事前的想象,牠出手时的威势,比他预料中还要强大数倍!

事实与预想的情况不符,导致结果也发生了偏移。方兴虽然在首场正面对决中先手得胜,痛击了独目巨蛇,但是独目巨蛇意料之外的强悍,却只让牠伤而不死,让方兴失去了一次收取牠性命的好机会。

方兴一边豪情万丈,纵声邀敌再战,一边暗中冷静的分析自己的所得所失,认真而严肃的检讨着自我。正是这份大胆锐意进取中,又带着冷静谨慎取舍的一冰一火两重心态,造就了现在成就非凡的少年郎。

“来,战!”方兴大喝一声,高高举起战锤,挺身跃出,身姿矫健灵动,气势如虹,似乎并没有受到先前呕血负伤的影响。

其实,方兴的伤势并不严重,一点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虽然独目巨蛇的突然袭击的确强横无比,但是少年郎从一开始便暗中凝聚起来的香火之力更是厉害,交锋中更是牢牢占据了上风。

方兴看似是被独目巨蛇打的连退百丈,又口吐鲜血,看起来伤势不轻,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在少年郎疾步快退的时候,冲积在体内的余劲便被他全数催出体外,口中虽有鲜血呕出,但这却只是他减轻肺脏压力的措施。

少年郎之所以受伤,则是先被独目巨蛇的巨力加身,打得护身金甲一阵颤抖,失去大半效果。35zww.com然后,又被独目巨蛇痛呼哀鸣时,发出的凄厉魔音侵入肺腑,引动散入体内的余劲,两者在方兴体内共鸣,导致他受伤了。

在两者交锋的中,独目巨蛇是实打实的,被少年郎用积攒了十五万香火之力的辉煌战锤击中,而少年郎本身却只是被透过护身金甲的余劲伤及。相比独目巨蛇的重创,少年郎的伤势就只是微乎其微了。

而且,经过金甲的防护后,又有连身疾退,外加吐血减压的三步卸力措施,独目巨蛇侵入方兴体内的全部余劲,也就全都被他一一驱散,浑身上下并无大碍。

故而,合身再战之时,方兴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他一路挟持羽清尊神的香火之力前行。千丈距离一跃而过,自身上下郁积的香火之力,不但恢复了开战前的盛状,而且比起交战之初,还要厚重不少。

只见,方兴手中所持的辉煌战锤,攒集起十八万香火之力,发出尖锐的利芒,划开了厚厚的黑暗重帘,将独目巨蛇巨大的身影暴露在光亮之中。

那独目巨蛇被方兴的辉煌战锤痛击,尾部受到了重创。辉煌战锤携带锐利金芒,劈开独目巨蛇坚固的鳞甲,轰碎组织致密厚实的肌肉,锥出一道十丈见方的巨大伤口。打得巨兽惨叫哀鸣,盘身狼狈而退。

黑渊空中,红肉飘洒,污血飙溅。污秽残留,积在广域的渊底,足有三尺余深。

战锤金甲上的金色光芒,华丽而大气,锐利而厚重,透破黑暗之后,照在独目巨蛇的庞大身躯上。金光耀耀之中,方兴以七尺身躯,携胜盛气而来,威似天神;而拥有庞大身形的独目巨蛇,千丈长躯却只能在夺目金光的威胁下盘缩成一团。

胜者,如日东升,好似天神降世,威临大地;败者,惶惶凄惨,如丧家之犬,苟延残喘;两相对比之下,更是衬出了独目巨蛇的伤势凄惨无比。

独目巨蛇意气消沉,神姿萎顿,见方兴威势赫赫,慌乱之下,催发神通【诱魄魔音】,欲阻方兴掀起的如澜攻势。

神通【诱魄魔音】的威力不俗。然而,对携大胜之势而来的方兴来说,却依旧不够强!刺耳钻心的嘶鸣声方才响起,就被少年郎一锤而破。

“噗!”的一声轻响,独目巨蛇匆忙间发动的音杀反攻,便烟消云散了。方兴一击破拦,手中辉煌战锤再度高高举起,锤首劲气飞旋,携巨力强压,轰然而下。

方兴说打就打,丝毫没有给独目巨蛇留下任何回避的空间,而独目巨蛇又被尾部的伤势牵制,闪动不便。面对方兴的攻势,竟然躲不开身。

此前,独目巨蛇主攻,方兴主守,少年郎是不愿躲避;而此刻,方兴主攻,独目巨蛇主守,那千丈巨.物却是想躲也躲不开;如此反映,可见两人之间的强衰形势立转,高下立判!

躲不开如何?独目巨蛇无奈之下,选择了和方兴同样的一个抉择——正面硬抗。然而,见识了方兴手中辉煌战锤的厉害后,独目巨蛇也变得精明了不少。牠不敢再以妖魔之躯挑战方兴的手段,而是动用了妖魔之躯的另一大优势。

只见,巨大的蛇吻猛然张开,喷出如云海一般广域,如海浪一般汹涌的毒云毒雾。独目巨蛇自出生以来,一直蕴藏在体内数百多年都未曾动用过的剧烈毒素,终于在此刻、在方兴的强势打压下,羞羞答答的露出了狰狞凶残的容貌。

巨蛇攒集数百年的剧毒,初一出现,就彰显出其猛烈残酷的一面,不但腐蚀土石若等闲,而且连方兴引发的香火之力,探入剧毒云海中,也被其腐蚀了一干二净。

巨蛇猛毒在独目巨蛇身前形成了一朵宽阔的毒云,将独目巨蛇牢牢护下其后,阻挡方兴前进的道路。大股大股的金芒一触及毒云,便黯淡下来。毒云笼罩下的阴影,重新将独目巨蛇掩藏在黑暗中。独目巨蛇由此得以再度遁入黑幕,妄图获取一丝喘息之机。

毒云深处,幽影重重。阴影中,危机四伏。独目巨蛇隐藏其中,伺机噬人。

方兴见之,‘咦’了一声,却战意不减,身形也不曾为之稍退半步,依旧保持威猛冲杀的强势直扑了上去,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留给独目巨蛇。

巨大的毒云,横拦在方兴的面前,让面对艰险横冲直撞的少年郎,看起来好似一只莽撞投火的飞蛾。

果真莽撞耶?

非也!原来,少年郎深知:独目巨蛇并非不强,其历经千年,经验丰富远超过他。而牠两千七百多丈的妖魔之躯,更不知蕴藏了多少神通。如果不能以整打乱,以快打慢,不趁着对方刚刚来到中土人间、实力大损,又被他的痛击打懵掉的情况下痛下杀手,等到牠恢复过来,那一切就和现在截然不同了。

重新恢复高昂战意的独目巨蛇,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经验和强大实力,和方兴力拼。这样一来,方兴即便可以用无穷无尽的香火之力战之取胜,那也需要花费上百倍的力气,可谓胜之艰难。

“速战速决,趁你病要你命!”方兴就是这么想的。

带着这份果敢刚强的意念,高高举起的辉煌战锤再度落下了,金光催吐之间,强风下压,直逼毒云。方兴举锤挥出一片金幕,压在毒云下,劈开一条前进的道路。

浓郁的毒云四面合围将突阵进来的方兴团团包围,而方兴则用层层金色光幕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手挥战锤,在在毒云中左突右闯内,坚定的迈着前进的步伐,向独目巨蛇所在的位置杀去。

巨蛇猛毒在腐蚀金光的同时,也被香火之力不断消耗着。少年郎每前进一步,都会有大量的巨蛇猛毒和香火之力同归于尽,一同消散在虚空中。

毒云之中的每一步前进都伴随着惨烈的厮杀,每一尺、每一寸都是严酷的战场,无数香火之力在巨蛇猛毒的腐蚀下消散了。然而,下一瞬间,方兴又会重新引来同样之多,甚至更多的香火之力填补光幕的空缺。

方兴越战越勇,越战越强。相反,独目巨蛇却是越战越怯。方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引动香火之力来战毒云,而独目巨蛇的毒云却不是无限的。此长彼消之下,独目巨蛇和方兴的再度交手,又一次落在了下风。

积攒数百年的猛烈毒素,在和无穷无尽的香火之力的拼比中渐渐势穷。独目巨蛇的护身毒云越战越少。渐渐的,浓厚广域的毒云再也掩盖不了其中闪烁的光亮。金色光华已经可以透过毒云稀薄之处照射出来,将近在咫尺的独目巨蛇的身影暴露出来。

独目巨蛇一鼓作气,不能袭杀方兴;二鼓再战,诱魄魔音和剧烈毒素依旧不能阻碍少年郎前进的步伐,反与少年郎打成了僵持状态;战到此时,独目巨蛇已经是气衰状态了。

反观方兴,却是意志坚定,不畏艰险所阻,一鼓作气,一路杀来势猛如虎。

第二百二十八章 黔驴技穷一剑毙

独目巨蛇与方兴战,不利,意态深为沮丧。www.65txt.com

之前,独目巨蛇窥视方兴良久,自以为得到了一个天赐良机,可以一击必杀方兴,却没有料到,那天赐良机反而是对方精心策划的陷阱……

欲暗算方兴,却反被方兴反手算计——独目巨蛇的谋算,堪称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亏本买卖。精心图谋良久的计划的彻底失算,所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失败本身,更是深深影响了独目巨蛇的信心,让牠心头盛气顿消,大为气馁。

初,独目巨蛇由血海炎狱潜入中土人间,自身力量被上古真皇残留下来的封印严重削弱。横跨两界的封印的阻碍,让独目巨蛇失去锐气,这是其一。

又,独目巨蛇万万没有想到,万丈黑渊的洞穴——万鬼阴煞洞之上,正是羽清尊神的道场寒山寺。无名佛陀巨大的佛像,携带者无穷无尽的香火之力,死死镇压在万鬼阴煞洞的头顶。

羽清尊神一脉的存在,不仅仅让独目巨蛇无法突出阴煞洞,侵袭东平,杀害生灵,谋得精魂血气以自肥,而且还让独目巨蛇所有的力量进一步弱化,实力恢复的速度也更慢。

因此,独目巨蛇不得不蛰伏在万丈黑渊中精心调养,一边暗自等待实力恢复和后援大军的前来,一边通过血屠巨凶勾连刘名扬,屠虐流民,以求得到大量的精魂血气便于自强。

血海炎狱的修行之道,直接承接上古外域妖魔的血炼一脉,最是依赖精魂血气。为了更好的控制刘名扬,以便更多更快的获取精魂血气,并在东平世家中安下一个钉子,独目巨蛇不息损耗自身力量,以狱主亲卫战骑的身份亲自勾引刘名扬,数次引导他堕落魔化,并赐予他妖魔之躯。

然而,让独目巨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寄予厚望的刘名扬,却被一个方家的后起之秀意外击败。不但数次魔化的妖魔之躯血本无归,而且牠亲自出手的施展神通,也被那个青衫少年郎轻松破去。

如此结果,着实在独目巨蛇信心百倍的信仰坚墙上撬动了一个角落,让牠对此次针对中土人间的大侵攻的信心抹上了一层阴影。

初,一前来中土人间,独目巨蛇便失去了锐气;第一轮稍稍一番接触,就被突然杀出的方兴震动信心;等到第二轮正面对抗的结果出来之后,牠先前凌厉凶猛的气势也为之一散。

需知,蛇性既阴又猾,既险又峻。有了阴猾险峻,就自然难有刚强之韧性。不耐正面苦战的独目巨蛇,对上刚毅果敢、勇武智用的方兴,就像是遇见了克星一样,一鼓不成,二鼓便自气衰。www.65txt.com

反观方兴这边,却是依旧意志坚定,战意正浓。两者之间的反差,简直有天壤之别。

独目巨蛇见方兴气势如虹如虎,自忖:偷袭、硬仗皆不能挡住少年郎的锋芒,心中的恶念顿减。既然自认杀不掉那前来搅局的人族少年郎,独目巨蛇为了狱主大人的大计,心里竟不得已有了休战和谈的想法。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独目巨蛇当即猛地喷出一口毒雾——方兴的凶猛突击,打得他手慌脚忙,连神识传念的空隙时间都没有。为此,牠不得不拼尽全力,先挡下少年郎攻击、护住自身,方才有余地开口说话并进行谈判。

独目巨蛇将体内最后一丝毒素强行挤了出来,这些花费了几百年时间才慢慢攒集起来的剧猛大毒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深绿色的云罩,暂且又将方兴压制在剧毒云雾之内。

看见方兴一时半会闯不出毒云的护罩,独目巨蛇也顾不上心疼猛毒的消耗,连忙一边指挥毒云围困方兴,一边放出神识传出牠欲求和罢战的念头。

‘求和?’方兴陡然听到独目巨蛇传来的念头,脑子不由一愣,对独目巨蛇意外的求和很是意外。不过,他脑子虽在发愣,但是身体却还在战斗意识的指挥下,连连挥动战锤,锤灭大片毒云。

“想求和?拿出诚意来,撤下毒云再和我说话!”方兴也用神识将自己的意念传了过去。

少年郎已经再也不是什么天真幼稚之辈。听到求和的消息,他心里随即就有思虑:假如就像是他之前在刘名扬面前装傻充愣一样,独目巨蛇的求和信息也是对方施展的缓兵之计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想了想之后,方兴索性使出釜底抽薪的一招,直接要求独目巨蛇撤去毒云的阻碍。

这样的要求——说实话,实在是太过分了,直接威胁到了独目巨蛇的生命安全,牠自然绝对不会同意。不过,谈判嘛,不就是一边狮子开口,一边坐地还钱嘛。独目巨蛇灵智不弱,这个道理牠也懂的。

只听牠又传念道:“少年郎,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本尊神目窥见你身上气息深沉浩瀚,显然不是如今中土人间九品中正.法的路数,应当也是我辈上古一脉的遗泽。先前,本尊无知冒犯了阁下,还需多海涵。本尊乃血海炎狱狱主大人座下亲卫战骑,和你一样,皆是身承上古遗脉的恩泽,与此界中人皆自不同。你身得上古一脉的传承,无论是哪位上古神祇,或是天地大灵麾下传承使,皆是和本尊以及本尊所在的血海炎狱有份香火情分。你与本尊之间,打生打死未免有伤情谊,不如就此各自停手讲和?”

独目巨蛇不亏是一狱狱主身边的亲卫战骑,灵芝不弱。从牠口中倒出来的话并不粗鄙简陋,相反还颇有头脑和灵慧。牠先是对之前欲至方兴于死地的阴毒一笔带过——‘无知冒犯’真是轻描淡写到了极点的用词。

而后,独目巨蛇既是点出牠身份的亲贵——狱主座下亲卫战骑——隐隐以血海炎狱狱主的威势暗中胁迫方兴,又是陈述彼此之间的交情——牠竟就着皆是上古遗脉的名头和方兴论起了年谊……

方兴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说他对什么血海炎狱的狱主只有警惕心,毫无恐惧感,独目巨蛇拿牠来威胁自己,就是对牛谈琴——而且,他从来就不吃威胁这一套威胁,从来就不!

单论所谓的香火情分,更是扯淡至极。要知道,方兴继承的可是上古真皇一脉,是青罗琉璃界的嫡系中的嫡系、核心中的核心,和独目巨蛇那等从外域来到青罗琉璃界的外域妖魔遗脉正好是死对头。

独目巨蛇这个交情论得真是糊涂至极,让方兴哭笑不得之余,也对牠的心态或多或少有了些了解。

“似乎牠已经山穷水尽了嘛!”少年郎暗思索道,对独目巨蛇议和的兴趣大失。于是,他仅是‘唔’了一句,又继续埋头猛攻,打得独目巨蛇仅存下的毒雾云罩也摇摇欲破。

独目巨蛇心急,又连忙言道:“如今上古遗脉已经凋零残破,你我之间就应该和睦为善,岂能再有内讧?如今中土人间,早已不是我等上古遗脉的天地了,你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妄动干戈?况且,如今人族势大,不敬天地,不仅以人皇号令诸族,欺凌打压各族,还致使天地失常,黄泉倒流。我们上古遗脉理当联合起来,共抗击人族。”

情急之下,牠连‘本尊’都顾不上,全都变成了‘我’字了。如此前倨后恭,却让少年郎闻言哭笑不得,不禁自忖:“我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脑子有病才和你一起抗击自家。”

然而,方兴哪里知道,他一身羽清尊神的香火之力,让自己在独目巨蛇眼中,根本就不作为一个人出现。

独目巨蛇哪能知晓方兴夺得羽清尊神神位的光辉事迹,牠完全把他当成了羽清尊神的化身或传承使者那一类存在去了。在独目巨蛇看来,人皇贬斥上古神祇为鬼神,又册封崇善天神一脉打压上古神祇。方兴这等上古神祇一脉,应该和人皇势不两立才对。哪里能想到方兴的来头,远比牠想象的还要巨大。

方兴毫不理会独目巨蛇的那些疯言疯语。倒是对牠无意中在言语里提及的‘人皇号令诸族’、‘天地失常’、‘黄泉倒流’等讯息颇感兴趣。似乎这些讯息和天地大灾变后青罗琉璃界的异变有关系。

方兴因为自身和寻南的事情,对上古世界与今世之间发生的变化格外的关注。这些讯息的确值得他一问究竟。不过,他也不便太过显露自己的心思,更不能直白的问出来。于是,便‘嗯’了一声,一边埋头苦干,一边静等独目巨蛇的后话。

却不想,独目巨蛇两番劝说不成,又被方兴的猛烈攻势打得失了分寸,再也没有劝说的心思。

再度开口,牠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副赤裸裸的威胁口吻了,“小儿,你要知道本尊乃是狱主大人的亲卫战骑。你若伤了我,就是折损狱主大人的颜面。现在,狱主大人提大兵在后,不日就将前来中土人间。你要伤我,等到狱主大人携兵到达此地,你就惨了!不如现在就退下去,凭借上古一脉的香火情分,你和我血海炎狱一脉还可以相安无事,若不然……呵呵!”

“呵你个头啊!”方兴挥锤,击灭一片毒雾。金光再度从剧毒云罩的围困中撒漏出来,正巧斜射照应出独目巨蛇受伤的尾部。

上古妖魔的后裔果然不同凡响,仅是片刻功夫过去,那数丈长宽的巨大伤口,就已经在慢慢愈合了。方兴盯着拿出蠕动的妖魔血肉,忽然立锤遥指那处伤口道:“你瞧,我这不就已经伤了你吗?怎么还是‘要伤你’呢?”

这句话有点对着和尚骂秃驴的感觉,独目巨蛇是在威胁方兴,方兴却是报以赤裸裸的藐视。

独目巨蛇大概已经习惯使用血海炎狱的名头威胁别人,让别人未战而丧胆了。屡试不爽的成功,让他忘记了自己所面对的对象和处境,竟然话不过脑袋的威胁起方兴来了。

方兴是什么样子的性子?他性子里面有一种至刚至烈的桀骜,从来对威胁他的人不假颜色。谁敢威胁他,他就会加以百倍的报复回去——从不例外!

少年郎的话语嘲讽,就像是一耳光将独目巨蛇还要说的话,全都给抽了回去。独目巨蛇顿时语塞,愕然难言。

这时,方兴再度横锤,一锤爆大团毒云,大笑道:“何必多言,你的心思我了解。不过,任凭你千言万语,今天我都只有一句话回你……”

“——今天我来此地,就是为了杀你!所以受死吧!”

话音刚落,仅余的剧毒云罩应声而破,方兴径直洞穿所有阻遏杀将出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幻境涣灭杀机现

【熬到深夜,忽然一阵恍惚,然后就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元宵夜竟然就这么窝囊度过,实在悲剧!早上起来脖子都僵了……惭愧,惭愧之极,今天还有一章……弱弱的求些安慰和鼓励……】

其实,在独目巨蛇提出议和一说之前,方兴就已经仔细考虑过——他能否与血海炎狱达成某种协议,让他不用再面临血海炎狱大侵袭的威胁,反过来利用血海炎狱对东平以及北地大举侵袭所产生的影响,谋取最大利益。www.65txt.com

然而,经过一番仔细严谨的推演之后,方兴还是发现这个念头是极其愚蠢的。他与血海炎狱之间的利益冲突根本就没有办法调和。与虎谋皮,并将希望寄托在一纸协议上,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的想法。

首先,方兴势小,血海炎狱势大。独目巨蛇因势穷无奈而佯降方兴,真实心意实不可究,相信这样的妖魔保障,除非是方兴脑袋被驴踢了。况且,独目巨蛇只不过那位狱主的亲卫战骑,虽亲但却远不够商讨此等大事的级别。

即便独目巨蛇愿意以牠一切——包括生命和魂魄做赌注——担保和谈,方兴也不会和这样一个‘小人物’谈判。简而言之,在方兴眼里,仅是作为磨刀石的独目巨蛇,还不够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再说,方兴和血海炎狱一个是人,一个是外域妖魔,本身就是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这两个种族就已经很难和睦相处了。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着最为赤裸裸的利益冲突。

血海炎狱侵入东平是来干什么的?不是来人间享受一场风花雪月的,更不是什么过家家的请客吃饭,他们是来杀人的!

杀掠、屠戮、收割精魂血气——这就是他们所需要的。而方兴呢?他庇护众生的恢宏大愿发自内心最深处,无论是他的第二道誓言,还是他所领的羽清尊神所坚持的理念,都和血海炎狱截然相反。

一个是要杀人,一个则是要活人,两者之间存在的是冰与火的格格不入,更何况血海炎狱所觊觎的东平郡以及北方大地,都是方兴早就预定好的地盘。

东平和北地是羽清尊神——现在对外已经该改称为圣德真皇了——赖以生存的香火供给来源地。对血海炎狱图谋东平以及北方大地的阴谋坐视不理,就如同把一头饥肠辘辘的猛兽,放入自己不设防的牧场里——方兴还没有这么傻呢!

血海炎狱对中土人间的大侵袭,就是要从根子上破坏方兴的核心利益,你说方兴岂能容得下它?方兴和血海炎狱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唯有一战!故而,今日独目巨蛇一定要死,而且也是必死无疑。35zww.com

从万鬼阴煞洞一路下来,再到深入万丈黑渊之底,方兴一路都在磨练自己使用香火之力的本领。

之前,方兴引动的精魂血气,或是失之杂驳,或是因为源自无辜之人,疑惑是因为错金虎符远在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等等原因——总之,其中多有不便,让方兴不得畅意使用。

哪像今日,不但香火之力的精纯度,远远胜过参杂太多阴暗负面情绪的精魂血气,而且方兴还名正言顺的身处羽清尊神的道场所在地,身旁有亿万香火伸手可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丝毫不用担心损耗。

正因为有香火之力相助,方兴之前和独目巨蛇大战,打得极其的酣畅淋漓。由此,少年郎得以在战斗中飞快的积累经验。加上此前时候,他多次引动精魂血气的心得,方兴使用香火之力的手段也越来越纯熟了,渐渐有炉火纯青之象。

就在独目巨蛇妄图劝动方兴接受和谈的时候,少年郎也又攒集起了一波浩浩荡荡的攻势。

“终于到决战的时刻了!”方兴一边冷静的推演着早已谋算好的作战计划,一边手持辉煌战锤猛锥向前。少年郎身前仅剩下的那一层单薄剧毒云罩应声而破,他径直洞穿所有阻遏,对着身前的硕巨身影,挥手就是一道森寒剑气杀将出来。

自开战以来,方兴一直避免消耗自身力量,能使用香火之力代替灵光的地方就尽量使用香火之力。目的就是为了将自身力量最大底线的保留自身上,作为一份备用手段,留在最关键的时刻。至于现在,则似乎就已经到了这个要紧的时刻了。

为了胜利,少年郎完全变得有些不惜工本!只见,他一手以战锤,鼓荡出一波波强擂重击,身边数十丈内,厉风嚯嚯;一手掌发森严剑气,指间时不时吞吐出锐利的锋芒;双手双持,战锤惊风,万物鼓噪不安;剑气层层重重,从方兴身前一直堆积到独目巨蛇跟前。数量惊人之多,威势冲天之势,骇人无比。

锤风和剑气割破幽幽黑幕,致使无穷无量数的金色光芒垂下,黑渊的每一处角落和阴暗处都被光明所充斥,独目巨蛇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在光辉中闪闪生辉,连内里的脉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独目巨蛇的存在已经被彻底暴露了,方兴既好奇又稀奇的抬目看去,只见独目巨蛇数千丈的身躯,盘积如山,首尾中间还有一段拖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远方,形成了一个‘几’字形状。扑杀近身之后,方兴才发现这样且巨且长的妖魔之躯,若想一目了然,还得抬头远眺。

“果真是庞然巨.物!”

方兴所看见到的独目巨蛇,蛇首极似骷髅,略有一座山丘大小;独目在头顶上,硕大无比,近乎三分之一个蛇首那么大;鼻孔宽而平,似一条宽长的山缝,不住从里面喷出一阵阵浓郁的黑气,带着腐烂的恶臭;蛇喙巨大,弯曲的颚线向后斜扬,露出了狰狞的利齿;头颈处更有一排脊刺,长达千丈,一直长到尾部,最高也是最为骇人的一根脊刺就在蛇头后方,宛若一根旗杆,一根王者的节杖。

正如牠奸诈邪恶的外表一样,独目巨蛇的脾气和性格也是极端的阴滑而恶毒。方兴看牠的时候,牠也在看着方兴。独目巨蛇仔细端详着少年郎的相貌,似乎要将少年郎的相貌身形,牢牢记在心海里一样。

方兴做多说少,沉默着狂撒剑气,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气接踵破空而去,朝独目巨蛇扑杀过去。攻伐之间,方兴就见独目巨蛇以巨眼死死盯着自己,一眨也不眨——甚至,连即将临身的剑气也都不避不让。

“哼……”方兴心里冷哼一声,双眉随之挑了起来。凭借神通真灵眼的能力,独目巨蛇所持之物,岂能瞒得过他?

在真灵眼所见的光明世界中,方兴面前的独目巨蛇早已经只剩下虚影了。除了巨大的蛇首还在原来的位置,不断放出逼真幻境迷惑方兴心神之外,牠的千丈身躯已经急剧的舒张开来,如同无数狂长暴躁的妖藤一样,满空间挥打,遮天蔽体的同时,也迅速而隐秘得朝方兴合拢过去……

说起来,独目巨蛇还真不亏是历经数百年的大妖魔,灵智终究不弱。在求和时候,竟然还在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和方兴谈判,一边暗中布置的种种手段。要不是真灵眼妙用无双,方兴说不定还真要被牠搬回一局。

不过,世界上并没有如果,独目巨蛇怎么也不会想到:牠密谋的小动作皆在方兴的法眼之下。这场斗智斗勇的比赛,方兴已经赢下的上半场,立于不败之地了。

“哼,这个你想不到,那你就更不会想到——从我挥剑斩杀刘名扬的那一刻起,斩杀你的暗棋就已经布下了!”

方兴心里暗自哂笑一声,随即正色敛容,佯装出一幅对独目巨蛇的阴谋毫不知情的样子。

此时,独目巨蛇的整个身躯,已经在幻境的隐蔽下,完全将方兴的所有退路堵死。将近三千丈的妖魔之躯,每一寸肌肉都在跃跃欲试,血管中奔腾的血河也在咆哮着——牠已经等不及对方兴动手的那一刻了。

这是一个阴谋,独目巨蛇策划的阴谋。当牠发现方兴背后有一名上古神祇作为后援助力之后,独目巨蛇就知道:虚弱的牠无法打败一个可以从背后神祇那里,获得源源不断援助的存在。

持久战、消耗战,牠必输无疑。唯一个可以挽救衰势的战法,就是在那个少年郎身上蕴涵的神祇力量还不够多、还没有完全发挥出神祇力量的时候,一击杀死他。而独目巨蛇纵观手上的各种神通,最后唯独发现:只有他千年成就的妖魔之躯,方才是少年郎那些神出鬼没的神通的对手。

于是,生长了千年之久、身躯近三千丈的之长、鳞甲坚固可比上品法器、骨肉致密远远超青石的巨蛇妖躯,就在和谈的时刻,于幻境的掩护下,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妄求一击绞杀方兴。

至于,摆在方兴面前的那具妖躯,看似真实无比,其实不过是独目巨蛇以神目施展幻影神通幻化出来的。

独目巨蛇天生神目,【驭鬼窥阴灵蛇目】妙用非凡,牠坚信牠神目所成幻境无人能窥破,而方兴现在的表现似乎也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大计将成!”独目巨蛇狂喜。不过,狂喜之余,牠却不急于上前,对这个计划牠很有把握,所以牠要在最恰当的时候发动。

那时候,不但成功的几率最高,而且牠更想从那个少年郎的脸上,看到从天堂直堕地狱般的诧然若惊——那种希望破灭、恐惧来临的样子一直都很吸引牠。

天随蛇愿,眼下一切都在向独目巨蛇幻想的方向演化着,少年郎破开剧毒云罩之后,就义无反顾的杀向独目巨蛇的幻境。

就在方兴剑气疾速斩入‘独目巨蛇’身躯的时候,独目巨蛇满意的看到少年郎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牠略略满意了。

说时总是太迟,那时总是太快。独目巨蛇伪造出来身躯,在剑气的凌迫下,顿时如沙山一般崩塌。独目巨蛇亲眼看到,方兴脸上的神色由狂喜陡然呆滞,然后瞬间变得惨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凄惨和惊恐。

牠看到了!作为血海炎狱狱主亲卫战骑的独目巨蛇看到了!牠看到牠最爱的一幕,看到恐怖降临到强敌身上,不由兴奋的浑身颤抖。以致,牠身躯之下,忽有一抹青色流光,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来,也没有注意到。

“嘶嘶!”独目巨蛇兴奋的吐舌嘶笑。与此同时,就牠那巨大而弯曲的骇人獠牙,陡然从环境中探出,狠狠的向前一探,带起煞气三百万,如山如岚,爆闪迸射,直奔方兴而去。

不但如此,在此时,本是空荡无物的虚空中,更是有千百条粗长的身影顿时显身,摇摆的如同鬼舞一般绕着方兴,如一簇簇欲噬人鲜血的食人藤。

这一幕正是幻境涣灭,蛇发杀机,方兴危矣!

第二百三十章 火树银花剑光青

幻境涣灭,蛇发杀机。35zww.com

独目巨蛇老辣狠毒,和谈不成,便借助和谈的幌子,行反戈一击之谋。暗中,以数千丈长的妖魔之躯,给方兴布下了铁桶绞杀之阵。

眼下,方兴四面八方可以退却的道路,都已经被巨蛇长躯构成的肉墙阻住了。面对悍然杀来的狰狞毒牙,方兴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所有的挪动空间都被牢牢锁定,只能在极狭的空间里面,和一头肉身磨练千年的妖魔后裔对决沙场。

独目巨蛇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可以让方兴再获得一丝喘息之机,以免他趁机从背后的神祇处要来援力。于是,抱着这种杀气腾腾的意志,独目巨蛇竟豁出去了!

牠一咬牙,不但散出一百年凝练的血海魔力,还祭献了自身一段两百多丈长的妖魔之躯。用这般惨重的代价,牠终于得以身化血河老母的妖魔之身。

血河老母,血海炎狱中的巨头。实力强大,地位崇高,在血海炎狱之中,仅次狱主大人一人而已。这样成就非凡的妖魔化身,实力自然是极其的强力。仅是独目巨蛇与方兴神念交换的片刻间,独目巨蛇的实力,就在悄然间提升了数倍,堪堪达到牠巅峰实力的六成。

独目巨蛇是血海炎狱狱主的亲卫战骑,作为一方雄主的爱骑和亲卫,牠的实力自然不弱。仅是巅峰时期的六成实力,就已经让黑渊颤抖,坚石雄山也隐隐有些崩溃的迹象。

花费硕大代价,终于换的强大实力的独目巨蛇,自信的擂起第三次决战的战鼓,誓以要以泰山压倒之势,一举击溃方兴的任何一点抵抗的可能。

“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感触到对方的实力和信心,方兴不由在暗地里赞了独目巨蛇一声。随即又不禁冷哂道:“好个老魔,要不是我早有预备,恐怕这一次还真要着你的道呢!”

面对巨蛇突袭,少年郎飞身而起,急忙闪避。虽然挪腾的空间已经的可怜了,但是方兴也还没有傻到在这种困顿的情况下,顺从独目巨蛇的阴谋。先前,他大胆的和独目巨蛇来了一次硬碰破的对决,那是因为他需要了解独目巨蛇的实力。现在,已经摸清独目巨蛇实力的他,已经再也不需要为此冒险了。

该冒险的时候,就应该大胆的锐意猛进。www.65txt.com无需冒险的时候,则就要抱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信念,尽量避开风险。

而且,方兴早有暗棋布下,只需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引爆大势,顺利斩杀独目巨蛇,完成他的第一次弑魔壮举。因而,并握有底牌的他,只需要安心的等待机会就可以收获成果,更用不着冒险和那只庞然巨物做硬碰硬的正面决斗。

方兴一边等待机会的降临,一边竭力回避和独目巨蛇的决战。可是,独目巨蛇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将近三千丈长的身躯,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壮硕。方兴才刚刚飞跃至半空中,就看见独目巨蛇抢先张大了蛇口,在不远处等着他了。

独目巨蛇支起长硕的身子,尾部盘在一起,稳稳的撑住身形;长长的身躯,好似锤柄,挺直而蕴藏了无尽的力量;而那个巨大狰狞的蛇首,就如同一柄战锤沉重的锤头,而那两颗獠牙就是锤首突出的尖牙。

蛇性之中,报复心理极强。之前,方兴以辉煌战锤让独目巨蛇吃了一个大亏,现在独目巨蛇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牠将自身变成了一柄嗜血的战锤,上下闪着恶毒的光芒,狠狠朝方兴锤压而来,欲将方兴锤个粉碎,好饱噬他的血肉。

独目巨蛇光一个头就比方兴所有可以躲闪的空间还要大——尼玛这还怎么躲!瞧见自己已经陷入无处可退的地步,方兴神色不变,一边借助最后一点空间连续遁闪,一边催动全身的力量,迎向独目巨蛇。

仓促调集起来的众多香火之力,汇聚成一条河流,狠狠朝独目巨蛇的巨首撞去。空气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疯狂的碰撞在一起,顿时发出如同山崩地裂的巨大声音。香火之力形成的金光,和撞到蛇身上破灭后的惨淡银光交织在一起,让处黑幕中的巨蛇之躯,犹如火树银花一般,煞是好看。

美景当中,蛇首如山,在金色河流的冲刷下,不但巍峨不动,而且还反而将河流的去向死死截住。数量众多的香火之力,撞到巨蛇蛇首上,纷纷散裂,最终无奈消散。

方兴抽调全身大半力量,发动的反击无功而返。独目巨蛇依旧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压了上来,眼看就要将他吞进肚中,绞成一片血泥了。然而,在这个危急存亡之刻,少年郎却反而露出一份轻松的笑意——在这片火树银花相映红的美景当中,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机会。

方兴的悍然反击,虽在独目巨蛇的强势面前无济于事,但是却调动独目巨蛇的不少力量,牠的巨大的身躯在迎战方兴反击的时候,终于将一个软肋暴露在方兴的面前。而那些金光和银光碎裂的美景,也给方兴的最后一击,指引了方向。

“剑来!”千钧一发之间,方兴赫然喝令道。手挥下,层层剑气蜂拥而出,犹如群鱼抱团之势,冲了出去,似乎要给方兴打出一条退路来。

“想跑?晚了!”独目巨蛇断言道,牠知晓面前那少年郎的剑气很是强力,可是此时此刻,再强的剑气也难以挽回他的颓势。

方兴在寒山之巅,以冲天剑潮瞬间扭转局势的殷鉴在前。亲眼目睹刘名扬的妖魔之躯在方兴剑气面前的不堪一击,独目巨蛇自然要吸取他的血泪教训。牠在扑杀方兴的同时,也对方兴的剑气狂潮做足的准备。

可以说,独目巨蛇花费巨大损失请来了血海老母的妖魔之身,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以此为盾,挡住方兴的临死反扑。

即便是祭献得来的化身,血海老母的妖魔之身也远远超过角魔之躯——这一点,就是巅峰时刻的独目巨蛇也比不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阻挡住任何剑气的袭斩。不等剑气攻破牠的妖魔化身,独目巨蛇就可以用倍具优势的实力,强势碾死方兴。

由于此前,方兴就已经多次使用剑气配合辉煌战锤进攻,习惯并松懈下来的独目巨蛇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一波新生的剑气狂潮中,已经被方兴掺入了私货。

在独目巨蛇没有注意到的某一刻,一抹比紫青圣德剑气的灵光更青更靓剑光,忽然从黑渊底部的怪石丛林中溜了出来。当方兴喝到‘剑来’的时候,那抹灵光顺势混在铺天盖地的剑潮当中,被紫青剑气掩得密密实实的。

“斩!”方兴喝令。那抹剑光就如同一只灵活的游鱼,从一条细微的缝隙中窜了出来。随即,又好似天际落下的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华丽尾光,直刺独目巨蛇——剑光实在是太强了,即便方兴再怎么自晦,可是最后一刻,它突击的浩荡气势依旧让它暴露出应有的锋芒。

幸好,这个时候,独目巨蛇即便看到了那华丽的剑光,也已经没有阻碍的能力了。妖魔的血肉,在暗中隐蔽了很久,此刻终于找到机会的剑光来说,是那么的脆弱,瞬间纷纷化作碎肉残血而飞。

青耀剑光,从容从独目巨蛇尾部尚未恢复的伤口处钻了进去,然后在独目巨蛇的体内,凶横的冲杀,尽显翻江倒海之能。

青虹剑!这抹青光耀耀的剑光,这正是消失多时的青虹剑——青虹剑在此前击杀刘名扬的过程中出现出,‘斩杀’刘名扬之后,似乎就被消耗掉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柄威力惊人的煞气神兵,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很久之前就被方兴当做一张底牌,给藏了起来。

先算胜后算,先发胜后发。当独目巨蛇自信满满,以为当牠决定豁出去,方兴的结局就已经决定了。可是,牠却不知:牠的结局在方兴斩掉刘名扬,并将征伐的矛头指向牠的时候也就已经定下了。

仔细想来,杀刘名扬需要动用青虹剑?用刘名扬体内暗藏的紫青圣德剑气,直接爆体击杀不就行了吗?

可是,在对付刘名扬一事上,方兴还就是不辞幸苦的使出青虹剑,和他激斗了好几个回合。

最终,陡然击杀刘名扬的,还是他体内暗藏的紫青圣德剑气。死到临头的刘名扬还没有明白——为啥明明青虹剑在外,他的胸口却被剑洞开大口,身死非命——就当了一个糊涂鬼。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原来,青虹剑在这里等着独目巨蛇呢!方兴之前使用青虹剑,不是为了斗刘名扬,而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青虹剑送到独目巨蛇的鼻子底下,等待一个可以悄然发动的机会。

方兴下到黑渊,首要目标就是击杀独目巨蛇。为了达成这个艰巨的目标,他现实硬拼硬的正面对决独目巨蛇,拼着受伤也要击伤独目巨蛇的妖魔之躯;之后,又是明明有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在手,却偏要浪费自身力量,施展剑气袭击独目巨蛇……。

这一幕幕,或是为了从敌人坚固的妖魔之躯,给青虹剑的突袭打开一个缺口;或是为了掩饰青虹剑剑光的踪迹……方兴等等看似犯傻不合理的举止,都是一步步的机心算计。他一步步经营着自己的计划,执着的完善计划,一步步扎起坑杀独目巨蛇的天罗地网。

为了斩杀独目巨蛇,少年郎可以说是一步三虑,手段倍出,费尽了心力。最后,他终于用层层布下的暗子,独自一人将那只庞大的妖魔送上了死路。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寸一锤血如海

方兴隐忍很久了,让他的忍耐,让他的感知格外的敏锐。三五中文网当独目巨蛇在不经意间,暴露出稍许疏忽,就被他及时抓住了机会。接下来,迎接独目巨蛇的,就是至死方休的凶横反击。

青虹剑的锋芒,也有很久没有显露过了。当它从黑暗中陡然显身,再度挥洒出青耀剑光的时候,它的狠辣凶威让独目巨蛇难以招架。

冷静的外表,难掩方兴此刻的内心激动。他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竭力指挥青虹剑。让它以一种最为冷酷,也是最为刁钻的角度,攻入独目巨蛇体内,把牠身体里最为柔软的地方,搅了个天翻地覆。

独目巨蛇剧痛,血河老母的法身虽然强悍,牠真身上的鳞甲虽然坚固无比,可总也防不住钻进牠身体里面的青虹剑呀。

方兴的酝酿多时的反击,既狠又毒,独目巨蛇一着不慎,被方兴抓住了机会,得势不饶人。青虹剑斩、刺、劈……什么能制造伤痛,什么能让独目巨蛇感觉到痛苦,方兴就做什么。

‘哗啦’一下,血如泉水一样,从独目巨蛇尾部的伤口处淌了出来,独目巨蛇惨叫一声,却是青虹剑在牠体内劈开一处血管,切了一圈嫩肉。

青虹剑,独目巨蛇身躯硕大,青虹剑在牠体内翻江倒海的折腾,好似一把锋利的刀,活活的痛剐了牠。

“嘶……嘶……”牠的嘶鸣声颤抖不已,为方兴布下的铁桶绞杀阵顿时崩溃,高昂的头颅也狂乱的甩摆,长尾猛地横扫,狂风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劲风雄烈,大有扫平众生,摧灭万物。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发泄牠体内难以解脱的痛苦。

痛啊,剧痛啊,独目巨蛇肝肠寸断!

“受不了了!”独目巨蛇在一瞬间内,被青虹剑连刺带砍,折磨的痛不欲生。灵智几乎崩溃,不过牠终究是血海炎狱狱主的亲卫战骑。即便身处绝境之中,还是有一点挣扎的力气的。

吃痛之下,独目巨蛇保大弃,咬牙发狠,径直将整整五百丈之长的妖魔身躯,全部祭献——五百丈长的妖魔之躯的祭献,堪比血祭数万人。要知道,独目巨蛇之前换取血海老母法身,也只是祭献了两百丈的身躯。

现在,牠垂死放抗,一出手就慷慨了两倍多,一下子拿出了自身本钱的五分之一。看来,牠为了活命,是下足的本钱。

独目巨蛇走的血海炎狱中血炼一脉的修行道路,祭炼出五百丈妖魔身躯,为牠余下的身体换来了极大的好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从腹部开始,牠浑身内外的血肉疾速膨胀,无论是外表的鳞甲还是内部的血肉,各个防御力大增。

金角兕魔法身,血海炎狱之中防御力第一。

为了不让青虹剑能顺着牠的身躯一路攻到要害位子,为了保住体内要紧部分,独目巨蛇已经豁出去了。无论拦截成功与否,牠那好不容易长长起来的五百丈身躯却是要和牠永远的说声再见。

不过,只要能抱住性命,那么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威力如青虹剑这么强悍的煞气神通,虽然举世难寻,但是在独目巨蛇这般大手笔的堵截下,似乎也一时陷入了困境。原本一触即破的妖魔血肉,现在已经坚固的就像是一堵堵墙。

青虹剑强势冲破数重围堵之后,早前灵动矫健的身影不出意料的开始变得迟缓了,如同行在泥沼地一样——它渐渐被困住了。

独目巨蛇痛楚稍减,大送了一口气,“总算是把那人的偷袭给挡住了。”逃得生天的狂喜来临之余,对少年郎的忌惮和恐怖再度浮现心房,独目巨蛇心里悸动不止,“这样的年轻俊杰,只能由狱主大人亲来,才能对付得了吧!”

仅是一刹拉间丈黑渊下的风云变化,就让人目不暇接。先是,独目巨蛇笼城围攻方兴,却被方兴用一步三顾的百般谋算,成功扭转局势,大败独目巨蛇。随后,又是独目巨蛇耗费巨大牺牲,再度成功扭转局势,似将逃出生天。

一鼓作气,二鼓而衰,三鼓而竭,独目巨蛇至此已经被方兴打得心寒,牠深感留下此地,不但已经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成为别人手中的盘中餐,满心思只有逃命一个念头。

独目巨蛇一边努力抚平心中悸动,胆战心惊的将黑渊中发生的一切传讯给狱主大人,恳求他老人家疾速发兵,攻取东平;一边准备及时开溜。然而,下一瞬间,牠那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情,却又再度猛地震荡起来。

原来是,青虹剑在重重妖魔血肉的钳制之下,仅是停顿呆滞了几息时间,随即又一次疯狂的突击。这柄煞气神兵的剑身之上,本该是青蒙蒙一片青耀光泽,然而随着青虹剑再一次发威,也生出了异样的变化。

只见,青虹剑上,忽然先有一阵黑雾上涌,随后又是一股紫气紧随其后。一黑一紫,两道异样光芒竟然和剑身本来的青蒙剑光相映成趣。

本来已经是将要偃旗息鼓的青虹剑随着黑雾和紫气的显身,威力陡然大增,竟然斩破了金角兕魔的血肉阻挡,在一片坚韧的妖魔血肉中横冲直撞,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寸又一寸,独目巨蛇花费老大代价才转化的金角兕魔血肉,似乎一下子萎缩了。原先,可以将青虹剑死死钳在血肉里动弹不得,现在却被青虹剑当作烂泥一般轻松削断。

独目巨蛇既惊又惧,牠在焕发青春的青虹剑身上,感觉到两股似乎很是熟悉又极其陌生的力量;第一种力量,他记得很清楚,那么狱主大人亲自凝炼而成的死亡神性!

死亡神性,那可是血海炎狱中独一份的宝贝,先前被狱主大人赐予积有大功劳的血屠巨凶。然而,前些日子,血屠巨凶却禀报此物丢失。为此,狱主震怒,以血屠巨凶的功绩也差点因为此罪论死——可见死亡神性的珍贵。

没想到,丢失的死亡神性,竟然是被面前那个人族少年郎抢到手了。难怪,他的煞气神兵威力如此志强。

至于另一股力量,独目巨蛇就不明底细了。牠只是觉得这股力量极其的陌生,却似乎又很极其熟悉,好似牠的命中克星似的——“不,”独目巨蛇想,“应该是我们的克星。”

死亡神性和那股神秘力量,从青虹剑上涌起之后,独目巨蛇就知道牠逃不掉了。死亡神性加持的青虹剑,威力倍增,犹如绝世神器一般,遇山劈山,遇水断水。无论是独目巨蛇的真身,还是血海老母的法身,抑或是血海炎狱中防御第一的金角兕魔法身,统统被其所破。

而那股神秘力量则更是恐怖。如果仅仅是只有死亡神性助青虹剑一臂之力的话,独目巨蛇还敢断言——凭借自己庞大的妖魔身躯,阻挡青虹剑,行那壁虎断尾保全自身的保命之术,牠还是可以成功施展逃遁神通逃命的。

然而,那股紫气形态的神秘力量,却彻底封杀了这种可能。在独目巨蛇的感受当中,它不像死亡神性那么狂热的热衷于杀戮的本身,而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极快的侵染牠身躯的每一个角落,让牠浑身上下运转的力量都在短时间内失去控制。原本打算用来施展逃遁神通的力量也都为其侵染,变成了一团不堪控制的乱气。

血肉之躯不足恃,逃遁神通不可行,体内还存在大量失控的力量。独目巨蛇翻盘和逃命的希望都消失了。此刻,虽然那些失控的力量还在驱动着牠的身躯,让他疯狂的挣扎,但是,相比牠发狂的身体,独目巨蛇的心神中却是死气一片。

牠已经没有信心再挣扎了,最后一点念头就是将那个恐怖的紫气——这个让牠一接触,就如同遇见天敌的神秘力量——的存在,告知狱主大人……

青虹剑出色的表现,远比方兴理想中的还要好。虽然有稍许波折,但是死亡神性和神秘紫气的异军突起,依旧让方兴牢牢奠定住了胜利的局面。

不过,放纵失控的独目巨蛇在黑渊中发狂,终究是夜长梦多。于是,方兴索性配合青虹剑的攻势,合身上去,抡起辉煌战锤对准独目巨蛇的首级就是一锤。

这一击势大力沉,独目巨蛇头骨破裂,血与脑浆一起迸出,溅了方兴一身都是。正因为这一意外,少年郎发现:独目巨蛇正在用神念向地下传递着某种讯息。

——这怎么能行!方兴连忙以神念阻遏,却终究是慢了一步,让独目巨蛇传走了部分讯息。

方兴大怒,“哼!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顽固不化!”

独目巨蛇的生命力太强了,就是青虹剑多捅他一百剑,也难死得干净。只要,牠还活着就是个祸害。

“锤死你,灭了你这个祸害!”方兴恨道,随即就是一锤,然后还是一锤……

独目巨蛇体长将有两千七百多丈。两次祭献之后,缩短了约七百多丈,此刻依旧还有两千丈左右的庞大妖躯。

两千丈,方兴一丈一锤。辉煌战锤不断的高高举起,然后又重重落下。青虹剑在内,而方兴高举辉煌战锤在外,内外夹击,打得独目巨蛇惨不忍睹。初时,独目巨蛇的身躯还会不忍剧痛而扭动狂摆,到后来却已经再无力气,只剩下下意识的抽搐。高亢凄惨的嘶鸣,也渐渐变成低沉的呻吟,到最后一切都寂静无声了。

只剩下,青虹剑划开血肉的声音、辉煌战锤锤击在血肉上的闷声、以及血流成河的惆怅流水声。

不知道在战锤落下多少次的时候,独目巨蛇就已经失去了任何放抗的能力;也不知道,锤击进行多少下时,独目巨蛇彻底失去了意志;方兴只知道:当他停下手来时,一切寂静无声,广阔的黑渊之底,碎肉堆积成山,鲜血汇聚成泊……

独目巨蛇至此完全死透了,方兴少了一个大敌。然而,也就在此时,在少年郎面前,大地却因另一个伟大意念的到来而颤抖……

血海炎狱之主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狱主亲征为少年

【这一章卡的太厉害了,总觉得写得不好,既没有渲染出一狱之主那种复杂而高绝的形象,又没有写透人族文明强势背景下,上古遗族那种看似强大其实弱小的窘境。***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头疼的厉害,卡了两天多,才写出这么一篇自己极其不满意的文字,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自己牺牲的那些脑细胞。惭愧!】

亘古之初,世界方生的时候,天地之间便存在一处血海。它奔腾不息,血浪翻滚不知几千年。

沧海桑田,日月如梭,千百年间,血海曾经辉煌过,孕育过很多或是奇特或是怪异的生命;也曾衰败过,被蔓延数百年的战火祸及,一度干涸的露出了龟裂的海床;等这一切都过去之后,它已经变成天下一处名胜之地。

再后来,上古百族来过,人族真皇也来过,但是真正定居下来的,却是一群从外域流窜到青罗琉璃界的上古妖魔。等到大灾变发生、天地绝通之后,血海便被一群上古妖魔一直霸占着,最终挟持着离开了青罗琉璃界。

这一去,从古至今,便是千百年时光。往事越千年,当年的天下名胜,如今依旧流淌。只是,昔日的名号,如今已经摇身一变,不再叫血海了。而是被人和上古妖魔的存在联系到了一起,变成了‘血海炎狱’。

此时此刻,冥冥虚空中的某处,常年不散的黑色云雾之下,血海正静静流淌。它所属的世界——血海炎狱正处于一片死寂之中。说它死寂一片,并不是因为血海炎狱中缺少生命。恰恰相反,此时此刻,血海一畔,黑压压的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各色妖魔。

千万妖魔组成了一副如同噩梦般的景象,大地上挤满了黑色的身影和血海为伍,将整个血海炎狱划分成了黑与红的两色世界。数以万计的上古妖魔当中,各式各样的妖魔应有尽有;既有混血的妖魔后裔,也有保持血脉纯净的真血妖魔;有相貌比较正常、好似人类的,也有相貌稀奇古怪、让人无法形容的……等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平时,这些上古妖魔彼此不和,大多都有独居的习惯。若是遇见了,彼此之间发生打斗厮杀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然而,在今日,牠们却突破多年积攒起来的仇怨的阻扰,汇聚在一堂,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些上古妖魔,不管以前是如何的桀骜不顺,抑或是如何的天生骄狂,此时,牠们都打破了往日的常理,各个鸦雀无声,别说桀骜骄狂,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一切,皆因牠们目光的尽头,都存在着同一个身影。

只见,血海一畔江石上,一袭白衣犹如雪——血海滔滔之畔,千万妖魔之中,竟有一人悠然垂钓。

奇怪!好生怪异!

千万妖魔云集一堂,空气中杀机密布,沉重至极的气氛,与这一袭白衣悠然垂钓之景,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然而,这截然对立的两种情景,在那一身白衣如雪的影响下,衔接的却是那么的自然无痕,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

那个人影虽然只是在静坐垂钓,却带有一种抚平天下的气概。就像是一座镇压大地的山岳一样,天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整个血海炎狱都围绕着他运转。

白衣人静静垂钓,千万妖魔环绕左右;他不语,四野无人敢做声;他不动,八方无人敢举止。此般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海炎狱的天空中,忽然有一声惊雷响彻四野。千百年来,一直笼罩天空、驱之不散的黑色云雾,竟在惊雷中陡然散去了片滴,露出了一小隙血红的本色天幕。

这可算的上是血海炎狱千百年间都不曾见过的奇异之景了。www.65txt.com那些黑色云雾,其实是上古时人族真皇对血海炎狱布下的重重封锁罢了。千百年不曾散,今日竟然散了——这显然是一个征兆,预示上古真皇对血海炎狱的封锁即将崩溃的征兆。

封锁一旦崩溃,那就意味着,从血海炎狱到中土人间的道路彻底畅通。天幕下,无数妖魔们为此躁动不安。只是,白衣人威信深深,他不动就无人敢乱来。本来就紧张不已的气氛,更因此变得躁动了。无数妖魔伸长脖子,想尽快看到白衣人的表态。

骚动中,终于有一个浑身披甲,首似蛇的妖魔,赶到白衣人面前跪拜在地。那蛇首妖魔,身材三丈有余,虽然在形形色色的妖魔当中并不算高大,但是比起仅仅是寻常人形态的白衣人来说,却是要高大硕壮的多。他跪拜在白衣人面前就如同一个巨人向侏儒行礼,看起来有些滑稽。只是,并没有任何人质疑这一点,连蛇首妖魔行礼时也是一脸的郑重和理所当然。

惊雷之下,白衣人手中垂竿未动;千万妖魔骚动不安,白衣人亦未曾动容;魁梧妖魔拜倒身前,白衣人依旧不予动容。

蛇首妖魔不管对方是否注意到自己,只是垂首低眉,恭敬无比的对白衣人道了一声,“狱主殿下!”

原来,这白衣人正是血海炎狱之主、千万妖魔之主、主宰此狱一切事务的至高王者!难怪有如此风范震慑千万妖魔如无物。

蛇首妖魔顿了顿,未见白衣人的任何回应,不由面露戚容,再度顿首道:“狱主殿下,子厉已经死了。”言罢,他便垂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

子厉,便是战死在方兴手中的那只独目巨蛇、白衣人曾经的亲卫战骑。蛇首妖魔道出牠的名字,是相信无所不知的狱主殿下,闻言必定知晓他这番话的潜在涵义——“前方大将阵亡,该赶快出兵啦!”

“是啊,死了。”白衣人——不,该说是血海炎狱的狱主殿下了——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听闻身边亲卫战骑阵亡,这位手拥重兵的妖魔之主,不曾动怒,却是目光幽深,语气幽幽不知喜怒,“牠竟死在一人族小儿手中,真是大彰我血海炎狱的颜面。子伤,你说是吧?”

子伤即蛇首妖魔,他听见狱主殿下的反问,顿时惶恐难当。子厉乃是他的子侄,这次得授重任,被派往中土人间公干,身上背负着天大的干系。却没想到,牠这一去竟是损兵折将,事败身死。子厉自己身死事小,坏了狱主殿下的计划,以及整个族群的未来却是大事。

思及此,蛇首妖魔当即跪地请罪。

狱主并没有理会蛇首妖魔的请罪,只是放下鱼竿,转过头来。他的面容俊雅而清秀,不像是个统御众多妖魔的一方霸主,倒是十足像极了一个江南俏书生。

他眯着双目,言语中带着一丝飘渺的意味,对蛇首妖魔道:“子厉身死坏事不假,不过牠死前倒是学会了将功补罪,给孤传来了一段讯息,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蛇首妖魔不知狱主殿下提及此事为何,只能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应付而已。而白衣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思绪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狱主殿下陷入了深思,无人敢打扰他。蛇首妖魔虽然心中焦躁无比,但却唯有苦苦等待。良久,他忽然看见狱主殿下长身而起,站在江石上,回眸注视着身后的妖魔大军,俊雅清秀的面容下,带着一种与之不相符的沧桑之感。

白衣俊雅,长袖临风,一狱之主的风采无人能及,好似不属于这个充满血污、炎火与妖魔的世界一样,也无人能知晓他心中的一思一念。

一段时间之前,他在血海之畔,召集妖魔大军。千万妖魔日夜枕戈以待,只等他一声令下,就挥兵突破上古真皇布下的封锁,进军中土人间。然而,这几日,妖魔大军已经全部云集如此,又做足了准备,随时可以触发。可是他却迟迟不开口发兵,只把千千万万被战火刺激的火急火燎的妖魔,等得火气大发。如果不是他威权卓然,恐怕早就怨言四起了。

麾下诸将都以为他是在等待合适的良机。然而,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其实他不是在等机会,而是在犹豫。白衣狱主承接先王意志,统御血海一脉妖魔已经有千年之久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苦思本族群的未来何在。

早前,他以为只要上古人族真皇的封锁一旦崩溃,他即可带领本族儿郎,挥军直击中土人间。眼下的中土人间没了上古时代的辉煌,能够阻碍外域妖魔的存在绝对不多。如此,他麾下的血海炎狱一脉妖魔,虽不说能有制霸天下的宏业,但也绝对不会再有困守一隅的窘境了,日子绝对比现在要有滋润的多。然而,当他放出多路眼线,指定了三路齐出、大举入侵路线之后,却又迟疑了。

各方耳报之下,中土人间的现状便出现清晰的展现在他的面前。现实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以为失去上古真皇引导后的人族,应当疾速的衰败下去才对。却不料,没了上古荣光,中土人间依旧繁华一片,人口亿兆,高手辈出。相比之下,血海炎狱一脉的妖魔,却因为千百年的困顿,族人大多寥落,存活下来的也多半处境艰难。

以一分裂衰败的文明,对抗兴旺强盛的人族文明;以一隅的残破族群,对抗已经雄霸整个中土人间的人族,这会有多少胜算?人族之强,妖魔之衰,这正是他与族人所面临的悲哀。正因此,原本三路齐出、横扫北地、席卷中土的计划,便被狱主弃之一旁。

这几日,他都在暗中思考族群的未来。困守血海炎狱一隅,肯定是死路一条,不可取;按照原计划,三路侵袭中土人间,亦不可取;那血海炎狱一脉妖魔的命运又将何去何存呢?白衣狱主犹豫不决。

恰在此时,独目巨蛇子厉被人族少年击败,死前传来了一条重要讯息。其中,提到了死亡神性和一种神秘紫气;死亡神性是白衣狱主为了挽救族群衰败的一种尝试,很是珍贵,若能失而复得,自然再好不过;不过,更让他欣喜若狂的,却是那股被独目巨蛇视为天生克星的神秘紫气。

独目巨蛇不知道那股神秘紫气的底细,可是白衣狱主却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正是这知晓的冰山一角,立马就让白衣狱主重新振作精神,定下了新的战略——蛇首妖魔打断他之前,他就一直在暗中推敲自己的新战略计划。眼下,这条新战略终于全部成型了。

白衣狱主伸手示意,千万妖魔见之,骚动之势顿时平静,无数眼睛射露出期待的神色。

“人族真皇遗祸,吾族已经忍受几千年了!”狱主就在江石上,背对着滔滔血河,面对麾下千万妖魔,发表他的开战檄文,“血海炎狱,忍够了!”

“咦!自孤为王以来,中间期年耳,然已丧无阳、玉祝、凃况、珊猪、白寿、铜棘等真血、混血族人七十余,御前鬼兵、傀儡、阴魂、人族附奴等一万余人。此等皆是天地绝通前,先王与孤花费数百年时间,所纠合的四方精锐,并非是血海炎狱一狱所能有的。如今,子厉又死,本王麾下可以依靠的族人又少了一员。若如此,再过几百年,血海炎狱之中还能有几个族人?”

白衣狱主的话,声音并不高,却传遍整个血海炎狱,回荡在每一个妖魔的耳边。

蛇首妖魔听及白衣狱主所言,回想被人族真皇封锁在一狱后,族人相继顿困而死;又想起自家子侄子厉之亡,心中怒火大起,恨意盈胸。

其他妖魔闻言,或是仰天咆哮,扬言杀入中土人间,定要屠尽人族真皇的后裔;或是目露凶光,默不作声,只有浑身魔焰高涨,显露出牠们心中的深深仇恨,如此等等……

外域妖魔的文明,社会组织虽不如人族那般上下严密、宗法有序,但也绝非野蛮。

想当年,牠们是上古时代的佼佼者,种群十万亿,统御九霄,称雄整个青罗琉璃世界。然而,后来却被人族真皇连连击败,大势衰败,种群不保。最终,牠们这一脉的妖魔,从高高在上的一方霸主宝座下掉下,只落得个闭门自保、苟且偷生的境界。

人族真皇将他们驱逐到血海一隅,布下封锁大阵,禁困了无数岁月。千百年来,牠们心头对仇敌的恨意,一直未曾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故而,白衣狱主的一席话,顿时激起了千百年间积攒在这些妖魔心头的怒火。

“出兵!出兵!趁着还能打的时候,横扫人间!”

“杀!杀!杀尽人族,灭绝真皇道统!”

“吼……嗷嗷……”

拥有灵智的高等妖魔,呼喊着口号,宣泄着仇恨;而那些灵智底下的妖魔后裔,则是齐声嘶吼,用刺耳的声音发泄着血脉中的蛮横。

天色依旧一片漆黑,只有少数血色露出。突然间,一道让人目眩的亮光划破了黑幕,犹如獠牙一般的闪电,刺在厚厚的黑幕上。在那一瞬间,上古真皇布下的封锁,历尽千年之后,终于崩溃了。

天空上,血色的浪潮顿时渲染整个天际,闪电在空中不断的滚动,而磅礴大雨也毫不留情的哗哗落下,一道由血浪、雷电与雨水组成的通道露了出来。

天地异变之中,白衣狱主独立江石,在山呼海啸的怒潮当中,挥手喝令,“出发!”

“出发——目标东平!我们将摧毁一切,打破一切阻碍!出发!去东平——我们最终将牢牢抓住族群的未来!出发——出发!”

蛇首妖魔先是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定好是三路齐出的战略,会变成独攻东平一路。“难道是因为子厉的死吗?还是因为子厉临死前传来的那个的讯息?”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中一闪即逝。下一瞬间,蛇首妖魔也被陡然升腾起来的狂热气氛所感染,和狂热躁动的妖魔大军一道怒吼着出发。

“出发!”白衣狱主下令进兵东平之后,脚下江石随即战抖。土石抖尽之后,那占地极广的江石也露出了真容,一只比子厉还要庞大的独目巨蛇,从蛰伏中苏醒过来。牠昂起数千丈的雄伟身姿,而狱主殿下就站在巨蛇之首,背手俯瞰血海之水,目光幽远,不知所终。

“我不知道——为何黄泉鬼府的至宝会出现在你手中。对此,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找到你,杀掉你,抢到它,就行了。有了它,我族就可以延续传承,血脉世世不绝……”他对着心里浮起的那个人族少年郎的虚影,如此自语道。

随即,巨蛇腾云驾雾而起,千万妖魔紧随其后,突飞上天,齐往天幕中开辟的通道窜去。那长长隧道的尽头,就是中土人间,就是千万妖魔此行的目标——东平!

第二百三十三章 祸不单行奈如何

【最近思路陷入了僵局,只是一小段衔接剧情却不断卡文,差点卡死我了……只能埋头苦思苦写。三五中文网后面的剧情和文字早就推敲好,就是这段卡住了。过了这段卡文期,后面的更新就快多了。弱弱的求点安慰……,希望能尽快理清思路】

血海炎狱中白衣狱主掀起的惊涛骇浪,经过漫长的虚空再传到中土人间时,已经是波澜不惊了。对东平八百里山河的绝大多数居民来说,这个世道的日子虽然艰难的一些,但是忍一忍,还是能够填饱肚子的。遇到好年景,卖足了力气,说不定还可以给自家的婆娘以及渐渐长大的儿女攒下些家底来。

艰辛而平凡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过着。当人们庆幸流民灾乱不曾波及自身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大祸事又即将来临。

方兴也全然不知青虹剑的一次意外之举,竟然彻底改变了血海炎狱的大侵袭计划。原本三路齐出,横扫北地的计划也因为他的出现,而变成了独攻东平一路。

这番变化对其他两路的人民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假如他们知道的话——可惜这份幸福,没有人知道。因而,也没有人感谢制造出这份幸福的方兴。

他人的幸福,总是别人的悲哀。另外两路人民的幸运,对东平人民来说却就是一场灾难了。幸好,他们还有一个年纪轻轻却志向宏大的少年郎,在背后默默为他们遮风挡雨。

虽然从种种迹象中可以推断出,方兴不是第一个知晓血海炎狱对东平藏有企图的人,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绝对是对这件事了解最深入的人。

血海炎狱觊觎的北地,地域广大,高手名士众多。然而,人才济济当中,唯有方兴一人对血海炎狱的阴谋迹象,刻苦用心,详加查验。不但捋清了刘名扬与血屠巨凶以及独目巨蛇的关系,还将境外马贼制造流民灾乱,血屠巨凶与独目巨蛇收割精魂血气……等一系列零散事迹联系到了一起,最终解剖出血海炎狱的详细动向。

也只有他身先士卒,敢为众人表率,先平流民灾乱,再诛刘名扬,又击杀独目巨蛇,斩断血海炎狱埋在东平郡的钉子。迫使血海炎狱的入侵大军临行变阵,三路齐发改为一路出击。以一己之危,挽救了两路万千人民的性命,堪称是舍小我顾大家的典范。

虽然方兴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引起了这样的变化——将整个血海炎狱的注意力都吸引他一个人身上,从而减轻了其他人的压力——这个结果是他谋划斩杀独目巨蛇时所没有考虑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不过,即便他事先知道了,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事后更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来就来吧!”方兴心道。任凭血海炎狱的压力有多大,心志已坚定下来的他,面对血海炎狱的种种挑战都毫不畏惧。况且,眼下正有一个大麻烦烧到眉头了,他哪还有什么时间去理会这种远在天边的麻烦!

故事时间推移到独目巨蛇身死的那一刻……

……

……

斩杀独目巨蛇,方兴站在已然失去生命色彩的巨大蛇首上,放眼远望四方,满目皆红,到处都是尸山血海。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就这样结束了,看着脚下巨大的尸首,少年郎一时间竟有点身处虚幻、焕然若梦的感觉。

激战的时候,方兴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闲杂事情。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敌人竟然是这么的庞大,以致让人一眼望去,就会新生畏惧,失去继续作战的信心。

事后想一想,少年郎在庆幸之余,既有点后怕,又有些惊讶——独自一人,敢下万丈黑渊,以身诱敌,斩杀妖魔巨.物——这一切,他竟然既想到了,也做到了。让他自己在事后,也不由感叹自己的大胆和勇猛精进。

说实话,方兴也没有想到斩杀独目巨蛇的计划会变得这么顺利,甚至顺利到超出了他的预计范畴。

方兴的计划,原本是打算在击伤独目巨蛇之后,再利用自身的优势徐徐图之。慢慢的温水煮青蛙,避免独目巨蛇可能做出的激烈反击,一点一点的挤占独目巨蛇的空间,最终从容击杀牠。

可是,让方兴没有想到的是:青虹剑的威力竟然大爆发,获得的战果比他预期的要好的太多。以致于,他也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飞身上去,和青虹剑一起内外合击,迅速而狂暴的杀死了这头庞然巨.物。

完全可以说,青虹剑后来陡然爆发的强大威力,是它的主人——方兴都没有想到的。连少年郎自己都不知道,青虹剑会有这般强大的威力。

这份意外所带来的结果就是:当独目巨蛇被击杀之后,从妖魔身躯里涌出的鲜血,堆满整个黑渊之底,淹至他的膝盖。方兴浑身上下都被妖魔的鲜血淋透,独目巨蛇的血液让他浑身上下黏糊糊的,直烦恶心,更多却是一片冰冷与肃杀意味。

在独目巨蛇身死的那一瞬间,方兴在心喜欢的同时,也发现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即将会成为他要面临的一件大麻烦——青虹剑造反了!

说青虹剑造反,其实也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青虹剑剑内的死亡神性造反了。

前文说到,独目巨蛇迅速落败身死,很大一部原因是因为青虹剑威力大爆发所导致的。而青虹剑的威力之所以能够陡然暴涨,那却是因为青虹剑剑内的死亡神性,从蛰伏状态苏醒并疾速活跃导致的。

死亡神性并非方兴原有之物,它的存在是血海炎狱狱主对力量的一种尝试,聚集了天地间的死亡灵性糅合而成的一股力量,天生就具有灵性,就像是一个人一样,拥有着自己的性格的意志。

方兴从贼帅楚白手中夺取死亡神性之后,它一直就处于一种桀骜不顺的状态。死亡本身不会屈服任何事物,因此方兴用庞大的地脉阴煞和神秘的紫气镇压死亡神性,获得的也只能是暂时的效果。

死亡神性虽然被方兴镇压在青虹剑内,一直处于蛰伏状态,但是一旦让它抓住机会,它终究还是会造反,会不断的折腾,直至暴露出自身的本质,以赤裸裸不假借任何理由的杀戮宣示自身的存在。

在方兴与独目巨蛇作战的时候,死亡神性就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这么一个天赐良机,本是萎顿蛰伏状态的它,在青虹剑击伤独目巨蛇的时候,竟然意外获得了一些独目巨蛇的精魂血气,实力大涨之后,挣脱了方兴的压制。

要知道,青虹剑本是以死亡神性和神秘紫气以及地脉阴煞,三种力量达成平衡形成的。当青虹剑内的地脉阴煞,大多都被方兴使用光之后;数量稀少的神秘紫气,又不足以完全压制逐步壮大的死亡神性;青虹剑内的力量天平就失衡了。

失去制衡的死亡神性,瞬间展现出其冷冰冰的杀戮本质,让青虹剑爆发出惊人破坏力。死亡神性自身拥有灵性,它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制造死亡。除了杀戮之外,别无他求。如此纯粹的意志,让它变成了一柄最为锋利的双刃剑,在杀死独目巨蛇的同时,也会割伤了方兴。

幸好,首当其冲是独目巨蛇,牠给方兴挡了一灾,若不然被死亡神性造反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方兴,还真有一壶喝的。然而,即便这样,独目巨蛇死后,他的麻烦还是不少。

独目巨蛇成为死亡神性造反大业上的一个牺牲品,方兴相信:如果他不赶快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份牺牲品的名单上,马上就会添加上他的名字。

死亡神性得到一些独目巨蛇的精魂血气之后,就像是一个饿了几十天的饿鬼,对杀戮和精魂血气的渴望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它在独目巨蛇体内横冲直撞,大肆破坏,只是为了追求精魂血气以及杀戮的快乐。

当独目巨蛇身死之后,这种贪婪的追求依旧没有结束,反而越演越烈。这时候,它的剑锋已经转了一个方向——开始针对方兴发出赤裸裸的敌意。它击破神秘紫气的镇压,不服从方兴的指挥,迫不及待的想要从青虹剑内冲出来,吸收那些令他垂涎若滴的精魂血气。

摆在死亡神性面前的,有它的旧主人——方兴,以及大量的精魂血气。前者,可以用来满足它杀戮的欲望;而有者,却可以补充它在被镇压期间损失的力量;两者死亡神性都想要。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死亡神性摇摆了一阵子,似乎发现方兴并不好对付,就选择了先吞噬独目巨蛇的精魂血气补充力量,然后再对付旧主的主意。

方兴眼瞧死亡神性脱离控制之后,大肆吞噬精魂血气,一时间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遏制它。原先,他能镇压死亡神性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股神秘紫气。现在那股神秘紫气已经在斩杀独目巨蛇的过程中用完了,而那么能够产生神秘紫气的红绸木匣又不在身边,他一时半刻还真没有什么能够打压死亡神性的手段。

独目巨蛇的生命力极其的强大,光看牠死后流淌出来的血水,就可以想象的出——牠的精魂血气浑厚到了什么程度。方兴敢说,独目巨蛇身上的精魂血气,远远超过了他有史以来见到过的所有记录——独目巨蛇一条蛇的精魂血气,就比黄土祭台上血祭了几万人、几万牛马畜生后,得到的精魂血气还要强大。

如此庞大的精魂血气,堆积在黑渊之底,浓郁的几乎要让方兴窒息,他因修行法门和自身修为境界有限的缘故,对精魂血气并不能很好的吸收。然而,对死亡神性来说,这么多精魂血气却让它游鱼得水。绝大多数散逸在空中的精魂血气,都被死亡神性抢夺过去。

通过吸收精魂血气,死亡神性一步步壮大自身的力量,青虹剑的剑光已经从青蒙色的耀耀灵光,变成了血红血红的沉郁厚重。看来要不了多久,方兴的这柄煞气神兵,就要变成它的囊中之物了,挥剑斩向方兴的时间也不远了。

跌倒了独目巨蛇,却吃饱了死亡神性。方兴前面才除去独目巨蛇,后面死亡神性又造反了,真是祸不单行呀!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祭台生变阴云盛

独目巨蛇落败身死之后,死亡神性造反,大肆吞噬精魂血气。35zww.com眼看死亡神性的力量一步步的壮大,青虹剑调转剑锋反噬主人的情况即将出现,方兴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就在这个时候,遥远的蛮荒大草原上,也有一场异变发生。

黄土祭台前,灵鹫老祖的大祭司独立在寒风之中。时隔多日,他脸上的灰败之色越来越明显了,显然灵鹫老祖的失踪让他的心灵备受折磨。不仅血气衰败的厉害,而且原先挺直的腰杆也驼了下来,活活就像是一个垂死的小老头。唯有他眸中不时闪现的利光与体内凝聚不散的迫人气息,依旧向世人昭显着他的强大威势。

黄土祭台上的盛大血祭,已经连续进行数十天了。为血祭所累,黄土祭台边原本人烟兴旺的一个部落,已然变成一处鬼市;成群结队的牛羊不见了踪影;万顶帐篷中,人烟渐稀,不少帐篷里的住民也被抓去充当血祭祭品,剩下的也大多被被吓跑了。

屠杀了大概十几万匹牛马牲畜以及大量的奴隶战俘,八丈之高的黄土祭台,至顶峰以下七丈,已然全部被鲜血侵染成一片深黑。

天空中有数不清的血云层层叠叠,完全遮蔽了天日;大地被血云投下的阴影所覆盖,光线显得格外的昏暗,好似鬼影重重。祭台附近方圆十几里地,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凄厉的鬼嚎声在耳边久久不散,提心吊胆的行人,脚步匆忙而慌忙。

一个将近十万人口的强大部落就此彻底完蛋了,即便以后人丁能够重新生长起来,但是多日的残酷屠戮与血祭,已然摧毁了这个部落存在的根基。

对于发生在眼前的一幕,灵鹫老祖的大祭司看眼自己的子民受苦却毫无动容。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换得灵鹫老祖的回应,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了——别说摧毁一个大部落,就是杀尽天下所有人也无关系,只要能让灵鹫老祖回来!

可惜,直到今日,灵鹫老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给他——即便大祭司献上了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血祭,也没有换回灵鹫老祖的丝毫回应。各种联系灵鹫老祖的尝试,都宣告失败之后,即便最狂热的信徒心中,也都有了一丝怀疑——或许灵鹫老祖真的死的!

大祭司闭着眼睛不用看都知道,现在四下都是鬼鬼祟祟的眼神。这些天下来,灵鹫老祖以前的无数信徒当中,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放弃努力。

眼下,他正闭着眼睛,默默感受着黄土祭台上的气息变化。

大量的血祭之后,黄土祭台中已经充盈了大量的精魂血气。以往这些精魂血气都老老实实的盘踞在祭台中。三五中文网然而,今天这些精魂血气却有些躁动的模样,似乎远处有一个源头正在呼唤这些精魂血气。

“是老祖在呼唤这些精魂血气吗?”大祭司惊喜之余,也有一种预感:今天或许就是守得云开雾散——见到灵鹫老祖再度驾临的时刻。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喳闹声,被打断思路的大祭司,恼怒的投目看去。恰好看见尉屠部落的首领尉屠奢,带领着一批甲士压着数百名俘虏朝黄土祭台赶来。那阵噪音正是着些挣扎哭喊着的俘虏发出来的。

看到是尉屠奢,大祭司盛怒的火气顿时散了,只有一抹阴冷的眸光在眼眶里一闪即过。

尉屠奢野心勃勃,尉屠部落在他指挥下,贪婪的就像是一只吞噬月亮的天狗。这些天,他在大祭司的纵容之下,不断以‘讨伐不尊信灵鹫老祖的部落,为血祭提供祭品’的名义,攻击附近的部落。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击败并吞并了附近数个大部落,在给黄土祭台提供大量的祭品之余,尉屠部落的实力也在飞快的增长着。

灵鹫老祖消失后,他统御下的部落平衡,第一次出现严重的崩溃。大祭司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尉屠奢虔诚面目后的炙热野心,但他却无能为力,不能阻止尉屠奢的野心——至少,眼下还不能。

为了尽最大努力唤回灵鹫老祖,他只能坐视尉屠奢以灵鹫老祖的名义攻击其他部落,趁机扩充实力。不过,饮鸩解渴并不代表他对尉屠奢没有提防之意。

大祭司一边想着精魂血气的异动,一边暗道:“只要老祖能够平安无事,安然返回,那么一切动乱都将重新稳定,并再度归于老祖的威名之下。”

在他看来,相比灵鹫老祖失踪的大事,尉屠部落的野心就如同一件皮毛小事一样无足轻重——只要灵鹫老祖能够回来,甚至都不算件事!

带着这份隐忍的念头,大祭司阴冷的神色消失了。仅是一瞬间,他又变成了一个风中残烛般的老人。

“大祭司!”即便势力倍增,尉屠奢在大祭司面前,依旧不改以前的恭敬。一上来,就小心翼翼的躬身行礼。

“又有新祭品了?”大祭司扫了他一眼后,目光转向尉屠奢背后的俘虏。这些人各个体格健壮,浑身血气浓郁,是非常好的血祭祭品。

尉屠奢回答道:“是的,这些人都是毕洽部落的精锐武士。他们在不信老祖的叛徒带领下,抗逆老祖的威严。我将他们全部抓来,作为血祭的祭品,献给老祖。”

‘毕洽部落’?大祭司知道这个部落,毕洽部落也曾在灵鹫老祖统御之下,时常供奉。现在看来,这个部落已然被尉屠部落吞并了,从昔日忠诚的信徒变成了如今血祭的牺牲品。

对这里面的猫腻,大祭司既心知肚明,也毫无兴趣。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在这些俘虏身上发现毕洽部落的标记后,便随口道:“拉上去,祭献给老祖吧。”

“是!”尉屠奢应了一声,挥手正欲命令手下的甲士将俘虏押到祭台血祭。远处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最为宏亮,噪声直接传到了大祭司与尉屠奢的耳中。

大祭司闻声,眉头拧了起来,他听出这是二祭祀乌木泰的声音。

乌木泰一直以来就比较反感野心勃勃的尉屠奢。自从尉屠奢攻灭卑呼部落之后,乌木泰就变成了尉屠奢的政敌,时常在大祭司的耳边说些尉屠奢的坏话,连带对血祭一事也颇有微词。

前几天,他就因血祭导致部落衰败、局势平衡而口出怨言,被大祭司打发的远远的。今天赶来,肯定是因为毕洽部落被尉屠部落吞并的事情。

果不其然,二祭祀乌木泰才赶到黄土祭台,对大祭司匆匆施礼之后,立马开始指责尉屠奢攻击毕洽部落的行径。

为了血祭的顺利进行,面对二祭祀的指责,大祭司依旧选择包庇尉屠奢,“乌木泰,你不要说了,尉屠奢攻击毕洽部落是我容许的。”

身材瘦弱的乌木泰听闻大祭司又一次包庇尉屠奢,不由双目怒张,心头恨极。可面对大祭司的积威却敢怒不敢言,只得嘶声陈情道:“大祭司,您听见大地的哭号声了吗?您听见牛羊马匹的哀鸣声了吗?一个又一个部落被吞并,一个又一个牧场被荒废,再这样纵容尉屠奢,没等老祖回来,我们就自取灭亡了!”

‘又是老调重弹!’大祭司烦不甚烦,他倾心于精魂血气的异变,一心想要再度血祭,根本无心理会两个手下的相互攻讦。

于是,他直接喝令乌木泰道:“住口,乌木泰!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老祖没有回来之前,血祭是不会停止的。现在你给我滚回驻地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乌木泰闻言似乎绝望了,他举起手中的白莹骨杖顿地道:“我不管了,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杀了尉屠奢,扒开他的心肝,看看他的狼子野心。”话毕,白莹骨杖划出一道惨白的华光,径直朝尉屠奢射去。

黄土祭台上精魂血气浓郁至极,连大祭司的神识都被收在体内,以免惊动精魂血气的骚乱。故而,乌木泰的突然袭击很是出人意料。

尉屠奢大急,他的部落势力强大不假,可是论起个人修为,他可绝对不是身为二祭祀的乌木泰的对手。面对乌木泰的突袭,他一边大声朝大祭司求救,一边纵身往大祭司背后闪去,似乎想要逃到大祭司身后,躲避乌木泰的攻击。

听闻部落首领的大声呼救,尉屠奢带上来的甲士也纷纷拔刀上前,想要护卫首领。近百名护卫甲士的动向,带着一干俘虏也乱了起来,黄土祭台边顿时乱糟糟的。

大祭司不料乌木泰在他面前也敢如此胆大妄为,近日来攒集的怒火顿时升腾起来,盛怒道:“乌木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与老祖祭台面前动手……”

他知道尉屠奢绝非乌木泰的对手,一边欲将尉屠奢护在身后,一边伸手欲截住乌木泰的白莹骨杖。却不料白莹骨杖所化的惨白光芒,转了一个弯后,反而朝他疾射而来。

乌木泰的白莹骨杖,是上古凶兽罕谛的一根腿骨,外加上万人的死气合炼而成的一件凶器,威力甚强,凶势雄烈。乌木泰既然对大祭司动用了这件凶器,就意味着有进无退,是铁了心要造反的。

大祭司何等老辣人物,当即就明白过来:不好,乌木泰杀尉屠奢,反我才是真!当即怒喝道:“乌木泰!你竟然犯上作乱,你找死!”

他恼怒异常!乌木泰敢对他出手,虽说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如果乌木泰的叛变,让精魂血气异变有什么三长两短,耽误了灵鹫老祖回归的大事,那就万死不恕了!

在这个时候,犯上作乱,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大祭司收起克制的那一套,再度出手便是毫无缩水的杀招。他要全力出手,速战速决了!

乌木泰虽比尉屠奢强,但是绝对不是大祭司的对手。大祭司盛怒之下,正欲将乌木泰击成废人,再细加折磨,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寒意,一柄利刃陡然加身。

大祭司诧异,他的背后只有尉屠奢一个人而已,难道是?——神识透体一扫,身后那持利刃欲袭击他的人,可不正是尉屠奢!

“尉屠奢!你也反了?”大祭司惊多于惧。一柄利刃而已,他还不怕。他恼火的是:今日之事如此巧合——尉屠奢来了,乌木泰也赶来了;尉屠奢反了,乌木泰也反了;这两个人能够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必定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刚才的争吵也不过是两个人在演戏罢了。

这两个地位仅在他之下的实权人物,如此处心积虑共同犯上作乱,背后肯定有对他、对灵鹫老祖不利的大阴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去时投羽惊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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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尉屠奢与乌木泰联手作乱,会给灵鹫老祖的回归大业带来不利影响,大祭司一时间竟有些慌神。不过,多年来执掌大权的积威,让他很快就重新掌握了局势。无论是尉屠奢,还是乌木泰,抑或是这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就是大祭司的信心由来。

尉屠奢与乌木泰两人处心积虑的偷袭,在跨越了后天桎梏、成就先天大宗师位业的大祭司面前,是那么的可笑。面对乌木泰的白莹骨杖,他探手擒之;背对尉屠奢的利刃偷袭,他伸手封之;没有太多的流光溢彩,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探一伸,却在朴素中尽显一代先天大宗师的雄姿。

‘先擒乌木泰,再拿尉屠奢,严加拷问叛变内幕后,作为祭品祭献老祖。’连怎么处置这两个叛徒的细节,大祭司都想好了。然而,事情却绝对没有向大祭司想象的那个方向发展。

尉屠奢和乌木泰两人虽然都不及大祭司的先天之威,但是他们也都是枭雄之姿。既然胆敢犯上作乱,那定然是做了万全准备。

尉屠奢和乌木泰之中,尉屠奢修为最浅,按照中土的九品中正制来说,不过迈入后天宗师境界四五年罢了,而乌木泰则是一位将近触摸到后天和先天间壁障的资深宗师。

因此,即便深知尉屠奢诡计多端,大祭司在两个叛徒之中,依旧最为轻视尉屠奢。然而,让大祭司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恰恰是这个被他最为轻视的人,给了他最狠毒的一击。

也不知道尉屠奢手中所持的利刃,究竟是何等神兵利器.竟然能够后发而先至,抢在乌木泰的白莹骨杖前,用凶横的刺击,彻底打碎了大祭司的信心。

大祭司计划中应该能够挡下一切伤害的左手,却在这柄不起眼的利刃面前被轻易洞穿。数十年来都没有受过伤的身体,第一次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恍神间,利刃便割开肌肤,划开血肉,伤及筋骨,洞穿手掌,深深没入身体。

“哇嗷!”大祭司受伤之后,狂性大发。也不再讲究什么宗师风度,直接双手狂舞,强使法力,掀起一阵狂风。不仅将面露得逞笑容的尉屠奢击得远远飞出,就是在一旁准备捡便宜的乌木泰,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袭的连人带骨杖一起倒飞出去。

逼退了尉屠奢与乌木泰的联手突袭之后,大祭司大口喘着气。那柄利刃有一种奇异的力能,能够吸收他的精魂血气。被利刃刺伤后,他的发髻一瞬间就显露出大片无法掩饰的白发,整个人干瘦得就像是一条咸鱼。35zww.com唯有眉目中还有掩藏不住的锐利目光,双眸射出如虎似狼的光芒,令两个叛徒心生畏惧。

尉屠奢与乌木泰对视一眼,大祭司虽已受伤,但是他们依旧畏惧大祭司的威势,不敢上前紧逼。这使得大祭司可以从容审视自身的伤势。

大祭司拔出刺入体内的利刃,审视着这个好似野兽爪子的东西,脸色阴沉,“这……这是贪狼爪?”

利刃拔出之后,鲜血喷溅四散,流出来的是一股黏稠稠的好似黑油一般的东西,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大祭司感到一阵眩晕,体内劲气都造反了,修为十成之中竟去了九成——利刃上抹有剧毒,是真狼血!他强忍晕感,问尉屠奢道:“贪狼爪,还有真狼血。你还有乌木泰,你们投靠了那个妖妇?”

贪狼爪至利,所以能伤及大祭司的先天之体。真狼血对某些妖物来说是大补之物,但是对大祭司这样的人来说,却是比剧毒还要毒上三分。大祭司迈入先天秘境之后,凡物毒素已经对他不起作用,偏偏受不得真狼血。真狼血一入体,当即错乱他体内一切劲气,导致他修为反噬,实力大降。

这两件宝物都是北方那个庞大势力的独家珍宝,眼下齐齐出现在尉屠奢的手中,其中缘由可想而知。

想那妖妇自从谋夺狼王基业之后,便雄踞北方草原,势力比起灵鹫老祖强大不知道几许,谋窥科克辛草原之心,人人皆知。往日还因为有灵鹫老祖坐镇,让那妖妇有所顾忌。如今,灵鹫老祖不见踪迹,定是引来了妖妇的吞并之心。

蛮荒大草原上,生死有命,物竞天择。背叛乃是家常便饭。大祭司也懒的花费力气质问尉屠奢与乌木泰为何背叛——原因无非是灵鹫老祖久不现身,让他们失去了靠山和畏惧罢了。他现在只想搞清楚,贪狼爪还有真狼血所代表的那股势力,介入这场叛变的程度有多深。

尉屠奢和乌木泰在大祭司的积威下,不敢言语,只是一个劲的往后退。这时,原先甲士押解的俘虏中,忽然有数十人掀开蒙身的破烂衣裳,赤裸着健壮的上身围了上来。

大祭司这才发现,原来这批俘虏当中别有秘密。竟然还隐藏着一群修为不俗的蛮族精锐武士。这些人原先他不会放在眼中,但是现在他身中真狼血,浑身劲气反噬,这些人在加上那两个叛徒,就变得很棘手了。

在这些气息雄厚怪异的男子当中,却又以一个衣着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人为首。为首的这个男人,一身中土华服,衣着打扮和身边众人截然不同,看起来就像是中土文士。唯有脸上所带的苍狼面具,给他带上了一股苍茫粗狂的原野气息。

看到这个人脸上的苍狼面具,大祭司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心中最恐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苍狼卫?那个妖妇终于将手伸到这里来了!”

“王后娘娘驾前御卫、真武殿苍狼卫统领周成业,见过灵鹫老祖座前大祭司。”来人有着一个中土人的名字,又是一身文质彬彬的气质,在一群赤裸蛮人中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

听闻带队的竟然是那妖妇的驾前御卫、苍狼卫统领,大祭司的心顿时又沉了半截。在那个妖妇的势力当中,能够拥有这种头衔的,无一不是她的亲信重臣。眼前这个真武殿苍狼卫统领周成业,稍稍打量一下,就可以看出是个实力高深的人物,修为比起乌木泰也不遑多让。

大祭司默然无语,局势已然对他不利,这个周成业恐怕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成业掐指算了算时间,以胜利者的姿态笑道:“大祭司莫要挣扎了,还是降了吧!你身受贪狼之伤,又被真狼血所侵,若要梗顽不化,那就是必死无疑。我家王后娘娘最重豪杰,大祭司也是一方人杰,若是归降,王后娘娘定然亲自出城迎接,善待大祭司。”

大祭司闻言不做声,眼角余光遥望祭台下方,正见下方的驻地已经乱成一锅粥。尉屠奢和乌木泰的人马,以及那妖妇派来的武士,正在有条不紊的清洗忠于灵鹫老祖的死忠派。

如今看来,不但击杀两个叛徒的计划泡汤,就连局势也被叛变一方完全掌控了。有心平乱,却无力回天。大祭司既想不顾伤体沉疴拼死一战,却又心忧他战死后,灵鹫老祖的回归大业就此终止。一时间,难免踌躇不前。

周成业见大祭司犹豫不定,心中一哂。他胜券在握,也不愿步步紧逼,只是含笑静静等候大祭司的抉择。至于尉屠奢和乌木泰二人,他们在这种气氛下就更不敢多话了。

犹豫了一段时间后,大祭司体内的伤势更重了一些。不过,同时他的死志也被打消了。他已经确定要留待有用之身,静候灵鹫老祖的回归。

“好!好得很!老祖不在,你家妖妇就勾结那两个叛徒谋夺我族基业。哼,这笔账等老祖回来,再和你们一起清算。还有你们这两个叛徒,背叛老祖的后果日后必有分晓,老祖的惩罚不日将至,你们切记切记!”

丢下一句话,大祭司强忍伤势,冲天而起,欲夺路狂奔,逃回灵鹫老祖的洞府。高飞至黄土祭台上方的时候,大祭司暗中抽出头上佩戴的那根白羽,隐秘的将其投入黄土祭台中那团浓郁的精魂血气里——这是他目前能够为灵鹫老祖做的最后一份贡献。

亲眼目睹白羽在精魂血气中惊起一片涟漪,与远方那个源头彼此相应之后,大祭司这才头也不回的往西飞去。

尉屠奢和乌木泰既畏大祭司的实力,又惧他日后回来报复,便硬着头皮半真半假的追了几步,却被那个头戴苍狼铁面具的周成业叫住了。

大祭司逃窜的时候,那位由王后娘娘派遣过来,协助尉屠奢和乌木泰夺取灵鹫老祖基业的苍狼卫统领根本就没有动弹,几乎是坐视大祭司逃走,这引起了尉屠奢和乌木泰的不满。

看到两个归臣恭顺之下隐藏的不满,苍狼卫统领轻笑一声,说道:“不要追了,你们不用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他中了真狼血,又强行运气,已然是个半死之人。即便逃走,也熬不过今天晚上。”

尉屠奢和乌木泰连忙止步,低头称是。

周成业又道:“况且,灵鹫老祖的洞府所在何处无人知晓,就让他带着我们找到它吧。”

尉屠奢恍然大悟。是人都知道,灵鹫老祖的洞府内珍藏无数。眼下灵鹫老祖不见踪影,这些宝贝也该换个主人了。只是灵鹫老祖向来小心,大祭司之外,根本无人知晓洞府所在。周成业坐视大祭司离去,也有着觊觎洞府藏宝的想法。

想到这里,尉屠奢的心就活了,“假如……”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如此……

乌木泰恰好看见大祭司临去时,摘取头上的白羽,投至到黄土祭台上,心中为此不安。他知道那白羽虽不是什么强大的法器,却是大祭司身份的象征,有不少奇妙的用途。不知大祭司将此物丢弃在黄土祭台上是何用心。

他向王后娘娘的钦差大臣询问道:“这些黄土祭台怎么办?这些天,大祭司——不,犀古什一直在不断血祭,想用精魂血气唤回灵鹫老祖的回应。我们是不是把它给捣毁了?毕竟灵鹫老祖死没死,现在还没有定数。虽然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如果这些祭台一直立在那里的话,万一有个差错,咱们就没办法向王后娘娘交代了。”

周成业闻言望向黄土祭台,似乎是仔细观察祭台内精魂血气的变化,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并没有及时回应乌木泰的话。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十五度仰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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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临去时,将其所佩戴的信物白羽投入黄土祭台,如同一点火焰落入油锅里,黄土祭台中浓郁成团的精魂血气,顿时泛起阵阵涟漪。www.65txt.com

精魂血气不再像过去那样死沉一片,而是变得极其活跃,分成一股股细流在黄土祭台内不停的游走。在精魂血气的正中心,又有一处涡旋缓缓盘旋,金色和玄色交织在一起,似乎正在孕育着什么可怕的动静。

黄土祭台中的精魂血气实在是太多了,以致身为后天宗师之巅的周成业,也无法看穿那一片血色下掩藏的秘密,更推断不出这些精魂血气即将发生的异变。他沉默的打量着这座近十丈高的祭台,眸中放出危险的光芒。

乌木泰也感觉到黄土祭台中的异样变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不由再度请示道:“当断则断,还是早些摧毁这座祭台,断了灵鹫老祖的根本为好!”

周成业摇摇头没回答。

这时,营地内外的骚乱已经渐渐平息了。有支近千人的队伍,在一群甲士的驱赶下,从黄土祭台边经过。

周成业眼睛一亮,指着这些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一旁无事的尉屠奢上前解释道:“这些人都是灵鹫老祖和犀古什的死忠,大多数都在激斗中被杀,现在只剩一小撮被活擒,准备给披甲人为奴。”

犀古什即大祭司。这些天,为了凑足血祭的人数,尉屠奢在大祭司的纵容下大肆杀戮,附近部落的人心都被杀散了。叛乱发生后,除了少数大祭司和灵鹫老祖的死忠之外,其他人轻而易举的就投降了尉屠奢和乌木泰的联盟。而眼前的这批人正是那一小撮死忠灵鹫老祖的顽固分子。

周成业点了点头,转过来又问二祭祀乌木泰:“你刚才说这个祭台是用来血祭的?

“正是!”乌木泰道。

“那就好。”周成业眸中的光束越来亮,似乎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只听他道:“那就把这些人都送上祭台血祭了。”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乌木泰大吃一惊,就连尉屠奢也是赫然变色。

尉屠奢花费大把力气擒下这些顽固分子,依他的想法是想独吞下去,却不料这位头戴苍狼铁面具的男人挥一挥手,就把已经煮熟、到他嘴边的肥鸭给撵飞走了。

当即,尉屠奢不由又惊又恼。www.65txt.com只是顾及面前这个男人所拥有权势,不得不委婉劝说:“这……这……血祭了这些人不是给灵鹫老祖增加精魂血气吗?这不妥吧!灵鹫老祖现在下落不明,要是让他得到这批精魂血气东山再起,那就危险了。倒不如将这些人打为奴隶,还能值得一些用处?”

乌木泰闻言亦是心有戚戚。虽然他也乐于看见尉屠奢的势力受损,但是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尉屠奢的说法的确很有道理。像他们这种背叛旧主的叛徒,最担心的就是旧日强大的主人再度出现。

因此,这位原是灵鹫老祖的二祭祀也插嘴进来,附和着尉屠奢的意思,说道:“尉屠奢说的有道理,还是不能节外生枝。这些人还是不要血祭为好,连带这座黄土祭台也还是早早摧毁为妙。”

头带苍狼面具的男人闻言回过头来,心中不屑,‘这两个叛臣以为彼此一言一语,相互依附,就可以拿定抉择的大权了吗?可笑!’

冷冰冰的铁质面具将他的面容挡住,尉屠奢和乌木泰看不到面具掩盖下的那抹冷笑,只能看见一双灰白色的眸子,露出一种类似野兽的眼神。

“是吗?”他对尉屠奢的话不置可否,对乌木泰三番五次提出的建议也毫无热情。只是自言自语道:“灵鹫老祖虽说踪迹全无,十有八九已经陨落,但是只要一天没有他的确切下落,他终究还是一个隐患。如果灵鹫老祖还活着,那么血祭这些人能够引出什么端倪,让他显身,那就再好不过了。”

尉屠奢和乌木泰面面相觑,却不想对方打的主意竟然是将灵鹫老祖一网打尽、除尽隐患,心里不禁对这个男人以及他身后的那位存在,又敬畏了几分。

周成业自言自语一番之后,也不等两位叛臣的意见,便径直下令道:“按我说的去做。尉屠奢率部看守这座祭台,乌木泰收束部民,静待王后娘娘驾临。”

尉屠奢和乌木泰无可奈何,只能各自领命而去。

身边重新恢复了空净之后,这位带着苍狼铁面具、又拥有一个中土式姓名的蒙面男人,低头俯见部落内的骚扰方休,而祭台上的血腥祭祀又起,深感人之存亡犹如草生草灭。

回首东顾之余,不由思恋旧国山河。

一时间,思绪万千。

看着苍茫大地,这个自名叫周成业的男人,忽而开口感叹道:“如今灵鹫老祖踪迹全无,估计已然陨落;金桷老祖七泊湖一战,落败身死;弑亿老祖不战而降,俯首称臣;边境三大强番皆被扫平,通往中土故地的道路终于肃清了,王后娘娘回家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多少年过去了,成周旧国故土依旧在,而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头戴苍狼面具的男子仰天蹉叹,在他背后,狼烟四起,残阳如血。

……

……

在寒山古寺的万里之遥处,一场北起的妖风正是凛冽,蛮荒大草原的势力版图又起风云。这一切,似乎和正困在黑渊之底,面对窘境一筹莫展的方兴并无关系。然而,这只是似乎而已。

方兴前世听过一句话,‘蝴蝶在热带轻轻扇动一下翅膀,遥远的国家就可能造成一场飓风。’

少年郎并不知道这句话真假,但是作为一种混沌现象,在同一片天地的同一个系统当中,初始条件微小的变化,的确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而巨大的连锁反应。而他,此时就享受着这份蝴蝶效应的益处。

万里之遥的蛮荒草原深处,血祭的屠刀正在高高举起,数千名俘虏的鲜血再度浇灌黄土祭台。本已是活跃不已的精魂血气,再度接受新生的血祭产物,顿时由活跃状态变成了狂暴之态。原先是股股精魂血气,好似细流潺潺流淌。现在,精魂血气狂躁暴动,每一股每一缕都在黄土祭台内乱闯乱撞,肆意破坏。

幸好,那黄土祭台似乎有种特别力量,不管这些精魂血气如何的狂暴,都难以撼动祭台半分。黄土祭台就这样将这些庞大而狂躁的力量约束在体内。躁动起来的精魂血气得不到倾泄怒火的窗口,又逃不出黄土祭台,一时间只能把黄土祭台内外的天地气机搅乱。

黄土祭台内外数里内的灵识和神念,都被狂乱的天地气机压制。无论是周成业还是乌木泰等人,都再也无法察觉黄土祭台内所发生的一切。就在黄土祭台之巅,一点错金之光闪烁一阵之后,忽然被一抹玄冥之色所取代。这番变化之后不久,精魂血气的狂暴躁动很快恢复了平静,而黄土祭台却在无声无息中轰然倒塌。

尽管事后,追查了很久,可是依旧没人知道黄土祭台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大祭司隆重举行的盛大血祭没有迎回灵鹫老祖,铁面男子的血祭也没有引出隐患,一切真相就这样被掩盖在深深的血幕之下,无疾而终——直到日后有一天,这里迎来一位中土前来的少年郎,一切才再度重见天日……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话归正传。不知为什么,方兴坐困寒山之底,却反比周成业、乌木泰看的清,竟将那远在万里之遥的精魂血气异变尽收于心,好似一切都亲身经历过一样。

早在大祭司投下白羽之时,方兴就重新感应到万里之遥的黄土祭台。只是,那个时候,方兴受困黑渊之底,心头慧光为窘境所逼,未能洞穿局势,一切灵感都还混沌不明。那时的他也懵懂着,并也不知道这份变化会有什么结果,又会能给他抗衡死亡神性带来什么样的帮助。

然而,当周成业不顾尉屠奢和乌木泰的反对,执意将那批俘虏充当祭品血祭之后。一切隐藏在重重深幕中的端倪,终于露出了明确的迹象。方兴灵台心境里忽有灵机涌现,心头慧光闪现,终于拨开云雾重新见到了青天。

论主杀伐的灵物,方兴先有从灵鹫老祖处夺得的玄冥神光,而后才有从血屠巨凶——贼帅楚白乃是他的化身——处谋夺的死亡神性。

这两件灵性非凡的灵物,皆是桀骜不顺,并拥有主杀伐的种种灵异神通。只不过,两物当中,又以死亡神性更为纯粹,而玄冥神光在主杀伐之中,又带有暴戾、摄神等神通。

玄冥神光自从以前造反不成,就被方兴用错金虎符镇压在黄土祭台上。牠身受精魂血气的压制,对精魂血气的变化是最敏感不过的。故而,死亡神性在造反并大肆吞噬精魂血气的时候,也在不经意间触动了远在万里之遥的玄冥神光的神经。

这当即引起玄冥神光同样的躁动。加上这段时间来,大祭司不断血祭,玄冥神光在被错金虎符死死压制的同时,也是吃饱了喝足了,实力随之大涨,再度拥有了造反的本钱。

大祭司不明就里,错误的把玄冥神光与死亡神性的相互吸引,当做是灵鹫老祖存世的呼唤,遁去时投下了头上佩戴的白羽。

那枚白羽是灵鹫老祖赐下的掌教信物,大祭司把它丢在精魂血气中,又是为了解除黄土祭台对精魂血气部分束缚,好让远在他乡的灵鹫老祖,能够方便的从黄土祭台内吸取精魂血气。却不料,这份心思和举动,竟然鬼使神差的给玄冥神光的暴动,大开了绿灯。

只是,这时的黄土祭台里面,还有方兴丢下的错金虎符。错金虎符幻化出来的白额猛虎法相,虽然失去了绝对优势的地位,但依旧能和玄冥神光抗衡,勉强保持了一种势力均衡的局面。这就是黄土祭台内精魂血气忽然变得活跃起来的缘故——那时,错金虎符正精魂血气的中心涡旋里,和玄冥神光斗的正酣呢!

可惜,有时候的霉运是一个接着一个来。在大祭司之后,再度掌控黄土祭台的周成业,也在机缘巧合之下,误判了局势。他竟下令再度进行血祭,这更是让玄冥神光的暴动大业。,底踏上了坦途。

于是,在两位不明底细的好心人的帮助下,玄冥神光终于击灭了错金虎符幻化出来的白额猛虎法相,冲破了方兴的镇压,造反了!

方兴一时间不禁泪流满面,身处黑渊之底,四十五度仰望苍天……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授其道主杀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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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神性造反也就罢了,现在连玄冥神光也反了……这……这……方兴真的是要泪流满面,四十五度仰望苍天了。www.65txt.com

虽然他以前的确有将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合二为一、共炼成一柄神兵利器的心思,但是事情也不能这样子呀——真是前有豺狼未去,后又迎来猛虎贪欲。大祭司和周成业联手奉上的惊喜,果真让人承受不能!

常言道的‘大喜大悲’的遭遇,在他身上也太为典型了吧?夺了羽清尊神的神位,大喜;斩灭了独目巨蛇,大喜;死亡神性造反了,大悲;玄冥神光紧随其后也反了,继续大悲。

方兴无语之余,也在暗想:欢喜过了,也悲剧过了,现在总该又轮到大喜的时候了吧?幸好,这回现实总算是在给了他几曲悲剧之后,又塞给了他一枚红枣。

方兴之前是忘记了——玄冥神光也是主杀伐的灵物——不假,可是他同样也忘记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本钱——那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七色琉璃宝光。

自从打破囚笼脱困而出后,方兴已然立下两道誓言。七色琉璃宝光之中,金与紫两色琉璃宝光已经被他全盘吸收,成就了他的两道誓言。另有五色琉璃宝光静静安居在他体内,等待某一天他能够领悟其中的天地奥妙。

死亡神性造反,引起玄冥神光的串联——两大主杀伐的灵性凶物一起造反,对方兴内外交逼,把少年郎逼迫的好不狼狈。

常言道:‘有失必有得’,在这种窘境之中,方兴似乎也忽然开窍了。

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都是主杀伐的灵物,牠们环侍方兴左右觊觎窥视、欲反噬其主的时候,方兴浑身上下都像是浸透在冰水里一样冷冰冰的,深深感受到杀伐的肃然以及死亡的恐惧。

泡在两大灵物的威胁中久了,方兴对杀伐之道的理解也稳步提升,然后就像是领悟力达到了一个节点后,忽然破表升级了一样——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的联手威胁,让少年郎对杀伐之道的理解,忽然上了一个台阶。

这个台阶是一种从有到无的质的变化,让方兴受益良多之余,又在无形中引发了另外一位先天灵物的注意——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终究还是太过嚣张,在方兴面前班门弄斧太久,结果引起了真正的巨鳄的不满。

于是乎,响应方兴心中对杀伐之道的明悟,余下的五色琉璃宝光当中,忽有一色琉璃宝光越众而出,为他慷慨解难。

七色琉璃宝光之中,玄黑一色,冷酷而阴暗、深邃而神秘,暗藏了无穷力量,又可包容万物;牠既是高雅而庄重,充满了神秘、权利与力量;又有着沉重黑暗的一面,充斥着悲伤、冷酷与死亡。三五中文网

正是那抹玄黑一色琉璃宝光,在方兴最为危机的时候,忽然化作一道流光,身与方兴合。

方兴的灵台心境中,忽然多了一座巨大的山脉,横至在真皇圣德天界之上。在这片新生的天界虚空中,这座黑苍苍的山脉,高大的仿佛是传说中的通天巨塔。它投下的巨大阴影遮蔽了整个天空,将这个新生的天界永置黑暗之中。

在灵台心境里,方兴视野中的风景疾速的后退,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好像和这座山脉越来越近。近到让他似乎能够感受这座山脉的每一处角落的程度。

这种距离,忽然让他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抑感;随即,又因这股压抑感,山脉中忽然亮出一道光,一道玄黑的光芒;紧接着这片新生的世界,一下子就失去了一切活力,变得呆滞起来。

一道道与天地同在、与世俱存的亘古意志,在这阵呆滞中一波波的传输到方兴的心灵里。少年郎一愣之后,随即又清醒了过来。

时间仅过去了一瞬间,但是方兴却犹若经历了沧海桑田。唯有双眸中还有的部分迷离神色,让他明白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他依旧是他,只是眉目之间已多了一份冰冷肃杀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灵光传法,天授其道。在这一刻,方兴终于迈出了他探寻第三道誓言的第一步。

第三道誓言,便是杀伐之道,主人间杀伐死亡之事。

“呵呵……”方兴忽然冷笑起来,原本嚣张猖獗的死亡神性与玄冥神光在他的笑声中颤抖不已。牠们是灵物,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但是绝对知道什么叫为威胁——天敌一般的威胁。

玄黑一色琉璃宝光主杀伐之道。天地之间,论杀伐,又有哪种灵物能够比得上身为天地造化中第一道杀伐灵光的牠?死亡神性比不上,玄冥神光亦不能!这两大灵物,与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比较起来,就如同小巫见大巫,小鱼对巨鳄。

吸纳了玄黑一色琉璃宝光之后,方兴就如同牠们的天敌一般。故而,方兴仅是轻声冷笑,就打灭了两大凶狠灵物的嚣张气焰。先前猖獗无比,大有反噬其主势头的两大凶狠灵物,面对历经灵台妙演后的方兴,第一时间就心生警觉,感觉到致命的威胁。

牠们嚣张的气焰顿时萎缩了下去,似乎以为这样子就能躲避应有惩罚。可是,这却是——做梦!即便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生有灵性,在第一时间内,就明白了方兴的变化,并随即重新变得像一个好孩子那样乖巧。可是,方兴却没有忘记这两个家伙给他带来的威胁,况且,身得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才是第三道誓言的第一步。

第三道誓言的第二步,就是吃掉死亡神性——将牠彻底吞噬,与身合一,和玄黑一色琉璃宝光一起为方兴推演杀伐之道!

已经与方兴合为一体的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感触到这股充盈在少年郎心头的意念,随即伸出无穷无尽的触手,撒出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一举将躲在精魂血气深处的死亡神性抓了过来。

死亡神性就像是一只被重重渔网包围的可怜鱼儿,在玄黑一色琉璃宝光编制的渔网中不停的挣扎,拼命反抗。可惜,牠的不甘在玄黑一色琉璃宝光面前却是无济于事。

玄黑一色琉璃宝光先将死亡神性团团包住;然后,伸出触手慢慢抽取牠体内的精魂血气;最后,等牠体内的精魂血气全部被抽干之后,再将牠一口吞了下去。

‘咕咚’一声,死亡神性进了肚子,又散入四肢百骸。方兴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哆嗦了一阵;随后,他感受到一股似乎来自黄泉九幽的阴寒透骨而来;然后,又一阵冰寒与冷酷的意念侵袭全身。

那份冰寒冷酷就像是一个极其细密的网筛,将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筋骨和血肉都筛选了一遍。他浑身如同被烈火焚身,又似被冷雪冻成冰块,那种痛苦的折磨几乎要将他拉进永恒的黑暗中去,那是永远也无法摆脱的黑暗。

就在这时候,他的心头闪现一道光。莫名的,方兴觉得自己应该信任这道突然显身的光。于是,他随着这道光,一起堕入那黑暗冰冷的感知世界。

随光而行,方兴好似化身破晓神剑,斩尽一切黑暗。在他的剑锋之下,一切黑暗重幕都支离破碎,化作一道道细流流入他的身体,给他带来一阵阵力量的充实感。

心神恍恍惚惚之间,方兴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又忘记了什么。

随着一幕幕黑暗破碎,一道道细流涌入身体,他整个人就像是包裹在一团温暖的水中,有着一种好似胎儿依偎在母亲的羊水中的惬意。那一瞬间,他真的愿意永远沉浸在这种温暖之中永不离开。

不过,下一瞬间,这股软弱就被方兴冷酷的抛弃了。他用一百多年时光换取的坚毅意志,让他迅速定下心神,隔离了诱惑心神的那份力量。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死亡神性没了。在方兴恍惚的那一瞬间,死亡神性就被他吞噬了,从此在天地之间彻底消失。

“好险呀!”清醒过来的方兴,一边挥舞着手臂、再度体会着行走在大地上的感觉,一边心中却在暗暗叫险。

死亡神性不亏是血海炎狱之主创造出来的珍贵灵物,死亡意志的纯粹集合体。即便方兴在吞噬牠之前,做足了准备,也差点被死亡神性中黑暗负面的一面所诱惑、落得永坠幽冥的下场。

幸好,方兴坚定的意志挽救了他。

造反的两大灵物之中,虽然死亡神性已经完蛋了,但是还有玄冥神光畏罪在逃。对于玄冥神光,方兴得到玄黑一色琉璃宝光的真传之后,岂会轻易放过它?

吞噬死亡神性,只是探寻第三道誓言、推演杀伐之道的第二步,方兴还有第三步在望。他身上肃杀之气一敛,远在万里之遥的玄冥神光,就如同断了翅膀的鸟雀一样,一下灰头土脸的栽了个跟头。

玄冥神光的一切嚣张,连同往日吸收的所有精魂血气,一起被方兴取走。如果不是方兴与牠之间还有万里之遥,恐怕牠的下场和死亡神性没有任何两样——都是当场被方兴吃干抹净的下场。然而,即便如此,玄冥神光也不好受,他这一次终于惹恼了方兴,被剥夺一切力量后,囚禁在黄土祭台的废墟里。

方兴已经打定了主意,一等有时间,他就要去黄土祭台的旧址,将玄冥神光彻底吸收,让牠去和死亡神性作伴。

至此,死亡神性与玄冥神光,这两大桀骜不驯的造反悍将,一个被吃,一个被囚。而连续吃下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部分力量后的方兴,对杀伐之道的推演也是大大增强,对第三道誓言的探寻差不多走了一半的道路了。

眼下,第三道誓言的意旨虽然还没有完全探索清楚,但是它的好处却已经初步显露出来。

死亡神性被方兴吞噬之后,青虹剑没了死亡神性的支撑,也随之消散。取代它的是一柄剑光幽幽的长剑。与前面两色琉璃宝光不同,玄冥一色琉璃宝光被方兴吸收后,获得的神通并非是灵光,而是一柄杀气腾腾、锐利无比的灵剑。

新生的灵剑,有点像以前的青虹剑,但两者绝非一样,后者威力更是数倍胜过青虹剑。方兴测试了一下,仅仅随意一划,就可以斩开独目巨蛇的坚固鳞甲。

“好霸道的灵剑,不亏有主杀伐之名!”

暗暗咋舌之余,方兴也在估计:即便不用劲气操控,仅是单凭灵剑本身的锐利,就可以一剑斩开他的乌云雷蛇甲。而且,这还是仅吞噬了死亡神性的结果,要是连同玄冥神光一并吸收了,这柄灵剑还不知道要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欣喜不已的方兴,依照青虹剑的名字,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青冥玄光剑】。在这个大风大雨即将袭来的时刻,他相信【青冥玄光剑】会是他斩妖除魔的好帮手。

对此,方兴坚信并无比期待着……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青冥玄光噬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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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青冥玄光剑和青虹剑不同。青虹剑虽然名为剑,但它其实只是方兴用自创神通紫焰阴雷血神兵,凝练而成的一柄煞气神兵。其本质,不过是和紫青圣德剑气有些类似的神通产物罢了。

至于青冥玄光剑的情况,则完全不同。

青冥玄光剑虽然也是在青虹剑原有的基础上,由玄冥一色琉璃宝光与死亡神性一起聚敛精魂血气而形成,但是它却并不是什么煞气神兵之类的神通产物。真要说起来,青冥玄光剑倒是和三阳一气剑这类法器相似。

只不过,三阳一气剑这类法器,是外用各种珍贵的矿石和合金炼制、内布阵法禁制,久经淬炼而成就。而青冥玄光剑之中,则是用绝世难求的琉璃宝光和死亡神性,直接取代了寻常法器中的矿石合金;至于,法器之中通常拥有的阵法禁制,也是被玄冥一色琉璃宝光与死亡神性中的灵性所取代。

归根到底,青冥玄光剑是一柄超标准的法器——或者是法宝,甚至是灵宝。只是,要是把它放到九品中正制当中,能品上什么等级,方兴一时间还真有点摸不清楚。

不过,玄冥一色琉璃宝光主掌杀伐之道,而死亡神性亦是专精于杀戮一事,牠们共同孕育而出的青冥玄光剑,自然是一柄杀气甚重的杀伐利器。它本身的品质以及剑锋的锐利程度,已经经过方兴的考察与认可了——优秀的让人刮目相看。

同时,又是由于形成青冥玄光剑的两大主体,都是绝世难寻的通灵之物。青冥玄光剑的灵性也是极其的出彩。方兴驭剑演练时,青冥玄光剑一放一收莫不从心,飞纵游击如臂指使,犹若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光凝练青冥玄光剑的材料等级,以及这份驭剑体验的如意程度,就已经让青冥玄光剑超过了方兴以前接触过的所有法器的一大截。

要知道,炼气士在迈入通神第一天后,之所以热衷于凝练煞气神兵,不但是因为法器难求,更是因为:相比法器的迟钝以及驭使法器的难度,又神通凝练而成的煞气神兵更具灵性,更容易被炼气士熟练操控。

从这点上看,方兴新入手的这柄青冥玄光剑,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法器应有的概念,品级完全可以达到法宝甚至是灵宝的级别。具体能够达到法宝还是灵宝的品级,方兴现在还不可知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但是,无论是法宝也好,抑或是灵宝也好,都是绝大多数炼气士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单说整个东平的八百里山河,灵宝和法宝加在一起才几件?它们的拥有者莫不是这片大地的顶级权势者。方兴能以新晋之身,拥有青冥玄光剑已经是惊骇世俗的事了,说出来是要被人羡慕嫉妒恨外加日夜诅咒不已的。

青冥玄光剑的品质和灵性都让方兴极其满意,只是美中不足的却是:眼下这柄凶杀之剑的威力,似乎有点不足。

方兴信手驱使青冥玄光剑,只觉飞剑杀敌时,青冥玄光剑威力只比三阳一气剑高出半倍,又比紫青圣德剑气强出一筹左右,约和三阳开天撼地锤中的开天威能相当。

说实话,要是法器能够拥有这样的威力已经不俗了,放到普通一点的法宝里也说的过去。可是,这却完全没有达到方兴对于青冥玄光剑的期待水平,更和它剑锋的锐利程度极不相配。

经过反复的仔细实验,方兴发现青冥玄光剑威力的不足,并不是因为剑的本身品质出了问题——青冥玄光剑的品质和锐利,绝对让人无可挑剔——而是它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小了点。

一柄神兵利器的威力,既包括本身的品质——比如说锐利程度——又包括它所拥有的破坏力,而破坏力则与神兵利器中的布置的阵图禁制,以及其所拥有的威能有关系。

比如说:三阳开天撼地锤的威力,既是由其坚固无比、沉重厚实的品质体现,又是以其拥有的三阳、开天、撼地三大威能的破坏力体现出来。

而青冥玄光剑却光拥有锐利无比的优秀品质,却没有与之相符的惊人破坏力。它的锐利程度和它的破坏力之间的巨大差异,让它不免有些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意味。

方兴被自己的发现弄得有些哑然。空有锐利的剑锋,却没有与之相符的破坏力,这算什么?这比空有强大的破坏力,却没有优秀的品质还要糟糕呀!要是后者,方兴还可以当做一次性炸弹丢出去炸人——就像他以前殉爆法器轰击贼帅楚白那一战一样——这样多少还有些用处。可是,前者能干什么?供起来好看吗?

如果,只是和人族的炼气士厮杀争斗的话,青冥玄光剑破坏力不足的软肋还不会太明显。毕竟,锐利无比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破坏力。青冥玄光剑的威力,已经足够对付那些肉身淬炼不足的人族炼气士了。

但是,方兴即将面对的大敌是血海炎狱的外域妖魔。在血海炎狱的入侵大军即将席卷东平的要紧关头,方兴迫切需要的,就是能够帮他斩妖除魔的神兵利器,而不是一件供起来上香,好看却不管用的花架子。

那些来自血海炎狱的妖魔,各个皮糙肉厚、身体庞硕,就像独目巨蛇这样的数千丈庞大身躯,一剑下去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癣疥之疾。光以三尺青锋慢慢削,要削到什么时候?恐怕还没有让它身负重伤,人家就的反击就打过来了。

如此,青冥玄光剑好虽好,但却不是方兴目前最急需的。就像是秋水剑一样,若不能急他所用,那再好又有什么用?

“这该如何是好?”思及青冥玄光剑的不足之处,方兴头疼难止。早在独目巨蛇死的透彻的时候,就有一股庞大的愤怒意志,忽略了时间和距离的阻碍从地下传来,清晰的传递到方兴心头。

方兴如身临处境一般,亲眼目睹了血海炎狱妖魔大军的盛大军容,亲眼看到一身白衣的血海炎狱狱主坐巨蟒腾空而起,带领千万妖魔大军穿过血色天空中的涡旋,疾行在血海炎狱与东平之间的两界通道之中。

这是方兴斩杀独目巨蛇后,白衣狱主大怒之下,欲使方兴看到的一幕。‘不出三日,血海炎狱大军即将杀到!’这是白衣狱主在传达愤怒的同时,所传来的死亡威胁。

那个时候,因为死亡神性和玄冥神光相继造反,方兴自顾不暇,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去理睬血海炎狱的威胁。现在,一切平静之后,方兴再回想起血海炎狱的雄壮军容和白衣狱主高绝的风姿,思及血海炎狱接下来会有的残酷报复,一时间也心有戚戚。

不是畏惧,而是大胜之后的冷静与警醒。血海炎狱的威胁,让方兴从大胜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在警醒之余,更是倍感压力。而这些难以释解的压力,让他迫切需要一切提升实力的帮助。

得青冥玄光剑是大喜,然知青冥玄光剑之不足,却是大喜之后的风波。

“我不相信青冥玄光剑的威力仅限于此!这里面绝对还有我没有发现的事情。”手拂剑锋,方兴目光冷然。如他脑中念叨的一样,他绝对不相信青冥玄光剑的威力只是那么简单。

方兴的第一道誓言是自由之誓,得七色琉璃宝光中的紫虚一色琉璃宝光,成皇初紫元天界,生皇初紫元灵光,有解放自我、破除一切后天禁锢之效;第二道誓言是真皇圣德之誓,得金华一色琉璃宝光,成真皇圣德天界,生真皇圣德灵光,有震慑邪逆、庇护生灵之果;而第三道誓言,则是得了玄冥一色琉璃宝光,欲证的誓言或将是杀伐之道。

目前,已有青冥玄光剑在手。

青冥玄光剑是方兴第三道誓言的产物,是他领悟玄冥一色琉璃宝光中天地造诣之奥妙后的产物,是他验证杀伐之道的本命之宝。它的秘密,绝对不止这些,绝对还有方兴所不明了的地方,有待他去挖掘。

“青冥玄光剑不还够强,那是因为我对杀伐之道还不够理解导致的。”少年郎收敛情绪、屏蔽杂念,将心神完全沉浸在灵台心境当中。玄黑一色琉璃宝光在灵台心境中具现出一座巍巍高山。他要体会那座巍巍高山的意味,从而摸清他的缺失所在。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独目巨蛇流出的鲜血已经变成污黑一色时,方兴终于从宁神静思的体悟当中清醒过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睁开双眼,眸目中射出清灵的眸光,脸上洋溢着轻松的微笑。

“不是青冥玄光剑的威力不强,”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大声言语欲证明什么似的,“而是事情还没有做足。”

说完,他双手倒握剑柄,挥剑瞎刺,青冥玄光剑的剑锋轻易刺透独目巨蛇的头骨,完全深入头颅中。

“噬血!”一声轻喝之后,青冥玄光剑之上剑光璀璨,独目巨蛇的头颅疾速萎缩、干枯、最后变成一缕尘烟。然后,这种变化从独目巨蛇的头颅逐渐蔓延开始。先是头颈,然后是腰身,最后是尾部。到了最后,独目巨蛇两千余丈的妖躯上血肉全无,尽数被青冥玄光剑吸成了干粉。

独目巨蛇的妖魔身躯、堆积整个黑渊底部的鲜血、充斥黑渊的宏厚精魂血气,青冥玄光剑就像是一头贪婪的饕餮巨兽,只要是带有精魂血气的,它都一个不剩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吸了个干净。

吸收了海量的精魂血气之后,青冥玄光剑的剑光不仅没有变得污秽浑浊,反而越发的清灵神耀,剑身上下散发莫名的威势。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成就金骨玉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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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收了海量的精魂血气之后,青冥玄光剑的剑光不仅没有变得污秽浑浊,反而越发的清灵神耀了。剑身上下也散发莫名的威势。

只是片刻时间,不仅是青冥玄光剑大变了模样,就连黑渊之底也同样大为改变。因独目巨蛇身死,而残留下来的血海尸山全都不见了;原本浓厚得一塌糊涂的精魂血气和地脉阴煞也都被吸得一干二净;整个黑渊之底空空荡荡,干净的让人心生诧异。

造成这一切剧变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兴手中的那柄青冥玄光剑。不过,此刻还叫它青冥玄光剑似乎已经不妥当了。方兴深思顿悟之后,开启了青冥玄光剑的吞噬威能,于是这柄剑也就相应的变成了——青冥玄光噬血剑。

青冥玄光噬血剑,乃是玄黑一色琉璃宝光与死亡神性联合炼制的神秘剑器,目前拥有【噬血】威能。能够通过吞噬精魂血气以及地脉阴煞等其他力量,不断淬炼剑身品质并增加剑器的威力。

法器和煞气神兵有别,不同之处还在于:法器可以通过不断的蕴养和淬炼来增加品质和威力。机缘所致,法器能够成长为法宝,法宝甚至能成长为灵宝——当然,这个可能性是极其小的。

可是,煞气神兵就不同了。煞气神兵是施展神通凝练天罡地煞的产物,虽然自身也可以通过不断吸纳天罡地煞、加以蕴养的办法来增加威力,但是它的威力却是有自身上限的。

煞气神兵的威力,完全由神通的好坏来决定。一旦煞气神兵的威力达到了神通的极限之后,不管再如何加以蕴养,都无法增加它的威力,这就是煞气神兵相比法器的不足之处。

正如方兴此前所推定的——青冥玄光剑威力不足,那是因为他对杀伐之道的了解还不够的缘故。

要知道,每一色琉璃宝光中都包涵着一份天地造化的奥妙,只有方兴的所思所悟符合琉璃宝光中的天地造化奥妙,方才能够唤醒琉璃宝光的存在。而玄黑一色琉璃宝光之所以会提前出现,与其说是方兴对杀伐之道的领悟,倒不如说是因为死亡神性与玄冥神光对方兴的威逼,导致玄黑一色琉璃宝光不得不显身救主。三五中文网

方兴能够得到玄冥一色琉璃宝光,其实也不过是被情况所逼,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罢了。他虽然在种种压力之下,对杀伐之道有了些期望和了解,但是他本身对杀伐之道的理解,却还是不足以唤醒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更别说完全发挥出青冥玄光剑的威力了。

方兴对杀伐之道的理解不足,主要是他之前对杀伐之道有着一道隐藏的心结。这种心结,或许是第二道誓言中的圣德之道给他带来的影响,也可能是前世耳闻目染的小资、普世价值观等什么什么之类思想的残留,甚至还有可能是这辈子要讲究世家少爷风范的潜意思导致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心结,结果都是一样的——总之,方兴之前对杀伐之道的理解,实在是有些偏颇。他给杀伐之道赋予了太多的意义,什么杀伐要杀得堂堂正正,什么杀伐要师出有名,要挥舞仁义之剑、王者之剑而杀伐……什么什么的,甚至潜意思里面还有杀人的形象要玉树临风要风姿翩翩,等等乱七八糟的心思想法……

方兴以前给杀伐之道赋予了太多可笑的定义。须不知,杀伐就是杀伐,不管给杀伐的身上套上多少光环,那些都和杀伐之道的本质无关。他可以假借正义的口号去杀伐,也可以用生存的理由去杀伐。然而,不管用什么借口去杀伐,杀伐终究还是杀伐。

杀伐之道,有进无退;它不是温文尔雅的风姿翩翩,而是赤裸裸的暴力行径;它无关正义与邪恶,无关仁义与残酷,只是最为彻底的剥夺。要说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最直接、最彻底的事情的话,那莫过于剥夺一个人生存的权利——即:杀伐!

杀伐之道,就是这么一条最直白的道路,干干净净、纯粹无比,根本容不下其他杂念。所有的光环和借口,都只是蒙在杀伐之道上的外衣和幌子。要是以为外面的幌子比里面的实质更重要的话,那就是可笑的本末倒置了。

方兴之前就是对杀伐之道的理解,有些本末倒置。不过,等他的心神深入灵台心境,在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所具现的巍巍高山中,体会到杀伐之道的真意后,他终于对玄黑一色琉璃宝光中包涵的天地造化奥妙更添一份了解,以致打开心锁、破除心头迷障,有所明悟。

看破自己以前那些可笑的心思想法,明悟杀伐之道的本质后,方兴终于将青冥玄光剑的所暗藏的威能诱发出来了。剑所具有威能,犹如炼气士具有神通,一旦拥有就会给剑与炼气士倍添威力。故而,方兴一声‘吞噬’令下,青冥玄光剑就立马就将精魂血气吞噬干净,威力大涨。

青冥玄光剑之前的威力,只和三阳开天撼地锤中的开天威能相当。然而,变身成为青冥玄光噬血剑之后,它信手一挥的威力就已经差不多达到三阳开天撼地锤中三阳、开天、撼地三大威能的总和。

三阳、开天、撼地三大威能的厉害,方兴已经在和贼帅楚白一战中有所体会,一经施展当真是有开天撼地的气概。

不过,三阳、开天、撼地三大威能,三阳开天撼地需要锤耗费法器中全部的力量,才能逐一施展出来。然而,青冥玄光噬血剑信手一击,竟然比得上三阳、开天、撼地三大威能合击的威力,破坏力的暴涨已经不是一加一所能想象的,完全达到了让人恐怖的程度。

更让人恐怖的是:青冥玄光噬血剑威力的提升,并不需要什么珍贵的矿石合金慢慢炼制,也不需要费心费力的在剑内布置阵法和禁制,只需要持续以恒的用它杀伐、让它不断的吞噬精魂血气就行了。这就是噬血威能的厉害之处,有它在,青冥玄光噬血剑就可以不断的升级进化,前途无量。

手握威力暴涨兼之前途光明的青冥玄光噬血剑,方兴心头升起万丈豪情,大有指哪打哪、上刀山下火海也毫无畏惧的雄心壮志。他在心中暗道:“这样的神兵利器,就是家族的镇族之宝秋水剑也不及如此吧?”

法器已经不足以衡量青冥玄光噬血剑的神异了,方兴情不自禁的将青冥玄光噬血剑与东平流传的各类法宝相互比较。

若论东平各族藏宝,名头最盛的自然是东平方家的镇族传承之宝:秋水剑了。秋水剑,七阶灵宝之列,八百里山河中唯一的一柄灵剑,当属东平诸宝之首。只是,这柄灵剑名头虽盛,东平大地人人口口相颂,但是即便是连身为本族核心子弟的方兴,也从来没有目睹过它的真实面目,只能从传说和传言中,暗暗领教所谓的灵剑风采。

不过,这些都没有阻碍方兴将两者放在一起暗暗比较。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能够得到这样一柄神兵利器的相助,方兴极其的开心。在他眼中,不知品级如何却被他握在手中的青冥玄光噬血剑,比起名声赫赫却不知所在的秋水剑,实在是好出千万倍。

‘百鸟在林不及一鸟在手’,即便秋水剑名声再大、威力再强,方兴得不到也是白搭。相反,青冥玄光噬血剑却可以在即将席卷东平的妖魔侵袭大潮中,助方兴完成护身斩魔的大业,这就是大助力了。

更何况,方兴坚信:由玄冥一色琉璃宝光这种逆天灵物作为母胎,又融合了死亡神性等灵物而成就的青冥玄光噬血剑,现在即便品级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日后,若是再融合了玄冥神光,它前途更会是光明一片,丝毫不会亚于秋水剑。

神剑在手,天下在望!心情大喜之余,方兴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他抱着青冥玄光噬血剑,反复驭剑演练飞剑斩敌的技巧。就这样埋头苦练、反复淬炼驭剑之术,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他身体渐乏、心头狂喜也慢慢褪去之后,方才收剑而起,打量起自身来。

这时的方兴,身上衣裳破碎,身体表面堆积着厚厚一层的黑色泥垢。少年郎见之,挑了挑眉,不忧反喜。这些黑色泥垢,正是他身体剧变的明证。他领悟了杀伐之道的本质,开启了青冥玄光剑的吞噬威能,青冥玄光剑通过吞噬大量的精魂血气,将自己升级为青冥玄光噬血剑,同时也反哺了大量了精魂血气到方兴的体内。

一时间,大量的精魂血气,堆积在方兴的体内,却难以消化。方兴埋头驭剑,虽是在淬炼自己的驭剑之术,但哪里不是在消化这些精魂血气。

方兴以前的资质不佳,不适合炼气修行的话,经过师尊海锐赐予的灵丹改善,才堪堪超过中人之资,并非什么极佳的炼气根骨。此次,死亡神性的心神诱惑以及大量精魂血气反复洗炼身体,让他在历尽一场折磨的同时,也极大的改善了自身的资质。

以大意志挣脱死亡神性对其心神的诱惑之后,方兴的根骨资质,终于达到了经书中所语的‘奇毛异质,金骨玉名者’的程度,已经完全不输于世上那些天才之辈。

方兴环顾四方,资质提升之后,天地灵气进入身体的感觉都清晰明了了许多。不用凝神仔细体悟,就能感觉到灵气在四肢百骸蠕动时带来的冰凉舒爽感。一时间,心头畅爽无比,不由放声大笑。

第二百四十章 身世迷雾掩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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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一场、磨练一场、顿悟一场,方兴所得的益处甚多。青冥玄光噬血剑是一,成就金骨玉名身是二,另有独目巨蛇留下的残骸是益处之三。

神剑噬血,独目巨蛇的精魂血气都青冥玄光噬血剑吸干了,连牠浑身上下的血肉也都化作了灰灰。可是,独目巨蛇毕竟是上古妖魔的混血后裔,一身筋骨不凡。在这场浩劫之中,或多或少有些残骸保存了下来。尤其是牠一身的蛇鳞坚固无比,即便历经各种毁灭性的打击,依旧留下了近万片蛇鳞。方兴取了一些看,每一片蛇鳞都有三寸厚,将近有他的胸膛大小。

方子圣赠给方兴的乌云雷蛇甲,就是以一条雷蛇的鳞甲为材料炼制的护身法器。随方兴一起历经大小战事数十场,多有建树,其坚固护身之效,深得方兴的信任。而这些残留下来的蛇鳞,各个都是独目巨蛇身上最精华的部分,丝毫不比雷蛇之鳞差,用来炼制护身法器是最好不过的材料。无论将来是用来自家炼制法器之用,还是用来武装麾下的卫士都是上佳的选择。

方兴把这些蛇鳞从灰烬中一一找出,细数了一下,一共九千七百三十六枚蛇鳞,完全足够满足他个人与麾下营卫的需求。一片片蛇鳞堆积在一旁,好似一座怪石林立的小山丘,看起来很是壮观。

除了这些蛇鳞之外,独目巨蛇残骸之中,还有一些蛇骨残留,约有数百来丈。方兴虽然不曾用过以骨骸为原料炼制的法器,但是他也能从《天下大势坤势图》中知晓,这种妖魔的骨骸上依旧会有丝许残灵存在,一直都是法杖和弓箭的上佳材料。尤其是独目巨蛇的两颗巨牙,以及牠头颈处的一排脊刺,惨白色的骨质中带着一种白玉的美感,却又不失狰狞凶威,各个都是骨剑、骨枪一类法器的好材料

方兴把这些蛇骨从灰烬中细心捡了出来,放在一边。蛇骨甚为粗壮,铺在地上好似一条白骨垒成的城墙,其上巨牙、脊刺如林,犹如迎风招展的宝纛大旗,看起来颇有一番威严气度。

除此之外,独目巨蛇脑袋上的那颗独眼也保留了一部分。说是一部分,那是因为青冥玄光噬血剑吞噬了独目巨蛇的血肉之后,那颗独眼也萎缩干瘪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晶质体。三五中文网

方兴虽不知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是却多次看到独目巨蛇以眸目放出惑心摄神的神通,心知这定是个好东西无疑,便一起小心收了。

倒是之前,那个让方兴眼热的额头金角,却是独目巨蛇施展神通后请来的法身,并非真身,所以一旦独目巨蛇身死、神通破灭之后,金角也就随之消失了。这个结果,着实让方兴颇为惋惜,心中期盼着:什么时候能再遇见一头金角兕魔,好磕下牠的金角当酒樽……

战利品琳琳朗朗一大堆,堆积在一起好似一座山丘。方兴站在跟前,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兔子和大象的体位差别。如果不是寒山寺就在不远处,有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可以使用,方兴还真没有办法将这些战利品从黑渊之底运上去呢!

有了香火之力一切就简单了,方兴对香火之力的使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不用多想,随便一挥手,耗费数千香火之力托起部分战利品就走。

原先充斥在黑渊上层的四千多炎狱鬼兵,随着操控者独目巨蛇的身死,大多也都随之横尸了一地。余下部分命大的,也被方兴一剑一个当柴火劈了个干净。不但没给方兴带来半点麻烦,还给青冥玄光噬血剑滋补了几分。

不过,战利品终究还是太多了,方兴不得不不辞辛苦,分作数次才将满满一座山似的战利品尽数兜带出去。这么多战利品也没地方放,结果又要麻烦方兴在山间土石中挖出一座临时洞穴,将它们统统埋了起来。

在山间土石中挖坑,用神通随意乱轰倒是快,但是却容易造成惊人声势,引起旁人围观。方兴不愿多事,就凭借青冥玄光噬血剑的锐利,慢慢割裂山石。就这样,又花费了半个多时辰,众多战利品终于被方兴藏在寒山山脉一处人际罕见的洞穴里,只等他有时间带领人来启用。

原本方兴是打算命令黑黝鬼和乌鬼这两个下属鬼将,随便出来一个人,带领一干僵尸仆从军,把这些珍贵的材料运回去保存好。这样的话,战利品身边有下属看守,方兴也能放心一点。

不过,方兴后来想了想,觉得在这个人心惶惶终日难安的时刻,自己调动这么一只全部由僵尸鬼物组成的军队,深入寒山寺周边,不被人发现也就罢了,一旦被人发现恐怕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

于是,他索性罢了这个想法,打算等寒山要塞的那一营营卫组建好了,再精选亲信人马将这些蛇鳞和蛇骨运回去。现在就暂且放在这个人际罕见的地方吧,想必一时半伙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黑渊之中不知时间流逝,等方兴藏好战利品,天色已经将近明朗了,又是一日清晨好时光。

方兴走在寒山寺的偏僻处,看着晴朗晨曦中,古刹内古树参天、枝叶婆娑;对比黑渊下的杀机重重与天地人间的无限生机;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继而对这片天地的热爱又多了一份。越发不忍血海炎狱的妖魔大军荼毒这片美好天地,而奋战剿灭妖魔大军,还人间一个朗朗天地的决心愈发浓烈。

因此,白衣狱主‘不出三日,血海炎狱大军即将杀到!’的消息越发重要起来。早几天晚几天知道这个消息,不但对方兴个人的安危有很大影响,而且对整个东平大地的芸芸众生来说都是至极重要的。

如果能早几天让更多的人知道血海炎狱入侵的消息,就能在将来的东平保卫战中,为众生多赢取几分胜机。所以,方兴并不打算隐瞒这个消息,他是希望这个消息能够对东平接下来的布防有所帮助。

方兴打算找自己的两位舅舅,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的。毕竟,一方面来说,方子正和方子圣各个位高权重,由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比他这个愣头青更能赢得外人的认可;二来嘛,却是疏不间亲、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考虑了。

家族血脉之间的浓浓亲情,在这个时候,就发挥出至关重要的影响力,既能保证方兴的安全,又能推高方家在东平的声望,连带方兴在方家的地位也可以进一步提升。不过,最重要的是:方兴可以凭借这个事情,摸清他心中一个一直挥之不去的怀疑。

方兴并不担心自己会因为透露这个消息,而在方家受到什么怀疑——他通过许多事情感觉出来,他在方家地位既是特殊又是重要。虽疏离于方家的统治核心阶层,但是却又身牵家族的每一根神经,得到家族高层的极度重视。

比如说:他的母亲方子晴在方家表面上没有半点实职,但是却与两位位高权重的舅舅关系极其融洽,甚至能直接以家尊的法旨发号施令,背后的能量惊人。

又比如说:他的师尊乃是堂堂长生真人,虽然什么都不管不教他,但是师尊毕竟是师尊,有师徒这份名义在,也没有人敢给他不快。

更关键的是:方兴感觉到家族上下,似乎从来都不约束他的行为。自从踏上炼气修行的大道之后,除了堂兄方传武怀疑并过问过一次之外,其他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人仔细询问过他‘你是怎么做到?’、‘你的修行法门如何?’……等等之类的问题——从来没有!

初时,方兴还颇为担心自己的一些秘密会被家族怀疑,但是久而久之,他就知道了——家族在这方面对他有一种奇妙的态度。家族高层从来不探寻他身上的秘密,带着一种默契的无视,好似对他身上的秘密敬而远之。

无论他是做出什么惊人之举,还是干了什么事情……怎么怎么的……家族的高层最多就是惊叹一番,然后再奖励一番,之后他们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方兴所做的事情,即便再超出别人的意外,家族高层都以一副理所当然的面目对待他。就好像是在对他说:“没什么啦,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呀!”

拜海锐为师时,母亲方子晴与海锐的一番对话,让方兴如感云山雾里,但是却也能依稀明白一些事情。家族对他既关注又疏离,以及种种刻意的照顾和无视,都是因为他的身份——或者说,是因为他那个不知道身在何在的亲生父亲。

亲身父亲何在,又是何等身份,对方兴来说是一个迷。一直不曾谋面的生父,给方兴带来的既是一个谜团,也是一块可以用来保护他、隐藏他个人秘密的迷雾。有多少秘密可以假借生父的名义隐藏在迷雾当中呀!若是没有这层迷雾笼在身上,方兴还不知道要多花费多少心力,才能将自己的小秘密隐藏的好好的。

这一次,方兴打算将血海炎狱入侵的消息告知给两位舅舅,即是打算用这份迷雾继续保护自己的秘密,又是打算试探一下这层迷雾的深浅。

毕竟,这么久了,他也大了,也该知道有关他身世的事情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古刹生澜烽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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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想通过将血海炎狱入侵的消息告知给两位舅舅的方法,来试探家族对他的定位以及他亲生父亲的秘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只是,这个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却很快就无疾而终了。这并不是方兴的计划有什么差错,而是今天的寒山寺,内外的情况有些怪异。

当方兴找上门去拜访两位舅舅的时候,却被告知方子正和方子圣,两个人眼下都闭关不见客,即便以方兴的身份,想行个方便,见上一面也不行。

利用自己的身份,方兴从家里护卫口中套到几句话后,心里就生出了几丝怪异的思绪。这会儿,不仅是他的两位舅舅闭关不见客,就连其他一起来寒山寺的世家高士也大多如此,甚至连寒山寺的首面人物张伯涛也同样是选择了这个时间闭关不见客。

“怪事了!”方兴心里生疑,便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了一个制高点,放出真灵眼神通,双目凝注灵异神光,居高临下打量着寒山寺内的天地气机。【真皇圣德瞳】和【皇初紫元瞳】齐出,映出古刹方圆之地里一片色彩斑斓。世家大族各自不同的修行法门,和不同属性的劲气气息,都在方兴的双眼中呈现出别样的色彩。

千万种姿态不同的色彩之中,后天宗师的冲天气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虽然寒山寺内有着大片的香火之力弥漫,干扰方兴的真灵眼神通,让他数不清这些代表后天宗师的冲天气柱,但是他还是看到绝大多数的冲天气柱,以一道更为灵耀清灵的气柱为核心,聚拢在一起。

除此之外,只有另外一道灵耀清灵的气柱独处在北边一地,而南边一地也有少数一两个后天宗师的冲天气柱聚集在一起。看到这一幕,方兴心里物有所思。

后天宗师的冲天气柱,他在方家大院早已有所体会,知道每一道冲天气柱都代表着一位后天宗师的存在。而那两道比后天宗师的冲天气柱还要灵耀清灵的气柱,代表的恐怕就是后天之上的人物了。

“先天大宗师吗?”方兴心想。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传闻说东平八百里山河中并无先天大宗师的存在,但是深查世家大族的秘密久了,方兴也就知道这些传闻并不能完全当真——哪个世家大族没有在暗地里藏着一些不可见人的秘密?说不定这么多年下来,在众多后天宗师当中,果真就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够突破后天桎梏,成就先天大宗师的境界呢!

两道灵耀清灵的气柱,可能代表了两位先天大宗师的存在。35zww.com方兴思及临来寒山寺的时候,他所见各位世家高士的风采,便在暗地里圈定了两三个人名字。那个在北边独处的先天大宗师,可能正是寒山寺的主人、东平中正、第一武道巨匠张伯涛了。至于,另一个身边环绕着众多后天宗师的,或许……可能……大概是方家的家尊方子正吧?也有可能是刘家的代家尊刘不文——谁知道呢!反正就这么几个人选。

从个人心态上,方兴是更希望自己的舅舅方子正能成为那位先天大宗师。要是刘不文是那位先天大宗师的话,那就太可怕了?这并不是说方兴害怕得罪刘不文会得到什么样子的剧烈报复,而是担心刘不文的阴忍功夫——想想吧,若是身为先天大宗师,却能忍受被一个小儿辈的少年郎抹了面子,甚至连亲生儿子都被人阉割成太监的结果,那么这个人所谋求的东西就太大太恐怖了。

“希望不会是他。”方兴心头这份担忧只是一闪即过,随即就被心中的疑惑所取代了。

一大群世家大族出生的后天宗师,以闭关的名义,悄悄聚集在一位先天大宗师的身边——这其中要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谁信呀!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只是,还搞不清楚那些聚拢在一起的后天宗师,到底代表了那些势力,又是在商议着什么。

一股暗流在寒山寺内悄悄涌动,方兴先觉先知,已查其中寒意。

放任这股暗流在身边生成,而不去积极面对,这不符合方兴为人处事的作风。他考虑了一番之后,心想:众多后天宗师云集的地方,必然是守卫严密的重地,他不可胡乱硬闯——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先天大宗师坐镇。方兴有信心凭借寒山寺道场内充盈的香火之力,以及手中的青冥玄光噬血剑,与一位后天宗师‘你来我往’的斗上一阵子,却实在不敢狂妄的说他能够和一位已经迈入先天妙境的先天大宗师为敌——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

少年郎只是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及他目前拥有的实力去探一探另一处——也就是那个只有少数几道代表后天宗师存在的冲天气柱所在处。那一处的冲天气柱极少,代表那里的后天宗师在寒山寺中也属于少数派,是被排除在主流之外的人物。只要能把这些人物的身份摸清楚,那么就可以逆向反推,得知主流那批人的组成部分了。

一旦身份推知清楚,那么这些人暗中谋划的事情,方兴也就能略略知晓一点了。最起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子两眼一抹黑,完全摸不着头脑。

说干就干吧,正当方兴打算按计划前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听见寒山寺内的主要街道旁忽然传来一阵喧杂声音。声音吵闹的好像一下子有上千张口同时嚷嚷着什么事似的。

这时候的寒山寺,里里外外聚集了太多的人,不仅仅是寒山寺内本身的住客,还有流民中的一些人,外加上这次刘家和方家等世家大族不约而同的云集寒山寺,寒山寺里更是多了许许多多的世家人士。奴仆、护卫、宾客,林林总总有数千之多。幸好,寒山寺乃是上古遗址,占地极广,数千人分摊开来,整个寺院也不显得拥挤。

听闻这般声势浩大的喧哗声,方兴不禁心道:“出大事了!”

他隐约听见喧闹中的许许人声,里面的字眼紧扣着什么‘血海炎狱’之类的话语,心里当即一动,便走出来查看。为了避免麻烦,他首先施展宝光寄灵神通,隐身匿气站在一处街角边看着人群的喧闹。

当方兴走出来的时候,寺庙的主干道边,已经聚集着大批的人士,有高冠深衣的炼气士,也有一身甲胄的护卫甲士,除此之外奴仆、宾客、闲人不计其数。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足足有两三千人之多。这多不同身份的人汇聚在一起,彼此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议论的话题,就是人群的正中间那一物。

方兴抬头一看,就看到照壁上张贴着一张极其显眼的大红告示。少年郎也不用凝神去看那告示的内容,旁人交口传诵的言语和彼此之间的议论就已经落入了他的耳间。

有人说:“什么!血海炎狱的妖魔要出现了?血海炎狱是什么玩意?还入侵大军……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

也有人好奇的问:“血海炎狱的妖魔是什么来头?怎么以前没有听我家老爷们说起过?我只道东平有个乱风岗还有个乱风大尸王就已经很骇人了,没想到这年头还蹦出一个血海炎狱的妖魔鬼怪,这个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血海炎狱的存在虽然隐蔽,但是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的。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妖魔鬼怪的背景,他们必须明记于心。不在外面乱传,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只不过,防外不仿外,传嫡不传旁罢了。

此时,聚集在此地的人士,大多都是世家大族的族人、护卫、宾客、跟班一流,剩下的也多是寒山寺里面寺人,各个见识多广,平日里妖魔鬼怪侵害人畜之类的事情没少耳闻目染,甚至个别年纪比较大、出行比较多的人,还参加过几次对妖魔鬼怪的战斗呢。故而,这次听闻又冒出一个什么血海炎狱,人群反应大多不是惊怪,只是以为又是什么地方的山大王之流下山作乱了。好奇八卦的心理,倒是比惊恐要多一些。

不过,人群中还是有些心思周密的人,当即反驳道:“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是假的?没看见下面盖得是刘家、方家,还有寒山寺的大印吗?这还能假?刘家和方家一直以来就不对付,这次能联名告示肯定是不假了。而且连寒山寺的张中正都出来作证了,妖魔入侵的消息肯定是千真万确,做不了假的!”

也有人事后诸葛亮道:“我就说嘛!怪不得这么多世家高族的大人物,会在这个时候云集寒山寺——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次,刘家和方家牵头,在寒山寺大会诸家人士,肯定是为了商议怎么对付妖魔入侵的事情。”

“是呀!”更有老成谋国之人,忧心忡忡,“当年花马王在草原边境聚集马贼大军,兵锋直指东平的时候,动静也没有这么大过。这次什么血海炎狱的妖魔,就能劳驾刘方两家以及寒山寺联手通告,恐怕势力不小呀!这下子,我看东平有的打了。你们瞧着吧,烽火一起,苦日子在后头呢!”

有人念着告示上的字眼,“‘……兹此告知:三日后子时时分,妖魔兵锋将至寒山寺。彼时……各家各族同心协力,痛加剿洗……’”拍手道:“妖魔要到三天后的子时才会出现,现在上面就要我们做好准备,撤出寒山寺了。行了,都知道消息了,大家还是走吧,别在这里凑热闹了。恐怕上面的具体差事马上就要传下来了,到时候有我们忙的,各位还是先回去等着听差吧。”

在此看告示的大多人,不是各家各族的护卫就是管事,不是管事就是宾客。血海炎狱的妖魔大军如何恐怖他们不知道,但是自家族长家尊的厉害他们还是清楚的。眼下大战将起,他们的手里面肯定会有一堆的麻烦事情要处理。于是,有一人开口道破迷障,剩下的便纷纷醒悟,一下子四散离去,尽做了猢狲散。

……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居功至伟不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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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将这些人的议论句句听在耳间,心里不禁翻江倒海。www.65txt.com等告示前的人群都散了之后,他这才慢慢走到告示跟前,详细看起告示上的内容。

整个告示的内容不少,文字倒是写得极其的浅显易懂,看来是为了照顾那些文字水平不高的看客。方兴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整个告示的意思就已经明白了,心里当即苦笑起来。

大红告示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三点而已。第一,告示四面八方的民众,地下有个叫血海炎狱的地方藏着一群妖魔,对东平虎视眈眈,将有入侵作乱的事迹发生;第二,刘方两家以及寒山寺等高人名士联合侦知,这群来自血海炎狱的妖魔,将在三天后的子时时分,兵锋抵达寒山寺;第三,东平的各家各族、四方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后不要惊慌,上面的大人物们已经有了对应的办法,‘你们’只要安心听命令就行了——用告示上的文字来说就是‘上已有万全之策以对应,四方百姓各回本家,勿要惊恐为乱,违者必诛!’

方兴看着告示上的红底黑字,心中苦笑难止。他还以为血海炎狱即将开启的大侵袭,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呢!本来还打算冒着出风头的风险,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上面呢!却没想到,上面那些人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而且,从告示上的内容来看,世家大族上层对血海炎狱的了解,比他所知的情况还要更为详细一点——连血海炎狱的妖魔大军将至的具体时间表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恐怕血海炎狱的一举一动,一直以来都是东平诸世家所严密关注的。

方兴自嘲道:“可笑我还以为在血海炎狱一事上,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呢!原来,我不过是身在局中而不知!哈哈!之前实在是太过小瞧天下人物了!”

得知此番真相之后,方兴能不苦笑自嘲吗?上面那些掌控世家的人物,远比他所想象的要高明的多。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窥破别人所不知道的内幕,身已跳出东平这个棋局了。却没想到,他还是在这个棋局里面呀!只不过,从以前那个不值一文的无名小卒,变成了一个拥有搅局能力的大棋子了。

虽然地位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未能成为那个跳出棋盘、手执棋子、坐而论道的人物,还是让方兴颇为遗憾。www.65txt.com心情低落之余,连探知生父隐秘的念头也丢在了一旁。只是在心里反省着自己近日来的浮躁心态。

方兴叹了一口气,心中反思道:“哎,我的确是小瞧了那些手握世家大族权柄的人物了。遇见一个愚蠢的刘名扬,以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慕容岩少,就以为世家大族的上层都是这种不足一提的人物。却不想想,能够让一个世家傲立风口浪尖几百年、掌控一方统御众民的人物,怎么会都是蠢蛋呢!或许这些人中的确不成材之辈,但是绝大多数的世家子弟,通过精英教育,还是颇有见地的。而且,这些人手中的资源和权柄,就完全足以让他们看得比常人更深更远了,小瞧这些人的智慧和眼光,只会让自己自大自狂——我当反省,以此为戒。”

以前就曾经说过,方兴有着自知之明的天赋,性格中最大的优点就是勇于反省、勤于反思。然而,这一次,却是他想多想深了。

的确,血海炎狱的存在,一直以来都被东平几大强力世家所知道。但是,这个知道,也只是限于东平为数不多的几个家族——如刘家、方家、杨家——以及几位修为高深的炼气士之间传递。其他家族实力不足,是根本不知道的。

这就是为什么方兴在寒山寺前,一口道破血屠巨凶背后深藏血海炎狱的背景时,众人惊动之余,却没有其他激烈的动静——实在是因为血海炎狱这趟水太深太混了,既让无知的人不知深浅,又让了解的人忌讳、不愿妄加举动。

本来,方兴要说他对血海炎狱的了解当属东平第一,这个一点也不夸张,他完全担当的起。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斩杀独目巨蛇之后,白衣狱主震怒之下,透过两界通道传过来的那些威胁的意志,不仅传到了他的心头,而且还透过大地,渗及寒山寺。

此时,寒山寺内聚集的高手无数,光是后天宗师就不下十来位,更有张伯涛与方子正两大先天大宗师坐镇。

这些高手名士之中,方子正也就罢了,且不说他。张伯涛可是日夜坐镇寒山寺的,对山底黑渊中的秘密,他能不明白了吗?况且,长生真人海锐驾临东平之后,就是首先找他一起商议该如何对付血海炎狱的。他对血海炎狱的动向早就心有警惕了。

事实上,长生真人海锐——寒山寺张伯涛——方家方子正、方子圣——刘家刘不昭等人,在防备血海炎狱入侵一事上早就串联了起来,形成了统一战线,暗中的战备早就在秘密进行了。

这批人当中,以海锐为首;一来,是因为他是过江强龙,身为长生真人,在众人当中地位最高、实力最为强大;二来也是因为是他首先警示血海炎狱的威胁,积极联络各方势力,对血海炎狱的判断最为准确。张伯涛心系东平民生,忧心羽清尊神在东平大地的众多信徒的安危,因此极力支持海锐对血海炎狱的判断,连带寒山寺在他的影响下,也成为了海锐的坚定支持者。而海锐又凭借与方子晴的关系,以及方兴师尊的身份,赢得可方子正和方子圣的信任,基本上获得了方家的全力支持。

海锐身为过江强龙,又有了地头蛇寒山寺和东平方家的支持,看起来新组建的统一战线已经足以在东平形成统一共识了。然而,这只是幻觉,看起来是的而已。事实上,这种程度的统一战线远不足以调动整个东平的力量,更别说一统权柄共同对抗血海炎狱了!

问题的关键就是:东平最大的霸主既不是方家,也不是寒山寺,而是雄踞五县之地的刘家。刘不昭虽然与方子圣交好,也加入了对抗血海炎狱的统一战线,但是他却掌不了刘家的权柄。掌握刘家权柄的,却是他的死对头刘不文。

刘家在东平的势力广大,足足占了半壁江山还多,诸多小家族都是以刘家马首是瞻。没有刘家的加入,所谓的统一战线根本就不成事。而且,东平局势本来就已经波诡云谲的厉害,两大冠族方家与刘家彼此旧怨深厚,一场世家大族之间的冲突随时都会爆发。血海炎狱的消息,若是处理的不好,被刘不文当做是对方收权的行为,趁机打压的话,那么恐怕血海炎狱的入侵大军还没开到,东平境内就已经打成了血山尸海。

因此,苦于东平诸多家族号令不一、人心不齐,而血海炎狱对东平入侵迹象还不明确的缘故,在一切准备都还没有完全就绪的情况下,海锐与张伯涛等人对这个事情一直引而不发,只在暗中蛰伏着罢了。

这样一直等到血屠巨凶在东平不断搅风搅雨,血海炎狱入侵的可能性渐渐明确之后,这些人才安排了寒山一会。只等东平诸多世家大族的高层齐聚寒山寺之后,由海锐以长生真人的身份驾临会场。海锐高调显身的同时,再配合张伯涛、方子正、刘不昭等人的强力支持,一举夺权,一统东平诸家的指挥权,将东平诸家的力量糅成一个拳头,同心协力、共同对抗血海炎狱可能的入侵。

为此,方子圣与刘不昭等人一直在暗中串联众多小家族,明以海锐长生真人的名义诱之以利,暗中以血海炎狱的入侵做威胁,软硬皆施。目的就是为了在寒山集会夺取刘不文权柄时,能获得最大的支持,以致更快的整合东平诸家实力。

只不过,刘不文的积威甚重,压得许多小家族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有些人对血海炎狱是否会入侵东平还心存侥幸。若不是方兴先是执意揭破刘名扬勾结血屠巨凶、投靠血海炎狱的画皮,打扫刘不文的脸面;接着又是孤身一人,勇闯黑渊,斩杀独目巨蛇,引得白衣狱主大怒,将威胁的意念传播出来。恐怕这些人还没办法下定决心,彼此之间的权谋争斗、勾心斗角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幸好,方兴一个人做了许多人没有做到的勇行,极大的推动了统一战线的形成。当白衣狱主的威胁明确传及到寒山寺后,这批世家大族的头面人物终于确定了血海炎狱即将入侵的消息。于是乎,血海炎狱的存在,也就从浓雾中剥露出真容了。这下,连原本对血海炎狱一概不知的小家族,都从旁人口中得到了消息。血海炎狱的即将入侵的秘密,自然也就是大白菜化了。

越来越多的小家族,也是在这个时候,终于看清了风向,真正开始下定决心要汇力合一,统一集权了。这就是方兴用真灵眼神通查看寒山寺时,所见到的众多冲天气柱聚集在一起的内在原因。至于,能够准确的推断出血海炎狱先锋大军抵达寒山寺的具体时间,那是张伯涛联众多宗师之力,又凭借其对寒山寺下的通道的了解,方才做到的。

正是因为海锐的推动,以及方兴的锐意进取,这才有了以上的一幕。若无海锐以长生真人的身份暗中串联,统一战线就形成不起来;若无方兴的大智大勇、锐意进取,各路家族的上层也无法下定决心,及时应对血海炎狱的入侵。

说白了,世家大族那批统治者,既没有那么蠢,也没有那么神。如果不是方兴锐意进取,这些人现在恐怕还陷在彼此的争吵之中,难以拿定主意呢!

……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众人皆南我独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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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早一日促成统一战线的形成,早一时将血海炎狱入侵东平的阴谋揭开,都可以多挽救一大批人。www.65txt.com方兴以一人之力做到这一切,说他挽救了成千上万条生命,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更难得的是他,居功至伟却不自恃功劳,反而敢于谦虚的自我反省。单凭这一点,少年郎就已然超脱于千千万万人。

方兴的自我反省,实属对自己的严苛要求。不过,对于一个正在炼气大道上默默求索的新晋后辈来说,经常反省一番也好。在不断反省反思的时候,也打灭了他心头暗自升起的许许狂傲浮躁之气,让他认清自我,能够时时刻刻脚踏实地的为人处事,让他的目光看到更远,道路走得更远也更畅通无阻。

在方兴暗自反思之时,血海炎狱即将入侵——这个消息在寒山寺内掀起的风波,也渐渐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有人自发的相互传递着所谓的事实真相,也有一些身负使命的人离寺疾行,欲将告示上的内容广而告之给四面八方的人众。

整个寒山寺如同一个辐射源头,不断的将血海炎狱即将入侵的消息传播出去,而大红告示上的内容就像是一点星星火光,落入了原野当中,顿时腾起燎原之火。

在方兴的注视之下,一个名叫世家大族的机器,就在这一阵阵喧闹中咯吱咯吱开始了运作。虽然这个机器的反应有些迟缓,结构也有些老迈腐朽,但是它却依旧是一个庞然巨.物,一旦开动起来,就有着推山蹈海的威力。

方兴站在角落里,眯着眼睛,亲眼目睹这台由他亲自启动的机器轰隆隆的运行,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眼下,他还掌控不了这台名为世家大族的机器,只是这台机器中的一个重要零件。这个事实,让他忽然有一阵意态阑珊的感觉。

他的寒山寺一行到此已经终止了。

身为机器中的一个零件、棋盘中的一个棋子,虽然家族上层还没有明确的指令传来,但是方兴却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像他这样的家族嫡传子弟,肯定会被疏散到安全地带。要不了多时,就会有传令使者来到他跟前,对他宣布自己的去向。

不能成为下棋之人的感觉,有点让人不好受。35zww.com方兴摇了摇脑袋,很快将心神从这种令人沮丧的负面情绪中解放出来。他不用灰心,至少他目前做的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暂且不能成为下棋对弈之人,并代表日后不能。缩回去的拳头,再出击威力反而更大。若是能在这场血海炎狱侵袭的浩劫中发挥出色,他坚信自己必将很快成为手执棋子之人。

“事已至此,我的努力已经起到作用了。心愿已了,后面该干什么事情,自然有家族的通知传达,我何必多想呢!且去,且归去!”

趁着家族的传令使者还没有来临之前,方兴打算仍往尊神殿内堂一趟,在那里好生理一理自身的情况。诛杀刘名扬后所得到的残魂剩魄,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理会。现在,总算可以抽出一段时间细加拷问《真皇位业图》的存在了。

若是能拷问得到《真皇位业图》,再加上斩杀独目巨蛇获得的那些精魂血气的好处,方兴觉得自己的修为境界或许还能往上拔高一点。即便不能也算是忙中偷闲,为自己忙忙碌碌的寒山寺一行,花上一个优哉游哉的句号。

心中念头打定,方兴又一次隐身匿气,悄悄往尊神殿内堂走去。

寒山寺的建筑大多坐北朝南,尊神殿也在古刹的北方,而寒山寺的出口则在南边。血海炎狱兵锋将至寒山寺的消息传播开来后,离寺的人群纷纷扰扰。

这时候,山底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仿佛是在验证红榜告示上的内容,巍峨山峰与千年古刹在天地伟力面前,一起颤抖晃动起来。血海炎狱大军穿越两界通道的余波,已经传到寒山寺了。虽然这场余波惊动仅维持了一刹拉,下一瞬间天地又恢复了安宁,但是云集寒山寺的人们,却在惊恐之中纷纷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此中,众人皆南,而唯方兴一人向北,人群中他孤身独行,心若易水之寒……

……

……

正当血海炎狱入侵的消息,在寒山寺内掀起骇然大波的时候,远在寒山寺数百里外的方家院落,还没有受到寒山寺那一纸大红告示的影响。

方家院落占地甚广,方圆数十里之内,居住了大量的人口。族人、宾客、附民、奴仆混杂其间,人口之多,比起一般城镇的人烟还要稠密。

即便最近院落与外界的通道已经完全戒严,院落之间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在院落深深处,有一片雅致的阁院,远离熙熙攘攘的人流,寸土之间尽显出一片清清净土的气息。

清晨时分,晨曦垂落,竹林生辉。

幽幽静院间,思思安然独立。晨曦辉光之中,洗去厚厚一层的劣质粉底,不施粉黛的脸蛋露出一份带着稚气的娇美容颜。清新脱俗,犹若出水芙蓉。

多日不见,这个昔日单薄瘦弱、近乎形销骨立的小妮子,已然大变了模样。精致的小脸蛋,也因生活条件的急剧改善,而渐渐有些肉肉的感觉了。整个人的气质更是大变,从楚楚可怜的柔弱无助,变得有些淡雅如菊,有了份风尘不侵的气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幼年版的方子晴。

此刻,思思双目之中闪动着耀眼的光泽,她正在仔仔细细的监督着面前的同伴。这份工作,她做的很用心。

方母对她极好,不仅仅为她疗伤,教会受惊失声的她重新学会开口说话,甚至还亲自带着她,帮她为死去的哥哥报仇。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对这里的一切,她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即使在学会如何读懂别人心思的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头,流下了不少眼泪,她也愿意至极。

关于这个可以读得别人心里想法的能力,思思听夫人说,叫做【他心通】,是一种天赋小神通,是祖宗先贤留在他们血脉中的遗产。夫人还说,说不定她的祖上就曾经出过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呢!

思思不知道自己的祖上是不是出过什么大人物,要是真的出现过那样子的雄伟人物,她和哥哥为什么又会沦落到靠偷偷摸摸生活呢?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有以前的生活,她都不太清楚了。只把现在对她和蔼可亲的夫人,当做自己的亲人。

她有读人心思的天赋小神通,别人对她的好坏瞒不了她。她知道夫人真的很喜欢她,对她是极真诚的好。和夫人在一起,就像是身处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样,感觉温馨极了。

很多次,她夜里会忽然惊醒,深怕这样美好的时光是一场梦幻;第二天早上,她又会回到那四处漏风的残破庙宇,只能靠偷窃维持生活,吃不饱,也没有衣服穿,肚子饿得慌,冷的直哆嗦;一转眼,身边的哥哥又一脸鲜血倒在血泊里,无边的恐惧困扰着她……

睡不着,反侧无眠的时候,她有时间会躲到夫人床上,在夫人温暖的怀抱中安心的睡下。有时也会呆在自己的床上暗暗流泪,默默心想:要是夫人真的是她的母亲,那该多好啊。那样就不用害怕明天了,哥哥说不定也不会死……

白天的时候,她有时也会把自己的这些傻傻的念头,告诉给夫人。每到这个时候,夫人都会摸着她的脑袋,说:“傻丫头……”然后,塞给她一根鸡腿。

就这样,傻傻的她,每次都傻傻的吃了一根又一根的鸡腿。渐渐的,脸上也堆起了一些婴儿肥。小脸蛋粉嘟嘟的,让她觉得自己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心里却越发的欢喜。

在贼窝里的时光,让她养成了一种外柔内刚的性子——她才不要吃白饭呢!生活的美好,让她暗自幸福的同时,心里也越发的想要为夫人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不?眼下,她正在监督同伴们做早操。拥有可以读出别人心思的天赋小神通,思思最擅长的就是监督同伴们做晨间的早操了。这份工作,她做的勤勤恳恳,没有一丝懈怠。

思思面前的这些小伙伴们,大多都和她一样,都是穷苦出生的孤儿,一直流离失所、艰难度日,过惯了长期流浪乞讨的生活。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被好心的夫人收养。

对于这么一大群才脱离苦海、重新享受到幸福生活的小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吃的饱饱的,然后一觉睡到太阳高高升起、晒得屁股暖和和,还要舒服的事情了。可惜的是,这些幼嫩的期盼却偏偏被现实击得粉碎。

“不可以睡懒觉,清晨的时间必须要起床,要认真的做晨间的早操。”这就是他们新生活中的规定。被剥夺睡懒觉的幸福之后,在晨间的早操中偷懒,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的年纪太小了,不晓得什么叫‘早操锻炼有利于天赋小神通的觉醒’。只是,这些想要偷懒的人,却遇见到一个史上最为勤勤恳恳的小园丁……

……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成周故土依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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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以前和哥哥长期生活在贼窝中的历经,让她知道这些伙伴因为过去艰难的生活,或多或少会沾染上一些恶习,性格当中也会有不少扭曲的地方,需要人监督他们改正。这正好可以用得上她的能力。【他心通】的天赋小神通,能够让她随时随地的了解到伙伴的心思想法,及时发现偷懒鬼和恶习。

比如说,左手边那个一心想着早餐的家伙此刻就在偷懒。“肃肃,你又偷懒了!”思思忽然鼓起脸腮,用责备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男童。那个被唤做肃肃的男童在她的目光凝视下,惭愧的低下了头,偷懒的行为也顿时得到了遏制。

这个名叫肃肃的小男孩和思思一样,也有着血脉遗传的天赋小神通,他的天赋小神通是【隐身】。自从他觉醒了这个天赋小神通后,总是喜欢用它来偷懒。

“大家都不可以偷懒!只有按照夫人教导的早操练习,本领才会变得越来越强。”思思像一个小大人那般将面前的小家伙都教训了一番,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夫人说过,这些小伙伴中也有许多人和她一样,祖宗先贤都出过大本领的人物,血脉当中都遗传着天赋小神通。所以,务必要让他们每天早上都起来做早操,坚持锻炼,终究有一天会让他们的天赋小神通觉醒。持之以恒的话,天赋小神通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好。

肃肃就是因为时常偷懒,又不按夫人教导的方法多多练习早操,结果他的天赋小神通的效果总是很差劲。说是隐身,其实只能让他的身影变得模模糊糊一点。

阁院中,像肃肃这样已经觉醒了天赋小神通的孩子不少。比如说:右手边那个看起来狡猾狡猾的小威,天赋小神通就是【阴阳法眼】,听说天生就可以破看鬼魂的踪影。这让思思一度很好奇,总是缠着他,也想看一看传说的鬼魂的模样。

左手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名叫小虎,生来就通兽语,能驭兽,身边总是少不了两只卷毛狼狗相伴。听夫人说他的天赋小神通就是【虎威】。有一次,连全大院的狼狗群都被他唆使着到处乱跑,闹出了好大一阵乱子。思思在一旁看着群狗在小虎的指挥下,做出各式各样滑稽的动作,差点笑爆了肚子。

还有映山红姐妹,是方兴哥哥从外面带回的。她们生气哭泣的时候,连身边的空气都能冻成冰块。【玄阴】的天赋小神通,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让人直唤冷。

……还有许许多多人,在夫人悉心教导下,被授予各种不同的早操之后,不断觉醒血脉中的天赋小神通。

思思的同伴越来越多增多,阁院里的人气和欢声笑语也越来越多,就光今天早上就多了两个新同胞。思思在为同伴的增多而感到快活的时候,也在暗自奇怪着——夫人要收养这么多拥有天赋小神通的孤儿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思思的视线转到竹林里的小亭中。在那里,夫人正在和一个看起来极其恐怖的黑袍人说着话。说那个男人恐怖,并不是说他长得难看,而是思思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心里慌乱,就像是小老鼠遇见了猫咪一样。

“那个人好像是方兴哥哥的师尊吧?不知道他这么早,就来找夫人做什么事情……”思思想了想,便将小脑袋里的疑惑丢到九霄云外去了,随后又专心致志的监督伙伴们做早操。

……

……

竹林深处,鸟儿晨鸣,曲径通幽,一座古朴石亭古风悠悠,坐落于林中,顿显竹林之静谧与幽美。

石亭中,方子晴正与来访的海锐坐在石椅上喝着早茶。白云一般的丝绸,随意铺垫在石台上充当桌布。上面放着精美的陶瓷茶具,每一件杯具上都绘着鲜艳的牡丹花。瓷器洁白如玉,牡丹花也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将春天晨曦的气氛衬得格外繁华,犹若落花缤纷之景。

像这样精美的茶具只在中原腹地出厂,本身的价格就已是不菲。通过遥远的贸易通道运到北地之后,价格更是昂贵至极。这么一套茶具,原本是北地的世家大族炫耀财富的手段,后来却渐渐演变成一种地位的象征,哪个家族若是没有这么一套茶具,那便是不够体面、失了世家贵胄的雅致,会被人耻笑的。

不过,炫耀财富和摆现地位,都不是方子晴喜欢这套茶具的理由。她只是爱这茶具的洁白,爱那上面的朵朵娇艳的牡丹花罢了。

这些牡丹花对她来说别有象征意义。不仅仅是对她本人如此,对她背后那一群人也都是如此。

海锐既是长生真人,又与方子晴早有深交,自然是知道这些茶具上绘有的牡丹花代表了何意。眼下,他手捧茶杯,望着杯具上的那朵牡丹花,未饮茶水,而是神情怔怔,像是陷入了某种深邃的回忆当中。

良久,直到茶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海锐方才一阵凛然,从遥远的回忆中召回心神。望着一旁的方子晴,不由叹道:“哎!这么多年了,你又是何苦呢!你们又是何苦呢!”

方子晴未曾回应海锐的莫名感叹,她也是神情怔怔,眸目的神光都盯着双手处——在那里,正有一朵鲜艳的牡丹花被她捏持在手中。

牡丹这种花朵,不耐北地的严酷天气与贫瘠土地。东平方家的院落中,从来没有种植过这种花蕾;而且,这个时节也并非是牡丹花的花季;真不知道方子晴是从何处寻到这么一朵新鲜的牡丹花。

这朵牡丹花,不顾暮春时节北地的阴冷寒风而含苞待放,甚至还有清晨晶莹的露珠停留在那些还没有完全开放的花瓣上,更显国色天香的娇艳欲滴。

方子晴手捧着这朵牡丹花,瘦长的十指轻柔的执持着花朵青翠的枝梗,将花蕾护在手心,不忍它受春日早晨的冷风寒意摧残。她含笑打量着牡丹,似乎在捧着什么珍贵的记忆,一举一止皆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出破坏这朵牡丹的娇嫩美丽。

良久……良久……同样过了良久之后,方子晴方才走出沉默,望着手中牡丹,幽幽叹道:“成周旧国,故土依旧在,怎能忘,怎敢忘……”

“呵!”海锐嗤笑一声,手指院中那些正在努力做着晨间早操的孩童,道:“呵呵……难怪你一边积极寻找这些孤儿,一边托我为这些孤儿量身打造炼体化血、引灵返祖的法门,原来是旧国山河难忘的缘故。莫非这些总角小儿就是你给儿子准备的班底?哈……”

语未完,海锐已先笑。只见,他摇头而大笑道:“引灵返祖法门虽然可以引发血脉中的先祖真血,唤醒血脉中蛰伏的天赋小神通,但是毕竟血脉流传多年,传到这一代人,再强祖宗先贤的血脉也没有什么威力了。至于觉醒的天赋小神通,即便有什么奇妙之处,对于炼气士来说依旧是不堪一击呀。你若指望这些人,那可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先祖真血,是指某些家族历史中曾经出现过一批修为高深的祖宗先贤,他们陨落前将一身精血用秘法封印在家族血脉传承之中,以增添后辈子孙的根骨资质。

有些家族传承久了,后辈又无能力建立家祠祭拜先人,血脉中传承的祖宗先贤精血渐渐稀薄。这时候,就需要用专门的炼体化血、引灵返祖的修行法门,来唤醒沉睡在血脉中的力量。

唤醒先祖真血残留在血脉中的力量后,或多或少会给受术者带来一些格外的力量,这些格外的力量就被叫做天赋小神通,无需修炼也无需神念就可以发挥类似神通一般的神异威力。只不过,天赋小神通的威力通常都很小,故而称之为‘小’。

海锐最近帮助方子晴寻找了不少具有祖宗先贤血脉的孤儿——今早那两个新入院的,就是他送过来的,又为每个孤儿量身设计具体的引灵返祖法门,方子晴承他的情分,听到他不客气的言论,也不以为忤,反而也笑道:“争斗打战可不止是正面厮杀的事,幕后还有许多工作,不止你们男人能做,女人也能做。炼气士有用处,身怀天赋小神通的人也别有其他用途,真人偏颇了。”

“这倒也是。”海锐被方子晴言论反击,也不介意,颇为风度回道,“其他用途?莫非是说你们名下的那些商行?将这些人用在这里的确是个好主意。你倒是人尽其用。难怪这些年,官家越剿,你们的势力却越来越根深蒂固,商行遍及天下,富可敌国。不过,你们忘了你们所要东西的了吗?没有利剑护持,恐怕就是财富千千万万也无济于事。”

“持剑经商的道理,我理得,多谢真人挂怀。”

面对海锐的关怀,方子晴却是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试探之意。

……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人三惑问靖国

第三更到,这种‘打机锋’的对话写得真累人,而且还吃力不讨好。明天继续努力三更,求收藏!求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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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锐的有心引导下,不知不觉的,海锐的话题就慢慢深入到方子晴不愿谈及的范畴。而方子晴也醒悟到自己在一时心神失守的情况下,谈及‘成周旧国故土’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意识在对方的用心,她回复海锐的话语,也就变得越来越冷淡了。

倒是海锐,今天一大早赶来喝茶,就是想找方子晴说些她不想谈及的话题。故而,即便方子晴此刻言冷若冰,但他依旧显得兴致勃勃,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

方子晴的冷淡并也没有打褪海锐的谈性,只见他摆了摆手之后,又开口道:“我来东平不久,就从别人口中听闻苏家出了一个有着点石成金美誉的女娃娃。今年才不过二八的年头,就已经赚下百万的身价,执掌了一地的边境贸易,实在是后生可畏。”

海锐是一位长生真人,生辰已经不可考证了。苏瑾和方兴的年纪在他的眼中,的确只能算是一个娃娃。而方子晴听了他的一番东扯西拉之后,却是眉头微皱,心中怀疑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所在。

说了一干没关系的闲话之后,海锐突然问道:“听说这个女娃娃和方兴是门娃娃亲?”

方子晴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但是海锐所说的事情确实是东平人所皆知的事实,否认也无济于事,反而显得她比较心虚。因此,她只能冷漠的点了点头,随口应付了一句:“是的。”

闻言,海锐又带着一丝好奇的口吻问道:“那苏家的女娃娃,小小年纪就能打拼出那般规模产业,实在是个不简单的女娃。不过,这个女娃娃的事业成就,可是‘你们’所安排的?”

世家大族的政治圈里面,就有着一种叫扬名、养望的套路。为自家嫡传子弟刷上一些好听的战绩、制造一些光辉荣耀、推高声望都是世家大族最正常不过的政治勾当了。海锐问及这个也不为过。但是他的为人,方子晴却是了解的。问及这个问题,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子晴用一种冷淡的口吻回复道:“这种事情哪有因人成事的道理,苏家姑娘的事业,我虽然在背后也出了点力,但是她能将事业做得那般大,主要还是靠自身才能所致。”

得知海锐今天前来,是抱着一定要问出什么的心思后,方子晴也就打好了主意,决定不再使用躲避的鸵鸟战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问就问呗,说就说呗!海锐对其长生大道的执念,让她根本就不畏惧这位长生真人,敢于正面截击他的言锋。

海锐已经得到他想要知道讯息了,闻言也不质疑方子晴话语的真实性,只是啧啧赞叹道:“若如你所言,那——那个苏家姑娘果真就是个奇才女子了,了不起呀!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你了。”

方子晴阴沉着脸,只当没听见海锐的胡话。

然而,海锐却谈性正浓,丝毫不在意方子晴脸上挂着的乌云,继续问道:“我听闻这位苏家姑娘天生不可炼气修行,似乎和你也颇为相似,又与方兴订有婚约。莫非她就是你……们选定的下一位?”

说及‘你’与‘们’二字时,海锐刻意拖长了声,并目视方子晴手中的牡丹,似有所指。

方子晴闻言,沉默了。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时候所说的‘不能炼气修行’,不是说一定不可以炼气修行,而是说资质不够,即便炼气修行也难以独立完成真气胎动的功业。

事实上,这个世界中的绝大数人,都是可以炼气修行的。不管根骨资质如何,只要真舍得花费巨大的心血、耗费众多资源,那么让一个正常人真气胎动并不是什么绝难办到的事情。只不过,投入与收获的性价比不成比例、不划算罢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偏偏有那么一小撮人,是的确真的不可以炼气修行。这种人的筋脉与气窍天生闭滞,天地灵气难入身体,更无法真气胎动。即便花费再多的心血和资源,也不足让他们走上炼气修行的大道。而且,这种体质极其的怪异,不但不能够炼气修行,就是一般用炼气手段炼制出来的丹药的药力都无法化解。

在某些邪教当中,这种体质被当做一种特殊的炉鼎。而对于方子晴以及她背后的人来说,这种体质却是一个标志,拥有一种特殊的意义,更是一种被赋予崇高地位的使命。方子晴就是这种体质,而且听海锐的语气,他似乎认定那个苏家姑娘也同样拥有这种体质。

方子晴沉默了好一阵子,海锐既然已经问到了这一步,就已经说明他今天是做足了准备而来,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她闭目想了又想,十指紧捏牡丹花翠绿色枝梗,几乎要将它折断。终究,她还是下定了决定,语气极其生硬的回道:“不错,她的确是我亲自指定的下代‘牡丹’。”

海锐当即叹道:“可惜了!”

刚才问及上个问题,海锐就已经是触及到方子晴的底线了。现在,他竟然还敢在她耳边阴阳怪气的蹉叹!‘可惜个鬼呀!’方子晴当即也恼了,顿时针锋相对的喝问道:“你可惜什么!”

却不料,海锐听闻这句话之后,眉目间本是淡淡而笑的神色,竟忽然转冷。他一边做势无声冷笑,一边语带嘲讽道:“我可惜什么?呵呵,我可惜她像你!像你以及你背后的那些人一样,空有一身奇才,日后却只能做一个空守闺房、独望牡丹的寡妇!”

‘像你’、‘寡妇’!海锐言辞之激烈,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一言出,戳地有声,空气中的气流顿时呆滞了。四下死寂一片,只剩下方子晴激烈的喘息声。

“你——”

海锐先是问明苏瑾与方兴婚约,然后又直言道她未来的儿媳妇会和她一样是个寡妇。话中所指,不言而喻;其意,不问可知!

其心可诛!

任何一个母亲听到别人诅咒自己儿子身死非命,都必然恼怒生恨。更何况,方子晴早有心结于此。此刻,听闻海锐的话,不由回想起己身逆鳞,更是大怒难止。当即怒视海锐。

“你放肆!”

盛怒中的方子晴别有一番威仪,虽然是一体柔弱凡人之身,气势竟不输于长生真人,瞪目怒视,气机拔张,犹若护崽雌兽。

海锐已经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见方子晴盛怒,当即点到为止,鸣金收兵。竟以长生之尊,下伏凡妇,致歉道:“是在下妄言了,还请靖国夫人息怒。”

方子晴盛怒未止,而海锐却不慌不忙,又徐徐说道,“靖国明鉴,昔日我隐匿身份与少君、靖国为友,并非存心欺骗,却是因律条所限,迫不得已所致。而后,因人皇赦令离去,亦身不由己。少君身死,我自知有愧,无面目再见友人,然我与少君、靖国,倾盖如故,忘年之交,不以身份论友谊。今日至此,有些话语却是藏在心里不吐不快,妄言不堪入耳之处,请靖国海涵。”

“说!”

“我有三事,甚为不解,还请靖国为我解惑。”

“讲!”

“一者:初,世人皆以炼气修行为平步青云之通天大道,唯靖国一人不惜自甘贫贱,挡下重重压力,竭力阻止膝下独子炼气修行,这是为何?此,我之一惑也!”

方子晴口.唇数张,却无半句话语。

海锐继续道:“二者:当靖国膝下独子错过筑基的黄金年龄,却在机缘巧合下真气胎动、侥幸踏入炼气修行大道之后。靖国为何立马改变先前志向,不惜花费巨大心血,四处收罗人才,又甘冒风险联络少君旧部,为独子组建班底,这又是为何?此,我之二惑也!”

方子晴哑然,默默无语。

海锐再道:“三者,我与靖国皆知:成周与宗周正统之争,事关人皇法统归属——危险至极,不亚于立身于将决堤坝之上、藏身于将涌火山之下!即便身为长生之列、真人之班,也深深忌惮,不愿沾染丝毫因果。靖国以前既然那般竭力躲避争夺,不愿独子搅进成周与宗周的正统之争,那么为何如今又如此积极的把独子往这个火坑里面推呢?”

“我与少君友善,方兴乃少君遗腹子,我不可不为少君着想;我与靖国互有友谊,方兴乃靖国膝下独子,我不可不为靖国思虑;今,我以少君、靖国之友的身份,敢问靖国,使子争正统,这是欲将独子送命于斯吗?此,我之三惑也!”

“以上三事疑惑之处,还请靖国为我解惑。”说完,海锐以长生之尊,竟深深一拜。

海锐的三惑,完全是以方子晴的朋友身份而论。至情至性,全无半点以长生真人身份以势压人的行径。然而,听完三惑之后,原本如雌凤盛怒一般的方子晴,浑身凝聚如实质一般的威仪却忽然散逸一空,连人也跌坐石椅之中,再无半点怒意,唯剩下一个为子担心不已的慈母形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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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往事上溯五百年

这一章写得太累了,每一字、每一句、每一段,都是我推敲好久,硬生生从脑中、从笔下挤出来的。甚至为了阅读感,反复朗读,以求段落的最佳顺序。折腾了六七个小时才写好一章,更新晚了,实在对不住。我继续去写,求些收藏与红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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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道四百年大周,岂闻成周与宗周相争八百年;万民只知帝都禁城之中有大周天子,哪晓天地之间自有人皇法统传千年。

天子不过是一朝之帝王,而人皇却是人类独尊中土人间,统御万灵的法统所在。大灾变之后,天地绝通,先有人皇五百年伐天、五百年伐地的宏业;而后才有成周、宗周东西二帝互立,人族帝王君临天下、人类独尊青罗琉璃界的天下大势。

人皇功成名就之后,飘然离去,不知所终。临去前,留至宝天子剑、人皇印与二子,立成周、宗周二帝东西互立,各统其民,共守人皇法统。然而,不出三百年,宗周攻灭成周,混成一统,一匡天下。

宗周灭成周之后,毁其都城,并其宗庙,又严禁史籍传承。如今,上溯四百年,已无史可查。故而,天下只闻大周之名,而不知成周、宗周之别。

人皇使人类独尊于天地间,又将天下一分为二,传于二子,建成周与宗周,各自统御。成周与宗周二帝,除了以王室之力进行统御之外,还广封他姓众卿分统各地。时间老去,诸卿渐渐做大,便慢慢衍化成如今的世家大族。

昔日,宗周之灭成周,既是宗周实力强大,但又何尝不是成周王室想凭一己之力削压诸卿的缘故。两周共立多年之后,诸卿做大之势已经不可逆转。成周王室妄图削压诸卿,只会导致诸卿反叛。最后,叛乱的诸卿果然外引宗周为援,成周遂在内外交困之中为宗周所灭。

然而,‘成周与宗周二帝东西互立,各统其民,共守人皇法统。’终究是人皇的遗志,宗周灭亡成周、毁成周一脉传承、独霸人皇法统,毕竟不是什么名誉的事情,若是被人道破也不光彩。

成周灭亡之后,唯恐成周死灰复燃的除了宗周王室之外,就是那些曾经身为成周诸卿的贰臣了。于是,那段过往历史,遂在昔日的宗周王室——如今的大周皇室;过去的诸卿——如今的世家大族联手下,被合力扑杀。

如今,那段历史已经被深深隐藏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不为外人所知晓。只有极少一批有识学者,才能从古代残存的只言片语中,知晓那重重隐秘之中的点滴历史真相,却又随即被无数双大手紧扼,不得言于外界知晓。

知道这段历史的真相,是危险的。除了宗周王室和某些世家大族的深宫高墙内,还有成周宗周共立年代的历史记载流传之外,唯有成周王室的遗脉还在追求这段历史了。

成周灭亡之后,有一批成周王室成员与一些依旧忠诚于成周王室的世卿,携带成周一脉的传承至宝天子剑,逃出战火冲天的都城,驾舟出海,来到中土人间的北端的一个大岛离洛,建立了海外成周。

数十年后,海外成周的王室血脉延续两代。三代族人的苦心经营,使得海外成周渐渐繁荣。等海外成周传到第三代宗子(身承宗族传承的嫡长子即是宗子)手上时,按照过去两帝互立、共守人皇法统的规矩,正合应该是成周一脉掌握人皇法统的时刻。

人皇有遗命,人皇持天子剑、人皇印号令天下,统御万灵,为天下至尊。人皇面前,神通不神,真人不真,万法辟易,诸圣避让!如长生秘境的真人、真君之辈,可以无视人间天子之命,却绝不能抗逆人皇法旨。这是人皇在五百年伐天、五百年伐地的征途中,与天地万灵共誓约的律令。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人间只有一位人皇。人皇虽飘然不知所踪,但是却留下了代表其法统所在的天子剑和人皇印。成周与宗周王室,两帝互立,分掌天子剑与人皇印,轮流守护人皇法统,以人皇法统传人——只是法统传人而非人皇,只要无人皇身死的消息传出,传人便世世代代为传人——的身份,使用天子剑与人皇印号令天下。

天子剑与人皇印代表了人皇法统所在,只有身集天子剑和人皇印的成周宗周血脉传人,才可以成为人皇的法统传人。宗周灭成周之后,天子剑随海外成周一脉出海远遁,宗周单凭人皇印强行宣称人皇法统传人。海外成周对此不满,但实力不济,只能默认事实。

海外成周王室的第三代宗子姬然志大才疏,不满成周苦守孤岛,而宗周却能独霸中土、以人皇法统传人的名号令天下的事实,持天子剑在离洛岛登基,亦宣称为人皇法统传人,与持人皇印的宗周王室争夺人皇法统。

姬然登基宣称人皇法统传人时,天子剑与人皇印相互抵触,天地大变,世有异像,消息传到中土帝都,宗周王室怒不可遏,组建了一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舰队。随后,大军渡海出征,要用武力从海外成周手中夺取天子剑,独占人皇法统。

成周与宗周之间的战火再起,海外成周不敌宗周大军被灭,第三代宗子姬然在王座前战死,史称离洛王。大战中,离洛岛陆沉,传承至宝天子剑亦断为两截,一半被宗周王室夺取,带回帝都。另有半截,被海外成周的余脉收得。

成周最后一批王室成员,分乘九艘宝船,带着天子剑的残遗部分,逃脱战火,趁着狂风暴雨重新返回了中土,并在支持者的帮助下,隐匿民间,繁衍生息。

天子剑断裂之后,余下的族人不再宣称人皇法统,退守本位,只登基称王。姬然三子一女皆死于岛沉,唯有一孙姬威存活。成周遗脉因曾分乘九艘船渡海求活而分为九脉,姬威生有九子,使九子分统九脉。姬威死后,成王之位便由九脉传人共推的宗子担任。

因王室血脉所剩无几,成周王室开始与当地家族联姻,慢慢恢复实力。又是数十年后,成周遗脉的当代少君(宗子之嫡长子称少君)与当时的上卿程家联姻,势力再度兴旺。

宗周王室侦知,派遣大军绞杀。第九代成王与宗子皆被擒,后送入帝都,皆幽禁而死。成周九脉具被杀尽,唯有当代成王之孙与妻在外,得以逃脱。程家身为上卿家族亦被满门杀尽,只余联姻之女(成王孙之妻)在外而得活。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上卿家族被满门斩杀的事例。一时天下震动,已经渐渐做大的诸卿兔死狐悲,纷纷躁动。宗周王室亦一时灰头土面。此后,宗周王室对成周遗脉明面上的追杀也渐渐收敛,外松内紧,多改为暗中活动。

第九代成王与子皆死之后,宗周王室更是宣布成王一脉血统彻底断绝,同时严禁史籍,灭绝相应历史记载。至此,宗周王室在两周的争夺中大获全胜,再无需担心成周王室复兴的可能。

不过,宗周王室也知道:只要余下的成周王室血脉一日不灭,半阙天子剑一日不归,宗周王室宣称的人皇法统传人,便一时名不正言不顺。世上众多只服从人皇号令的强横存在,也多违抗、*宗周王室之令。

为此,宗周王室对成周遗脉的追杀,表面上因‘成周王室血脉的断绝’——宗周王室宣传的——而停止,但是暗中收捕的力度却大大增强。只不过,一切皆秘不示人罢了。

成周王室却因此次大劫,仅余最后一位传人。因第九代成王和宗子被执送帝都时,这位传人既未能登基称王,也没有成为宗子,只能为祖父和父亲退避王位和宗子之名,只称少君。此后,成周遗脉传人便以少君之名示人。

九代之后,成周遗脉又开始慢慢繁衍生息。只是自从九脉传人皆被杀尽之后,成周遗脉的势力就大为削弱,而宗周王室又加大了捕杀力度。至第十代开始,以后的成周传人,绝大多数都在年少的时候就被宗周王室侦知,大多少壮年间便不幸横死。

不过四百年的时间,成周的血脉便往下传承了三十九代。从一开始四五十年一代人的新老交替速率,到平均十几年便有一代人出生死亡,无数成周王室成员未到壮年,少年时代便纷纷战死。死难于王事的族人之多,死难频率之速,堪称悲壮惨烈!

成周与宗周之争,从古代一直延续到现在。成周灭亡五百多年后,历经四十八代传人,仍然还有成周血脉的继承者与忠诚于成周王室的忠臣义士高举成周旗帜,为恢复旧国山河而积极奔走。

而方子晴之夫、方兴之父,便是成周血脉的第四十八代传人、上代成周少君,生前与海锐友善,互为知己。

正是知晓成周与宗周互争正统的惨烈,海锐方才力劝方子晴。这才有了以长生真人之贵,却只持友人之身,下伏问惑于方子晴一事。

海锐的三惑、三问,至情至性,方子晴无语以对,颓然跌坐之后,唯有怆然泪下。

的确,她曾深恨海锐私下潜去,致使夫君独军苦战身死,但她亦知海锐此刻所说之语,句句真诚,透带友谊,实属肺腑之言。然而,她能如何回答?

昔日,海锐弃友而去,是有苦衷;今日,她方子晴暗促独子争正统,难道就没有苦衷了么?有之,有之!只是万般言语堵在胸口,却说不出口。

终而,千言万语却只汇出了一声叹息——“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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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陈年旧事悲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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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再看方子晴,脸上已经是默然垂泪,点点泪珠滑落脸颊,溅落在鲜艳的牡丹花之上,好似明珠忽坠金紫上,越发显得牡丹的华贵绝艳之美。

成周与宗周的正统之争,事关人皇法统归属,关系到中土人间亿兆住民,利益牵连之大,彼此争斗厮杀之惨烈,方子晴怎会不知道?

五百年岁月,就传承了四十八代族人;仅是四百年时光,就接连战死了三十八代传人;自三代以下,每一代成周王室血脉的继承人,无一不是壮志未酬就死於非命,竟无一人能够安享天年!

方子晴年纪轻轻,正与夫君情浓意蜜时,就亲眼目见夫君在宗周王室的刺客的围攻下力战而死。此般惨痛的血泪教训,她又怎会不铭记于心?

只是,成周王室血脉的传续,并非她一人一言就可以定下。成周王室血脉的传续关乎到天子剑,关乎到人皇法统。背后更是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关系到四十八代死难的先君和数十家卿族世家。

成周复国的意志、对人皇法统的坚持,她能为独子挡了十六年,又岂能挡一辈子?

海锐之意,是想劝她看透恩怨情仇。然而,人世多愁,自在之得又有几人能够?

“我也知真人所言与所欲皆是善意善心,全然为我与少君的血脉传续着想。可是真人怎知道我心中苦楚?”

“若是我能一言而定,断然不会让我儿涉及成周与宗周之争。若是我儿一日不踏入炼气修行之道,我就便是死,也必然要为我儿挡下那些压力,可是人谋不如天算,我千算万算,我儿最后还是踏上了炼气修行之道。”

“一旦炼气修行,我儿体内的成周王室血脉就会散入四肢百骸,尽除方家血统。从此,我儿方兴便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方家子,而是成周王室血脉的唯一继承人。帝都宗庙之中,必然有相应异象出现,宗周王室的刺客密探,又岂会放过我儿。我此时再不为他多争几分胜算,又能做什么?坐而待毙吗?”

宗周攻灭成周,毁其都城,却只将成周的宗庙拆而不毁,最后连土木石瓦都一并带回帝都重新安置。这就是所谓的‘并其宗庙’。

后来,成周王室的第九代成王和宗子被囚禁于帝都。宗周王室为了避免成周遗脉重新隐匿民间、再度积蓄复国力量;同时也为了尽快找到另外半阙天子剑,让他们宣称的人皇法统名正言顺;便以第九代成王与宗子身上的成周王室正统血脉为引,以成周王室过去的宗庙为基,施展秘法监视侦测天下间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并专设侦知暗杀机构【秘龙卫】,网罗天下高手,专司追杀成周遗脉。

从此,每当成周王室有血脉继承人出世,设立在帝都的成周宗庙之中,必然就会有相应的迹象出现。这些迹象不但精准,而且连继承人所在的大致方位,都能隐约侦测出来。正因此,至九代以下的成周王室继承人,多在少壮年间,就被宗周王室的密探侦知,随后便是秘龙卫的刺客群起绞杀,竟无一人能安然活到三十岁。

方兴之前一直没能炼气修行,方子晴尚能用成周王室创造的秘法,将方兴体内的成周王室血脉禁锁在几个单独的气窍筋脉内。这时候的方兴,全身上下流淌的都是方家的血统,并不能算是成周王室血脉的继承人,因而帝都的成周宗庙也就无法发现新一代成周王室继承人出世的迹象。

然而,一旦走上炼气修行的道路,真气胎动之后,一切便无法隐藏了。天地灵气涌入方兴体内,冲毁气窍筋脉外的禁锁。成周王室的血脉上承人皇,如其说是有煌煌之威,倒不如说是霸道绝伦。一旦失去禁锁的压制,就会立即流散入方兴全身上下,游走于四肢百骸之间,自动清除方家的血统。在将方兴彻头彻尾的变成一名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的同时,也将他的存在和大致方位传递给了宗周王室。

以宗周王室对剩下那半阙天子剑的在意程度,恐怕现在前来侦察追杀成周王室继承人的秘龙卫已经将至东平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成周王室血脉的新继承人就身处东平,也知道这位新继承人的年龄、相貌等具体情况,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只要用心去查,总是会有蛛丝马迹可以追寻的。

若无意外,方兴成周王室继承人的身份暴露,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身份暴露之后的结果,自然无需费心费力去想——有四十八代先君死难在前,方兴又岂会例外!

方子晴回想与夫君相处的时光,短暂而甜蜜,又思及独子将要面临的一切,心头凄凉,言语已近乎泪音。

“我十六岁时,夫君便战死在我面前。难道等我鬓发未白,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膝下独子也要死在我面前吗?”

海锐闻言亦垂泪,叹而求罪道:“少君之死,皆我之过也。当年,我接到人皇调令,心中也隐约察觉这或许是宗周王室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依旧从令而去,致使少君一人陷于危难之中。此事,我虽依天道依本心,但却因此失一挚友,心中悲痛,莫不怅然!”

方子晴的夫君,名唤姬逸,为成周王室第四十八代少君。生前与海锐互为知己之交。姬逸战死之时,他与海锐相约,两人同行赴一处宴会。途中,海锐却意外接到了人皇律令,命他立即动身前往千里之外的一处海岛。

海锐是为长生真人,按照长生秘境中人的俗约,是不能参与成周与宗周之间的冲突的。当时的情况是海锐隐姓埋名,只是以一个普通后天宗师的名义与姬逸为友。然而,这道人皇律令却清楚的找到了隐姓埋名的他。所以,当海锐接到人皇律令的同时,心中也在暗自怀疑——这是否是宗周王室假借人皇律令搞的阴谋行径。

虽然海锐当时位列长生真人,以人皇与天地万灵的誓约,他是不能违抗人皇律令的。但是,宗周王室攻灭成周之后,不但违抗了人皇遗志,而且明明只有人皇印和半阙天子剑在手,却强行宣称人皇法统。

海锐要是以此为理由,不遵从人皇律令行事,也是说的过去的——只要能够扛下宗周王室随后的诛杀,就可以用人皇法统不正的名义,避开天地万灵誓约中的强制力——至少当时已经有不少大能者如此行事了。

可是,海锐这个人却是一个原则理念很强的人,极其重视秩序,所求的大道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尊皇攘夷,在人皇法统下,建立王道乐土与人间天国。’因此,他即便心中怀疑人皇律令可能带有阴谋,却依旧按照人皇律令的命令行事,弃约离挚友而去。

却不想,那人皇律令正是宗周王室的阴谋。海锐以长生真人之身,与成周王室的少君友善,甚是被宗周王室忌讳。那道人皇律令正是调虎离山之计。当海锐离去之后,宗周王室的秘龙卫便再无忌讳,群起而攻之。成周王室的第四十八代少君,便战死于济州明湖之畔,犹如成周王室此前所有的前辈先烈一样英年早逝,年仅二十。

海锐赶回来之后,挚友早已战死,连尸首也被夺去。而方子晴在一群忠诚卫士的保护下,被秘龙卫团团围困。他大悲之余,只能救下挚友之妻与一干忠臣义士。等他听闻,姬逸名义上是邀他同行赴会,其实是想借机对他出示成周王室保存的另半阙天子剑的时候,更是悲怆到放声大哭的地步。

原来,海锐是隐匿长生真人的身份与姬逸平辈论交。日久,海锐的原则与理念也被姬逸渐渐知晓。姬逸知海锐一贯有尊从人皇法统的原则理念,便想用成周王室保存的半阙天子剑消除他的心结,以安挚友之心——这样一来,即便宗周王室以人皇之命指使海锐,海锐也可以用成周王室保存的半阙天子剑所代表的人皇法统挡下乱命,如此海锐就可以不再因为原则理念和友情友谊之间的冲突而纠结反侧了。

成周遗脉,历经五百年的风风雨雨。在这段漫长而惨痛的黑暗岁月里,成周王室几乎失去了一切,只剩下那半阙天子剑。五百年来,四十多代仁人志士的慷慨死难,只是为了保全那半阙天子剑和那柄剑背后所代表的人皇法统。成周王室的成员,从一出生开始就开始培养‘头可断、血可流,剑不可失’的恒志。

一直以来,成周王室所保存的半阙天子剑都秘不示人,保密的程度甚至让追杀他们的宗周王室也怀疑剩下的半阙天子剑是否还在他们的手上。然而,姬逸却为了安挚友之心,便要以剑示友,可见他待友之诚,为友考虑之切。

海锐性格中的漏洞,姬逸本已想到。可惜,他正欲准备补阙的时候,宗周王室却早行一步,抢先利用海锐性格中的漏洞,调离海锐,从而顺利击杀他。等海锐明悟宗周王室之谋,体会到挚友对他的良心用心时,已然于事无补,友人已逝,唯有悲怆大哭而已。

“我未杀少君,少君却因我而死。”海锐道,心头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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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牡丹花开旧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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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勿追思,追思多悲怆。

姬逸之亡,海锐痛失挚友,念英魂之逝,不胜悲怆;方子晴痛失其夫,思及夫妻恩爱却被天意弄人,一日间阴阳两隔,亦在不知不觉间泫然泪下,其悲怆之情难以自止。

涕泪良久,方子晴止泪,道:“往事已经去,故人已逝,寒烟衰草,皆由天命,今人反复思念,只不过是徒令哀伤,增其悲怆耳。”

继而又言,“天地如盘,人如棋子。我的一生,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定下来了。三十多年前,方家这一脉不得不背井离乡,远离河洛故土,远离祖庙宗祠,北迁东平苦寒之地,为何?为何!——只是因为我之出生罢了……”

“家族北迁,数千族人流离失所,苦于迁徙疾苦,并非传言中的那样获罪于祖家,而只是因为我那一年出生,又被人发觉是天生『绝缘之体』,一身特殊体质可保成周王室血脉的传续罢了。”

方子晴说及这段过往秘事时,神情不悲不喜,落拓大方,自有一种母仪在身,令人不由暗生仰慕之情。她说着说着,右手也随之微微抬起;五指间,四指紧扣手心;唯有小拇指微曲,显得有几分不自然的僵硬。洁白的瓷器与白皙的肌肤,相互辉映。透过那抹纯粹的白色,却可以发现肌肤深处,竟隐隐闪烁着几分金光。

“成周王室之血。”海锐瞥见那指尖的一点金芒,眸光不由一敛,继而苦笑。心中已知方子晴暗叙的事实了。

方子晴话语里提及的『绝缘之体』,其中‘绝缘’二字,并非是方兴前一世词意中所指的‘阻滞热、电或声通过’之意,而是古时的‘断绝因缘’之意。

……

前文说到过,青罗琉璃界的确有那么一小撮人,天生气窍筋脉闭滞难通,不可炼气修行。这种特殊的体质便是『绝缘之体』。

早在古代就已经有人发现这种体质的特殊性,并用于古时的祭祀一事;到了现在,依旧有不少邪教,将这种体质充当炉鼎和血祭的祭品;而还有一些世家大族则发现了『绝缘之体』的其他用途。

此界盛行的血统论并非无稽之谈。要知道,诸多世家大族的先祖,多数可上溯到成周、宗周两帝互立时的累代世卿。有的血脉传承,甚至可追溯到人皇讨天伐地的远古时代。诸卿的血脉中,流淌的是祖宗先贤流传下来的先祖血液,包涵着祖宗先贤的力量,族人一出生便拥有非凡的根骨天赋,人生起点远比寒门小户要高的多。

然而,这种天生血脉却会因为联姻和繁衍传续而逐渐稀释。『绝缘之体』,就有着断绝因缘的效果。在血脉繁衍传续时,可保后裔体内男方的血脉纯正,不受女方血脉染及。

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大多身处少壮年便早早离世,使得成周王室的血脉慢慢枯竭,渐渐陷入人丁稀少的窘境。人皇传下的血统渐渐稀释,不仅会让成周王室的后代,根骨资质越变越差,在和宗周王室的斗争中处于下风,而且最可怕的结果却是会导致成周王室最终失去执掌天子剑的能力。

天子剑与人皇印定下人皇法统,而成周与宗周王室的人皇血统执掌天子剑和人皇印——这是人皇的遗志,为天地万灵认可,地位无可动摇。

成周王室的人皇血统若是稀释到一定程度,就会失去执掌剩下半阙天子剑的能力,在和宗周王室的斗争中不败而败。于是,成周遗脉不得不开始另辟蹊径,历代少君只娶身怀『绝缘之体』的女子为妻,生育后代。以此确保成周王室的人皇血统传续无忧。

正是此举,让绝大多数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得以在横死之前,留下血脉传承。宗周王室的捕杀虽越演越烈,但成周王室终究还是顽强的保证了血脉传续,继续执掌半阙天子剑,让宗周一脉难以彻底霸占人皇法统。

……

再看方子晴,她回顾往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并不在意生为棋子的无奈。

“我的一生,犹若那织好的锦绣图画。河洛之畔,我与夫君相识,却是锦绣中最美丽的一幅画卷。虽然已知一生中的一切,都已经由天注定好了,但是我能够遇见夫君,却也要感谢天命所赐。”

……

思及与夫君姬逸共处的美好时光,方子晴双目微拢,流露出深深的怀念,神情显得无限的陶醉和神往。

“与夫君相遇的那段时间,人生幸福亦莫过如此。即便因此将一生卷入成周宗周的血腥之争,难以回头,但我依旧很快乐。悲伤幸苦之处,我早有心理准备。崎岖之路,此生定要与他同赴。”

……

方子晴轻轻摇晃手中的牡丹花,花姿招展,在空中划出大紫深红的瑰丽轨迹。

“夫君战死济州明湖湖畔之后,我带着腹中幼子返回东平。也曾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不求他皇图霸业,只求他富贵一生、多子多福。然而,难呀!……”

“四十八代了,死了那么多人,流出来的鲜血都能堆满山河。我们当中有多少人才死了丈夫,又送走儿子?甚至在有生之年,既亲眼目睹孙儿的尸首,又惊闻曾孙身死的噩耗。如此血海深仇、历代仇怨,怎么会是我想拦就拦得住的呢?”

……

成周王室在第九代成王时,遭遇大劫难。不仅第九代成王与宗子幽死于帝都,而且连九脉族人也皆横死,仅余下第十代少君。从此之后,成周王室的血脉传续便一蹶不振,不但陷入一脉单传的危局之中,而且王室的男丁也多在少壮年的时候,便在宗周王室的秘龙卫的围捕下纷纷夭死,留下的尽是孤儿寡母。

四百年来,历尽三十八代传承,成周王室少君的妻子们,有多少人经历了夫君横死,白发人又送黑发人的悲剧?夫君死了,儿子又战死,继而孙子、曾孙一个个噩耗传来的时候,她们的容颜或许还未曾老去……

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悲痛的是:新婚燕尔,夫君便战死眼前;容颜未老,就听闻儿孙继亡的噩耗;而你却对此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活的不幸,将你拖入无尽的痛苦当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伤心哀愁。

一代代血海深仇流传下来,将成周王室的妻子们也变成了一个个坚强的复仇斗士。怀抱复仇之念,这些女人也置身复兴成周旧国、维护人皇法统的怒潮之中。

成周旧国都城的宫禁中,每年到了花期的时候,总会有千万朵牡丹盛开,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尽显成周王室的雍容华贵、吉祥如意、繁荣兴旺。

如今,成周旧国都城,已经在宗周王室的兵火中焚为废墟。宫阙千万间都做了土,每年花期的牡丹花开,也不见了踪迹。唯有青草两行,遍布荒土……

这些死了夫君、又死了儿孙的女人,便以牡丹为名,以牡丹代己,以牡丹重新盛开在成周旧国为志愿,默默努力着。

古有‘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之语,言下之意是说‘母鸡不司晨,母鸡司晨,家破人亡。’然而,成周王室在家破人亡的边缘,却因为牝鸡司晨而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气。

没有什么比死了夫君又死了儿孙的女人更恐惧,更执着于复仇的了。四百年来,一共盛开了四十三朵牡丹。历经多年,凋谢了二十七朵,却仍然有十六朵牡丹悄然盛开在黑暗中,散发着浓郁芳香。而方子晴便是其中一朵。

复仇的怒火,让她们执着无比,她们以自身为桥梁,身联成周王室与自身家族,密织网络、广纳人才,暗中积蓄力量;积怨让她们冷如寒冰,心房中充斥着冷冷寒意,行事冷静近乎冷酷;而浓厚的恨意,让她们日复一日,从不懈怠,每一刻都在搭建着宗周王室的断头台,只要成周一日未曾复兴,血海深仇一日未雪,她们就不会停息。

为了这个目的,她们组建商行,控制商业贸易,积累了大量财富;为了这个目的,她们买卖土地,兴建庄园,广建地方势力;为了这个目的,她们在世家大族当道的世道里,暗中招募寒门小户的英才,又大量收养孤儿,从小培养,养育大批忠臣死士。

成周王室古老,拥有众多人皇时代传承下来的典籍,她们便从成周王室的古老传承中,找出制造千机纸的秘法,大量印刷史籍暗中散布,动摇宗周王室的正统性;她们将修行之法授予忠于她们的小家族,在一个个昔日背叛成周王室的诸卿家族身边,暗布獠牙利刃……

一切能够动摇宗周统治,能让她们雪恨的事情,她们都敢于尝试,一切都为了复仇。

共同的仇恨,让她们团结一致,无数个家族、无数张网络,被她们共同组建成了一道可以笼罩日夜的天幕。没有哪一个世家大族可以独自抵挡她们,即便是传承自古代上卿的上门世家,也不足以对抗这一朵朵牡丹组建的冲天香阵。

复仇!——这是她们执着的心声。

……

……

第二百五十章 血海深仇岂能忘

第一更到,求收藏!求红票!Ps:人皇之争,是贯穿本书过去现在未来的两大主线之一,因此必须要交代清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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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周王室的少君未亡人们,组建『牡丹香斋』,广蓄力量,执着于复仇。方子晴身处这股激流涌浪之间,也是左右为难。一方面是对故去夫君的追忆和心中的仇恨,一方面又是对膝下独子一生幸福的考虑,夹在两股思潮间,她时常夜不能寐。

幸好,『牡丹香斋』中的成员大多都是通信达理的。她们也都是过来人,大多和方子晴一样,既曾和她有着相同的伤痛经历,也曾和她有过相同的心路历程。

方子晴的考虑和对独子的安排,众多‘牡丹’作为过来人,也有切身同感,她们深知一位母亲维护独子的意志和决心,故而大多数‘牡丹’也不曾过多逼迫——除了个别几位已经被仇恨影响了心智的人,

比如:那位儿子战死在济州明湖湖畔的母亲。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难处,即便是王室家族亦如此。第四十七代少君姬继战死在泉州的时候,年仅二十岁,恰好和姬逸战死时的年龄相同。

姬继,姬逸之父;姬逸,姬继之子;父与子,皆死于二十岁那道关卡,这让第四十七代‘牡丹’如何能释怀?第四十七代‘牡丹’的亲族乃是海上的霸主,势力庞大,伏波三千里。她又是家中小妹,甚得家族上下宠爱。生性之傲与仇恨之深,让她无法接受夫君和独子皆英年早逝的现实。

方兴成长的十六年里,每一年她都会派人前来东平郡,竭力催促方子晴,欲将方兴接到海上,由她亲自教导,悉心授予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应该学习的一切学业。只不过,这些终究还是被方子晴与亲人联手挡了下来。

成周王室之事,方子晴的亲人岂能不知?上到上一代老家尊,下到方子晴的两位兄长,其实都知情,只是难言于外,唯有上下竭力掩饰痕迹罢了。说起来,方子晴躲在静院之后,上一代老家尊出游远行、方子正不问世事、方子圣远赴边关,其实都莫不是在为她分担压力。老父与两位兄长为她做的一切,方子晴铭记在心,深深为之感激。

虽然『牡丹香斋』体谅她的难处,婆婆的执念也被她与亲人联手挡住了,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方子晴与所有人都阻挡不住的。那就是膝下独子的心思。

其实,方子晴的想法,历代‘牡丹’都曾有过类似的——大多都是‘让儿子隐姓埋名,过一个正常人的普通生活’之类的。然而,可惜的是这种想法无一不最终落空。

或许是一种宿命,也可能是成周王室的血脉在作怪吧。每一代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皆是心有大志雄心之辈——从离洛王开始,历代成周王室的先王、先君莫不是如此,连方兴也不能免俗。

方兴生来就有一种志大的倾向。即便方子晴禁锁了他的成周王室血脉,并和家族至亲一起各种明拦暗阻,却总无法打灭他要炼气修行的心思。反而越压越烈,方兴对炼气修行的渴望在重重压制之下,越发变得偏激和炙热——这完全是方子晴所料不及的。

最终,到了方兴十六岁那年,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踏上了炼气修行之道,让方子晴的一切考虑都落了空。

方子晴失落之余,心里有时候也在想:这可能就是『牡丹香斋』一直体谅她的缘故所在吧——她们或许早就知道,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压不住,也管不了,各个天生就有冲霄之志,迟早是要冲破妻、母给他们编织的安乐窝……

就像此前的历代‘牡丹’一样,方子晴面对冥冥中的天道,也认命了。她从逃避的心态中走出来之后,就开始积极为膝下独子,组建一张网络,为他打造班底。方家要给方兴准备的那一营卫士,其实就是她的手笔。而令方兴拜海锐为师,也是她的布置,虽然眼下还看不出什么效果来,但是以后必然明了。

只不过,方兴拜得那位师尊,到眼下还在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

其实,方子晴的一席话,已经是肺腑之言了。基本上将她的心中忧虑说得很清楚了——方兴已经搅进了成周和宗周的冲突之中,退无可退,她唯有硬着头皮为独子准备‘防寒的衣物’。然而,海锐却意念甚坚,依旧不死心。

只听他道:“其实,年年厮杀缠斗,不仅是你们成周王室血脉渐枯,宗周王室这些年也多有绝嗣的情况。依我之言,既然剑印两家都是人皇所传,那么又何必如此呢?剑印不和,王室内战,只会使得诸卿世家坐大。现在,地方豪强大族,雄张闾里,肆意妄为,诚是两周天下的大患。”

“而且,不仅是名宗大族为患乡野,当年被人皇所领大军击败的各方蛮族、上古妖部、外域妖魔——这些外族在成周、宗周纷争不断的时候,也都没有闲着。如今,经过千年的休养生息,他们已经渐渐恢复了一些实力,近些年来也多有动作,值得忧虑!”

“成周和宗周王室这么多年的争斗厮杀,其实是内耗了自身力量,却致使外敌坐大。尤其是这些年,已有传闻说宗周王室手中的人皇印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半阙天子剑。曾经号令天下、万灵听令的人皇法统,也越来越没有威严了,胆敢违命抗令之徒也越来越多。”

“甚至有闻,某些大能高强之辈,也在蠢蠢欲动,欲图谋不轨,废除人皇法统。此些恶果,皆是成周、宗周内讧厮斗之过!”

“若是成周与宗周,两家王室能够休战言和,不仅有利双家的血脉存续,而且对天下苍生也是大功所在!到时候,天子剑恢复旧时容貌,与人皇印剑印相合,人皇法统正名,再具无上威严。王命之下,万灵莫敢不从,一切魑魅魍魉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一夕扫灭,天下太平!”

“这个道理,我就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就想不通呢?”

……

的确,海锐所说的不假,人皇法统号令天下、万灵俯首的能力,一直以来就是一些人心头的悬空利剑——不除不快。

可以说,成周王室如今的艰难处境,不仅仅是宗周王室一家种下的恶果。其他有心人和势力,也在里面颇有推波助兴之举。这一次,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再度出世,敌人就不仅仅是同室操戈的宗周王室了,也会有其他人暗中觊觎。

然而,方子晴听着海锐的话,冷眼看着他慷慨激言,嘴角却挂着一丝熟悉的笑容。多少年过去了,面前这个男人依旧没有半分变化,还是那个心中唯有大道的秉性。‘尊皇攘夷,恢复人皇法统,建立王道乐土、人间天国。’这个梦,他做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有醒过来呢?

这份执念,恐怕他到死也不会改变吧!

有些人生活在梦里面,外界沧海桑田也不会让他有所变化;有些人死了,却一直活在人心里……思绪到此,心头唯有一叹,“哎!”

……

方子晴挪动视线,远远的眺视天空,眼神专注,好似在看什么账本似的。忽然,她开始用一种极其清冷的声音,慢慢朗诵起来:

“治平元年冬,成周王室第三十九代少君,于登州西山遇害,英年早逝,年仅二十四岁。”

“治平十九年夏,成周王室第四十代少君,战死于南郡宁溪,英年早逝,年仅十九岁。”

“治平三十三年秋,成周王室第四十一代少君,战死于宛城犀潭,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五岁。妻女偕死。”

“同年冬,成周王室第四十二代少君,战死于汝城横庄,英年早逝,年仅二十岁。”

“治平三十四年春,成周王室第四十三代少君,于陈郡颖川战没,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一岁。”

“治平四十九年夏,成周王室第四十四代少君,战死襄州隆中,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三岁。妻与独子偕死。”

“治平五十四年秋,成周王室第四十五代少君,于封州禅土遇害,英年早逝,年仅十八岁。”

“天顺三年春,成周王室第四十六代少君,于安城定堡阵亡,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三岁。”

“天顺十一年冬,成周王室第四十七代少君,于泉州月港遇害,英年早逝,年仅二十岁。”

“天顺二十年夏,成周王室第四十八代少君,战死于济州明湖湖畔,那一年他二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她的声音清冷,听起来犹如幽幽冷泉。然而,这段记载,字字句句却如火一样,在她的记忆中熊熊燃烧。

上溯一百年,成周王室战死十代继承人,十代少君英年早逝,十女失夫,十母失子。

上溯五百年,成周王室死难的历代先王、先君四十八人,旁系支脉不计其数,忠臣义士数不胜数。四十八代人、数百万人的血债,岂敢忘?谁又能忘!

方子晴转首,冷冰冰的看着海锐,清喝道:“梦该醒了!如此血海深仇,即便是倒尽五湖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刷,如何能平?”

继而冷笑,“你还在做‘尊皇攘夷’的千秋大梦吗?别说成周王室不敢忘血海深仇,就是成周王室果真愿意放下仇恨,宗周王室也敢相信吗?这么久、这么多年了,你的梦也该醒了!”

……

……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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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晴喝破海锐的痴心妄想,说他是在‘做千秋大梦’,又对他说‘这么久、这么多年了,你的梦也该醒了!’

言语相当的尖锐,甚至可以说是刻薄。即便是海锐的城府听在耳里,第一时间也是被说的一怔一怔,脸上露出一份吃惊的神情。

不过,海锐毕竟是长生秘境中的金丹真人,早在凝结金丹的时候,便成就了一颗跌不破磨不灭的向道之心。他的向道之心甚坚,无可动摇。方子晴毫不留情的叱喝,也只是让他听后愣了一愣,随即又恢复如初。

继而他也像方子晴那样子苦笑起来,摇头缓缓言道:“合则益,分则损。——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就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就想不通呢!”

海锐的道心和原则理念,让他成为一个真正心怀天下的人,既有深谋远虑,又能放眼看天下大势。故而,他能在成周与宗周争斗不休的乱局中,敏锐的察觉出掩藏在棋盘下面的重重暗流。

人类一族的资质,在上古诸族中算不上顶尖,只能勉强说是普通而已。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种族,却在青罗琉璃界奔溃的乱世大潮中获得了最大的好处。在大灾变、天地绝通之后,硬是在人皇的带领下,先伐诸天遗族,后伐地上残部,历尽千年征战,终于在青罗琉璃界树立了人族独霸中土人间的基业。

如果说生存在上古诸族环视下的环境,是历经苦海的话,那么人皇给人类一族带来的就是度过苦海的船舶。单凭这份贡献,人皇之名就值得人类永远传诵。然而,到了今日,作为人皇的后代,成周王室和宗周王室却是在同室操戈。

两大血脉内部的惨烈厮杀是却是在慢慢摧毁这艘船。

剑印两脉传人相互厮杀,人皇法统的威严正在渐渐消失,背地里有世家大族正在窃取世间的权柄,在更深黑幽暗处,则还有昔日被逐出中土人间的异族,正在对人类独霸中土的地位虎视眈眈。一着不慎,人皇五百年伐天、五百年伐地,千年征程所换来的天下大势就会逆转,将生存的权利拱手让给他族。

海锐生而为人,因为他的价值依附点在人类一族身上,他成就长生真人的道心让他无可坐视这种可怕的后果。

正是因为看破了这种趋势,又无法坐视不理,所以海锐才会一力倡导成周和宗周两大王室休战议和,想要复原古时旧制,恢复人皇的遗志,再建成周宗周二帝互立、共守人皇法统的势力格局。可是,这个愿望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因为那个道心在怀,故而海锐能够看破了天下大势。然而,也真是因为这颗道心所在,也让他看不透人心。

海锐目光长远,能轻易看穿深藏在厚厚迷雾里的真相不假,可是他却不能看清脚下的尘埃。他以为在人类对中土人间的统治,内有忧患、外有强敌觊觎的情况下,族群中当仁不让的两大领袖集团——成周王室与宗周王室,就应该放下手上的小事,立刻准备同舟共济,专心应对诸族的挑战,共同完成‘尊皇攘夷’的大业才对。

毕竟,成周王室和宗周王室对中土人间统治的合法性和权威性,都来自人皇法统。如果人皇法统本身被动摇了,那么这两个王室再打得头皮血流也是白搭。

成周王室和宗周王室的纷争,好比父亲死了之后,两个亲生儿子争夺家产一样。现在,有外人打进来,要谋夺这份家产,那么两兄弟最佳的选择就是先放下争执,把外人打跑之后,再关上门来算账也不迟。

一家人内部的些许恩仇,和动摇整个家庭、整个族群的危险来比——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所在,在海锐看来,求同存异、灭除外患——这才是最明智,也是最优化的选择。海锐觉得这个道理不需要他说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人人都应该都明白才是。事情就应该这么做,这么做才是最佳的选择!可是,为什么有人就偏偏不明白了?

是不识大体?还是利令智昏?反正海锐无法理解不这么选择的理由。

他忘记了,并不是每个人的目光都能他一样看的那么远,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他一样太上忘情,超然于情感之上,以致能够将一颗心剔得唯剩下理智与原则的地步。

海锐对自身原则的执着,以及自身理念的偏执,都让他和其他人的思维模式越行越远,让他难以理解其他人的想法和选择。他认为人人都应该明白的道理,却是人人都不明白……或者是明白,但却做不到……

当下关头,海锐看到的局势是内忧外患,认定必须求同存异、精诚团结才能度过难关。然而,宗周王室却未看到外敌,满眼看到的只是内患未平——要攘外必先安内!既然已经和成周王室结下了生死血仇,那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勿要沽名学霸王。至于,海锐的建议?呵呵呵,先灭了成周王室再谈其他!

宗周王室看到的是灭掉成周王室后,独占人皇法统的好处。而成周王室的视野,则什么都没有。他们完全是被仇恨遮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满眼满心只有复仇二字,至于复仇之后的计划,那只有复仇之后的老天才知道……

就这样,海锐认为人皇法统有动摇之险,所以认为成周王室应该和宗周王室放下仇恨,共同扶保人皇正统才是。而方子晴与背后的成周王室则认为:与宗周王室之间的血海深仇无法化解。即便有和好的机会,他们也不会同意,也不敢同意——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宗周王室玩弄出来的阴谋呢!

海锐和方子晴,一个直言道对方是在做春秋大梦,一个暗自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有人偏偏就想不通!’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执着的念头,如同鸡同鸭讲,根本无法沟通。

这种差异,并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是双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观念差别。

总之就是话不投机、说了没用、讲了不听……

……

海锐苦笑之后,还是不死心,仍旧做最后一次努力。

只听他道:“其实这么多年来,宗周王室一直锲而不舍的追杀成周王室,只是为了夺得另半阙天子剑,想要使得天子剑重恢旧貌,让人皇印、天子剑再度重新聚集在人皇法统之下。这么一来,人皇法统就可以名正言顺,号令万灵自然无所不从,天下必然大治。”

“若是成周王室有意献出所保存的半阙天子剑,我与长河真君等一干长生中人,皆愿保证成周王室的安全,永护成周王室的血脉传续。靖国夫人若行此举,既可保全膝下独子的性命,又可庇佑天下苍生,岂不两全其美?”

方子晴听到海锐话后,沉默了一阵。不可否认,海锐话中提及到保障膝下独子生命安全的保证,的确对她有相当大的诱惑,但那也仅仅是诱惑罢了。

‘命由自主不由人!’所谓的保证从来的都是空话而已,别人的保证岂能算数?

想当年,成周、宗周二帝东西互立、共守人皇法统,还是人皇亲自下达的命令。结果呢?即便是身为人皇、天下至尊的保证又如何了?宗周王室该灭成周王室的时候,不还是一点没手软!没见人皇的保证有半点作用。

连一代人皇的保证都什么也保证不了,一群长生众人的保证能起到什么作用……

况且,如果宗周王室真的重新汇聚了天子剑和人皇印,人皇法统之下,神通不神,诸圣避让。即便是真人乃至真君一流的长生中人果真愿意实践承诺,可是在人皇法统煌煌之威面前,所谓的‘长生’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毫无用武之地罢了!

方子晴不禁摇头,归根到底,海锐还是在做他的春秋大梦!依旧没睡醒!

于是,她又一次坚定的回绝道:“成周立国之时,世间还无真人和真君之名。真人是诚心想要调和成周与宗周的纷争不假。其心,我在此谢过。不过,昔日太乙散人,也曾以真一之尊,亲自劝说第九代成王,结果也是无可奈何。今日,何况是真人乎?”

真人,长生秘境三天中第一天;真一,长生秘境之终,乃是人间至大至能至极的绝少数存在。即便这样的人物,也无法调和成周和宗周之间的矛盾,何况仅是长生第一天的金丹真人。

方子晴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海锐闻言嘴角一翘,一边自嘲,一边笑道:“这却是我冒昧了。”

……

成周王室上承接人皇法统,自有着自己的骄傲,怎么会接受磋来之食呢?海锐的确是冒昧了。

两人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剩下的都只是些无趣的静坐和尴尬无言。如果不是忽然有一阵地动山摇的大地震动感传来,恐怕两个人的沉默还要持续很久。

……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复仇正义血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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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锐有道心,能明大势、晓天时、明地况,却不知人心、人性之微妙。三五中文网

人心似水,人性如烟,水则随境多变,烟则聚散随风;此两物若重之、待之,则不可守,也不可恃;若忽之、略之,却轻则败事,重则因而损身。

人心、人性不可不查,却又不可取恃,这就是为何自古以来,有上策、中策、下策之别,而治时者都取中策,而不取上上之策的原因,一切盖因人心、人性多变难恃之故。

海锐为长生真人,面对人心人性却另辟蹊径,单取道心一颗,而弃人心与人性的多变莫测。故而,与方子晴话不投机,一时间两人皆沉默,都陷入了尴尬的对坐无言当中。如果不是忽然有一阵地动山摇的大地震动感传来,恐怕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还要持续很久。

就在海锐和方子晴两人尴尬无声的时候,寒山寺的山底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地震。地动山摇的声势径直横跨数百里之遥,直接影响到方家院落。

亭台楼榭在地震的剧烈波动中,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声;竹林之中,竹木枝叶‘簌簌’的颤抖,好似有头惊人的巨兽要从中突然袭出一样;庭院中的孩童,或是兴奋的大叫,或是惊恐的哭泣,狗吠马鸣之声,不绝于耳,当真是喧闹非常。

方子晴的身体一直就不是很好,此刻被地震所惊,又敏感的察觉到在地动山摇中,天地之间隐隐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悸动传来。心头当即不禁泛厌,脸色随即惨白,“真人,这是怎得了?似乎并非是一般的地动。”

地动,即是地震之古称。方子晴虽为地震所惊,但她却不畏惧地震引起的天地剧变,而是对这场地震中透露的不寻常感觉而忧心忡忡。

海锐在地壳振动传来之初,便目光一凝,已经知道这场地震的缘由。他一边施展法力护持方子晴,一边对她解释道:“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地动,而是血海炎狱即将要出世的征兆。大约还有三天多时间,第一批血海炎狱的妖魔就会抵达寒山寺。古代诸族重返中土人间之事,便从今日起。”

“三天后就抵达寒山寺?这么快?可兴儿眼下就在寒山寺……”

方子晴闻言,顿时心忧不已。三五中文网她此前虽然已经知道血海炎狱或将入侵东平一事,但是却没想到牠们会来的这么快。原本以为远在数月之后才会出现危情,这才放心大胆的让爱子前往寒山寺,这时听闻三天后就有第一批妖魔出现,她脸上维持的冷静神情,在爱子陷入危险的消息面前不战自溃。

海锐安慰道:“不碍事的,你无需担忧。血海炎狱重返人间、侵袭东平之事,我与寒山张伯涛一干人等早有所准备。三日后,血海炎狱的首批兵锋虽能至寒山寺,但必会被我的一干布置所阻,在寒山一地至少要呆滞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足够各地各家族做好准备,也足够让方兴安全返回。”

“这就好。”方子晴脸上这才泛起几丝血色,感激的对海锐笑了笑。人杀妖魔,或妖魔杀人之事,时常有之,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心中唯牵挂爱子的安危罢了。

海锐笑了笑,又道一事,“其实,血海炎狱来袭一事,虽然是场大劫难、大磨难,但是对方兴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血海炎狱的势力,仅凭东平一地的力量绝对难以遏制。到时候,东平一郡乃至北方大地都会陷入这场大战之中。战火一旦弥漫,必然生灵涂炭,世间百态具变。如此之下,宗周王室的秘龙卫,在百乱之间,必然也就难以再找到有关成周王室的血脉继承人的蛛丝马迹了。”

“血海炎狱入侵,对别人来说是危机,对方兴来说却是生机,可保他一年之内不会被秘龙卫的密探侦知。”他断言道。

方子晴闻言,先喜后忧道:“虽然如此,但也只能保一年两年罢了。只要帝都宗庙在一日,我儿便一日难以藏匿,日后终究还是要面对秘龙卫无休止的追杀。”

秘龙卫——成周王室心中的梦魇,多少代少君与妻子家属皆死于其屠刀之下,方子晴也深畏其威。

海锐答道:“帝都宗庙对成周王室的威胁,我也知道。这些年来,我大隐于帝都朝廷,也曾暗中参研过王室血脉传续一事。机缘巧合之下,也算有所成就——我可传方兴一套遮蔽血脉悸动的法门。虽然不能永远避开帝都宗庙的侦知,但是总能瞒过一时半刻。加上这段时间东平大乱,死人无数,恐怕四五年内,宗周王室都无法利用成周王室的血脉找到方兴的踪迹。”

帝都宗庙对成周王室血脉的监视,一直是悬在成周王室心头的一柄利剑。帝都宗庙与秘龙卫,一暗一明联合钳制成周王室,让成周王室蹉跎数百年,死了四十八代先烈也无计可施。

此刻,听闻海锐创造出一套可以躲避帝都宗庙监视的法门,方子晴的喜悦无以复加。虽说只能隐瞒四五年,但是能够赢取这段时间,对成周王室来说就已经足够宝贵了。

帝都宗庙的威胁,成周王室一直如鲠在喉,不除不快。早就有摧毁帝都宗庙的谋划在暗暗进行,只是帝都乃宗周统治之核心,秘龙卫对宗庙的守卫又泼水不浸,想要除之,实在不容易。成周王室为此,已经花费了莫大的心血,这几年才堪堪对帝都宗庙的了解有所进展。若是想摧毁帝都宗庙,不让其再侦知成周王室血脉、威胁到成周王室血脉继承人的安危,还非得再要数年的时间才行。

对方子晴来说,这段时间里要是方兴的身份暴露了,那么即便日后帝都宗庙真的被摧毁了,那对她来说也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海锐给予的时间,不亚于对方兴的再造之恩。

“我代兴儿,代成周王室的所有人,多谢真人了。”方子晴站起身来,深深为之一礼。礼得真诚无比——她知道海锐为了这套法门暗中潜入帝都朝廷,一定冒了很多风险,花费了巨大的心血,绝非他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无事,当年我辜负了少君,今日为之补偿一二罢了。至此,旧事旧情对我来说,也就再无牵挂。从此,一身轻松可以专心大道。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海锐表情淡淡,一件费心费力才办成的好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欠债还钱一般的难听。幸好,方子晴素知他的为人,闻言也只是笑笑了,便不再多说。

海锐又道:“若是事有不妥,你和方兴可以来我笔架山,我可会尽力保护你们。”

长生中人不得参与成周宗周之间的纷争,这是长生秘境中所有人的约定。海锐现在这么说,以及之前为创造修炼法门所做的那些努力,其实已经违背了这条律条。这是他为挚友逝去,所做的弥补。就按他所说的那样——一旦这些旧情还清之后,他便可以了却一身牵挂,专心他的天人大道,以全他的道心了。

方子晴听了,为之微笑,却没有说话。

想了想,海锐又说道:“丁普郎那边,你要安抚好了。一旦血海炎狱入侵,东平必然局势大乱,你需让他约束好那些境外马贼,不可轻举妄动。他若能带领麾下马贼,入东平助我一臂之力,自然万事皆好,我必酬他功劳。若是他挥师入境为寇——哼!那自有国法律条在,我必不念旧日友情,诛之以法!”

丁普郎便是如今东平名声赫赫的花马王,边境草原上的众马贼之首。他暗中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成周王室之臣。海锐隐藏身份的时候,他也在方兴父亲姬逸麾下担任平东校尉一职,与海锐也曾有过一段交往。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前倒是相当不错,只不过自姬逸战死济州明湖湖畔之后,一切就变了。

丁普郎因少君之死,迁怒海锐,深恨之。恨不得以刀杀之而后快。海锐担心因他在东平,丁普郎会一怒而兴兵,犯下什么不理智的错误。

方子晴点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已经写明书信让逐日龙鹰送过去了。他会按照信中命令,继续整合马贼势力,相机行事的。”

‘只是用逐日龙鹰送去书信?而不是派人传令?’海锐听了方子晴的话,心里忽然升起一阵不妥,但这阵不妥却有些没来由,他便按捺下去了,只道:“也好。”

“血海炎狱的妖魔将至,我需走了。你多多保重。”地动已至,话也说完,海锐就要走了。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有一事不明。

只见,海锐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问方子晴道:“你们这么执着于恩怨情仇到底是为什么?”

他是长生真人,心有自有大道存在。一切恩怨情仇,不是被他一剑斩灭,就是在一夜之后,大笑间忘却。所以,他无法理解——正和别人无法理解的他的原则理念一样——这些成周王室的女人为了仇恨,几百年不忘其志。

“为什么?”方子晴一笑之后,答道,“为了我儿、为了我夫君、为了成周王室历代先王先君,以及我们的渴望。”

“‘我们的渴望’?”海锐神情怔怔,眸中露出不安的光芒,“你们在渴望什么?”

“正义。”方子晴回答,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别人听见。

“复仇。”她用纤瘦的手指将牡丹揉碎,紫红的花液染红了她的手心,好似一滩刺目的鲜血,低语道:“血与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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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心头隐忧果成真

感冒没好,还是只有一更……明天看看能不能努力一把,求收藏和红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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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锐走后,方子晴独坐石亭,神情怔怔,陷入了沉思当中。与海锐的一番交谈,让她倍感疲倦。两人的对话过程,进行的极其幸苦,并不是看起来的一逞口舌之快,而是彼此双方都在机锋暗斗。即是凭口舌之利在谈论古往今来之事,一述旧日情谊,又在一言一行、一笑一叹之间各自表明彼此的态度和立场。

成周王室虽然已经垂垂老矣,比起全胜时期的尊荣已经大大不如了,但它依旧是只噬人的巨兽。而海锐身为长生真人,亦是不简单,万万不可小觑。两个各自具有超凡实力的人与组织之间,彼此小心翼翼的试探,经过一番暗斗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定共识:

在成周与宗周王室的厮杀惨斗中,海锐不是成周王室复仇道路的阻碍,甚至因为第四十八代少君姬逸与他的友谊使然,他在中立之中还表明了一种倾向于成周王室的态度——至少是对后一代成周王室血脉继承人方兴,抱有一定的善意。

作为长生中人,他能有这个态度,就足矣!

海锐一去,方子晴心头的压力一松,好消息、坏消息、各种思潮又重新涌上了心头,让她的头脑一刻也得不到停歇。

一会儿是血海炎狱入侵给东平带来的变数,一会儿又是宗周王室秘龙卫带来的巨大压力,各种思虑和忧愁搅拌在一起,将她的思绪变得如同乱麻。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个不妥之处,在暗中困扰着她,让她难以清宁。

“到底是什么呢?”她苦思着,目光随之传到院中去。

……

刚才剧烈的地震,仅仅持续了短短的几息时间,大地便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安宁。只有少数被震动振倒的危房,以及到现在仍旧没有平伏下来的喧闹声音,证明这一切并非是虚幻。

阁院中,众多孩童已经从初时的兴奋中平静下来了,并在思思的带领下重新做起了每日固定的晨间早操功课。

虽然这些孩子的手脚都在一笔一划的按照早操的模样在划动着,但是方子晴却能明显的看得出来,这些孩子眉目间的热闹之意仍未散去。此刻,他们大多都是在走神,所谓的早操装装样子罢了,连思思也是一副心有他念的模样,晨间早操的锻炼意义早就都没有了。

方子晴见之,不禁为之好笑。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严厉尊长,看见了也只是笑笑而已,而不会严辞训斥。毕竟,这些孩子吃过很多苦头,现在日子才刚刚好过一点,便又要投身一场致命的涡旋之中……

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方子晴仍旧时常为自己不纯粹的善心与善行,而感到良心上的不安。可是,成周王室的复兴大业不可放弃,膝下爱子的事业更需要这些人来添枝加叶,这些她必须要做,而且要做好。

取舍之间,她只能让这些孩子度过一个更快乐的童年时代。毕竟,收养这些孩子,让他们拥有一个温暖的被窝、能够吃上可口的事物,让他们快乐、不受疾苦苦难的成长起来,远比让他们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早早就或因为饥寒、或因被人欺凌而死——来的强!

一份源自母性的温情涌上来,方子晴笑着对院里的孩子们说道:“好了,你们呀!都别装了。各自下去玩吧,今天给你们加餐。”

“噢噢噢!”

“耶耶耶!”

“好呀!好呀,终于可以玩了噢!”早就三心二意、心神不翼而飞的孩童们,听见方子晴的话,犹闻天籁之声,顿时欢呼雀跃,一哄而散。

连监督他们做功课的思思,也带着一脸兴奋的红晕跑开了——毕竟枯燥无聊的晨间早课,没有和同伴们嬉戏玩耍来的有趣,而且今天不是还有加餐吗?

受尽苦难日子的孩子都知道,什么都没有比碗里的肉块,以及被吃进肚子里面的鸡蛋,来的更真实和更让人安心的了。

……

方子晴看到孩子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也是暖洋洋的。放假、加餐,以及孩子们童真的笑颜,面前的一切都似乎在表明白一切无事,天下太平。然而,如果一切果真能够像这样——那就好了。

她给自己放了个假,思绪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稍稍放了下松紧。之前,脑中的隐隐不安顿时就浮出了水面——原来是在花马王丁普郎那个环节,出现了一些值得人担忧的迹象。

方子晴和海锐交谈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双方都极力留意对方的任何一个动作。上到言行举止,下到最细微的皱纹颤抖也不放过。

她现在清楚地记得:当她说到自己是用逐日龙鹰给丁普郎发去书信的时候,海锐的嘴角有一次下意识的撇动。

方子晴深知:这是他表示不满情绪时的潜意识动作。

海锐的心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事后想想也就知道了。他是在为她不专门派遣可靠人手去操办这件事,而是随便让逐日龙鹰送去书信的行为,而感到不满。

……

成周王室未亡人组建的『牡丹香斋』,是一个老牌的组织。虽然自从成立以来,就受到宗周王室秘龙卫的强力打压,但是几百年下来,已然是根深蒂固,势力遍及中土人间。

方子晴作为『牡丹香斋』中的第四十八代牡丹,身份自然不低,在组织里面也拥有不小的权柄。在她的身边就有『牡丹香斋』培养的不少忠诚卫士,为其奔波效劳、戍卫安全。

这些人就是方传武和方兴之前看见过的两位黑袍影子侍卫。他们都是方子晴及她身后『牡丹香斋』多年培养出来的死士,各个忠诚无比,修为有后天宗师之高。平时以方家影子侍卫的名义混在方家,主要负责保护方子晴的安全,以及依据方子晴的命令,做些类似联络『牡丹香斋』其他成员的重要事宜。

后天宗师这种尖子级别的忠诚卫士很难培养,『牡丹香斋』又家大业大,需要用处的地方就更多了。即便这几百年培养了不少人才,但是一张大网撒下去,方子晴身边也不过两三人而已。

不过,她之前身份隐秘,身边也不方便放上很多人马。而且,虽然只有两三位后天宗师环绕左右,但处于家族的保护之中,还有两三名直属她的后天宗师可以调动,平常的大小事宜已经足够游刃有余了。

只是,之前方兴忽然踏入炼气修行之道,成周王室血脉的继承人再度出世,打了方子晴一个措手不及,她身边的人手都因此都被她派去干其他重要的事情去了。没有可靠的人手给花马王丁普郎送信。

让其他人去送,不是实力不够闯过边关的重重危险,就是忠诚度不够,不能让她放心。故而,方子晴索性便让逐日龙鹰去送信。

这个事情,她当时做的时候,是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事后经过海锐这么一遭,她再一考虑一下,就发觉很是不妥当了。

逐日龙鹰虽然小而敏捷,飞行速度极快,世上少有能够逮到牠的,但是草原之上,各类生物却从来不缺乏天敌。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书信有什么闪失,那又该如何是好?

逐日龙鹰虽然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在这种重要事宜上,还是派遣一位后天宗师去,来的安全可靠。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还可以及时反应,哪像现在这样只能枯坐等待!

方子晴第一次为自己的举动,感觉有些后悔了。她想:这可能是最近的压力太大的缘故。毕竟,膝下独子的事情对她来说太重要了,一点疏忽都不可以放下……

只是,覆水难收,她现在也只能暗暗期待丁普郎那边,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当年少君身边的老臣子已经不多了;济州明湖湖畔战死了一批;宗周王室多年追杀之下,又损落了一批。久经风雨考验的老臣老将们,凋零的凋零,故去的故去……思及此,不甚让人伤感。

“丁普郎啊丁普郎,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少君当年的托付之任。风雨之时,才识劲臣,你需千万把持住舵,安镇境外马贼力量,为我儿的将来铺路……”

方子晴遥望北方,在她目光不可及之处,正是东平境外的茫茫大草原。

……

……

东平境外,荒蛮大草原,一处简陋的帐篷营地。

即便已是春日时节,草原寒风却还是正厉时刻。冷风呼啸间,如刀如剑,戳到人脸上就是一道口子。

此刻,正有几百号人围坐在数座篝火之间,一边哆哆嗦嗦的借助火焰的热力对抗草原上的寒魔,一边眼巴巴的瞧着正在火苗上烤得正香的肉块。

一块一块金黄的肉块,虽然没有香料,但是在盐巴的烘托之下,也散发出浓烈的香味,诱得人口中生津。肉块上还不时掉落几滴油脂,压在火焰中,顿时激出一道道热浪……

‘呲……呲……’

就这样,几百号衣裳破烂不堪的马贼,眼珠子随着火苗的窜起落下、烤肉的反复辗转,而上下转动。这些人的目光盯在篝火上,心里好像有千百只老鼠抓挠一样,百般渴望却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坐立难安,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人是实力最差、等级最低的马贼,大多只是一些略通武技的蛮汉,地位也就比抓来的炮灰壮丁勉强好一点。马贼中地位更高的一些人,则在这个天寒地冻时候,躲在帐篷享受香料烤就的食物,还有烈酒与美人。

虽然到了这个级别的马贼,大多已经是有过炼气修行的,并不畏惧草原上的寒风,但是拥有独立的营帐,在马贼的团体里面却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地位越高,营帐便越大、越华丽,这就是马贼这行买卖中的俗成约定,让人一目了然,人人都遵守,不可逾越。

此处营地,重重营帐环绕之下,一顶最大也是最华丽的营帐之中,正有一个壮汉大刀金马的坐着,手持肉叉,上面串着一块不大的肉,在篝火边亲自烤着。神情专注,似乎再干一件人体艺术之类的玩意。

再看那块肉,虽然却已经被开膛破肚,处理的干干净净的,但若是留心去看,却依旧可以看出它生前依稀是一个鸟雀的模样来着……

……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改旗易帜贼首叛

抱歉,昨天身体不舒服没来得及更新。今天补上,第二更正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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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主帐,前后十丈之长,布局高大而宽广,颇有一番气势。只是,内外的装饰华贵而庸俗,让这份气势掉了些档次。

此时,这座巨大的帐篷中,篝火烧得正烈。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正大刀金马的坐在地上。一件华贵的洒金丝绸衣裳,就被他随意的丢在屁股下面当做垫毯用,被蹦起的火星烧出好几个窟洞他也不在意。

这汉子面对篝火,专心致志的玩着手里的肉叉。神情的认真程度,似乎要把烤肉这门手艺当做一门艺术来做。良久,烤叉上那份有些类似鸟雀的肉块,终于飘出一丝丝烤肉特有的香味。

“你娘的!这个小东西的肉,还真有股韧劲,烤了这么久才熟了七成。”

这蛮汉子,拍手骂了一声,随即从肉叉上扯下那块堪堪有些熟的肉,也不顾火气,大嘴一张便塞入口中。他牙口甚好,也不麻烦刀叉,便连骨头带肉一起大口嚼着,一个咕噜就全都囫囵吞咽下了肚。

“嘿嘿,娘的,逐日龙鹰的滋味,咱四大爷也享受过了。”抹着嘴角的油垢,壮汉满意的说着。

这个言语粗俗、举止更粗俗的汉子,真名已经全然忘记,只有一个匪号叫着蛮四大。

四大,故名思意,是说他这个人有四大与众不同的‘大玩意’。

一大:鼻子大。他脸上的大鼻子,有将近脸庞的三分之一大,和他脸上错落的丑陋伤痕加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凶神恶煞、绝非人类。

二大:裤裆里面的那玩意大。有道是鼻子大,下面的东西也大。下面的东西大,则欲望需求更大。在马贼这行当里面,欲望需求所代表的烧杀淫.虐,则会带来更多的凶名。

三大:刀大。蛮四大用的是一柄沉重的寒铁重刀。这件兵器也没有炼制什么禁制和阵法,只是简简单单的沉重。足有一千斤重,比一个成年人的身体还要长、还要宽。寒光冷厉的刀锋,让人见之生畏;粗重的千斤模样,宁人不寒而栗;号为『断头铡』,死在它刀下的人不下千人。千数精魂血气的浸泡之下,这柄重刃也隐约有份凶器的邪戾,上带血毒,沾之者必死。

四大:鸟大。蛮四大不仅胯下的鸟大,也养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大鸟。他的爱宠:狗头隼,面若狗首,两翼张开约有一丈,站立地面犹如人高,是蛮荒草原上极其稀少的另类猛禽。据说体内还有着上古妖族的血脉,性情残暴,喜食人肉,尤爱人的腑脏。

养得是这种宠物,主人平时爱做什么勾当,自然不言而喻了。

这四大,概括总结起来就是:长得丑、欲望多、实力强、多残暴、臭名昭著。旺盛的需求,让他作恶多端;而强劲的实力,让他做起恶来,更是肆无忌惮。

凭借着过盛的精力,和生性中的凶残本色,这些年来蛮四大着实做了不少凶恶残暴的勾当,让他恶名远扬。在东平境外的马贼当中,也可以算得上一号有名的贼首了,人人尊称一声四大爷。

在花马王强势整肃草原马贼势力、建制开府的时候,他也转身投靠了花马王,凭借一身修为,在花马王座下十三将中排名第四,从此四大爷之名,更是声名远播。

想到花马王,才吃完‘点心’的四大爷,心情忽然变得很恶劣。一声冷哼之下,脚下的地面竟然结起了冰。本是湿地的泥巴地,顿时坚硬得犹如被寒冬冻结数百年的冻土一样。

屋内火气茸茸,但是以他为中心的三尺距离,却有一股寒流凛冽,让人宛若置身三九寒冬,滴水成冰。只不过,这股寒流却被人以惊人的控制力,约束在不过三尺间,连身边的篝火都不曾受到影响,整个帐篷依旧是热气腾腾。

寒厉的冰寒以及强大的控制力,这是《冰魔劲》修炼到大成的迹象。

《冰魔劲》,是一门从五品下的炼气法门,专讲阴毒寒冽的修行之道,可使人成就通神境界。

这些年来,四大爷在作恶多端的同时,在修行一事上也是刻苦用心。生生把这本从五品下的炼气法门,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化灵识为神念,以身成就通神第二天的境界。

仅仅凭借一部从五品下的炼气法门,就能修炼到这种地步,可以说四大爷的资质和运气都不错。

拥有这般的修为,即便放到东平境内的方刘两家也属难得。在境外马贼里面,就更是不俗了,足够让他肆意纵横,而少有人能够管制得到他。不过,四大爷却还想更进一步。

享受过炼气修行带来的好处后,他还想在炼气大道上再进一步。只是,他修炼的法门《冰魔劲》却只能让他到这一步为止。

一部从五品下的炼气法门,能让人修炼到通神第二天的境界,已经是达到了极致。想要在炼气大道上再进一步,就需要换一本更好的法门。然而,换一本更好的炼气修行法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何其的艰难!

自古以来,上法难传!除了『下三品』,也就是所谓的『寒士三品』比较容易得到之外,六品以上的炼气修行法门皆是珍贵无比。

单是六品的修行法门,就已经是州郡内各家各族不可轻传之物,寒门子弟只能仰望而不可求。而四大爷所有的《冰魔劲》,更是位列从五品上,已经是各州中等世家、郡县豪强的传承法度。

他以一介马贼之身,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门传承,就已经是邀天之幸。现在,还想更进一步,这是何等的痴心妄想!

四大爷之所以放弃担当一方贼首、纵横蛮荒,而选择了投奔花马王,就是想从花马王手中求得一部新的炼气法门,好让他继续修炼。可是,他归顺之后,虽然名列王下十三将之四,花马王却因为生性残暴、多有恶行,不是很待见他。

草原马贼,本来就是一群贼寇,烧杀抢掠是家常饭,但是像四大爷这样以人肉、腑脏饲食宠物的,却是不多。

因为‘四大’闻名,四大爷在花马王麾下,郁郁不得志,一贯不受重视,求取炼气法门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四大爷本身就不是忠诚之人,如此再三,对花马王的怨望也就自然而生。当血屠巨凶插足境外马贼势力之后,四大爷也就随即和血屠巨凶暗中勾连,预谋不轨。

这次,血屠巨凶忽然来召,令他领麾下儿郎入东平境内谋事,他便正式改旗易帜,反了花马王。只可惜,当年的数千人马,到如今已经被花马王整合吸纳的差不多了。连他也只能带着一些死忠,趁花马王不在,裹挟了几百人仓皇出逃。

现在的数百人比起以前数千人马密密麻麻、浩浩荡荡的雄壮声势,看起来算是可怜到了极点。由此,四大爷心中对花马王的怨恨更甚。烤食花马王的逐日龙鹰,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逐日龙鹰身形娇小、飞遁疾速,很少有其他猛禽能够阻碍它们,就连草原胡部的蛮巫以及炼气士都不易捕捉。作为草原上一种常见通信飞禽,它的安全性和可靠性都很高。但是,这一点对于四大爷来说,却是不足为奇。

四大爷的爱宠狗头隼,正是草原上少数几种能够对逐日龙鹰造成威胁的珍惜异禽。狗头隼体大、性情凶猛之余,飞速极快,身形也足够敏捷,能够捕体型更小的逐日龙鹰。

叛离花马王之前,四大爷的狗头隼就意外捕捉到了一只携带密信的逐日龙鹰。他从那只受伤的逐日龙鹰身上找到了一函书信。那信中内容却是用密语写的,他是一个字都看不懂。唯有信封外面除了密语之外,还用明文表明这份信是了送给花马王的。

按说,捕杀王上的信使是大错,应该赶快上交书信才是。可是,四大爷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得了血屠巨凶的指令,马上就要叛变了,也不在乎多上这一份罪名。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也不提密信一事。

今日,恼怒之下,他更是直接杀了逐日龙鹰,烤了吃肉以泄心中怒怨。至于,烤食逐日龙鹰是否暴殄天物,他就不管了。

那份密信也被他揣在怀里,他倒是不知这里面的文字是密语,只是以为他识字不多、学识不够,看不懂而已。准备杀入东平境内之后,找一个学识渊博的老学究来给他解说一二。若是能从中找到一些能够损伤花马王的,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正在心里意淫着,日后该如何如何报复花马王的时刻。营帐外,忽有斥候探马来报。

来者跑的急切,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进了营帐,口道:“大帅……大帅!”

四大爷扫了来人一眼,见是外围一个看哨的小子,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发生,便有些不满的说。“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还不快快向本将——呃,不,本帅言明!”

待在花马王麾下那段时间,他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花马王那份做派,就给了他很大启发。以致他一言一行,都情不自禁的照搬花马王王帐点将的气势。只是,昔日在王帐内‘本将’‘本将’的自称,一时半会还改不掉。

滚进来的斥候探马缓了缓神,道:“大帅,外面来了一个小娘们,身子长、腿儿直、奶.子不小还很挺,大伙都看愣了。就是太凶,小的们正准备把她抓来献给大帅,可是那小娘们的手段却是极其的狠。小的和数十个人都困不住她,连三头领都被她打伤了,还得大帅亲自出马擒下那小娘们……”

……

……

第二百五十五章 莫让大鸟空巢居

第二更到,求收藏,求红票!Ps:这一章的用词有点那个‘邪恶’,请大家见谅。毕竟,随着人物和语境的变化,有些时候描述的方式和词语也是要有些相应调整的。造成不喜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有意见可在书评区提出,我一定诚心听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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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长、腿儿直、奶.子不小还很挺……’

斥候探马的话很粗俗,也很猥亵,但四大爷听了,却立马就硬了。

不过,他毕竟是一方贼首,听了斥候探马的报告之后,即便心里的火气陡然升了起来,但却并没有被言辞中提及的女色所迷惑,而是随即就问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噢?连三头领都被打伤了?怎么回事?详细报来!”

斥候探马惨兮兮的禀报到:“是,大帅。是这样的,小的们把那小娘们围了之后,三头领上去和那小娘们说笑,才说到她的‘长腿直直,可以把玩一夜’,就被那小娘们一鞭子从马上抽下来了?三头领不但被抽下来了,而且还被那小娘们用脚丫子踩着脸,说是……。要不是小的机灵,差点也要被鞭子抽中了,踩在地上回不来了。”

四大爷道:“唔……,一回合就败了么?看来这个小娘们是挺泼辣的嘛!”

自从四大爷叛离花马王之后。以前的花马王座下第四将的头衔,自然是没有了。改旗易帜后,四大爷便自上尊号曰:『四爷大帅』。他既如愿坐了大帅的位子,下面的一批死忠自然也水涨船高,一一都换了一个头衔。

只是,看那不伦不类的『四爷大帅』就能知道,这四大爷也不是什么会起名的文化人。手下的死忠们,也就只能按修为的高低,坐着十三把交椅,以『头领』称号彼此了。

其中,三头领,顾名思义就是十三把交椅中的第三位。前两位头领眼下不是出营办事,就是身怀重任走不开。现在的营地,除了四大爷之后,就属这三头领地位最高,修为也是最深了。

这个三头领是何许人也,四大爷也是知道。三头领的境遇和四大爷的困境差不多,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两个人都是修炼的炼气法门品级不够高。以致修为达到法门的修炼极限后,修为境界就死活上不去了。

四大爷是如此,三头领也是如此。只不过,四大爷是被卡在通神第二天的初境之中,而这三头领却仅是一位真灵第三天的武士。他今年已三十余许,已经迈入真灵第三天后境长达六年之久,却因为只有一门『下三品』的炼气法门,至今一直蹉跎未能得以迈入通神境界。

显然,四大爷以及其他马贼头子,都没有将自己的炼气法门共享给同伙的意思。他还只能继续蹉跎下去,或者是某一天能碰大运,找到一本『中三品』的炼气法门,要不然他这一辈子的成就也就只能这样了。

不过,三头领虽然没有踏入通神境界,但也是一位老牌的真灵期炼气士,不仅位在真灵第三天的巅峰境界,而且多年厮杀,不但让他的战斗技巧变得极其的熟练,而且心态也远比一些缺少磨练的‘乖乖学生’型炼气士,要老练且警醒的多。能一鞭子抽倒他的女人,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身上倒是带着刺嘛!”四大爷沉吟着。他并不是担心自己出手会降服不了那个小娘们——在这片边境草原上,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十足的信心。

他只是有些担心花马王的反应。他才叛离花马王,担心接下来会迎来花马王的惩罚,心里对这个女色有点疑虑。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就果真是个麻烦他也不怕,但是在现在这个要紧关头,要不要采了这朵带刺玫瑰呢?

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四大’中的肉.欲之念,让他下定了决心,“娘的,既然是遇见了,那就不采白不采。送上门的肉,不吃?那是要遭报应的呀!大丈夫爱大.奶,莫让大鸟空巢居!干了!”

主意已定,他随即又关怀备至的问道:“除了‘身子长、腿儿直、奶.子不小还很挺’外,脸盘子靓不靓?”

“靓!比十足的金子还要靓!”

靓就好!四大爷精神大震,仓皇出逃之后,他已经很久不知肉味了,听到斥候探马的猥亵话语,下身早就有了反应,此刻更是按耐不住,一边口中骂到:“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小娘们都降服不了,还要本帅亲自出马!待本帅降服了这个小娘们,再教她滚床求饶!”一边捡起屁股下的丝绸衣裳,随意披在肩上,就出了门。

……

四大爷在斥候探马的带领下,一路疾行约四五里路。来到一处水洼边,果然远远就看见手下的一批马贼纵马飞驰,摇摇将一个女子围在中间。地上已经躺了一批人了,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妙。

再定眼一瞧,遥见那妹子的背影,可不正是身长、腿直之像么!

虽然还未见到那妹子的脸盘靓不靓、胸前雄伟不雄伟,但那身长腿直的身材却已然让四大爷性趣大发,“辣妹子,本帅喜欢呀!待看本帅降服她!”言罢,大乐,便要上前去擒拿那小娘们。

又行数百步,已经将至那小娘们的身侧,正好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光景。侧视过去,胸前山丘果然高耸。

看那高山深沟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四大爷更是心喜难耐,一边快步疾行,一边对身边带路的斥候探马道:“这小娘们的身段果真不错,本大帅看了很喜欢。你事情干的不错,围了这小娘们之后,还知道来通知大帅。待降服这小娘们之后,大帅对你重重有赏!”

斥候探马闻言大喜,又瞟了一眼那勾人的身材,吞了吞口水,却腆着脸说道:“小的不求大帅的厚赏,只求大帅吃完头汤之后,让小的也见点油水尝尝……”神情既贱又淫,猥琐的难以言述。

“哼!到时候有你受的!”四大爷不置可否,似乎并不介意大家一起开心开心。他再跨步子,挤进众马贼用奔马做成战圈,正欲开口让那小娘们把脸盘亮出来,以便他好生瞧一瞧。却见那小娘们已经转首过来。

“‘见点油水尝尝’是哪个色胚子说的话?是你?”那女子也不看四大爷,只是用眼神盯着说话的斥候探马。

那斥候探马自恃有四大爷在一旁撑腰,也是色胆包天,竟迎着她的目光,开口调笑道:“不仅要尝尝,还要把你剥的光光呢,再好……”

后面的那半句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对上那双眼神,他顿时只觉得天地一片冰霜、万物都冷冰冰的好生吓人,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说起来,这个女子是连真灵第三天的老牌武士,都能一鞭子抽倒的,而那位猥琐的斥候探马不过是一个才在真灵第一天的炼气菜鸟,哪里能够抵挡住她的凌厉眼神,顿时心神快跳,好像又一座冰山当头压下。

那女子灭完一个小贼的淫风之后,又欲来灭四大爷的威风。她转过来脸来,瞪视四大爷道:“蛮老四,原来这些人是你的部下,难怪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来!”

她目光挪开之后,那斥候探马顿时身上一松,之前冰冷压抑的感觉没有了,色心顿时又起。他躲到四大爷的背后,伸头叫道:“小娘们,等一下保管叫你小嘴里哼出花来,乖乖喊……”

‘啪’!

这次,又没等他说完,他嘴间已是鲜血狂涌。原来,在他说话的时候,忽有人对着他的‘狗嘴’就是一巴掌,活活把他的舌头甩到牙齿上,顿时就撕成了两半。

“呜呜……咕……”斥候探马捂着嘴,倒在地上,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身前的四爷大帅,好似活见鬼了一样。

原来,重重给他一巴掌、让他断舌送命的不是别人,也不是那个好看却冷冰冰的小娘们,而是他的大靠山四大爷。

“呜呜……”他还想问些什么,可惜断舌处狂涌的鲜血,很快就填满了他的口腔,又灌入他的气管,让他窒息,倒在地上做着可怜的垂死挣扎。

一巴掌扇死了身边的小跟班,四大爷不但不恼对面那‘小娘们’,反而脸上堆砌起层层笑容,用一种很是肉麻的语气‘关怀’道:“我说今天怎么有那么多好兆头出现呢,原来是幺妹子大驾光临,我真是蓬荜生辉,好运当头啊!”

原来,面前这个‘身子长、腿儿直、奶.子不小还很挺’,而且‘脸盘还很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花马王座前的俏美人幺妹子。

幺妹子是花马王座下的众多贼帅头子中,最鲜艳的那朵花。以脸蛋靓、身材棒、脾气暴、爱用马鞭抽人而闻名。以前围在她面前,有事没事都转悠的贼帅太多了,座前十三将几乎人人都是如此。

以‘四大’著名的四大爷,更是暗中觊觎那副美好身材,暗中憋火无数。一有空,便如同一只癞皮狗一样,整日围着幺妹子转悠,妄图卖些好,日后能够一亲香泽。

这不,这种习惯,即便等到他叛离了花马王,也没有改过来。认出来人是幺妹子后的第一时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其他的,依旧按照过去的习惯性心理,厚着脸皮凑过去找骂了。

于是,他果真挨骂了。

“好久不见,你怎么还这么样色迷迷的,让人看了恶心!”幺妹子厌恶的看着面前的那张脸。无论那张脸上挂的是何等灿烂热情的笑容。她都能一眼看穿其面具下的丑恶。

四大爷以暴戾淫.虐著称,臭名昭著。不用她想,就能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再说,刚才他和那小马贼的话,她可全听见了,自然没有半点好语气。

四大爷这边又听了骂,正准备使出厚脸皮的无敌大.法,扛住靓妹子给的鄙视。心头却又是灵机一动,顿时恍然大悟。

心道:“娘的,我怎么还用像以前那样敬着她?没了花马王,我还怕她?直接硬上算了!”

此念一通,再看面前那副诱人的身材,四大爷顿时就觉得让那姣好的面容梨花带雨,在他身下苦苦哀求、羞羞呻吟,也是一种很爽很爆棚的感觉。

于是乎,眸中顿时野性毕露!

……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妇唱夫随两相宜

感冒还没有好,今天只有一更,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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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爷忽然醒悟到,他已经无需再讨好幺妹子。若是想要面前这个女人,只需霸王硬上弓便是了。

此念一出,他就像是一只野性难驯的狼犬,瞬间褪去脸上堆积的笑容,露出了狰狞的利齿,话语中兽性肆虐。

“幺妹子,以前我看在花马王那老儿的面子上,还需敬着你。哼哼,现在可就不一样了。眼下,四野无人,我们来亲近亲近。本帅对你可是倾心多时了,嘿,你那腿儿可真是棒……”

正如幺妹子知道他的凶残暴戾的底细一样,四大爷也知道幺妹子的修为——不过,才迈入通神境界罢了。单凭幺妹子通神第一天初期的修为,不但比起他通神第二天初期的修为差远了,而且在对『通神』的理解上,幺妹子更是远远不如他。

四大爷是在无师指导的情况下,以一人之力独自迈入通神境界的。而幺妹子则是在花马王的大力扶持之下,勉强闯过真灵三天与通神三天之间的桎梏。两厢一比较差别就大了。

由于是别人领进门的,幺妹子想吃透通神境界与真灵境界的不同所在,最起码得花费一年到数年时间。然而,在眼下,她已是四大爷眼中的一盘大餐,最缺的就是这个时间!

“……。总之,你要是乖乖的,大爷我就温柔一点;你要是耍性子,大爷我也不介意辣手摧花!”

四大爷一边威胁着,一边淫笑着欺近。一步一步,走的不急不缓。素知幺妹子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秉性,他以步步为营的方式,慢慢将神念锁定着面前的女人。

幺妹子耳中听着四大爷的威胁,浑身气机严厉戒备着,眸中却流转着异样的光芒。面对淫邪的四大爷,她并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以全身的智慧考虑着一个问题。

‘花马王那老儿’?‘现在可不一样了’?‘本帅’?

一个个被四大爷无意中透露的词语,都在指引着她,让她想到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再结合她之前从这些马贼的炫耀中听到的一句话,似乎已经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四大爷成了叛臣,他叛离了花马王!

这个念头澄清之后,一切就想通了——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看到本应该在王帐的四大爷,为什么四大爷这样肆无忌惮的敢对花马王大不敬——统统都清楚了。

幺妹子那双看好的柳眉顿时颦起,眸中光芒转寒。她展示手上的『灵蛇吐信鞭』,佯装还不知情道:“今天,蛮老四的火很大嘛。正好王上赐我一件法器,要不你来领几鞭子,去去火气?”

之前,四大爷的眼神都集中到那诱人的身体上了,倒是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盘在她腰间的『灵蛇吐信鞭』。这时,闻言定眼一看,果真看出一柄法器在面前女子的腰间散发着迷人的灵光。

“九道禁制?三阶上品?”四大爷惊讶道。

幺妹子娇笑道:“正是!『灵蛇吐信鞭』,我迈入通神境界之后,由王上赐予。灵蛇之骨所制,内附九道禁制,每一击都有灵蛇噬人之毒,法器之中当属三阶上品。不过,这还不算最好的,王上还赐给了我一件更好的宝贝,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四大爷知道灵蛇,牠是蛮荒草原中一种身大如牛的妖蛇。通灵智、生性狡诈、一身强悍的肉身和阴狠至极的血毒,让牠挤入六品妖兽之列,可比炼气士中的通神第一天。

想不到,这么一件难得的法器,在幺妹子口中还不算好。四大爷心头顿时羡慕嫉妒恨。想他以通神第二天之尊,带着数千小弟投奔花马王,结果手下小弟都被人吞并掉了,他却只得到一个王前第四将的空头衔。

被剥权了——这也就罢了。马贼中火并一事多了去了。若是用这些权利换点炼气法门和法器回来,他也不介意。可是花马王对他却是一毛不拔呀!莫说三阶上品的法器,他就是连一阶下品的烂货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呀!更别说他渴望无比的炼气法门了!

倒是面前这个幺妹子,什么班底都没有,孤身一人来投靠花马王,却被花马王赐法门、给丹药,还帮她迈入通神境界。现在,还有上等的法器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四大爷目露贪婪之光,“见识见识?肯定是要见识的,好妹子快把宝贝拿出来,让大爷我开开眼界。”

这句话他只说了半截,后面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不过,见识之后,这些法器可都要换个主人了——这么好的宝贝,自然得孝敬给本大爷了!”

幺妹子忽然笑得花容月貌,胸前山峦乱抖,“你要看?那就给你看好了!”

“我的宝贝就是——”

“快点说,快点说!”那阵抖动让四大爷的眼睛都看直了,心思也想歪了,急忙连声催促。

“我的宝贝就是——我的夫君!

说到这里,幺妹子忽然提气,高声叫道:“夫君!你快给我出来!”

四大爷傻眼了,先是疑惑幺妹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夫君,随即便领悟到——他被面前这个女人耍了!

恼怒之下,刚要翻脸使横,却听背后传来一道有些慌张男声。

“唉,唉!娘子,娘子——我来了。”听这声音,似乎来人有些惧内。娘子一声呼唤,他便连忙赶过来了。跑得倒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声音初始之时,说话的人大约在四大爷身后二百丈距离。四大爷正疑惑呢——他一路赶来,以神念扫视四野,怎么就没有发现背后有人呢?难道此人是身怀高明的隐身匿气之法、可以躲过他的神念扫视,还是后来才赶到的?

四大爷心中的疑惑,仅是在心海里面转了一圈,随即就变成了惊疑。只是一两息的功夫,那声音的源头就已经疾进到他身后的一百丈距离。等他再回头查看时,那个说话的男人已经到了他跟前。

“好快的遁速!恐怕来人和我的修为相当,也是一位通神第二天的人物!幺妹子什么多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夫君了?”

四大爷心头不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倒是觉得这入耳的男声有点熟悉,似乎他什么时候听见过。回头一看,却见那幺妹子的夫君,生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可不正是花马王的亲信左凌霄么!

左凌霄的确是四大爷的熟人,他虽然并不在花马王的王前十三将之列,但却是花马王的亲信重将。比起作为外臣的王前十三将,花马王更是亲信他,不但有各种优待,还让他统领亲卫宿卫王帐。地位如此要害亲贵,让十三将各个暗自羡慕嫉妒恨。

四大爷在花马王座下为将的时候,也曾经和左凌霄套过近乎,可是对方也不爱搭理他。让四大爷在丢脸之余,也是深深嫉恨。

幺妹子一声令下,左凌霄陡然显身,瞬间遁飞数百丈,赶到幺妹子身边。而幺妹子也趁机闪脱四大爷的神念锁定,与左凌霄会合。

此时,再看到左凌霄,眼看他揽着美人小腰的风流快活,四大爷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然而,在此刻,更让他感觉不安的却是左凌霄的修为——看他身上涌动的可不正是神念的气机么!

灵识转神念,这是通神第二天的标志呀!

四大爷顿时惊诧莫名:“左凌霄!你什么时候迈入通神第二天的?你以前不是只是通神第一天中期的修为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转灵识为神念了!——这怎么可能!”

左凌霄忽然跨越两个层次,跻身进入通神第二天的事实,让四大爷震惊不已,连对他什么时候做了幺妹子的入幕之宾都忘记问了。

“这是多亏了王上抬爱,”左凌霄面对质疑,潇洒自如。一手揽着爱妻的小蛮腰,一手扶着腰间悬挂的长剑,从容道,“撮合成全了我和内子。我得以迈入通神第二天,内子也得以突破真灵第三天……”

此刻,他口中的内子正被夫君揽着小腰,依靠着厚实的胸膛,一副小鸟依人的甜蜜。听到左凌霄回答四大爷的话,脸上闪过一丝羞云——那种巫山云雨、夫妻盘肠大战、欢喜双修的事情怎么可以说出来!

暗中伸手掐住左凌霄的腰下活肉,幺妹子私下传话道:“不许说那个,说正事!我从蛮老四的手下口中得知:蛮老四截杀了一只王上的逐日龙鹰,不但没有上报给王上,而且还私藏了龙鹰上的信件。现在挟军逃窜,肯定是做了逆臣,你快想办法问清楚。”

原来,他们两个人并非专程为四大爷而来。事实上,四大爷叛离花马王、裹挟马贼逃离王帐营地的时候,左凌霄和幺妹子这对新婚夫妻早就已经离开了王帐。他们一边在草原各地浏览风光,以天作被以地作床、享受夫妻甜蜜生活,一边往寒山寺的方向赶去。

这一日,幺妹子独自出行散步,恰巧就在此地,遇见了之后才离开叛离王帐的四大爷一行人。因为身边的狂蜂浪蝶,幺妹子一直很少在王帐营地公开现身。前来拦截的马贼也不认识她。还以为是东平境内的什么小娘们,便在夸耀武功的时候,将截杀逐日龙鹰一事给吹嘘了出来。

截杀王上信使一事,可大可小,若是一般人可能会为了避免得罪四大爷,而权当没听见。然而,幺妹子和左凌霄才受了花马王的莫大恩情,对花马王的忠心自然不用去说。听了这件事情,她顿时心生警觉,一边通知夫君左凌霄,一边有心查明此事。

结果,这一查,果然就查出了大问题——四大爷这条大鱼就此落网了!

……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祝融火兜冰魔狱

吸取经验教训,明天第七卷寒山一役的布局全部收线,不再在支线情节上纠缠了。为我的拖拉向大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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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子心细如发,从蛛丝马迹之中,就推测出四大爷叛离花马王的事实。她将这个令人不安的事情告诉给左凌霄,希望她的夫君能够拿定主意。

毕竟,四大爷修为直达通神第二天,拥有神通、战斗力不俗。一旦他狗急跳墙,说不定会给他们的安危带来危险。

左凌霄与幺妹子,琴瑟相合。他素知爱妻心志,闻言捏了捏爱妻柔弱无骨的小手,对其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随后,却是径直开口问四大爷道:“第四将,王上的信件何在?”

四大爷闻言一愣,他并不知道逐日龙鹰的消息,是自己这边的小子在调戏幺妹子的时候,不慎说漏嘴的。还误以为是他截下花马王密信的勾当已经败露了,当即目露凶光,生了杀心。

既然谋叛一事已经暴露了,连花马王座下的亲信都找上门来了,花马王的惩罚肯定会接踵而至。四大爷已经不打算再掩饰什么,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没错!就是我干的。啧啧,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的狗鼻子还真灵!”

四大爷恶狠狠的盯着幺妹子的胸前山峦,心里一边是恼火,一边是痛恨。恼火这对狗男女识破了他的踪迹,痛恨这对狗男女在他面前流露出那般让人嫉妒的男欢女爱情谊!而他却只能空怀大鸟而无用无武之地!

——凭什么!想起这个,他就火大!

于是,话音刚落,他便陡然出手了。两双大手上闪动着墨绿色的光芒,一群胡蜂模样一般的游魂,环绕着他的手腕。“既然都知道了,那么你们都给我去死吧!嘿!尝尝我的『胡蜂尾锥』!”

幺妹子的手上,都有花马王所赐的法器『灵蛇吐信鞭』,那么左凌霄手上肯定不缺法器。而四大爷这次出来,却连随身兵器『断头铡』都没有带上。

手中没有足以抗衡对方法器的武器,四大爷只能选择暗中偷袭的办法。第一时间,他便选用了最拿手的神通『胡蜂尾锥』来偷袭。

四大爷选用的神通『胡蜂尾锥』,是流传在外的一种常见神通。这种大众型的神通,最大一个特点就是:通常是模仿天地间某一种灵物的独门绝技而成就的。

『胡蜂尾锥』也不例外,它效仿胡蜂蛰人时的刚猛绝烈之势,威力凶狠毒辣,一旦出手便无回头之路,是一种很极端的杀伤性神通。

四大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胡蜂尾锥』,这是下了决心,要死中求活了。

左凌霄与幺妹子的修为,一个是通神第二天初期,另一个是通神第一天初期,都是依靠花马王的帮助才晋级的年轻人。

四大爷自忖:以他在通神第二天境界沉浸这么多年的造诣,应该完全可以压制并击杀这两个人,然后在花马王未赶来之前,逃之夭夭。

……

墨绿色的劲气如同毒蜂之锥,高速旋转着,袭向幺妹子。两人当中就属幺妹子的修为,尚在通神第一天,没能将灵识转化为神念,实力最差。

四大爷选择她作为目标,既是想断去一指,又是想让左凌霄慌忙来救,他好乘机下手击杀最大的威胁。

千钧一发之际,左凌霄对四大爷兜头打出一张火网。火网上烈焰腾腾,炙热燎人。『胡蜂尾锥』中胡蜂游魂,才遇及火网,便纷纷被火网上的火焰所融。犹若浓墨被暴雨所打,顷刻之间便化为乌有。

左凌霄与四大爷交手的第一回合:火网法器与『胡蜂尾锥』神通的交锋,以法器胜出而告终。

“『祝融火兜』!那个老东西,竟然把随身的法器都赐给了你!他果真是对你不薄呀!”四大爷的偷袭无功而返,连神通也被破了,不由咬牙切齿。

左凌霄打出的法器,四大爷认得。那可是著名的『祝融火兜』,一直以来都是花马王随身所带的法器,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被赐给左凌霄。

认出左凌霄打出的火网的真面目后,四大爷更是恨意盈胸。

『祝融火兜』也是一件三阶上品的法器。虽然和『灵蛇吐信鞭』同列三阶上品,但是它上面附带的威能的杀伤力,可是比『灵蛇吐信鞭』强多了。

可发一道『祝融之火』,销金毁玉不在话下,即便是差一点的法器,也可能会被他焚去禁制,沦为一堆废铁。又生性便克制阴毒,神通『胡蜂尾锥』被其一击就破实属正常。

左凌霄摊了摊,戏谑道:“过奖,过奖了。这只是我与内子成亲时,王上给的喜礼罢了。以前,你要是也能凭本事找个妹子成亲,说不定也能从王上那里得到一份喜礼。可惜,你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四大爷气得七窍冒烟,越发坚定了要击杀这两个人的信心。不仅是为了抹除踪迹,也为了两个人身上的法器——更为了解恨!

左凌霄不再理睬嫉恨中的四大爷,而是忙里偷闲的对身边的爱妻道:“你说的没错,我只是诈唬他一下,就诈出来了——他果然背叛王上了。”

原来,他此前那般直白发问,却是在诈唬四大爷。这么做,则是因为他面对四大爷,拥有绝对的信心——他能战而胜之!

幺妹子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以力破势,一开始还吓了一跳,眼下听闻左凌霄的话,便开口道:“不要再说闲话了,先对付了他再说吧!”

她是绝对的行动派,话音还未曾落下,手中的『灵蛇吐信鞭』已经如毒舌一般探出。

左凌霄哈哈大笑,大包大揽道:“用不着娘子动手,娘子在一旁为我掠阵即可。在王帐时,我就看第四将不顺眼了。现在,终于可以有机会向他讨教讨教!娘子可一定要成全我。”

“成,你小心点。”幺妹子道。

“大言不惭!”这却是四大爷的评论,“才迈入通神第二天就猖狂,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我就来教你什么叫神念运用!”

幺妹子果真飞遁至一旁,打翻一地马贼,将和四大爷的战斗留给了左凌霄。

只不过,有幺妹子在一旁监视着,四大爷浑身上下百般难受。她这一举不但和左凌霄一起对他形成夹击之势。

若是他要遁走,无论走哪个方向,都必然要受到两个当中一个的攻击。虽然幺妹子的修为不是很强,但是她手上的法器却可以弥补攻击不足的缺陷,能对他造成一定威胁。

四大爷的遁走之路被卡住了,而他若是选择留下来继续作战,则随时随地都要担心她的突然袭击。

这样一来,幺妹子在战场之外发挥的作用,反而比置身战场发挥出来的作用还要大一些。

左凌霄与四大爷场中对峙。四大爷顾及幺妹子的存在,不愿抢先出手,怕被她偷袭,便以不变应万变,只管催发浑身气机,身上的气势节节高涨。他不动,左凌霄也不动,和他一样节节拔高体内气势,威压四方。

这个时候,幺妹子就发现出她和左凌霄以及四大爷这类——已然将灵识转化为神念——的炼气士之间的巨大差异。

四大爷和左凌霄身上渐渐腾起的威压,逐步将她的灵识从周边驱离。很快,以两人为中心的对峙现场,只剩下两股神念彼此交缠厮斗。

她有种预感,当两个人的神念交锋得出一个结果之后,便是他们打破僵局,进行决战的时刻。

神念交战正烈,四大爷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他作为迈入通神第二天多年的老前辈,神念对峙当中,竟然压不住才刚刚成为通神第二天的左凌霄!

可怜他才夸下海口说要让左凌霄知道什么叫‘神念运用’,却不料立马对残酷的现实打脸了。

神念交锋中的优势,正意外的向左凌霄一边逐渐倾斜。慢慢的,四大爷的神念已经完全被左凌霄压制在三尺立足之地。

随着两人神念交锋的将近结束,最终一战即将开始,两人身体内的力量都在疾速运转,一丝丝真气被两人从身体的各个穴脉抽调出来,然后凝结成一个个符文,彼此的强大神通都在暗中蛰伏着,只等胜负手的出现。

‘啪’的一声,虚空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破灭声,四大爷的嘴间溢出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到了极点。

两人的神念交锋一战,四大爷彻底失败了!至此,他的神念被完全压缩在体内,再也无法细微的观察到战场上气机变化,战斗的主动权已经被左凌霄夺取了。

四大爷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的话,就不是他杀左凌霄,而是左凌霄杀他了。故而,他在神念溃败的那千钧一发之际,施展出神通反击。

『冰魔狱』!

——《冰魔劲》中所记载的最高神通,修炼到极致可以冻结数十里内的一切事务。

“『冰魔狱』?从五品上,我有八道神通可破之!”严寒来袭,在神念交战中获胜的左凌霄,一口道破神通的底细。

随即,也施展神通回击,“『虎魂烈焰』!正五品上!”

两股庞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神通相互泯灭。然而,碰撞处却是土石翻腾,犹如一条条土龙在地下肆掠……

灰尘冲天之际,左凌霄不骄不躁、从容道:“娘子,你且听我说:同一境界的战斗力也是有极大差异的。修为境界有九品之分,修行法门也有,神通亦然。蛮老四的《冰魔劲》,品级不堪一用。这就使得他成就通神第二天境界多年,也不是我《虎符真文经》的对手。娘子,接下来,你可要认真看好了。这就是高品法门的优势!”

似乎要为幺妹子指引修行之道,左凌霄之后竟弃法器『祝融火兜』不用,单以神通临敌。

……

……

第二百五十八章 白玉蜂鸟无功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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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要为幺妹子指引修行之道,左凌霄竟弃法器『祝融火兜』不用,单以神通临敌。每当四大爷施展出一道神通,他都要点评出神通的品级,然后施展神通反破之。

『冰龙吐息』!

“正六品上而已,『虎噬苍穹』破之”

『遁地尺光』!

“哈!只是从六品下罢了。『虎啸生威百兽惧』破之!”

……

……

正如左凌霄所言,高品级炼气法门中蕴藏的神通奥妙,远胜低劣者。四大爷全力施展的神通,受限于所学法门的不足,被左凌霄从《虎符真文经》精选出来的神通轻易破之。

四大爷神念被压制、神通无功,逃遁无路、强行突围又不成,竟被左凌霄夫妇窘困在当场。

左凌霄为妻子一一演示过上品法门对下品法门的全面压制之后,也不矫情。趁四大爷心浮气躁之时,施出『祝融火兜』,和幺妹子甩出的『灵蛇吐信鞭』一起,将四大爷击毙。

“哎……”

击毙四大爷之后,左凌霄忽然尽去打斗时的从容不迫,看着四大爷死不闭目的尸首,却是幽幽一叹。

“可惜了,能用从五品上的炼气法门,独自修炼到通神第二天的境界,他也算是一个从寒门中爬出来的豪桀。王上也曾多次对我说,若是他能改去恶习、洗净身心,以他的资质,未必不可收他做记名弟子,传他修行之法。可惜,他的路还是走错了,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四大爷之死,他不叹杀生,而是叹又一位寒门出身的炼气士,因自身的恶疾而亡,失去继续在炼气大道上求进的机会。

左凌霄这般蹉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曾有一位寒门出生的挚友,天姿英武。只是,因出身的门阅不够,无法得到上品的修行法门用之于修炼,总是深感难尽其才。又生性高傲、桀骜,不肯投身世家大族,连拒豪门伸来的橄榄枝,最后却是被怀抱‘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豪右杀了。

世家大族之统御郡州,顺者昌,逆者亡。

即便左凌霄出身吕梁左家,身为世家子,却也难扭转挚友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身家族的武士,与其他家族的武士,联手将挚友斩杀。

左凌霄知道挚友生性桀骜,不肯屈服世家大族,让某些豪门失了脸面,但这却也罪不至死呀!他激愤,却无用武之地,这方才有了浪迹天涯的事迹。然而,离家出走独闯天涯,他这才知道家族的好处。

在家里,他不用害怕生命受到威胁,不用担心修行上的疑惑之处无人解惑,不用忧愁炼气修行所需要的资源。修行法门、丹药、师尊等等……在家中,家族一一准备好了;可在外面,却要通过种种厮杀才能得到一点残羹剩饭。

——在外的生存何其之艰难!

世家生活虽有种种不足、勾心斗角之类的阴暗面无数,但是和外面寒门子弟中的厮杀惨斗相比,那却是小巫见大巫。资源有限,让寒门子弟之间的斗争,远比世家内部要惨烈无数倍。

若不是左凌霄秉性不俗,意外遇见了花马王,得其看重,厚待之。恐怕,今日他也难得这番潇洒,更不会有美人在怀……

正是因为有此心结,故而每每遇见从寒门中挣扎出来的炼气士,左凌霄都对其有着一份格外的赏识——此辈中人才是真正吃过苦的,若是抹除厮杀惨斗带来的污垢,必然可堪一番造就。

……

幺妹子素知他心结所在,安慰他道:“他一直执迷不悟,讲而不明,呼而不闻,有错不改,让人徒之奈何!死了,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夫君,别叹息了,还是快查出那份密信吧。用逐日龙鹰传递的信件,一定非常重要,我们赶快找到,交还给王上。”

“唔,也是。”

不亏是贤内助,左凌霄听了幺妹子的话,顿时放下心中郁赘,和爱妻一起,在四大爷的尸首上翻找信件。

还是幺妹子的心思细腻,抢先从秘.缝的口袋中找到的那份密信。那份密信的信件上有明文写就的,‘此信送予花马王,若有拾遗者送到,必有厚报!’等字样,倒也不怕鱼目混珠。

幺妹子拿着信件,触手感觉有异,很奇怪,“这是什么纸张,这么奇怪!而且,里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夫君你来看看。”

左凌霄接过信件一看,也惊讶道:“这竟然是千机纸呀!是极其难得的一种炼制产物,有着防虫、防火、防水、防污等等神奇妙效,便是世家大族中也很少见。这份信竟然是用的千机纸制作的,那里面的内容一定极其重要。”

因信件的密封,已经被四大爷损坏了。左凌霄大略扫视了信件一眼,又道:“里面的内容是用密文写的。”

继而对幺妹子解释道:“密文是世家大族通信时,为了保密而常用的一种手段,除了知道密文方式的,其他人即便得到信,也看不懂的……”

“……不怪娘子看不明白。”——这却是在宽慰爱妻。幺妹子一直心羡左凌霄出身世家,见识多广,自忖配不上他。若不是如此心结,被花马王收为义女的举动打消,恐怕也会因羞赧而与他失之交臂。

果然,幺妹子闻言,脸生红霞,目露钦佩的神情,抱着他的手,将其压在胸前,“夫君真是厉害,见识多广,什么都知道……”

此时,四大爷带来的马贼,早就已经被幺妹子一人一鞭抽翻在地。倒是没有人阻挡这对新婚夫妻的亲昵。

左凌霄感触着手臂所枕的温暖和软嫩,心猿意马,只能咳咳道:“呃……这个……只是,这份信所用的密文,我也不知道是何种,似乎从来就不曾见过。”

继而抽手,正色道:“千机纸、罕见的密文,这份信对王上来说一定非常的重要。我们得赶快将信件送给王上。”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却有一份隐忧,不曾告诉给身旁的爱妻。他一直以为花马王也是一个从微末而起的豪杰,如今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既是千机纸,又是密文,花马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还不曾告诉给他?

联想起花马王的种种作为,结论实在是令人恐惧呀!

不过,花马王对他极厚,有些事情他也不愿去想。

当下,他屏蔽这些杂念,取出藏在怀中的一枚『白玉蜂鸟』。打开金镶玉所制的鸟腹,将密信放了进去。又草草写了一份信,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起写明,同样放入腹中。

这个『白玉蜂鸟』并非活物,而是一种法器,三阶中品之列,专门用来相互联系之用。腹中中空,可用来传递信件和其他小而珍贵的物件。虽身为法器,不及逐日龙鹰的灵性、能趋避利害,但是却别有其他好处,被人所看重。

左凌霄将『白玉蜂鸟』抛入空中,『白玉蜂鸟』身上发出一道白芒,疾速飞向西北方的王帐营地。

目送『白玉蜂鸟』离去,左凌霄松了一口气,道:“『白玉蜂鸟』飞遁疾速,不出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王帐,王上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而,话音刚落,那『白玉蜂鸟』带着一阵白色光耀,却又飞了回来,落在他的手上,发出嗡嗡的颤抖声。

左凌霄顿足道:“哎呀,王上竟然关了联系,『白玉蜂鸟』找不到王上所在的位置了。”

原来,『白玉蜂鸟』法器,从来都是一对或数个一组,同时使用。炼制的时候,彼此之中,就加入了相互探知的禁制阵法。只要相互探知的禁制阵法完好无损,那么同组之间,即便远隔千里,也可以朝发夕至。

这种禁制阵法是可以人为选择关闭和开启的。一旦有人身处隐秘之地,或有重要事宜不便被别人打扰、或找到藏身之所的话,就完全可以选择关闭禁制、终止联系,让同组的『白玉蜂鸟』找不到他的方位。

现在,花马王就是如此。他关闭了自身所带的『白玉蜂鸟』中的探知禁制,终止了与外人的联系,让左凌霄的『白玉蜂鸟』无功而返。

花马王统御着东平境外的边境草原,麾下千里疆土,带甲数万。平时,麾下众将分驻各地,而花马王驻扎在王帐,相互之间以『白玉蜂鸟』相互联系。

此时,毫无声响的,『白玉蜂鸟』的联系就中断了。看来,花马王果然是遇见大事了。左凌霄心里越发不安。

“没办法了,娘子——我们只能回王帐一趟,亲自将信件交给王上了。”左凌霄为难的看着身旁的娘子,去寒山寺游玩、看灯会可是她的心愿呀!

幺妹子倒是识大体,道:“没事,王上说不定真的有大事,我们还是一起赶回去吧!”

“多谢娘子!”左凌霄大喜,虽然不知花马王为什么会关闭一直开启着的联系,但是他也知道此刻时间紧迫,便不再多话,只是将幺妹子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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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积怨成祸亦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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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亲自给花马王送去信件的左凌霄和幺妹子,先命令那些倒地的马贼,爬起来、带着他们回到四大爷的营地。

四大爷死后,营地里面剩下的马贼,修为最高的也只是一个通神第一天的二头领。仅是一招,二头领便被幺妹子的『灵蛇吐信鞭』打翻,随即就被捆了起来。

余下的人顿时群龙无首,本来除了少数几个四大爷的死忠之外,其他的马贼都是被裹挟而来了。现在,听见花马王的钦使说,四大爷犯上作乱已经被斩杀,顿时皆束手就擒。

左凌霄夫妇将四大爷的死忠一一明正刑典、当场诛杀之后,又赦免了其他被裹挟马贼的罪过,命令他们原地待命,等待王帐来人前来发落。自己则乘骑宝马,快马加鞭往王帐赶去。

炼气士的修为,到了左凌霄和幺妹子的境界,虽然已经可以凌空飞行,但是无论是御气飞行,还是御剑飞行,都是太过耗费体内真气的行为。

草原之上,又是危机重重,若是白白消耗真气,无异于将自身处于危墙之下。长距离的凌空飞行中,一旦出现什么危险,那就惨了。

因此,两人放弃了充满威胁的飞行,而是选择了以快捷的宝马代步,虽然比飞遁慢了一点,但是却胜在安全可靠。

幸好,花马王身为马贼之首,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神骏,带龙马血统的,带上古妖族血统的,种种神骏应有尽有。

左凌霄和幺妹子的坐骑,就是两匹带着上古妖族血统的麟甲黑驹,体生墨麟,首有双角,神异非凡。飞驰起来,也仅比炼气士御气飞行慢上一点儿而已。

两人纵马飞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赶到了王帐。然而,花马王竟然不在王帐之内,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地,知者只道:“王上是去了东平腹地,还带走了一批精锐人马。”

夫妻两人无奈,只能交代了四大爷叛变一事,让其他花马王的亲信重臣着手处理。他们两个人则依旧骑马,沿着花马王走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了下去。

在边境草原的路途中,花马王一行还曾留下痕迹,让左凌霄夫妇尾随跟踪。可是,追至东平境内之后,一路上的踪迹就全无了。好像到了东平境内,花马王就开始偃旗息鼓、隐匿身形而走。

左凌霄与幺妹子跟丢了花马王,正苦恼之际,肩上的『白玉蜂鸟』竟忽然有些惊动。

原来是花马王又开启了联系,两人大喜之余,再度放飞『白玉蜂鸟』。不一会儿,『白玉蜂鸟』飞回,带来了花马王的指令。令他们二人不可惊动他人,务必谨慎前往某处隐秘所,花马王要见他们。

左凌霄与幺妹子谨遵王令,一路小心潜行,至暮时,终于赶至那处隐秘之所,见到了他们的王上,却意外发现,花马王竟身负重伤!

义父兼王上伤体沉重,幺妹子眸中含泪,而左凌霄则是大惊失色。花马王的修为如何,别人如在雾中看不通透,而他作为王上的亲信重臣,怎会不知?

不由诧然问道:“以王上先天大宗师之威,谁人能伤得了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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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及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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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吹拂,一支队伍正从山脚下蜿蜒经过。

这支队伍当中,有一彪骑士约有数百之多,拱卫一辆豪华大车。队伍行径间,马蹄阵阵、铁甲重重、戈矛若林。军势之雄壮,排场之奢华,令人侧目。

这正是东平刺史奋威将军、提点东平诸家事海锐,亦是长生三天、金丹真人海锐的随行车架。

这样的一支队伍,前后都打着高牙大纛,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一样。旗帜鲜明,迎风招展,气势十足!就这般一路向寒山寺徐徐前进,沿途之人看见了,心里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安稳。

原来,至此时,寒山寺所发的红榜告示,已经广而告之,被各路信使传及整个东平大地。听闻有血海炎狱的妖魔大军侵袭,各地之民莫不人心大丧,哭嚎满野。

海锐离别方子晴之后,见此混乱局势,便摆开东平刺史奋威将军,与提点东平诸家事的王命旗牌,一路缓行,旦遇到恐惧妖魔而离家的亡命者,都被他一一宣抚安置。

如此,一路安抚四方,一路收束民心、指挥各地住民疏散转移。海锐尽弃单骑微服,带着上官的威仪,往寒山寺赶去。然而,走到这处山脚时,车内闭目凝神的海锐,却忽然双目齐睁,眸发异彩。

“丁普郎!”他长叹一声,“昔日旧友终要相加兵刃,可惜,可叹!”

言罢,魂魄出窍,暗中往山上去。

…………

山上,林中。

丁普郎独居高石,手抚剑锋,意自沉凝。

飞剑『斩龙刃』,法宝之列,位在五阶上品,昔日主公所赐。

剑锋寒冽,从中隐约可以看到他的面貌。二十年过去了,他已双鬓如雪,垂垂老矣。然而,每持此剑,他都如临昨日初见主公之时——

“哈哈哈,丁普郎真壮士也!来——此剑,名曰:『斩龙刃』,今日便赠予你。望你好生修行,不忘其志。”

“喏,谢主公!”

人虽老朽,记忆如新。依稀还记得当日得剑时的快乐,依稀还记得那个英武之主,依稀还记得他被数层重围、百倍敌人围攻,却意气更盛时的风采……

每当回想旧事,不知不觉已是双目含泪。

泪目之中,山下车队蜿蜒。丁普郎逝去眼泪,暗道:“主公——今日,丁普郎便要手斩此僚,以慰您的在天之灵。”

正值此时,他面前的三丈处,忽然有天地气机的剧烈波动传来。

‘有高人来到此地?’丁普郎凝神戒备。他这一次来,只为伏击海锐,所带精锐属从皆布置在此山的周边地带,以防海锐落败后逃窜。

“会不会是海锐?”他暗暗猜测。他知道,二十年前海锐就是后天宗师,如今恐怕也和他一样已经迈入了先天妙境。

正想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渐渐在他面前显现出来。

认出来人的身份,他当即大怒,“海锐!哼,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在我面前现身!好!好!好!你的狗胆,正好免去我杀上门的麻烦!今天,你就受死吧!”

言罢,正要出剑,却听海锐斥道:“丁普郎,你要因私废公不成?靖国夫人的教令,你都不听了吗?”

丁普郎闻言,不由一愣,随即蹙眉道:“哼,海锐你死到临头,还敢拿主母来哄骗我。少来!主母宅心仁厚,不计较你的恶行,我丁普郎眼中却容不下沙子,今日定要杀你,以你之头,祭拜主公!”

“果然还是出差错了。”海锐叹息,他在听闻方子晴说是用逐日龙鹰给丁普郎送去书信的时候,便隐隐有些预感这里面或许会出差错。

当时的担忧,现在果然成真了。

看着丁普郎坚毅愤怒的眉目,海锐知道二十多年的怨恨积攒下来,丁普郎的意志坚如磐石,不可动摇。此刻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哎!积怨畜祸,今日终于要爆发出来了。

海锐蹉叹道:“我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

对方‘呸’了一声。

海锐不以为仵,继续说道:“你以二十年之功,终于成就先天大宗师的修为,自觉已可压我一头。可是,你哪知……”

对于海锐的言辞,丁普郎呲之以鼻,“哼!”

“……,哎,也罢!今日,正好借你之名,以定民心!同时,也好让你知道先天之上的种种秘密。望你回去之后,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说完,身化一拂清风而去,丁普郎诧异之余,追之不及。

…………

“先天大宗师对我来说,不过是曲指可破。然而,我却破不了旧日友伴心中的仇恨——人心之复杂,可见一斑。”

会完旧友,重新回到车中的海锐,深深叹息。心中越发坚定了独守道心一点的意念。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修为,在光天化日之下,击破车顶,冲天而起。

跟随海锐车队的,有随行的兵马甲士,也有各大家族的武士,还有从各地赶来助阵的游侠义士。此时,这些人都惊讶的看到,海锐以一种雄霸天下的威势,飞遁在天。

海锐之起,犹若飞龙在天,万众瞩目。当他开口说话后,更是举世哗然。

“既然花马王已至此地,何不显身一见!”

海锐的话,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花马王之名,威震东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闻此言,有人奇道:“花马王?可是那个一统边境草原的花马王,竟是他来了!他来干什么?”

也有人惊恐道:“妖魔来袭,如此乱世,身为马贼寇首,他肯定是不安好心,恐怕是打上了我们的主意了。”

还有人奇怪道:“不是说海明府只是真灵第二天的修为吗?怎么会有这般的威势?恐怕各家各族的族老、后天宗师,也没有他刚才冲天而起的威风呀!”

只有少数一两个人在想:“奇怪,连我通神境界的修为,都没有察觉到有外人,怎么海刺史竟说花马王来了?”

花马王的消息,让人心惶惶,竟将海锐冲天而起,所带来的惊讶,给丢到了一边。然而,更大的重磅消息又一次接踵而至。

海锐言罢,很久都没有花马王显身。众人正暗自奇怪,只是被海锐的声势所慑,一时间不敢乱动。

正当有几个修为约在通神第一天的炼气士,准备依仗自身修为说几句话的时候,忽然又听海锐临空冷喝:

“哼!正值乱时,你身为先天大宗师之尊、人族炼气士中的翘楚之辈,却不思临危救民,反而在此欲伏击同族。其心可诛!”

话音刚落,海锐伸手一点。顿时地动山摇,面对的山峰轰然倒塌,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

四月三日,血海炎狱妖魔出世,天下哗然。同日,东平马寇之首、花马王,以先天大宗师之威伏击东平刺史一行,却被海锐一击败走。

至此,众人始知海锐乃是长生真人。‘东平有长生真人坐镇’的消息,随即传遍北地,民心由此安定,不畏妖魔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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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托付后事王帐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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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锐公开显露其长生真人的修为,花马王:丁普郎在他的长生之威面前落败而逃。幸好,海锐并没有下杀心,只是点到为止,将丁普郎击伤之后,便放纵其逃走。

说实话,丁普郎这一败,败得有点冤。他今日潜心于伏击海锐、斩灭仇怨一事上,并不知血海炎狱的妖魔即将出世的消息,已经在东平闹得沸沸扬扬。

结果,在这个要紧关头,被海锐当做收敛人心的‘鸡’给杀了。既坠了威名,又毁了声誉,实在是大输特输。

丁普郎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仇视了二十年的人,竟然是一位长生真人。他蓄积二十年之怨,终借这股仇恨执念摆脱了后天桎梏,迈入先天妙境。然而,今日惨遭落败,由仇怨而成的那股志气,顿时雪崩垮台。

等他逃回隐蔽住所之后,又接到左凌霄夫妇的『白玉蜂鸟』。看到方子晴给他的书信,愈发的羞愤难当。当即呕血数升,先天妙境的灵台也深受动摇,伤势远比落败时还要严重数十倍。

丁普郎大伤元气,灵台心境的动摇,让他相当一段时间只能闭关静守,而无法理事。日后能否恢复如初,更是一个未知数。

在如此情况下,他召来了最受他信任、同时也是他最为看好的左凌霄,这是隐隐有着托付后事的意思。

故而,当左凌霄诧然问到:“以王上先天大宗师之威,谁人能伤得了王上?”时,丁普郎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他苦笑道:“天下之大,各地卧虎藏龙,隐名埋姓的高手不知凡几,区区一位先天大宗师又算得了什么?莫说别的,光是东平这偏僻荒土,便有先天大宗师不下三人。我身列先天妙境,虽已经是出类拔萃,但也并非是那个唯一站在山顶的人。”

停下来,歇了口气,才勉强继续解说道:“先天之上,更有长生三境,今日击伤我的便是一位长生真人。只是,这是私怨,你现在不用理会,日后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眼下,你只需要为我守住王帐中那个位子便是了。”

先天大宗师的踪迹,一直是个秘密。方兴以前所知的‘东平一地绝无先天大宗师存在’,才是世面上公开流传的讯息。而东平三大先天大宗师存在,若不是丁普郎身份特殊,是成周王室的臣子,也是断然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现在,他把话说的这么透,已经完全是有提携后辈的用意了。

左凌霄听了,越发的诧异。东平一地便有三大先天大宗师暗中坐镇,已经是一件很是出人意料的事情。竟不料,花马王还会和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生真人所有瓜葛——如此看来,花马王的背景当真是深厚至极。

他为花马王话语中透露的讯息所震慑,一时间没有理会花马王后面那句话中,所透露的托付后事的意思。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是瞠目结舌,“王上,凌霄何德何能……”

不等他谦虚完,丁普郎便打算了他的话,“我说你行,就是行!”

“你听我说!”这个威仪自重的王者,此时脸色赤红,额有冷汗,显然一份病态,唯有双目中的神光,依旧如虎似狼,“这次我负伤,灵台受损,日后如何,还未必可知。”

“眼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片基业。蛮老四叛乱被杀,只是一个表象。这些年来,我强行收押众多寇首的权柄,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尤其是那些勾结血屠巨凶的人,更是一定会叛乱。”

“以前,我在位,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叛我。但是,这一次,我负伤了,下面那些害虫肯定会全部出来。想要当叛臣的,绝不在少数!我要你带着我的王命回到王帐,为我看好那个位子。”

“谁敢乱,便以王命杀之;一人叛,杀十人;十人叛,杀百人;凌霄,我视你如己出,将你当亲子看待,你一定要为了我将这份基业看好!”

丁普郎的话,说得即是杀气腾腾,又是深情厚谊,左凌霄听了双目含泪、感激流涕,不由立誓道:“凌霄八尺身躯,全凭王上驱使,定为王上守住这份基业。”

“不,不仅仅是为我守住这份基业,”丁普郎脸上忽然生出一种憧憬的神色,他喃喃道,“凌霄,我为你安排了一条更高的道路。它会让你成就更大的功业,而不是仅仅被束缚在这蛮荒草原上。你的未来,必然大有作为,不可限量。”

左凌霄虽然还不能明白丁普郎话中的意思,但是他依旧能从中体会出面前老人话里的深意,连忙道:“凌霄谨遵王上的教诲,必不让王上失望。”

看到左凌霄的表态,丁普郎疲倦的点了点头,说了这些话,耗费了他相当大的心力。伤重之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他还有几件事情必须要说完。

“临去时,还有三件事你要牢记。”

“是,恭请王上赐教。”

“第一,这是飞剑『斩龙刃』,吾之旧主所赐。五阶上品,位在法宝之列。我放开禁制,此剑便暂且由你掌持,以此节制众将,敢有犯上作乱者,一律杀无赦。”

陡然听闻有法宝赐下,左凌霄既是震惊,又是狂喜。

有主的法器和法宝,原主都会用心血祭炼一番,非原主或是得到原主的容许,其他人是染指不得的。

『斩龙刃』被丁普郎祭炼过。放开禁制,叫给左凌霄掌持,也就是暂且把这件法宝的使用权,交给了他。虽然仅仅是让他暂且使用,并非完全将法宝赐予他,但是那也毕竟是五阶上品的法宝呀!

炼制一件法宝,不但花费巨大,而且时间也需历经多年,便是世家大族也需倾其家产、积数百年之功,方才能够成就一件。

如今,除了那些传自古时上卿家族的超品上门世家之外,其他中品或新晋的上门世家,拥有一两件法宝就算不错的了。

比如说,左凌霄出生的吕梁左家,虽然还算不得上品的上门世家,但却也是中品世家中的不俗豪门,说是雄踞吕梁一方也不为过。然而,吕梁左家的镇族之宝,也不过是两件五阶上品的『虎王大戟』,品质约和『斩龙刃』相当罢了。

现在,一柄可比家族镇族之宝的飞剑,就这样握在左凌霄的手中,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再次为花马王的爱重,而深深感激。

之前,他还在担心——仅他凭他的修为和资历,恐怕压不服那些野心勃勃的贼帅和寇首,但是现在有『斩龙刃』在手,一切何惧之有?若有不臣,一剑斩去就是了。

与此同时,他对花马王的背景越发的好奇了,能赐予法宝的‘旧主’可不多见。

待左凌霄接过『斩龙刃』之后,丁普郎又道:“第二,你持『斩龙刃』后,立刻抢先动手,尽杀之前与血屠巨凶同谋之人,但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到时候血屠巨凶如何的颓然,你都不要碰他。自有人会收拾他。”

左凌霄虽然疑惑不解,但是依旧点头领命。

丁普郎进而解释到,“血屠巨凶身份不一般,虽然明面上只有后天宗师的修为,但是他的真身却是非凡。他在我面前猖狂时,我也不愿斩了他,让他的真身脱困而出。这次血海炎狱出世,自然有人会将他连同他的真身一起收拾。”

“凌霄明白了。”

“第三,你掌控了王帐,压制不臣之后,若是有人持甲字天号密令来见你,你一定要遵从他的指令。把他当做我一样对待,用心做事。要让他亲你、信你,把你当做肱骨之臣来看待。切记!切记!”

听见第三个命令,左凌霄又是吃了一惊。

密令是丁普郎与左凌霄等重臣,约定的一种用来识别身份的凭证和暗号,通常用来甄别使者、信使身份的真伪。可是,甲字天号自从设立以来,却是从来就没有动用过的级别。

左凌霄想:持此令前来的人,一定身份不简单。而且,丁普郎明言,要让他做来人的肱骨之臣。其中涵义,让左凌霄再三揣摩。

丁普郎叮嘱道:“莫要多想。我明为王,其实亦为人臣,持甲字天号的来人,便是我之主公。我将你引荐给他,你在他面前要好好表现。我知道你有很多困惑,现在不知也是好事,日后定然会让你知道的。回去好生努力吧,守住这份基业,便是守你的未来前程,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叮嘱声中,左凌霄带着沉重的担子,和万分的疑惑,躬身离去。重任在身,他需连夜赶回去安排。幺妹子亦含泪告别义父,与夫君一起共赴那看不透的未来……

丁普郎目送左凌霄夫妇离去,心头也是惆怅。左凌霄是他预定好的接班人,未来少主公身边的亲信之臣,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然而,这场大败,却让他不得不让还没有准备好的左凌霄强行上马。

如今,只能希望左凌霄不会让他失望了,成功平服王帐乱象,让这支马贼势力成为一支日后能为少主公保驾护航的力量。

“草原这边只能如此了,凌霄若是不能力挽狂澜,恐怕我准备的这支力量,是赶不上寒山的这番大变了。丁普郎无能,只能求老天保佑少主公在此剧变之中,能够吉人吉相、安然无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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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戏帷幕徐徐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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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边境的千里蛮土上,即将迎来一场激烈的厮杀。胜利者则将坐稳王帐中的那张王位,等待手持甲字天号的神秘人物到来。而就在此时,寒山寺内也是疑云重重,各种紧张的气氛交织在一起,局势一触即发。

千年古刹内,与会的东平各家各族,彼此之间互有默契的相互串联,暗中联络商议着。各种密约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密谋接连诞生。血海炎狱的压力,让这些家族高层最终达成了一个共识。

当然,这里面的种种勾连,也少不了东平的两大上门世家在里面穿针引线。作为对两大上门世家串联彼此的‘报答’,今天就将有一场三十年来,东平境内最大的一次权利变更,在各种暗流的共同推进下发生。

在这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前奏时刻,东平方家的高层领导也和其他家族一样,正在闭门做着最后的临战准备。作为东平方家的核心权势者,方子正和方子圣便在一间静室内,点着一盏青灯,泡着一壶香茗,一边交谈,一边等待时机的到来。

两人具是位高权重之辈,交谈起来虽然看上去是风轻云淡、毫无肝火,但是也绝对并非是无聊闲谈。三言两语中,方子正和方子圣也在交换着彼此对当前局势的看法,很多家族、很多家族人物的命运,都在这只言片语中被决定了。

当方子正确认:他的修为和寒山寺的主人张伯涛一样,都已经突破后天桎梏,达到先天境界的时候,方子圣拍腿叹息:

“哎,要是早知道兄长的修为已经达到先天妙境,我又何苦参合东平这疙瘩的破事。既然兴儿已经走上了炼气修行的道路,那么我们方家在东平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现在,有了兄长在,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领这一支族人,返回河洛旧地了。”

方子正迈入先天妙境,却没有首先告知他,这让方子圣不免有些不满。言下之意也有些埋怨。然而,方子正似乎另有所想,对他的计划不以为意,他便进一步劝说道:

“有兄长明中坐镇,小妹背后的势力暗中助阵,我来统筹指挥。我们三兄妹齐心合力,东平这一支族人入主河洛祖家也并非是梦想。成功入主河洛祖家,便可号令其他十五房族人,这无论是我们来说,还是对兴儿那件大事来说,都是一件增添助力的好事呀!”

原来,东平方家能号称上门世家,其实是凭借河洛祖家的余荫。他们这一支族人,只是河洛方家的一房支脉,号为:『安远堂』,和其他十五房族人一起,搭建出方家上门世家的庞大势力。

说河洛祖家,这个‘祖家’并非是说姓祖的家族,而是祖宗之家的意思。这有点类似于方兴前身的那个世界中,香港处于英国殖民地时期,喊英伦三岛叫祖家的故事。

对于一个世家大族来说,最终要的事情莫过于传承统绪。方家家大业大,拥有十六分房(堂),能够贵为上门世家,最主要的根基就在河洛祖宗之处的圣地传承。而坐镇河洛、掌管祖宗圣地传承的那一房,便是祖家。

自古以来,能入主河洛祖家的房(堂)无不兴盛发达。就是因为,无论是资源的分配,还是身受传承的优先顺序,河洛祖家都有莫大的优势。

当年,东平方家这一支被迫迁徙到东平这个北方的苦寒之地,不仅有成周王室暗中操控的缘故,同时也有『安远堂』在方家内部的权利角斗中失势的缘故。

这么多年来,每当东平方家的族人,要学习家族的镇族传承之法《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都需要远赴千万里的路程,回到河洛祖家的圣地,在祖家的种种刁难下方可接受传承。所以,东平方家一直都想要重新返回河洛故土,再度入主河洛祖家。

对于方子正和方子圣来说,无论他们情愿还是不情愿也好,东平方家这一脉族人就是他们的本钱,和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东平方家返回河洛的愿望,便也是他们的心声,是值得他们去努力奋斗的。

而对方子圣来说,东平方家的兴旺与否,更是关系到他的野心能否实现——他还想做外戚,做大司马大将军、权柄鼎重天下呢!有如此野心,不把扩充手下势力怎么能行?

比起方子正的淡泊名利,方子圣的性格更功利务实一些。正是为了胸中的野心,他才参合东平刘家的内部权力斗争,才会在海锐的倡导下,加入对抗血海炎狱妖魔的统一战线。但是,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怜悯世人,只是为了最大的扩充东平方家的势力而已。

以前,东平方家是无处可去,所以才不得不在夹缝中求活,不得不留在东平、和刘家拼死争斗,和血海炎狱妖魔正面交锋。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方家祖宗之法明言规定:唯有拥有先天大宗师的房(堂)才有竞争入主河洛祖家的资格。

如今,方子圣得知兄长已经是先天大宗师,东平方家已经拥有入主河洛祖家的资格,他就不愿意再在东平这贫瘠苦寒之地打生打死了。

要知道,地处北国苦寒之地的东平一郡的资源,岂能比得上中土腹地河洛的繁盛!就拿东平一地的土霸主刘家来说吧,刘家能被称为上门世家,只是因为家族的传承镇族之法《真皇位业图》是『从三品』,位在『上三品』、贵胄之列,是门阀世族的镇族传承法度。而并非是因为他曾经雄踞一郡、横跨七县的缘故。

不提镇族传承的高低,单论势力、资源与财富,河洛之地的一个中品世家都能把安家在东平苦寒之地的上门世家刘家当做土鳖来看待——这就是北地蛮土与中土腹心的巨大差异!

当今世界,真正的世家大族莫不在中土的腹心之地。从传承上来说,河洛之地是过去成周、宗周统御的核心之地,古时的上卿家族便立足如此,整个天下的上门世家多半在此。

有句话叫:“天下上门半河洛,河洛上门半上卿。”便是说这种势力布局的。

从资源上说,河洛之地,是中土腹心、天下要脉,最富之地莫过如此。河洛多大族,修行之风盛行,商贸发达,各类资源充沛。安家在此,修行一事上便利甚多,对家族来说是一处非常好的立足之地。

重新入主河洛祖家是方子圣野心的第一步。为此,他并不在意东平一地的人,是不是会因为少了方家的力量,而在血海炎狱妖魔的淫威下损失惨重。

可惜,方子正对此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只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一话题上多说,只是道:“留在东平,另有玄机,一切且等小妹的布置吧。与其乱想这个,不如好生盘算一下,眼下这一关该怎么过。另外,兴儿现在就在寒山寺,此地凶险,不合他待,我们应该想好他的退路了。”

方子正是兄长,又兼一族之尊,此刻还把方子晴抬了出来,即便方子圣心中的念头千转万转也只能作罢。

他想了想,道:“我们让兴儿冒险来寒山寺,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在张伯涛面前露个脸,求取一个好一点的评语,为以后做准备罢了。现在,张伯涛似乎对兴儿另有看待,结果比我们事先预想的都要好。这寒山寺,他就不用呆了。血海炎狱出世,东平境内安全的地方也不过三三两两而已,被我们控制的也就是家族本院和寒山要塞两处罢了,就在这两个地方选一处吧。”

方家的家族本院,虽然没有高墙深沟环绕,但是常年有重兵驻守,又有数大族老坐镇,多年来更是布下了不少阵法禁制,也算是一处坚固之所。只是,作为东平屈指可数的两大冠族的驻地,想来必定会被血海炎狱妖魔当做重要的目标予以疯狂的进攻的。

以家族本院的力量,虽不至于沦陷,但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在所难免。到时候兵火肆起,即便是先天大宗师也不敢保证族人的绝对安全性。这是一种隐患,而寒山要塞,则又是另外一种考虑了。

方子正道:“就寒山要塞吧,那里曾经是成周的军塞遗址,那个提供要塞地下秘图的宣昀昊,也是兴儿找来的。就让他去寒山要塞,主掌要塞的一切防务,让他独当一面,说不定还会另有机缘。”

“也好,去寒山要塞,就这么定了。”方子圣点了点头。

两位舅舅这么一说,便将方兴接下来的去处安排好了。接下来,方子圣端起香茗品了一口,打算再谈一谈其他的事情,就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朗爽的笑声,“两位到现在还这么清闲呀?可是我老刘可有些坐不住了,该动一动啦!”

原来是刘不昭来了。他和方子圣是老熟人,此刻又是要紧时刻,便没有客套什么。从外面一进来,就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用一种少见的郑重起色道:“时刻到了,各个方面都准备好了。眼下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搏。对了,刚锋真人呢?”

方子圣起身道:“真人刚才传来法旨,他路遇花马王,耽搁了些时间,暂时是赶不来了。对付刘不文一事,由我们来办就行了。反正各家各族以及你家里的那些族老们都已经被打点好了,现在,刘不文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也翻不了身。”

听闻海锐来不了,刘不昭的脸色先是一黯,随后又重新挂上了笑颜,“那么就拜托各位了,等诛杀了刘不文,我重执刘家权柄,刘方两家必定精诚团结、万世和睦。”

“你我兄弟何须多言,哈哈哈……”

“正是,正是!哈哈……”

大笑声中,三人一起出门而出。在他们身后,人流潮动。

东平之地,三十年来,曾所未见之大变局,终于拉开了帷幕。这场大戏,首先从刘家的内部清洗开始……

而在这幕大戏开演的同时,寒山寺尊神殿内堂的静室里,方兴亦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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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灵台妙用实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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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戏帷幕徐徐拉开的同时,寒山寺尊神殿内堂的静室里,方兴亦睁开了双眼。

当四方英杰都在应时而动,为接下来的北方剧变而做种种准备的时候,方兴也没有闲着。自从他从黑渊之底上到地表闭关以来,时间并未过去多久。然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却是在灵台心境中静心修炼,收获匪浅。

通神第二天的修炼道路,由灵识洗炼、转化为神识开始,之后的下一道修炼的关卡便是伐髓洗筋、强化肉身,行移炉换鼎之事。

在尊神殿内堂第一次闭关的时候,方兴就已经度过了踏出了灵识转化神识、神识凝练神通的一步,修为达到通神第二天初期的境界。

在黑渊之底,诛杀独目巨蛇、吸收了大量的精魂血气之后,方兴则又走过了‘伐髓洗筋、强化肉身,移炉换鼎’的关卡,成就了金骨玉名之身。

眼下,在尊神殿内堂的第二次闭关,则更是让他的修为稳步向前。

闭关第一件事,不是别的——正是拉出刘名扬的残余魂魄开刀。刘名扬堕落魔化之后,一身魂魄只剩下了一魂二魄还算完整,被方兴皆数抢了回来,囚禁在灵台心境中的皇初紫元天界。

皇初紫元天界囚人魂魄这种功能,还是方兴最近才琢磨透了。这个由自由誓言所化的天界,反过来也可以作为约束自由、镇压魂魄的囚牢而存在,当真是有趣。不过,这是题外话,不说也罢。

刘名扬的残魂剩魄,事关《真皇位业图》,牵扯到方兴体内灵光的修炼,此事十万火急,不可延误。方兴对其也没什么话说,一入灵台心境,便径直拷问《真皇位业图》的存在。

只是,那些残魂剩魄,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威压之下也只会机械的回答问题。方兴反复拷问数回,才勉强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不知道是刘名扬本身对家族的《真皇位业图》所知不多,还是残魂剩魄中的记忆不足,反正所问出来的《真皇位业图》的内容并不多,恐怕还不足整部法典浩淼内容的百分之一。

虽是点星残篇,但也勉强是聊胜于无吧。方兴问完之后,就干净利索的一剑灭了刘名扬的残魂剩魄,让他存世的最后一点遗物也泯灭了。接着,也不干其他的事,当即心无旁骛的推演所得的《真皇位业图》残篇。

话说回来了,方兴从刘名扬魂魄中问出来的《真皇位业图》,虽然是残篇,但是其本体不愧是『从三品』的品级,又恰巧正合方兴的灵光修行之道,仅是一点残篇,便让方兴吃了一个大饱。

之前,黑渊之底的战斗,曲折而漫长、激烈而凶险,方兴战而胜之后,不仅是身体内吸收了大量的地脉阴煞与精魂血气,而且心神经过如此一场大战也是多有明悟。尤其是『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显身、第三道誓言上雏形初现,更是让他对灵光的领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只不过,在黑渊之底的时候,太多的收获积累在一起,又加之战意激扬,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然而,一旦等到他处于闭关修炼的静守状态,又有了新的突破后,那份名叫修行的‘狂潮’便再也压制不了了。

在『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显身和第三道誓言的雏形初现的基础上,方兴又揣摩出《真皇位业图》的一点残篇真意,灵光修为顿时水到渠成。他就如同一座湖泊堆积了太多的雨水一样,在闭关时‘滔滔之水’陡然爆发,冲毁了原本束缚修为的堤坝。

灵光在他体内蹭蹭的暴涨,一口气连化出新生的十六道灵光,贯通了他体内的十六处穴窍后,方才停止。

在此之前,第二道誓言的四大宏愿落成的时候,方兴体内的真气已经被尽数化作皇初紫元以及真皇圣德两色灵光,不多不少一共四道各具其二。

新生的十六道灵光,外加方兴体内原有的四道灵光,一共便是整整二十道灵光,『皇初紫元灵光』与『真皇圣德灵光』各半,各自盘踞在贯通的二十处穴窍内。

修行之事,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方兴所需要面对的就是完成后天境界中对肉身的最后淬炼。

他需要贯通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门,将‘身’之功打好基础;然后,再洗炼心神,完成‘心’之功;最后,身心合一,以‘心’为笔,以‘身’为画卷,以‘修为’为墨,凝结出法相,终而成就后天宗师之位。

二十道灵光贯通二十处穴窍,三百六十五道灵光贯通三百六十五处穴窍,方兴的修炼之路还很漫长。二十处穴窍贯通,是方兴在淬炼身体上的第一步。虽然比起全身统共的三百六十五处关键穴窍来说,二十这个数字并不算多,但是在前进的道路上,每一次迈步、每一个脚印都让他为之欣喜。

与此同时,二十道灵光也就意味着二十道『紫青圣德剑气』。方兴现在已经可以一口气施展二十道『紫青圣德剑气』了。相比起以前,他施展数道剑气,体内真气就会耗费一空的处境,他的修为已经获得了十足的进步。

自从在刘名扬一战中体会到了冲天剑潮的惊人威力之后,方兴便对『紫青圣德剑气』的大规模运用有了一份心得。他想:如果后劲足够的话,让他再度攒集起几百道『紫青圣德剑气』,他的手中就无疑捏着一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便是一位后天宗师在他面前,他可敢以剑气凌杀之。

但是,身集百道『紫青圣德剑气』、形成冲天剑潮浩浩荡荡顺者昌逆者亡的愿望,实在太美好了。想要再次遇见类似于刘名扬那样子的傻瓜——将十里云海的大补包拱手让给方兴——那却是难了。

方兴暂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日后体内灵光数目的增加一事上。不过,『紫青圣德剑气』的冲天剑潮,作为一个目标,却并不遥远了。

…………

体内灵光暴增之后,方兴对灵台心境的妙用,也有了一层新的领悟。开始学会挖掘灵台心境的潜力了。

首先,让他找的就是灵台心境用来推演炼气修行法门、演练驭剑攻杀剑术以及推演神通法术的作用。

其实,灵台妙境的玄妙所在,就是为了给先天境界之上的炼气士提供一个这样的场所。灵台心境的此番妙用,那些一步一步由后天境界迈入先天妙境的大宗师们都是一清二楚的。

说起来,正是可以在灵台心境中得到对自身修炼法门的推演,不断磨练驭剑之术与各种神通法术,先天大宗师才会在修行和战力上远远压后天宗师一头。

若是一位先天大宗师自缚手脚,只以通神第二天的后天修为来和一位后天宗师比斗,胜利者也只会是这位先天大宗师。灵台心境对战斗力的提升,是未能身受天地启迪、开化灵台心境的人所没办法理解的。

只不过,方兴的问题在于——他的灵台心境是走后门得来的。对灵台心境的了解,自然就没有那些一步一步迈入先天妙境、开化灵台心境的人多。这份缺陷,让他直到现在才透彻了灵台心境的一大妙用。

虽然有点迟了,但是还并不算晚。灵台心境在这个时候,能够给方兴提供了一个推演驭剑之术和其他神通法术的机会,实在是帮了方兴一个大忙了。

新增加的十六道灵光,让方兴同一时间又多出十六道『紫青圣德剑气』可以使用。『紫青圣德剑气』一贯被方兴当做克敌制胜的尖端武器来用,尤其是大量的『紫青圣德剑气』更是被他当做杀手锏,往往在某一个时刻内陡然使出,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如今,这些新增加的力量,让方兴实力得以提升的同时,也需要他花费时间去练习、去测试二十道『紫青圣德剑气』连环斩出的效果,以便揣摩出动用杀手锏的最佳时机;而羽清尊神的香火之力用来作战的办法,也需要他利用灵台心境来推演;除此之外,对『青冥玄光噬血剑』的驭剑之术,更是需要他利用灵台心境的推演能力。

香火之力的作战方法还好一点,大不了在实战中浪费一点香火之力、以拙代巧罢了。关键是『紫青圣德剑气』和驭剑之术,却是需要大量的战斗经验才能熟练。

其他先天秘境之下的炼气士,即便是后天宗师,只要没有灵台心境,那么也只能通过不断的斗剑厮杀才能得到对驭剑术的锤炼。

那些历经多场厮杀的人,自然是在战斗之中磨练了一手上好的驭剑之术。然而,方兴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找人对练驭剑之术?血海炎狱的入侵迫在眼前,没有时间了呀!

幸好,他未至先天境界,便有了灵台心境可以锤炼驭剑之术,这让他的驭剑之术可以远远走在了同一境界的人的前面。

这对方兴来说意义重大。『紫青圣德剑气』和『青冥玄光噬血剑』,一个是方兴目前最重要的保命手段,另一个则是他目前唯一的杀伐手段。

『紫青圣德剑气』的攻击范围不甚远,和一般的神通差不多,都只能在神念能及的范围发挥出威力。方兴现在的神念可及的范围不过三百丈。这个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却是远远不如法器的攻击范围。

通常一件法器,如一柄法器飞剑,用心血祭炼成功之后,上附心神。攻击的范围随着剑主修为的提升而不断加强。

传说中的飞剑杀人于千里之外,现在是看不到了,但是后天宗师驭剑飞个十里八里斩杀一两个不开眼的人,还是小菜一碟。即便是方兴现在的修为,千丈之内驭剑不在话下,这就比『紫青圣德剑气』的攻击范围远多了。

在方兴的计划中,『紫青圣德剑气』以后只会被他当做杀手锏、作为绝境中翻身的最后本钱,绝不轻易动用;而『青冥玄光噬血剑』却可以化作剑光,随心所动、飞遁纵横远近皆可,是他用来护身斩敌的致命武器。

故而,灵台心境磨练驭剑术的功效,实在是太有必要了,对方兴战斗力的提升大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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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绵绵秋水五剑诀

感谢‘白腊金’兄的提醒,本章结尾处的bug已经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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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暴雨前的短暂宁静时刻,方兴闭关静修,一边稳固修为,一边磨练各种战斗技巧,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说起来,方兴花费了百十年的功夫,才从天地囚牢中挣脱、走上了炼气修行的大道。此后,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要让他弥补回以前所失去的时间——他凭借上天赐予的『七色琉璃宝光』厚积而薄发,在炼气修行的大道上走的疾猛无比。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达到了通神第二天中期的境界。

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获得的成就之高,比许多人一辈子的成就都还要高;修为进展速度之快,只有那些上门世家中利用祖宗先贤真血修炼的人才可以比拟得上。然而,他的这份修为却偏偏又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看似至疾至速的突飞猛进,可是内在的实质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扎稳打。

修炼既稳又快,这固然是方兴在天地囚牢中蹉跎百十余年,而后凭借『七色琉璃宝光』厚积薄发的缘故,但也不可否认和他在修炼时的正确抉择有关系。

纵观方兴的修炼过程,他所得到的修行法门不少,但是他真正投入心力去修炼的却是寥寥。对大多数的修行法门,他都是浅尝即止,有用且用,不用时立即丢掉,而将绝大数的心思都集中在对『七色琉璃宝光』的领悟上。

这种专心于一径的修炼方式,造就了方兴既快又稳的修为进展。然而,万物有得必有失。专心于一途,自然就要降低对其他事物的关注,恶果也就随即而来了——方兴的修炼有些偏科。

方兴的修行之路,灵感所得多数来自于厮杀惨斗后的明悟。然,考究起他的战斗经历,却不得不说这个人战斗时颇有一招鲜吃遍天下的意思。

一招鲜,即意味着方兴克敌制胜的手段有限。

但凡和方兴身处同样一个境界的炼气士,大多都身怀数十道法术,各种神通亦不在少数。而唯独方兴只有神通四种,其中可用来正面厮杀的更是只有『青虹剑』一种——现在,更是连孤家寡人的『青虹剑』都已经被毁了。

这下,方兴手里面可打的牌就更少了。他不能指望永远依靠一招鲜吃遍天下。扩充自己拥有的神通数额、增加实力的底蕴,是摆在他面前迫切需要解决的一道难题。

于是,方兴便梳理起他曾经修炼过的各种法门,看看能否找到一线契机。首先想起来的,便是他修炼的第一道法门——《先天虎符真文经》。

《先天虎符真文经》位在『正四品上』,『中三品』之中顶级之列。可惜,相比完整的《虎符真文经》中的浩淼传承,方兴所得只是灵鹫老祖残魂中的部分心得而已。

和吕梁左家秘传《虎符真文经》比较起来,方兴所得这一部分,虽然有灵鹫老祖对其的改造和演化,对部分传承的琢磨推演比原著更透彻,但是却失在广度上面——仅是记载了灵鹫老祖所学的部分中的一部分而已。

其中,『先天虎啸劲气』的威力的确不俗,其衍生的紫芒雷电劲气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中三品』的传承法门之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可是,它们和大成的『紫青圣德剑气』比较起来,却还是远远不如。

两者现在都已经被方兴舍弃不用了,唯有用来掩饰紫青圣德剑气的时候,才会临时淬炼几道,用来掩人耳目而已。

除了『先天虎啸劲气』之外,方兴从《先天虎符真文经》获得的传承,还有『白额猛虎法相』以及『虎形七势精要奥秘』两种。

前者,由错金虎符所生,一是远在万里之遥,二是方兴修为未到通神第二天的『法相天成』期,目前还无法染指。后者嘛,方兴所获得的『虎形七势精要奥秘』,固然皆是威力不菲的战技,但是『虎形七势精要奥秘』却是吕梁左家的『虎士』所专用的战技——好虽好矣,但并不适合方兴。

这些号称『虎士』的炼气士,偏重于炼体一道,身披法器甲胄,手持法宝『虎王大戟』,再以『虎形七势精要奥秘』近战厮杀,战斗力强劲。可是,随着方兴修为境界的提升,以及他对个人修为道路的选择,越来越偏离于近身搏杀,而走上了驭剑远攻的道路,七大精要奥秘能够发挥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小了。

除非,方兴能够找到吕梁左家的传人,将他手中的《先天虎符真文经》和吕梁左家秘传《虎符真文经》合二为一,并把『虎形七势精要奥秘』演化成七大神通,若不然『虎形七势精要奥秘』的确对他来说,已成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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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虎符真文经》可以放弃了,那《鸣雷诀》呢?方兴揣摩了一下,觉得亦是无用,又丢了。最终他将目光瞄准了《秋水剑诀》上。

《秋水剑诀》的品级位在『正四品下』。虽然没有『上三品』的玄妙,但是在『中三品』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门剑法,和《青霜剑气》号称北地剑气双壁。

《秋水剑诀》和《鸣雷诀》一样,都是方家《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之下的一道法门,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方家子弟学习过《鸣雷诀》和《秋水剑诀》打好基础之后,方才有继承《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资格。

对方兴来说,他的修为已经不能从《鸣雷诀》上得到任何的精进了,但是同一品级的《秋水剑诀》对他来说,却正好是不高不低,非常适合他目前的层次练习。

《秋水剑诀》作为一门剑法总纲,其中包括了『聚凝剑气』、『蕴养剑器』、『秋水剑法』等等分类法门。

『凝炼剑气』,便是凝炼『秋水剑气』。方兴曾经见识过家族中掌剑族老,使用『秋水剑气』对战刘不昭,对名声赫赫的『秋水剑气』颇有一些兴趣。这一次,便顺便趁机一起学习。然而,他只是略略体会了一下『秋水剑气』的剑意,却又不得不便将其放在了一边。

『秋水剑气』的剑意,柔中带刚,讲究的是如秋水一般绵绵,又如大江大河之水一般浩浩汤汤。柔弱绵绵之中又带有水漫金山、无可阻挡的大势所趋。虽然剑意不俗,但却和『紫青圣德剑气』剑意中的堂皇霸道大相径庭。

方兴既有了更胜一筹的『紫青圣德剑气』,『秋水剑气』便被舍弃不用了。

『蕴养剑器』,则是用《秋水剑诀》独门的真气周天运转法蕴养法器,使得法器和『秋水剑气』越发相契,配合『秋水剑法』施展起来,威力更大。对这一法门,方兴倒是兴趣很大,只是他很快又是失望而归。

这并不是说『蕴养剑器』的效果不好,只是方兴暂时用不上而已。他手中的『青冥玄光噬血剑』是前途不可限量不假,但是在前途大好的同时也带来了深奥难懂的麻烦。至少,现在看来,『青冥玄光噬血剑』明显不是《秋水剑诀》中的『蕴养剑器』法门可以染指的。

日后,方兴再有其他法器在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练习『蕴养剑器』,可是现在倒是不用了。

『秋水剑气』无用,『蕴养剑器』暂时用不上,《秋水剑诀》中暂时对方兴有所帮助的也只有驭剑之术了。当下,方兴专心修炼起『秋水剑法』。

《秋水剑诀》中传承的『秋水剑法』,一共有五大层次,从低到高划分为『秋水绵绵』、『乘风逐浪』、『顺流而东』、『百川灌河』、『望洋兴叹』。品级分别是『正五品下』、『正五品上』、『从四品下』、『从四品上』、『正四品下』。

方兴并没有好高骛远,而是虚心的从最低一个层次——『秋水绵绵』开始练起。『秋水绵绵』是驭剑之术的基础篇,讲解的非常的细致,对驭剑之术中的基本招数:劈刺截砍撩崩挂点解释的相当详尽。

方兴先是独自驭剑练习,略有心得之后,又在真皇圣德天界中以香火之力模拟出一个个血海妖魔。然后,以『秋水绵绵』的驭剑术,驭使『青冥玄光噬血剑』和他模拟出来的血海妖魔靶子战成一团。

方兴模拟出来血海炎魔,是根据他解剖刘名扬的妖魔之躯时,得到的一些心得所成就的,实力并不算强横。

而他也并不强求直接斩杀血海妖魔,即便数次看到这些妖魔露出了破绽,而他可以用其他手段一击击杀也都放弃了机会。只是专心用『秋水剑法』驭使『青冥玄光噬血剑』,跟这些血海妖魔在『真皇圣德天界』中反复激斗,磨练着他的驭剑之术。

一开始,方兴的『秋水剑法』还不算纯熟,和第一头血海妖魔略缠斗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了这头血海妖魔的一个错漏。而后,当即剑光一闪,飞纵过去将其斩杀在真皇圣德天界之中。

这头血海妖魔只是方兴用香火之力模拟出来的,一被斩杀登时又重新恢复成一股香火之力,充盈在『真皇圣德天界』之中。香火之力原本包涵了太多杂念,虽然可以使用,但是却效率不高,事倍功半。待经过一番磨练之后,被方兴顺利的淬炼,转变成可以即战即用的纯粹香火愿力。

香火之力模拟出血海妖魔,与方兴驭使的飞剑彼此捉对厮杀,这一方面固然是锤炼了方兴的驭剑之术,但是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方兴在用厮杀淬炼香火之力,以便他日后更好的使用呢?

虽然在这种过程当中会有所损耗,但是坐拥羽清尊神神位的方兴,却是‘财大气粗’,并不在意这点损耗。况且,从中所得到的好处已经完全可以弥补这种损失了。

方兴就这样一举两得——一边在灵台心境中用香火之力模拟出来的血海妖魔,磨练自己的驭剑之术,一边又淬炼被驭剑之术打散的香火之力,将其储藏在『真皇圣德天界』之中,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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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剑法大成闭关出

感谢‘白腊金’兄的提醒,第二百六十三章绵绵秋水五剑诀结尾处的bug已经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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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生有三大天界;其中,『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所成天界尚处雏形——不提也罢;其余两大天界正是『皇初紫元天界』与『真皇圣德天界』。

『皇初紫元天界』,由『自由之誓』结合『紫虚一色琉璃宝光』所立,却能约束自由,可用来镇压被方兴擒来的魂魄。之前,拷问刘名扬残魂剩魄就是在这里。此界全然一片郁郁如薄霞一般的紫气,人在此地犹若身处紫色的云海。

『真皇圣德天界』,则是由『真皇圣德之誓』结合『金华一色琉璃宝光』所成。此界倒是地火风水皆全,有天有地,宛若一个真实的世界。而又因无名佛陀的遗泽所致,天界之中又生有一棵雄伟的金色婆罗树。

这棵金色婆罗树生长的极其之大,枝叶扶疏,有顶天立地之相。对方兴来说,这棵金色婆罗树正是他所夺取的羽清尊神神位的象征。正因此,他磨练驭剑之术的地方,便选择了此界。

金色婆罗树,枝叶婆娑。方兴于树下练习驭剑之术。他不断从巨佛像中提取香火之力,用之模拟出一只又一只的血海炎狱妖魔。

每随方兴的心意念动,金色婆罗树的树根处就会冒出一股股土黄的云气,凝结成方兴想要的血海炎狱妖魔。随后,又随着剑光阵阵闪耀,那些血海炎狱妖魔纷纷被剑光所斩灭,再度化作一丝丝金黄色的云气,随即没入金色婆罗树的树干,让金色婆罗树茁长的成长。

那些股股团团的土黄色云气,就是香火之力;而那些丝丝缕缕的金黄色云气,则是被淬炼提纯之后的香火愿力。比起香火之力,淬炼过后的香火愿力,威力更强,也更为灵动。无论是凝结战具,还是炼化符箓,经过淬炼的香火愿力都是更好的选择。

方兴在『真皇圣德天界』里埋头苦练。一边学习『秋水剑法』中的驭剑之术,一边将自己对剑气的理解化入剑法之中。

即便方兴对驭剑之术的了解并不算什么天才,但是在灵台心境里一遍又一遍的斗剑磨练,他对驭剑之术的了解以及驭剑作战的经验,已经渐渐超过那些从小开始炼气修行的人了。

不知道多少次驭剑斩灭妖魔之后,他忽然觉得一阵力竭,顿时心知自己的这段磨练已经达到了修为的极限,再练下去已经不能有所精进,反而会导致修为反噬的。

修行之道,有轻重缓急之别,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方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按落剑光,抬头打量四方,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金色婆罗树已经越发的粗壮雄伟,枝叶更是茂盛至极,浓荫可覆大地。

原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他已经暗自淬炼出了五十万的香火之力,得出了四十万香火愿力蕴藏在金色婆罗树随时可用。

两成的淬炼损耗不算多,也不算少。可是想起经过淬炼后的香火愿力,威力能够比香火之力更胜一筹,方兴便不由暗暗欣喜。待他检查自身驭剑之术的进展时,那就更是喜不自胜了。

前文说到过,『秋水剑法』一共有五大层次,从低到高划分为『秋水绵绵』、『乘风逐浪』、『顺流而东』、『百川灌河』、『望洋兴叹』。品级分别是『正五品下』、『正五品上』、『从四品下』、『从四品上』、『正四品下』。

其中,『秋水绵绵』,是柔势之剑。以此法驭剑时,剑光虽然似柔弱可欺,但却是剑意绵绵不绝,实难破矣。方兴斗剑二十一次,乃解其剑意,尽得『秋水绵绵』剑法的真意。

『乘风逐浪』,承势之剑。以此法驭剑时,剑光吞吐闪耀,常常透隙而发,又善于借力打力,甚为难防。方兴斗剑三十三次,乃解其剑意,尽得『乘风逐浪』剑法的真意。

『顺流而东』,顺势之剑。以此法驭剑时,剑光耀动流畅,顺势而为之,其东归之势不可阻,阻则必没。方兴斗剑五十六次,乃解其剑意,尽得『顺流而东』剑法的真意。

『百川灌河』,浩荡之剑。以此法驭剑时,剑光浩浩荡荡,顺者昌逆者亡,乃是至刚的大剑法。方兴斗剑七十二次,方才明悟其剑意,尽得『百川灌河』剑法的真意。

闭关练习驭剑之术的这段时间里,方兴一共斗剑一百八十二次。若不是他的驭剑之术越发的老练毒辣,每次斩杀血海炎狱妖魔的速度都在提升,恐怕所需时间会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数字。

方兴斗剑一百八十二次,连破『秋水剑法』的四大层次,直到面对最后一大层次『望洋兴叹』,方才‘望洋兴叹’——他的驭剑之术已经达到了修为可以承受的极限了,暂时是不可再练了。

虽还没有达到『秋水剑法』的最高层次『望洋兴叹』,但是『百川灌河』这一层次的驭剑之术,驭使『青冥玄光噬血剑』时的威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即便方兴将他模拟的血海炎狱妖魔的实力催生到最高,达到通神第一天的巅峰——再上面的,可以拥有神念与神通的妖魔,他暂时就模拟不出来了——但还是被一剑轻易斩杀。

初,方兴还以为这是『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威力使然,可他反复驭剑攻杀妖魔数十次,方才了解到——这是他的驭剑之术达到一种相当高明的地步,才产生的威力。

看着剑光催吐,那些妖魔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是寒光一闪而过,便纷纷化作金黄之气飘散的景象,方兴宛若看见了人间最美丽的景色,感觉异常的幸福。

便是在这种幸福感充盈身心的情况下,方兴睁开了双眼,重新从灵台心境中返回了现实世界。

对方兴而言,这一次的闭关非常成功,他取得了非凡的进步,驭剑之术上的成就补足了他的一大弱点,让他对接下来的战斗更具信心。

他不由心喜而笑,道:“唯一的遗憾就是——可惜没有什么参照物,能让我切切实实的了解自己的能力究竟如何。哈哈,谈笑而已……”

…………

剑法大成,方兴闭关而出,放声大笑。

朗爽的笑声也传到了外面,惊动了那些静候在尊神殿内堂外多时的人们。这些人虽然不知那屋里的少年郎究竟在笑什么,但是从那阵阵笑声中也能明白——此刻,那屋内之人心情甚好,想必是闭关有所得益吧!

心情好,就意味着好说话。这份发现让久候的人们心头一震,各种心思便活络了。耐心等笑声停息之后,第一个开口说的话,却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只听她道:“请问,方家三郎君可方便外来一叙?小女子求见。”

尊神殿内堂要害之地,她能在外面静候就已经是寒山寺非常给面子的结果了。而内堂,她就是更无缘进去了,所以只能冒昧请方兴出来说话。

方兴闻言却是一愣。他早就知道外面有人久候。刚才大笑,一是心情愉快所致,二则也是在提醒外面的人,他已经从闭关状态苏醒过来了,让他们有事说事而已。

可是,一听见这个声音,他却是忽然心头一动,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个女人的声音,方兴很是熟悉。出门一见,正是苏瑾的贴身女仆荷香。

——他果然是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荷香施礼之后,便道:“给三郎君请安,今天已是相约之日,请问三郎君还有心赴会否?”

荷香那双大眼睛中的闪动光芒是一阵阵的不悦。这倒不是因为她在外久候的幸苦,而是方兴一连闭关多日,眼看今天就是相约中的最后一天了。

她还以为是方兴得知了什么旧事,故意闭门不去、欲毁约定呢!不由为自家小姐而生气——想她家小姐最近为此人花费莫大的心思、默默做了那么多事情,他竟然还对旧事耿耿如怀,想要毁约么!却不晓:方兴只是事情太多,一时忘记了赴约之事而已。

不过,不管是忘记了也好,还是故意毁约也罢,这都是相当失礼的事情。方兴醒悟过来后,也是很不好意思。

他拍了拍脑袋,有点埋怨自己的脑子。来寒山寺的一路,他都不曾停歇,收流民、斗名扬、斩妖魔、练剑法,各种事宜压在身上,竟然让他把来寒山寺的目的,都差点给忘记了。

幸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这一切都没有耽误他和苏瑾相会之事。毁约是绝对不丈夫的行为,况且他也没有什么理由爽约。

于是,方兴当即正色道:“多谢姑娘提醒,相约之事不敢忘,在下正要赴约前去。”

对一个贴身女仆如此客气的说话,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且,方兴的话在客气之余,还流露出一份抱歉的意思。

生气事小,赴约之事是大。荷香听见方兴不曾毁约,仍然会依约前去赴约,本来气鼓鼓脸颊顿时瘪了下去,暗道:“亏你还有点良心,不枉小姐为你默默做了那么多事儿!”

当即喜道:“三郎君没忘记就好,一个时辰后的吉时,我家小姐便在后山静候三郎君的大驾。请三郎君勿忘,勿忘!”

“一定准时赴约。”方兴点头保证道。

“三郎君是个有信之人,那么小女子告辞了。”荷香又施了一礼,便匆匆告辞了。她在这尊神殿外已经断断续续守候了一天一夜了,不但她自己疲倦欲死,家里那个等待消息的人,恐怕也等得焦急。她要马上赶回去报信才是……

……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古刹投效闻权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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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前前后后闭关的日子并不算短。在尊神殿外等待方兴出关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不——荷香才走,就又有人来拜访方兴了。

不过,这一次前来拜访方兴的人,身份就已经不是低微的女仆。

来者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样;和寒山寺一脉的修行者一样,脑袋上也顶着一个光头;样貌普通,可修为可不低。

方兴以『真灵眼』神通观其头上云气,看到顶上分明有着法相的痕迹,显然来人是一位低调的后天宗师。

他自报姓名,方兴心里一怔,这个人竟然正是寒山寺的二号人物——张义潮。

张义潮,寒山寺一脉中自张伯涛以下的第二号人物,寒山寺的实际掌舵人。即便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但是方兴也知道他的威名。

“他来干什么?”方兴一边暗自奇怪,一边不作声色的与张义潮见礼。

张义潮做事的风格倒是干脆,既是亲自上门拜访,又是开门见山的和方兴说话。

他仅和方兴相互寒暄了一句,便随即言归正传,送上了一册名籍的同时,也告诉方兴——这是寒山寺掌控的资源的名册,又说寒山寺一脉从今往后唯方兴马首是瞻。

方兴听了,暗自吃了一惊。献上资源名册,这就是献土纳款的暗示呀!又说什么唯他马首是瞻,这分明就是要阖寺上下臣服于他。而且,听张义潮话语里面的意思,寒山寺一脉臣服的对象还不是方兴身后的方家,而是方兴个人——这就更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寒山寺一脉虽然在东平一地并不算顶尖的势力,但是其摆在明面上的实力就已经不弱于一般的世家大族了。况且,凭借羽清尊神和张伯涛的威名,寒山寺一脉暗地里的影响力更是不俗,连刘、方两大上门世家都隐隐忌讳。

这么一个规模甚大的势力,会突然间拜倒在方兴面前,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别说方兴一时间有些疑惑是在所难免的,就是其他人以及其他世家听到了,也不会相信这等离谱之事。

不过,方兴这段时间来养气有功,已经培养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听了这段莫名其妙的‘告白’也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冷静沉稳的面容。

他闻言微微颌首,示意他的确听见了张义潮的话。之后,既然没有开口询问事情的缘由,也没有虚伪的说些‘我何德何能能得青睐有加……’之类的话,而是静静的等待张义潮的后续。

自从夺取了羽清尊神的神位之后,方兴对于寒山寺一脉早有兼并之心。即便不能彻底收服寒山寺这批人,那么也最起码让寒山寺一脉成为他的盟友。

现在,既然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块肥肉不吃白不吃,方兴是绝对不会故作虚伪的谦让的。至于寒山寺有什么目的,那就且让张义潮自个说出来吧!——他自有分寸。

面对诱惑,方兴镇之已静。这样的举止与神态落在张义潮的眼中,让这个一度对方兴颇有好感的中年男人,心里也是一阵的点头。

不管如何,这个少年郎的城府都的确不俗。虽是话语寥寥,但身上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意味,绝对不是那种浅薄之人。

如今,正值寒山寺一脉身处危急存亡之秋,将寒山寺一脉交到这样一个人物手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于是,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大师尊有教令:遵循羽清尊神的神谕,从此将羽清尊神之称,更名为圣德真皇;并着人审定《羽清尊神经》的教义,将其重新编订为《真皇圣德经》,广传天下;将本寺所掌控的一切资源列成名籍,交予阁下。阁下与神有缘,为尊神之神使,从今往后,本寺上下一干人等以及尊神一切之信徒,皆听阁下的法令。”

方兴听到张义潮说将羽清尊神之称改名为圣德真皇的时候,便已经焕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想必是张伯涛身为先天大宗师、得天地启迪,和羽清尊神的关系不俗,对羽清尊神背后的隐秘也有所了解。

方兴入寒山寺之后,羽清尊神的一系列的剧变瞒得过别人,却不一定能瞒得过与羽清尊神关系非常的张伯涛。不过,想必他也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隐约知道方兴已经取代了羽清尊神罢了——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原来如此!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方兴便大大方方的笑纳了寒山寺一脉的投效。这种事情由不得他谦虚。事到临头,必须要当仁不让的接受。这就是为人雄、豪杰一方的担当和责任。

方兴于是颌首,理所当然的肯定道:“寒山寺一脉有如此举动——大善!寒山寺一脉必定会因此运昌旺盛、存续不绝。”

如果是在以前,张义潮听到这样的话从方兴的口中说出来,肯定不会高兴,相反还会勃然大怒——寒山寺一脉存世数百年,传承存续岂是一个黄口小儿可以置评的!

但是,现在他看到方兴这样的态度,却是不怒反喜。不但没有觉得受到了慢待,反而觉得敢于这么理直气壮接受寒山寺一脉投效的年轻人,的确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张义潮并不知道这是方兴身得羽清尊神神位之后,他对羽清尊神的信仰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对方兴的感官。只是觉得:面前这位少年郎临大事有静气,稳重之中自有一种英气雄风,风范气度皆不类凡人,一时间竟为之所慑。

张义潮愣愣之际,方兴则继而又道:“张公可好?若是张公有时间,我当去上门拜访。”

张公即是对张伯涛的尊称。

方兴马上要前去赴苏瑾之约,暂时是没有时间去拜访张伯涛的。而血海炎狱即将出世,张伯涛又身在寒山寺,日后必然要深陷战火之中,到时候就更不可能有时间了。所以,想要和这位东平中正、名声赫赫的第一宗师详谈,时间就得抓紧了。

至于,为什么是张义潮前来送上书册,而不是张伯涛亲自前来托付大事。方兴想:可能是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吧。

毕竟,张伯涛是东平数一数二的老人物,要是就这样轻易的在一个小儿辈面前俯首称下,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呀!

不过,这却是方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张伯涛之所以没有亲来,一方面的确是有方兴所想的原因,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置身于方家与刘不昭掀起的权利清洗大潮之中,一时脱不开身。

张义潮深知此事,有些为难的说道:“多谢三公子美意,只是大师尊最近忙于要事,怕是没有时间见三公子。不过,这件事情我一定向大师尊禀报,大师尊若有意嘱,在下一定立马通知三公子。”

方兴点了点头,听到‘忙于要事’四个字,却不由想起了他昨日观气的景象。

于是,有感而问:“最近寒山寺内莫非有什么大的动静?似乎各家各族之间颇有风云变动的趋势,莫非张公也是在为此而辛劳?”这却是将张义潮当做自己之人,细加询问事宜了。

事实上,张义潮献上了书册之后,和方兴的主下之分就已经隐隐定下了。但是,面对修为比自己还要高的人,却能做到这样的举重若轻,那可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而方兴却是做的顺理成章、又是理所当然。连张义潮也没有感觉什么异样,在潜意识中就顺势接受了,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他听到方兴的问话,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毕竟,张伯涛最近的动向,关系到东平最近三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权利激变。即便方兴已经隐隐是他之主公,他也不敢轻易露出口风。

只是,方兴已经发问,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让他也不能轻易回绝掉这个问题。

于是,他踌躇了一阵,小心翼翼的说道:“最近,大师尊与三公子家的两位长辈,以及刘家的刘不昭族老等一干人,一起商议事宜。具体的情况,三公子一问家人便知道了。”

张义潮的这段话,既是在回答方兴的问题,同时也是对方兴的一个小小试探。话语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是却直接点出方家两位人物以及刘不昭的名号。若是方兴了解东平政治格局、拥有一定政治嗅觉,那就应该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方兴自然能明白张义潮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直接跨过了这个小小的试探。话已说完,他送客道:“阁下请便吧,若张公有空,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好前去拜访。”

送走了张义潮之后,方兴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说他明白张义潮话中的隐意,自然不是不懂装懂的嘴硬。

他检阅记忆,回想起刘不昭那次冒险前往方家院落、与方家众族老商谈结盟一事时的场景。再结合前日观气所见的景象,哪还不知道——方家和刘不昭的势力已经发动了对刘不文的权利政变。

只是,方兴没有想到的是:连张伯涛这样一位一直置身于世家冲突事外的宗师,这一次也搅进了刘家的政变当中。想到这里,不由咋舌,“啧啧,这次的事情还真闹得有点大。”

将思路捋顺了,方兴对目前的东平现状便透彻了几分。随即,他收敛起思绪,收好书册,准备再独自静处一段时间,便去寒山寺的后山与佳人相会。

可是,冥冥之中似乎就有那么一股力量,在不停的纠缠着他,让他一刻也不能停歇下来——才送走了张义潮,又有人来拜访他了。

方兴张耳一听,来者有三,竟然都是刘家之人。

“刘家正在闹政变,他们来我这里是想干什么?”

……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找死我便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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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闭关而出之后,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荷香走后,有张义潮;然而,才送走了张义潮,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橐橐’的脚步声。

古刹内庭本是静寂无声,这阵脚步声落在耳中格外的清晰。

寒山寺内,炼气士的灵识和神念皆遭到压制,方兴也不方便放出神念去查看来者是何。只是听那脚步声,约判定来者大概是三人;又,脚步声是两浊一清,应该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虽然方兴还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是什么,但是能在尊神殿内找他相谈的,身份肯定都不一般。‘身份不一般’就意味着,这些人要和他说的话也一定不一般。

“庶务琐事真是不少,让人难有片刻清净呀。”

方兴正感叹庶事太多的时候,『真灵耳』却在悄然间发动了,当即听到一番对话声——正来自于那前来的三人。

只听,一个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的男人,正在切切叮嘱另一人道:“刘忠待会你不要多话,由我来问方兴。现在局势微妙,你不要给我惹出事端来。”

紧接着,一个听起来年龄大概已至中年的嗓音,简单的回了一个‘是’字。看来这个叫刘忠的人,地位比年轻男人要低不少,约是护卫仆从的身份。

三人之中的那一个女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捂嘴轻笑了一声。笑音中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方兴听在耳中,觉得既像是在嘲讽着什么,又好像是轻描淡写的随意一哼。

“笑声倒是好听,想必出自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方兴听闻这番话后,眉头一蹙,心中盘算道,“刘家正在闹政变,这时候刘家的两男一女来找我干什么?似乎还要问我什么?——问什么?”

事情倒不是那么难猜,方兴仅是稍稍想了想,便猜中了,“问刘名扬吗?哼!”随即冷笑,静等这三个人前来。

仅是几息过去,果然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前来拜见。两个男人,一个年轻帅气,一个年已而立、身形稳重,显然修为不俗。

他们自报身份,而立之年的男人正是刘忠。从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来,应该是刘家的护卫统领一流,修为约在通神第一天中期左右。

至于,那个事前开口叮嘱的青年人,却是年轻帅气、英俊潇洒。他自称‘刘名知’。

刘名知——方兴知道他,他不就是那个被刘不昭做媒、要引娶方兴妹妹方传蓉的刘家嫡次孙么?

刘不昭欲和方家联盟,便提议政治联姻;由方兴迎娶刘家十一妹刘绫姬;而作为礼尚往来,刘家的嫡次孙刘名知则要迎娶方兴的妹妹方传蓉。

方家的小辣椒方传蓉,听闻此事深深恼怒。便央求到方兴头上,想要请她的方兴哥哥杀掉刘不昭,以便推拒这门婚事。——此事才发生不久,方传蓉拜托的话语还一字一句历历在耳。刘名知就找上门来了,倒是有点自找苦吃的意思。

因为方传蓉的事情,方兴对刘名知没什么好感。不过,他略略打量此人,却不由暗自道了一句,“这厮倒是生有一副好皮囊。”

刘名知身形生得和刘名扬差不多,只是脸上少了刘名扬那种骄纵神情,显得比较谦逊平和。咋一看起来,倒是一副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方兴眸中紫金光芒一闪即逝,刘名知头顶一道气柱冲天而起,从气象上看——他竟然也迈入了通神境界,修为也在通神第一天的中期左右。

刘家果然是个大族,嫡系子孙在年纪轻轻就被扶持到了通神的境界,没有一点底蕴是不行的。

帅气的形象,外加上品的家世,以及不俗的修为——刘名知倒有几分‘高帅富’的潜质。

“小白脸一个,也敢招惹我的妹妹,哼!”——对所有兄长来说,觊觎自己妹妹的家伙都可杀!

方兴冷淡的与刘名知见礼。对方的心性倒是有几斤几两,面对方兴的冷淡,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从这点上看他是要比刘名扬要强出无数倍了。不过,不管刘名知比刘名扬强还是弱,他想要撬走方兴的妹妹,那都是一件相当拉仇恨的事情。

方兴没怎么理睬他,目光则转到了他身后的那个女子身上。

三人之中的这个女人,年轻貌美,一脸娇容,看起来颇让人怦然心动。三人当中,也唯独她没有自报姓名,只是隔着一段路,对方兴施了一礼罢了。然而,即便她没有自陈身份,方兴也能准确的猜出她的身份——定然是刘家十一妹刘绫姬是也。

刘方两家的政治联姻,就是方兴迎娶刘绫姬、刘名知迎娶方传蓉。眼下,刘名知与刘绫姬联袂而来,又有事情想询,到底是为何事呢?

方兴耐心听完刘名知寒暄一番之后,果然听见了他所猜测的。原来,这三个人来拜访方兴,正是为了那个死鬼刘名扬。

在寒山寺前,刘名扬被方兴当众废去修为,又被一剑阉割成了废人。此后,他便被刘不文安置在寺中修养。却不料不久之后,他竟然失踪了。刘不文大怒之下,派遣人在寒山寺内上下寻找,却是连半根寒毛也没有捞到。

刘名扬踪迹全无,有些人就自作聪明的找到了方兴,想要从方兴这里询问一点消息来。这些人就包括此刻站在方兴面前的刘名知和刘忠。

方兴自然知道刘名扬的下落——他的尸首在黑渊之下化作尘埃,魂魄一半坠落魔化、彻底毁灭,一半被方兴拉到灵台心境里灭杀了事。尸首和魂魄都齐齐化作了灰灰,刘家人能找到——那就是怪了!

关于此事,刘名知问得很客气、很委婉,但是这掩盖不了他的失礼之处。就此事的本身而言,询问方兴就隐隐带着质问的意味,已经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面对刘名知的质问,方兴谅他问得一片小心、有些分寸,就没说什么话,只是撇撇嘴冷笑一声而已。

刘名知倒是知道自己的失礼之处,又是深深施礼,歉意道:“冒昧相问,实在过意不去。但是,事关兄长,名知却只能斗胆前来,还请方三郎体谅则个。”接着,又是深深的一躬。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名知表现的很谦诚,方兴倒是不好直接打他的脸面,一时间眉头深蹙,已是不喜。

人是方兴所杀——刘名扬死有余辜,方兴杀得干脆利落,坦坦荡荡没有半点心理压力。但是坦荡并不意味他就要将此事告诉给别人。

现在的方兴,性格已经有了几分峥嵘,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处事风格。他不愿意说谎自欺欺人,也不会傻乎乎的有什么说什么。

于是,他当即蹙着眉,冷冷扫了刘名知一眼,道:“哼,是我杀的如何?不是我杀的又如何?嗯——”这是完全无视了问题,直接强势反击了。

方兴的修行已经全面的压倒了身前的三人,话语中一有不满,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袭面而来的压力,让刘名知很是不好受,面对方兴的强势一时踌躇难言。

方兴却不待他再说什么,直接冷喝道:“刘名扬即便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对刘家而言是少了一个祸害;对你刘名知而言,却是扫清了一个日后登临大宝的障碍。刘名扬或是失踪或是死了,你都应该回去偷笑才对。现在,还速去——速去!莫在我面前烦我!”

这些话,方兴说的倒是诛心,直接挑开世家子弟之间赤裸裸的利益关联,刘名知听了不由为之脸色大变,顿时没有力气再追问什么,唯有嚅嚅自辩而已。

方兴喝退刘名知之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和他们继续废话,直接送客道:“就此话别吧,我另有要事,就不送你了!”

刘名知无奈施礼告退,而那刘绫姬在听见方兴说‘我另有要事’,眼睛一亮,双眉微竖,似乎有所意动……

倒是此前一直没说话的护卫统领刘忠,又撞了上来。硬邦邦的说道:“还请方家三公子把话说个明白,到底有没有害我家大少爷。若是不把话说清楚,那就恕刘某无礼了——刘某就站在这里,三公子也就留下陪在下,什么时候把话说清楚了,什么时候才可以走。”

话音才落,就已经堵在了门口。身上土黄气息沸腾,显然是运起了某种护身法门,想要在硬堵方兴的去路。

“来这一手?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想揉捏就揉捏的废物吗?”方兴当即大怒!

他从来都是别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所以,即便刘名知的问题不是很礼貌,他也没有与刘名知翻脸。但是,刘忠这样恃‘强’而行,就激起了方兴的怒火了。

“让开。”方兴眸目中已经是一片冷意。

刘名知也是惊讶失色道:“刘忠你这是干什么,来的时候我不是已经和你说好了——一切都听我的吗?你现在还不给我退下。”

刘忠闻言却是冷笑,“二少爷,三公子,对不住了,恕难从命。刘某的修为如何,二少爷是知道了——同境界之中,我是防御第一。这次前来,又蒙老爷赐下一件防御法器——哼哼,三公子你若不将话说个明白,今天是别想走出这道门了!”

刘忠既不是刘名知的人,此次前来又另有命令在身。故而,刘名知的命令对他半点效力也没有。对此,刘名知也只能露出了无奈表情,退到了一边。

方兴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主仆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样。眸光远眺山峦,言语冷淡的问:“刘忠,你敢挡我的路,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刘忠闻言冷笑不已,依恃着修为和法器不怕方兴。

“三公子,刘某还是那句话——把事情说个明白,说不明白,你今天就别想离开。”

他之所以这么大胆,一来是因为他是刘名扬的身边人,刘不文得知爱子失踪了后,便迁怒于他照看不利,派他出来寻找。找不到刘名扬的踪迹,回去也是以死罪论,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二来是此地乃是寒山寺,东平第一宗师张伯涛的驻地。从来都是不容许私自动武的。他不相信方兴敢在此地动手,心道:“只要你不敢在此地动手,我回去交了差事,便躲入刘家腹地,谅你也找不到我的麻烦。”

他害怕刘不文,又以为寒山寺的威名可以保护他,却不知道寒山寺已经向方兴献土纳款、唯以方兴马首是瞻了。在这里挑衅方兴,当真是自寻死路。

面对刘忠的泼赖,方兴抿嘴一笑,脸上的神色倒是不喜不怒。只是,简单的道了一句,“好。”

随即,伸手一捞,刘忠腰间佩戴的长剑,就已经被一道劲气牵引飞出,落到了他的手上。

剑是法器飞剑,由刘忠心血祭炼过,落在方兴手心不停的跳动挣扎。

刘忠不料方兴出手这么瞬疾,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吃惊之余,连忙立马催动飞剑,想要将法剑追回来,却见眼前紫色光芒一闪,飞剑中的心神联系就已经断绝了。紧接着,就是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一颗大好头颅飞出。

死亡降临时,天外还有个冷静的声音缓缓道来,“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携雷裹风剑光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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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自恃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挡住方兴的去路,却不料在一息之间便被方兴斩杀。

方兴一手召来刘忠的飞剑;皇初紫元灵光一刷,便破了飞剑之中的心血祭炼;再出手时,便是雷霆一般的驭剑之术。

刘忠双目圆睁,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不知飞剑已然被方兴所夺,面对自身飞剑的‘反噬’,惊恐之余却是避无可避。就在这时,他的腰间忽有一层青色灵光升起。原来是刘不文所赐的法器感知到他身陷危险,便急忙发出护身灵光佑他安全。

“呼,好险,此子好狠辣的手段,说动手就动手!”刘忠才送了一口气,却随即听见了一阵死亡降临时才会出现的天籁之音。

血管中飞溅出的鲜血发出‘噗噗’的声响,落在耳中却是莫名其妙的动听;腰间也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块精致的玉玦化作玉石粉末随风散出;一切听起来,既像是乐曲中的点睛之笔,又像是埋葬时的哀乐。

恍恍惚惚之中,他好像听见面前那少年郎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之后,天地间唯有一片寂静。

刘忠便这样死了。只是一剑,他身上的护身劲气也好,还是刘不文所赐的那件防御法器也罢,瞬间尽数被剑光所破,人亦被当场斩杀。

当斯时,方兴清朗的话声,还在建筑群间飘荡——“找死?那我便成全你!”久久未曾散去。

……

方兴驭剑斩敌,一剑飞出,只是‘咔嚓’一声,刘忠的头颅顿时一飞上天,随即又摔到地上。沾染污血和灰尘的面容,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

一旁的刘名知与刘绫姬脸上的神色,并不比刘忠的遗容好多少,亦是青一阵白一阵。

方兴陡然出手召走刘忠的法器飞剑时,刘名知和刘绫姬就已俱是一惊,都没有想到方兴的举动会是这么的决然,在寒山寺的尊神殿前——这般清净之地——也说打杀就打杀。

方兴言出法行、决断刚烈,这是让刘名知与刘绫姬一惊之处。他们二惊,则在于方兴狠辣的手段——几乎就在飞剑被召走的同时,便是一阵紫光闪烁,随即一点白芒穿透刘忠的护身劲气和护身法器的灵光,直接斩落了他的头颅。

刘名知二人虽然不明白那阵紫光是什么,也不明白——刘忠为何在方兴手上没有走上一回合就被轻松斩杀,但是方兴的厉害他们却是已然见识过了。大有点‘虽不明,但觉厉’的意味。然而,更让他们感到恐怖的却是那剑光中的赫赫雷霆之声!

刘名知乃是上门世家的嫡传子弟,久被家族培养,眼光见识自然不差。那剑光中的雷霆之声,他岂能不知?他遽然听闻这阵雷霆之声,比看见刘忠陡然被斩杀还要来的更为震撼,震撼之余也为之深深恐怖。

“雷霆之声,这是剑气雷音,驭剑之术达到了『携雷裹风』的标志呀!……,这!……”刘名知双目失神,喃喃自语之后,又是无语以对。良久,方才醒过神来,再看方兴时候,已宛若在看一个怪物。

刘名知从小开始专研炼气修行大道,可不似方兴那般半途出家的新嫩。方兴不明白——他驭剑时剑光中所生的阵阵惊雷之声代表了什么涵义,可刘名知却是一清二楚。

驭剑之术的境界犹如人之修为一样,亦也高低之分,其境界有七。

一曰:『出神入化』

二曰:『超群绝伦』

三曰:『携雷裹风』

四曰:『神鬼莫测』

五曰:『钟灵神秀』

六曰:『大音希声』

七曰:『造化天地』

将驭剑之术练得身剑合一,方为『出神入化』;驭剑之术练到剑光化虹时,便是『超群绝伦』的境界;想要达到『携雷裹风』,则需煌煌雷音来助阵了。

方兴那剑光之中所生出的阵阵惊雷之音,便是俗称的‘剑气雷音’。正是驭剑之术达到『携雷裹风』境界的标志。

『携雷裹风』位在驭剑之术的第三品级,看似不高。然而,这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象。要知道,驭剑之术的评级百倍苛刻于修行之道。仅是身剑合一的『出神入化』的第一道门槛,就刷下无数人。

虽说『出神入化』之下,皆是庸碌无能、或是平常无奇、或是无足道哉,但是又有多少人苦练一生驭剑之术,结果都被挡在这条门槛之外。即便是刘名知这类少年英才,久被家族培养、从小接受剑法名家的指点,如今也才勉强够得上『出神入化』的边——仅仅是‘边’而已!

据刘名知所知——驭剑之术达到『携雷裹风』境界的,八百里东平只有三人而已,第一个便是他家的老祖宗,这个不提也罢;第二个便是东平第一宗师张伯涛;第三个才轮得上方家的掌剑族老;仅此三人而已!

这三位,哪一个不是妥妥的后天宗师境界,又有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驭剑之术。可那年纪轻轻的方兴又是何德何能,出道才多久、又才斗过几次剑——就已然是剑气雷音,迈入『携雷裹风』的驭剑境界了。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然而,这剑光之中的煌煌雷音却又是他亲耳所闻,做不得一点假。刘名知既惊又恐,唯有将方兴当做一个怪物来看。不仅仅是他是这般,就连稍远处赶来的张义潮也是如此。

寒山寺一脉唯方兴马首是瞻这句话并不是什么空话,而是要切切实实落到实践中去的为政纲要。

早在刘忠撒泼堵住方兴去路的时候,张义潮就已经暗自前到跟前,准备出手干预了。却没想到仅是晚了一步,就看到了剑气雷音的惊人一幕,着实让张义潮大吃一惊。他是后天宗师,又在张伯涛麾下修行多时,自然知道『携雷裹风』的分量是如何之重。

没有一份对驭剑之术的惊人悟性,没有历经上百次生死斗剑是绝对无法将驭剑之术提升到『携雷裹风』的境界的。

需知,无与人斗剑的经验,驭剑之术只会是闭门造车,就像是方兴此前的驭剑之术一样——虽然说是将飞剑练得如臂使指,但那也仅仅是凡流而已,连身剑合一的『出神入化』境界都没有达到;而没有死斗时的压力,就难在斗剑之时体会驭剑激斗的心得;又,没有上百次的心得积累,就谈不上总结出驭剑之术的经验得失。

一个人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剑,恐怕也难在十六岁时将驭剑之术推升到『携雷裹风』境界。“他是怎么做到的?”张义潮也是深深困惑,唯有将此视之为尊神赐予神使的威能。

……

张义潮、刘名知等人惊惧之时,方兴也是焕然大悟,这才晓得这阵雷霆之声原来就是剑气雷音,就是『携雷裹风』。在此之前,他可是啥也不清楚……

其实,早在灵台心境斗剑一百八十二次、尽得『秋水剑法』前四大境界的剑意之后,方兴驭剑所生的剑光之中就已经带着一阵阵的惊雷之音了。

只是那个时候,方兴只是觉得——这阵阵惊雷之音有着莫大的威力,将其误以为是『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威能所致,并没有想到这是驭剑之术有成后的标志。直到这一次斩杀刘忠,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这是传说中的剑气雷音。

……

剑气雷音的威名,方兴在《天下大势坤势图》所载的传闻中也有耳闻。

方家的掌剑族老,当年正是凭借这等驭剑之术,独斗刘家两大族老,杀得对方一死一伤狼狈而逃。此等先人佳作,方兴也是早就心生向往,更是曾视之为榜样。只是没有想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了昔日自己所憧憬的偶像。

连自己驭剑之术的境界都不知道,只能从旁人的喃喃低语中知晓真相——方兴也算是剑法达到『携雷裹风』境界的炼气士中的头一号神奇人物了。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他是没人指路,只能一个人在灵台心境里默默的练呢。

说实话,驭剑之术达到了别人仰望的境界,方兴也是挺莫名其妙了。之前,将『秋水剑法』练到『百川灌河』的地步,他也只是觉得自己的驭剑之术应该算是不错的了。仅此而已,绝对不没有奢念其他。

驭剑之术能达到到傲视一方的地步,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个也是很奇怪,想来想去只能确定这是灵台心境所带来的好处。

这个判断倒是没有错。虽说驭剑之术达到『携雷裹风』境界很是难得,但是这个难度只是针对先天之下的炼气士而言的。

炼气士一旦摆脱后天桎梏、迈入了先天妙境,就自然而然的得到天地造化启迪,灵台心境开辟一片清灵之地。这个时候,只要是对驭剑之术稍有些兴趣的炼气士,大多可以通过在灵台心境中一遍又一遍驭剑与假想敌作战的方式,将自己的驭剑之术推及到剑气雷音『携雷裹风』的境界。

只不过,有些先天大宗师可用来模拟假想敌的力量也有限,不会像方兴这样——拥有充足的外力,可以不计工本的在灵台心境中模拟出数百头血海妖魔,以供自己斗剑之用。

灵台心境的推演本身就具有相当的可靠性,斗剑时不但可以获取足够的心得经验,而且战斗时的念头也格外的通透,不会被外界情绪所干扰。完全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观摩思量,再加上足够的斗剑场次,将驭剑之术推至『携雷裹风』的境界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托灵台心境的福,方兴斗剑一百八十二次,本身的驭剑经验就足以和那些身经百战的后天宗师相媲美了——甚至方兴比他们还要甚之一筹。

若不是因为修为不够,在『望洋兴叹』面前败退下来,恐怕方兴的驭剑之术比现在还要再高一些。

……

……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头败犬在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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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闪烁,雷音煌煌。方兴显露出一手『携雷裹风』境界的驭剑之术,顿时技惊四座,人人震惊。他环视四周,见到刘名知怔怔若呆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哂,暗道了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

像刘家这样的霸道大族,岂会培养出一个谦谦君子!刘名知生为大族子弟、嫡次孙,敏感的地位制约着他,让他不似嫡长孙刘名扬那般骄纵,但是仅此就认为他会像外表那般谦顺——那就是太幼稚了。

方兴并非幼稚之人,刘名知搞出这套把戏瞒不过他。即便此前不曾因『真灵耳』神通听闻到刘名知与刘忠的对话,只消冷眼旁观刘名知和刘忠的双簧戏,就能发觉刘忠的所谋又何尝不是刘名知所期待的?再留心思索一下,就能明白这两个人无非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方兴正是因为想明白这点,这才用一次干净利索的斩杀来警告刘名知——‘想用踩我来稳固你在刘家的位子?做梦!’

“哼。”方兴冷哼一声,召回刘忠的飞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剑光绕着刘名知脖子转了一圈,方才回到他的手上。阵阵雷音轰鸣之中,刘名知的脸色愈发的惨白了。

刘忠的法器飞剑品质还不错,卖相也不错,剑长两尺一寸,剑上灵光冷冽,白芒刺目。剑柄有行古文,曰:『灵牙剑』。

方兴触手便知这柄飞剑原先的品级约在『三阶中品』,只是刘忠心血祭炼以及剑内布置的禁制被『皇初紫元灵光』刷掉之后,『灵牙剑』的品级也随之有些下降。不过,总得来说这柄飞剑还过得去,以后用来装点门面、赐亲信之人、殉爆伤人都可以嘛。

于是,方兴便理所当然的没收了。

东平贫瘠之地,法器尤为难得。这柄飞剑原本应该是刘家的财产却被方兴收走了。刘名知见此情景,张了张嘴,却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不知为什么,他心底对这个同龄人竟隐隐有些恐惧。

方兴察觉到他‘欲说还羞’的模样,瞟了他一眼,眸光泛冷,只等他张开说话——说实话,刘名知装出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方兴真要直接打将过去,那就太有违他做事的风格了。

名不正就言不顺,方兴喜欢出师有名,秉承大义、以堂堂正正之势打压敌手。他收起刘忠的飞剑,就是准备在这里等着刘名知犯错了。结果,刘名知倒是聪明,知道将头缩了回去,让方兴好一阵的无趣。

刘名知做了缩头乌龟,方兴也就没有了兴趣再对这样一个人喊打喊杀了。心念一动,一阵清风裹挟着点点金芒吹袭而来,将地上的尸首还有污泥全都掩盖了起来。

方兴弹了弹衣角,抬头蔑视刘名知,并不打算这么简简单单的就放过此人,警告道:“以后,那点伎俩就不要在我面前玩,你玩不起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自己思量吧!再敢在我面前玩心机,被我所斩,莫怪我言之不预也!”

刘名知闻言,脸色巨变。这句话落在他耳间无疑是晴空一声霹雳轰下,眼前顿时浮现出那道带有煌煌雷音的赫赫剑光,恐惧随即浮上心头,竟连他心里的愤怒之情都压了下去。

方兴的话对刘名知而言,就是赤裸裸的打脸。然而,刘名知听了却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和方兴顶半句,翻脸就更别想了。

方兴猜忖的一点没有错。这次前来,刘名知的确保藏祸心。原来,他虽然是刘不文之子,但是生父刘不文对他却一直有心结,单宠爱刘名扬一人。他与生父有隙,本来继承权根本轮不到他。可是,这一次刘名扬残废、失踪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

刘忠需要找到刘名扬的下落,好对刘不文交差;而刘名知则需要通过踩踏方兴,来证明他比刘名扬更强、更适合做刘家的下一代接班人。于是,这两个人便一拍即合、联手起来,上演红白两张脸的双簧。

按照刘名知的如意算盘,他进可以用踩方兴来稳固他在刘家的位子,退可以卖掉刘忠来结好方兴,计划端是了不起。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方兴一眼就看穿他的谋图,直接以无可动摇的强势力量暴力破局——一剑飞出就把他的阴谋搅合的天翻地覆、彻底破产。

阴谋败露了,又被方兴打脸。刘名知心头的恼怒却慢慢沉下去,恐惧随之浮上来。他看着方兴冷漠如冰的眼神,不免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甚至想要徒劳的解释什么。但方兴冷冷扫了他一眼之后,就是衣袖一挥,人已出了尊神殿,既不理睬美艳动人的刘绫姬,对他的动作也是丝毫不作理会。

方兴目无旁视的从刘名知的身边经过,刘名知心里蠢蠢欲动,几次想动手截住那个人。可是,这个念头最终都不敢化作实际行动,唯有背后阴附的冷汗越来越多。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只要他一动手,那迎接他的必然就是雷霆一般的剑光,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方兴的背影渐渐远处,即将要转过一道弯消失不见了,刘名知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个关键处,方兴却忽然止步转回了身。刘名知的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冒起冷汗。

方兴将刘名知的一切丑态都尽收眼底,心中对他的观感越发的差了。如今的世道:人心险恶。男人玩弄权术没关系——这反而是成熟的一种体现,但是只会玩弄权术,在关键时候被人上门打脸都没有勇气拔剑,那就不是成熟而是懦弱了。

刘名知连条毒蛇都算不上!方兴心中鄙视之念大起,心道:“这样懦弱的人也配染指我的妹子?——做梦去吧!”

方传蓉雪地挥鞭为他出气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方兴心头忽有一点暖意上扬,越发鄙弃只有金玉其表的刘名知了。

审视着惶恐难安的刘名知,他哂笑道:“想要迎娶我的妹妹?——你还不配!回去告诉刘不昭,想要迎娶我妹妹的人,都要过我这一关。过不了我这一关的,就趁早滚远一点,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句句斩金截铁,杀气腾腾。面对方兴威慑,刘名知连反应的胆量都没有了。只有低头装死,任凭方兴离去。

……

寒山寺尊神殿内堂、清净要害之地,方兴杀一人训一人而后气定神闲的离去。

他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人的视野之内。然而,他留在此地的滔滔气焰仍一刻未曾离去。直到良久之后,刘名知才忽然回过神来,对着方兴已然消失的背影大声嚎叫起来。

“他竟然这样欺我——这样欺我!可恨——可恨啊!我必与他势不两立!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啊——啊!”

字字声声,堪称凄厉哀鸣,色厉内茬至极。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孤狼在哀嚎。

“呵呵。”刘绫姬一度也沉浸在方兴营造出的霸道与强势之中,被刘名知的哀嚎声惊醒之后,却是宛然一笑,低声嘲讽道:“都是你活该。”

刘家家大业大,内部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比如说:刘绫姬就一直与刘名扬兄弟二人不和。方兴在寒山寺前痛击刘名扬的事迹,刘绫姬是看到了不假。但是,她告知给刘名知的时候却是隐瞒了不少细节,让刘名知对方兴的实力造成了一定的低估,这才让他生出了借踩方兴扬名的妄想。

刘绫姬的想法,是让不知真情的刘名知和方兴在寒山寺内爆发一场低烈度的冲突。然后,她再出面平息两人的矛盾,一边修复与刘名知的关系,一边借机与方兴攀谈。只要能和那个方家少年郎搭上话,她相信以她美貌和智慧必然将其俘虏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可惜呀,那个方家三郎君不但行事刚烈果断、实力过人,而且心机也是一等一的——一眼就看穿了刘名知可笑的谋图,连带也无视了她。让她好生气恼的同时,又是大生欲望,越发想要将这个男人从自己的死对头那里抢过来。

刘名扬废掉之后,刘名知的地位就立刻重要起来。刘绫姬结好刘名知的想法便是由此而生。但是,刘绫姬也知:既然刘名知的计划失败了,那么按照他喜欢委过他人的阴暗性格,事后必然嫉恨于她。便打消了与刘名知相善

于是,她眉头轻扬,留下一阵‘嘻嘻’的轻笑声,便追着方兴的踪影离去了。单留下刘名知一人留在这里,空对着刘忠冰冷的尸体。

刘绫姬的嘲笑就像是在刘名知的心头伤口处撒上一把盐,让他更是恨怒。可他既不敢对方兴发作,也不愿得罪在刘家内部有一定话语权的刘绫姬,唯有等两个人都走远了,才转首对上前来收拾尸体的寒山寺中人吼叫道:

“你们!你们干什么吃的!不是说寒山寺乃是尊神重地不可动武吗?不是说尊神殿内堂更是重地中的重地,绝对不可动武吗?怎么有个人在你们面前动手杀人,你们都不管?寒山寺的威信何在?何在!杀人者方兴,杀人的人就是方家那个方兴,你们速速去捉拿他,快去呀!怎么?怎么一个都不动?难道你们是怕了吗?……”

可惜,刘名知吼来吼去,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连躲在一旁冷眼围观的张义潮,看见他的丑态也是不住的摇头。且不说方兴身为尊神神使的身份,单说寒山寺马上就要在血海炎狱中遭遇大劫了,这个时候所谓的重地、威信又有什么用呢?数百年基业只会随着兵火付之一炬罢了,这时候岂会为一点虚名就和方兴遽然翻脸。

“刘家小儿太蠢也!”张义潮不由暗道,他原本还以为这个刘家嫡次孙不错,却没想到实质也是这么的不堪,和方家的三郎方兴比起来差远了,简直是一个天下一个地下。摇摇头,丢下刘名知在那里哀嚎,他得将方家三郎驭剑之术大成的消息告诉给大师尊张伯涛了。

……

方兴漫步在赴约的道路上,『真灵耳』传来身后的嚎叫。他冷笑一声,只当是听见了一头败犬在哀嚎。大步不停,径直朝后山走去。

……

……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许愿女子今何在

告罪,今天事情太多了,加更一事要拖到明天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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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大步向前,身后传来刘名知的吼叫声,他也只当是听见了一头败犬在哀嚎。冷笑一声,继续朝后山走去。才行不久,身后便传来一阵碎步声。脚步声轻盈,想必是个女人跟了上来。

“三郎莫走,等一下我。”一个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喘息息的呼气声,传到了方兴的耳中。他回头扫了一眼,正见一张娇容泛着淡淡红晕——正是那随刘名知一起前来的刘家十一妹刘绫姬。

或许是因为一路小跑,这位颇为美艳的刘家贵女此刻一手提着裙沿,一手扶着胸口,胸脯起伏不定。细细娇.喘之余,正拿一双略带奇异神色的目光看着他。那穿透空气投射过来的眼神,似乎如娇似怨。

眼前美色动人,然而方兴却未曾心动,却是眉头微挑,心中思量道:“这刘绫姬跟上来干什么?莫非她和刘家兄弟不是一伙的?还是另有所图?”

方兴对刘家的感观很差,对刘绫姬也没有什么好感,他与她无非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苏瑾才是他的憧憬之人。赴约、与苏瑾相见之前,他并不想与此女有过多接触。

方兴本想道一声“无事,请回。”却不料,目光在不经意间瞄见对方的芊芊玉足,看到了刘绫姬脚下所穿的靴子。

这是一双很是秀气的靴子。上有银纹翠枝云翔雨幕,看起来格外的别致。风格也与东平境内的流行款式大相径庭。方兴见了当即一愣——这双靴子,他似曾相似。

方兴还记得:他夺取羽清尊神神位时,神念广大、波及古刹内外。在一处神像前,意外听见一个女子许下心愿。

那许愿女子曰:“小女子伏愿祈祷尊神:此生不求富贵名利,唯盼能有志同道合的良人相伴终生,相扶相持,白头偕老……若能有此良人相伴终生,我愿来世化作神前寒石桥,在神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当时的方兴,既觉得那祈祷的女声清雅动人让人生慕,又为这个女人大胆而真挚的爱情观所触动,不由对这个未曾蒙面的女子生出一份好奇和亲切感。只是,当时只能在屏风的间隙间惊鸿一瞥,只看见了一双腿脚与一双款式不俗的靴鞋罢了。

方兴当时便将那双少见的靴子记在心中,期待以后能通鞋识人,找到这位拥有这番新奇爱情观的女子。如今看到刘绫姬,忽然发现那日所见的靴子正和刘绫姬脚下穿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同一个人吗?”

方兴瞧着刘绫姬的面容,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在神前许下心愿的女子。终究,他委实是对那个女子心动极了,于是扭转心意,停下脚步,静等刘绫姬。

刘绫姬并不知道方兴心里的这番波动,自以为料中方兴心思,脸上笑颜更盛,便笑吟吟的贴了上去。

“见过三郎,……”

她盈盈一拜,说不尽的柔媚多姿。只是没有留意到,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处,一个身影一闪即过……

……

……

荷香一路疾归,一路气鼓鼓的,好像有人欠了她几百万钱一样。

刚才,她告别方兴之后,不经意间发现刘绫姬也在往尊神殿方向行去,便多了一心眼远远的跟着去了。虽然她没有看到方兴斩杀刘忠的一幕,也没有看方兴训斥刘名知的一幕,但她却看到了刘绫姬与方兴同行的最后一幕。

一想到刘绫姬昔日的做派,她就好生生气,暗自道:“那刘家小姐最是刻薄,今天却笑得这么欢。明知方兴要和我家小姐在后山一见,却一个劲得往那方兴身边贴——呸!好不要脸。她一定是包涵了什么无耻的用心,我定要回去告诉小姐,让她小心。”

转而又为方兴的表现恨恨道:“哼,这个时候还沾花惹草,你个花心负心贼。刘绫姬那样的女人你也敢招惹,小心被吃得连渣也不剩!……”

荷香一路气呼呼的走回去,不知折煞了多少花花草草。待回到住处,却发现自家小姐正和琴韵安然下着棋,一脸的平静与淡然神色,宛若谢庭咏雪之态。

身为女性的她,也不禁为自家小姐不经意间流出的美丽而心旷神怡。不知怎么的,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回来啦,先洗一洗脸,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苏瑾瞟见荷香走回,脸露微笑,如平常一样的关切,言语不急不缓,似乎一点也不焦急于荷香所带回来的讯息。只是,她手中所执的那粒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

琴韵瞧见了,在一旁哧哧的发笑,荷香也是一脸的笑意。苏瑾羞赧的瞭了她俩一眼,索性推了棋局,大大方方问道:“说吧,他是怎么回答的?去还不是不去呢?”

荷香笑嘻嘻的说道:“还能怎么说?小姐的邀请谁会舍得不去呢!他当然是说一定赴约,等待小姐您的垂青咯,嘻嘻……”

“你这妮子,满口胡话。”苏瑾心里淡淡的欣喜,轻轻笑了一声,又奇道:“那又是谁招惹你了,让你一脸气呼呼的跑回来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刘绫姬了!”当即,荷香带着一脸的忿怒,将刘绫姬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叙说的时候有没有添油加醋那只有天知道了。

末了,她还诉苦道:“这下好了,那个刘绫姬抓住这个机会,一定会在他面前尽情诋毁小姐的。那个人也真的,明明定下和小姐的约会,却还要在事先沾花惹草,好生让人讨厌。”

听着荷香的抱怨,苏瑾不做声响,依旧维持着一种淡然的姿态,只是眉间稍显有一点阴郁。终究,她揉了揉额头,无奈道:“那个女人呀,总是要和我较劲,现在一个男人也要和我抢,真是黏人呢!罢了吧,由她去吧!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是我的过错,她说了也免去了我的口舌,有些……她说了也没用!且看着吧——若是我的良缘,那终究必是我的……”

贴身女仆从来都是同仇敌忾的,听闻苏瑾话语中暗透的一点疲倦和无奈,荷香有切身同感,不禁气恼道:“就是嘛,那个刘绫姬总是和小姐较劲。我才看见了,她连脚下穿的靴子都是仿着小姐来的,真是好好笑。事事都要和小姐争个高低,可是却事事都捡小姐的牙慧,连靴子的款式也要照搬小姐的创意,好无羞的人呀!”

“就是,就是,我经常看见她一边诋毁小姐的衣服,一边却学着小姐穿衣服,真是口不对心呀……”琴韵也加入到了讨论的队伍当中。

就这样,三个女人笑嘻嘻说了一阵,尽消气氛中的阴霾。过了一会儿,荷香看了看水漏,提醒苏瑾道:“时间到了,小姐该动身出发了。”

三人收拾好了衣着正要出门,却又是一阵风吹袭而来,原来是张伯浩御风归来。

张伯浩和苏瑾情若父女,说话也随意,看见三人的样子,便问道:“这是要出门赴约吗?”

“嗯,正是。张老忙完了?”苏瑾回答道。

张伯浩道:“现在时局不平静,我护送你一程,路上一边走一边说吧。”

听闻张伯浩如此说,苏瑾秀眉一蹙。此地去后山不过几百丈路而已,原本并无需护送,张伯浩执意相送显然是出问题了。于是,连忙问道:“张老,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是那边的情况出现变动了?”

“那边的情况?——大发了。”张伯浩一边在前带路,一边与苏瑾相谈道,“刘不昭和方家动手了。这件事情他们谋划很久,联络了好多人,连我兄长伯涛也惨合进去了。今天陡然发动,声势浩大,看样子刘不文这一次在劫难逃。”

苏瑾讶道:“竟然连我们也瞒住了,刘不昭和方家好深的心机呀!不过,刘不文久居刘家权位,在刘家的族老会中有许多支持者,刘不昭即便有张中正和方家的支持,和他对抗——恐怕也是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吧?”

张伯浩摇了摇头道:“这次大不一样,听闻有长生真人直接插手了。刘不文的儿子勾连血海炎狱的妖魔,本身就是一个大污点,再有长生真人和方家的支持,刘不昭这边的胜算太大了。现在,不但各路人马都选择站到刘不昭一边,就连刘家内部的族老会也抛弃刘不文了,他这次是彻底完蛋了。”

苏瑾闻言微微颌首,同意张伯浩的分析。神色却是怔怔,有些出神。

张伯浩谈性正浓,继而又笑道,“方家那个小子也是奇才,在寒山寺前不但接下了刘不文的亲身一击,而且还当着那么多宗师名师的面,把刘不文爱子的画皮给揭了出来,致使刘不文威信大降,可靠性备受争议。这一次刘不文倒台,那个小子堪称首功!”

“……”张伯浩说着说着,渐渐发现自己陷入了一言堂,面前那女子面藏忧色、默默无语,显然怀有心思。他眼光一转,心里有了所思,当即打住了话性,一行人默默赶到后山。

今日是男女私会,张伯浩与荷香等人也不便入后山煞风景。三人站在门口送别苏瑾,临别祝福道:“祝卿如意如愿如福。”

苏瑾亦鞠身告别道:“愿彼同此愿,如意如愿如福。”随后,一身紫绡翠纹曳地长裙在在灿烂的花海中姗姗而去。

张伯浩目送背影远去,心中叹息道:“上苍保佑这对人吧。如此男才女貌,若是失了因缘,人间少了一对天作之合——未免太可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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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寒山一晤人自醉

告罪,有些时候老天真是折腾人,哎不多说什么了,默默去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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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站在后山门口,约会的地点近在咫尺,但他却有些不愿动弹。刘绫姬在时,他面色淡定自若,但是刘绫姬走后,他的脸色却忽然阴沉下来。此刻,他的心头充斥着一股想要发泄却无处发泄、满肚怒火无处施的憋屈感。

自古以来,能让英雄男儿如此困顿的,唯有感情。

之前,刘绫姬的到来,就给方兴的感情投下了一缕灰尘,留下一道淡淡的伤痕,让他现在如此的不痛快。

实话实说,刘绫姬的确是一个美人,长得娇美,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让人赏心悦目。作为刘方两家联姻的政治花瓶,她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这些并不能让方兴对她有什么好感,也不是他感情上留下伤痕的原因。

方传蓉曾经对方兴介绍过东平境内的名媛贵女圈子,刘绫姬在平日里是什么做派也曾提及过。所以,今天刘绫姬找上门来,方兴对她就本能的拥有一种警惕心理。即便刘绫姬如何巧笑嫣然,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毕竟,血浓于水,刘绫姬在他面前一时的表现,终究比不过妹妹方传蓉所说的一番话。

方兴也只是瞧在刘绫姬所穿的靴和那个许愿女子一摸一样,她可能是那个许愿女子的情况下,才对她稍加颜色的。

刘绫姬给方兴带来的伤痕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所说的话。她所说的话语,宛若一击重磅炸弹,触动了方兴的心弦。

对刘绫姬透露的消息,方兴当面不置可否,可是心里却是藏了一根刺。她说的话,和昔日他从刘不昭口中所听见的那些恰好暗暗吻合。即便方兴对刘绫姬为人的可信度不以为然,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或许是真的。

对于一个人来说,感情上的背叛是最难以接受的——对从困顿中挣脱崛起的人物更是如此。如方兴对困顿时的感情格外看重,虽不至‘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的程度,但是刘绫姬所提及的话果真是事实的话,那绝对是方兴所厌恶的。

何曾几时,方兴对苏瑾寄予厚望。

每一个人的心里面都有一位梦中情人。方兴自然也不例外。他曾经对自己的梦中情人有过无数次想象。他会想她会是什么性格,会是什么模样。

苏瑾出现之后,她一二事——一笺七十万寒铁,一言折服数万人——如此冰雪聪明和不让须眉的气概,都让他觉得梦中情人的性格就应该是这样。

方兴已经暗暗将这个女子许为自己所憧憬的另一半。然而,刘绫姬却忽然插进来,告诉他——这些都是幻觉,其实你是被骗了,你所憧憬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下,昔日憧憬的有多深,今日被伤得也就有多深,美好的感觉一下子从云端坠入深渊,尽是一片阴暗。

刘绫姬就是瞧准了这一点,方才敢于在方兴面前大谈苏瑾。她相信即使方兴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也会在心里留下一根刺,而这根刺带出来的间隙就将会是她的机会。

刘绫姬的话,终究还是对方兴造成了影响。

于是,刘绫姬带着心满意足走了,而方兴驻足在后山门口,望着后山的美景,面色阴沉。在个人情感上面,方兴终究还是有些稚嫩,对感情看得太重,一旦有点尘埃就会让他倍感失望。

……

方兴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迈步。这样困顿了也不知道多久,他才终于从这种莫名其妙的困扰中挣脱出来。

深呼一口气,方兴不免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有些好笑。“果然,能让男人为之暗暗伤神、颓废不已的只有感情……”方兴检点自己的心态,如此自嘲道。

自嘲一笑之后,方兴心情恢复了平静,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自觉自己的心境又前进了一步,许多念头一下子都清晰了起来。

他又哈哈大笑道:“果然能让男人大变模样、为之成熟的唯有感情呀!”

或许是过去对心中的那个形象看得太重了,才导致方兴之前如此的患得患失吧。不过,无论刘绫姬所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已经站在这门口了,自然不会掉头回去。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兴打定了主意,决意还是去看看那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让他那般憧憬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个清楚吧。若是了,便自此一刀两断,了无牵挂;若不是,那便……那便自然是极好极好了。”这般想着,他果断的迈步,踏了进去。

……

寒山之后,满山红花灿烂,美景如画。然而,方兴却无心欣赏,匆匆几步便走到了两人相会的地点。

让人眼花缭乱的花遮住她的身形,但是方兴目光一扫,还是一眼便在花丛之中看到了他所欲见的人。

只见,万花丛中,花红,绡紫,叶绿,翠纹。有一美女子身穿紫绡翠纹曳地长裙,在灿烂的花海静立。

无人处,她伸手揽住一朵半开花苞,低头微嗅。神情似喜似怨,有股淡淡的忧愁在眉间。

虽然以前方兴也曾远远的看过苏瑾的半面容颜,但是此刻陡然目睹她那惊人的美貌,他却仍旧不免一愣。

愣是因为大喜!

昔日,梦中情人的各种形象都曾经在方兴的心海里浮现过,最终留下的却是一个模糊不定的身影。他想不清楚自己想要的那个她会是什么模样,但是他却坚信那一定是最美的。

然而,今天看了苏瑾。他忽然间觉得,心里那个憧憬的形象终于在那一刹间定型了。面前这个低头嗅花的女子,正是他心中所想梦中情人。

苏瑾鼻梁挺直,眉目有英气,又不失柔美美丽。

后山有风,漆黑如瀑的长发,随风轻舞飞扬。这会儿,她侧首瞧过来,身姿与风景融为一体,又别有滋味,意蕴非凡,让人感慨心动。

看着她,方兴叹道:“我的梦中情人就该是这样的!”

这个苏瑾就合该是他的梦中情人,是他心底所想到的最美丽。

……

方兴看到了苏瑾,而苏瑾也瞧见了他。

看见方兴来了,眉头一扬,苏瑾心中一朵乌云忽散——虽然晚了,但是终究来了。

念此,心中轻轻一叹。苏瑾外表柔媚,实质却是一个心高的女人,只和身边亲近人,如张伯浩、琴韵荷香二姝说话时候,才会流露出一种小女人家的狡黠,宛若多变的狐。

她一双慧眼能看到重重迷雾下的商机,能看破尔虞我诈的人心。唯有在‘情’之一事上,她才会看不透,才会为此患得患失。

她松开手心的花朵,却不想花枝摆尾间一根木刺却啄了她一口。血珠绽放,她却露出一丝微笑。痛楚让她感受真实,一份摇摆不定的感情来临时她选择了拥抱。

……

看到苏瑾,方兴心头的郁郁顿时散去了大半,支许疑问也懒得再说。一时间,既是欢喜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道:“方兴。”

这样的自我介绍,似乎有些‘明知故问’,但也算是一种良好的开始。而那面前女子也学着他这般一边微笑一边指着自己,道:“苏瑾。”

苏瑾移步上前微微施礼,方兴忽然眼前一亮,行径间的一瞥,竟让他又看见了一双上有银纹翠枝云翔雨幕装饰的靴子。虽然款式和许愿女子的不同,但是却可以看出那是秉承同一种设计风格而制的。

方兴心里灵光一动,脱口而出,“你便是那在神前说‘愿化身石桥’的许愿女子吗?”

苏瑾的双眸亮晶晶,眨了眨眼睛,亦脱口而出道:“你就是那个许下四大宏愿,愿做圣德真皇的男儿吗?”

方兴愣了愣,继而大笑,心中畅快无比,“哈哈哈……是了,那个在神前许愿的女子合该是苏瑾才对,只有她才会有那种让人不能忘记的气质。”

两个人之间生分的距离感一下子消失了,两颗心顿时就贴紧了。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彼此相知才是最重要的。

眼前的气氛,方兴不愿张口破坏,便自微笑起来。他找了一处草皮茂盛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低声道:“真是巧了。”好似自言自语。

苏瑾也走过来,大大方方的和他坐在一起,也轻声道:“是啊,真巧。”

苏瑾此时已离方兴很近了,两人间隔只有三四步。一阵微风吹拂,若有若无的芬香传入鼻中,方兴不知道这些是花香还是身边女子的体香,一时间只觉得万事皆好。

满园春色、百花争艳,方兴不曾为美景所醉。但那席地端庄坐,腴体飘来的异馨,却让方兴人醉衣香,魂牵心上人。

人为美人醉,心头难得空灵,什么世家斗争,什么血海炎狱,一切都在涣散在这份美好之中。

“真好。”方兴喃喃一句,然后忽然毫无形象的仰面躺在了草丛上。草丛柔中带韧,竟能将他稳稳托住。方兴便这样以手作枕,仰望着苍穹,细嗅幽香,好不自在。

苏瑾也躺在他身边,脑袋与脑袋隔着几尺,一同打量着天上的云聚云散。

这对年轻男女就这样沉默着,沉默中带着默契,默契中透着亲近,亲近中传来温馨。

这份宁静的美好画卷,美得似乎让苍天都心动了。蓝天白云间忽然一点星光乍现,似有一颗流星朝着这边飞来。

“恩?这是?”方兴忽然眉皱,心中警醒,“有敌?”

……

……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请君入瓮为祖灵

上个星期遇事,后来欠了好多债,惨不忍睹。这个星期争取还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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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后山春色满园,人为衣香醉倒。而那前山古刹之中,却是气机拔张,暗流汹汹。

刘不文在屋内焦急的踱步,他的爱子刘名扬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了。尽管已经派遣了许多人四下去寻找,但是到眼下还是了无音讯,一个大活人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刘名扬存活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他也渐渐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刘名扬若死,他便要绝嗣了!

别人都道刘不文有两个儿子,即便刘名扬死了,血脉存续还有此子可以继承。然而,唯有他自个才知道,那剩下的儿子却是个孽种,绝非他的骨肉。

刘不文一想到刘名知在刘名扬残废失踪后的种种动作,顿时心头暗怒,“孽种!若不是看到你这些年小心谨慎、本份做人的份子上,老夫早就赐你一死。今日你竟然忍耐不住,那老夫也就对你不客气了。”

心神被家务事所吸引的刘不文,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周围环境中天地气机的异样变化。寒山寺内充沛的香火之力干扰了绝大数炼气士的神念和灵识,让炼气士对天地气机异变的警觉心大大减低。即便刘不文是一位巅峰境界的后天宗师,可他在张伯涛亲自出手调动香火之力干扰天地气机的情况下,也是两眼一抹黑。直到外面的势态变成了白热化,方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刘不文察觉出天地气机异样的波动,心道:“天地气机如此异变,莫非寒山寺内有高人动手?是什么人敢在寒山寺这么不给张伯涛的面子。”随即脸色陡变。他是何等人物?——当年驱逐老父、坐上刘家权柄宝座十几年,心机过人且不说,单对浓雾下暗流的了解,就远非常人能比。一点狐疑生出,顿时就灵光乍现,发觉出不对劲来了。

冥冥中察觉出的天地气机的波动,很是虚弱,但是层次极深。不是真正对炼气修行有格外了解的炼气士是无法引动如此深层次的天地气机波动的。这样的人物,不是如他这般成就后天宗师位业,也差不了多少。如此修为引起的天地气机异变,传来的波动却是这般的虚弱,定是有人刻意遮蔽他的神念。

“不好!刘不昭是要撕破脸皮了!”刘不文立马醒悟过来,正要抢步出去联络心腹人马,却已是迟了一步。

外面传来几声痛呼声,刘不文听得出来——这是他放在外面的几个死忠卫士临死时的惨叫声。随后,伴随惨呼声传进来的,还有天地气机的狂暴波动。显然敌人已经杀了屋外,一切阴谋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势态演变到此时已经不怕他知晓了。

“棋失一招,刘不昭的胆子不小,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刘不文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料到刘不昭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断然发动政变,在这场家族内部的权利斗争中失了先手。不过,他久居家族权柄,家族族老会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他的拥护者,家族武力有七成都是他的心腹统帅。虽然不防刘不昭陡然撕破脸皮,导致一时失利,但他也是有恃无恐、毫无畏惧。

当即,刘不文沉定心思,停下脚步,阴沉着脸,静等外面的贼子进来。

“哈哈哈……”

一阵笑声传来,先声夺人。随后,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刘不文并没有趁机出手,只是冷冰冰的瞧着推门进来的人。

第一个推开房门、走进刘不文视野的,果然是那个胖乎乎的笑面虎刘不昭。他一边暗自防备刘不文的突袭,一边笑嘻嘻的如同拉家常一般同刘不文说道:“呵呵,大哥好兴致,这会儿还有心留在屋内,不赶紧逃命么?”

刘不文正是心知刘不昭心机深沉、偷袭无用,这才大方让刘不昭轻松进来了。听闻刘不昭的调侃,他眯着眼睛,以一贯冷静残酷的语调道:“我何须去逃命?不将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人都看个清楚。日后,我怎么好将你们翻出来,并一一处死呢?”

刘不昭闻言一愣,随后又是大笑,合掌道:“大哥,你还是这么心有成竹啊。可惜,这次你却是想差了。这会儿是大势所趋,浩浩汤汤,顺者昌逆者亡。大哥是你翻不了身了。好生睁眼看看!——此次前来的都是哪些人。”

刘不文放眼看去。第一个进来的是刘不昭,第二个、紧随刘不昭之后进来的人,自然是刘不昭的好友方子圣。刘不昭拉方家做外援,刘不文早就知道,这点无需多虑。

他心里冷笑道:“我有刘家大势在手,你刘不昭即便拉上方家,也不是我的对手。”然而,继续往后面时,他那张冷静的面容却陡然凝结了起来。惊怒之下,不由大喝:“好大的胆子!刘不逾、刘不神、刘不怨……你们、你们竟然都敢反我!”

刘不文气势汹汹,尽彰过去身为刘家绝对统治核心、说一不二的威势,随后进来的几个刘家族人在这股积威面前不由脑袋一缩,显得有几分畏惧。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还是分守四周,将刘不文的每一处退路死死封死。

这下,刘不文震怒之余,也越发不解,冷声质问道:“刘不逾、刘不神你们说——什么让你们有胆子和刘不昭站到一起,与我作对来了?”

刘不逾、刘不神、刘不怨等人都是刘家族老会的成员,各个修为不俗、位在后天宗师。本来他们都是刘不文以前的忠实拥护者,是刘不文可以用来对抗业已与方家结盟的刘不昭的依仗。可是,眼下这些人竟然都站到了刘不昭一边,由不得刘不文又惊又怒。

面对刘不文的质问,刘不昭和方子圣含笑不语。刘不逾苦笑道:“不文,你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儿子刘名扬吧。谁让他犯下那种大罪,被方家三郎给揭露出来了。这一次,我们可不敢再支持你了。”

刘不神也解释道:“这不是我们不支持你,而是这一次方家、寒山寺还有不昭都在反你。方家甚至还请来了长生真人发下法旨,我们也是顺势而为,你别怪我们。”

之前的两个人还都是和声和气的说话,最后的刘不怨却是在冷笑不已。以往,刘不文大权在握、说一不二,他着实受了不少气,这一刻都爆发出来了。只听他道:“刘不文,族老会中已经没有人支持你了。你留在家里和带进寒山寺的心腹此刻也已经被杀干净了,你已经没有了翻身的可能。还是乖乖听罚吧!”

寒山寺打破多年来的中立支持刘不昭、方家请来长生真人下达法旨、族老会尽数背叛、腹心亲信被诛杀干净,一个又一个情况接连涌上来,打了刘不文面色铁青。若果真如这些人所说,那么他这一次的确难有机会翻身了。

刘不昭等刘不文将这些情况都听在心里、没有侥幸之后,方才缓缓晾出一道灵牌,脸色和蔼的微笑开口道:“大哥体面一点吧,小弟已经用最上等的灵木为你制作了灵牌,请您魂魄离体、上附灵牌吧。愿意的话,日后便在家祠之中,保佑家族后辈吧。不愿意的话,待三世之后,也能有个超脱的机会。您主动上来,大家不见兵刃,也都好收场。若不然——那可就可惜了。”

饶是刘不文性格阴沉、城府深深,此刻看到刘不昭晾出的灵牌,听见刘不昭大大然然说出来的话语,也是不由怨怒之色上脸,“好哇,好哇。连灵牌都事先给我准备好了,看来你为了今天早就准备多日了。”

刘不昭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笑而不语。刘不文说的没错,他为了今日的确是准备多时了。甚至连这灵牌也是在西北从军时,用西北地域所寻到的一块『沉神阴华木』耗费莫大心血精心炼制的。保管刘不文魂魄附上去之后,能安然困守一百年,时时刻刻都被他驱使。

要知道,青罗琉璃世界因意志早完,导致整个世界并非完善之世界。此世界中的人,如果不炼气修行的话,死了之后并没有轮回。如果没有每逢时节进行祭祀的话,死后不仅肉身化为尘土,魂魄也会在不久之后慢慢失去记忆,最终化作元气归于天地,成为天地中的一道精气。

因此,青罗琉璃界的人尤其重视祭祀和家族传承。先人每次享用后续血脉的时节祭祀和祭品,可以保佑魂魄数年不灭。祭祀的人越多、时间越长,则不灭的时间就越长,最长可保三世血脉传承之久。

普通人家没有能力立庙建祠,即使每逢时节都有后人祭祀,也不过可以供养先人三世。三世之后,即便有后辈血脉祭祀,绝大多数人依旧逃脱不了消散于天地间的下场——除非生前颇有奇缘,死后遇见阴气之地,如:地脉阴煞之地,才能稳固魂魄,化身成为阴鬼。

三世之后,必然魂飞魄散,消亡于天地之间——这是天地法则不可逃避——这对普通人家是如此,然而对炼气士和世家大族却不然。

……

……

第二百七十二章 风云突变不文逃

感谢‘乌拉雪人’和‘流星时刻’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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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琉璃世界之中的炼气修行之士,炼化天地灵气反哺自身,是夺天地精华为一自之私,被天地法则所憎。身死之后,若无庇护则魂飞魄散、必化虚无。不过,但凡是法则就必然有其漏洞可寻。

对于炼气士而言,只要修为达到先天境界就可以逃脱这种天地法则的约束。而且,相比凡夫俗子,他们还可以修出一个来世,不但能够投胎转生,而且还能为后世的魂魄带上一些天赋小神通等福禄——这也是此世往往有天才之辈出世的缘故,皆是修炼有成得来的福分。

可惜,成就先天妙境却非轻易之事,绝大数多人往往都被后天桎梏所约束,一辈子沉沦后天境界不得超脱。这种情况下,依附于世家大族就是不少炼气士解决魂魄消亡的最佳选择。

依附世家大族对于寒门小户出身的炼气士而言,不仅是获得资源的门路,而且也是寻求庇护、保得魂魄不会在三世之后魂飞魄散的机会。

如今的人类社会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恩露垂洒于世家大族而不加于小民。唯有世家大族建立的家祠祖庙,才会得到周王室的认可。也只有得到周王室认可的家祠祖庙,才会受到人皇法统的庇护。在人皇法统的庇护下,不但不受三世而绝的天地法则的约束,而且还能够让依附家祠祖庙的魂魄继续修行。

如果这些依附家祠祖庙的魂魄,在机缘所致之下领悟香火的修炼之法,能够转化祭祀的香火愿力为自己增进修为的话,那么修炼有成的外族依附魂魄便会成为家族的灵将,而本族先人的魂魄则被称之为祖灵,即祖宗先贤之灵。

甚至还有些灵将和祖灵在后世家道败落之后,舍弃一家一族的祭祀和信仰,投身于天地大道之中,成为天地法则的永恒化身,这些则被统称为鬼神。

当然,能够成为鬼神的灵将和祖灵都是极其少见的。绝大多数的灵将和祖灵虽是地位尊贵,但其实极度依附于家族。在接受家族供奉祭祀的同时,也都逃脱不过被族人使唤的命运。至于对于刘家——这个以《真皇位业图》作为镇族传承功法的世家大族——而言,赤裸一点的说:本质上,灵将和祖灵甚至和一些用来修行、战斗的工具没两样,时常会被族人召唤出来、作为加持法身的力量、用于临阵斗杀。

刘不昭果然是个笑面虎,请君入瓮为祖灵这一套看起来是给刘不文留下了一条活路,其实是赶尽杀绝的招数。

如果刘不文果真依照刘不昭所言——放弃此身、魂魄上附灵牌、成为刘家的一位祖灵的话——那么依刘不昭的性格,日后他虽能保存魂魄于世,但是定然和一个免费的奴隶差不多,连其他祖灵拥有的尊崇地位都得不到。

这对刘不文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根本无法接受刘不昭的险恶用心。他面色阴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眸光环视四周。在此之前,他没有想到刘不昭会得到那么多的外援,连家族的族老会都背叛了。一时大意轻敌,被刘不昭带领人马堵在房内,各条退路都已经被人堵死了。

刘不文四下打探了一阵,看不到退路,便无奈的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一副认命的神色。只是,他似乎还有些放不下他的爱子刘名扬。

“我儿刘名扬是否是你们掠去的?他一身修为已被方家小儿所废,我若成家族的祖灵,他对你们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可否留下他的一条性命,让我的血脉也可以存续下去?”

刘不文虽然表现出一丝颓然,但是刘不昭仍旧不敢大意。他闻言一边警戒,一边摇头道:“名扬贤侄不在我手上,若是在我手上我一定饶他不死。”

不管刘不昭说饶刘名扬一命是不是实话,至少刘名扬不在他手上这一条他说的是真话。可是,此时的刘不文哪里会相信他,闻言不怒反笑,对刘不神等刘家族老道:“好,好!我昔日对你们说:我家有刘不昭,乃族中笑面虎,看似笑脸如花,却是个狠毒如虎之辈。杀他必杀死,不然必受其反噬。尔辈昔日不信,今日之局果证我言!——尔辈夫复何言!”

继而转头大骂道:“刘不昭——笑面虎!果然一点活路也不给我留下。哼,你别高兴的太早了,今日方家能请动长生真人下达法旨害我,明日也可下一道法旨害你,你与方家结盟犹如与虎谋皮,老夫就等着看你的下场——今日之我,就是日后之你!”

刘不文的话激烈诛心。闻言,刘不昭笑眯眯的,却是不言不语,似乎不为所动;方子圣神色淡然,面对挑拨,大有些唾面自干的风度;而刘不神等刘家族老,则顿生兔死狐悲之色——若不是果真英雄末路,刘不文也不会有这种反常的激烈举动吧!

刘不神与刘不逾等刘家族老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别看刘不文现在骂得凶,他也不过是色厉胆薄而已。如潮之起落一样,眼下激扬不已,等一下他的气焰就要低迷下去了,恐怕最后还是得乖乖的主动上灵牌,做家族的祖灵。这场权力激变从发生到现在,差不多尘埃已定、再无波折了。”

这般想着,这些刘家族老的防备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一点,本被封锁死的防线上随即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疏忽。

刘不文眼神一亮——这就是机会,也是他苦苦挣扎所等来的机会!要知道他是久掌大权的豪桀之辈,独揽威权、作威作福惯了,怎么会有束手就擒,做那祖灵、被天下笑的想法呢!不到死时,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先前的姿态不过是他知晓刘不神等人与刘不昭并非同心,故意放出来搅乱人心的伪装罢了。这时候遇见机会,按捺多时的锋芒顿时又爆发了出来。

“挡我者死!”

刘不文大喝一声,全力出手。顶上有『龙鳄之首』的法相显露,阴沉雷云顿时密布室内,发出强横的法相神通。与此同时,他一身所配的五件法器也在同一时间齐齐飞出,殉爆成一团激流,为他撞开一条生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心疼法器的损失了。在各地还有他的死忠掌握的势力,只要他能够逃脱出去,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刘不神等刘家族老虽然在大势所趋之下,选择了刘不昭站在一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为刘不昭出死力。面对刘不文的全力出手,刘不神和刘不逾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退步避让,只留下刘不怨一人维持已经漏洞百出的封锁线。

刘不怨虽然一直对刘不文有怨气,但也一直畏惧刘不文的积威。本来修为就不如刘不文了,再加上心态上的软弱的动摇,他的坚守不退在刘不文的全力出手下一击即破。

含恨出手的刘不文对背叛自己的人,根本没有手下留情意思。两个人的力量交织到一起,仅是稍稍一触,刘不怨便吐血而飞,一只胳膊就已经被劲风撕扯成碎肉。空中顿时有残肢热血齐齐飞舞。

“休走!”刘不昭和方子圣赶忙来补救,但是却已经晚了一步,刘不文身形一闪就已经洞穿防线,摧毁一面墙壁,遁出了房间。

临走时,他还丢下数套阵法,阻住了刘不昭与方子圣的步伐。这些阵法倒是刘不文精心准备的,虽是临机布置,但是也颇具实力。吃了刘不昭和方子圣的数次猛攻方才破碎消散。然而,这个时候刘不文已经遁远了。

看着刘不文化作天边的流光、消失在视野中,刘不昭不由大怒。刚才除了他和方子圣以及受伤的刘不怨在全力阻截刘不文、攻击阵法之外,其他一同前来的刘家族老都显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虽嘴上喝骂不止,但是面对刘不文的积威却是人人不敢上前,各个都在划水。

这种稳操胜券的情况,竟然还被刘不文翻盘逃了出去。刘不昭回视族人,又看了看身边英武的方子圣,心头对一同前来的族人越发的恼恨,“真是一群猪的队友!难道日后我就要靠这些猪猡对抗强大起来的方家吗?”

事实上,刘不昭对好友方子圣领导的家族也不是没有防备之心。只不过,只要刘不文一刻不死,他就一时也少不了方家的支持。

于是,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刘不昭随即顿足,对刘不神等家族众族老怒道:“这时候还三心二意、首尾两端!你们以为凭刘不文的秉性,他逃出去之后,还会放过你们这些曾经背叛过他的人吗?这个时候还不趁他病要他命、将他彻底抹杀,难道还要等着他带着人马回来杀你们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和我一起去追杀他去!”

被刘不昭这么一顿劈头大骂,刘不神等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紧随刘不昭和方子圣的步伐追了出去。一时间,千年古刹之上,有数道遁光并头齐追。只是刘不文修为甚高,『暗夜狩神』的『龙鳄法相』又是刘家的顶级法相,他全力逃遁了一时间,那些后来者哪里还找得到他的踪迹。

刘不昭一边御风疾追,一边心头埋怨:“可惜那张伯涛不愿亲自出手,不然以他的实力和对寒山寺的控制,哪还会出现今天这一幕。哎,刘不文在各地的死忠可不在少数,若是被他逃了出去,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时,寒山寺的后山忽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天地气机波动,似乎有人在那里大打出手。

……

……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这算不算滚床单

今天有些不给力,明天努力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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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文破围而出,刘不昭急忙带领人马追赶,却一时难寻其踪迹。就在这个时候,寒山寺的后山忽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天地气机波动,似乎有人在那里大打出手。

刘不昭辨别出那阵剧烈波动中的气机异动,正是刘不文全力出手时『龙鳄之首』的法相神通所发,当即大喜——若不是刘不文意外之余在后山和人交手,他可就要中了刘不文布下的迷魂阵,追错方向啰。

“虽然家族里的那些蠢猪让刘不文逃脱走了,但是这次我有老天相助,天赐一人把他的踪迹暴露了出来,这下他必死无疑。哈哈,不管刘不文是在和什么人交手,我都要谢谢那个人,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刘不昭大笑一声,带领刘家众族老,转身朝后山疾杀了过去。

同样感知刘不文气息传来的位置,方子圣却是一怔。此时此刻,他的外甥方兴不就在后山与那苏家的姑娘相会吗?

“不好!刘不文要狗急跳墙,要挟持人质!”

方子圣大惊,方兴不但是他小妹的独子、是他的外甥,而且还是他一切野心的寄托对象,他绝对不可以让方兴有任何的闪失!当即,赶忙一马当先、朝后山冲杀过去。

虽然寒山寺的后山是张伯涛的私人禁地,一直不对外开放,但是此刻这些追杀者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一一化作遁光划破长空。

一群后天宗师就这样不约而同的、带着赫赫烈烈的杀意朝后山杀去,这些人当中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志满意得,有的犹豫徘徊,各种心态不一。只不过,此刻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后山那个人,能顶得住全力出手的刘不文吗?

…………

在此之前。

刘不文竭力逃窜,刚才他用智用力、花费了莫大的力气,才一举击破刘不昭等人的封锁。虽然成功突围而出,但是自身的损失也不小数。

当时,刘不文全身所配的法器都被他轰出去殉爆,以阻遏方子圣和刘不昭的拦截。用心血祭炼的法器殉爆后,顿时有反噬加身。即便以刘不文的强悍修为,也不免心头一阵闷厌,魂魄已然受创。而随后和刘不怨的正面交锋,更是加重了这种伤势。

此刻,他飞遁在空中,遁速越快,身体上的不适感就越发强烈,几要栽倒呕血。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停下来修养伤势了。不得不提起一门隐秘神通,暂且压制了体内的伤势,用巨大的后遗症换来一时的便利。

伤势稳定下来后,刘不文顺利的发挥出『暗夜狩神』修行一道的隐蔽特性。数道神通加持之下,他既小心翼翼的隐匿身形,又是猛烈疾速的飞遁。仅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便将刘不昭等人甩到了脑后。

看到刘不昭等人被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而且追寻的方向也错了,刘不文绷劲的神经总算可以歇一歇了。然而,就在他松下一口气、以为自己可以躲过一劫的时候,身下的寒山寺中却陡然飞出一道神念,紧紧的锁定着他。

不管他是怎么变化隐匿的神通法门,还是疾速飞遁、翻滚不休,都无法摆脱这道神念的锁定。

刘不文不但被人用神念锁定,而且寒山寺的上空,还忽然涌来一层又一层的浓郁云雾。厚实的云雾并非凡物,显然是一种阻遏人行动的高明阵法,里面充斥了大量的强横劲风,将刘不文的身形一围,他的飞遁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

既是神念锁定,又是阵法阻遏,来者不善呀!

刘不文知道:寒山寺内那个用神念锁定他的人,修为一定比他更高强。被一位修行比自己还要高强的炼气士用神念锁定,后果是极其危险的。一旦被神念锁定、飞遁的去向也被锚定,那么随后神通等一系列打击手段都会顺利的追溯到他身上,让他躲无可躲。

才去豺狼,又来猛虎,刘不文感觉自己的运气糟透了!

眼看寒山寺内的气机波动越来越古怪,一股强横的力量正在古刹内酝酿。刘不文明白——如果他再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让他躲过那道神念的锁定、或者是避开紧随其后的强势攻击的话,他的性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而且,即便张伯涛不出手,只要通知身后的刘不昭等人——按照正确的追击方向追杀他,以他现在的飞遁速度也难逃脱这个到处充满杀机的地方。

“张伯涛这个仇,老夫记住了!”刘不文在心中咬牙切齿道。他自忖:在寒山寺内,唯一一个能比他修为还要高的人,唯有张伯涛了。危机之下,他也没有心思去想——修为比通神第二天巅峰境界还要高上一层所代表的意思,唯有全心全意的找寻那活命的一线生机。

刘不文一边施展各种神通手段击破云雾阵法的阻碍、加速逃窜,一边驾遁光疾飞、并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以便躲避古寺内的神念锁定和攻击。一个大翻滚的避让动作之后,他的双目扫视地表时,竟忽然一热——发现了万紫千红中的两个身影。

危急存亡之时,刘不文眼前一亮,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机会,以赢取那一线生机了。

“好,竟然让老夫看到这两个小娃子,真是天助我也!这两个后辈的身份都不简单,等我擒下他们,再看刘不昭等人如何是好!哼!若不放我走,大不了鱼死网破!”

刘不文被逼到了绝境,『暗夜狩神』之道那种灭绝人性的魔念顿时浮现心头,有了挟持人质或鱼死网破的想法。这个念头一生,他当即改变遁向,朝那后山疾速扑去。

…………

寒山寺后山,方兴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苍穹,身边躺着一位绝色佳人,心情舒朗至极。不过,天际边一番云雾波动,以及那道翻滚不休的遁光,却并没有逃脱过他的双目。

“看这天上云雾的变化,以及那道遁光的气机,似乎是有敌人?”方兴初一看到那道遁光,就判断出对方是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飞来时候。

带着这个念头,方兴双眸之中紫金之光大发异彩,『真灵眼』神通顿时浮现,将方圆数百丈范围的一切情况,都映在了脑中。

『真灵眼』神通的效果,比用神念扫描还要强、还要快捷。

方兴很快就发现,这道遁光在一层云雾的包围下时隐时现,上下翻滚却始终坚持往他所在位置冲来,而且速度还越来越快。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遁光就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从天空杀近到方兴的身边,恶意昭然若揭。

少年郎的双眉顿时拧了起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道遁光的速度这么快,遁光主人的修为绝对不可小觑!

看清了来者袭击的路数之后,方兴随即从『真灵眼』的状态中退出,平躺放松的身体也忽然弹起,疾速窜出。

与此同时,方兴还不忘抱起躺在身边的佳人。情况紧急,他在情急之下几乎是拦腰一把抱起苏瑾,将她从地上揽到怀里。虽然他已经拿捏了力气的大小、不至弄疼她,但是这番动作显然还有些粗鲁。

苏瑾措不及防被方兴强行抱住,先是一惊,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挣扎胡闹,只是很乖巧的就让方兴抱住了个正着、随他一起掠起飞纵。然而,在方兴看不到的衣衫内,她一只手却悄悄伸出衣袖里,似乎要摸索什么。

方兴环抱苏瑾柔软的腰际,怀中美人既不胡闹,着实免去了他不少功夫、减轻了他不少麻烦。抱着香喷喷、软绵绵的心仪女子在怀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温香暖玉抱满怀,鼻尖还有幽香飘逸。即便是逃窜途中,他依旧感觉好温馨、很幸福!

不过,虽然苏瑾表现的很是冷静了,但是方兴还是敏锐的感觉出:怀中女子的肌肤似乎有一点绷紧——看来,她还是有点紧张。他不由对她安慰道:“别紧张,只是有敌人来了而已。有我在,你别怕。”

也不知是不是方兴故意的——这一番话是贴着苏瑾耳朵说出来的。男性的热息扑在敏感的耳垂上,苏瑾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

对于身边的人、耳边的话,她选择了相信。于是,伸出衣袖里那只手便停止了摸索,不过也没有立刻抽出来,那暗中的灵剑自然也不曾刺去。虽心已属人,但是有些坚持她还是守的。虽然乖乖的让方兴抱在怀中,但是请相信——如果方兴乱来的话,那他定然逃不过那决然的一剑。

方兴并不知道,这句话让他逃过了穿腹一剑。他只是满意的发现:怀中女子绷紧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下去。心里一笑,随即专心逃避天上的袭击。

即便怀抱佳人,方兴的身形却依旧灵巧无比,两人几乎是贴着地面窜出。一阵翻滚,转瞬间就是数十丈的距离。

他的脚尖刚刚踏上新地,就有一道炙热光芒撕裂虚空,投射到之前的位置。随即,一道沉闷的爆破声响起;顿时火光腾飞,照耀出满山的花朵;阵阵烧燎空气的热浪,从他耳畔划过。

这次的袭击来的太过突然,方兴能够提前发现已是不俗了。躲过一击之后,他和怀中所抱的佳人,一起摔倒一片洁白无瑕的云气之中。

这片形状看起来有点像床的云气,正是方兴仿制『落霞返照白云楼』神通后所山寨的云床。云床的云气极为粘稠,很是结实。两人摔倒的姿态虽然有些不雅观,但是在火光冲击之下,并无半点受伤。

躲过袭击之后,方兴颇有风度的松开怀中的‘软玉’,拍拍衣衫的灰尘、站了起来。伸手拉起倒在云床上的女子,看着对方娇红的脸颊、有些零乱的发束,以及躲躲藏藏的眼神,忽然一个念头涌了上来。

“咦,我这算不算和她滚过床单了?”

……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出差在外,这一章写得好艰难,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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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来袭击事大,杂念绯思暂且压下。方兴先布下一层云墙防备,又径直拉过苏瑾的手,将她护在身后。随后,方才得空打量那个驾遁光来袭之人。

方兴放眼望去,只见十几丈外,有一老者御气凌空三尺;他生得鹰鼻狼目,让人感觉不怒自威;眉宇间更是寒气逼人,打量一阵便让人不由暗生敬畏之心。

——“刘不文!”

这个陡然驾驭遁光袭击方兴与苏瑾的老者——方兴认识,正是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刘家头号人物——刘不文,他还有另外一身份就是刘名扬的生父。

方兴看到刘不文,心里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竟让这个一家之尊亲自前来找他的麻烦。这时候,他无意间与刘不文双目相触,便见刘不文双目顿时一寒,随即一股澎湃巨力借着两人眼神触及的机会,直入方兴心肺。

“不好!这是神念压制!这个老贼好霸道,是来寻仇的?”方兴心头方悟,便又是一阵神念当头压来。

刘不文身为后天宗师的时间久了,虽然一直没有突破后天桎梏,但是与先天妙境也仅是一线之隔罢了。数十年来,他积累神念、洗炼神念,神念的强度以及对神念的运用手段,绝非此时的方兴所能够比拟的。

刘不文见自己的临空突袭没有见效,也没有多话,随后径直施展『龙煞冥目』神通,直接打压方兴。

与眼瞳有关的目杀神通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什么太过稀少的珍稀之物。如方兴有『真灵眼』,而刘不文也有『龙煞冥目』。

『龙煞冥目』正是刘家《真皇位业图》中『暗夜狩神』一道的独有神通,是要将龙威煞气炼入双目之中增加杀意。一旦神通炼成、施展出去,不但可以让敌人胆战心惊、陷入恐惧无助境,而且还可以引发敌人的心魔。练至最高境界,甚至仅凭一个眼神,就可以当场让人走火入魔,修为顿废。

刘不文的『龙煞冥目』已经练至最高境界。此时为了生擒方兴,他更是全力出手。方兴顿时就感觉到一阵带着煞意的强横神念袭来,神念一波波如潮水般激涌,强横得重重叠叠让人不免有一种不可抗逆的感觉。

『龙煞冥目』欲诱发方兴心境上的破痕,让他身处神念的压制当中,却宛若身处世界末日之景;一会儿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山崩地裂,末日降临;一会儿又感觉自己似乎被滔天骇浪席卷吞噬;人处于此地就如同站在一叶扁舟上,又似独自一人面对重重天威一样可惧。

如此强势打压之下,方兴脸色煞白,几乎就要站立不稳,拜倒在地了。不过,这也仅仅是‘几乎’而已。方兴心志坚毅,沉沦天地囚牢百十年都压不住他,何况刘不文这点手段?

方兴的双目只是敛住了一瞬间,下一瞬间他便从恐慌无助的境界中清醒过来,口哂道:“刘大家尊好大的煞气,一上来就喊打喊杀。不过,这点打压却难为不了我!”

“咦?”刘不文见自己的神念压制没有见效,不由惊讶的看了方兴一眼,显然对他眼下还能开口说话感到惊异。当下便将『龙煞冥目』神通催发到最高境界,强力猛攻。

面对接踵而至的神念攻击,方兴不仅仅站稳了脚跟、不被其所伤,而且还将苏瑾护得严严实实,不让刘不文有绕过他攻击身后佳人的机会。

将来袭的神念一一化解之后,方兴心头也是暗暗生怒起,当即冷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刘大家尊好是客气,我这个后辈晚生也不能让人说我没有礼数。来,也吃我一道大礼,给我——破!”

『龙煞冥目』神通的加持之下,刘不文双目如龙眼一般可畏可惧。而方兴却是冷冷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竟主动迎了上去。双目对双目,眼神触眼神,方兴的双眸发出夺目的金芒,直刺入对方的环眼。

『真皇圣德灵光』有震慑破邪之效,正好可以对解『龙煞冥目』的效果。刘不文一见金芒,就觉得双目被一道燎目的光剑所伤,好一阵火辣辣的疼。而那『龙煞冥目』的神通也自然被破了。神念反噬之下,刘不文不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候,眼角竟悄悄落下了一滴泪水。

第一阵交锋,他吃了点小亏。亲手施展的神通,被『真皇圣德灵光』所破解,可刘不文的眼神一怔之后,依旧犀利深邃。他浑身上下凝结的威势,不减反增;凌空而立,身上灵光耀耀;『龙鳄之首』的法相威势惊人,一股沛然莫能御的强大力量汇聚在他身上,似乎下一刻就会当头轰下,将一切阻碍轰成碎片。

刘不文就这么居高临下、冷冷蔑着方兴,默默打量着方兴一会,方才点点了头道:“好个小辈,果然不凡,难怪被张伯涛等人那般看重。不过,你面对老夫还是嫩了一点。今日老夫亲来,你潜力再高,只有横尸当场的命。”

刘不文言辞灼灼,似乎是已经掌握了方兴的生死。随着这番话而来的,还有沉重如山的强大气势——这是境界和实力的双重压制,方兴虽强,但终究修行时日尚浅。正面对抗,他若凭一己之力的确难以抗衡后天宗师之威。

此刻,刘不文彰显出来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前日在寒山寺前与方兴交锋时的水准。从威势上彻底的压制住了方兴,让他见识到了一位后天宗师巅峰的战力,让他如临大敌,深深感觉到一位后天宗师的威严。

刘不文很强很强,不过方兴却没有因为而畏惧。他面色冷凝,护着身后的女子,一步一步慢慢朝后退去。他走的极其的缓慢,似乎背上压着万钧重担,甚至能看到他额头和背后都有冷汗冒出。但是,他的每一步都不曾有半点动摇。

面对后天宗师之威,方兴一时虽然处守势,但是却守得很沉稳,甚至还拥有一些反击的势头。

刘不文见他表现的如此冷静沉稳,脸上一色恨色闪过,又道:“眼下老夫心情不错,你若束手就擒,老夫便饶你和身后那小女人不死。若不然,百丈之内,杀你和你身后那个小女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或生或死,你自己选。”

方兴闻言,心里很是奇怪,心道:“听张义潮说,刘不文这个老家伙不是正被刘不昭和舅舅联手打压中吗?怎么眼下还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难道是我杀了刘忠,让他确定刘名扬是我杀得了,故而来跑来和我算账来了吗?”

就在方兴心头念头不停辗转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身后的女子轻声道:“刘不昭联合了刘家的绝大多数族老,和寒山寺张中正以及你家一起发动政变,刘不文大势已去。我观他现在的气色,恐怕是侥幸从刘不昭的清剿中逃脱。他命令郎君束手就擒,恐怕也是打着挟持人质、以此保命的主意。”

微微顿了顿,苏瑾又低声道:“外界有传闻说刘名知虽名为刘不文之子,实则刘不文之父、刘家的老家尊所为。故而,刘名知一直不被刘不文所喜。郎君伤及刘名扬,便是断了刘不文的血脉存续,他必对郎君怀恨在心,即便口称‘饶命’,也不会放过郎君的,请郎君一定要慎重考虑。”

说到这段野史逸闻时,她面颊霞染,也有几分难为情。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她说的话声音不高,但是却恰好能被刘不文听见。

当即,刘不文的脸色越发变得难堪。只是不知是被苏瑾说中了心思所致,还是他的心头恨事、家族丑闻被人说中而忿怒。

方兴闻言一愣,苏瑾鞭辟入里的分析颇有道理,所说的八卦逸史更是威力十足。方兴初一听闻这般八卦逸史,还颇为吃惊。等看到刘不文脸色难看,威风八面的模样被苏瑾一句话便道破了,心有却又是一般滋味附上了心头。

说实话,方兴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思做那俯首就擒的懦夫,在女人面前低头称小做软脚虾更是不可能,所以刘不文想让他乖乖束手就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另一方面,方兴要面对是一位于巅峰境界的后天宗师,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的。尤其是刘不文威风赫赫,而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需要他的保护。各种原因纠结到一起,方兴一时间也不免被刘不文的威势所影响,心境中也不知不觉多了一份破绽。

但是,此刻,苏瑾的一席话说出来、有了她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之后,方兴再看刘不文时,眼神就变了。

看这刘不文威风凛凛的模样,方兴不觉腹诽道:“想不到这么威风赫赫的人物也被人牛头人了。哈哈哈,真是想不到呀!也不知道刘家的那个老家尊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给儿子刘不文戴上了一顶绿帽子,了不起,了不起!”

刘不文苦苦经营才给方兴心灵上投下的一层阴影,顿时就在这阵笑声中消散了。一笑之后,方兴的心境再度圆满,了无破绽。毕竟——哈哈哈!刘不文再牛气哄哄,也不过是一个被人牛头人的家伙嘛!

暗暗哂笑一番之后,方兴转念间又不禁暗暗吃惊道:“身边这个女子真是灵慧,竟然连心理战这种东西也是无师自通。一番话说出来,便在战斗之前打消刘不文不少气焰,倒是免去了我不少功夫。”

心里不由对苏瑾的看重又深了一分——这个女子灵慧不凡、又懂人心,一番话说出来的确是让他坚定了不少信念,减少了不少麻烦。

……

……

第二百七十五章 祝方郎平安回来

要回家祭祖,时间有限,只有一,抱歉

刘不文打上门来,留给方兴的路非战即降

方兴心中自主见,又有苏瑾的一番分析,束手就擒一条路自然是走不通了不降便战,和一位巅峰境界的后天宗师的战斗迫在眉睫为了搞清楚刘不文的底细,方兴施展『真灵眼』细心观察他结果,果然从对方身上看出不少端倪

在『真灵眼』的视界之中,代表刘不文的光团闪耀无比,堪称是方兴所见过的后天宗师当中最为耀眼的一个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一番,就可以从其中看到一层黯淡之色,在光芒最为盛大的核心处挥之不散

方兴推测——这恐怕是刘不文受伤的缘故所导致的当即不由心道:“看来的确如苏瑾所说,刘不文是穷途末路、想要挟持人质、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于是乎,心头的底气也越发的浓厚起来

刘不文强按心头怒意,最后一次劝说道:“方家小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身边那女子考虑一下你若是和老夫在此地打斗起来,你之生死还有待两说,可是你身后女子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我们两人的交手中存活下来一不留神,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可就要香消玉损了,这不是未免可惜了吗?你若是投降了,老夫可保证——等出了寒山寺便放你归去”

又是一个蛊惑人心的提议,而且的确说中了方兴的心思背后那个女子,他一见倾心,若是和刘不文厮杀起来,他的确有些担心她的安慰不过,方兴一边将刘不文的话听在耳边、心里踌躇,一边却是暗暗期待身后女子的回应,想听一听那个灵慧女子能有什么办法解除他的后顾之忧

果然,随后方兴又听见苏瑾在他背后轻声道:“郎君无需为了我而踌躇,我手握东平周边一十六郡州的商贸渠道,刘不文在刘不昭的打击下,若想重崛起则必然不敢加害于我,甚至在打斗厮杀之中他还得分神保护我的安危,郎君可大胆的放手一搏,无需牵挂我的安慰”

苏瑾这番话的声音依旧足以传到刘不文的耳中,方兴抽空去瞅刘不文的脸上表情,只见对方脸色阴沉得几乎要变成绿色了——宛若他头上那顶无形的绿帽子方兴本来还不是全然相信苏瑾的话,但是看到刘不文这般表情顿时就信了

无人知晓刘不文此时心中的恼恨,苏瑾一番话不能坏了他的好事,还道破了他的家丑,他忿怒之余却又有些无可奈何——面前这一男一女对他都有大用,却是不能轻易打杀的尤其是这个苏家的小女子,手握十数郡州的商贸通道,是他日后能够重临刘家至尊宝座的关键,只能生擒不能使其有半点损伤

现在,面前那个少年郎脸上的战意越来越浓,眼看仅凭威势就命令对方束手就禽已是不可能了,刘不文也不由不耐烦起来他花费口舌命令方兴投降,倒不是因为他怕了方兴,只是担心被这个小子纠缠上,打斗时候的天地气机的波动会引来其他追兵罢了

方兴要是执意不降,那么他也就只能放手一搏、战决,抢在刘不昭、方子圣等人赶来之前,擒下这一对男女眼下,捷径走不通,唯有冒险动手擒下面前一男一女了

于是,刘不文面露狰狞之色,道:“你这个方家小儿想要女人面前逞能,我就成全你,等一下定要尽废你的修为,让你尝一尝我儿刘名扬所受的痛苦”

接着又对苏瑾道:“你这小女子好生嘴利如此也就罢了,待老夫将你身前的男人打成一团软泥,再来收拾你”

说着,竟有一阵雾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将方兴、苏瑾以及刘不文围困在其中方兴尝试着挥出一道劲气,击在雾气之中,只觉得击在软泥之中、毫无着力之感,而神念也被这些雾气所遮蔽,透不出去

刘不文看着方兴琢磨这阵雾气,尤自冷笑,这是他遮蔽四下感知的阵法手段,面前那个少年郎一时半会是破解不了

他一边用阵法手段围困住方兴,一边将头顶的『龙鳄之首』法相的力量散入体内若用法相神通作战,固然能迅擒下方兴,但是法相神通威力过大,一来动静太大,容易暴露他的位置;二来威力过大,可能会收手不住,将面前一男一女当场打死;故而他只能选择一种自缚手足的战斗方式

面前方家少年冷静沉稳,看起来颇有一些实力,但是刘不文久在后天宗师的巅峰境界,什么样的杰出人才没有看见过?因此,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会遇见什么麻烦

要知道,此前在寒石桥头,方兴和刘名扬的一番大战,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事后,对两个大家族后起之秀的战力分析也有各种各样的言论,就是刘家内部也有一些定见当时,亲眼目睹方兴和刘名扬大战的刘家当事人,,大多已经死在方兴的冲天剑潮之下;余下的人物当中,刘不文来的晚,没有看清当时的情况;而一直旁观战斗的刘绫姬却因为自己的算盘和见识所限,或是隐瞒或是丢掉了许多至关重要的细节

故而,刘家在时候总结经验的时候,颇为看轻方兴的战斗力一致认为,方家三郎本身的实力固然出常例、是造成刘名扬大败的原因之一,但是却并非是最关键的原因导致刘名扬堕落魔化后依旧战败的、最关键的原因则有两点:

一、刘名扬本身的愚蠢,拿出『勾魄凶神碑』却又不能力保不失,结果被方兴轻易抢过『勾魄凶神碑』,致使太阿倒持;二、刘不昭暗通方家,输送了本族机密给方家人士——这是刘不文推测的——这才让方家小子得以抢过『勾魄凶神碑』,从而窃取并掌握了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

刘家凭此推断,方家三郎的修为固然在东平各家后起之秀中堪称翘楚,但是也绝非同境无敌在和刘名扬的战斗中,机缘巧合之下窃取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才是他取胜的关键,连带事后力扛刘不文也是因为拥有十里云海作为后援的缘故若是没了十里云海,他也就顿时失去了爪牙,不复之前的猖獗了故而,对方兴的战力,刘不文心中自有一番估量,并没有因为之前被方兴逼退而有什么他想,依旧自认为可以力压取胜、完全不担心会出现什么差错

随着刘不文缓缓催动法门,『龙鳄之首』一阵黯淡之后,便有一道道力量穿透雾气而来,化作一道虚影加持在他的身上渐渐的,刘不文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厚厚的龙鳞;头似龙鳄之首;身形体态爆增,如同一个巨人

刘名扬这边动静不停的时候,方兴也没有闲着他当着这样一位后天宗师战斗,逃窜是下下之策一逃,不仅会丢下身边倾心的女子,而且还极易成为敌人法相神通的靶子逃窜不但必死无疑,而且身败名裂、为天下笑,方兴不取,故而唯有上前争胜才有生机

体内蛰伏的『青冥玄光噬血剑』感受到方兴心头的战意,传来一股心神相连的感觉,让方兴心头底气大增有『青冥玄光噬血剑』在手,又有『携雷裹风』境界的驭剑之术,他何惧之有?刘不文都已经受伤了,还想来把他当做软柿子来捏,那方兴就要给他一个惊喜,让刘不文和他的宝贝儿子一起去作伴

不过,在此之前,方兴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好他趁着刘不文散去法相、加持法身的机会,连忙用身体护着身后的佳人,一边慢慢后退,一边目光凝视刘不文,防备他有什么动作虽然苏瑾说刘不文不敢对她如何,但是万一刘不文狗急跳墙、危机苏瑾,她若是有什么闪失,那便是终身遗憾了故而,大战之前,方兴要将苏瑾的安全保证好

本来,刘不文看到方兴后退,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在方兴心有牵挂的时候强行出手但是,他看到方兴临阵后退的步伐之后,又打消了这个注意只是不断继续力量,只等待会儿石破天惊的一击

方兴退后的步伐在一开始几行歪歪扭扭后,就可以明显的看出他的步伐变得极其稳健了每一行每一步都不偏不倚每一个步的距离,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就像是用最精微的尺子测量过,都既不会多一分,也会不少一分——这是他对力量的惊人控制力,也是身体淬炼后的好处之一,正是他显露出这份炼体的实力,让刘不文在没有准备好之前知难而退

方兴领着苏瑾直靠到雾气的边缘,方才停下脚步,侧身看着身旁的佳人而苏瑾亦抬起卷翘的羽睫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突逢大战,饶是苏瑾灵慧多智,面对真刀真枪的厮杀也有些不知所措,正犹豫不知该如何动作时,就发现身边悬浮的雾气一阵轻轻颤动,脑海中突然凭空响起一声轻响,随后一股金黄色的光芒闪现,又在瞬间之内驱散了她身边的雾气而后,再去看那些金芒,竟随即化作一一道光圈,不但散在空中,而且还渗入到脚下的泥土当中;最后化作一道光幕,将她上上下下都包围的严严密密的

方兴退后几步打量了一下这层光幕,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又脱下身上所穿的『乌云雷蛇甲』,二话不说也不待苏瑾挣扎,便强行套在她身上

这段过程中,他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做事,而苏瑾也似乎傻掉了一样,任凭方兴摆布方兴打扮好了苏瑾,又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放心了下来最后摆摆手,道:“多保重,你安全,我才会后顾无忧”说完便径直走了

过了一会儿,方兴都走远了,苏瑾这才醒过神来这时候,她身披甲胄、又置身金色米幕的保护下,似乎四面八方的天地都被人镀了层金色水晶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浮上心头,让她好是感动,心里一下子就宁静了下来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唯有轻轻一福,低语道:“谢谢,祝方郎平安回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血脉断怒发冲冠

昨日回家做清明,老家无网络断更了,致歉。晚上还有一章,这个星期不是很忙,努力多写一些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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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举止大胆而突兀,饶是苏瑾灵慧多智,却仍旧只是一个女子。又一次,突然被他拉住小手,这个小女子又不免陷入了走神的状态,一路上都只是弱弱的被他牵着手,顺从的一路走了过来。

当走至围困云雾的边缘时,方兴停下了脚步,而苏瑾也终于找回了神智所在,从羞赧中挣脱出来,大胆的抬起卷翘的羽睫与他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却是默默无语。苏瑾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刻好像所有的言辞都被人说干了、尽是空洞乏味。正当她犹豫不知该如何动作时,方兴却动了。

“听我律令。”只听方兴忽然低声喝了一声,苏瑾随即就发现身边悬浮的雾气一阵轻轻颤动,脑海中突然凭空响起一阵宏伟的声响,似乎有无数人在齐声高唱赞歌、共颂圣德至广真皇威仪,可是下一瞬间这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她有些茫然的大量着四周,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中,竟有一抹抹金黄色的光芒在她身边闪现,又在瞬间之内驱散了她身边数尺内的雾气。

“这是什么?”苏瑾有些奇怪,再去看那些金芒,又发现这些光芒一缕缕一丝丝汇聚在一起,而后化作一一道光晕,不但散在空中,而且还渗入到脚下的泥土当中;最后上下左右联合成一个整体、化作一道光幕,将她全身上下都包围的严严密密的。

原来,方兴查明这些雾气只有阻挡神念感知的能力之后,这才放心领苏瑾入内。又在雾气之内请来二十万香火愿力,他身上一共只有淬炼后的四十万香火愿力,为苏瑾一人便花费了一半,堪称用心至诚了。这般做,既为苏瑾打造一个安全的小窝,同时也为他抹去了一个后顾之忧。

香火愿力是方兴身上的一道杀手锏,在这些雾气里请动香火愿力也是有躲开刘不文感知的目的。他做完这一切后,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对苏瑾眨了眨眼,诡谲道:“嘘,别出声。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刘不文还不知道这些呢!”

苏瑾睫毛长长,她闻言虽还不明白这些金黄色的光芒代表了什么,但是也知道这是对面那个少年郎的秘密之一。听到方兴说这一手是要瞒着了刘不文的,她也不由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笑颜之中,睫毛不停的忽闪忽闪很是好看。

方兴很是沉醉于这份美丽,可惜大敌当头,由不得他静心欣赏这份美。他退后几步,又打量了一下这层光幕,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又脱下身上所穿的『乌云雷蛇甲』,二话不说、也不待苏瑾挣扎,便将甲胄强行套在她身上。

护身甲胄不比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金色光芒,方兴一动,苏瑾便要勉力挣脱他的双臂,又低头细声道:“不要,你更需要它,……”

方兴霸道的不停手,按住她的反抗,又在她耳边说:“别动。你安全了,我才能安心,才好对付刘不文,……听话!”

苏瑾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平日中绝对不会为花言巧语所动。然而,方兴的这番话说的也是平实无华,却一下子就将苏瑾说愣了。她定在了那里,任由方兴摆布,似乎傻掉了一样,唯有脸颊一抹娇红正艳。

方兴为苏瑾穿上『乌云雷蛇甲』,整理衣裳,又退后、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放心了下来。最后摆摆手,道:“多保重,你安全,我后顾无忧。”说完便径直走了。

苏瑾低头视脚,羞至无语但又微颌之,过了一会儿,方兴都走远了,她这才醒过神来。这时候,她身披法器甲胄、又置身金色光幕的保护下,似乎四面八方的天地都被人镀了层金色水晶。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安全感浮上心头,让她好事感动,心里一下子就宁静了下来。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唯有轻轻一福,低语道:“谢谢,祝方郎平安回来……”

……

方兴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一身轻松的向战场前线奔去,而此时刘不文也将『龙鳄之首』法相的全部力量都散入体内,身形已经庞大的如同一只暴龙,全身裹鳞、手有利爪,头似龙首、口若鳄吻——这份样貌正是『暗夜狩神』的鬼神之躯。

原来是刘不文将其专研的『暗夜狩神』修行一道,发挥到了极致。竟径直请动『暗夜狩神』的鬼神之力加身,并化作鬼神法身加持自身。这么做,虽然一身形象没有——身随法相、异象绕身、宗师威势冲天而起——那般华丽多彩,但是那庞大的身躯、四肢五股举手投足都有莫大的威力。既保证了他动手的时候的威力,又使得厮杀起来时的动静减低到最低点。

看似巨大的实力差距,让刘不文毫不在意方兴可能在云雾中所做的动作,他再一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方兴,心中满意至极。方兴奔赴前来的举动,落在他眼中好似飞蛾扑火一般可笑。

方兴一路行来,一路调节自身状态。迎着刘不文虎视眈眈的眼神,他忽然一笑,一边行一边开口扬声道:“刘不文,你可知道?就在前几日,我废了你宝贝儿子刘名扬的修为、砍了他的胯下之物;而就在昨日,我又在寒山寺下的万丈黑渊中斩草除根,彻底斩杀了他,灭尽你儿子的三魂六魄!可怜你派人四下寻找你儿子的踪迹,可是他早就已经被我诛杀的干干净净,连半点魂魄都没有剩下,你又要到哪里去找?”

方兴这是要激怒刘不文——一位暴怒的后天宗师虽然杀伤力更恐怖,但是却更能让方兴有可乘之机。

“你撒谎!”虽然心底有一丝侥幸不愿相信方兴的话,但是刘不文还是成功被方兴激怒了。——他真怒了!刘不文一怒,发冲羽冠!他体内怀有『暗夜狩神』的鬼神之力,一怒便有鬼神煞气和鬼神之威笼罩方兴身上。

然而,方兴在莫大的巨大面前,步伐不退反进、前进的步伐也由漫步改为小跑。甚至心中嘲讽:“小小鬼神,若是真身降临,我还惧你三分。但是区区鬼神之威和丝丝凶煞,就想压服我?笑话!”

方兴夺取了羽清尊神的神位,虽然因为和寻南的约定使然——让他不能直接使用香火之力促进修为,但是他本身的位格就已经不输于『暗夜狩神』。所以,鬼神的威势对他根本就不起作用。

目睹刘不文发怒,方兴心中暗喜,但又嫌刘不文怒得还不够。他的身形依旧稳如泰山,这说明他还没有因为怒气而失去的分寸。

方兴不免又一次挑动刘不文的神经,道:“刘不文,你可知道?——刚才刘名知、刘绫姬、刘忠三人携手来我跟前,区区三个土鸡瓦狗也敢对我言辞不恭,结果被我一一杀绝!你的两个儿子、手下忠奴都被我杀干净了!现在轮到你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话音刚落,从刘忠手中夺得的『灵牙剑』,也被他取出、握在手中,“这柄法器飞剑就是我斩杀你的好奴婢刘忠之后,从他身上得到的。今日,我就要用它来送你上西天,送你去和刘名扬作伴。刘不文——你可准备好了?”

身后的苏瑾虽然不知道刘名扬身死的真相,但是却知刘名知和刘绫姬安然无恙的消息。闻言,在安全的庇护当中,她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忽然觉得狡黠起来的方兴很是可爱。

刘不文闻言却是全身皆颤,浑身血气忿怒沸腾,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要知道,方兴说的半真半假。前为真,但无实据可证明,刘不文还有侥幸;后为假,却有证据证明;两项印证之下,刘不文心头的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破了。

口中言和手中剑,果真让刘不文如方兴所希望的那样——以为他的两个儿子都死了。对刘不文来说,奴仆和刘绫姬、刘名知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刘名扬身死的消息却是让他方寸大乱!

刘不文本身就是一个感情稀缺的人,又加上修炼的是『暗夜狩神』一道,可谓寡情少恩。所以,他这才会在寒山寺前舍弃刘名扬——这是就因为刘名扬对他的意义,只在于血脉存续,而不在亲情。

无论刘名扬是被人废了修为,还是被人打碎了自尊——这一切对刘不文而言都没有实质伤害,最多只是伤及了一些脸面和家族的尊严。只要刘名扬还有半口气在、还活着,只要他还有血脉传承,那么刘不文就不会因此出现失去分寸的暴怒。但是,现在刘名扬是真的死了!

刘不文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后裔竟没了!在这个极其重视血脉存续的时代,他的血脉传承断了,这个打击对他这种寡情少恩的人也是极为沉重的。他的利益受损了,仅存的一点人性和感情也被打击的摇摇欲坠,故而,他极怒、极恨!怒恨到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酷和无情。

“方家小儿受死!”

……

……

第二百七十七章 鬼神凶煞龙鳄噬

晚上有些事,更新晚了一点,不过还是熬夜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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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断绝,刘不文怒发冲冠,当即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对奔来的方兴撕咬过去。刘不文身为鬼神之躯,头似龙首,口若鳄吻。

一张口,嘴中的利齿寒光四射;接引而来的鬼神凶煞之气也与之一同喷薄而出,并以迅雷之势划破空气,在虚空中留下十数道扭曲的光线;丝丝轨迹都如伤疤一样留下空中久久不散。

原来是『暗夜狩神』的鬼神凶煞袭出时,尽逐路途上的空气,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真空地域,落在人的视野当中就好像虚空中忽然多出数十道伤痕了一样——刘不文盛怒一击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击就是东平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组合神通:『鬼神煞』与『龙鳄噬』。『鬼神煞』一出手,就是鬼神凶煞滔滔滚滚。鬼神凶煞威力极大,顷刻之间就可以销魂蚀骨。

即便有强横之人能挡住鬼神凶煞一时的围攻,但是只要被笼罩住就绝对被鬼神凶煞所慑,必然逃不过接踵而来的『龙鳄噬』雷霆一击。

曾经,刘不文便是以此一道组合神通,当场击杀一位胆敢阻拦他的家族族老之连接击伤老父,从而顺利驱逐老父、掌握刘家权柄宝座。此刻,如此威力霸道的组合神通,再配合鬼神之躯使用起来威力更是奇绝。

鬼神凶煞迅疾如风,龙鳄利齿锋锐骇人。后山平地忽起风暴,巨大的鬼神之躯带着汹汹煞气,朝四面八光席卷而去。当即就将后山灿烂的花朵摧残得七零八落,满园春色顿时凋零。而首当其冲的方兴更是感觉到空前的压力,如同数十层楼宇压在身上,又似有千万柄利刃袭入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在莫大的威压之下,方兴非但不惧,反而却是大喜过望。他不怕刘不文暴怒,也不怕刘不文暴怒后的狂暴攻势,就担心刘不文冷静不怒。现在,刘不文怒得越厉害、攻势越威猛,留给他的机会也就越多,他也越发开心。

方兴所夺的羽清尊神神位,让他无惧鬼神凶煞的威慑。结果,鬼神煞气依旧汹汹,威力效果却顿时大打折扣。而他则顶着狂风巨浪,在刘不文的暴强攻势之下越行越速,竟由小跑又改为猛地奔跑。

只见,他一边顶风而前,在奔跑中灵活的左右微微晃动身躯、以便卸去迎面而来的强劲风潮,浑身上下的肌肉、筋骨绷如张弓,整个人的身体都被调节到最佳的临战状态。

“砰……砰!”方兴脚掌踏地,声若擂鼓。他完全将《先天虎符真文经》中的传承融入到了自身每一滴血液之中。每一次踏地,脚掌与大地的接触都会引发一阵空气的强烈振动;而空气的每一次振动,都会有天地灵气被他瞬间糅合成一道『先天虎啸劲气』袭出。

本来,『先天虎啸劲气』早就被方兴弃之不用了,只不过此刻因为刘不文散去法相、大量的天地灵气被雾气困在区区一地,导致空气中天地灵气充沛十足,而『先天虎啸劲气』又是方兴最早使用、也是最为熟悉的攻伐手段——他甚至在行进间就可以随意发出一招。

因而,本着聊甚于无的心思,方兴便有用『先天虎啸劲气』挫刘不文组合神通的锋芒的打算。然而,『先天虎啸劲气』虽然威力不俗,但是和刘家的顶级神通相比还是差之远矣。

一道道『先天虎啸劲气』激荡出去,迎上袭面而来『鬼龙噬』,却瞬间被破,连阻其攻势的能力都没有。方兴见了也不放在心上,这本来就是他顺手而为的闲棋而已,有用、无用都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方兴对刘不文——自有其他安排!奔行间,他的左手忽然曲于胸前,右手则后探恍若蝎尾。随即,只听他轻喝一声,“听我律令”。

随着方兴的一声清喝,陡然间竟有数十柄金色战锤从虚空中显露出身影来,一柄柄金色战锤皆是光华灿烂、灵光耀耀,柄锤上下都发出凝实的威势。

接着,又闻这个少年郎一声暴喝,“——去吧!”曲于胸前的左手当即随声猛得挥击出去,那数十柄金色战锤也顿时随着手势化作数十道金芒轰向刘不文。

方兴在灵台心境练习驭剑之术时,曾用五十万香火之力,淬炼出四十万香火愿力。所谓五十万香火之力,便是五十万信徒祈祷十年的积攒。二十万香火愿力便是二十五万人祈祷十年的所攒集、又被方兴用灵台心境细淬炼的强横力量。

这样一股力量——威力之大,已经足以弥补方兴与那些久在炼气大道上修行多年的前辈了。

“轰轰轰……”一连串的轰鸣声响起,方兴竟是将灵台心境余下的香火愿力倾巢而出。二十万精心淬炼过的香火愿力,化作数十柄金光战锤轰击在袭来的鬼神凶煞上,两团本质相同却表现又截然不同的力量混战成一团,最后竟然同归于尽,竟做泯灭。

——『鬼神煞』神通被破!

组合神通当中的先锋『鬼龙噬』被破,刘不文的狂暴攻势如同被斩去左膊右臂,顿时威力大损、气焰大削。然而,方兴却并不满足于此。他也不等刘不文再有回气的时机,紧接着背后后探的右手,终于彰显出其如蝎尾一般的毒辣之处。

“剑去!”方兴右手激挥,一道白色剑光由他信手挥去,气势汹汹朝着刘不文袭去。这道白色剑光有冲霄之兆,剑气有激昂之势,笼罩着刘不文的全身——原来是方兴擒下的『灵牙剑』被他用驭剑之术杀出。

不过,这时『灵牙剑』的剑光,却是没有方兴之前立斩刘忠时的厉害。剑光之中既没有驭剑术达到『携雷裹风』境界时的煌煌雷音,也没有境界达到『超群绝伦』时的剑光化虹之景,只是有一股灵动矫健之姿,勉强算是驭剑之术达到『出神入化』境界时的身心合一之兆。

方兴在驭剑术上分明是留了一手,给了刘不文一线反应的时间。

刘不文没想到方兴前才拿到飞剑,后面立马就可以强夺使用,见『灵牙剑』化光而来时颇有惊疑。而方兴即便已经隐藏了自己驭剑之术的真正境界,但是剑光之中还是透露出一种大成时方才有的大气姿态。

白色剑光虽然不强,但是所露出的气象在同境炼气士,甚至是不少后天宗师当中都属高明,刘不文不敢怠慢大意。

人的情绪思维就是这样,不是偏左就是偏右,总有一份偏执、难有平衡中庸之果。刘不文盛怒时发动了狂暴攻势,恨不得一击就把方家小儿打趴下、任他蹂躏。然而,等被方兴用二十万香火愿力对他当头一棒之后,刘不文却又是激情褪去、再度变得冷静起来了,甚至冷静之余更倾向与保守。

这时候,刘不文在想:反正我的实力远超方兴所有,冷静下来稳扎稳打倒、任凭方家小儿拥有如何毒辣手段也翻不了身,最终只会乖乖被我所擒。为此即便浪费了一些时间,让刘不昭、方子圣等人真的追赶上来,到时候以方家小儿和那苏家女子的性命做要挟,也不怕他们会冒然动手。

于是,刘不文慎重起见,舍弃了强击方兴的主意,神通『龙鳄噬』转而迎向那道白色剑光。同时,鬼神之躯内的鬼神之力也在蓄势待发,静待异状发生。

事实证明,刘不文的想法还是颇有见地的——果不其然,刘不文的『龙鳄噬』才迎了上去,那道白色剑光就已经猛地加速,化作一道匹练,奇快无比得斩了过来!

剑光若匹练,这就是‘剑光化虹’的征兆,方兴这时终于显露出了一手『超群绝伦』境界的驭剑之术。看到这里,刘不文也终于放心了。

若是方兴仅仅只是『出神入化』境界的驭剑之术,刘不文反而不相信、会一直留心戒备。现在,方兴暴露出了一手『超群绝伦』境界的驭剑之术,他这就相信这是方兴暗中隐藏的手段。

刘不文不由暗啐道:“果然如此——好个奸诈的小子!不过,任凭你如何奸诈也逃不过老夫的法眼。哈哈!”

见状,刘不文自认已经识破了方兴暗藏的手段,便再也不留手,全力催动身体里的鬼神之力。不但『龙鳄噬』的余下威力向白色剑光狠狠击去,就连鬼神之躯上的两只龙形利爪也迂回迎了上去。

两大龙形利爪以比白色剑光更快的速度,往身前一抓,不但和『龙鳄噬』一起挡住了方兴的白色剑光,而且还得势不饶人,鳄吻牢牢控住剑光,两只爪子全当重锤,不断的引动鬼神之力轰击剑光。

可怜那『灵牙剑』,本身只是『三阶中品』罢了,被方兴从刘忠手上夺走后,又被洗刷了心神祭炼,品级更是下降了一品。这时候,哪里还经得起刘不文的暴力摧残,仅是两三击重锤,白色剑光就摇摆欲灭……

……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剑光青冷宗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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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文双爪协力,仅是两三击,方兴放出的白色剑光就已经摇摇欲坠、剑上的灵光几乎就要熄灭了。若是寻常炼气士用心血祭炼的方式凭持驭使法器。在这时候法器受损,心神也就会跟着受创,呕血负伤理所当然,魂魄震荡亦不可免。

刘不文也就是这么理解方兴的——他摧毁法器,一来是为了削弱方兴可能拥有的反击手段,二来也是在打击方兴、损伤其本身。但是,他并不知道:方兴对法器的运用,走的却是心血祭炼之外的另外一条路。

『皇初紫元灵光』的存在,让方兴可以另辟蹊径的驭使飞剑,无需和寻常炼气士一样用心血祭炼,心神可以免受法器受损的牵连。结果,刘不文的谋想落空了还不自知——方兴不但如他所想的那样子受伤,而且还有另外一道更为璀璨霸道的剑光正在准备当中。

…………

刘不文伸手强攻,方兴疾奔反杀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这边两个男人打得水深火热,背后的苏瑾却是渐渐有愁色上了眉头。

她并不知道方兴战斗时心机百出、留有暗手,只是看到代表方兴的白色剑光四下游走,看起来似乎很是矫健,但是刘不文的两只爪子却好像是一道闸门,可以轻易的在四面八方拦截住白色剑光的游击。

两只龙形利爪的速度和威力还在白色剑光之上,挥击封堵的调动章法也是精妙非凡,丝毫不比方兴的驭剑之术差。那白色剑光虽有一股锐气,但是在两个狰狞凶爪的围堵下已经是狼狈不堪。

再等看到白色剑光在两只利爪的重锤下,剑光黯淡渐渐欲熄灭的时候,苏瑾更是焦急万分。她心想:“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用去这么多看起来很有威力的金色光芒,那个人现在处境也不至如此。”

苏瑾心里顿时便有一个愿望想要帮助他。只是,她既不是什么炼气士,又手无缚鸡之力,实在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最怕的就是忙没帮上,却是帮了倒忙,让那个人又添后顾之忧,这样就划不来了。

她左思右想,忽然摸着藏在衣袖中的『秋水剑』,当即心里一动、涌出一个主意。『秋水剑』——这柄灵宝虽然已经灵性全无,但是依旧锐利无比。在她手上更是以凡人之力洞穿过‘盗泉子’的身躯,可见『秋水剑』仍然有它的不凡之处。

苏瑾将这柄『秋水剑』带在身边;一来是为了防身;二来也是想在今日将这柄原属于方家的灵宝归还给方家,以此表明自己的心意。只是与方兴的相会之后,一切事情都发生于人的意料之外,这个事情就被耽搁了。

现在,她看到方兴白色剑光被刘不文压制摧残,顿时就想起了『秋水剑』还搁在她的衣袖里。她不由暗道:“观方郎和刘不文的冲突,似乎并非是方郎技逊一筹,而是所用法器的品质不好才导致他渐渐落在下风。若是方郎能得一柄更好的飞剑,或许就能扭转局势、得胜归来。”

苏瑾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抽出『秋水剑』。剑出,竟有一股冷意肆起,四周充沛的天地灵气映在剑身上,顿时幻起寒光一片。

『秋水剑』平日里只是犹若一湾秋水。美虽美,但是却失之几分锐气大气。今日,被大量的天地灵气一冲,立刻就显露出它曾为灵宝的根脚。只见,『秋水剑』的剑身上流光四溢、明耀如玉,更有一股剑意阵阵、冲霄而起。苏瑾身边的金色光幕为之颤抖,而那些云雾更是被逼迫的散得远远的。

苏瑾喜道:“虽然我不懂灵宝和法器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失去灵性的灵宝还有什么作用,但是总能有一点帮助吧?”当即娇喝一声,“方郎,接剑!”随后,持剑竭力一抛……

『秋水剑』光华闪烁,穿透光幕、云雾之后,遁飞的速度竟奇迹般的遽然加速,一身青耀灵光也猛地齐放光芒。顿时阵阵光影如纱如烟,化作一道模糊的虹光,只是一闪便朝刘不文飞斩而去。

看到这一幕,苏瑾却是不由愣在那里。她明明是打算将『秋水剑』抛给方兴的呀!怎么『秋水剑』会莫名其妙的遁空飞走了呢?当即,不免红唇微张,喃喃道:“呃?它怎么自个飞走了?难道是剑灵恢复啦?”

…………

方兴正与刘不文对峙当中。忽然,只听“噗”的一声脆响,他所放出来的白色剑光应声熄灭。

见自己已经摧毁了白色剑光,刘不文不免‘哈哈’大笑,探爪正欲将失去法力的法器擒下,却又听闻接踵而至的一声轰然巨响。随即,一股大力击来,把他的一只龙形利爪都打得皮开肉绽。原来是方兴看到『灵牙剑』已经支撑不住,便令其自爆了事。

“可惜了!”方兴看见眼前灵光灿烂,心里不甚着急,只是有点可惜。他前前后后已经经手过好多法器——境遇之好,在东平甚至可以被称呼之为‘多宝’。可是件件法器虽然好,他却总也留不住。大多数法器到手之后,随即又会被他在临战遇危时轰出去殉爆了事。

一来二去以致他到现在,手上也就只有一件乌云雷蛇甲法器可堪一用。这次的『灵牙剑』也是才到手没有一会功夫就被他报销了。不过换来的结果还算让他满意——既麻痹了刘不文,又给刘不文制造了一点伤势,这已经超过他预期的目标了——算是赚了一小笔!

正当方兴打算用『紫青圣德剑气』再吸引刘不文一些注意力,以便最后的杀手锏出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喝声,“方郎,接剑!”

方兴眼角余光随即瞟见一道气象不凡的流光,疾速朝刘不文飞斩而来,当即也是不免一怔——这哪里是让他接剑,明明是剑斩刘不文嘛!他不知这是苏瑾的无心之举,心里误以为这是苏瑾的狡慧。当即不由心道:“好个狡慧可爱女子,哈哈!我喜欢!你这么做,倒是又减少了我许多麻烦……”

虽然苏瑾不通修行之事,但是她此刻陡然施出来的这道剑光却是品相非凡,流光溢彩之中孕育着一种恢弘大气。故而,剑光才一出世,方兴和刘不文见之却都不敢大意;其中,方兴还好一点,一怔之后随即醒悟过来,这是对他的一个天赐良机,『青冥玄光噬血剑』当即蠢蠢欲动;而刘不文则是顿时被这道气象不凡的剑光吸引了大半心神。

刘不文眯眼查看天上的飞剑,冷哼一声:“哼,这不是『秋水剑』么?怪不得老夫在家族宝库中寻觅不到它的踪影,原来是在你的手上。看来也是我那个傻儿子送上去吧!那个蠢蛋!”

他口中不屑,心里却是不免嘀咕:“咦?那『秋水剑』不是灵性全失吗?我都检查过无数次,分明已经无用了,此刻怎么会有如此不凡的剑光流露出来呢?——这倒是奇了,莫非又是那苏家女子和那个方家小子搞出来的阴谋?”

“哼,且看老夫一力降十会,扫灭你们这群鼠辈小儿的阴谋!”

『秋水剑』曾为灵宝,此刻的剑光亦是不凡,刘不文生恐阴沟里翻船、不敢大意,便分出两只龙形利爪去抓袭来的飞剑。却不想『秋水剑』的剑光品相却是不凡,但是剑光的威力却是不大,被刘不文双爪一合便困死在巨大利爪当中,左右飞突却无能为力。只能凭本身之锐利,割开刘不文掌间的几片鳞甲。

如此结果,让刘不文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他喜得是『秋水剑』的剑光毫无实力,怕是方家小儿和苏家女子最后的垂死挣扎了;惊的是『秋水剑』的剑光如此虚弱,莫非又是一个圈套?

这个念头方生,刘不文的心陡遇寒流、浑身寒毛倒立。随即,他果然听见方兴忽然冷声轻喝了一声:“斩之!”话音方落,他就看见一道青黑色的剑光从虚空中蔓延开来。

张了张口,刘不文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看见漫天的剑影。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那道青黑色的剑光就已经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威势洞穿了他的护身真罡。

刘不文惊骇之下,竭尽全力的去拦截,可是他太慢了!——不,不是他太慢了,而是那道剑光太快了!只见那青黑色的剑光,再次爆发出一团璀璨的光华。然后,整个剑身就化作了一道肉眼不可识的疾光。从刘不文的身首之间,直接洞穿而过。

好快的剑光!他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他竟然死在一个小儿辈手上。炼气不足数载,那些金黄色战锤就足以让人惊诧了。现在年纪轻轻还拥有如此精悍成就的驭剑之术——这怎么可能!

一直到身体上传来的剧痛、颈脖断裂血涌,刘不文才听见那煌煌的雷音。

“呃,好快的剑光!好厉害的驭剑之术,似乎是『携雷裹风』境界的驭剑之术!小小年纪竟然已成剑气雷音——好个威武不凡的小子!我死得不冤,只恨啊……”

最后一个念头浮现在刘不文的脑海里,随后他就鲜血狂喷,倒地身死。而此时,这后山花园之中,百花残落,万籁寂静,再无任何声息。

刘不文,东平冠缨大族、一代上门世家之尊就这么死了,死在方兴的手中。

……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剑惊众老人心恶

莫名奇妙的国安局给我发短信干什么?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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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虽然还未能成就宗师位业,但是一身修为自有其非凡之处。修为境界不如刘不文高深,却另有足以威胁到刘不文生命安全的惊人手段。

比如说:『紫青圣德剑气』与『青冥玄光噬血剑』就是让方兴无需畏惧刘不文的神通。

两者当中,『紫青圣德剑气』虽强,但却极其耗费体中灵光,一击不中则就容易被敌人乘机反噬,因此方兴是不愿意轻易使用它做倾力一击的;『青冥玄光噬血剑』不但杀伐威力不俗,而且也无前者的忧虑;故而,两者当中的『青冥玄光噬血剑』越发得到方兴的青睐,成为了他暗藏的一道杀手锏。

这一次与刘不文相争,方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电发。趁着刘不文被苏瑾抛出的『秋水剑』吸引了部分注意力的时候,酝酿多时的『青冥玄光噬血剑』闪击而出,一击便破尽刘不文的全身抵抗,成功斩落他的首级。

『青冥玄光噬血剑』配上『携雷裹风』境界的驭剑之术,剑光璀璨、威力强横,让方兴如虎添翼、杀伐能力大增!

苏瑾只觉得那道青黑色剑光快得不可思议,她仅是一眨眼——那道剑光就已经飞出了她的视野,然后便是煌煌雷音震耳欲聋。

方兴仅是一剑就令刘不文的头颅高高的飙飞而起。冲天而起的头颅上,双目圆睁,还有些不敢置信。看着下方那具无首尸躯,死气沉沉的眸子里还全都是惊愕之色。

不仅是刘不文因死亡降临而惊愕,苏瑾也是惊愕不已,随后不由捂脸,以掩盖脸上的泪痕。——英雄郎,英雄郎!身前那个临风而立的郎君,岂不正是她所欲的英雄?

看着眼帘中的挺拔身形,她突然一阵心神恍惚,面前这个人的形象忽然就和十六年来一直在心里所憧憬的形象重叠了。自少女时期就开始的默默期待,终于到了花开时节、有了结果。

她终于等到了她所憧憬的那个人,那个让她被中蒙头哭泣、在外人面前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的人。一股巨大的幸福感迎面袭来,掺杂着许多莫名其妙让人酸楚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泪水就悄悄滑落,坠在地上、溅起尘埃。

…………

被刘不文一剑身死的事实所震惊的,不仅仅有刘不文本人和苏瑾,更加震惊的还有急忙赶来的方子圣和刘家众族老。

原来,方兴在给苏瑾制造安全庇护所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尝试打通云雾的围困了。等他和刘不文正式交手的时候,终于以锐利剑气和精湛的驭剑术突破了云雾的围困,将此地的天地气机波动传递到了外界。

刘不昭和方子圣等人感受到的天地气机波动,正是由此出现在外界的。然而,刘不昭等人一路狂奔猛赶,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们赶到后山的时候,方兴和刘不文的交锋已经一切尘埃落定,留给他们的是一个让他们惊愕不已的事实——刘不文竟然被方兴一剑就斩杀了。

在离后山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刘不昭和方子圣等人就看到:与刘不文对战的正是方家三郎方兴;刘不昭和刘家众老看到刘不文未能逃走,不由松了一口气;而方子圣看到方兴安然无恙,也不免心头巨石落地。然而,他们才松一口气,后面随即就出现了一件让他们跌破眼球的事情。

只见,方家少年郎一挥手,一柄青光闪耀的长剑腾空飞起,化作一道匹练的青黑色剑光出现在这些人的视野里,随即又化作一道璀璨的光在虚空中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阵强横的剑势披散开来,战场间顿时光芒大亮,剑光疾速斩向刘不文。

一时间,剑气啸空、气流狂涌、草木乱飞,其势简直有如飞鸿裂空之激、惊涛拍岸之烈!一声闷响之后,污血喷溅,刘不文的头颅便冲天而起,而后倒在方兴不远处的泥土之中,与残花为伴。

能够飞遁赶来追杀刘不文的,都是久在炼气大道上淬炼多时的后天宗师。这一幕落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一看就知道——这道剑光所显露的气象,必然是非同小可的上等驭剑之术!

方子圣见那道剑光的气象,在震惊之余也是大喜欲狂。不由喜道:“兴儿定是将『秋水剑法』修炼到了『百川灌河』的境界,驭剑之术必然已经到了『携雷裹风』的境界。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不凡的驭剑术,果然是天家贵胄血脉。有此子在,我方家大兴可期呀!”

驭剑之术是需要靠不断斗剑磨练才能有所精进的,方兴年纪轻轻就能拥有『携雷裹风』境界的驭剑之术。别人可能会以为方兴是方家秘密培养的后代,从小便被人喂习剑招所致——这一点虽然还是显得牵强了一些,但是总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然而,方子圣却是知道方兴真正踏上炼气修行的时间才多久。如果说别人对方兴驭剑术的惊愕是十分的话,那么他的惊愕就是百分。不过,他也深知方兴身世背后的根脚,故而方兴的一切成就在他眼中都是理所当然,方兴的每一次进步他都为之欣喜不已、从不质疑。

与方子圣的感观不同,刘不昭与刘家众族老心中却是既喜又愁;喜得是刘不文终究还是死了,他们的政变终于完美谢幕;忧愁的却是这个方家三郎——方家竟然又多了一个后起之秀,而且还是一位能够独立斩杀后天宗师的后起之秀!

虽然刘不文夺路而逃的时候,就已经因殉爆了全身所有的法器,心神严重受创……虽然刘不文在和刘不怨交手的时候,受了一些伤,导致实力下降了不少,虽然……等等各种理由,但是所有的理由凑在一起都掩盖不了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刘家的一族之尊、一代宗师,倒在了一位未冠的少年郎手中。

看到那道璀璨的剑光,刘家众老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方家少年郎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驭剑之术?方才那一剑,怎么会那么快?剑光之中的煌煌雷音,那驭剑之术的境界绝对已经超过了『超群绝伦』境界,达到了『携雷裹风』的境界!

一个还没有加冠的少年郎就已经将驭剑之术推至『携雷裹风』的境界,他们这批老一辈宗师却人人不如,这么多年炼气修行的时间难道都是被狗吃了不成?空活了这把年纪,却不如一个未冠少年,刘家众老人人羞愧不已,羞愧之余却是又有了其他的心思生出。

方兴剑斩刘不文之后,在刘不昭等人眼中他对同郡的刘家威胁实在是太大了。毕竟,此时的刘家陷入了内乱清洗当中,实力大减,而方家正是兴盛之时,更有一个还未成就法相就可以独立斩杀老牌后天宗师的后起之秀。此时不杀方兴,日后等他成长起来那就更是恐惧了!

此前在封锁刘不文一事上表现暧昧的刘不逾,暗中传语给各位刘家同僚,道:“方家三郎现在就如此棘手了,日后等他成长起来,东平一地定然无人可制。到时候,又会是一个打遍东平无敌手的张伯涛,甚至比张伯涛还要强。那个时候,有他的强势支撑,方家的势力也必然会大大膨胀,严重我刘家的安危。与其等这个方家少年郎成长起来威胁我家,不如在这个时候,趁着此地我家人多势众,完全压制住方子圣的反击,将方家大兴的未来扼杀。大家说如何?”

同样在封锁刘不文一事上表现暧昧的刘不神也连忙暗中附和道:“我完全赞同不逾兄的意见。只要不昭兄同意,等一下就由我和不逾兄联手压制方子圣,由不昭兄、不误联手击杀下面的方家三郎。等杀了那个方兴,我们四人在联手击杀方子圣,毁尸灭迹。即便方家人事后知道了此事,可大敌当头、有血海炎狱妖魔的威胁在外,他们肯定也不敢和我们公然翻脸。”

刘不昭和方家关系密切,一直以来都被刘家族老会中的强硬派所诟病。刘不神身为刘家族老会中的强硬派,要刘不昭亲自动手击杀方兴,其实也隐隐有着让他立下投名状、取信刘家内部强硬派的意图。这个涵义,他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刘家众老都能理会的。

刘不逾素来和刘不神共进退,立马道:“好主意,正该由不昭亲手击杀方兴。不误你说如何?”

一起前来的刘家五族老当中,刘不怨受伤留在后方没有跟上来。刘不逾和刘不神同为强硬一派,因反方家的立场和刘不文关系比较好。只是因刘不昭抓住了刘不文的要害,才勉强同意在这次政变中站在刘不昭一边,但是他们对刘不昭和方家的亲密关系是极其不满的。

最后一个同行的刘家族老刘不误却是一个中立派,或者是个投机派,他深知刘不逾和刘不神这是要他表明态度,好形成对刘不昭三比一的强势,逼迫刘不昭同意和方家翻脸的决定。

他既不愿得罪刘不逾和刘不神,也不愿得罪刘不昭,于是当即含糊的表明态度道:“不神和不逾兄长说的都对,只要不昭兄长同意,我就和不昭兄一起动手击杀方兴。”

刘不逾和刘不神闻之不喜,暗骂道:“滑头!”刘不误这段话等于就是没说,是否和方家翻脸的决定权又重新回到了刘不昭的手中。

这个时候,昔日在刘家说一不二的至尊人物刘不文已死,刘家权柄落入刘不昭手中已成定局。刘家众族老既不能在族老会上形成绝对优势压制刘不昭,那么只能无奈的以刘不昭为首、等待他的决定了。

刘不逾、刘不神已经在暗中偷偷瞄窥刘不昭的面色,甚至在空中飞遁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将方子圣围在中间。似乎只等刘不昭一声令下,这批刘家族老就会立马调转枪头,先杀方子圣,再就地斩杀掉方家的明日之星。

然而,不管刘不逾和刘不神如何劝说和谋算,刘不昭始终神色如常,虽脸上因方兴的惊人一剑而挂着惊愕之容,但却始终没有下令翻脸。

见之,刘不神心中哀叹道:“一个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哎!可惜呀,可惜!刘不昭与方家勾连太深,以一己之利损我刘家千年之基,实在是太……哎!”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刘不昭立喝一声,“且慢。”竟悍然向当下的方兴出手了!

——呃!这是怎么回事?

……

……

第二百八十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不起各位!这一次大部队集体回家做清明,忙得要死,断更了,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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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斩杀刘不文,方兴径直站在刘不文身旁,打量着这具已然失去生命色彩的尸首。

此时的刘不文,差不多就是一个穷光蛋。他昔日祭炼使用的法器全都殉爆了,这让又损失一柄飞剑的方兴痛心不已。不过,作为一位老牌的后天宗师,他一身久经淬炼的身躯,血气饱满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现在全都便宜了『青冥玄光噬血剑』。

一阵微风吹过,刘不文的七尺身躯在顷刻间便化作灰粉随风而散,吸收了刘不文全身的血气之后,『青冥玄光噬血剑』——这柄凶厉的杀伐利器——的威力又得以增加了那么半丝。

青和红——两色剑光纠缠在一起,将『青冥玄光噬血剑』剑身周尺之间都照得通亮,剑光之下随即显露出一个小人模样的魂魄灵体。

这个小人模样的魂魄灵体,现在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如果仔细看之,还是可以发现其中有着刘不文绝大多数的相貌特征——这正是刘不文的魂魄。

方兴早在斩杀刘不文的时候,就在提防着他的魂魄遁走,让其求取《真皇位业图》的计划功亏一篑。只是,当时他小心谨慎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刘不文魂魄的踪迹。差一点儿让他都要以为——刘不文是施展了什么手段、让他的魂魄逃走了呢!

幸好『真灵眼』还可以看到一色比较耀眼的光芒,仍旧存在于刘不文的尸首间。方兴当时判断那应该是刘不文的魂魄所在,现在一看果然是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只不过,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刘不文的魂魄灵体眼下有些浑浑噩噩的感觉。

方兴挥手、将一直威压着刘不文魂魄灵体的『青冥玄光噬血剑』撤去,顿时发现刘不文魂魄灵体上的浑噩之感大为减轻,这才明白这一切的所以然来。

原来,刘不文在身躯被方兴斩杀的时候,就想要遁出魂魄赶忙逃走。然而,他和方兴都没有料到的是:『青冥玄光噬血剑』的神秘威能远远超过了他们两个人的想象。

刘不文的魂魄才一打算离体逃窜,就被『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威压死死镇压,不但不能动弹丝毫,而且这柄奇异之剑还在不断从刘不文的魂魄中摄取灵性。

仅是一会儿,刘不文苦苦淬炼只日游境界的阴神,就已经被『青冥玄光噬血剑』吸之一空。若不是方兴反应的快,当时就将『青冥玄光噬血剑』抽离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刘不文的魂魄就被这柄剑活脱脱的吸空、吸散。

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在阴神覆灭之后,经过了一阵的魂魄震荡,已经可以说是再无反抗的能力。面对撤去『青冥玄光噬血剑』威压的方兴,也是无力抵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一种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方兴。

面对刘不文投射过来的仇恨眼神,方兴只是‘呵呵’的笑。他动用了一柄法器飞剑以及四十万的香火愿力才斩杀了刘不文,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现在还要在意失败者的些许眼神不成?

只要能从刘不文的魂魄中捞到一些好处、弥补他的损失,方兴也就全然不会在意这位失败者的仇恨。要知道,刘不文的魂魄中可是蕴藏了东平冠族绝大数秘密,以及刘家最珍贵的传承镇族法门——《真皇位业图》。

方兴一心想要提升灵光、增益自身修为,对刘家的《真皇位业图》早就觊觎良久,此刻遇见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当即衣袖一挥,径直要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收入『皇初紫元天界』之中,以便他日后细细拷问。

这个时候,忽然有两股似曾相似的力量出现在方兴眼前,左右包裹着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将他往两个方向拉——似乎这两股力量在帮助刘不文的魂魄灵体逃离方兴的摄取之外,彼此之间还存在着明显的争端。

见此,方兴心头灵光一动,随即发现这两股力量身上泛滥的熟悉感觉从何而来。原来,他之前斩杀刘名扬,欲囚困刘名扬魂魄的时候,这两股力量也曾经出现过。当时,他外有强敌独目巨蛇,没时间理会这两股力量。只是随手击破、并记下它们的特征之后,就丢在脑后了。

没想到这两股力量,昔日给他捣乱不成,今天又一次出来和他抢夺刘不文的魂魄灵体。方兴在诧异之余,也用『真灵眼』扫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有些窥得这两股力量的来历。

其中一股力量的灵光,看起来比较精纯;精纯之中透漏着一种堂皇大气;灵光之相,不像是人力所为,倒是和天地山河之气有些类似。又加上这股力量是从地底深处透出来的,方兴结合自己在《天下大势坤势图》中看到的资料,猜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黄泉鬼府接引死人魂魄的力量。”

另一股灵光相比前者就显得比较混杂。灵光波动既不似人为,又不和天地气数相合,只是约有些刘不文魂魄灵体上的一丝丝特征。方兴察觉出这股力量来源的方向,也暗中猜中了这股力量的根脚。

“这个方向正是刘家家祠祖庙的方位,恐怕这就是刘家家祠祖庙接引刘不文魂魄的力量了。”他思到,“不过,无论是黄泉鬼府也好,还是刘家家祠也好,这次你们统统都要给我让路哈哈,刘不文的魂魄我是要定了!”

似乎死者的魂魄越强,两股力量的吸引力度就越高。昔日,刘名扬的魂魄堕落魔化之后,无论是黄泉鬼府,还是刘家家祠祖庙的接引力量都不足一提,被方兴一击便破。然而这一次,这两股力量还颇有一些分量,竟然联合在一起阻挡住了方兴的第一次收取。

“螳螂挡车。”方兴也不恼怒,只是冷笑一声。若不是这两股力量和刘不文的魂魄灵体搅合在一起,让方兴担心过硬手段会损害了刘不文的魂魄,他早就痛下杀手——径直将这两股烦人的力量灭了,再顺道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收取回来。

不过,即便如此,方兴最多也就是麻烦一点而已。他眼神一敛,衣袖再度挥动,又是一股柔和的劲气包围住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这一次,不管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如何的挣扎、如何的咒骂,也不管黄泉鬼府、还是刘家家祠祖庙的接引力量如何的反抗,一切都无济于事。

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就是以一种坚定不移的势态往方兴体内融去。这样下去,不消几息功夫,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就会乖乖被方兴收入『皇初紫元天界』,等待他的就将是方兴赐予的最后审判。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拦路鬼实在不少。就在刘不文的魂魄卡在生死之间、即将被方兴收取的时候,方兴忽然听见一声爆喝,“且慢!”。

此话出声的时候,尚在数百丈之外。然而,话音刚落地,就已经有股强悍的力量杀到了方兴身边。

“嗯?这是何人?”方兴只觉这个声音也颇为熟悉,一边信手一道剑气将袭近身旁的力量斩灭,一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宛若飞猿一般跨空而来。

——来人正是急忙刘不昭。

原来,刘不文无视刘家众族老‘背后翻脸’提议时,正巧看到方兴收取刘不文魂魄灵体的举动。对刘不昭来说——刘不文可以死在方兴的手里,但是刘不文的魂魄绝对不可以被方兴收走。

要知道,刘不文可是当了刘家数十年的统治者,身上带着刘家太多的秘密了。刘不昭绝对不容许这些刘家的核心机密被外人染指——即便是和他关系联系密切的方家也不行。

一见此幕,他就顾不上其他,当即悍然下手,欲阻止方兴的所作所为。他的第一招只是试水,出手并不重。一来只为了妨碍到方兴而已,二来也顾及到方子圣和其他刘家族老的存在,不敢下手太过,以免引起紧张气氛下的连锁反应。

等他的第一招被方兴破掉之后,刘不昭也不以为意,一边高叫到:“贤侄手下留情。”一边喝令刘不神等人不得轻举妄动,而他手里却是没有停歇——又一次凝结了大股力量。

刘不昭已经见识了方兴不凡的驭剑之术,无意和方兴比拼各自的驭剑手段,完全是要以力破巧的方式压制方兴。

只听他一声暴吼,口中大呼“手下留情。”,手上却是半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满手凝结的雷霆电光,夹带着强悍的劲气朝方兴当头压下。

刘不昭第一次动手时,方子圣的面色便当即阴沉了下来。只是看到那股袭出的力道并不强,又被方兴随手破掉,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按下了袖中酝酿多时的神通。

然而这一次,刘不昭虽然事前传声对他解释说‘只是挡住方兴收取刘不文的魂魄,绝无他念。’,他依旧是对刘不昭深深不满,差一点儿便随刘不昭的出手而出手。

只不过,他接到一道神念传言之后,忽然脸色一暖。随即,冷笑看着身边作势合围他的刘家三大族老,心中冷笑,“我看你们等一下怎么收场!”心中倒是放下了对方兴的担心。

方兴冷眼看着天下的雷霆击来,以他现在的眼力当然能看得出——刘不昭这一招的虚实。虽然刘不昭口口声声只是劝他停手,其实如果他的实力不够,这一招暗中所藏的阴险力道就会爆发出来,给他狠狠一击。重则当场身死,轻则也是个身残体废的下场。

冷静的对天上传出一道神念之后,他心道:“哼,想算计我?我不但要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让你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言罢,随即又是一剑飞出,划破长空,在天幕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

……

……

第二百八十一章 咬碎牙往肚里吞

解释一下:上上周是回家给祖父家那边做清明,这一周做的是外婆家这边的清明,并不是三水瞎说找理由,还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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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逾和刘不神等人在天空上的神念交流,虽然极其的隐蔽、连近在咫尺的方子圣都给瞒过了,但是却瞒不过远在地上另一端的方兴。

当刘不神愚蠢的提及方兴的姓名时,少年郎的『真灵耳』神通顿时‘无风自动’——刘不神和刘不逾等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商谈已然被他们所算计的对象听得一清二楚,所有阴暗勾当都已经暴露在方兴的眼前。

这几个人的秘密交谈、刘不昭的沉默无语,以及刘不昭出手时候对刘不神等人的言辞厉斥、让他们不得轻举妄动的话语,让方兴不仅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如数洞悉,而且还从中体会到了世家大族内部权力斗争的冰山一角。

刘不昭背靠方家的外援才能在刘家内部站稳脚跟,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敢抛弃方家的;而方家也需要刘家这个庞大势力协同对抗血海炎狱的入侵;故而,这个时候两家彼此之间都是不敢公然撕破脸皮的。

可是,刘不昭又无法容忍方兴取得刘不文的魂魄、危急刘家的核心利益,因此他这才做出了一件看似极其矛盾的选择——他一方面打压刘不神等人明目张胆的挑衅之谋,一方面又独自出手、想要试一试方兴‘这潭水’的深浅。

方兴将刘不昭心里的勾勾绕绕全部看透了,心里哂笑之余,也用神念传话给方子圣,既将刘家暗中的谋图告知,也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按方兴的想法——此时的场面上敌众我寡,刘家一共存在四位后天宗师,而方家这边只有他与方子圣两人而已。虽然他有信心在斩杀了刘不文之后,再独自对付一位后天宗师,但是却还没有狂妄到敢说自己能在五位后天宗师的乱战之中必定安然无恙。

在四位后天宗师的围攻下,和方子圣坚守到方家援军来援并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但是这种用自家性命来冒险、来追求一丝稀微的可能性,却是没有丝毫必要——方兴实在不愿取也!

他在想:既然已经处于不利的位置。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公开和刘家撕破脸皮,依刘不昭的想法顺水推舟才是最佳的选择。刘不昭不是也怕撕破脸皮,要搞阴招吗?——那正好!大家就都佯装啥都不知情好了,来一场有限条件下的交锋吧!

方兴的谋算想得很周全,方子圣听闻之后也当即同意了他的想法。

后天宗师之中的实力也有高低之别,方子圣久在军中,一场场战阵厮杀下来,历尽磨练的实力在后天宗师之中也数翘楚之辈。他依方兴所言不动,被刘不昭训斥过的三位刘家族老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方子圣便这样——在一片看似和和气气的气氛下,牵制了刘家三位族老。为方兴独自面对刘不昭的凶险攻击创造出了有利的大环境。

在方兴的计划当中,方子圣的牵制作用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环节却是:方兴自身能否在于刘不昭的针锋较量中取胜?

方兴要是输了,固然一了白了、那啥也不用想了;要是赢了的话,那他可就有话要说了;到时候必然要携得胜之势,让刘不昭等人无话可说、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也得陪着一张笑脸。

面对刘不昭的阴险一击,方兴信手一剑飞斩之,他出动的正是在斩杀刘不文一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青冥玄光噬血剑』。

对方兴而言,『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存在既然已然被刘不昭等人所见,他也就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一来,方兴身上的底牌还有几件,也不怕『青冥玄光噬血剑』这件杀手锏曝光、失去突然一击的便利。

二来嘛,低调和高调从来都是相对的,他斩杀刘不文的骇人事迹,必然会导致他日后名声大作。到那个时候,即便他千方百计的低调处事,恐怕不但会无用武之地,而且还容易招惹别人的觊觎。与其低调招惹祸事,不如在适当时机,对着觊觎自己的豺狼展现一下爪牙的锋利、以『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威力震慑群雄。

而这个时候正是方兴所选择的‘适当时间’。只见,他一剑挥出,『青冥玄光噬血剑』当即由静转动、再度彰显出其凶残狰狞的一面。青红色的剑光划破大气,在天幕上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从地上疾速冲掠上去,掀起一阵厉风,刮起一阵剑气风暴!

青红剑光闪烁,雷音阵阵之中,刘不昭表面上的一击随即被破,隐藏在明招之下的阴险神通顿时就暴露了出来。

方兴也不管刘不昭暗中布下的神通有什么大来历,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威力。这个时候,他只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任凭你千般算计,我只要自身刚硬就不为所动;任凭你各路明招暗算齐出,我都皆以一剑斩之!

抛开心机谋算之外,这一次交锋就是实打实的硬碰硬,是各自实力的正面对抗!

刘不昭虽算到了方兴的驭剑之能,欲以力破巧的方式压制方兴,但是他却没有算到方兴在驭剑之术之外,本身的实力也足够强。至于,『青冥玄光噬血剑』更是威力奇大、不输法宝。

剑与神通的对决、新旧两代人物的交锋,结果又是后进之辈、年纪轻轻的方兴以剑破力!

只听‘且慢’之音还在天边回荡,刘不昭的神通就已经被剑光斩破,破碎的神通散落出来的劲气残余,带着强劲有力的风势,狠狠撞到山间的土石之上,横扫大地。

‘轰’的一声,石裂土崩,沙石乱飞,大地上弥漫出大批的尘埃石粉。方兴见之一怔,随即心里又是一阵冷冽——仅是残余的力道就如此之强,那么刘不昭所施展的神通、完整时候的力量又该是多么的强大?

“刘不昭用心不良至极!”想到这里,方兴对刘不昭的杀意又多了一份,心里也越发坚定了——应妹妹方传蓉的要求——击杀此人的信念。

只不过,击杀刘不文就已经花费了他巨大的力量,暂时是无力完成斩杀刘不昭的事项,更何况刘不昭身边的刘家族老可不在少数——斩杀刘不昭一事,眼下时机不对,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此刻,方兴将一切杀念都影藏的很好。脸上带着一丝丝得意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因战胜后天宗师得胜而喜的少年郎一样——临空三尺,昂首傲视天上的刘家众老,大有你千军万马来,我自一一破之的狂傲气概。

方兴这番姿态,当真是唬住了刘家众老。刘不逾、刘不神等人都露出一份意想不到的神情。不比方兴不知道刘不昭出手的底细,这些刘家的族老可是对刘不昭施展的神通心知肚明。

『铁皇血羽』正是刘不昭所施展的神通的名号;这门神通在刘家的《真皇位业图》所召唤的三大上古真皇、六大上古凶神、十二大凶兽、三十六位天地灵当中,隶属三大上古真皇的力量一脉;在刘家众多神通当中,排名第四位。

铁皇即是上古时代的铁面真皇,传闻他常年头戴一具黑铁面具,最爱隐姓埋名、游历四方斩恶抚平,是个极其低调的人物。他甚至将作风低调的习惯,也带入到了修行神通当中。

『铁皇血羽』聚四十八道铁面真皇的真皇神力而成一枚血色羽箭,威力奇大,但是一出手却是波澜不惊,并没有太过引人注意的声势,往往在不经意之间就可以取强敌的性命。

刘家众老认出刘不昭对方兴施展的是『铁皇血羽』时,皆以为大势已定,却没有想到方兴竟在力战刘不文之后,还能一剑而破。不但破了,而且还破的轻松写意,着实让这批老人物惊诧不已。

方兴一剑破敌之后,刘不逾等人顿时——在这件刘方两家的暗中交锋中——成为了边缘人,三位赫赫有名的后天宗师面对不远处的方家少年郎,却只能面面相觑、大生老朽之感,而不能再有丝毫搅混水的念头。

而刘不昭的神通被剑光所破之后,当即就有些反噬临身。不过他修为高深,即便是神念反噬也只是心头一闷、一点小碍立马就过去了。然而,方兴给他带来的身伤易去,心病却是难消。

刘不昭原本的想法是要在阻挡方兴收取刘不文的魂魄的同时,乘机从方兴身上捞到一笔好处——如果能扼杀方兴,那就是最好——但是现在,这两个想法都没有成功。

方兴的一剑让他见识到了方兴的实力,顿时发觉如果不和方家彻底撕破脸皮的话,光凭他一人是无法独自扼杀方兴的成长。而和方家撕破脸皮却是他万万不愿意看见的。

反正他和方子圣相处这么久,也知道方家的未来中心不在东平,而在河洛故地。兴盛起来的东平方家也没有实力横跨万里统御两处地盘,迟早是要回老家河洛的。所以,方家走了之后,东平依旧是刘家的东平。

于是,他立马就打消了之前的决定,由遏制方兴、打压方兴的计划,改为和睦亲善之计,口中高声叫道:“贤侄息怒,我是你不昭叔呀!停手、停手,都是一场误会。”

同时,刘不昭忍下堵在心头的一口闷气,一边对身边诸位族老施了一个眼神,暗道:“不要轻举妄动,都给我下来,好生说话!”,一边笑嘻嘻的从空中降到地面上。

而刘家的其他三位族老无奈之下,也只好陪着笑脸,随他一起落地、仰视临空而立的方兴。

这一幕果真应了方兴那句‘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也得陪着一张笑脸。’之语。

……

……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一更到,这一章是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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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刘家的不轨企图,方兴果断反击。不但让刘家的阴谋半途而废,而且还让刘不昭放弃原定计划,将打压方兴的策略更变为与他和睦亲善之策。当即只听,他笑眯眯的对方兴说道:“贤侄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了不起呀!”

刘不昭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诚至极,丝毫没有刚才暗施毒手的狠毒。不明底细的人,一眼瞧上去或许还会以为他是一位邻家的厚道大叔呢!

至于,刘不逾、刘不神等三位刘家族老,在此之前已经见识到刘不昭翻脸无情一面。此刻又被刘不昭暗中严厉呵斥了一顿,一时间也是心有余悸,竟在下意识间就暂时屈就了刘不昭。

刘不昭首先从空中降到地面上来,其他的刘家众老也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各个随着刘不昭的笑声也露出一张张虚伪的笑容,纷纷道:“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方家又出了一位少年英才,不错,不错……”等等……不过,这些人话说得言不由衷,虚伪的程度却是远远比不上刘不昭。

刘不昭不愧是一位有着‘笑面虎’称号的人物。他前后态度的转变,极快又极其的自然;阴狠时辣手无情;而笑容满面时,感染力更是十足。仅是一瞬间,他就用自己朗爽的笑声,令现场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缓解。

仿佛是为了眼前这一幕做注脚,两股强大的气势也接连而起,掀起一阵充满压迫感的威势直逼后山。其中一股气势昭然若揭,必是寒山寺之主张伯涛,而另一股强大气势中却显露出一种方家《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的路数。

“方家的后援来了!”

“竟是方子正!”

“方子正和张伯涛这是联手施压呀!”

后山这片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人。两股强大气势威临此地时,刘家众老就知道这是方子正和张伯涛在给方家撑腰呢,当即面色皆变。

唯有刘不昭一人嬉笑如初,他拱拱手对方兴说道:“贤侄呀,刚才是你不昭叔叔老眼昏花,一时间情急哈哈哈……莫要见怪呀!”言行举止中竟是一副长辈给晚辈赔礼道歉的姿态。

刘不昭这般低声下气的做派,他城府极深、脸上的神情还能维持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变,但是身后那三位族老的笑容却是僵硬无比,愣在哪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刘不昭如此能伸能屈,方兴心中对他的杀意也就越发的坚定了——这样一个人是大害,日后一有机会,方兴必杀他——没有半点可犹豫的!

方子圣感触到两股神念盘绕在他身边之后,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方子正与张伯涛的神念驾临此地,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前来干预也只是瞬息之事。这样一来,场中刘家和方家的力量总算从一种危险的失衡中再度恢复了平衡。

“不昭!你这是何意?”方子圣心里有底之后,也随之落地、并质问刘不昭道,“别给我打花腔!”

方子圣对刘不昭的秉性知根知底,刘不昭能有什么想法他也心知肚明。当时那种情况下,面对扼杀方家未来支柱的诱惑,刘不昭要是没其他心思那他就不是刘不昭了。

不过,世家大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层出不穷,何况是刘、方两家这种有着旧怨和现实利益冲突的家族。刘不昭这种手段,方子圣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现在的质问,与其说是在纠缠事实真相,还不如说是在给方兴讨说法、要好处。

要知道,大多数情况下,世家大族之间的斗争也是有着基本的规矩可循的——力量失衡的时候,大家图穷见匕,厮杀之后也愿赌服输。然而,若是两个家族的相对力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各自的利益又纠缠不休的话,更多的战果是在谈判桌上获得的。

既然方兴能够不负众望的打破刘不昭的神通,而刘家和方家的力量又恢复了平衡,方子圣自然就要利用刘不昭理亏的把柄,好生刮一刮他这位‘好朋友’了。

方兴亦是心中哂笑,暗道:“肉戏来了!”刚才若是他接不下刘不昭那一击,在那一击之下他或是身死或是身负重伤,到时候刘不昭都有无数理由为自己开脱。那时候,说不定就是方家为了两家和睦之千秋大计,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既成事实了。

这个情况就好比方兴前生世界中的地球,英法等国联军进攻满清之国土,行入侵他国之事,却反过来找对方要战争赔款的行为一样。然而,方兴在这一击之下,不但没有受皮毛之伤,而且还反戈一击,既破了刘不昭的神通,又让其本身受到了一点反噬伤害。

这个时候,该委屈求全、为两家和睦之千秋大计忍气吞声的人就变成了刘不昭。甚至为了弥补方兴或须有的损失,刘不昭还得拿出一些好处来。

果不其然,刘不昭闻言顿时明白了方子圣的意图、晓得现在是到了要好处卡拿要的环节了。于是,他又拱拱手对方子圣和方兴致歉道:“子圣兄知道的,刘不文的魂魄里面有着我家太多的机密了,事关刘家的核心利益,小弟即便是冒着被子圣兄责骂的风险,刚才的事也是不得不为之。这样吧——小弟愿意竭力弥补兴贤侄的损失。”

说到这里,刘不昭瞟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郎。此刻,方兴也已经从空而降,神色淡然,正手持一柄青锋独自把玩。而那青锋上闪动的光芒犹若一泓秋水,森寒、冰冷、让人一看就能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敬畏的感觉。

“『秋水剑』?”刘不昭辨认出这柄青锋的真面目,心里焕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在家族宝库中寻觅不到这柄灵宝的踪迹,原来是已经落到了方兴的手上。”

虽然此刻的『秋水剑』模样比以前似乎增添了不少神异之处,但是刘不昭早就百般测试过,知道这柄灵宝的灵性全失、作用不大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和方子圣的密约中将『秋水剑』作为他的添头之物。

刘不昭想了想,笑道:“这柄『秋水剑』就作为小弟的歉意,归还给方家了。”

『秋水剑』原本就是方家的镇族灵宝,刘不昭又曾经答应过方子圣要将其归还。现在,他却拿『秋水剑』充当对方兴的赔礼礼物,方子圣自然是不会答应了。这位方家的掌律族老当即冷哼一声,以示不满。对于方兴而言,这柄『秋水剑』乃是苏瑾的心意,虽然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件灵宝的,但是怎么得也轮不到刘不昭来借花送佛呀!

听闻刘不昭的话,方兴连理睬的意思都没有,眼皮也不搭一下,只是专心于这三尺青锋之上。

方兴有些觉得:这柄在传说中已经失去了灵性的灵宝,现在拿在手上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不一般。至少,假如它真的失去了灵性,那么之前凌空飞遁斩刺刘不文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呢?总不会是苏瑾一掷的威力吧!

刘不昭被方子圣与方兴联手晾在一旁,心知这两位方家子都不会同意他之前的话,眼窝中眸子四转,目光到处打量着。正巧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瑾身上所罩的那件『乌云雷蛇甲』,心里不免又是一动。

『乌云雷蛇甲』原本是方子圣的护身法器,后来又被方子圣转赠给了方兴——这一点刘不昭是知晓的。虽说『乌云雷蛇甲』只是一件三阶上品的法器,但是其品质已然可以作为法宝的毛坯,若是机缘所致,炼至成法宝也不在话下。

这样一件护身重宝,在方兴与刘不文的战斗中,竟然没有出现在方兴的身上,而是被罩在苏瑾的身上。这里面的意味,以刘不昭的脑筋之灵光,随便想一想就能想明白了。

他勘透『乌云雷蛇甲』临阵易主背后的奥妙,顿时笑道:“子圣兄和兴贤侄都不要见怪,『秋水剑』只是其一,我再赠送兴贤侄三阶上品的护身软甲『芬香花甲』一份、以做奖励!”

护身软甲『芬香花甲』顾名思义,必定是一件女人所用的护身法器。刘不昭深知:没有什么风能比枕头风更厉害,夫人路线、让男人在女人面前有面子——这就是对一个男人最有价值的礼物。可惜,他这番用心良苦,却对方兴没有丝毫作用,全然是对瞎子抛媚眼。

听到刘不昭只是拿『秋水剑』、『芬香花甲』糊弄他,方兴也有几分不高兴了。袖口轻摆一下,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就又开始缓慢的往他的身体附近挪去。

自打刘不昭忽然出手偷袭,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就一直停在方兴身前七尺处,虽然一直未被方兴吞下,但是却也被方兴的力量死死定在原地、逃脱不得。

一开始,方兴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定在原地不动,是因为绝大多数的经历需要用来应付刘不昭的突然袭击,没空理会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再击破刘不昭的神通、让其计划破产之后,还是没动刘不文的魂魄灵体,是因为他想留着一个对刘家施压的道具。

现在,方兴的这个想法果然起效果了。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刘不文的魂魄灵体移动的很慢,就像是一只蜗牛在缓速爬行一样。可是这一幕落在刘家众老、尤其是刘不昭的眼中,却是犹如千万个蚂蚁在心头撕咬挠痒一样让人揪心。

看出方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刘不昭也是无奈,只得高举双手、很光棍的投降了,叫道:“好了——好了!子圣兄,兴贤侄真不愧是你家的新贵,连敲砸勒索都搞得这么有族风,我认输还不行吗?”

接着,他又苦笑着对方兴说道:“兴贤侄先是揭露刘名扬勾结血海炎狱之事,现在又是击杀叛逆家族的贼人刘不文,不但挽回了我家的颜面,而且还数有大功。今儿、在这里,我就做主送给贤侄一件大礼!”

“刘不文这个逆贼不是兴贤侄斩杀的吗?——那行,有功则赏!我就将刘不文的魂魄转赠给兴贤侄了,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嘛!”刘不昭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话音未落地,刘家众老已经愣住了,方子圣也是一脸怔色,连方兴也有些诧异。要知道,之前刘不昭悍然出手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抢夺回刘不文的魂魄、不让刘不文魂魄中的刘家核心机密暴露。怎么这个时候,他又突然大方起来了呢?

出手抢夺刘不文的魂魄不成,反而在赔出一干好处之后,再让方兴名正言顺的获得刘不文的魂魄。怎么看,都觉得刘不昭似乎的确如方兴所说那般——‘赔了夫人又折兵’。然而,事情果真就这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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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红唇微撅渐秀媚

朋友结婚,参加宴会;灌酒凶猛,差点喝挂;明天——呃应该说是今天了,今天滚回家,码字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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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昭突然转变心思、口道要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赠送给方兴。一时间,场中众人都被他反复难测的念头弄得有些怔怔,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就连方兴也有些困惑不解,心里警惕着刘不昭还未说完的潜台词。

果不其然,刘不昭随后又笑道:“不过,子圣兄也知道——刘不文的魂魄里面有着太多事关刘家机密的不传之秘。我们两家熟归熟,但这些家族机密还是不能外泄给非本族子弟知晓的。所以,在将刘不文的魂魄赠送给兴贤侄之前,我要将他收回炼成灵将,子圣兄和兴贤侄——你们说可好?”

方子圣知道:这是刘不昭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刘不文魂魄中的记忆牵扯到一个世家大族的核心机密和家族传承,若是继续逼迫下去,即便刘不昭再不情愿也会被逼着和方家翻脸的。与其大家一拍两散,不如见好就收。况且,刘不文早就成就了法相,在后天宗师境界的时间比他还要久。能将刘不文的魂魄捞过来、充当一位家族灵将,无论是对方兴还是对方家而言,都已经是大赚了。

“不昭说的有道理,”于是方子圣微微颌首、向方兴示意道,“兴儿,你不昭叔说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虽然方子圣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定同意刘不昭的建议,但是他并没有直接以家族长辈的身份对方兴指派命令,而是表现出愿意尊重方兴选择的态度。

方子圣的这幅摸样落到刘不昭的眼中,令他双眉不禁微挑,方兴在方家的地位在他眼里顿时又拔高了不少。

他心里一动,又一次开口道:“刘不文的魂魄灵体若是按照普通的方式处理,能给炼气士带来的好处只有寥寥数种。除了能从中拷问到一些刘家的机密之外,我想兴贤侄和方家有《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在手,倒不会对我家的《真皇位业图》有什么兴趣吧?……”

刘不昭这番话说的没错,像《秋水落霞无上真妙诀》和《真皇位业图》这类上三品的炼气法门,都是一部部内容浩淼、传承繁多的大块头典籍。没有身处特定的环境——如:方家的传承圣地;没有达成固定的条件——如:特定的血脉要求;即便拥有法诀的心法口诀在手,也是无法修炼的——若不然,千百年下来,再精心保密的家族传承也会泛滥到大白菜的地步。

刘不昭之所以这么说,本来是打算让方兴知难而退,然而他并不知道:方兴的目标却正是他视之如鸡肋的《真皇位业图》。

方兴不需要修炼《真皇位业图》,只需要借鉴其中的修行理念就可以了。刘不昭说将刘不文的魂魄炼为灵将再还给他——说得虽好,但是问题是方兴哪里知道灵将是什么东西。万一刘不昭将刘不文魂魄中有关《真皇位业图》的记忆给破坏掉了,他到时候找谁要去?

故而,对方兴而言——其他好处都可以舍弃,唯独刘不文的魂魄不可弃。他闻言正欲拖延时机、婉拒之,却又听见刘不昭后面的一番解释,心里顿时灵光一闪,到了嘴边的婉拒之辞又收了回去。

原来刘不昭是这么说的:“……,这样一来,贤侄即使强行获取了刘不文的魂魄,结果除了和刘家结仇之外,半点好处也没有弄到。相反,若是贤侄让我收回刘不文的魂魄。我除了布置一番禁制、阻绝了刘不文透露刘家核心机密的可能之外,还会用『龙印鹰符』将其封印成灵将。日后贤侄是用他修炼神通法术,还是用来做护身的守卫都是绰绰有余。作用比前者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只要贤侄对刘家的机密没有非分之想,我相信——该如何选择——贤侄心里应该有底了吧?”

有些话遮遮掩掩的说,只会让人不喜;晾在太阳底下,反而会让人舒服一点。刘不昭之前模模糊糊的说什么灵将,方兴哪里知道他的打算;现在他将话挑明之后,方兴就理解了。

有了理解,误会就自然消除了。灵将能拿来干什么,『龙印鹰符』又是何等手段——方兴统统漠不关心。他只要知道:刘不昭阻绝刘不文透露刘家机密的手段,只是在刘不文的魂魄上布下一些禁制就行了。

“禁制?哈——我最不怕的就是禁制!”方兴心里哂笑,“谅刘不昭也拿不出先天禁制,区区后天所成的禁制,我有何惧之?”心意所致,『皇初紫元天界』中紫气郁郁重重,有说不尽的仙家气派生出。

对方兴来说,有『皇初紫元灵光』在手,便是同意了刘不昭的建议又怎么样?既能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将刘不文的魂魄捞到手上,又能捞到什么『龙印鹰符』封印的灵将玩玩,怎么说也是他赚了。

“长辈美意,却之不恭。”方兴不动声色,低头到了一句,表示正式同意了刘不昭的意见。

刘不昭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就好。”说完,又将他为刘不文准备的灵牌从袖中取出。伸手一抛,那灵牌的自动漂浮在天上,发出一阵阵耀耀的灵光。阵阵光芒之中,刘不文的魂魄灵体不可逆转的朝灵牌飘去。

刘不文也知命不久矣,拼命的对刘不昭破口大骂,却丝毫作用也不起。刘家众老虽兔死狐悲,但却无能为力。而刘不昭则对刘不文的怒骂唾面自干,一门心思的打出各式各样的手势和法诀,专心致志的做着炼化魂魄为灵将的勾当。

几番不起眼的挣扎之后,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就被灵牌收入其中。这时,只听刘不昭不慌不忙的大吼一声,“不误为我护法!”之后,双手上爆发出一阵浓烈的光束,光芒之中隐约可见龙鹰之像。

“这就是『龙印鹰符』?可以用这个封印魂魄成就灵将?”方兴看着刘不昭施展的手段,忽然有些眼热。要知道,他的手上还有乌鬼和黑黝鬼这两个鬼头,如果学会这门神通似乎对这两个鬼类挺有作用的。心里顿时便有偷师学艺的想法。

刘不昭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施展『龙印鹰符』炼化刘不文的魂魄;一来是没有机会让他另寻时间地点来处理此事——方兴和方子圣肯定不会同意他将刘不文的魂魄带离他们的视线;二来么,『龙印鹰符』乃是《真皇位业图》中的一门独家神通,需要专门请动三十六位天地灵中龙、鹰之灵方才可以研习,刘不昭也不怕有人能够凭借一次眼观就能学会这门神通。

对此方兴倒是不用忧虑,他曾经得到了『真皇灵符』,也曾代行上古真皇的威权重临大地、对《真皇位业图》请引四方力量的法门也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若是能让他看清刘不昭施展这道神通的法门手段,日后他也不是不能琢磨出一套相应的山寨版。

方兴本来是想直接使用『真灵眼』观察刘不昭的『龙印鹰符』是如何运作的,但是这个念头在心底一闪就消逝了——他还不想就这么的暴露了『真灵眼』的存在。要知道『真灵眼』启动后,眼眸中的异样灵光,或许能瞒得过一般人,但是在四位刘家后天宗师的集中关注下,恐怕是瞒不过去的。

“要找个地方躲一下,还要不漏声色,不能让人奇怪。”方兴心里各种想法翻转,随即让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他回头、目光刚要去搜寻,就看见那张美丽的面容从云雾中探了出来,紧接着方兴就被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吸引了,一时间神情复杂。

苏瑾睁着美眸,凝立在云雾中。刘不文死后,这些云雾也渐渐稀薄了,她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放眼看去,云作羽裳,宛若飞天神女。

她关切的看着方兴,刚才方家和刘家之间的暗流她瞧得清清楚楚,心里不免为之牵挂、为之心悬巨石。

此刻,见方兴安然无恙,她终于放下心思。正想挪开眼神,却不想又恰好迎上了转首看过来的方兴,顿时被那复杂的眼神所迷失,心头不由莫名的一跳。粉脸一红,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又瞧了过去,却见那双明亮深邃的双眸仍旧看着她,而那个人也一步一步正朝她走过来。“他想干什么?”心头不禁微热、发汗,脸生红霞。

方兴快步走近苏瑾的身旁,又嗅到一缕袅袅幽幽升空的香气,心里好一阵轻松惬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似乎拥有一种宁人心神的力量。只要身处这个女人的身旁、闻嗅幽香,他满心的乌云都会随之散去,心情也会明亮愉快、变得格外的轻松。以致什么话语都懒得去说,只想维持住两人之间的宁静才好。

不过,什么话都不讲似乎又太失礼了,方兴张了张口几欲说话,最后却只是开口道一声谢意:“谢了,刚才还真多亏了你呢!”

既然已经开了口,方兴顿时觉得舌头又管用了,于是竟恢复了一丝狡黠的神态,对着那双明亮剔透的眸子眨了眨眼睛,对她说:“嘘,替我打个掩护,不要让别人知道。”说着,人已转到苏瑾的一旁,与她侧身并肩而立,借着苏瑾飘逸的秀发掩藏散发金紫双色灵光的双目。

方兴很快就被刘不昭身上的灵光波动吸引住了大半注意力,仅余下的注意力也被身边的幽香所吸引。一时间,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种沉默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太有感觉了,诸般心思都在心头,却是不用说不用道明。方兴希望她能理解他的沉默。

而此刻的苏瑾却是红唇微撅,眼睛竟微微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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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这是我们的秘密

更新晚了,致歉。明后天要出差,这两天在攒存稿,攒个几章在出差时也保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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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和苏瑾男才女貌,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般配,宛若画卷中的一对璧人。

刘家众族老也都是要脸面的一方人物,看到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戚戚我我,随即也都自觉的挪开了眼神,连方子圣也摇了摇头转首过去,给这对少男少女留下了一片清净的空间。

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方兴对苏瑾留下一句嘱咐,便从容施展『真灵眼』神通,暗中窥视刘不昭的『龙印鹰符』。

『真灵眼』的神通效果非凡,虽然以方兴现在的修为还足以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但是它毕竟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神通,窥破能力极为强大。神通一成,仅是睁眼看去,便有两色灵光透目而出。

方兴眼中的世界顿时都变成了另外一种表现形态。

许多以前不可知、也不可识的事物,都显露在他的视野之中,无比的清晰;刘不昭的每一个手势,都可以在方兴眼中的光色幕布上勾勒出明显的轨迹;每一句法诀所带动的天地灵气异动、丝毫枝末之处的轻微变化都在方兴眼中清晰的放大、放缓。

刘不昭身上升腾起的耀眼灵光落在方兴眼中,不但灵光的层次、光耀一一清晰可见,而且随着刘不昭全神贯注的施展神通、打出各式各样的手势法诀之后,代表他的那片灵光更是冒出了无边光霞,将势态的波动趋势一一呈现在方兴的眼前。

方兴可以看到:随着咒法声的念诵,刘不昭身上泛起的光霞之中,不断有外界的两股力量进入,分别化作巨大的腾龙、飞鹰之相在光霞中翻滚翱翔。无论是腾龙还是飞鹰,皆是龙骧鹰扬之相,有说不尽的强横高傲姿态,尽显一副上位力量的气息。

“这就是『龙印鹰符』吗?原来是要接引三十六天地灵中的龙灵和鹰灵的力量,再凝聚出封印和符箓。”方兴揣思到。

天地灵都是一些生前强横无比的存在,死后抛弃自我意识,接受并依附天地法则,成为了一方之灵或者是法则之灵。本质上虽是丧失了部分自我、被天地同化,但却可以换来更加强横的力量,以及与天地同寿的无尽生命。地位甚至在长生真人之上,可比肩真君一流。

天地灵的存在不在少数,但绝大数都在一些人际罕见的荒芜疾苦之地,平常想要见上一见很是艰难。方兴以前也从未见识过,不过从《天下大势坤势图》以及刘名扬的《真皇位业图》的残余神识中,他还是对刘家接引三十六天地灵的事实有些了解、知道天地灵以及龙灵、鹰灵之类的存在。

刘家《真皇位业图》中记载的三十六位天地灵中,龙灵和鹰灵是排名位于第三和第六的精英。实力非同小可,即便是刘不昭仓促之下接引过来的一丝丝灵力,落到此地也显得浩荡势大,在『真灵眼』中灵光耀眼刺目。

在方兴看来——不管是腾龙封印,还是飞鹰符箓,皆是气机严密、构造完美的力量集成,每一个身上放出的气势都摄人心神,比起他曾经见过的什么『开天』一类的威能都还要强大。

方兴甚至感觉到:只要外界一有什么变动,随着刘不昭的一个念头,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就会呼啸飞出,化作强悍一击,将来犯者撕成粉碎。

“看来刘不昭还是留着一手呀,”方兴心想。对这门既可以用来封印魂魄、又可以临阵施展攻敌的神通越发有了必得之心。于是,他愈发专心的关注着刘不昭的一举一动,连身边隐隐飘来的幽香都顾不上、被他全然忘在脑后。

在方兴的注视之下,龙灵和鹰灵的力量呈现出龙骧鹰扬之相。随后,又随着刘不昭的手势和法诀从他体内涌出,化作巨大的、灵光闪耀的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加持到那块浮空灵牌之中。

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一左一右锁住刘不文的魂魄灵体,构建出一道坚固的禁制,将刘不文的魂魄死死的压制在灵牌中不得挣脱。与此同时,腾龙与飞鹰的尖牙、利爪皆深深陷入刘不文的魂魄灵体之中,就像是一把把铁链一样,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锁了起来。

这么做是为了锁住刘不文魂魄中残留记忆,让刘家的秘密不会流露出来。无论刘不文是主动,还是被迫的谈论起家族的核心机密,这些腾龙与飞鹰的尖牙利爪就会深深的刺入他的魂魄。再意志坚定的人也无法忍受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不得不住口不言。

看到这一幕,方兴情不自禁的将『龙印鹰符』和乱风大王的『真灵印记』比较起来。一时间还真不好说谁家的控制手段更厉害一点。毕竟,这两种控制魂魄的手段,方兴都还没有学会,根本没有能力分辨两者中的哪一种更为高深一些。

仅是这一下,『龙印鹰符』就基本上堵死了刘不文外泄家族机密的途径,手段不可不谓之高明。不过,怎么在封印魂魄中秘密的同时,又保证不损伤刘不文魂魄的灵性——这个就需要极其精巧的锁闭技艺了——更是『龙印鹰符』究竟如何高明的体现。

方兴极其期待能够看到这种技艺,甚至可以说他要偷师学艺的目的绝大多数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一幕。

要知道,在此之前方兴之所以能够控制乌鬼这类鬼物,主要是凭借『皇初紫元灵光』的能力,把乌鬼等‘人’尸珠中的『真灵印记』抢了过来。若不然,他也没有什么恰好的手段,能够控制两位在修为境界并不输于他的尸类修行。

『皇初紫元灵光』抢夺过来的『真灵印记』,控制力虽然依旧很强悍,完全可以让乌鬼和黑黝鬼唯命是从,但是却没有什么发展前途。方兴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控制手段,所做的也只能是借用乱风大王的『真灵印记』。

本质上还是凭借外力,没有独立自主的禁制能力——换句话说,就叫没有完全独立的知识产权,只能受限于人。

眼下,方兴遇见的鬼类都还是乱风大王的旧部还好——还可以用侵占『真灵印记』的办法收服。可是,如果以后遇见的鬼类体内没有『真灵印记』那该怎么办呢?

这就是方兴所需要思考、需要未雨绸缪的问题。而『龙印鹰符』的出现,就给了方兴这样一个解决问题的机会,让他可以趁机拥有一门独立的核心控制手段。

刘不文魂魄灵体中的一幕幕的变化,方兴看的是如醉如痴。一个个跳跃闪烁的封印和符箓在他的眼前闪现。随着方兴了解的深入,他眼前闪现的封印和符箓也越来越多,勾勒出一道道奇异的轨迹,向他阐述着『龙印鹰符』封印魂魄灵体的技巧和理念。

方兴继续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只见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在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大致封锁住之后,又在刘不昭的法诀的催动下,探出尖牙利爪进一步往刘不文的魂魄灵体内部刺去,然后这些尖牙利爪竟从本体上分裂了出去。

腾龙的爪牙和飞鹰的喙爪断裂脱落,落在刘不文的魂魄灵体之中,随即化散为一个个新的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虽然这些新生之物比起原体要小得多,但是气息中的龙骧鹰扬之相却是丝毫没有少。

而断裂了爪牙和喙爪的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却又在龙灵和鹰灵的力量加持下,很快又重新长出了爪牙和喙爪,然后又再度分裂……

不但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的主体是这般不断的分裂、重生,就连那些由分裂出来的爪牙和喙爪所化的小腾龙封印和小飞鹰符箓也都如此。看起来就像是癌细胞在不断的分裂繁殖——对于刘不文的魂魄灵体来说,这些发生在他体内的变化,的确就好比癌细胞的不断分裂繁殖与增生!

“『龙印鹰符』的手段竟然是这么霸道,封禁的手段又是如此的精巧!实在是太……太棒了!”方兴见之,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但随即又有了几分狂喜。

有道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能够得到一种全新的技巧和理念,对方兴实在是太有帮助了。尤其是『龙印鹰符』本身并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块实打实的美玉,给方兴带来的帮助就更大了!

方兴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不文魂魄灵体内不断闪动的无数封印和符箓;而心神却一分为二,一边不断的细致观察,另一边却又在不断认真模拟;他越是模拟,越是兴奋,最后他竟只留下一点点注意力,感受从虚空中牵引过来的隐隐灵光波动,剩下的绝大多数的心神都沉浸到了灵台心境之中,全力推演着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的后续变化。

他想将『龙印鹰符』的理念结合乱风大王的『真灵印记』,再结合自己的两大灵光,从而催生出一种全新的封禁神通。一旦成功,他能得到的好处就大发了。趁着血海炎狱入侵之际,在乱世之中组建出一支完全属于他的妖魔鬼怪大军也不在话下。

方兴脸上的神情因心神离去而显得木然,身体也僵硬在那里,显得极其不自然。这种异常的表现,时不时为他引来了一两束奇怪的眼神。毕竟,方兴拥有搅局的实力,甚至是斩杀一位后天宗师的能力,而且他又年纪轻轻、别人不知他的秉性根底,最怕这种愣头青,看到一位后天宗师全神贯注的专心他事,就一时头脑发热上去一剑……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不昭所施展的『龙印鹰符』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而这种奇怪的眼神也已经开始向怀疑的趋势发展了。若是方兴的这种异状再延长一段时间,恐怕刘家的族老就会焦躁到上前来探问了。

然而,就在此时,方兴在灵台心境中的推演也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更是半点应付刘家族老探寻的意思也没有。

不远处的刘不神眉头紧锁,方兴的异状终究还是勾起了他的怀疑和提防。他等了一会,见那个少年郎还是如此异常,终于忍耐不住,朝那对璧人所处的位置靠了过去,

此刻,就连不曾炼气修行的苏瑾也察觉出身边的异样——投射在她和方兴这边的目光越来越多,后天宗师眼神的怀疑之色压得人心头沉闷,宛若背负巨石。

她侧首,只见身边的那个人眉目紧凝,神情冷肃,似乎正在头疼一个极难的选择。再回首,又见刘不神在慢慢靠近。

苏瑾盯着那个人的眉目,那里有一种英武神采肆意飞扬。看着他目光中闪烁的锐利光芒,又看了看那一头、正埋头施展神通的刘不昭,心里若有所思……

忽然,她倾过身子,贴着方兴耳朵轻语道:“你想要掩藏的秘密就要暴露了。不过,我答应过你,要为你掩藏。这应该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话落,竟揽着方兴首,踮足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吻,“这是我的吻,这是我们的秘密。”

轻声细语,吐气芬香。

刘不神终究不是老不羞,愕然之后,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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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事罢离去灵将留

出差在外,身体疲倦、心情恶劣,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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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神无功而返之后,又过了片刻,刘不文终于被体内的‘癌细胞’折磨的彻底屈服了。

无数历尽数十次分裂而生的小腾龙封印和小飞鹰符箓,在两个大的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的主持下,终于形成了一张金光闪闪、杀气腾腾的天罗地网,将刘不文的魂魄灵体一网打尽。

这张天罗地网,网洞粗细、松紧得宜,既保证了刘不文不会透露丝毫家族机密,又不会让他的灵性有半点受伤,堪称是手段精巧至极。就在它完全定性成型的那一刻,一丝丝灵光波动从虚空中被牵引至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顿时激起一道气势恢宏的波澜。

『龙印鹰符』彻底功成,气机激变之下,终于让方兴灵台心境中的推演进入了最后一刻。

灵台心境之中,一个又一个、好似无穷无尽的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都冒了出来。这些封印和符箓每一个都结构齐全,是方兴按照『真灵眼』所见的灵光特征照模照样模拟出来的。一旦在灵台心境中生成,就各自飞腾,按照方兴观察并推演到的变化,和各式各样、同样是模拟出来的『真灵印记』组合起来。

腾龙封印、飞鹰符箓以及真灵印记的每一次组合,都代表了方兴慎重思考后得出的一种思路。一时间,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各种推演结果齐齐涌上,无数封印、符箓与印记的组合方式百花齐放,纷纷杂乱,犹如烟花绽放,又似盛世花展。

想要将两种不同的神通效果、三种不同属性的力量糅合到一起去,是何等的困难。无论是『龙印鹰符』,还是『真灵印记』,其中所蕴藏的修行理念都庞杂无比、各有千秋,交错在一起就更如同乱麻一般,没有任何头绪可言。

若不是方兴有『真灵眼』可辨虚实,有灵台心境可演真假,还有一颗韧心敢于穷究其理,恐怕也只能和外人一般——面对刘不昭亲手施展神通、炼制灵将的难得场面,只能由衷赞叹,之外却什么也瞧不出端倪来。

而方兴有三处胜于他人之处,方才能够在这些杂乱无序的灵光变化中,看出一些有益的理念,并刻苦推演其变化,令自己的修为突破。

灵台心境中,各种思路接连不断的涌现,千头万绪让人头脑欲爆。最终,各色光华在进过错误的组合和失败的爆碎之后,只单独留下三种可以维持的组合方式——这是方兴现阶段可以用灵台心境推演到的极限,要想穷究出三种组合方式中哪一种更优秀、更适用,就要看日后的具体实验了。

新的理念、新的成果给方兴带来的不仅是一种可能成功的禁制手段,灵台心境中的推演也让方兴辨析到了很多往常自己所没有注意过的细节。当他将『龙印鹰符』所带来的修行理念吃透下去之后,体内竟然生出一股激流,从上到下贯入了三处以前未曾贯通的穴窍之内。

由两色灵光所组成的腾龙封印、飞鹰符箓以及真灵印记,各自盘踞在一处穴窍之内,预告着方兴的修为又得到了一次提升。浑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之中,终于又有三处穴窍得以贯通,漫长的修行路上他又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贯通了三处穴窍,连迈向后天宗师的修行关卡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达到,只能算是聊甚于无吧。不过,修为能有所精进就算不错的了。能通过非常规的手段学习『龙印鹰符』就能有如此进步,看来『龙印鹰符』之中的确包涵了不少《真皇位业图》中的至理!呵呵,先通三处穴窍,以后再在实际操作中挑选出最优化的一种禁制手段,那么这一次的临阵窥敌总算是圆满成功了,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吧!”

方兴打点完自身的收获后,心神从灵台心境中退出,『真灵眼』所散发出的两色灵光也顿时褪色,人也随之恢复了常态。他活动久站呆立的身体,放眼四周、打量着场间的变化。

这时候,刘不昭炼化灵将的手段已经进入了尾声。方兴感觉到四周扫视过来的眼神里,总包涵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神色;连舅舅方子圣投过来的目光之中,也有一些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在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我全身心投入的时候,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可是,我明明留下了一丝心神牵引外界的动向。它告诉我:这段时间里,刘家尤其是刘不昭一直都安分守己,也在全神贯注的施展神通、炼制灵将呀。为何这些人看过来的眼神会这么奇怪,奇怪到甚至暧昧的地步……”

方兴对外人的态度变化感觉很是奇怪,刚才还沉浸在修行中的心神随即重临身体,各种感观顿时又变得敏锐起来。

这时,脸颊上有一处肌肤传来异样的感觉,‘幽香’?‘体香’?一阵怀疑,让他不由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而身上似乎也有些奇异的舒爽感透体而出。这种感觉只会是刚刚享受了一个亲密的吻,一个温暖的怀抱才会拥有的体会……

“难道是?她?”

方兴心里念头纷纷扬扬,忽然间有一道灵机挤过其他念头,浮现在他的心前。他之前的确是留下了一丝丝心神感应外界的变化,以免他在灵台心境中推演神通的时候,会出现什么不测之事。然而,这丝丝心神实在是太少了,只能勉强做到关注外界的灵光变化,并将这些变化的趋势从外界牵引到灵台心境之中。

幸好,方兴目前所需要关注的,不是后天宗师的动向,就是这些人施展神通时所引起的天地气机变化。这些动向和变化在『真灵眼』形成的灵光视野中都极其明显、行事有迹可循。方兴只需要留下这一丝心神就可以将外界的重要变化尽数反馈到灵台心境,从而既保证了自身的安全,又可以投入绝大多数心神在灵台心境中推演神通变数。

这个计划,几乎可以说没有遗漏之处。然而,这也仅仅是‘几乎’而已。方兴将包括方子圣和刘不昭在内的五位后天宗师都监视住了,却唯独忽视了身边的那个人。

方兴指触脸颊透香处,心情飘渺,“难道她刚才趁着我不注意,‘偷袭’了我?咦!这……是不是我在意淫呀!难说,难说!”扭头看去,却见那身边女子离己数尺之距,袅袅幽香传来,似乎伸手就可以揽香入怀。

苏瑾静立一旁,风吹动她的衣裙,长发飘逸,姿态清雅,似乎之前那大胆的一幕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身边人抚颊打眼看过来,她宛若不知,只是羽睫低垂,掩饰那脸上忽然浮现的一抹红晕。

方兴似乎懂了一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心头却是柔软极了,正想对身边的女子说话,却被刘不昭的一声暴喝打断了所有的思路。

……

将一位不那么心甘情愿的后天宗师炼成灵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刘不昭在‘群狼’窥视之下终于费了一大把子力气将这件麻烦事做成了。

随着最后一道手诀和咒法施展完毕之后,浮空的灵牌上已经有了一层郁郁沉沉的灵光闪动。刘不昭抹了把汗,伸手一招,将灵牌招到手中;接着他的手臂一抖,灵牌上灵光一阵晃动之后,他又将灵牌抛给了方兴。

方兴不得已暂时放下了心头的疑惑,伸手接过刘不昭传过来的灵牌。触手便觉得灵牌内的气势如山如海,力量浩荡至大,却被一张大网和一把锁锁得死死地,半分力量都泄露不出来。

刘不文变成灵将了,被镇压在灵牌里面。灵牌也到手了,可是方兴却不会用。方兴有些窘迫,只能为难的看着刘不昭,等待他的后续。

刘不昭迎着方兴询问的目光,一边抹着汗,一边对方兴说道:“好贤侄,你可别看着我了。这件苦力活,你叔叔我总算是做完了;灵牌上刘家的烙印已经被我抹去了;剩下的事情——怎么移入家祠祖庙、怎么使唤灵将……等等,贤侄你就去问问你那个好舅舅吧,剩下的事情该由他头疼了。”

方兴依言挪过眼神、看向方子圣。方子圣也对他微微颌首以示意,方兴立马就知道后面的事情就不关刘不昭的事情了。便笑道:“多谢不昭叔的厚礼,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不昭摆摆手,笑眯眯的吆喝道:“你不昭叔今天可是累坏了,一边干着这些苦力活,一边还要看着你们一对小青年卿卿我我、抱来抱去、吻来吻去……哎呀!可鳖死我了。日后定要找你的舅舅算账。好了,此地之事已经完毕了,我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费心费神,就此告辞吧。”

一挥手,刘不昭带着身后三位族老便要飞遁离去,却又被方子圣叫住了,“且慢,还有一事,需要不昭相助。”

“子圣兄,还有什么指教?”刘不昭面色不改,驻足发问。

方子圣瞟了一眼方兴手上的『秋水剑』,道:“以前方家有律令曰:夺回『秋水剑』者为掌剑族老。如今,『秋水剑』已由兴儿之手回归方家。有功当赏,我想由兴儿担任寒山要塞一地的令长,在血海炎狱入侵期间,负责统御整个寒山要塞附近的所有人事。不昭你说如何?”

“这个嘛……”刘不昭闻言,顿时明白方子圣的言下之意,‘方家这是得寸进尺,还是在为方兴要好处呀!’

刘不昭脸上的笑意越盛。然而,方兴却是觉得他此刻笑脸下的情绪似乎有些恼火。沉吟几息之后,他终于还是扬着笑脸,回复道:“好吧。我会发布法令,命寒山要塞和寒山集市内的所有刘家成员,在战时听从兴贤侄的调遣。”

“那就多谢了!”方子圣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拱拱手送客。

“告辞!”

刘不昭也不再停留,道别之后,随即驾云而去。剩下的三位刘家族老也紧随其后,顿时撤得干干净净。

……

……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段精诚为子孙

在外出差,更新有些困难,用的是仅有的存稿,请大家谅解一二。回家后两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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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昭飞遁在天,后山渐渐被丢弃在身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酝酿在刘不神和刘不逾心头的恼怒也渐渐发酵,最终喷薄而出。

刘不神第一个发难道:“不昭,你对方家太过放纵了,不但将灵宝『秋水剑』拱手让出,而且还把不文也卖给了方家。不文就是再不对,他也是我刘家的人,将家族的一人代家尊送给敌族做灵将,亏你也做得出来!哼!即便你和方家的干系再紧密,但是你也别忘了——你是刘家的人。行事莫要忘了祖宗的姓氏。”

刘不逾也紧接其后,阴森森的旁语道:“不昭,你的立场在哪里?刚才我们要杀方兴,你不干,偏要亲自动手。结果又半途而废,反而严令我们不得动手,拖拖拉拉浪费了大好机会。到头来,不但将家族的战利品『秋水剑』送走了,还把不文的魂魄灵体给断送了。你若不说个明白,恐怕回到家中之后,在族老会上也不好交差吧?”

“是啊,是啊。那方家小儿以后成长起来,摆明是我刘家的心腹大患。不昭你这是在姑息养奸!等家族召开族老会的时候,这一点若不说个明白,恐怕你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坐不稳!”

本来刘不昭径直在前面领飞,是不管身后传来的闲言碎语的。然而,刘不神这一段阴阳怪气的话,终于把给他惹恼了。

他当即缓下飞遁的速度,回首冷笑道:“你们以为我不想灭了方家那个祸害吗?——可是能做到嘛?那个小子的修为是不如咱们,但是那一身的本事可不弱。打起来就像是个小强一样棘手,连我的『铁皇血羽』都坑不了他。即便是你们上去了,就敢说一定对付得了他?”

“现在大言不惭,真以为你们是后天宗师就天下无敌了?真要是天下无敌,刘不文也就不会被那小子打得只剩魂魄灵体,还得靠我小心周旋才落得个灵将的下场。你们现在笑?——小心以后遇见了这个小子,杀人不成反而被他所斩,也弄得个身死名灭,被人耻笑的下场!”

刘不昭一扫脸上的笑容,冷目虎视身后三人;刘不误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而刘不神却是不服气,强辩道:“没错,那小子的确是有点邪门,但是我就不信——我们当中两个人联起手来,会收拾不了他一个小儿辈。两个人拖住方子圣,两个人强杀方兴,任凭那小子有三头六臂,也要命丧当场!你一个人逞能,既要独杀那小子,又强令我们不可动手,才是计划失败的主要原因。在族老会上,我一定要就这件事情讨个说法!”

‘你.妈的族老会!总是拿族老会来压我——去你.妈的族老会!’刘不昭一听‘族老会’三个字就心里恼火。

刘家的政治格局,因为某种历史遗留问题,导致家尊之位空悬多年,一直都是由族老会推选出来的首席族老兼代家尊之位、行使家尊之权。刘不昭要是想执掌刘家的大权,这个族老会还真绕不过去的。

然而,刘家家大业大,族老会中的族老着实不少,派系也多。刘不昭又久在西北军中,家族里的铁杆亲信还真不多,族老会中的拥护者就更少了。刘不神和刘不逾就是刘家族老会中鹰派的代表人物,刘不昭在目前这种格局之下,还真不能无视他们的不满和威胁。

不过,刘不昭自信他拥有足够的资本折服这两个死脑筋的家伙。面对威胁,他强压下怒气,用一种心有成竹的姿态,反问道:“牵制住方子圣,强杀方兴?你确定你能赶在方子正和张伯涛之前,强杀掉方家那个小子?”

“怎么不可以?只要你不放水,让我和不逾来杀,保证可以杀掉他!”刘不神回道。

刘不昭闻言,张口就回了一句:“狗屁!”

“你!”刘不神大怒,刘不逾亦不满的质问,“不昭你怎么说话的!”,唯独刘不误还是低头不说话。

“说你们狗屁就是狗屁!”刘不昭无视刘不神和刘不逾的愤怒,对着空气爆出一条猛料,“方子正和张伯涛都已然突破后天桎梏,成就先天位业。两位先天大宗师联袂而来,就凭你们两个、我们四个也想螳螂挡车?这不是狗屁是什么!”

“什么!方子正和张伯涛都已经成就了先天位业?”刘不神大惊失色。

“果真如此?”刘不逾惊中带疑,“这个消息,不昭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连一直做墙头草、打酱油的刘不误也惊愕的抬起头来,庆幸自己在两派冲突中明哲保身的幸运。

刘不昭哼了一声,保证道:“千真万确,至于怎么知道的,你们就不用管了。”

刘不逾沉默了,他相信了刘不昭的话。毕竟,这种大事是做不了假的,晾刘不昭也不敢在这种可以影响一个世家大族的战略策略的大事上信口开河。

当今的世道,一个上门世家不但要拥有上三品的家族传承,而且还要明里或暗里拥有一位,甚至是多位先天大宗师才能算得上名正言顺。这条潜规则在中原腹地最是明显,甚至达到了没有先天大宗师就无法在上门世家中立足的地步,只不过在被人歧视为蛮荒地带的北地影响力才小了一点。

在北地东平,方家被称呼上门世家,那是因为有河洛祖家的余荫在,别人才会抬举一声。而刘家却是因为家族里面还有一个老祖宗在世,虽然他老人家极其的不靠谱,但是终究还是一个先天境界的人物。以他的存在总算是将刘家拉扯在上门世家的圈子里没有坠面子。

相比刘不逾的阴沉,刘不神的年纪虽然已经老了,但是他的性子还是有些偏急。即便已经将刘不昭的话信了大半,但他的嘴上还是情不自禁的要嘴硬一下。

只听他抢白道:“那又怎么样?我刘家又不是没有先天大宗师——总还有老祖宗在,即便方家有了先天大宗师又能如何?方子正就算已经迈入了先天秘境,但也终究只是一位新晋的先天大宗师,怎么可以和老祖宗相比?不昭你也太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了吧!”

闻言,刘不昭笑眯眯的回了一句,“等到老祖宗赶到寒山寺,恐怕我们的尸骨早就被方家人大卸八块了。这样子即便有老祖宗做靠山又如何?而且老祖宗一年四季疯疯癫癫、没一刻能正常,能和神志清楚的方子正相比?方子正就是新晋先天秘境,可有张伯涛在身边协助,即便老祖宗能变得正常,恐怕也只能维持均势罢了。”

刘不神闻言无语,心知刘不昭说的不假,一时无法反驳,只能闭嘴了。

刘不昭爆出猛料通杀四方,把刘不神和刘不逾尽数说的无语沉默,又继续乘胜追击道:“我生为刘家子弟,自然是要为刘家的利益着想。这一点决不容置疑。现在,方家已经在东平坐大,要想解决方家只能徐徐图之,想要一时间将方家连根拔起,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可行,也只会让刘家元气大伤,被其他家族趁机而入。”

刘不误见大势已定,连忙拍马屁道:“不昭兄所言甚是,明见万里!”

刘不昭悠然续道:“你们总是喜欢强来,可是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一想呢?——既然不能逆来,那就顺来好了。方家的想法,这些年我通过和方子圣的相处,也摸了个一清二楚。方家虽然身在东平,但是终究是心念故土,一心想回河洛罢了。现在既然一时间除不掉人家,那就好吃好喝陪着方家玩呗。”

“『秋水剑』已经是个废物,留在刘家也是没用,方家不是要么,我给!刘不文死在方家一个小儿辈手上,丢尽了刘家的脸面,他的魂魄即便想进家祠祖庙,我还不乐意呢!方家想要,我给!方子圣还想要寒山要塞附近的控制权,哼哼,血海炎狱入侵之际,我还嫌刘家控制的地盘太大、控制不过来呢!反正寒山要塞附近,刘家本来就没几个人,方家既然想要我还是一个字:“给’,这样也好趁机收束家族的防线,以便迎接血海炎狱妖魔的攻势。总之,我现在就是让他们吃饱喝足了趁早滚蛋。”

刘不神和刘不逾虽然还是不认同刘不昭的做法,但是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刘不昭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刘不逾想:“刘不昭说了这么多,足以证明他在对方家的方针上也不是一味的姑息,而是还有一定思路的,可以听听。”

刘不神却还是觉得刘不昭的想法有些偏软,依旧不太乐意。这一不满意顿时就显露在了脸上。

刘不昭瞟见了,又道:“当然,我也不是一味的满足方家。刘不文的魂魄灵体中我已经下了饵,以那个方家小儿的本事迟早要中招,你们等着看好了。而且这一次,在寒山要塞我就打算放点钉子下去。派刘名知过去,让不孤和不乾陪着他一起去;若是寒山要塞能守得住,就让刘名知去分方家小子的胜利光环;若是寒山要塞守不住,就秘令不孤和不乾乘机下手,能除掉方家小子最好,除不了也就再等机会下手。”

刘不昭打着彻底折服刘不神和刘不逾的心思,将自己构思的计划一一透出,“再让刘绫姬也跟着过去。她不是一项自谓美貌多智嘛,就让她过去和苏家那个女人斗上一斗,最好把方家小子的魂勾过来、让他拜倒在她的裙下。”

“即便勾不走方兴的心,也要破坏他和苏家那个女人的感情。刚才,当着我们的面,方家小子就和苏家女子戚戚我我,足见奸情正热,双方感情之好着实让人忧虑。方家已经足够强大了,绝对不可以再拥有苏家的商贸渠道!”

刘不昭滔滔不绝,而刘不神和刘不逾越发沉默。最后,他总结道:“总之就是一句话——明面上不与方家为敌,暗中绝对要遏制方家实力的爆增——尤其是那个方兴——让方家在我们的控制下发展,直到他们回归河洛故土。”

刘不神和刘不逾——这两个刺头都不再反驳,对刘不昭的话表现出一幅心悦诚服的样子;而刘不误更是越发的唯唯诺诺;刘不昭见了,心里满意极了。

想到日后在家族族老会中所向披靡、人人从命之景,他不禁踌躇满志,仰望星空道:“我为家族的发展深思熟虑、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你们一时不懂,我也能理解。不过,不论你们现在如何评说我,我都会坚定的做下去。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百年之后,家族的族谱之中,自会留下我的一片精诚!”

刘不误闻此言,当即目中含泪,竟深深一揖,感慨流涕道:“不昭兄为家事如此操劳。日后必然会留此一段精诚在天壤间,家族后辈自当知晓不昭兄为子孙的一片良苦用心。”

……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开府建牙茅土封

这一章是在火车和旅馆间写的,明天就可以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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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昭带领刘家众族老离去之后,山后百花残落,无尽萧瑟。不过,美景凄惨之中暗藏的肃杀之气却已经全然消失了,这或多或少让空气中的凝重少了几分。

满地残花败落之景中,除了方兴和苏瑾两人并肩而立之外,还有一个大电灯泡树立那里大煞风景。

方子圣看着不远处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心里却有些不快活。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将方兴与苏瑾间的暧昧亲昵之举,尽数收入眼底。只不过,当时有外敌当前,他唯有引而不发、按捺而已。现在外敌一去,曾按捺住的糟糕情绪就不由发作起来,以致他的眉头也有些不悦的蹙了起来。

他不懂方兴和苏瑾之间存在的灵犀相通,只觉得这对小男女才见面就这么亲密了,还当着一群长辈面前戚戚我我、搂搂抱抱,举止实在太过轻佻、有违世风。

作为长辈,方子圣对方兴的关心和爱护是实打实的出自真心。因此,在他眼中这样不稳重的行为也绝对不会是方兴的本意,一定是苏家那个女子魅惑所致。

话说回来,他本身对苏瑾这个人选就并不满意。无论是基于方兴的利益,还是他的通盘战略构想考虑,他都认为:留在方兴身边的正牌伴侣绝对不应该是一个体质有缺陷、不能炼气修行的女人,更不应该是一个家世一般的出身——作为成周王室的血脉传人,要联姻的话,女方最起码也得是古时上卿家族才行!苏家女的出身不够!

只不过,方兴的婚姻大事,他这个当舅舅的也说了不算,只有方兴的老娘说了才有用。方子圣反对无效,对苏家女子也就有了些意见。此刻,新旧两项情绪结合在一起,就更觉得对方带坏了外侄,心情也越发不满了。

“兴儿,你过来,为舅有话要对你说。”方子圣吩咐了一声,也不对苏家女人报以颜色,径直转身往山外走去,连看都没看方兴身边人一眼。这样的异常冷淡的态度,用不着细说就能代表他对苏瑾的观感和态度。

方兴有些奇怪。转首时,目光恰好和苏瑾瞧过来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两个人的眼神,一个是男人困惑时的探寻和疑问,一个却是女人心知肚明、如负重担的隐忧。

双目相触,灵犀通。

怔了怔,方兴随即发现了隐藏在苏瑾眉间的一抹苦涩,不由双眉上挑,顿时醒悟过来。对她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低声道:“老人家都是这种脾气,抱歉呀……我先去去就来。”

方兴步伐匆匆,紧追方子圣而去。苏瑾在其身后静立,柔媚俏丽的脸上神情忧喜参半。对方兴能够第一时间洞悉她的忧虑,她是极其开心的,连带方子圣冷淡的待遇所引起的忧虑也都少了一些。

看着方兴匆匆远去的背影,她忽然‘噗嗤’的轻笑出声,似乎被什么好笑的事情逗乐了,竟自言自语道:“瞧吧,这就是你举止轻佻的下场,被人家长辈轻视了吧?哼,谁让你第一次见面就……就吻了他呢?真是举止轻佻、行为放.荡呀!活该……”

喃喃羞赧之语中,芊芊玉指轻点红唇,似乎在怀恋唇间残留的感觉……

…………

方子圣有心等方兴叙话,走得并不快;而方兴三步做两步,很快就追上了方子圣,并在他身后保持着略落一个身位的距离,与他并驾齐驱。

“舅舅……”

“来啦?”

“恩。”

方兴原本以为:离去时还带着情绪的方子圣,会在第一时间告诫他一些有关男女方面大道理。因此,他还特意为苏瑾准备了一些托辞,以便解释他脸颊与身上仍挥之不去的幽香。只不过,他却没有想到方子圣在简短的寒暄之后,竟一点也没有提及这方面的意思,反而说起了他事。

“这次你能就地斩杀刘不文,不但对东平以及家族的大事极其有利,而且对你个人而言——也是威信大行的好事。以你的年纪和修为,能将一位后天宗师杀得这么干净利索,实在做得漂亮,干得好!舅舅也为你感到骄傲!风平浪静之后,舅舅定要为你庆功!”

方子圣的话中关爱和骄傲之情呼之欲出,既没有震惊的大呼小叫‘这怎么可能!’,也没有丝毫怀疑提防之念,即使连探寻方兴身上隐秘的意思也没有。

这种态度不但让方兴心里一松,而且更是正合了他以前的猜想——家族在这方面对他有一种奇妙的态度。家族高层从来不探寻他身上的秘密,而是带着一种默契的无视,好似对他身上的秘密敬而远之一样。

方兴面对这种赞誉,还没有练出风淡云轻的态度,只能在恭谨之中带着一丝谦虚的回应道:“外侄也不过是侥幸。刘不文身上带伤,又大意轻敌,故而被我所斩,十功之中有半成乃是天助之劳。”

“你呀!在舅舅面前就不要这般拘谨!”方子圣不满的摆摆手,“越级斩杀后天宗师不说在北地东平,就是中原腹地、人才辈出之域,也是极少见的。你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了不起,就是泼天大功!以后,自家人之间就不要这般虚伪客套,知道吗?况且,我让你去寒山要塞,就是要你学会独当一面、成为一方之雄,而不是让你拘谨小心的,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方兴点了点头,眼中却是精芒闪动,不由道:“舅舅之前在刘不昭面前说的话——难道是真的?果真要我去寒山要塞去做寒山要塞的令长?”

目前寒山要塞的『执杖者』应是家族统领方五,其后还有家族的供奉和族老存在。因此,方兴一开始还以为——方子圣在刘不昭面前说的话,只是争权夺利、讨要好处的一句托辞罢了,完全就没有当真。没想到听方子圣现在的意思,那句话还真有可能变成事实。这让方兴无比期待方子圣接下来的回答。

只听方子圣道:“当然是真的。这次血海炎狱入侵,寒山要塞那边的形势需要一个家族核心掌控大局。我和你子正舅舅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接着,面对方兴的疑问,他又是双眉一扬,反问道:“难道你以为——舅舅在刘不昭面前说让你统御寒山要塞一地的人事大权——是虚言不成?”

方兴闻言,当即又惊又喜!

要知道,作为一位家族的核心子弟,在享受家族带来的种种好处和便利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受到家族的隐形钳制和支使。这是这个世界的共识,在方兴身上也不会例外。

虽然到现在为止,方兴都还没有感觉到家族对自己有任何的约束,但是他渴望自由的天性和不灭的独立意志,都让他在面对一个可以左右他命运的家族时,隐隐有些不自在。觉得在家族的屋檐下还是有点压抑,不能纵情施展——尤其当他身上还隐藏了太多太多的隐秘的时候,更是不习惯家族生活,将此视作为一个亲近自我的潜在威胁。

即便家族对他一直保持着一种维护的暧昧态度,但是这依旧不能排除他心里的不安。毕竟七色琉璃宝光的来头太大了,如此巨大的利益会产生的诱惑是方兴所无法想象的强大。

这种隐忧或许是一种被迫害妄想症,但是对一个魂魄破碎虚空而来、两世为人的存在来说,想得多一些却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方兴不得不屡次做出一些不合常理、打破常理的杀伐壮举之后,他更是对此有一份警惕和提防之心。

因此,两世魂魄合一之后,方兴的举止多数游离在家族边缘,很多事情做起来有些缩手缩脚,让人不痛快。然而,眼下家族让他独当一面、不继续在家族的眼皮底下晃悠,这可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方兴暗想:“人事大权就是名义;我有实力了,又有名义;那么在战争时期、两地信息阻隔不通的情况下,我在寒山要塞就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土皇帝,想做什么都无人怀疑,远比在家族大院、众多长辈面前舒爽自在!哈哈!太好了!”此时的他,对自由的理解还较为单纯,原始中又带着一种古朴理念。

既然方子圣此前都已经说了——让他在家人面前不要虚伪客套——于是,方兴当即开口言谢道:“谢谢舅舅的信任,我一定勇于任事,为家族尽心尽力。”

“‘勇于任事’四个字说的好!”方子圣赞道,“战争时期,寒山要塞附近的一切人事大权都由你节制,用不着事事请示家族。除了要塞内外的原班人马之外,我还会派遣其他人前去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千万要记住了——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到了要塞,都要听从你的指令。从此你就要学会独挡一面,明白吗?”

“明白——这就是家族给我尚方宝剑。”方兴点了点头。

方子圣又细加叮嘱:“寒山要塞附近的地势峻险、堡垒深深,附近还有寒山集市,资源丰富而且还有各路人马聚集,是个鱼龙混杂的要害之地。在那边,你要统御好各路人马抵御血海炎狱可能的进攻,另外嘛?——家族此前不是给了你一个营卫的编制吗?你也可以趁着战争时间剔除一些要塞内外的杂质,为你、也为家族多收搂一些人马嘛!”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方兴大开杀戒呀!是方兴完全掌握寒山要塞、将其变成自己独立小王国的保证呀!

方兴心里顿时闪现了一组词汇——茅土分封、开府建牙!

……

……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为王之路的起点

到家时间有点晚,只写出一章稿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努力写稿。大家请见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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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天意,方子圣和刘不昭这对军中的舍命之交、家族间的生死之敌,所出的计谋和策略都是层层相扣、彼此相应的。

这边,刘不昭才打算派遣家族的两大族老,以及刘名知与刘绫姬两位青年俊杰一同前去寒山寺,软硬兼施给方兴添点麻烦。

而另一边的方子圣,就立马给了方兴在寒山要塞以及要塞周边地域生杀予夺的大权。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无意间的巧合,但是却在无形中给方兴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当然,即便方子圣不给方兴这种名义上的权利,日后方兴在面对刘家给他带来的威胁时,也肯定不会丝毫手软。但是方子圣给予的名义,终究还是让他做事方便了许多。

统御一地人事大权的名义,外加上清杀不从者、从中挑选精锐充当营卫的许可——方子圣的承诺如同茅土分封、让方兴开府建牙一样——等于让少年郎掌握住了完整的人事大权,拥有独立的财政大权,以及合法的武力编制。

这一切都在告诉方兴——在寒山要塞他将独揽权柄,为万众中的至尊存在。这个待遇太优厚了,就像是给一个平民一顶王冠让他成为王一样,简直可以说就是奢侈。为此,方兴惊喜之余也不由迟疑了一下。然而,等他准确的把握到家族长辈对待他的殷殷期待和精心关注之后,又果断的深深一礼,完全应下长辈的期待。

礼毕之后,方兴再抬头时,心境已经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触。在人屋檐下束手束脚,和作为一地之主、威福自专,给人带来的心境变化是完全不同的。一念通畅之后,似乎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从此天高海阔、任人施为的豪情的轻松。

心有此感,身体也立马有所反应。

方兴体内灵光一阵颤抖之后,一股激流从身体的最深处震荡着激涌而出。激涌之势径直贯穿了一处穴窍之后还不停歇,竟又接连侵入另外两处穴窍震动不休——仅是一念通达之后,竟有三处以前未曾贯通的穴窍得以贯通!

修为能有此番进步,全赖方兴现在终于摸清家族对他的态度,心头长久的隐忧得以消磨。心情通畅之下,心念通达,修为也顿时顺势而升。

“第二十六处被贯通的穴窍!”方兴暗捏拳头,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

欣喜之余,他还知道:心境变化所带来的修为进步,还远非目前所展现在眼前的这些。若是能找个合适的时间,精心收敛杂念、洗炼心神、彻底灭除心头的隐忧,修为还会有进一步的提升。只是目前他众事缠身,暂时还没有时间宁神静心、去弥补心神中的破绽。只能且将此念暂时放下,有待日后再来着手解决。

……

《宝光寄灵秘经》的隐身匿气的效果极其高明,就是方兴平时不发动神通时,一身修为的气机波动也敛闭无漏。眼下,方子圣就是站在方兴的身边,也没有感觉到面前的外侄竟随着心境的变化,修为又是一顿精进。若不然肯定连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心境生变,修为随之变化——这并是什么稀奇少见的事情。大多积累多时、在修为关卡处徘徊良久的炼气士,大多会出现一朝顿悟、念头通达之后摆脱原有境界桎梏的现象。然而,贯通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却是一种需要专心积累、水磨石穿的实修苦功。像方兴这样仅是心境变化,就能得以贯通穴窍实在是少见又少见,着实罕见极了。

这就是『七色琉璃宝光』的浩淼无穷的奥妙所带来的好处,让方兴的修为之路不同于常人、开辟出一条全新的大道。从这点说,方兴心头的隐忧还是非常合符现实的。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七色琉璃宝光』,定然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做人做事还是谨慎一点好。

……

方子圣接下来又为方兴解说了一些解决突发事件的办法,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和刘家以及其他世家冲突时该采取的手段。

方兴耐心的将方子圣的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虽然方子圣话语中的不少作风,他个人并不认同,但是他还是必须得承认方子圣提出的解决思路,都是这个世界中世家大族摸索百年才积累起来的精髓,是时光和岁月积攒下来的经典。即便他不能认同,也必须谦虚的学习这里面的智慧。

一来二去,方兴也受益良多。而且,随着方子圣详细解说的深入,方兴的精神越来越集中,最后竟随着话语声闭目合眼,竟当着长辈的面摆出一副凝神静思的模样。

方子圣看着他的怪异表现,也不以为仵,嘴角反而翘起、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这一切都不妨碍他的话,他接着对方兴叙说着寒山要塞附近的人土人情、山形地势,以及要塞内部的人事结构。

与此同时,在方兴的灵台心境『真皇圣德天界』之中,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堡连带周围数十里之内的地貌,随着香火之力的聚集而慢慢成形。虽然和实际的寒山要塞以及要塞周围的环境还有着太多的不同,但是仅是作为一个让方兴粗步了解大致情况的模型,它已经完全足够了。

方子圣每句话中所反应的要塞情况,都一一被方兴在『真皇圣德天界』中模拟成型。到了最后,不但寒山要塞和要塞附近的地形地貌都出现了,就连要塞附近、内部还有无数个栩栩如生的人出现。

每一个人的头顶上还闪动着一个个头衔以及这个人的姓名、修为实力以及背后的实力背景等等详细资料……

方兴就是用这种方式加深自己的记忆,增加他对寒山要塞的了解。原本,他对统御一块方圆数十里大小的地盘的概念和方法一窍不通,寒山要塞的基本情况、人员以及家族势力的组织结构,他都如同睁眼瞎。

如果要他一个人摸索、闭门造车的话,说不定得摸索到猴年马月才能对寒山要塞有个大概的了解。但是,有了方子圣的解说之后,一切如同乱麻的人情世故都统统被一扫而空。

方子圣带着方兴,用一种高屋建瓴的态度,俯视鸟瞰着寒山要塞以及寒山要塞附近的一切风土人情。将要塞之中的人和事以及人事之间复杂错乱的关系,一一解剖在方兴的心海里。然后,方兴再用自己的特殊方式,将它们的资料一一糅入他的记忆中,让他对即将统御的地盘有了一番全盘的深入了解。

良久之后,随着方子圣的最后一句解说终止,方兴也睁开了双眼,双目中金色光芒如电,明亮刺眼。

方兴真诚的说:“谢谢舅舅,我懂了,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是真懂了。

“懂了就好。”方子圣的脸上已有了一丝倦色。不过,他随即又大笑道:“既然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么该怎么使用刘不文的令牌,就不用我教你了吧?你马上就要独当一面了,一切该怎么做,你自己摸索吧。寒山要塞那里有一处家族的分祠,也足够你使用了。舅舅期待你的表现。”

“是,一定不让舅舅和家族长辈们失望!”方兴这句话答得干净利索。他在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统御寒山要塞、首次充当独当一面的角色,将是他在另外一条道路的起点……

方子圣‘嗯’了一声,满意的颌首。对方兴激扬的斗志很是欣慰,他最后道:“人已经见了,话也已经说了,你就此出发前往寒山要塞吧。过不了多久,血海炎狱的第一波妖魔入侵就会抵达寒山寺,你应该趁早出发。”

只有方子圣才会明白,他这段话中其实别有暗谋,是想把方兴从那个苏家女子面前搬走,免得他那位前途广大的外侄又被她给魅惑了。

方兴没有想到方子圣会有那般隐藏的心思,不过即便他没有想到方子圣的目的,也并不同意方子圣的话,而是另着自己的一番主见。当即主动请战道:“舅舅,我想留在寒山寺。等待血海炎狱的第一波入侵军势,以便观察血海炎狱妖魔的作战特征,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方子圣闻言沉吟了一阵。应该说方兴的考虑还是比较合理的。作为血海炎狱的先锋,第一波妖魔入侵的军势组成,虽然精锐强悍,但是数量上还不足以构成严重的威胁。凭借寒山寺的坚固防御以及几位领导者的出众修为,完全可以扛下第一波入侵军的攻势。

因此,方兴留下来不但也不会有太多危险,而且还可以趁机多了解一点血海炎狱妖魔的虚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一些对手的讯息,对他以后镇守寒山要塞、防御妖魔的攻势有好处。只是这样一来,就又有了让他和那个苏家女子接触的机会了。

一时间,方子圣实在有些头疼了。

“好吧。”思考了一阵,方子圣终究还是同意了方兴主动请战的请求,只是话尾还是一番叮嘱,“男儿事业为重,女儿情长之事不要太过上心,日后功成名就自然会有无数女人来投。眼下你还不要用情至深。要知道,你出身不凡、身怀大志,舅舅和你母亲都对你别有一番期待,你在女色这一点上要千万把持住。”

方兴哪知道方子圣竟然会想那么多,虽然内心有窘然,但是依旧还是连忙点头,让舅舅别再唠叨了。

方子圣见要交代的大事都已经交代完毕,而年轻人心里隐藏的情愫又难以阻挡,想了想、叮嘱了又叮嘱,最终还是拍拍屁股走了。

一阵风后,后山的风景中只留下了方兴和苏瑾二人而已。

……

……

第二百八十九章 爱如流水易凋零

谨以此文纪念一段凋零的感情……

写了老半天还是没能完成两更的任务,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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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圣走后,后山之地对方兴和苏瑾来说,又变成了一个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方兴转身回去的步伐有些快,透露出心底的一丝丝急切。他和方子圣谈话的时间拖得太久了,未免有些担心会让苏瑾等急了。

疾步走回去一看,那人还在那里,娇柔的身影是那么的引人目光,她静静而立的样子遮盖了周围一切扰人眼球的情景。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唯有这个卓然而立的身影落在方兴的眼中。

她时不时静立凝望山间的美景,又时常走动起来拾起满地的残花、或将绿翠枝头上无辜被摧残的花蕾轻扶。无数或红或紫或淡粉的残花,被她用芊芊玉指从尘埃中拾起,又细心的堆积在一起。因肥沃而显得黑沉的泥土,在一旁默不作声,好像是一群身穿黑色礼服的悼哀者,来观看这位美丽如花的女子亲手埋葬这一垒垒坠落的鲜花。

女子一脸的恬静,身上浮动的一种让人心头宁静的力量。不为花残而伤,只是钟情于景。

这一刻,宁静而充满勃勃生机的拂柳春风,带着翠叶的气息和鲜红花蕾的芬香围绕在她身旁,万物生灵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安详宁静。在她的经营下,这儿的风景远离了大战的残酷,脱离了世家彼此间的勾心斗角,一切归于自然。

方兴不忍破坏这份美感,视野才触及到这一幕时,便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挑眼望去,各色花朵即便曾为尘埃所侵,但是在熙熙阳光的照射下,依旧散发着一种生命的鲜活色彩。而那拾花葬花的双手,在阳光下,白如玉、润如玉,让人忍不住生念想要紧紧握住,让它融化在体内……

急促的步伐早就传到耳边,苏瑾也知方兴的到来。她放下手中的一片花瓣,看着堆积在身前的残花落叶,忽然一叹,“好可惜。后山的美丽风景,原本安安静静的绽放,却被我们忽然闯入。一番大战下来,便落得凋落残破的结果。若是当初我们换一个地方相见,或者这一片的花景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厄运了。”

这是一种心境,一种女人特有的感性,当女人在柔软时格外的显露。

方兴闻言则跨步上前,朗声回应道:“若没有此前的一战,过不了几日还是有血海炎狱的兵火肆起,这满园的春光终究要凋零残破。只不过,今日有我们在此相遇,它们绽放盛开的美景才会通过我们的所见所感流传下去,而不是默默无声的让这份美景消失在岁月里。”

这又是一种心境,一种男人理性之中又带着一种进取奋斗的雄心,唯有男人在斗志昂扬时才会格外的明显。

苏瑾与方兴的一番话,虽然听起来没头没尾、陡然的让人莫名奇妙,但事实上却是这一对男女在各自阐述着彼此的生活理念。就像是方兴前世人与人相逢时,相互介绍散发的名片一样,能透露出这个人的基本讯息。甚至两人的这番对话透露的比名片中所介绍的信息还要多,毕竟名片中介绍的只是姓名、职位等死物,而他们两人此刻所说的却是彼此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有句话叫‘闻香识女人’,有时候也可说是‘闻声识人’——从人的话语中也可以得知出一个人的性格秉性。

苏瑾听到方兴的回答,优美的颈脖忽然轻扭,转首朝他看来。她是个灵慧之人,之前听闻方兴的话,仅是心念稍转,便从话语中感触到方兴身上洋溢着一种自信、自强、敢于奋斗的豪情。这很好,像一个英雄男儿所说的话,只是这种自信会不会是一种自大呢?——对此,她很想知道。

于是,她又挑眉问道:“难道你认为鲜花开放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人观看的吗?”话声中,两只眼睛中的眸光亮的就像是一轮皎月,明亮、和熙却不刺眼。

这是一个包括了无数层涵义的问题,既像是在问‘你觉得女人生来就是为了依附男人的吗?’又好像是在问‘你认为天下之物都该围绕着人——或者都是围绕着你来转吗?’

方兴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甚至因为两世为人的关系,对这种涉及到哲学范畴的世界观的了解,比苏瑾想得还要更加透彻。

炼气修行,有时间就是在炼心修性。

事实上,在初来青罗琉璃界的上百年禁锢时光中,方兴时不时也会想一想这些看似无聊实则更无聊的问题。当时还不觉得这些思考能有什么作用。然而,当他迈入炼气修行大道之后,却陡然发现以往的这些思考对他的心境稳固、心境坚定有着极大的帮助。

此刻,听闻苏瑾的话,他顿时闻声知意。方兴也有意展现自己的一部分心思理念,让面前的女人更加的了解自己,同时也让自己更加的了解她。于是,他微微一笑之后,却又是轻轻摇头,“当然不是。花是花,人是人。不管有人无人,花仍然会花开,依旧会花落。所以,鲜花开放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给人观看。”

正当苏瑾秀颌轻点似乎要认同他的话时,却又听方兴话锋一转,竟然再次说出一番话来。而这段话就显得越发的古怪和绕口了。

“然而,对有些人来说,人眼观花却可以因景生情,获得花开花落所没有意境,甚至生出一种能够感动自己的力量。故而,鲜花的绽放又正是为了那些观花之人——正因为有了人,鲜花才会美丽、才会有芬香。这一切都是因为鲜花的生命是由天生,而美丽和芬香却是人后天赋予在她们身上的感观呀!”

这段话其实方兴还没有说完,还有很多意思因为沟通的问题他不能说。若不是怕把对方说愣,他真想拉着对方说一堆‘主观’、‘客观’、‘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之类的哲学问题。然而,即便方兴已经尽量说得很浅显,但是这段话还是显得有些深奥。

苏瑾在用言语探询方兴、欲知方兴的性格为人如何的时候,方兴又何尝不是在用这些话来测试她?因此,他也希望这段话,面前这个女子能听明白。

方兴说完这段话后,便凝视着对面女子的面容,顿了顿便不再言语。而苏瑾听闻方兴的话后,先是不为人注意的略皱了下眉,似乎方兴的绕口令让她有些意外。随即,她忽而星眸微瞑,似乎思考到了方兴话语中未曾说明的意思。

渐渐的,一抹喜色爬上了她的眉梢,她盈盈施礼,“三郎大才,话藏金玉之音。小女子拜服。”眼中洋溢着笑意,她是真的将方兴的话听明白了。

方兴眉目中也是笑意盈盈,忽然有了一种相逢知音的感觉。只是笑意之后,却忽然无声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有千般话语到嘴边,却是只字也说不上。这是因为他们之间太亲密了,又太过陌生了。

没错!——方兴和苏瑾可以说也只能说是一对熟悉彼此的陌生人。他们两个人对心里的那个她和他,都曾有过一个朝思暮想、憧憬良久的形象。这次相见,彼此都能感觉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人,很是符合心中憧憬的形象。

于是,一种亲近感犹然而生,而他们之间的小秘密,更是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疾速升温,有了一种知己的感觉。但是,这一切是一见钟情也好,还是期盼已久也好,终究都还只是一种感情上面的蒙昧好感,是由时间寄存在彼此心里的一份憧憬所产生的心理感觉。

如同隔着纱布看待人一样,朦胧所带来的好感总是容易生又容易毁。两个人的相处,终究还是要由生活中的点滴小事积累而成。若不然,这份好感也难以守到花开果落的时刻,只会和散沙堆积起来的城堡一样轰然崩溃,又宛若一鞠凉水一般从掌间指缝中悄然滑落。

方兴两世为人,在情感的某些方面很稚嫩,充满了幻想,但是在另外的不少地方却很成熟稳重,甚至是纯粹的理智。他一方面对爱情寄予相当大的期望和幻想,渴望现实中果真会有梦中情人出现,他们之间会拥有一段完美的爱情;另一方面却是现实无比,对只存在与传说中的美好爱情抱有很大的怀疑,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

正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在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相处时,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充满了期待,让人感觉一伸手美好的爱情就会降临到彼此头上。

然而,心念一转,再看这一切,又会觉得一切又是那么的无趣,似乎心里有个声音理智而冷酷的提醒自己——‘根本不存在什么美好的爱情,一切感情最终只会如鲜花一样,只等激情褪去之后就会凋零残落,让人不忍目睹’。这道声音让他兴意阑珊,懒得将心事言之于口。

幸好,面前这个姑娘却是总能明白他的沉默、懂得他欲说又未说的意思。和她在一起,方兴觉得很自在也很合拍,但也仅此而已。

若是没有什么突破,他们终究还是如同两个同行的旅人,平行相伴而行,彼此相望,又彼此影响着对方的道路,却始终不会走到一起、不会走近对方的生活当中。

那份当初的好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死去,只是渐凋零。

……

……

第二百九十章 叙平生相逢恨晚

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阻碍着我完成两的任务,实在是惭愧……只能继续努力,望大家原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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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在开心之际却沉默了,面前的苏家女子也随之沉默了彼此之间,都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房中蔓延着,让他们无话可说若不是天外忽然溜过一道虹光,恐怕这两个人的沉默还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从天际边飞遁而来的虹光,灵光小而绚丽多彩,显然并非是炼气士遁飞而来,而是法器遁光飞过来的迹象

方兴见其没有危险,便待它飞近一看,原来那化作虹光飞遁而来的竟是一副战甲惊讶之余,他又瞥了一看随即从盔甲上的灵光上,看出这飞来的是一具三阶上品的好法器

方兴便暗自判断道:“应该就是刘不昭答应赔偿我的护身软甲『芬香花甲』?没想到刘家人竟然会这么痛快,这么一会功夫就把它送过来了”随即,伸手一招,那具无人掌控的法器盔甲被他摄取到手中

果不其然,随后从这副盔甲中传来刘不昭的留言——这副盔甲正是刘家答应赔偿给方兴的护身软甲『芬香花甲』

方兴将它提在手里,细心打量着

『芬香花甲』是一具软甲,分量并不重,分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落在手中的感觉也很舒适柔顺;整具盔甲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浓浓的艺术气息,外观看起来气派大方之间,又隐约涵带着精致华贵的一面;甲叶作花瓣状,上千甲叶合拢在一起拼连成一具覆身的甲衣,造型以古典的华丽元素勾勒出一副简易的山水墨画般风格;甲身触感柔顺却又坚固,上下散发着一股鲜花盛开的芬香气息,仅从卖相看就是一副上等的好盔甲

看起来这副盔甲倒是和它的名称一样,是一具比较适合女性穿戴的护身甲胄

“原来是给女人准备的这个刘不昭有意思”猜到刘不昭的意思,方兴不免在心里腹诽了一阵又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想着苏瑾穿戴起这副战甲后,红颜戎装的模样会是何等的俏丽英气,心里忽然一阵悸动,被他幻想出来的那种美态所倾倒了

“果然不爱红装爱戎装的英气妹子合我的胃口呀”方兴暗道一句,忽然觉得刘不昭这个人还是挺聪明的——至少他还知道拍马屁的高级方式就是枕头风

“送给谁呢?母亲?好像不合适那?好像还有另外几个人选”方兴眸光转动,瞟见身边人,心里便打定好对『芬香花甲』的处理意见,“唔,就送给她了”

他对苏瑾谢道:“刚才和刘不文一战,还多亏了你投出来的『秋水剑』”

其实,有无『秋水剑』,那一战方兴都敢断言自己能够取胜,只是『秋水剑』的出现让他的胜利进展快,抢在刘家众老面前杀死了刘不文,避免了大的麻烦从这点上说,苏瑾投掷过来的『秋水剑』果真是有大助力不过,方兴现在是在赠送女子礼物,事实如何并不妨碍他送礼的企图

方兴继续道:“那柄『秋水剑』是方家镇族之宝,之前虽在你的手上,但现在却在外人面前漏了相,恐怕方家是再也不能容忍它继续流落在外所以呀,这柄剑怕不能归还给苏姑娘了,这里还请多多恕罪”

『秋水剑』的得失事关方家的脸面,它一旦显身自然绝对不能让人再次掳走这一点即便方兴敢答应,方家上下也不会答应况且,方兴对『秋水剑』陡然凌空飞遁、斩刺刘不文那一幕很是好奇,对其中的奥妙志在必得,是不愿将这柄家族曾经失去的灵宝再送归给他人——即便是苏瑾也不例外

只是,『秋水剑』毕竟是苏瑾在他看似危机的时候,临危救难而投出来的他要是什么都不表示一下就这么抢夺过去,那就太过意不去了方兴的脸皮还没有达到这种厚度,因此事前必要的解释和沟通是必须的

幸好,苏瑾也很通情达理,或者说她原本就没有打算留下这柄方家的祖传灵宝听方兴说及此事,她脸上的其他神色就尽数收敛起来,露出一副世家大族之间处事公事公办的模样只有嘴角和眉梢的笑容依旧没有褪去她在商场上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多着了,早就练就出了一副听话辨音的本领,方兴话语中的那份不自然自然被她听了个正着

“原来他还是个脸皮薄浅的人,正是有趣呢”心里暗笑之余,苏瑾也倒想看看面前这位小郎君在她最擅长的领域能说上什么道理来,便存心逗他一逗,回答道:“三郎说笑了,没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秋水剑』既然本是方家的镇族传承之宝,重归方家自然也是一件大喜事,我也为此感到高兴呢况且,苏氏方才立族不久,家业不茂、传承单薄,而方家却是家大业大,作为高门大族也肯定不会亏待小女子的——对?”

“呃,……”这话明摆是在讨要好处了方兴还真没想到面前看起来娇柔恬静的女子,竟会搬出这么一套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真不愧是一手建立起庞大商业网络的女子呀,果然在商言商,不是一般的专业素质”方兴感叹道感叹的同时,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可是一下子就把他给问愣了

在此之前,方兴和方子圣说话时忘了提及『秋水剑』的存在,而方子圣也因某种考虑径直将『秋水剑』留给了他并没有讨要现在,他面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可以供自己选择的底稿和前例,只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来做主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代表一个家族的利益,来和外人沟通协议、商谈大事和以前的独打独斗的处事完全不同,一时间心态上面没有转换过来,竟有些怔怔失态

方兴立马就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考虑不足,正要开口补救,却听对面那女子‘噗嗤’一笑,“取出『秋水剑』就是要将它物归原主三郎要将它收回去,小女子哪里有什么异议之前所说只是玩笑罢了三郎勿要见怪呢”

“原来如此,多谢苏姑娘了”方兴闻言,吐了一口气只觉得:相比他,面前这个俏媚的女子身上,有一些他所没有或者说是稀少的气质她与人相处、与人说话间有一种进退随心的潇洒和挥洒自如的风采——这是一种是久在人上发号施令、掌握权柄才可以培养起来的精神气质——他实不如也

从苏瑾身上,方兴由衷的认识到——他将来在寒山要塞独当一面的经历会给他带来的益处有些经历是纸上谈兵、梦中空想所无法代替的,他需要用心学习的东西还有许多千万要戒急戒躁,不可因为修行上的突飞猛进而狂妄自大,小瞧了天下人

明悟到这一点后,方兴觉得自己的心境又进步了深呼一口气,调节好自己的心态,他微笑着将『芬香花甲』摊在双手上,递到苏瑾的面前“借花送佛,这副护身软甲,便送予你也算是今日你我情谊的见证”

苏瑾忽然觉得面前的男子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就成熟了起来言辞干净利索,少了之前的那份幼嫩——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商贩,一下子变成了久经商场厮杀的商道霸主一样,充满了自信

她不由睁大着眼睛,探询的眸光从『芬香花甲』上扫过,又上移到方兴的脸上,最后对他露出物有所思的微笑

说实话,方兴的礼物她很想要不为『芬香花甲』的价值,单是方兴的心意,她就很感动,感动到感性险些突破理智的程度

女人都是一种感性的存在,方兴话语中的那句‘今日你我情谊的见证’,让她心里有一种冲动,想就这样接过这具护身软甲,并将它好好的收藏起来,作为一种纪念,一种相思的凭依但是,这种冲动过后,她又随即理智了下来她并非只是一个感性之人,除此之外她还是苏瑾,那个独一无二的苏瑾

因此,她强忍着心里的呐喊声,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要这副护身软甲虽好,但对我来说却并没有太多作用我不会炼气修行,能用上这副护身软甲保护自身的时候,局势恐怕也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了,它所能提供的保护也只会是杯水车薪、不起作用而现在血海炎狱的妖魔大敌当头,与其把它浪费在我的身上,还不如把它赠给那些能发挥它作用的人身上,既能多一份战斗力,还能让郎君多收获一份人心毕竟一件三阶上品的法器,在东平可是很宝贵呢,肯定会有很多人因此投效三郎的”

礼物当前,既不是乐滋滋的收下,也不是故作矫情的推让,而是说出这么一段理智深思的话语方兴因此对苏瑾又多了一份欣赏和喜爱只是,他要送出的礼物又怎能收回?便依旧笑着将软甲推予苏瑾,就像此前执意将『乌云雷蛇甲』套在她身上一样的霸道

苏瑾先是执意不要,到头来却是拗不过方兴在他的霸道面前,终究摆下阵来,无奈的接过『芬香花甲』只是,接过护身软甲的时候,她的双眸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也不知道那时她心里是打得是什么样的主意

虽然方兴和苏瑾两人间的推拉,不似凡俗那般拉拉扯扯,但是一推一让之间还是避免不了身体上的接触一来二去,竟也让方兴无意间触及苏瑾秀指柔荑数次,彼此感触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眼下,方兴就看着苏瑾脸上浮起的红润,不知是推拉时的运动所致,还是身体接触时的羞赧所染心里忽然焕然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突破”

身体上的接触,似乎让两人间的拘谨一下子就少了许多方兴也好像找到了和人相处的本事,竟也能和苏瑾闲谈起一些趣事

找到了谈话的节奏和感觉之后,方兴说话的兴致也渐渐多了起来初来青罗琉璃界的百余年禁锢,几乎把他逼成了疯子,那段时间里他所思所想的东西实在不少,远远过了他这个年龄层次所该思考的范畴

有句话叫‘不疯不成家’,那段时光的憋屈,没能让方兴变成一个疯子,却让他明白了不少道理虽然不敢说从此变身成为一个哲学家,但是理论家的头衔还是跑不掉的

两人相谈时,方兴前世所知或在百十年禁锢中所想到的一些道理,被他随性道出而苏瑾在一旁含笑听着,也时不时回上一些相应的话儿

这一对男女,一个说的或是信手改编过的经典段子,又或是百年禁锢时深思熟虑的理论,听起来天马行空又别有一番道理;另一个是白手起家一手建立起一个庞大商业网络、连刘不文这等上门世家的权势者都要喊一声‘大家’的商业大才;两个人的见识都远远过了他们的年龄所该有的极限

正是因为这种凡的见识,让这两个人在平时的生活中都是孤独的,在同辈之间找不到能够平等交流的对象而这一刻,他们终于彼此发现了对方,拥有了可以平等交流对方两人越说越投机,越听越觉得面前之人正合自己的心意,当是自己的如意之选

话到投机,相逢恨晚,时间便从指间瞧瞧溜走了不知不觉间,时间飞纵,而天色渐渐暗了,一堵堵乌云渐渐汇聚在寒山寺的天空,天地间的气机逐渐深谙了起来

这时,在天边也忽然传来一声雕鸣声,一个黑点疾飞来,那正是苏家的虎头座雕

——原来是苏瑾要走了

……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寒山一晤终需别

正在调整下一卷的大纲,该注重铺设的细节都已经铺设完毕了,下面该加快剧情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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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作为羽清尊神的道场,以及东平第一宗师张伯涛的驻地,在东平大地的地位一度很清贵。

古刹内外法度森严,进进出出皆有教令方可通行。至于庙宇的上空,更是有明文禁令,禁止任何炼气士及炼气士麾下灵兽在上飞遁。然而,此刻血海炎狱大兵压境、东平内部动乱不休,这些曾经的禁令在眼下似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威严。

张伯涛修行有成,是位心胸豁达的宗师人物。此般乱景之中,他也深知不可再固守成规,便顺水推舟的散出大片金芒逼开云海,开放出寒山寺的上空,以供寒山寺山上山下两处沟通来往。

一度只能依靠山间石阶小路上下来往、并被神前寒石桥严重限制流量的堆积人群,总算找到了一处倾泻点——寒山寺的上空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有畏惧血海炎狱兵锋的炼气士遁光远离寒山寺;也有一身血勇、胆气十足,欲在乱世战火之中博取精进的炼气士,应招遁入古刹;以及许许多多胆怯后退者、投机冒险者等等等等……。

这些来来往往、过客熙攘的人群当中,自然又属苏家的虎头座雕群最为吸人眼球。数十头体型硕大的虎头座雕收翅时便像是一座座小山,举翼张翅时所制造的声势就更为浩大了。只见一头头比野象还要魁梧的巨雕,虎面仰天齐齐嘶鸣着,吼声震耳欲聋;一起举翅飞腾在空中时,连翼之势在大地上投下一幕巨大的黑影,几乎有遮天蔽日之威;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无与伦比。

这些虎头座雕被苏家驭手驱使着,不停的在山上山下来往穿梭,时不时接送那些想要进入或者退出寒山寺的人物,又时不时驮着各种贵重的战争武器运输往来,活计做的进退有序,比起炼气士御气飞遁的上下忙活,效率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这些虎头座雕的存在,不仅切实有效的加快了寒山寺的整体防御准备,而且还在整个东平的诸多势力面前鲜明的表现了自身的立场——苏家和寒山寺存在!

血海炎狱的兵锋将至,一场大战将起。一旦烽火蔓延下去,这场人与妖魔的大战,就不单单是东平一地的牺牲和奉献了。到那时候,外地诸郡州的人族援军,也会在河洛帝都皇廷以及各地世家大族的督促下,源源不断的开播过来。

然而,打战就是打钱,大战就是大把的撒钱,炼气士的战争更是如此。这种情况下,一手掌控整个东平对外商贸枢纽的苏家的立场就极其关键了。而就在此刻,苏家用实际行动在寒山寺、在众多势力的眼睛前表达出积极参与的态度。

这极大的鼓舞了众多参战势力的斗志,也吸引了不少原本游历在战争之外的散人,投身进入这场人类与妖魔的战役当中——苏家此举,功莫大焉!

至于敢于在关键时刻,做出站队抉择的人,自然只能是一手建立起苏家这块门面的苏瑾了。她在与方兴一晤之前便做好了种种安排,稍后才放心离去。留下来的张伯浩与荷香琴韵等人,一边按照她的嘱咐细心置办诸事,一边耐心等待她的归来。然而,先是刘家内乱,而后又有后山大战的声势传来,险些吓煞了他们。

幸好,随后就有消息传来,说方兴顺利斩杀逃命的刘不文,方兴和苏瑾两人都安然无恙,这些人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左等右等,待到天色欲晚时,还不见苏瑾回来。

这样一来,不但是荷香琴韵二婢如热锅上的蚂蚁,便是张老也坐不住了。三人便驭使着一头虎头座雕往后山这个方向赶来——这正是方兴所见到的那只飞纵而来的虎头座雕。

虎头座雕的飞行速度并不慢,仅是一会儿便从天际边的一个黑点,变成了盘旋在苏瑾和方兴头顶的遮日巨兽。

在虎头座雕卷席而起的乱风之中,方兴忽然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次寒山一晤有许多的不尽人意的地方,如:乱入的刘家众人、忽然沉寂下来的心等等,都干扰了两人相处时的快乐,但是最终他和苏瑾还是找到了彼此的共同点。

他们两个人谈得很开心,相谈当中对彼此的了解都更进了一步。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终于从懵懂的好感上升级了,宛若在朦胧雾气中找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只是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寒山一晤终有散会时,苏瑾眼下就要离去了。

乱风之中,裙角轻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那段交流之中,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莫名的默契。欲说还羞,有时候沉默却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只是两双明眸相对,一个明媚,一个沉稳,各怀心思,又各有情思纠缠。

虎头座雕在天空中盘旋了一阵子,终于在张伯浩的控制下顺利的降落在离方兴与苏瑾的不远处。巨兽沉重的身体,激起了阵阵尘土,上扬成一片灰褐色的雾团。还不等张老出手,方兴已经抢先挥动衣袖,将这片灰尘雾团驱离苏瑾的身边。

因不舍苏瑾离去的心境影响,这番举止方兴做的轻柔极了,就像是生怕有半点尘埃唐突了他面前的美人,让他心境染尘。

坐在虎头座雕上的琴韵居高临下,将方兴和苏瑾之间若即若离的亲近看在眼中,又看到方兴驱离尘埃时脸上闪现的那抹温柔。心里忽然一颤,怔怔道:“那个神情真的好温柔,这……这就是男人的感情流露吗?以前我一直觉得小姐不值得,可是现在我才觉得似乎小姐要等的人终于等到了。”不知不觉,眼角竟流出一滴泪水。不为别的,只是为自家小姐感动高兴而流。

女人之间是有通性的,荷香的脸颊上也是亮莹莹,“呜呜,我也看见了。那样子好温柔,就像是书上写的那样子——好感动人啊!呜呜,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终于找到了,真为小姐高兴。”说着说着竟也是有些泪眼迷蒙了。

张伯浩白了这两个已经迷糊的丫头一眼,唯有他这样久经考验的老人家,才会在这一段稚嫩却真诚鲜活的感情面前保持着稳重的样子——即便他的心里也是心潮起伏,为那一对璧人而感到高兴。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犯傻了,正事要紧。赶快接回姑娘,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张伯浩点醒了两妮子一句,便一马当前的跳下虎头座雕,与方兴寒暄、叙话。

方兴不失礼仪的和张伯浩说着话,可是他面前的老人哪里还不明白——这个少年郎的心思始终是寄在一旁女子的身上。而那个女子,虽然在荷香琴韵的帮衬下,一板一眼的坐上了虎头座雕背部的宽椅,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也是神不守舍,似乎神游天外,不在此身当中。唯有一双明眸始终含笑而望斜下方的那个方家三郎。

张伯浩既是好奇,又是诧异,不禁腹诽道:“这两个人到底都说什么做什么,怎么只是经历了这么一段时间,感情就一下子变得如此之好了?难道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被心里的这个推断吓了一大跳,他赶忙去打量女子。仔细辨认一番后,方才送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

虽然这个恐怖的猜想已经被排除在外,但是张伯浩依旧不明白——这段时间里,这对男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且不说这位将苏瑾视做女孙看待的宗师,心里困惑不解,便是从小与苏瑾要好、亲近无隙的两个贴身女婢心里也是大呼小叫,完全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家小姐的身上。就像是有一道拥有无上法力的神通改变了自家小姐的心智,让她顿时倾心于面前的那个男子——若不然,一切都说不通呀!

方兴前世有句古话,大概意思就是说:‘鱼不知人的乐趣,人也不知道水中游鱼的快乐。’苏瑾和方兴相处时的惬意与快乐,又岂是外人能知晓的?

有外人在,有些话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可以交流的范畴,不便说。但是不说也无事,仅是眼神相触,两人就能知晓彼此的心意流动了。因此,方兴微笑不语,默默送苏瑾上了虎头座雕,而苏瑾亦如此坐在椅中与他相视,默默无言。

这番情思的牵连,让同在虎头座雕上的两个年轻好动的妮子再也不敢高声言语,生怕破坏了充盈在两人之间的奇异氛围。她们虽然不怕责骂,但却自觉得那种奇怪的氛围若是坏掉了,当真是可惜。

最后,还是驭使虎头座雕的张伯浩,看不下去了。轻喝一声,驭使虎头座雕腾空而起,对方兴扬手告别,“方家三郎,就此别过。你前途远大,在血海炎狱一役中要多加保重,不可妄战浪战,要多为自己、也为他人着想。”说到着他的目光偏向苏瑾的方向,显然有所指。

方兴闻声知雅意,拱拱手,“多谢张老告诫。”嘴上如此说,眸光却始终与对面那双明眸交触在一起,一刻也不愿松开。

寒山一晤终需别,一段短暂但却心动之旅就此便要终结。

此番别过之后,大战将起,狼烟肆燃,妖魔横行,东平之地处风口浪尖,以方兴之能亦不知身将在何处,而伊人又会身在何处。

风雨之中,危机重重,唯有情意相牵。

告别之时,默默无声,唯有眸光传神。

虎头座雕展翅腾空,乱风呼卷,落叶残花飞天,扬扬散落一地,又落在衣裳发梢之上。

方兴目送苏瑾离去,凝神细望明眸消失处,愣了良久,终究长叹一声,席地而坐,一朝白发生。

……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儿女情日后再说

20号要考试,晚上临时抱佛脚耽误了时间。不过终于还是熬夜写好了,希望明天的考试能顺利通过,满天神佛和诸位读者大佬一定要保佑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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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徐徐降临,白天寒山寺内发生的骚动随着夜幕的来临也轰然消散了,天地间也渐渐安静下来。

天黑之后,后山一地有数十处地点,接连有火光燃起,熊熊火光围绕着山巅、划破了夜色。

数十座篝火被人点燃、用来照明驱寒之用。火焰汹汹燃烧,火舌摇曳腾舞之时,也照亮了围坐在篝火边的一个个身影。

只见,这些人一个个熊腰虎背、身形魁梧,一身血气透体而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彪悍强勇的气息,堪称是一支劲旅。他们正是方家的精锐卫士,由方来福带领,从昼至夜一直守在这片寒山寺的后山之中,守着那个正在山顶独坐的少年郎。

篝火边,人群里,一切寂静无声。围坐在篝火边的人群分作数十堆,近百人的队伍在这无聊的夜幕下,竟然没有一个人闲聊侃话。气氛凝重的就像是一块固化的猪油——厚实而肥腻,只把人心口堵的发慌。

只有树枝在篝火间燃烧时,传来的道道‘噼啪噼啪’声,才会打破这种寂得让人发慌的氛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些实力彪悍又常常桀骜不顺的武夫,才会借着这股声响,小心翼翼的深深呼气吸气,发出悠长而低沉的呼吸声。

他们就连呼吸喘气也做得这么小心谨慎,就像是半夜溜出家门欲奔情夫的小娘子路过看门守夜的公公房门一样——好像生怕弄出一点儿的响动,惊动了什么敏锐的存在,从而惹出滔天大祸……

幸好,这批临时用来充当燃料的树枝原木并不太好,时常会发出一些响动,而这些人的修为也不俗,即便闭住呼吸也能坚持相当长的时间。若不然,以他们这样小心谨慎的作为,恐怕还真有人会把自己给憋死。

从一张张压抑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些武夫都被身边的氛围憋屈的难受。然而,即便如此,这些血气刚勇、力大嗓门粗的武夫们,还是没有半句怨言。因为,这是他们自己选的,是他们心甘情愿做的事。——方兴在山顶静坐,他不开口哪个敢张声?便是早早苏醒过来的夏虫也不敢高声嘶鸣!

万物寂静,皆如独坐方兴的无声之愿。

方兴独坐一地,一股深沉肃杀的气息波动从他身上散发,扩散在周身百丈之内。人畜皆能感觉到这股气息所带来的威压,好似魂魄被人用重物镇压一样,仅是迈入这个范畴就会感到极大的不适。呆久了,不但感觉身体渐渐迟钝,就连一身扎实的炼气修为也会有退化的迹象。

正是这股杀气腾腾的气息波动使然,令这群前来保卫方兴的方家护卫,不得不选择了一个离方兴颇远的驻扎地,白白浪费了保护的意义。

一开始,还有一位先到的护卫小头目不信邪,见这股气息的威压能够影响身体,便自作聪明的放出修炼的阴神,想要凭借淬炼完好的阴神入内拜见方兴。结果,出窍的阴神才迈入气息波动的范畴,便如同飞蛾扑火一样,顿时削弱的气息大衰。若不是那股气息的波动随即收敛,放任阴神逃回去,恐怕那个小头目的阴神当然就要摧毁。

至此之后,这些冒失的护卫才知道这股肃杀的气息波动,正是方兴放出来保护自身的一种奇特法门。这下人人都学乖了,默默远离气息波动的范畴,小心翼翼的靠着百丈距离的边缘立下营寨。

等到这群护卫的统领方来福赶来,他张目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诧异满面。从他的喃喃低语之中,众护卫才明白过来——这种肃杀之气带来的威压之感,竟然是属于炼气士成就法相时的神识威压。

百丈距离,正好是后天宗师境界之下,炼气士神识可以发挥的最佳距离。而也只有炼气士摸索到通神第二天后境,尝试凝结法相、走向法相天成时,方才能够在神识中带上所凝的法相的力量。从而形成神识威压,仅凭借神识一念就可以打压炼气士的修为。

闻此言,众人皆哗然。竟不知方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已经踏上了成就法相的道路,和后天宗师的称号也仅差一步之遥而已。

这些不曾接触过法相天成期修炼体会的炼气士,当然不知道贯通浑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凝结法相,成就后天宗师的艰难,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景仰方兴,推崇他的修为。

在这些人眼中,方兴已经可以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后天宗师平起平坐了。即便眼下还可能有些差距,但是也用不了多久,这个年轻人就会追赶上去。他们对此的信心竟是比方兴自身的信心还要强烈,因为在他们看来方兴已经用事实,用亲手的作为证明了这一点!

男人称雄,最简单也是最干脆的作为,就是行杀伐大业。将一个个仇敌,一个个曾经高高在上、需要旁人仰望的存在打落尘埃;男人扬名,最经典也是最纯粹的作为,就是杀可杀之人,而赏该赏之人;而做到这一切后,在万众瞩目中收获的威信与人望,便是一方人杰崛起的基石。

方兴也是在无意中走上了这条道路。他将那些跳出来,闯到他前进道路的敌人、坏人——无论什么样的存在都统统击败。

斩楚白、灭尸将、败妖魔,方兴接二连三杀出的惊人战绩,为他立下了硕大的名声。威望之高,已经远远超出了方家原先的新生代领头羊方传武了,达到东平新生一代的巅峰位置。再等到他斩灭刘不文的惊人消息传出去之后,新生一代的头衔已经约束不了他了。

一恍惚间,人们再看这位年少有成的少年郎时,却发现他已经成为了一位和后天宗师、大族族老都平起平坐的人物。人们惊讶之余,却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方兴一路走来的作为,已经让他的威仪深入人心,至少是将东平一地、方家上下所有人都折服了。威信立、名号成,一切便名正言顺,万事便顺风顺水。即便他还不曾开口说一个字,那些被划拨他麾下的方家护卫就已经众志成城,无比期待着他的号令。

尤其是方兴有武又有仁,他一路行来,一路收留救治流民。信守承诺,言行合一,让他在数万流民眼中,可信度超过了刘、方两大家。甚至在苏瑾的推波助兴下,他已经替代了刘、方两大家族,成为绝大多数流民心中的靠山。

以一人之威信,取代一个上门大族在人心中的地位,这还是东平、乃至北地历史上的头一次。

那些出身下层的护卫们,更是被他彻底的征服了。人人忠心耿耿,乐意为这样一位威风八面、又仁义有情的少主公效死力。

不仅是这些人如此,在山下、在寒山寺的脚下更是有数万人翘首以待,伸颈待望欲以他为主心骨,期待着他的只言片语传下。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有人敢蹈海赴死!

不知不觉中,方兴的威仪已经上升到了这一步。不言不语,仅是往那一坐,便已经可以单用自身的威望,激发出周围人的效用之心。

万众景从,人心可用!

即便血海炎狱掀起的滔天巨浪袭来,但方兴能得此般热烈的人心,镇守一地、拥众而立的大势可期。然而,这个少年郎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些情况的影响。他既没有因万众瞩目、万众期待,而倍感压力,也没有因为人望广布、势力将成,而感到欣喜若狂。

自从苏瑾乘雕离去之后,他只是坐在那里。山风吹落了花瓣,洒在他的身上,他不动;露水悄悄来袭,沾湿了他的衣裳,他不动;霜气凝聚,染白了他的发梢,他还是不动;自白昼到夜深,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好似死掉了一样。

情人走,山间寂寥,方兴独坐。他并非是因为苏瑾的离去而伤心如此,而是因苏瑾的离去而忽有所悟。

他想到了月有阴晴阳缺,想到了人有悲欢离合。

一段感情,即便刻骨铭心,但和这浩浩荡荡的天下大势相比,却是犹若沧海一粟,无足挂齿;如他与苏瑾相谈甚欢,然而大势相逼,该散的聚会还是要散。即便依依不舍,也只能相视默默无言而后离散。

若是他和苏瑾如天地一般永恒不灭,那无论血海炎狱的妖魔嚣张肆掠如何,皆只是永存不灭的天地脚下的一道风景而已。又何必要在相谈正欢、相逢恨晚的时候匆匆别离?

和苏瑾寒山一晤,方兴开启了一扇门,拥有了一份感情,也深有所悟。真真确确的明白到了人与天地大势的力量之间有着如此的巨大差异。

人心、人力终不能和天意大势相比,一个人即便再自视甚高、即便再威武不凡,但是和这天地相比却是渺小无比,宛若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海水而已。

他又从聚散离合,想到了生死。

人与天地之间的差别,第一就是天地几乎是永恒不灭的,而人却有一死。因永恒不灭,故而无聚散离合之困;因人有一死,故而有聚散离合之伤。人的渺小也正是如此,一死便万念俱灰,一死便英明散尽。如刘不文,不管他身前如何权势滔天、威名远扬,但是他一死便身死名灭,为天下笑。

欲求超脱必解聚散生死之困,欲解聚散生死之困,比要证逍遥大誓言,而这一切都要能超脱‘死’字所带来的困惑。

心怀此念,方兴心有犹然而生一股勃然而兴、欲跃龙门的冲动。他悟到——聚散生死难超脱,逍遥天地更是艰难!

默默无言中,方兴对‘死’字也越发的明悟了。这一悟就是夜深,这一坐便至破晓,一朝霜染发白。

天际边一抹鱼肚白亮起,破晓曙光撕裂天幕之时,方兴才‘醒’了过来。他初睁开双眼,身上顿时响起一阵一阵的霹雳脆声,竟是一个个穴窍被他贯通后,体外飘逸的气劲流动声。

浑身上下六十五处被贯通的穴窍,提醒着方兴——这一夜他的收获是何等的惊人。感受着身体内外充盈的力量,方兴招出了『青冥玄光噬血剑』。一夜过后,剑上的灵光与肃杀之气越发浓烈了。对‘死’字的明悟提升之后,直指死亡杀伐大道的『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威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方兴抚剑笑道:“剑啊,剑啊,欲知你的威力如何,就看眼下的大战了。”

恰在此时,洪钟大吕音肆扬,一声声洪烈的钟声,扬至天际,传至山底,又落到了人心里。

这是破晓的钟声,又是战鼓擂动、号角吹鼓的声音。人人闻此音,皆知大战就在眼前不远处了,古刹内外顿时人声鼎沸,人影憧憧。

方兴亦凌空而起,挥剑扬声曰:“生死兴亡,在此一战!诸君努力,与我协力共勉!”

山野间,人声齐扬,众人皆提气扬声共呼道:“谨从三郎君令!”

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

方兴剑指天宇,凌空而立。此时,他心头升腾而起的,唯有面临大战的生死敌心,至于男女情爱之事,日后再说!

……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拔剑破幕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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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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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钟声响起,寒山寺内大点兵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是一天下午时分,寒山寺周边的一处山坡地带,忽然有一阵大地的抖动声打破了以往的沉寂。

从远及近看,阵阵‘咚咚’声中,山坡上的茂密树丛就像正在被一头怪兽蹂躏,高大的树林如同秋收季节被人收割的稻草一样,大片大片的伏到在地。即便离山坡数里之远,也能清晰的听闻到在耳边不断回荡着的大树倒地、枝干断裂声。

渐渐的,这阵轰隆声越来越响。如同狂风过境一样,大片大片的树木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一一掀翻,狼狈倒下露出了本该深埋地下的根部。本是郁郁青青的山坡林地,也接二连三的露出了一块又一块的黄褐色伤疤。

随着那阵轰隆声响的推进,树林中被掀出地表的土壤也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一条粗厚的支线,宛若一条黄色土龙正御土狂奔。

直到一声‘轰隆’巨响传出之后,地面震了一下,而山坡上的树木也顿时倒下无算。大片翠绿色的枝叶和黄褐碎石土砾,一起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瞬间冲出了山坡地带,滚进了一片阳光可以直射下来的宽阔无遮蔽地域。

这个巨大的黑影是一个如同巨犀一般壮硕的身躯,看起来宛若一个放大百倍的猿猴;通体无.毛,血色肌肤裸露着,留有无数粗大的毛孔;那些好似人的鼻孔一般大小的肉.洞中,还时不时放出一点点血色雾气,树木一沾染上便会瞬息枯萎,看起来诡异凶险极了。

除此之外,这个家伙一身的肌肉,更是结实到了膨胀欲爆体而出的地步。就像是一个个肿瘤一般暴露在肌肤外表,与无数手指粗细的血筋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瘤,让人大倒胃口。

长得这么丑,丑得这么有个性,顿时就暴露了这只怪兽的底细——这是一头『血戾蛮猿』,是一种血海炎狱中的中低等级妖魔。

如『血戾蛮猿』的名字所述,‘蛮’、‘戾’就是这头血海妖魔赖以称雄的特征了。

『血戾蛮猿』拥有一身粗暴骇人的蛮横巨力,也正是凭借着这股骇人蛮力,牠能够和一位身处通神第一天境界的人族炼气士相提并论,并可以在战斗中轻易取得优势。而暴戾嗜血的性格,外加那一身壮硕丑陋的身躯,便是牠的实力来源。

说实话,理论上『血戾蛮猿』的实力并不算高。牠能使用的手段很有限,除了一身蛮力之外就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战斗力当中的短板和缺陷可谓多多。但是,牠偏偏就能用这一身蛮力吃遍天下。绝大多数的炼气士在遇见这头妖魔时,都会在第一时间内便被疾速飞奔过来的妖魔一拳捶爆脑袋。

只有少数侥幸存活下来的炼气士才会明白这种妖魔的惊人战斗力——暴戾无畏、嗜血若狂的性格,再加上蛮横巨力,所产生的强悍血勇——绝对不容小觑!然而,事情也有例外,比如说:眼下这头在林间狂奔的『血戾蛮猿』似乎就有些不对劲。

只见牠牛首一般大小的巨目之中闪动着层层凶光,可是在那凶光之后,更多的却是一抹抹挥之不去的惶恐——这头『血戾蛮猿』正在逃命!

细加观察的话,就可以看出这头『血戾蛮猿』双臂和身体躯干之间、那层可以用来短距离滑翔的肉膜已经被人无情的撕裂,让牠无法再借助肉膜滑翔逃脱追杀,只能仓皇的逐路逃窜。而残余的肉膜却东一块西一片的垂在身躯上,时不时散落一点污黑的血液,既给牠带来一阵阵的痛感,又暴露了牠的踪迹。

这头足有就两丈高、却已然被身后追兵骇住的『血戾蛮猿』,奔出山坡的树林地带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树木的掩护,高大的身形顿时暴露了无遮蔽的地域。面对未知的危险,饶是牠现在心急如焚,也不免心生踌躇。

在牠面前,地形宽阔无碍,也无半点可以帮牠遮蔽身形的东西,无法助牠甩开追敌——前方似不可去;而在牠身后,更是有凶狠强大的追敌紧追不舍——后方则亦不可回;前后皆不可去,那么大地虽广,牠又能往什么地方去呢?

『血戾蛮猿』犹豫了,又随即发起了脾气。当即半蹲着身子,瞪着一双巨目,粗长红丑的猿臂垂在身体的两侧,无奈得发泄着心里的戾气。树木土石上在牠暴躁的挥打下,‘轰隆隆’的呻吟着,断枝碎木、碎石土砾乱飞。

就在『血戾蛮猿』无意义的发泄情绪时,在牠的脚下,忽然从地下探出了一支铁灰色的大手。这只手不比『血戾蛮猿』的爪子小,上面穿戴着一个半遮式的铁手甲,指头处还有锋利如刀一般的甲爪。探出地表之后,便缓慢又坚定的捏住了『血戾蛮猿』的胯下……

要说,那只铁灰色的大手探出地表的时候,『血戾蛮猿』没有注意到也就罢了。当它已经偷袭到了『血戾蛮猿』的要害部分,『血戾蛮猿』能不注意到么?只不过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没啥用处了。

前文说到过,这头『血戾蛮猿』通体无.毛,一身光溜溜的。牠半蹬着的时候,那雄性的特征自然而然的暴露垂地。结果,便被那支铁灰色的大手轻易掌握,然后宛若无物一般的轻轻一扭……

顿时只听“嗷”的一声,『血戾蛮猿』当即蹦起多高,胯下血喷如泉。而从地下也传来“嘎嘎”两声怪笑声。显然深埋在地下的那个偷袭者,对自己的偷袭成果很是自得,捏着敌人的要害命根,竟也能厚颜无耻的笑了起来。

在怪笑声中,那支铁灰色的大手将手中血淋淋的碎肉随意抛掉,紧接着一个粗长的胳膊也陡然探出了地面,活动范围暴涨的大手当即又追着『血戾蛮猿』蹦起的身躯,随之杀将过去。

『血戾蛮猿』措不及防被人偷袭了要害部位,剧痛之下只能凭借一股蛮力蹦跳到了半空。原本牠还以为自己已经侥幸逃过一劫,可是随后牠便骇然发现——面对接踵而至的攻击时,牠身处半空却是无地借力。而身上可以用来滑翔的臂间肉膜,也早就被敌人有计划的摧残掉了。身躯虽在凌空状态,但牠却无处可躲。

铁灰色大手一把抓住『血戾蛮猿』的左脚脚踝,捏爆脚踝处的骨头之后,又顺势便往下拽。于是,又是一阵‘轰隆’声响起,大地再一次抖动起来,而『血戾蛮猿』也沉重的摔在了地上。

凭借着惊人的战斗意志,『血戾蛮猿』仅是一晃猿首,便摆脱了眩晕感,当即又欲反抗。而那只铁灰色的大手也没有闲着,将牠从空中拽下来之后,粗长的手臂一扭再一次袭向『血戾蛮猿』的右脚脚踝。

『血戾蛮猿』虽然不知道铁灰色大手对牠并无杀心、只是想活捉牠,但是牠讨厌两支脚的脚踝都被捏碎后的无力感。当即,壮硕的身躯在地上扭动着,两只大脚蹬地欲起,而浑身上下粗大的毛孔也都随之颤抖起来,瞬间之内齐齐冒出一根根如钢刺铁锥一般的魔发。

这是『血戾蛮猿』的一种天赋能力。牠与生俱来,浑身上下便生有无数粗大的毛孔,不但能放出血污之气,残毒身边的敌人,而且还可以弹出坚固有毒的魔发,作为身躯的最后防御能力。『血戾蛮猿』之前已经尝试过了——血污之气对牠身后的敌人并没有多大的伤害,眼下牠能够依靠的也唯有着最后的护体魔发了。

『血戾蛮猿』的一身刚毛如刺,可以阻碍敌人抓扯牠的脚踝;而牠的力量更是巨大无比,双脚一蹬便有九牛八虎之力,就是巨石厚碑也能一击而碎。可是,那铁灰色的大手,却依旧非常轻松的把牠的脚踝抓住,随带控制住了牠。

铁灰色大手上,五根长长的甲爪仅是一合,就像是扫开一个无足挂齿的蚂蚁一样——只是那么随意一扭,便摧断了大片护体的魔发;随即那个爪子又轻轻松松的捏爆牠的脚踝骨,再信手那么一抛,『血戾蛮猿』便已经被甩了出去。

“嘎嘎!”地底下的那个潜伏者再次扬声大笑:“你这猿魔,任凭你悍勇刁滑,还是被你乌鬼大爷给擒住了?”

猖狂笑声中,另一支同样庞大的铁灰色大手也从地下探了上来,重重拍在地面。‘哗啦’一声,山坡似乎也被这重重一拍捶得一颤,顿时崩塌了大块地面,露出一个数丈宽阔的大坑来。

大片的碎石土砾滚落,惊起一片尘埃。而那两只铁灰色大手依旧将地面抓得稳稳,然后明显以明显可以目见的幅度缓缓发力,一个巨大肥硕的身躯,便随之从坑中冒了出来。

山坡上土石乱飞,灰尘扬天,连那个从地下忽然飞出的大胖子,也不免连吃了几口会,顿时又是一阵喧闹。“呸呸!晦气”不过,他也知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因为他新炼就的尸躯力道太大,让他一时间控制不足罢了。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暗道‘倒霉’了。

打量着明显是东拼西凑才炼就的尸躯,大胖子也不由好一阵子的哭丧。不过,他随即又趾高气扬了起来,指着山坡下的『血戾蛮猿』道:“丑八怪!你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乌鬼大爷从来就是有一说一的吗?乌鬼大爷说要擒住你献给主公,就是擒住你献给主公,你丫跑个毛呀!”

『血戾蛮猿』听不懂这嚣张的宣言,只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这会儿,在牠身边也已经围上了上百头身披甲胄的僵尸。

这赫然就是方兴麾下的僵尸私兵,而那领兵的尸将统领不是向来‘有一说一、实情禀报’的乌鬼——又是何人?

……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擒下妖魔献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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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戾蛮猿』慌不择路,埋头狂奔时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林木。一路上制造的惊人声势,早就将牠逃窜的路线和踪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乌鬼也因此得以埋伏在牠的必经之路,在其进退维谷之际,从容偷袭重创之。

雄性的要害受到了重创,两只脚的脚踝关节又被乌鬼捏爆——『血戾蛮猿』在这场大逃杀中,已经落入了绝对下风的地步。况且,现在乌鬼更是对牠形成了绝对的数量优势。上百名身披寒铁重甲,手持利刃的僵尸武士,已经将牠团团围住。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血戾蛮猿』被合围在中间,根本无路可逃。此时,牠只能在喉咙里咕隆着凶狠的嘶鸣声,但是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色厉内茬、胆气不足的样子。

论战斗力,光乌鬼一个就已经稳压牠了,更何况乌鬼身边还有上百名堪称精锐的僵尸小弟可以使唤。

要知道,这些披甲执锐的僵尸武士,各个都是方兴的精锐私兵,是他在积尸谷斩杀乱风王大将骅雄后所得的战利品。一共五百具僵尸武士,每一具身前的根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上佳选择,又耗费了骅雄大将军几百年的积蓄才炼制的上品僵尸。

方兴当日离开积尸谷之时,曾将麾下的两位尸将——乌鬼和黑黝鬼——留了下来。命令这两位尸将在守护积尸谷内的财富的同时,也要带领这五百具僵尸盘踞在地脉节点附近,利用地脉节点处流露出来的精纯地脉阴煞,不断的淬炼着僵尸的尸躯、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等到血海炎狱正式攻伐寒山寺,开启入侵东平的大战后,方兴深感手头战力稀缺,便从积尸谷内召回了两位尸将,并将两百多名已经通过地脉阴煞的淬炼,顺利晋级为绿毛僵尸的僵尸武士一起带了过来。分兵给两位尸将,各自布置在寒山寺的外围、把守数处。

方兴曾将乌鬼和黑黝鬼的部分真灵镇压在灵台心境中,因此沟通这两位尸将极其简单。在他指示之下,乌鬼和黑黝鬼不但很快就从积尸谷赶到寒山寺附近——没有浪费一点儿的时间,而且还各自带领这上百头披甲僵尸武士,顺利的游走在血海炎狱与东平诸家联军势力的间隙间,不断的以多击少、以强凌弱,擒杀从寒山寺内逃窜出来的零散妖魔。

至今日,已经有不少于两百头的血海妖魔或被他们生擒,或被他们灭杀。乌鬼和黑黝鬼在不断的激斗中,一面练习指挥麾下士卒结阵而战的本事,一边又暗地中执行着方兴布置下来的秘密任务。随着战斗场次的逐渐增加,两位尸将和其麾下披甲僵尸武士的配合也越来越熟练流畅,双方的战斗力都直线上升。

现在,无论是在质量上还是从数量上说,『血戾蛮猿』都在乌鬼拥众而战的优势面前,陷入了绝对的劣势。即便在此之后,牠性格中的暴戾一面完全爆发——疯狂的作战,但在乌鬼坐镇后方、上百披甲僵尸武士的围攻之下,也只不过是困守之斗而已。

只不过,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考虑——乌鬼并没有着急于第一时间擒杀『血戾蛮猿』,而是在出手限制了『血戾蛮猿』的突围企图之后,便一直在阵列之后坐镇指挥、极少出手。只是不断的催动麾下的披甲僵尸组合出各种阵势,用各种不同的战斗方式和『血戾蛮猿』进行长时间的激斗。

乌鬼不但在后面坐镇调动士卒,而且眼眶中的萤火还不断的闪动着,似乎在仔细观察『血戾蛮猿』战斗时的每一个举止,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噢,原来牠的力道竟然这么大,绿卒一级的僵尸尸躯万万不可和牠正面硬拼……”

“唔,看来攻击牠身体上的血筋并不是什么好办法,牠身上的毛孔倒是一个很合适的攻击点。不过牠毛孔有时会喷吐有毒的血污之气,虽然对僵尸的尸躯威胁不大,但是对一般的炼气士却极为有害,这个咱一定要记下来提醒主公……”……等等,言辞举止都显得很是诡异。

可惜,乌鬼怪异的表现,并没有给『血戾蛮猿』的困境带来半点的改善。毕竟,即便乌鬼不主动出手攻击『血戾蛮猿』,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血戾蛮猿』的一种遏制。

可怜的『血戾蛮猿』,本来就已经受伤了,现在在被上百具披甲僵尸轮番进攻的同时,还要防备一位实力比自己更胜一筹的尸将的攻击。分心两用的结果,就是两线皆败。牠很快就被上百具僵尸武士死死压制,陷入了严重不支的地步。

『血戾蛮猿』明显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乌鬼依旧不动声色,继续耐心的指挥着麾下披甲僵尸蹂躏『血戾蛮猿』。直到将牠打得浑身是伤,无力再动弹之后,方才一声令下。顿时上百具披甲僵尸当中,上前擒拿得擒拿,持粗重铁链去锁去锁,当场便将气力衰竭、无法再反抗的『血戾蛮猿』擒拿住了。

乌鬼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看到成人胳膊粗的寒铁锁链层层围捆,上面还炼制有降魔遏力的禁制,深觉『血戾蛮猿』绝对难以逃脱——这才放下心来,拍拍手道:“来呀,小的们,将这个猿魔抬起来。乌鬼大爷要将牠献给主公。嘎嘎!这可是咱乌鬼大爷擒拿住的第四十六头血海妖魔了,总算是压过黑黝鬼一头,哈哈!”

正惬意的时间,他却陡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哼!有什么得意的,在此之前我已经擒下两头『双刺蛇魔』献于主公帐前,并得到了主公的亲口赞扬。刚才又和你一样,也擒住了一头『血戾蛮猿』。你擒获的妖魔数量不但没有超过我,反而又比我少了一头。你抢来抢去,在主公面前的功绩终究不如我!哈哈哈!”

乌鬼回头一看,那说话的可正是他的同僚黑黝鬼么?而在黑黝鬼背后,可不正有数十头披甲僵尸扛着一头同样被五花大绑的『血戾蛮猿』。既看见了自己的对头,又听到自己的功绩不如对方,乌鬼心里顿时便生恼火。

“这个黑黝鬼,就是仗着尸躯比我好,总是在主公面前压我一头,气煞我也!”

可怜乌鬼现在的尸躯是刚刚才七拼八凑起来,哪里能比得上黑黝鬼数百年淬炼的尸躯。正因尸躯上的实力差距,导致他在擒拿血海妖魔一事上,处处不如黑黝鬼,徒让对方在主公面前占尽了上风。一想起来,就顿时闷气。

“你来干什么?”他没好气的问道:“不去主公面前摆功,跑到我面前来晃悠什么?有这个时间可以浪费,还不如速速为主公效劳?偷懒耍滑头,你的忠心很可疑呀!哼!”

黑黝鬼不理睬乌鬼的倚老卖老,嘿嘿一笑道:“刚才我将『双刺蛇魔』献于主公帐前的时候,主公告诉我:在南边又出现了一头实力强悍的血海妖魔。主公命我来找你,令你和我合兵一处,共同去擒下那头新出现的血海妖魔。”

乌鬼狐疑道:“什么血海妖魔,这么厉害?主公竟然命令我们合兵一处,一起去擒拿牠?”

“是何种类现在还不知道,”黑黝鬼不耐烦的说道,“不过管牠是什么种类,有你和我一同坐镇,外加主公赐下的两百多具披甲武士,我们都能一战擒拿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一起回去面见主公!现在走吧,可别偷懒耍滑头,耽误了主公的时间!”

——好一对冤家对头,黑黝鬼临走前的话,还不忘回刺乌鬼一句。乌鬼无奈,只能跟着黑黝鬼亦步亦趋得往主公处赶,心里暗生的恼火不提也罢……

…………

两位尸将的主公离乌鬼和黑黝鬼的距离并不太远,即便有两只五花大绑的『血戾蛮猿』做累赘,乌鬼和黑黝鬼也在不久之后,赶到了主公的营帐面前。

入目便是一个俊朗的人族少年郎盘坐在青青草地之上,一柄灵光流溢的青锋短剑在他头顶上空静静浮悬,一升一降都随他的呼吸而动,似乎和这位少年郎一起吞纳天地灵气,做着炼气修行的功课。

这个相貌不俗的年轻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方兴,眼下他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在他周围的不远处,则有数十头披甲僵尸武士警惕的拱卫着。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则临散堆积着一垒垒白色的粉末,也不知是什么形成的,凝结在一起连风刮不走。

“拜见主公。”、“拜见明公!”乌鬼和黑黝鬼一起拜倒参礼,并令麾下的尸兵献上两头新抓获的『血戾蛮猿』。

方兴听闻动静,缓缓睁开双目。一股如芒亦如电的紫金色灵光,顿时从双眸中激射出去,绕着麾下两位尸将以及两头猎物身上转了一圈后,随即又重新回到了眼眸之中。

乌鬼和黑黝鬼被这股灵光一触,皆两股战战,心中暗道:“乖乖!主公在参验了上百头血海妖魔的虚实之后,变得越发的威严自重了。便是双目之间充盈的威压,就能让人胆战心摇呀!”

……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借尔辈身体一用

姐姐马上就要结婚了,三水作为伴郎最近忙得一塌糊涂,这两天的更新有点不给力,很不好意思。明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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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乌鬼和黑黝鬼两将惊异。事实上,在这十来天内,方兴身上浮现的气机日渐强盛,每一次给人带来的感觉也都各自不同。

方兴的灵光里面时不时透露出生死、枯荣、喜怒、哀乐等等截然相反的气息,各种气息之间的沟通异常活跃,彼此之间转变切换也极其顺畅随意。让乌鬼和黑黝鬼上前献上俘虏时,每每都能感受到一番全新的变化,因而他们捉摸不透、为之困惑也是应有之理。

近些日子以来,血海炎狱和东平诸家联军——两大势力隔着寒山寺,相互攻伐,厮杀惨烈。一幕幕的大战,给方兴带来了不少修行与为人理念上的全新感受。其中,修行上的进展是一,而为人理念上的所得也是方兴非常看重的一环。

这几日的连番大战,惨烈之余也颇有不少蹊跷之处。东平诸家联军这一边,不但长生真人海锐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两位公开亮相的先天大宗师张伯涛和方子正也一直没有出手;而血海炎狱那边,曾经在血海炎狱中给方兴留下惊鸿一瞥的白衣狱主也一直不动声色,只是不断派遣麾下妖魔上前作战。

看起来,似乎是敌对两方的高层之间相有默契,联手制造了目前的局面。然而,方兴观察久了却发现,双方的顶级人物虽然没有直接插手战场,但是他们的力量似乎又无处不在,甚至和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似乎海锐与白衣狱主等人置身于这一块战场时,他们的影响力就已经通过他们的意志扩散了出去。他们没有参战,却已然‘参战’了,甚至比参战所带来的战局变化以及对盟友的帮助还要大——这里面好像有着一种更深层次的道理。如果方兴想如愿独当一面,让自己变得更成熟、更进步的话,那么这种道理他就必须去认真学习的。

修行强大的同时,心思、脑筋、理念也要随之强大。不然的话,只会白瞎了那一身本领。

方兴原有的见识终究受限于以前的接触面,多是纸上谈兵,因而对如何独当一面还有着诸多幼稚、不合时宜的想法。现在,他一边旁观人杰豪强的举动,一边也在默默的思考着,并着手开始用思考的结果改变着自己的一些观念,将自己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剔除,换上更成熟的理念。

海锐与白衣狱主等人的作为,让方兴不由想起来了他前世所听过的一句诗:“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过,他却领悟到——这或者是一种‘存在舰队的理论’。

拥众一方的大人物,似乎并不应该毛手毛脚的冲杀在战场的第一线。对整个战役来说,他们只需要清楚的表示他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产生诸多正面的影响了,甚至是对敌人的最大遏制。

这不仅是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而且更是力量的最佳使用方法。拳头只有缩回去的时候最有力量,而作为最强大的战斗力、也是最重要的战斗力,只有在不动用的时候才最有威胁力度。

海锐和白衣狱主这一级别的人,他们的对手只会是身处同样力量境界的彼此。两只巨兽在冲突之前,总是各自小心谨慎,相互探寻着对方的命门,而不会因为一群蚂蚁的原因,而将自己脆弱的颈脖处暴露出来。

方兴进而想:“这或许是值得学习的一种理念,可以让我所站的层次变得更高,不再局限于冲杀在战场的第一线了。”

思想变了,行为也就会随之改变。于是,这一次方兴再也没有将自己的角色限制在于冲杀在第一线的参战者了,而是主动后撤、在后面用一种更高的层次观察着他所经手的每一次厮杀。

血海炎狱的入侵正式开始后,方兴并没有固守在寒山寺内,而是率领归属于他名下的部分方家人马,游走在寒山寺防线的外围,不断的猎杀从寒山寺内逃窜出来的猎物。与之同时,他也暗地中招来乌鬼和黑黝鬼,并放权给他们,命令他们各自带领私兵四下游击擒杀血海妖魔。

不过,这并不代表方兴就万事不管了。

时刻关注了战局的变化,并做出切合战场局势的指挥;研究血海炎狱的动向,调动麾下兵力足够拦截阻杀;研究血海炎狱妖魔的实力,供麾下士卒学习;等等这些都是作为主公的应有之义。

而且,乌鬼和黑黝鬼——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这不是说他们两个对他不忠心,而是这两位有时候做事实在是太无节操了,让方兴时常哭笑不得,为之囧然。于是,对麾下两大尸将时不时进行检查和敲打,也成了方兴每次都要做的功课。

敲打过乌鬼和黑黝鬼之后,事情就要进入正题了。新得的两头血海妖魔都是『血戾蛮猿』,在前几次的擒获成果中数量比较少,方兴对其的了解还不够透彻。现在乌鬼和黑黝鬼一次性送来两头,对方兴而言,实在是正逢瞌睡便来了枕头。

他不由笑道:“唔,生擒了两头『血戾蛮猿』呀——你们做得好!各自记功。现在,你们将生擒的经过详细解说一遍,给我听。”

原来,乌鬼之前极力注重观察『血戾蛮猿』战斗时的每一个动作……等诸多怪异举止,都是源自于方兴的要求。

方兴的身份地位,已经足以让他从家族中获取足够多的信息,用来支撑他判断整个东平的战事布局了。因而,他知道:寒山寺这一战,只是东平诸家联军拖延血海炎狱的脚步、了解对方实力的步骤。只要坚持足够的时间,方便各家各族做好战争准备,外地的各家各族联军调集好就成了。重头戏还在日后呢!

这一战的大背景,既然是这样,那么对于方兴而言,这一战存在的意义也就不在于杀敌多少了——这些都是海锐以及两大家族上层才需要考虑的事情——而在于学习。即:不断的学习高手应付战斗时的手段;不断学习人杰独当一面时的令行禁止;不断学习有关血海妖魔的知识、了解他们的虚实;如此种种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日后他在血海炎狱的肆掠大潮中镇守寒山要塞。

毕竟,方兴已经不是孤身一人只要斩杀敌寇就行的独行客了,而是一个即将要独当一面,统帅一方的人物。

因此他必须要考虑到:在血海炎狱的入侵大潮中,他一个人强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他强,可以将『血戾蛮猿』这种级别的血海妖魔轻易杀死,但是这不代表东平所有的人都会。而且他强,难道血海炎狱就没有强手了?血海炎狱不但拥有海量的中低级妖魔,甚至还有许多比方兴更强的存在。所以,他的强也只能遏制住敌方阵营中的同等对手,而妖魔入侵大势的进退,还是得看东平乃至北地多数人的努力。

现在多了解一个种类的血海妖魔的实力,就意味着在日后的大战中多一层胜算。要知道,中低等级的血海妖魔其实都是一种依靠本能作战的存在,这并不是说他们的实力低——事实上,依靠本能作战有时候的厮杀手法会更残酷更有效——只是,本能作战的方法本身很单调,只要摸清了基本套路和本性,就可以找出致命的弱点,轻易得将一头实力并不弱的血海妖魔置于死地了。

方兴仔细将乌鬼和黑黝鬼的汇报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里。他的『真皇圣德天界』中,两头『血戾蛮猿』模样的妖魔已经活灵活现的出现了,并依照乌鬼和黑黝鬼所反映的细节,翻滚玩闹着。

灵台心境默默推演着『血戾蛮猿』的本能作战方式,略有小成之后,两头模拟出来的『血戾蛮猿』之间终于开战了。他们之间的战斗赤裸、血腥、残酷,毫无技术含量,但却又是血海妖魔——尤其是中低等级的血海妖魔最常见的手段,一时间倒是打得热火朝天。

不过,观战的方兴还是对推演的结果不太满意。毕竟通过麾下尸将转述,终究不能代替亲临第一线。

于是,方兴收起浮腾在头顶的三尺青锋剑,命令乌鬼和黑黝鬼道:“解开两头『血戾蛮猿』身上的禁锢,我要亲自来试一试牠们的身手。”说着,便站起身来。

乌鬼和黑黝鬼闻言,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事实上,在最近这几天,同样的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一旦方兴对他们转述的情况,感到不满意的时候,亲自下场就成了必然而然的结果。而方兴不满意的概率又几乎是百分之百。故而,他们两鬼在惶恐之余,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方兴并不知道这种事事都要亲历亲为的行径,是他心态还没有调整过来的结果。在这点上,他还需要继续学习呢!

此刻,方兴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把事情做好而已。他收敛起身上的强横气息,宛若一个普通人一样站在两头血海妖魔的面前。数次洗炼伐体后的身躯,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血气,勾得两头『血戾蛮猿』馋欲大动。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已经被彻底打败一次、被人生擒活捉,可是两头『血戾蛮猿』的本性依旧暴戾嗜血的狠。一旦被解开禁制,仅是稍稍犹豫一阵之后,便不约而同的向离他们最近的方兴扑杀过来。

方兴冷笑一声,凭借一柄寒铁剑便和两头血海妖魔缠斗起来。虽然没有动用多少力量,但是一路又一路精湛的剑术使下来,依旧逼得两头血海妖魔不得不尽出其力,把压箱的本领都暴露了出来。

『血戾蛮猿』慢慢陷入了劣势,随着牠本能作战方式的暴露,方兴灵台心境中的两头妖魔的身形也越发的矫健,彼此之间的厮杀看起来也越发的真实可信。

又过了一阵,方兴感觉到真的已经把两头『血戾蛮猿』吃奶的劲都逼出来之后,便心想:“既然本事都已经看光了,下面就可以开始另一项实验了。”

随即,剑锋一转,一股凌厉的剑气顿时浮现。喝道:“来,借尔等的妖魔之躯一用,且试一试我的『龙印鹰符』!”

……

……

第二百九十六章 灵剑化虹噬分神

真不好意思,婚礼准备工作的忙碌出乎了我的意料,答应的两只写出了一,又食言自肥了,悲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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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一抖寒铁剑,剑锋偏转,一股凌厉的剑气顿时浮现,将两头『血戾蛮猿』的四肢尽刺穿冷冽的剑气径直攻入血海妖魔的体内,和两头妖魔体内的血海魔气冲突不断

两头『血戾蛮猿』本已受伤不支,又被剑气不断的冲击着体内的血海魔气,顿时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看到两头妖魔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方兴便手捏法诀,欲借两头『血戾蛮猿』的身体一用,实验他的‘『龙印鹰符』’

这十来天,方兴一面在后方坐镇指挥、让麾下士卒到处截杀血海炎狱的流窜残兵,另一面也做了不少事情

其一,持续用血海妖魔的精魂血气喂食『青冥玄光噬血剑』,并在淬炼这柄灵剑的同时,从中感受着第三道誓言的端倪

其二,钻研『秋水剑』那日在后山与刘不文的一战当中,这柄传闻剑灵已经涣散的方家至宝,竟然还能够自己飞遁起来主动攻击刘不文这让方兴极其诧异的同时,也顿生探询其中奥妙的欲望可惜这十来天的用心探索,到最后却收获寥寥只发现『秋水剑』依旧能够大量吞噬天地灵,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进展了

其三,便是研究那个『龙印鹰符』,而这一项却是进展最为迅的,堪称收获颇丰

不过,虽然方兴口中说的是『龙印鹰符』,但其实并非刘家的那个原始版本,而是他观摩刘不昭施展这门神通时偷师学艺,又结合了乱风大王的『真灵印记』所搞出来的最山寨版

本来这些山寨版本是有三种组合方式的,只不过在这十来天内,方兴通过不断在被擒的血海妖魔身上实验,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最终找到了一种最优化的组合

现在依旧叫『龙印鹰符』,只是方兴一时间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名称而已实际上,方兴的‘『龙印鹰符』’已经和刘家原版的『龙印鹰符』从内到外截然不同

刘家原版的『龙印鹰符』是以天地灵中的龙灵和鹰灵的力量为源,凝结『腾龙封印』和『飞鹰符箓』,两股力量联手封锁从而实现禁锢魂魄真灵的效果;而方兴版的‘『龙印鹰符』’却是直接以自身的『真皇圣德灵光』为源力,效仿刘家和乱风岗之长,再结合自身所拥有的灵台心境优势,打造出的一门独属于他自身的镇魂禁灵之法

眼下,虽然这门神通虽然还是创,还远不够成熟,但是却已经在数次实验中小露锋芒了山寨版的『龙印鹰符』,未来发展前途被方兴极其看好,这让他又不断派遣出乌鬼和黑黝鬼、命两大尸将尽多的生擒血海妖魔回来、以供他实验之用甚至连方家本身的人马也被他不露痕迹的差遣出去,干着同样的活计

在上百头血海妖魔身上累积到了丰富的经验之后,方兴终于对他的‘『龙印鹰符』’有了一份彻底的了解,眼下他就要在这两头『血戾蛮猿』再实验一番,验证他收获的一个心得

神通顺利的施展着,随着手诀的完成,两团金光灿烂的光团也很快凝结成型方兴手一挥,顿时将光团打入两头妖魔体内而两头『血戾蛮猿』则顿时嚎叫起来,声音中透露着刻骨铭心的痛苦就好像这两团看似无害的光团给牠们带来的伤害,远比方兴乃至乌鬼黑黝鬼给牠们带来的伤痛还要厉害

惨烈的嚎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很快忽然有一道黑气,各自从两头『血戾蛮猿』的双目中冒了出来之后,只是过了一眨眼的功夫,这两道黑气已经忽然燃烧起来而两头血海妖魔的惨叫声也越发的剧烈了

惨叫声中,那由黑气所生的黑色火焰,随即便是轰然一声爆裂开来,化作一朵黑焰炎花,将妖魔的脑袋全部包裹进去了这下,两头可怜的『血戾蛮猿』越发痛苦了,牠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方兴听得一清二楚,犹若刀刮骨髓一般的凄厉

两头『血戾蛮猿』在黑焰炎花的摧残下,越发奋力的挣扎——不,与其说是在挣扎,还不如说是临死前最后的疯狂牠们不约而同的用自己锋利的爪牙将自己挠咬的满身是伤,然后又用蛮横大力死死的扣着自己身上最嫩处的血肉,从伤口处将里面的嫩肉全都掀翻出来、拼命的捶打,好似在寻找一种能够以痛攻痛的招数但是,不管牠们怎么的摧残自己,也无法减轻牠们脑海中传出来的剧痛

疯狂只持续了一会儿,两头『血戾蛮猿』便已经将全身的血筋扯得四崩五裂,就连身上如肿瘤一般的肌肉.团也被撕下来许多,而牠们的半截脑袋也不在了,被黑焰炎花吃了个干净不过,托血海妖魔旺盛生命力的福,这两头血海妖魔都还活着,只是疯狂的挣扎分明已经减弱了

方兴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眼睛也不眨一下,似乎在期待着一个惊人现象的发生

妖魔脑袋处的黑焰炎花,暴露在空气里一段时间之后,也慢慢在转弱但是,它并没有完全熄灭,而是又顺势化作一股黑焰炎火,顺着妖魔的鼻孔处流入了喉咙,又从喉咙处流进了牠们的食道、肠胃之中,乃至四肢五骸……直至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黑焰炎火烧到那里,那里的妖魔血肉就会瞬间蒸发,只留下一片洁白的骨尘——原来,方兴周围那一堆堆连风都吹不走的白色灰尘就是这么形成的

不一会儿,两头健硕的『血戾蛮猿』就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白色灰尘而黑焰炎火在摧毁妖魔的血肉之躯后,又化作一股黑气溜了出来前后的变化,只是颜色和前面的黑焰炎花相比,又淡了一些可是它们蜿蜒游动之际,却显得加的活灵活现,似乎已经拥有了一种灵智,变成了一条黑色长蛇沿着地面的缝隙,就要往地下钻进去

…………

方兴在一旁静静看着两头『血戾蛮猿』的崩溃,看着黑焰炎花的出现,看着在黑焰炎花肆掠之下两堆白尘的出现……冷眼看着一幕幕骇人听闻的景象,在他眼前化作浮光掠影,飞流逝而他却神情专注,始终没有任何的异色生出

原来这些天来,类似的一幕他已经见的多了一开始还有些惊奇,可见多了之后,却是越到后来就越平淡,甚至有时候会故意触发这些深藏在妖魔体内的黑气,让它们化作黑焰炎花以便供他探索其中的奥妙

方兴的淡然一直持续到黑气化蛇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当他看着那灵动的黑色烟气在空中舒张身形,好似腾蛇一般即将溜走,终于无声的冷笑了起来

冷笑间,他默默的信手挥袖,『青冥玄光噬血剑』顿时如毒蛇吐信一般径直扑杀上去,仅是一剑便将两条‘黑色长蛇’斩成数段然后,剑光一催,青冥玄光化虹卷席而去被断成数截的‘黑色长蛇’根本无力反抗,顿时被其所吞噬

『青冥玄光噬血剑』将两条由黑气所化的‘黑色长蛇’吞噬掉之后,剑上的灵光也略略增强了一点看来——那些奇怪凶残的黑气对这柄神秘莫测的灵剑还是一种大补之物

方兴收回『青冥玄光噬血剑』,心里冷笑道:“果然如此我猜得的不错,这些中低等级的血海妖魔体内,果然有白衣狱主打入的分神有了这些分神加身,这些中低等级的血海妖魔就等于是狱主的一个个分身如此,那些中低级血海妖魔,不但让我只能杀死而无法镇压收服,而且还起到一个充当耳目、探知四方动静的作用只是可惜呀,那位狱主大人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我竟有『青冥玄光噬血剑』,可以斩杀他打入妖魔体内的分神,让这些分身有来无回”

原来,方兴这一次特意施展‘『龙印鹰符』’,便是为了验证他心里的这个猜想——那些奇怪凶残的黑气,竟然正是白衣狱主打入血海妖魔体内的一缕分神

要说这个猜测的由来,就不得不从寒山寺一战的开始说起说起来,离方兴那日凌空挥剑、独立扬令已经过去十几天了血海炎狱对寒山寺的攻打也已经持续了十天

前两拨从山底黑渊中涌现出来的,都是一些实力极为彪悍的血海妖魔数量不算少,而且还凭借着强悍的妖魔身躯,各个悍不畏死甚至两拨妖魔先锋军的头领,是顶着数倍于自身的后天宗师,狂嚎呼战,困兽之斗一个多刻之久其骇人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给第一次接触到妖魔之威的的东平诸君强烈的震撼

若不是寒山寺对妖魔来袭着实做足了准备,东平一地的后天宗师云集此地,有真人、先天大宗师在后坐镇的话,恐怕面对前两拨妖魔精锐先锋军的突袭,也要措不及防吃了大亏即便如此,血海炎狱的先锋在前两拨的猪突式冲锋,还是带来了不少伤亡刘家的一位后天宗师,便在第二波妖魔先锋的围攻下,当场战死

不过,对此方兴倒是有点怀疑——是否是刘不昭借刀杀人,以血海炎狱的刀锋进行内部清洗

……

……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阳谋大势不可逆

今天本来打算把昨天食言的那一章补上,但是考虑明天姐姐结婚,我可能忙碌的没有时间码字了。为了保证不断更,今明两天都只有一更了,对大家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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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炎狱与中土人间的两界通道,就在寒山寺下的万丈黑渊之中。从某种意义上说——千年古刹寒山寺也就是一座镇压在两界通道上的堡垒。

连近数日的血腥大战,正是血海炎狱一方妄图突破堡垒封锁而采取的斗争。最后的结果,还是由血海妖魔一方的惨痛失败而告终。

精心挑选出来的选锋先登,绝大多数被东平诸家斩杀,唯有少数突破围困,流落到寒山寺的外围去了。然而,等待这些妖魔的则又是层出不穷的追杀,大量如方兴这般游走在寒山寺外围返现的人族炼气士追逐着血海魔气的踪迹,将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血海妖魔一一擒杀。

两拨突击作战失利之后,血海炎狱的那位狱主至尊似乎也明白到——挑选精锐先锋猛冲猛打的战术已经失败了。毕竟,从血海炎狱到中土人间的通道就那么大。大量的血海妖魔,堆积在两界间的通道附近,想要突入中土人间纵情肆掠一番。可是受天地法则和通道本身大小的限制,每次从血海炎狱进入中土人间的名额都有限。

即便有白衣狱主的尽心维护,两界通道每次能吞纳的血海妖魔,也是只是百万众中的极小一撮。每一次传送之后,还要经历一番繁琐的维护才能继续进行下一次传送。不但麻烦,而且因天地法则的关系使然,一次能传送的妖魔,数量和质量是成反比的。

如果选择的传送对象,实力比较强悍的话,那么数额就会相应减少;实力低微;那数量就巨多;数量和质量——这是一个不得不去思虑的平衡问题。

前两拨突破两界通道、抵达寒山寺参战的血海妖魔,都是从百万血海妖魔当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先锋,战斗力的确很强悍。但是,他们在拥有强悍实力的同时,也极大的占据了两界通道的资源。反过来,较少的数量又限制了牠们的战斗力,结果被以逸待劳的东平诸家痛加殴打,死伤惨重。

这种两难的情况下,那位血海炎狱的狱主至尊不得不面临一个抉择——选择数量还是选择质量?最终他选择了前者。一边亲自出手巩固和开拓两界通道,一边派遣大量实力低微的血海妖魔,如潮水之势侵袭寒山寺内的防线。

大量实力低微的中低级血海妖魔,虽然依旧秉承了妖魔一族肉躯强大的素质,以及好争强斗胜的战斗意志,但是牠们的实力在把守寒山寺的人族后天宗师,以及诸多炼气士高手面前,却是不足一提,毫无威胁能力。

这十来日中,前后一共十六批传送过来的血海妖魔,数量众多,竟有数万之众。然而,这么海量的血海妖魔并没有让寒山寺的防备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只是让把守寒山寺的宗师高手们烦不甚烦、杀不胜杀。

不过,数量多终究还是有点优势的,即便被寒山寺内的宗师高手截杀了大批,但是到了最后,竟然还逃出了不少漏网之鱼。依旧有将近四千之数的血海妖魔逃了出来,又一次撞上了——如方兴——那些游离在主要防线外围的游猎者们。

幸好,这些妖魔实力都不甚太强,实力低微的只有一身如虎如熊的身躯,就是普通人意志坚定点,结阵使用战争器具也能围而杀之;实力稍微强一点的,也只是真灵第一、第二天左右;少数优秀者,才能够达到真灵第三天的地步,并有极少数更高级的妖魔统领着。

之前,乌鬼和黑黝鬼带领披甲僵尸武士,斩杀的众多妖魔就是这批漏网之鱼中的一员,而且还算比较精锐的那种。

按照九品中正制来评价这些妖魔,实力最差的那些血海妖魔勉强算入流,一个九品而已;再之上,也只是是八品、七品了;最高明的妖魔统领,也才不过是六品到五品之间而已。以方兴现在的实力,截杀这些下三品的妖魔,实在犹如杀鸡用牛刀。他索性都不出手,放任麾下儿郎临阵磨练战技。

然而,杀着杀着,随着死在寒山寺境内的血海妖魔越来越多,方兴也渐渐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不由开始怀疑起白衣狱主的动机——再不改变添油战术,还是这么一波波的派遣低级的血海妖魔前来作战,无非是让那些血海妖魔充当炮灰,一批一批的给敌人送菜罢了。

即便血海炎狱的妖魔数量再多,也不应该这样无谓的浪费呀!

曾经的惊鸿一瞥,让方兴对那位白衣翩翩的一狱之主,拥有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不相信: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身为一狱至尊的白衣狱主会不懂。可是牠偏偏就这么做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其内在,肯定有原因,只不过他一时间没有看出来而已。

抱着这种心思,方兴就开始细心的留意着周围的一切。渐渐的,他开始察觉到:随着杀伐的不断进行,大地上沾染的妖魔鲜血,四周空气中的血海魔气也越来越多。那些被血海妖魔鲜血污染的土地,以及被血海魔气干扰的天地灵气渐渐变了‘味道’,在方兴的眼中变得渐渐不再亲切了。

这代表什么——方兴作为一位在天地间吞吐灵气的炼气士,又岂会不知!

他不由色变,顿时想起了在积尸谷中、骅雄曾经施展过的那个邪恶咒法——『红紫乱朱血咒法』。血海炎狱赫赫有名的《大恐惧誓愿血咒法》、七大血咒法中名气最大、也是最霸道的一门血咒之法,产生的效果不正是污染天地灵气吗?

今日之景与昔日积尸谷中的一幕何其的相似。然而,物似人非,情景虽相似,但人却已经变了。

白衣狱主不是骅雄,牠站的高度更高一点,做的也更为绝烈。数万妖魔一同身死所带来效果,更是比一门血咒法大的多。就像是成千上万个骅雄大将军,站在寒山寺齐齐施展『红紫乱朱血咒法』一样,方圆数百里范围的天地灵气都被缓缓侵染,直至再也不能被人族炼气士使用。

这种浩大之势才是一狱至尊能堪使用的手段——一个赤裸裸的阳谋,却又有着润物细无声的本领。即便你已经知晓了牠的谋算,但是你却依旧只能按照牠的算盘走。无奈的感觉,只会让你犹若身处滔滔江水之中,不得不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方兴惊讶于白衣狱主的手段,越发的对牠生出警惕,更是不敢低估这位血狱至尊的谋略。他暗自反省道:“作为血海炎狱的至尊,牠真的只有这么一道摆在桌面上的手段了吗?狡兔三穴,更何况是一狱之主乎!牠肯定还有别的谋图!”

再细加检查之下,结果又发现了白衣狱主的另一番谋略算计——便是那些隐藏在低级血海妖魔体内的分神。

这位血海炎狱至尊大概是因为对东平一地的情况不甚了解,前几次一鼓作气的攻打没有起效,就有了慎重稳重的做法。放出这些实力低微的妖魔,一方面是消耗东平这边的资源和战斗力、进而污染天地灵气,另外一方面也是要通过布设在这些妖魔体内的分神,探查中土人间这一面的虚实。

一般情况下,这些体内存在狱主分神的血海妖魔死后,那点分神就会悄悄掩藏身形,等待逃窜的机会。而绝大多数截杀中低等的炼气士,修为也不会太高,大多缺乏发觉分神存在的能力。最后,只会让那些分神溜回狱主身边,将分身所探索到的讯息带回给本体。

即便分神存在的迹象暴露了,这些外围、二三线的炼气士也缺乏将这些分神斩杀的能力,结果还是只能作视分身逃窜。不过,这一切到了方兴面前却都成了一片妄想。

首先,方兴有『真灵眼』在身,狱主的分神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往往还没有动弹就已经被他直接找到藏匿的踪迹;再之,方兴还有『青冥玄光噬血剑』,恰好是分神的天敌,不但能够轻易斩杀分神,而且还能通过吞噬狱主的分神增进剑的威力。甚至到了后来,方兴已经发展到主动激起白衣狱主的分神反噬寄主、以便他就近观察狱主分神的程度。

斩杀了一个又一个狱主分神之后,方兴心想:“或许这是因为组成『青冥玄光噬血剑』的死亡神性,之前就是来自于这位狱主的缘故吧?导致『青冥玄光噬血剑』根本无惧分神诡异的属性。”

可惜,天下虽大,但却只有一个方兴,也只有一柄『青冥玄光噬血剑』。方兴一人的作为,根本挽回不了大势。即便他已经放开手脚,不再一个人独打独闹,而是临阵指挥众人作战、极力扩大战果,但是这些努力所换来的成果,终究只如浩浩江水中的一鞠而已。

至今日,白衣狱主将数以万计的炮灰撒了出去,不知道有多少血海妖魔逃脱了截杀,又有多少血海妖魔体内的分神会成功将消息传递给牠。

不断被扩展和巩固的两界通道、持续被妖魔污血和血海魔气污染的天地、以及对东平境内虚实情况的渐渐了解,白衣狱主的努力一一奇效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寒山寺中两雄对峙的局面就会得到彻底的改变,胜利的天平将会向血海炎狱这一边倾斜下来。

寒山一战,危哉!东平一地,危哉!

这就是真正大人物的算谋,一环套一环,由不得你不接招。又非阴谋,而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阳谋,浩浩汤汤即便你心知肚明,还是不得不接受。

高士之谋,诚如是哉!

……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道下皆为草芥

不好意思,拼命赶稿还是晚了,这是昨天的一章,不算今天的(W)

夜深了,忽然有段心里话想说:最近有一位朋友一直在投《九霄天帝》的黑票,每天三张的坚持着昨天忽然停了,不禁让我有阵失落的感觉

说实在的,对这位朋友的作为,我是很感激的不管你是因为本书写得不好,还是因为等其他问题投《九霄天帝》的黑票,对我都有一种鞭策的作用我是有错而未能及时改的家伙,你的黑票让我有种‘知耻而后勇’感觉每天看到你的黑票,我都会想到今天我又没有还上拖欠大家的债,我又一次食言自肥了等等……是一种很积极的鞭策感谢这位朋友了,假如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一直鞭策着我——用任何方式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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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狱主制造的阳谋,已经犹若春雨润物一般潜入了人心和天地之间事已至此,血海炎狱腾飞而起降临东平的大势已经不可逆转了

方兴也无力改变这种局面,他只能希望血海炎狱一方在打穿两界通道、占领寒山寺之前,东平一方的拖延战略能够完成,至少也应该是完成一大半不然的话,让血海炎狱的兵锋提前出现在东平大地,接下来诸家诸族以及方兴的日子都会很难熬的

除非东平诸家势力能够力挽狂澜,又或者是那位隐在东平诸家背后的长生真人海锐能够悍然出手——不然的话,方兴想不出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血海炎狱的妖魔大军跨过两界通道、抵达东平大地

以东平诸家势力的齐心程度和他们所具有的实力,能在寒山寺阻击血海炎狱十来天,已经是常发挥了方兴甚至在想:要不是有一位长生真人在背后坐镇,恐怕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诸家联军早就烟消云散,各自散回家、各扫门前雪了

方兴想都不用想——要东平诸家势力力挽狂澜,那是在白日做梦

那么那位长生真人海锐会出手、挽回人族在寒山寺这一战中渐渐势衰的局面吗?想到这个问题,方兴随之沉默了

对于他那位便宜师傅,方兴是陌生的他并不知道,为何母亲方子晴会硬塞给他这么一个地位尊贵,却明显带有一种疏远他的意思的师尊

难道只是想要给他一个荣耀的‘长生真人之徒’的身份标签吗?方兴觉得不是,他的母亲应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方兴却回答不上来

不过,他还是能够明晰这位便宜师傅对他的感观——既不热情也不冷遇,就好像他是一个意外的赠送品一样,多了不坏事,少了也没好事,反正就没什么事

幸好,方兴还有一个很是热情的二师兄晁瑞,会时常和他说一说话比如:就在血海炎狱兵锋初临东平的时候,二师兄晁瑞还匆匆赶来,和他说了一段有关师尊海锐在寒山寺一役中的想法的话

正是这些话,让方兴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属于长生真人的心思,也管中窥豹一般的看到海锐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这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狠的人

这种人是绝对理智的,也是绝对的唯原则、唯信念行事的

方兴这位便宜师傅,可以为了心里的一个原则理念——也就是他所谓的‘大道’,不惜所有的一切,如世界万物,亦如他本人

对于东平诸家联军在寒山寺阻击血海炎狱、拖延血海炎狱进入东平大地的计划,海锐是首可的——事实上,如果他不许可的话,也无人敢如此行事——然而,他个人在这个计划之外或者是之中,另外还有一个唯属于他自己的计划

海锐打定的主意很简单——他就是要一次性解决这次血海炎狱入侵的根本原因,将血海炎狱的核心:白衣狱主斩杀,干净利索的、彻底的终结这场妖魔入侵所带来的妖氛

方兴不知道:他那位便宜师傅海锐能有多大的把握对付一位血海炎狱的狱主,但是他却知道:为了斩杀血海炎狱的狱主,海锐是不惜亲自以身做饵的

事实上,以海锐的长生真人之威,是可以毁掉寒山寺山底下的那条两界通道的血海炎狱一方想要再重搭建起这条两界通道,所需要耗费的苦功就不是一点半点了,最起码能够阻碍血海炎狱一个多月的时间

可是,摧毁掉寒山寺山底下的那条两界通道,也有一定几率让血海炎狱选择其他的两界通道前往其他地区施虐,甚至还有一定几率让血海炎狱选择缩回去——这些可能出现的变动,便让海锐舍弃了摧毁两界通道的想法

狱主不死,血狱不空;血狱不空,妖魔不绝;妖魔不绝,中土人间便永无宁日,永远都会在血海炎狱的兵锋威胁之下,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一场因妖魔入侵而导致的中土灾难、人间浩劫

所以海锐就认定了,要将血海炎狱绑在寒山寺这条两界通道边,要将血海炎狱的白衣狱主引出、从而杀之为此,寒山寺中的艰难苦战就不可避免了而他本身要冒着天大的危险、已身作饵,就不可避免了

方兴想:”生存在这样一个大人物的阴影下,实属于一种悲哀”他身为海锐的弟子,也只能庆幸他那位热情的二师兄,提前将海锐的心思透露给了他让他有从容转进、离开这块祸乱源头的机会和准备然而,即便如此,师尊海锐的‘狠毒’之处依旧让方兴不寒而栗

只能说——海锐果真就是一个对他人狠,对自己狠的存在生存在他左右,跟不上他脚步的人,活得将非常的幸苦

这就是一位长生真人的用心,方兴想:“作为莅临长生秘境的他,是否有着一颗‘为大道故,视天下苍生若草狗’的心呢?”

这么想着,方兴不禁又一次不寒而栗与此同时,他也不免想到——另外一位同样身处高处、鸟瞰大地的存在也就是血海炎狱的至尊、那位白衣翩翩犹胜雪的存在

白衣狱主作为一方霸主,他高明之处在于所用阳谋浩浩汤汤,由不得你反抗然而,这阳谋之中所藏的尸骨呢?牠冷酷的一面呢?恐怕只有数万中低级的血海妖魔的鲜血才堪叙说

‘我就是让你去送死,而且你即便死了,也要给我效力’——唯有这句话能够解释白衣狱主对待那些中低级血海妖魔的态度,堪称冷酷无情的物尽其用

两位高强存在、两位同样身处山峰高处的大人物,他们的作为或许在别人看来有正义和邪恶之分,但是方兴在他们身上看到的,却是同样的一种心理轨迹,只不过各自的价值观依附不一样罢了

前者——长生真人海锐的价值观依附是在人族的身上;而后者——白衣狱主的价值观依附是在血海炎狱的妖魔身上;两位大人物各自的价值观依附点不一样,利益和价值观的倾向自然也就不一样,甚至在别人眼中的正义和邪恶程度也不一样,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是那么的相似

用方兴前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两位大人物的屁股没坐到一起来可是,在彼此价值观依附点不同的同时,他们却又是同样的、默契的选择了一条‘大道之下皆为草芥’的道路

方兴到此刻也总算是明白——这等一方霸主、一狱至尊的做派了心里暗暗吃惊之余,也不由不暗暗问及自心

“假如有一天,我也站在了这般高度,成为了一方霸主我也会像师尊海锐和白衣狱主那样,为了自我的大道,便视天下苍生若草狗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方兴现在不得而知内心的意志未曾涉及到这一方面时,他也不敢回答

…………

方兴被这个突然问及内心真性的问题,问得有点愣了一时间既有些神游天外,也有点若有所思

不过,这份静静的思考并没有能够存续多久时间很快的,方兴便被身边的一声声呼喊声,将他从思考的状态中唤醒——原来是乌鬼和黑黝鬼回来了

乌鬼和黑黝鬼彼此不和,各有争宠之心为主公效命——或者是说为了在方兴面前露脸——他们彼此竞争,各自选择了争分夺秒的功劳对抗早在方兴收拾两头『血戾蛮猿』的时候,他们两位就已经带领麾下的披甲僵尸,前去擒拿一头强大的血海妖魔

现在,他们已经成功完成任务,生擒了那只强大的血海妖魔,回来上缴命令然而,方兴却惊讶的看到:乌鬼现在的模样很是凄惨,本来乌鬼的尸躯就是用各种残破尸躯拼凑起来的,好似一只缝合怪般丑陋可是,眼下这具尸躯上,尸肉破损状况是严重,看起来是尸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方兴再看黑黝鬼,发现他同样是带伤而归,而两位尸将背后的披甲僵尸是一下子少了十几具,有二十来具披甲僵尸伤筋动骨、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若不是那个被一百多具披甲僵尸同心协力扛回来的巨大妖魔,表明了他们两个人是顺利完成任务、得胜归来的,方兴甚至还要以为他们是吃了败仗了呢

不过,即便是顺利完成了任务,这一番的损失也不小方兴一共才五百头可用的披甲僵尸,此刻带在身边的也只有不到三百头一下子就少了掉十分之一的战斗力,的确够让方兴一阵肉疼的了

一看见方兴,乌鬼当即就诉起苦来,“主公,小的这番可是有一说一,实情禀报哇,这一战打得真惨,全靠小的拼死作战……”巴拉巴拉一大堆……

从乌鬼唠唠叨叨的叙说中,方兴终于明白了事情的首尾和经过

原来,这头血海妖魔实力果然不凡,竟比乌鬼和黑黝鬼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强上许多,甚至乌鬼和黑黝鬼联合起来也不是牠的对手

要不是方兴给麾下两位尸将都配属了精锐的披甲僵尸,恐怕这一回乌鬼和黑黝鬼生擒妖魔不成,反而会被这头妖魔转过来追杀呢

幸好,乌鬼和黑黝鬼麾下的披甲僵尸,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战争磨练,大量披甲僵尸的实力都得到了提升,配合两位尸将结阵作战的默契和熟练度也上升了这才艰苦的战胜了这头强大的血海妖魔

听了乌鬼和黑黝鬼的解说,方兴对拥有这般强大实力的血海妖魔顿生兴趣——牠让他损失了不少战斗力,那么这些战斗力的缺口,方兴也只能从这头妖魔身上补回来啰

……

……

第二百九十九章 血海冥目眸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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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骑鹤人’兄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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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被新擒获的血海妖魔,拥有一个庞大的妖魔身躯,好似一头披毛猛犸般威武高大。沉重的身躯得上百头披甲僵尸一起使劲才可以抬起来。即便已经被层层寒铁锁链锁得里三层外三层,禁制深深压制着牠的力量,但是依旧时不时会有一两丛血褐色的魔焰,突破禁制、从寒铁锁链间的空隙中烧透出来。

方兴别有心意的打量着这头血海妖魔。对他来说,这是一头很陌生的妖魔。妖魔的社会当中各种混血、混种的层出不穷,一个未知的妖魔种类在血海炎狱中实在是太常见了,并不值得丝毫稀奇。现在能被人熟知的,也只是一些有着俗成名称的常见妖魔种类。

而这头罕见而陌生的血海妖魔,身若巨人,头似犀牛之首并生有双角;嘴里长满了长长的尖牙,鼻子有点类似熊;浑身上下都披着坚固的鳞甲,双腿反曲若牛蹄。

方兴越看喜欢,而且他还注意到这头妖魔的爪子虽然很锋利,但是显然太短了,并不适合作为天然武器使用——这说明这头妖魔并非是用本能作战的中低等妖魔,而是一头已经可以熟练使用器物——如法器一流的高等妖魔了。

他当即便问起,随即他果然从乌鬼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原来,在被生擒之前,这头妖魔都是使用一柄巨大的狼牙战锤作战的,只是在激战中被乌鬼和黑黝鬼的联手一击摧毁了而已。

“这定是一种未知的高等妖魔。”方兴判断道。知道这一点后,他心里要将这头血海妖魔彻底收服的心思,也就越发的重了。

呵呵!那些大人物们为了自己的大道,是‘大道之下皆为草芥’。方兴虽然还没有那些大人物的所欲所思,但是在此风雨飘摇之际,他也可以‘不管黑猫白猫,只要抓到老鼠,都是好猫’嘛!

管他是人族还是妖魔,只要能为他所用就行了。君不见,方兴现在在用的不就是那些僵尸一流的亡灵尸族么?

即便战胜这头妖魔并非难事,但是方兴仍旧先是在灵台心境中推敲一番,之后方才命令道:“放开禁制,让牠起身。”

一条条粗重的寒铁锁链被抽走,覆盖在妖魔身躯上的禁制也一层一层的削弱。等到锁链去掉一半时,余下锁链中的禁制已经完全困不住这头妖魔了。然而,这头‘犀首熊鼻魔’显然拥有不弱的灵智,竟然没有顺着内心中的暴戾和冲动,暴起发难。只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似乎在评估着自己的处境。

‘犀首熊鼻魔’很快就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站在牠身前不足数丈距离的方兴。牠已经隐隐明白,面前那个人族少年郎正是牠的头等大敌,如果牠还想逃脱被人擒杀的结局,就必须要用面前之人的鲜血来洗刷牠的耻辱。

踌躇了一番,也是暗暗攒集力量恢复元气了一番,‘犀首熊鼻魔’终于按捺不住出手的意图,双手一合,大步向前,拳风如雷,刹那间就已经攻到了方兴的面前。

方兴处变不惊。相反,他看到这头‘犀首熊鼻魔’这么富有灵智,心里不惊反喜,反而更是开心。手一抖,三尺青锋便已经出袖。扬剑挥去,十二道紫青色的剑气并驾齐驱、凌空而起,凭空组成了一个玄奥的剑阵。

三尺剑,正是『秋水剑』;紫青色的剑气,正是『紫青圣德剑气』;这一幕正是方兴在这十来日中,苦心研习《秋水剑诀》从而学会的剑阵之术。

方兴的剑阵,名叫『大江滔滔』。是用一柄飞剑为核心,配合剑气往来攻杀。剑气若滔滔江水,变化莫测又浩浩汤汤,让人防不甚防,威力十倍于不曾组成剑阵的任何一剑。

而此刻,作为剑阵的核心便是方家的镇族传承灵宝『秋水剑』。

上次在寒山寺的后山匆匆一别之后,方子圣并没有带走『秋水剑』。方兴本以为他是忘记了。但在事实上,这等事关一家一族传承灵宝的大事,方子圣又怎么可能忘记!

方子圣在事后就通过书信等手段和方兴言明了他的态度——家族镇族传承灵宝能够在三十年后重新回到方家,这是一个巨大的荣耀,也是一个天大的功劳。他希望方兴能够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身携『秋水剑』在万众瞩目之下隆重登场。

这样一来,既挽回了家族丢失的尊严,又能给方兴本人增添人望。而且在战争时期的必要时候,方兴还可以把『秋水剑』当做一柄尚方宝剑来使用……

把『秋水剑』留在方兴身边,这是家族的好意,也是方子圣作为舅舅的关怀。如此美意深情,方兴唯有心里铭记着。

作为回报,方兴也将『秋水剑』那日的异样表现,以及他心里的隐隐猜测告诉给了方子圣。不过,方兴也不是傻乎乎的全部都说了。他只是提及到『秋水剑』的异常表现,其他比如涉及到苏瑾和他之间秘密的部分,也就省略掉了、不曾提及。毕竟,这些也和『秋水剑』的异常表现没什么关系——他用不着说。

可惜的是:方子圣和方子正两人联手对『秋水剑』检测一番后,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于是,这柄方家的镇族传承灵宝便又顺理成章的回到了方兴的手中。

方兴这些天日日用心神温养这柄灵宝,却收获寥寥。反复研究一番之后,他才得出——想要让这柄灵宝品级的飞剑,重新恢复剑灵,所需求的条件太苛刻了。不但需要给『秋水剑』充入海量的力量,而且还非得要方家本族的『秋水剑气』方才可以。

这么多天来,方兴时时刻刻不忘炼气修行,其中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炼化天地灵气为『秋水剑气』,再反哺给『秋水剑』。可惜,不但那日的异常状态一直没有再度出现,而且『秋水剑』在吸收了大量的『秋水剑气』后,也一点改变的迹象都没有。

方兴不由暗想:想要让『秋水剑』再度恢复剑灵,所需要的『秋水剑气』太多了,恐怕真得像方子圣在信中所言的那般——“……欲使秋水剑再度生灵开化,非得在河洛祖家圣地温养近百年才可得行……”

想到这里,方兴的心是拨凉拨凉的。‘近百年时间’?他现在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如果有一百年时间的话,他都有自信——自己炼出一把灵宝品级的飞剑出来。至少,他相信『青冥玄光噬血剑』就不会让他失望。

现在对『秋水剑』的恢复,方兴只能聊胜于无了。将他充当一个储存『秋水剑气』的剑气收集器好了。另外一个,就是『秋水剑』的锋利和坚固程度,已经足够让这把没有剑灵的飞剑在很多场合发挥作用——比如说眼前这种场合。

但凡是血海妖魔,不是生鳞带甲,就是皮糙肉厚,一般的武器还真不容易对付牠们。而『秋水剑』虽然没有其他威力,但是单凭其自身的锋芒,就已经足够充当凌迟小刀的作用。至于收拾这头‘犀首熊鼻魔’,本来就用不着——像法器法宝那般——发出杀伤力强大的威能,只需要一片一片的割开妖魔的鳞甲与血肉,让牠感觉到痛苦就行了。

原本配合『紫青圣德剑气』布下『大江滔滔』剑阵的核心飞剑,应该是『青冥玄光噬血剑』才对,而不是方兴手持的『秋水剑』。但是,前者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一点,要是再配合上本身就威力十足的『紫青圣德剑气』,方兴恐怕他这套还不熟练的剑阵,在运转中一不留神就会径直取了这头妖魔的性命。

方兴和这头‘犀首熊鼻魔’的战斗,并不是为了取其性命为目的的,只是为了适当削弱对方的实力,以便接下来的动作罢了。故而就舍弃了『青冥玄光噬血剑』作为剑阵的核心,而采用了『秋水剑』。

除了有剑阵的威力叠加之外,布置在剑阵之中的『紫青圣德剑气』也被方兴精心的加以半固化,已经有些类似煞气神兵的存在,威力也丝毫不比煞气神兵差。布下剑阵之后,剑气的威力就更大了,即便剑阵的核心仅是未能复原的『秋水剑』,但是整个剑阵依旧散发着凛凛锐气。

只是一次施出十二道『紫青圣德剑气』,用的也只是『秋水剑』——方兴的本事还没有拿出一成,可用来对付这头‘犀首熊鼻魔’却已经足够了。仅仅是三五招之后,这头曾经把乌鬼和黑黝鬼逼迫的狼狈不堪的‘犀首熊鼻魔’,就已经被方兴打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了。

看到‘犀首熊鼻魔’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斗志更是被不断的凌迟伤害打的崩溃,方兴这才满意的放弃了攻击。

血海妖魔的恢复能力特别强大。仅过了一阵子,这头‘犀首熊鼻魔’的伤口就已经在隐隐蠕动,血肉渐渐复苏。可惜的是——肉体可以恢复,但是被摧残的斗志却难再重新涌出了。

本来灵智高的血海妖魔,就更通人性。心智灵活,这本来是好事,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是心眼多。通常情况下,这种心眼较多的家伙,都知道‘权变’的道理,不会像低级妖魔那般死脑筋,很难有坚定的意志。

而这头‘犀首熊鼻魔’也是如此,牠面对步步紧逼过来的方兴,已经失去了再继续抵抗下去的勇气。

方兴从容对‘犀首熊鼻魔’施展‘『龙印鹰符』’。金色光团顺利打入‘犀首熊鼻魔’体内,顿时诱发出一阵异变。

方兴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座黑夜之中的灯塔,在‘『龙印鹰符』’进入‘犀首熊鼻魔’身体的一刹拉间,就引起了苍茫大海上一艘巨轮的注意——当即就有一股沛然莫能抵御的超强意志笼罩住了他。

那一瞬间,在方兴的面前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双血红的巨眼,带着漠然若死寂的眸光将他的浑身上下扫过。

那一瞬间,寒意肆蔓!

……

……

第三百章 “NTR我者必须死”

感谢‘面若桃花’的打赏,恭喜兄台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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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巨目现世,漠然若死寂的眸光扫来,方兴浑身顿生寒意。

透骨寒,是源自那双目之中所包涵的伟大意志。这股意志庞大到几乎可以凭借一个念头,就摧毁一个人的所有心理防线、瓦解人的心神,将一个前一瞬间还活生生的人,在下一瞬间变成一具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方兴的心神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这道降临的意志一点恶意也不昭显,可它所发出意念却偏偏带着最恶毒的目的——若是被它临及魂魄、波及心神,恐怕连方兴坚定如斯的意志,也难抗一狱之威。

抗不了,就不抗!第一时间内,方兴就不加以思索的采取了行动。他凭借一点通透的先天灵性,选择在千钧一发之际魂魄离体,躲避那致命的意念攻击。整个人的心神都在意志临身的前一瞬间,藏到了灵台心境之中。

灵台心境妙华无边,乃是人的一点先天灵性,得到天地大道启迪之后,脱离蒙昧、开化万千所生。那瞬间降临的庞大意志,没有想到方兴竟然能在后天境界便已经脱离蒙昧、启迪了灵台心境,不由估错了方兴实力。

一错之下,便失了良机,那势在必得的一记意念冲击也只能无功而返。

这一切都是那一瞬间内发生的。血海瞑目的杀念一击不中之后,那股意志也随即如海潮一般退去。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方兴心神再度回身时,只有身上乍起的寒毛还在提醒着他刚才的危险。

而冥冥虚空之中,也隐隐有一道声响传来:“哼……”平平淡淡的一声冷哼,听起来似乎波澜不惊、平静无奇,但是落到方兴心里却顿时掀起千万丈的巨浪,哼声之中所包涵的意念几乎将他的脑海都塞满了。

幸好,这一次的意念并没有恶意——这或许是因为那个陡然关注到方兴并降临意志的存在也知道:先天灵性得以启迪开化之后,单凭意念攻击,已经无足以伤害到方兴的原因吧——只是充斥着大团大团复杂的杂意。

方兴以神念将这些杂乱无章的意念全部理顺,并斩去无用的部分之后,却发现这道传递到心中的意念只是一个招呼而已。

这声招呼源自血海炎狱那位狱主至尊,穿过两界屏障投射过来的一道目光。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打这么一声招呼,似乎只是在提醒方兴——“别高兴的太早了,我已经注意到你了。”

从刚才那血海瞑目中传来的致命意念,可以看出——这声招呼并非空洞的恐吓,而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威胁。方兴因而知道:他已经被记在了那位狱主至尊的必杀名单上了。

他想:这位血海炎狱中的至尊存在,之所以会注意上他这种‘小人物’,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之前在万丈黑渊之下斩杀独目巨蛇的缘故,而是现在他敢用‘『龙印鹰符』’控制那头‘犀首熊鼻魔’的缘故。

这个举动很显然触碰到血海炎狱以及血海炎狱背后那位存在的底线,让这位血狱至尊感觉到颜面大为受损。

要知道,妖魔的强大源自于族裔的血脉,故而血脉对妖魔来说至关重要。一般来说,妖魔的忠诚既源自于服从狱中强者的天性,也源自于牠们一代又一代族人所继承的血脉,以及由这传承血脉所产生的皈依感。

而方兴的‘『龙印鹰符』’却就是在破坏这种至关重要的血脉传承,力求让血海炎狱的妖魔违背自己的血脉皈依,仅臣服于施术者。

那头正在方兴身旁战栗抽搐的‘犀首熊鼻魔’,此刻就是因为‘『龙印鹰符』’在牠体内对牠粗暴狂野的‘折腾’,而不得不努力的摆脱源自于牠血脉中的忠诚束缚。

‘犀首熊鼻魔’身不由己的在血脉与现实之间反复的挣扎。原本,血脉中传承的皈依感,才是主导牠意志的核心力量,然而这股力量现在却被方兴完全摧毁。剩下的那点血脉力量也如风中烛火一般飘摇欲灭。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之中,‘『龙印鹰符』’的力量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犀首熊鼻魔’心底最后一份对血海炎狱以及狱主至尊的忠诚,随着‘噼啪’的一声轻响破灭了。高等妖魔的叛逆如同一击耳光狠狠抽击在白衣狱主的脸上。顿时让那位血海炎狱的至尊心生感应,瞬间关注到方兴的‘渺小’存在。

高等血海妖魔存在的意思,不同于中低级的血海妖魔——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一点也不心疼。牠们的地位更高,已经足以让那位狱主至尊感觉到牠们的存在。而方兴先是斩杀了一头高等妖魔,接着又收走了一头高等妖魔的忠诚。两番触犯下来,白衣狱主倍感折颜之余,也不由对方兴有所印象了。

每一头高等妖魔对白衣狱主来说都是记录在册的资源,斩杀一头高等妖魔就如同动了一口牠碗里的肉。这个——白衣狱主勉强还能接受,毕竟临阵斗死是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战死,也没什么丢脸的。

战死在血海炎狱的文化习俗中是光荣的,然而毁掉一头高等妖魔对血海炎狱以及牠的忠诚呢?

这对这位狱主至尊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了,犹若牠后宫中的女人被人NTR、让牠戴上了一顶绿帽子一样!

这种人必须去死!

这就是这位狱主至尊竟然会在百忙之中能抽出宝贵的时间,忽然将一抹意志降临到方兴身边并痛下杀手的原因。

只是牠没有想到,本以为可以马到成功的出击,结果竟然是无功而返。诧异之下,也不由将那头原本只是一只‘该死的蚂蚁’的存在,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一个真正侮辱了牠的‘阴沟里面的老鼠’。

‘阴沟里面的老鼠’比‘该死的蚂蚁’要稍稍聪明一点,也强壮一点,但是开罪了狱主大人,那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

万丈深渊的万丈之下,一个未知的空间之中,满目的鲜艳血色,犹若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

此刻,海中血浪滔天,浓烈的血海魔气沸沸腾腾,尽显这位狱主至尊的心情——牠很不高心。

作为一狱的主宰,狱主不高心,后果也就很严重。这位狱主至尊已经决定,对那只‘阴沟里面的老鼠’从此多一份关注,并慷慨赐予它一死。

“你,”牠朝虚空中一个方向瞟了一眼,径直的下令道。“去杀了他,便许你将功补过。”

这位狱主至尊似乎是在对无尽的血色虚空喃喃细语,然而随着话声道出,在那无穷无尽的血色虚空之中,忽然有一点光芒陡然炸开。血气滕扬之际,一个宛若彗星的身影,拖着长长绯红尾迹径直朝中土人间扑去。

与此同时,也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响起:“诺!我必杀此子,将功补过!”

白衣狱主下达了必杀的王令之后,便又一次闭目养神,而血海之中的魔气沸腾也达到了巅峰的状态。

方兴对他的冒犯,给这位狱主至尊带来的伤害虽然微不足道,但却让牠倍感不快。被拓宽数倍的两界通道、大致明晰了的寒山寺周边情况,以及心底炎炎烈烈的火气都在告诉牠——也该到了发起总攻的时刻了。

是的,该到完成两界突破、攻占对面那座古刹的时刻了!……

…………

同一时刻,寒山寺内,方子正与张伯涛同室而坐。

两位先天大宗师的头顶上,法相贯天,光华耀眼,威势骇人。让人一见,便生有崇拜之心。

这十来日以来,这两位先天大宗师和那位长生真人一起,构建起了坐镇寒山寺的坚实后盾,让奋战在前线的炼气士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投入战斗,单凭此点就已经可称功劳显著。

而在此刻,静室之中的两人并没有因血海炎狱一方的忽然沉寂而有其他举动,只是各自闭目炼气打坐。

忽然,天地气机之中有一阵几乎可以忽视不见的变化遥遥传来,方子正和张伯涛竟同时从静守内心世界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不约而同的睁开了两眼,眸目中各是异色流转。

“天地气机变了,看来那位血海炎狱的狱主,果真已经下定决定要从寒山寺突破了。”这句话是方子正说了。

其实,这段话所讲诉的事实——都不用方子正说,张伯涛也能从天地气机的微妙变化中体查的出来。只不过,和张伯涛相比,方子正的修为浅一些,便有心礼让这位威名赫赫的同修,所以才主动开口以示尊敬了。

“哎,是呀,该来的还是要来。”张伯涛叹了一口气。既然血海炎狱的狱主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就意味着寒山寺的一战也就要落下帷幕了。东平诸家联军和血海炎狱之间实力的悬殊对比,让这座千年古刹将必不可免的坠入沦陷的深渊中去。

即便张伯涛是先天大宗师之尊,也无力阻挡这种浩浩汤汤由千万妖魔所形成的滚滚洪流。更何况这滚滚洪流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莫测、实力高强的狱主至尊护持着。

大势相逆,张伯涛无能为力呀!

……

……

第三百零一章 圣德真皇的愤怒

五一假期不出去了,就呆在家里写小说,希望能多写点回报大家。请大家多多支持,让惨淡的成绩能好一点。成绩好看了,我写作的热情也会更好一点,这样更新也就随之加快不少。拜托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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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狱至尊因怒而兴兵,千万妖魔纵横而来,大势相逆之下,张伯涛亦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叹息一声,坐视天崩地裂,一生基业倾毁。

方子正瞥了张伯涛一眼,只见那张略有些苍老的面孔上,神情淡定自若,似乎心中所忧并无痕迹。心里不由对这位同在先天妙境的同修有了些佩服。

数百年的传承,一生呕心沥血所建的事业,短短一瞬间就要被兵火摧残毁灭,是个人都难以承受!

即便方子正自认生性淡泊名利,也不得不承认——若是他同处张伯涛的处境,是决定无法做到张伯涛那样的淡然的——即便是表面上的淡定。

不过,以方子正的性子,也只能说这等安慰人的话了,“张中正之举,日后必被天下人颂扬,『羽清尊神』的宏业也会万世长青。”他还是习惯用以前『羽清尊神』的尊称。

张伯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受慰的神情,可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有说不尽的别扭之感。

寒山寺被毁,对他和教会来说,固然是失去了一个数百年苦心经营的根基之地,不过只要人的根基还在——那就好。大不了等驱逐了血海妖魔之后,再重新花费百年时间继续埋头种田搞建设好了。不管多幸苦,寒山寺一脉总还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故而,对寒山寺即将被血海妖魔毁灭一事,张伯涛心里虽然有些淡淡的失落,但是失落之后却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但是方子正这番话,却是有点火上浇油的意味,让他好一阵的无力,心里更是生出一种无法言明的烦恼。

张伯涛强忍着开口反讽的欲望,暗自观察了一番,这才确定方子正说这句话,只是因不知秘情所致,并非诚心炫耀。

心里不由暗暗腹诽道:“哼!‘『羽清尊神』的宏业万世长青’?难道你不知道——『羽清尊神』的宏业都已经被你家的那个好侄儿给夺去了?现在就连寒山寺一脉都变成你们家『圣德真皇』的家当了!感情老夫呕心沥血、苦苦维持的教会,都是为你家好侄儿把守基业!真是气煞老夫也!”

想起这些,张伯涛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淡定的心态了,心里极欲倾吐。然而,这番话又事关『羽清尊神』身后的机密,还不能说出来。唯有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好了,”张伯涛尽力撇开这个让人无力的话题,转口道,“既然血海炎狱那边已经准备发动总攻,那么我们这边也要该动一下了。子正这就和我一起去面见真人吧。等到血海炎狱那位狱主至尊突入中土人间之时,以你和我之力是困不住牠的,唯有趁牠立足不稳的时候,请真人出手方才有胜算。而下面那些人,也从有了时间得以安全撤走。”

方子正闻言点了点头,张伯涛说的正是道理。事实上,寒山寺内的几大势力的头面人物,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共识——寒山寺一战的目的只在拖延时间,一旦血海炎狱真的发起了飙、不计损失的强力攻打寒山寺的话,那么在给予一定杀伤后,该撤退的就应该立刻撤退。

不过,为了避免大伙在跑路的时候被血海妖魔趁虚追杀,就必须请出长生真人海锐亲自出手、困住血海炎狱的那位狱主至尊,让血海炎狱的妖魔群龙无首,无力追击撤退的诸家联军的精锐力量,从而保住东平诸家的元气。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长生真人海锐的意见。毕竟,那位血狱至尊的底细谁都还不清楚,即便以海锐的长生真人之威欲与牠抗衡,最后的结果也未必可知。所以海锐如果要答应这个方案,也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幸好,海锐最终还是出人意料的答应了这个方案。对此,东平一境乃至整个北地的炼气士,都应该感谢海锐的挺身而出。而由张伯涛和方子正——东平炼气士人物当中的两大翘楚人物,联袂去请海锐出驾,也正是应有的礼仪和尊敬。

张伯涛和方子正联袂而出,在行往长生真人驻驾之地的时候,一道道命令被两位先天大宗师联手颁布下去。整个寒山寺的防线,顿时就像是一台庞大而精准的机器,‘嘎吱嘎吱’的运转起来。

只见,数道耀华光焰冲天而起,向存在于寒山寺周边的各路人士,传递着无声的命令;与此同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飞禽灵兽,齐齐从千年古刹内飞出,向四面八法传递去寒山寺最后一战的宣言;在这些纷纷攘攘的光景之中,就有一道冲天光耀是通知方兴的。

那是方子正和方子圣此前和方兴约定好的信号,一旦方兴看见这个信号,那么就是他应该立刻抛弃手上的一切事宜,向自己的镇守之地寒山要塞撤退的时刻了。

…………

冲天光耀,光耀冲天。想不看见都难,方兴自然是看到了约定的信号,也明白了其中的涵义。他瞟了一下身旁的巨大身影,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兴意阑珊。

在寒山寺战役的十来天里,他一直在寒山寺的外围防线游走出击。虽然没有在第一线苦战,但是在外围却是以一己之力擒杀了大批的漏网之鱼,极大的减轻了外围防线所承受的压力,也算是给整个战局做出不小的贡献。然而,即便如此,他心里依旧有点淡淡的遗憾。

方兴也知道:寒山寺内的第一线防线,太过危险了。冲杀上来的妖魔有千千万万之众,其中还不时参杂着实力高强的高等妖魔和妖魔将领。妖魔如同潮水一般涌出,而古刹内的防御者根本没有停息的时刻,每一刻都不得休息,必须时刻战斗。

这种高强度、高烈度的战斗,除了内已贯通一身三百六十五个穴窍、一身真气浑厚无比不怕长时间消耗,外有法相不断吸收天地灵气、能够快速补充自身真气的后天宗师之外,其他人是很难插上手的。

即便不走寻常路的方兴,也无力插手进去。需知:虽然方兴已经拥有击杀一位后天宗师的能力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等同于一位后天宗师、拥有后天宗师所有的威能。

毕竟,那一日的刘不文的状态太不完整了。他既受了伤,又没有随身法器,甚至连后天宗师最大的本领——法相神通都因故不能使用,战斗力没有全盛时期的六成。杀他和杀一位巅峰时期、状态全满的后天宗师还是有所区别的,。

因而,方兴可以为自己越级击杀一位后天宗师的惊人战绩而感到自豪,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有能力在寒山寺的激烈战斗中安然笑到最后。

可以说——他不在第一线参战,是家族为了他个人的安危考虑,慎重起见的结果,万万不能称之为错。但是,没有能在第一线厮杀,实在是一种遗憾,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少了一份男子汉的豪气。而方兴血性未褪,为此感觉到不自然和遗憾也是自然的。

不过,虽然此世的身躯给方兴留下了残余青春活力和冲动,但是他毕竟是两世为人,很快就用理智的冷静压倒了心底的那种稚嫩冲动,唯有心头还有一串串冷冰冰却又炙热无比的冷焰在燃烧。

那是一种因为愤怒而产生的需求,强烈的充斥着他的心房。径直压过心头的遗憾,连那片理智的冷静也被轻易碾过——毕竟这种强烈需求,本身就是最冷静,也是最理智的需求。

“我要变得更强!”——这便是此刻充斥在方兴心房中的意念和需求。

不要以为寒山寺即将被兵火摧毁的结局,只会给张伯涛等寒山寺一脉的人带来痛苦。事实上,方兴心里也为此产生了一种无名的怒火,汹汹燃烧不熄。

虽然战略撤退是为了更有效的打击敌人,但是那寒山寺毕竟是方兴的道场呀!——即便以前不是,但是现在是了!

寒山寺一脉真正的拥有者,以前是无名佛陀托名的『羽清尊神』,现在则是托名『圣德真皇』的方兴。而被迫放弃数百年经营的根据之地,张伯涛很痛心不假,但寒山寺一脉只是他心血所系,却不是他所真正拥有的东西。所以,他感觉不到方兴心里面的那种更深层次的愤怒。

其实,这种愤怒并非方兴所生,但却确确实实是他所有。不是他心里自然而生的感觉,而是由『圣德真皇』神位将这股源自神灵的愤怒,从虚空中传递到他的心海里,变成了他自然而有的感情。

被迫放弃道场,这对神灵来说是一种彻底的亵渎。预知寒山寺即将毁灭的结果,『圣德真皇』愤怒了。

而方兴托名『圣德真皇』接过『羽清尊神』的神位,与『圣德真皇』本身就是两位一体,可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因而『圣德真皇』的愤怒就是方兴的愤怒,这里面没有半分虚假的成分。

『圣德真皇』的愤怒感觉从虚空中传来。首次主动给方兴发来的讯息,讲得便是坏事,方兴生出无名怒火之余,也颇感脸面无光,心里更是不由对力量生出更强烈的需求感。

他心里暗暗发誓:“我迟早要杀回来,扫灭血海妖魔,光复寒山寺!那时候我会更强大,并从内到外、从身体到心志,全方位的强大,真正做到‘命由自主’!”

回头深深一眸,似乎要将寒山之上的千年古刹映在脑海中,永远不忘记。

随后,他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冷静智勇的少年郎,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团烈焰被他深深的隐藏了起来,只等某一天的爆发。

那一天,降临到这片热土之上的,将是焚灭亿兆妖魔的神之怒!

……

……

第三百零二章 直接杀掉就是了

今天去献血了,休息一下,明天努力写稿,两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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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开始准备着手撤退事宜了,首先便是命令麾下两位尸将率领所有的披甲僵尸,悄悄撤回积尸谷,并和留守在积尸谷内的留守僵尸武士合兵一处,静静等待他的后续命令。

方兴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和乌鬼、黑黝鬼会面的。在此地数十里之外,还有配属在他名下的方家众护卫,正等待着他的发号施令、调兵遣阵呢。他要先安置好麾下僵尸大军的去留,然后再和这些方家人马会和,最后带领他们一起返回寒山要塞。

虽然明晰了家族的态度之后,方兴现在的处境好了太多,已经拥有了威福自专的权利,但是他考虑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乌鬼和黑黝鬼的存在,暂时还不能见光。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既有不便张扬摆现的缘故,也有从军事战争的角度考虑的原因。

方兴留下乌鬼和黑黝鬼两将统领一路私兵在暗,目的就是未雨绸缪——埋下一路伏兵,为未来的战争势态做两手准备。

要知道,防守作战当中最忌讳的战法就是消极死守和被动挨打。有了两大尸将率领的一路既精锐悍勇,又不无需担忧补给、士气以及忠心的僵尸兵团在外,方兴在镇守寒山要塞的过程中,能够采取防御手段也就会积极灵活的多。

方兴受命镇守寒山要塞,肩负万众的期待。数万人的生死皆操之其手,他身上的责任不可不谓之重。因此,他总是告诫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反复思量,力求做到英明果敢、成熟稳重。

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磨练。到目前为止,各种考验方兴完成的都还好。

向麾下两位尸将一一嘱咐好行事的要脉和分寸之后,方兴命乌鬼和黑黝鬼领军离去。数百名尸躯上下死气浮荡的僵尸离去,方兴的四周又一次变得空荡荡的,唯有他身后一堵肉山还显得有些碍眼。

这堵碍眼的肉山正是此前方兴用‘『龙印鹰符』’收服的‘犀首熊鼻魔’。这头血海妖魔的妖魂魔魄之中,已经有了方兴烙下的灵魂印记。牠从此只能忠心于方兴一人,而不能生出丝毫反逆的心思。

方兴既可以通过这道灵魂印记,随时凝听到牠的心念,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用一个指令就可以让牠横死当场,堪称彻底控制了这头高等妖魔的生死。

对方兴来说,犯着提前被白衣狱主侦知的风险,获取了这么一头忠心耿耿、一看就知道是一头标准的免费打手的血海妖魔,也算是捞回些票价——值了!

对这头‘犀首熊鼻魔’的安排,方兴原本是想让牠和乌鬼等二将一起离去。然而,可惜的是到头来却发生了一件乌龙事件。

原来,血海炎狱和中土人间分属两界,都各有一番不同的社会风俗,所通行的言语也各自不同。‘犀首熊鼻魔’开口说的都是地地道道的血海炎狱魔言,方兴和麾下两位尸将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而方兴的‘『龙印鹰符』’也还没有达到最完善的地步,现在只能通过灵魂印记控制受术者的妖魂魔魄,并在受术者和施术者之间建立起一种纯粹的感应联系。

这样一来,方兴倒是可以用简单的心念感应,来大致指挥‘犀首熊鼻魔’的举止。然而,乌鬼和黑黝鬼就没有方兴的本事了。他们根本没办法和‘犀首熊鼻魔’沟通,三将之间既不能沟通有无,也没办法做到相互配合,让‘犀首熊鼻魔’和乌鬼等人一起行动只会坏事——此事不可取!

因此,方兴只能打消了三将一起潜伏的主意,遣走乌鬼和黑黝鬼二将,而独将‘犀首熊鼻魔’留在了身边。

他这时候是这么想的——“既然要入寒山要塞,取得全权,那立威之举就势在必行。身后跟着一个雄壮非凡的高等妖魔,也算是给我立威了不少。”

将诸事皆安排妥当之后,方兴驾起长风,抬步就走,一会儿便已遁去了数百丈距离。在他身后,‘犀首熊鼻魔’则迈着大步轰隆隆的紧紧跟随,一主一仆隔着一两里的距离,一前一后的奔波着……

而方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努力前行的同时,在那茫茫虚空之中,也有一道血色光影,正极力遁破虚空,朝他所在的位子猛追过来。

…………

在离方家护卫还有十余里地的时候,方兴便命令‘犀首熊鼻魔’停下了脚步。作为方兴的免费招牌,‘犀首熊鼻魔’的出场需要格外隆重,眼下这个时刻还没有到牠登场的时刻。

方兴孤身一人前去会合方家众护卫。这批被配属到方兴麾下的方家精锐护卫,由方来福统领;编下足有近百名人员,其中四成都是真灵三天的炼气士;其他皆是披甲执锐的精锐甲士,在炼气士的带领下结阵对抗一些中低等妖魔、打打下手还是可行的。

这批方家护卫的实力,方兴也看在眼里——这批人在寒山寺外围防线游击了十来天,大战小战不下三十场,苦战连连。虽然人人带伤,但是却无一人阵亡,伤亡率比方兴麾下的那些披甲僵尸强太多了。

这里面的原因,一部分可能是因为这批方家护卫一直没有啃上硬骨头的原因——硬骨头大多在此之前就被方兴和他麾下的僵尸军团给解决掉了,另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批人的战阵配合太默契了。

这批护卫临阵作战的时候,各列各阵的人手配合起来炉火纯青。这等配合的默契,既源自十几年的苦心锻炼,也源自高明的战阵之法的使用。

然,能在十几年当中,一直聚集上百名炼气士和精锐甲士锻炼打磨,习演结阵而战的套路,这里面没有一个世家大族的财力和物力支援是绝对不行的。而一个接受过战场考验,并已然成熟的高明战阵之法,更是将一个世家大族深厚的底蕴透露了出来。

方兴重视之余,也暗自打算在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将这批人所演习的战阵之法,传授给他麾下的两大尸将,命他们也按照此门战争之法排兵布阵,提升披甲僵尸军团的战斗力。

对这批方家护卫,方兴是欣赏的。即便他们还是家族的卫士,而不是他个人的私兵,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这些人视作自己在寒山要塞的顶梁支撑。

然而,这批方家护卫在今天却不小心让方兴失望了——才回到护卫的营地,一番迎接和招呼之后,方来福就主动上前来请罪,然后方兴便听到了一个让他颇为不爽的消息。

原来,在此番大战之前,方兴曾命令过这批护卫在护送住民转移的时候,顺手为他办一件事情。结果,这件他亲口吩咐下去的事情,竟然没有办成——甚至可以说‘不是办了,结果没办成’,而是‘根本就没有去办,所以没成’。

方兴双眉蹙了起来,双唇也习惯性的抿了起来,没有说话。但是,在他威信愈隆的时刻,人人都知道这是雷霆之怒正在郁积的表现。

方来福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不得已又硬着头皮解释道:“下面的人一时犯糊涂了,竟把三郎的交代的差事给忘。牛筋村是刘家控制的地方,如今十来天过去,那个村落里面的人应该都已经被刘家转移走了。眼下,即使咱们再派人过去找,恐怕也难找到人影了。”

口中解释的同时,方来福心里也对一个身影破口大骂。三郎君吩咐的事情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就是去某个叫‘牛筋村’的地方,将一家人三口、一大二小接回来罢了。

一个大世家上上下下牵连的关系有千千万万之多。在战乱的时候,派遣家族力量专门将和族人有关系的人接往安全地带安置,是家族对族人最常见不过的福利,甚至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负责这种事情。

血海炎狱入侵以来,方家上下已经经手操办过类似的案件多大千万之数,怎么操作接送安排已经完全驾轻就熟了。要是某人不犯事,顺手做了就是,一点也不用麻烦的。可某人却偏偏头脑发昏,在里面捣鼓事情,也不想想那家族高层、嫡系血脉之间的明争暗斗岂能是他能涉及的?

方来福心怒,暗骂道:“你想找死,可别拉老子一起下水!”

方兴听闻方来福的解释之后,虽没有立即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已经颇为通透了。这件事情他已经明明吩咐了下去,属下办事的人竟然会忘记了?这怎么可能!要说里面没有古怪就怪了!

不过,方兴此时也不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子,更不想管那经手办这件差事的人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那个坏事的经手人直接杀掉就是了。

方兴那日下的可是军令,而现在更是战争时期。不严惩,他的威信何在?不严惩、不为后人戒,战时军令的威严而在?违抗了军令不管什么理由,都必须要严惩!

至于方来福,他是个聪明人,而且从他现在的表现看,这件事情应该和他没有关系。方兴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办了。

“罔顾军令、忽略职守,”方兴缓缓开口,言语平静之中又透露着一股掩饰不尽的肃杀之意,“将经手之人收监了,待到回寒山要塞之后,再明正典刑,毙于众目之下,以示上下。”

挥挥手便让满头大汗的方来福办事去了。对方兴而言,现在还没空去理会那只犯事的混货,也不是考虑惩罚他的时候。杀人之事可以留到返回寒山要塞之后再处理,眼下重要的是韩氏的安危。

方兴在考虑——他是不是应该亲自走一趟呢?

……

……

第三百零三章 大丈夫一诺千金

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三水正在努力当中。今天有点事搞晚了,第一更现在才写好,晚上肯定还有一更,请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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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曾经亲手斩杀过一位——在方家潜伏了二十年时光的——高级间谍,那个人的名字叫韩风。

作为刘家狐群中的一头顶尖‘红狐’,韩风在临死之前,倒也有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味。他极力配合方兴,只是为了将一个饱含舔犊情怀的请求,托付给了方兴。

韩风有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咿咿学语的孩子,就住在西南方向一个叫牛筋村的村东头。他希望方兴能在迈入通神境界之后,将他留下的一门正七品修行法诀传授给他的两个孩子、以此作为这两个孩子向上的进身之阶。

这是一个男人与父亲,在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请求,方兴也动了慈悲之念,当时就点头答应了。

韩风在临死前留下一些他个人的修行心得,为方兴的《宝光寄灵秘经》增添了不少思路。从这方面说,他对方兴是有功的。而且,寒门小户的人向上晋升不容易,他留下的孩子和寡妻生活不容易,方兴颇为怜惜,心想:若能帮上一把,那也就顺手而为之吧。

方兴重然诺,这个请求便一直在他心里压着。只是先前一连串的大事小事,让他一时间抽不开手来解决此事。等到这次血海炎狱入侵东平的情况确认之后,方兴终于腾出手来,在临战布置的时候,也没忘记命人将那一家三口接到安全的地方、妥善安置。

然而,现在这个差事竟然还是被人办砸了。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方兴一概不想知道。这等狗皮膏药一般的小事情,也用不着他多花费心思去考虑,直接该罚当罚、该杀当杀!

只是,方兴曾经答应过韩风,事情虽小,但却关乎一个男人的许诺。对韩氏母子,方兴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尤其是这个世界,既没有照片,也没有什么身份证,大乱降临时兵火焚毁一切,一旦丢失了韩氏母子的踪迹,以后想要再找到就难了。

方兴必须要做些事情来补救,来找回韩氏母子。他本来打算再派遣得力人手,一路寻过去、将韩氏母子接过来。但是,一转念之后,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好时机已经错失,这个办法也已经不合适当下的情势了。不同于之前的安全时期,派几个人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将人接回来。现在到处都是从寒山寺防线中逃窜出来的血海妖魔。

大量的血海妖魔充斥四方,要是派少了护卫去接送,只是给妖魔送肉。派多了,一来,会影响方兴接下来的要事;二来,大规模的护卫行动起来,反而还是一个更大的目标,会迎来更大规模的妖魔袭击;到头来,说不定人没接到,反而要损兵折将。

想了一下,方兴便打算自己亲自去走一趟。这么考虑的原因,不仅仅是这群人当中,他修为最高,快去快回不会耽误什么事情,而且还因为照顾韩氏母子是他以前在灵台心境中亲口答应韩风的事情,由他亲手来办,他也放心一点。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完成了自己的一个承诺,了结一段因果。

招手唤来方来福,方兴将他的决定吩咐了下去。方来福先是见方兴不株连他办事不利的责任,心中侥幸、感激不已,而后又陡然听闻方兴要亲身冒险,不由连声反对,直言方兴这是白龙鱼服,立于危墙之下的不智举动。

方兴也知方来福的逆耳忠言是有些道理的。然而,万事都是有利有弊的。虽然亲自走一趟、找回韩氏母子亦有利有弊。但是,对方兴而言——坚守信用,完成自己的承诺,所得到的‘利’,远比冒一点点小风险的‘弊’要好的多。

于是,他道:“如今出现的血海妖魔,实力皆无足挂齿,非我一合之敌。我去去就来,来福统领无需挂怀,且率领麾下人马速速赶回寒山要塞,并按照我事先布置下去的命令,召集要塞内的各位统领加固城防,精兵选卒,以备战事。”

“希望我回到要塞之后,能看到寒山要塞的一切都能按照我的布置,井井有条,各种战备有条不紊的开展。”

方兴之意已决,方来福也只能恭敬受命而行。而且,方兴后面的话,已经有暗暗告诫方来福——不可再出现类似韩氏母子的错漏——的意思。人精一般的方来福,自然不敢再多费口舌,当即领命去了。

就这样,方兴又一次抛下大部队,独骑墨螭,一人轻装前进。就连‘犀首熊鼻魔’也被他强命——只能在身后数十里地遥遥跟着,而不得打扰他一人独行的雅兴。

如今的东平地境,人际罕见,连走兽都因对血海妖魔天生的恐惧而变得稀少难见。

一路无碍,方兴一个人纵马飞驰,劲风呼啸,雾气袭面,好不畅快。那一刻,因大战将至、身负重担而笼罩在心头的一点点阴影,也全然被他抛在脑后。昔日驾驭墨螭在路上狂奔的快乐又一次浮现心头,不由放声大笑。

一人,人中之英杰;一马,马中之神骏;人马飞驰之中,马蹄阵阵,而那朗爽豪迈的笑声,也是震天动地。

一路上,有一些不长眼的血海妖魔闻声而至,皆被方兴一妖一剑,统统斩杀,拿去一身血肉喂了『青冥玄光噬血剑』。

驭马飞驰百余里,方兴的目的地便来到了眼前。

牛筋村因当地特产的一种青旄牛的牛筋而闻名,又因为正巧坐落在南北大道的通络节点上,来往商贸的人口极多,村落的规模也随之逐年扩展。到现在,虽还是一个村落的建制,但却已经拥有将近上千户人家,已然算的上一个中等大小的城镇子了。

方兴在数里外便发现这座城镇之上,还有厚厚的炊烟与人气凝结未散,就知道这座城镇中的人还没有被全然转移走。或许他想要找的人还在这里,便心喜的‘呵呵’一声,翻身下马,像一个寻常游子一般,牵着马向城镇走去。

方兴一边牵马步行,一边随意的打量着面前的这座城镇。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对血海妖魔来说,基本上是一个不设防的聚餐点。

城镇的外围倒是有一道木头围制的城墙,但是,这等规模的木墙平时用来阻挡一些走兽和盗贼或许还成,可要想借此为障碍,对抗皮糙肉厚又兼力大无穷的血海妖魔,那只能说是妄想了。

城墙的四角处也还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十几座箭楼,可是上面却空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把守眺望的卫士;而且,就连往日天寒地冻也要坚守在城门口,专门收钱的看门人也不见了;整个城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死城一般荒废,

然而,越行越近的方兴,却已经在『真灵眼』的视界中,发现有大量生命的色彩出现在村镇的房屋中。显然,这座城镇粗陋不堪的防御,和城镇内的繁盛人气形成了鲜明的反比。

方兴随手推开虚掩的城门,厚重的沉木大门在他手里轻若无物,发出一阵‘吱吱’的喘息声后,顺从的被掀到了一边,从而将城镇内的一切都暴露在方兴的面前。

如果方兴是一个征服者的话,说不定这座还算繁华的村镇,从此就要在他的铁蹄之下饱受蹂躏了——幸好他还不是,他只是径直跨过城门,进了镇子而已。

方兴一进镇,便知道他在此之前的判断果然没错——这座城镇里的人烟果然还是颇为茂盛的。

即便街道上已经乱糟糟的堆积了不少家当——想必都是那些急忙逃难的人,在慌忙中所丢弃的物质——但方兴连『真灵眼』都不用施展,就能发现:在他推开大门,走入这座城镇的时候,靠近城门、临近街道的房间里,都传来一声声压抑的惊呼声;而那些被草草封死的门窗之后,也出现一双又一双惊恐又警惕的眼睛;既紧张又惶恐的人们,宛若一个个藏匿在贝壳里面鱼虾,恐惧着即将堵上门来的猎食者。

方兴见此不由摇头,心中暗道:“哼!刘家的人难道都是干吃饭的?——各个都是饭桶!”他这么叱责刘家,也是有原因。

牛筋村本是刘家的地盘,其领主和管事之人也都应该是刘家的人。而在目前这种大乱即将爆发的局势下,刘家作为这样一个人口颇多的大村镇的统治者,是绝对应该派遣人马前来将住民转移到较为安全的地带安置,而不是留在这里等待血海妖魔的屠虐。

作为统治该地的世家大族,既然享受了当地住民的供奉,那么就自然要承担起保护住民的责任。这个道理,不但方兴清楚,而且更是一个世家大族能够一直保持统治的存身之本。

方兴相信:刘家作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的上门世家,这样的道理不会不知。也正是基于这个世人皆知的道理,方兴动身前来的之前,方来福才会认为:牛筋村中的人,已然被刘家转移走了。然而,他哪里晓得——刘家的人根本就没有履行自己的责任。

现在,呈现在方兴面前的一幕幕乱象,却都在告诉他——此地的刘家统治者已经把自己的责任和节操,丢给狗吃了。当地的住民就像是那些被主人丢弃在街道上的行李和家当一样,再也无人问津了。

……

……

第三百零四章 嫂嫂让我进去吧

这章算昨天的第二更,晚上情绪失控了,写得很慢。不过总算守住了承诺,熬夜完成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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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的乱象,营造出一份末日降临的氛围,让人见之心里顿生不快。而方兴则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继续牵着墨螭在青石铺彻的街道上走着。

连墨螭也有些不耐烦此刻的气氛,喷着响鼻,而马蹄也重重的击在石头上,时而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时而又是低沉的囊囊闷声。一人一马行了数十步,整个街道依旧只能听闻到方兴牵马行路之声,满街的房屋里却依旧是鸦雀无声。

不过,那些躲在屋子里面的人,肯定不知道方兴竟能看透屋内的生命色彩,也可以听得到他们那压抑的低低呼吸声。

每当方兴敲门问路时,里面的人都会慌成一团,大人的惶恐低语,小孩的哭泣声,声声入耳,方兴也只能苦笑着放弃了问路的计划。

在这片乱局之下,城镇中的居民得不到组织,也得不到救助,已经成了一只只惊弓之鸟;有能力或者有钱有势的,大多已经都跑光了;而剩下的这些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躲在家里,用单薄的墙壁遮挡心中的恐惧。

方兴理解这种恐惧,也不在意这些住民的冷漠。看这座城镇死气沉沉的模样,他心知:这座城镇的主事人员不是自管自顾的临阵脱逃了,就是对整个城镇的人的生死漠不关心,反正就是没有担负起本该由他承担的责任。

方兴为此痛斥刘家的人马皆是饭桶——骂的对,骂得好!甚至只说是饭桶,其实都还是说轻了呢!真要明正典刑的话,这种人的下场只有一个——杀头!要当场斩杀那些懦夫,以为后者戒!

不知不觉的,方兴心里的杀念似乎重了。比如说:前面那个玩忽职守的方家经手人,以及现在正被方兴暗中叱责的刘家主事者,虽然这些人的罪过按律惩罚的话,上限的确可以达到杀头的地步,但若是摆在以前,方兴的处置也就不会这么决然——直接了当的选择杀掉。

方兴也留意到这种暗暗游荡在心头的浓重杀意,只是不知道这是因为血海炎狱入侵的大气候导致的,还是因为身怀杀性越来越强的『青冥玄光噬血剑』使然。由此,他已经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的第三道誓言,或许就是一道嗜杀好伐主杀伐的大道。

对此,方兴倒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有一种迫切的期待——现在的大环境,以及他个人的处境,的确是需要这样一道主杀伐的大道,成为他的利剑,为他斩断一切挡路的荆刺。

“要是果真这样就好了,”方兴走到一处十字路口,视线环绕了路口一圈,忽然感叹道:“杀伐大道倒是可以将那些懦弱的蟲货统统杀尽,杀出个朗朗乾坤出来。”

言语中颇有些咬牙切齿,而目光中冷光,似乎将街道上乱成一团的物件都当成了那些玩忽职守、罔顾生命的城镇管事者——即他口中的‘懦弱的蟲货’。

按下心中的杀意,方兴不也再强求问清道路了,只是径直牵着墨螭一路向城东走去,打算到了地头再找个好法子问到韩氏母子的住所。不过,路走到中间,事情竟忽然有了转机。

一座恐慌的城镇当中,必然会活跃着一批人。这些人趁着人心惶惶、当局无心维持社会治安的局面,大肆谋财害命,破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方兴一路行来,走到城镇中间一段比较富裕的街道时,终于遇到了数伙这样的暴徒。

这些乘火打劫的暴徒当中也有些机灵的人,看见方兴牵着高头大马,相貌英俊、器宇轩昂,心知来人有异,便躲在路边不敢动弹;也有蠢一点的,利令智昏,看到方兴年纪轻轻,而身后所牵的墨螭又神骏非凡,便误把方兴当做了肥羊对待,急吼吼的冲杀来打劫;这些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方兴看见了都直接一道『真皇圣德灵光』震慑住,待问过话后,又是一剑斩杀,没有半点犹豫的。

一路行来,『青冥玄光噬血剑』又痛饮了百来口人的鲜血。而方兴也终于从一个强盗口中获得了一条有用的情报,又经过一番交叉的印证之后,他终于知道了韩氏母子的住所。

透露这条消息的强盗,当时还提及到韩氏母子现在麻烦缠身,妄想用这条消息来做条件,保住他的性命。却不知方兴哪里用得着——为了知道韩氏母子招惹的麻烦——放他一马。

且不说韩氏母子是不是真的如强盗所说那般招惹上什么麻烦,就是她们果真招惹了什么麻烦,方兴也有信心凭他、凭他手中之剑,斩断那些狗屁一般的麻烦。所以,不等这个强盗提出什么条件,方兴一言不发,直接一剑斩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这才又禁锢了强盗的魂魄,收问之。

方兴从强盗的魂魄中搜到相关讯息之后,不由立眉冷笑,心中杀意大发,“原来如此,刘家放在这座城镇的主事者果真是个蠢蛋!哼,等一下若是被我遇见了,定要一剑杀之!”

原来,这个死在方兴剑下的强盗,原本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呢!而那些死在他身边的尸体,连同他本人在一起,其实都是奉命前来掌控这座城镇的刘家主事者的手下。

从这个临时客串‘强盗’的小头目口中,方兴得知:那位奉命前来的刘家主事者,原本的任务是掌控城镇,并尽量转移住民。然而,他到了此地之后,却有些乐不思蜀。不但没有按照刘家的指令去行事,反而倒施逆行。一边大肆享乐,一边却趁着人心惶惶之际,派遣手下的人马乔装打扮,到处杀人放火、谋财害命。

而韩氏母子惹上的麻烦,也正是和这位刘家主事者的享乐喧淫有关系。

“当初在韩风的记忆中没看清楚,没想到他的女人竟然还颇有殊色,能让那新来的刘家主事者耿耿在心。”

别人怕刘家,方兴可不怕。

听闻韩氏母子的麻烦和新来的刘家主事者有关系,方兴不忧反喜,竟在忽然轻笑一声之后,拍手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倒是简单了不少。连同她们母子惹上的麻烦和这个刘家主事者一起斩了,倒是免去了我一番麻烦。”

问清了情况之后,方兴牵着墨螭就走,剑光催动后,他的背后只留下一片随风而散的死灰。

从始至终,方兴连询问这些强盗以及那位刘家主事者姓名的心思都没有。

——死人是不需要姓名的。

方兴看似走得慢慢悠悠的,步伐却是极快。仅是一会功夫便已经穿越了大半个城区,到了韩氏母子的家门口。

这段路途中,方兴又多次遇见趁火打劫的暴徒。他二话不多说,一个个当场斩杀。一路杀过,杀伐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那一袭青衫,依旧干干净净,不染片滴血腥。

此刻,他站在门扉前,就像是一个投门留宿的俊朗书生。任凭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个笑起来颇为温和的人,竟然在行来的一路杀上,手刃了上百人。

敲门,门应声而开,却是闯出来一个年轻又怒气冲冲的面孔,“滚滚滚,别以为我爹不在家,就想来欺负我娘亲,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当头迎上一顿大骂,方兴倒是面不改色,反是颇有兴趣的看着那位想要保护娘亲的小男生。而那骂人的小男生发现他所痛骂的人,并非是他意料之中的家伙,却是一个陌生而英俊的面孔时,不由涨红了脸,露出了小少年特有的羞赧之色。

方兴对这个冒失的小男生,先是宽容的好笑,随后却有些奇怪。他曾经从韩风的魂魄中,扫过一眼一幕上有韩氏母子的记忆。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看不明相貌了,但是对韩氏母子大致的体型和年龄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

“奇怪,我怎么记得韩风的孩子,都还是咿咿学语的娃娃呢?难道这个地址是错的?”方兴也有些纳闷了。面前这个小男生,年轻不大,只是十来岁左右。可比韩风的孩子却要明显大了许多,不应该是韩风的孩子才对。

方兴温和一笑,开口问道:“请问这里可是韩风的家?我乃韩风之友,今日前来,是为韩风捎带一份口信……”

话音未落,半掩的扇门忽然被人急切的从里面拉开,一张端庄美貌的脸便从门后闪了出来,紧接其后的还有一个丰盈美人以及她的动人身躯。

“我家韩……啊!”那丰盈美人因心急拉开门,迎面看到的却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不由脸上一红,连急忙脱口的话也打住了。她一边羞的以手遮掩脸蛋,一边对方兴施礼道:“奴家见过这位小郎君,请问我家韩风有何口信托付?”

家里的女主人已经乱了分寸了,不过家里的小主人——那个小男生脸上的警惕神色依旧没有尽数退散,还是在用有一种比较警惕的眼神看着方兴,而他单薄的身子也隐隐将他母亲的动人身躯护在身后。

方兴将小男生的举止看在眼里,不由暗自赞了一声,“这倒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小男生这么小小的年纪就知道护着母亲,一来定是个懂事的孩子,二来也定是有麻烦才会出现的表现。

方兴心里对这家正是韩氏母子家的问题没什么疑问了。只是不晓得为何韩风的儿子,会从记忆中咿咿学语的娃娃,一下子变成了十来岁的‘护母虎崽’。不过,这个问题暂时不重要,大可日后再说。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排队呢!

方兴将心头的那点疑惑压下,嘴角挂起一丝微笑,道:“外面说话不方便,这位嫂嫂可否让我进去再说?”

……

……

第三百零五章 少妇妖娆引狂蝶

感谢‘风流剑雪’妹子的打赏,恭喜妹子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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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高姓刘,可惜家世出身并不是名声赫赫的东平刘,只是一个山里土疙瘩里面冒出来的刘姓

为此,刘志高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投胎投得好,投到了一个刘姓的家庭,占了一个‘刘’姓的便宜;还有些时候,他则也还有点懊悔,懊悔当初为什么不再投好点,直接投到东平刘家去;同样都是‘刘’彼此之间的差距可就大了

他曾经不甘心,上翻族谱直把族谱翻烂了,也没有和东平刘家扯上半点干系,着实让他惆怅了很久很久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刘’字,让他脱颖而出,竟能得了刘家某位大人物的青眯,坐上了牛筋一城镇的城主

如今,他也凭借这个‘刘’姓,外加自己的灵活脑筋,成为了一个响当当的成功人士至少在牛筋这块地盘上,他就是大爷,说一不二的大爷

昔日,瘦的如同竹竿一样的身形,也一下子鼓胀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三百多斤重的大胖子;出门有八抬大轿,百来位跟班张鼓扬旗;跺跺脚,整个城镇就要颤一颤;大声说话,大口吃喝,大玩女人,日子快活的不弱个土皇帝

只是,每个月的某几天,他又会重变成一个只会媚笑做小的小人物,艰难的挪着胖硕的身躯,跟在各式各样的人屁股后面转呀转,比只狗还要忠诚,比个妓家还要殷勤

那些被他小心翼翼招待的人,几乎每年、每个月都各不相同,岁数有老有少,相貌也有俊有丑,甚至时不时也会出现一两个女人但是,不管这些人的存在有多大的不同,他们之间都有一条共性磨灭不掉——他们都是东平刘家的人

对刘志高来说:他刘志高是满满一城镇近万人的天,而那东平刘家却又是他的天对于每一个从东平刘家出来的人,他都要好生伺候着,不能让对方有半点的不满

今天,他又一次亲自动身,迈动短粗的双腿,挪着沉重的身躯,冒着危险、亲自行走在城镇的街道上他这正是要去为一位来自刘家的大人物服务只是,这一次的活有点脏,刘志高也减少了排场,只带着十来个真正信得过、又能打的心腹出了门,一路往城东去了

一路行,看到的都是满目的狼藉,刘大城主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最近,血海炎狱妖魔出世的消息传出来后,城镇里的人都好像都疯了一样,怎么弹压也弹压不住幸好,现在城里有头有脸有势力的人都已经跑了,要不是他要留下来伺候那位刘家的大人物也早就跑了眼下还留下城镇里面的大多就是那些穷鬼和泥腿子了,完全也不值得他费心思虑

眼下的光景,到处都有刁民在闹事请愿,还有一些暴徒混混之流在四处大傻抢掠这些事情只要不惹到他刘大城主身上,刘志高也懒得去理会只是,有点担心自己‘微服私访’会不会在街道上遇到什么麻烦

毕竟,现在无论是那些刁民,还是那些暴徒也好,人人都已经被逼红了眼,无论是哪一批人发现了他,他都免不了一阵麻烦不过,似乎是老天在保佑他,昔日成群结队的暴徒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刘大城主穿越了大半个城区,也没有遇见半只猫狗他只能将此认定是那位『羽清尊神』垂怜他亲自走路的幸苦,是今天的差事必定能办成的预兆

没错,这位刘志高刘大城主竟然还是昔日『羽清尊神』——如今的『圣德真皇』的信徒这件事情若是被方兴知道了,恐怕他都要苦笑不已、顺带一脚把这个混蛋提出自己的信徒之列

不过,这位刘大城主看来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不然也不会连『羽清尊神』已经改名为『圣德真皇』都不知道毕竟在神名换的时候,虔诚信徒都会与神灵同在同思,必然知道今非昔比,那位尊神已经改名为『圣德真皇』

刘志高暗暗向那位『羽清尊神』祈祷到:“尊神保佑,尊神保佑我加把劲,好生把今天的事情办了不管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也好,都要把韩家那个美娘们哄上刘仙长的床办好了这件差事,刘仙长一高兴,我也就可以从这座等死的城镇里面撤走了,日后再给尊神上香还愿”

带着这份心思,刘大城主敲响了一家房门

这是一扇半旧不的门细心点看,从门面上的油漆脱落处,还能看这扇门的木料选得颇为精贵,当时怕是费了不少钱,是个上等人家的光景只是,现在油漆斑斑落落,就把这家家境衰败的势头暴露了无遗

门也没关严,不等这家主人来开门,刘志高的两个跟班已经用力一推,便把门推开了

刘大城主在从人的帮助下,勉强抬起脚、跨过门扉,大模大样的进了院子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这座院子了事实上,在这座院子曾经的男主人还在家的时候,他也曾来过这座院子吃过饭,赏过花

“韩老弟真是个有福的人,能娶到那样漂亮的女人,连刘仙长也被他家的女人给迷住了,真不枉他在人间走一回可惜他常年不在家,四处行商,倒是苦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刘志高本身就是个好色无度之人,对这家院子的女主人的美色,早就有了觊觎之心

只是,昔日他和这家院子的男主人还颇有些交情,彼此之间也是称兄道弟的,颇有些情面外加上,那位韩风韩老弟虽然只是一个行商,但是却是一个既有钱又慷慨的人,在东平刘家里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连刘志高能做上这城主,也有韩老弟的关系在里面使力的缘故

故而,刘志高既碍于情面,又忌讳韩老弟背后的关系,不得已让一口鲜花摆在嘴边很多年都没吃,耿耿于怀很久了然而,现在情况变了,既然刘仙长看上了那位美娘子,那么韩老弟便是和刘志高再有情面,他也要翻脸不认人呀

“嘿嘿,如今,这美娘子——刘仙长要笑纳了,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分我一口汤喝喝……”

一想到那美娘子诱人的身段,刘志高不由想入非非,各种肮脏的思维都冒出来了然而,他转过一道弯后,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差点连口水都喷出来了

在他面前的一个亭子里,这不正有一个男子背对着他,指点一个男童舞着手中的木剑吗?而他们的身边,韩家那位美丽的美娘子不正抱着一个女童含笑注视着他们这一幕温馨的就像是一家四口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韩……韩老弟?”刘志高张口疾呼,“你怎么回来了?”

那美娘子,刘志高认得;那男童和女童,刘志高也认得;唯独那背对着他的身影,却让刘志高有些举棋不定

说实话,刘志高还真有点忌讳他那位韩老弟那位老弟虽然常年不在家,在家时也是整日笑呵呵的,似乎只是一个以和为贵、和睦生财的小行商,但是他有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息,却能让刘大城主感觉一股透体的阴寒,给他的震撼像极了那些刘家的仙长

若不是,这一回妖魔肆起,在外行商的韩老弟十有八九也回不来;外加上有刘仙长在背后撑着他;刘志高还真不愿意去给这位美娘子强拉皮.条

刘志高的话声,打破了院中温馨的氛围美娘子看到是刘志高来了,本是微红带羞的脸蛋,顿时煞白煞白,紧紧搂住怀中的女童,不敢啃声虽然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的依靠,但是在刘志高的常年累积的淫威面前,她还是有些担心

心里即是担心,又是期待,那美娘子不由将双目中所有的牵挂,都寄托在身边的俊朗身影上她心里祈求道:“这位……你可千万不要让奴家失望呀,若是能如愿摆脱刘城主的纠缠,奴家愿……愿……”话未终,心儿却如鹿撞,再也道不出什么话来

刘志高等人还没有踏入院子之前,方兴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只不过,他那时候正在专心指教韩虎臣的修行,懒得理会那些苍蝇而已现在,他们主动走上门来了,也正好免得方兴主动去找他们

方兴拍拍手,转过身来,指着为首的那个大胖子,问韩虎臣道:“那个穿金带银的大胖子,即使那个纠缠你娘亲的刘家主事人?”

小小年纪,却有一身胆气敢护母的韩虎臣,用憎恶仇恨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大胖子,咬牙切齿道:“不是他这个大胖子是刘志高,是本城的城主,也是那个刘家主事人的狗腿子这些天,就是他天天来威逼娘亲,要娘亲做什么自荐枕席……”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方兴心中如此道,双眼却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身旁的美娇.娘只见,她脸上的红晕都已经蔓到颈脖处

这个世道,女人嫁人都极其的早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但是这个美娇.娘却正值年轻美貌的青春,活脱脱一个娇媚美少妇

瞧见方兴看过来,那白皙诱人的脸蛋是差点埋到胸前深深的沟渠去了而她怀中的女娃娃不安分的扭着身子,带起肉山一阵勾魂动魄的颤抖,引得人心里都是一片荡漾

这一幕,便是以方兴的坚定意志也吃不消,差点沦陷在那山峰沟渠之中他连忙转过眼神,心里感叹道:“好个妖娆美妇,果真是尤物,难怪会有这等麻烦惹上身来罢了罢了,我这次就帮忙帮到底,免得她日后再有类似的遭遇”

第三百零六章 杀只是一种手段

感谢‘大道第一人’的打赏,多谢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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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从韩虎臣口中得知——来人并不是他所想要的刘家主事者后,心里多少有点失望,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的大计划。

刘志高以及他的走狗打手,在方兴眼中都已经是些死人。他问过话后,便又转过身、背对着刘志高,和韩虎臣说道:“你小小年纪,就一身肝胆。不过,人生万事,劫难重重,要想一一平安度过的话,除了有胆气之外,还需的其他事物相助。”

刘志高闻言,心里腻歪极了。面前的那个小子就这么手指着他刘大城主,不但毫无恭敬之色,而且还如同评点一个死货一般——唧唧歪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废话,实在是太可恨了。

刘志高脸色一板,顿时拿出一城之主的威仪,喝问到:“你……你是何人?”可惜,方兴理都不理睬这个沐猴而冠的东西,继续在完成他的‘韩虎臣教育计划’。

这个藐视的态度可把刘大城主气着了,他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来呀,左右!给我将这个放肆的小子拿下,交给刘仙长抽魂取魄,做成天灯……”

而在他对面,方兴也终于结束了他的一番话语,最后对韩虎臣总结道:“好了,若是你果真想实现你之前对我说过的理想,那么你今日就要好生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说完,方兴又笑着将目光转到了刘大城主身上,眸目中带上了点嘲讽之意。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跟班打手左右包抄过来,方兴哂笑道:“今天我来,一是给韩家撑腰的,二则是来杀人的。既然要杀的正主还没到,就先拿你们先开开胃吧。”

话音未落,便伸出食中两指作剑势,指着刘志高的跟班,在虚空中连点数下。刘志高带来的十来名孔武有力的跟班,顿时就被一点青光接连贯穿了头颅。

方兴考虑到身边的一大两小都是妇孺,若是弄出个血淋淋的场景就不好看了,因而他这次的活计就做得特别干净。

韩氏母子只能看到:方兴只是伸手一指,那些恶狠狠扑上来的强横身躯,顿时就一个个呆滞、然后摇摇晃晃、仆死在地上,连一点血迹和脑浆都不曾看见。

若不是她们心里对那位年轻人都有一份隐隐的期待,说不定还真会以为这些刘志高的狗腿子都是一时癔症发作,倒在地上发羊角癫呢!

待那批恶奴都死干净了,方兴这才笑着遥点刘志高的鼻子道:“你虽然说:‘抽魂取魄,做成天灯’,但依我所见,你恐怕也不曾真的见识过抽魂取魄的滋味吧?罢了,今日我就好心一次帮你见识一二。”

对方兴而言,那些仆死在地上的家伙,一身所有皆是民脂民膏,自然不能浪费了。『青冥玄光噬血剑』将这些跟班全部斩杀之后,又接着剑光一抖,将那些尸躯上血肉统统化成了一堆粉末。

方兴衣袖一扫,一堆骨粉就已经扬到刘志高的脸上。被骨粉浇了一身之后,刘志高这才从剧烈的惊骇中清醒过来,当即吓得瘫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哭嚎着:“天啊天啊,尊神在上,这是……咳咳……”

当方兴又作势从那堆骨头粉末中,拉出一个个虚影模样的魂魄、阵阵阴影鬼哭狼嚎的时候,刘志高都已经隐隐要崩溃了。

这时候,不管方兴说什么,只要落在他耳中,他都全然当做天下至理来对待,深怕出了疏忽就让他也沦落到被人抽魂取魄、挫骨扬灰的下场。

方兴一击灭杀了刘志高所有的跟班,却只将刘志高一个人留下来——这自然不是他还想留着刘胖子蹂躏取乐。方兴的口味还没有这么变态,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地位,欺负这种混蛋的确没有什么意义。

之所以留下刘志高,方兴却是有他的理由的——他还需要一个替他跑腿的人,去把那刘家的主使人唤过来领死。

“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给我去把那什么刘仙长请过来。”说着,方兴的食指又轻轻一点,一抹灵光顿时附到了刘志高的身上,“速去速回,若是敢一去不回,这摧魂裂魄剑气必叫你生不如死。”

“是……是……是!一定回来,一定带来他们来,若不回就叫我生不如死……”刘志高一边说着胡话,一边连滚带爬的拖着三百斤的身躯跑了,生怕在这个可怕的年轻人面前再呆一息时间。

方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心中冷笑不已。什么‘摧魂裂魄剑气’自然是假的。不过,恐吓的效果却是真的。只要他神念一动,那附骨剑气必叫刘大城主身断两截,绝对逃脱不过恢恢法网。

方兴从来就没有饶过这只‘胖头苍蝇’的想法。他也不管这个死胖子逃出去后,心里会打上什么主意,只要他背后的刘家人看到他的模样,就必然会找上门来——那么,方兴就不愁见不到那刘家主事人了。

…………

三下两下就把美少妇引来的一干狂蜂浪蝶赶杀完了,方兴又继续回过来头来教育韩虎臣。

韩虎臣虽只是小小年纪,但却人如其名。一身天成的虎烈胆气,比起虎崽还要来的强大

。他看见十来个大活人在他面前变成了粉末,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解恨的拍手叫好,甚至还要拉着妹妹一同来看。

他的妹妹就没有他这般胆烈了。而他的母亲则捂着妹妹的脸,时而温柔的摇头否决他的提议,又时而抬起头来、用一双水灵灵的美目注视着方兴,两双饱含少妇柔情的眸中有着说不尽的依赖。

仅仅是半天的相处,方兴对她们的如风春风,以及对外人的雷厉风行,就已经让他成为了这一家三口心里的新支柱,是她们生活与心灵的依靠。

韩虎臣与那美少妇怀中的女娃娃韩梅梅,正是方兴曾经所见的那对咿咿学语的龙凤胎。只不过,韩风记忆中的片段,还是他九年前出门时的记忆。现在,九年时光过去了,昔日咿咿学语的娃娃,早就变成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生和一个小花蕾似的小女生。

记忆和现实的这种时间差,导致了方兴一时间竟有些误会。这次暴露出来的虽只是一个小问题,似乎并不影响大事,然而方兴却是将这个问题在心里存了个记号。

他是觉得:以后,这里面不是会有更大的弊端出现,就是有大的文章可做。

人的本源记忆或许不会骗人,但是却可以通过截搭手段给人照成错误的认识。就像是这次一样——只不过是时间上的含糊,就差点让方兴生出了误会。若是在这里面再专们研究一下,说不定会有更多的收获产生。

方兴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记忆编织’、‘洗脑归化’、‘感化皈依’等等诡异却威力非凡的能力。不过,这些都还有待以后的深入研究,现在只能暂时记下来罢了。

…………

丢下对其他事务的想法,方兴笑着轻轻敲了敲韩虎臣的脑袋。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这个虎头虎气的小男生简直就把方兴视作了偶像。被方兴一顿敲打,顿时就乖巧了下来,只是嘴里却还在嚷嚷着:

“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以后一定和先生好好学习,日后也要和先生一样——一抬手就能把这些混蛋灭成灰灰。看还有谁敢欺负我娘亲!”

方兴闻言,苦笑着对那美少妇摇了摇头。这个虎胆小男生一身根骨不错,若是能因材施教的话,日后的成就定然不俗。对此,方兴也颇为期待。只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虎性煞意,让方兴也有些无奈。

卡在危机重重的时间点,方兴自然不能将韩虎臣教育成一个好好先生,但是他也不希望这么点大的小男生,在他的教育下变成了一个视人命为无物的少年杀星。

“记住,杀伐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不要被杀伐控制了自我意志,那样只会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方兴就像一个严师一样,敦敦教诲着身边的虎胆小男生。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不由想起了那位死在他手上的贼帅头子楚白。

想那楚白岂不正是他话语中的明证?被『死亡神性』控制之后,楚白长枪贯杀钦慕自己多年的女人,手裂自己多年的老活计……杀杀杀!天下万物众生在他眼里,都只以一个‘杀’字对待。

最终,他也从一个颇有威信和人情味的贼帅头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从而悲屈的死在方兴的手上。

那个导致楚白心志失常的『死亡神性』,现在就在方兴的身上,变成了他的『青冥玄光噬血剑』的本源之一。

承载方兴的第三道誓言的基础,就是『七色琉璃宝光』中的『玄黑一色琉璃宝光』,本身就是天地间第一缕黑暗,主杀伐之道;外加上钟情于杀道的『死亡神性』,方兴欲穷究的第三道誓言正是那纯粹的杀伐之道。

最近,随着手上沾染的鲜血越来越多,方兴也感觉到『青冥玄光噬血剑』上的杀气越发的凌厉,已经渐渐有些感染他心志的迹象。

方兴立有关杀伐之道的誓言,是想以此为利器,斩开他大道之上的荆刺,并不是想和楚白一样——成为杀伐的奴隶。因此,如今那丝丝缕缕感染他心志的杀气,虽然淡薄,但是却已经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

他对韩虎臣的一番告诫,即是在告诫这个孩童正道所在,又何尝不是在以言梳理自己的思绪呢?

如是这般……方兴一边教导韩虎臣、完成他的承诺,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而在他身边,则有一美貌少妇怀抱女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注视着他;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让那美少妇直盼望一切就这么延续下去……

然而,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气流激涌声,似乎有炼气士疾速纵来。与此同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张扬而起,“哪个家伙连老子的人也敢杀?娘的!找死是吧!”

……

……

第三百零七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今天情绪不对,只有一更,明天努力两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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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故意放纵刘志高离去,过了一会儿,果真如他所料那般——他要的目标终于上钩了。

只听,一个愤怒的声音打破了方兴耳边的平静与安和,“哪个家伙连老子的人也敢杀?娘的!找死是吧!”声音听起来还算年轻,肆意张扬的意味应该属于一个未曾而立的青年。

闻声,方兴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为来者感到惋惜。其实,他的神念早就已经发觉赶来的那几个人。神念中的六人,有肥头大耳的刘志高;也另有四名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而居于正中并被四人拱卫守护的最后一位,则是一名通神境界的炼气士。

那位通神境界的炼气士,一身气息固涩难解,有说不尽的古朴玄奥。方兴本以为:既有通神境界的修为,气息又这般不凡,等一下对上了,也应该会有一番棋逢对手的感觉。然而,现在听到那人张口的一句粗话,就知道他的档次也不怎么样,和他的那些狗腿子一样,尽是一群酒囊饭袋,没一个能让方兴正眼相待的。

方兴彻底对刘家主事人的能力感失望。面对这种货色,他也懒得与其废话,轻哼一声,『青冥玄光噬血剑』破袖而出,转瞬间就已经震破虚空,疾速朝远处赶来的身影斩去。

那位破空飞遁而来的通神境界炼气士,的确如他声音所显露的年纪一般年轻,相貌英武,华衣高冠,有着一种华贵不凡的世家豪气。一手拧着三百多斤重的刘志高,就如同拧着一只轻飘飘的宠物狗一样轻松自若。身边四位黑衣护卫环绕左右,居高临下俯视院落以及院落中的人。

华衣高冠的英武青年,看到美少妇时眼睛一亮,心中被怒火压抑的欲念顿时突破心防,火燎火烧的炽烈起来。当即用一种不容他人质疑的语气,手指下方道:“此女,我势在必得。”

目光一转,他又顺着美少妇的眸光找到院中的方兴,眼眸顿时冷了下来,“你便是那个杀了我下属、坏了我的好事的家伙吗?果真年轻气盛,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方兴气息收敛,英武青年看不出不知深浅来。不过,这青年人现在是龙游大海,天不怕地不怕、无有畏惧的状态。当即也不管对面之人一身的风采亦是不凡,抬手便要痛下杀手。却不料虚空中陡然冒出一道矫健剑光,灵动的顺着他们五人的身体一阵转动,顿时便将他们一身的防护统统斩灭。

而英武青年也随即感觉到体内凝结的真气,都被这道剑光的寒气所驱散。五位炼气士外加一个累赘在空中一阵摇晃之后,都不可避免的跌下了地面。

连带英武青年在内的五位刘家炼气士,各个淬炼过身体,肉身强健远迈猛兽。即便被方兴一时斩破浑身凝结的真气,从两丈多高的空中摔下来,也不过是摔了个头昏目晕而已。

五位炼气士没什么事,可一直被人拧在手上的刘志高刘大城主可就惨了,经过这么一摔,此刻他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若不是有位刘家的黑衣护卫在他身体底下做了肉垫,恐怕他就得摔死在当场。

不过,刘志高在方兴这儿的待遇,明显要比身边的五位刘家炼气士要好。那五位炼气士才一从天上掉下来,就又被方兴放出一张黄云大手,一个手指头摁一个,五个人一个不少的都摁在了泥土里动弹不得。一张口那些黑色的泥土就散发着恶臭,一个劲的往他们的喉咙眼里钻。连张口动荡都做不到。

那位相貌英武的青年俊杰,一身的华衣高冠也都变成了样。峨带高冠丢了,披头散发犹若疯子;曲裾华服破了,泥土在上面添加了很多生活气息;原本穿着打扮十足雍华贵气的青年,半点英武的气质也都没有了,只如一个落毛的公鸡一样。

方兴也不管他到底如何,直接指着他,问韩虎臣,“那个纠缠你娘亲的刘仙长可是他?”

“就是他!”韩虎臣咬着嘴唇,狠狠的说道。对这个想做他便宜老爹的刘家仙长,他痛恨极了,恨不得亲手杀了此人。

以前,韩虎臣还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同样都是男人:那个倒在泥地的家伙,长得既好看,气派又大、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但是他却对他很反感;而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亲切的犹若邻家大哥,为何就能让他极为佩服呢?

现在,他有些搞懂了。这里面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两个人——为什么现在一个在泥地里躺着,一个则站在他身边发号施令的原因吧。

方兴问过了韩虎臣,又接着问刘志高,“这五个人就是刘家在本地的所有人了?”

刘志高本来瘫在地上装死,想借着体伤躲过去。然而,方兴对他这种人物,哪有什么客气的。冷笑一声,伸手一点,附在刘志高体内的剑气顿时发作起来,逼得他不得不蹦起来回答问题。

“是,是……是!就是这五个人,我都依仙长的要求,把他们都哄过来了。求仙长饶我一次,我愿献上一切财产。”

刘志高苦苦哀求,然而方兴却不动声色,冷冷一句,“你可以死了。”话音未落,剑气一催,血舞肆扬,飞溅在五位倒地的活人身上。

那五位一合之内便擒下的炼气士,被方兴冷静的杀伐刺激了,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而那修为最高的青年,不亏是通神境界的实力,凭借着一身古怪的力量,竟然将方兴一根黄云手指略略抵开了一些缝隙。总算勉强能够从泥坑里面抬起头来。

“别杀我!我是刘家的子弟,嫡系子弟!现在刘家的代家尊刘不昭就是我亲叔叔。你和我无冤无仇,今天你饶我一次。日后我亲叔叔一定会报答你的。饶我一名,就会得到刘家的感谢,你想想吧——绝对的划算!”

那个青年人虽然还没有认出方兴来,但在绝境之下,他也已经知道了好歹——知道面对杀神一般的方兴,说狠话是没用的,只能服软称臣。

这边的哀求声传到方兴耳边,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身边的虎气男孩却已经急了。

韩虎臣晃着脑袋,死瞪着泥地里的那个脑袋,焦急向方兴恳求道:“先生,这种坏家伙就像是冬天的蛇,一定要一脚踩死,不然的话第二年又会咬人的。您可千万不能相信他的话呀!”

这话传到刘家那边,刘家人也顿时急了。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又有一个刘家的黑衣护卫挣脱了黄云手指的力压,勉强仰着头,对方兴说道:“这位少郎君,相貌堂堂,又年轻有为。如果小人猜得不错的话,一定是如今名声远扬、威震东平的方家三郎吧?”

方兴不想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明眼人,竟然能够认出他的身份。当即也不客气,只是微微颌首,“正是。”

那个仰着头的黑衣护卫,一脸的风霜,看起来就是一个老成的人物。他听到方兴的回答,就像是得到了一种认可一样,顿时头仰着更高了。

“果然是三郎君!刘守中见过三郎君。小人名叫刘守中,乃是刘家的一等护卫,在寒山寺曾远远的见过三郎君一面,一直还记得三郎君当日的风采。今日胡乱一猜,竟然侥幸猜中了。又见三郎君的威仪,真是三生有幸。”

一边说话,刘守中一边在泥坑里叩了叩首,算是对方兴的见礼了。他礼数到位,倒是一扫刚才那青年人污言秽语所带来的恶感。闻言,方兴的冷厉脸色亦有些回暖。

紧接着,刘守中又道:“这次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了。我身边这位名威少爷所说不假,的确是刘不昭刘家尊如假包换的亲侄。此次,他受命外放一地、身负重任,我和三位同僚此次都是他的护卫。刘家和方家有姻亲之好,我等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三郎君看在刘方两家盟好,以及刘不昭刘家尊的面子上,饶过名威少爷这一回。”

一番言论,大‘三寸不烂之舌’的神意。连方兴闻言,也不由对此人的口舌之力颇有赞赏之意。

方兴看着刘守中在逆境之中挣扎求生,艰难昂起的脸上满是诚恳。对他的感观倒是比那名叫名威的少爷好上太多了。心里不由叹道:“怎么每一个无脑的世家大少后面,身后跟着一个颇通礼数、知进退的管家跟班呢?只是可惜这些人再怎么有能力,却都做不了他们大少的主。”

刘守中话还没有打动方兴,却是已经把方兴身边那位美少妇——也就是这场风波的当事人——说动了。

只听她弱弱开口劝慰道:“既然这位……这位和先生家有姻亲之好,那这件事情就……就算了吧。若是先生因为奴家的事情,而与姻亲家有所不和,奴家便是百死,也不能恕其罪了。先生便饶过他们吧。”

她一番话都是为方兴考虑,倒是和语气中柔意相合。方兴闻言不语,人就站在那里沉吟着,似乎有些犹豫。

那个名威少爷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连忙大叫道:“我哪里知道这位嫂嫂原来是方兄的女人呀,要是我知道了定然不会来骚扰嫂嫂的。只要方兄饶过我这一回,我以后一定好好向方兄赔罪,向嫂嫂赔罪!”

刘守中也道:“看在两家盟好的大局,看在嫂嫂的话上,三郎君就高抬贵手、网开一面吧。”

方兴的沉吟和美少妇的柔言,更是让韩虎臣着急了。他人小,一着急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就只顾着大声的乱嚷一气。

“我娘亲心软,先生不要听她的。他们都是坏东西呀,要抢走我娘亲。先生要是喜欢我娘亲,就可不能让别人抢走她,一定要杀掉这些人啊。就让我来也好处理这些家伙吧,保管不手软。”

这两边,你一言我一言就像是在拔河一样。只是和一般的比赛不同,这一次的拔河,胜利品却是五条生命。但是,不管两边如何用力,最终有权决定胜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方兴。

除此之外,任凭其他人说得天花乱坠,于结果也是无济于事。

……

……

第三百零八章 杀人夺城挖墙脚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很难完成两更的努力,必须深刻检讨自己。还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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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刘家五子倒在泥地里,在黄云大手的压迫下苦苦哀求;一边是美少妇的柔声细语,与虎胆男童的童言无忌;各种不同的言语交杂在方兴耳间,而他却始终不动声色,似乎丝毫不为这些外界的言语所动心。

其实,该如何处理这批刘家炼气士,方兴的心里早就有了定数。无论刘守中等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结果也只会是无济于事。

方兴之所以会沉吟至今,只是他心里因美少妇的言行,忽然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如今的天下势情,从北地到南疆、从浩海到荒域,乃至整个天下,各家各族的地盘都是由各家独立管辖。平时世家之间绝对不能乱伸手,就是遇见如血海炎狱入侵之类的兵劫大祸,不经通报就插手到别人管辖的地域,也是一件非常犯忌讳的事情。

牛筋这座城镇正是刘家管辖的地盘,假如方兴在这里杀了刘名威等人,他是可以拍拍屁股就走,可这满镇的人又该在刘家怒火下如何自处呢?以刘家的霸道做派,恐怕满城上下都绝对没有一个好结果。

那么放过刘名威等人?

——笑话!怎么可能!方兴对他的杀意早定,容不得半点更改。

这样一来,似乎方兴只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既然能如他所愿的取走一干人的性命,又能让这座城镇的人不受牵连。

方兴沉吟了一段时间,忽然恍然大悟,不由展眉微笑起来。

多简单的事情!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既然刘家已经明摆着没有将这块地盘,以及这座城镇中的民众放在心上,那么就让方兴来管好了!伸手将这一切夺过来,让他这个把这一切放在心上的人来管辖就是了。

杀人!

夺城池!

迁移民众!

方兴就要这么做,谅刘家不会说什么!

方兴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相由心生,嘴角便有了几分轻松写意的暖意,而眼角也流露出几分毫无掩饰的冷光。

美少妇看见了前者,那股暖意宛若流淌到了心里,润湿了干枯数年的心房。

而刘名威、刘守中等人则对杀意更加的敏感。方兴又没有对自己的杀意稍加掩饰,因而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方兴显露的那份冷意,不由心惊肉跳。

刘名威后悔死了,他是刘不昭的亲侄儿,父亲曾经和刘不昭走得非常的近。以前,刘不昭在刘家不得势的时候,刘名威那一脉也连带的备受冷落,着实受了不少气。

如今,刘不昭强势回归,甚至还出人意料的灭杀了原代家尊刘不文的势力,顺利的成为了刘家的现任代家尊。刘名威那一脉也随之水涨船高,声势大涨。

刘不昭出任代家尊之后,便施展家族秘法,赐予了刘名威通神第一天的修为,并外派他去牛筋,似乎也有历练这位家族后辈的意思。

刘名威在刘不昭掌权之后,颇感前途一片大亮。外出之后,更是不再压抑自己业已压抑多年的欲念,凭着性子肆意妄为、到处乱来。最终因一个美少妇的缘故,而惹上了方兴。

“方家兄弟,饶我一次,日后必有重谢。”刘名威哀求道。

方兴不愿理睬他,而是细细推敲自己的计划。

刘名威见到方兴的冷淡,越发的胆裂,最后竟然破坛子破摔,开口威胁起方兴来了,“那方家子,你可要想清楚。我叔叔刘不昭现在正是掌权的时候,我是他疼爱的亲侄子,你要不饶我,他老人家日后也必定不会饶过你……你千万不要一意孤行,快放了我……”

方兴闻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瞥了刘名威一眼,嘴角一勾,不由冷笑起来。刘名威要是不多话,他说不定还能多活一阵子,但是他现在既然这么嘴硬,那方兴为了耳边的清净,就不得不送他上路了。

刘守中一看到方兴神情,心里顿时大叫‘坏了’。

他是个老练的人,经历过很多事情,也见识过各色各样的人物。自然知道:方兴这种人是定然吃软不吃硬的。刘名威这般威胁,不但起不到效果,反而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刘守中是刘家派遣来为刘名威拾遗补缺的人。虽然一路上刘名威都不听他的,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不得为刘名威着想,尽一个属下的职责。

当即,他冒着触怒方兴的危险,大声劝阻道:“三郎君,请听我一言——刘家尊的确颇为爱护名威少爷,这一次更是亲手施展秘法,提升了名威少爷的修为。三郎君何不看在我家家尊的面子上饶了名威一次?”

更何况,现在是刘方两家联手,共同抵御血海炎狱入侵大军的时刻。我们两家更是要共进共退,万万不可以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了两家的情谊。

我素来知道三郎君是个仁义君子,在寒山寺下不忘流民疾苦,慷慨解囊救助流民,有大仁大德之心。现在也肯定不会为了自己的一时怒恨,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坏了两家携手共保东平万民的大好局面呀!”

刘守中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有力度,堪称是在用大势和大义的帽子卡胁方兴。大有方兴不饶过刘名威,就是破坏刘方两家的团结,就是破坏抗击妖魔的大局的意味。

方兴生来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尤其是痛恨别人明明是为了一己之私,却偏偏要拿着大义的名分扣他的帽子。

他听到刘守中这番话后,先是大怒,而后却是转怒为笑,哈哈大笑起来。

方兴一边笑,一边指刘守中鼻子道:“你是个人才,可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诚为可惜!”

刘守中本以为他的一番话,足以拿捏住方兴,却不料方兴这般作态,不由愕然而愣。

只听,方兴大笑道:“也罢!今日,我就来教你什么叫大势和大局。

其一,我原先还以为刘名威能在这个年纪迈入通神境界,那么他在修行一事上还算有些天赋,虽然蠢了点,但却也算是个炼气修行的人才。如今听了你的话中,我才知道原来他只是区区一鼠辈尔。

万事有得必有失,今日他全靠刘不昭用家族秘法才得以迈入通神境界,日后必然在修行大道寸步难行。这种人物在世家之间有何地位可言?我杀便杀了,难道刘不昭还会因为这么一个废物和我翻脸不成?”

刘守中、刘名威为方兴言语所震,面色皆铁青一片。

方兴的话说的没错——刘名威的修行走的就是杀鸡取蛋的邪道。那门秘法虽然可以瞬间将一个人的修为提升到通神境界,却从此堵死了这个人以后在修行大道上任何进步的可能性。

见刘守中哑口无言,方兴继而冷笑道:“其二嘛,你是个人才,便由你回去带我转告刘不昭。

他的亲侄子刘名威——我杀了!这座城镇——我要了!这里面的百姓——我也都统统迁走!请他为了刘方两家和睦亲善的情谊,为了两家携手共抗妖魔的大局着想,多多见谅,不要责怪我。”

这番说话,方兴是完完全全的以彼矛攻彼盾。刘守中怔怔,再也无言可对。

方兴说着,衣袖一摆,就像是挥走一只苍蝇一样,轻松指使黄云大手将刘名威以及另外三名黑衣护卫一一捏死在泥坑之中。接着,『青冥玄光噬血剑』飞纵而出,瞬间噬去四人的血肉,将其化做一堆骨粉。

不过,这一次和以往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刘名威所化的那堆白骨粉末之中,竟然还有一滴金黄色的血液流出,并散发着一股浓郁而强大的气息。恰好就是方兴先前在刘名威身上,所察觉到的那种固涩难解与无尽的古朴玄奥。

刘守中先是为刘名威等人的身死而心头巨震。这时候,又看到这一滴金黄色的血液,心神激动之余,便忍不住惊叫道:“先祖之血,这是我刘家的先祖之血,三郎君可不能拿了去,需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方兴伸手一招,已然把这滴刘家的先祖之血给笑纳了。而且,看样子方兴也没有将它再归还给刘家的意思。刘守中顿时知意,便住嘴不言了。

方兴收起那滴被刘守中称为先祖之血的鲜血,心里对这一次的收获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一开始不太明白这一滴金黄色的血液的根底,但是它被刘守中叫破名字之后,方兴也就大概明白它的根底,以及它在提升刘名威修为的秘法中所起到的作用。

基本上每一个拥有家祠祖庙的上门世家的传承之中,都会有类似的秘法——用于提升一个人的修为。不过,施展这种秘法的代价和耗费往往都太大了。即便是以世家大族的家底,在绝大数情况下,不是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也都不会使用这种秘法的。

现在看来,这滴拥有浓郁气息的先祖之血,就是刘家所付出的代价之一了。它定然是个好东西,足以留下来让方兴研究一二。

说不定,方兴还能用这滴鲜血,同样制造出一名通神境界的炼气士。虽然他本身用不上,但是用来充足自己的班底却是足够了。

在方兴说刘守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之后,刘守中就知道:面前的方家三郎,虽然年纪轻轻,却拥有着一颗极其坚毅的心志,他的话已经完全不能动摇对方。

于是,他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奇怪——方兴既然杀了他的四位同族,为何单留下他一个人不杀。

刘守中一边暗自纳闷,一边闭目等死,却没想到方兴忽然撤销了压在他身上的黄云大手。

“起来吧!”耳边传来方兴的话语声,刘守中也不含糊,当即顺势起身,活动着身体。

而后,他又听见方兴在他耳边说道:“你是个人才,留在刘家实在可惜了。我怜你一身才能不得其用,不忍杀你。你这就回去吧,把我的话带给刘不昭,他应该不会责罚你。然后你好生想一想。要是觉得在刘家呆着没前途,不如来投靠我。我必知人善用。”

当即不禁愕然。

……

……

第三百零九章 统统纳入吾囊中

感谢‘贤护’的打赏,多谢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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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刘守中想用大势与大义,来逼迫方兴与刘家妥协。当方兴一番言论驳得他哑口无言时,他也只是认定面前那方家三郎君心志坚毅、不为言语不动,却无暇细想。

然而直到此刻,当方兴公然招揽他的话语,传来刘守中的耳朵中时,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即便他已经高看了这位方家三郎君一眼,但是他还是对这个年轻人估计不足,远远不足!

那个方家三郎君,哪里只是因为心志坚毅、不为言语不动,才回绝妥协之议的?明明是他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没有丝毫妥协乞和的意愿。

方兴的这种心态在刘守中看来,简直……简直就是已经把将自己摆到了与刘不昭等世家大族的首脑人物平起平坐的地步,言行举止皆是一番人雄霸主的气度。

若不然,他岂敢公然挖刘家的墙脚,而不担心刘家接踵而至的强力报复?

方兴的言语,似乎瞬间为刘守中打开了一扇门,让他从那咫尺缝隙中,见识到方兴峥嵘一面,心神不由受到严重的冲击。

这股冲击所产生的畏惧心理,远比他看到刘名威被方兴像捏死一个苍蝇那么摁死还要强烈。

在方兴的威势面前,刘守中沉默了。本来已经涌到嘴边的回绝,也下意识的缩了回去。只是,刘家在他心头常年累月所积累的威严,以及他心中仍然存在的忠诚之心,让他勉强抵挡住了方兴的招募。

拱手长鞠,刘守中不发一词,一直躬身后退到方兴视野所不可及之处,方才转身离去。

…………

刘守中离去前后,从始至终都对方兴的招募不发一语。

方兴没有对刘守中的沉默,感到任何的不满。他将对方的神色变动一一看在心里,脸上露出的是心有成竹的笑容——他知道:这个人才基本上已经落入他的囊袋之中。

不管是什么原因,刘名威的身死都是刘守中洗刷不掉的污点。从此之后,他在刘家内部不但没有丝毫前途可言,甚至还会有杀身之祸。

只要刘守中的头脑还没有愚忠到僵死的地步,那么他就必然会前来投靠方兴,成为方兴的囊中之物——除非他在返回给刘家报信之后,就立即被刘名威的亲属泄愤击杀。

对刘守中的选择,方兴拭目以待。而刘家对他的提议会有如何反应,方兴也颇为期待。

方兴和方家上下都不难知道:刘不昭引方家为援、入主刘家之后的心思——无非是妄图以方家为矛、击刘家保守势力之盾,而他则在两个鸡蛋上面跳舞,坐看鹬蚌相争,欲做那得利渔翁罢了。

这么多年下来,彼此都是老熟人。能有什么心思,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刘不昭有什么心思想法,其实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正所谓‘你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总之,再好的主意,最终能不能成行——就要看各自的操作。到时候,大家各施手段,斗上一番就知道结果了。

方家上下是怎么应付刘不昭招数的,方兴不太清楚。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小妹方传蓉的请求,那么给刘不昭添点麻烦,他还是非常乐意了。

方兴不用想也都能知道,刘不昭在得到这个消息时,会有什么反应——必然会强行压下刘家内部的暴怒声音,维持住刘方两家和睦相处的大局。

毕竟,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刘不昭已经绝对不能和方家彻底撕破脸皮。不然的话,没有了方家的相助,他绝对阻挡不住刘家内部保守势力的反攻倒算。

压制刘家内部欲与方家决裂的呼声,刘不昭或许会为自己招来很大的不满。但是,若要顺应这股呼声,那么刘不昭就必然身死得连渣都不剩。所以,如何抉择,是个人都会明白。

至于,刘不昭会不会在暗地里采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方兴,并以此作为安抚刘家内部不满的做法。方兴就不得而知了,也不想白费心思的妄加猜测。

反正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灭掉刘不昭伸出黑手,也算是为了以后能够顺利斩杀他做好铺垫了。

…………

打理好应付刘家那边的心思之后,方兴依旧没能得到丝毫的清闲。他又不得抽出身来,解决面前的一堆烂摊子。

杀人、夺城池、迁移居民,方兴的计划是挺明确的。甚至前面‘杀人’与‘夺城池’的步骤,已经在他的强势实力之下顺利完成了。

然而,若是想继续完成最后那四个字却就难了。其中的琐碎和繁杂,就绝非是仅仅依靠强大的实力就能完成的了的。

方兴差点都有点后悔把刘志高早早的杀掉了。不过,随后韩虎臣就给了他一个惊喜。他没有料到——韩虎臣这个虎胆少年,竟然也有着一份超出其年龄的号召力。

韩虎臣在大街小巷东串串西逛逛,又在几处房院外高嚷着一些人的名字。就这样,竟被他东一批西一撮的聚集了很多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一批孩子,也有少数十几二十来岁的小青年。

这些人虽然办不成什么大事情,却可以到处吆喝,将刘志高的死讯以及本城新统治者的声威传播出去。而且,这些人上面还有父兄长辈,一个人就牵扯到一个家庭,一个家庭身后更是有着一大批人。

很快的,这张网络就被一个个家庭串联了起来。方兴不但很快稳定住了整个城镇的局势,而且还通过这张网络成功的和这座城镇原先的行政班组联系上了。

刘志高虽然是个坏东西,但是他能稳稳当当的统治这座城镇,并使得它渐渐兴旺,手底下除了维持其统治的暴力机关之外,自然还有一支能干精湛的文士、组成的行政班底。

这支行政班底的名声倒是不恶,并没有什么恶迹。方兴在杀了刘志高以及他的心腹打手之后,也就没有产生对这批人马进行清洗的打算。

而这一批人也投梨报杏的在方兴的强势面前低下了头,恭敬的表示了臣服的意愿。并很快就开始按照方兴的意愿,对城镇中的民众进行组织、安抚。

事实上,虽然刘志高和刘名威——这两个人对这座城镇中、绝大多数民众的生死并不关心,但是这所城镇的行政班底,还是以他们做人的良心和基本的专业操守,事先做好的迁徙民众的备案。

得益于这个事先准备好的备案,整个城镇居民的组织和迁移准备行动,都进展的很顺利。方兴也因此记下了这个行政班底,以及这个行政班底的首领——叶思落。

这是一个颇有能力的人,而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兴能看出他隐忍外表之下的野心。不过,看在他出众才能的面子上,方兴还是绝对可以放纵一些野心,只要不超过必要的分寸就行了。

又是一个人才落入了方兴的囊中,而且还是方兴现在迫切需求的行政类人才,他不由大喜过望。

事实上,对行政这一类的人才,方兴很久之前就想招募了。苏瑾麾下那一批干练的行政班底,早就让他羡慕的眼红。

寒山寺下数万人的流民,一日之内组织完毕,一日之内动员迁徙,从头到尾的一切工作都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这一幕幕惊人的事迹,不仅从实际的行动力上,证明苏家在这方面的强大,而且也让方兴从中看到了某种隐形的力量、某种不被现在很多人重视的隐形力量。

这股力量,方兴想要掌握到手里。那么一直强有力的行政班底就必不可少。然而,方兴也不想事事依靠苏瑾,尤其在这件事情上更不可以依赖。

所以,如今叶思落的投靠,对方兴来说:既是一个从无到有的变化,也是一个质的变化——是他掌握这股隐形力量的开始。

…………

沉浸在未来蓝图之中的方兴,并没有注意到他沉思时的模样,已然悄然映入了三双眼睛里。

韩虎臣看着方兴,眼中的崇敬之色丝毫不掩饰。他偷偷溜到妹妹韩梅梅的身边,附耳轻声道:“既然老爹都死了。娘亲一个人过的幸苦,让先生来帮她似乎也挺不错的,看起来娘亲似乎也挺喜欢先生的。”说着说着,竟把自己给逗乐了。

韩梅梅不懂哥哥话中的内在涵义,只是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十年时光,已然磨灭了两人心中父亲的印象。于是,韩梅梅也点着小脑袋表示同意,“他来做爹爹似乎也不错。”

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话,其实已经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们口中的‘娘亲’耳里。

童言无忌的话语,似乎让这位年轻美丽的少妇下定了一个决心,不知不觉中一双美目之中的眸光已如水泽一样泛滥。

…………

夜里,方兴未曾走。

整座城镇的居民,虽然已经按照原计划动员起来了,但是想要组织民众开始迁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就叶思落的报告中所言及的内容,即便迁徙工程已经完全按照计划书上的计划全力开动起来了,但是想要将第一波迁徙的民众开拨出去,还得等到第二天上午时分。

至于彻底完成整个迁徙的时间,就要更加的漫长了。

方兴也知道:想要平平安安的迁徙近万民众是一个大工程,他能理解叶思落的难处,便认同了他们的劳动果实。

因此,方兴不得不再停留一日,为整个迁徙计划充当保护伞。幸好在最近几天之内,他都无需担忧刘家的反应。留下的时间,足够让整个城镇的人顺利转移到寒山要塞去。

只不过,让方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留下的一夜,竟然会如此的艳丽与刺激……

……

……

第三百一十章 嫂嫂请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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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现在修为,已经足够让他毫不畏惧寒雪风雨,对居住环境的硬件要求并不高

因而,这一夜,他也就没有听从叶思落等人建议——搬到了刘志高所留下的豪华城主府居住而是选择了留在韩家,径直选了一个上房住下了

在韩家居住,既是方便,又可以让他就近观察韩虎臣与韩梅梅

对这两个娃娃,方兴心里是有些计划的除了完成对韩风的承诺,将《灵狐三十三变成就法》传授给这两个娃娃之外,方兴还想进一步培养他们

此前,方兴也曾暗中探查过,韩虎臣与韩梅梅的根骨皆是中上之资他甚至还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个娃娃,在小的时候,肯定就曾经被韩风细心照料过

这一点,可以从两个娃娃肌肤和骨络中,至今任遗留的灵气滋养痕迹里得到明确的正确

以韩虎臣与韩梅梅的资质,走上炼气修行的道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尤其是生来就有虎烈胆气的韩虎臣,心『性』是远迈常人只要稍加打磨,便是最适宜走上炼气修行大道的人物

说不定,在日后,他能人与其名,真正成为方兴麾下一员虎臣呢

方兴对此颇为期待,并因而有了着重培养的心思

至于,韩风死于他的手上的事实,会给培养计划带来的隐患方兴对此,也是有所考虑的

炼气修行这条大道上的长远进步,让方兴相信他无畏于任何的反噬而且,他相信:只要适当的引导,韩家兄妹会明白韩风之死,过在刘家而非他

说起来,韩风对子女的感情,并不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前才有了『舔』犊之情,而一直以来对韩虎臣兄妹就有着深厚的感情

然而,问题在于:相隔近十年不曾见面,韩家兄妹对韩风的感情却并不深厚,甚至生疏冷淡中还有几分抵触的心理

从这点看,韩风真当是个可怜的人,事实上他就是一个悲剧到了极点的人物

方兴只要想想韩风的生平,以及他生死前后的经历,就不由对此人生出一份同情的心理

从小就被刘家从死人堆中挑选出来,几经磨练成了刘家狐群中的一头狐狸;先是以小商贩的名义活动了几年,而后又受上命、投奔方家潜伏;其间,好不容易趁着某次外出的机会,娶到一个美娇妻,却又被刘家严厉训斥,不得不弃家弃妻弃子弃女,有家不得回……

大势相逆,韩风身为刘家狐群中的一员,一生只能被迫受命于上,生活不得自由

他虽然有了美少『妇』那般妖娆的美人儿,却只能让她空等十年青春;虽对自己的子女饱含父子亲情,却只能分割两地,不得见面长达十年之久;最终以致家势衰暗,妻子含辛茹苦,而子女也与之生分、毫不不亲近

若不是,这一次方兴带回来韩风身死的消息,恐怕这一家三口连他现在的状况都还懵懂不知呢

对韩风来说,人生悲剧莫过如此

何况,他在前线为家族的利益出生入死、身死魂灭的时候,而在家的后方,自己的妻女却要被家族的人欺辱

这里面虽然有时运所致、不得明主的缘故,但是其根本所在还是因为他为人爪牙,不得自由,才沦落到这般惨淡的下场

韩风之于刘家而言,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烈士死后,家属也应该饱受优待的然而,刘家的表现却太让人寒心了

方兴从这一点上就彻底看低了刘家,看低了这个所谓世家大族光鲜背后的腐化

这也是方兴为什么对自己的行政班底那么渴望的缘故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创造出一个具活力和合理构架的组织体系,用来取代已然腐化掉的家族从而打开他头顶上的一片乌云,为他争来大的上升空间

刘守中之流,将是方兴所组建的组织体系的中坚力量,是人的拳头;而叶思落之流,将是这套组织体系的行动保障,是人凭之以活动的腿脚;至于,韩虎臣韩梅梅等,则将是这个组织体系的未来,是保障人体健康生存的鲜细胞

拳头硬,打人才会痛;腿脚健全,迈出的步伐才会稳健;鲜细胞健康,才不会早早衰亡

别看方兴现在的规划还很简陋,囊袋之中的人才还很缺乏但是,只要让他成功的搭建出一个雏型来,那么这个初成的组织就会慢慢的自我觅食,逐渐壮大

再加上,有方兴的意志作为导航,这个组织体系必将会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一样,茁壮而起最终,成为方兴大道上的得力助手和有力保障

…………

夜『色』渐渐的深了,方兴打理好一切思路之后,也宁神观想,心神刚打算往灵台心境中去,却忽然听见有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

夜很近,方兴的神识也盘旋在方圆百丈之内,丝毫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注意这声动静当即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声源离方兴的房间并不远,方兴眉头稍敛便想起来了,那应该就是那美少『妇』的房间

“这么晚了,她还出门吗?”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观之不礼方兴的神识也因此没有细加去辨析美少『妇』的状态只是大致的笼罩着那美少『妇』,或是监视或保护的注意着她的举动

那美少『妇』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并不像闹出多大动静,但是常年不上油的门轴,却不如她愿,即便很小心的关合,也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在静静的夜里格外的难听

美少『妇』似乎也明白她轻声无息的计划泡汤了,在原地迟疑了一阵之后,竟身形一转,大大方方的朝方兴的房间走了过来

这一幕,方兴的神识探得一清二楚,顿时不由吃惊,“她这是打算干什么?”

美少『妇』没穿鞋,只是赤着脚在月下姗姗而行不一会儿,房门外就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步伐声

她在门口停下了步子,月光将她影子笼在门窗上,方兴都能看到她那一双柔荑正紧紧捏着衣角,似乎心中煎熬、犹豫不决

迟疑了一会儿,站在方兴门口的美少『妇』最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忽然推开了房门

“先生……”

方兴没开口回话,只佯装睡去,连神识也收拢了回来,不假外视

“先生……”美少『妇』又一次呼唤,却再一次久久不曾得到回应于是乎,她似乎也死心了下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方兴的耳边再度传来门的轻合声,似乎她走了然而,却不然方兴随后又听见一阵衣裳从胴.体上褪下的声音……

“先生……”有人、有个女人,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方兴这时再也‘睡’不下去了,不由睁开双眼正见面前的地上,有件件外衣在月华上闪着光,依稀正是那美少『妇』白日里所穿的中衣

“先生……”

“嫂嫂请不要这样……”方兴轻声叹道

却听,一语幽怨之声伴着幽幽香气从背后传来,“先生,莫要嫌奴家,也莫要弃奴家”

随即,一个火热的玲珑身躯贴了上来,一对白皙的双臂环绕着方兴的颈脖

“十年了,奴家十年守身自爱,已对得起他了今后的日子,该由奴家自己决定了”

听得美『妇』的心声,不知怎么的,方兴体内的冷凝之意,竟忽然散了

而那股抗拒的意思消散之后,方兴顿时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对肉.丘正顶着他,给他的体内带来一阵阵热力,让他感觉有些冲动……

美少『妇』从后搂着方兴,而后又从后面‘溜’到了方兴怀中紧紧的搂着他,似乎要整个滚烫滚烫的身子,都『揉』进他的怀抱

方兴低头一瞥,却见那层薄薄的贴身亵裤,将她浑圆完美的『臀』部显现无遗那种丰满和曲线,对男人拥有着致命的诱『惑』力要命的是那条神秘的沟渠处,也被紧绷绷的裤子,把线条勾勒得如隐如现

仅仅是被动的贴着她,方兴也能够清楚无误的‘了解’到她的翘『臀』是如何的富有弹『性』,可以看到那拥有无限风光的山峰‘真容’

“先生年少英武,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奴家不求其他,只求旦夕之欢,以报答先生的救命之恩……”

“……先生,莫嫌莫弃莫厌奴家……”

轻声细语,在耳边回『荡』着,透体而入,带来了一串又一串的热力,让人心头也染上了一片赤霞

方兴这一世的身躯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生,正值最容易冲动的时候,对男女欢爱实在缺乏抵抗力被这么一刺激,分身顿时就忍不住摇身一变,『露』出了一分峥嵘容貌

单薄的衣裳,已经挡不住春光,也挡不住身体的蠢蠢欲动

感觉到『臀』间顶起的火热,美少『妇』脸儿红红,却又壮着胆子顺势瞄向方兴的下半身看到那顶突起的枪锋,一双美眸之中也有了一种水泽之光溢了出来

她咬着红唇,伸手捂住那突起的部分,握住那枪头,轻轻一转,方兴的喉咙里就情不自禁的发出一两声舒服的呻『吟』声

不经意间,眸中的水泽越发的莹亮了于是,她深深的弯下腰,轻轻含了上去

被那温暖润湿的口腔包围住后,方兴的感觉就像是触电了一样,身子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杆,而那长枪也顺势向上一顶

心里一个神经忽然一松,那一身青衫顿时便褪去了,狰狞的长枪没有了约束,便猛然跳了出来、往那温暖润湿之处顶了上去

‘呜呜”怀中美人发出猫咪一般的喃喃声,不知是何意,

喉咙最深处发出的轻微呻『吟』声,在方兴的耳边回响着,又深深蔓延至他的身躯里面,激起他浑身的血气,把他深藏在脑海最深处的**都给勾了出来

血气在双腿间鼓噪着,方兴轻轻抚『摸』着垂散的黑发

月华下,她美极了而怀中的这具**,又是青春又是丰盈,犹若一颗恰好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挤,就会有蜜水流出……

方兴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就想挺枪而入,去探寻那喉咙最深处的美妙感觉,听那如歌如泣的柔声绯语

而后,他稍稍使上劲,“嗯……”挺身而入

第三百一十一章 明月夜玉人品箫

抱歉,晚上有事,导致这章更得太晚。还好熬夜还是写好了,请大家见谅,今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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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阳光温暖明媚,这样的一个中午,虽然被春光直照,但却并不晒人,正适合在外出行。而今日,正一大批人趁着这美好的天时,一路拔行在迁徙的大道上。

这里是一片长满了嫩草的土地,空气里充满了淡淡的清新气息。

道路两旁的原野里生长着很多青草,抬眼望去就是大片大片、挤满人视野的翠绿之色。

明媚的春天,蝴蝶在草花之间翩翩起舞,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在林木间起起落落,到处都是美好与安宁的景象。然而,这片美好与安宁的景色,很快就被一支在大地上蜿蜒前进的队伍所打破。

那是一支庞大的迁徙队伍,前后蜿蜒十余里,在大地上缓慢的移动着,拖出一条长长队列,宛若大地上的疮疤。队列中人丁众多、拖家带口,而在这些人类队伍的最前面开路的,竟然是一头如同巨象般健硕的血海妖魔。

这堪称神奇的一幕,正是牛筋城镇举城迁徙的真实写照。

牛筋城镇的人民,终于开始按照方兴的意志,依照以叶思落为首的行政班子的迁徙计划,开始了举家搬迁。

目标正是数百里外的寒山要塞——也是他们新任统治者的镇守之地——那里将是他们的新家园,也是他们在血海炎狱大侵袭中的安全庇护所。

‘血海妖魔’这个词汇,只要想一想就会让绝大数人毛骨悚然、心生畏惧。所以,这一次迁徙并没有遇见太大的阻力。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方兴的行政班子的组织力,能否将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完完整整的送至目的地。

幸好,这点困难到目前为止,以叶思落为首的行政班子都还做的不错。不但绝大多数的民众在迁徙过程中没有感到太多不便,就连一贯对此要求甚严、乃至苛刻的方兴也较为满意。

方兴在迁徙计划上的精益求精,不仅让他刚收服的行政班子知道:他们新主公并不是一个很好糊弄的对象,而且也让这些玩惯了计谋心术的人明白了——方兴性格的大致取向,促使着这批人开始主动向方兴的倾向所在主动靠拢。

比如说:方兴讲究‘仁德’之术,不喜残民。那么昔日那些在刘志高麾下、常常依照上命搞一些残民之术的人士,明白到他的倾向之后,就自然不敢继续在这上面下点子。而是将脑筋和心力从这上面撤离,投入到其他方兴更喜欢、也对他的事业更有利的方面。

这种变化,既可以理解为麾下人士欲摸清新任主公的爱好,从而更好的拍马屁。但是,也不可否认,这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纯洁队伍内部的分歧,增加了这套行政班底的向心力。

如此种种在不知不觉中,就增加了方兴与麾下行政班底的切合度,也增加了行政班子的战斗力,是一件好事。

相比这些行政班底的复杂心思,底层大众的心思就比较单纯一点。在大劫将至的情况、以前的主家都不再管他们的时候,能有一位实力强大、背景深厚的新任主公愿意管辖他们、愿意保护他们,这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虽然的确有那么一小撮死忠于刘家的刘家世代领民,不愿意随着方兴的迁徙队伍离开城镇,但是绝大多数民众还是不愿意将这种美事推之门外的。

方兴对那些依旧死忠于刘家、坐等在牛筋城镇内祈祷刘家救援的人,既没有责罚,也没有强求。不愿意跟随他,那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罢了。生死存亡皆是个人选择,不可强求。

劫难之中,大浪淘沙,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死在风浪之中,这是没法避免的,也不值得可惜。况且这种伤亡,不但不足以可惜,而且反倒对人类这个总体是有好处的。

大自然去劣存优、剔除了不合时宜的人,节省下更多的资源,让其他更值得培养的人得到了充分的资源,从而提升人类整体的实力。

虽然这有些残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方兴也需遵循。

牛筋城镇的绝大多数人民,没方兴想的那么多,他们最多只是觉得那么选择留在城镇里等死的人太过奇怪了,有点傻缺。

任何时候生存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因而绝大多数的牛筋城镇民众,都很快就接受了方兴作为他们的新任主公。

这种接受,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信赖,但却已经足够让方兴吸收这批人,让他们顺利成为他麾下势力的一部分了。

便是这样,方兴麾下的人丁基数又一次暴涨,个人的势力也在缓缓提升。

…………

韩氏母子此刻也在队伍当中,与人流一起行动。她们也将是方兴的。

一夜过去,一切似乎正如美少妇那一夜所言的‘不求其他,只求旦夕之欢’那般——激情消褪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痕迹留下。

只是,佯装无事的美少妇在前行时,却时而不自觉的抬着头,看着头顶上的一片云彩。眸中流淌的水光溢彩,暴露了她心里的那份不同寻常。

在那片云彩之上,正有她心灵与身体的一切主宰,端坐云端,鸟瞰大地。

她只需要想一想,就能想象出那个年轻人英明果敢的过人气度。那日英武的模样,那夜的纵情一幕,都让她身若电触,

成熟诱人的身体,在久旷之后终于又迎来了天恩雨露,不由茁壮的生长、并渴望更多的雨水滋润。

她有些思念云端上的那个小男人了,思念他的身躯,思念他的一切……

…………

干净清爽的蓝天之下,方兴腾云驾雾,飞翔在天空中。一边俯视云下的山河地势,一边为牛筋城镇的迁徙队伍保驾护航。

在一路迁徙的过程当中,庞大而臃肿的队伍,的确遇见了不少的阻碍。不过,有方兴收服的高等血海妖魔在前面开路,倒是减少了许多麻烦事。

这头‘犀首熊鼻魔’,在方兴的命令下放出浑身的魔气,威慑着四面八方,向同类表明自己的存在。

从寒山寺逃逸出来的高等血海妖魔,彼此之间都敬而远之,相互尊重彼此的存在和狩猎之地。

其他高等血海妖魔察觉到‘犀首熊鼻魔’的存在后,都远远的避开这一区域,另寻其他狩猎场所。因而,虽然这支迁徙队伍臃肿长达十余里,但是一路上却没有遇见什么特别难缠的对手。

迁徙的民众一开始看到‘犀首熊鼻魔’时,自然惊恐万分。幸好,以叶思落为首的行政班子事前给民众做了不少心理预防。若不然,恐怕‘犀首熊鼻魔’第一次出场的时间,就要骇死一大批人。

等了解到‘犀首熊鼻魔’正是新任主公的‘灵兽’后,那些民众的惊恐又全然化作了好奇,以及对方兴深深崇拜之情。

很多人脑中都是这么想的——“‘灵兽’就这般强大骇人了,那作为‘灵兽’的主人,那位新任主公又是何等的强大?”

不管在什么时候,人们都是喜欢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或许牛筋城镇的民众,之所以会那么快的接受方兴的统治,恐怕其中也有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方兴收服这头‘犀首熊鼻魔’时所展现出来的惊人神通吧。

除了有‘犀首熊鼻魔’作为开路的推土机之外,方兴还施展出二十四道半固化的『紫青圣德剑气』,在迁徙队列的中间和尾部,各自布下两道剑阵。

通常情况下,绝大多数因不长眼而靠近迁徙队伍的野兽和血海妖魔,往往还没有等他们靠近队伍,就会被盘旋在空中的剑气一剑斩断。

而方兴则在天上坐镇,指挥调度剑阵。除了遇见个别奇特、之前未曾见过的血海妖魔,或者是手痒的时候,他才会放出『青冥玄光噬血剑』,噬血而归。

有时间,方兴也会垂下目光,与那队伍中的一双美眸遥遥相望。

昨夜之人,正在云下乘着墨螭。

昨晚过去,虽然那人言明了只是‘旦夕之欢’,但是方兴依旧怜惜她。便将座下神骏借与她。有了墨螭代步,她在旅途之中也就自然会少受些迁徙之苦。

两人双目相会时,彼此心里都会闪过夜里一幕幕的荒唐和狂欢,身体的记忆也随即复苏,带来一片片酥软的体验。

触及到方兴的目光,美少妇的娇唇微微抿起,那里不曾有胭脂的艳丽,却有一种健康而水润的粉红。

方兴的目光每次扫见那里,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

明月夜,玉人品箫,轻哼细喃,声声媚骨……

不过,心里的旖旎之念,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息,随即便又被方兴强行压下。

虽然身体上还有些蠢蠢欲动,但是方兴转念之后,却已经可以冷静的将那些绯红之思抛到脑后,用理智去思考问题。

迁徙的大队人马,在转过一片灌木茂盛的山坡后,所遇到的又将是一片开阔地。

从天上看去,在这片开阔地的一处高丘,堆积着一个个黑点,约有百来个的规模。

黑点当是‘人’之类的存在了,高丘之上亦张有旗帜。在『真灵眼』的视界当中,旗帜之上有一股冲天气柱拔地而起,显然是一位后天宗师级别的人物在那高丘上。

方兴心里疑惑,“是敌还是友?”

目前,此地离寒山要塞还有一百多余里。以这支队伍当下的缓慢行进速度,最少还得两天多时间才能赶至寒山要塞可辐射的区域、并得到寒山要塞的庇护。

现在,要是有一位后天宗师在前面‘拦路打劫’的话,方兴个人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云下那些他耗费莫大精力才迁移回来的民众可就倒大霉了。

带着警惕,方兴凝神细望过去,先见旗帜上有显眼的标志,又见旗帜之下领头的人物,亦是他所熟悉的人物。

……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护卫统领方以宁

对不起,白天的事比我想的还要多,又失约了……头疼啊!明天一定两更!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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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丘之上,一杆大旗高高飘扬,旗面上有金色纹线所绣的硕大‘方’字。

除了为首一人之外,其余拥旗而立的百余号强壮汉子,皆是一身铁甲生寒。从上到下,连脑袋都包裹在厚厚的头盔与甲胄之内,让人瞧不见真容。

那大旗之下、为首领头的人士,方兴也似乎有些面熟。似乎是方家内部十三护卫统领中的一位,名字好像叫方以宁,以前曾与他有数面之缘。。

人是方家的人,旗是方家的旗,甲胄也是方家的制式盔甲,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然而,这一幕的种种细节落到方兴眸中,却让他双唇一抿、眼眉收敛,嘴角也挂起了一丝冷意。

——“有古怪!有大古怪!”

方兴眸目间的紫金两色灵光变化莫测,高丘、旗帜上冲天而起的气柱被他瞧得一清二楚,任何一种隐气匿息的神通法门都瞒不过他的『真灵眼』。

因此,即便那位立在大旗之下的‘方以宁’,已经竭力的将自己的修为境界压制到『通神第一天』的样子,但是他的真实底细还是被方兴看的明明白白。

“来人的气象,能在『真灵眼』中显露为冲天气柱之相,摆明就是后天宗师才会有的格局。只不过是故意伪装成『通神第一天』的样子来欺骗我罢了。”

方兴根本就不相信:那立在旗杆之下的‘方以宁’就会是方以宁本人。

他暗忖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方以宁的修为最多也就是『通神第一天』中期的境界,离『通神第二天』初期入门的修为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面前这位‘方以宁’是位已然达到『通神第二天』巅峰境界的后天宗师,他绝对不会是方以宁!”

有『真灵眼』在,无论那个‘方以宁’是用什么办法伪装出方以宁的模样,现在都骗不了方兴。

敢在这条路上,弄出一个‘方以宁’来哄骗人,那绝对就是个心怀不轨、想用阴谋算计方兴的家伙。因此,方兴也不打算对他客气。

既然那位伪装成方以宁的人,为了达到欺骗方兴的效果,主动的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通神第一天』,那么方兴也只好笑纳了。

趁着这个‘方以宁’自降修为的机会,方兴打算给他来上一击狠的,让他为自己的阴谋付出代价。

于是,方兴佯装不知,一边暗自准备着,一边依旧驱云前行。

他飞遁的速度也随之加快,渐渐脱离了迁徙的大部队——这却是他在刻意的照顾云下的民众,以免他们被接下来的打斗波及、遭受不幸。

不一会儿,方兴就已经来到了高丘的附近。

高丘上的那批‘方家子弟’,看到方兴的到来,顿时齐声呐喊起来。着实爆发出一阵热情的欢呼声,就像是在迎接大人物光临指导似的。

若不是,方兴早就已经看破了他们领头人物的底细,恐怕也要被这阵透着真挚与热情的姿态所欺骗,落入别人的陷阱还不自知呢!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将会有所不同了。

随着热情洋溢的欢迎仪式一同拂面而来的,还有那位‘方以宁’方大统领。

只见,他一跃临空,一边御风向方兴这边靠过来,一边高喊道:“那边来的可是三郎君,我是十三护卫统领中的左甲龙卫统领方以宁,现在特受家尊法旨前来迎接三郎君回返寒山要塞。”

方兴闻言大笑道:“正是,正是方兴!方以宁统领来的正好,我正为一件头疼的事情烦心呢!现在遇见了统领,终于可以解除烦恼了。”说着,他驱云小心翼翼的靠近。

那伪装成方以宁的人,并不知方兴已然看破他伪装。看见方兴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也不知是计,还自以为果真瞒过方兴了,便高声回道:“三郎君放心,一切有我方以宁在,保管让三郎君解除烦恼。”

方兴看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他小心翼翼的控制之下,已经足够近了、也足够远了的时候。脸上也最终于露出了一份真挚的笑意。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兴先是大笑,随即却是脸色一寒,冷冷喝道:“那就请你去死吧!你死了,我的烦恼也就可以解除了。”

伴随话音而出的,正是一道化虹的剑光。带着煌煌震耳的雷音,如虹如影一般朝‘方以宁’疾斩而去。

而那‘方以宁’先前自以为自家伪装的本领天衣无缝、而方兴也已然中了他的圈套,所以并不曾有太多的防备心理。

当他看到方兴忽然变脸、对他痛下杀手的时候,第一反应却还是解释,“三郎君……我是……”随即,他便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然暴露了。

“这个小子果真又奸又猾,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方以宁’心里也奇怪的很。

原本他是打算用他擒杀的一个人肉皮囊,骗过方兴。却哪里能料到方兴有『真灵眼』在身,只要本质不曾改变,不拘他千变万化,在方兴那里就都能一眼看破。

不过,那个‘方以宁’也不愧是一位后天宗师。即便在方兴疾速斩杀面前,他的反应已经一晚再晚了,但是他依旧临危不乱。

“好小子,即便你能发现我,但你也伤不了我的真身!”

‘方以宁’在那剑光千钧一发之际,选择了最正确的举动——他没有躲闪方兴的剑光,而是选择了合身抢前。似乎要拼着被方兴一剑斩身的代价,也要上前来扑杀方兴。

不过,方兴哪里会让他逞心如意?

方兴精心控制的距离,就是为了既能够保证他这一剑足够快到‘方以宁’想躲也躲不掉的地步,也可以足够远到‘方以宁’的垂死挣扎也难以对他逞威的距离。

‘噗嗤’一声,『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剑光顺利的斩在‘方以宁’身上。

‘方以宁’在那一瞬间也厉喝一声,身体瞬间膨胀了数倍。体外也生出重重黑气,和膨胀壮大的肉躯一起,想要硬抗方兴的剑光一击。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无疑是太小视方兴、也太小看『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威力了。

要知道,方兴之所以没有使用『紫青圣德剑气』,而是直接动用了杀性更强烈的『青冥玄光噬血剑』,就是为了让这次首击能够速度更快、威力更强。

原本被‘方以宁’寄以厚望的重重黑气,并没有发挥出理想的阻碍作用。『青冥玄光噬血剑』一击就破了重重黑气的阻碍,然后又坚定的斩在‘方以宁’膨胀身躯的肩背上。

‘方以宁’膨胀身躯的手段,必定是一门极其高明的法门。竟然能够在剑光临身的时刻,让浑身的血肉如同肉山一般波动,化出一道血肉色的光芒,堪堪抵挡住了『青冥玄光噬血剑』的突袭。

重重黑气是‘方以宁’的『护体魔煞』,是他身为后天宗师境界的根本护身之术。

而那道血肉色的光芒,则是‘方以宁’『护体血罡』,是比『护体魔煞』更高一级别的护身之术。

原本以‘方以宁’目前的修为是不足以施展的『护体血罡』。但是,他身份奇异,背后有着大背景和大靠山,侥幸得以在后天宗师境界时便提前施展出。

有了『护体血罡』的存在,‘方以宁’终于可以一边抖动膨胀起来的肉身、化出血肉之色的光芒,一边顶着『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剑光,向方兴所在的方向逼近了。

他大有不靠近击杀方兴,就死不甘心的意思。

方兴遥见这一幕,不由轻声‘咦’了一句,心道:“不愧是后天宗师,果真人人都有压箱的法门,欲想置其于死地,果真需要一番心思。”

不过,话是这般说的。然而,方兴精心酝酿的一击,又岂会是这么轻易就能挡下的?

——那‘方以宁’有后手,方兴又怎么会没有?

当即,随着方兴的一声轻哼,『青冥玄光噬血剑』就像是一只贪婪的巨兽,在凭强击破重重黑气的阻碍之后,又猛地张开大嘴,拼命的吸收重重黑气。

‘方以宁’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施展出来的『护体魔煞』,每被那道诡异的剑光吞噬一丝,不仅『护体魔煞』的力量会削弱,而且那道诡异的剑光也会随之增强一些。连带的让压在他肉躯之上的沉重威胁感,也随之增加。

“这到底是什么剑光?怎么每一次遇见这个小子,这个小子身上都会出现一种更强大的力量,让我束手无策呢?实在是太气煞人了!”

‘方以宁’心里焦急不已。再这么下去,即便他有『护体血罡』在身,恐怕也顶不住威力越来越强大的化虹剑光。

不得已,他带着心里的积怨,仰天爆吼一声,『护体血罡』尽数向『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剑光压过去,暂时将剑光的威胁挡在了身外。

随即,他又双手高提,用怨恨而亵渎的语调高声吟诵着一段令人听不懂的话语。

方兴初一闻之,立马就想起来那头‘犀首熊鼻魔’曾经的言语,顿时醒悟道:“这是血海炎狱的魔言,这个伪装成方以宁的家伙,竟然是血海炎狱的妖魔?”

方兴心里奇怪,而手上的动作也不慢。

一道道半固化的『紫青圣德剑气』开始在虚空中凝结成型,并开始排列成剑阵。只需再有几息时间,整个剑阵就可以完全成型,朝‘方以宁’杀将过去。

『青冥玄光噬血剑』和『护体血罡』僵持在一起,‘方以宁’等于就被方兴困在那里。

只要『紫青圣德剑气』组成而成的剑阵杀到,那个伪装成方以宁的血海妖魔就必死无疑!

……

……

第三百一十三章 阴沟里面的老鼠

第一更到,第二更正在努力,希望夜里能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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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方兴和假冒的方以宁战成一团。

天地灵气因他们的战斗,而产生剧烈的波动。天上的云雾如同沸腾之海一样,隔着数里之遥,就将畏惧和恐慌的情绪传播到人们的心中。

牛筋城镇的迁徙队伍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各种慌乱的元素,在队伍中慢慢的发酵着;一种能摄取人心中胆气的气氛,正在人们心里悄悄的蔓延着。

幸好,还有方兴留下的行政班子,带领着一群民兵和志愿者,正在竭力的弹压队伍中的骚动与不安。

然而,长达十余里的庞大队伍,规模臃肿不堪。又岂会是这少少百来号人就能掌控的住的?

人心一旦乱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更何况在暗地里,还有人正在悄悄谋图不轨,欲坏方兴的好事。

…………

就在队列中间,由几辆牛车合围起来的圈地里,此刻正有几个汉子凑在一起低声商议着。

为首的一个魁梧汉子,生的三无粗大,脸上瞎了一目。身上的衣裳未遮掩处,有累累伤痕漏了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而以他为中心,环坐在他身边的六个汉子,都是这个瞎眼男的旧部。眼下,瞎眼男召集这些人来,是有大计划要和这些人一同谋划的。

瞎眼男环视着身边的手下,独目之中泛滥着凶恶的光芒,他似乎也有意无意的摆现着自己身上的伤痕,想以此增加他的威吓度。

以前,他在牛筋城镇也算是一个很有活力的民间社会团体的带头大哥。

吆喝一声,手底下就能堆出三四百号人;放个屁,整个街坊社区都要抖一抖;日子过得威风八面,潇洒极了。

只是,最近他栽了。他的社会团体在乘火打劫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杀神。一个不留神,手底下的最能打、也是最凶恶的骨干成员,就被人一剑抹平,连堆骨头渣都没剩下。

两百人余人皆死在一个人的剑下,而剩下的成员也都吓破了胆子,纷纷逃离。

转瞬间,一个硕大的、有活力的民间社会团体便烟消云散了。瞎眼男也多亏他见机快,早早就逃跑了,这才总算在杀神的绞杀中逃过一劫。

虽然命保住了,但是花费他毕生心血建立起来的民间社会团体的消失,却让他的声势大衰,再也难有以前在小弟面前说一不二的威风了。

因而,此刻他面对昔日的手下,也不得不用上一些哄人的伎俩,来增加他的说服力。

——老天开眼,他成功了!

无论是因为敬畏他以前的积威也好,还是害怕他现在的凶残模样也好,至少此时此地的这些旧部,各个都低着头,表示着他们的敬畏。

看到没有人对已然失势的他有不臣之心,穷凶极恶的瞎眼男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恶狠狠的说:“这次叫大家来,是有一件大事想要和大家商议。”

“大哥说吧!”

“我们都听大哥的!”

瞎眼男一开口,立马就有忠心的小弟,按照剧本接上了口、为他擂起声势。而其他人则默不作声,埋头装傻。

瞎眼男将这一切瞧在了眼中,心里哼了一口,继续开口道:“眼下,那个方家小子在前面和人打斗,看样子是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对手了。谁胜谁败,还说不定。趁着这个机会,我把大家喊来,是想让大家凑在一起干上一票!搞成功了,大家也就发财了,前途大亮!”

“大哥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对听大哥的!大哥一心为大家考虑,我们都听大哥的!”

依旧有人接口鼓噪,而瞎眼男则眯着眼睛,看着剩下四个不做声的汉子,脸上似笑非笑。

沉默、压抑,身处这种气氛之中,那四个汉子当中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开口道:“敢问大哥要我们做什么?”

瞎眼大哥嘿嘿笑道:“做什么?很简单——现在人心都是乱的,各个都怕的要死。只要我们鼓动鼓动、喊几嗓子,就能把队伍搞乱。到时候,近万人当中肯定会分出一批傻子跟着我们走。有了这批人,我们是想自己搞,那就洗了他们的家产,抢钱抢娘们;不想自己搞,就裹挟着他们去投奔刘家,说不定也能在刘家搞个小头目当当;反正都是发财的机会,就看你们做不做了,哈哈哈!”

鼓动乱民、制造混乱、从中谋取利益——是这些民间社会团体最拿手的本领。说起来,这个计划他们也是轻车熟路,瞎眼大哥的计划很有可能成功。

首先开口的人,很快就心动了,“好,我听大哥的!”

另外两个人迟疑了一阵子,也纷纷点头表示愿意跟着大哥走,只有最后一个穿蓝衣的汉子仍然在犹豫不决。

瞎眼大哥的两个铁杆小弟见了,立马就要痛骂蓝衣汉子,却被瞎眼大哥摆手制止了。

瞎眼大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张铁鞭,你是怎么想的,和大伙说说呗。”

穿蓝衣、名叫张铁鞭的汉子闻言,皱了皱眉头,道:“既然大哥要我说,那我张铁鞭就说了。”

“方家那个小郎君,神通广大。我们要对付他,恐怕还是在以卵击石、自找苦吃啊!昔日我们那么多人,在街上围攻他,结果却被他一剑扫平。死了几百人,只有我们几个头目才侥幸逃脱,得以苟延残喘下来。这一次再去算计他,恐怕连脑袋上吃饭的家伙也保不住了。”

听到他的话,那三个本身就犹豫不决的汉子,回想起那个青年杀神的强势身影,也不禁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而瞎眼大哥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定格在了那里。

张铁鞭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继续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而且,以前我们在城镇里面收保护费,那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打打杀杀、黑些钱那也不算什么。可现在,大家和满城人都在逃难,我们要是为了搞点钱,就制造事端、鼓噪捣乱的话,一旦队伍乱起来,恐怕害死的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大家乡里乡亲的,事情不能做的太绝呀!不然的话,以后要断子绝孙的呀!”

这话说的,不但那三个汉子连连点头,就连瞎眼大哥麾下的铁杆小弟闻之,心里也是隐隐有些认同。

瞎眼大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急了,道:“既然不愿意从那些人身上刮钱,那我们就带一批人投奔刘家好了,照样是个前程!远比跟着方家小子苦哈哈好!”

张铁鞭摇了摇头,“血海炎狱的妖魔入侵、大难临头的时候,刘家人只管自己不管我们,是方家三郎君慷慨义气,组织我们转移到安全地方的。出来混要讲究义气呀,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吃着人家的好处,还坏人家的事。”

张铁鞭的话既说了利害,又说了情理,极其有说服力。除了瞎眼大哥之外,众人闻言皆心有戚戚。

情义是民间社会团体的根本,瞎眼大哥也不能违背,为此他不得不狡辩道:“我们投奔刘家那是为了一个忠字啊,刘家对牛筋有数代的恩情,我们做人不能忘本!”

“屁的恩情!”张铁鞭毫不客气的说,“除了收钱,刘家还管过我们什么?连妖魔就要入侵,他们也不管我们的死活。就是有恩情,现在也散了!依我看,还是方家三郎君有情有义,有实力有背景,我们跟着他才有前途!”

“是啊,铁鞭说的有道理。”

“恩,大哥,似乎老张说的,的确有道理,咱们还是跟着方家三郎君吧?”

“是啊,那个方家三郎君,背景硬,点子扎实,我们投奔他似乎更好一点。”

众人纷纷开口,支持起张铁鞭来。

瞎眼大哥双眼一转,一抹凶光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

“哎呀,还是张老弟说的有见地,是大哥我一时糊涂了,险些带着大伙入了火坑!张老弟请受我一拜。”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对张铁鞭躬身一拜。

张铁鞭连忙上前,搀扶着瞎眼大哥的双臂,“大哥说哪里话,大哥这也是在我们着想,我怎么会怪大哥呢。还是……”

话未曾说完,他就感觉腹下剧痛,随后就是一阵麻痹从腹部传递到四肢百骸。他不由抬起头来,入目的正是手持奇异利刃、一脸凶狞的瞎眼大哥。

“你……啊……”痛呼的一声,张铁鞭倒地气绝,死不瞑目。

瞎眼大哥用手中既似令牌,又似匕首的利刃,割下他的头颅,脚踏他的尸躯,满目凶光环视四周。

“看好了!”瞎眼大哥将手中的奇异利刃高高举起,“这是刘家的暗令!”

‘刘家的暗令’!骚动的五人,顿时老实了起来。那可是刘家狐群号令私下黑暗界人物的权威令牌。代表了刘家的威严,违反者都会招来刘家狐群不死不休的追杀。

瞎眼大哥杀了张铁鞭,又用刘家的暗令镇住了场面。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阴沉着脸道:“不瞒你们说,队伍里早就有刘家的大人物坐镇了。他给我打好了招呼,说:这回方家小儿被神秘敌人牵制住了,正是我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不拘闹死多少人,只要能制造出混乱,让方家小儿没法将牛筋城镇的人丁带回去,就算我们立下了大功。”

“到时候,刘家大人一句话,就是我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听我的,就是听刘家的,大家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不听我的,就是和刘家的大人作对,下场和张铁鞭一样;路有两条,至于怎么走,你们自己选吧!选错了,莫怪你老大我不讲义气!”

敢出头的张铁鞭,是六人当中势力最强的头目,个人修为在六个当中也是最强,连他都死了,别人还敢再说什么?

当即,余下五人皆哆哆嗦嗦,只得听瞎眼大哥的调遣,被迫一一发了毒誓、服下毒丹。而后,各自回去调动麾下的马仔,暗中制造混乱去了。

…………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本来已经渐渐不稳的队伍,立马又一次沸腾起来。各种谣言满天飞,恐慌在人心里泛滥流淌,慌乱在人群中肆意蔓延。

方兴从牛筋城镇救回来的人、拿回来的好处,似乎正处于一种朝不保夕的状态。

刘家的暗手已经悄然而至,化作一只阴沟里面的老鼠,欲动方兴的‘蛋糕’。

而方兴此刻,却正在天空中与那假冒的方以宁,生死激斗,无暇他顾。

……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灵光震慑剑来斩

昨晚太困了,一觉睡到上午十二点多才起来,结果今天浑身酸痛、思路无力。抱歉,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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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在天空中与那假冒的方以宁生死激斗,无暇顾及刘家那只阴沟里面的老鼠。

他欲以『紫青圣德剑气』组成『大江滔滔』剑阵,斩杀‘方以宁’。然而,‘方以宁’也并非庸人,他反击的速度着实不慢。

就在剑阵组合的前期,‘方以宁’口中的咒语终于被他念诵完毕。陡然间,只见他仰天咆哮,一身血肉之躯顿时化作一团血雾,融入那『护体血罡』之中。

『护体血罡』得到一身精纯至极的精血滋补之后,威力随即暴涨!

那一刹拉间,天上云雾沸腾,地下飞沙走石,方圆数里之内的大气都压抑的让人难受,连方兴也感觉到一口闷浊之气憋在心口,几欲无法呼吸。

好生让人惊恐的力量!

即便是以『青冥玄光噬血剑』的犀利,也在这股强势的力量面前,停下了进攻的步伐,变得趋于防守的被动局面。

方兴眸光一抖,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的出来——这种强大的力量出现的并不自然,肯定是‘方以宁’付出了莫大的代价,才侥幸激发并只能存在一段时间。

“哼,只是一时之威而已,等你的三板斧没了,我待看你如何。”方兴看破‘方以宁’的虚实之后,心里也随之拿定主意。

瞬息间,他手中剑诀变化莫测,刚刚形成的剑阵去势一阻,随即停留他身边百丈之内。和剩下两道才从迁徙队列中赶回来的剑阵,会合在了一起。

一前两后,三大剑阵,一共三十六道半固化的『紫青圣德剑气』,在空中散发着凛凛威势,将方兴的周身安全护得严严实实。

和一位后天宗师作战,首杀不成的话,那作战策略只好以稳固为上、以安危为重,在防御中伺机而动,万万不可急切浪战。

方兴将『青冥玄光噬血剑』也收了回来,也不放在外面作游击之势,而是径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袖子,暂时雪藏了起来。

‘方以宁’已经见识过『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强悍威力,想必有这么一柄凶悍肃杀的灵剑在暗中伺机而动,他的攻击也会收敛不少,为方兴由攻转防带来极大的便利。

果如方兴所料:‘方以宁’是以一身血肉为代价,方才能够施展秘法,催动『护体血罡』暴涨,从而躲过方兴的致命一击。

等到方兴将『青冥玄光噬血剑』撤回之后,那『护体血罡』也随之消散了大半,只余下半份依旧留在空中。

而‘方以宁’的血肉之躯,更是随着『护体血罡』的血光席卷,半点也没有剩下。

唯剩下一抹黑雾从原先的身躯中窜了出来,在『护体血罡』的保护下,在空中化作一个人形的模样,与方兴遥遥对峙。

那人形黑雾显身之后,并没有急切的反攻,而是张着公鸭嗓子饶有兴趣的问起方兴话来。

“方家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并不是方以宁本人的?说出这个秘密,说不定我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人形黑雾不着急抢攻,方兴也不着急。

他闻言,眸光一按,却是‘嘿嘿’冷笑起来,“这个问题,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也曾问过我呢?只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有回答,而你也随即被我一剑劈成烂肉。如今,你又问起这个问题,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呀!”

方兴的话声传入人形黑雾的耳中,那黑雾之中顿时有一双血目露了出来,“这么说来,你这小子果真认出我来了?”

“哈哈哈!”方兴闻言仰天大笑,声震天际,“血屠巨凶!我以前说过——你这一身臭气和蠢气,就是过八百年也改不了。”

原来,这伪装成‘方以宁’的人,正是血屠巨凶!

方兴虽然不曾直面见识过血屠巨凶的真身,但是血屠巨凶的三大血海化身,却或直接、或间接的损落在他的手上。

从这点上说,方兴可谓对血屠巨凶记忆深刻,对他一身独特的气息更是记忆犹新。

先前,血屠巨凶伪装成‘方以宁’的时候,这种气息还不明显,方兴没能及时辨认的出。

但是,等血屠巨凶舍弃‘方以宁’的血肉之身,并以人形黑雾暴露在方兴的面前时,他魂魄之中那股独特的恶臭气息就再也掩藏不了了,旋即被方兴一眼识破了真容。

眼前这一幕却是:血屠巨凶因连失四大化身,不但损兵折将,而且把血海炎狱在北地东平的经营,也一手弄砸了。这已然招来不少非议,几乎要被论以无能之罪处置。

谁知道——而后他更是把狱主至尊亲赐的『死亡神性』给丢了。

一时间,数重大罪系于一身,终于惹得狱主震怒。若不是血屠巨凶的真身身份颇为蹊跷,狱主亦对他另外的打算,恐怕早已经被论罪定死了。

而杀他三大化身、斩刘名扬坏他好事、夺走『死亡神性』——制造了这一切耻辱后果的人,便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族小辈:方兴。

这一次,血屠巨凶被狱主派遣来追杀方兴,对他来说既是戴罪立功,又是洗刷耻辱,因此他心底更是憋足了一股劲。

可是,方兴从寒山寺离去之后,一路便是轻车简行。之后,更是脱离了方家的大部队,独自一人前往牛筋城镇。连累血屠巨凶一路疾追猛追都没能追得上他。

无奈之下,血屠巨凶袭击了方以宁的队伍,把方以宁以下方家人等皆杀死。拷问出方兴的讯息之后,他便用秘法将方以宁的尸躯炼成血肉傀儡之身,用来遮掩他的妖魔气息。

此后,血屠巨凶就一直等在通往寒山要塞的必经之路,死等着方兴的到来。

如今,他终于等到方兴的大驾光临。

被方兴喝破身份之后,血屠巨凶也不再伪装,亦放声狂笑道:“我伪装成方以宁,乃是血海炎狱的绝密法门。这样你都能一眼看破,难怪以你区区小辈的身份,竟然能引来我主的关注。还让我主亲自下命,令我斩杀你,以洗刷我的耻辱。看来你身上定然有大文章,绝对有一套不凡的根脚。不过这一切等我杀了你,收刮你的魂魄之后,就要变成我的了!”

说完,黑雾中便传来一阵厉声,高丘上的百来号重甲武士,随即一一飞跃而起,被朵朵血色的云朵托着,朝方兴合拢而来。

方兴的『青冥玄光噬血剑』威势太强,血屠巨凶也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冒其锋芒。便打算用这批血肉傀儡充当炮灰,搅乱一下方兴的视野,而他打算在后方看准虚实之后再行动。

百十名精血饱满,并多有炼气修行的血肉傀儡,对寻常炼气士来说还是比较麻烦的对手。尤其是这群血肉傀儡背后,还有一位神秘莫测、招数诡异的血屠巨凶坐镇,那就更让人头疼了。

然而,人海炮灰战术对别人来说或许有效,但是对方兴来说,却是无足挂齿的小菜一碟。

刘家的『真皇灵符』就是因为有威压、震慑低境界修士的能力,所以才名声远扬四海的。而方兴的『真皇圣德灵光』的威力,比之『真皇灵符』还要更胜一筹。

面对上百朵黑云的包围之势,方兴不惊反喜。他不怕这些血肉傀儡来找他的麻烦,只是怕这些血肉傀儡会分散开来,骚扰他的迁徙队伍,让他的人民受损。

现在,这些血肉傀儡既然不知死活的找上门来,也算是节省了方兴亲自杀上门去的麻烦。

当即,方兴长啸一声,『真皇圣德天界』之中涌出大批的『真皇圣德灵光』,被他体内的灵光疾速吞吐,然后催发出去。

哗然一声,方兴的背后就像有一轮大日升起,金色的光芒顿时洒遍四方。

一丝一缕落到血肉傀儡身上,当即就把那一具具体披重甲的魁梧‘汉子’,一一震慑在黑云之上。

方兴身上的青芒随即一闪,一道剑阵便又被他催发出去,径直朝那些被震慑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血肉傀儡斩去。

血肉傀儡一身血肉虽然皮实、所披的重甲虽坚固,但是面对『紫青圣德剑气』却如同豆腐遇见了快刀,顿时就被剑阵斩落了七八具。

“不好!不料这个小辈还有这等手段!”血屠巨凶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由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当即,将黑雾卷动风云,血屠巨凶一边架着『护体血罡』,一边催发数道煞气神兵和各色的咒法朝才方兴袭杀过去。

方兴也不愿和血屠巨凶径直交手,只是一心绞杀血肉傀儡、斩断血屠巨凶的手脚。

『真皇圣德灵光』震慑,『紫青圣德剑气』组成的剑阵斩杀,方兴定下了自己的作战方针。

而血屠巨凶的攻势,他能躲就躲;不能躲掉的,也就放出两大剑阵去消磨;而他身内始终都还有『青冥玄光噬血剑』不动如山。

『青冥玄光噬血剑』虽未曾出动,但他所产生的威慑力却就像是一头伺机袭人的毒蛇一样,让血屠巨凶不敢放手全力攻击方兴。

一具又一具血肉傀儡,从云头坠落到地面,摔成一堆碎肉烂泥。

那些被血屠巨凶精心炼制过的浑厚血肉,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让坐拥『青冥玄光噬血剑』的方兴心里直道‘着实可惜’。

若是这些血肉都拿来喂了『青冥玄光噬血剑』,说不定还能使它的威力更添一份呢!

不过,这个念头,方兴也只是想想罢了。『青冥玄光噬血剑』不动,是他的既定战术。有了它不动如山,才会有血肉傀儡的‘纷纷如雨落’。

想到这一点,方兴就压下心里的一丝侥幸贪念,继续沉着游击,一点点的在血屠巨凶身上放血。

不多时,上百具血肉傀儡,就已经损失了一大半了。

对这一幕,方兴只是叹可惜,而血屠巨凶却已经是暴跳如雷。

……

……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剑逐出八百里

祝母亲母亲节快乐!祝大家的母亲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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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上百具血肉傀儡就在方兴凌厉攻击下,折损了大半。而方兴本人却毫发无伤。

血屠巨凶奈何不了方兴,只得气得暴跳如雷。

方兴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单凭这一身后天宗师的修为,已经无法制服面前这个无法无天的人族小辈了。

血屠巨凶看明局势之后,眸中凶光闪烁了一阵子。随后,他连徒劳无功的攻势也索性停了下来。

他指着数里远的迁徙队伍,高声狂笑道:“方家小儿,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你虽然杀得我手下爪牙,但是你手下那些凡人也难得好下场!哈哈,你看到没有?你的那些人正在恐惧,他们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恐怖大明王最喜欢的美味,恐惧让他们马上就要崩溃。到时候,你的谋图终究是水中捞月,白白幸苦一场。”

说完,血屠巨凶厉啸一声,身上一片黑云化作千万点豪光,往数里外的人群疾速飞去。

这是血屠巨凶神念所化的恐怖之种,有千千万万之多。一个恐怖之种就可以缠得一个人一生一世,令人的神智混乱,变成被恐怖逼崩溃的疯子,从而嗜血好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方兴闻言,在百忙之中以『真灵眼』灵光一瞥,便见到了迁徙队伍中的乱象,眉头当即不由一蹙。

他再以『真灵眼』见血屠巨凶挥洒出的黑色豪光,从其上看到沉郁之色所显露的恐怖和惶恐神念。

不由心想:这样的神念一旦触及人身,恐怕立刻就能将一个正常人活活逼疯。

“好算计!”方兴脸色一冷,便知血屠巨凶的打算——无非是围魏救赵的计谋罢了。

不过,即便对血屠巨凶的计划心知肚明,但是方兴却还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碗里的肉,岂容他人染指?

他要就护住的人,又岂能让外人残害了去?

血屠巨凶想要祸害他的人,那也要看血屠巨凶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方兴大喝一声,“蝇犬之流的区区算计,我又有何惧哉!”

当即,又是十二道『紫青圣德剑气』从体内的穴窍中涌出,布在空中形成剑气大阵。

从那日踏入『通神第二天』中后期始,方兴经过了数场恶仗和感悟,至今日,已一共贯通了六十五处穴窍。

这六十五处穴窍之中,也就藏有六十五道『紫青圣德剑气』。是方兴除了『青冥玄光噬血剑』之外,最大的依仗了。

与血屠巨凶开战以来,方兴已经连续动用了三道剑阵。现在,再连带上这道剑阵,那便是四大剑阵横空,整整四十八道『紫青圣德剑气』。

连续动用八成以上的修为,方兴这一次可谓劳师动众。

四十八道『紫青圣德剑气』凌空飞遁,纵横邀击,其势难挡。

三道剑阵逼住血屠巨凶,让他暂时无力逞威;一道剑阵继续追杀血肉傀儡,斩灭血屠巨凶的爪牙;而方兴本身则长啸一声,再次在身后化出宏伟大日,发出千万丈金色光芒。

『真皇圣德灵光』可破邪逆,正是恐怖种子的天生克星。

千千万万的恐怖种子,被宏伟大日一照,顿时身形颤抖、几欲维持不住固定形态。

方兴手指一点,金色光芒化作一团惊涛骇浪席卷而去,为数众多的恐怖种子便在无声无息中消散。

然而,仍旧有少数恐怖种子逃脱的快。在血屠巨凶的强行护送之下,躲开了『真皇圣德灵光』照耀的范围,窜出了出去。

恐怖种子乃是神念所化,飞遁速度极快。数里远的距离,对它来说,也只是眨眼就过的时间。

血屠巨凶接连动用了『护身血罡』,方才将千点恐怖种子,护送出方兴的绞杀之圈。

此刻,看到恐怖种子得以逃窜出去,便自以为大局已定,正哈哈大笑,“方家小儿,任凭你狡诈多智、手段百出,但是和我血海炎狱千万年的传承相比,你还太嫩了。”

方兴闻言,冷哼一声,道:“你笑得太早了。”

话音才落,他身边就涌现了成千上万的金芒战锤。每个战锤的个头都很小,只有人手那么大,但是其上却是辉光灵耀,有说不尽的神性威严。

这些都是『圣德真皇』的香火愿力所凝结而成的战锤。

香火之力,是众多虔诚信徒众志成城的念头所成就的;经过方兴的洗炼之后,转变成了更纯粹的香火愿力;它所凝结的金芒战锤,里面充满『圣德真皇』神性力量,用来对付恐怖和惶恐之流的念头倒也合适。

一柄柄金芒战锤,在方兴的指挥下,疾速的追杀上去。对恐怖种子一阵轻轻敲打,天空之中就绽放出一道道黑色的烟火,每一道都是一枚恐怖种子被摧毁的景象。

血屠巨凶的狂笑声,也由此戛然而止。

他花费了众多神念才转化而成的恐怖种子,就这么被方兴轻易破去。轻巧的让血屠巨凶也为之一愣。

面前这个少年郎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层出不穷,令他也不得不为之侧目。

血屠巨凶的谋图接连被方兴堵了回去,一口气憋在心头难受至极。他正欲爆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迁徙的人流长龙当中,混乱的趋势正在明显的增强。

整支长龙一般的队伍之中,宛若出现了一道道恶心的脓疮,似乎长龙身上的许多位置,都有人在大肆破坏。

仅仅是瞬息之内,局势便混乱不堪,整个队伍的秩序即将崩溃。

血屠巨凶见势,终于在方兴的强压下、感觉到了一丝扬眉吐气的意味。

只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有了后怕,不敢再猖狂大笑,唯恐又被那个方家小儿层出不穷的手段打击到了。

血屠巨凶于是传教一般的高声叫道:“看吧,看看这些可怜人的丑剧。方家小儿,你看到了吧?任凭你怎么护持,软弱的人终究是软弱的,恐怖最终还是让他们崩溃。方家小儿,你不懂人心,不明恐怖的真义。即便你能猖狂一时,终究还是要败在我的手上。”

丢下一语,扰乱方兴的心智。血屠巨凶径直盘腿临空而坐,口中开始默默吟诵着魔言,一股越来越强的力量逐渐出现在他的身上。

似乎他也已经厌倦了——被方兴不断打击的经历。在一次暂时性的言语胜利之后,他开始酝酿着强大神通。

方兴回首一看背后那渐渐乌烟瘴气的队伍,心里冷意上浮,心道:“我果真不懂人心么?哼,难说!”

他扬声喝令道:“乱人心者,杀无赦!浑水摸鱼者,杀无赦!叶思落你给我把队伍看好了,若不然拿你是问!”

与此同时,队伍之首的‘犀首熊鼻魔’也仰天咆哮一声。按照方兴指令,开始清剿队列中的捣乱分子。

在行政班子的强烈弹压,以及‘犀首熊鼻魔’的强势面前,很快就有很多浑水摸鱼被一一拧出来当场诛杀,队列混乱的局势也开始渐渐好转。

恐惧会带来无序的混乱,也会带有秩序的森然。

血屠巨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人心的把握上,便已经落了下风。

人心即大道,这是血屠巨凶在道行不如方兴的表现,而方兴要做的就是在道行和实力两个方面,都要将血屠巨凶彻底的打服、打趴下!

血屠巨凶变动为静,居空而坐,开始凝结力量。方兴也如此。

他们两人都已经厌倦了彼此试探的局面,都打算以决胜之势,一击奠定胜负。

只不过,方兴在汇聚力量的时候,却不忘继续斩杀血肉傀儡,甚至三大剑阵也不忘时时上前骚扰血屠巨凶。

血屠巨凶即便以『护身血罡』护住身体,也不得片刻安宁,凝结力量的进展深受影响。然而,他依旧埋头凝结力量,似乎吃定了方兴一般。

那段酝酿的时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

在地上观战的人眼中,这段时间过的太慢了,简直让人望眼欲穿。然而,在天上、在两位当事人高度集中的精神中,这段时间却只是弹指一瞬间的事情。

‘一瞬间’之后,交织在两人身上的天地气机都顿时应感而发。

方兴与血屠巨凶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身上的气势如山如海,就像是两只史前火山陡然爆发一般,涌出炙热的火流将十里之间的天地灵气瞬间蒸发。

只听,血屠巨凶暴吼一声,“那方家小儿,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吗?且看我血海炎狱的秘法神通!”

顿时,黑雾爆起,遮天蔽日。烟雾之中,两头狰狞蛟龙赫然成型。

这是法相!

法相乃后天宗师宗师之威的根基。

炼气士但凡度过『通神第二天』的法相天成期,便会依据各自的功法凝结出相应的法相。

而血屠巨凶的狰狞蛟龙法相,本身就是以血海炎狱高深法门所化,拿到中土人间那也一定是『上三品』的品级,在东平境内也是属前三之列。

这两头狰狞蛟龙,皆是『上三品』的法相!而且不是寻常的双蛟法相,而是两个狰狞蛟龙法相聚集在一起。

这一刻,血屠巨凶竟然以血海炎狱的秘法,逆反常识的凝结出两大.法相。

两头狰狞蛟龙法相,皆由天罡地煞所凝,又融在飞扬的浓浓黑雾之中,浮动起舞之时,若隐若现,凶狞厉煞之意,猛增数倍。

血屠巨凶不给方兴任何的反应时间,就在法相现世的那一刹拉,同时施展法相神通,向方兴发出致命一击。

方兴也不含糊。『真皇圣德天界』之中所有的香火愿力都被他催出体外,化作铺天盖地的金芒战锤,疾飞迎战。

而在那千万金芒之中,则有一道剑光带着灭杀一切事,斩破一切物的气势,向血屠巨凶身上轰然斩落。

一阵惊天动地的交锋之后,天地似乎也停止运转了那么一刹拉。随后,血屠巨凶带出一道血雾,倒飞出去。

胜负手一击,血屠巨凶大败,方兴完胜!

血屠巨凶道行不如方兴,实力也不如方兴。惨败之下,再无言语,唯有惨呼大叫,抱头而逃。

而方兴则不依不饶,驭剑疾追上去。

谁知道,这一追便是瞬息八百里!

……

……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不配主公动手

感谢‘思佳年’兄的打赏,恭贺兄台成为《九霄天帝》一书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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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兴与血屠巨凶一决雌雄的以前一刻,迁徙队列之中的叶思落正焦头烂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迁徙队伍当中就有人偷偷传播着谣言。

各色各样的谣言,有‘刘家已经派遣了高手前来追击方家小子,要将方家小子擒下,再追究那些背叛刘家、追随方家的叛徒。’

还有‘因为队伍中存在刘家的奸细,方家要将整个队伍的人都统统杀掉,杀一儆百,决不放走一个。’

等等稀奇古怪的言论,都在人们口耳间飞快的传播。

虽然绝大多数谣言一听起来就假得离谱,但是在此时此刻这种慌乱的环境中,却没有多少人愿意花费心力去一一分辨谣言中的真伪和虚实。

谣言的传播导致了群体恐慌情绪,而群体恐慌情绪则助长了谣言的传播。再加上有心人的谋乱,短短时间之内,整个队伍的秩序就混乱了起来。

人们因此越来越慌张了,人群也越来越拥挤。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沙丁鱼,因害怕鲨鱼的捕杀,而在浅水滩内挤成一团。

这时候,人群当中忽然个声音高声恐吓道:“刘家要来杀光叛徒了!大家快跑啊!再不跑就没命了。”

当即,就有不少地方出现了一批黑衣蒙面人。这些人手持利刃,见人就砍,大有一副干净杀绝的意味。

紧接着,又有人大声宣扬道:“方家要杀尽所有人啦!大家快和他们拼了!”等等……

恐怖和骚扰的双重打击之下,整个队伍、近万人轰然一声崩溃了。到处都是乱民,到处都是哭喊声。

即便叶思落带领一批人竭力弹压,也无法阻挡混乱的乱流在人群中肆意蔓延。

叶思落这时真真确确的感觉到‘有心杀贼,无力回头’滋味。任凭他才能不凡,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也无可奈何。

“哎!”叶思落叹了一口气,正思事后该如何对主公交代的时候,他的副手藏东林却忽然站了起来,并道:“叶头,这个时候,眼看方家那位不成了,咱们是不是要另寻其他退路了?”

“‘另寻退路’?”叶思落似乎没有听懂藏东林话中的意思,下意识的反问道。

藏东林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叶头,您就别瞒大家了。眼看现在的局面——方家那位被人困住了,说不定就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咱们这群人可又要另寻奔头了。与其以后麻烦,不如现在就早早想好退路。”

叶思落闻言,沉默了一阵子,方才皱着眉头反问道:“你是这么想的?还有人也这么想么?”

当下,除了藏东林点头之外,另有十来个文士点头。

叶思落将他们的身影看在眼里,不由沉吟了起来。对于整个行政班子而言,他固然是为首的班头,但是藏东林作为副手在班子里面的势力也不浅。

现在,藏东林敢跳出来,提出背叛主公、另投他主,自然有其底气。他的言论最起码能影响到班子里三分之一的人。若不能马上解决掉他,恐怕不但连整个迁徙队伍崩溃难治,就连行政班子也要随之分裂、不复存在。

可是,叶思落也知道:在目前这种大势将倾的局面之下,能将崩溃的乱局拨乱反正的人,唯有一个。

那就是那位正在天上激战的新任主公。只要他胜了,一切乱象都会随之改变;然而,若是他失败了,那么再井然有序的秩序,也都会随着他的倒下而崩溃。

“主公啊主公,此刻就看您的了。”叶思落心里默默念诵,而后又一次沉默了。

看到叶思落沉默,藏东林自以为已经获得了整个行政班子的话语权,便得意洋洋的说道:“大家请看——天上战斗的声势,那分明就是一位后天宗师找上方家那位的麻烦。大家说方家那位能在一位后天宗师的手里头讨到什么好么?

依我看,即便方家那位不死,恐怕也要狼狈逃窜吧?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已经明了了。说不定,头顶上那位后天宗师,就是刘家派来擒拿方家那位问罪的。我们还是早早脱离方家那位,回归刘家才是正道。”

脱离方兴,重投刘家。藏东林这句话已经是图穷见匕的架势了,将他的政治立场暴露无遗。

而后,他还神秘兮兮的轻声透露了一句:“另外,向大家透露一点,我有确切情报证明:那位后天宗师正是刘家派来擒拿方家那位的。该怎么选择,大家都明白了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位后天宗师是不是刘家的来人,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用此哄骗其他人的支持。

藏东林的抛砖引玉,顿时就引来无数‘专家’纷纷参与讨论。

“是啊,天上那般恢宏的气势,看样子果真是刘家派出高手来找回场子了。我们这些小虾米,只能择其强者依靠。还是投靠那位高手更保险一点。”

“那当然,一个是毛头小伙子,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后天宗师,谁胜谁负的结果还用想吗?肯定是那位后天宗师大获全胜啰!”

“没错呀!你们看方家那位现在摆明已经是守多攻少。说不定等一会就要被人擒下了。咱们现在不改变立场,等一下说不定就迟了,要被人当做是方家的余孽收拾。”

在这些人的口中,方兴和血屠巨凶对决的结局已经明了。

毕竟,眼下整个迁徙队伍的乱象已经成型。如果没有超凡力量的介入,崩溃的局面已然不可扭转了;而天上的战斗,听起来也似乎是方家那位落入了下风;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不再看好方家那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藏东林掌握住整个行政班子的风向之后,转过头来劝解叶思落道:“现在整个迁徙的队伍都已经乱了,即便方家那位回来恐怕也无能为力。叶头也该下定决心,重回刘家了吧!”

虽然依从叶思落的人渐渐稀少,但是他终究是整个行政班子的班首,他的表态还是能影响不少死忠和中立者的。

只要叶思落也点头同意投奔刘家的计划,那么藏东林的任务也就彻底的完成了。然而,叶思落闻言,却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顽固的东西!”藏东林暗骂一句,正要下令将叶思落以及其他同样反对他的人逮捕起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天外忽然传来方兴的命令。

方兴喝声带着惊雷一般的声势,传入人耳,直灌人心。“乱人心者,杀无赦!浑水摸鱼者,杀无赦!”

两大‘杀无赦’意思虽然简陋,但是更重要的是里面所透露的决心。杀气腾腾,杀意盈城!将方兴决意整顿队伍的刚强意志尽显无遗。

与之同时,队伍之首的‘犀首熊鼻魔’也仰天狂吼。踏着巨步,迈动小山一般的身躯,轰隆隆的践踏大地而来。

‘犀首熊鼻魔’前行的一路上,血肉横飞。只要是在混乱中持刀为害者,一概被这头血海妖魔毫不留情的踏成肉泥。

不是杀,也不是斩,而是直接用巨大的身躯,将人的血肉和骨头统统踩成肉泥,在大地上留下一滩血肉泥巴,也在混乱的人心中留下深深的一道恐怖印记。

方兴的命令以及‘犀首熊鼻魔’镇压乱贼的强横手段,让人不寒而栗。原本,那些人因为恐惧而崩溃,而这时他们却又因为恐惧而秩序。

叶思落见势,心中悬挂巨石一松,暗道:“大事定也!”

以他的常年累月的见识,怎会不知——处理这等混乱崩溃的局面时,首先就要以雷霆之势一击而定,然而才可以和风细雨慢慢图之。

他原来以为那位新任主公,年纪轻轻,行事风格又多讲究所谓的‘仁德’。处理这种乱象的时候,会头脑发热,搞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为此他还隐隐担忧。

现在,看到那果断征诛的一幕,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刚才默然不语的选择是正确的。

藏东林等一伙人,在方兴果断处理乱象时,神色不免怔怔,亦为方兴的杀伐果断而心悸。

看到人群已经恐惧而重新变得有些秩序之后,藏东林吞了吞口水,勉强狡辩道:“虽然现在乱局是定了一点了,但是最终结果还是只有等到天上那两位的打出胜负才会得出。我还是不看好方家那位,他肯定不是那位后天宗师的对手……”

话音未落,天地一间忽然沉寂,万籁无声,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在那一刹拉间停顿了下来。

藏东林的狡辩,也在那一刻间,被一股说不出来的伟大力量强行终止了。他愣了愣,不知所以然,正要继续说话时,却看到天边两点流光闪过。

两点流光:一前一后;一狼狈不堪、一潇洒自如;一如丧家之犬,一如天上神将。

两点流光疾速飞走,让人喜忧参半,而随后传来的话,却让藏东林等人的心落到了万丈深渊之下——那是一声轻喝:“血屠巨凶哪里逃!”——源自得胜之人。

方兴和那位神秘的‘后天宗师’的对决,最终的结果竟然是方兴一剑惊退魔焰滔天,恶贯满盈的血屠巨凶!

顿时,就有眼尖的人喊了起来,“好像是主公胜利了,那位后天宗师落败,在逃跑了!”

“那个后天宗师不是刘家的人,是血屠巨凶!是天杀的血屠巨凶呀!”

“天啊,是血屠巨凶!他竟然被主公打败了!”

两雄对决的决战之中,方兴胜利了,于是在他的身份在某些人口中,随即又重新变回了‘主公’。

藏东林被面前的事实打击的目瞪口呆,着实想不出来——一位后天宗师,或者说是整个北地都名声赫赫,凶名震天动地的血屠巨凶,怎么会在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手上落败而逃。

“这……这怎么可能!这一定都是那位制造出来的幻觉!”

他仰头看着消失在天际边的流光,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还想说什么,却旋即感觉心口一疼。

藏东林茫然的回头一看,正见:叶思落手持一剑,剑上染有他的鲜血。

叶思落持剑的姿势洒脱而有讲究,一看就是在剑道上有所心得的高手。藏东林本人连同其死忠,都被他持剑所杀,甚至暂时听从藏东林调遣的刘家数名炼气士,也被他轻易斩杀。

这幅模样大大有违叶思落平时不通炼气之道的一贯形象。

藏东林挣扎道:“原来你也是炼气士……你瞒得人好苦哇,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

叶思落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哎,你何必有那么多心思呢!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一起辅助主公多好,可为何你偏偏要违抗主公、自寻死路呢?着实太可惜了!”

藏东林捂着心口,吐出临终遗言:“我身为刘家的狐狸,为刘家的利益而死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只是我原以为会死在方家那位的手里,却没想到会死在你的手上,哎,可惜呀!”

叶思落冷笑,凑到藏东林身边,道:“死到临头,你还是没有明白呀!你的一切谋算对天上那位来说都微不足道。你的算计、你的对手都不是主公,你不配主公亲自动手。你的对手只是我而已。甚至你连我的对手都不是,因为你现在只是个死人。”

一剑彻底送藏东林上了西天之后,叶思落举剑高呼道:“主公威武!血屠巨凶声名赫赫,魔威冲天,万人为之夜不能寐。今日,主公却一剑破之,主公威武!主公威武!”

血屠巨凶祸害北地久矣,今日被方兴一剑破逐。任何一个人,不管他们此前是如何看待方兴的,此刻他们也唯有发自内心的齐声高呼、声嘶力竭!

“主公威武!”

“主公威武!”

……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昨天有事情耽误了,今天心情不好又没有补得上来……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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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和血屠巨凶的胜负手一战,方兴大获全胜,血屠巨凶被他一剑重创,狼狈逃窜。

胜负手一战之后,十几里内的天地灵气都被两人瞬间耗费一空。其中,除了绝大部分的天地灵气被两人的决战用掉了之外,还有部分天地灵气激涌入方兴的身体,被他吸收了。

大量的天地灵气涌入方兴的体内,在筋脉与四肢百骸中来回震荡着穴窍,而后被他一一炼化收服,结果竟然又一口气贯通了十一处穴窍。

至此,方兴浑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之中,便有七十六处穴窍被贯通。体内的灵光不仅没有因为一场大决战而损失什么,反而因为天地灵气的大量涌入以及新生穴窍的贯通,变得更加浑厚不少。

正是有了这股新生力量作为底气,方兴这才敢于大胆无忌的穷追血屠巨凶,而无需担心力竭的问题。

今日这一战,除了修为上的提升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方兴认清了自己。

昔日,他虽然曾经斩杀过身为后天宗师的刘不文,但是他却因刘不文的状态不足,而始终对自己的实力定位不够明晰,对自己是否能和一位后天宗师正面交锋,还没有太多信心。

今天,血屠巨凶作为后天宗师当中一位实力强大的翘楚,在和他的正面对决当中惨遭痛击。这个事实已然证明了——拥有这一身神通本领的方兴,已经可以不再畏惧一位后天宗师了。

不知不觉中,在炼气修行的大道上,方兴已经成长起来,并拥有了和后天宗师硬撼的能力。

世家当中,后天宗师的修为境界无疑是一个风水岭。只有达到后天宗师的境界,才会在家族的重要事务拥有一定的决策权。

方兴能够接触到这一境界,代表了他的实力和眼界也终于可以提升一个界限,能够接触以前所不曾接触过的事务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方兴还不曾了解这里面的深意。

眼下,他只是感觉到无比的自信。信心爆棚的状态,让他动力十足,当即不由仰天长啸一声,以述心怀。

啸声震破天际之时,『真皇圣德灵光』也如日月辉光一般挥洒在大地上,落在一具具血肉傀儡身上。

没有了血屠巨凶的血肉傀儡根本不值一提,『真皇圣德灵光』震慑之后,『青冥玄光噬血剑』继而剑光一闪,便在丝毫之间将余下的血肉傀儡统统斩杀。

就连带方兴先前所眼馋的那些血肉精气,也被『青冥玄光噬血剑』一概吞噬了去。接连吞了几队血肉傀儡之后,『青冥玄光噬血剑』剑光上的肃杀之意也更加浓烈了。

似乎剑中的『死亡神性』对这些被血海炎狱的手段精心炼制过的血肉精气,格外的满意。剑光催化时候,方兴甚至能感觉到剑内因此产生了一丝丝微弱的灵性萌芽。

通灵这是法宝和灵宝才会有的特质,而『青冥玄光噬血剑』此时所萌发的灵性还只是一种很质朴也是一种很原始的欲望。

方兴心神与剑光重合,就能感受到一股剑意,里面充满了——“吃掉他!吃掉他!”的呐喊声。

灵性微萌的『青冥玄光噬血剑』是在渴望吞噬血屠巨凶!

哈!既然连『青冥玄光噬血剑』都不想放过血屠巨凶,那方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即,他剑光一摆,就对血屠巨凶穷追不舍。

方兴的驭剑之术已经练至可‘剑气雷音’的境界,驾驭『青冥玄光噬血剑』横行天际,丝毫不比血屠巨凶的遁光速度慢。

血屠巨凶本来特爱说些类似于传教的言论,但是意识到方兴大有将他追杀至死的心思之后,他就没什么时间和方兴唠叨一些废话了。只能蒙头在前面逃窜,时不时制造出各种事端来阻碍方兴的追击。

然而,方兴正是得胜追击的势头上,不仅精神饱满抖擞,而且一身的剑意也真值巅峰状态。精妙的剑招似乎随手即成。任凭血屠巨凶狡智多端,神通百变莫测,到了方兴面前也统统被他一剑破之。

神通?——一剑斩破!

血咒法?——一剑斩破!

煞气神兵?——一剑斩破!

血屠巨凶被方兴打得狼狈不堪,然而他越是狼狈,方兴就越是要打击他的心志,欲让他越败越挫,越挫越败。

方兴一边挥出数道剑气直斩血屠巨凶,一边在他的身后大笑道:“血屠巨凶,你不要逃了。你命中就合该死在我手里的。你之前三番五次的算计,算计我、算计我身边的人,可惜你百般算计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你的化身,既有被我的女人斩杀的,也有被我背后的家族斩杀的,还有被我亲自出手斩杀的。眼下,虽然你已经狼狈的就像是一头丧家之犬,但是这一切都还不算数,我还没有解恨。你和我之前的纠缠,只有等到我亲自斩下你的头颅才能告已终止。放心吧,我马上就就会斩下你的脑袋,消除我们之间的因果!”

血屠巨凶强使一口气,连施展三道神通,却被方兴一剑斩破。到后来,还落得这么一通奚落,当即怒火攻心,差点又被方兴所发的剑气所斩伤。

再这么下去,他或许不会被那个方家小子干死,但是被活活气死那是肯定的。于是,他再也坐不住了,终于放声说出他逃命之后的第一句话。

“好小子,你不要太嚣张。不要以为我就技穷如此,我的手段还多着呢!不然,昔日怎么连花马王也要让我三分。我还有许多你死我亡的手段没有施展出来,你不要逼我下狠心。真把我逼急了,到时候我就和你来一个鱼死网破!大家都讨不了好!”

方兴在后闻言,也不说话,只是以长啸对之。

“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要沽名学霸王!”

前世有这么一首诗词,现在方兴将它吟诵出来,权作是对血屠巨凶威胁的回应。

今日,他就要以诗明志,穷追敌寇,务必斩草除根,除恶必尽。

血屠巨凶闻诗,顿时明白方兴的抱负,也就绝了其他心思。随即,他的遁光方向一转,不再像以前那般左转右饶的转圈子了,而是认准了一个方向,死命的逃了去。好像在那个方向的某个位置,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活命似的。

血屠巨凶在前逃,方兴在后紧追,这一追一逃,便就是八百里山川险路。

通常说起东平的八百里山河,其实就是在指蜿蜒的八百里的寒山山峦。事实上,东平一郡的大小,还是要胜出八百里这个范畴的。

方兴追击血屠巨凶,虽然追过的道路已经超过了八百里,但是一路上两人各自东转西窜,始终没有离境太远。

东平一地,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血屠巨凶,让他不愿逃走。最后,在血屠巨凶的引路下,两人还是没有出得东平境。

方兴追了很久,看到眼前的景象又渐渐熟悉起来。这才明白了血屠巨凶的心思——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血屠巨凶已经带着他逃到了寒山寺附近。

前方数十里处,便是抵御血海炎狱入侵大军的第一线——寒山寺。而这就是血屠巨凶久久不愿离境的原因所在。

方兴由此恍然大悟——想必血屠巨凶之所以会一路直行逃窜,他所指望的活命机会就是那寒山寺之下的血海炎狱大军,甚至是渴求那位白衣狱主的亲自出手。

这个时候,寒山寺的战线还在勉强维持的,东平联军的众多宗师人物还在那里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已经明白过来的方兴,又岂会轻易让血屠巨凶的计划得逞?

之前,方兴始终没有把血屠巨凶往死里逼,就是有些担心他会鱼死网破。不过,此时此刻,这些隐忧也已经顾不得了。

方兴绝对不会让血屠巨凶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即便是一丝奢望都不要给他留下!

此时,血屠巨凶也可以遥见寒山寺那千年古刹的身影了。

“得救了!我命终得救也!”血屠巨凶心里兴奋的狂呼。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再保存什么余力。将全身余下的力量都聚集到『护身血罡』上。只待忍过这段路程,他就可以彻底的翻身做主,完成惊天大逆转。

他兴奋的对方兴大呼道:“方家小儿,吾主便在寒山寺下。休要妄想斩杀我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哈哈哈。你记住——今日之仇,来日我必报复。我一定会奏请狱主至尊,请狱主至尊为我提升实力,到时候我就会以先天大宗师的实力去找你,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让花马王等人忌讳不已的血屠巨凶!到时候,我必要让将碎尸万段,连带你身边所有至亲至爱的人,都统统杀尽!”

自从知道血屠巨凶的目标是寒山寺之后,方兴眸中的灵光就在不断的抖动,追击血屠巨凶的身姿没有停下来,但是他显然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血屠巨凶的嚣张言论,传到方兴的耳中之后,宛若打开了一道大门,将他从莫名的状态之中解脱了出来。

方兴说话了,但是他的话音已经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的男儿之腔,而是变得更加宏伟,轰隆隆如九霄外的天雷,而又飘渺的宛若九天之上的天神之音。

“血屠巨凶,死到临头你还是不悟么?今天,我是绝对不会放你逃过寒山寺的。现在,就是你的忌日。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待到明年今日,我驱逐了血海炎狱,便要命人在此刻碑立石,上曰:“血屠巨凶殒命于此!””

血屠巨凶的确是气焰嚣张,然而方兴却是比他还要霸气十足!

血屠巨凶闻言,先是不屑一顾,而后却是面色巨震——原来,在说话间,他与方兴之间的虚空之中,竟然有无数朵金色婆逻花浮现,每一朵背后都带着恐怖的强大气息。

更恐怖的是,那明明是身后那方家小儿闭目扬声、开口说话的,然而他的唇却未动,而是数十里外的巨佛神像动容了。

“这是?”

血屠巨凶困惑不解,随即面如土色。

……

……

第三百一十八章 莫要沽名学霸王

虚空之中,有无数朵金色婆逻花悄然浮现,隐隐封死了血屠巨凶的逃窜路线。

血屠巨凶感受到有股沛然难御的力量,正搁在他与寒山寺之间;又化作天罗地网,彻底截断了他的退路——他逃不掉了!

当即,他不由面如土灰,明白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可惜,这个时候的醒悟已经为时晚矣。

完全可以说:当方兴下定决心、确定血屠巨凶必须死之后,血屠巨凶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

方兴立马联络寒山寺的巨佛神像,调动巨佛神像里面所存的香火之力。

虽然佛像里面的香火之力还没有经过淬炼,相比淬炼之后的香火愿力的威力,还差了一线,但是海量的存量却能弥补一切不足。

无数朵金色婆逻花浮现在虚空之中,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威力上都超过了方兴先前所凝结的千万柄辉光战锤。

它们四面八方将血屠巨凶合围在中间,便让血屠巨凶变成了瓮中之鳖。

金色婆逻花构建的天罗地网是围困堵截的招数,而最终完成斩杀血屠巨凶的,当仁不让、自然是对血屠巨凶的精血魂魄深深觊觎的『青冥玄光噬血剑』了。

同样,也有大量的香火之力涌入『青冥玄光噬血剑』之中。

约五十年的香火之力涌入,『青冥玄光噬血剑』方才勉强打了个饱嗝,不再贪求香火之力的滋补了。

灵剑内刚刚才萌发的灵性,似乎对香火之力并不热衷,不过也并不抗拒,好像只是将香火之力当做是勉强的充饥之物。

对『青冥玄光噬血剑』而言:血屠巨凶才是极品的美食。

因此,大量的香火之力涌入剑内之后,灵剑身外流溢的剑光,也顿时变得吞吐不定起来,剑灵之中充满了对血屠巨凶的渴望。

血屠巨凶走投无路之下,绝望的将全身最后一丝的力量,都注入『护身血罡』中,妄图用这门超出两人修行境界的大神通,保全住他的性命。

然而,面对血屠巨凶的垂死挣扎,方兴给予他的回应则是『真灵眼』和『青冥玄光噬血剑』。

『真灵眼』开启,灵光笼罩之下的血屠巨凶,一身防护的虚实顿时落入方兴的眼中。

看破『护身血罡』上的一点疏忽,方兴手作剑指,『青冥玄光噬血剑』便顺势而去,顿时斩破虚空。

不漏火气的一剑,却剑斩虚空!

只见那道不再炫目,反变得渐渐沉凝的剑光一转,血屠巨凶的『护身血罡』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一片乌有。

只是一剑,血屠巨凶的一切防护力量都被方兴剥夺了。

黑雾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漂浮着,每一丝天风吹来,都能给他带来一阵记忆深处的回忆。

那是最虚弱无力时,才会感觉到的恐惧之感。常年玩弄人心、沉沦在传播恐惧之道的血屠巨凶,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他的本质,魂魄中不免一阵悸动。

他惨呼一声,“方家那位,慢慢动手!我有话说。”

…………

方兴全胜之势在手,血屠巨凶覆灭在即,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欣喜之意。

此刻,方兴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遥远处的巨佛神像之上。

巨佛神像的力量如山似海,不但深入地下,而且隐隐还包括住了血海炎狱与中土人间的两界通道。

方兴一连接到巨佛神像里面的力量,顿时就明白到:其实这座顶天立地的巨佛神像,也正是镇压两界通道的源力之一。

现在,巨佛神像里面的力量。正在不断的和万丈深渊下的某种力量对抗着,并持续的损耗着。

方兴临时调用的大批香火之力,对巨佛神像体内的海量存余来说,只是毛毛雨。但是与万丈深渊下的力量的对抗,却是在明显的消耗他的力量。

可以推知:万丈深渊之下的血海炎狱之主正在积极行动。

恐怕要不了多久,等到巨佛神像的力量衰减到一定程度,那么两界通道必将对血海炎狱的妖魔入侵大军敞开大门。

这个时候,寒山寺离方兴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一点,『真灵眼』并不能无视遥远的距离,窥破古刹内的虚实。

方兴唯有依靠其他途径来感知古寺内外的情况。

他的神念随着巨佛神像的力量,散布在寒山寺的里里外外。清晰的感受的到:千年古剎之中,有三股浩荡的力量,警惕而不活跃,深沉而不死寂。

方兴由此暗忖道:“这应该就是师尊海锐和家尊方子正,以及东平中正张伯涛的气息?看来他们三个人已经对两界通道即将被攻破的情况心知肚明,都做好了迎接血海炎狱的准备。”

而古刹内的其他气息,和这三股浩荡的力量相比既要弱小的多,而且又多参杂了疲乏和虚弱等等负面情绪。

看来都是那些在寒山寺内苦战的后天宗师们。

从这些人的力量波动来看,这些后天宗师们也在暗暗积蓄力量。不过很明显的,他们积蓄力量,并不是为了继续战斗,而是为了等一下以便撤退。

方兴甚至‘看’到了某些人物已经在打点行装、准备出发了,甚至还有心急的,现在已经离开了寒山寺的范畴,在往方兴所在的方向移动。

…………

在这种情况下,方兴着实缺乏耐心和血屠巨凶扯东扯西。

面对血屠巨凶的告饶,他直接了当的说道:“有话快说,限你三句话。说完,我送你归天!”

血屠巨凶自知将死,狂笑着说道:“哈哈,狂妄的小子。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以这一身略超后天宗师的修为,纵横北地数十年如入无人之境?北地的世家大族不是没有先天秘境的高手,为何却不敢动我,而让我猖狂潇洒这么多年?”

“无非是那些人,害怕你背后的主子罢了。别人怕,我可不怕!”方兴闻言皱了皱眉头,血屠巨凶的说法他也很好奇,也想听听他的狗嘴里面是不是能喷出象牙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打消斩杀血屠巨凶的念头,只是暂时延后了一点而已。只听他道:“上面算你两句话,你继续说,说完就去死!”

与此同时,『青冥玄光噬血剑』在血屠巨凶的黑雾魂魄上耀动着剑光,似乎在寻找什么适合下刀的地方。

“没错,”血屠巨凶听到方兴的话,得意的大笑了起来,血瞳之中闪烁着莫名的神光,“可惜你这个人族小儿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

他癫狂的大笑着,言语颤抖,似乎他即将说出的这段话,既能震动方兴,也会让他心神不宁。

“哈哈!小子,今日便让血屠巨凶来告诉你真相吧!我乃血屠巨凶,本是血海炎狱至尊狱主的一大执念——乃是狱主至尊与生俱来的『大恐惧之念』。”

“四百年前,至尊狱主为了穷究大道,耗费了莫大的力量将我点化,让我生灵智而为人。为此,至尊狱主力量大损,实力将近跌了三成有余。哈哈,知道吗?只要我的灵智不灭,无论死多少次,我都是还会是血屠巨凶。然而,我的灵智一旦被毁灭了,我就会重新化作狱主至尊的『大恐惧之念』,重新返回到狱主至尊的体内。到时候,狱主至尊的力量不但会恢复以前的旧貌,甚至还会更为强大。”

说到这里,方兴已经明白了血屠巨凶想要说的东西。血屠巨凶说这些话,既是最后一丝活命的侥幸,又是为了恶心他。

不过,血海炎狱的至尊为了斩去『大恐惧之念』,宁愿自降修为三成——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里面肯定有什么玄妙的关键之处。

方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当中,心神重新连接到了巨佛神像之中,与古刹内的一股力量暗暗接触起来。

方兴沉默了,血屠巨凶的癫狂依旧在继续。

“哈哈哈,方家小子,我若不死,以狱主至尊七成的实力,东平这一方水土会不会被彻底荡平,还未尝可知。可是我一旦身死,狱主至尊的实力恢复了十成,到时候东平众生必被血洗,狱主至尊必在中土人间重新铸造一个血海汪洋!”

方兴沉默良久之后,忽然微微一笑,“呵呵,我已然明白那位狱主至尊的想法了。”

“我确信:你那位主子宁愿你带着他的『大恐惧之念』以及他的三成实力活着,也不愿看到你死掉、而他的大恐惧执念和三成实力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既然他不想的,那我自然就要偏偏让他不能如愿了。”

闻言,血屠巨凶的癫狂顿时冷凝住了。

方兴见之,不由轻哼一声。任凭血屠巨凶如何的癫狂,死亡真正到来时,他还是恐惧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要沽名学霸王。”

心里将此句念叨了一番,方兴不再言语。『真灵眼』随即开启,而后『青冥玄光噬血剑』飞起。

轻松一剑,当即击杀了血屠巨凶。

横行北地数十载,凶名赫赫,能阻小儿夜啼的血屠巨凶,至此终于死了,死在方兴的剑下。

一剑之后,血屠巨凶的灵智顿时被斩破,魂魄也随之覆灭,化作一团黑气和一道阴沉沉的光芒。

黑气被『青冥玄光噬血剑』瞬间吞噬。而那道阴沉沉的光芒则凶威十足,上下散发着强大的威压,比起血屠巨凶的威势要强上数十倍,甚至比起先天大宗师的威势还要强大。

它让方兴想起了以前见过的『死亡神性』,同样的充满了威势;也同样的诡异十足;另外,还都和血海炎狱的狱主至尊有着深厚的联系。

方兴因为之前和某位存在的沟通,对此心中也有所猜忖,他暗暗思索道:“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大恐惧之念』吧?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玄妙所在。可惜,血狱之主马上就要出世了,已经没有时间供我探索一番了。”

『大恐惧之念』一经出现,就立马生出一股灵性、想要逃窜,却被方兴阻止,并困住了。

“哈哈,你别想走!等一下,我会放你回去和你旧主重新合体,只不过不是现在。”

方兴长袖一挥,虚空中的金色婆逻花又悄然隐去了。而他则盘腿静坐在虚空之中,面对寒山古刹,手捏一朵金花,面带微笑。

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大事的发生。

……

……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五大宗师齐吐血

22号和23号要考试,这两天正在头疼的复习当中……为了保住饭碗只能牺牲写书的时间了,这两天的更新时间难以保证,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歉意。

假如哪一天,写书的收入能让我能生活下去,肯定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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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香火之力似乎比天地灵气,以及炼气士的真气、法力,更适合对付『大恐惧之念』。

故而,显露于世的『大恐惧之念』急切想要逃走,却被方兴用巨佛神像中的香火之力死死镇压住了。

血屠巨凶原以为他的身死,会给方兴带来巨大的麻烦。对此,他还曾寄以厚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方兴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就镇压了他的真身。甚至他的死也要被方兴用来对付他的主子——那位血海炎狱的至尊狱主。

方兴会放出『大恐惧之念』与血海炎狱那位至尊狱主汇合,但是并不是此时,而是一个专门的时间。

他和寒山寺内那位有个约定——要在那位至尊狱主最志满意骄的时候,将『大恐惧之念』放回去,让至尊狱主实力暴涨……

此时,一切事情犹处火山将发、天雷将鸣之际,方兴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他目光远眺,才斩杀了血屠巨凶,血海炎狱的狱主又将来临。那些危机真是一波又一波,让人不得丝毫安宁呀。

方兴心里忽然有感而发:寒山寺以前是无名佛陀的道场,两界通道就在寒山寺的脚底下。血海炎狱在山下搞得那些手段,无名佛陀当真不知道?

想来——无名佛陀在涅槃之时,将羽清尊神教派数百年积攒下来的香火之力,全盘托付给方兴——这里面未免也有借刀杀人的意思。

不愧是上古时代降临此界的大能之辈,一举一止都包含了无数深意,初闻之还不觉得,越体会也就越会感觉到那些举止之中所包含的无穷智慧和深远用心。

方兴为此深深感叹。

不过,无名佛陀是无名佛陀,他愿借刀杀人,却也正巧符合方兴所愿。

试问:有敌在前,有剑在手,安能不持剑斩敌?

方兴在心里断言道:“既然有剑在手,那便让我披坚执锐,勇敢向前,斩断一切阻碍吧!”

言罢,他顺念而为,将神念全部沉浸在巨佛神像之中,完全掌控了那座宏伟雕塑,将充斥在巨佛神像体内的每一丝香火之力都调动了起来。

方兴要毫无顾忌的全力动用他的『圣德真皇』神位的力量,好好和血海炎狱以及那位一身白衣的狱主至尊,唱上一场大戏!

这一刻,他的神念无比的广大,不但可以一边和寒山寺内的那一位彼此交流,而且还可以一心二用,以莫大的注意力观察着万丈黑渊之下、两界通道的动静。

而寒山寺内的那一位,对方兴神念的降临虽然感到一丝意外,但是随后却又恢复了淡然,并毫不介意的和方兴交流起了当前的局势。

不一会儿,方兴和寒山寺内那位达成了一致意见。

寒山寺内的东平诸家联军,随即接收到最高层的命令——开始撤退了。后天宗师们一一飞出寒山寺,飞出了这座他们坚守多日、厮杀多日的千年古剎。

即便大多已经是年过半百、经历过无数沉浮的老家伙们了,但是历经了这些天的血腥厮杀,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份情绪在慢慢酝酿。

飞出古刹时,不少人心神触动,情不自禁的回首望去,似乎要将寒山寺的最后一幕深深的映入自己的眼帘中。

然而,寒山依旧是寒山,古刹依旧是古刹,只是昔日那无边云海中的巨佛神像到哪里去了?

众多后天宗师们愣住了,在原本应是巨佛神像的山体位置上,此刻已经是空空荡荡不留一物。

即便众多后天宗师联合起来,一起动用神念扫描,也没有发现巨佛神像的踪迹。似乎那座有顶天立地雄姿的巨佛神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真是邪门了!

而且,不仅仅是巨佛神像消失了,就连那道东平著名的名胜古迹——神前寒石桥也同样不翼而飞,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众多后天宗师满头诧异之余,也只能将这一幕视作是大灾难来临前的一道插曲吧。一阵惊疑之后,又都被丢在了脑后。

那巨佛神像和神前寒石桥自然是方兴弄‘没’的,事实上它们都在,只不过香火之力将它们全部质体都侵入‘融化’之后,他们也就由纯粹的物质变得渐渐虚虚实实了,再也不是土石之类的凡物。

巨佛神像是无名佛陀留下的最后遗迹,继承了无名佛陀巨大福祉的方兴,需要将它保留下来作为一个标记;而神前寒石桥,则关乎到另外一个人的誓言,对方兴而言:有着一番别致的意义;于公于私,这两样都需要保留下来。

只要『圣德真皇』的信仰还存在一天,只要那些香火之力还继续存在,那么那巨佛神像和神前寒石桥就会永远存在,存在与虚空之中的信仰网络之内。

方兴打算:只等到驱逐了血海炎狱、重新建立寒山寺一脉后,再将他们重新显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天下人都来瞻仰这两处的景秀。

方兴将巨佛神像收起来之后,镇压在两界通道上的力量也大幅度减少了。通道那边的狱主至尊也明显的察觉到了这一丝改变,顿时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不少。

力量的此消彼长,让两界通道间的阻碍越来越小,甚至渐渐将欲崩溃。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寒山寺的地面开始不断的塌陷,千年古剎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风雨雨,可是在这一刻的剧变面前却也是脆弱无比。建筑物开始随着地面的沦陷,而大批大批的倒塌。

一时间,栋梁倾覆,土石横飞,尘雾笼天。

已然领命飞出的众多后天宗师,虽然兵分多路撤退,但是回头遥望覆灭中的寒山寺时,却还是不约而同的齐声叹气。

而在这声声叹息之中,有一路人马当中另有一番异样的声色响起。

刘家留在寒山寺内把守的后天宗师,以刘不昭为首,一共六名。眼下,已经撤出寒山寺,飞遁在返回刘家坞堡的路途当中。

寒山寺上空,乌烟瘴气肆意飞扬的那一刻,正是他们在叹息之中,忽然发出一阵惊疑之声。

“那不是方家那个三郎吗?”打前头的刘不逾,忽然指着前方空中的一个小黑点,惊疑道。

刘不神睁目看去,亦道:“果然是他,这小子不是早就已经返回寒山要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不误却另有发现,惊叹道:“这个方家小子,隐身匿气的本领好生厉害,竟然瞒过了我等六人的神念,他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方兴虽然没有刻意的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是他苦心钻研出来的隐身匿气本领,实在出神入化。完全瞒过了这一干后天宗师的神念扫描,直到肉眼可触的范畴,才被目力最强的刘不逾看到了。

刘不怨亦是奇怪,不由接口道:“是啊,没听过方家的传承之中,有什么出众的隐身匿气神通呀!难道这个人是另有传承?”

刘不逾闻言冷哼一声,道:“管他那么多!这个小子斩了刘不文之后,就嚣张得不得。才在牛筋斩我侄名威,现在就敢堵住我们的去路,真当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纸糊泥捏的吗?你们且看我去收了这个妖孽!”

说完,刘不逾一马当先的飞纵过去,刘不神紧接其后。

而刘不昭眸中神色微动,却没有阻拦刘不逾的动作,只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其他人也如此效仿,一同朝方兴所在的位置疾飞而去。

其实,刘不逾说方兴刻意堵住他们的去路,这就是在冤枉方兴了——方兴哪里知道:斩杀了血屠巨凶之地,正好也是刘家归巢的路线。

只不过,现在事以至此,却是无话可说,该来的总要来。

刘不逾来势汹汹,一会儿便已经驰近方兴身边数里内。他也不说话,直接施展煞气神兵。当即,以气海丹田内蕴养了三十年的『万里重山大诀剑』,凌空邀击方兴。

刘不神作为他的老活计,两人心意相通,已然知道: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彻底压服对面那个方家少年郎。于是,极度默契的选择了同时出手。

刘不昭不言不语,刘不怨等余下的刘家宗师顿时心知他的打算——对内部高压了那么久了,刘不昭终于要松一松阀门了。

于是,剩下的三位后天宗师也齐齐出招。

当场,除了刘不昭之外,其余五大后天宗师一起出手,剑指方兴。而且,他们还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相同的煞气神兵,聚成阵法,合力一击。

『万里重山大诀剑』,由山岳重煞所凝,可在气海丹田内蕴养了九十九年。每蕴养一年就如同增加了十万钧的力道。三十年下来所凝结的力量雄浑之极,一经施展,宛若群山压顶,所当者莫不粉身碎骨。

五柄久被蕴养的『万里重山大诀剑』出现在空中,气势惊人,宛若十万大山朝方兴当头压下。所引动的天地灵气,甚至要比血屠巨凶之前的全力一击,还要强上十倍。

方兴的神念遍布整个寒山寺内外,虽然他不是故意堵住刘家人的去路,但是刘不昭等人的行踪他也并非丝毫不知。

只不过,他心里有底气,并不怕刘家那几位人物;而且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和寒山寺不远不近,正好适合他等一下的计划;所以,也就懒得放弃已然占据好的位置。

而且,方兴也不是什么客气的人,既然刘家的五大宗师忍不住要找他的麻烦,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告诫一下这些老宗师们——莫要我年轻又落孤了,就有机可乘。”

方兴盯着飞击而来的五大煞气神兵,心里冷冷一笑。

这时候,他的身上陡然生出一股陌生的强横气息,让他视头顶的‘十万大山’如无物。

一声清啸,一道清灵玄光从方兴体内席卷而出;宛若拂柳青风,不带丝毫烟火气息,轻轻飘过,未曾动手的刘不昭毫发无损;又好似天神怒雷,赫然勃发,顿时惊动天地,让五大后天宗师的聚阵一击,瞬间被破!

被清灵玄光一卷,五柄『万里重山大诀剑』顿时如被雷蛰,怔在当场,随即被玄光裹挟着疾速回斩,将原主击得倒飞出去。

“呕!”

五大宗师齐齐吐血,受创不浅。

……

……

第三百二十章 天崩地裂血狱出

白天有事忙晕头了,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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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灵玄光席卷,五大宗师齐齐吐血,狼狈而逃。

方兴一击得胜之后,却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立在原处,清喝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还敢对我出手?哼!今天且看在刘方家两家过往的交情份上,略施小惩。以后若还有再犯,管他是谁,定斩不饶!”

清灵玄光在空中一顿,随后威势不减,绕着五位疾退的后天宗师身体一周之后,又转回到方兴身上、直接没入体内不见了。

意犹未尽的威势足以证明方兴的话,并非是虚言恐吓,而是真正能说到做到的威胁。

刘不昭额头冷汗累累,才从羞怒边缘惊醒的刘不神等五位后天宗师,更是心里七上八下、后怕的要死。

那清灵玄光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见识范畴,绝非是先天或者先天之下的手段。如果那方家小儿果真不依不挠的紧攻不舍,恐怕他们五人都要横尸当场,一个人也逃不脱。

五位后天宗师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后,各个老脸羞惭、无话可说。被一个小字辈如此呵斥,却无力反驳,着实让这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无地自容。

“老夫成名数十年,百般横行无忌,却没想到今天会被一个后辈小二所折辱!颜面无存!何至此?何至此!”

心中又羞又恨,恶气伴着伤势发作,鲜血从唇口间溢出,心态从九霄坠入深渊。这个鬼地方——五位宗师说什么也不愿再待了,当即不顾伤势一一掩面而去,连半句撑场面的话也不敢多说。

至于,找方兴麻烦的念头,也早就被他们丢到九霄云外。

方兴也没有出手为难他们。他的目的也不是要将这些人统统弄死,只是要给这些不长眼的家伙一个教训罢了。

今天这个教训已经足够让这几个人头脑清醒一阵子,不敢在血海炎狱入侵这段时间给方兴添麻烦。至于以后的时间,也轮不到他们回过神来,方兴自然会抽出空来收拾他们。

故而,看到五大宗师皆受创不浅,方兴也就见好就收,任凭这几个手下败将离去。

刘不昭是唯一没有出手的人,此刻也是唯一一个能保持稍许理智的人。

“这道玄光绝非这个小子的手段!”他在心里断言道。虽然他也与五位族人一样——惊讶那道清灵玄光,但是他却很有分寸的没有过问。

刘不昭一时间难以判断出这道玄光的来历和根脚,方兴的形象在他的眼中顿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之前心中的种种算计,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全当无事发生过一样,飞上前来笑道:“兴贤侄不在寒山要塞镇守护民,却来到寒山寺,这是要去哪里呀?血海炎狱马上就要出世了,此地危险,要不贤侄就和我结伴同行,一起撤回去吧。”

刘不昭自以为:面前这位方家郎是新得了这道清灵玄光,主动找上门示威。便要将计就计,打算一路同行,让这方家郎好好摆现一番,他好要从其口中套出这清灵玄光的底细来。

方兴初一闻言,便已知刘不昭存的是羁縻的心思。心里轻哂一声,扬起长眉,作色奇道:“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寒山寺杀敌!”

“现在?去寒山寺杀敌?”

刘不昭闻之,愕然!

…………

刘不神等后天宗师,落败后狼狈而走。

飞遁在空中的五人,都被方兴打得灰头土脸,一身后天宗师的气度皆无。各个心中的怨恨和羞惭难以言表。

五位后天宗师一路尴尬的沉默着,直到身后追来一道流光。原来是刘不昭与方兴告别后,追了上来。

刘不神为方兴所伤,不敢再找方兴的麻烦,却不怕刘不昭。

他见刘不昭拖了这么久才来,不由怨气发作道:“作甚?那小子欺人太甚,不昭你还要理他干什么?今日之辱,日后老夫必定百倍偿还!”

其他四人也纷纷怨念发作,皆道以后要报仇雪恨。

刘不昭眯着眼,没立马说话。只是等众人的怨念都发泄完毕之后,才不缓不慢的呵呵笑道:“刚才我对方家那个小子保证——今天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是以,方家不追究今天这件事;而牛筋一城以及刘名威的死,刘家也不再终究了;大家各退一步,和睦如常。”

闻言,刘家五大宗师的怨念,顿时又升腾而起。

“耻辱呀!这样的条件你怎么敢答应?”

“是啊!奇耻大辱呀!刘不昭你这是在卖族求和!”

“刘不昭,名威也是你侄儿,他死得那么冤,你不报此人仇还算是人吗?”

“连家族核心子弟之死,都没办法追究责任了——丧权辱族,刘家的千百年来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刘不昭冷眼观看五位宗师的发泄。

他知道:这些人此刻也就是说说而已,他们被方家小子的惊人手段打得丧胆了,想要一时间振作起来再去找方家小儿的麻烦——那是妄想!现在,对他这般说,只不过是在发泄心中怨念罢了。

冷笑一声,刘不昭道:“既然你们都想报仇,那我也不拦着你们,这便去吧!正巧那方家小子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在那里,你们便去杀了他报仇吧!”

闻言,五大宗师顿时没话说了。清灵玄光的威力,至今还存留在他们的脑海中。死亡的威胁如附骨之疽,在身体与灵魂中挥之不去。他们可不敢再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方家小子的麻烦。

借着方兴的余威,刘不昭一句话就堵住了五大宗师的嘴。他得意之余,心里也不禁惊叹道:“到此刻还有这般的余威,那当时方家小子给这五个人的震慑到底该有多强呀!好生让人恐惧的玄光。不过,方家小子既然存心留在寒山寺,那么他的前程也就仅此而已了……”

刘不昭不漏声色,又道:“刚才我问及方家小儿的去处。他告诉我:这便要去寒山寺,斩杀血海妖魔。”

有人惊问道:“啊?果真?”

刘不昭保证道:“千真万确,句句为实!”

“哈哈哈,”怨念最深的刘不神当即仰天大笑,“好好好!这小子有种,自己找死!我就等着给他收尸!”

刘不逾也是大笑道:“小辈就是小辈,即便实力出众,也不如我等久经风雨。这个小子以为有了那道威力不俗的清灵玄光,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吗?还要去和血海炎狱的妖魔斗?哈哈,自找死路,他这是自找死路!”

当即就有人接口道:“是啊,小辈就是小辈,给点颜色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血海炎狱即将出世,我们这一大群后天宗师都不敢留下寒山寺等死,他一个人就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前去——找死呀!”

刘不昭亦面露满足的笑容,抚须道::“可惜没有搞清楚那清灵玄光是何宝物,还是何人的传承,那个小辈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

“这么蠢,死了也活该!”

“狂妄之徒,死有余辜!”

这些人一个个言语欢快,一扫之前的衰势。言辞灼灼,似乎方兴必死无疑。

这时,忽然大地剧震,天罡离乱,天地灵气乱窜生澜。

远近高地的山峰摇晃不止,几欲崩灭。便是六大宗师浮空的身姿,也不免深受影响,在空中浮摇不定,差一点而就要坠下空去、摔倒地面。

刘不昭等六人连忙从空中降到地面。回首远望寒山寺,只见那里已经是烽火弥天,一片狼藉。而那个方家小子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往那兵火交加之地更近了。

“哈哈,血海炎狱出世了,就让那个小子不知死活的去闯吧,我们走!”

言语时,大地抖动之势愈演愈烈,刘家六人也不敢多停留,一行人疾行而去,只将狼狈的背景留下。

…………

时间推前半刻。

方兴依旧端坐云头。刘不昭输诚之后,他与刘家的冲突终于可以告以段落,停战一段时间了。

和刘家的纠纷都是小事,有了结果就行。方兴很快就把这些事抛到了脑后,他还有大事要做——和这件大事相比,刘家的存在微不足道、无足挂齿,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方兴身边忽然有一道虚影浮现——正是方兴的师尊海锐。

他在虚空中浮现出半身光影之后,对方兴道:“我以清灵玄光予你护身,是让你待会破阵时,对付血海妖魔之用,而不是让你拿来对付本族同胞的。”

面对师尊的不满,方兴不慌不忙,冷静的辨析道:“启禀师尊,刘家众人在大敌当前之时,仍不思精诚团结,主动攻击我。不施些惩罚,恐怕会助长其分裂的野心。我此时用师尊所赐的清灵玄光灭其威风,也是让他们收敛内讧的心思,与我合作专心对抗血海炎狱。虽是小冲突,但却是以斗争求合作,对日后抵抗妖魔的大局有利。”

“以斗争求合作?对以后的大局有利?”海锐闻言,眸光扫来,盯视方兴。

而方兴神情自然,不卑不亢,丝毫不为长生真人的睹目而惶恐。他现在已经把握到了海锐的部分心理——对抗血海炎狱,是海锐的首要之事。

只要不破坏这个前提,方兴借用海锐的力量,收拾一下刘家众人,也不算什么。

果然,过了一会儿,海锐便收回凝视的目光,道:“也罢,此事你自己拿捏好分寸便是。血海炎狱即将出世,你要做好准备。”

方兴点头应下,海锐的半身光影当即收起,走远了。

海锐走后,方兴也无他事,只是一边等着血海炎狱出世,一边静心体会着气海中的那道清灵玄光。

这道由海锐亲赐的玄光,乃是长生真人独有的大神通。玄光威力无匹,席卷之间便是宗师一级别的人物也难当其纵横之威。

海锐有件大事需要方兴协助,故而赐下这道大神通,给方兴护身之用。只等寒山寺一事结束之后,还是要收回的。

方兴虽对清灵玄光的存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能从这道玄光中,获得许许多多的玄妙体验。

那是一位长生真人凝炼神通的经验,方兴触及一二,便觉得神识大涨,受益良多。

他贪婪的吸收着清灵玄光的玄妙。然而,这番美妙的体验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天地间的剧变所打断。

天崩地裂,血海炎狱出世了!

方兴睁目一扫,不由轻叹道:“终于来了。”言罢,长身而起,斗志昂扬。

……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剑啸九霄雷音震

这章算之前的第二更。最近崩溃了,颓废了好久,对不起大家。我要重新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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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炎狱出世了!

这一刻,在方兴的感观中,天地之间似乎破开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血海炎狱的血污炎火就从那里面喷涌而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喷泉。

远方的寒山寺上空,正有赫赫炎炎的血污色火焰冲天而起。

那不是光,而是血海炎狱的魔气。喷薄而出的魔气横扫四野,天地为之震动,灵气为之骚动。

天崩地裂血海出!

铺天盖地的魔气,拥挤、充斥在天地间,宛若一片血海汪洋。

血红色的颜色顺利的吞没了天地间的一切色彩,成为这片天地间的主宰颜色。无与伦比的时刻,以致方兴在那一瞬间以为这个世界就此变成了一片血色。

即便方兴与寒山寺离得较远,身边又有剑阵护身,却仍不免被血海炎狱的魔气所冲击。

幸好,那一瞬间,清灵玄光浮出身外,布下护身之障,为他消磨了大半冲击力。要不然,他还有一番苦头要吃。

方兴在剧烈的天地震动间护得自身不失,再才有空放眼看去。

恰好看见血海炎狱喷涌而出的魔气,在光天化日之下化作一团光亮炫目的炎云。

炎云上穿云霄,下洞彻九幽。天地间的抗拒之力,在瞬间之内便在天地灵气的爆裂声中泯灭了。

只见,重山摇动,千峰齐崩,万木皆摧,亿万钧土石从天倾泻而下,澎湃的魔气扫平视野里的一切。

这个时候,包括寒山寺在内的百里之地,整个地区,都不再有山峰的概念。

至于原本显目的千年古剎寒山寺,更是在那一瞬间,就彻底被血海炎狱的魔气狂潮所吞没。

随即,炎云滔滔漫卷,笼罩的范围也不断在扩大,转眼间就已经要压过天顶苍穹。

炎云所笼罩范围之内的天地灵气,不是被其击溃,就是被其尽数驱逐。

血海炎狱中的那位至尊狱主,分明已经将两界通道之间的障碍彻底打破了。此时,天地之间,几乎充满了血海炎狱的气息。

仅仅是数息功夫,方兴眼前便尽是一片血色,宛若一片血海汪洋。而血海的影响,每时每刻都还在不断的蔓延着。

十里,百里,上千里,直至覆盖千里方圆,囊括了整个东平大地。

血海炎狱的那位至尊狱主是想:将整个东平大地都染化为血海炎狱,在中土人间再造血海!

方兴极目舒张,『真灵眼』将眼前的一切看得真真确确。血海炎狱出世之后,眼前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着。

原先的翠野大地朝着血海炎狱的方向疾速的演化。『真灵眼』视界中色彩斑斓的世界渐渐趋向单调乏味的血污一色。

在那些郁沉的血污色之中,除了有那些宛若血迹凝固的污黑色之外,还有更为阴霾的色彩。

它们既像是至暗之时的星星在黑炎之中闪烁着,又像是夜幕中一个个黑洞,与周围环境的不谐,显目的表明了这些点的存在。

那些都是随着血海炎狱出世,而从两界通道中涌出来的血海妖魔。

千万头妖魔化作千万点阴霾的光点联笼成片,生出一种宏大穆然的气象。给方兴的『真灵眼』视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方兴宛若觉得那是血海炎狱的至尊狱主冷酷漠然的眸光刺来,浑身都不得劲。

而且,还有一股比数万头血海炎狱妖魔身死后,所遗留的血气还有要浓烈的魔气,升腾着从方兴的护身真煞间渗透进来,直捣在心口。

方兴被鼻息间的魔气刺激的有点呼吸不畅,浑身都感觉到一种腻味恶心的感觉。这是习惯了清灵的天地灵气之后,又遭遇浑浊污秽的魔气后的自然反应。

方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要等天地灵气被尽数驱逐之后,那么血海笼罩之下的炼气士,除了少数修为高深的宗师一流人物之外,其他人缺少了外界的天地灵气就自然就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会被血海妖魔轻松击败。

本来血海妖魔深受异地作战之苦,中土人间的气候条件让其备受钳制。一旦天地灵气被尽数驱逐,东平大地污染为血海的一一部分,那么他们就会轻易摆脱异地作战的困扰。原来中土人间给血海妖魔带来的钳制也都会一一消失。这些妖魔从而宛若在故乡本土一般轻松自在。

这样一来,本来处于强势地位的血海炎狱一方,只会强者愈强,而作为弱者的东平联军弱者愈弱。

“那位狱主至尊打得好主意!”方兴心道。他虽然看破了狱主的打算,但是却没办法阻止。双方的力量的差距太大了,让他即便看破敌人的谋算,也无能为力。

不过,方兴相信那位狱主的谋算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看破,自然会有人阻止血海重显的做法——至少,他的师尊海锐是个眼睛里不会揉沙子的人物,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炎云血海之上,忽然有一声大气震鸣声响起。似乎有人在九霄之上弹剑长啸,所发出的声音大气磅礴,如仙人玉音,又若佛陀宏声。

音波入耳,方兴顿时觉得身体清灵,那种由魔气侵体所生的厌腻之感顿时消散。他暗忖道:“师尊出手了!”

即便没有见识过师尊海锐的手段,但是单凭他所赐的清灵玄光,方兴就可以管中窥豹的一探海锐的实力——深不见底!

剑音呼啸撼人心魄,而剑意则如同雷霆,临到血海头顶时,犹若天劫雷火。

似乎那九天云霄之上,正有一位剑仙一般的人物,隔空挥舞长剑,剑锋破开罡风,带起百里风云。

方兴炼气至今,最强悍的时候,也不过是勉强依靠上古鬼神的力量,带动十余里左右的天地灵气。

而那一位,似乎随手一点就可以引动百里风云,让方圆百里之内的天地灵气尽受其号令。其中难度是成百上千倍的提升,所需要的修为也是成百上千倍的提升。

方兴心里半是激动,又半是期待。今生终于可见一位长生真人在面前出手,何其之幸!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那是血海炎云在呻吟的声音。

遮天蔽日的炎云猛地开始震荡起来,厚重压抑的血海炎云被一剑破开长达数十里的缝隙,难得一见的日光也得以从这道缝隙中倾斜下来。

方兴由衷的赞叹道:“好强悍的一剑,我现在引以自豪的剑术,在这惊天一剑面前只能说是个不堪入目的劣品!”

一重重说不尽道不明的剑意,从数十里之外传递到方兴身边。

方兴小心翼翼用神念一一裹住,送入灵台心境之中。若是能从长生真人的剑意中体会一些剑道的真谛,那么对他的修为和眼界大大有利!

不过,这个时候方兴已经没有时间来体会这些剑意了。因为,长生真人的第二击又接踵而至了!

正在九霄之上的海锐,似乎嫌第一道反击并不强力、没有完全斩破炎云血海,紧接着第二道打压又接踵而至。

高空中的长啸与剑音陡然变得低沉起来。然而,那并非是力量衰弱的气象,反而更像是一种强势反击之前的酝酿。

剑啸之声沉闷的如同雷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让人耳膜都感觉生痛。

随即,轰隆隆的惊雷,从九霄之上轰了下来。

剑气化雷,九霄轰顶,宛若苍炎之龙,飞驰电掣。

方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击的惊人雄伟。天地之间都沉浸在这阵阵雷音之中,他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目眼前闪现的都是这一道道雷光。从内到外,映澈他的灵台心境。

那一刹拉间,方兴的灵台心境中,除了多出一股森严剑意,又多了一道矫健雷光。

海锐的两道重击之下,那原本气势非凡的浓浓炎云和广阔血海,已经毫无悬念的遭受重创。

炎云被劈成五份,中间巨大的伤痕已经合不拢了;血海四崩五裂,裂缝之间更是零散的再也难以修复。

无论是炎云血海中充盈的魔气已经零乱如絮,其间的‘星光’也都黯淡死寂了下来。

天空上就像是在下雨点,又像是下饺子;‘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一地的血水;‘饺子’摔在地面上,肉馅散落。

那些血海炎狱的妖魔算是倒了大霉运。

两位大人物之间的交手,他们既插不上手,而且还被余波所涉及,连半点抵抗的力量都难以聚集,瞬间就死於非命。

两波次的反击下来,不知道有多少血海炎狱的妖魔,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从天上摔死。

方兴将这一切瞧在眼里,未喜反忧,眉头深蹙。

他暗道:“师尊这两击,虽然重创了炎云血海,但却只是阻碍了那位狱主至尊的谋图,让血海不至扩散开来。可是却没有能对那位狱主造成损伤,反而暴露了自己。恐怕不妙呀!

自从开战以来,海锐就已经隐蔽身影,远在九霄之上,让人摸不着他的虚实。然而,施展了两次声势浩大的反击之后,即便是方兴也能隐约把握到他存在位置。

那么那位血海炎狱的至尊又岂会不知?

方兴才想到这里,便觉得天地又一次震动起来,那四崩五裂的炎云血海陡然收缩在一起。

无数身存在血海之中的血海妖魔在那一瞬间,都被瞬间绞成肉泥。得到这数以万计的妖魔血肉的滋补,炎云血海中的魔气顿时又高涨了起来。

“原来如此!竟是一位长生真人做饵。”

天地之间,忽然有一个飘渺的声音响起。虽小,但却幽幽绕绕。每一道细微的音节,都化作无声的幻影波撼动冲击着方兴的心神,欲勾起他的心魔。

心神恍惚之间,又听见那个声音说道:“那孤便笑纳了!”言落,重新壮大的炎云血海随声席卷而起。

一头巨兽从血海之中探出首来,一口吞天。

那里方兴依稀记得,似是师尊海锐的存身之地。

……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定让你有去无回

哎,今天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将车撞到护栏上了,差点没掉水里,幸好没有害人害己。努力写稿,走出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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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海锐弹剑九霄,两次重创血海炎狱的企图之后,那位血海炎狱的至尊狱主终于出手了。一出手就是无比的果断和毒辣。

当时,方兴被狱主的魔音诱发的心魔所困,面对血海狱主的强势反扑,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剑斩心魔、化解了魔音之困后,已经来不及提醒海锐了。

不过,那位血海炎狱的狱主至尊来势汹汹,蓄势已久。恐怕,即便方兴能在第一时间提醒海锐,也已经完全无济于事。

方兴只看见:一头巨兽从血海之中显出身形。

这头从血海中探出首级的巨兽,不见身尾,唯有一颗山峰大小的脑袋露出血海之外。

巨兽脑袋的形貌,有些类似方兴曾经所见的独目巨蛇。不过,眼下这头巨兽所表露神意,更为凶狞和高绝。虽与独目巨蛇貌似而神非,比独目巨蛇更强大、更凶暴!

牠血口一张,顿时将海锐存身的天空一口吞下。

而血海之中所残留的魔气,随即也蜂拥而来,与巨兽的脑袋一起将那片天空团团包围。

一层层浓郁的血海魔气,紧缩成一团,将那块天空堵得密不透风。假如海锐果真存在于那片空域的话,肯定已经被那位血狱至尊逮住踪迹了。

而且,就在巨兽一口吞天的那一刹拉,方兴心神之中与师尊海锐的那份联系也顿时中断。这恰好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巨兽吞天之处,果然就是师尊海锐存身之处。

海锐是此地唯一一位能和血海炎狱之主抗衡的长生真人,是东平一地能否抵抗住血海炎狱入侵的关键人物。

他若有失,东平一地的战局必将不堪挽回。到那个时候,即便方兴心里有千万计策、百万雄心,也都要遭受池鱼之祸。

因此,即便方兴和海锐并无太多亲近之情,眼下看见他遇险,心里还是不由为之紧。

方兴欲上前解救,却随即又止住了脚步。

他现在的实力有限,身上肩负的担子又有泰山之重,只能在最紧要关头才能寻隙上前。现在血海炎狱的势头正盛,万万不是他赴险浪战的时机。

原来,之前方兴就和海锐有过约定——要用从血屠巨凶身上得到的『大恐惧之念』做一做文章。

现在,留在寒山寺周边的,只有方兴、海锐以及方子正和张伯涛四人而已。

他们四个人各有分工,是堵住并遏制血狱之主魔化东平大地的最后一道塞子。若是他们失败了,那么东平大地便将彻底沦为血海炎狱的一部分,东平一战也就不用打了。

四个人当中,海锐、方子正、张伯涛各有任务,不提也罢。而方兴的任务,就是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寻隙杀上前去,将『大恐惧之念』‘还给’血海炎狱的那位狱主至尊,让他变得更为强大。

这就是阻止东平大地,沉沦为血海炎狱的最至关重要的一环。因而,方兴必须要千万谨慎,不可因为任何理由而白白浪费机会。

方兴心忖道:“罢了,到此刻,我也只能相信师尊了,希望他果真能够像和我约定的那般——顺利的布下困局大阵。”

带着一丝不安,方兴依旧留在远处,留心关注着天域上的变动。

……………………

仅仅是方兴心念疾转的一会儿功夫,在那巨兽吞天之处,已经又有了惊人的变化传来。

只听,又是一阵激扬的剑啸声传来,浓浓密密的血海魔气处,顿时宛若沸腾之海,冒泡、鼓胀、蒸发。

就像有一个火炉在那团血海之中,拼命的燃烧,将一团团魔气彻底抹杀——那是海锐的反击到了。

虽然血海炎狱的狱主已然发现了海锐的踪迹,并以强大的实力包围住了他,但是这并不代表一位长生真人就会这样束手待擒。

方兴在遥远处,虽然看不到、也猜不透海锐的动作,但是『真灵眼』视野中,色彩的激烈冲突却在告诉他——那巨兽吞天处,眼下正爆发着怎样惨烈的厮斗。

『真灵眼』视野中,一团至黑至暗的光团之中,包裹着一抹清灵之色。两种色彩无时无刻不在激烈冲突。

每一息都有一抹的清灵之色凭空生出,带走众多至黑至暗的光芒,在光团内部留下大片大片的空隙。然而,下一息,外界又会涌来更多的至黑至暗的光芒,填补上光团内部的空隙,并重新将清灵之色死死的包围在中间。

若以此幕所反映的情况来看,师尊海锐的战局相当不妙,已经被血海炎狱的狱主死死困住了。

方兴心里几经挣扎,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海锐、继续等待。

以往,方兴都是喜欢全盘掌控,喜欢控制住计划中的一切变量。然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将信任和局势的主动选择权交给同伴——假如师尊海锐愿意屈尊降贵的成为他的同伴的话。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忽然觉得一阵轻松,身上的灵光运转也失去了不少僵硬古板之处,变得更加的灵动了。

似乎这种心态的改变和突破,对他的修为增长颇有好处。

……………………

不提方兴心境的变化,外界的局势似乎越来越恶劣了。

血海炎狱的狱主困住海锐的手脚之后,两界通道边便再也没有人阻遏血海妖魔的行军。

即便在之前两场战役中,寒山寺一地已经累计消灭了数以十万计的妖魔,但是此时此刻,还是有无数悍不畏死的血海妖魔,从两界通道中顺利的涌出。

这些血海妖魔才利用两界通道从血海炎狱中出来,初临至中土人间。通过两界通道的时候,就颇受折磨;来到这中土人间后,又是饱受水土不服的折磨;各个实力大受压抑,病残有之,伏地而死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这些只是无穷无尽的血海妖魔狂潮中的一朵浪花而已,毫不起眼。即便有着不轻的损伤,但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血海妖魔存活了下来,并在寒山寺的旧址聚集列阵,在中土人间顺利的建立了一个桥头堡。

妖魔涌集,魔气滋生。

伴随血海妖魔而来的还有重重的魔气。妖魔的每一口呼吸和妖魔之躯内的每一次魔气运转,都在将大量的血海气息打入中土人间,驱逐着天地间的灵气。

妖魔越多,魔气越烈。

渐渐的,随着血海妖魔数量的增多,桥头堡处也随之重新生出一团略小一些的血海炎云,上接巨兽吞天处的血团。

得到新生魔气的援力,那位狱主至尊的包围越发的严密了。在方兴的视野中,至黑至暗的光芒已经将清灵之色,完全压制住了。并不断渗出血丝一般的触手,探入清灵之色中,就像是一个又一个钉子,钉在里面,将清灵之色的爆发死死限制住了。

“每逢大事要有静气。张伯涛和大舅都还没有动,应该还有机会,我要沉下心。”方兴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急转直下的局势,让他心里又捏了一把汗。

然而,他终究还是定下了心。不再管外界的风云变化,全心全意的开始提升体内的灵光运转,为机会到来的那一刻做准备。

师尊所赐的清灵玄光蓄势待发。

『青冥玄光噬血剑』杀意浓烈。

『紫青圣德剑气』布列成阵,剑意深沉大气。

『大恐惧之念』犹若一团火焰却被香火之力牢牢镇压。

一切准备就绪到位,只等机会来临。

方兴内守灵台心境,外隐身影,在天地灵气与血海魔气冲突的疾风骤雨中,静静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心灵之中的宁静,终于被一道久违的声音打破了。

“方兴吾徒——血海炎狱之主,已经被我困住。接下来便要你以大智大勇杀入敌阵,完成那一击了。东平的百万众生是生是死,便全看你这一击了。我以大事期你,你要好做,好做!”

方兴心神顿时清醒,魂魄归体,浑身一片凛然。

他睁开一看,巨兽吞天出的两种色彩已经混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至黑至暗的光芒将清灵之色死死围困,还是清灵之色渗入至黑至暗的光芒内。反正这种分别代表了两位大人物的灵光光芒,已经不分你我之别了。

海锐亲身做饵,身陷险地,使得血海炎狱之主将他死死困住。然而,他作为长生真人,又何尝不想借机困住那位狱主至尊。

就像是一条大鱼,咬住了鱼钩。既是鱼吃鱼饵,又是饵借鱼钩之势在钓鱼。这一切的成败,只看那鱼钩能否勾住大鱼。

此刻,方兴便是那个鱼钩。

『真灵眼』视野褪去,方兴重新将身处的这片天地映入眼前。肉眼的视野虽没有『真灵眼』视野中的玄妙和透彻,但却更富有生活气息,更能让方兴有一种切身之感。

方兴看到魔气所形的炎云血海,看到备受蹂躏的大地,看到千万妖魔呼气成云。

那一刻,他心里没有畏惧,却反而生出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宛若找到了生命的一种意义。

假若人生的意义只是变强再变强的话,那么生活似乎也太过单调无味了。一路向上前行时,路边的风景未尝不是人生中的一种宝贵和美好,虽不值得流连忘返、忘记了向上的归途,但却非常值得珍惜。

如今,血海妖魔要毁掉这份美好,那么方兴就要毁掉牠们。

“师尊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切在我!”

方兴顺着那道声音传来的途径,回过去一句心声。随后,也就不管海锐是否能够听见。身形暴起,玄光一展,疾速朝天域之处杀去。

“今日我定让那位狱主至尊有去无回!”

……

……

第三百二十三章 四面八方皆是敌

昨晚大风断电了,只得今早匆匆来发更新。这是昨天的一更,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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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域之处,至黑至暗的光芒已经和清灵之色混为一团,不分你我了。

海锐彻底被血狱之主困住,只是现在仍旧凭借着长生真人的韧力,苦苦支撑不曾落败。

眼下的局势已经完全倾向于血狱之主一边,胜券在握的狱主至尊催动魔音,开始着手瓦解海锐的心志。

只听牠道:“金丹一颗,增五百七十一年寿。真人位业虽非果真长生久视,但却也能笑傲八百余年。以人族之浅薄虚荣,谓之长生也不为过。而今,你以长生真人之尊,亲身冒险,设伏本尊。虽然鲁莽躁进,为本尊所困,但惜你心有大智勇,深得本尊所爱。若是你能霍然回首,归顺本尊,本尊所求大道成就之后,必赐予你侍神之位,远胜真人、真君之寿,能得长生久视,与天地大道同寿。”

魔音摧魂,入耳飘渺无际,冲得清灵之色一阵抖动;然后,却销声匿迹,了无痕迹了;紧接着,便闻海锐的高声大笑声传来。

“笑话,阁下所言当真是个笑话!你都还未曾斩去外域妖魔之身,在本界依旧是疏离之身,不容于天地大道,安能许我长生?区区侍神之位,不过效仿鬼神一道,在大道之下苟延残喘罢了,岂是我所求的大道?阁下贵为一狱之主,今日却以这等小儿皆知的虚言劝我,焉不是太过小瞧天下人物了?可笑,可笑!”

血海炎狱的那位至尊,被海锐一番指摘,言论落在了下风。未怒,却是微微一笑,道:“既然言语不能动摇你的心志,那你我便在力量之途上见真章吧。只叹阁下这等人物,数百年难得一见。今日初遇,本尊惺惺相惜,而你却要身损道消,实在可惜了。本尊虽与人为敌,但在此刻却也要中土人间就此少了一位英雄人物而叹。”

一声叹息之后,至黑至暗的光芒对清灵一色的绞杀越发的残酷了。然而,面对绝境,海锐的回答依旧斩金截铁,透露着说不尽、道不明的强烈自信。

“想要我死,难!”

仿佛是在为海锐的话声做注脚。那一刻,至黑至暗的光芒接引外界魔气的联系忽然一阵呆滞。

原来,是两个身影裹挟着清灵玄光,忽然从隐蔽处杀出。

这两个杀出的人物,犹若两道旋风一样,顷刻之间便突杀至血海妖魔的阵型之中,所经之处血肉横飞,所挡之妖魔统统被玄光瞬间碾磨成血肉泥浆。

一时间,血海妖魔虽数目众多,却依旧被杀得一阵人仰马翻。

血狱至尊回眸一瞥,笑道:“这就是你的伏笔吗?两位先天大宗师?呵呵,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却又在情理之中。可惜,区区两位又能抵得什么作用?不过是让你垂死挣扎罢了。”

海锐闻言,低眉不语。

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人秉持清灵玄光,在妖魔阵型中纵横厮杀。那些血海妖魔大多才从两界通道中过来,又水土不服,实力备受压制。面对两位先天大宗师的联手突袭,一时间无力抵挡,纷纷败下阵来。

更何况,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人手上所持的更是海锐亲赐的清灵玄光。

要知道,长生真人的根基在其所凝结的金丹之上。每一位长生真人依据自身的修为高低,和法门品级特性,所凝结的金丹各自不一。

金丹所放的紫府灵光,更皆有不同,是长生真人的一身之秘,具有说不尽的玄秘。若用紫府灵光凝练本命玄光,那便是一位长生第一天中赫赫有名的玄光神通,是长身真人的根本大神通之一。

而清灵玄光正是海锐转运金丹、炼化金丹所发的紫府灵光而成,秉承了海锐的金丹之道,锐破万物,威力超凡,至刚至强。

玄光一刷,可破万物。

千万妖魔在清灵玄光的面前纷纷化作血浆肉泥。

被两位先天大宗师的突袭所扰,血海妖魔厚实的阵型为之一乱,连带魔气聚敛升腾的速度也大为缓慢。

空域之中,至黑至暗的光芒也收到波及,吞噬清灵一色的进展也停滞了下来。然而,血海炎狱的那位至尊狱主却并不为忤。

牠遥观身下景致,指着两道血雨腥风之地,呵呵笑道:“本尊观那两位,所持的正是你的本命玄光。得你的凶威,一时纵横无敌,但却是无源之水,没有你的紫府灵光滋养玄光,迟早枯竭。不出半刻时间,你那两道援兵便要如你一样,被我手下儿郎围困,身死魂灭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果如血狱之主所言,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人纵横厮杀一阵之后,清灵玄光运转间竟渐渐生出一种滞带感,光芒渐渐黯淡。

两人虽然依旧纵横无敌,但是身边所堆积血海妖魔却越来越多了,渐渐将两人分隔围困了起来。

方子正和张伯涛二人也意识到血海妖魔所图,几次想要杀开重围、回合在一起。可是他们杀敌的速度,已经远远比不上敌人堆积云集的速度。

在数十头高等妖魔的联手钳制下,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人被重重血海妖魔所包围。两道厚重的包围圈内部,血雨腥风一刻不停,杀出大片空白,可外界却总有更多的血色填补进来。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两道死亡旋风停息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见此,血狱至尊笑问:“如何?果如我所言吧!你现在降了本尊,还可免得那二人一死。”

海锐闻言,却以剑鸣做答。清灵一色又朝至黑至暗的光芒反扑过去,一时间气势强横,竟然又将血狱至尊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血狱至尊哂道:“回光返照?狗急跳墙?”

海锐剑指远处一点,道:“究竟如何——阁下请再看!”

血狱至尊顺势投目望去,只见又是一道气势恢宏的清灵玄光杀至。只是,他魔眼之中的那个驱使清灵玄光之人,修为低微,不仅远不入他的法眼,甚至连那两位先天大宗师也不如多矣。

“哈哈,可笑你一介长生真人,如今只能指望一个小辈活命了?”

血狱之主顿时大笑起来。

……………………

方兴所处之地与寒山寺还有一段距离,当他运转玄光,朝天域扑杀过去的时候。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人已经在他前面抢先发起了进攻,在血海妖魔的阵型中搅动处一片滔天血浪了。

方兴明白:这是两位先天大宗师,在用自己作为诱饵,为他清理出一片通道,同时也牵引住妖魔大军的主要注意力。

海锐反困血海至尊,方子正和张伯涛借势扰乱妖魔大阵——这一切,最终都是要为了方兴的出击开路。

重担在身,信念在怀,方兴将一身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虽然是疾速而来,但一身威势却被他用隐身匿气之法藏匿的严严实实。

方兴的潜伏前进,虽然瞒不过天域之上的两位大人物,但却完全将那些血海妖魔欺骗过去了。

直到他突进妖魔大阵当前不足数里处,千万妖魔才在那位血狱至尊的提醒下,明白到——正有一个巨大的威胁降临。

即便如此,这些妖魔回首搜寻危险时,依旧没有直接发现方兴的身影。只能按照血狱至尊的命令,从围困两位先天大宗师的包围中,抽出三万多名血海妖魔,横空列阵,阻住了方兴朝天域突进的道路。

方兴见去路已经断,也不懊悔。能利于各种手段,突近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侥幸。剩下的距离就看他的本事硬碾过去了。

他默默将自己的杀意和威势深藏,直到悄然临近妖魔防线的那一刻间,才陡然爆发。

清灵玄光猛地从虚空中显出身形,就势一刷,顿时纵横席卷如入无人之境。在妖魔大阵中造成的杀伤,丝毫不弱于两位先天大宗师的联手攻击。

看见方兴行踪诡异,又兼威势凶狠不亚前两位猛人。领命围堵方兴的十六位高等妖魔,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齐齐点头,又各自从大阵之中调集了六股援军,与先前的三万名血海妖魔合流。

数量倍增的血海妖魔前后一围,方兴眼中唯剩下一片血肉高墙了;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皆是血海妖魔;杀不完,斩不尽,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四对……

数不清的血海妖魔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源源不断的送到方兴高高举起的屠刀之下受死。往往方兴还没有将面前敌人的模样瞧个明白,玄光便随手一卷,当即就是数十头血海妖魔送了性命。

如此厮杀,好生痛快,不用算计,不用深思熟虑、左右思考,只消玄光席卷过去,便是纵横无敌。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上千头血海妖魔死在方兴的手中。而且,每一分每一秒,这个数字还在飞快的跃升。

须臾之间,方兴斩杀的妖魔数量就已经突破了四位数,还继续朝五位数的规模攀升。

然而,便在这种快意丛生之中,不知不觉的,方兴的周围又填满了杀不绝的血海妖魔。

以多击少,以众凌寡,以有源围无源,这是血海妖魔屡试不爽的手段,上至血海狱主困逼海锐,中至方子正和张伯涛被困,皆是如此。

如今,同样的招数又落到了方兴的身上,效果丝毫不减。

方兴亦被围在了当中,每一瞬间都要应付源源不断生出的血海妖魔,不得进退。

……………………

见到此幕,血狱至尊大笑道:“不过是个无足挂齿的小辈罢了,连先天之境都未曾入。他虽也持有你的本命玄光,可惜连之前两人的修为都不如。那等低微的修为,还敢强行持借玄光,当真犹若三岁挥舞大剑,取死之道而已!可怜你也是人间真人之境,如今却是是无计可施,指望这等小辈来救你,神志都错乱了!”

海锐笑而不语,朝方兴方向睹过去目光,意志坚定至极,似乎对那道身影怀有莫大的信心。

血狱至尊正欲再说,心中却忽然一悸。再看那杀来的人影,不由惊讶道:“咦?这个小辈竟然……”

话到嘴边,已经只剩一片愕然。

……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冷喝一声敌胆丧

哎,我做不到方兴那般意志坚定,陷在阴霾中总是难以挣脱对不起各位,最近的情绪真是奔溃了,写稿写得很慢,这一章是补六月四号的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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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血海妖魔越围越多,方兴也慢慢感觉到身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向天域突进的度也慢慢慢了下来

数目众多的血海妖魔,将他死死围困在中间,形成了一道长达一里之厚的包围圈;数不尽的妖魔,呼气成云,在包围圈的头顶上凝结成一片血海

血海之中魔气重重,每时每刻都有死的血海妖魔,将一身血气贡献进入得到源源不断的祭品之后,血海内时不时化出血色妖雷当空劈下

方兴被困在数万血海妖魔之间,左右挪动的空间本来就被死死钳制着而且,这些由血海魔气凝结的血色妖雷,似乎拥有舍浊辨清的能力,轰不到同样使用血海魔气的妖魔,但却总是能很方便的锁定方兴

不过,幸亏清灵玄光拥有无坚不摧之力,方兴使其在头顶一撑,便可将那些血色妖雷逐个刷散

可是,随着方兴杀戮的进行,越来越多的血海妖魔倒在他的手上之后他也觉察到清灵玄光已经略略有些呆滞,不再好像过去那般如臂使指、矫健灵动了

方兴心中不由大呼奇怪

要知道,因为方兴身承重任,海锐赠予他的清灵玄光,也是最丰厚的别说斩杀当前的数千妖魔,就是再来个十倍、二十倍也是丝毫不在话下的绝对不会出现力量干涸的状态

而且,清灵玄光是长生真人的金丹紫府灵光所凝,包涵的是一位长生真人对长生大道的理解,和其金丹之道的秘密精纯之处,外邪难染

然而,现在,清灵玄光运转时,似乎被人有意参杂了一些‘他物’,严峻干扰了方兴与清灵玄光之间的心神呼应

如此异状,一定是极其高明的手段所致方兴登时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双眉一蹙,便将清灵玄光再度收了回去

不过,这一次,方兴并不是将清灵玄光收入气海之中蕴养,而是将其收入灵台心境之中

终究,他还不知道清灵玄光的异状是不是被外邪所染的缘故,若是不加以细查就收入气海丹田之内的话,定要麻烦了

二来,清灵玄光也是方兴此次出击的依仗之一,若是不能将它身上的异状察觉个清楚方兴很难断定自己以后不会遇见类似的状态

清灵玄光收敛之后,在方兴周身十丈之内、纵横吞吐的灵耀光华登时消失了,将方兴的身影暴露在千万只血色妖目之下

包围方兴的血海妖魔大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晓得面前的人族小儿似乎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屏障——之前那个能力凡的东西似乎已经忽然不见了

没了清灵玄光的震慑,方兴在血海妖魔之中只若一块肥肉搁在嘴边

十丈多一点的距离,对绝大多数血海妖魔来说,只是身形暴起,悄然一跃的事只需一击,能将那个杀死了无数同袍、同伴的人族小儿,压在利爪之下蹂躏

围在方兴身边的血海妖魔们先是稍稍一愣,随即一个个放声狂啸,身形窜起,脸上带着残忍的表情,朝方兴扑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正是血狱至尊大笑说方兴‘不过是个无足挂齿的小辈罢了’的时候

方兴眼看四面八方的肉山压了过来,面不改色撤下清灵玄光之后,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手段应付当下的局势

此次,他既然敢于接下重任、独自杀到着千万妖魔的大阵之中,除了有清灵玄光护身之外,对自身的战斗力也是深有信心的

危在旦夕之际,方兴吸气吐声,口绽雷音,“剑去”

他的话声仿佛一道剑,劈开了面前的数穷妖魔血肉『青冥玄光噬血剑』从虚空中一跃而起,杀气凌厉,将一头头扑来的血海妖魔斩成两截

与此同时,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也从虚空中悄然浮现,布成剑气大阵

整整六十四道半固化的『紫青圣德剑气』,在方兴身边布置成剑阵,作为屏障,保护方兴

当是时,『青冥玄光噬血剑』在外游击,好像贪龙一样,斩杀吞噬着血海妖魔;而『紫青圣德剑气』聚在方兴身旁,以剑阵的能力护卫方兴的安全

这就是方兴未雨绸缪,为自己准备的第二道破阵杀敌的手段

四面八方暴起的血海妖魔,看起来雄壮极了,好像一道数十丈的巨浪,带着**威朝方兴压迫过去然而,结果却是浪涌堤坝,蛋撞石头

六十四道『紫青圣德剑气』,虽然并非是方兴全身所有的力量,但是却已经是他神念能够完美操控的数量——能做到这一点,还多亏了先前领悟到海锐的剑意部分,以及清灵玄光的一些玄妙的缘故——合力一击的能力,比『青冥玄光噬血剑』还要强悍的多,用来护身、作为屏障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为了发挥出剑气大阵的最大能力,方兴为此还牺牲了对『青冥玄光噬血剑』的掌控,将驱使『青冥玄光噬血剑』的任务,多的交给了灵剑内刚刚萌芽的剑灵

面对方兴的剑气大阵,先前看起来有倾覆大地般**威的血色巨浪,最终只化作零零碎碎的血色碎末随即,又被『青冥玄光噬血剑』吃了一干二净

须臾之间,便又是千头血海妖魔葬身剑气大阵之下一道又一道剑气的斩削,仿佛残酷的凌迟之刑

天空中周都是碎肉断骨,飞溅数十里便是血海妖魔被这迅冷漠的杀伐打蒙了,刚刚才沸腾起来的猖狂气焰,登时消停了下去

有『大恐惧之念』在手,方兴好像对周围人物的情绪波动为敏感了一些,尤其是那些源自于恐惧而生的兴奋、暴躁以及畏惧等等情绪,似乎只需一出现,他就能察觉的出来

方兴现在就能明显的感觉出来,对面的妖魔的情绪陡高陡低,已然被他打破了固有的情绪波动只需,他再悄然一推,对方的情绪就会登时低落,战意也会随之消减

心里一动,『青冥玄光噬血剑』当即当空虚悬,好像鲸吞龙吸一样,噬血的威能登时开启,把散落在周围的妖魔血气吞噬的一干二净,没有留下半点浪费

就连那些被剑气所伤,却凭仗强横的妖魔肉躯,一时间还未得到的血海妖魔,在噬血威能的摄取下,一身血肉精华也都开始从伤口处,飞出、投入『青冥玄光噬血剑』剑内

吸收了大量的妖魔血肉之后,『青冥玄光噬血剑』暴涨,随即又收缩深厚黯淡了下来那种杀意凌厉的感觉,也都随之变淡了不少就像是不断吃饱了的巨兽,眯眼睡了下去

只是,众多血海妖魔都能从天性中感觉到,面前那柄灵性不俗的魔剑,虽然看起来似睡了,但能力却不减反增,比之前还要强横的多就连最狂妄无脑的妖魔,也都天性的对『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凶威感到排斥和担心

方兴察觉到这些妖魔心中浮动的担心与畏惧,冷笑一声,手持『青冥玄光噬血剑』一挥,剑音生啸

虽然他并没有发出剑气斩杀任何一头妖魔,但是那灵剑斩破大气的声音,传到妖魔的耳中,众多包围住他的血海妖魔当即不由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从高空鸟瞰的话,则能够明显的察觉到,方兴周遭的血色包围圈,再那一霎时退后了一大圈密密层层的血海妖魔,看起来数目众多,不可阻挡,再那一霎时却好像一群遭到鲨鱼猎杀的鱼群一样,惊慌失措

——这个时候,正是血海之主惊讶,为方兴的惊人战果,失声道了一句‘咦?这个小辈竟然……’的时候

方兴见之一哂,心中大笑道:“哈哈,效果果然如我所料,以至比我想象的还要成功哈哈,这么一来,敌胆便已经被我所击破,眼下对面妖魔心里的畏惧之情丛生,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现实上,之前那一幕——尤其是清灵玄光消失之后,方兴身边护身力量空白的那段时间——都是方兴计划好的

正是方兴有意首先收敛起清灵玄光,示敌以弱,让血海妖魔以为他柔弱可欺当血海妖魔群情沸扬、以为一击足以将他毙命的时候,他再悄然使出『青冥玄光噬血剑』和『紫青圣德剑气』的组合杀阵,将那些血海妖魔心头升腾起来的狂妄念头,打得支离破碎

血海妖魔的情绪一起一伏,再因『大恐惧之念』的存在稍受印象,登时就形成了集体奔溃的局面

世人都知道,血海妖魔嗜血好杀,大多不知道畏惧和胆怯是何物杀一头血海妖魔容易,可要想折服它,让感觉害怕,却是很难

尤其是那么些血海妖魔聚集在一块时,血气丛生,是促使了血海妖魔的**性子,想要让牠们感觉到害怕和恐惧,是困难然而,方兴却做到了这一点,着实在实的做到了这一点

一声冷喝,数万血海妖魔胆裂气丧,两股战战,而惊退失色光凭这件战绩,他在中土人间便是荣耀之至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狱主闻名亦是惊

这一章补六月五号欠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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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以『青冥玄光噬血剑』和『紫青圣德剑气』的组合杀阵,将数万妖魔杀得各个心头胆寒。

群妖心神动摇,一时纷纷畏惧退缩,包围圈也顿时为之一散。然而,在此之后,方兴却并没有乘胜追击。

这并非是方兴不愿意,而是实在不能罢了。以他目前的修为境界,能够做到惊退数万妖魔的地步,已经实属大大的不易了。

毕竟,『青冥玄光噬血剑』和『紫青圣德剑气』的凶威,虽然赫赫于一时,但是总的来说其威力不如清灵玄光,给方兴带来的负荷却是要远远超过了清灵玄光。

现在整个寒山寺地域的天地灵气都极其的稀薄,方兴很难从外界得到足够的灵气补充自身消耗。而以他现在的自身修为,要是想强行支撑两大杀伐利器的消耗,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抽干全身的力量,从而力竭落败。

因此,在方兴的计划之中,打主阵的还是清灵玄光,而『青冥玄光噬血剑』和『紫青圣德剑气』的组合杀阵只是作为备用的手段而已,并非长久之计。

在清灵玄光的异状没有弄明白之前,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了,也是不理智的。

方兴以凌厉杀伐震慑群妖的目的,也正是要留给自己一个足够时间,让他好分出部分心神来查明清灵玄光的异状。

为此,方兴此后向天域突进的速度,不增反减。

至于,那些被方兴杀得两股战战的血海妖魔,一时间也没有发现他耍的小花招。任凭他一心二用,将自身的大半心神都投入到灵台心境之中查探清灵玄光,在外只留了部分心神兼顾杀伐与护身之任。

方兴的心神一伸入灵台心境之中后,并没有在『皇初紫元天界』以及『真皇圣德天界』中做任何的停留,而是直接进入了第三道天界——那个由未完成的第三道世界所形成的天界雏型。

这让方兴颇感好奇。事实上,他还没有在天界没有彻底成型之前进入过。

『皇初紫元天界』因百十年来的禁锢磨练一撮而就,根本就不存在雏型状态;而『真皇圣德天界』未能成型时,里面藏着寻南,天界自我封闭,方兴也根本进不去。

然而,这一次,第三道还未成型的天界,却是对方兴悄然打开了封闭的大门,让他得以一览天界未成熟时的景状。

方兴对这道天界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黑沉沉,宛若一片死寂之地;第二个印象则是:荒凉无比,宛若埋骨之地;第三个印象却是:‘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前两个印象,就不用细说了。第三道天界毕竟是由主杀伐的誓言所立,有死寂、荒凉的感觉也不为过。至于,第三个印象中一连三个‘奇怪’的感叹,则是分别对应了未成形天界中的三个东西。

一者,海锐的弹剑长啸、剑斩血海炎云时的惊天剑意,如一道锐利的白芒,在天界之中四下游走。

二者,海锐立劈血海炎云时的一点九霄惊雷精粹,它化作一团白色之中由蕴藏点点电闪的光球,盘踞在天界的一角。

三者,正是方兴所要探明异状的清灵玄光,它则在天界的正中方,形成了一条滔滔流淌的长河。

长河之中,河水青绿碧翠,带着一位长生真人的气息。然而,不谐的却是河底有一堆又一堆的血色污泥,不断放出浓郁的魔气,渗入灵台心境与清灵玄光的联系当中。

灵台心境,还原一切事物的本质、本相。即便方兴心神在外,被种种事物和虚像所蒙蔽,一旦他身处灵台心境当中,那些被蒙蔽的本质顿时又会清晰明了的反映在他的面前。

方兴看到长河中的那些血色污泥,顿时就明白了清灵玄光的异状根源。

原来,清灵玄光运转渐渐呆滞,并不是因为其力量渐渐枯竭的原因;而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之中,血海炎狱的魔气,就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渗入他与清灵玄光当中,极力干扰他和清灵玄光的心神联系。

那股干扰清灵玄光的血海魔气,极其的浓郁。也多亏了它眼下正在和清灵玄光彼此纠缠,力量压制住清灵玄光和方兴心神联系的同时,也被清灵玄光所牵制。

要不然,以这股血海魔气的自身力量,恐怕一到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就会闹腾的造起反来。

想到这里,方兴还有些后怕。灵台心境乃是他至关重要的宝地,日后定然不能像今天这样莽撞——随意抓个东西就放进来了。

知道了异状的原因,剩下的问题就是对症下药、解决这个问题了。

方兴当即也不管其他的两件东西,一边连用『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冲刷长河河底的血色污泥,一边疾速催动与清灵玄光的心神联系,要从根本上斩断血海魔气制造的麻烦。

其实,方兴并不知道『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在这件事情上有没有作用。只是灵台心境中忽然生出一道灵光,让他忽有所悟的缘故。

没想到,这灵光一闪,竟然还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了。两道灵光果然对血色污泥,颇有压制作用。

『皇初紫元灵光』和『真皇圣德灵光』一前一后刷动,紫金双色光华反复在血色污泥上闪耀。

渐渐的,不仅血色污泥大团大团的脱离了清灵玄光,而且还不断的有分股魔气从污泥上被刷走,化作一团血雾,很快就被天界所吸收了。

方兴看到这一幕,又感觉到自己和清灵玄光的心神联系清晰了不少,当即不由大喜,全力施展两色灵光根除血海魔气的影响。

两大灵光合力出击,很快就将血色污泥从长河中刷出,连带那些魔气所成的血雾也很快就在天界之中消散的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当血色污泥被尽数驱离之后,方兴仔细查看长河,发现不但河水尽复旧容、重新恢复了青绿碧翠,而且和他的心神联系更甚密切,运转调动也更为顺利便捷。

能将清灵玄光恢复旧时威力,方兴便是达成了目标,能让他和清灵玄光的心神联系更进一层,那已经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方兴当下心头不由感慨窃喜。这清灵玄光是海锐的所赐之物,待他完成任务之后,必然会被收走,能留给他的好处,也就是这清灵玄光中所包涵的秘密了。

要知道,清灵玄光作为海锐的根本玄光,里面包涵了太多深奥玄妙的道理。方兴若是能够将和它的心神联系贴紧一点,从中获得的收获也就会越多,了解到更多属于长生真人的不传之秘。

灵台心境之中,心神通透无碍。

清灵玄光身处灵台心境之中,一身玄秘也就再难以遮遮掩掩。尤其是这第三道天界,将成而未成,对杀伐大道的追求和探索,更是毫不掩饰。

两项一结合,再加上方兴和清灵玄光的联系空前高涨,清灵玄光中有关杀伐一道的玄妙,顿时犹如清泉一般潺潺流出,滋润着天界。

未成形的天界似乎在焕发着一种全新的光彩,似乎是在死寂和荒芜之中,多了一丝丝生气。而整个天界也因此开始颤抖、开始崩溃瓦解,并重新搭建组成。

化作一道锐利白芒的惊天剑意,在天界重新组建的那一刻,陡然冲天而起,在新生的天界之中四下游走,似乎想要夺路而逃,却无处可逃。最终,发出一声哀鸣,融入新成的天界之中。

另一边,盘在天界的一角、由九霄惊雷精粹所化作的白芒电闪光球,也轰隆隆的展现出电闪雷鸣的威势。而后,同样的——在轰隆一声中,化作无数道白点投入新成的天界中去了。

而化作青绿碧翠长河的清灵玄光,它在天界剧变之时,滔滔流淌河水也渐渐枯竭,灵光尽散。

海锐给方兴留下的清灵玄光,极其充沛,足以斩杀数万妖魔而不力竭。然而,在这一刻,却疾速的消散一空,只留下一点晶粹、宝光四溢的晶石核心。

得到了清灵玄光的绝大多数力量之后,第三道天界中,似乎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先前方兴所看到的所有景色形状都破灭了,一道黝黑深沉的剑形光影取代了之前的一切。

情不自禁的,方兴的全部心神都投进了那道剑形光影中去。

……………………

却说方兴一声冷喝,数万血海妖魔胆裂气丧,皆惊退失色。

空域之中,血狱之主也是一时诧异失声。牠斜视海锐,问道:“此少年是何家郎?”

海锐合掌道:“也不瞒阁下,来者正是吾徒、方家方兴。”

血狱之主眸光深敛,道:“方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凌厉的杀伐手段,倒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的一时俊秀。若是不死,日后成就不可估量。可惜……”

为什么‘可惜’,牠便没有再说下去了。然而,话中的涵义却是人人皆知。

海锐闻言却道:“非也,倒是阁下没有机会了。请再看!”

血狱之主冷哼道:“有什么好看的,再多也不过勉强比之前那两位先天大宗师有嚼头罢了。”

才说完这句话,牠忽然怔住了,竟从那个人族少年身上陡然察觉出一丝熟悉的气息。

血狱之主投目望去,瞩目良久,随后醒悟过来,大怒道:“好小贼!原来就是他偷走了本尊的死亡神性!”

虽然死亡神性也是牠挖空心思才从体内分离出的,但是牠主动抛弃并不代表就可以容忍自己的宝物被人抢夺。

血屠巨凶丢失死亡神性,让牠雷霆震怒多时,多次下发严令要将死亡神性找回来。现在,牠终于亲自找到了那个抢走牠宝物的小贼了。

“来呀!真魔殿殿左十六.大魔将,听本尊法旨,速将那人族小儿擒杀,夺回死亡神性!”

血狱之主一声喝令,代表了——牠作为一狱之主,终于对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族小儿动了必杀之心。

……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这下麻烦可大了

这两天更新还是有些不稳,大概本月十六号能恢复正常更新,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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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的神异表现,让血狱之主亲眼目睹之后,也是心头忽惊。不由生出要抢先抹杀这位人族未来俊秀的念头。

因此,血海之主一口气又连点了真魔殿、殿左十六位魔将出阵,欲合力擒杀方兴。

魔将是区分高等妖魔内部等级的一种等级称号。

在血海炎狱的等级阶层之中,高等妖魔作为妖魔种类,已然是整个血海妖魔世界中的中上等的阶层;而魔将则又是高等妖魔中的中上之等;具体到了魔将这一等级称号,还会因彼此所在的宫、殿、阁的不同,而有上下等级之别。

魔将称号的宫、殿、阁三大等级之中,宫为上,有三宫之誉;殿为中,有六殿之属;阁为下,有十二阁之众。

六魔殿分别是:祖魔殿、真魔殿、灵魔殿、血魔殿、凶魔殿。

镇魔殿在六殿之中,排名第二,是一个响当当的大殿,实力雄厚,记有殿前、殿后、殿左、殿右四大班直。

如血狱之主此时所点的殿左十六位魔将一样,真魔殿的前后左右四大班直,每一班直都有十六位魔将坐镇。

这些魔将在血海炎狱之中常年厮杀争斗,胜者、强者上升入祖魔殿,甚至是三宫之列;败者、弱者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就是被发配至真魔殿以下的灵魔殿、血魔殿等殿、阁之中……

先前,血海妖魔的大军围困张伯涛以及方子正两位先天大宗师,为首的也不过是灵魔殿和血魔殿的魔将,更精锐和更强大的真魔殿、祖魔殿以及三宫的魔将,都在竭力恢复实力,养精蓄锐准备应付以后的大战。

只是没想到,现在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人族后起之辈,血狱之主竟然一口气点了真魔殿、殿左十六位魔将前去截杀——这个待遇已经远远超出了张伯涛与方子正两人享受的级别了。

要是方兴被一狱之主如此看重的情况,流传到外界去的话,那肯定是相当有面子的一事情,就是名扬四海、成为一时人所相颂的传奇英雄也有可能。

只不过,在层层重压、内外激变情况下的方兴,眼下是完全没办法感谢血狱之主的厚爱。

——他现在要解决的麻烦事还真不少。

原本汇聚数万妖魔围攻方兴的十六位高等妖魔,是血海炎狱十二阁中毒牙阁的阁前十六魔将。

而新加入围攻的十六位高等妖魔,作为真魔殿的殿左十六魔将,牠们的个人实力比毒牙阁的十六位同僚更强,其权柄也更大,由权柄所带来的力量更是不可小觑。

狱主至尊的命令才经传达,血海妖魔大阵之中,就有十六位气势不凡,身绕或狰狞或狂暴凶煞气息的高等妖魔,带领强悍的亲卫妖魔出阵。

原先的毒牙阁、阁前十六魔将,自身的实力就已经不俗,又统领了数万妖魔大军,给方兴带来不少的麻烦。现在又添加了更强的真魔殿、殿左十六魔将,方兴所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

真魔殿、殿左十六魔将与毒牙阁、阁前十六魔将汇合之后,数万精悍妖魔合成一股,被三十六位魔将带领着,兵力雄厚、战力壮猛。先前被方兴所击溃的军心士气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再一次将方兴所在的空域围锁的严严实实,连空气的流动似乎都被禁锢了起来。

而此刻,方兴却是陷在内外交困的局面之中,难以自拔。尤其是在灵台心境之中,他的绝大多数心神都被发生异变的第三道灵台天界所困,一时间难以对外界做出有效的判断和作为。

他似乎有大麻烦了!

……………………

灵台心境、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方兴以前所能看见的景色形状都已经破灭消失了,取代它们的是一道黝黑深沉的剑形光影。

初一看到那道剑形光影,方兴就情不自禁的将心神投入进去,顿时就察觉出一个敢威凌天下、诛尽八方的剑意。

随后,方兴也发现这道剑形光影,并非如他先前所料那般——是剑光,而是剑光的虚影而已。然而,仅仅才是剑光的虚影,那道剑形光影的威力就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方兴被那剑影所笼罩之后,只觉得周围全是浩瀚无际的剑光,带着肃杀、死寂、征诛等无穷剑意。

剑意重重,透彻心扉,直接侵入方兴的心神之中;随着剑意而来的,还有一幕幕肃杀的画面;而每一道画面之中,似乎都有一个人的声音在高声呐喊:

“杀!”

“杀!”

“杀!”

人声很是熟悉,方兴听在耳中,不免有些困惑——那似乎就是他的声音,一道道‘杀’字的呐喊声也出自他口。

霎时间,阵阵喊杀声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响起,交织在方兴的心神之间。方兴的心头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一幕幕、一桩桩凄厉的厮杀惨斗。

如:初战斩杀灵鹫老祖时,;如:灭尽境外马贼时;又比如:诛灭刘家众贼时;等等……那一幕幕画面、一桩桩旧事皆是方兴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也是他亲手所为的事情。

方兴的心神也渐渐因这些画面和旧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其中,既有第一次灭杀大敌而产生的兴奋;也有第一次经历残酷厮杀,面对满地残骸时的不愉;还有因为肆意纵横、灭杀仇敌而生的畅快舒展。

兴奋、愧疚、麻木、狂热,心神间一幕幕往事流淌过去,画面之中鲜血一次又一次的飞溅,方兴也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起有关杀人和被杀的一切。

直到最后,他已经近乎进去了一种非人的狂热状态,彻底的陷入到杀伐之中,单纯为了杀伐而杀伐,狂热的追求起杀伐的本质。

剑光虚影幽幽,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一片死寂,方兴的心神在此间,就像是此界的最后一抹靓丽色彩。然而,现在这一抹靓丽色彩,似乎在剑光虚影的影响下越来越黯淡,渐渐熄灭。

方兴被吸引住了,耳边和心头尽是一片喊杀声。不过,就在他的心底却还有一道如幽泉一般的声音,暗暗告诫着他——“千万不能睡过去,千万不能沉沦进去,否则你必将沦为死亡大道的奴隶,终生不得解脱。”

‘睡过去’?‘奴隶’?‘终生不得解脱’?

千钧一发之际,方兴久经磨练的心志,终于在最后的要紧关头醒悟过来。心头一点灵光闪过,心神忽然一振。随即,两道或紫气郁郁,或神圣浩大的灵光,陡然在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闪过,将充斥在方兴心头的各种杀意杂念清除并镇压住了。

方兴清醒了过来。不过,他此时的清醒只是心神恢复了清明,他的心神依旧被困在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没有走脱。

那道剑光虚影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即便方兴坚定意志不为所动,还加上两色灵光相助,一时间也只能守住内心,不让剑影之中的杀意渗透入他的心神当中。

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那无穷的呐喊声依旧在存在,而且愈发的响亮,似乎想要将方兴的心神重新纳入它们的掌控之内。

那道至黯的剑影,也开始分裂出一抹抹虚影,化作一道道深沉色的剑气,不停的朝方兴的心神笼罩过来。如此同时,还有阵阵巨大的声音在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高呼:

“毁我身者——杀”

“逆我心者——杀!”

“阻我道者——杀!”

……

方兴心头一愣,随即头疼起来。不知道怎么的,似乎第三道灵台天界吞噬了数量巨大的血海魔气之后,实力渐渐壮大,就把主意又打到了清灵玄光、九霄惊雷以及惊天剑意的头上、欲吞并这三种外界的力量继续壮大自身。

可是,清灵玄光等三种力量,皆是长生真人所出,背景深厚,实力强横。即便身处在方兴的灵台心境之中,一时间也竟和未能全功的第三道灵台天界战成了平手。两边的力量战到最后,连第三道灵台天界的产物『青冥玄光噬血剑』,也都被拉入了这场争斗当中去了。

有了『青冥玄光噬血剑』的加入之后,清灵玄光的玄妙在争斗之中被消磨大半,九霄惊雷变成了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的一抹风景,而惊天剑意则彻底的融入了『青冥玄光噬血剑』中。

原本到了这地步,这场争斗本该结束了才对。然而,谁又能想到大获全胜的第三道灵台天界竟然又进化——或者是崩溃了。

『青冥玄光噬血剑』瓦解,又一次分裂成『死亡神性』等诸多力量,最后又分为一股股,渗入第三道灵台天界之中,促进第三道灵台天界的进化和成型。

方兴的第一道灵台天界:『皇初紫元天界』,是一片紫气郁郁的世界,无穷无尽,满是无边的薄霞紫光。

第二道灵台天界:『真皇圣德灵光』,生有地火风水四相,有金色婆逻花树为撑天之脊。

第三道灵台天界,初生时还是一片黑重重、巍峨峨的万里大山,其厚重大气和肃穆威严代表了方兴对杀伐一道的慎重理解。

然而,现在这第三道灵台天界,吃了清灵玄光、九霄惊雷以及惊天剑意,又吞噬了『青冥玄光噬血剑』之后,竟然只是变成了一道剑光。甚至连这道剑光都没有变成,只是留下了一抹虚弱的剑光虚影!

这下麻烦可大了!

……

……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得一失大道显

我回来了,从今天开始稳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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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第三道灵台天界发生异变之后,方兴手上的三张王牌,清灵玄光没有了,『青冥玄光噬血剑』也没有了,只剩下『紫青圣德剑气』独存其身。

方兴心里知道:若是仅仅凭借『紫青圣德剑气』一种手段,不管『紫青圣德剑气』布列成剑阵之后的威力如何的强大,在无边无际的妖魔大军面前,终究都有力穷力竭的时刻。

更何况,在血狱之主的严令授下,得到重新加强的妖魔大军实力更胜往昔。他想在妖魔大军的滔天巨浪之下,独善其身已经是难上加上,更别说再建功立业、毁去血狱之主的计划了。

现实的艰险已经完全超出了方兴之前所预料的地步,不过在如此恶劣环境之下,他并没有气馁。计划是计划,变化是变化,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对于突击血海妖魔大阵可能会带来的风险和后果,他之前都已经有所思量了。

若成此事,非得置生死於度外不可,非心怀无上大智大勇者不可为。而方兴就是这样一个人,身怀着这样一个信念前来斩妖除魔、挽救北国苍生的!

大逆境之中,方兴临危不惧,竭力保持着灵台心境的清明。终于,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找到心头的一点灵光,一丝微弱的念头被他牢牢抓住,化作一张克敌制胜的良方。

“原来如此!”灵台心境的天界之中,方兴仰天长啸一声。灵台天界之间的景色顿时风云变色,雷雨交夹。

剑光催动,剑影重生。

那道剑光虚影竟然在一刹拉间一哄而散。那一瞬间,方兴似乎看到在那道剑影之中,似乎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巨兽升起,随后又随即死去。而在巨兽尸体中走出来的,则是一个令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玄妙存在。

杀伐、征诛、谋讨、恐惧、毁损、灭亡、生死……剑光虚影崩溃之后,一个个至简至繁的大道诸理破开它的尸体,出现在灵台天界之中演绎万千。

无穷无尽的玄妙,几乎欲让方兴心神皆沉醉在其间。幸好,他还牢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和自我的存在,独立自由的意识始终不曾被这些大道意志摧残,反而越磨越亮。

杀伐、生死等等诸般大道的道理,在灵台心境中演绎变化了一阵之后,无声无息的凝结成一枚枚神妙非凡的剑种。

方兴知道:这些都是死亡神性与清灵玄光中所包涵的大道,代表的是血狱之主和长生真人海锐在修行大道上的探索成果。只要他选择一个,便是选择了一条通往大道的捷径。

比如说:死亡神性所包涵的十方大道,一经选择,便可以瞬间让一个修为平平的人成为登封成神,成为一位真正由大道衍化的鬼神。

要知道,每一位鬼神的存在,都存身于一条大道。登封成鬼神,生来就拥有煮海焚天的能力,可不是方兴徒有虚名的『羽清尊神』神位可比。

然而,方兴更知道:鬼神的意志取决于大道的本身,而非他们之前的本我。一旦选择了死亡神性中的一条大道,则将永远失去自我,成为大道衍生意志的一员。说难听点,已经是大道之下的一种傀儡。

方兴之前为了保住自己的独立意志,虽然夺取了『羽清尊神』神位,但却因为放弃了无名佛陀的传承,未曾遭遇被『羽清尊神』的神之道侵入自我意志的危险。不过,代价就是失去了鬼神的绝大部分神通和威能。

昔日,身前有无名佛陀的传承,方兴也是鉴而不取,此刻就更是不会去选择死亡神性中所包涵的大道了。

方兴无声的笑了笑,一挥手,死亡神性所化的十方大道剑种,顿时随风而散,化作灰烬飘落在灵台天界之中。

这一幕之后,在方兴的面前,依旧有数道气势非凡的剑种闪烁着耀眼迷人的灵光,似乎在无声的呐喊——‘快选择我吧,快选择我吧!我能带你进入长生大道,成就逍遥不坏之果!’

方兴抿嘴未语,他明白:这些是长生真人海锐的长生之道。若是选取了它们,他通往长生境界的道路就是一帆风顺,可以全无障碍的成为一名长生久视的真人。

只是若是选取了这条道路,那就意味着他全盘接受了别人的道路,一生修为只能跟着海锐亦步亦趋。十有八九都将困在长生第一重天不得超脱,做那永沦宿命的后晋真人。

方兴离九霄膺天命,身怀天地眷恋,来到人世间,心中所发的大志大愿恐怕并不是一个长生真人就能打发的掉的。

因此,即便成就为一名长生真人的诱惑重于泰山,方兴依旧弃之如草芥。眉也没有皱一下的就挥手将那些剑种驱散。

如同死亡神性中所蕴藏的大道剑种一样,长生真人的大道剑种在方兴驱离之后,也纷纷如粉末坠地,化入方兴的灵台天界之中。

之前,方兴花费了莫大的精力,才将死亡神性和清灵玄光之中包含的玄妙大道解剖出来;现在,又毫无留恋的将它们全部舍弃;看似在折腾反复,其实这并不是在做无用功。

谋得别人的大道种子,是为了学习、借鉴前人的心得和智慧,并非是要全然依照别人的道路去修行。舍弃别人的道理,而行自我所追求的大道,才是真正的修为。

方兴牢牢的把握住了这条界线,这一得一舍之中便有一种大道的雏形生出。大道出,事关第三道大誓言,他顿时心生感应。刹那间,灵台天界之中就有无穷无尽的异象生出。

海量的讯息充斥在方兴的心头,一阵阵玄妙的感受围绕着他的魂魄运转。新生的大道雏形出现的时候,方兴的魂魄和躯体受到滋补,一下子壮大了许多。

怔了怔,方兴也顾不得上细数自己的修为又得到了多大的提升,一股强烈的情绪充盈着他的心,让他情不自禁的长啸一声,在灵台天界之中,信手挥斩出一道剑光……

……………………

血狱之主点出真魔殿、殿左十六魔将前去捉拿方兴之后,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太过突兀,但出现的又是那么的自然,让血狱之主不由定了定心神,再度凝目朝方兴所在的位置看去。

这一看,便又是一惊,只听这位血海炎狱的至尊人物当即惊怒道:“原来是他,就是此人在两界通道前,杀了本尊的座骑。”

“来呀!”血狱之主冷冷喝令道:“真魔殿、殿后十六魔将听令,速携本尊法旨,擒杀此人!”

血海妖魔的大阵之中,顿时又有十六位实力高强的魔将,带领大队妖魔遁空朝方兴杀去。

血狱之主前后派出毒牙阁阁前、真魔殿殿左、殿后各十六位魔将,一共四十八位魔将的浩荡大部队,前去擒杀方兴。应该说这样实力强劲的阵容,已经完全足以将方兴碾压至渣,可是狱主至尊的心中却仍旧有些隐隐不安。

牠再度投眼过去,细查方兴的底细根脚,触及所见所感之后,心中更是惊怒连连:“好哇!竟又是他!原来就是他灭杀了本尊的分神,夺去了本尊麾下的高等妖魔。祖魔殿、殿前十六魔将听令,速领本尊法旨,击杀此人!”

这样一来,前去对付方兴的魔将,不仅又多了十六位,而且又从六殿之次的真魔殿,上升到了六殿之首的祖魔殿,数量和实力都大大增加了!

然而,即便如此,血狱之主依旧没有善罢甘休。牠大怒之余,不经意又加细查,却是再看,再惊,再怒,心中惊怒更盛。

“不对,这个小贼身上的气息不仅仅是死亡神性的味道!这股味道好是混杂?除了死亡神性的气息之外,里面竟然还包括『大恐惧之念』的气息!好哇!好小贼,原来你就是那个杀了本尊麾下血屠巨凶,截走本尊的『大恐惧之念』!好个不可小觑的小贼,本尊之前还是小看你了!”

此时此刻,这位血海炎狱的至尊已经被方兴层出不穷的根脚,惹得气极。气极之后,牠却又是很快恢复过来。

瞥视海锐一眼,血狱之主道:“刚才是我失言了,这个人不是‘日后成就不可估量’而是现在就是本尊的心头大患!今日,必要除掉他!不除他,本尊心头不安!”

“元始魔宫、宫前第一魔将元凄听令,本尊命你统领毒牙阁阁前,真魔殿殿左、殿后,祖魔殿殿前众魔将前去擒杀那人族小儿,务必将此人当场斩杀,夺回本尊的『死亡神性』以及『大恐惧之念』。”

这一次,竟是血海炎狱的三大魔宫中的第一魔将都出动了。元始魔宫宫前第一魔将元凄领命而去后,血狱之主眼角余光看到,那位长生真人的脸上也不由浮现一丝阴霾,那份从容不迫的镇定,终究涣散了。

血狱之主心头不由畅快,指海锐而大笑道:“本尊麾下众魔将难得有机会跨界来到中土人间。因受两界屏障之害,本源魔气严重受损。本该好好休养生息才对,但是为了你那位爱徒,本尊可是一口气派出了五十五位魔将,拼将耗损牠们本源魔气的风险,本尊也要将你的爱徒斩杀,等拿到他的头颅,本尊再看你还有何翻身之术!”

话音未落,却不意有道浩荡的剑光从不远处直透群霄,传至此边。

血狱之主闻之,脸色顿变!

……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狐狼挡道已荡灭

前几日驾车,出了点小事故,耽误了很多事情。现在诸事理清,人车皆无大碍,让大家担心了。现在回来,沉下心思码字更新,希望文思和笔感都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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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狱之主终于发现:方兴正是那个屡次坏了牠好事的家伙。心中大怒之余,对方兴的重视也提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牠接连下发命令,派遣真魔殿殿左、殿后三十二魔将和祖魔殿、殿前十六魔将,连同此前的毒牙阁、阁前十六魔将,共计五十四位魔将,在元始魔宫、宫前第一魔将元凄的指挥下前去擒杀方兴。

但凡能在血海炎狱中位及魔将之列,各个修为都高出方兴不少,又有如此庞大的数量,面对孤身一人的方兴,更是占住了绝对的优势。

故而,那些魔将只把方兴视作一盘肥肉,领到狱主至尊的命令之后,一刻也不愿停留,各个争先恐后的挑选出精锐妖魔亲兵,身帅雄兵,朝方兴逐杀过来。

数以万计的妖魔,在天幕盘旋,遮天蔽日。

只是几次遁飞的功夫,方兴之前骇破妖魔群胆,才在妖魔和自身之间留下的缓冲空间,就已经被接连不断涌进来的妖魔从填满。

重新集结起来的妖魔大军,和方兴的距离近在咫尺。以至于让方兴都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当面的血海妖魔狰狞的面目上,露出了邪恶的笑脸。

他看到那些血红的瞳孔、贪婪的眼睛,闪烁着危险。也就在那时候,灵台天界之中的异变终于冲破一切阻碍,灵智浮上心头,一股非凡的力量激涌而生。

热血已经在沸腾,方兴仿佛听见生命在召唤,就像是有一头困兽,在耳边不停的嘶吼。

面对无穷无尽的妖魔,面对杀不绝、斩不尽的阻碍,面对身前困扰他前进的黑暗,他需要一把尖刀刺破这一切的迷茫,冲破面前道路上的所有黑暗,撕碎困扰阻碍他前进的一切事物!

他需要一股力量,一股纯粹的力量,一股只听从他的意志,为他斩灭一切,摧毁一切,灭杀一切的力量!

这就是杀之道!纯粹的、至性至明的杀之道!没有对错,只有本心,没有宽恕,只有摧毁、灭杀,以及它经过之后所遗存下来的恐怖废墟。

“给我——荡尽群魔、澄清宇内!”

一声长啸,一句宣言,一股意志,上承天意,下接人心,催动一片杀云,带出一片赫赫炎炎的决心。

那一瞬间,灵台心境之中,包涵了血海炎狱之主数百年修为的『死亡神性』,顿时烟消云散。一段足以使人得以登封成为鬼神的力量,就此消失了,成为了这道剑光的养分之一。

那一瞬间,灵台心境之中,暗含了长生真人海锐的金丹紫府玄秘的『清灵玄光』,刹拉间无影无踪。这道可以直指长生大道的秘密,也如同『死亡神性』一样,成为了这道剑光之下的一个陪衬。

方兴一剑挥出,一道剑光奔腾激荡;剑意清明寒冽,其中的肃杀之意令人魂魄颤栗;剑光浩荡澎湃,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和变化。

这道剑光正是由『死亡神性』与『清灵玄光』殉葬而生出,不过最后完全主宰这道剑光的,就是方兴的道——杀之道!

被杀之道操之以柄的这道剑光,是方兴此生所见过的最神异、最有威势的剑光。威力无穷,远迈长生真人海锐此前的剑啸九霄的一剑。

一剑斩破灵台天界和现世之间的阻碍,出现在现世之中,展现无上的荣威,尽显方兴荡尽群魔、澄清宇内之志!

血狱之主看到的这道剑光,正是方兴的斩破灵台天界的这一剑。

早在剑光未出之时,就已经有澎湃的剑意直透灵台而去,突出灵台天界,宛若一阵飓风席卷吹袭,奔腾在现世之中。

剑意出,传至妖魔大阵,一万八千妖魔瞬间损命。

不仅如此,妖魔阵线最前方的毒牙阁、阁前十六魔将,更是首当其冲,顿时魔魂受创伤,身形摇摇欲坠,从血海云端上一路跌落,一路向下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妖魔仆从。

坠地之后,陷地百来尺,又在地陷大坑中挣扎了多次,也没能爬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穴,这幅样子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真魔殿、殿左和殿后的三十二位魔将也已经领亲兵行至妖魔大阵处,被那股剑意一袭,刹那间皮开肉绽,浑身上下都被凌厉的剑意剐得没有一片好肉,宛若活受了剥皮酷刑,惨状凄烈,让人瞠目结舌。

即便这三十二位魔将,一贯悍勇无畏,此刻在剑意的欺凌下,也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凄惨嚎叫,令人头皮发麻。

祖魔殿、殿前十六魔将领命较晚,步伐也落在后面,被剑意一冲,也顿时觉得有利针临肤,身形更是被逼得立马呆滞不能动弹,心神之中一片毛骨悚然。任凭听从狱主至尊法旨行事的本能,在催促着牠们速速动身,牠们却也不敢有丝毫举动。

在祖魔殿、殿前十六魔将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大的本能在驱使着牠们,让牠们想要逃避眼前的一切,尤其是那个身处一片青光之中的人族少年郎。

剑意出,一时间,妖魔战栗,魔将束手。

拖在最后面的那位元始魔宫、宫前第一魔将元凄。面对席卷过来的剑意,牠催动魔气,好不容易在澎湃的剑意大潮中站稳了脚跟,心中不由掠过如此感叹,“好个至刚至烈至纯的剑意!”

到了这一刻,元凄终于明白了狱主至尊的良心用苦以及高瞻远瞩。

要知道,在此之前,元凄虽然接到血狱之主的命令,领命前来擒杀方兴,但是牠心里对血狱之主的这道命令,多少还是有些抵触和困惑的。

元凄从一个普通的高等妖魔,成长为血海炎狱中三大魔宫之首的元始魔宫、宫前第一魔将,数百年间牠经历过无数次的残酷厮杀。眼光和心志早就磨练的通透,因此方兴的修为和手段,牠一眼就看破了。

正因为看破了,牠就异常的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为了对付区区一个修为并不高、最多有些外力依仗的人族小儿,就要出动这么多的魔将,甚至还要请动牠亲自出手。

这种做法无疑是大材小用,杀鸡用了牛刀。完全不符合之前血海炎狱冲破两界通道之后制定的战阵策略。

要知道,这些魔将在通过两界通道、来到中土人间之后,因为天地法则的不同,都会有产生水如不服的后果,轻则一时患病、修为倒退,重则本源魔气都大大为之损耗,而且这种损耗还是不可逆转了。

本源魔气是妖魔实力的根基,损失一点都要心疼的要死。在这种情况下,这些魔将最优的做法就是静静的调息,将自身与中土人间的天地法则之间的不和谐慢慢清除,这样才能够减缓本源魔气的损失,直至不损失。

相反,如果在这个适应新环境的时间段里,动作得越多越强烈,那么本源魔气的损失也就会越多。

事实上,血狱之主在此之前那么谨慎的动用魔将,连对付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位先天大宗师,也只是派出了十六位魔将外加大量的低级妖魔炮灰,就是因为不想劳动更多战斗力,让余下的魔将得到一个静心休养的机会。

没想到,现在竟然仅仅是因为一个人族少年,就违背常理的出动了那多的魔将,惊扰了那么多精锐魔将的休养。

这件事情完全超脱了常理,让众多领命的魔将深深的不理解,也让元凄纳闷非常。只不过,长久以来的积威,让元凄与众多魔将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命令行事,没有胆量耍任何的手段。

现在,这一道剑光下挥出,所带来的魂魄战栗之感,终于让元凄与众魔将明白了——血狱之主的命令果然有其道理。

是啊,仅仅是具现出来的剑意便有这般强大,那么剑意之后的惊人一剑又会是怎么样的威力呢?假如被那一剑击中又会是怎样的呢?

不过,恐怖之处已经无需这些魔将们再继续幻想了,因为在下一瞬间,牠们就看到了那可怕的后果来临。

顺着剑意来临的方向,无数双血红的妖魔眼瞳,艰难的抵抗着剑意的余威,而后牠们便看到一抹从所未见的浩荡、玄妙、肃穆的剑光席卷而来。

转瞬间,天域之中一片血气蒸腾。剑光席卷道路上所当其冲的妖魔,损灭无数。浩浩荡荡,结成庞大战阵的数万妖魔当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万中无一。

就连那毒牙阁、阁前十六魔将,真魔殿、殿左和殿后的三十二位魔将,以及祖魔殿、殿前十六魔将都在这一剑之下化作血雨飘散,追随那些损命的妖魔炮灰而去。

元始魔宫、宫前第一魔将元凄,在剑光出现的那一刻,就心头狂跳,念生巨悸。可是那道剑光来的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恐怖、无可阻碍。就像是黑夜和白天,相隔一瞬间,明知道逃跑,却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光席卷而来,斩在牠的身上。

剑光席卷,血狱之主派出的魔将纷纷陨落,妖魔大军被全盘歼灭,围攻堵截之势顿时崩溃。方兴身边一片清朗,再无阻碍,正适合他的大事。

于是,就在剑光凶威未散之时,一声长啸响起,方兴的身影在剑影的余光之中闪现,也不做丝毫的停留和呆滞,身形一展,便朝血狱之主和长生真人所在的空域猛扑过去。

狐狼挡道,今已荡灭,仍有猛虎,尚未伏诛,正需他的诛魔一剑!

……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忽来一物破阴霾

灵台之中忽生杀念,刹那间念动天地变,瞬间催发出死亡神性和清灵玄光的所有力量,化作浩荡的诛魔一剑。

仅是一剑,方兴便斩灭众多魔将和无数血海妖魔组成的层层阻碍,将血狱之主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打得天翻地覆,支离破碎。

做完这一切以后,摆在方兴的面前天空,再也没有任何贪婪的魔眼与狰狞的面目,视野一片晴朗。

一剑灭尽五十五位魔将以及魔将麾下的众多妖魔,方兴在与血狱之主的又一轮斗法中大胜特胜,足以自傲。不过,如此殊荣笼身,方兴却丝毫也不耽误时间。当即身影一展,撑着剑光余力未曾力竭之际,腾空而起,径直朝血狱之主与海锐所在的云空扑去。

方兴所行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崩溃的妖魔,数量足以用万数计算。如此众多的妖魔却个个丧胆,再也没有丝毫力量能够阻碍他的步伐。

只见,犀利锋芒的遁光飞过,剑气激荡,那些躲闪不及的妖魔,被那化虹横贯天际的光华擦了一下,便纷纷被扯了个粉碎。

扶摇直上九重天,凭借这剑光的浩荡之力,方兴在几瞬间之内就抵达到目的所在的云天附近。

其实,就在方兴勇战妖魔大军的时候,血狱之主和海锐之间的战斗也一刻没有停歇。两大超强高手之间的战斗,让这片空域中的魔气和灵气都呈现出一片沸腾的景象。

激战所致,云天之上,方圆数十里尽是生存险恶之地。身在此处,就如同身处火浪奔涌的火山口,到处都是被两股强大力量催逼到炙热状态的魔气和灵气,它们在云天中形成了团团黑色或灰白色的浓雾。

浓雾毒性炽烈,只需轻轻吸入一口空气,里面所参杂的微量力量都能置人于死地。方兴荡动剑光,斩破一团黑色浓雾,身形一挤,便突进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浓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难以辨别方向。这个时候,方兴感到体内的力量,经过那巅峰一剑的消耗之后,已经所剩不多了。当即,他也不再多作手段,打算径直以最粗暴的手段解决最后的一点首尾。

微微一笑,方兴抬首远眺,双目之中,顿时放出两道耀耀的灵光,化作一紫一金的两道光剑,飞入雾霭之中,随即穿破黑雾,将那层厚厚的阴霾驱散。

如此,血狱之主的隐身之所,已经再也无法逃脱方兴的追踪了。

方兴“哈哈”大笑一声,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所要找寻的目标。伸手一捞,便从虚空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大恐怖之念』。

手握『大恐怖之念』,方兴临危不乱,细细一观,『大恐怖之念』在香火之力的包围下,依旧静静燃烧,却已经有些萎缩的趋势,火光之中还依稀残留着血屠巨凶的一些轮廓。不过,那火焰中狂暴却脆弱的意识却已经消散了。

他确信血屠巨凶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抹消,彻底的消失在天地间。连他一身一体的血肉精魂,都成了狱主大人一抹分神的燃料,佐使『大恐怖之念』存在于世间。

现在,方兴要做的就是将这抹分神——『大恐怖之念』——物归原主。

“拿去!”清喝一声,方兴抖开『大恐怖之念』上的香火之力,将『大恐怖之念』径直暴露在空气中,迎着血狱之主惊怒的神情,隔空递出一剑。

剑光携带『大恐怖之念』,疾速飞出,斩在那位血海妖魔的至尊身上,天空云海间陡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传来。

……………………

血狱之主,眼睁睁的看着方兴打破前后堵截,一路杀至跟前;又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剑光携带着牠所熟悉的一物迎面斩来。

这一道剑光的威力并不强大,但是血狱之主却极其的想要避让过它。然而,牠却脱不开身了。海锐在这一刻,忽然暴起发难。已经蛰伏多时的长生真人,一时间爆发出来煌煌威能,让血狱之主也只能纠缠在其间,难以摆脱。

直到这个时候,海锐和方兴的谋图,才终于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了血狱之主的面前。牠一直所不知道的致命一击,原来是被方兴藏到了最后,在这里等着牠呢!

血狱之主看着『大恐怖之念』离自己越来越近,心神也越发的愤懑。牠耗费了无数心思,才将此物从自身本源上剥去的,现在竟然又被一个人族小儿横插一手,给打回来了。

要知道,血狱之主的目标远大,在修行一道上的志向高远,远非常人能够猜测的。通常炼气士眼中高不可攀的鬼神一职对牠来说,却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厌恶弃物。

如果目标仅仅是登封成为一名鬼神的话,那么血狱之主早在几百年就已经可以做到了。可是,他的目标却远比成为一名鬼神要来的更远大和曲折。

为此,牠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又折损了大半的实力,将『死亡神性』和『大恐怖之念』——两大足够使牠登封成鬼神、又妨碍牠在修行大道上另寻他途的力量——从自身的躯体上剥夺剔除。

一切计划都是那么的顺利,当死亡和恐惧两大神性消失之后,血狱之主只需要再超脱血海炎狱一地,突破血狱的最后桎梏,就可以坦荡荡的行走在新的修行大道上,逐步向牠的目标进发。

这次,牠带领血海炎狱的妖魔冲入中土人间,其目的:于公是为族人打下一片新的天地,为妖魔一族争取生存的空间;于私,则是将困扰他踏入全新修行大道的最后一个障碍踢走。

可是,牠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方兴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就从血屠巨凶手上夺走了『死亡神性』,从而拿捏住了牠的要脉。而后,又和海锐一拍即合,针对牠布下了一道天罗地网。

剑光与『大恐怖之念』斩到血狱之主的身上。剑光并没有给这位血海炎狱的至尊制造出一点损伤,然而『大恐怖之念』却如游鱼入海一下,一下子就从血狱之主的防护中溜了进入,滑进牠的体内。

时隔多年,『大恐怖之念』终于又和自己的原主重归一体。

那一瞬间,血狱之主浑身一颤,随即又是一怔,随即昏昏沉沉了过去。几个瞬息之后,牠就清醒了过来。然而,这个时候,天地与牠都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数。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牠的体内深处、从虚空中不知名的地点蔓延出来,血狱之主的实力猛然暴增了三成之多。

举手投足间,威能倍显。

仅是下意识的一挥手,海锐之前对他的阻截,就已经开始隐约奔溃。

原本,血狱之主的力量就比海锐要强上一线,现在实力再度暴涨的牠,更是胜过海锐多矣。然而,对此血狱之主竟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

牠知道虽然实力强大了,牠的道行却是被拉了下来。『大恐怖之念』的去而复回,让牠毕生追求的大道,对牠关上了大门。

现在,牠数百年的幸苦,一生的努力就要在海锐和方兴的联手上功亏一篑了!

血狱之主何其的狂怒!

一声暴怒的喝声之后,血狱之主魔眼之中,酝酿的是雷暴一般的冷冽寒光,“原来这就是你们的主意!”

“正是!”海锐在血狱之主高涨的怒火面前不亢不卑。虽然此时那位的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但是有着事先的安排,海锐在一段时间内也无需担心血狱之主能对他怎么样。

血狱之主朝远处瞟了一眼,那个与海锐同谋的人族小儿却是机灵,在牠昏沉的那一会儿时间,就已经远远的溜走了,让牠的怒火没处倾泻。

不过,牠却没有丝毫放过这个人的想法。手指一弹,一点幽火从血狱之主的身上分离了出去,摇摇晃晃却异常迅速的落到了一个正在喘息休息的魔宫魔将身上,径直融入体内。

被幽火一触,那位还在适应中土人间气候环境的魔将,顿时身体一缩,好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百窍之中都流出了乌黑的妖魔之血。剧烈的抖动了一阵之后,魔将身上的气息一变,妖魔身躯在污黑的魔气中再度生长。

仰天一声咆哮,再站立起来的魔将,不但妖魔之躯要更加强大和健硕,更是有铺天盖地的魔气从牠高达数丈的身躯上激涌了出来。

“此仇来日必报!”血狱之主举指向天地立誓道。

像血狱之主这等差一步就可以登封成鬼神的大人物,以本源之力立誓,顿时就因为天地法则感应。随即,一阵阵虚空中的震荡波纹出现在现世之中,对外人彰显着那位血狱至尊的复仇之心。

魔将也在此时朝天嘶吼,形态动作都有几分类似于血狱之主,牠却是血狱之主用『血海倒灌大魔咒』,强行催育出来的血海化身,实力凶猛,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追杀方兴!

这一幕,海锐无力阻挡,唯有沉默。他早就预料到——这份结果是必然的。虽然成功阻碍了血狱之主的大计划,但是他和方兴都难以逃过对方暴怒之后的报复。

即便他们为中土人间立下了赫赫功劳,但是能否享受这些荣誉,那就要看方兴能不能逃过血狱之主接踵而至的重重报复了。

……

……

第三三百三十章 飞驰电掣遁光来(第一更)

母亲的意外离世,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幕。极度悲伤,让人难以自我。行尸走肉了很久,写作一事自然也就停了下来。如今,再度回到熟悉的平台,面对熟悉的书友,书写着熟悉的故事,千言万语藏在三水的嘴边不知如何说好,只能对大家说声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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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一剑斩破血海狱主的防御,将『大恐怖之念』物归原主之后,也没有多做停留。第一时间内,就掉头远遁,有多远跑多远,半点留下来欣赏血海狱主惊怒交加的表情的意图也没有。

只是一溜烟的功夫,这位才立下赫赫功勋的英杰人物,已经远远的遁走,背影化作一个渐行渐远的小黑影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

此时,若是有人讥讽方兴毫无胜者形象的话,恐怕他就大肆腹诽一番了——“笑话!这个时候不跑,还留下来等血海狱主打上门报仇哇?”

未曾亲身经历血海狱主的滔滔魔威的人,是不会明白方兴之前的果敢举止所面临的危险。

在血海炎狱入侵中土人间的征程中,长久以来血海狱主都作为一个幕后主使人的形象出现,牠的盖世凶威一直不曾彰显。

就是到了寒山寺一战,血海狱主出师不利,才突入人间,便被海锐困住了。这导致绝大多数抵御血海妖魔的炼气士,所接触和见识的都是那些杀不尽斩不绝的中低级妖魔,对血海狱主的盖世凶威不曾有所体会。

即便是方兴,也只是在近距离的接触血海狱主之后,才深刻的体会到那位血海至尊的恐惧之处。

假若没有师尊海锐在一旁全力牵制,死死将血狱之主的绝大多数力量、从而分摊了他的绝大部分压力。即便他能斩破血海妖魔的重重阻碍,来到这片云天,也绝无成功出手的可能性。他的那些举止更就是提着脑袋上阵,九死无生。

明白到彼此实力的悬殊差距之后,方兴当然明白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之前,方兴与海锐有过约定。该他完成的部分,他已经超额的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他即便有心也在实力的极端悬殊下,毫无插手之力。不但不会帮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海锐计划之中的一个薄弱环节。所以,方兴索性有多远跑多远,免得留下来成了海锐的累赘。

不过,方兴临走前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趁着自己还能施展出最后一些剑光的时候,方兴一剑劈开了妖魔大阵,将困在妖魔大阵之中的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个人一起救走了。

方子正与张伯涛两个人的实际修为,事实上比方兴还要高的多。只是,被数量众多的妖魔困顿一时罢了,得到了方兴的援手之后,顿时从困境之中翻身而起。化作两道遁光,紧随方兴的行踪而去。

一时间,天际之中的战火似乎已经平息了,只有空域上的灵气激荡还在存续。海锐与血海狱主的惨烈厮杀即将开始。

当然,这一切,都和方兴无关了。

一口气,远遁了数百里,方兴体内忽然一阵呆滞,剑光所引发的灵气大潮终于在这一刻枯竭了。身形一顿,疾速狂奔了数百里之后,方兴终于放缓了自己的脚步,降下遁光,坐在一座山丘顶上,开始歇口气了。

方子正和张伯涛二人也随后停驻在一旁。他们两个人被困在妖魔大阵之中,体内灵气更是早就不支了。能一口气紧随方兴狂奔这多远的距离,完全是因为突破后天桎梏之后的灵台心境,能够不断给他们补充一些灵气罢了。

即便如此,狂奔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是深感吃不消。这时,见到方兴停了下来,也便停下来休息。

虽然方子正和张伯涛两人,对方兴能够一口气远遁如此长的距离,都感觉有些惊讶,但是之前方兴给他们带来的震惊已经足够多了。因此,心里藏着些疑问的两位先天大宗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服食丹药、打坐恢复气力。

他们不说话,方兴也乐于沉默。服用了方子正和张伯涛递过来的丹药之后,他也闭目静静体会刚才的那道剑光。第四道誓言的渐渐明悟,让他受益良多。无数说不尽道不明的体悟,都深藏在他的脑海里,等待他的进一步挖掘。

就这样二老一少,三个人便坐在山丘之上,各自凝神养气。在后有强敌窥觊的情况下,时间是极其宝贵了。不一会儿,三人都不约而同的起身,远视后方。

自三人脱离妖魔大阵的围困之后,妖魔大阵陷入了混乱不堪的地步。不过,随后在一阵阵高昂凶厉的叱责声中,骚乱也渐渐平复下来。

一股股血海妖魔形成的大潮,从如岳似海的妖魔大阵中分离开来,在各阁、殿的魔将的带领下,朝方兴等人远遁的方向紧追了过去。

妖魔追兵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在方兴等人休息的时候,也渐渐拉小了前后的距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追到三人休息的山丘。

眼下又到了该远遁离去的时刻了,只不过方兴三人这一次却要分道扬镳了。

方子正的离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作为家族之尊,平时还能闲云野鹤一下,现在东平局势动乱、风雨飘摇之际,他这个一家之主必须得回返家族坐镇家业。

乱局之下,事多且杂,方子正也来不及和方兴多说什么。临走时,他欲说还休,最终嘴角只是道出了一句:“好做,好做。”便将寒山要塞的整个重担都托付给方兴。堂堂要塞重地,数万属民的硕大基业,做好做坏就全看方兴个人的本事和发挥了。

方子正离去,而张伯涛则选择的留下,与方兴一样返回寒山要塞。

之前,寒山寺一脉的人员已经分成两部;一部老弱妇孺远远撤离东平境内、远比战火;一部较具战斗力的修行者,则则借助苏瑾的力量,转移到寒山集市附近的安置点,与和寒山要塞协同防御。

基于此,张伯涛选择留下,方兴并不感觉奇怪。只不过,这位这位东平第一高手、第一宗师因被方兴所救,在这个小辈面前还有些放不开身段,言行多少还有些不自然,让方兴与他的交流凭空多添了一些障碍。

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尴尬,张伯涛在表示他也将前往寒山要塞之后,便与方兴告别,独自一人抢先离去。

先天大宗师行云驾雾、飞遁之速不俗。很快,张伯涛的形象,在方兴眼中的就只剩下一个渐渐远去的黑影。

方兴摇了摇头,对张伯涛的冷淡离去倒是不在意。对他来言,能多一位东平第一宗师坐镇寒山要塞,就是为他的势力多添了一份保障。眼下,张伯涛放不开架子,只能说明这个人面冷心热,对他的救命之情格外看重。这对他反而是一件好事。

然而,他知一不知二,在张伯涛的心里,昔日的想法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数。

在此之前,方兴拿下了无名佛陀留下的佛印传承、夺取了羽清尊神的神位,令张伯涛承认了方兴在寒山寺和羽清尊神一事上的威权,但是显然这位东平第一宗师并没有彻底的诚心于方兴。

他终究作为一位成名已久的老字辈,有些轻视方兴这位小儿辈。当然,这并不是说张伯涛敌对方兴,只是人类的共性让张伯涛也不能脱俗。岁月和经验赋予他们威名的同时,也让他们自然而然的站在了高处,看下方走来的人时,总觉得对方是那么的渺小,远不如自己。

方兴因而还必须做一件真正让张伯涛服气的事情,才可以彻底的让张伯涛等老字辈打心眼里把他当做平等对待的对象而对待。

而眼下,方兴剑破虚空,打得千万妖魔匹马不回、打得血海魔将纷纷坠地身死,连血海至尊也被他所辱、谋划多时的大计为他所破。这位少年郎用赫赫战功,向张伯涛证明了自己。

张伯涛感慨如此,心中已经暗暗有了想法的计划。而这一次,他之所以要甩开方兴,抢先返回寒山要塞,便是要依计行事,完成心中的一番设想……

方子正离去,张伯涛离去,方兴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他一直清净惯了,一个人孤独赶路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回首瞧了瞧,屁股后的追兵大潮,他撇撇嘴,冷笑一声,便自驾云朝寒山要塞去了。

……………………

在方兴等人先前驻足的小丘的数十里外,刘不昭等刘家族老一行正在返回的途中。当张伯涛的遁光从天下飞速的掠过,引起了这几位刘家大佬的注意。

有人抬头道:“瞧着遁光,依稀是张伯涛的,看来寒山寺那边的动静已经消停了。”

又有人道:“遁光之色黯淡、气息不稳,看来张伯涛是受了些伤。连他一位先天大宗师都如此狼狈,寒山寺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妙呀,看来这一次东平危险了,家族也要受牵连、恐怕要损失惨重。”

……

这一行人之前被方兴所激,一时闷气,一路上都只是默默赶路,气氛阴沉的很。这时倒是打开了话夹子,纷纷议论起来。

闲扯了一阵子之后,刘不昭结束议论:“血海炎狱妖魔势重,张伯涛留下断后,因此受了伤也是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既然他能从寒山寺脱身,这说明那边的局势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东平的局面还是可以挽救了。我们还是休要多余,早些赶回家族坐镇才是。”

此话说的有理有据,众人闻言,都信服了,便各自收起心中的杂念,再度默默赶路。

岂料,才行数里,后面又是一道遁光,飞驰电掣一般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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