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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道本》


第一章 晏阳楼

“师父,您放慢着点儿,徒儿这马劣,跟不上您那盗骊的速度啊!”

盗骊乃是关外名马,体格健壮,千里绝群,脾气暴烈,极难驯服。据《山海经?北次三经》记载︰“马成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

长衣少年紧夹马腹,上身压得很低,正猛抽坐下马。马儿吃痛,嘶鸣着猛跑,四蹄齐飞,如阵旋风从林间大路上飞驰而过,卷的路边枯叶纷飞,显然是一匹顶好的良驹。

再顺声往前一望,更是不得了。只见一人约莫年逾不惑,座下白马毛光腿长,眨眼间便成了一个黑点儿,看不真亮了。

少年虽是狼狈不堪,却也有过人之处,看他着了青衫,眉宇间却总有股子剽味儿,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那声长啸无甚意义,但气息绵长,声传五里,这份身手,放在武林中也是一把好手。

二人打马刚过去,过不多时,又有十余人驾马穿林,疾驰而去。又有数十人,身背刀剑棍棒各式武器,看这架势,恐怕都是些个武林中人。

这条林间大路叫做西园道,乃是是时进京的七条主道之一,这武林中人如此急急而行,京城若不是要发生什么事端?!

“吁~”当前骑着盗骊的中年人终是到了京城脚下,随即抬头向城墙一望,只见这城墙高十丈,自那硕大的城门向两旁延伸而去,一眼望不到头。城门上扛着个箭楼,箭楼有两扇大窗,城垛上全是箭孔,用来遇敌之用。整个儿看来,活像个怒目金刚雄立此处,捍卫着墙中的芸芸众生。门上方写着两个大字:永宁。

中年人望罢,嘴角一扬,眼睛一眯,眯的眼角的褶子遍布,就这么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仿佛嚼起了当年往事。

中年人立了好一会儿,引得路过众人纷纷观看,指指点点,才堪堪将那同路少年等将过来。也怪不得那过路人多事,实是这中年人太不讲理,这一人一马就立在大道中间,城门正下方,要不是看他那马来的贵气,守门卫士早就将他缉拿入狱了。

还未及身,就听那少年怒道:“都看什么看?!哪里凉快就上哪里呆着去,别妨碍我家师父办事儿!”

果不其然,这少年的脾性实在是够燥的。

“休得多事!走吧。”少年这一嗓子打断了中年人的思绪,他眉头一皱,当先纵马入城。

“师父慢些!”少年见自己师父又要先走,催马小跑了两步,紧跟着自己师父朝城门走去。

“慢着!京城重地,禁止驭马而行,还不速速下来了!”二人欲进城,却不想被几个兵士持戟拦住。

中年人还未答话,少年抢着身子驾马望前一步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师父是谁?竟敢如此无礼?”

这几个守门士兵每天也不知道要听多少这样儿的话,当下也不生气,仔细打量了二人,见二人身上无甚值钱事物,可气势不凡,便耐着性子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大人?”

少年道:“家师乃是明河畔宋家庄宋通达,当朝御赐四大教习之一的宋教习,你们赶紧让开了!免得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那士兵心中长吁一口气:得亏刚才长了个心眼儿,不然又闯下祸端。旋即道:“原来是宋教习!教习请了,非是小的不给教习面子,只是这京城中最近多事,圣上下了戒严令,甭说驭马,便是行人也要多加管束,晚上另加了宵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便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疾病、生育、死丧才可以通行。看教习远道而来,小的事先知会教习一声儿,免得您遭了忌讳!您看,这马您还是下来的好。”

少年一听这话,忙看向自己师父,只见宋教习点点头,翻身一纵,便下得马来,干净麻利。少年也赶忙从马上下来。

宋教头向那说话的士兵一拱手,道:“多谢这位小哥提醒。”

那士兵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请教头莫要见怪。”

宋教头微微颔首,牵马进了城,两旁军士再无阻拦。

“师父,您说这次皇上招您过来,所为何事啊?”

“我也不晓得,待得见了郑大人,便能知晓了。待会儿你给我收敛着点儿,当年为师带兵打仗的时候,还没你现在一半恬燥呢!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儿小,你师父我在那明湖一带还算小有名气,到了京城,可算不上数了。到时你若是惹了什么娄子回来,可莫说我大义灭亲!见死不救!”

见师父说的郑重,少年也不好违逆师父的意思,忙道:“徒儿知道了,徒儿定会安分守己。”心中却不以为然:想这京城无非便是有钱有权的人多些,我只要小心一点儿,便没什么大事儿。

二人边说边行,此时正值秋季,想到京城之秋,第一印象就是:灿烂。如果没有数不清的银杏,想必这灿烂也无从说起了。到了十一前后,秋风一起,那大街小巷里的银杏树,就像灯一样,刷的一下,被点亮了。鲜亮的绿叶镶着黄边的,通体黄成一片的,阳光一照,通体明媚,再趁上蓝得没一点儿渣滓的天,就一直明快到人心里去了。

“师父,咱还没到郑大人府上么?”

“急什么?还未到期限,现下午时已过,咱们先去寻个住处,打典好了,待明日再去拜访郑大人也不迟。”宋通达瞪了徒弟一眼,又摸了摸身旁爱马:“还是你最懂事儿。”

一旁少年听了,偷偷撇了撇嘴。又道:“那么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家投店?”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老店不知道还在不在,应该就在前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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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子!小六子!别看你那几本儿破书了!赶紧去前面帮忙,这都快他妈忙不过来了,还在那儿磨磨蹭蹭的!”

"哎,来了来了!"。小六子的声音从柴房传出来,他摸了摸脸,意犹未尽的把手中的书揣回怀里,忙推了门朝前头去了。

小六子刚到前厅,满目都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心中腹诽道:怎的今天这么多的人,难道是天王老子过寿,大人小孩儿都跑出来庆贺了?。

心里虽想,这腿上可不敢慢了半分,不说那苛刻的老板一个不开心便扣掉他的酬劳,单提那柜台后面算账的老板娘白天看见他动作稍慢些了,晚上那必然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可消受不起。

正想间,门外一阵熙熙攘攘,小六子抬头定睛往外这么一瞧,顿时傻了眼了,这客栈前厅把酒言欢的客人也同小六子一样儿,俱是屏住了呼吸,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喘。

原来自打小六子给前厅帮手了一会儿起,“呼啦呼啦”进来了一大帮子人,各个儿是精神抖擞,傲气凌人。这在这偌大的京城也算不得什么,小排场罢了,可这鱼贯而入后,跟着的正主儿那真是叫人不敢逼视了。

仔细一瞧,也容不得您瞧不仔细,只因这正主儿共有三位,三位都是天上的仙女儿一般,貌美如花,如娇似玉的大姑娘!

这头一位鬓珠作衬,乃具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谈笑间,唯少世间礼态。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眉心天生携来的花痣,傲似冬寒的独梅。

这第二位白衣洁净,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不由一呆。

第三位呢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这三位好似早已习惯了众人的目光,四下稍稍一扫,客栈众人百般丑态一目了然。

小六子苦惯了,心中也无甚大志,对这种大户人家的漂亮姑娘,更是想都没想过,无非就是看个热闹。当下醒了醒神儿,赶紧迎了过去,哈着腰刚要对着三位小姐说话儿,两旁先进来的镖师似的人就挡了过来,将小六子隔在人墙外。小六子依旧是笑脸相迎道:“啊,这几位大爷,您是打尖儿呢?还是住店呢?”

还未等那人回话,这店门口又传来一稚气未脱的少年声音:“师父,这就是您说的晏阳楼了?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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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众生皆苦

今日的晏阳楼物色依旧,那些漆木桌椅仍然静静的躺在那里,墙上挂着三排竹制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水纹花鲢”,“磷火酱肉”等数十道菜肴,可不同的是,平常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的大厅,现在却无甚声响,针落可闻。

少年话音刚落,打门口进来两个人,正是宋通达师徒。

“马厮,将马栓起来,好生照料,马料要最好的!”那少年嚷着嗓子,仿佛怕人听不见似的,待得酒楼马厮应声牵马而去,二人环顾四面,这才发现气氛不对,这一瞧不要紧,那少年的眼睛再也挪闪不开了。

一旁小六子见了好笑,轻轻一咳,迎面道:“二位大爷请稍歇片刻,待得伺候完这几位爷,再来招呼二位。”

那少年充耳不闻,只顾直勾勾盯着三位婀娜,周遭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他。

小六子见了少年这幅模样,只好看向身后的宋通达,见宋通达向他点了点头,便又转而问道:“怎么样几位大爷,您们可是想好了?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那其中一名大汉开口道:“你们这个客栈有莫得清净点儿的地方?我们要好生休息,不要别个打扰哈!”

小六子忙道:“有有有,小店有一西厢,从这儿出去便是,清净整洁,正适合安顿几位大爷。”

说着回首一指,果真见大厅角落有一道门,通向酒楼西院。大汉眼睛一瞪:“那搞快三!带路!”

小六子还未答话,宋通达的徒弟抢上一步道:“不知几位英雄打哪儿来?”那大汉好像无意搭话,只盯着小六子。

少年说话间时不时眼神总飘向三个正主儿,似是要引起三位注意。果不其然,那红衣女子真的朝他望来。

她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道:”我们是从紫沙江来嘞,小哥听没听说过喃?”

少年一听,见红衣女子答话,心中得意,不自禁道:“自是听说过,可是那日泛紫光,夜回流,距此间万余里的紫沙江?”

红衣女子抬起素手,以袖遮嘴,笑道:“小哥眼力好哦,不晓得是哪位大师门下咧高徒喃?”

少年仿佛被这红衣女子的一颦一笑迷了心智,口中似是含着涎水,模糊不清道:“在下肖云飞,这位是家师,明河宋通达。”

“哦?可是御赐教习,人称无影刀宋通达宋大侠?”那白衣女子听得肖云飞此言,本是无甚表情的俏脸也平添一丝惊奇,嗓子一开犹如天籁。

“大侠不敢当,在下正是宋通达。”宋通达年少便在军队当差,大小数十战,军功赫赫,如今而立之年,官场上亦是混的风生水起。见得那白衣女子叫得自己名号,虽不喜几人排场,仍然客气回道。

那白衣女子见宋通达应声,侧脸轻轻瞪了红衣女子一眼,对着宋通达道:“宋大侠可是打明河宋家庄子而来?这一路也有八千多里地了吧?”

肖云飞张口接道:“那可不是,不过咱师徒二人有上等好马,不过四五日便也到得京城。”肖云飞说完抬头偷瞄了白衣女子一眼,“冷艳!”心中与那红衣女子做了对比,果然各有千秋,心中更喜。

这白衣女子似是对肖云飞不敢兴趣,轻点其头,对着宋通达道:“宋大侠远来辛苦,还请自便,早些歇息吧。小女子三人一路赶来也甚是疲惫,改日再与宋大侠相叙。”说完也不在理会他人,“走吧。”…,

一旁小六子听得仔细,见白衣女子要走,忙引着刚才的大汉向着西厢而去。

肖云飞见几人无意攀谈,这可着了急,紧跟一步道:“我与家师这几日在京便住在这晏阳楼,不知几位可有闲暇,容在下做东,为几位小姐接风洗尘。”

那红衣女子听得肖云飞说话,意欲转头答话,不想又被身旁白衣女子微微一瞪,顿时没了脾气,只听那天籁之声又响:“承蒙肖公子好意,我们姐妹心领了,不过我们姐妹上京另有要事,无暇相顾。待得过些时日,我们姐妹做东,给肖公子陪个不是。”

肖云飞一听这声音,骨头便已一身酥了半边儿了,忙不迭的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在下就不耽误几位姑娘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宋通达见徒弟这幅模样,早已心中有气,又不便发作,只“哼”了一声,心中暗骂:妖女!看了看徒弟那好色的德性,一阵不舒服,声音也就不免大了些:“小二,我师徒二人远道而来,需要休息。给我们挑间上房,再打两盆热水,随便来上四个菜送到我们房里,快去!”

宋通达话罢,另一小二接着,将其引上楼上客房。

直到那三位女子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肖云飞才慢慢醒来,左右一看,没见着师父,迷蒙间仔细一想,“坏了!自己失态了!”向小二问清了地方,这才追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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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京城,过了东华门便是集市,真个儿是热闹非凡。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车马人川流不息,好一番太平景象。

只见一挑夫,头戴斗笠,右肩上扛着个扁担,两头儿各坠着一个藤编大筐,打东边儿集市口儿走穿了整条路,直到了西边儿集市口儿,这才回头,选了个好位置,落下扁担,斗笠一摘,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挑夫掀开藤筐的盖子,清了清嗓子,吆喝起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刚摘的苹果,口口甘甜,要买的赶早儿,不买没有啦!”

像这般摊贩,在集市里比比皆是,当前走上一圈儿,也是比对价格,看看别家的成色。

他直卖了半个上午,藤筐就要见底了,还剩下十来个的样子,这果贩十分满意:“今天收获不错,早早收了,一会儿去东头儿买条好肉,回家给我那婆娘煮些肉汤吃。”

正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婆娘怎么用好话奉承自己能干,一双小手伸进了框中,两手各攥紧一个苹果,“嗖”的一声扭头儿就跑。

“嘿!你个小王八蛋给老子站住了!敢偷老子的苹果!”边骂边追过去。

待果贩一走,也不知打哪儿猛的冒出一群孩子,各个衣衫褴褛,衣不蔽体,乌泱泱将那两个藤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多时,“呼啦”一声便散了开来,再瞧那两个可怜的藤筐,可不是藤筐么,还真就剩下藤筐了,空空如也,别说苹果了,就连个果胡儿都没有了。

果贩听得身后孩子欢呼,猛的回头一看,孩子早已钻进人流中,不见踪影了,旋即大骂道:“真他妈晦气,碰上这么一群小乞丐!”再转回去看那前面的孩子,更是连跑到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果贩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今天生意似也不错,这十几个苹果就当自己积积善德,施舍给他们了。可这心里还是不舒服,嘴上咕哝着:“这群小兔崽子,真他妈混蛋!”…,

叨叨了一阵,又左右望了望,像是期盼又能看见这帮小乞丐回来那么一两个,好被他抓住,打两下出出气。

发了一会儿呆,便盖好藤筐,扛起扁担,朝集市东头儿买肉去也。

京城东南角,是一片破瓦房,其间更有残垣断壁,据这一带的老人说,这片废墟原来是前朝京城里的一个王爷府邸,那王爷权柄极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生杀大权。可不知怎么惹怒了一伙贼人,那群贼人怒不可谒,纠集兵马,跟朝廷对着干了起来,这不,贼人成了叛匪。叛匪声势越闹越大,直到一次,一股叛匪直捣京城,生生打破了奉天门,冲了进来,多亏城卫军拼死阻拦,这才损失不大。那叛匪一怒之下烧了这座坐落在京城东南角的仇家府邸泄恨,烧得干干净净之后,这才挥军撤出京城。

现如今,这里成了贫民居住的地方,三人一撮儿,五人一伙,各搭棚子,积沙土,愣是围出了大大小小数千个“家”,只不过这“家”有些简陋,顶多是让那夏日里艳艳烈日不能直晒到自己的皮肤,冬日里刺骨寒风不能狠吹到自己的身体罢了。

这人嘛,不止是有了钱,才能快乐。这片贫民窟里传出了孩子明朗的欢笑声。

只听其中一个孩童呜噜着嗓子含糊不清道:“黑哥,今天你这点子摸的太好了,苹果又大又甜!好吃,太好吃了!”

“哼!黑哥我的架子活在咱们这片儿那就是一等一的!整个京城也没几个能趟过我的手。”稍大些的孩子得意道。

话音刚落,一群孩子欢呼起来,都夸这先前孩童口中的黑哥厉害。

这是一群孤儿,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不止是城中富贵,就是这贫民窟中,那也是人见人厌。

“好了,一人吃上一个就不许再吃了,剩下的等几个妹妹回来,分给他们吃。”黑哥发话了,其他孩子哪敢不听,嘴上应下了,将剩下的苹果放到这泥土环起来的“屋舍”角落里。也不知是不是吃了东西,身上又有了力气,不一会儿便闹做一团。

这天气阴下来了,估计晚上要下雨了吧,我再出去溜一圈儿。这雨一下起来,路上行人慌忙而行,到时多少该些便宜可占。这黑哥想到此,又窜出“屋”来,朝闹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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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食人腐骨

小六子这日心情大好,您问怎么着?只因他平日在前面帮活儿,没拿过几个字儿的赏银,今天可不一样儿,这三位女子不仅貌美惊人,更兼保镖都各个儿精神挺拔,孔武有力。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位爷台出手太是阔绰了。

光赏银就足足十两!十两银子啊,可顶的上自己一辈子的工钱了。

小六子心中满足,想自己一个月才两文钱,这一两银子就是一千五百文,十两银子一万五千文,一年二十四文,这得多少年?

小六子数着手指,发觉脑力不够用了,甩了甩头:不管那许多了,钱是到手了,我得想办法脱离了这晏阳楼,到时候用这十两银子做本儿,捣弄些小买卖儿,自己做个老板,再娶房媳妇儿,生个娃儿,那小日子......

他边想边笑,那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忽的猛想到:若是我现在离去,不是放了口边的肥羊不吃吗?想着还偷瞄了眼西厢几栋房屋,于是打定了主意,不走了!待得把这几位爷台伺候好了,这银子还不是滚滚而来吗?

马上三位女客官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比那天上的仙女儿差了,直直上升。

小六子正自顾自的做着美梦,前面传来老板娘的喝骂声:“小六子!你给老娘干活儿痛快着点儿,不然晚上看老娘扒了你的皮!”

“来啦!”小六子口中应着,心中不快:等我小六子发了家,第一个就回来拆了你这破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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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两位爷歇息了吗?”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开门的是那肖云飞,也不说话,自是端着架子,等着小二开口。

敲门的是那白日做了场发家之梦的小六子:“我们掌柜的让小的来通知二位大爷,待得入了夜,京城便要戒严,到时不可随意走动,还望二位大爷就屈尊在小店好生歇息。”

肖云飞鼻腔轻哼,傲慢道:“我等早已知晓,你自去吧。”说完便回身“嘭”的一声,将门带上。

小六子一见这位小爷这副模样儿,大门一闭,也只好愤愤转身下楼,心里一阵咒骂:这俩人白日和那仙女姐姐前后脚进得店中,一边儿如此大方,对自己还算客气。而另一边儿对自己爱理不理,竟然连个打赏也无,真叫人不甚喜欢。

小六子眼珠儿转转,决定忍下这口气:想平日里对自己呼来喝去的大爷可不在少数,拳打脚踢也有之,我如今已有生财之道,有了金主儿,又何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到得日后,说不定我小六子也能发了大财,将这些个人比将下去。

不提小六子如何作想,适才房中那对儿师徒却闹了起来。

“师父莫要生气,徒儿非是有意如此,实是那几位小姐太过迷人,徒儿情不自禁......”

“大胆,还学会狡辩了!我来问你,你可知今日那一行人打何处来?”宋通达怒不可谒,冲着肖云飞吼道。

“那小姐不是曾说她们是打紫沙江而来吗?”肖云飞实在不晓得师父为何如此大动肝火,莫名的问道。

“我来时多次告诫与你,少与我生事。这紫沙江玄奇莫名,单论这江水终年都是紫色,便与常处不同。”

“这紫沙江我也略知一二,可是师父,这又与她们来自何处有甚关系?”…,

宋通达抿了抿嘴,“紫沙江一代多有人无故失踪,连尸骨都未曾留下,十年前有人自江畔林间而还,自称遇上了妖魔,说那林间有一竹屋,屋外看简朴素雅,屋内却富丽堂皇,一应摆设应有尽有。屋中主人乃是一女子,貌若天仙,妖娆多姿,曾用美貌迷惑于他,待得成事之时现出三条狐狸尾巴,欲取其精气,滋补自身。”

肖云飞一听不以为然道:“师父所说之事太过神奇,就拿这妖魔来说,既是妖魔,如何让那人逃脱而返?岂不早早便将他杀了?”

宋通达道:“那人与常人不同,每日身子燥热,求医多处终是叫他得到一副良方,须得一味药材,这药材正巧只有在那紫沙江畔生长。而据说当时那妖魔欲取其精气,刚刚开始,就受到他体内热气冲击,一时不察,晕了过去。那人也因此霎时间身上热力皆无,清醒过来,陡见那三条尾巴,吓得三魂皆冒,飞也似的逃了出来,一路跑回最近的镇子,这才得以活命。”

“师父这话也不尽然。您想,您走南闯北二十余载,经历大小数十役可曾对妖魔一事有何耳闻么?”

宋通达颔首道:“的确还有别的事,记得我少时常伴家父左右,那时家父官拜武都校尉,距京二百八十余里的柳土坡地界有一村,传闻说时常有家畜无故遭劫。当时地方守备上报朝廷,朝廷没当回事儿,随意派了两个官差前去调查,可这活计谁也不想做,路远村荒不说,还无甚油水,于是拖了几个月也没人动身,这事情就搁下了。没成想,过了约莫半年,有那处上京的难民报官说整村村民都遭了害,各个儿头颅不在,只余尸体,惨不忍睹。”

肖云飞仔细听着,见宋通达喘了口气,便问道:“可是哪家匪人为非作歹,丧尽天良,抢了银钱谋了性命,还将那些头颅割下寻乐?”

宋通达摇摇头:“若是如此那还好办,可那柳土坡是一处荒山,山中从无兽类,临山的居民家中并不富裕,都是靠着种些作物为生。更不可能有何匪人在那地界成的了气候。想那村落虽小,也是有兵丁维护治安,寻常零散小贼不敢如此张狂。”

宋通达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到了后来,朝廷派了两拨人马前去调查,均是有去无回,而第二次虽然也全军覆没,但好在队伍中有机灵的人提前飞鸽传书,朝廷才接到消息。原来家家财务具在,没有什么缺失,可奇就奇在,也没有发现大队人马开过的足迹,众人想,若是一夜之间将满村尽戮,那非是高手不可,可高手惜名,屠了那村子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这又是何苦走上这一遭?”

“朝廷听得如此回复,心生疑窦,差了我骁骑将军率五千兵马前去打探,若有反贼,就地正法,我父亲也在军中,随军出发。而我当时年纪尚轻,便留在了家中。未成想,这五千兵马一去不复返,就连家父也杳无音讯,从此人间蒸发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肖云飞见宋通达心有伤感,忙安慰道:“师父节哀,人死不得复生,您老人家切莫太过伤心。”

宋通达似是不想与徒弟说的太多,摆摆手,定了定神道:“当时这事回报后满朝震惊,皇上亲自下令,许车骑将军扈子方,前将军尉迟飞,率两万步卒,八千铁骑前去围剿柳土坡,一心以为是柳土坡上闹了巨贼。那会儿我亦是不信父亲已故,非得寻机去打探一二,朝廷体味我父为国效力多年,特允我未及弱冠便参军,随军而去。”…,

肖云飞没想到今日之事,自家师父竟跟自己说了如此之多,忙催道:“师父,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到了柳土坡山旁小村,那村中尸首早已腐烂,恶臭难当。村中诸人果然全部死亡,项上的大好头颅全部不翼而飞,尉迟将军着军士将诸村民安葬,便挥军朝山上行去。行不半日便到了山脚下,竟见先前两拨兵马的尸体横在路旁,模样惨不忍睹!我当时便想猛地扑上去,奈何被两旁军士拦住,待得扈将军把死去军士尸首用板车抬回营内,这才叫我前去认尸。我一见我父尸体,瞬间悲愤无比,气血上涌,还未来得及哭便晕了过去。”宋通达说的激动,眼眶泛泪,一双虎目怒张,噙满泪水。

“......”肖云飞头一回见自己师父如此模样,顿时慌乱不堪,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以待。

宋通达多年未曾开口提过这事儿半句,今日说出来好似心中畅快了些,慢慢缓了过来,道:“待我醒来,已经入夜,万人营盘间火把燃起,仍是亮如白昼。我询问军士,才知扈将军业已带人上山去了,至今未归。我见左右无事,便自寻到父亲尸体,将脏旧铠甲脱下,为其尸身仔细擦拭,也是尸体新亡,尸身还算完整,便叫我发现尸体肋下有两个小孔,似是什么钝物直击心脏,造成一击毙命,而脖颈间也有指印,伤口驳乱,好像是大指力的人将脖子生生扭断。”

肖云飞听罢汗毛直树:“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用这般残暴手段?”

宋通达道:“我亦不知。近了午夜,扈将军率人归来,我抢上前去问及情况,将军说:这柳土坡山上俱是些柳树,我带人向山上走了很久,也绕不进去,这才作罢回军,等明日天亮再探吧。随即扈将军又安慰了我一番,便回帐休息去了。我回帐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尸身伤处,越想越是不安,于是准备夜访扈将军,将此事告知,想听听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刚出得帐篷,便见山上一道七彩霞光,从天而降,落到山顶。轰隆一声,就再无声息。满营军士皆被惊醒,两位将军也醒来询问,可都未知其缘由如何。”

第四章 开卷有益

“待得第二日天明,两位将军便按耐不住,都想上山一看,可心中又不踏实,二位将军中,扈子方善攻,尉迟飞善守,骑兵不能上山,两人一商量,扈子方便叫尉迟飞领五千步卒与八千骑兵守卫大营,而自领一万五千步卒围山,约好时辰一同上山。”

“是时一声炮响,山周军士齐齐开始登山,竟无一人出现昨日状况,扈将军更是一马当先,赶在前头,于未时登得山顶,可那当时的情景真叫人目瞪口呆,宛若神迹!”宋通达惊叹道。

“师父,您快往下说啊,是何神迹?”

“本来昨日夜晚轰鸣巨响后,从山下望山上全是些飞灰,遮蔽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楚,真正登上山顶才知道,那山尖儿早已不在,只余下一个方圆百余丈的大坑。坑中砂石草木一样儿也无,那坑壁光滑如镜,活像件鬼斧神工的工艺品。”宋通达此时语气特异,好似那般景象犹在眼前一般。“不过这件惨案也在那时搁置下来了,因为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

宋通达整理了下思绪,对肖云飞道:“自打那日起,为师才觉得这世间有些东西是我们不能理解,却又真实存在着的。我愿意相信那天该是有位神仙下界,将那割头妖魔消灭了。”

肖云飞见平日坚韧不拔的师父如今这般模样,心中不忍,却也不知如何,对宋通达道:“师父您今日好生歇息吧,明日还要拜访郑大人呐。”

宋通达点点头,本想教训自己徒弟,没想到这样儿收场,脸上露出一分无奈的笑容。

肖云飞出了内室,心神不宁,一是听闻那妖魔之事确实存在,即使他这等自以为是之人,见自家师父这般说来,亦是信了大半。心中不免堂皇惊愕,但同时也对那仙人神迹之事有了一丝向往:曾见那志怪小说里写,那仙人挥手便可移山填海,翻云覆雨于等闲之间,我若是能成了仙人,那还不逍遥自在,天下之大,何处都可去得,到那时封侯拜相,说不得,那皇帝宝座我也能坐上一坐。

随即又转念一想:师父说那紫沙江也闹了妖魔,我看那三位女子倒是不像,哪有妖魔长得这般清秀可人?恐怕是师父被父亲之死一事蒙了阴影,这才杯弓蛇影,想太多了吧。

肖云飞想到这儿,那目空一切的劲儿又涌上心头,对着师父一阵暗嘲,铺好了被褥,躺在床上又想了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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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噔噔,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只要是进了秋天,打更的就常在夜里提醒各家各户防火于未然。

本该是除了打更的衙役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个四人小轿打大道上而来。这也难怪,总该有些人,是这京城规矩之外的。

仔细瞧这轿子四方轿夫,都是大内侍卫,武功高强不说,更是令行禁止。

四位轿夫奔走如飞,快逾奔马,可也不见这轿子上下颠簸半分。

别看这轿子不大,里头人的来头可不小,寻常城卫禁军都拦之不住,也无人愿意去拦,轿中坐的乃是当朝第一红人,皇帝身旁太监总管——韦戍。

若是旁的小看了这韦总管,触怒了他半毫,保管过不到明日,再也不知那明日的太阳长个什么样子,阳光足不足了。…,

韦总管轻易不离开京城,牢牢地掌控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可其他人要想进城,那怎么也要跟韦总管知会一声儿,或金银财物,或良田美玉,或奇珍异宝。只要功夫做得足了,那必会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轿子打皇宫一出来,便净挑了些小道走,七拐八拐,终是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说也奇怪,门口并无匾额,不知里头住的是何等样人,能叫韦总管亲自拜访。

“好了,就到这儿吧,你们四个先回去吧,咱家今儿个就住在这儿了。”韦总管和煦道。

四人双手抱拳,整齐划一:“是。”便领命而回。

那韦总管见四人远去,这才转过身来对着这平凡无奇的木门,双手仔细的掸了掸身上的浮灰,应是个极爱整洁的人,掸的差不多了,这才推门而入。

门内是个小院,院子确实不大,里面有两间门房就再无别的什么了。只见韦总管走到一间房前,食指微曲,轻叩了房门三下,“叩~”“叩~”“叩!”,叩完门后,就静立在门口,屋里本是一声不响,待三下敲门声一过,蓦地门从里面打开,露出黑漆漆的内室。

韦总管进的屋内,回过身,眼中精光一闪,朝外面仔细看了看,见果然无人跟随这才合了房门。

过了片刻,小院内房中亮起一盏油灯,灯光蒙蒙,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对话,只听韦总管道:“你们是何时进京的?”

“回公公的话,我们是月前出行,今日未时到得京城。”这声音清亮悦耳,好似黄莺。回话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好!太后娘娘寿辰就要到了,剩下五日时间。太后吩咐下来,皇上膝下无子,要在寿辰之时为皇上选妃,若是能怀了龙胎,更是一步登天。我不多说,你们知道该如何去做吧?”

“谨遵公公法旨,我等姐妹必尽全力,以助公公成事。”这一听可了不得,那屋中不只有一个女子。

“好,届时事成,你们的要求,我会给你们办妥了。不过这几日在京可要小心谨慎,若是坏了我的事,那你们便自求多福吧。”

“我等记下了。”

声罢,小屋重归寂静,再听不到一丝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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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晏阳楼里,小六子打着哈欠,身子侧靠在小屋墙边,窗户大开,光线从对过儿的廊厅中照进屋内,但光线不是很足。

即便如此,也没有扰了小六子的性子,只见他手中捧着一本绿皮书,正瞧的津津有味儿,嘴里还不住的念叨些什么。

这书名叫中仙志异,别看小六子天天捧着看,你问他什么叫中仙,什么是志异,他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书里的东西那就真叫千奇百怪了。小六子没读过书,可图画还是认得的。

只见他手里这打开的书页上画着一条蛇,一般的蛇吐信,无足,可这蛇长得奇怪,口中无信而吐火,腹下无足而身长两翼,下面有蝇头小楷注解着:磷火飞蛇,幼喜食兽卵,无翅,蜕八次皮,共历七百三十年,后入壮年,壮年有翅,通体褐红,可飞行,双翅一振百余里,身长六丈,口喷磷火,周身燥热,人遇之则化为飞灰。喜热,喜食火蕨草。常现于宝龙泽一代,生性凶狠,皮甲可入药,胆含剧烈火毒,头骨坚硬,等闲神兵不可破之,七寸有鳞范紫,鳞片薄软,是其要害所在。…,

别看小六子不识得几个字,可人还是够伶俐的,只见他“依依呀呀”的勉力读着自己还能识得的字,似要猜出这段话的含义。

半晌,无功,小六子满脸沮丧,又看了看手中飞蛇图画,无奈的合上了书,将书揣回怀里,手却在怀里又摸索一阵,掏出一本蓝皮书来,这书名叫中仙百草,小六子这回好像不想多看,直接翻到一页,这页有些泛黄,显是他平时看的多了。

这页上画着一株植物,就是这植物看起来有些吓人,下面都是叶子,形似莲叶,上面有一茎,茎上拖着一个花骨朵,这骨朵长得活像一个孩童双腿曲折于胸前,双手环抱双腿,头埋在双腿膝盖间,四肢完全合拢,团成一个肉球一般。

果然这书下也有注释,字体与先前那本中仙志异一模一样儿,写着:睡仙莲,性凉,可入药亦可直接服用,服用后得百年道行,凡人食之可益寿延年,增长阳寿五十载,生长于多宝岩,几已绝迹。

小六子识字不多,可这里的却认了大半,果见小六子痴痴的道:“这是仙草啊!可以长命百岁的仙草!等我小六子将来发迹了,一定要求上一株,活到两百岁!”

他这一激动,声音就大了许多,恰巧窗户开着,传到外面被老板娘听到,老板娘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天天鼓捣你那两本破书!你又皮痒痒了是不是?”

小六子忙吐了吐舌头,“咣”的一声关上了窗户,爬到自己的破木板床上,被子一蒙,这就装起了睡。小六子如此作为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时日老板娘还动辄拳打脚踢,教训一顿,现在早已懒得动他了。

老板娘骂骂咧咧又叫了一阵,累了也就睡了。

小六子见逃过一劫,手抚胸口,心道:你要骂就骂吧,你越是这样儿我越不在乎,我将来是要做富翁,长寿翁的人,何必与你生气!

小六子如此一想,极其满足,又想起那睡仙莲,将来也必是自己的,想着想着,打起了鼾。整个晏阳楼前前后后便都寂静下来。

第五章 城中事

“请郑大人放心,下官必将此事办妥,定不负吾皇圣恩。”宋通达从尚书郑经府上出来,向晏阳楼而去,脸色越变越差:原来是这等事情,这叫我如何是好?

宋通达苦着张脸,心中不快,想自己好歹是个总教头,家中更是殷实,,如今竟轮到自己做着苦差事。

就在刚才,郑经把事情来龙去脉都给宋通达说了:这太后娘娘要过寿,举国欢庆,八方来朝,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可这做寿也是机会,这不,四方郡王,八面太守,无论是军方还是政方,统统有大礼筹备,送上京城,孝敬给太后娘娘,为的是在太后心中留下个印象,这求的那就是仕途畅通,富贵永享了。

既然是朝贡,献礼,总要走这当阳大路,若是在当今太平盛世,大路都不敢走,那不是心怀鬼胎又是什么?

无巧不成书,这京城隶属琼州,琼州北部有一城,城名清章。清章城地处琼州,柳州交界处,是一交通要道,枢纽重镇。下辖五县、二十四镇,最近绿林间风闻太后做寿一事,有不轨之人扯起大旗,欲在这清章城一带阻截北地来京的贺礼,发些横财。

清章太守闻讯震惊无比,恐慌不已,忙向自己一系首席,当朝户部尚书郑经求援。想自己兢兢业业几十年,恪尽职守才谋得这么一个肥差,若是在他这地界儿出了事儿,那不止日后官儿做不得,怕是命也要不得了。

清章太守求助无可厚非,可也真是难为了咱们户部尚书郑大人了,想郑大人官场摸爬滚打,向来风生水起,但这手下却没个数得上的武行。左挑右选,终是找到了宋通达这儿,远是远了点儿,那也说不得跑上一趟,日后找个机会,给他向皇上美言几句,做个举荐,那时能得个将军当当也是好事一件。

宋通达为难的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户部令牌,可调的却是兵部的兵,这可有些难办。好在他在京还有一熟人,复姓司马,双名禄海,人称扁叶腿,也是四大教习之一,手下子弟众多,在京师当差,这才托得关系,调了六百人,随他开拔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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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边上有一县,名雉县,县里有一名人,面目可憎,面黑而齿黄,徒增人厌。又不喜做活,不喜读书,不喜习武,独喜赌博。他本名徐上进,家中长辈望他日后能求上进,求功名,可他自己却懒得没边儿,是以人称“三不喜”。这“三不喜”每日赌博,家产被其糟蹋一空,深受邻里厌恶,亲戚来往也无,连父母都毅然决然与其断绝了关系,回了老家。

有一日,这三不喜正从赌坊出来,正行间,遇到一条狗,也不知是谁家养的。三不喜眼珠儿一转,想了个主意,便到县里的肉摊偷了块儿肉来,想诱这狗跟自己回家,杀了吃肉。没想到三不喜拎着肉冲狗走去,那狗见到有人持肉而来,不但不高兴,反倒后腿做前腿,直往后退。

这一人一狗,一个心中期盼,徐徐前进,一个摇头晃脑,急急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只好大声“汪~汪~”的叫了起来。这一叫不要紧,便引来路人纷纷观看,众人得知其缘由,纷纷大笑。

此事渐渐传开,县里乡亲引为笑谈。这“三不喜”也被指作街坊不喜,亲戚不喜,连路边的狗都不喜之意。…,

三不喜每日不学无术,净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得了些小钱,便一头钻进赌坊,哪怕是当日没钱,也要去驻足一会儿,扎进人堆儿,吆喝几嗓子,那出得赌坊也是痛快万分,日子也就这般混迹着。

可好景不长,去年年后,雉县闹了场瘟疫,染病者不计其数,三不喜也是其中一位。县长一时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一面叫人去京城请名医来援,一面向朝廷上报,想募集些灾款,安排因病死去县民的后事。朝廷得闻此事也很重视,遂委派两位御医出诊,不到月余,病势就被控制了下来。

县民们的病是好了,流言却飞了出来。不知谁起的头,传说只因那三不喜在县中祸害村民,终于惹怒了上天,降罪于他,才把这病带到了县里,所以这三不喜是个灾星,必须要驱逐出去。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三不喜整日不讲整洁,整个屋子乌烟瘴气,这病气传了出来,这才让大家得病的有之。说这三不喜食了病鸡,得了病,传染给大家的亦有之。总而言之,这三不喜是不能在雉县呆下去了。

三不喜虽未做过什么好事,还没少做坏事,可这心地还算善良。他见县民们如此厌恶自己,也是心中发堵,本想与众邻里解释一二,再求县长说说情,可他树立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众人哪里能听得进他说的话。

于是不得已,三不喜只好收拾行囊,背上三两件旧衣服,卷了一床铺盖,扛在肩膀出了雉县。

他心灰意冷,漫无目间到了京城,走在路上浑浑噩噩间本想了却此生,未曾想,由于他长得奇丑,等闲人又不敢欺之,更兼膀大腰圆,竟被一富贵人家的管家看中,给人家做了一门房,看家护院。

这让三不喜又看到了希望,他高兴的不得了,忙不迭的跟着人家走了,正好京城里无人识得他,便借此机会恢复了本名,徐上进,听起来总要比那三不喜强些。从此还真就戒了赌,踏踏实实在人家家中做起工来。

这家主人是个大善人,常舍些米汤给城中乞丐,口碑不错。主人待他也很好,逢年过节还有赏银,无奈好景不长,一次他当值,在门口正发呆间,主人的朋友前来拜访,可见他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站在门口,不由害怕,竟是转身离去,时候修书一封送至府上,陈述其事,主人深以为然,却又不忍将其辞退,只好找了一朋友将其领走。

那朋友家中缺个家丁,他正好补上这个缺儿。这家人在京做玉器生意,是京城第一玉器店,钱财颇丰,主人整日忙里忙外,对自己的儿子疏于管教,以至于儿子在外为非作歹,与城中一些富贵之家的顽童组成了个小帮派,自号金玉帮。平日里聚上三五人,各领了七八个家丁,到处闲逛,若是你见得哪家的闺女遭人调戏了,哪家的儿子被人痛打了,哪家的狗丢了,哪家的房子着火了,哪家晾着的衣服被人牵走了,那定是他们这伙小无赖干的。

这天,家中小少爷又要出门“行乐”,蓦地发现了在院门口打瞌睡,新来的家丁徐上进。“嘿,这黑炭头听了,我来问你,你是何人?”

少爷一开口,吓到了瞌睡中的徐上进,他睁眼一望,见是自家少爷,猛地惊醒,忙道:“我叫徐上进,是刚到府里来的下人,少爷有啥吩咐尽管说吧。”…,

“哦?是新来的?本少爷见你长得五大三粗,不知道有多大力气啊?”

徐上进道:“小的别的不行,这力气可是一等一的。”

“有力就好,可会打架?”

徐上进一愣,“打架?”心里嘀咕:少爷问我这个做什么?却也未及深思,直接道:“会的会的,小的从小就是与人打架打大的。”他却没细说,这些年他挨的揍也不在少数。

少爷听罢高兴的很,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一般,“那你从今天起就跟着少爷我吧,每月赏钱多加十文,只要少爷高兴了,那便短不了你的。”

徐上进这一想:跟着少爷出去,恐怕也就是充当个保镖,出出力气也就罢了。再说这京城治安如此之好,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有人敢当街行凶,这钱来的太简单了。

想到这儿,他点点头道:“小人愿意跟着少爷。”

只见那少爷满意点头道:“那就走吧,跟紧了我,一会儿我们去城东耍耍。”说完当先而去,身后还跟着另外三个家丁。

几人一路溜溜达达,没半个时辰,便过了东华门,算是到了城东。城东多市集,徐上进自从进了人家府里,还真未曾好好出来见见世面。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让徐上进惊奇不已,想怪不得人们削尖了头都想往京城来,就这一会儿,徐上进见过的东西就已经超过他这二十多年所知的全部了。

不说徐上进开了眼界,他的少爷终是在集市口遇到了他约好的“金玉帮”兄弟们。

“霍,张鸣你怎么才来?”一个金玉帮成员,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锦衣玉带,相貌堂堂,只是这神情间怎么都带着些猥亵。只听他开口道,“你瞧你今日约的地方,这般脏乱,岂不是叫我等跌了份儿去!”

徐上进的少爷,张鸣道:“我们平日都在城西玩耍,今天换换口味,你们不觉得新鲜的地方玩儿起来才刺激吗?”说罢还“嘿嘿”一笑。

这群少爷一共四位,似是以张鸣为首,几人勾肩搭背的进了集市,身后各自家丁紧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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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赶集不赶巧

“小黑哥,我好饿。”女孩儿扎着羊角辫儿,眼睛水汪汪的,煞是可人,但脸有菜色,面黄肌瘦,想是饥一顿饱一顿,生将小姑娘折磨出来。

不止是她,透风的墙壁内,整个“屋”中半大的孩子都叫起了饿来。

小黑子怜惜的看了女孩儿一眼,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给你们找些吃的。”

小黑子收回放在女孩儿头上的手,扫视了不大的屋子一圈儿,这才道:“今天谁还有力气,咱们走上一趟,大栓,胖石,守岁?”

三个被点到名的孩子站了起来,跟着黑子往外走,大栓问道:“黑哥,咱们今儿是要去哪儿啊?”

黑子道:“先去集市看看,有没有好点子。”

四个孩童脚速不慢,不一会儿便到得市集。今日的市集如往常一般,人声鼎沸,一些寻常家庭,和大户人家的采买下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黑子领着三人东瞧西看,有识得他们的摊贩都戒备的盯着他们,唯恐几人将自己四面合围,稍一不留神,自己的摊上就得少上些个物什。

黑子也知,这些常驻于此的摊贩是不会给自己机会的,折腾了一个早晨,眼见日上三竿,接近午时,走的也有些累了,只好回头对三个小同伴道:“我们在前面歇歇吧,看起来今日很难再有收获了。”

刚说到这儿,只见迎面走来一大帮人,带头的几位年纪尚轻,个个儿是锦衣玉袍,腰挂玉佩,颈坠金锁,财气十足,惹人眼球。这些位正是张鸣等一行人。

黑子一看,这几人脸上傲气十足,却又稚气未脱,天窗和平台俱是鼓囊囊的。后面跟随着数十个家丁,应是那可诈不可欺之人,欺之必怒,这一怒之下,看这些家丁这等身材,到时非得被打个半死不可。

于是黑子想了想,有了主意:“大栓,你先去探探风。”然后又附在大栓耳旁嘀咕了一阵。

大栓听罢点头,熟练的一弯腰,伸手抓起一把泥土,往脸上一铺,随意揉捏涂抹了几下,慢慢向几个锦衣少年走去。

几位锦衣少年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亦不知大栓的目标正是他们。

大栓这儿一边行,一边哀求道:“各位大爷行行好,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小的,施舍小的几个铜板吧!”

一路行人见了这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俱是远远躲开,也真有一位好心人扔给他一个铜板,叫大栓感激涕零,为那善人说了不少好话。

大栓走走停停,终是到了锦衣少年们的面前,只听大栓道:“几位爷行行好,赏小的个馒头吃吧,小的好饿啊!”

当先的少年皱了皱眉,见这大栓仿佛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四肢瘦小,个头不高,不想搭理,又嫌他脏臭,大栓只要一靠近,自己就连忙往后退上几步。

一旁家丁护卫见了自己主子厌恶他,其中一个机灵些的身子一挺,挡在主子前面,对着小乞丐恶狠狠的道:“你这乞儿,少在这儿胡搅蛮缠,速速与老子闪开,不然老子可要动手了!”

大栓年纪虽小,可说起这行当来已是个中好手,这等威吓早就听得多了,哪里会怕?于是不退反进,他身子纤细,一个侧身,就躲过了那家丁的推搡,向前一步,绕过了家丁,趁众人不留神,“扑通”一声跪在锦衣少年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大哭道:“这位大爷行行好吧,只要大爷赏小的几个铜板,小的祝大爷财源广进,寿与天齐!”…,

被抱住大腿的少年一见这脏鬼竟然抱住自己的腿,一时大叫起来,众家丁见主子这般惨叫,顿时惊慌失措,一时手忙脚乱冲将上来,欲将这小乞丐打跑,可又不敢动作过激,生怕伤了自家主子。

大栓也是机灵,三躲两躲避开了要害,身上也没挨到几下,反倒是围着锦衣少年的裤腿儿转了一圈儿,将身上污秽都蹭到了他身上。

那少年被抱住的腿急蹬,终于在众人帮忙下甩开了小乞丐。

锦衣少年怒不可谒,大喝道:“你们快上,把这小乞丐给我打死!”

大栓一听,哪里还敢逗留,转了身子,撒丫子就奔,几名家丁人高马大,腿长步阔,但这小乞丐小巧玲珑,专往人群里扎,还净挑不好走的地方钻,不一会儿便甩开了众人,不见踪影了。

大栓带着十余家丁跑出两里余地,生生跑穿了整个集市。而在他们刚走不久,黑子带着剩下两个同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如同大栓一般,猛地扑在几个锦衣少年身上,“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几天都没有吃饭啦!”惨叫声此起彼伏。

张鸣等锦衣少年们顿时慌了神,不如怎么冒出这么多小乞丐,一时间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猛然间反应过来,双腿对着三个小乞丐使劲乱踹。

正这时,张鸣身后冒出一个黝黑大汉,容貌丑陋无比,这大汉正是之前在发呆的,玉器张家府上新来的家丁——徐上进。

只见徐上进只一把,便抓住了守岁,徐上进曾在家乡不学无术,惊扰乡里,可心地却是不差,他不忍伤害这几个小乞丐,只好喝道:“你们几个小娃娃做些什么,行乞又不是行抢!赶紧走开了,一会儿我家主子生了气,你们就没这般好运气了。”说完还扔下两三个铜板。

黑子见同伴被擒,心中慌乱,可看这黑脸儿的并无加害之意,心中吁了口气,再瞧瞧两个孩子,他俩都朝自己望来,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这才明了。于是开口道:“谢谢这位大爷慈悲施舍,我们实在是太饿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边说边松开了张鸣等人,蹲下捡起地上落下的铜板,又朝徐上进看了一眼,徐上进见三人松了手,便放开了守岁。

守岁一落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黑子身后,许是被刚才徐上进的力气吓到了。

黑子低眉合眼谄媚道:“谢谢大爷赏赐,谢谢大爷赏赐,祝诸位大爷活到一百岁!”说完头也不回,带着胖石,守岁跑进巷子里去也。

“怎么样?都有什么收获?”在城外树下,黑子三人与大栓回合一处,几个孩子将怀里鞋里裤腿儿里的物件儿一个一个掏了出来,扔到地上铺着的黑子的衣服上。

“好家伙!我们发财啦!”

“黑哥!好多财宝啊!”

黑子仔细一瞧,也是高兴的欢呼起来:“竟然这么多!太好了,我们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原来那衣服上铺着一层玉器金银,光玉佩就有五块之多,其中还有四个钱袋,光银钱就有八十余两,更有几块儿碎金子,“真想不到那几个点子还真有料!到时将这些金银玉石卖做钱财,再到城里置办个宅子,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啦!”黑子兴致勃勃道。

想到这儿,黑子又犯了难:我们虽然得了这许多财宝,可不知去哪里变卖,弄不好被人发现,报了官,被抓起来,那可怎么办?又一想,即便不卖,看这些宝贝,就也知道那伙人来头不小,若是日后追查起来,把我们抓住,那不给活活打死也得打个半死不活吧。…,

黑子越想越怕,越怕就越不敢动这些赃物,他毕竟在这群孩子里是主心骨儿,当家当的多了,也就多了些世故老成。他踌躇一阵子,对着三个孩子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跟你们说,我们虽然拿了这些财宝,可是人家失主家大业大,万一找了过来,我们几个哪里能挡得住,到时报官还好说,要是被人家带人抓住虐打,这可怎么得了。再说了,就是拿了这些财宝,你们谁敢去卖?卖到哪儿?应该卖多少钱?你们谁又能知道?”

几个孩子亦是经事不少,往比同龄人想事情要成熟许多,见自己黑哥如此一说,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不由一阵沮丧,一齐问道:“那黑哥,我们该怎么办呀?”

黑子道:“依我看,我们应该逃,好歹我们还有这几个钱袋可以过活。等出了京城,沿途多多问询打探这些财物价值几何,待日后找个信得过的人,将其变卖。这样一来,一可以躲避失主追寻,二可以踏实的将这些财物处理干净。你们看这样如何?”

黑子果然与众不同,这主意一出,几个孩子都点头称是,于是一行四人裹了财物,匆匆向住处而去。

再说这边张鸣等人,待得一群家丁无功而返,便痛骂了他们一顿,说这些家丁俱是废柴,不堪大用。更以为这些孩子只是一群小乞丐,也没多想,嘴上骂骂咧咧一阵,也就完了

可不是这四人都马虎,这不,其中一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袋没有了,配饰半个也无,这才急出声道:“坏了!那些孩子不是小乞丐,是他妈一群混账小扒手!”

他这一叫不要紧,另三人各摸自己身上,果真是被洗劫一空,一块铜板也找不到了。

张鸣这才反应过来:“真他妈晦气!这群小混蛋!太也可恶!不行,不把他们抓来,我真咽不下这口气!”想这几位本是自己来寻开心的,没成想反倒被一群小孩子坑了,这回可栽到家了。

几人商量罢,欲各自归家,使人前去打探这群小扒手的巢穴,再将其一网打尽,抓来出气,于是就在集市口分道扬镳。

张鸣带着四个家丁回家,一路上不住破口大骂,连带着几个不成器的家丁是倒了大霉,这口气暂时就被他们接着了。

走了一会儿,路上迎面行来一个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口,这车厢从外看包裹着红布刺绣,绣的是三朵牡丹,煞是好看,引得张鸣好奇驻足观望。巧的很,正在张鸣盯着马车看的时候,从那巷子里走出三位姑娘,各个儿是精致万分的女子脸庞,三人往那儿一摆,就好似三朵娇艳的花儿争奇斗艳一般。张鸣见此情景,如五雷轰顶,再也挪不得半步。可没过片刻,三人鱼贯进了马车,车帘只片刻便已落下,车子缓缓向前行进。

这时马车已经过张鸣等人,张鸣仍是忍不住继续回头,只顾着凝视那马车,那马车越走越远,张鸣急了,便耐不住大叫道:“前方马车,还请留步。”

第七章 妖媚缠身

车夫虽闻其声,却未有停下来的意思,没片刻便去的远了。张鸣满脸沮丧,魂不守舍,心里全是刚才那三名女子的模样,惶然如木头一般。

徐上进不知主子为何在这儿伫立不动,左右一看,见另外三人都冲自己使眼色,他不知其中利害,轻唤了一声:“少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声罢,那张鸣仍是丝毫不动半分,就那么傻傻的站在那儿。

“少爷,少爷?”徐上进一次不成,反倒来了底气,又唤了两下。

终于,那张鸣缓过神来,扭头猛瞪了一眼徐上进,随即回身领先而走,嘴里嘀咕着:“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如此貌美!不知今后在京还有没有机会遇见她们三位。”

入了夜,张鸣早已归了府上,坐在书房中心事重重。他现在对什么都不太上心,连白日丢了财物也无关痛痒似的,心只念着那三位小姐。正这时,书房外传来粗犷的声音:“少爷,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来人正是徐上进。

这一喊打断了张鸣的思路,只见张鸣眉头一皱,道:“哦,来了,进来吧。”

徐上进进得屋内,老老实实往那儿一站,等着张鸣开口。

张鸣先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才道:“嗯,不错,今天我见你拿那小孩儿干净利落,眼力手力都不错,是个人才,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着吧,我有什么事便会叫你。以后每个月五两银子,哦,我的安全也交给你了,晚上你和张生给我按日轮流守夜,今天就你吧。喏,你就睡在那边儿房中。”说完伸手一指,那屋舍比院中这间书房还小,不过好歹也算是个窝,就这样儿也叫徐上进感激涕零。

只听“扑通”一声,徐上进已经跪倒在地,呜咽道:“谢谢少爷赏赐,谢谢少爷赏赐!”

张鸣见这几下子效果很好,满意的点点头,让徐上进出去了。

徐上进刚走,张鸣就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个没文化的,这么两句话,每个月发上五两银子,就能得来一个有力的保镖,这徐上进也真是傻的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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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色朦胧,夜雾茫茫。张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头大汗。原来他是发了个梦。

这梦可不一般,如梦似幻,似幻还真。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鸣发的正是春梦,他梦见自己与白日所见得的三位女子一同出游,一路游山玩水,感情剧增,于是终叫他得了机会,与三人共赴巫山,一番云雨。可没想到,本来好好的一个梦,竟在最后幻灭了,梦中三女露出了狐狸尾巴,用术法把张鸣强按在地,张鸣反抗不得,被三女将其阳气精气吸了个一干二净,张鸣也变作一个人干。

就在梦中张鸣变作人干的一刹那,“啊!!”张鸣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啊~呼,啊~呼,唔嗯~”他大吸了几口空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张鸣不敢回想刚才的梦境,实是太过可怖,张鸣心道:怎么会做这样儿的梦?难道是老天在告诉我,那三位女子都是妖怪之类?让我少惹为妙?

“小兄弟,杂这么晚还没休息喃?”正当张鸣惊魂未定之时,房间中竟突然出现一名红衣女子,这女子来得突兀,令张鸣寒毛直竖。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日张鸣所见三位女子之一,亦是适才梦中出现过的妖魔。…,

霎时间,张鸣瞳孔急剧收缩,右手抬起直指女子,手止不住的颤抖。

那红衣女子见张鸣如此作态,轻轻一笑,玉足轻抬,挪着碎步朝张鸣床榻走去。

张鸣见女子向自己走来,更觉可怖,顿时嘴巴张大,想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息。

这时,红衣女子业已近前,她走到床沿,一挽裙摆,坐了下来,红唇微张,腻道:“奴家叫做胡歆嫣,这就来伺候公子哈~”

张鸣听得红衣女子的话,惊的是魂飞天外,再想起梦中之事,猛地嗓子一开,叫了出来:“啊!!!!!!救......”

话还没说完,胡歆嫣蓦地双瞳泛红,两束红光射入张鸣眼中。

这红光陡一射中,张鸣便没了声息,眼神涣散无神,表情痴痴的,嘴角流出了涎水。

胡歆嫣松了口气,随即一阵纳闷道:这人白日见得我三姐妹一副花痴模样,怎的入了夜,见得我现身于房中,不想着那等事,反倒会如此怕我?难不成他识破了我的真身?

想罢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也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那么许多了,自从来了京,好久没有尝到这阳精的味道了。想及此,胡歆嫣迫不及待的朝张鸣扑了过去,那张鸣不但不抵抗,气息竟然越发粗重,“哼”出声来,约莫是中了这胡歆嫣的法术。

正这时,只听“嘭~~咚~~”,张鸣房门不知被谁大力踹开,门板倒在屋内。一个身影猛地冲进屋中。

原来是那新晋的少主护卫,徐上进到了。这徐上进一夜都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不,一直到了子时还未睡着。正当他辗转反侧之际,突然听到了张鸣隐约的呼救声,声音又戛然而止,这才从床上一翻而起,向着张鸣房间冲来。

徐上进一到屋中,内室无甚光线,看不真亮,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坐在张鸣床榻上,这黑影乍一见到徐上进,不由一呆,连身子也忘了动。

徐上进在黑暗中使劲儿睁大眼睛,仔细一看,那坐着的人好似是个女子,而身下压着的正是自己的少主,于是便对着那女子黑影大声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少主房中?”

胡歆嫣见进来一个骠壮的大汉,镇定自若,从张鸣身上爬了下来,下了床,婷婷立在床边,对着徐上进道:“我们在干啥子,未必你不晓得唆。”

徐上进听完反倒愣住了,想道:你不说,我哪里会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想了半晌,这才对着胡歆嫣道:“不知道。”

胡歆嫣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怔怔说不出话来。徐上进也不似一般男子,只站在对面看自己,却不上前有所动作,心道:这家子人真是奇怪,少爷见了自己仿佛见了鬼似的,这护卫见了自己却是一动不动。好像这一家都不是正常人一般。

片刻,对面徐上进仍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眼中却是一片清明杂着疑惑,胡歆嫣渐渐失了耐性,直接故技重施,双眼一亮,一阵红光再次射了出来。

那红光打到徐上进脸上,直窜入他眼中。

红光一入,徐上进感到一阵眩晕,他伸出大手拍了拍头,又使劲儿甩了甩,抬起头,更是疑惑,对着胡歆嫣道:“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搞的我头好晕。”

徐上进没事儿!胡歆嫣懵了,头一回见到这等情景这等人,竟然不怕自己的眩惑术。…,

这回轮到徐上进了,他不等胡歆嫣答话,心知若是再等便又要遭受一轮攻击了。这攻击虽然无甚威力,可头晕也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他大跨一步,右手从身侧一抡,想将胡歆嫣抡倒。

那胡歆嫣哪里会被徐上进击中,也不见她有何动作,只身影一闪,便绕了开来,晃到徐上进背后。

胡歆嫣手掌一提,攒了个拈花的动作,手指上布满红光,在徐上进背后一点,这一刹那间,“嗡”的一声,一圈黄光从徐上进背后涌现出来,将红光拒在身外。

黄光越发精纯,气势跃升,胡歆嫣手指红光被那徐上进身上的黄光击散,黄光再进一寸,竟欲冲到胡歆嫣的身上,胡歆嫣左支右拙,仍是无法尽挡那无孔不入的诡异黄光。

“咝喇喇”,胡歆嫣的皮肤终是被黄光灼中,“啊!!”只见被灼中的皮肤开始老化,胡歆嫣心中大恸,惊叫一声,顿时化作一股红黑色的烟雾,冲破那层窗纸,向远方滚滚而去,消失不见。

徐上进身上黄光,也随着胡歆嫣的离开而渐渐淡去,最终不见踪迹。

刚才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徐上进还未及反应,便不见那女子踪影,他呆立在床前,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阵莫名其妙。

徐上进这才想起,床上还躺着少主张鸣。他走了两步,到得床前,俯身下望。

这一看不要紧,床上的张鸣形如枯槁,血肉不在,全身干瘪,直似一人干。

徐上进惊慌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几个人窜进屋中,各个儿一手持火把,一手棍棒,瞬间将屋子照亮。徐上进抬头一看,这些人都是这张府的家丁,当先一人,正是张府的管家。

这帮子人进了屋中,那管家借着火光一看,见徐上进坐在张鸣床边,以为徐上进欲加害张鸣,忙不迭的大喊道:“大胆贼子!速速将我少主放了,跪地求饶,否则休怪我等对你不客气!”

第八章 林中对

再说宋通达领兵六百,奔袭驰援清章。一路急行,不二日便到得城下,清章城太守于城外八十里亲自出迎,将宋通达一行接进城来。

清章城太守李宏津得见救星从天而降,赶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宋通达一诉衷肠:“郑大人已经给我来信,说宋教习不日便会到此。我左盼右盼,终于把教习给盼来了。”

宋通达心中有气,也没办法。这御赐教习一职虽然看似风光,却是六品官,这清章太守是五品,正大一级,叫他也不好对李宏津发作,只好道:“下官办事一向尽职尽责,李大人不妨先给下官讲讲这一带的情况。”

李宏津道:“宋教习果然快人快语,那本官也就直说了,我琼州清章,地处琼州柳州交界,是京城北边门户重镇。自打太后娘娘做寿的消息传出,就不断的有匪类向清章一带涌来。就在昨天,打北边儿雪桑送来的贺礼,被一伙匪人劫持,本官派人缉拿盗匪,奈何外面尽是匪人放的烟雾,快二十余个时辰了,也未得出个结果来。幸好宋教习及时赶到,日后就劳宋教习多多费心了。”

宋通达听罢英眉一皱,颔首道:“李大人客气了,还烦您给下官寻张清章一带的地图来,务必要详细清晰。”

李宏津一听有戏,看这宋通达是个实干派,喜不自胜道:“不急不急,宋教习还未曾来过我清章城吧,我清章城有一吃食,乃是本地特产,旁的地界儿很难见到,我已派人安排酒宴,待会儿一定要尝上一尝,才不枉教习来此一游。”

宋通达见这李宏津刚才还急不可耐,现在又不知怎地转了性。既然他老人家坟头儿都失火了还不急,那自己再急也没有什么用,便道:“既如此,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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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宋通达,李宏津二官在席间各自虚与委蛇,互相阿谀奉承,就说打清章南边儿走来七八人,近前一看,俱是些孩子,最大的可能还不到十岁。

这些孩子正是携众多弟弟妹妹逃命中的小黑子一行人。

“大栓,胖石,守岁,臭毛,二定,来福,翠娃,妮子。”每过十里地,黑子都要心中默默清点一下人头,生怕哪个贪玩儿,走丢了去。

这些孩子都是些穷苦命,自幼无父无母,凑在一起苟活。也亏得黑子机灵,生生把一群孩子带大,可这苦依然没少吃。

不过最近有了好转,本该面黄肌瘦的他们,现在各个红光满面,想是消了那几个富家子弟的脏。虽然是赶了几天的路,可孩子们精力充沛,脚力也足,并不比那缺乏活动的成人慢了多少。

“我们再行快些,据刚才那樵夫大叔说还有十里地我们就能到了这附近最大的清章城了。”黑子道。

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儿抱怨道:“黑哥,我累的不行了,咱们慢些吧,我看那些坏人不会追来了。”

黑子见小女孩儿真的很累,好像小脚已经抬不起来了,毕竟年少,耐力不足,于是道:“嗯,好吧,胖石,守岁,二定,来福,你们四个带着翠娃,妮子在这路旁休息吧,别惹事,凡事小心些,我和大栓去附近找些水来喝。”

见众人点头,黑子一看大栓,大栓心领神会,把身上的包袱摘下,拿出了些饼皮,又从一个油包里取出些酱肉之类,分给众弟妹。…,

“你们快些吃吧,待得我们寻水回来,我们赶紧上路,太阳西斜,估摸着要入夜了。”

从前,这些孩子未曾有过如此待遇,饶是这两天顿顿吃肉,仍是不觉得烦腻,抓起了手中的烧饼,配着酱肉大嚼起来。

这些孩子都很淳朴,向来以黑子为首,是以那笔赃款都交由黑子掌管。

也是黑子懂事,他做惯了偷儿,深知财不外露,若是身上钱财露了白,定叫歹人盯上,到时是偷是抢就不好说了。他们都是小孩儿,若真碰上了穷凶极恶之辈,那必遭毒手。

黑子和大栓身体极好,两人顺着小道而行,毕竟大道旁多林木而少住户,只因路上往来行人众多,人多便形形色色,杂乱不堪,说不上就碰到一伙儿强盗将家中洗劫。而小道多通县镇山村,村民质朴些,水也好找。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二人见到一条小溪,这小溪与一村比邻,溪水清澈见底,偶有游鱼嬉戏其间。

二人见罢心中高兴,冲跑了两步,一下儿就趴在了溪边,将头伸到水中大口的喝了起来,待得喝了个饱,又拿出腰间别着的四个水壶,“咕咚咕咚”灌起了水。

“大栓,你听,可是有什么人在这儿说话?我们过去看看,正好上前问问此距清章城还有多远的脚程。”正在二人拧上壶盖,意欲离开时,从溪旁树林中隐约传来了对话声。

随着二人接近,那对话声音越来越大,黑子,大栓二人也听得越发清楚了。这对话声有时是一个两个在争吵,有时又似很多人七嘴八舌在议论,看来该是有很多人聚集在此。

大栓听到此处树林竟有这么多人,心中害怕,对着黑子直打退堂鼓:“黑哥,你看,这么多人在这儿,万一你我遇到了土匪强盗什么的,那可怎么办啊!”

黑子也不是没有顾虑,他双耳直树,轻声道:“噤声了!让我听个仔细,看他们是在说些什么。”

二人都趴在一棵树后的矮丛中,小心的听着,正赶上一个大嗓门开了声道:“你们如此畏首畏尾,能他娘的干成什么大事!要是依着我,早就带人打进那清章城,将一应狗官全都砍头,自己做个土皇帝岂不美哉!”

这大嗓门话音刚落,就有一片附和之声响起。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你这蛮子,就知道打打杀杀,你可知这回皇宫里那老婆娘做寿,皇上很是重视,特意派人前来护送贡品,来得可都是些个大内高手。咱家好心提醒你一句,别说能不能破了清章城的门,到时你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个问题呐!”

这话一出,顿时群雄激愤,声讨之声有之,惊怕之声有之,怒骂之声有之,嘲笑之声亦有之。总而言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都闭了!”刚才那大嗓门嗷唠一嗓子,震得众人皆合上了嘴:“于公公此言差矣,到时候,就是我等全都葬在了那清章城下,和您老人家也是半点儿关系没有啊!”

“哼哼~”尖细声音又起:“这清章城乃是琼州重地,咱家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我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叫那老婆娘吃上个亏还则罢了,若是你们不听劝,介时真要是栽了,可别想起咱家来。”

“我等皆是各方豪杰,手下都有几千个弟兄,只要寿礼到了,钱财散尽,叫这力量拧成了一股,便是那上京城,我们也进得。区区清章,能奈我等何?”大嗓门骄傲道。…,

“愚昧!愚昧!你们这群蛮子,咱家不过给你们透个风,你们竟然如此做想,当咱家是什么人了?”尖细声音急道。

“哈哈哈哈哈,于公公不说,我倒忘了,这贡品的上京路线,也是您给我的吧!”大嗓门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在于公公面前晃了晃。

“刘隆义!日前你等不是与咱家说好了,我出消息,你出人手,事成之后我分文不取,都是你们的。怎的今日变卦?预取那清章城?你疯了不成!!”于公公怒不可谒,尖细嗓音陡然提高,听着十分刺耳。

“于公公啊于公公,您别在这儿假仁假义了。别当我不知道,你于德海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让我猜猜,可是当年死了主子,今日寻机想找那老婆娘报仇了?”大嗓门刘隆义道:“现在我说出个方法,你既得报大仇,我又能安享富贵,何其妙哉?怎的现在你左拦右阻,忧国忧民起来了?”

“刘隆义!你......你这是谋反!”于德海大叫道:“不!我不同意!”

“不同意?嘿嘿,于公公,进了咱这地头儿,可就由不得你了。您老人家还是跟我们走上一遭吧。”刘隆义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他于公公已经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于德海见四周各匪首一齐向自己靠来,这些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士,各个儿都身怀绝活,知道定是不能善了了,突地凛然道:“咱家备受先皇隆恩,今日为了先皇基业,就是拼了咱家这条老命,也定不叫尔等得逞!”

“呦,于公公好有魄力啊!看看您老人家能硬气到几时!左右弟兄听了,大家并肩子上,这老东西武艺高强,盯紧些,休叫他溜了!”

要说这于德海,二十年前曾是大内第一高手,江湖好手七八个也不能近得其身,一手剑术使得出神入化。现如今垂垂老矣,虽然手脚没那么灵光,可这底子还在。只见一人刚近得于德海身侧,剑影一闪,那人人头便已冲天飞起,鲜血四溅,撒了一地,那无头尸体手中持刀挥舞了两下,才不甘的倒下。

草丛中,黑子和大栓见得这一幕,大栓就受了惊吓,没忍住,喊出了声:“啊~”

黑子一听,忙伸出手,捂住大栓的嘴巴,但是为时已晚,只听林中那大嗓门刘隆义大喝道:“谁?”

第九章 林中激战

刘隆义这一声吼,直吓得黑子和大栓魂飞魄散,黑子还好些,大栓腋下裤腿儿都已湿透,想是又落汗来又失禁。

黑子见机不好,叫了声:“跑!”回身撒丫子就跑,跑了两步未见大栓跟上,扭头一看,大栓哪里动弹得了,他一双腿止不住的颤抖,浑身战栗,似是被这血腥场面吓得呆了。

“大栓,你发什么愣呢?不要命啦!!”黑子焦急万分,见大栓仍未有所行动,只好回去拽住他的手,将他死命望前拽,好不容易将大栓拽动了几步,后面一阵脚踏枯枝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向这边儿冲过来了。

黑子绕到大栓身后,猛推了他一把,将大栓推出六七步,一下跌进一株草丛,自己反倒迎着来人而去。

不片刻,黑子便与来人相见,那人身高八尺,满面胡须,双手各持一把九环大刀,刀身纹满了蝇头小字,只听来人一见黑子,大笑道:“嘿!原来是个小娃娃!”

黑子自觉以自己的本事,眼下该是逃不掉的,若是能保得自己一命,说不上瞅准了机会,能逃之夭夭也未可知。

他亦知这些土匪各个儿性格迥异,喜怒无常,不知该怎么开口才能为自己讨得一线生机。

看这人应该是个爽利的性子,豪气干云,我若扭扭捏捏,示之以弱,说不定他就一刀将我刮了。算了,我便赌上一赌。想及此,便大义凛然道:“正是你家爷爷我,丑孙儿,你可有什么事儿吗?”

来人听了一愣,没想到一个小娃娃竟然这么同自己说话,看见自己满身煞气竟也不躲不避不哭不闹,这便对黑子产生了好奇心,于是道:“你是哪家的小鬼,竟敢跑来这儿充老子的爷爷!”

黑子道:“我乃这林中一霸,林周方圆二十里都是我的地头。”

来人道:“嗬!那在下便要讨教阁下诨号为何了?”

黑子一阵摇头晃脑,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诨号是个什么意思,但也大概猜到,来人是在问及自己的名号,便学着寻常大人一般双手抱拳道:“在下周吴郑,承蒙兄弟们看得起,叫我一声玉面小蛟龙。”

那人不禁一笑,道:“听周兄弟这话,敢情你也是绿林中人啊,那不知周兄弟平时都鼓捣些什么行当?”

黑子见来人询问,正欲张口道:架子活儿。但转念一想,这架子活儿,无论黑白两道哪一方,都瞧之不起,厌恶至极,可不能说漏了嘴。

于是黑子便打了个哈哈道:“我自是干那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之事。”

那人蓦地将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狠戾的目光直刺黑子,不再搭话。

来人脸色说变就变,直叫黑子措手不及,不知说错了什么,可倔强的性子叫黑子仍高抬着下巴,寸步不让。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谁也不作声。

来人的同伴见林中没了声息,高声喊道:“老关,可是出了什么事?”

只见黑子对面那人回道:“无甚大事,一个小娃娃罢了。”

“可曾抓住了?”

“哼!”这姓关的胡子大汉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那林中同伴见这关姓大汉没事儿,便也不多问,又专心起眼前战局。

再说这于公公于德海,被一众高手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就见人群里,一人看似瘦弱不堪,手持熟铜长棍,趁隙猛地捅向于德海右腰空门,于德海眼观六路,情知这一下若是捅实了,非破了自己的气不可,手里长剑急挥,“叮,叮”两声,格开了面前刀剑,借力向后一跃,那长棍贴着自己肚皮而过,捅了个空。…,

身后又有两人接上,一人使短匕,匕锋泛着绿芒,显是喂了剧毒,直刺于德海背心;另一人使双拳,拳头紧握,臂起青筋,拳打于德海肋窝。于德海厉声尖啸,舞了个剑花,倒握长剑扣在腰间,整个人就似一陀螺,飞快旋转起来。他手中长剑是当世名剑,锋利无比,顿将短匕与拳头双双削断,连带那使棍之人也一齐拦腰截断。身旁其余人见此,皆被其剑艺所慑,不敢近其身。无奈之下,只好隔空抛出暗器飞石,朝于德海掷去。于德海不慌不忙,停住身子,使了个轻功,双足轻提,离了原地,长剑往前急点,连出十余剑,剑剑点中面前匪人眉间,被其刺中的匪人俱是立时毙命。

刘隆义见于德海武艺高强,无人可制,大喝一声:“都且住了!我来会会他!”

众人听得刘隆义这声大吼,如蒙大赦,自觉散开,给刘隆义腾出一条道来。

于德海身周的人这一散,正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忙抓紧时间回气。

刘隆义边走边从腰间背后抽出别着的两柄大板斧,这对板斧共重一百六十斤,左手七十五,右手八十五,常人双手并用欲拿起其一都甚觉吃力,更别提如刘隆义这般一手一柄,且挥舞自如了。

刘隆义道:“于公公好身手!威风不减当年啊。不知以您这年岁还能使出几成折梅剑法?我手中这对板斧,多年随我厮杀四方,替我立下赫赫威名,乃是我心爱之物。净重一百六十斤,寻常兵器皆不可挡,触之必折,于公公可要小心了!”

于德海闻罢,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刘隆义见于德海未吭一声,又道:“动手之前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公不惜吝赐。”

于德海听后,皱起眉头,道:“要打便打,休要罗嗦,当咱家怕了你不成?”

刘隆义并未理他,接着道:“早闻前朝柳淑德甚受先皇宠爱,常伴先皇左右,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便香消玉损?坊间传闻是当朝太后下的毒手,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于德海激动道:“大胆刘隆义!竟敢直呼德妃娘娘的名号!咱家虽与那老贼婆不对路,但这和咱家德妃娘娘一点儿干系也没有。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刘隆义轻蔑笑道:“这宫里的事儿谁又说的明白呢?”说完还朝于德海挤了挤眼睛,“只可惜了柳淑德那小娘皮,听人说她肌肤嫩滑,吹弹可破,风华正茂,可年不到四十就死于非命。若能抓来摸上一摸,啧啧啧。”

刘隆义声罢,眼睛眯起,窃窃笑了起来,众人听罢俱是大声奸笑,更有人污言秽语,说起了柳淑德为主角的荤段子。

于德海大怒道:“无耻!你们这群贼人都该去死!”于德海义愤填膺,抽剑急急而行,三两步便到了刘隆义面前,猛挥长剑,剑出三路,成品字形朝刘隆义砍去。

刘隆义不动如山,两柄板斧只是一横,那宽大的斧面便挡住了于德海的长剑,回手一砍,直冲于德海面门,这一斧子若是劈中了,非得将于德海砍成两半。

于德海一击不成,见刘隆义反手砍来,

身子一侧,让过了斧子,剑尖一偏,向刘隆义右边肩膀砍去,想是要卸下这只粗壮的胳膊。

刘隆义大喊一声:“来的好!”下盘不动,手上功夫不慢,左手一格,挡开这一剑,又连挥三十六下,斧影弥漫,朝于德海呼啸而去,正是那三十六路回风斧。…,

于德海先前只凭心头一股子气,冲的太近,这时周身都被斧影罩住,来不及使得轻功让开,只好左支右拙,每当长剑与板斧相交,总有大力从中传来,震得于德海虎口发麻。

一转眼,二人便交手百余合,于德海经自己主子被辱,本就心神不宁,再加年岁已高,又被车轮战,几近油尽灯枯的边缘。

这打斗拼杀,有十大忌讳:

一忌凶相,二忌怒貌,三忌紧膝,四忌硬立,五忌乱推,六忌抬肩,七忌用力,八忌懈气,九忌畏怯,十忌退缩。

光于德海就占了四项,败象已生。

再看刘隆义,这两柄板斧舞的是虎虎生风,只听他边舞边道:“怎么,于公公刚不是威风八面的叫我等去死吗?怎的这就不行了?怪不得当年柳淑德死的早,就您这两下子恐怕也护不得他周全。若是将她交与我手,嘿嘿,保叫她快活似神仙!”

于德海听完心神一颤,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分神,就被刘隆义抓住机会,一斧背拍在手臂,只听“咔嚓”一声,整条右臂的骨头便被拍得粉碎,手中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此时的于德海已是强弩之末,此时手臂传来的剧痛,瞬间将其从愤怒中惊醒,也是他身经百战,经验十足,只见他咬紧牙关,左手两指岔开,直刺刘隆义双眼。

刘隆义见于德海这招,回斧来挡,欲将这条左臂也给砍废了,可谁知这是一诈招,于德海左手不动,猛地向后一个下腰,随之躺倒在地,向侧方使劲儿打了几个滚儿,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用脚挑起身旁乱斗中贼人掉落的大刀,左手持刀,避开刘隆义,跃进人群,使出一套狂沙刀法,卷起漫天血肉,且战且走,向林外杀去。

众人见如此变故,又因于德海此时已杀红了眼,竟无人敢挡,纷纷退让开来,于德海轻功极好,三跳两纵便脱离了人群向林外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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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死不得安

关姓大汉与黑子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儿,谁也不吱声,好似拼起了耐性。无论这关姓大汉眼神中带怒,带蔑,带讽还是带恼,黑子无所畏惧,一律无视,仍旧眼如铜铃,一眨不眨。

半晌,关姓大汉终于大笑道:“你这小子好生有趣,我喜欢!瞧这性子,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儿!”

黑子早耐不住了,眼睛酸的厉害,一见大汉松口,如蒙大赦,疯狂的眨起了眼睛,眼睛这一眨,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流出。

这眼泪一流,黑子心道:坏了,他不能看了我的眼泪,便觉得我软弱可欺,要对我动手吧!

可他也不想想,就是黑子较这大汉比起来,本就是可欺之人。

想罢,黑子猛的抹了抹脸上泪水,小脸一绷,又端起了架子。

那大汉见此,不禁遐迩一乐,道:“你这小子倒是坚强,也罢,今日我难得遇到了你,便放你一条生路。”

黑子一听有戏!心里高兴,却不敢表露分毫,仍是倔强道:“我周吴郑何时须得别人放我生路了?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小爷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关姓大汉微怒道:“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一脚踢在黑子身上,这脚只使了半分力气,也是这大汉爱才,不忍踢伤了他。

可这大汉何等神力,饶是这轻轻一脚,也叫黑子猛喝了一壶。黑子挨了这脚,霎时间一股剧痛从腹部传出,疼的他弯下了腰,头皮见汗,咬牙切齿道:“就这么两下子?也不过如......不过如此嘛!”

大汉本也有试试他的意思,看他是真硬气还是假硬气,如今一看,这小子性子果然坚韧,便道:“小子,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你说也好不说也罢,我都会放你离去。若是他日有甚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到柳州极西,稽城找我。”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漆木铁牌,上书一个“黑”字。

大汉道:“记得,我叫做关祁,号双刀震柳西,乃是凤鸣山黄城寨二当家。届时你可拿着这块木牌,寻上黄城寨,报上我的名号,自有人引你来见我。”

说完这一切,正等着黑子答复,直想着自己这番作为,总该打动了这倔强小子了吧。

谁知黑子不解其中三味,听大汉啰嗦了一大堆,木讷接过了牌子,冲着大汉,满脸疑惑。

大汉关祁一瞧,一阵无奈:这功夫算是白做了。只好道:“我是见你性子与我甚合,我心喜之。欲收你入寨,授与武艺,日后你行走江湖,也好多上一技傍身。”

大汉解释过后,黑子这才明了,刚要开口,却听林中一声尖啸,二人抬头望去,只见当先一人从林中冲出,一手擎着大刀,另一条胳膊坠在身旁,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不住甩动,鲜血淋漓,模样惨不忍睹。其身后又追出十余人,各个口中怒吼:“给老子站住了!”“你娘的老太监,好能跑!”

关祁见此情景,急对黑子道:“我刚才说的话可都记好了!这便速速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黑子听罢,冲关祁点点头,揣好了令牌,还不忘说上一句:“今日恩情,来日必报!后会有期!”这话说的像模像样,见关祁一阵无言,黑子只好转头,朝大栓藏着的树丛飞快跑去。

待得到了那树丛近前,左顾右盼,不见大栓踪影,黑子急不可耐,奈何那群人不多时便会及近身前,只好赶忙冲着另一个方向,撒丫子飞奔起来。…,

就说这小黑子别的不灵,说到逃跑可是一绝,想那时在京城,七八个大汉,口喊“抓贼”,气势磅礴的来捉他,也在黑子灵巧的身躯下,三闪两躲间无功而返。

关祁目送黑子离去,直到黑子钻进林中不见,这才与那群匪人会合,齐齐去追于德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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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此时天色已黑,黑子只能小心翼翼,摸着黑向林中深处行进,单说那大栓见林中匪人动起了手,又杀了人,吓得七魄不在,三魂皆冒,叫出了声,最终引来了匪人查探,黑子挺身而出,救了自己。

大栓在丛中缓了一缓,回了神,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本想等黑子一同逃跑,可抬头一看,黑子已被匪人拦住。大栓自觉无能为力,只好默默转身,蹑手蹑脚爬行了五六丈,这才直起身子,猛的跑回了小路,向来处大路方向而去。

大栓一路跑一路回头看,跑了一阵见后面并无追兵,心中长吐一口气,心神也就放了下来,这一口气卸掉,双腿立时发软,只好强撑着小跑前进。

又跑了两里地,眼前终是看见一队行人,但路远人稀,看不清楚。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大栓走到了近处,可算看清了那队人是何模样,只听大栓喊道:“是你们!太好了!”便直直向他们冲过去。

大栓边跑边喊道:“胖石!守岁!你们别再往前走了,快往回走!”

喊了一阵,前面一行人没有一个回话,也没有一个停下脚步,仍是默默的前行。

大栓见此诡异场景,忽的停下了脚步。果然,脚步声一停,大栓发现,这林中竟然静的可怕,就连往日相依为命的小伙伴,也不吭一声。

大栓不知怎地,心里涌出一股不祥预感,刚想转头往回跑。从守岁口中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话来:“小朋友,别忙着走啊,快过来,陪叔叔好好玩玩儿嘛~”

此声一出,林中光线陡然暗了下来,一阵浓雾突然出现,包裹住大栓左右树林,四周林间涌出各种诡异透明的人像,这人像里面竟然就有胖石,守岁,二定等人,他们俱是哭丧着脸,双手按住头顶,冲着大栓不住哀嚎:“我的头好痛,好痛啊!”

大栓本就腿软,见此一幕,再也迈不动步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声音见大栓如此不济,“咯咯”笑了起来,只听那声音道:“小朋友莫怕,让叔叔来保护你,有了叔叔在,没有人再能伤得了你,快来看看叔叔,这就跟叔叔走吧!”

大栓听这声音来的祥和,心头一阵温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见面前哪里有人,只有一口大锅,锅中水色乌黑,无数小人在其中垂死挣扎,那些个人都被沸水烫伤,皮上全是水泡红斑,好生吓人!大栓哪里见过如此渗人场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从此人事不知。

不一会儿,这浓雾才渐渐散去,从里面走出一群人来,这群人有老有少,当先的便是几个孩子,仔细看去,适才晕过去的大栓也在其间。这些人特点一致,俱是面皮发白,身子挺直,双眼紧闭,好似......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分割线————————————————————…,

自打宋通达到了清章城,便好好休息了两日,原因无他,只因这两日,别提欲劫贺礼的匪人了,就连城中偷盗之人都少了许多。宋通达闲来无事,生将清章城逛了个遍。

宋通达心中不痛快,本想着现在一无外敌,二无内忧,这次来京办的定是对自己来说轻而易举的小事儿,可没成想,落下了这么一个差事。

办好了一切都好说,升官儿也好,发财也罢,那是自己应得的。

可这要是办不好,那这项上人头非得搬家不可。两相权衡,根本就不对等啊!

“师父,我们今日去要哪儿游玩?”不应景的声音突然响起,打乱了宋通达的思绪,他本就焦躁不堪,此时借机发怒道:“你这逆徒!每日只知玩耍,不思进取!我问你,今日功课做完了没有?嗯?”

肖云飞不知自己师父又发得哪门子脾气,只好道:“已经做完了,师父莫要生气,徒儿知错了。”

宋通达见今日肖云飞态度较好,不一会儿就消了气:“罢了罢了,走吧,随为师去城南看看,自打从南面京城过来,还未曾往回走过,正好今日去探探南边的地势,别与这地图有出入,到时出什么岔子便麻烦了。”

二人出得门去,寻了一位向导,这向导是来清章城卖柴火的樵夫,自称对清章一带甚是熟捻,整日往来于各个林间,遂对那树林山川颇有见解。

城南二十里处,宋通达一行人走到来时见到的一条小溪旁,宋通达下了马,向问樵夫道:“这溪叫什么名字,源头何处?”

只见那樵夫拍了拍胸脯道:“这条溪叫做苦溪,因为这水啊,喝起来有淡淡的苦味,据说存在几百年了,老人们都这么叫,时间长了这名字也就定下来了。要问起这源头,恐怕除了我,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了。我家中老父亲原是这一带的随军向导,当年前朝皇帝御驾亲征,在此地与北方蛮子决一死战,那就是家父领的路,别看咱清章地处平原,可多林木,小些的山丘也是有几座的。”

宋通达看这樵夫的意思,似是要翻出族谱来念给他听了,不耐烦的制止道:“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旁的我不想听。”

那樵夫见金主要生气,怕生意跑了,忙抽了自己嘴巴几下,道:“是是是,大人,您看,这条溪是由西向东流,这最西头便是黄沙河,苦溪就是黄沙河的一条分支。”

宋通达眉头一挑:“哦?黄沙河?”

樵夫点点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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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村蒙难

有人道:“九鞠黄沙分九转,洪波大浪清净。九江共同合就,俱来归正。九鼎中间显现,九宫阐、端流一定。玉翻金泼盈盈处,倒侵九耀开影。九霄翠碧相齐,九皋有、鹤鸣迎接精莹。九光洞明,返照灵晕堪并。九曲神珠跳跃,九仙至、如然游泳。湛殚澄彻成功行,九天通圣。”

这黄沙河蜿蜒曲折,绵延三千多公里,经二十多座城,百余镇,自西向东而于东岸入海。

宋通达自是知道的,可不知这苦溪竟属黄沙河一脉,甚觉惊奇,不住多看了几眼。

宋通达又道:“这苦溪可曾经过什么村镇?”

向导道:“那的确是有的,您瞧,沿着这溪向北走,三十里外有一村,叫做魏安村,村子不大,上下加起来约莫百十口子。平日以打猎耕田为生。”

宋通达点点头:“好,那便前方引路,我要去这村中看看。”

那向导“哎”了一声,当先向南而去。

宋通达见了,疑惑道:“嗳?为何向南走?”

“这溪旁多林木,路不好走,向南去不数里有条小路,我们行上小路,一直走便能到得魏安村了。”向导解释道。

宋通达“嗯”了一声,催马跟上。

身后肖云飞不知师父为何在意这一条小溪,和溪旁的破村子,心里纳闷儿,扯了扯马缰,跟上宋通达的马匹,在一旁问道:“师父,我们此去为何啊?”

宋通达道:“你这小子!多和我学学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不知事了!你来看。”宋通达说完回首指了指清章城,接着道:“这清章城旁无甚水源,苦溪便是唯一一条。”

宋通达说完顿了顿,便不说话,似是要考校考校徒弟,奈何他这徒弟耍些小聪明,鼓捣些邪门歪道倒还不错,若真叫他干点儿正事儿那可是难为他了。

肖云飞寻摸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皱眉道:“然后呢?”

宋通达气得不轻,伸手在肖云飞后脑勺上使劲一拍:“你这孽徒!就知道不学无术!”

拍完又发了阵牢骚,唠唠叨叨一大堆,这才道:“人活着,什么最重要?”

肖云飞想了想道:“当然是功名利禄!”

宋通达一阵憋气:“是水!人哪有不喝水的!你就是有了功名利禄也要吃饭喝水啊!”

肖云飞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师父又为何生气。

宋通达道:“我在与你说小溪,自然是朝这里来说,你驴唇不对马嘴,是想气死我你才甘心是也不是!”

宋通达捋顺了气儿,这才道:“清章闹了匪患,要说这匪人成了规模,必要寻地藏匿,若是白日乱晃,早被缉拿归案了。是以这选址很重要,对于贡品进京的消息要灵通,何时到得清章,从哪条路上走,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清章附近的村庄都在可能的范围内。再者说人都要喝水,安营扎寨定要找个水源充足之地,这小溪便是其一。我们此行就是去那魏安村一探,说不得能寻到些匪徒踪迹也未可知。”

肖云飞听罢摇头晃脑,“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语气明显又是没听进去。

宋通达一阵气恼,不知道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这么不成器。

一路无话,二人催马紧跟那向导,宋通达本欲为那向导也寻一马匹代步,奈何马匹金贵,寻常人家根本受用不起,便是有头驴子,也用来替代劳力了,向导自然是不会骑马,只好叫向导快步前行。幸得这樵夫长年于山间行走,脚程不慢,对那被徒弟气的七窍生烟的宋通达来说,也算是一安慰。…,

“看天色,已过了申时了吧?”肖云飞一路有些烦躁,实是无甚风景可言,两旁俱是些树木,显得死气沉沉。只好向着向导问道:“那老儿,此去还有多远的路程?”

樵夫听罢丝毫不怒,这都是爷啊,叫老儿便叫老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道:“这位爷您别急,过了前面那个弯也就到了。”

果不其然,三人又走片刻,转过林中一道弯,一个静谧小村便现了出来。

这魏安村宁静而道远,依山傍水,座座村屋相互比邻,家家种着果树,村旁小溪潺潺而过,村东南边有座大山,时已入秋,山上一片金黄,圣人言,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小村正应了此说,若说来此休养生息,那必是一绝处,再好不过了。

宋通达见到了地方,给那樵夫向导几两赏银,樵夫接了银子咬了咬,直咯的牙疼,这才满意的直笑,转头欲走,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大爷,您看天色不早了,若是入了夜,行走多有不便,可寻一处人家借宿,这魏安村村民淳朴好客,定会与您二位行方便的。”

宋通达抱拳道:“某家醒得,多谢老丈提好意。”

那向导忙称不敢,揣好银子就回去了。

宋通达见向导已经离去,便对着自己徒弟道:“走吧,去前面村子看看。”说完自去前头领路。

肖云飞应了一声“是”,打马跟上宋通达望村子而去。

二人刚一进村,宋通达就勒住了马,眉头紧锁,对着身后徒弟道:“飞儿,有些不对劲。”

肖云飞一阵莫名,问道:“师父,一小村而已,有何不妥之处?”

宋通达见徒弟不知,也不恼怒,继续道:“你看,家家户户房门大开,却不见人进人出,整个村子连个人影也没有,反倒有做农活的一应用具散的七零八落,这不奇怪吗?”说完又动动鼻头,闻了闻,道:“也无甚血腥味,真是怪事。”

肖云飞心道:师父又在大惊小怪!可嘴上却说:“或许,今天是什么节庆之日,村民们去哪里庆祝了吧。”

宋通达摇头道:“要真是去庆祝什么节日,岂会走的如此之急,连吃饭的家伙也不要了?”

说到这儿,宋通达疑惑更甚,他下了马,自行走进一处临近的人家。

这村户家再寻常不过了,简简单单的桌椅摆设,便没什么其他物什了。

宋通达走进屋内,环视一圈儿,无甚稀奇之处,便走向厨房,厨房灶上有一口大锅,锅底已经烧的漆黑,他想了想,走到灶台旁,揭开锅盖,陡然发觉那锅中有满满一锅的汤食,汤早已凉透,他低头仔细一闻,这汤中竟有股子焦糊味,还透着微微的馊味。

这是为何?怎的连饭菜都没吃上一口?想是这家主人已经离开有些时日了,这饭菜都要馊了。宋通达心中想不通,越发不安起来。只得出了这间又到另间去看,果然应了他心中所想,家家竟然都如出一辙,仿佛全村的人同时在瞬间消失一般!

肖云飞见师父跑进跑出,怕师父累着,想了个自以为不错的妙招,只见他催马行到村子正中,气沉丹田,再一运气,吐气开声大喊道:“村子里的人听好了,若是还有能吭声的就快给我赶到村子中央来,我师父要见你们!”他内功不弱,声传四野,连喊了三声,可三声已过,却未见成效,这村中村民一个都没出现。…,

到了这会儿,不只是宋通达,连肖云飞都看出问题来了,肖云飞想了一阵,突然一惊,大声坑坑巴巴道:“师父,我们不会遇见......不会遇见......遇见那个了吧!”

宋通达怒道:“你什么时候说话还结巴上了!什么这个那个的,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肖云飞接道:“就是师父你上回说的那妖魔之类!”

宋通达听完顿觉一阵毛骨悚然,随即小声道:“若是果真如此......罢了,我们先回去,待明日纠集人手,再来探查。”

肖云飞生怕自己被妖魔生吞活剥了,赶忙应是,两人上了马,催马欲行。

正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吹得二人坐下马受了惊,不住嘶鸣,只见二马均人立而起,二人猝不及防,被坐下马摔倒在地。

只听风中传来一阵阴沉的声音:“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打扰老夫修炼,今日便将你们炼成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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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清章城旁有苦溪,苦溪边上魏公村,魏公村里师徒俩,两人动魄又惊心。说道这京城中,另有一人比起这师徒二人的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刑部大牢,乃是要犯重犯的囚禁之处,今日再添一名新成员,据说是位妖人,专门吸取他人精血,因为一个不小心,露了身份,被众人擒住,押送官府,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冤枉之极的“三不喜”——徐上进。

这徐上进在京城,就如浮萍一般,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依无靠,就连刚到京时对他有恩的“大善人”,也闻其事迹,对他惧怕三分,心幸当初没有将他留在自己家中太久,是以根本不会有人前来牢里探监了。

可就在刚才,一个狱卒跑来告诉他,让自己这“妖人”放老实点儿,一会儿要来一位大人物,别惊着了人家。

徐上进左思右想,也没想出这么一个会来探望自己的人是个什么模样,或许多半会是个大官,来宣告自己问斩的时间吧。徐上进如是想到,心中更觉悲愤难忍,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直从中午哭到了晚上,哭到喉咙痛哑,才停了下来,可仍旧不住抽噎,让人听了难受之极。

终于,听得外面狱卒喊道:“国师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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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国师长得无甚出奇,照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可这气派那是一等一的,光身后随从就有十数名,各个儿身着锦服,待得到了牢门口,只听国师道:“行了,就到这儿吧,你们都在门口看着,苍蝇也不许放进一只来。”口气雍容,尽显其地位之显赫。

国师进了徐上进所关押的“单间”,便叫人将门关上,待得房门关严,这才走向最里面四肢被锁着的徐上进,一面走一面打量着他。

同时,徐上进也在观察国师,这国师五十岁上下,须长面白,身着五龙八卦袍,头戴白玉紫金冠,脚踏飞麟靴,气势逼人。徐上进可不懂得这些,只知道来人是国师,这国师想必是皇上的老师吧,那官可大了去了,连忙求道:“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小的就是一介草民,小的是被冤枉的啊!求求国师大人,放小的回去吧!”

这国师听罢,眉头一皱,仔细端详了徐上进半晌,见徐上进表情不似作伪,这才开口道:“你便是徐上进,他们口中的妖人?”

徐上进连忙道:“不不不,冤枉啊!小的是徐上进,但是小的不是妖人!”

徐上进说完,鼻头一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只听国师道:“你说你是冤枉的,那好,你便将那日之事说与我听,若是有一言不对,哼哼,小心你的脑袋!”

徐上进听完,抹了把鼻涕,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

国师听罢,自己思索了一阵,又问道:“你此言当真,真有一女子曾在那被害的张鸣房中?”

徐上进道:“是真的,小的不敢欺骗国师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求大人放了小的吧!”

国师道:“照你说来,那女子才是妖人,我倒要问问,凭你一介凡人之躯,又是怎么逃过妖人魔爪的?”

徐上进听国师如此一问,想了想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那天那女子躲过了我的攻击,绕到了我的背后,突然就尖叫起来,然后就化作一阵烟雾,冲出房间不见了。”

徐上进怕国师不信,忙补充道:“我记得当时好像有金光出现,我身子也跟着一阵发软,后来那女子就走了,兴许是哪位神仙显了灵了,将那妖人吓走了。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小的是真不知道了。”

“金光?唔......”国师听到金光,好像来了兴趣,沉思不语。

徐上进就这么默默的等着,半晌,国师才道:“小子,你且看好了。”

国师说完,袖子一扫,一阵“叮当”声过,徐上进身上的手铐脚镣俱断,徐上进见此,一个脑袋磕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边磕边道:“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国师大老爷!”

“莫要磕了,起来,到我身边来。”国师不耐烦道。

徐上进听话的站起身,走到国师身旁,自由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心,现在甭管国师说什么,只要不把他再关起来,就是叫他学狗叫,学猪爬,他也会照做不误。

国师见徐上进近前,便把手从那宽大袖袍中探了出来,伸手捏住徐上进的手腕,食指拇指揉捏了起来,揉完了手,又去摸他的脊椎骨和天灵盖。

这一番摸索倒叫徐上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想:这国师不会有那龙阳之好吧!罢了罢了,想我徐上进这条命就是国师救下的,就是做做那兔儿爷又有何妨!…,

可他自己也没想想,自己这张面皮,做兔儿爷,又有谁看得上呐!

不一会儿,国师可算是摸完了,就听他口中念叨着:“嗯,还算凑合,有两分资质。”

徐上进听国师念叨,自己却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他口中之意。

接着,国师问道:“你叫徐上进是吧,我来问你,你可想随我修道?”

徐上进问道:“修道?啥是修道?”

国师道:“修道之士,形神俱妙,与道合真,道之一事,博大精深,万物皆是道,你我皆在道中。”

徐上进听得直摇头,他书都没读过,斗大的文字不识一个,更别提这些弯弯绕了。

国师解释道:“简单的来说,修道便是修仙,练到极致,可以成仙。”

徐上进见国师有如此一说,没忍住还上了一句:“成仙?那不是志怪小说里骗人的把戏吗?”

国师听完双眼一瞪:“你懂得什么!修道一事,小说可以百病不侵,延年益寿,大说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甚至成得仙道,荣登仙界,做一名逍遥的神仙!”

徐上进听得眼睛都直了,木讷问道:“国师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可小的什么都不会啊!”

国师道:“你有常人所没有的修道资质,不过资质不高,成仙那是不可能了,不过延上百十年阳寿还是可以的。”

徐上进半信半疑道:“我?那我该怎么做?”

国师道:“你跟着我,我来引导你。你资质不行,但也不算太差,是以日后不要对自己抱有太大希望,添上些阳寿,便知足吧。”

徐上进听国师说的信誓旦旦,不由信了几分,心想反正伺候谁都是伺候,最起码能混上碗饭吃,便跪下磕头道:“小的愿意追随国师。”

国师点点头,对着徐上进道:“我现在便还你自由之身,那妖人之事自有我出面向苦主解释。”

徐上进一听,这国师没拿自己寻开心,是真的要放了自己,突然感觉幸福来的如此之快,叫自己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眼圈儿又泛起了红。

“多谢主子大恩!”徐上进激动道。

国师不管徐上进如何做想,接着道:“你且记住,今后莫要叫我主子,可叫我老师,为师道号武相,是玉葱山阳清派五十三代弟子,今特赐你道号,做阳泰,取否极泰来之意。”

这阳清派弟子道号十代一更迭,武相一代是武字辈,到了徐上进这一代又交替回去,做阳字辈。

徐上进自顾自默念了几遍,将国师,就是现在的“师父”的名号来历记住,又记住了自己的新名字——徐阳泰。他转念一想,心觉好笑,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换过四个主子,自己的爹妈算一个,可最终抛弃自己而去;那“大善人”算一个,没几天便将自己转给了别人;后来又跟随张鸣,后张鸣被妖人害死,自己背了黑锅下狱;这第四位便是国师,现今的师父武相了。不说换主子,这名字也是一换再换,同样换了四次,第一个便是生来的名字,徐上进;而后被人取笑,得了个“三不喜”的名号;而后来了京城,又改回了徐上进;现在,自己叫做徐阳泰了。

真可谓好事多磨,徐上进,现今的徐阳泰心想:我总该安安稳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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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阳泰被国师带去城外应天观修道,算得上是迈上了一条崭新的路,踏上了新的台阶。

如果说徐阳泰是幸运的,那么眼下这位可以说是倒霉至极了。

还是那座晏阳楼,楼中后院小屋内,店小二小六子仍在美美的看着那两本在别人眼中算是不学无术的怪书“中仙志异”与“中仙百草”,楼里客房住着,出手阔绰的三位漂亮姑娘尚未搬走。不同的是,平日里一团和气的三位姑娘现在都坐在桌旁,眉头紧蹙,似是争论着什么。

只听白衣女子道:“韦总管将我三姐妹请来京城,那是要对付那一位的,你怎的这么沉不住气!若是暴露了身份,到时我等该如何行事?”

身旁青衣女子不喜说话,只是轻点其头。

被白衣女子数落的红衣女子道:“大姐,不是我不小心,这次真是栽的莫名其妙,想当夜那人手持木棍,本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练家子,没将他放在眼里,可谁成想,他竟有佛家宝光护体,我一时失察,突兀间被那宝光所伤,这才便宜了那小子。”

原来,这红衣女子便是当日与宋通达师徒一前一后进得晏阳楼落脚的三姐妹之一,也是那夜夜会韦公公,应下了韦公公要求之事的人,亦是那夜将徐上进,如今的徐阳泰的少主子张鸣吸成人干的“妖人”胡歆嫣!

“哼!来时我就提醒过你,这京城卧虎藏龙,我等这点微末道行,在京城就算不上什么!这回失手不要紧,若真被人查了出来,我们三姐妹恐怕今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白衣女子无奈道。

胡歆嫣听罢,心知自己的确莽撞,大姐曾经多次告诫自己,进了京城就安分守己,不要贪食误事,可自己憋了几天,终于忍耐不得,找那个富家的倒霉鬼开了荤,没想到的是,竟然碰上了高人,扮猪吃虎,反让自己受了不轻的伤。自己作为一个妖物,见了佛光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与其对抗,这回真正吃了亏,才长了记性,怯怯对自己大姐道:“大姐,我这回真的知错了,以后绝不再犯了,这几日我们就少露面吧,待得风声一过,我们再去办韦总管交代的事。”

白衣女子见自己小妹真挚道歉,也没再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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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期而至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一幅没有尽头的画卷。

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秋雨霏霏,飘飘洒洒。如丝,如绢,如雾,如烟。落在脸上凉丝丝,流进嘴里,甜津津,像米酒,像蜂蜜,使人如醺,如梦,如痴,如醉。它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空地上的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阿嚏!”树林中,小黑子打了个喷嚏,该是被这沁人心肺的秋雨给淋到了,着了凉。

黑子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路不停,双脚早已磨出了血疱,他虽不知方向,从小生活在城市中,哪里会有能力辨别这树林中的方向呢?

但他有毅力,从不服输,从不放弃,就这么向前走,他相信总有一天会走出这片树林的。

“咕噜噜”他的肚子叫了起来,是啊,自打逃亡开始,他都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小黑子这才感觉累了,找了棵大树,往树下地上一坐,用手捏起了脚,嘴角还直咧,想必每每捏到了脚上的疱,都叫他疼上一下。

哎!这破林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林子里连个野果都不见!真他娘的见鬼了!现在要是有个卖炊饼的经过那该有多好!小黑子如是想着,探手摸出了怀中从张鸣几人那里得来的玉佩,不住摩挲了起来:就是现在叫我拿玉佩换炊饼,我也是会换的啊!

想想昨日发生的事,黑子兀自莫名其妙,就说他与大栓二人是来取水的,正巧碰上一伙儿匪人在林中商量劫道,匪人内讧,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杀了人不说,连自己二人也被发现了。想到这儿,黑子突然想起昨日将自己放了的大叔,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关祁?对,就叫关祁,那大叔说要教我武艺,待得学了武艺之后,便没人敢欺负我了吧?

可是学武归学武,等到学好了武,我还是要去做那偷鸡摸狗的事照顾弟弟妹妹们吧。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强抢些东西给弟弟妹妹们吃用?黑子一阵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又想到大栓,不知大栓到底逃回去没有,也不知守岁他们有没有带着弟弟妹妹到达清章城,他们身上的银两花完了没有,有没有挨饿,秋日凉,有没有多穿些衣物在身上。

黑子想了好久好久,觉得肚子不饿了,脚底不疼了,这才起身,接着朝一个方向走去。也不知他从哪儿找来一个木棍,拄在地上,省力多了。

走着走着,突然林中“咻”的一声,窜出一个人影,吓得黑子一个踉跄,握紧手中木棍,挡在自己身前,正待尖叫,一双大手从后面将自己的嘴巴牢牢捂住,后背被人紧贴,只听来人小声道:“嘘,莫要出声。”

黑子本想挣扎,奈何来人力大,自己怎么也挣脱不了,只见那人看黑子不老实,有些不耐烦,直接一记掌刀劈在黑子脖颈,黑子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直到日头偏西,兆之光明如雨止。霁后时分,黑子悠悠醒转,睁开蒙蒙睡眼,顿觉脖颈十分酸痛,他挣扎着起身,揉着自己的脖子,不自觉的打量了下四周,这分警觉自打他开始逃亡开始,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天快黑了。黑子想道,随即仔细回忆自己怎么了,猛的一惊:刚才我不是被人拿住了么?怎的现在不见那人踪影?唔,想必是不想加害于我吧。…,

黑子想了片刻,不知来人是谁,有何图谋,总之和自己无甚关系,于是打了打精神,踩着一地湿漉漉的枯枝烂叶,随便找了个方向,“吱嘎吱嘎”的走了起来,这也没办法,谁叫他晕过去了,哪里还能记得住方向了。

还没走几步,林中转出一人,那人一手提着三对儿兔耳,另一手握着大刀,身上俱是道道血痕,也不知是被刀剑所伤,还是被林中树枝划伤的。

一见此人出来,黑子吓得不轻,往后退了几步,作势欲跑,“扑通”一声,被一截断枝所绊,扑倒在地。心中恐慌更甚,抖着嘴唇问道:“你是谁?干嘛抓我?”

那人表情淡漠,没有答话。

黑子见那人没吭声,只自顾自的走到一颗树下,三只兔子往地上一甩,拎起其中一只,用手中大刀“唰唰”几下,将兔皮剥了下来。然后眉头一皱,像是做了番思想斗争,随即,蓦地张开大口,撕咬起生兔肉来。

黑子哪里见过如此茹毛饮血之人,吓的面如土色,生怕那人一时兴起,将自己也吃了下肚。

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这人不就是前日在林中,使剑杀了人将大栓惊到的内讧匪徒之一吗?

黑子长吐一口气:只要不是鬼怪之类,那便好说。

过了片刻,见那匪人只是吃着手中兔子,并没搭理自己,便心思活络起来。黑子慢慢起身,弓着腰,四肢着地,想偷偷爬走。

但听那人“呸呸呸”,吐了几口血水,随即道:“小子,天快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黑子大惊失色,慌张不已,手一软,一个没撑住趴在了地上,胆战心惊,哆哆嗦嗦的回道:“我......我坐累了......我去随便走走,随便走走。”

那人听罢“咯咯”一乐,又道:“这林中多猛兽,咱家劝你莫要乱跑,当心被野兽叼走吃了。”

那人又道:“小子你快爬起来吧,地上凉,可别冻坏了身子。”

黑子听那匪人这么说,不知他对自己有何想法,没敢吭声,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也不回头去看那匪人。

那人见黑子不动,不喜道:“看你长着一对儿机灵的大眼睛,本以为你颇有胆气,如今一看,真叫人失望,想想咱家像你这般大小,已经拿下不知多少条人命了。”

那人说着,声音有些悲凉,可不想这一句话更吓的黑子魂不附体,黑子心说:这人像我这么大就杀人越货,看来自己这条命算是没了!我还小啊,还不知这婆娘是个什么滋味呢!难道今日就要这么死了吗?

黑子本就是坚强的孩子,如今命在旦夕,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见他站起身来,转身朝向那匪人,大声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如此戏耍小爷?要杀要剐,你就给小爷个痛快吧!”说完,还似模似样的将头伸了伸。

这段儿话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加上那滑稽的动作,逗得那人前仰后合,只听那人道:“你这小孩倒也有趣,你且放大胆子过来,咱家不会对你作甚的。”说完还冲着黑子招了招手。

黑子左右已经看开了,借着这股子劲儿豪迈的向匪人走去,好像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胆气横生过,就好像将要慷慨赴死一般。

黑子走近那匪人,一屁股坐下,旋即道:“我这就来了,你待怎样?”…,

那人抓起身旁兔子,又是几刀下去,将兔皮剥开,扔到黑子身边,道:“吃吧。”

黑子本就腹中饥饿,为难的看了眼那血肉模糊的兔子,把心一横,一口咬下,只觉口中鲜血喷涌,兔肉生涩难撕,血腥扑鼻,难吃的不得了。

那人见黑子吃的难受,说道:“怎么,想必你同咱家一般在这林中迷了路吧?这兔肉很难吃吗?那也没办法,咱家正被仇家追杀,若是生了火,怕叫仇家发现,到时咱们可都没命了!”

黑子听罢,想起林中那一群凶神恶煞,也就忍耐下来,强咬了几口,努力将生肉连肉带血勉强咽了下去。

这些兔肉进了肚子,饥饿感也下去不少,便将兔子放在一边,抹了抹嘴,看着那人道:“好了,现在饭也吃了,你是不是就要送我上路了?”

黑子充了饥,又惴惴不安起来,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真要将自己杀了灭口。

那人道:“你这江湖贯口儿倒是学的挺溜,嘿嘿,咱家没想把你怎么样儿,咱现在都是林中落难,咱家与你在一处,总好过自己一人孤孤单单的吧。”

那人说完,黑子仔细想想:这匪人乃是跟其他的土匪闹翻了脸,被其他匪人追杀,现在自顾不暇呢,还要牵上我,我可不能跟他一起走,万一到时候被那些匪人追上,以为我们是一伙儿,将我也给“咔嚓”了,岂不是很冤?

可又转念一想:这人武艺高强,被那么多人围住,也能逃出升天,我在这林中无依无靠,万一真像他说的,遇到猛兽,哪里打的过,也就没命了。有他在身边,既能暂时保住自己生命安全,又能弄些吃食回来,只要躲开那些追兵,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罢又看了看这浑身是伤的匪人脸庞:嗯,听他说话没和气,看他受了些伤,可面上还是一幅恬淡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太坏心的人,就跟着他一起逃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儿,黑子对那人道:“我叫周吴郑,还未请教阁下何人?”

那人听完一愣,马上便明白了黑子的伎俩,也不在意,对着黑子实话实说道:“咱家叫做于德海,在宫里当差,原来是服侍先皇皇妃,德妃娘娘的。”

黑子听罢没忍住,脱口而出惊道:“原来你是个太监!”

第十四章 乱之始

于德海听黑子如此不敬,佯怒道:“你这小混蛋,想找死吗?”

黑子自知失言,吐吐舌头没做声。

于德海看黑子识趣,没多说些什么,毕竟年事已高,想他于德海从小到大,一路走来不知听了多少污言秽语,早就不上心了。

于德海对黑子道:“小混蛋,你可会爬树?”

黑子忽见于德海这么问,不知会不会爬树又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点头道:“会的。”

于德海道:“那便好,这棵大树不高不矮,正合适,你就爬上去吧,今夜咱们就在此休息。”

黑子这才明白于德海的意思,他向远方一望,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小山,想来二人已经绕过魏安村村旁的小山,走到了山的另一侧。只见山上山下,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林,从树叶稀疏的地方望去,近处的山布满了树林,现出了一片浓绿。远处的山也布满了树林,出现一片苍黑,好似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黑子心道:就听这老太监的吧,休息一夜到了白天再走也不迟。

想罢,黑子搓了搓手,猛地一跃,双手双腿紧紧夹住,好似一条八爪鱼缠在树根上,一寸一寸的向上爬了起来。

这树枝繁叶茂,高大无比,爬了片刻,也不能够到一个枝桠。

于德海在下面笑道:“小混蛋,你爬的太慢了,让咱家帮你一把吧。”

说着,他双足一点,竟然拔地而起,立时便超过了黑子,只见于德海一手拎着大刀,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黑子衣领,一条腿蹬在黑子身旁大树上,一个借力,身子再次拔高,带着黑子迅速向上而去。

黑子四肢悬空,无从着力,再向下一看,地面枯枝离自己越来越远,惊恐不已,大叫出声。

于德海又在树上借了几次力,终是到了一处粗壮的枝干上落了脚。刚一停下,立时将黑子往树枝上一扔,黑子屁股着地,甩了个七荤八素,随即给了黑子一个爆栗,道:“你这小混蛋,叫这么大声,不怕把狼招来么?”

黑子此时躺在树枝上,“哼哼”着不满道:“本来你就能带着我轻松的上来,还叫我去爬树,现在又来怪我,真是......”话未说完,见于德海脸色不善,不敢多说,赶紧闭了嘴。

于德海并未理会黑子抱怨,只走向树干,自己嘀咕道:“也不知这树干受不受得住。”言罢两手一抬,内力喷薄灌向双手,双掌向着树干平推而出,只听“咔嚓”一声,那树干被于德海拍出了一道裂痕。

于德海双掌不停,一下接一下的拍打在树干上,不住的发出噼啪之声。

一连敲打二三十下,于德海终于收回双掌,气归丹田,双眼一闭,就这么站着调息起来。黑子躺在树枝上,听得声音,抬头去看,只见于德海对着树干猛拍,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疯。

这时一见于德海停了下来,不再发疯,便调了个角度,目光穿过于德海的身子,看向树干,只见树干之上,于德海面前有一条裂缝,其他什么变化也没有,更是莫名其妙。

不多时,于德海双眼蓦地睁开,大声叫道:“开!”

“开”声一起,树干立时有了变化,只见树干上那道狰狞裂缝,向四周蔓延,不断开裂,“轰隆”一声,树干从裂缝始分崩离析开来,一阵风吹过,裂开的木块皆化为齑粉。

黑子见了目瞪口呆,顿时如石化雕塑一般,口中不住道:“好厉害,好厉害!”…,

于德海对黑子未加理会,双手在身前合拢,向前一伸,双手打开,向两边打出掌风,口中喝道:“散”。

又是一阵内息喷卷,将碎木屑统统吹开,木屑洋洋洒洒,却未有一块沾到于德海身上。后面的黑子可没这般身手,木屑袭来,弄的他灰头土脸,沾得浑身都是。

黑子一边拍打着身上、头上的木屑,一边站起身来,对着于德海道:“原来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被那群人追的到处跑?”

于德海吐纳一阵,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似是颇为满意,这才扭头对黑子道:“咱家六岁习武,十岁已是小有名气,十二岁便进宫伺候德妃娘娘,迄今已经练武八十余载,奈何时过境迁,人怎能与天斗?咱家这身子骨早就不行啦!连劈开这般大树,都要费上许多功夫,那伙贼人势大,群起与咱家相斗,咱家又怎能讨得好去?”

黑子点点头,深以为然,随即又猛然一惊:“那你......你岂不是已经快九十岁啦?”

于德海“嘿”了一声裂开嘴道:“小混蛋,你当咱家还是年轻小伙子吗?”

黑子看着于德海浑身的伤口,残破不堪的衣服,心中不是滋味,不知像他这般年纪为何还要参与这些争斗,吃这些苦难。

于德海被黑子看的不自在,脸色一沉,喝道:“小混蛋看什么呐!咱家还能动弹!喏,今天咱家要在树洞里调息养伤,你给咱家守夜!”

黑子见于德海说变脸就变脸,无奈形势比人强,只好道:“好啦好啦,看你老人家一个,我就帮你守夜又能怎样?就当尊老敬老了。”

这下给于德海气得不轻,身子一抖险些掉下树去,于德海瞪了黑子一眼,转头进了树洞,盘膝而坐,内力从丹田而出,顺着各道大穴在周身游走起来。

黑子瞅了瞅,不知道于德海在做什么,问道:“你睡觉都不躺着的吗?”

于德海一听差点儿走岔了内力,忙定住心神骂道:“你个小混蛋!想叫咱家死吗?咱家这是在养伤!你懂个屁!记住了,没有要事,莫要打扰咱家,这运功养伤最忌打扰,若是走火入魔,小心咱家六亲不认,将你个小混蛋活剐了去!”

黑子被于德海这一吓,忙唯唯诺诺道:“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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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几天不太平,先是闹了妖,有人被吸成了人干,现在皇宫里又闹将开来,有消息从宫里传出来,说是这宫里新晋了三位娘娘,皇上甚是喜爱,整日荒淫无度,纸醉金迷,沉溺酒色,从此君王不早朝,连太后寿诞都不甚记得了。

这一日,一路快马从德胜门而入,直朝皇宫而来,原来,消息是从清章传来的,几经辗转,终是到了尚书郑经郑大人手上,郑经读罢大吃一惊,忙询问具体缘由,可来人只说不知。

消息上说的正是与那明河畔宋家庄宋通达,当朝御赐四大教习之一的宋教习有关,不是别的,他宋通达和爱徒肖云飞,一齐失踪了。

郑经闻罢一时捶胸顿足,这可犯了愁,好不容易寻得个能带兵办事儿的人才,突然间就找不到人了,好似人间蒸发一般,真叫郑经难办了。

不提皇上知道后责备自己,就是不责备,自己这差事也怕不好完成了,为啥?人上哪儿找去?…,

想当时自己好不容易将这差事揽下来,就是为了得句太后娘娘的好话,若是事情办得好,太后娘娘一高兴,那还不跟皇上多多美言,介时给自己加个官进个爵,那都是有可能的。

在这天下太平日子里,官便不好做啦!

于是郑经一发狠,一面着人去寻宋通达,一面起草奏章,说贼人势大,那宋通达已被贼人杀害,请皇上赐自己不察之罪,另请皇上派兵围剿匪患。

这奏章算是送上去了,可一点儿音讯也无,当然了,皇上正忙着与三位爱妃打情骂俏,只羡鸳鸯不羡仙,哪有那闲情逸致去理会这些俗物了!

皇上不早朝,这可是自打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满朝震惊,终是引出了一个人,此人并无甚实权,却地位显赫,连皇上也对其礼让三分。众人皆不知其名为何,只知他道号武相,乃是受命从仙山而来,辅佐当朝帝王。

辰时,武相步履矫健,进了皇宫,直去寻“起居令”。这起居令是记录皇上在何处留宿的官员,从起居令处得知皇上正在长乐殿玩乐,武相眉头一挑,暗暗摇头:皇上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听闻宫中新来三位娘娘,不知是何等绝色,竟使得皇上无心朝政。

不提武相疾行如飞,对其余事物皆漠不关心,武相身后跟着的阳泰,他可是大开了眼界,东瞧瞧,西看看,没成想自己竟然能进得皇宫,大有不枉此生之感。

阳泰,就是那曾经的“三不喜”徐上进,自打他拜国师武相为师,修习道术,便进步飞快,头一日便有了气感,随着武相传授的玉葱山御气诀,体内真气更是一增再增,只一夜功夫,就到了可筑道基的门槛,叫武相喜出望外,直夸阳泰资质不凡,之前对阳泰的评价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武相虽不知阳泰为何进步如此之快,可也知欲速则不达,是以并未急着帮徒弟筑基,反而叫其多多积累,厚积而薄发。

随着阳泰的进步,他在武相心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这不,此次武相进宫,首点的便是他阳泰。

再说武相带着阳泰直奔长乐殿而去,到得殿外,武相顿时心生感应,抬头望去,只见殿堂之上隐有黑气笼罩,密而不散。

武相心生疑窦,从怀里取出一物,此物无甚出奇,从外观上看只是块顽石,可此时,顽石正在武相手中剧烈颤动。

武相看了眼手中顽石,凝重道:“不好!皇宫里竟有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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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长乐殿

武相见殿中有妖物作祟,二话不说,一手撩开道袍内摆,抬腿迈过门槛,径直走进长乐殿。

刚一进去,阵阵靡靡之音便从内殿后花园中传出,武相绕了几个弯,进得花园,定睛一看,皇上正趴在花园亭中的桌子上目光呆滞,直勾勾盯着前方。

武相顺着皇上的目光望去,只见有三位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其中一女子,身着一件粉白色的长袍,腰束紫色的宽边腰带,外面套着一件半透明的丝制长衫,显出欣长高挑的身材。袖口和裙摆都有着莲花绣饰。脸上略施粉黛,气质若兰。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腰间垂着一个紫色、绣着莲花的香囊。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轻轻煽动,头上,却是布满细密的汗珠。

另一女子,一袭青色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披一袭青色纱衣,肩上有一条用上好的淡淡的黄色丝绸做成的披风,与裙子相映成辉,裙上绣着白色的百合,那白里透着点红,就犹如那白皙红润的脸庞。

又有一女子,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头上仅戴了一支莲花簪,一袭火红的衣服,腰间配着淡粉色流苏绢花,额前的刘海随意飘散,宛若天仙,一头青丝仅仅用一根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如一阵风一样轻盈飘忽,像一团红霞一样炫目夺魄,慵懒之意毫不掩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这三姝就像他们身上的花儿一般争奇斗艳,各有千秋。

随即幽美的旋律响起,只见三人云袖轻摆,纤腰慢拧,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只只蝴蝶翩翩飞舞;似是片片落叶空中摇曳;似是丛中的束束小花随着风的节奏绽放自己的光彩,她们甜甜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小脸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

曲未终,舞未停,在这众人皆醉的时刻,一个好不应景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刺穿在座诸人的耳膜:“大胆妖怪,竟敢在皇宫内院胡作非为,扰乱圣听!看打!”话音刚落,霎时一道金光闪现,只见武相左手搭在右胳膊上,右臂平伸,右手食指中指双指并拢,须发皆张,直指对面三位妖娆女子,威风凛凛。

金光近了三女身前,打金光内现出一把剑来,那剑剑身古朴,泛着幽幽青芒,却不见怎么锋利,好似未开刃一般,剑柄末端刻着两个蝇头小篆,上书:栀首。

这剑凭的神奇,无人持剑,就这般平空向三女飞去。

众人终于动容,那皇帝也反应过来,顿时不知所措,大声急叫:“国师住手,国师快快住手!休要伤到三位美人!”

武相哪肯罢手,不住催剑,剑势更急,直取白衣女子项上人头。那三女皆被吓得花容失色,三女,或坐或侧倒或趴下,好似身子不由自主的齐齐摔倒在地,却恰好躲避了飞来的古剑。

皇帝一看三女未伤,心中大叫一声:万幸!随之声音陡高,喊道:“国师还不住手!”

武相见一击不成,本欲再来一剑,怎奈何皇帝又来添乱,其毕竟是人间天子,得诸天庇佑,就算他师父来了也要平辈论交,礼让三分,只好手臂一收,在胸前捏了个手势,手诀刚成,那栀首古剑便“嗡”的一声,好似在回应武相一般从前方飞了回来,“唰”的一下便自行归了武相身后背着的剑鞘内。…,

皇帝见武相收了架势,长吁一口气,这才道:“国师缘何如此啊?”

武相面朝皇帝打了个稽首,这才回道:“陛下,我平日在应天观清修,本不想多掺和这世间俗事,突地听闻您不去上朝已有数日,应众大臣之请,特来一探缘由,未成想在这长乐殿中,竟有妖物作祟!”

武相话音刚落,只听皇帝身旁响起一个尖细嗓音来:“呦,这不是国师大人嘛,国师大人好威风啊!捉妖都捉到皇宫里来了!”

武相一听,斜眼看去,原来说话的是皇帝身边第一红人,太监总管韦世昌,武相轻蔑一呲嘴,鼻中轻哼一声。

只见韦世昌也不抬头,低眉顺目的道:“国师大人,您倒是说说,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谁是人,谁又是妖了?”

皇帝与一众太监乐师俱是肉眼凡胎,哪里看得出谁是人,谁又是妖?

皇帝听韦世昌如此一说,也反应过来,冲着国师道:“国师倒是说说,妖在何处?”。

武相听罢狠狠瞪了韦世昌一眼,韦世昌心知这国师不好想与,一手仙术无可匹敌,强撑着道:“这宫中有宫殿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占地一千余亩,地方大了去了,怎的国师别处不去,偏要到这长乐殿来捉妖?扰了陛下的兴致,国师担待的起吗?”韦世昌说完,暗朝三女打了个眼色,三女立时心领神会。

只见那白衣女子将脸一抬,双眼蓦地打出一道光束来,这光束一照得皇帝的身上,皇帝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化了起来。

武相只道韦世昌奸佞小人,刚想破口大骂,突然听皇帝骤起发难道:“武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扰朕休息,还不速速退去了!”

武相转头一看,见皇帝双目无神,眼底藏着一抹诡异的淡粉色,情知他已经中了魅惑之术,便失了耐性,不再答话,口中吐出一个字:“疾!”

“疾”字一出,背后栀首古剑好似与武相呼应,“嗡”了一声,颤动起来。

只见武相双手掐诀不停,大喝一声:“出鞘!”

那古剑应声而出,悬在空中不住转着圈,正此时,忽然在武相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来,只听那声音道:“对,就是她!她就是那夜的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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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秋天的早晨是美丽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把金色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万物也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身上而苏醒了。可这世间一切,不总是那么美好。

比如这魏安村,它本是清章一小村,村中村民朴实厚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如今,炊烟不起,鸡犬沉寂,再不见有人从村中出来,整个村子一片死寂。

又到了月度里赶集的日子,清章附近的村民,有人推着板车,有人挑着扁担,有人背着竹筐,或一人,或两三人,成群结队大包小裹的往清章城而去。

刘老汉驾着牛车,车上全是西瓜,也在这一行人的行列中。他来自与魏安村比邻的红云店,上月约好了与魏安村的好友老李一同进城,可他独自一人在通往魏安村的小道路口左等右等,也未见老李前来赴约,也亏得刘老汉来得早,心想可能老李忘了今日约会,魏安村也不远,便寻思驾车去村里老李家看看,到时也好载上好友,一同赴会。…,

刘老汉一路哼着小曲儿,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村外溪旁的小桥处。刘老汉远远一望,见村里万籁俱寂,连个油灯也没亮起,不明白这魏安村的村民们怎么突然范起了懒来。

直到刘老汉拴好牛车,过了小桥进了村,一股浓烈的尸气扑鼻而来,再见家家门户大开,物什散落满地,这才吓得魂不附体,一路头也不回,直跑过了小桥,勾着腰,双手伏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等他一抬头,却傻了眼,原来他的牛车不见了。

刘老汉焦急起来,四处寻找未果,咬咬牙心道:“牛车我不要了!这魏安村好像闹鬼了一样,我得赶紧走。”

刘老汉心里边想,脚下不停,朝小道上猛跑。

直跑上大路,看见赶集的众人熙熙攘攘,这才喘了口气,咽了几口唾沫,随即大喊道:“闹鬼啦!闹鬼啦!魏安村闹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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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魏安村前老汉惊魂,说到这魏安村背靠着一座小山,小山上多走兽,常有村中猎户进山打猎,打到了肉食分发给村民食用,毛皮也可卖给城中大户人家。

过了这小山,便是一大片森林,站在山上向北眺望,这森林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林中路崎岖难走,更兼常有猛兽出没,是以少有人至。

就在这山后林中正传来一阵野兽咆哮之声,循声而去,拨开层层树冠,只见这密林下有一老者,手持大刀,正与一吊睛猛虎激战一处,老者身旁大树上有一孩童,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老者的动作,手脚不住比划,口中念念有词,好似在模仿一般。

只听老者正与老虎相斗,突然大声道:“你这小混蛋,还不快下来给咱家帮个忙!这老虎好生厉害,你可用石子击它双目,我也好借机将它制住了。”

树上孩童死命摇头:“你这老头儿别做梦了,我年纪轻轻,要是就这般与你一同葬送虎口,岂不是亏大了?再者说,你也须得有人为你收尸不是?”

俗话说: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此虎硕大无比,力大无穷,双掌厚实,尾巴粗壮,虎威凛凛。

可这老者脚步轻盈,功夫极佳,左右闪躲间,任这老虎如何使力,也抓他不着。

老者听树上孩童这般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上了树将那孩童扔将下来喂了眼前的老虎。

忽然一个松塔从天而降,打中老虎脸颊,将老虎打的一愣,这一愣不要紧,正叫老者抓住机会,一个侧滚翻,从老虎腹下穿堂而过,手中长刀也未闲着,在老虎肚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原来那孩童嘴上那般说,可还真帮上了老者的忙。

第十六章 遗华反质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玉葱山,以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巍然屹立在中仙大地上,曾有古人机缘得见,盛赞玉葱山曰:“方古此山先得日,诸峰无雨亦生云”。

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转眼间,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掩映着雕檐玲珑的古代建筑群。建筑群中,时有刀剑击鸣声隐隐传出,又有风火雷电不时闪现,五光十色,轰轰不绝于耳。

山巅之上,一老者负手而立,他须发皆白,衣袂随风而荡,就那么一动不动,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又借周山之力传来阵阵压迫感,叫人不敢逼视。

他目光向东而望,良久,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唉,大劫将起,妖魔横生,从此世间多事矣。”

玉葱山地处王朝极西之地,山高路远,少有人至。

这一日,玉葱山主峰上响起了悠扬钟声,大钟连响一十八下,是为召唤山上众弟子集合的集合令。

自打阳清派立派始,迄今已三千余载,派中的青铜大钟,也有百年未曾响过,这回突然敲响,叫众弟子顿时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所幸有执事弟子维护秩序,将不明所以的新晋弟子引到养心殿广场前等候。

不多时,殿中响起洪亮的声音,那声音由小转大,随着声音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年纪轻轻,身材颀长,相貌清秀,头上挽着一个发髻,青衣罩体,眼中满是孤傲之色,只听这年轻人道:“诸弟子听令,传掌门人口谕,我道式微,道消魔长,于此妖魔横行之际,特令我阳清派五十三、五十四代弟子一齐下山,除魔卫道,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这年轻人刚说完,也不理会众人,扭头欲走。

“师兄!”“武焱师兄!”自觉与其相熟的弟子俱蜂拥上前,将其围住,打起了招呼来,霎时间,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你道为何?只因此人乃是阳清掌门爱徒武焱,这武焱七岁便筑了道基,修炼起来更是一日千里,资质甚奇,一直被掌门无乐真人当做接班人培养。

若是现在与其交得个好关系,来日待得他接任掌门,说不定也能分上些许好处。

广场上,弟子们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窃窃私语着,都在谈论着此次下山之事,兴奋者有之,惧怕者亦有之,不过不管是心甘情愿也好,不情不愿也罢,掌门下了令,就是不应也得应了。

正这时,有一人形单影只,侧身靠在广场一角墙边上,这人面若朗星,仪表大方,一袭白衣,袖袍宽大,袖口上纹着两条银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他嘴上一直挂着邪邪的笑容,才使他少了几分正道的浩然正气。

只见他双手环在胸前,夹住一把宝剑,鼻腔冷“哼”一声,心道:“不知山上那几个老东西又想出什么鬼把戏来。”又瞥了一眼殿前的人群,笑了笑,扭头出了广场平台,往山下而去。

玉葱山山高万丈,自上而下共有台阶三万余级,白衣青年身影急闪,须臾之间便到得山脚。

山脚下两个守门道童见得此人凭空出现,先是一愣,随即赶忙躬身下拜,口中喊道:“弟子参见师叔祖!”

那白衣青年嘿然一笑:“乖,还是你们懂事,喏,接好了。”说完大袖一甩,从袖中飘出两个瓷瓶,分别落入两个道童手中。…,

两名道童立时笑逐颜开,心中欢喜,大礼拜倒道:“多谢师叔祖厚赐!”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二人,只心神一动,面前便出现一把宝剑,这宝剑陡一出现,便迎风而长,白衣青年一跃而起,长剑自行在空中兜了一个圈,不偏不倚,正飞到青年脚下,托起青年,“嗖”的一声化作一道金光,向西方而去。

只做:一曲挽歌镇九江,天下离人皆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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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于公公,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于德海与黑子藏身的大树下,终是到来了两个人,一人腰挎双刀,一人背背双斧,正是那刘隆义与关祁两个匪人。

刘隆义虽是猖狂大笑,可精神却一点儿不放松,只见他双眼圆睁,直盯着于德海藏匿的树洞,生怕一个不留神再叫于德海施展轻功,走脱了去。

刘隆义一阵大呼小叫,半天都未见有动静,而跟在他身侧的关祁只是双手负在背后,一声不吭。

良久,树上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吵死了,这大清早儿的,还让不让咱家睡觉啦?!”

正说着,打树洞里走出一个人来,只听刘隆义在树下喊道:“呦,于公公您可算出来了,可愿下树一叙?”

果真,那树上之人正是躲藏多日的老公公于德海。

只听于德海道:“刘隆义,你这忘恩负义的恶贼,还敢与咱家这儿讨价还价!要叙便上来叙,不叙便罢,就恕本公公不奉陪了!”

刘隆义见于德海这般说来,只当他怕了自己,于是道:“怎么,公公可是身子虚了?也对,这人呐,上了岁数,身板儿就是吃不住累了。”

于德海听罢,在树上“哼哼”道:“这激将法,八十年前对公公我就无用了,咱家劝你少做口舌之争,你要么便上来,要么就把这大树砍了,不然呐,休想叫咱家下去。”

刘隆义一愣,心道:就这么耗着?这树上无水无食物,你又能坚持多久?难道这老太监另有别的什么倚仗不成?

刘隆义想及此,顿时心神不宁起来,当下敲定,不再拖下去了。

只见刘隆义拔出身后背着的两把大斧,屏住一口气,“哇呀呀”猛号一声,赫然从两侧超大树劈去。

刘隆义这两斧气势惊人,可砍到树上,这棵十人未必能环抱的大树连晃也不晃,树干上只留下两道痕迹。

刘隆义外家横练功夫劲道十足,斧上也多以刚猛凶厉为主,可若要向于德海那般内功深厚,可使得巧劲,凝内功于一点破之,却做之不到。

一会儿的功夫,刘隆义已砍出十多斧,可效果不甚明显,终于,一旁闷不吭声的关祁开了口:“刘当家,少费些气力吧,咱们便是在这树下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刘隆义“哼”了一声道:“我又岂会不知,只怕夜长梦多,他于德海奸诈狡猾,若是又有何脱身之计,你我该当如何?”

关祁道:“那便杀将上去又能怎样?”

刘隆义道:“你我轻功皆不如他,若在上面与其交战,唯恐失了地利,反而落了下风。”

关祁道:“那就发响箭,等上半日,待得兄弟们聚齐,一起攻上去。”

刘隆义想了想,便道:“既如此,我们便等他半日。”…,

说完,刘隆义从腰间抽出一枚响箭,拉开箭上机括,将响箭放上天空,响箭在空中炸开,化作一缕红烟,久久不散。

响箭放出去之后,刘隆义与关祁二人就这般呆在树下,各自休息起来,以待兄弟们汇合。

再说此时树干上的树洞里,于德海对着黑子说道:“前几日教你的口诀,可都仔细记下了?”

黑子道:“都记下了,老头儿,你这匆匆忙忙的教我这些有什么用?下面可还有两个匪人呐,你怎么不去结果了他们?”

于德海并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布包裹来,接着道:“记下了就好,咱家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物什,咱家要你好好保管,切莫丢了,介时你寻个机会,将它送到京城城南三十里处,交给一个姓金的老者即可。若是事不可为,把它烧毁也就罢了,不过切记,千万不要打开观看,否则必有大难!”

黑子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老头儿是什么意思。

于德海道:“一会儿咱家就下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小子就趁机逃走,自此一路向南,翻过那座山,就能走出这片森林。小子!你可要好好保重!咱们有缘再会!”

于德海说完,将金布包裹使劲塞到黑子怀里,手中钳了大刀,转身便出了树洞,一纵身从树枝上跳了下去。

黑子听出于德海语气不对,刚想要拦阻,怎奈何于德海身法极好,早已不在树洞中了。

黑子左右思量一番,心道:这老头儿虽然是个太监,可也算是个好太监,这几日从未短过我的口食,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总的来说不是什么坏人,比起当年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不知强上了多少倍。于是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完成老头儿交给自己的使命。

在洞中稍等了一会儿,黑子慢慢探出头去,仔细听了片刻,见树下果然再无声息了,这才顺着事先准备好的树藤攀沿而下,瞅准了方向,迈开步子使劲奔跑起来。一边跑心中一边祈祷:希望老头儿没事儿,能平安回来。

黑子这一跑,直从白日跑到天黑,他寻了棵大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躺在一个宽大的树枝上休息了下来,因为老头儿说过,天黑了就莫要赶路,若是抹黑行进,最易遭遇野兽。

黑子自打带着一众弟妹朝清章逃难起,就几无片刻停歇,一直在逃难,好不容易碰上个老头儿,对自己还算照顾有加,可没想到好日子没两天,又被贼人给搅和了。

黑子心中激愤不已,想起弟弟妹妹们现在过得可好,随即猛地甩甩头:有了那么多银两,他们定会生活富足,待我脱了难,就去清章城找他们。

正憧憬间,忽的记起老头儿曾教过自己的口诀,据老头儿说这口诀乃是一篇上乘的内功心法,劝自己日后勤加习练,即便不入武林,也可强身健体。

黑子寻思闲来无事,坐起身子,学起了平时老头儿打坐的姿势,双腿一盘,双手自然下垂,放于两腿间,口中默念起心法口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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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又见晏阳楼

于德海传授给黑子的口诀,正是一篇皇宫大内收藏的顶级心法。

这寻常心法,若是无人引领,自己摸索,那是连门槛也够不到,这顶级心法,便好在极易入门,其中讲解极为详细彻底,就连黑子这般无甚基础者,也可自行习练。

黑子此时懵懵懂懂,只知盘腿默念口诀,嘀咕了半晌,什么也没发生。

黑子心道:莫不是那老头儿诓骗我,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想到这儿,黑子摇摇头:不对,这该是一部秘籍,或许是我还未解其文中深意?

想及此,黑子才打起精神,仔细琢磨每一句话,待得将其吃了个透,又重整旗鼓,再次沉气屏息,按照口诀打起坐来。

果不其然,这次一开始,黑子便感到头顶发热,黑子下意识的去引导这股热流,猛然间热流从头顶百会穴疯狂涌入,过玉枕,天柱,一路向下,直达丹田气海,映的整个丹田绽出熠熠光芒。

黑子感觉到这股热流的存在,顿时心中一阵慌乱,不知所措起来。

练功最忌走神,他这一慌可坏了事,只见这股热流不受之前黑子的意识疏导,从丹田爆炸开来,瞬间失控的冲入七经八脉,霎时间的疼痛,直把黑子冲击的快要晕倒过去。

黑子心中发苦:这可如何是好?果然这武功不是人人都能炼成的!

正当黑子紧咬牙关,苦苦忍耐之时,他胸前衣襟内陡然亮起一阵青芒,这青芒刚一亮起,黑子体内的狂乱内气马上便安静下来,随之缓缓的流回了黑子丹田。

黑子见热流复归气海,心里一缓,长吐一口气,那狂乱热流带来的疼痛感也渐渐消失,这才起了身,直拍胸口,一阵后怕:差点儿就没命了啊!想必刚才就是走火入魔了吧。看起来这练武一道,我还真是未得其要领啊!

“咦?”黑子突然想起刚才胸前的青芒,连忙将衣襟里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摆在宽大的树枝上一件一件拿起来看:“这个?不像。那是这个?嗯,好像也不是。”

黑子左挑右选,最终才把目光定在了那从张鸣那儿扒来的玉佩上。

仔细看来,这玉佩外表光滑,色泽圆润,边有云纹,中间刻着一只虫子。黑子再一分辨,这虫子却是一只蝉。

只是不知,这玉佩有何玄奇之处,竟能让自己安然度过这走火入魔的难关。

黑子上下翻看了一阵,仍不得其要领,只好抚摸着玉佩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生叫黑子吓得魂不附体的声音在黑子脑海里响起:“要不是我,你这小子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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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京城中的晏阳楼又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可叫小六子忙的是焦头烂额。

这一批客人衣着各不相同,有简单轻便者一袭长衫,再无旁的饰物;也有衣装华丽者锦衣玉带,周身的坠子叮当作响。可唯一一样儿的是,这些人口中谈论的皆是同一件事——妖魔!

光听他们口中挂着的妖魔,便时常遭来旁人白眼,以为这群人都是疯子,这叫老板娘很是不满,多次想将这群人赶出晏阳楼去。可毕竟人家从未短了银子,老板娘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

虽然老板娘很不高兴,但小六子却很开心,累是累了点儿,可这世上有什么能比听些奇闻异事更有意思呢?小六子这般想到,于是更加卖力的跑着腿儿,直想多听几桌儿客人的谈话,好叫他一饱耳福。

这不,小六子又佝偻着腰,站在一个桌子旁听得是津津有味,同桌的几个年轻人都是穿白衣背宝剑,活脱的武林中人。

其中一人道:“师兄,你们可曾听说,两日前,那宝龙泽下游的静心河,整条河一夜之间便消失了,一滴河水也未剩下。”

另一人道:“最近好不太平,也不知道是闹得什么妖,我听闻那清章一带也有食人妖魔出现,怪不得掌门叫我等下山,只是不知,为何这群妖魔鬼怪往日不见,今日却纷纷现身了?”

“我看是我等正道久不出山,世间妖魔已忘了我们的声威了吧!”一人轻蔑一笑,侃侃而谈。

小六子一旁听着,信以为真,他平日最喜这些神奇的故事,不论这群人说的是不是鬼话,他都乐得一听。

小六子趴在桌前,用抹布随便擦了擦,见这桌人不再说话,开始吃饭了,便扭头儿走到另张桌前,侧耳倾听。

这桌上坐着的,俱是外表光鲜,衣着华丽之人。

只听一人口若悬河,唾沫飞溅,如说书一般道:“年前我曾下山历练,有幸在一林中遇到了一只妖兽。”

众人罢齐齐感叹,忙追问是何妖兽,这人接道:“这兽通体发青,腿似鹿而头似马,长着两个牛眼,有四蹄,蹄下踏云,奔走间风驰电掣,云雨相随。”

其中一个听众大惊,问道:“可是那传闻中可上天入海的箕水马?”

那人道:“然也,正是箕水马。”

那听众大点其头:“兄弟好福气!竟得遇此兽,你可曾将其抓住?”

那人反倒摇摇头:“那时我与这箕水马斗了数百合,法术法宝用尽,也未曾将其拿下,这马灵性十足,可晓福祸,知天命,可俗话说,水火不容,它也有一弱点,那便是最惧火焰,怎奈何我五行之术欠佳,火力不足,最终叫它给跑了。”

说到这儿,众人都大替那人感到惋惜,正这时,旁边有一人义正言辞对先前吹嘘之人大声道:“你说的不对,这什么水马最惧庚土,根本不怕火焰。”

桌上之人听罢一愣,扭头望去,只见面前一人,个子不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身着粗布麻衣,手里擎着块儿烂抹布,袖口挽到臂弯处,露出一大截小臂,身上满是油污——这人正是晏阳楼的店小二,小六子。

几人就这么怔怔看着小六子,终有一人当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二哥啊!”

之前说话之人见一小六子这德性,顿时怒火中烧,道:“你个小二懂个屁!给我滚了!哪儿凉快儿上哪儿呆着去!”

小六子见客人发怒,心里一怯,可仍是壮着胆子,一脸倔强道:“我怎么不懂?你说的就是不对,这箕水马属水,为马,最喜旋风,一旦浑身发亮,便能刮起狂风,喜食雌性动物,最惧庚土。”

那人见小六子不但不走,反而与自己叫上板了,心中不快,可闻之言辞凿凿,不知如何应答,只因自己心中发虚,根本不曾见过什么箕水马,只是从旁处听得一知半解,这才拿出来吹嘘一番。…,

另一人听小六子说的明白,忙问道:“哦?你说的到清楚,不知你是从何而知?”

小六子挣扎一阵,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绿皮书来,举在胸前,书面对着几人道:“就是这书上说的!”

几人定睛一看,只见书皮上写着:中仙志异四个大字,字体古拙,苍劲有力,不是凡物。

此书一出,当先那吹嘘之人眼前一亮,说道:“小兄弟,可否将此书借与我一观?”

小六子想了想,双手一递:“喏,看吧,不过只许看一会儿。”

那人“呵呵”一笑:“放心,我看一会儿便交还于你。”然后接过中仙志异,放到桌上,打开书页,仔细翻看起来。

其余众人皆好奇不已,纷纷凑上前来一同观看,口中不住啧啧称奇。

那吹嘘之人越翻越惊,原来这书中着实包罗万象,无奇不有,不只世间妖兽,就连那仙府魔窟,神山鬼海,都包含其中,每每记载的清晰明白,不知是何人所创。

此时,那人心生歹意,便想将此书据为己有。只是身旁同道太多,说出去名声不好,修仙之人最忌恃强凌弱,尤其是欺凌凡人,是修仙界的大忌。

那人眼珠儿一转,对着小六子问道:“小兄弟,请问一句,这本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啊?”

小六子想也没想道:“打从我出生开始,这本书就一直在我身上了。”

那人又道:“哦!竟是如此!我先来介绍一下,我叫屈仲远,这几位都是我的同道。”

小六子茫然道:“同道?”

屈仲远道:“对的,我们修的便是仙道。仙道即是修行,以修身的方式从生老病死的规律中解脱出来,以求成为长久的存在。修的好了,可增阳寿,驭万物,到得极致,成为仙人,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只因你们皆是常人,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罢了。”

小六子听罢一阵惶恐:眼前的这些口中念着妖魔的人,竟然都是些修仙道的仙人!这些人真的存在!这叫小六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屈仲远见小六子神情,心道:毕竟是凡人,这就怕了我,我现在说出想法,想必他也不会拒绝。于是道:“京城最近有妖横行,我们便是为了除魔卫道而来。小兄弟,正巧我对你这本中仙志异很感兴趣,不知你能否割爱与我,我必有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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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鸣惊人

小六子一听,眉头皱起,心中不舍,嘎巴嘎巴嘴,也未说出行或不行。

屈仲远见小六子欲言又止,情知有戏,心道此时只需加码,保管叫小六子心甘情愿将这奇书双手奉上。

于是单手一翻,手上便多出一个物事,只听屈仲远道:“小兄弟,你可知这是何物?”

此物一现,周围识得的同道皆是一脸鄙夷,终于知道这屈仲远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了。

小六子看了看屈仲远手上托着的东西,直言道:“这不就是块破石头嘛?”

屈仲远抿嘴一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破石头,这叫做灵石,乃是集天地灵气而生,如此一小块便重达四十余斤,别看它貌不惊人,作用却很多,最基本的用途,便是货币,我们修仙界的货币,可用其以物易物,购买些灵草仙丹,便是好些的仙诀仙法也是可以用灵石换到的,更别提他本身就可助修仙者增进修为,或用在布置机关和阵法上。”

小六子木讷点头,表示知道了,仍是直直的看向屈仲远,不解其意。

屈仲远见小六子这般不谙世事,无奈道:“这灵石,便是寻常人得之,时刻放在身上,也有许多好处,这样吧,我用这块灵石和你交换这本书,你看如何?”

小六子这才明白,他好奇的看着那块儿灵石,道:“能把这石头拿给我看看吗?”

屈仲远大气的一挥手道:“尽管拿去看吧,你若得了这石头,好处多的很呐!”

小六子伸手去接,石头陡一入手,直将其双臂重的坠了下去,差点儿摔到地上。小六子不知这小小石块儿为何这般沉重,饶是屈仲远有言在先,他也所料未及。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六子还未拿稳的灵石,正在逐渐缩小,不片刻,小的已经不能再小的灵石便从小六子的手上消失不见了。

众人哪里见过如此异象,一时鸦雀无声,只是瞪着眼看着小六子的手,不知他做了什么鬼,将灵石给弄没了,可他们也不想想,小小一个凡人,得需使得何样手段,才能在这些修仙者眼皮底下将灵石变没?

可屈仲远可不这么想,他虽不明其所以然,但也知这是一个好机会,随即首先发难道:“大胆小贼,我好意将灵石与你一观,你竟然使妖法将其吞没,好不知耻,既如此,我也不与你客气,今日便收了你这小妖偿债!”

这番话讲的是义正言辞,他随即拉开架势,一脚踢到小六子身上,可叫众人大吃一惊的是,照常理来说,就是修仙者使上亿万分之一的力气,也可轻而易举致常人于死地,可如今再看,这屈仲远的一脚非但没踢开小六子,竟叫其毫发无伤。

难不成小六子真是一名小妖不成?

再看这边,小六子本就莫名其妙,又见屈仲远暴起伤人,怕的要命,脊背一弯,双手挡在脸前,眼睛紧闭,似是不愿看到这一幕一般。

只见此时的屈仲远左脚平伸,正踢在小六子的肋下,这本无甚怪异之处,怪就怪在,他屈仲远踢中后,脚仍是一动不动,也不放下;小六子亦是一动不动,身子还保持着刚才害怕的姿势,两人就这么连在一起,如同一座活灵活现的雕塑。

周围观望的诸人,皆是不明所以,不知两人这回又是搞的什么名堂。

个人事只有各人知,不是他屈仲远不想动,只因现在屈仲远的体内,好似翻江倒海,他只觉对面的小六子就像一张血盆大口,正贪婪的吞食自己的真气,体内真气抑制不住的经过自己的左腿左脚,被动的流向小六子体内。…,

屈仲远的同门等了片刻,见二人仍是一动不动,有一警觉之人突然大叫道:“你们感没感觉到,屈师兄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几个同门听这么一说,纷纷运气探查起来,果然,如今的屈仲远,已是气息微弱,几不可查。

“不好,快救人!”不只屈仲远同来的同门,就连一旁好事的同道都一齐出手,或使拳脚,或使法宝,一齐朝小六子打来。

怪事又一次发生了,只见那些使法宝的还好,盖因这些法宝只一沾得小六子身上,便光芒减弱,最后掉落在地,黯淡无光了,而那些使拳脚的,则与他屈仲远一样,都牢牢的粘在了小六子身上。最后,没有一个物事伤的到他,想伤他的人和物,都被吸没了灵力,场面离奇诡异的很。

这么大的动静,直将晏阳楼中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来,有胆小怕事者见了兵器森森,早早转身离去。也有人跃跃欲试,就要上前动手将这些人分开,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其中有聪明人一声厉喝:“都慢动手,此人身上定有些什么蹊跷之处,竟能吸取他人真气,以壮己身,我等还是先看看,伺机而动。”

有不明真相之人,闻声都放开灵识,仔细探去,果见小六子身周诸人气若游丝,百年功力皆毁于一旦。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些人的头顶冒起了白烟,想是彻底散功覆亡无日了。

这些人都没头没脑的盯着这尊“雕塑”,说起这些修仙之人,合该是法术超群,法宝无数,小六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收拾下来本就该不费吹灰之力,谁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算是见了鬼了,也不知这小六子是体质特殊还是练有魔功?竟能从不同介质中将灵气吸取出来!是以一筹莫展,谁也不敢靠近。

有好事者便开始打听起缘由来,适才几个与屈仲远一同聊天的同道原原本本的将其中原委道了出来,一众修仙同道皆一脸鄙夷,唾弃屈仲远为人低劣,这不是强取豪夺又是什么了?随即冷眼旁观起来,再不同情屈仲远的遭遇了,同时又对小六子感兴趣起来。

小六子这会儿也不好受,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修仙之人都这么仇恨自己,一起向自己攻来。

再加上从身外汹涌而来的灵力,充斥着他四肢百脉,五脏六腑都胀的生疼,终是忍之不住,大叫起来,只见阵阵灵气气浪从小六子口中,发肤中,毛孔中猛烈喷薄而出,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身遭众人猛地弹将开来,这些人陡一脱离小六子的身体,这才血液通畅,不再麻木,可是他们早已筋疲力尽,灵气全失,丹田气海空空如也,虚弱得紧,只能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小六子“啊......啊......”的大叫了良久,声音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几可穿云裂石,生生把晏阳楼里的瓷器碗碟统统震碎,只将房顶穿出个窟窿来。

这一番喊叫下来,小六子才觉身心舒爽,只是突然间脑子有些不灵光,想不起来刚才发生过什么,本就木讷的他脑筋更加慢了,连周遭被尽被毁去也不觉奇怪。

他四下看了看,这才心中一惊:这四周的人怎么都躺下了?怎么还一个个的使劲儿盯着我看?小六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不提别人怎么看他小六子,他自己心里倒是紧张的很,头一回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叫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就那么傻傻的站在那儿,心里活泛道:老板娘怎么还不骂我,她要是骂我了,我就可以借机开溜了,站在这儿的感觉可真不好啊!…,

“哎?我的书呢?”小六子一拍脑门,跳了起来,焦急的四处寻找。

果然,经过小六子的一番冥思苦想,旁的没想起来,却记起他的书刚才被那个叫屈仲远的给拿走了,还未交还给自己。

随着小六子的眼神扫过,诸人或低头,或转身,都躲开小六子的眼神,不敢与其对视。

突然间,小六子双眼一亮,大笑道:“哈哈,找到了!”

说完,小六子三步并作两步,一个闪身便急急冲上前去,翻开地上的一片狼藉,扯着倒下桌子边上露出的小角,将中仙志异给拽了出来。

只见小六子拍了拍书上的浮灰,珍而重之的将其揣回了怀里,这才走向被两名同门搀扶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屈仲远。

待得小六子到了屈仲远身旁,忽然将腰一弯,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啊这位神仙大人,我也不知那块石头是怎么没的,要不这样,我陪给你一些银钱吧。”小六子说着,从袖斗里拿出几两银子来,想了想,又把碎银装了回去,只有三个二两重的留在外面,这才一脸真诚的伸出手,向屈仲远递过去。

此时,场中正道修仙之士才真真明白了,原来这店小二还只是一个质朴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魔道妖人。

也不知他是否经历过什么奇遇,吃过什么仙果,从而得到这般奇怪的体质?于是各自心中打起了如意算盘。

一个声音应时响起:“小兄弟,在下浣花宫弟子申文志,特请小兄弟与我同去宫中一叙。”

招揽,赤裸裸的招揽。

自打有人开了头,一时间这些修仙之人都冒了出来,生怕说的晚了,叫别人抢了先,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介绍着自己的门派,试图能得小六子垂青,邀得小六子入伙。

“哼,不自量力!”一个冷哼从人群中传出,这人灵力充沛,霎时间便压过了杂乱不堪的众人,越众而出道:“我来自多宝岩,是派中掌门多宝真人座下二弟子黄浩轩,我们掌门很欣赏你,特叫我来请你一同前往多宝岩,共参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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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国难将起

冤有头,债有主,就说徐阳泰终于是见到了那夜的妖人——红衣女子胡歆嫣!一时间怒发冲冠,直向胡歆嫣冲去。

此时的徐阳泰早已经今非昔比,不仅仅是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举手投足间,真气流转,灵力充沛,已是不容小视。

徐阳泰冲到胡歆嫣身边,怒吼一声:“妖人纳命来!”一拳向胡歆嫣打去。

拳头未到,拳风先至,朝胡歆嫣扑面而来。

胡歆嫣的小脸被那拳风刮的生疼,见避无可避,无奈之下捻了个手势,口中默念法诀,忽然间一阵飞沙走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将胡歆嫣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屏障,将徐阳泰隔在外面。

徐阳泰拳劲不收,一拳打在那流动的沙石墙上,“嘭”的一声,那墙壁被徐阳泰生生打破一个洞,可好景不长,那沙石墙一阵流转间,破洞被涌来的新生沙石瞬间补上,不着痕迹。

徐阳泰见了仇家,想着正是这胡歆嫣害的自己入狱,吃那牢狱之苦,气愤已极,失了理智一般如癫如狂,双手或握拳或出掌,使劲轰击着胡歆嫣身周的沙石墙壁。

这墙壁破了又好,好了又破,徐阳泰可不管那么许多,他天生本就力大,再佐以真气,穷追猛打,可这般打法,气力消耗的甚快。

不只是徐阳泰,那胡歆嫣也不好过,她是三姐妹中妖力最差的一个,只见她虽在墙壁内,看似十分安稳,可墙壁屡遭攻击,她仍需花妖力来弥补漏洞,体内妖力也在迅速减少着。

这头徐阳泰与胡歆嫣打的欢,徐阳泰的老师,当朝国师武相也没闲着,栀首古剑剑光凛凛,随着武相的心意隔空与二妖相斗,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二妖姐妹情深,同战武相,她们搭档多年,饶是武相技艺精湛,仙术超群,顷刻间也拿之不下,对她二妖没什么好办法。

只听那白衣大姐道:“你这道士,不在玉葱山好好修炼,跑到这儿来与我姐妹胡搅蛮缠,妄称仙道!”

武相道:“降妖除魔,本是我们修仙者的本份,你三妖若是在那山林中潜心修炼,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修得正果。只可惜你们倒行逆施,草菅人命,更祸乱朝野,败坏朝纲,我理应将你三妖拿下!”

说完,武相发起了狠,他一手控剑,一手在空中虚抓,手中凭空现出一道黄色符篆来,这符篆上满是歪歪扭扭血红的道道,也不知是字还是画。

武相捏住符篆,大喝一声:“疾!”那符篆瞬间在手中燃烧起来,这时,武相念道:“五雷天心正法,引!”

顷刻间,天色阴沉下来,乌云集聚,遮天蔽日,云层厚实,隐有雷声轰鸣。

武相又道:“阳泰,回来吧,且看为师斩杀了这三只妖怪!”

这三妖见了这天象,均是大叫一声,现出了原形,叫其余园中众人吓得屁滚尿流。

徐阳泰见了此刻惊变也是一愣,心中怒气早泄,便退开几步,听从自家老师的话,回了武相身旁。

只见这三妖俱是三尾妖狐,一桑白,一藏青,一火红,只见三妖聚在一块,那白毛狐狸口吐人言道:“上仙饶命,我等姐妹也是受人蛊惑,才铸下如此大错,求上仙网开一面,饶了我们吧!我们保证今后不再害人了。”

旁边徐阳泰听了,见三妖说的楚楚可怜,心生善念:“师父,我看这三只妖怪已有悔改之心,便放他们一条生路罢。”…,

狐狸大姐见徐阳泰为自己说情,忙接着徐阳泰道:“谢谢这位小哥为我等说项,我们日后绝不再害人,请上仙相信我们吧。”

说完,狐眼一扫,看向一旁阴沉着脸的韦公公:“公公快替我们姐妹求个情,你当日不是答应我们,若有仙人来为难我等,便出面相助。我们也不要你帮忙,只求你帮我们说说好话,叫他放过我们。”

韦世昌道:“你们莫要胡言乱语,咱家怎的能和你等妖怪扯上关系,休要拉咱家下水!”

武相听罢,扫了韦世昌一眼,道:“宦官误国!哼,你韦世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待我灭了这三只狐狸,再找你算账!”

又转向三妖道:“你们错已铸下,本罪不可赦,合该诛灭三魂七魄,叫你等彻底消失,但念在我徒为尔等说情,今天便留下你等魂魄,让你们转世投胎,来生若有幸投胎成人,就安安稳稳,好好做人吧!”

武相说完,不再容情,口中喝道:“九天神雷,落!”

应着武相的口诀,空中云层一阵翻滚,猛地炸出一条三人合抱粗细的紫色雷光,朝三妖劈去,三妖齐齐大叫:“不要!”奈何那雷声势浩大,三妖声音还未传出,周身便已被那神雷淹没,瞬间便被炸成飞灰。

这雷一连劈了五下,这才停歇,神雷已过,天上乌云渐渐散开,洒下片片阳光。

武相待神雷停止,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瓶叫做五行拘魂瓶,乃是合五行之力束缚魂魄,拘拿魂魄入瓶,或放之转世,或收押叫其永世不得超生。

武相手握宝瓶,瓶口对着适才三妖所在的位置,口中念道:“三魂不散,七魄不灭,收!”

只见几缕青烟从那一片飞灰之处升起,随着武相一个“收”字,慢慢的飘进武相手中的瓶子。

武相这才对着瓶子道:“记住,来世切莫为祸,我送你们一程,且去吧!”

说完,一道真气打入瓶中,瓶口发出“呜呜”之声,不一会儿,声音便消失了。

待得处理完了三只狐妖,皇帝眼中那一抹粉红也随之消散,头脑也渐渐清明起来,他莫名的看着地砖上一片焦黑,开口问道:“朕刚才怎么了?三位爱妃去哪儿了?这地面又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武相看着皇帝,摇了摇头,随即向韦世昌:“韦公公,可还有什么话要讲?”

那韦世昌突然抱住皇帝大腿,哭了起来。

韦世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是伤心欲绝:“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一生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求皇上莫要听信谗言,就饶恕老奴吧!”

皇帝一阵不解,看向武相,希望武相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武相向皇帝打了个稽首,道:“皇上,之前那三个女子,俱是妖狐所化,她们蒙蔽圣听,此乃祸国之始,是以我特来此将三妖诛灭。至于韦公公,他狗苟蝇营玩弄权术,借职位之便引得三妖入宫,是这背后主使之人,或另有所图也说不定。”

皇帝听完,心中愤怒不已:想自己得了三位美人,还没乐呵几天便被这武相给杀了,还说人是妖怪!妖怪也就罢了,连自己最亲近的太监都要参上一本。

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这人死都死了,毕竟自己也曾留恋花丛,几日都没上早朝,一时心情烦闷,只好对着韦世昌道:“哦?可有此事?”…,

韦世昌奴颜献媚道:“皇上莫要听信那老道胡言乱语,老臣根本就不认识那三只狐狸精!”

这皇帝想了半晌,才对武相道:“国师啊,你今年也有两百多岁了吧?”

武相道:“老道苟活已有两百七十余载。”

皇帝道:“国师为国操劳尽心尽力,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深感国师忠义。可如国师今年事已高,不想回仙山享享清福吗?”

武相闻言一惊,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变化:“皇上可都想清楚了?”

皇帝迟疑一会儿,才点头道:“来人!”皇帝发话,莫有不从者,几个之前被狐妖吓坏的软腿小太监拼命的站起来,摇摇晃晃一路小跑,跪倒在皇帝面前。

“国师对朕照顾有加,深明大义,朕亦知国师乃化外之人,不喜俗物,便赐国师襄田美玉一块,紫砂窑壶一尊,天明灯一盏,此次国师回山万物小心,保重身体。”皇帝说的也算客气。

武相见皇帝心意已决,弯腰行了一礼:“陛下,你我君臣之缘已尽,老道这便去了,老道还有几句话留给陛下,请陛下万勿见宝玉而题之以石,修德以清政,亲贤臣而远小人,柄仁人之心勤加治国,方能国泰民安。”

说完头也不回,带着徐阳泰离去了。

出得皇宫后,徐阳泰见自家师父有些落寞,开口道:“老师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武相驻足观天道:“为师在时,小人不敢近驾前,为师一走,这数百年的王朝恐怕就要变天了。”

武相这国师已做了二十多年,从皇帝登基起便常伴身侧,出谋划策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一向生性恬淡,是以两袖清风,不屑与小人为伍,早就被朝中野心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官途中的绊脚石,若不是他来自仙山,是一凡人,早就将其从这世间除了名了。

武相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那应天观便不去了,你随我回山吧,你资质甚奇,修炼进境极快,待得路上寻处好地方,为师助你筑了道基。”

徐阳泰问道:“老师,这道基又是什么意思?”

武相道:“道者,大道也。修武强身之道,养生延寿之道,此皆非大道,大道者,悟天地自然,驭六气之变,飞天遁地,术施千里,穷万法,求长生,此方为大道也。基者,基石也。欲建楼阁,土石为基;欲习武艺,筋骨为基;欲得天下,民心为基;欲求大道,则必先筑道基。道基者,水、火、风、雷、烈、幽、明七基也,此七基凡人目不可视,手不可触,唯以秘法或修仙之人可察。这世间多有太华之气,世人皆孕仙性;或早或晚,道基终有觉醒之日,人人皆具修仙之资。待得筑了道基,你便可称是踏上仙路的修仙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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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奇遇奇玉

这一日,“哗啦啦”一阵树叶摇晃的声音从茂密的森林里传出来,正这时猛地从林中蹿出一个人来,这人打眼一看,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浑身俱是泥浆灰尘,衣服破烂不堪,皮肉隐约可见。

这孩子正是昔日京城的孩子头小黑子。

曾经一度深陷林间的黑子,此刻豪情万丈,心潮澎湃间大吼了起来:“我终于出来啦!哈哈哈哈!大栓,胖石,守岁,臭毛,二定,来福,翠娃,妮子,你们等着我。我已经练成了绝世武功,我这就来找你们啦!”

正当黑子高兴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就如一盆冷水瞬间当头浇下:“小子,你不过学了些皮毛,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再看黑子身边,哪里有半个人影,只见黑子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从胸口拿在手里,对着玉佩道:“你到底是谁?一块玉怎么会说话?什么神啊仙啊妖啊魔啊,我已经听你说了一路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原来与黑子对话的,正是他手中刻着虫子的云纹玉佩。

那玉佩怒道:“我都与你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猜不出我是谁!真叫我心寒。”

黑子奇道:“一块儿玉佩,也有心吗?”

玉佩道:“当然有!我来告诉你,你可记好了,我老人家便是那天上难有,地上皆无的玉中之王——玉精。”

黑子道:“玉精?就你刚才所说,那么你便是那玉成了精了?”

玉佩一阵气馁,强打精神道:“孺子不可教也!穷天极地,上穷碧落下黄泉,这玉精也仅有我一个,你可知要成玉精有多么困难?天地间万物皆有灵根,俱可修成正果,唯独这玉,是万万修不得的。”

黑子忙问道:“哦?那是为什么?”

“适才我已对你提到,若想修炼,首要便是有气感,待得有了气感,再寻篇心法,便可按照心法所言方法引外界灵气入体,慢慢剔除体内杂质,这叫外修,修的是身体发肤,血脉筋络。而感悟天道,得天地之机以运己身,这叫内修,修的是精、气、神。是以有动而修者,有静而修者,亦有那动静皆修者。”玉佩道。

黑子一头雾水:“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不能修炼呢!”

玉佩反倒不慌不忙反问道:“我来问你,你可知这天地灵气从何而来?”

黑子摇摇头。

半晌,只听玉佩道:“怎的不说话?”

黑子恍然大悟道:“我忘了你看不见,刚才我摇头来着。”

玉佩一阵无言,直到顺了气儿,这才道:“若说这世间灵气,那是自开天辟地以来,恒古自有的,这些灵气,用上一分便少一分,总有用完的一天。除了这些先天灵气,就要说到后天灵气了,你可记得刚才我同你说过的灵石?这灵石所蕴含的即是那后天灵气,可这灵石分类极多,分上下九品,品品成色皆不相同,有的纯度极高,几可与先天灵气相比,有的驳杂不堪,对修炼反倒有害而无利。”

黑子像个好孩子般,认认真真又听了一阵,仍是不知道他玉佩为何不能修炼。只好道:“我看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该是找个地方休息了吧。”

玉佩对黑子打岔不理不睬,自顾自的道:“但是,这灵石并不是天地间唯一可以孕育灵气的东西,还有一样,孕育的灵气比那灵石好上千百倍,你可知那是什么?”…,

黑子翻翻白眼,又拗不过他,只好道:“不知道。”

玉佩对黑子的无知很满意,于是语带傲慢道:“那便是我们玉,玉乃是夺天地造化而生,与那灵石灵脉不可同日而语,盖因玉所产灵气,是那少之又少的先天灵气!”

黑子听完腹诽道:我还当你是什么玉的神仙,不就是产些灵气嘛!

此时的黑子还不知那灵气具体是什么,有何作用,是以根本就不重视玉佩的话,直当听个乐呵了。

玉佩等了片刻,本以为黑子总要恭维几句,再不济也要“哇!”的惊讶出声才对,谁知半天都没个音讯,只好默默道:“接着之前的问题来说,为什么我们玉,极难修炼?就因为这灵气是我们所生,作为先天灵气的生产者,很难再收回释放的先天灵气以助己身,除非我们能修成人形,用那精怪所修功法才可吸收先天灵气修炼,可这修成人形本就是个难事,而我们玉体又得天独厚,完美无瑕,若是想吸收后天灵气来修炼,又无甚作用,是以这外修便不可能了。”

黑子见玉佩总算是扯回了正题,点点头问道:“那内修呢?”

玉佩道:“内修?唉!”玉佩虽早知黑子有此一问,却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接着道:“这世间,飞禽走兽,花草鱼虫,皆有思维,独独我们玉,没有思维,只是一死物而已。正所谓天道恢恢,执正持平,玉可以生出先天灵气,却不能吸收灵气修炼,玉有着一切生灵所没有的身体上的先天优势,却无有那精、气、神,没有思维,便不能内修。”

玉佩说完这些,竟语带哭腔,又愤怒不已,似是心中有着无限怨气,只听他道:“然而世事皆有希望,总会有机会降临到我们玉的身上,可凡物若想修成正果,须得内外修至极致,再经天劫洗礼,才可证得仙道,羽化飞升。凡人天劫,寻常只有一九,便是只有九道天雷轰体,只有那大奸大恶之人才会与常人有所不同;飞禽走兽,那是三九天劫,共有二十七道天雷;花草虫鱼,需历六九天劫,合计天雷五十四道;而我们玉,迎来的天劫就大不相同了,那是传说中几可毁天灭地的九九天劫,一共八十一道!想我们玉,一辈子默默无闻,别无所求,只求证道,可竟把我们与那恶贯满盈,罪恶滔天之人相提并论,真是大大的不公啊!大道路途茫茫,我又何时才可得证?”

黑子见玉佩口气如此落寞,这才知道其中因由,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转移话题,希望能将玉佩的注意力引走:“那你是如何产生思维,又能开口说话的呢?”

这玉佩沉默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道:“你可知我多少年才得有契机,有了思维的?”

黑子心想:这玉佩口气甚大,怎么也该有很长时间了吧?

于是试探着答道:“五百年?”

玉佩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五百年?太少太少!”

黑子吓了一跳,这五百年已经有了常人生命五倍的年份了,竟然还说少!又道:“那一千年总对了吧!”

玉佩道:“一千年?一个零头便有八千余年。”

黑子顿时目瞪口呆,他磕磕巴巴的道:“八......八千多年?还是零头?那你得有多大了?!”

玉佩答道:“我得以有那契机,从而获得思维,距今已有十二万八千四百年了。多大?我亦不知从何时便有了我,我想,那恐怕会追溯到那开天辟地之时了!”…,

黑子已经对玉佩的话语有些免疫了,与这玉佩说话,真真儿可以锻炼心理承受能力。

黑子又问道:“你总说契机,那契机是什么?”

玉佩悠悠道:“你道行不够,听不得这些,待得日后有机会,我再说与你听便是了。”

黑子轻“哼”了一声:“还拿劲儿呢!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玉佩“嘿”了一下,又道:“你现在连道基也无,听那些日久年深之事也无甚益处,还是着眼当下才是真。”

黑子一愣:“当下?当下又有什么事?”

玉佩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修炼!不修炼何以证道?”

黑子莫名道:“证的什么道?”

玉佩道:“天道!”

黑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心想我连天道是什么我都不知道,还证天道!只好对玉佩道:“我不知什么天道,我要去找弟弟妹妹们。”

玉佩见黑子没有志气,恨铁不成钢的道:“如今你不欲修炼,那不打紧,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助你修炼的!小子,你记住我的话!”

黑子道:“我为什么非要找你修炼,证什么天道?”

玉佩笑道:“世间多磨难,没有一技傍身,早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黑子不屑道:“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不修炼便不行了?”

玉佩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与他们不同,你天生便是为了证道而生的!”

黑子听玉佩说的言真意切,心头一阵恍惚,问道:“那是什么道理?”

“你知我当时为何要救你,不袖手旁观就看你那般走火入魔而死?全因为你没有灵根!”玉佩答道。

黑子不解其意:“之前你不是说,是生灵便有灵根吗?我怎么没有?既然我没有灵根,你又叫我修的哪门子仙了!”

玉佩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根,这是没错的,但灵根或多或少,或纯或杂,或正或奇,皆不相同,灵根少、杂、奇,都难修成正果,而越多、越纯、越正,则越易成功。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你根本就没有灵根,你身上的,那是万年不遇的仙根!”

黑子绞尽脑汁,也没想起玉佩曾跟自己提过什么仙根,不过上下联系,也可猜出一二,还是道:“这仙根又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耄耋

“仙根嘛,自然就是那成仙的根骨,只要你肯随我修炼,来日必成仙道。”玉佩信誓旦旦的说道。

黑子见玉佩啰嗦,五指一攥,作势欲扔:“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把你丢了去!”

那玉佩道:“好吧,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黑子笑了笑,一阵得意,随后把玉佩又挂到胸口道:“你叫个啥?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玉佩吧?”

只听玉佩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天生地养,哪里会有名字?”

黑子道:“那就叫你玉老头吧,嗯,不错!”

玉佩不怒反喜,口气欢愉道:“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随你的便。”

黑子听罢对着玉佩道:“好,那以后就这么叫。玉老头,我这就去找我的弟弟妹妹们了,你怎么打算的,就一直跟着我吗?”

玉佩道:“当然,我若不跟着你,你哪天欲要修炼不是少了那引路之人?”

黑子一阵无奈,只好道:“好吧,等到那天再说吧。”说完看了看方向,便朝来时打水的小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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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后过寿已有三日,清章城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宁静,可这太守大人,已是换了一位,只因上头责怪下来,这清章太守办事不利,贺礼被劫不说,还丢了一名官员,这叫上头十分不快,皇上龙颜一怒,便将这位清章太守李宏津一撸到底,只成一布衣平民。

深秋已过,日已近冬,这天太阳大的吓人,可袭来的秋风叫行人们仍觉一丝凉意。

有一人缓缓步入清章城,他在城中绕了一绕,寻觅了个地界儿,将身后背着的大旗往地上一插,只见旗上写着四个大字:在世神医!大字下又有三行小字:祛病按摩!接骨疗毒!针灸开方!

这人插罢旗后,将身后行囊调至胸前,紧了紧绳带,清清嗓子吆喝了起来:“在下给各位作揖了,小老儿三生有幸,今天来到清章,借贵方一块宝地,还请各位大哥大嫂、大叔大婶,道儿上的兄弟,场面儿上的爷们儿,行个方便,给个脸面。小老儿知道,咱这儿是藏龙卧虎之地,有经国安邦之才,翻云覆雨之士,我在这儿是班门弄斧,让诸位见笑了。”

路上行人听这一嗓子声如霹雳,纷纷驻足一观,只见一老头儿微微佝偻着腰,双手攥紧胸前包袱,身后插着一杆木质大旗,那旗子也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破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些字样。

“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儿靠朋友,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没云彩不落细雨,无君子不养小人。在下哪一点礼数不周,胡言乱语,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请您高抬贵手,不要难为小老儿,赏小老儿一口饭吃。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堵墙,人在江湖,义气为重。”

老头说完,咽了口吐沫,见人越来越多,吆喝的更加卖力起来。

“小老儿我今天来到贵地,一不卖彰德府的膏药,二不卖长垣县的黑虎丸,兄弟也不会翻跟头拿大顶,算命拔牙把人哄。只是给大伙儿玩一套把式。玩得好您给呱唧呱唧,玩不好您抬腿走人。有钱的您捧个钱场,没钱的您捧个人场,只要您在这儿一站,您就是俺的衣食父母,头上青天。”…,

一人听他说的有趣,问道:“你都有啥能耐啥功夫呢?”

老头儿心说:托儿都不用,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道:“小老儿我一不练刀枪剑戟,二不练斧钺钩叉,三不练银枪刺喉,四不练秃头撞石,也不会那些花拳绣腿,雕虫小技。可想当年俺也曾练过须弥福寿棍,五光通天剑,只可惜,今儿个小老儿的福寿棍忘在了家里,通天剑让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当废铁换糖球儿了。小老儿的拿手绝活儿今儿个看来是练球不成了。”

又有一人说道:“没意思!你这老头儿,光说不练!”众人皆颔首称是,有人转身欲走。

那老头儿对众人的态度很是满意,又道:“对了,光说不练的是假把式,光练不说的是傻把式,能说能练的才是真把式。我要是光说不练,您把兄弟的眼珠儿扣了当泡儿踩。”

一人道:“你一不变戏法,二不玩把式,那你图个啥呢?你先练两手给我们大伙儿看看!”一句话说完众人轰然叫好。

老头儿不见急躁,道:“这位大哥说的在理儿,老话讲,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龙从云,虎从风,卖艺的图的就是一个好名声,我就是为了让您给咱传个话儿,扬个名。甭看小老儿现在走街串巷,丢人现眼,在街头摆摊儿卖艺,闯荡江湖,想当年,我也是走过京,闯过卫,皇城根下撒过尿,刑堂里面开过会。想当年,那前朝好汉尉迟威落难,也在街上卖过黄骠马,小老儿我也是时运不济,流落至此,今儿个来到这里,觉得这儿的老少爷儿们特厚道、够朋友,小老儿也大方一回,把我祖传十八代的偏方送给各位。”

见老头儿不吭声儿了,一人好奇,开口道:“你的偏方里都有啥玩意儿呢?”

老头儿等的就是这一句,忙道:“我这偏方里一没有龙肝凤胆,二没有虎骨熊掌,三没有麝香牛黄,四没有冬虫夏草,但俺这里有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

那位好奇的群众又问了:“你的偏方都治啥病呢?”

老头儿道:“告诉您,我这偏方是我老辈儿从前朝景升皇帝游南海时讨要的宫庭秘方,一般的伤风感冒,咳嗽吐痰,男的阳痿不举,女的月经不调,服了我这药方那是立马见效。”

有人问道:“你这么好的东西,要钱不要?”

只见老头儿摇头晃脑道:“我说您老就甭提钱字儿,说钱薄气俗套,我这是免费赠送,送完为止。每人一包,先到先得。看看、看看,我这里一说不要钱,这几位大哥就挤成了一团儿了,如果都给了你们,那后面年老的,体弱的,身子骨不结实的,腿脚不麻利的,恐怕空欢喜一场,小老儿我做好事儿还要挨骂,这么着,为了让每个老少爷们儿都能得到我的药,每人五包,四包免费赠送,一包您给个本儿钱……”

众人听到这儿,才知此人是江湖术士,多半是个骗子,正要散去,猛地从人群中冒出一个人来,这人锦衣华服,华丽不假,可就是平添几分俗气,他肚满肥肠,胖的出奇,口中大叫道:“老头儿,你可会看病吗?”

老头儿被这嗓子吓得一愣,扭头一看,心道:这趟清章没白来,看这人一身富贵,哼哼,总算有买卖上门了!

老头儿笑容可掬道:“这位大爷,您是要治得什么病?”说完走上前去,在这胖子身上摸索起来,引得众人一阵恶寒。…,

那胖子道:“错了错了,不是我有病,是我家娘子有病,你若能看,便随我走上一趟。”

老头儿谄媚一笑:“你看,这个......呵呵,小老儿上门问诊,这诊金......”老头儿一边说着还一边搓着手。

胖子道:“放心,若是看好了,到时少不了你的。”说完,将一锭元宝扔到老头儿的手里。

老头儿心道:这回可碰上财神爷了!他拿起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咬,顿时喜不自胜,忙道:“官人家住何处?咱们这就走吧,可别耽误了病情。”

胖子点点头道:“那好,你且跟紧了吧。”说完,胖子当先扭头,挤出人群,朝外面走了。

这老头儿也连忙拱拱手:“今日便要对不住各位乡亲父老了,要是想要小老儿这上好的祖传秘方,还请明天赶早儿咧!”

说完,把身后插在地上的旗子一拔,背在身上,攥紧了胸前包袱,匆匆追那胖子而去。

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这胖子的府上,穿过前院台榭,入得中堂,又经过中堂进了后院,在这后院之中早早便有许多下人站着,各个儿是焦急万分,看来这家儿的女主人平日里对下人极好,一生了病,下人们都跟着着急。

一个小丫鬟见主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老头儿,想是自家主子顺利的请来了大夫,忙迎上来道:“老爷回来啦,快些进去吧,夫人刚才又痛了,直喊老爷的名字呢!”

这人一听,更是急不可耐,回手一把钳住老头儿的手腕,拖着老头便往屋里行去。

这可苦煞了那老头儿,那胖子身子厚实,劲力极大,这一把抓来,直叫老头儿疼的“哼哼”起来,更兼被其拖着走,差点儿没把他这老命交代在这儿。

待得老头儿和胖子进了屋,外面的家丁下人们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人道:“这已经是第六个了,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治好!”

另一个道:“不好说啊,夫人这病,连城里的吴神医都治不好,看刚才这老头儿穿的破破烂烂,又打了把旗子,估计又是一个招摇撞骗的!”

只听刚才接着那胖子的丫鬟道:“你们不要在这儿乱讲,都老实的呆着,希望夫人会好起来!”这丫鬟看起来在这府上地位很高,数落完两个下人,又双手合十,替自家夫人祈祷起来。

第二十二章 孜孜以行善

老头儿进了屋内,还未及内室,便听到一阵哭号之声,惨厉已极,动人心魄。

待得老头儿入内一看,床下趴着两个一般大小的孩童,长得一模一样,约莫有七八岁年纪,俱是趴倒在床上,哭的是稀里哗啦。

那胖子面露不忍,但还是板脸道:“好了,文博,文浩,你们莫要哭了,先出去,别打扰这位......这位大夫给你娘看病。”

这胖子教子有方,两个孩子闻声虽未止啼,却也点点头,向胖子与老头儿各施一礼,悻悻然出去了。

老头儿见了啧啧称奇,不过也顾不上这些,见孩子出去,胖子合上房门,老头儿才走进内室,只见床上躺着一位女子,三十来岁模样,保养的很好,可面色苍白,嘴唇乌紫,印堂发青,也不知是何固病顽疾,将这女子迫害成这番样子。

老头儿走近了些,仔细的看了看这女子脸色,然后扭过头,冲着那胖子为难道:“您看,男女授受不亲,我虽是个小老儿,可这......”

那胖子点点头:“不碍事,别说您是大夫,便是个江湖郎中,事急从权,也没那么些个规矩了,您尽管放手施为。”

老头儿听罢,转回头去看着女子,一脸凝重道:“那便好,小老儿就失礼了。”

老头儿说完,右手伸出两只手指,搭在女子手腕,闭着眼睛号上了脉,这一号便是半柱香的时间,才堪堪松开手,对着胖子问道:“贵夫人这病情有多少时日了?”

胖子答道:“约莫有十天左右了。”

老头儿又问道:“那平日有何症状?”

胖子道:“自打我家娘子生病以来,头二日一直盗汗,人也时清醒,时迷糊,被折腾的生生消瘦了一圈,若不是我时时强行扳开她的嘴巴往里面灌水,恐怕早已脱水严重,离我而去了。”

说到这儿,胖子有些哽咽,片刻,胖子接着道:“到了第五天,娘子白日再无其他症状,只是这嘴唇越发的乌紫,脸色也越来越差,怎么唤也唤不醒。那天夜里,我家娘子突然叫喊了起来,把守夜的丫鬟吓了一跳,我们被喊声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急赶来时,发现娘子披头撒发,满脸血污,模样可怕的很,更兼力大无比,我叫了四五个家丁,才将她止住,待得擦干血迹,发现她身上一个伤口也无,那一脸的血迹不知从何而来。”

胖子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又对着老头儿道:“这些天我已请了好些个大夫来看,可是每个都摇头,说我家娘子气息微弱,又无明显病征,显是阳寿已尽,回天乏力了。”

胖子说到这儿,猛地扑到老头儿身上,双手把住老头儿双肩,狠狠的甩动:“大夫,若能治得娘子的病,便是将我的全部家当都予了您,我也心甘情愿!您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啊!”

老头儿听罢,想了片刻,这才慎而重之的对着胖子道:“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官人能够答应。”

胖子道:“有何要求尽管说来,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老头儿道:“小老儿看病不喜外人打扰,还请官人出去稍歇,最多两个时辰,小老儿定将夫人治好,您看如何?”

胖子听完前半句,心中不忿,刚要发怒,陡然听得老头儿能将自己夫人治好,又惊又喜,追问道:“此言当真?我夫人的病真的有救?”…,

老头儿道:“据我目前估测,这几率,可有八成半。”

胖子顿时喜出望外,拍掌道:“那好,我这就出去,有劳老神医了。”胖子这一高兴,连称呼也变了,直当自己夫人已经脱离苦海,病情痊愈了。

胖子刚到门口,身后传来老头儿的声音:“官人现在可命人去抓药,只需赤白芍两钱;柴胡,当归,青陈皮,郁金各三钱;菖蒲,远志,云苓,炒枣仁,合欢各四钱;生龙牡,夜交藤各六钱。此方可安神醒脑,滋补五脏,待得抓回药来分成七份,先熬上一份一会儿待用。”

胖子见老头儿说的头头是道,对老头儿更有信心,忙冲着内室老头儿道:“我这便叫人去抓药,里面就交给老神医了。”说完出了屋子,合上门,自叫下人去药方抓药不谈。

说这屋内,此时的老头儿神情严肃,再不似白日那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模样,他本就鹤发童颜,如今一瞧,反倒真有几分杏林圣手,济世良医的意味。

老头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女子,一手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有些棘手啊,也不知是哪个老魔窜到了此处,当真是万年已过,大劫又起!

老头儿甩了甩头,心道:罢了罢了,今日碰上了我,说什么也救上一救,唉!救得一个便算一个吧!

想罢,老头儿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开口念道:“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部泉苗府,终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腭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老头儿念毕,右手一摇,手中现出一个浮尘,在女子身上拂过,左手小指横过无名指背与大指相勾,掐无名指第三节;中指掐掌心横纹,食指、无名指伸直,做了个拘邪印,口中喝道:“咄!”

声音刚落,霎时那女子周身上下冒起阵阵黑烟,那烟雾凝而不散,纷纷聚在了女子头顶印堂穴上,隐隐有血腥味从印堂中散出,扑鼻而来,恶臭难当。

老头儿左手不动,右手浮尘架在臂弯,右手一抓,一放,手心里多出颗金丸来,只见他将金丸朝女子一扔,金丸刚出手,老头一指女子紫唇,女子嘴唇蓦地自己张开,那金丸不偏不倚,正落在女子口中。

老头儿见金丸进了女子嘴里,右手再握浮尘,向女子头部一拂,左手手印再变,以大指压中指掐指纹,无名指压倒大指,食指、小指伸直,捻了个兰花指,又叫道家的伏魔印!

老头儿这一番做来,可谓步步为营:那拘邪印一出,便将女子全身魔气聚于印堂穴处,那金丸乃是九鼎小还丹,是修道之人佐以练体之用,凡人得之可保躯壳不坏,入得女子肚中,再出伏魔印与那股魔气相斗时,也可护得那女子身躯不朽。

说到老头儿的伏魔印刚出,那股血腥之气突然大盛,老头儿见罢左手一点,只能将其压制,冲不散这股魔气。

老头儿与魔气各不相让,一时间场面僵持下来。

老头儿额头微微见汗,心中有些急躁,毕竟那九鼎小还丹只可维护女子一阵子,若是时间过了,还没将这股魔气拿下,恐怕这女子肉身便要在自己与这魔气相斗时毁了去,于是将右手浮尘收了,从后腰掏出一个铃铛来。…,

老头儿左手与魔气相抗,右手持铃大声道:“老魔,还不退去,更待何时?”

铃铛一现,那魔气果是气焰一弱,可须臾间,又猛地一个反扑,似是要做最后一搏。

老头儿铃铛口对准那魔气道:“你若执迷不悟,休怪老道不客气!”话音一落,铃铛声响起,这铃铛若不是有修为在身者俱是听之不到,神奇之极,是专门克制魔头的镇魔金铃。

只听镇魔金铃叮当作响,那魔气一阵摇晃,摇摇欲坠,败象已生。

“啊!”正这时,从那股子魔气中传出一阵尖叫声,刺耳的很,魔音入脑,直穿耳膜。

老头儿闻机闭了五识,躲过这一遭,那魔气见此招无功,又生一计,掉头往那女子印堂穴中拼命钻去,想从印堂处冲回女子体内,到那时,老道要再如何动手,就要掂量掂量了。

老头儿不慌不忙,左手掐回拘邪印,再次将其束住道:“你已无路可走,乖乖束手就擒吧,莫要白费力气了。”

那魔气一阵沉寂,终是从中传出话来,似是怨气极深:“永平老道!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又何必跟我过不去?”

老头儿听了这声音,“哦~”了一声:“原来是你,你这老魔竟然还在世上!”

那魔气道:“托你的福,我活的还硬朗。”

老头儿脸色一变,厉声道:“哼哼,那日我放一马,可不是叫你残害生灵的!现如今,你又怎的在此兴风作浪,不怕我将你斩杀了吗?”

那魔气忽然大笑三声“哈哈哈”,接着道:“这不过是我万千分身的其中一个,你便是斩了也无济于事,倒是你永平老道,当日之仇,总有一天我会找你报回来的!你就给我等好吧!”

老头儿道:“笑话,我永平纵横中仙三千载,何时怕过什么?皇甫奇啊皇甫奇,你若敢再来,我便叫你如上次一般,将你的另一条胳膊也留下来!”

魔气听到这儿,激发雷霆大怒,他叫嚣道:“永平!你欺人太甚!哼!今日且罢,来日方长,他日我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便不是一阳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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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穷达有命

老头儿见魔气这般一说,知道这老魔已经心存死志,忙将镇魔金铃猛摇,生怕老魔临死反扑,拼个鱼死网破,那时若是伤到这女子便悔之晚矣。

镇魔金铃吐出阵阵仙音,直击那股魔气,只听魔气中的老魔灵识道:“哼,事已至此,我便是拼了灵识受损,也不会叫你得逞,我要叫你永平与你那青牛宫声名尽毁于此!”魔头说完,那魔气“呼啦啦”翻腾了起来。

老头儿大惊失色,见手中金铃竟镇之不住,焦急万分,还未来得及变诀,只见女子头顶魔气一阵翻腾之后,从魔气中吐出一个字:“摄!”

“摄”字一出,自女子涌泉穴起,丝丝黑气从她头顶冲出,瞬间沿着女子的血脉布满整张面庞,此时看来,这女子一张脸上密密麻麻的紫色血丝俱现,青筋暴起,血脉愤张,双眼空洞无神,眼白也消失了,只剩下两个黑眼珠。

还未待老头儿有动作,那女子“腾”的从床上弹起,猛地扑了上来,一双手牢牢钳住老头儿手腕,对着老头儿的脖颈张口就咬,这一口险些咬下老头儿一块儿肉来,老头儿的脖子顿时鲜血淋漓。

那女子死咬住老头儿不放,老头儿又不敢使大法术驱开她,怕她受了伤,可双手又被女子缚住,捏不得法诀,大叫一声:“皇甫奇!你竟使这般卑鄙手段,速速退去了,我可放你分身安然离去!如若不然......”

那只见此时那女子张开嘴巴,用的是之前那魔头的声音,煞是诡异可怖,直接了当的打断了老头儿的话,只听他道:“如若不然又怎样?永平老儿,你当我是三岁小娃娃,这么好骗吗?哼!我若放了这女子,你还不将我这屡分身轰的渣都不剩?既然横竖都难逃一劫,拼上一拼又何妨?”

话音刚落,女子身周魔气大盛,翻滚不息。

老头儿见了,心中惊道:这老魔竟运起了魔功,燃烧分身的灵魄之力,怪不得真气激增,瞬间便能破了我的拘邪印,还冲将出来,直接占了女子的身子,这下可难办的很了。

无论如何,这魔也是要降的,这女子,也是要救的,老头儿定了定神,对着面前女子道:“既然如此,你我各凭手段吧,倒叫我看看你这些年可有什么长进!”

老头儿刚说完,下盘摆了个丁字型,一股真气从他的气海澎湃而出,只听他口中念道:“上天赐我威震万灵,地降震雷入吾腹盛,鬼闻脑裂,出语惊神,急急如律令。”

念完口诀,老头儿口一张,“咔”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道雷电,这雷电一出口,便绕过被老魔附身了的女子面庞,直冲其后脑而去。

这口诀乃是他青牛宫不传之秘——采聚云气电气法,是为在每年春季惊蛰前后春雷初动之时,立即在静室中或房间内朝雷动方向焚香默祝,然行后丁步而立,面朝雷响之方,左手捻五雷印,是为大指掐无名指根部,其余四个手指握拳,指甲尽没。接着默念真诀,念毕后,瞑日存想雷震方的雷气如雾随着深长之吸气入口中,再吞咽入心腹之中,这里是用口深吸吞咽入腹,采聚七次至二十四次。如遇邪崇,就可存想腹中电火,以口吐雷击之,邪魅自会退却消失。

这雷诀出的也巧妙,不说雷法自是对妖魔有奇效,再说这位置也是刁钻的很,这后脑乃是人的动作中枢神经所在,这老头儿使的雷法本就被他将威力控制住,虽说威力不大,可若是击实了,饶是他老魔的分身灵魄再厉害,载体被雷电麻痹,驱使不动,也是莫可奈何。…,

雷速极快,瞬间便击中了女子小脑,老魔灵魄本就残缺,法力不如本体多矣,更兼强行催使秘法,燃烧灵魄活力,以生出更多真气灵力,陡一被雷击中,马上就失去了对女子身体的控制,这女子双手一麻,叫老头儿得以抽身而出。

老头儿之前只知女子中了邪法,是以仅用了简单的印诀,可没成想,竟是这般难缠的千年老魔,刚刚一时失察,差点儿出了岔子。

人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头儿已知这老魔便是当年的一阳魔君,再不小视,见此时老魔被雷击中,有着短暂的间隙。

“就是现在!”老头儿瞅准了时机,一掌拍在女子肩膀,使其背对自己,唤出一支朱砂笔,在自己手心上写下雷火二字,面朝向巽方吸灵气一口闭定,默颂真言:“雷公降现,手持神光,下照地府,洞见不祥,鬼神煞露,不得隐藏,急急如北极大帝敕。”念毕在自己掌上吹了一口气,这气过手心,顿时金光大放,猛地罩住面前女子。

女子被那金光包围后,在金光中颤抖挣扎起来,似是极为痛苦,不旋即,“嘭~噗~”光中老魔终是禁受不住,被这照现之法逼了出来。

老头儿见老魔已经出得女子肉身,赶忙虚手一抓,面前金光罩随着老头儿手势一收,正将那老魔的灵魄困在罩中。

“哼!我便送你上路。”老头儿这一套霹雳手段,叫那老魔是半分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见老头儿喝道:“赦!”面前金光猛一收缩,直接将老魔的灵魄打散,再不复存在了。

与此同时,向南而去几万里外有两座大山,远远望去,山头漆黑如墨,走近才知,这山上并无花草树木,光秃秃的屹立在那儿,荒凉的很。

这处有个地名,叫做双口丘,就在这里的某座山洞中,有一人突然口吐鲜血,血液腐蚀性极强,血箭飞了丈余,溅在山壁上,生将山体酌出一个大坑来。

只见这人身披黑色斗篷,浑身都被罩在里面,看不清其表情。

这人吐完了血,运气功来,不一会儿,身上冒起阵阵黑烟,他停了功法,森森的咬牙切齿道:“永平!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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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经过了千难万险,在森林里兜了一个大圈子,终是走了出来,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顿觉腿脚都麻利了许多。

小溪就在眼前了,黑子如是想道,蓦地,自打他与大栓到得这小溪旁起的种种经历,如放映般在他的脑海里重现,黑子想着想着,眼眶不觉湿润了。

黑子对自己道:“当日我若不好奇,非得进那林子问路,也许就没有今天这诸般事情了,也就不会与大栓他们走散,唉,不知那于公公现今如何了,脱了险没有。”

“算了,还是不想那么多了,我得加点儿紧了,争取在日落前赶到清章城,这样就能早些与他们会合了!”黑子说完,在小溪处喝上几大口水,又灌满了一壶,这才朝着清章城方向扬长而去。

此时的黑子心情极为畅快,林中的这些日子可真生受他了,想一个小小孩童,整日提心吊胆,若不时刻保持警惕,说不定何时便叫猛兽吃了,叫贼人刮了,平日里虽也没少受苦,可大不如这几日来的这般猛烈而集中。…,

正当黑子上了小道,一路疾走之时,忽然从林中蹦出一个人来,挡在黑子身前,将黑子吓了一跳。

黑子猛地一停,抬眼一看:“妈呀!鬼!鬼!”

只见这人脸色苍白,眼眶发青深陷,整个人骨瘦如柴,一张面目时而露出狰狞之态,时而露出惧怕哀求,疯疯癫癫,不知是打哪儿来的。

这人见到黑子,马上一把将黑子抓住,口中喃喃道:“救命,赫赫,赫赫,救命!快救救我!”

黑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你是谁?快放开我!”

那怪人刚要说话,面部肌肉突然一阵扭曲,他双手抱住自己头颅,摔倒在地,身子不住的在地上打着滚,“啊啊”大叫了起来,似是疼痛难忍。

黑子脱了身,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离那怪人远远的,才观察起这人来。

这人痛苦一阵,终是不再翻滚,挣扎着朝黑子爬了过来,这情状好生怕人,黑子连忙叫道:“你别过来,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人抬起头,就那么望着黑子,目露哀求道:“我......我叫......我叫宋通达,是......赫赫.......是......你快走,去清章城叫人来......赫赫,叫人来救我,快!快!”

黑子见他说的奇怪,口齿不清,时不时发出“赫赫”的鼻音,更兼样貌可怖,不敢近前,只远远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需要我帮忙什么吗?”

那人脸上一阵挣扎,气喘吁吁,又断断续续的道:“这林中有......有鬼,我已中了邪......法,你快走,赫赫,赫赫,快走!叫人来......叫人来救我!”。

黑子听完那怪人的话,未及细想,陡然瞳孔睁大,惊叫道:“林中有鬼?!”

不等那人确认,黑子已经知道为什么那怪人表情诡异,说话磕磕巴巴不甚清楚了,原来是中了邪法,黑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绕过那人身子,头不敢回,撒开丫子努力朝林外飞奔而去,一直跑了一个时辰,出了小道,遥遥向北一望,依稀可见清章城的影子,大路上也有少许行人匆匆而过,这才放下心来。

黑子心道:刚才那怪人叫宋什么来着?哦,对了,宋通达。嗯,我先到城里去找大栓,胖石他们,至于那人嘛......

黑子考虑了一阵,毕竟他心地极好:然后再去官府报官,叫官府派人去抓鬼,将那宋通达给救出来。

第二十四章 天道酬勤

黑子想罢,抬腿正要往清章城而去,忽然一道金光闪过,面前多出一个人来,这人样貌年轻的很,身着白衣,干净利落,一头乌黑长发自然的垂落在后背,只见这人一脸邪笑,手中把玩着一个玉佩,玉佩上刻着一只蝉。

黑子一愣,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胸口,突然大叫道:“你!快还我玉佩来!”

那白衣青年闻声也不抬头,慢悠悠的问道:“这玉佩,是你的?”

黑子见这人如此一问,火气顿生,怒道:“当然是我的!你这人都这么大了,还偷东西!”

白衣青年点点头:“这玉佩对你,很重要么?”

黑子道:“当然重要,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你速速还我了!”

白衣青年终于抬头瞄了黑子一眼,摇摇头道:“祖传的?”

这青年刚说完,“唰”的一声,便消失在黑子面前,这时,从黑子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嗯?”

黑子吓了一跳,急转过身去,见那白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到自己身后,一手攥玉佩,一手托腮,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子道:“你要吓死我啊?哎?你怎么还不还我玉佩?”黑子伸出手掌,向青年索要玉佩。

片刻,白衣青年似是想通了,将玉佩递给黑子,嘴上道:“小友,这玉佩珍贵的很,你可莫要弄丢了!”

黑子见白衣青年将玉佩还给自己,也没管那么多,一手夺来,擦拭一番,又挂会颈间,这才对那青年道:“我自己的东西,不用你这小偷操心!”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欲要离去,那青年又开口了:“小友莫要忙着走,我有一句忠告,不知你想不想听?”

黑子猛地回过头去,喝道:“你别再胡搅蛮缠,我不想听,我警告你,要是再啰嗦,我就......”黑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可以用来威胁面前的年轻人的事物,于是道:“我就走了!”

那白衣青年听罢,嘴角一扯,笑容又挂在脸上,只听他道:“呵呵,不想听我便不说。”

白衣青年说完,手心一翻,手中多出一个布袋,朝黑子递了过去:“这些东西,是我路上捡到的,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黑子不知道这白衣青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过布袋,顿时双手一沉,黑子想道:这袋子里的东西分量很足啊!于是打开一看,袋中金灿灿的,十分耀眼,原来这袋中满满装着的全是黄金!

黑子着实被震撼住了,不知如何开口,一时呆立原地。

那白衣青年脸上笑容越发诡异,“嘿嘿”一笑道:“唔,既然是小友你遗失的,那现在就物归原主吧。”

说完转过身,一边往前走,一边伸出手掌摆了摆道:“我自去了,小友就别送了,我们有缘再见吧!”这白衣青年来的快,去的也快,看似他步履缓慢,闲庭信步一般,可须臾之间,便已成了一个黑点,慢慢消失在黑子的视线中了。

直到年轻人去的远了,黑子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一袋子黄金,心道:这人是有什么病吗?怎么白白捡了一袋子黄金非要寻什么失主?对了,莫不是他有什么阴谋欲要加害于我?

思前想后,也不知那白衣青年为何送自己黄金,自己一个穷孩子,根本不值得人家惦记什么,于是干脆就把那白衣青年归结为一类人——笨蛋!捡了这么多钱还要还给失主,不是笨蛋那是什么?…,

想及此,自觉已是天降横财,将自己砸中了,不禁紧了紧装金子的布袋,叨叨出声儿来:“笨蛋,真是笨蛋!”

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白痴,真是白痴,你可知那是个什么人?”

黑子见玉佩说话了,忙低头小声道:“嘘,小点儿声,莫被别人听去了。”

玉佩大怒道:“适才有多危险你小子知道不知道?”

黑子一阵莫名其妙道:“能有多危险?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

玉佩道:“那人周身有真气隐隐流转,明显是一个修仙者!”

黑子“啊”的一声:“修仙者?修仙者有这么年轻的吗?”黑子仍记得玉佩曾对他讲过,这世间有很多人欲成仙道,修炼仙术,能力大的可怕。

玉佩叹道:“当然有,仙家法术,岂是你这小儿能懂得的,光这驻颜一道,便有万千变化,那人看似一副年轻人模样,以我推算,像他般这功力之人,少说也得有个千年累积了。”

黑子忙追问道:“玉老头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佩肯定道:“我就怕你哪日与这些人相遇,你看他那一脸阴笑,想是已经查探过你的仙根,十有八九是不怀好意了!”

黑子问道:“玉老头你别危言耸听了,我有什么能叫他不怀好意的?”

玉佩无奈道:“自然是仙根啊!这一个仙根的身子会对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有着无穷大的吸引力,你对他们来讲就是一具上好的炉鼎,若是他想要夺你的舍,你连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黑子想了下道:“那既然如此,这人没有夺我的舍,是不是就不是坏人了?”

玉佩道:“那也未必,恐怕他早已知道我的存在,觉得你有自己筑基的能力,可能是想待你筑基以后再行夺舍,因为如果在此时将你的身子占据,他便成了一介凡人,夺舍筑基是最最艰难的,不若日后寻个契机,再行不迟。”

黑子听罢,摇摇头道:“我看那人不像坏人!”

玉佩语重心长道:“这人间有着争名夺利,尔虞我诈,这修仙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修真界的资源就那么一些,自古以来为了夺灵脉,亲兄弟反目成仇,夫妻俩大打出手,祖宗不是祖宗,爹不是爹的比比皆是,你今日不算计别人,那待得明日便要被人算计,无非俱是如此这般,叫人心寒不已。”

黑子一听,惊道:“那我更不要修什么仙了,就做个普通人多好,现如今我也发迹了,去城中买座宅院,与弟弟妹妹一起过着富裕日子......”黑子言罢,又开始幻想起来,气的玉佩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心说自己这张破嘴好的不说,偏说这些阴暗的,要真闹得这孩子不喜修仙,那可是大大的罪过,不说浪费了这大好的仙根,便是自己的好处也得不到了。

于是玉佩又苦口婆心道:“你想,若是他日这人返身而来,找个机会将你夺了舍,你这大好的性命不是白白没了?没了命不说,你这血肉之躯却要被他人驱使,你又心甘情愿吗?”

黑子想也不想道:“不怕不怕,有这些金子,日后顾上几个大汉看家护院,就算打不过,吆喝一声我们也就跑了,我黑子别的不说,跑命的功夫可是一流!”

玉佩还待再说,黑子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得赶紧走了,天就快黑了,今日若是入了城,我还要去找我的弟弟妹妹们呢。”也不等玉佩开口,直接将玉佩塞进衣服里,朝清章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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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天下共分九州,以京师所在琼州为中心,北有柳州、桓州;南有洱州、骊州,东做沧州、吉州;西做平州、易州。

九州面积广袤,地大物博,各州有野心者自立门户,诸侯混战,九州就如同一个修罗地狱一般,日日征战不休,百姓流离失所,在这水深火热之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便是五百年前的和泰皇帝荀世龙。

这荀世龙勇冠三军,更兼足智多谋,一路东征西讨,又经三十六年,终是将九州统一,合之为“大兴”,立国大兴朝,自此荀世龙声威赫赫,名传四方,但传至今天,人们早已忘却大兴朝的强盛。

时有外敌虎视眈眈,北方有狼性氏族部落千余,聚首一处自称阎蔓,族人各个晓骑善射,时而侵扰大兴北疆。

平州以西便是无边沙漠,这片沙漠不知令多少探险者埋骨他乡,而沙漠以西无人去过,人迹罕至。据民间传说,这极西之处便是仙家住所,常有流光从西方亮起,但迄今也无人得见其仙山真容。

这大兴东、南两面环海,沿岸便有大小海岛数百座,统归最大岛屿——阖闾岛上的土著管辖,世称百岛之国,自大兴统一起,荀世龙曾遣使游历南海诸地,与百岛国两家修好,常有贸易往来。而过了百岛国,就只有一片汪洋大海,据当地渔民说,南边天气恶劣,乃是航船坟墓,不可穿越,而东边常有怪事发生,总有渔船离奇失踪,船亦不能过。

是以,世人只知九州,却无人知晓这九州之外是何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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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的又失败了?”就在平州西面的沙漠中央,有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那老者身着道袍,疑惑的对着对面的汉子道。

那汉子人高马大,此刻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老师,是不是这筑基之法有什么错误?”

那老道士立时给了汉子一个爆栗,气呼呼的道:“你当我们玉葱山是那些小门小派呐?这功法沿用近万年,哪里出过什么差错?”

这两人正是武相与徐阳泰师徒,二人自从大兴朝出来,便一路向西,只因二人的目的地这玉葱山,正是要穿过这片无情沙漠。

武相曾一度很是看重徐阳泰,他资质极好,早就到了筑基的门槛,可这一路行来,尝试不下百次,法诀丹药用尽,可一点儿效果也无,这徐阳泰,总是筑基不成。

徐阳泰道:“老师,不若便算了吧,我曾记得您老人家说过,我仅是根骨尚可,只求那延年益寿也就罢了。”

武相思量片刻,摇摇头道:“不对,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也说不定。”

第二十五章 虚与委蛇

不提武相、徐阳泰师徒俩急急朝玉葱山赶路,想早些离开这片无水无人更无情的无边沙漠,京城晏阳楼的小六子此时可犯了难。

一向无人待见的他,今日犹如香饽饽一般,引得众人争抢。

小六子还未敲定,各个仙门弟子早已争的是面红耳赤,直当小六子是自己门中一员了。

经过刚刚小六子与屈仲远引发的一系列事端,让这晏阳楼的老板及老板娘再不敢出面制止在此要混乱起来的场面,只是偷偷的躲在收账的柜台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看着事态发展。

正当这些仙门弟子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大打出手之时,酒楼外面一声哨子响,“呼啦啦”涌进一波官兵来,这些官兵个个儿手持红缨长枪,腰挎亮银大刀,衣甲鲜明,动作整齐划一,一看便是那京城中素质过硬的禁卫军到了。

禁卫军进了酒楼,一字型往两面排开,待站了定,门口官兵让出条道路来,一中年人面容刚毅,身披银甲,顶戴银盔,盔上还标着一撮白樱,威风凛凛,看他步履沉稳,气势夺人,必定是为久经沙场的将军了。

这银甲将军进了酒楼,拿眼一扫,眉头一挑,大喝道:“是谁在此闹事?老板呢?叫老板出来见我!”

那躲在柜台后的老板与老板娘,本就没看清楚,陡见进来如此多人,心道生不逢时,这人点儿背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这不,一波土匪还未走了,又来了一波强盗。

原来这二人直把官兵当匪类了,可听那将军一嗓子,这便得知,原来是官家来人了,有救了!

可想起柜台外面的一群凶神恶煞,老板又犹豫了,不知是出还是不出。老板身旁老板娘见自家丈夫胆小怕事,心中有气,蹲在地上,拿右手扶住地,侧身抬起一条腿,一脚蹬在老板的一瓣儿屁股上,只听老板“啊呀”一声,便被踹出柜台,见了光。

老板好似怕光的小鬼,赶忙用袖袍遮住了脸,连滚带爬的朝门口而去,一把扑到那银甲将军脚下,嚎啕大哭起来:“大人啊大人!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他们,他们可都是土匪啊!他们在我的店里闹事不说,还要杀人越货,您瞅啊,我这酒楼都被毁成个什么样子啦!”

老板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儿,抱住银甲将军的大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往将军腿上蹭。

这将军倒也良善,见这酒店老板如此心疼,理解万分,对其无礼也没计较,他弯下腰,一手使力,便将老板给拽了起来,说道:“掌柜的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了。”

说完这句,将军眼中厉芒一闪,大声吩咐道:“来人,把这群匪人给我拿下了!”

禁卫官兵齐齐一声:“是!”声如炸雷,喊声震天,一时间气势如虹,朝面前“匪人”冲去。

那些仙门子弟本“好好”的做着口舌之争,就差开一个比武擂台,谁赢了,这资质“非凡”的店小二就归谁,忽然见官兵气势汹汹,手持兵器冲自己而来,顿时乱了套,霎那间金光栾灿,五光十色,五花八门的法宝齐齐涌现,或手持,或腾空,拉开了架势等着开战。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方阵营各有一人同时喝止道:“住手!”

这禁卫军中喊话之人自然就是那银甲将军,而仙门弟子这方出声的却是那自称来自多宝岩的多宝真人门下二弟子,黄浩轩。…,

若说这仙家门派,世人不知,寻常百姓家不知,可历代一国之君,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当年荀世龙一统九州,私底下没少寻得仙家的帮忙,这世上有修仙之人在皇宫里便不是什么秘密,自要一代传一代,免得后代子孙哪个不长眼,惹到这帮子无法无天无人管束的修仙者,到那时,自己开辟的王朝还不毁在自己的不肖子孙手上了。

就拿当朝隆祥皇帝来说,听他老爹,也就是前朝景升皇帝说过,这人世间一直都有着修仙之人的存在,各个儿都有大能耐。

也不知从什么年头儿开始,每年都有一位仙长常驻大兴朝,被历任皇帝奉为国师,当年隆祥皇帝还小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以为当时的国师只是会玩儿两手骗人的把戏,靠着花言巧语才坐上国师这把交椅的,没成想这国师玩儿的可都是些实实成成的仙家法术。

自景升皇帝退位,隆祥皇帝继位登基,这国师便也换了一个人,不但人换了,据现任国师武相说,他们来自不同的门派,只因他们修仙界有个规矩,这国师之位轮流做,这一届,轮到他玉葱山阳清派了,隆祥皇帝这才了解,原来这方世界大的很,远远超过他们皇族荀氏一脉的想象,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与仙人一较长短吧?

也不是不可能,皇帝的野心,不是寻常人能够了解到的,他荀世龙当年声威震天,自然也想过踏上仙道,修那长生不老之术,可这想法叫这些仙家门派得知了,纷纷拒绝了他的要求,没有一个门派收其入门,教授法术的,最多予他些强身健体的方法也就罢了,原因为何?你想想,若是叫一个长生不死,生命悠长的仙人统治一个国家,哼,那可真称得上是“千古帝王,千秋万载”了。

话说的远了,就说既然皇帝知道这事,那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有几个亲信近臣,有些事情自然会像他们透露,瞒也瞒不住,皇帝也不想瞒,总要与这些人细说一番,好商量一二。权利,自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一国之君才能安枕无忧,而这些仙长太过匪夷所思,是以很多事情,也不会与这些高来高去的仙家说项。

就说这些近臣知道了,消息就要流到其家里去,家里下人一个不小心说露了嘴,那别人便也知道了,真所谓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儿百姓不一定相信,直当笑话来看,可那些公卿大臣可清楚的紧,这些人,要是遇上了,都得躲的远远儿的,可别惹着了人家,到时真是死了都没处叫冤呐。

现下眼前的银甲将军姓蓝,双名思才,乃是这皇城禁卫军首领,也是高门大阀出身,家中老爹是前朝景升皇帝座下得力大将蓝子翎。

蓝思才少时好读书而不喜武艺,对于出身军阀世家的他来说是大大的忤逆,偏偏他又是家中独子,上有一大姐,已嫁做人妇,下有一小妹,倒是对武艺颇为喜好,可是时旧派思想,女子不可从军,所以这未来将军之位全落在他蓝思才一人身上。

老将军蓝子翎曾为这事儿气的是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打骂也是时常发生的事,可每次一说起习武,蓝思才总会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这蓝思才还有一套说辞:“这打打杀杀,都是蛮子干的事儿,现在天下太平,哪里有仗可打?还不如学学如何治国安邦,才是正题所在。”这话讲得是有理有据,老将军也无从反驳,一时哑口无言,也就随他去了。…,

虽说他不喜舞枪弄棒,可毕竟身家在那儿摆着,强身健体也是有的,身子骨倒也结实,更兼对兵书有所涉猎,带上几个兵却也难不倒他。

这不,自打蓝思才行了弱冠之礼,蓝子翎早早儿就给他寻了个差事,在京城领了禁卫军首领,专管京城治安,一来这活儿不费事,不必东奔西跑,不用费那劳顿之苦;二来少听有贼人可以闹到京城来,就算是北边阎蔓一路南下,过柳州、桓州,到了这琼州,那还得面对拱卫琼州的二十万大军,是以性命是无忧的;这三嘛,自然就是在自家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总不会惹了什么事儿,一时难以照看,叫别人先斩后奏了不是?

而这蓝思才领了印绶出门前,蓝子翎第一句嘱咐便是:“见到常人不可理解之事,万勿要躲的远远的,那都是我们不能理解的存在,他们都是些仙人,惹到了他们,老爹也保不住你。”

蓝思才本当自己父亲老糊涂了,还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净说些虚无缥缈之事,可没想到,今日还真叫自己碰上了。

蓝思才打小儿便聪明伶俐,先是惊讶了一阵,马上就冷静下来,连忙喊住了手下禁卫军,也不说话,面无表情,静看事态发展。

果不其然,两边停了手后,不用他说话,对面一群“仙人”中有一位出列,对着蓝思才打了个稽首,开口道:“这位将军有礼了,贫道静心河畔,五丰山长虚真人座下三弟子齐淮,不知将军怎么称呼?”

蓝思才道:“不敢当,在下蓝思才,忝为京城禁卫军统领。”

“哦~原来是蓝将军,贫道尊师命,下山降妖卫道,途径京城,偶遇诸位道友,一时技痒,切磋了几下,还望将军多多担待。”这齐淮客气道。

齐淮话毕,众仙家弟子纷纷出言附和,自打他们下山,各自师父都有言在先,修仙者大忌便是不许与凡人结怨,更不要以势压人,做那强取豪夺,滥杀无辜之事,不然莫说门派视为叛门处理,要废弃修为,逐出门派,还要受各大门派合力围剿。

更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即使不说这修仙界的规矩,便是做了扰乱凡间秩序的事,那么待得日后功满渡那天劫之时,也会难上加难。凡是为恶之人,有九成九都在天劫里功亏一篑,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是以,这些弟子对待凡间诸人面上也会客客气气,虽然他们一直便是高高在上,不愿与这些人平等交谈,可如此作为,起码能叫自己心里过的去,最少不用有那天劫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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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金轩阁

蓝思才见此,自是不敢说什么,双手抱拳道:“既是切磋,那便无甚大事,今日得见诸位仙长,鄙人真是三生有幸,不若这样,这酒楼上上下下或有缺损,全部包在在下身上了,仙长以为如何?”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哈哈哈哈。”这齐淮虚晃一枪,笑了笑也就点头默许了。

蓝思才也乐得这般了事,对身后副官使了个眼色,那副官掏出两个金灿灿的大金锭,与了那掌柜的,问道:“店家,你看这些钱够是不够?”

那掌柜的一看,顿时喜上眉梢,之前酒楼破损之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点头如捣蒜道:“够够够,太够了!谢谢官老爷,谢谢官老爷!”

蓝思才皱了皱眉道:“别谢我,要谢便谢诸位仙长吧。”

这话说的十分懂事,掌柜的也见风使舵,忙对着一众仙家弟子磕起了头口中迭迭道:“谢谢诸位仙长!”

这老板的也不想想,是何人将他好好的晏阳楼捅成了筛子,摇摇欲坠,似是随时便要坍塌的样子。现如今可倒好,得了银子,马上就化干戈为玉帛,反把仇家当祖宗了。

正此时,又有一弟子身着青色道袍,越众而出,向着蓝思才打了个稽首道:“贫道玉葱山阳清派刘阳平,见过蓝将军。不知将军可有我家师叔的消息?能否告知一二?”

蓝思才一愣,不知这师叔又是何人,忙问道:“恕在下鲁钝,不知仙长的师叔名讳?”

刘阳平道:“我家师叔若说官位,你也许识得,便是当朝国师——武相。”

蓝思才“啊~”了一声,惊讶道:“武相国师原来便是仙长的师叔,不过不巧的很,国师已于前日离开京城了,听家父说,不知为何,国师一时触怒了皇上,已经辞去官职,归隐山林了。”

刘阳平听罢一时不太相信,又追问道:“此言当真?”

蓝思才道:“在下知无不言,昨日早朝,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免去国师之位,这事做不了假,但在下官微言轻,也不知具体发生些什么事情,若是仙长不信,可以去别处询问。”

刘阳平点点头,默不作声,众家修仙门人听得如此消息,心思又活络起来:现今这国师之位空缺了下来,是不是该秉于派中知晓,好早做准备,将这位置给拿下来。

要知道,每年大兴朝可要给国师所在门派进上好些奇珍异宝,虽然都是些俗物,可也总有些奇玉灵石多多少少隐含一些稀薄灵气,可堪一用。

忽然一声惊叫打断了众人思绪,只见刘浩轩左顾右盼道:“那店小二呢?怎么不见了?”

众人仔细一看,果真,那店小二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到何处去了。

这些修仙之人常将“道法自然,一切随缘”挂在嘴边,可说起这道门一脉,明争暗斗亦是时有发生,争的不止是修仙资源,自然也有门人弟子,有优良材质者被门派吸收,大力培养,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门中骨干,随着弟子阶位上升,在道门中的影响也会随之加大,争夺资源时也会有更多的话语权。是以若是有了如小六子这般神奇的体质,说什么也要带回门里,即使是杀了灭口,也不能被其他门派夺去。

店小二溜了,这群人怎肯作罢,有之前相熟者互相道了个别,便纷纷御剑腾空,化作道道神光,朝不同方向四散寻人去了。与蓝思才对过话的刘阳平、齐淮二人也是对着蓝思才打了个稽首,告罪一声,也匆匆而去。…,

此时场中只余蓝思才一行人,蓝思才看了看空荡荡的晏阳楼不禁咋舌,心道:这群人真个儿是仙家风范,说走便走,不说法术神奇,可令刀剑悬空,更能飞天遁地,眨眼的功夫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无影无踪了。

蓝思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挥手:“好了,这里没事了,收兵!”

两旁军事“哗啦”一声,两腿并拢,磕的腿甲叮当作响,齐齐转过身去,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蓝思才对着掌柜的道:“来日将这晏阳楼好好修缮一番吧,告辞!”

那掌柜的跪在地上仍在发愣,蓝思才见他这样儿,扭头也出了酒楼。

人都走光了,老板娘才探头出来,见周遭再无旁人,一挺身就从柜台绕了出来,走到跪着的掌柜的面前,一手掐腰,一手拽住了掌柜的的耳朵使劲儿往上扯,一边“哼哼”道:“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好生生的酒楼,都给毁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不顶事儿的东西!”

掌柜的被这么一扯,疼的直叫唤:“哎,别别别,轻点儿轻点儿!”他歪着脑袋直起了身,抱怨道:“你又不是没看见,刚才那些贼人可都是神仙,神仙你知道吗?连咱们蓝将军都不敢多说个啥,你犯的着冲我嚷嚷吗?”

老板娘“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左右看了看,又问道:“你别的看不住,小六子那小东西跑哪儿去了?”

掌柜的一脸苦相揉着耳朵道:“我哪里知道,那小六子八成也是个神仙,不然怎能那么厉害?”

老板娘眯缝个眼吼道:“放屁!他要是神仙,老娘还是神仙的祖宗呢!我看呐,他八成也就是个小妖怪,白日里不敢作祟,平时就躲在咱们酒楼里面,怕被那些神仙抓走,要不然刚才那些混蛋来了怎么就和他打起来了?”

掌柜的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上前捂住老板娘的嘴:“可别乱嚼舌头我的姑奶奶!祸从口出啊!慎言!慎言!”

说完还不忘朝身后看看,生怕哪个神仙没走远,听得这污蔑的话,一怒之下回身将他这老婆给杀了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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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自打黑子进了清章城,已是申时上下,一颗心急不可耐,直想立马便能找到他京城同来的弟弟妹妹们,毕竟这些孩子在一起相依为命,已有些年头了,陡然间分开甚久,叫黑子想念的紧。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你现在着急也是无用,依我看你还是找家客栈馆驿先行住下,一会儿去这城中集市逛上一圈儿,说不定一时凑巧还能碰上他们几个小家伙,即便是碰不到,也可买些小礼品小物件儿,待的明日寻到他们,也好相送。”见黑子进了城便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悠,玉佩终是开口劝道,若再叫黑子瞎转悠下去,恐怕连那太阳都要被他给转悠下山了,介时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岂不狼狈的很?

黑子忽听玉佩开口了,顿时冷静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思量了一下,小声对玉佩道:“玉老头儿,你说的对,我先寻处客栈住下吧。”

玉佩道:“这还像点儿样子,少时趁着休息,你便把我今日说与你的聚气诀练上一练,不说别的,只为强身健体。”

黑子一听这玉老头儿三句话不离本行,敷衍道:“是了是了,我知道了,你这老头儿凭的罗嗦!”…,

黑子走了半晌,前方开朗处豁然出现一个高大建筑,这建筑有三层之高,比京城的晏阳楼还要大上好几倍,木雕栏门廊极为宽大,门框两旁竖着两个大红立柱,柱高三丈,柱上镶着金质的瑞兽,直抵三层房檐,匾额高挂,额上字迹狂放,龙飞凤舞的刻着三个大字:金轩阁!

黑子心道:现如今我也算是个富家翁了,这酒楼虽是气派,却也住得。

想罢,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向酒楼而去。

可黑子不知,他自认身家不菲,别人却不晓得。

他这身行头若叫他人看来,那真是比乞丐还不如,全身上下就这张小脸儿倒还算洁净,怎么说也在那魏安村旁的小溪洗过了澡,可这破布条似的衣服,再加上背着一个破布袋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小叫花。俗话说,财不外露,黑子可将此言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这不,刚到门口,便被这酒楼门口的司阍拦住了去路:“哪里来的臭要饭的,赶紧滚,别碍着大爷做生意!”

黑子连门儿还没进,便被拦下,本是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自己已是今非昔比,再不是那囊中羞涩,只靠偷鸡摸狗过活的小混混了,面色不虞,心中火气“腾腾”的上升,又想起从前见过的富家子弟那副模样,立时转了脸色,吊着腔调亏道:“好狗不挡道,你们这是要学那畜生一般吗?”

这二位司阍闻言一愣,没想到一个小乞丐还跟自己叫上板了,其中一个未及动手,另一个早就迈出两步,揪起了黑子的衣领,一把便将黑子拎了起来,只见这司阍怒目圆睁,那蒲扇大的刚要冲着黑子扇将下去,猛地一阵金光灿烂,映入司阍眼帘。

再看黑子,正捧着一锭金子,冲着拎着他的司阍咧嘴冷笑。

拎着黑子的司阍顿时昏了头,手一松,黑子便落了地,这司阍心道:难道世道变了?什么时候小乞丐也能拿着金元宝满街跑了?

还未等两个司阍细想,只听黑子摇头晃脑道:“小爷我打京城而来,路过你这酸店,不过想歇歇脚罢了,你们两个看门狗竟还狗眼看人低!”黑子对两个司阍的反应很是满意,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于是冷“哼”一声,轻蔑道:“还不快给小爷让开,小爷这便进去了,赶紧叫人来招待本小爷!”

两个司阍仍未惊觉,还犹如梦中一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正巧路过门口的酒楼小二见得这一幕,忙将黑子接进酒楼中,哈着腰道歉道:“那两个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不懂事,小爷可别往心里去!咱这酒楼在清章城那是首屈一指的,小爷选我们这儿那可真是来对了地方了,您看您需要点儿什么?”

第二十七章 命中注定

小二领着黑子,径直进了金轩阁,小黑四下打眼一看,果然不同凡响,这金轩阁端的是金碧辉煌,气派非凡,几可与京城的大酒楼相提并论了。只见酒楼之中四处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光跑堂的就有十来个,忙碌的穿梭于各桌宾客间。

黑子冲着那小二道:“给我开间客房,再给我寻个位置,把你们这儿好吃好喝的都给小爷上来!”说完将手中的金元宝递了过去,又道:“这些便是小爷在你们这儿的一应费用,你看够是不够?”

那小二客客气气道:“够了够了,就是您在小店住上个半月也是够用了。”

黑子点头道:“那便好!”随即想了下接道:“你再去给我置办身衣服,来时路上遇到些事情,把小爷的衣服都弄的破烂不堪,真晦气!”

小二道:“行咧,这位爷您请好儿吧!”便扭头去安排了。

黑子左右看了看,见两旁桌上众家客人觥筹交错,正举杯畅饮,无人注意他,低了头,小声对玉佩道:“还是有钱好啊!”

只听玉佩的声音从黑子脑海传来:“你小子莫要太张扬,当心被人盯上了!”

黑子咂了咂嘴,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饭菜就由三个跑堂的相继端上来了。此时,黑子也已从房间换好了衣服,出得大厅,寻到自己座位坐下,只见面前摆着的是六菜一汤,配菜极为讲究。黑子长这么大哪里讲过如此排场,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十指大动,也不顾及形象,“吭哧吭哧”的胡吃海塞起来。

黑子左手举着鸡腿,右手奋力的夹着盘中的肥肉,直吃的是满嘴油腥,好似饿鬼投胎一般。黑子吃的正起劲儿,忽然旁边冒出个人影,也不管黑子同意不同意,一屁股便坐在黑子桌对面的椅子上,伸手便朝黑子的菜上抓去。

黑子本无暇顾及其他,连小二再询问他还需要加些什么也没有理会,可没想到有人竟直接坐在自己桌上,吃起自己的饭菜来。

黑子抬头一看,对面那人影是一个满脸猥琐的老头儿,正双眼放光的扫视着面前每一道佳肴,双手也不闲着,眼光到处,手便同时伸到,抓起菜肴就往自己嘴里送。

黑子见这猥琐老头儿动作极快,身手矫健的很,当下也不搭话,连忙把手中筷子一扔,学起老头儿以手抓菜吃了起来。这一老一小好似较量起来,对这满桌的饭菜来了个争夺战,场面一时惨不忍睹,风卷残云一般。

不到一刻钟,这六菜不见,仅仅余下盘底的剩菜汁了。黑子早已撑得不行,可他口中仍有没来得及下咽的饭菜,把黑子的嘴都塞的鼓鼓囊囊。

只见黑子狠狠的嚼了嚼,勉力将口中食物咽了下去,长吐了一口气,再看对面老头儿,那猥琐老头儿比起黑子也不遑多让,不过似是还有余力,他也咽下最后一口吃食,看了看桌上,仅剩空盘,随即一把抱起桌子中间的大汤碗,仰起头来,“咕咚咕咚”的将最后一道佳肴一饮而尽,“啊!”了一声,大叫道:“痛快!”接着打了个饱嗝,顺势躺倒在长椅上,手捧肚皮,眯眼休息了起来。

待黑子顺了气,才仔细端详起对面猥琐老头儿来,只见这老头儿身上穿了件道袍,想是穿了有些年头,已经洗的褪了色,头上箍了个发髻,胸口系着个包袱,脚旁倒着一面白布旗子,旗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在世神医。…,

饭也吃饱了,黑子当先嚷嚷道:“你这老头儿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与我抢食吃?快快赔我钱来!!”

对面老头儿见黑子发难,满脸堆笑“扑棱”立了起来,厚着脸皮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承蒙小老弟仗义疏财,老哥就多谢小老弟热情款待了!”说完还朝黑子拱了拱手,还真似是黑子有意请客一般。

俗语云:脸皮薄的怕脸皮厚的,脸皮厚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没有脸皮的,这人不要脸鬼都怕。老头儿可是把这厚颜无耻发挥的淋漓尽致。

人都说:脸皮厚,长横肉,脸皮壮,吃的胖。再看猥琐老头儿,骨瘦如柴,是瘦的根个麻杆儿似的,怎么也没想到他老头儿的脸皮堪比城墙一般。

于是黑子冲着老头儿骂道:“你这老头儿真是上嘴唇挨着天,下嘴唇挨着地!”

老头儿不解其意,问道:“这话是啥意思?”

黑子大喝道:“没有脸啦!”

老头听罢,见黑子生气了,“嘿嘿”一笑道:“别生气别生气,小老弟做东请老哥吃饭,老哥也不好不表示表示你说是不?”说完将手伸进胸前布包袱里摸索一阵,拿出几颗药丸来,递向黑子道:“这几个药丸,可不得了了,别看它们不起眼,来头儿可不一般,这乃是我老辈儿从前朝景升皇帝游南海时讨要的宫庭秘方,一般的伤风感冒,咳嗽吐痰,男的阳痿不举,女的月经不调,服了我这药方那是立马见效。我与小老弟一见如故,便不收小老弟的钱了。”

黑子听罢一阵气结,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我黑子在京城那也算是一个小无赖,平日里什么没做过,自认脸皮已是不一般,今日倒好,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猥琐老头儿,脸皮比我还厚,这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黑子正待说话,又有三人进了金轩阁,左右一扫,直奔黑子这桌而来。这三人一大两小,当先大人赶到了桌旁,对着老头儿一揖到底,口中道:“多谢老神医对内子仗义相救!还请老神医回我府中盘桓数日,也好叫我报答一二,一尽地主之宜。”这大人说完,旁边两个小的也是“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对着老头儿道:“多谢老神医将救我母亲一命。”声音整齐划一,如出一辙,想是平日里便极为有默契,更兼小小年纪,礼数周到,叫人惊叹。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娘子被大魔附身了的胖子,以及他的两个小儿子文博与文浩。

原来自打老头儿以仙法灭了胖子娘子身上附着的大魔分身,便不告而别,这胖子心中感激不已,忙追出府来,一路找了许多酒店客栈,终是在这金轩阁将老头儿赶上,连忙提出要报答老头儿救命之恩来。

黑子一见这三人一脸真挚,心中诧异莫名:没想到这猥琐的老头儿还有这般治病救人的手段!可转念一想,这老头儿倒是会治病,可也不能白吃人家东西啊!

不说黑子胡思乱想,那猥琐老头儿一见这胖子到来,立马气势一变,转成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来,只听老头儿大义凛然道:“治病救人乃是我医者的本份,你们不必多礼,小老儿便在这酒楼住下,就不劳官人费心了。”

那胖子摇头道:“这怎么行,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恩情大于天,怎容不报?那这样,在下有些银票,聊表心意,还请老神医收下,万勿推辞。”说完又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于老头儿面前。…,

老头儿道:“官人心意小老儿已领,这银票你且收好,回去切记叫贵夫人好生修养,待得一周后再行走动不迟。”

胖子见老头儿不受,更是感激涕零,自觉这老神医不仅医术超群,更德才兼备,连这诊金也是不收。

胖子还未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两个声音道:“请神医收下我二人为徒!”

胖子听罢一愣,回头儿看去,只见自己的两个儿子正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等着老头儿允可,顿时不知如何应对:这老神医治好了自家婆娘不假,可也不至于搭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啊。

胖子正为难间,老头儿发话了:“此事万万不可,小老儿行走世间,漂泊不定,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怎能带上你们受那风餐露宿,奔波劳碌之苦?这行医更是苦中之苦,无甚出息,你二人尚且年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还是打消了这念头,好生读书,来日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那才是好事一件。再者说,我已有一关门佳徒,不会再开门授徒了。”老头儿说完,回身一伸手,指向坐在桌那边的黑子。

胖子听老头儿这般说,长吁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老神医没有答应,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解决,同意了吧,两个儿子便没有了,不同意吧,老神医的面子上又挂不住,这般处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胖子对老神医道:“这位小哥便是老神医高徒?恕在下眼拙,还未与小哥打过招呼,真是失礼了,恕罪恕罪。”说完对着黑子又是一揖。

黑子直被老头儿说的莫名其妙,心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徒弟了?你老头儿吃了我的饭菜也就算了,还想占我便宜?!

登时拍桌子站起来道:“你这老家伙把话说清楚了,谁又是你徒弟了?你快快将我饭钱还了,咱们各走各路!”

可黑子这般发怒,旁人竟无有一人理会他,只听老头对着那胖子道:“不必客气,官人请自去吧,你这二子皆有潜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小老儿便祝官人财运亨通,两个小子前程似锦了。”说完回过头来,满含深意的看了黑子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那胖子听罢又是一礼,道:“多谢老神医吉言,那在下便告辞了,待老神医日后再来清章,务必要到我府上一坐。”

见老头儿点了头,胖子便携二子转身离去了。

待得胖子三人身影消失,老头儿这才面对黑子,脸上再无那猥琐表情,只听他轻轻的道:“你可知,你我二人这次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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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清章之难

黑子不明所以,只直勾勾看着面前老头儿,那老头儿眼中好似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一般,再无一丝猥琐模样,连带黑子的心也静了下来。

黑子突然觉得这感觉十分熟悉,似曾相识,这时候,黑子的心中反复响起一个声音:“他是谁?他是谁?”

老头儿冲着黑子抿了抿嘴,好似想倾吐什么一般,随即又摇了摇头,只见他挥挥手,撤去了适才对黑子身周施下的障眼法,接着自言自语道:“或许现在这样儿什么也不知道,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吧。”

黑子与老头儿就这般对视良久,半晌,只听老头儿道:“多谢今日小老弟盛情款待,待来日你我有缘再续吧。”说完也不等黑子应声,转身拾起了地上那杆“在世神医”小旗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黑子头痛欲裂,一直在想这老头儿是谁,就好像之前就在哪里见过这老头儿,与这老头儿甚是熟稔。可此时老头儿竟然还没与自己说上几句话便走了,一时间打断了黑子的思绪,连忙喊道:“等等,你到底是谁?”

老头儿也没回头,只飘来一个声音:“五霞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万年间。欢笑情无旧,萧疏鬓已斑。何因欲归去?盼君不再还。”

老头儿声音犹在黑子耳畔,可人却早已出了门了。

黑子连忙追了出去,可大街上只是人来人往,行人川流不息,黑子左顾右盼,也未能找到那老头儿的踪影。

黑子这时一脸颓唐,老头儿的这次出现,似是触动了他心中沉寂多年的东西,叫他忽然来了一丝感觉,可偏偏又抓之不住,也不知道这心中尘封的到底是什么,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在世神医”,可那老头儿也已不在,叫黑子顿时好像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不知所措,愣在金轩阁门口。

正当黑子失魂落魄之时,玉佩的声音在黑子心头响起:“刚才那人,深不可测,我从他身上感到一丝恐怖的仙气,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却逃不出我天生灵体的探查。我有种感觉,若是他想飞升仙界,恐怕只要放开修为,立马便有天劫到来,接引其入了天门。也不知他是用何种方法留在人间的。”

黑子对玉佩的话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只呆立在那儿,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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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这老头儿出了金轩阁,提身一纵,便跃上了万里高空,他仰望头顶,心潮起伏,就那么伫立在空中。万里上空时有罡风吹过,却无法撼动其分毫,直吹的他衣袂翻飞,他也浑不在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蓦地,他突然自言自语道:“我在这世间也有万年光景了,身份一换再换,换到我自己都快不记得我是谁了。”这话中蕴含之音苍凉无比,似是落寞,又似失意,叫人不禁感同身受,为其落泪。

只听他又道:“只是一眼万年,沧海桑田,万般俗世皆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我却独独忘不了你啊!若没有你,恐怕我的下场,比你如今还要凄惨万分吧。”老头儿神情痛苦,像是在回忆当年苦不堪言的痛苦往事。

“万年大劫,万年大劫!便是这万年大劫,叫你陨落凡尘,受这无妄之灾,都是为了我啊!”老头儿惋惜道:“你曾言,若有来世,你欲做一凡人,再不受那修仙之苦,如今万年已过,我终是寻到了你,你也几经轮回,不知你那求凡的心还余下几成了?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倒希望能与你一同再踏仙途,老朋友,你不知道这万年间,我有多么寂寞啊!”…,

说完这话,老头儿又缄口不言,闭目养神起来,片刻,他忽然睁开眼睛,急急掐指一算,口中叫道:“万年大劫!不好,清章有难!”随即连忙降下云头,朝清章城而去。

到得清章上空,果见一片蒙蒙灰雾,早将城周掩盖,看不真亮,魔气翻涌,逼得老头儿不能近前,老头儿心道:这老魔,恐怕也有数万年道行了,是个散魔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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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黑子,他本是追那打着“在世神医”的老头儿而来,刚站片刻,忽然从天边远远飘来一大片灰云,那云头行进极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将整个清章城笼罩,街上行人见了此云,都大喊:“乌云来了,下雨收衣服啦!”接着各自匆匆往家中赶去。

黑子也是这般做想,这云虽是来得突兀,可天气陡阴,突然降雨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儿。

他正欲返身回到金轩阁中,忽闻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不止是气味,还有隐隐约约的呼救之声。这声音便是从那城门口传来,黑子立在金轩阁门口望城门一看,路上有一行人正陆陆续续的进了城,他们样子有些奇怪,身子笔直的很,脑袋眼珠都不转,看起来十分呆板。

叫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正在上演,只见这群人进得城后纷纷扑向周围百姓,张口便咬,只将无辜平民咬的是脖颈断裂,立时毙命。这还不算,这些死去的百姓尸身倒在地上后,这群人仍觉不够,竟然趴在地上,啃食起百姓的尸首来,直将尸体撕扯的肠穿肚烂,那场面残忍至极,令人作呕。

一时间,哀嚎、喊叫、救命之声不绝于耳,凄惨已极,黑子仔细定睛一看,这群人俱是面皮发白,双眼紧闭,手脚僵硬,已是溅得满身鲜血,口中还不断发出“赫赫”之声,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魏安村小道上见到的宋通达,顿时明白了,只听黑子大叫一声:“僵尸进城了!”

这时候,“呼啦呼啦”一群城卫军闻得呼救之声,急急赶来,却说自打这清章城换了太守,为免那寿礼被劫之事再度发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强城中治安,如今来看,这新任太守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城卫军来的快,见得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有胆小者亦是吓得腿脚发软,不敢近前,只听城卫军首领强忍心中惧意,怒喝一声:“哪里来的妖魔,竟敢到清章城作祟!左右还不速速上前,将这群妖魔斩首示众!”

这骠军士中有胆大者闻得命令顿时持刀冲上前去,瞅准了目标挥刀砍去,可那“人”不闪不避,任那锋利的军刀砍在自己身上。

说来诡异,这军刀乃是制式的钢刀,平日里吹毛短发,削铁如泥,端的是厉害的紧,便是当年北攻阎蔓也是用得这般军刀,可就是这锋利无比的战刀,此时砍在这群“人”身上唯有“叮当”之声乱响,犹如砍在钢铁上一般,再看这群人身上只有淡淡的红印,除此之外再无寸进,根本伤不得他们半分。

众军士见此一幕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刚才冲上去的胆大军士也是愣在原地,这刀也不挥了,猛然间那些被砍到的“人”突然朝那群军士冲去,有军士眼疾手快将手中钢刀刀尖冲外,狠狠朝扑过来的“人”的腹部插去,那钢刀就似捅到了墙板之上,顿时刀身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只听“咔铛铛”,钢刀应声折断,那军士也被冲上来的“人”瞬间扑到,任由他使劲挣扎,也不能挣脱扑在自己身上的“人”,只听“啊”的一声,这军士也被咬破了喉咙,眼看便不活了。…,

如他一般的军士比比皆是,先前那些冲上前去的军士有一个算一个,现在都已成了那死去的亡魂了。

有军士看不得这一幕,双手抱头,疯狂尖叫着:“是僵尸啊!僵尸杀人啦!”,接着朝来路猛跑,似是被逼的疯了。有一就有二,见有人不战而逃,对面敌人刀枪不入,不可战胜,城卫军顿时军心涣散,互相左右一看,都扭头逃跑了。

这群僵尸真是所向睥睨,冲上去那就是自杀而已,徒费工夫罢了,试问,蝼蚁尚且偷生,谁又愿意在这里白白断送了大好的性命呢?

城卫军首领见得自己手下这般无用,大喝道:“都给我回来,再有擅自逃跑者,按军法处置!”

这一句话,霎时震住了还未及逃跑,正犹豫不决的军士。他们此时也真是有苦难言,前有众僵尸如狼,后有执军法的首领似虎,只得夹在中间瑟瑟发抖。

城卫军首领也很为难,他自知对这些僵尸无能为力,退意渐生,忽的身旁参军开口道:“头儿,我记得那些志怪故事里讲过,鸡血狗血这类污秽之物可以驱邪,咱们是不是找人寻些过来试上一试,或有奇效也说不定。”

这首领闻言寻思片刻,拍手道:“也只能如此了,来人,速去百姓家中征些鸡狗来。”首领一声令下,有机灵的军士赶紧领命转身小跑起来,寻那鸡狗去了。

这时,一个惨厉童声忽然从众人身后响起:“大栓!是你吗大栓?大栓你怎么啦?”

呼喊间,一个孩子从众人身间穿梭了进来,直往一个正在啃食百姓尸身的小僵尸而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适才站在金轩阁门口的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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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岌岌可危

“万万不可!”两旁军士见黑子欲要朝僵尸而去,赶忙将其拦了下来。

黑子却一根筋,铁了心的不管不顾,只是往前冲,忽然一双大手从身后将黑子牢牢钳住,再也动弹不得。

黑子一见自己受制,回头看去,原来这把住自己的人正是这骠军士的首领,只见他剑眉一挺,对着黑子道:“小朋友你莫要着急,我来问你,那个孩子可是你的朋友?”说完下巴抬起,对着大栓方向点了点。

黑子道:“快放开我,我要去救他,你快放开我!”

那城卫军首领见黑子态度坚决,心有所感,回身对着众军士道:“一个小娃娃都不畏艰险,去救自家兄弟,我们身为一名士兵,保家卫国便是我们的责任,如今乡亲父老有难,我们怎能作壁上观?就这般放任这些妖魔胡作非为,我们的父母妻儿都将遭到荼毒!即使我们现在侥幸逃生,来日待得我们也化作一把黄土,到了阴曹地府又有何脸面去见枉死的家人?!”

说到此,众将士都觉心中有愧,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那首领见自己的话初现效果,又添了把火,只见他抓起自己的一撮头发,抽出腰间长刀,“唰”的一声手起刀落,狠狠的将头发割了下来,口中道:“不胆怯,不畏战,好男儿当如是!我姜伯超在此立誓,若不将这群妖秽赶出清章,有如此发!”

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众人见他割发代首,一时惊惧不已,俱是钦佩其胆气意志,一时军心又起。

正这时,参军对着清章城城卫军首领姜伯超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统领,您要准备的东西已经齐备。”

姜伯超点头道:“将那污秽之物拿来我看。”

参军连忙叫人准备,不多时,从这群军士后面抬出来三个大缸,缸中满是鲜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姜伯超将黑子推给参军,叫参军抓牢了他,随即拿起缸里的大瓢,舀出满满一瓢的血液,向前走了几步,猛地将血从瓢中泼出,洒在不远的一个僵尸身上,直撒的他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模样可怕的很。其实他姜伯超也是没底,不知这法子灵是不灵,亦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众将士也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个被血泼过的僵尸,想等待奇迹的发生。

这狗血还真没让姜伯超失望,只见那鲜血淋漓的僵尸忽然尖叫了起来,叫声不堪入耳,难听极了,再看他的皮肤之上竟冒起了阵阵黑烟,本平淡至极的面容上霎时狰狞起来,四肢乱颤,好似极为痛苦,那一副僵硬得身体倒在地上,竟然蜷缩在一处,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僵尸颤抖了一会儿,便不动了,待黑烟散去,众人仔细一看,这僵尸已变成一具木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是彻底的死去了。

也不知是谁见此一幕忽然欢呼了起来,紧接着整个城卫军都大喜过望,兴奋不已,“有效,有用,有救了”之声此起彼伏,统领姜伯超也很是满意,对着参军点了点头,大声道:“好,斩妖除魔的时候到了!众将士听命!命你们各领血水,洒在周身武器之上,给我狠狠的杀,将这群僵尸杀出清章城去!”

众军士士气又升,齐声高叫道:“杀出清章城,杀出清章城!”喊罢各个手持长刀,围在木桶前,将血水淋在自己身上,怒号着朝僵尸们砍去,这狗血果有奇效,刚刚还刀枪不入,坚逾钢铁的僵尸,在淋了狗血的锋利军刀面前仿佛不堪一击,有如土鸡瓦狗一般,凶恶无敌之名再不复存。…,

见城卫军发威,已能控制住局面,有躲起来的胆大百姓从家门探头出来,见城卫军犹如猛虎入羊群,将祸害百姓的僵尸斩杀,真是大快人心。

可有人欢喜便有人愁,愁的人并不是这群僵尸,只因这僵尸哪里还有思维?反倒是一旁被制住的黑子,此时的黑子满脸焦急,眼神从未离开过那个小僵尸,口中不住大喊着:“大栓,大栓你快醒醒啊!”

制住他的参军见黑子真情流露,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叹了口气,对黑子道:“你的朋友已经回不来了,他已经变成了僵尸,我见书上说,若是寻常人成了僵尸,那便如行尸走肉,只剩一具皮囊,再也认不得亲人朋友,只知食人血肉罢了。”

黑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叫道:“不,不会的!大栓,是我啊!我是黑子啊!”他怎么也不相信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大栓会变成僵尸,言罢又四肢疯狂乱摆,挣扎了起来。

参军见黑子执迷不悟,猛地给了黑子一记手刀,砍在黑子肩膀,将黑子打晕了过去。他摇了摇头,无奈叹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要痛失亲友,这一幕还是不叫你看到的好,哎。”他将黑子交给身后军士道:“好好看住了他。”

忽然,参军灵光一闪,对着统领姜伯超说道:“统领,看这小孩儿的朋友变成僵尸,我在想,之前城中百姓屡有失踪,会不会......”

姜伯超闻言眉头一皱,面现痛苦,沉重道:“我亦知此事来的蹊跷,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未知之物大举进犯我清章城。可无论怎样,也不能叫他们再祸害城中百姓,如此只有对不住他们了。这般给他们一个痛快,也许也是他们想见到的吧。”姜伯超说着,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说这狗血一招初见成效,僵尸的数量正急剧减少着,正这时,忽的从城门外传来一声长啸,又有一批僵尸从城门里涌进城来,这批僵尸身手敏捷了许多,手中多了些兵刃,五花八门,好似还有武艺在身,也不再惧怕狗血之物,瞬间将情况反转,城卫军连连失去几十员好手,直被打的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只见这批僵尸打头的那个手持一把短刀,刀影闪没间便能带走一条城卫军的大好性命,端的是狠厉非常。

若是此时黑子清醒,定会叫出声来,不为别的,只因这人他也识得,便是那失踪多日,曾与黑子有过一面之缘的御赐四大教头之一,明河宋家庄无影刀宋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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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极西之地,有一山,山名玉葱,山上有一古老门派,叫做阳清派。

此时的阳清派大殿内,跪着两个人,正是那前大兴国师武相,和他新收的徒弟徐阳泰,只听武相开口道:“参见掌教真人!”说完了还不忘拿眼斜了下身旁正看着大殿四周发呆的徒弟,小声道:“阳泰!还发什么愣呢!快点儿拜见掌教!我刚才是怎么教你的!”

那发呆的徐阳泰顿时醒悟,忙对着殿上磕头道:“参见掌教真人,参见掌教真人。”

威严的声音从殿上响起:“免了吧,都起来说话。”

待得二人站起,徐阳泰冲着殿上仔细一看,原来殿上坐着的乃是一名老者,他须发皆白,身穿素色道袍,头上挽着发髻,可面上却无多少褶皱,长着一双丹凤眼,留着一道美髯,威武的紧,他便是这阳清派的掌教,无乐真人。…,

无乐真人打量了一下徐阳泰,朝武相道:“武相,他就是你收的新徒弟?”

武相连忙点头回道:“不敢欺瞒掌教,他便是徐上进,我已收他为徒,取第五十四代弟子阳字,名徐阳泰。”

无乐真人微微点头,又道:“我见他资质平平,悟性亦是不高,远没有你信上所说的大好根骨,你可能为我解惑?”

武相道:“吾常得掌教教诲,莫不敢忘,记得那日掌教着我去做那国师之时,曾对我言,若碰得那良田美玉,可以引其入门,教授法术,也好振兴我阳清派。”

无乐真人满意的道:“不错,我确是说过。”

武相接着道:“弟子刚见到阳泰时,亦是与掌教一样,只觉他这孩子资质一般,仅是有那两三分灵根罢了,是以也未加重视,便随随便便授了他一道浅显的入门口诀,就再未理会。可没想到,一夜过去,到得第二日,我再见到阳泰,他真叫我大吃一惊!”武相说的罗嗦,还做了个话坑,吊起胃口来了。

无乐真人没说话,也无不耐烦,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武相咽了口唾沫道:“他已于一夜之间自行修炼,冲破练气三关,直到练气期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筑基了。”

无乐真人闻言大惊失色,“腾”的站起来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无乐真人一向恬淡,他修为进境极高,往常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快,叫这孩子上来,容我一看。”无乐真人又接道。

不止无乐真人如此急躁,殿中诸位长老门人也交头接耳起来。

这修仙界的资源越发匮乏,弟子也一代不如一代,若是此时被他阳清派出了个天才修士,迅速崛起,待得他们老一代或飞升,或仙去后,这天才修士便可撑起阳清派,不叫他阳清派在修真资源分配上落了下乘,有了资源,才可以培养出更多人才,让门派得以延续。

不说大殿众人焦急万分,他武相心中可是苦的很,真想给自己个嘴巴:没事儿我卖什么关子,这下可好,话还未说完,便叫掌门人急不可耐,欲要看看阳泰到底修炼到何种水平了,可真正的情况是,阳泰筑不了道基啊!

武相苦不堪言,硬着头皮实话实说道:“启禀掌教真人,阳泰他......他还未有筑成道基。”

第三十章 不明所以

站在殿首的无乐真人听罢一愣,问道:“如此上好的资质,怎会还未筑基?”接着眼珠一转,抚掌大笑道:“好!好啊,既如此,就多谢武相一番好意了!”

武相一听,纳闷儿的紧,追问道:“掌教这是何意,谢从何来啊?”

只听无乐真人兴奋道:“难道你不是因为爱惜其资质,不想妄自为其筑基,想留给我来引导?武相有这份心,还记挂着我,嗯,不错不错,如若日后在仙途中有甚为难之处,尽管来找老道,我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这无乐真人已近渡劫,乃是合体期顶峰模样,一身灵力真气深厚无比,功力非凡,与多宝岩落宝天宫的宫主多宝真人,南海绝仙阁的阁主辟邪真人,浣花海浣花宫的宫主芷水真人合称道门四绝,又称道门四庭柱。如今无乐真人已经许下诺言,那自然表示,武相今后的道途必将会是一条康庄大道。

武相闻言顿时气结,心说敢情您老人家这是当我回山献宝来了!可也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个“不是”来,好容易平复了心情,这才对着无乐真人一脸为难道:“好叫掌教真人得知,不是我不想为他阳泰筑基,而是实在不得其门。”

无乐真人眉头一皱:“哦?你可用筑基丹引为其助?”

武相点头道:“虽说我在门中地位不甚太高,可这筑基丹亦是有那么几颗珍藏的,可这筑基丹虽好,却也不能助其筑基。”

无乐真人讶异道:“筑基丹也不行的么?”说完,无乐真人转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徐阳泰:“阳泰,你且上殿,到我身边来。”

徐阳泰听得掌教叫他,扭头看了眼自家师父,武相也正巧朝他看来,默默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掌教真人不会害你。”

徐阳泰挠了挠后脑勺,“哎”了一声,这才傻傻的跑上殿去。

待得徐阳泰到了玉葱山阳清派掌教无乐真人身边,忽然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无乐真人,无乐真人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测测根骨。”

他无乐真人造化通神,寻常功力不高之人,便是站在无乐真人面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无乐真人好似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叫人捉摸不透,是以都会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为要确认心中疑惑,一证他无乐真人到底存在不存在。

无乐真人话罢,一手捻起徐阳泰手臂,摸起了骨,这一摸可不得了,只见他面部表情忽的极为丰富,“咦?”“唔?”“哦?”的口中连连发出疑惑之声,随后又大袖轻抚,将徐阳泰扇的翻了个身,一手压住徐阳泰后脑,再次摸了起来。

半晌,无乐真人终于将手收了回来,长吐一口气道:“好了,你且去吧。”

徐阳泰扭过头来,看向无乐真人,见他表情无嗔无喜,又复一副恬淡模样,也不知这次摸了半天摸出个什么结果来,他吃不透,也就不再多想,朝无乐真人鞠了一躬,下得殿来,站到武相身旁去了。

此时的武相亦是一脸紧张,不知道他这徒弟到底行是不行,忙看向掌教无乐真人,等着他开口。

无乐真人待徐阳泰下了殿,自顾自合上双眼,右手藏在袖袍中掐算起来。蓦地,他双眼一开,陡然射出两道神光,这神光直冲天际,窜入云端不见了。…,

无乐真人终是开口道:“这徐阳泰,不是常人!”

武相听罢长吁一口气,心道:当然不是常人,他这资质我当时都没有摸出来,合该是有着大好的灵根,或许是什么特殊的体质也说不定。

无乐真人接着道:“武相,你且带着徐阳泰下去吧,日后没我的吩咐,便不要下山了。”

武相一听,不知这又是何故,追问道:“武相不知掌教真人深意?还请真人示下,为武相解惑。”

无乐真人摇了摇头,淡然道:“徐阳泰,今后一步也不许离开玉葱山!”说罢,不顾众人还在猜测,身形渐渐淡去,就这么凭空消失离开了。

无乐真人一走,大殿中顿时好似炸开了锅,诸位长老均是第一时间赶到大殿中央的武相、徐阳泰师徒身边,对着徐阳泰一番上下其手,摸得徐阳泰不舒服的很,可这些长老可是不管不顾,他们个个儿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哪里还会在乎这些,只一心想要得知事情的始末:为何他无乐真人忽然转了性,不再对徐阳泰刮目相看,反而要将其软禁在阳清派内。

武相在派中地位不高,仅为五十三代弟子,但资质还算不错,为人诚恳,人缘也是极好,是以这一届国师之位,掌教无乐才予与武相。此时见众长老纷纷上前,也不好说什么,只抱歉的对着徐阳泰一打眼,叫其切莫浮躁,忍耐下来。

此时的徐阳泰可真是苦不堪言,可得见自家师父如此做派,也别无他法,只好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可怜兮兮的往那儿一杵,任人“抚摸”。

众人不知,虽说他徐阳泰身上被一群老不死的人精“摸”来“摸”去,极不痛快,可心里还是高兴的:我徐阳泰曾被人叫做三不喜,只因我面目可憎,从小便没有朋友,如今跟了师父武相,就有这么多人与我亲近,真是好极了!

却说诸位长老摸完了骨,才各自与武相打起了招呼,这阳清派长老共有九人,取“九九之数”以应天道。这九位中包括司职刑堂的首席执法大长老,司职药园、炼器、炼丹,的三位司职长老,玉葱山三峰——玉笔峰、玉珠峰、玉莲峰,三位山峰首座长老,还有两位位是专执外事的外事长老,这其中有八位都是阳清派五十一代弟子“极”字辈,而有一位是五十二代“礼”字辈弟子,叫做莫礼非,乃是司职炼丹的丹术长老,与武相的师父是同辈,且极为要好,自是与武相最为相熟。

只听莫礼非当先开口道:“刘师侄好运气,这般佳徒也落得你手,真是暴殄天物啊!”说完做捶胸顿足状,模样滑稽的很。

原来这莫礼非为人谦和,亦是有些玩世不恭,与谁都能开得几句玩笑,平日里跟谁都没大没小,这山上除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教真人,还真没人制的住他。

武相早知莫礼非脾性,当下作揖道:“见过莫师叔,武相给莫师叔请安了。”

徐阳泰在一旁听的仔细,心道:原来师父姓刘,刘武相,听起来有点儿怪啊!

不说他徐阳泰在那儿开小差,众位长老早已将武相拖去一边询问了,直将他自己晒在了一边。

只听那玉珠峰长老冯极风迫不及待道:“武相,你却说说,你这徒弟是何来历?”

武相忙道:“阳泰是我做那大兴朝国师之时,偶然听闻京城闹了妖,于是......”武相将来龙去脉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司职炼器的长老李极重道:“哦?照你所说,这徐阳泰的资质不过平平,开始你也未曾重视?这倒是与我得出的结论相同,又不知他何以一夜之间跳过练气三阶,直达筑基门槛的?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李极重说完扭头看了徐阳泰一眼,眼中甚是轻视。

武相听罢心中有些气闷,又不好发作,只好回道:“回长老的话,我亦是不知其中关窍,但阳泰来历清清白白,绝不是有意隐瞒。”

李极重道:“那也未可尽知,现下天道混乱不堪,道消魔长,若他徐阳泰是魔道派来的尖细,那可不得了了。不如叫我来个搜魂,尔等等上一时半刻,便见分晓。”

武相听完勃然大怒,心中燃起熊熊烈火,只见他面上青筋泵起,强忍怒气道:“长老未免太过武断,怎可因此毫无根据之事而坏了我徒弟性命?”

李极重又道:“掌门不是说了,要讲他软禁在派里,哼哼,说不定掌门人已经察觉出什么来了,是以不叫他与外人联系,我看啊,就是怕他里通外敌,介时做出什么有损我阳清派基业的事端来。”

武相正待反驳,只听一旁执法大长老罗极行吼道:“都给我住了!这是阳清大殿,你们在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李极重见大长老说话了,冷“哼”一下,不做声了。

大长老罗极行在玉葱山执法多年,从不徇私舞弊,秉承铁面无私的守则,将这山上大大小小修士整治的是服服帖帖,有功赏,有弊罚,面上是人人称颂,背地里也是惧怕的很,都怕自己有个什么错失被大长老发现,拎去执法堂受那棍杖之刑。

罗极行见李极重不服气,用上真气狠狠的瞟了他一眼,这大长老煞气一出,直叫李极重打了个激灵,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罗极行思索了一下,对着武相道:“极重师弟所言多有遗漏,亦无甚证据,况且我见掌教真人未必就有此意,既然掌教都发话了,叫其不准下山,而未要伤其性命,也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武相听罢面露感激,朝罗极行深深一揖。

罗极行点点头接着道:“武相你从大兴归来,想是辛苦的很,这便回去吧,看看你师父,再给徐阳泰安排处住所,早早歇息吧。”

武相大声道:“是,武相告辞。”说完朝诸位长老各施一礼,叫徒弟徐阳泰跟紧自己,就欲出殿。

这时后面传来莫礼非的声音:“哎~刘师侄慢些走,等等我,你我这般同去,同去。”

第三十一章 谁是棋子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

“这样的天气,最妙的是下点儿小雪啊!”韦世昌站在雪落亭里,默默的感叹着。

庭院中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儿上顶着一髻髻儿白花。屋顶也全白了,抬眼望去,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

“嗯,京城的雪景,那是再美不过的啊!”隆祥皇帝点点头,似是十分赞同。

整个皇宫已与往日不同,处处银装素裹。也是时值年关,连宫中的仆从们都换上了冬衣,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依旧冷清的皇宫偏院,孤独的身影,以及他身后忠心耿耿的奴才。

“也不知,这般美妙的雪景,我还有几年得见。”隆祥皇帝蓦地叹了口气,低沉道。

此时的隆祥皇帝再不似那日被妖媚蛊惑的花痴模样,只见他一脸刚毅不屈,眉头轻舒还皱,双手负背,一股俾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不怒自威,皇家气派尽显。

虽说隆祥皇帝年逾五十,却已两鬓渐白,正应了那句: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八十耄耋;当而立感叹弱冠,当不惑感叹而立。不知他又在愁些什么。

身后韦世昌见了主子这般模样,心中不忍,开口道:“皇上,您可万万要保重龙体啊!”

隆祥皇帝闻言,并未答话,长叹一声道:“这天下,何时才能是朕的天下!?”

韦世昌听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两人俱是沉默下来,庭院中只余那稀稀落落的雪花缓缓飘落,说不出的寂静。

半晌,韦世昌才开口道:“皇上您也不必如此悲观,月前那出儿戏,可不是将那自命不凡的仙人给赶跑了吗?”

隆祥皇帝摇摇头道:“你忒也小瞧他们了,我荀氏一脉一统大兴多年,曾经多少次将其类赶走,可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卷土重来的。只怕这次,来势会更加凶猛吧。”隆祥皇帝话语中说不出的苍凉,引得韦世昌悲愤不已,暗暗落下两行清泪。

隆祥皇帝似是不想叫气氛如此低迷下去,勉强扯了扯嘴角道:“那三位妖类女子,可是真的魂归天外了?”

韦世昌想了片刻,哑着嗓子道:“的确是死了。”

隆祥皇帝道:“哎,都是为了朕啊!”

韦世昌忙道:“皇上万勿如此,能为皇上效劳,也是他们的福分,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莫要想太多了。”

说到这儿,韦世昌见隆祥皇帝又要自责,连忙转了个话题:“老奴记得先皇临走前,曾留下一个大秘密给皇上,这时候左右无人,何不拿出一观?”

隆祥皇帝道:“朕只知那大秘密是一个金布包袱,可这包袱,却不是给了朕,而是由先父亲手交到了德妃那儿。”说到这儿,隆祥皇帝有些哽咽,伤心道:“只可惜,德妃随后也遭了毒手,那包袱便不知所踪了。”

自此,隆祥皇帝面目发冷,咬牙切齿道:“迟早有一天,朕要叫你们知道,谁才是这天下主宰!”

随后,隆祥皇帝似是下了决心,转过身来面对着韦世昌一字一句道:“那个计划,也是时候启动了。”

韦世昌闻声瞳孔陡然收缩,猛吸一口凉气:“皇上......您可是想好了?”

隆祥皇帝恶狠狠的道:“不除却这群叛逆,我荀氏一脉将永无天日!”…,

韦世昌见隆祥皇帝心意已决,只好点点头,跪倒在地:“老奴,谨遵圣旨!”

隆祥皇帝这才心头一松,面上凶狠渐退,又归一副雍容之态,只见隆祥皇帝遥望北方,轻叹道:“这,便是朕最后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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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这大陆的南海之滨,乃是大兴渔业最为发达之地,日日可见无数渔船出海,船把式忙忙碌碌,撒下大网,只这一提便可鱼肉满仓,其鱼种丰富令人乍舌。曾有学者名李显之来此勘察,欲知为何这处渔业如此兴旺,竟然渔源不断,未尝断截。

就说李显之曾多次出海,一次发船,水粮齐备,连连行船十万余里,终是见到一个惊世骇俗的神奇画面,那是一处海上漩涡,这漩涡大的惊人,一眼望不到边,且终年不消,就那般在海中不住翻滚涌动。李显之是时激动不已,有意叫船把式将船靠近漩涡,好一探究竟。奈何好说歹说,那船把式也不松口,直言那漩涡是世界之边界,漩涡之中有海神,不可侵犯,触之必怒,无论是谁家船只,定要打翻海中,被那漩涡吞没,葬身无尽海底。李显之无奈,只好作罢,回船不提,但也总算是完成了此行目的:原来这南海沿海的生态如此丰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是这漩涡作怪,将深海鱼群搅出海底。

而众人皆知海中大漩涡,却无人有能力越过漩涡到得另外一头,无论朝哪面行船,眼前的永远都是那个漩涡,莫测的紧,这才有世界边际一说。

可若是有人能侥幸穿过这大漩涡,再行十万余里,便有一岛隐现,这岛上奇树茂密,古木参天。有十万年树龄的“红神松”,高三十余丈,离地面最低处的树围也有十丈左右。还有八万多年高龄的“雀旅铁树”和神奇树种,树中可生树,自我繁衍的“重生木”,似这般的奇树异木在这四季岛上有千万种,数之不尽,汇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一阵狂风乍起,姿态勃勃,万叶摇动,像大海中涌起层层波浪,发出阵阵涛声。这凛然狂风,也着实吹醒了岛上的一个人。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已从指间匆匆溜走,小六子却宛若南柯一梦,要是无有这般狂风,他还要睡上多久该是一个未知数了。

“这是什么地方?”小六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待得他左右一看,呈现在他眼前的再不是那繁华热闹的京城,而是一片——树林!

这叫小六子一阵迷茫,不知所措,可那右手还是不自觉的伸进了自己胸口衣襟,小心的摸索一番,随即长吐一口气道:“呼......还好还好,书还在!”

随即,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使劲摇了摇头,努力的让自己头脑清明,仔仔细细的回忆起来:我刚才不是要回家吗?

小六子的家,自然便是那京城晏阳楼后院的破旧小屋了。

嗯,没错,我记得有一群人莫名其妙的使劲看我,真叫人不自在呀!小六子还不忘抱怨一下,接着歪头想到:我先趁着乱出了大厅,绕过长廊,进了后院,然后......然后......哦!对了,就是那口井,是谁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井里去了!?难道......难道我现在就在后院井中!?…,

小六子想了想,自己笑了起来,心道:怎么会呐,井里怎么会长花草树木呢!我真是太笨了!

可随即又疑惑起来,那么这里是哪儿?我明明就掉到井里了,怎么就到了这儿了?

过了一会儿,小六子想的是头昏脑胀,直快将头给想破了,也未想出个一二三来,索性就不想了:反正我兜里还有那漂亮的仙女姐姐赏下的银子,不管这是哪儿,也都能做些小买卖儿了,待得以后赚了钱,我便是那大财主,大富豪啦!

小六子如是想到,顿时自信满满,刚要迈步前行,猛然记起,这地方自己压根儿就不认识,可真是人生地不熟,鬼影子都瞧不见,这会儿又该往哪儿去呢?

自打他小六子小时候懂事起,便一个人在京城讨饭吃,似他这般头脑呆板,又无经验的小孩子,若不是被晏阳楼掌柜的收留,给他个打杂帮工的活计,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人到了真正危难之时,就是那曾经的恶人,也能被念出个好来,就拿此时的小六子来说,他就想起了平日里尖酸刻薄的老板娘:老板娘经常打我骂我,可对我还是不错的,也没短了我的工钱,又给吃给喝给地方住,她要是不打骂我,那就更好了!

如今的小六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离开了晏阳楼,不做那忙活跑腿儿的行当,反倒有些不习惯,他想着想着,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他越哭声音越大,声音越大就越悲愤,直哭的是一发不可收拾,直似鬼哭神嚎,昏天黑地。

小六子也是少了那经验,他不知,在这深山老林中如此哭号,便是不招来慑人的鬼怪,也会喊来食人的野兽,这不,正当他哭的激烈之时,从远处传来一声长吼,那声音似猿似虎,既有猿啸之尖利,又有虎啸之威猛。

这吼声时有时无,却越来越近,终是传到了小六子耳中,小六子的哭声因而戛然而止,惊愕的看着声音来处方向,结巴道:“什......什么......什么东西?”

那物好似在这深林中辗转腾挪毫不费力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不旋即便随着一阵阵长吼来到了小六子附近。

只听小六子面前树林“哗啦哗啦”一阵响动,一个影子迅捷的从中窜出,落在小六子身旁停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啸,正是适才那声传百里,似猿似虎的长吼之声。

小六子见了这物突然冒出,直吓得魂飞魄散,忙朝那物看去,惊道:“这......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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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间不容发

中仙之南有岛名四季,四季岛并无季节可言,而冬暑寒夏,春秋分明,只因岛上奇特地貌,将整座岛化作四大区域,四季同现,这处阴雨绵绵,那处日头高挂,这边秋风飒爽,那边却滴水成冰。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四季岛的东边便是春季,四处一片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岛的南面,却是烈日炎炎,海天云蒸的夏季,四季岛万里晴空时,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大地烤得是滚烫滚烫;一阵南风刮来,从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连林子里的异兽,也都张着嘴巴歇在窝中,懒得再出去觅食了。

秋雨不断拍打着西岛每一寸土地。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压着大地。岛上的西方,永远是过不完的冷秋,森林里那一望无际的林木都已光秃,老树阴郁地站着,让褐色的苔掩住它身上的皱纹。无情的秋天剥下了它们美丽的衣裳,它们只好枯秃地站在那里,说不出的落寞。

而岛的北方却是一片冰天雪地,数九寒天,冰封千里。山冷得在颤抖,河冻得僵硬了,在这里,连那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

这就是四季岛,有四季共存而并分四方,以岛中的巨型火山为屏障,两两相交,过度的极为自然。整座岛屿,就好像一个小型沉寂的世界,静静诉说着他的故事。

中仙志异记载:四季岛有山落于夏暑之处,山名猿翼,山中有异兽,水中多奇鱼,多白玉,多腹虫,多蟒蛇,常人难登,另曾有凶兽白芨偶现于此。

白芨:身如猿而尾如虎,白毛长又印有虎纹,性恶好息,积财而不用,善夺人财物,畏群而击单。

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便说小六子黄金未有见到,可这凶兽却是实实在在的从书里冒出来了。

只见小六子面前一兽,身高一丈有余,正目露凶光,呲牙咧嘴的冲着小六子咆哮不已。

这一看,直惊得小六子是魂飞天外,口中高呼:“白......白......白白白......白。”白了半天也没白出个所以然来,您要问为何如此?只因他小六子实是认不得那个“芨”字。

小六子这般惊慌,显然是认出了这上古凶兽,这凶兽白芨在中原绝迹多年,竟然还真如中仙志异书上所说,于这四季岛上出现了。

小六子不知如何是好,脑中一热,一股热流潺潺而出,从他下面传出淡淡的腥臊之气,裤腿也湿了个通透,原来他被这凶兽之名给吓的失禁了。

对面白芨本是露出青面獠牙,一副狰狞之态,忽的鼻头嗅了嗅,眼神朝小六子腿下看去,顿时眉头一抖,抑制不住的咧开了血盆大口“吱吱”叫了起来,它神态与人极其相似,像是在笑话小六子的懦弱,可它的模样委实难看,更兼那“吱吱”之声似猿似虎,声势大的离谱,是以笑起来依旧是丑恶难当,犹如古之恶来,怕人更甚。

小六子不明所以,见白芨这般叫嚷,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道:完了完了,这白什么的要发怒了,看它的样子该是在想怎么吃我了吧!

小六子越想越觉得对,就全当它白芨马上就要将自己吃进腹中,心中抱起了一丝希望,忙不迭的朝白芨跪了下去,悲怆道:“白大爷啊白大爷,小的我瘦弱不堪,身上没有几两肥肉,骨瘦比那柴火也似,您大爷有大量,就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小六子陡然大声疾呼,声音可感天地,那白芨闻声愣了一愣,大脑袋摆到右侧,大嘴合拢,一脸疑惑,好像在想小六子喊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小六子跪在地上,悄悄抬起了头,目光看向白芨,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猛看,但却不再叫喊,也无凶相,以为他白芨听懂自己所言,心道有戏,连忙又趴倒呼喊道:“白大爷,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婴孩,可做不得您腹中的美餐啊!还请白大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吧!”

说完低头猛磕了起来,这番话加上那哭腔可真是叫人心动,可他也不想想,他自己还不过十五六岁,又哪里来的那襁褓婴孩儿呢?

也不知那白芨听不听得懂,但看他模样,听的却是十分认真,不管小六子说的是什么,白芨都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双眼紧紧盯着小六子。

小六子见白芨不回声,也不离去,可见这讨饶一招还算有效,嘴皮上下猛打,又滔滔不绝起来。

那白芨又看了一阵,忽的眉头又皱,一张猿脸似怒似嗔,再次尖叫起来,只见白芨伸出长臂,一把抓在小六子后衣领,猿臂轻舒,便将小六子从地上给拎了起来,小六子一惊,“啊啊”乱叫起来,四肢也是不住乱蹬,可无论他如何使力,也无法挣脱白芨的魔抓。

小六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闭起了双眼,心道:“掌柜的,老板娘,我小六子就要死了,只能祝你们生意兴隆发大财啦!”不论他是有多么厌恶老板娘,多么不想在晏阳楼中做那跑堂打杂的琐碎没出息的行当,可这临死前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家酒楼,仍旧是那不爱吭气儿的掌柜的还有那平日里对自己凶巴巴的老板娘。

无论小六子此时在想些什么,那白芨都不会顾及这些,拎着小六子的手臂再度拉高,拽着小六子的衣领使劲抖了几下,只将小六子摇晃的头晕目眩,这才探出另一只手臂,抓紧了小六子胸前衣布,随即猛地一扯,只听“咝喇”一声,小六子胸口衣料应声而破,碎布屑洋洋洒洒纷纷飘落。

“啪嗒啪嗒”几个物什从小六子胸口衣服破洞中掉落下去,只见坠落地上的,正是那小六子宝贝的很的两本奇书——绿皮书的中仙志异与蓝皮书中仙百草。除此之外,还有几锭碎银子散落一旁。

小六子衣中藏着的宝贝刚刚落地,白芨便急不可耐的一手将小六子屁股向后扔了出去,“咚”的一声,小六子一屁股撞到树干上,这屁股可是人体中神经最为密集的地方,小六子这一撞,立时便觉疼痛难忍,眼中见泪,忍之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再看白芨,它仿佛听不到小六子哭声一般,双目发亮,直盯着地上的物什,只见它伸手拣起了绿皮书,在自己眼前摇了摇,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口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随即长满白毛的大手一挥,将绿皮书远远的扔了出去,便不再看。又扭头拾起蓝皮书,再次拿到眼前晃了一晃,闻上一闻,好似不感兴趣一般“嗖~”地又扔到一旁。接着弯下腰,两手在地上一阵划拉,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那一小堆银子,放到眼前,只见它仔细盯着自己手中这一小撮儿闪亮的白银,口中一阵“咕哝”终是呲牙咧嘴,兴奋的“吱吱”叫了起来。

小六子本是疼的在一旁大哭,白芨这一叫,才又唤醒了小六子,这才想到自己还深陷险境,顿时四肢并用,迅捷的爬到了一颗树后,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不敢探头去看。…,

小六子就这么躲在树后,心中默默祈祷:让那只该死的白什么赶快走吧!

此时奇迹发生了,老天仿佛收到了小六子的祈祷,只听白芨尖鸣一声,树林中“哗啦哗啦”之声又起,再侧耳细听,白芨那独特的叫声便已到了百丈之外了,显然已经去的远了。可小六子仍不敢妄动,就那么怯怯的躲在树后蜷缩打颤。

小六子就这般藏匿了许久,一阵微风吹过,突然自觉胸前一凉,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前衣布早已不在,直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似是被这般冷风吹了个激灵,他顿时灵光一闪,心中惊道:我的书!

想及此,小六子壮了壮胆子,小脑袋从树后缓缓探了出去,眼珠儿轱辘辘一转,便把四下里打量了个遍。耳朵轻轻一动,四下无声,皆是静悄悄一片,再无任何响动。

看来那白芨已经走了,该是安全了吧!小六子这般想到,这才蹑手蹑脚的从树后转了出去,朝刚才探视时就确定的两个位置而去。

别看他小六子平日里笨手笨脚,到了这般时刻,小手一抄再抄,只两下就一手一本,将两本奇书攥在手中,正待查看这两本书有无破损之处,就见身后树林忽然一阵摇动,一个庞大身影从中冲了出来,小六子闻声回头一看:白芨!

原来这白芨并未走远,它一手抓住小六子的后背衣服,将其拽到自己身前,往自己胳肢窝下一夹,呼号着朝林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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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知怎地到了四季岛的小六子得遇新人,那清章城的小黑子却遇见了一位旧人。

要说起这位旧人他本不直接相识,其间有一联系人可将二人联系起来,要说黑子与这位旧人之间的联系人也在这清章城中。

这联系人便是那已同行尸走肉无异的当朝四大教习之一,宋通达,这位旧人嘛,没错,就是他宋通达的徒弟,与宋通达一同落入老魔手中的年轻少年,肖云飞!

看那清章城已是一片狼藉,入眼的皆是断肢残垣,黑子已从晕厥中转醒,身周的城卫军早已变成尸体横在大道上了,而黑子面前却站着一个人,这人须发皆白,身着破旧道袍,身后背着面小旗,上书:在世神医!

老者对面是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僵尸,他们浑身是血,眼发绿光,正直勾勾盯着傲然而立的老者与他身后的黑子,口中“赫赫”之声不断,蠢蠢欲动。

僵尸群中有一少年,身穿黑袍,面色苍白,一手持幡,一手摇摇指向老者,口中狂笑道:“哈哈哈哈,你个老头儿,便想阻住小爷?真是异想天开,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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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魔高一丈

这持幡的黑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被户部尚书郑玄派来清章城公干的宋通达的爱徒,肖云飞。

此时的他一副意气风发,仿佛这天地尽在自己脚下。

只听肖云飞张狂道:“兀那老儿,休要在哪儿卖乖,快快让了去路,否则就休怪小爷对你不客气了!”

正可谓初出牛犊不怕虎,肖云飞并未细想,这老者若没两把刷子,没有任何倚仗,怎敢不惧面前群尸,以一人之势独挡他的僵尸大军?

再说这老者,听了肖云飞猖狂之言,也不生气,依旧一副笑靥,讪讪道:“哎?这乖又是何物,如何去卖?还请小哥教我。”

肖云飞见面前老头儿倚老卖老,显是要跟自己耗上了,大怒道:“好!既然你执迷不悟,不愿在这大好世间多活几日,那小爷这就送你归西吧!”肖云飞说完,左手黑幡连连摆动,口中念念有词:“诸界鬼尸,供我驱使,去!”

“去”字一出,众尸瞬间愣住,不再各自原地打晃,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在老者前面集结起来,慢慢悠悠的朝老者与他身后的黑子涌去。

藏在老者背后的黑子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便是开始见得大栓之时,那也不过大尸小尸三两只,怎比得现在,光面前便有近百僵尸,整座清章城也被群尸围得如铁桶也似,连苍蝇也飞不进来,尸臭铺天盖地,城中也如人间炼狱,再无活口。

黑子自是担心不已,拽了拽前面老者的衣摆,一面询问:“老头儿......老......老先生,您看这......没什么问题吧?”一边心中寻思脱身之策。

老者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安慰道:“老弟且放宽心,不过是些低等的僵尸罢了,你便在这儿少歇,但看老哥本事!”

老者话罢,将背后写着“在世神医”的小旗从身后拔出来,往黑子身旁地上一插,那小旗一落地,竟开始变化起来。

只见这杆小旗自下而上拔地而起,越长越高,直长到五丈有余,这才堪堪停下,杆上那面小白旗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土黄色旗帜,再看这土黄旗上绣着一只健硕的青牛,身体肥壮,双目血红,四蹄飞扬,牛角高抬,活灵活现。

青牛旗一出,老者嘱咐了黑子一句:“莫要离开旗周三尺,即可保你无恙。”便不再回头,放心的向前而去,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道:“那日那小姑娘真让我好一番为难,放不开手脚,憋闷至极!如今这清章城已成一片死地,正好叫我痛快一场,一展拳脚!”

这老者话罢,还不住的往前走,马上便要与前面的尸海相接,那打头儿的几只僵尸,一见有生人走近,忽的一股脑扑向老者,欲将老者撕成碎片。

眼看两方就要撞到一处,老者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只见他未有动作,身子陡然拔高,就这么凌空踱步,走到半空中去了。

天空里好似有着无形的台阶,就这么托着老者一步一步的凭空而上,漫步在半空中有如闲庭信步,只见这老者走了几步,在空中站定,右手手心向上,使了个搬山法,大喝一声:“运群山之力,降妖伏魔,镇压鬼魅!”言毕猛然全身一重,想是这群山之力已经灌入老者的周身,老者见法术已现,再不拖延,立喝道:“落!”

“落”字一出,老者托起的右手使劲往下按去,只听四下里顿时“轰隆轰隆”响声不断,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霎时扬起了灰尘暴土,城墙房屋无一幸免,俱是崩坏倒塌。…,

老者右手这一按,将地面入眼可见所有的僵尸,以及整个清章城,连带城中的残垣瓦片齐齐按进了地上出现的,一个凹陷十丈有余的深坑中,这清章城,眨眼间就已从大兴领土上消失,成为一片废墟。

老者还不满意,运起“出上朱雀诀”,双手掐住午纹,存想心中火红之气,这股火红之气从气海上升,一路行至口中,只见他张口吐出一口红光来,这红光一现,立时聚在老者头顶,变化为一只朱雀神鸟,两翼不住拍打,似飞而未飞。

老者双眼微合,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口中道:“尔等且记好了,我乃青牛山永平真人,今日便着天火,烧却尔等无辜肉身,叫尔肉身不再被人驱使,若有机会得见那控尸魔头,定将尔等魂魄解救而出,还尔自由之身!”说完双目一睁,掐诀的双手摇摇一指:“朱雀天火,焚尽八方!”

只见永平真人头顶的红色朱雀随着老者的口诀蓦然开动,周身迎风便长,直大到可将这整片废墟完全笼罩,硕大的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腾,雀嘴朝下,俯冲下去,只听“轰”的一声,地面突地燃起了熊熊烈火,将清章城与清章城中的一切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再说黑子,他自老头儿,也就是永平真人立出了小旗,嘱咐他不要离开旗子周围,便可安然无恙,心中就打起了退堂鼓,心想:你个老头儿莫不是被这许多渗人僵尸给吓疯了吧!正想扭头儿寻找出路,正好看见永平真人踏空而起,就那般飞到天上去了。正这时,玉佩的声音在黑子心头响起:“我早便告诉过你,他可是个通天彻地的大能,以我估计,像他这般功力,只要他想,那是虽是都可以飞升仙界的,只是不知他为何逗留凡间,又如此护你周全,看他模样,这其中或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黑子听了这话,立马打消了自己逃走的念头:拼了!我今天就赌上一赌,看看这杆旗子到底能不能救了我的命!想是这般想,他左右一看,身周早已围满了僵尸,都围着旗子周围三丈之外不住打转,可也不敢近前,好像这旗子有何威能,叫他们害怕,能将他们驱逐毁灭一般。

说起黑子,仍是小瞧了这杆旗子,直到那永平真人使出大法力,将整个清章城毁于一旦,这才了解到这旗子的真正能力,只见此时的黑子正站在三丈方圆的“土石柱”上,为何要叫它“土石柱”?只因除了自这方插着青牛旗的地面往下十丈之深,孤零零耸立的土地以外,其他的地方早就深深陷了下去,两相一错,才现出青牛旗的能耐,不止如此,便是那永平真人随后使出的“出上朱雀诀”,也不能烧破青牛旗的防御。

黑子整日里听玉佩说修仙之人是何等威势,有何种能耐,可他心里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的。而今天这自称永平真人的老头儿,可真是叫他大开了眼界了。

黑子待永平真人说出那一番话来,只觉他老头儿威风凛凛,不可逼视,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那时在金轩阁中一样,好似这一幕自己也曾见过,熟悉非常。

黑子皱起眉头,沉思了起来,想趁这机会牢牢抓住这种感觉,再不像在金轩阁就那样白白让这感觉消失掉,也好顺藤摸瓜,看看自己这身子里到底埋着何样的秘密。…,

他黑子在这杆青牛旗下安静沉思,那永平真人却得遇了强敌。

适才永平真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语刚落,打火海中飞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黑袍,样式与之前肖云飞所穿黑袍如出一辙,这人手中还提着一个人,仔细看去,正是刚刚一副俾睨众生姿态的肖云飞,这时再看肖云飞,可是灰头土脸,满目惊恐,不敢直视空中耸立的永平真人,气势已衰。

这黑衣人飞到永平真人对面立定,与永平真人互相打量了起来。

永平真人见他出现,情绪有了波动,口中惊道:“你是魔修!”

黑衣人听罢“哈哈”大笑:“老牛鼻子还有些见识!刚刚你不是要找我吗?我这就来了,怎么,不知你这老牛鼻子找我,有何见教啊?”

永平真人微眯双眼,上下一扫,灵识悄悄探出,欲知这突然出现的黑衣魔修是何等修为。

那魔修不闪不避,似是成竹在胸,有恃无恐,只将全身功力放了开来,任由他永平真人探查。

这一探可不要紧,永平真人再不啰嗦,一个瞬间便飞到青牛旗旁,右手一指,那旗子立时缩小,飞回永平真人后背,永平真人二话不说,拦腰抱起了黑子,右手一抓,手中现出一把青峰长剑,口中道:“去!”那青峰长剑应声而起,直朝黑衣魔修刺去。

见飞剑已去,永平真人左手一晃,手中多出一面镜子,这镜子形如八卦,四周镶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的八个相应图样,是为

乾代表天,

坤代表地,

坎代表水,

离代表火,

震代表雷,

艮代表山,

巽代表风,

兑代表泽。永平真人持稳了八卦镜,朝黑衣魔修这么一晃,霎时间飞沙走石,沙石中又夹着水火风雷,冲着黑衣魔修打去。

使完这一套,永平真人也不再看,竟然左手持镜,腋下夹着魂游天外的黑子,扭头儿飞也似的遁走了!

再看这黑衣魔修,见了那飞剑避也不避,大袖一拂,扬起一阵绿烟,有鬼哭狼嚎杂在其中,这绿烟一触飞剑,便将飞剑荡到一边,又见夹着水火风雷的沙石打来,这才微微动容,右手一托,手中多出一个物什,这物什十分眼熟,仔细一看,便是那日收了大栓魂魄,里面有无数冤魂不住挣扎的那口“大锅”,这黑衣魔修将大锅抛起,口中道:“着!”

立马从锅中飞出八只魂魄,这魂魄各个儿张牙舞爪,形态各异,手持不同兵刃,齐齐向那沙石打去,两方一碰便爆发出轰鸣巨响,过了片刻,烟云已散,两方一同消失殆尽。

黑衣魔修手中拎着的肖云飞见这魔修如此厉害,立马精神百倍,大叫道:“师父师父!快快杀了刚才那老儿,替徒儿报仇!”

黑衣魔修看了一眼永平真人趁机遁走的方向,先是冷“哼”一声:“你这废物,还有脸说!”随即冷笑道:“我谅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罢掏出一个骷髅头似的法宝,喊了声:“长!”骷髅头立时变大,黑衣魔修将肖云飞先扔到上面,随后自己往上一跳,大喝一声:“追!”骷髅头立时化作一股黑烟,转瞬便朝着永平真人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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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初生牛犊

却说永平真人带着黑子早早遁走而去,黑衣魔修携着肖云飞在后面奋力直追,两方一先一后离开了清章城废墟。

这两方刚走不久,从南方天边“嗖~嗖~嗖~”飞来十数道金光,现出十来个人影来,这些人各个儿脚踏飞剑,在清章废墟之上凌空而立。

这十余人站了定,仔细朝下面一看,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只听一人道:“这座城池怎的变成这样了!?”

另一人叹道:“莫不是哪个杀人不眨眼的老魔出世了?这可不得了了!”

“也不知是谁有这般大的手笔,草芥人命,杀人放火,连这城池都不放过!”

众说纷纭,顿时你一言我一语,三人一伙,五人一帮,直把那离去的永平真人说成魔头也似。

这群人各个儿都是修仙者,但衣着各不相同,貌似是来自不同的门派,其中又隐隐以一个身着金黄色锦袍,浑身挂满法宝的年轻人为主。

要说这个金黄色锦衣的年轻人,背景可不得了,他乃是道门四绝之一,多宝岩落宝天宫宫主多宝真人的二弟子黄浩轩,资质超凡,灵根之纯,足有八柱半,是以平日深受多宝真人喜爱,赐下了一堆法宝,可攻可守。

他黄浩轩在这群人中修为也是最高,刚过二十二岁,腹中金丹便已初成,举手投足间金光流转,真气运转如意,生生不息,在这群人中战力也是最强。

黄浩轩身边还有两人,一人身着红袍,袍上绣着一朵橘红大花儿,又有百种小花绣在旁边,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只见他手摇折扇,清秀面貌上眉目流转间颇见媚态,乍一看还以为是一貌美仙女驾临,他便是那浣花海浣花宫的三长老座下弟子申文志。

据闻此人家境殷实,乃是大兴首富,其父为申家家主,富可敌国,曾为浣花宫进献无数奇珍异宝,为的便是家中独子申文志能踏上仙途。

那浣花宫三长老十分贪财,人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是收了宝贝,自然要为他申家办上些事情,于是也就收下了申文志。他申文志自己也不简单,八分灵根便叫他在仙途少走上些许弯路。

虽说他年纪不大,仅双十而已,就已经修到了灵寂中期,亦是不容小视。

而另一人,可就朴素的多了,他只着一素色长衫,手中腰上也无甚物什能撑场面,可他的背景来历却十分深厚,便是狂傲如黄浩轩,也对他礼让三分,只因他的师父,便是那南海绝仙阁的阁主,辟邪真人!

这绝仙阁的功夫是一脉单传,有人曾言,一入他绝仙阁,那便是进了那无尽炼狱,就好像直接给自己判了死刑。

只因他绝仙阁选择下一代接班人的手段极其残忍,每到当代阁主欲要渡劫前,都将亲自出马,到整座中仙大陆寻找九个资质奇高,十岁不到的小娃娃来,花上十年时间来培养,待得这些孩子最小的也到了二十岁,便叫他们互相厮杀,无论阴谋阳谋,凭本事使诡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而那活到最后的人,便可以继承绝仙阁的衣钵,被传授真正高深的仙家法诀。

这一代的绝仙阁弟子,便是这素衫青年,他本无姓无名,因为还不懂事的时候,便已被他师父辟邪真人掳到绝仙阁,待他终于从九人中脱颖而出,辟邪真人才为他取了个名号:破命。…,

这破命资质不如黄浩轩,与申文志相同,亦是灵根八柱,可他修习的功法端的是厉害非常,乃是绝仙阁不传之秘,杀人于无形,取人性命与须臾之间,这股子手段,也叫他绝仙阁如此人丁稀少之下,还能位列道门四大庭柱之一,其能耐可见一斑。

破命其人随背负着绝仙阁的凶名赫赫,为人却不冷漠嗜杀,反倒是热情如火,口舌之快,时常叫人招架不住。别看他外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心中的诡计可是手到擒来,但凡与他作对之人,一个不小心,便已落入万劫不复,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说起这三人,以及在场的各个门派门人,世家散修,皆是得了师门家长的授意,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实则是下山历练一番的年轻一代。就好比那玉葱山,下山的弟子不过是五十三、五十四这两个末代弟子,算起来最大的不过如武相一般,仅有两百来岁,这在修仙之人看来只是区区少年,在那些万年老怪面前也如同婴儿一般,而年轻些的恐怕还不到二十之数,稚嫩的很。

年轻人,多少有些浮躁,急功近利,听得那京城有闹妖的传闻,便立刻马不停蹄,往京城而去,这才在晏阳楼中聚首一处。

可好巧不巧,这妖没抓到,反倒冒出个奇人来,这奇人不过十五六岁,却也有两把刷子,直叫这群年轻得道的修仙者是打不得骂不得,一筹莫展,毫无头绪,只好纷纷出言招揽,谁知一个不小心,叫其溜了去,正当他们欲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之时,忽见北方一处火光冲天,大地颤抖不已,好似有高阶修士在战斗,那战斗之声声震九州,震动反响之大,直逼京城。

这异象一现,引得这些年轻修士立刻调转矛头,各自御起飞行法宝,朝北面急赶,直接将那已经不知所踪的奇人抛诸脑后,可等他们到了事发地,那想象中的高阶修士早已不见踪迹,只留下一片残骸废墟,叫人好生失望。

对于一众小门派弟子以及散修们的声讨,这三位背景非凡的年轻人仿佛不感兴趣,只见三人当中的金袍青年黄浩轩皱了皱眉头,当先对着二人开口道:“据我观察,这火焰不是凡火,更不是什么魔头的魔功,此乃朱雀神火,是正宗的道家真诀,看来这施术之人十有八九是我道门中的同道了。”

破命闻言赞同的点点头,也凝重接道:“正如黄兄所言,却是那失传已久的出上朱雀诀。像这般大手笔,只有那渡劫期高人才可施展吧!只是不知,像这般功力深厚的道门前辈,不在自家洞府好好准备渡劫,何以来此如此大费周章,途耗真气,做下这般天怒人怨的大恶之事?也不怕种下心魔,渡劫不成,被天雷击毙?”

他二人相视一眼,俱是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一旁一直未吭声的申文志鼻头嗅了嗅,忽然一脸厌恶,将手中折扇放到鼻尖前,使劲扇了起来,口中连道:“臭!好臭!真是臭死人了!奴家最讨厌的便是臭味,真是叫人恶心反胃呢!”

此话一出,叫周围众人俱是寒毛直竖,想他堂堂七尺男儿,说起话来反倒像个大姑娘似的,这才是真正叫人恶心的事情,引得大伙儿一阵不舒服。

可黄浩轩与破命好似早已习惯他如此作态一般,见他开口,心知其言中必有深意,二人将真气运于鼻中,嗅觉顿时大涨,仔细一探,果不其然,一股淡淡的尸臭味传进了二人鼻孔中。…,

这味道刚进得二人鼻子,只见他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僵尸!”

申文志听罢不满道:“真是两个呆子!奴家刚一到这破烂之城,就早早的觉察出来了,像这般重大的线索,你们怎的才发现啊!迟钝!真是迟钝!”

破命闻言并无反驳,只是自顾自低头想着事情,那黄浩轩却冷“哼”一声,刚想说上两句赚回面子,抬头便看到那申文志一个眼神无比娇媚的想他飘了过来,黄浩轩顿时一阵恶寒,还没吐出口的话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破命忽的抬起头来,即是有僵尸出现,又有高人前来以大法力抹去了这座城池,怕是这座城池中的百姓已是被僵尸屠戮殆尽了。

黄浩轩听罢,不再理会申文志的胡闹,对着破命道:“哦?这可不是那些小型城池,怎么也要居住个百万人口,嗯,这要有多少僵尸才能将如此多的百姓全部杀光啊?”

说到这儿,黄浩轩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魔修!是魔修!只有魔修才能御使这般规模庞大的僵尸群!”

破命闻言道:“唔,那便没错了,想是那魔修欲炼魔功,须得多揽僵尸,以生灵喂养,以助己身,后被某道门大能碰巧路过,发觉有魔修在此涂炭生灵,含怒出手,除去了魔修,并将已无活人的城市焚烧,一切化为灰烬,对,就是这样没错!”

别说,这三个臭皮匠凑在一处,脑筋果然活络的很,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真叫三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这结局却有些出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能使出这般威力灵诀之人,已是临近飞升的大乘期真人,而那魔修显然更胜一筹,如若不然,他永平真人也不至于招呼也不打,直接灵识查探后,便二话不说,扭头逃之夭夭了。

正当三人分析的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对的时候,忽然有一人欢呼雀跃大喊道:“太好了!这柄剑是我的了!”

那人身旁一人开口道:“怎么是你的?明明就是我的!”

“是我先看到的,自然就是我的!”

“哼,你说是你先看到的那就是你先看到的了?有谁能够证明?”

“你强词夺理!”

“还是莫要说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两名散修正站在离三人五里开外的地上,不知为何争执了起来。

黄浩轩也听到声音,朝那方向看去,随即眼珠儿一转,口中道:“走,我们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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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修真四境

黄浩轩,申文志与破命,三人相视一眼,齐齐从空中降了下来,往那正在争执的两个修士而去。

待得到了近前,侧耳倾听了一阵,终是详细了解了那来龙去脉。

原来这二人是偶然发现一柄青峰长剑横躺在一边地上,那柄剑剑式古朴,其中隐有光晕流转,似是蕴含着无穷威力,这般看来,必是一个绝好的法宝。也不知是谁丢在这儿的,或是天有异象,这运气转来转去,终于落到自己头上了?既是左右无人,那这柄剑必是无主之物,二人各自上前,都想将这柄飞剑据为己有。

可他二人又是同时得见,几乎不分先后,也未有一人先将这飞剑握在手中,这无名的飞剑至今还未有归属,于是他二人一左一右,对峙起来,似是随时都要出手,大战一触即发。

正当二人马上沉不住气,话不投机,就要动手之时,黄浩轩一个闪身,突然出现在二人中间,只听他语气倨傲道:“这剑我拿去看看,一会儿便还。”说完也不等二人答话,便弯腰伸手欲拣那地上飞剑。

那之前争执的二人还没决出个输赢,忽见半途有人横插一杠,欲要坏他好事,哪里肯干,也没看清来人是谁,便同时愤然出手。

那左边之人手掐符篆,遥遥向黄浩轩甩去,口中喝道:“贼子快快放下我的宝剑。”

右面之人也是一般,只见他双手掐诀,紧接着一道黄光从手中激射而出朝着黄浩轩击去,急急喊道:“宝剑是我的,谁也不许动!”

他黄浩轩见了这两手攻击,还未及碰到地上飞剑的手立刻收了回来,轻蔑道:“哼!不自量力!”

只见他左右各看一眼,腹中金丹一闪,陡然放开气势,一股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涌去,霎时间有如排山倒海一般,那两拨攻势也被气浪所阻,各自在气浪上炸开,消弭于无形。

气浪这还不完,继续向四周推进,这金丹之力一出,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那两人离得黄浩轩最近,气浪一到,二人心中暗道不好,他们本就是一时激动,还未细看便急急出手,也是护宝心切,哪里知道这回可真叫他二人捅了大篓子,这次贸然出手的对象,竟然是堂堂金丹期的大修士!

可为时已晚,二人只好瞬间运起全身功力,奋力抵抗,怎奈何他二人功力尚浅,不过片刻,就支撑不住,摇摇欲坠,被这金丹气浪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黄浩轩得势不饶人,口中道:“你二人不过区区心动,便敢对我出手,今日便叫你二人知道我金丹修士的厉害!”

说完双手一左一右,掌心向外,平推出两道真气,打向地上趴着已为砧板上之鱼肉的两人,这两掌也不见有何口诀手势,仅凭他一身金丹修士的灵力使出,威力亦是十分惊人,说时迟那时快,这两道掌力须臾间便已到了二人眼前,只听“轰~轰~”两声,两股真气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两个修士的身上,连带他们身周的泥土也炸得飞溅,掀起一阵飞灰。

待得烟雾尽散,地上露出两个大坑来,再看坑中尽是血迹碎布,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儿了?原来这两人已被这强横的金丹之力轰成了碎片,尸骨不存。

黄浩轩冷“哼”一声道:“竟然敢对我出手!真是咎由自取!要怪只怪你二人运道不好,碰上了我!”…,

说完才低下头来,伸手去捡地上的飞剑。

他的手刚要碰到飞剑,那飞剑蓦地“嗡嗡”响了起来,剑身泛起青光,黄浩轩手指立时便触碰到了剑上的青光,只听他“啊呀”一声,慌忙将手缩了回来,再看他的手指,已是被那青光灼的红肿了起来。

黄浩轩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感叹:这是何种品级层次的法宝,竟然能将我的金丹之体灼伤!

谈到黄浩轩为何惊讶,那便要说说修仙的方式种类了。

这修仙一途,真可谓是道长路远。大体可分为两类,一者修内,二者修外,亦有内外兼修者。修内者修的便是精、气、神,修到极致可元神出窍,御使真诀法术,灵力充沛非常,杀敌于千里之外。修外者修的是那一身筋骨皮膜,修到极致可裂金断石,善用灵器法宝,身体硬逾钢铁,百利不伤且力大无穷。

可无论内修或是外修,都有缺憾。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间总有无形规则将一切束缚在天道之下,就拿人来说,不管你是庸庸碌碌,奔波一生,生活平平淡淡而岁末剧中归入黄土,还是财富权谋,多姿多彩,过的有滋有味而年华尽逝化作骨骸,都要有一个尽头,每条生命都有他的终点所在。

再看这修仙一道却是违背了这世间轮回,生老病死的规则,乃是逆天改命之事,若是有幸得道,便能益寿延年,长生不死,甚至可以飞升仙界,做那逍遥自在的快活神仙。

是以每当有修士将内修或外修二者其一修炼圆满,便要进入那渡劫期,所谓渡劫,便是天降雷劫,天道以劫数降临到每个修士的身上,一方面作为惩罚他们妄图逆天而行,违反天理循环的行为,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种考验,若是能得以通过这劫数,便算是得到了天道的认可,对其网开一面,叫其飞升成仙,荣登仙界。可内修外修俱有它的缺陷所在。

内修主内而不修外,身体未经锻炼,当经雷劫洗礼之时,雷力充沛,天雷击体,很容易便会将肉体劈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肉体已毁,内修者的灵识无处依附,要么便随着身体一同消亡在雷劫之下,若是以图存活,只有叫体内结成的元婴出窍,可这元婴就好比那初生的婴儿,端的是脆弱不堪,不消说劫雷,便是寻常天雷,也可将其覆灭。

而外修却是只修外不修内,这雷劫若只有劫雷击体这般简单,还真能叫其用坚韧无比的身体扛了过去,可雷劫共分四种,一九雷劫,三九雷劫,六九雷劫和九九雷劫,无论是哪种雷劫,到得第三重之时,其中都孕育出天魔,这也算是隐含的一劫,这天魔劫专攻修士识海,一旦天魔入体,必需抱守元一,引灵识之力全力抵挡,若有差池,定会走火入魔,堕入魔道,与仙道无缘。外修者只修身体,不修灵识,是以灵识脆弱无比,但凡遇上天魔,那下场便会无比凄惨,或失神而无法控制肉身,被天雷击毙,或被天魔趁机占了肉身,意识消亡,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中。

自这方世界伊始,涌现出无数修仙之士,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他们前赴后继,经历无数次失败与死亡,终是发现不管是内修,还是外修,都不可能平安度过雷劫的洗礼,可以说他们是在用生命才总结出一套修仙之法,那便是内外兼修,只有内外兼修,才可能外拒劫雷,而内挡天魔,从而安然度过天劫,得道之认可,飞升成仙。…,

这套修仙之法,也被代代相传,经过无数修士的精心打磨,渐渐成型,它分为四大境界,分别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聚虚合道。

每个境界又有三个小境界,共计十二种,是为炼精化气:练气、筑基、融合;炼气化神:心动、灵寂、金丹;炼神返虚:元婴、出窍、分神;聚虚合道:合体、渡劫、大乘。

而每一个境界看似只有前后之分,可实际上相差甚远。

就拿练气期的修士来说,他们仅是得人指引,寻得自身气感,借由那修仙功法教授的途径引气入体,慢慢累积灵气并缓缓改造身体,一旦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才可筑就自己的道基。而那筑基期修士早已筑成道基,身体基础已经打实,仅凭练气期修士体内那些真气根本无法伤其毫毛。

再说筑基期修士比起融合期修士,那也是相去甚远,因为筑基期只是铸造身体基础,可以用些简单的符咒罢了,大部分对敌还是要靠着身体。而融合期却是筑基的身体跟修为开始结合在一起,是个能力提升的阶段,可说是向前迈了一大步。

这每个境界之间的差距皆是极大,少有越级挑战之说,每每低级修士面对高级修士,往往只有两个选择,一便是求饶,二嘛,自然是尝试着逃跑,哪里有对着干的呢!?

回到正题,他黄浩轩资质好得很,足有八柱半的灵根,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结成金丹,进入金丹初期,可没想到,金丹初期所练就的金丹之体,竟然被一把飞剑给灼伤了!这叫黄浩轩如何忍得?

只见黄浩轩一脸不可置信,被灼伤的手指微微颤抖,蓦地咬紧牙关,大喝一声,用完好的左手打出一道真气,直冲地上的飞剑而去。

“铮!”地上飞剑一遇这股真气,立时发出铮鸣之声,青芒再现,直片刻便将这股真气扑灭,接着势头不减,反冲着黄浩轩而来。

黄浩轩早已戒备着飞剑,乍一见这青芒,全身气势立放,体内金丹一闪,左手平推而出,一掌印在青芒之上,凝聚起整个金丹之力力抗青芒,就这般僵持了起来。

黄浩轩直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青芒终于渐渐淡去,黄浩轩大喜过望,心道:这飞剑怎么也是个极品法宝,光看其虽无人驱使,威势便已不得了,正好现在四下无人相认,我趁机将其制服,祭炼成本命法宝吧!哼哼,今天真是走运的很啊,得了这飞剑法宝为助,我回到门中便可与大师兄一较长短了!

黄浩轩如是想到,心中颇为得意,可正当他得意忘形之时,那阵已经颜色渐浅,威力减弱的青峰长剑,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势头,青芒猛然间又爆发开来,耀眼不已,只一下便将场中修为最高的黄浩轩击倒在地。

黄浩轩口中喷出一股浓浓鲜血,手捂小腹,一脸惶恐不安的盯着那柄飞剑,不知这飞剑如何这般厉害,连他金丹真人也压制不住。

正当黄浩轩疑惑之时,突地从飞剑中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先是“哈哈”一阵爆笑,随即充满诱惑的道:“小友莫急,小老儿这儿有一个事儿叫你去办,若是办得好了,不只这柄极品法宝红菱剑便归你了,那真正的好处还在后头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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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处心积虑

黄浩轩乍然听到从剑中传来的话,立马从地上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一脸倨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庄严肃穆,满目敬重,只听黄浩轩口中道:“晚辈多宝岩多宝真人门下二弟子,黄浩轩,拜见前辈。”说完对着已经自行悬在空中的那口飞剑作了一揖,接着道:“还请前辈直言相告,浩轩感激不尽。”

那飞剑在半空中转过一道流光,声音又从剑身中传来:“多宝的徒弟,不错不错,这资质,这气魄,真与他多宝年轻之时一模一样!不过,你倒是比他懂事多了,多宝像你这般年纪之时,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伙子呢!哈哈哈哈。”

黄浩轩一听心中暗惊:听着老妖怪说来,他的辈分竟然比他自家师父,一派之长多宝都要高出许多,那该是个什么境界了?

随即又转念一想:也对,都说闻道不分先后,达者为先。自家师父聪明过人,九柱的资质世所罕见,想必早已超过这装神弄鬼的老妖怪了吧!不过这老妖怪委实厉害的紧,仅用留在飞剑上的分神灵识,便可将这般极品法宝操纵自如,最少也该是分神期了吧。

道门四绝,玉葱山阳清派无乐真人,多宝岩落宝天宫多宝真人,南海绝仙阁的阁主辟邪真人,浣花海浣花宫的宫主芷水真人,功力通玄,俱是合体期巅峰,临近渡劫,是以在他黄浩轩心中,自家师父要比眼前用分神灵识操控飞剑的老妖怪要强得多。

如此一想,他心中踏实许多,心道:便是我不听其吩咐,转身离去,看在我师父的面上,他也不敢对我动手吧!不过黄浩轩心思一转:这老妖怪的话,他申文志和破命也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我不去做,岂不是便宜了他二人?上好的飞剑啊......也罢,就让我问问这老妖怪想叫我去做个什么事,要是事不可为,危及性命,我便罢手不做,让给他二人便是了。

想到这儿,黄浩轩这才定了定神,对着飞剑问道:“老前辈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只听那飞剑先是“呵呵”一笑,这才道:“你可知你们脚下城池为何变成了一片焦土?”

黄浩轩闻声双目圆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申文志与破命,见二人俱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三人六目眼光流转,频频互相施以眼色,最后都暗暗点点头,黄浩轩这才扭过头,对着飞剑道:“莫不是老前辈施的法术?”

那飞剑沉默一阵,开口道:“你们三个小娃娃可是想打老夫的主意么?”

黄浩轩三人闻言脸色一变,刚要否认,那飞剑又道:“你们三人,一个金丹初期,两个灵寂期,说来修为尚可,定可助我一臂之力。”

三人见诡计已被识破,本是心中不安,可没想到这飞剑中的老妖怪话锋一转,竟是为了寻求帮忙,黄浩轩连忙开口道:“我等三人功力低微,哪里帮得上老前辈的忙?”

飞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想必你们三人也看出来了,这方城池,曾经闹过了僵尸,是也不是?”

黄浩轩点点头:“确实如此。”

飞剑见黄浩轩点头,似是满意非常:“小友眼光独到,远不似那群酒囊饭袋,小老儿似你们这般年纪,连那僵尸都还未曾见过咧!”

黄浩轩客气道:“老前辈谬赞了,在下可不敢当。”…,

飞剑又道:“毁城之事,便是小老儿做的,只因这城中闹了僵尸,小老儿本想入城将僵尸清除,解救城中百姓,奈何事与愿违,这方城池被一大法力的魔头设了屏障,将我阻在外面,不得而入。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破去了魔雾,待得我进了城中,城里早已生灵涂炭,再无活口了。”

黄浩轩三人立时惊讶不已,一旁申文志忍不住开口道:“这位老前辈,奴家有一事不明,倒要问问老前辈。”

飞剑在半空中剑锋一转,指向了说话的申文志,审视片刻道:“你且问来。”

申文志作了一揖,口中道:“这城中百姓何止千万,如何在短短片刻功夫便齐齐遭了毒手?”

飞剑大笑道:“这位小友真是问到了点子上。不错!这城中百姓多矣,若是碰上了落单几只僵尸,那一时半刻也是杀不完的,可若是碰到了魔修,结果又当如何?”

申文志一愣,思量一番后惶然大悟:“难不成,老前辈口中的设置魔雾屏障的魔头,是一个尸修?”

飞剑听罢夸赞道:“小友聪明过人,更兼见识广博,合该我正道兴盛啊!”

申文志听飞剑认可自己的猜测,便低下头去,不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听黄浩轩道:“像前辈这般境界,能阻住您之人恐怕也该到了渡劫期了吧?可我常听家师言道,若是修士到了渡劫期,都会寻觅一处静地安心准备渡劫,哪里有功夫出来行这祸害苍生之事呢?”

飞剑从申文志方向调转矛头,指回黄浩轩说道:“非也非也,适才小老儿忘了自报门户,还请三位小友原谅则个。贫道青牛山永平,见过三位小友!”

“永平!”三人闻声惊讶万分,尤其是那破命,更是手指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飞剑似是对三人的反应很满意,缓缓转到未置一言的破命面前道:“我看小友所修功法有几分熟悉,嗯?难不成,小友是那绝仙阁门人?”

破命强忍着心中的澎湃,勉强一揖道:“小子破命,正是绝仙阁当代传人,见过永平前辈。”

飞剑上下打量破命一阵,道:“你想对我出手,是也不是?”

破命咬咬牙,没吭声。

飞剑道:“记得四千年前,我与辟邪在南海大战十日十夜,小老儿侥幸胜得一招半式,他辟邪便孤注一掷,发誓若不胜我,就永不成道。哎,这又是何苦来哉?”

破命发抖的双手渐渐平复下来,对着飞剑斩钉截铁的道:“破命心知自己能力,不过终有一天,我定会上门向老前辈讨教一二!”

飞剑“哈哈”大笑起来,连说出三个“好”字,接着道:“那小老儿就等着那一天了,可别叫我失望哦!”

一旁黄浩轩听得永平自报身份,本是有些纳闷儿:听师父说,他永平真人不是早在两千年前便度过雷劫了吗?怎会突然出现于此地,降妖除魔?

黄浩轩想不明白,但他永平老道的身份是实打实的,毕竟永平真人与辟邪真人四千多年前的旷世决战,除了相关寥寥几人,便少有人知了。

于是黄浩轩对着飞剑道:“永平前辈,您是德高望重的道门前辈,大乘期真人,哪里还须得我们几个小辈的帮忙?您也太抬举我们了吧!?”

黄浩轩话里也带着试探,直接把现在还摸不准修为的永平说成是大乘期的得道真修,可这话却是实实在在,想他永平真人如此通玄修为,也斗不过那尸修老魔,别说他们三个小辈,就是再来上如他们这般千人万人,那也是斗之不过的啊。…,

只听飞剑陡然凝重道:“唔,这次这尸修魔头我是从未见过的,许是从海外仙岛而来,一手魔功极其诡异莫测,是以我提前便多了个心眼儿,施术灭群尸之时暗暗布下了困魔阵,这阵势呈四象之形,共计五处阵眼,分阵眼分理四方,主阵眼居中策应,无论何等魔头,只要进了这困魔阵,修为便要受到压制,任他怎的翻腾,那也是出不来的。”

“只是当时唯有我一人,难以催动阵势将其压制,是以做了个障眼法,引那老魔追来,远远离开此地,便是为了有同道中人能看见此处火光,前来助我一臂之力,共同降服此魔。”

三人听罢俱是点头暗赞,心说怪不得这永平老道仅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无根基,却生靠着自己一身修为,创出偌大的名头,在修仙界也是数得上号的得道真人。永平真人的心机之深沉,经验之老道,真叫三人难望项背,是溜须拍马也赶之不上的。

黄浩轩又问道:“这阵势如何,阵眼又在何处?”

飞剑“嗡”的一声,忽然沉寂下来,半天都没说话,三人倒也耐性十足,就这般安静的等着,半晌,那飞剑光芒一闪,永平的声音又从中传来,可声音中透出了几分急迫:“这老魔好生厉害,剩下时间不多了,我这便将四处阵眼告诉你们,介时你等分于三处分别主持,待得我将那魔头引过来,你们听号令行事便可。”

这时申文志疑问道:“永平前辈,这分阵眼有四处,我等仅有三人,那剩下一处阵眼又有谁可以主持呢?”

那飞剑道:“这你们不用担心,届时自有帮手,若是此事顺利,待那老魔授首,他身上的财物我分文不取,都是你三人的,小老儿另有宝物相赠,以谢三位小哥拔刀相助。”

三人一听,心中顿时高兴不已,对永平的分配十分满意,便一齐恭声道:“帮助前辈除魔乃是我正道之士应尽的义务,前辈太客气了。”

黄浩轩猛然想起一事,张口问道:“永平前辈,不知这魔头修为如何,怎的将您逼迫到如此境地?还需前辈如此大费周章才能将其制住?”

飞剑沉默一阵,缓缓开口道:“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尸修,是一个一劫散魔。”

三人听完霎时冒出一身冷汗,不可思议齐声大叫道:“散魔!?!?”

第三十七章 过江烧船

散仙,便是指那些没有度过天劫而兵解失去肉身的修仙者,渡劫之时,有绝大多数没有把握的修仙者都会积攒一些可助自己度过天劫的道具法宝,当然也会给自己留下后路,“魂器”便是这般来的。

通过特有的魂器,可以拘束住自己的灵魂,使灵魂在天劫中存活下来,再以元婴继续修炼,此时兵解后没有肉身,只余元婴的修仙者,便是那散仙了。

可散仙因为没有度过天劫滞留下界,经过天劫洗礼,便也是使用仙灵之气修炼,他们有超过大部分修仙者的实力,但是由于下界灵气不足,导致修为难有进步,每当体内仙灵之力累积到一定程度,上天又会再次降下雷劫,他们的修炼很单调,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待得再次度过九次天劫后,才可以飞升,而飞升后比一般大乘期直接飞升的修仙者初始的仙元力要强横的多,在天界甚得重用。

散仙的对立面,便是那散魔了,与散仙一样,散魔也按照经历雷劫的数量分为九重境界,简单来说便是一劫散魔,二劫散魔,以此类推直至九劫散魔。

黄浩轩,申文志,破命三人也曾听自己师父,门中长辈说过散仙、散魔,亦知那散仙、散魔在这方天地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但由于他们没有肉身,只余一个元婴,是以再降的雷劫对他们来说十分难抵抗,一个不小心便会灰飞烟灭,是以大多数的散仙都会选择一处灵气深厚的仙家福地,不问世事,潜心修炼,以求安然度过雷劫,哪里会这般容易的就抛头露面呢?

此次闻知他永平真人竟然妄图那散魔的性命,直将三人惊的是又敬又怕,可以说这三人之所以应下此事,完全是那永平的威逼外加利诱,慑于永平真人大乘期修为的淫威之下,不得不与虎谋皮,哪知道,他们真正要面对的,却是那高高在上的散魔,这散魔就他们看来,就犹如那空中日月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正当三人腹中打起退堂鼓,心头退意萌生间,永平那充满诱惑的声音再次从青峰长剑中传来:“三位小友可是怕了?呵呵,不过一劫散魔而已,何足道哉,若他进得我的困魔阵,以我大乘期灵力为主,三位小友为辅,保叫他一时三刻,就会败下阵来,成为我等囊中之物,任我们宰割了。要知道,适才小老儿保证过,不取他身上一分一毫,散魔留下的法宝、真诀、丹药、灵石,可都是你们的了!”

这话说就如同一颗糖球,落入了三人喉咙,心中贪念还是战胜了理智,散魔的身家,可不比他们这些小修士,几万年的积累,叫他们的荷包绝对是鼓鼓的,若是真能将那散魔拿下,分上一些战利品,作为日后修炼途中的资源,那今后的前途,真可以说是不可估量的了。

是以,这三人惊怕之余,也各自开始暗暗盘算这一战能有着几成的把握。

忽的三人面前飞剑乍然亮起,只听永平真人声音急促,不等三人答话,便急急对着三人道:“这三处阵眼相隔较远,这位多宝岩来的小友,请去东北方向四十里处,那有一棵歪脖老槐树,便是北面阵眼所在。这位绝仙阁的小友,请到西面十里寻一块青冈大石,那大石自是西面阵眼。这位......小友,向东南二十八里有一株紫云松,是为南方阵眼。三位小友务要严阵以待,待我将那老魔带来,便知会你们,你们听得我号令,一齐催动真气,灌入三处阵眼,大阵即成已。”…,

说完,也不管三人是记住没记住,飞剑光芒一闪,再无音讯,想是永平真人已经无法分神他顾,将这股灵识收回身上了。

永平的灵识刚脱离飞剑,申文志不满的声音便传来了:“奴家叫做申文志,不是这位小友!你个死老头儿好没礼貌!”

另外两人一听连忙上前两步,死死捂住申文志的嘴,不敢叫他再说。等了片刻,见飞剑不再有声音传来,这各自才松开捂着申文志的手,只听申文志又叫嚷道:“臭死啦臭死啦!你们两个脏东西,休要再摸奴家的嘴啦!”

黄浩轩与破命二人听的心中一阵恶寒,猛地甩了甩碰过申文志的手,浑身不自在的紧。

这时黄浩轩开口道:“二位贤弟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这永平老道的忙,咱们是帮是不帮?”

破命还未说话,申文志便当先说道:“帮,怎么不帮,黄大哥你已经结丹,自是不在乎这些,奴家可是还在灵寂期晃悠呢!再者说来,那永平老头儿信誓旦旦,自信满满,定是有法子退敌,他总不能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就这般将自己大乘期的修为舍弃,性命也不顾了吧?”

边上破命听了,思虑片刻道:“申兄这话说的在理,可我们也要小心行事,莫要叫他永平老道给算计了进去,做了那炮灰便得不偿失了。”

黄浩轩低头沉思一阵,蓦地抬起头,对着二人道:“好!那便干了,我们先寻出阵眼,待得一会儿有何差池,定要互为援助,若事不可为,便分头遁走,也好过全军覆没。”

申文志“嘿嘿”一笑,也不知这一声是从身上哪个部位挤出来的,叫二人听着十分难受,只见他瞟了一眼黄浩轩道:“黄大哥,奴家见你平日里威风的紧呐,怎的今日就好像一只老鼠一般,难道你的胆子都被猫吓没了吗?”

依着他黄浩轩平日里的性子,早就剑拔弩张向着申文志打过去了,可这时一看,他不但不生气,反倒一脸凝重的道:“这可是桩大买卖,由不得咱们掉以轻心,贤弟也要多加小心啊!”

申文志听了顿时感动莫名,想他三人本是萍水相逢,又非师出同门,并无甚感情可言,可他黄浩轩却是一副真切的关心模样,心中立刻扬起一丝异样。

申文志面目含羞,冲着黄浩轩抛出一个媚眼儿,腻声道:“奴家多谢黄大哥关心~待那老魔授首,奴家作东,请黄大哥务必赏脸哦~”

黄浩轩并未答话,只是冲着申文志摆了摆手,转身当先凌空朝东北方飞去。

申文志见黄浩轩已走,颇感没趣,看了不爱吭声的破命一眼,咂咂嘴,也祭出飞剑,向东南自行找寻那阵眼去了。

破命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周围低阶修士都在遥遥观望,但各自有着忌讳,不敢近前,破命也不管那么许多,大战将临,这些修士死了便死了,也不必通知他们离开。

随即又看向地上的飞剑法宝,心中一动,大手一挥便向飞剑拿去。

刚要碰到飞剑,突然“咝喇”一声从飞剑剑身上传来,破命忙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心道:这永平真人果然有几分门道!遂舍剑不顾,自往西边儿去了。

他三人走后,周围还有十余修士,这才慢慢接近,聚在这柄剑旁,几人试了几下,都被飞剑灼伤,更有一人强行催动功力,打向飞剑,却遭到了更加猛烈的反攻,差点儿把命也给丢了。…,

他们不知道这三人与永平的勾当,只因适才的一切都被金丹期的黄浩轩提前施了障眼法,这结界中声音传不出去,外人也看不进来。

几番尝试,叫这些修士垂头丧气,眼看着嘴边儿的肥肉,却吃不着,也就作罢,各自打了个稽首,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

众人一走,四下里终是重归寂静,只余下残破的城池默默哭泣,满地的焦土已了无生气,映着已经被烧干的龟裂开的大地,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它的无助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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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的紧,不足以论之。南方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

但是,中仙之北,极寒之地,当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

屋上的雪是永远消化不掉的,因为在这深刻的严冬中,任他艳阳高照,也是打不掉这抹银白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天空,使天地一起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就这般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阎蔓的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象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在“坞堡”外欢快的堆着一尊“阎勇灵神”,你拍一下,我捏一把,全然都是幸福模样。

“坞堡”,便是阎蔓民族赖以居住的房室,从外面看来,就犹如一个蒸笼,矮矮的举架,使得阎蔓人进屋都要弓着身子,据说,这样可以积存下那有数的温度,在这寒冷的北国之夜睡上甜甜的一觉。

“阎勇灵神”,是阎蔓人的信仰,是他们的天父,守护神,灵魂的寄托,心灵的依靠。传说,是阎勇灵神教会阎蔓人畜牧,叫他们在冬天还可以吃上热腾腾的肥肉,亦是阎勇灵神教会阎蔓人耕种,使他们在春日得以播种未来。

一个孩子哭了起来,因为不成功,也许是阎勇灵神的头做的大了些,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这灵神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是分不清是茶壶还是灵神了,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

坞堡的帘帐打开了,从里面步出一个大汉,这汉子陡一出来,因为坞堡过矮而备受压迫的脊柱猛的标版直挺,立了起来,他走到哭鼻子的阎蔓孩童身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呵斥道:“阎蔓人,眼泪不轻落,我们该像那顽石,任他雨打风吹去,我自岿然不动。”

第三十八章 塞翁失马

“泪水,该落在他原本就该在的地方啊!”大汉说道。

孩子见大汉出来,不哭了,虽听不懂大汉的话,却是一副崇拜的神情,就那般望着大汉。

大汉动了,他跪坐在银装素裹的“阎勇灵神”面前,抓起地上的雪,一下一下的修补起来,他很认真,很仔细,仔细到灵神头上的每一根发丝,在他看似粗拙的十指中缕缕尽显,他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坞堡中的脂粉奁里挖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阎勇灵神”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天空还下着茫茫的白雪,落在这无穷无尽的海原上,全是离愁。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大汉扬起头颅,长发随着寒风不由自主的飘动,他向南而望,就这般的伫立着,雪落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身旁的阎勇灵神一般,静匿而致远。

“我的王,他们来了。”从这坞堡后转来一个人,他双手交叉合在胸前,弯下腰去,向大汉敬了一礼,这是阎蔓人的礼节,淳朴自然,不似中原大兴那般透着虚伪的繁琐。

“啊,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么?”大汉站起身,未有看向来人,仍是盯着南方,好像要看穿南面的崇山峻岭,目光远及南海边。

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一千多年了,我们的祖祖辈辈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阎蔓人,还是要回去的啊!”

说完,大汉一摆手,来人紧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向阎蔓部族最中心的大坞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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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武相回来了!”四五十岁的武相,此时活像个小孩子般快乐。武相面前之人,身着翠蓝长衫,白发及腰,随便在发梢绑着个布带,将头发捆做一处,他脸上褶皱已深,眯着笑眼,正打量着自己的徒弟。

武相一见这位老人,便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武相这一去,可想煞师父了,师父身体可好?”

“好,好,好!”老人连说三个“好”字,这才弯下腰,伸手将武相扶起来,“回来就好啊,为师硬朗的很,倒是你,瘦了些,想是在大兴吃了不少苦吧。”

武相连忙道:“怎么会苦?那大兴皇帝待我不薄,徒儿过的还是不错的。”

“怎么不见阳冲,阳明?”老人向武相身后看了看,只有一个徐阳泰傻傻的立在那儿左顾右盼。

“徒儿此次回山前便收到掌门手谕,是以叫阳冲,阳明二人出去历练了。”武相道:“哦,我给师父介绍一下,这是徒儿新收的弟子,徐阳泰。”

武相说完,见徐阳泰没动静儿,回身瞪向徐阳泰,一巴掌拍在徐阳泰脑后,怒道:“笨死你算了!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师祖!”

这一巴掌打的不轻,看得出来武相是真的生了气,可见他心中对自己的师父还是非常尊敬的。

徐阳泰挨了这一下,连忙从后面上前扑倒在地,中气十足,大喝道:“徒孙徐阳泰,拜见师祖!”喊完便要磕头。

老人见了微微一笑,还未等徐阳泰的大脑袋磕在地上,一手轻抬,便将徐阳泰从地上扶了起来,温言道:“不必如此多礼,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徐阳泰听着这番真挚的话语,扭头看自己师父武相脸含笑意,正冲着自己不住点头,再看面前师祖满面慈祥,鼻头一酸,忍之不住,“哇哇”的哭将了起来。…,

老人一见,感慨不已,拍了拍徐阳泰肩膀,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来,可话还没出口,只见屋外转进一人,吊着嗓子道:“呦~这是怎么啦?新徒孙刚一入门,就被师祖欺负哭啦?来来来,小阳泰,有何委屈跟师叔祖说,师叔祖替你出气。”

武相一回头,只见这人缓缓踏入屋中,和煦的脸庞上满面春风,大大咧咧进得屋内,一把搂住正在嚎啕大哭的徐阳泰:“跟师叔祖说,是哪个欺负你了?是那武相小鬼头,还是这老不修?”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与武相师父交好多年的九大长老之一,丹术长老——莫礼非。

那老人见莫礼非来了,心中高兴,可嘴上却不饶他,只听老人气呼呼的道:“我们自家事自有自家知,你来瞎搀和些什么?赶紧给我滚了,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莫礼非一听,忙做出一副惊恐模样,好似怕了眼前老人,只见他手掌一翻,手中变出两个瓷瓶来,嬉笑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你新收的徒孙嘛,何必这么外道,将我拒之门外呢!”说着看向徐阳泰,接着道:“阳泰这小子我已见过了,端的是好根骨,你们还不好好珍惜?!却吧他欺负成这样!”

徐阳泰一听,摸了把眼泪,焦急道:“不......不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莫礼非打断:“你师祖不要你,还有师叔祖疼你,若是日后你在这儿呆的不舒服,尽管来派内丹房找我!喏,武相那小子来的突然,也没叫我有何准备,师叔祖就送你两瓶丹药,拿去补补身子吧。”莫礼非说着,还朝着老人一阵挤眉弄眼,直气的武相的师父吹胡子瞪眼睛。

未等徐阳泰接过瓶子,老人就一把将瓷瓶抓在自己手中,拨开瓶盖,鼻子凑近瓶口,仔细闻了闻,忽的抛开了所有不满,笑逐颜开道:“好东西,好东西!我就替我的徒孙收下了,哈哈哈,阳泰,快谢谢你师叔祖一番心意啊!”

武相见自己师父如此高兴,心中纳闷儿:记得莫师叔从来都是小肚鸡肠,抠门儿的很,看师父这表情,想来这两瓶定然是好东西了!怎么,难道今日莫师叔转了性了?

阳泰被莫礼非一阵抢白,自是憋屈的很,还没等他接上这口气,又听师祖下令,叫自己相谢,哪敢不从,再次拜倒在地,口中喝道:“多谢师叔祖!”

一旁莫礼非点了点头,一边将徐阳泰扶起,一边却不高兴道:“我这丹药明明是赐给好徒孙的,怎的被你个老东西拿去了!”

老人“哈哈”一笑:“我还能贪图我自己徒孙的便宜?这药药性太烈,我怕阳泰把持不住,这才替他收着。”说完大袖一拂,也不见他怎么使劲,那两个瓷瓶当空飞起,朝徐阳泰飞去,瓶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不偏不倚正轻轻的落在徐阳泰脚前,全程一点儿声音也未有发出,力量拿捏的恰到好处。

瓶子一落地,老人道:“阳泰,这两瓶丹药,一瓶叫做紫云丹,食一颗可平增十年功力。这另一瓶叫做朱陵丹,服食之后可以助你身体吸收灵气,平白加快了融合的速度。这两种丹药药性十足,猛烈异常,若是不小心,必将俱损五脏,经脉不存。是以每次服用,都要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叫武相前去助你。”

徐阳泰本就刚入仙途,或可说他还未筑基,根本算不得数,还只算是个超脱武林,刚近修仙门槛的学徒罢了,哪里听得懂这些,只得唯唯诺诺点头应下,心中盘算:待得有了时间,单独相问自己师父吧。…,

于是徐阳泰将地上两个瓷瓶拾起,又冲着二老各鞠一躬,才将瓷瓶揣到怀中,这礼数做的倒也足备。不是说他徐阳泰突然开了窍,懂得起礼数,只因他自打上山起,所见之人无一不大他几个辈分,鞠躬行礼已成家常便饭,竟也形成了习惯。

武相听师父所言,也对莫礼非行了一礼,口中谢道:“还要多谢莫师叔一番好意了!”

莫礼非不耐的摆了摆手道:“你这孩子,凭的多礼,你又不是不知,这些个繁文缛节是师叔我最讨厌的,赶快收了这套吧。”

武相听罢一脸尴尬,连忙收回了抱起拳的双手,一时有些不自在。

只听莫礼非道:“好了好了,你们一家三口团圆,我就不在这儿瞎搀和了,你们好好相叙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话还未完,身子已到门口,在屋外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武相还没道出个再见,莫礼非便已走的不见踪影,一时无奈的很,又看向自己师父,等着师父发话。

那老人也是一脸无奈,摇了摇头,回身走向屋中香案前,坐了下来,对着武相道:“好了,你师叔就是这个样子,莫要去管他。”

老人说完立时换了个态度,板起了脸,正襟危坐对着徐阳泰道:“阳泰,既然你已入得我门,须得知晓一些事情。”

徐阳泰心道:看来我又该行礼了。

想罢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口中道:“师祖请说。”说完还回头看了看武相,见武相表情似是极为满意,这才踏实几分。

老人又道:“你且记住,我玉葱山阳清派是由祖师爷阳清真人建立,迄今已创派近十万载,你师承我徒,第五十三代弟子刘武相,是为阳清派第五十四代弟子,今后要严于律己,恪守门规,潜心修炼,以参大道,休要惹是生非,殃及我阳清派,到那时,就休怪我无情了!”

徐阳泰听罢磕了三个响头,洪亮道:“弟子谨记师祖教诲。”

老人道:“老道名叫苏礼常,师承褚极秉,乃是阳清派五十二代弟子。”说完咽了口唾沫,转身指向香案上方挂着的画像道:“这便是我阳清派创派祖师阳清真人,你来为祖师上柱香,焚香之后,便真正算得我阳清派之人了。”

师祖原来叫做苏礼常,徐阳泰心中默默记下,随即站起身来,从一旁已经焚燃三炷香的武相手中将香接过,走到画像前,纳头便拜,口中直道:“第五十四代弟子徐阳泰,参见祖师真人!”

话音刚落,霎时间狂风大作,直将徐阳泰手中焚着的香给吹折了!

苏礼常与刘武相顿时大惊失色,不明所以,只听苏礼常突然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来我玉葱山捣乱?!”

————————————————————作者的话————————————————————

今天是中国传统神话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被人称作“七夕”,也作中国的“情人节”,在下就祝各位读者大大与爱人七夕快乐,希望读者大大能在紧张的学习工作之余能抽出时间,为自己的爱人准备一个小小的“惊喜”,与自己的爱人共同度过一个美满的节日。

另外我要特别感谢鄙人的“小祖宗”,在这段时间不断给我关怀与鼓励,才叫在下有毅力坚持至今,想起秦观的“鹊桥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感触良多,特借此文在这里感谢一直默默支持在下的“小祖宗”,希望她每天都能开心快乐!

好了话不多说,在下也要过节去了,最后还有一句话: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你的推荐是我的动力。

第三十九章 风靡云涌

这一变故叫徐阳泰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冤枉已极,连连开口道:“祖师,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你还敢嘴硬?我不动点儿真格的,怕是你不知道我苏礼常的厉害!”老人须发皆张,怒不可恕,一伸手,招来一块罗帕,大喝一声:“束!”

那手帕忽而飞向徐阳泰,边飞边长,霎时间铺天盖地般朝着徐阳泰扑来。

徐阳泰只觉眼前一黑,吓得不得了,急急喊道:“师父救我!”

武相也慌了神,可动手的毕竟是自家师父,也不敢贸然出手相助,只在旁边道:“还请师父手下留情!”

苏礼常闻言也不吭声,双手一摆,那大罗帕从空中向下压去,直把徐阳泰整个人都包在其中,再猛然一收,将他裹的严严实实,如同个粽子一样儿。

徐阳泰在罗帕中奋力挣扎,可越是使劲儿,罗帕包的越紧,终是将徐阳泰勒的生疼,紧的难以动态,徐阳泰再不能动,只得不住发出“哼哼”之声,痛苦难当,心中更是悲愤:我又做错了什么?本以为上了山,入了仙门,大伙儿便会喜欢我,没想到,不仅这些所谓的仙人不喜我,就连新认的祖师也对自己反目相向!

徐阳泰想到这儿,内心怒意勃发,再也忍之不住,猛地大叫一声“啊!!!”声音响彻整个屋内,震耳欲聋,徐阳泰周身乍然间亮起了阵阵金光,与在那张鸣府上遇见胡歆嫣之时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而不同的是,在张鸣府里出现的金光只是一闪而逝,并未叫徐阳泰有所察觉,这次却不一样了。自打这股金光出现,徐阳泰便觉一股大力从浑身血脉中涌出,涨的他内腹生疼,再加上外面包裹住自己的罗帕施加的压力,这一内一外间,使得徐阳泰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这一切都被罗帕外的苏礼常二人看在眼里,只见他们眼前的罗帕中忽然透出了缕缕金光,金光越来越盛,慢慢将罗帕撑了开来,就像一个充满了空气的大包袱,苏礼常二话不说,伸出一指向罗帕遥遥点去,口中道:“收!”

真气随着这一指,从苏礼常气海喷薄而出,顺着手指打入了正缓缓变大的罗帕,那罗帕的变化立时便被止住,毕竟是无人操控,饶是这金光再厉害,其载体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大圆满的修士,怎么也对不过修道多年,金丹后期的苏礼常。

是以,徐阳泰身上突然冒出的金光,不过又挣扎片刻,便消弭于无形了。

苏礼常面色不虞,对着武相道:“瞧你给我收的好徒孙!”

武相被苏礼常说的惶恐万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忙道:“师父,徒儿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礼常思量片刻,见徐阳泰已不能动弹,这才撤了罗帕。罗帕一收回,徐阳泰从里面显现出来,只见他弓着身子,脸上还带着晕厥前剧痛的表情,浑身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更兼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实是惨不忍睹。

武相一见,心中不忍道:“师父,您要对阳泰做什么?他只是一个淳朴的孩子,无甚心眼儿,还请师父高抬贵手,放过阳泰吧。”

苏礼常并未答话,直定定的看着地上蜷缩一处的徐阳泰,半晌才道:“阳泰他的身世,或许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儿,连我阳清祖师都不收他,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吗?”…,

武相听罢也是疑心顿起:自我回山以来,不仅掌门真人提到,他徐阳泰不是“普通人”,还叫我对其严加看管,不许放之出山,随后来见师父,又被师父拿下,询问其来历,也许真有什么隐情我未曾摸透也说不定。

想到这,武相便要与苏礼常说说徐阳泰的身世背景,正要开口之时,打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这人看来仅有四五十岁上下,面留短须,头发不长,又很整齐,想是时时修剪,他走到苏礼常面前递上一个纸签道:“师父,掌门真人有手谕到了。”

这人把纸签递给苏礼常后,转身看向一旁愁眉苦脸的武相道:“武相师弟回来啦?怎的也不到师兄那儿看看,真叫师兄伤心啊!”原来这人竟是武相的师兄,与武相一般师从苏礼常,这年纪怎么也要大过武相了,修仙之人的年纪,果然不能以外表度量。

武相对着这人拱了拱手道:“见过武易师兄,师兄莫要与武相开玩笑了,武相也是刚刚回山,寻思见过老师后再去师兄处拜访一二。”说完目光扫向地上蜷着的徐阳泰,面露一丝苦笑。

之后进来这人,是苏礼常的大徒弟,武相的师兄武易,他入门最早,可修为不高,只有心动中期,在百姓中却名声响亮,只因他武易生的一副好心肠,经常下山游历,广施符水,祛病救人,深受百姓爱戴,直称他做“济世神公”,多有百姓家中供奉其画像,平添几分香火,以求家中平安。

武易见武相愁眉不展,顺着武相眼光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人,浑身破烂不堪,想是经过一场大战,口中疑惑道:“师弟,这是何人?”

武相摇摇头:“他便是我新收的徒弟,徐阳泰。”

武易一愣,忙追问道:“哦?那他如何变成这般模样?难不成,是你们回山途中遇了魔道了?”问完还仔细看了看武相,见武相全身上下俱是完好,并无打斗痕迹,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好就这样儿看着武相,等着他答复。

武相道:“我也不知其中缘由,你别来看我,去问师父吧。”

武易岁不知其所以然,也只好点点头,看向正闭着眼睛,用灵识读者掌门手谕的师父苏礼常。

这修仙者们所用的手谕,是没有文字的,由一道符篆而成,符篆上刻有禁制,想互通音信者须得事先互留气感,除相应真气之人不可预读,更有大法力者将符篆捏成纸鹤,在纸鹤中留下灵力口诀,使纸鹤可自行飞往目的地,端的是奇妙非凡。而既然没有文字,这读信的方法便不能用眼睛了,用的是灵识,只消用自己的真气灌入符篆纸签,就能激活符篆,再用灵识探查,便可知道这符篆中的内容了。

就说苏礼常得了掌门无乐真人的手谕,就将真气输入纸签中,闭上眼睛,仔细用灵识读了起来,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睁开眼睛,表情十分不自然,只见他长吐一口气,这才道:“武相,你这回可真是给为师添了个大麻烦啊。”

武相不知苏礼常为何这么说,只好躬身道:“师父,缘何如此啊?”

苏礼常似是不想回答,只道:“你将阳泰带下去吧,给他在山上找处房屋,把伤养好,就在这山中好好修炼,不过要记住,切不可叫其下山去。”

武相一阵莫名其妙,见师父不松口,也只得作罢,抱拳道:“是,那师父你好生歇息,武相告退了。”…,

一旁武易见武相要走,也冲苏礼常一揖,跟着武相出了门去。

刚一出门,武易就迫不及待的在武相身旁问东问西,武相心情极差,但毕竟是自家师兄,也只好有一说一,这二人一问一答间,武易终是知道了事情始末,他一边跟紧抱着徐阳泰前行的武相,一边思量着,蓦地张口问道:“师弟说,阳泰适才在师父屋中曾发出金色霞光,对抗师父的仙云帕,不知是真是假?”

武相翻翻白眼道:“自是真的。”

武易道:“这金光内可有邪魔之气?”

武相道:“这确是半点也无。”

武易一时也猜不透为何掌教真人对阳泰的态度如此暧昧,说阳泰是魔道派来的尖细,又不像,说他是妖族化成的人身,人家又身世清白,武相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实在叫武易拿不准原因。

武易就这般思量半晌,忽的灵光一闪,立马将这想法牢牢抓住,自己越琢磨越对,于是理了理思绪,冲着武相激动道:“师弟,你可曾听过青丘山?”

武相听罢问道:“自然听过,这青丘山在大兴东南,地处偏远,据闻那周边少有人丁,乃是一片荒凉之处。”

武易道:“师弟,那你就错了!你经年在国师位子上,少了走动,师兄这些年多次下山游历,也算是走遍了中仙南北,就是那东边的仙家圣地五霞山,师兄也是去过的,青丘山自是不在话下。”

武易喘了口气接道:“这青丘山,若在几十年前,确是一片荒芜之地,可大概在七八年前,师兄曾到过青丘山,那山脚下远不似传闻中那般杳无人烟,而是香火茂盛,人丁兴旺的富庶之地啊!”

武相一听,惊道:“怎会如此?”

武易道:“那时我也同师弟这般惊讶,待我问了山下居民,才知十五年前,有一批人来到此间,自称‘和尚’,他们选定了青丘山,在山上搭建寺庙,供奉一个神明,那神明被他们称为‘佛’。这群和尚自打在青丘山站住了脚,便分派弟子下山,广施教义,救助苦难,经时日久,大得百姓好评,呼声旺得很,有百姓感其恩德,纷纷迁居青丘山下,竟慢慢的在山脚建起了集镇,学着他们供奉起佛来。”

武相却不信道:“这不可能,我于国师之位久矣,却从未有人与我说过此事?!”

武易道:“师弟你这般想,我等道门虽说辅助他荀氏基业,可他荀氏却不一定念着咱们的好,在他看来我们就犹如卧榻旁的猛虎一般。若是此时有一教派忽然出现,他荀氏皇帝位高权重,会不会将其引为臂助,与我道门一较长短呢?你在北方或许不知,可那南方一带,早就声传四里了。”

武相闻言大惊,深以为然道:“师兄所言甚是,却不知,那些所谓‘和尚’又有什么本事呢?”

“你可知那紫沙江畔的妖族一众?”武易反问道。

武相点头道:“自是知晓。”

武易道:“据说他们曾与那群和尚交过手。”

武相追问道:“哦?那结果如何?”

“妖族惨败!”武易长叹一声道:“也不知这回是福还是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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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佛入

“皇上驾到!”随着大内总管,当朝第一红人,公公韦世昌尖利洪亮的一嗓子,殿内大臣尽皆跪倒在地,脑门点地,不得轻抬。

这寅时一到,天不过五更,便有一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他身着龙袍,剑眉英挺,气势逼人,在韦世昌的搀扶下坐在了九龙宝座之上,睥睨着台阶下方群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齐齐出声,山呼万岁。

“众卿家平身。”威仪的声音从殿上传来,俯首的大臣们一齐应道:“谢万岁!”这才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前,身体微躬,目光看向脚尖。

当真是“礼不可废”啊,这宫中规矩繁琐非常,延习几千年,尽显皇家权威。

自打九龙宝座打造完成,每到早朝之时,殿上九龙宝座中坐着的皇帝都极为满足。

这“九龙宝座”共雕有九条金龙,龙椅后背盘六条龙,左右扶手各盘一条,座椅正中雕刻一条龙,乃是由一和尚曾为隆祥皇帝进言道:“我佛涅盘时自有七宝座从地中出。”叫隆祥皇帝惊羡不已,便命人打造这方九龙宝座,以为己用。

却说这宝座的摆放也是有讲究,叫隆祥皇帝一坐,面朝南方,就因为他荀氏祖先曾得道门指点:五霞风居西北,十月也。倒八风居北方,十一月也。条风居东北正月也。紫沙风居东方,二月也。风又有阴风与阳风之别。所谓平阳原不畏风,然有阴阳之别,向东向南所受者温风、暖风、谓之阳风,则无妨。向西向北所受者凉风、寒风、谓之阴风,宜有近案遮拦,否则风吹骨寒,主家道败衰丁稀。是以“坐北朝南”乃是为了避免受那西北风吹。

还不止这一个讲究,从道门阴阳风水的角度来说,其一,以五行的木为东、火为南、金为西、水为北、土为中。其二,以八卦的离为南、坎为北、震为东、兑为西。其三,以干支的甲乙为东、丙丁为南、庚辛为西、壬癸为北。以地支的子为北,午为南。其四、以东方为苍龙,西方为白虎,南方为朱雀、北方为玄武。或称作:“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大厅居中,谯门翼其前,“卞苍”拥其后,“清风”“会景”“销署蜿蜒于左,有青龙象。”“明月”一楼独峙西南,为虎居之形,合阴阳家说。

自此,历代皇帝,都将南方视为至尊,而把北象征为失败、臣服。宫殿和庙宇都面朝向正南,历代帝王的座位都是座北朝南,当上皇帝称“南面称尊”;打了败仗、臣服他人“败北”、“北面称臣”。正因为正南这个方向如此尊荣,所以世世代代的老百姓盖房子,谁也不敢取子午线的正南方向,都是偏东或偏西一些,以免犯忌讳而获罪。

这些因由是非,也不是空穴来风。隆祥皇帝曾有一祖先,试图颠覆这“坐北朝南”的规矩,命人脱离子午线,建起一座行宫,这行宫偏偏冲着西北而立,行宫竣工后,那代皇帝坐镇中央,面朝西北,一日两日间也未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皇帝心中顿觉安心,又寻了个由头,将那代国师遣回了道门中,自觉逍遥自在,大全在握,再也无人相抗。可好景不长,忽的一日西北风来,刮得那皇帝头晕目眩,一时难以把持身体,竟倒在殿中。众太医死命相救,奈何谁也不知其病因何在,不二日,便已病死在卧榻中。…,

那代皇帝之六子,也是当代储君,年仅十六岁余,便只好赶鸭子上架,登基即位。他心中不忿,只觉自己父亲时常与自己说到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不可尽信,是以再次启用父亲所建,面朝西北的行宫来。一个来月,并无什么异状发生,可一月时间刚过,莫一日天降神雷,直将十六岁的小皇帝劈死在殿中宝座之上。

自此,行宫永远尘封,再无一代皇帝敢做这般违背祖宗规矩之事。

隆祥皇帝心神一转,将思绪从这片刻的满足间拉了回来,轻声道:“传。”

“传”之一音还未落下,一旁韦世昌便已接上话头:“传大兴国师,正方禅师觐见!”

韦世昌嗓子亮得很,直传到了殿外,早已等候多时,正在闭目养神的正方禅师闻声双眼一睁,理了理僧袍,阔步走进了大殿中。

正方禅师陡一出现,殿中文武大臣尽皆惊叹不已,只见这“禅师”身着金丝红纱袍,袍肩处印着一个大大的“佛”字,衣袍宽大却止于小腿间,不蔽双脚,脚下踩着两只黄底红边儿的布履。最叫人惊异不已的,不仅是他在寒冬中只着了一件轻丝外袍,还有他那浑圆的大脑袋,头顶上连一根毛发也无,油光锃亮,被冬日的太阳一照,竟也好似将大殿都映的发亮。他一路行来,双手一直合什于胸前,低头咏唱,梵音阵阵,余音绕梁,直叫众人面前出现美妙的幻像,那是一方净土,一座永乐之国。

这时,正方禅师早已在殿中站定,他对着隆祥皇帝一弯腰,口中颂道:“阿弥陀佛,小僧正方,见过皇帝陛下。”

隆祥皇帝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噔噔噔走下宝座,下得台阶,直走到正方禅师身旁,面露亲切道:“国师不必如此客套,从今往后,大兴朝就是你的家了。”说着抓起正方禅师的一只手,拽着他向宝座行去。

皇帝将正方带到宝座旁,向左手边一指,道了个“请”字:“国师日后便是朕的左膀右臂了。”

正方一听,连道不敢当,但脚下不停,直接站到了宝座左边,身子一转,面冲群臣,扫视一圈,入眼的大臣分为两班,左边俱是文臣,以丞相为首,一纵列向后排去,而右边却是武将,大将军打头,亦是排成整齐一纵。正方心道:国师之位,当真是权柄极重!这才左手抬起,五指并拢,立于胸前,掌心向右,不再动弹,犹如雕像一般。

隆祥皇帝冲着正方点点头,坐回九龙宝座之上,一旁韦世昌声音又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一嗓子,惊醒了殿下沉浸在幻想中的诸位大臣,右手边有一人出列,他清了清喉咙,低头半跪在阶下,双手抱拳道:“启禀陛下,日前有北方探马曾于桓州边境发现阎蔓探骑多名,阎蔓人偃旗息鼓几十年从未进犯,此番频繁来探我北方军力部署,是否有意欲南下之心也未可知,不可不查,恳请陛下早作准备,防患于未然。”

隆祥皇帝一听,点点头道:“传朕旨意,着镇北大将军谭笑雷谨守北境,严密查探阎蔓东向,阎蔓但有异动,尽快回报。”

皇帝身旁书记官奋笔疾书,将隆祥皇帝的口谕草拟成圣旨,写毕卷成一处,放到桌旁,展开一张新的无字金锦,手中龙头狼毫往砚台里一蘸,又再次提笔高悬,等着皇帝再发口谕。…,

这武官回列后,又有一人出班上表,陈言今冬南方闹了雪灾,百姓苦不堪言,恳请陛下批些银两,用以赈灾。如这般了了多矣,不一而足,直议到了卯时将近,才堪堪解决完毕。

隆祥皇帝见无人再出言,右手轻摆,韦世昌顿时会意喊道:“退朝!”

话音一落,文武百官尽皆下跪,俯首贴地,口中道:“恭送陛下!”

隆祥皇帝正起身要走,忽的左手边文臣之首,丞相金晋温道:“陛下且慢,老臣有本奏。”

皇帝眉头一皱,心道:正主儿来了,果然不出朕所料!可你这老倌儿总是搞些特殊,真叫朕心头不爽!谁叫他金晋温是三朝元老,地位超然,隆祥皇帝也只是心中埋怨,未说什么,又再次落座问道:“老丞相有何要事?尽管说与朕听。”

“陛下,老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指教。”金晋温嗓音有些发哑,想是在这朝堂之上高谈阔论,争议已久,年年岁岁下来,将嗓子也喊的破了声。

只听丞相金晋温接道:“我朝国师一职,多为海外仙山,道门仙长所在,打我大兴朝开朝以来,经年日久,早已形成习惯。现如今,陛下身边这位,身着奇装异服,更兼毛发皆无,如他这般装束之人,老臣却从未见过,还请陛下言明一二,也叫老臣心中有个数。”

“哦?老丞相竟然还不知晓?”隆祥皇帝故作姿态问道。

金晋温跪在阶下,不卑不亢道:“老臣不知。”

隆祥皇帝点点头,朝左边打了个眼色,新国师正方禅师立马会意,向前一步,朝面前众大臣行了一礼,口中道:“阿弥陀佛,贫僧自西南青丘山而来,小僧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是以秉承佛教旨意,特来相助陛下,以救世间疾苦脱离苦海,共登极乐。”

金晋温听到国师开口,这才从地上爬起,他一张面目上布满皱纹,长发结在背后,长须过胸,头圆脸方,反驳道:“老夫从未听过佛之一道,却常闻道门山人广施符水,治病救人,还请国师为老夫解惑。”

“阿弥陀佛,佛之一道于大兴之外盛行非常,只因在中仙大陆极西之地,地处偏远。十余年前,教义渐传才到得大兴。是以施主未曾听过我佛,也属平常。”正方国师答道。

金晋温点点头,又问道:“不知大师所言佛道,与那道门相比,又有何过人之处?”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道可道,佛亦可佛,本无可比,施主又何必执着?”正方禅师又诵一阵,将殿中众人皆绕了进去。

第四十一章 神秘山洞

丞相金晋温接道:“眼下我大兴朝正值多灾之际,四处妖魔鬼怪纷纷显现,残害百姓,以至于生灵涂炭,若是靠着国师的‘佛’家,可有本事降妖除魔?”

金晋温这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诸人尽皆附和,强烈要求新国师露上两手给他们看看。

正方禅师听罢不再答话,只合起双目,面露安详,顿时一阵宝光从正方禅师周身涌现,他口中喃喃道:“唵、阿、弥、得、瓦、阿、依、斯、德、吽、舍。”每吐一字,光亮一分,只听他又道:“三十万遍得悉地,佛现摄于无缘中,其后回向发心愿,消除现世非时亡,来世极乐深捷径,是故具缘当修持。”话音一落,再看殿中诸人,早已心驰神摇,便连久经沙场的大将们,都顿时杀气全无,面现和煦。

这段经文,是为“阿弥陀佛大乐心咒”,若要用来传播教义,那是最好不过了。阶下众臣,俱是受其感染,竟还有人欢歌起舞开来,直把这大殿当做那自家的后花园了。

可这殿中除却正方禅师本人,另外还有三人,并未受其影响,那便是隆祥皇帝,韦世昌韦公公,还有阶下的老丞相——金晋温。

金晋温用眼角余光扫向周围,见众人无一清明,神智皆乱,于是定了定神,抬起头来,朝正方禅师偷偷使了个眼色,正方禅师立时心领神会,只见禅师宝相庄严,双手合十,大喝一声:“吒!”

“吒”字一出,众大臣才恢复了神智,想起适才脑中浮现的画面,尽是些自己平日里想得却得不到的东西,有权势,有富贵,有美女,不一而足,都觉这有如黄粱一梦的梦魇叫自己心满意足,一时间神清气爽,看向正方禅师的眼神,也变的暧昧了几分。

金晋温见大家老神归位,适时开口道:“国师本领高强,老臣敬服,日后还要多多倚仗国师了!”

正方禅师微微一笑,连忙行了一礼:“不敢当,在其位者谋其政,小僧定会尽力辅佐陛下,以求我大兴朝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说完又朝隆祥皇帝施了一礼,站回一旁,再不开口了。

隆祥皇帝见戏做的足了,这才开口:“众卿家可还有什么事吗?”

片刻,见再也无人说话,隆祥皇帝又看向韦世昌,只听韦世昌吊起嗓子喊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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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神秘的山洞,不知道在它彻底的漆黑里隐藏了什么秘密,不管是谁要走进去,都会不由自主地惊慌失措,都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心理斗争。它的外表并不十分独特,和周围几百个洞穴大同小异,可一踏入里面,就举步艰难,洞中布满青苔,想是周年潮湿,从里而外发出阵阵潮气,难闻的紧。

小六子实在是不想进这洞,奈何身不由己,被凶兽白芨用胳肢窝钳制的紧紧的,四肢悬空着,哪里又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呢?

小六子陡一进洞,顿觉光线全无,双目不可视物,四周静悄悄一片,只有那白芨大脚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咚咚”之声。小六子虽是心中害怕,却因早已习惯被白芨夹着,反倒生出一股安心之感。

就这般在洞中不断深入,地势陡然偏低,走起了下坡来。不一会儿,小六子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想是一条地底溪流,从山洞中淌过,小六子心中更怕: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白......白大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白芨闻声“吱吱喳喳”一阵,声音震耳欲聋,更兼打在洞壁之上反射回来,形成阵阵回声,直听的小六子是晕头转向,不过倒是可以确定一个事来:这方洞穴还是极为宽敞的,如之不然,哪里会形成回声呢?

白芨脚程极快,它双腿颀长,步子迈的很大,再加上他非常灵敏,弹跳很好,每一跃一纵间,便有十数米远。如此算来,他们这番从洞穴口而深入地底,恐怕也有千米开外了。

中仙大陆地底埋着什么?谁也不知道,除了那些飞天遁地的修仙之人,哪里还有人能到得这般深处呢?

白芨又奔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速度稍缓,又片刻,停了下来。

由于半天都看不见光亮,小六子那粗大的神经早早便疲惫不堪,此时竟然在白芨的臂弯下打起呼噜,响起了鼾声来。

白芨停下以后,蓦地叫了一声,只听“噗噗”两声,这地底岩洞中忽的显现了两处光亮,仔细一看,原来是两盏长明灯!

长明灯乍现,顿时将洞中照的有如白昼一般,不是说长明灯有多么大的火光,而是仅仅微弱不堪的长明火苗发出的光线,照射到了岩洞的钟乳石柱之上,这些石柱星星点点,互相反射间,竟也将整个岩洞照亮,一时间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小六子被这突然出现的亮光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感觉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睡的十分踏实,揉完眼睛的手,又不自主的摸了摸身边的长毛,这长毛柔软异常,传来阵阵热气,拱的他浑身舒服,又往白毛上靠了靠,合上双眼,还待再睡。

“啊!”小六子发出一声尖叫,原来他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已是阶下之囚,还未脱离险境,这白毛,也意味着上古凶兽白芨,还在自己身边呐!

小六子想到这儿又哆嗦起来,他见四周有了光线,瞧瞧抬目向左右看去,入眼的是一个六人之高的巨大洞穴,洞穴上下全是钟乳石笋,洞穴内十分潮湿,青苔遍布,身后方不远处还有隐约传来的流水声,想必是白芨携着自己越过了那条地底运河,到了河的这一边。

小六子又往面前一看,这一看可非同小可,只见面前的不再是光滑的洞穴墙壁,而是一面大石门!

这石门端的是鬼斧神工,气势磅礴。它们一左一右,左半边上面刻着一只奇兽,如老虎模样,似虎却非虎,尾巴很长绕在腰间,四脚及背部长满羽毛,双耳下生着两条长长的肉坠。右半边门上刻着的与之前这兽不同,但也非寻常野兽能比,它其状如狐,背生双角,头长一角,身上毛发不浓。这两兽均是瞪着双目,惟妙惟肖,好似在看着自己一般。

小六子也不管为何在此处会出现一道石门,也不好奇门后面到底有些什么事物,但这两面门上的浮雕,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左面老虎模样的叫做昆西,而右边狐狸似的是为寿乘。

据“中仙志异”记载,昆西乃是上古奇兽,从不轻出,直到圣人降世,天下一统,国泰民安之时才会出现,以佐圣人驾旁,助其治理国家。那寿乘更了不得,它飞天遁地,行踪飘渺,旁人欲求一见难如登天,可但凡有缘之人得以一见,在它身上一骑,便立时增长阳寿千年,它也会随之离去,千年不出。

小六子正回忆中仙志异,与这石门上的浮雕相互比较之时,瞅着石门发愣的白芨突然动了,他猛地挥起长臂,将小六子甩了出去,只听“哎呦”一声,小六子便屁股向下,落了地了。…,

不等小六子开口,白芨便对着小六子一阵呲牙咧嘴,随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左手攥着的几锭元宝,“咕哝”一乐,似是极为满意,扭过头去,大步一迈,竟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小六子一看顿时慌了神儿,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就这般傻傻的坐在原地,目送白芨的身形渐渐远去,看不见了。

直到过了一会儿,小六子从这一变故中回过神来,他先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才站起身来,举目四望,仔细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洞穴虽然大的离谱,可通路只有这一条,便是来时的小溪方向,而面前的石门就是这洞穴尽头了,两边再无去路。如今看来,若是不想回头,那么要想脱身,便只有通过石门一途了。

小六子心道:这白什么的为何要将我带到这儿来?难道这门后便是他的洞府?他想将我当做备用的食物保存起来,待得日后食用?

小六子越想越怕,他想朝来路走,可转念一想:适才那白什么的就是往那边儿去了,也不知若是朝来路返回会不会撞见它,若是它老人家发现我要逃跑,将它激的发了怒,立时便将自己吃了,那可就惨了。

小六子摸着身边的墙壁,缓缓在这洞穴里绕了一大圈儿,又回到石门前站定,随即一脸坚定,显是下定了决心,只听他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人听到吗?”

“救命啊,有人听到吗?”

“救命啊,有人听到吗......?”

回答他的只有回声,仅此而已。

正当小六子心灰意冷之时,忽然心头冒起一个声音:“好孩子,来吧,我就在门内,进了门,你就自由啦。”

小六子顿时汗毛乍竖,心中一阵凌乱,他一个猛转,面向石门,左右一看,并无半个人影,他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怯怯问道:“你......你是谁?你在门后面吗?”

本以为有人会回应他,可洞穴内,除了小六子的回声,仍旧没有其他动静了。

小六子疑惑不解,心中又怕,不知那声音到底从何而来,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的勇气,他头脑一热,就这般向石门走去,双手陡然往石门上一推,心中喊道:反正我小六子在这儿也是一死,既然有人说只要进了门就能得到自由,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还是要试试,我还想回到京城,回到晏阳楼呐!

奇迹发生了,当小六子的双手刚刚碰到石门,从石门上发出一阵光芒,这阵光芒十分耀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不能逼视。

这光芒一闪而没,随着光芒的消失,须臾间还在推门的小六子,竟也跟着不见了!

第四十二章 柳土斗法

“别人不识你,我却清楚的很,永平啊永平,今日叫我遇见了你,就休想再逃了!”天空上,一颗硕大的骷髅头托起一团黑气笼罩着的两个人,急急向前飞去,再往前一看,正有一猥琐老头儿和一个小孩子,显是正被骷髅头上的两个人追赶。

被追的永平真人在前高声疾呼:“老魔,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便是毁了你这数万只小尸,你便要赶尽杀绝吗?”

后面的老魔速度又升,他右手一伸,打出一道黑烟,这黑烟浓郁不散,直冲永平而去,黑烟一出,老魔叫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今日之事便是不提,我也是要找你算上一算的!”

永平见黑烟打来,将黑子护在胸前,招出那面“在世神医”的小旗,这旗子一现,立马将二人裹在其中,此时黑烟已近,只听“嘭噗噗”接连几声,永平二人便连旗一同被黑烟包围住,永平的速度也被迫降了下来。

眼看就要被老魔追上,忽的从黑烟中向前射出一道强光,将黑烟穿了一个大窟窿,黑烟中的永平大喝一声,“嗖”的一下,从窟窿中钻了出来,身形再现,再看这时的永平二人,脚下踩着一条毯子,正是之前的小旗所化。

这毯子一出,陡然加快了行进速度,一溜烟儿就再次脱离了老魔的控制范围。

永平见成功与老魔拉开了不短的距离,赶忙一面分神对着那三个道门小修讲解阵法,一面冲着老魔大喊道:“你休要欺人太甚,逼急了我,你也得不了好果子吃!”

那老魔见永平走脱,仍是不放弃,他努力催动脚下骷髅头向前紧逼,口中骂道:“永平小儿!可还记得三十年前的柳土坡乎?你再来看看,我们现下脚下之处,又是何地?!”

永平听罢一愣,再向下一望,忽然浑身冷汗直冒,大叫道:“呜呼哀哉,老道这千年修为,便要毁在此地了吗?”

身后老魔闻言蓦地在黑雾中龇开灰白的嘴唇,露出里面的黑牙,似是极为兴奋,他舔了舔下唇道:“哼!今日便要割下汝之头颅,以祭我徒在天亡灵!”

永平咬牙切齿道:“当真不能放我条生路?你那徒弟实是作恶多端,专门割人头颅以练魔功,手段残忍至极,以至于这柳土坡一带至今还是杳无人烟,便是那日我不出手,也自有道门中同道之人前来为民除害!再者说来,那日我若不出手,定为同道唾弃,致使老道身败名裂,老道又怎能袖手旁观?”

老魔冷“哼”一声,似是不为所动,他一时沉默下去,任他永平在前好说歹说,如何唠叨,他也不再说话,以免分神,一身魔元力鼓荡,只为尽早将永平真人抓在手中,生怕其他正道闻声跑来坏了他的事。

永平见多说无益,也不再说,缄默下来,只是向前猛飞,时不时还要运功挡下老魔的几番攻击来,是以真气下降的极快,好在他已是大乘期真人,一身灵力已经渐渐转为仙元力,如若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恐怕早早便被老魔追上,一击毙命了。

老魔正追着,忽见前面永平不知为何,竟然停住了身形,不再动弹,他加紧催动了几下,整个人连同身边的新徒弟肖云飞和脚下的骷髅头法宝一齐化作一股黑光,瞬间便到了永平面前。

要说这老魔还是十分谨慎的,他并不急着进攻,拿下永平真人,只是见此时自己与永平之间的距离不过十里,呼吸间便能到达,便不再靠近,一双眼睛打量起永平周围的天空,地上的一草一木来,似是想找出这里是不是被永平施了障眼法,打下了什么机关暗器。…,

半天无果,老魔终是开口道:“永平小儿,怎的不跑了?”

永平故意喘了几口粗气道:“非是我不想跑,而是跑不动了。”

老魔嘴角一抽,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哦?你永平的本事可也算不得了了,能叫老夫追出这么远来,也足够你一个小小的渡劫期修士骄傲的了。”

永平听罢,一脸无所谓道:“再如何骄傲,还不是落到您老兄手里了?此次我已心知必死无疑,在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事相问,不知老兄可否直言相告?”

老魔思虑一下道:“也罢,我就叫你死的痛快,你且问来。”

永平道:“你可知我已修到何种境界?”

老魔“嘿嘿”一笑道:“你个渡劫中期的小修,还想跟老夫打马虎眼吗?废话少说,快快纳命来吧!”说着大口一张,吐出一股黑气,双手两边一招,在身侧各自出现一个人影,这两道人影一个浑身长满金色绒毛,另一个亦是浑身长毛,毛发银亮,两道人影刚现,对面永平立时惊道:“金尸银尸!”

老魔傲气十足,开口道:“你倒有几分见识,如此最好,待得将你斩杀了,便把你炼做我的第二具银尸吧!”说完一招手,二尸紧阖的双目陡然睁开,一泛金光,一泛银光,张牙舞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永平道人只扑而来。

再说永平,面对着三道攻击,一黑气,一银尸,一金尸,反倒不再似之前那般讨饶,只听他会心一笑道:“老魔啊老魔,你还是看错了,我永平可不是那软柿子,你且看好,我这修为到底如何?!”

永平声罢,忽而口吐金光,这金光在他面前竟然凝成实质,变化出一朵未开的莲花,花骨朵灿烂无比,下有荷叶相托,随风摇曳,仿佛真的一般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老魔见此,竟然惊声尖叫:“仙元力!你不是渡劫期!难道你是散仙?”

永平并未答话,只是全神贯注,用力驱使面前法诀。

这莲花刚一乍现,正巧三击齐到,只听永平真人大喝一声,左手连捏三个法诀,左手大指掐中指上节,代表上清尊神。随即左手大指掐中指中节中文。代表最高尊神元始天尊。接着手诀再换,左手大指掐中指下节。代表太清境尊神。

这三诀一出,莲花骨朵蓦地绽了开来,荷叶上生出一颗莲藕,是为莲花、白藕、青荷叶,三品一现,顿时放出熠熠神光,三物各出一路,霎时间向老魔的三道攻击迎去。

这时再看老魔那三道攻击,黑气一遇白藕,立马被藕中空隙吸了进去,白藕也随着黑气的涌入越发乌黑起来。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又恢复洁白,完好如初。

那青荷叶击向银尸,只一下便将银尸包裹在其中,那银尸在荷叶中不住嘶吼,奋力挣扎,一双爪子锋利无比,“哗啦哗啦”几声,便将荷叶刮出了道道大口子,可说来神妙,那荷叶但凡稍有破损,立时就自行修补而上,直将银尸困在叶子中,无法挣脱。

白藕一击破敌,荷叶与银尸两相僵持,这莲花却没能讨得好去,只见空中金尸大显神威,靠着一身金刚不坏的坚硬肉体,与不断飞来,锐利如刀片的莲花花瓣硬碰起来,周身“叮当”作响,莲花花瓣陡一触碰,便纷纷弹开,再看金尸身上一丝痕迹都未有留下。…,

那莲花一击不成,又从莲蓬中吐出无数金莲子,以铺天盖地之势向金尸打去,那金尸动作早不似之前那几万低阶普通僵尸一般僵硬,他手脚灵活非凡,左支右拙间竟也不俱金莲子的攻势,但一时也突不破重围,攻势受阻。

这金尸心性暴戾,渐渐失了耐心,只见他大口一张,吐出一口尸气,这尸气十分厉害,凡有金莲子触碰,立马变黑腐烂,不片刻就化为飞灰。

金尸瞅准空子,身子一纵,双手平伸,顷刻间便刺中了仍在喷吐莲子的莲花,莲花受了一击,马上萎靡不振,大有枯萎凋谢的架势。

莲花被破,御使三清真诀的永平忽的口喷鲜血,脸色苍白,两手颤抖不已,再也拿捏不住,身子一晃,双目发红冲着十里外操控双尸的老魔道:“来日方长,若我今日侥幸得脱,必叫你这魔头死无葬身之地!”

话毕一发狠,使劲咬破了舌尖,从口中喷出一股血箭,他两个衣袖在面前一扇,截住了飞出的血箭,左手手指划右袖,右手手指划左袖,须臾间就以这股心脉之血在两袖上画下了繁琐的线条,形成两个图案来。

图案一现,永平大喊一声:“心光遁法,舞禁以遁,简剔若神,把三尺岌然,不能毛发撼之。遁!”

“遁”字一出,受伤的永平真人,魂游天外的黑子,一齐化作一道流光,辗转腾挪间收回了三清真诀所化的三股仙元力,又狠狠的将金尸荡到一边,冲破了老魔的阻拦,向原路清章城方向逃去。

这老魔见此一幕,刚想阻拦已来不及,在原地心思电转:看来这永平小儿并未修成散仙,依现在能施出仙元力的情形来看,应是大乘期修为,只是不知他是如何滞留下界,不被那接引神光发现的?再者说来,他施放的法诀是老夫万年间未曾一见的,难不成是上古失传的仙诀法术?这可真是奇之怪哉,叫老夫琢磨不透啊!

老魔又想片刻,心道:没错,不止他的仙诀,他的遁法也是我前所未见的,看来此次必须将其抓住,以搜魂之法逼出法诀,若是我得了这般一流的法诀,定能安然渡过接下来的天劫,飞升之日不远矣!

想到这儿,老魔再不迟疑,一把将身旁新收的徒弟,正看的精彩的肖云飞扔了出去,也不管他从空中摔下去是死是活,只是自顾自道:“散魔秘法,千里挪移,转!”身影立刻消失,出现在几千里之外,就这般连续几次,竟也能堪堪追上永平的遁法,两人一前一后,向清章城行去。

第四十三章 一眼万年

永平真人与那一劫散魔尸修,这二人速度奇快,以之前的脚力飞了两天才从清章城飞到柳土坡一带,而这次返回,一使绝命遁术,一使散仙秘法,都是拼了老命似的飞奔而回,不到半日便已到得清章城上空。

永平真人此时已经气喘吁吁,他降下了云头,落在清章废墟之上,草草施了个障眼法,便平躺在地,大喘粗气,忽而一阵咳嗽,又喷出几口鲜血,鲜血打在凌乱不堪的衣衫之上,更显落魄。

永平真人看了一眼身旁仍未回神的黑子,长叹一声道:“这回,咱哥儿俩可算是死在一处了,老弟啊,你对我的恩情,且容我来世再报吧。”

黑子本是双目无神,眼光暗淡,可听到永平此言,忽的低声念叨了起来,还没两句,便猛地倒在地上,双手向自己的头部捶打起来,一边捶打还一边不住嘶嚎,看来是极为疼痛,连一张小脸儿都痛的扭曲变了形。

这一变故直把永平真人吓了一跳,他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莫不是他......他要回来了?

再看地上黑子,他挣扎的动作愈演愈烈,浑身见汗,汗水打湿了衣衫,紧贴在黑子身上。

“啊~啊!”黑子终是痛的叫出声来,又叫了一会儿,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只见他停下了挣扎,一个鲤鱼打挺竟从地上立了起来,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顾自脱下了早已湿透的衣服,露出瘦弱的身子来,只见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啧”了一声,看似极为不满,又转过头去,看向永平,眉头轻皱,吐出两个字来:“不周?”

永平真人听得这两字,眼眶顿时变得湿润了,他颤抖的张了张嘴,没有吐出半个音节,显是激动已极,半晌,才使劲的点了点头。

黑子暗淡的眼神终于再放光芒,他眼睛一弯,嘴角一扯,轻笑了两声道:“你还活着,那便好啊。哎?你怎得这般看我,快快将你那件八牛丁袍拿将出来,再迟了等那老魔追来,看你再如何逃脱了!”

永平真人愣了片刻,蓦地大哭出声,他一把抱住黑子,哭的泪人也似,在永平怀中的黑子亦是心神荡漾,过了一会儿,又无可奈何的将永平真人轻轻推开道:“不周,八牛丁袍!我还光着身子呐!”

永平真人忽而“哈哈”一笑,并未因被黑子推开,阻止了自己抒发感情而生气,口中道:“你还能记得我这袍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一招,手上便多了间道袍。

没等永平真人递过去,黑子便早早把那袍子一把抢来,抓住袍子两肩向后一甩,袍子自行滑落,披在了黑子身上。

这八牛丁袍一挨上黑子的皮肤,立马绽出青光,隐有牛影翻腾,跃然于衣布之上,那袍子本是成年人的剪裁,穿在黑子身上原是大了许多,可待得青光一落,再向黑子看去,这袍子竟然缩小到如黑子一般,十分合体。

“嗯,踏实多了。”黑子不住的点头嘀咕,又对着永平道:“不周,我们可有万年没见了?”

“足足三百五十四万八千六百四十二天。”永平不再看他,双目凝视远方,声音似近似远,语气悠长道:“万年时光,如匆匆流水,飞升之际,还能看你一眼,正了却了我多年的心结,这天界,我终是可以去得了。”

“哦?你已转尽九世,功法大乘了么?”黑子知他不久便要再次离去,不但没有离别伤感,反倒替他高兴道:“那可真是喜事一桩啊!”…,

黑子一开口,将永平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永平道:“万年前,若不是我......”

“莫要提那陈年旧事了,俱是些过眼云烟,时过境迁,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黑子打断了永平的话,没叫他接着说下去。

二人沉默一阵,永平又道:“这万年间,可叫你受了不少苦难吧?”

黑子咧咧嘴:“哪里又有什么苦难,不过是堕入轮回,顺应天道罢了。不过我倒想知道,为何这一世的记忆中我却无父无母,不仅如此,更兼与你重逢,恢复了往日记忆。着实叫我想不明白,你可知这是何缘由?”

永平思索片刻,摇摇头道:“天道玄妙,若是参透了这世间种种,恐怕那天界,也容我不得了。”说罢还伸出右手,指了指上天:“不过你本就是先天道体,这世虽不知生于何处,起码这根骨,仍是与万年前一模一样儿的仙根,恐怕是天道对你的补偿吧。”。

“东山再起么?呵呵,这身子骨儿,可是稚嫩了些,皮肉太差了啊!”黑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到十岁的小身板儿,不住叹道。

永平闻言二话不说,从胸口掏出一个戒指来,这戒指银亮无比,上面刻着些许花纹,一看便不是俗物。

永平将这戒指放到了黑子手中道:“这是当年你留下的唯一遗物了,万年间我都未曾打开,正好今日物归原主,你且拿去打熬身体吧。”

原来这戒指是一法宝,专被修仙之人用于储存物品,丹药、灵草、法宝、金石、功法无一不收,常见修仙士用手凭空招出法宝、飞剑等物,便是用了心神,将早早存进储物法宝中的东西召唤出来而已。而黑子这戒指,真堪称是储物法宝中的极品,戒指中的空间大的离谱儿,便是扔头凶兽进去,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黑子接过戒指,轻轻抚摸上面的花纹,脸上露出苦笑来:“我可打不开了。”没错,这储物戒指,须得元婴期真人施术方可打开,便是叫寻常人拿去,修为不够,或是没有口诀,那是没法儿拿取其中一分一毫的。

永平立刻道:“你先收好了,我不日便可飞升,反正这人间的物什也无甚大用了,便都与了你吧。”说到这儿,又将手伸进自己的胸前,摸出另一个戒指来。

黑子脸色越发苦闷:“你便是今日将这些都与了我,我也是拿不走的,你还是省省吧,到了上面,还要花差用度,少不得这些敲门砖。”

永平道:“这倒也是,这样,这万年间我也算是小有积累,我将这些分于这个乾坤袋中,你都拿去吧。”说起乾坤袋,与那储物戒指一般,亦是储物法宝中的一种,只是这乾坤袋大多空间不大,但优点便是,筑基期的小修也可使用,是修仙者们最常见的储物法宝。

黑子这才点点头:“也罢,那就这样儿吧。你又何时出发?”

永平突然“哈哈”乐了起来:“那老魔未死,我怎敢先走?”

黑子受其心态感染,也一同笑了起来,不旋即,这才认真问道:“几成把握?”

永平无所谓道:“十成有十!”

黑子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永平道:“哦?这般自信?”

“我这功法你也知晓,收拾个把一劫散魔自是不在话下。早先我一直隐藏实力,假装不敌,为的就是叫其大意,好借机生擒此魔,这魔头对我还有大用,不可轻易取其性命。正好我一早便在此布下阵势,到时也可少耗些气力,省的上了那仙界,一时不备再遭了别人暗算。”永平深沉道。…,

二人正说间,忽的天空灰暗,大片乌云涌现,飞沙走石,空中乌云中鬼哭狼嚎,那声音犹如小孩儿啼哭,又似恶鬼怒号,怕人之极,更兼云中又有无头无四肢的尸身时隐时现,若是平常百姓见了,恐怕早就吓死了。

这乌云渐渐朝地面逼来,云头落到了地上百丈,才停住不动,乌云一阵翻涌,从云里降下一个身影,这人身披黑袍,全身都被黑袍罩住,叫人看不清其貌如何,只听黑袍之人一阵狂笑:“永平小儿!我已布下九幽追魂迷雾,看你再望哪儿逃!”这黑袍之人正是之前追杀永平的老魔,一劫尸修散魔!

永平与一旁的黑子只是定定的仰头看向这人,表情肃穆,不见其他变化。

空中散魔又道:“永平小儿,你已难逃一死,不若早早将你那仙诀法宝一齐交了出来,也省的我再对你下辣手,受那无妄之苦。”

永平听罢“嘿嘿”一笑,一个纵身便已飞上天空,与黑袍人齐平,他佯作受伤未愈,一手捂住心口,一手遥指老魔道:“你如此纠缠与我,便是为了我那法诀吗?”

散魔对着永平上下打量了下,直从他的头顶看到脚趾,这才舔了舔嘴唇道:“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想法?”

永平对散魔戏谑的眼神不屑一顾,毫不生气道:“口说无凭,贫道这便与你做过一场,看看究竟是谁打谁的主意!”永平话罢,猛然间大喝一声:“就是现在,快快出手!困魔阵,现!”

话音一落,立刻生出四柱青光,同时从脚下大地冲天而起,直冲霄汉,将天上密布的乌云捅出四个大洞。

这四柱青光一在北方,主阵之人是金丹初期的落宝天宫弟子黄浩轩;一在西方,主阵之人是灵寂后期的绝仙阁弟子破命;一在南方,主阵之人是灵寂中期的浣花宫弟子申文志;而这最后一处,乃是东方三十余里一面残破墙壁之后,主阵之人个子不高,手持青峰长剑,身披青色道袍,不是那早已不在原处的黑子又是何人?

只见此时的黑子披着的八牛丁袍上贴满了符篆,每枚符篆都在黑子的催动下绽放出熠熠神光,时时聚拢周遭灵气,涌向黑子持着的,早先便被永平扔在地上的青峰长剑型极品飞剑法宝——红菱剑,黑子剑尖一指,点中面前残壁,红菱剑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光芒又顺着红菱剑源源不断的向残壁输去,霎时间,一道青光柱在黑子眼前冲天而起。

再看黑子,这会儿已经额头见汗,他牙关紧咬,见光柱已成,大喊一声:“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第四十四章 尺蠖求伸

“大师,若是您对上那些道门中人,可有把握?”皇宫内院,玉和殿中,隆祥皇帝眯着双眼,对着新晋国师,佛门禅师正方道。

“阿弥陀佛,请陛下放心,只要不是道门几大掌教亲来,小僧俱有法子退敌,如之前武相那般修为,更是不在话下。”正方禅师告了声佛号,一脸倨傲道。

隆祥皇帝大点其头,颇为满意道:“好!待得此番事了,朕便封你佛教为我大兴国教,助你佛门宣扬教义,广纳门徒。”

隆祥皇帝一说完,身边跟着的韦世昌韦公公立时喜形于色道:“恭喜国师,贺喜国师,贵教兴盛,指日可待了!”

正方禅师双手合十,高呼佛号:“多谢陛下,陛下日后但有差遣,尽管吩咐,正方敢不效死力!”

接着,殿内恢复沉寂,三人再不出声,正方禅师也是知趣,告罪一声,先退出殿外休息去了。

正方禅师一走,隆祥皇帝对着韦公公问道:“北方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韦公公弯腰道:“月前老奴已遣使去见阎蔓大首领,不日便该回报了。”

隆祥皇帝又道:“既如此,该是实行下一步的时候了。”

韦公公道:“正该如此,不过皇上,您看,这榜文又该如何起笔呐?”

隆祥皇帝目视殿外,双手负背,娓娓道来:“伪临朝项氏阎蔓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敬业大兴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公等或居兴地,或协荀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韦公公奋笔疾书,将檄文完整记下,书罢大叫一声:“好!皇上妙笔生花,斐然成章,老奴真个儿是佩服啊!”

“休要拍我马屁”隆祥皇帝口中不领情,可嘴角却已是微微扬起,只听他又道:“檄文一出,你便派人往几大仙山求援去吧。”

“谨遵圣命!”韦公公伏在地上,对着隆祥皇帝磕了个头,起身攥着檄文出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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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之北有二州,一做柳州,一做桓州,两州边界布有重兵,乃是预防北地阎蔓一族侵扰大兴。柳州、桓州与阎蔓,以玉葱山脚流出的明河支流——北盘江为界,泾渭分明,数百年间未有往来。

这一日,北盘江北岸忽起烟尘,摇摇望去,可见一列骑兵于烟尘中隐现,这群骑兵训练有素,于北岸一字排开,骑海林立,其中竖有十余面大旗,迎风招展,黑底银边,上书一个斗大的红字:“项!”…,

蓦地一声炮响,马蹄声滚滚,北岸再起烟尘,骑兵纷纷动了起来,秩序井然的徐徐退入刚刚扎好的营盘中去。

再看这营盘,绵延数百里,一眼望不到头,从上方俯瞰,犹如一个三角形,稳固牢靠,每角各有一大将率领,互为犄角,各自策应,大统领坐镇中央,升起一帐,这军帐与中原一带想比略有不同,是为“坞堡”,它们举架不高,或可说是十分的低矮,帐中诸人直不起腰来,于是席地而坐,围着一个沙盘,正商讨进军路线。一直到了未时,才各自告辞,回营歇息去了。

夜,已经慢慢降临,风越来越猛,远方的夜空被风吹得格外清澈,星光,也异乎寻常的明亮起来。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低矮的帐内走了出来。二人直起身子,听着寒风的狂啸,感觉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冷气不时从脸上拂过。营盘内的火光透过这漫天大雪,“噼啪”直响,静静地照着近前的一切,似乎极力想使这夜多一丝温暖。坞堡上一缕破布不知被什么东西挂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靠近营口的风时松时紧,当风稍稍停顿下来时,那可怜的布条便疲惫地垂下来,但风似乎在欣赏自己折磨猎物的手段,当布条稍稍一松懈时,风立刻又猛了起来,于是那可怜的布条又如刚才一样恐惧。

二人沉默良久,后面那人转回坞堡,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件棉衣,他将棉衣披在前面之人的背上,关心道:“首领,您别凉着了。”

首领轻轻点了点头道:“不打紧。”

说完遥指眼前的北盘江,对着身后之人道:“到了江那头儿,我们就再也不会受那酷寒之苦了。那里的冬,是暖的,雪,也该是暖的吧。”

身后那人没有应声,二人就这样又在风雪中直直挺立着,半晌,那人开口道:“首领,也有近一个时辰了,您快回帐歇息吧。”

首领道:“我与人有约,再等等,你先回去吧,现下无事,你早点儿休息,说不得明日便要拔营渡河了。”

那人又劝几句,未果,只好躬身一揖,转身去了。

夜已深了,守夜的将士睡饱了觉,已经出来轮岗,中军帐外的首领,依旧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一丝疲惫,显得坚毅无比,终于,一阵狂风吹起,中军坞堡门帘一掀,而后从中传出一个声音:“进来说话。”

首领闻声也没答话,只对两个新换上来的守卫吩咐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说罢转身弯腰步了进去。

自从首领进了帐内,外面守卫便再也听不到帐中声音,雪依旧在下,营盘依然静悄悄的,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坞堡内,首领陡一踏入,早有一人坐在帐中沙盘旁,手里捧着一壶马奶酒,正“咕咚咕咚”的往嘴里倒。

首领很有耐心,一言不发,就这般看着他。

“啊!真是好东西啊!我这一去,能有几百年都未得一尝啦!”那人终于喝完了,将酒壶扔到一边,抹了抹嘴,转过头来,看向首领。

映着帐外透进来的火光,首领才看清了这人。

只见首领对面之人,是满脸的胡须,头发散乱不堪,面白齿黄,脸上印着一道长长的疤痕,自左边额头到右边嘴角,狰狞可怖,更兼衣饰怪异,不论是中土大兴,还是他极北阎蔓,都未曾见过这般穿着。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副紫色皮毛缝制的皮衣,也不知是什么兽的皮,看起来光亮非常,坚硬无比,上面还有不少划痕,可皮衣不大,仅覆盖了半个身子,露出一条坚实的臂膀,小腹肌肉也尽数在外,再看其腰间,束着一个金属大环,不知是什么质地,从环上伸出四只金属小抓,牢牢的嵌在这人的腰腹肉里,将他的腰捅出四个窟窿,嵌合处早已结痂,看上去十分怪异。…,

这人见首领在看自己的腰部,大嘴一咧,猛地拍向腰间金属环,骤然发出“当”的一声响,他“哈哈”笑道:“怎么,没见过这物什?”

首领摇摇头,没做声。

这人道:“若没有他,今日我便是想来,那也是来不了的。”

首领道:“这些年,您受苦了!”

这人道:“苦什么苦,倒是我阎蔓,如今发展的怎么样儿了?”

首领苦笑一声,开口道:“发展么?谈不上,温饱而已。”

这人听罢忽的站起身子,头撞到坞堡顶上,只听“刺啦”一声,只把顶棚捅出个大洞,在外面露出如杂草一般的头发来。

“他妈的!”这人啐了一口,弯下腰来,用手往大洞处一挥,霎时间便补上了帐顶缺口,好似新的一样儿,才又对着首领道:“你,是我第多少代子孙了?”

首领闻言顺势拜伏于地,口中答道:“第十二代不肖孙儿项卓宸,见过老祖宗。”

这人见这首领给自己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喊着自己老祖宗,突然悲从心来,“哇哇”哭了起来,他边哭边道:“我项文仓没用,项文仓没用啊!”猛地也跪倒在地,大脑袋往地上一撞,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对着磕了起来。

自称项卓宸的首领一见此,哪里肯受,急急站起了身,往旁边一闪,躲过老祖宗的跪拜,走到老祖宗项文仓身侧,拽着他一条胳膊,想将其扶起来。

哪知项文仓就是不起身,项卓宸头顶青筋暴现,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能将宛如磐石一般的项文仓给拽起来。

首领项卓宸无奈,只得站在一旁,看着悲痛万分的老祖宗独自哭泣。

良久,项文仓哭的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定了定神,对着项卓宸缓缓开口道:“你那传音符篆中,说的可都是真的?”

项卓宸见老祖宗没事了,赶忙应下,生怕话题转的慢了,老祖宗又伤感起来,只听项卓宸答道:“是的,现我阎蔓大军已倾巢出动,就等老祖宗一句话了。”

项文仓道:“天助我也,荀家小娃娃不懂事,竟还想借咱们的手去削弱他道门实力?哼!他也太小瞧咱们了。既如此,明日我们便趁北盘江已冻作深冰,从冰面上渡河。”说完仰头长啸,似是要一吐心中怨气,他高声喊道:“荀世龙!当年你将我逼走,险些客死他乡,可曾想过我项文仓不但没死,今日我还要杀回中原,屠尽你荀氏一族,你就在九泉之下看看这场好戏吧!”

第四十五章 走投无路

项文仓发泄一通,终是一吐心中悲愤,转而看向项卓宸道:“你可愿随我修炼神通?”

项卓宸早知自己这祖宗是个人物,当年与荀世龙等英豪逐鹿中原,虽然兵败,连其一党被一齐逐出中原,荀世龙在后面引军掩杀,逼得急了,他项文仓只好诈死军中,好不容易借此脱了难,到得现今阎蔓部落处,身边只余百人而已。

他一度不死心,仗着从中原带来的兵器铸造技艺,又纠集人手,在极北草原东征西讨,收拢土著部落,重新聚起三千人众,意图寻机杀回中原,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是意气风发的项文仓一夜之间便草草传了位子于自己的儿子,整个人突然从阎蔓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仅留下了一枚符篆,言道:“荀世龙已经立朝大兴,势头正旺,难以图之,现下里时机还未成熟,只需养精蓄锐,待得有一日我项氏族人又可兵指中原,我项氏后人只要将血液沁入此符中,便可与我取得联系。若我未有回话,须得速速将此符焚烧销毁,若我有所回应,那才是我项氏再现中原之时!”

这枚符篆与项家老祖宗项文仓的这段话,项家子弟莫不敢忘,阎蔓首领代代相传,直传到了这一代,他项卓宸接着首领的位置,才有了如此机会,叫项卓宸再不犹豫。

那日,项卓宸忽而划开手指,鲜血潺潺而出,滴在了符篆上,等了片刻,果真有话语从符篆中传出,叫项卓宸激动不已,也是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他的老祖宗项文仓,已是踏入仙途,拥有寻常人所未有的大本领,成为了那修仙之士,这一活,已是近千年的光景了。

可他项卓宸端的是野心十足,且聪明过人,不然也不会为他项氏一族,阎蔓众人寻到如此机缘,他暗地里与大兴隆祥皇帝互通有无,言及自己愿归顺大兴,为他隆祥赚的千古明君的形象。

隆祥亦是老谋深算,想借着项卓宸的阎蔓一族来犯之机顺势打压道门,削弱道门在大兴的影响,并差人讨得紫沙江狐妖的帮忙,施计赶走武相,后力捧新教,将西来的佛教代表正方禅师立为大兴朝国师。

这一番作为下来,才叫项卓宸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眼前的他,并未因老祖宗的邀请感到激动,而是反问道:“老祖,这修炼,可有什么限制吗?”

项文仓道:“哪里来的什么限制,我这便传你心法口诀,只要你听我吩咐,待入了门,那今后前途必不可限量。”

项卓宸心中有着顾忌:想我项卓宸亦是在这阎蔓首领一位多年,哪能凭这人三句两句便跟着他修炼?我曾闻那道门仙法须得有灵根资质才可入门,如今再看项文仓,不但不要求别的,表情还有些迫不及待,叫我哪里敢应?

项卓宸思前想后,正寻思如何拒绝项文仓的邀请,这时候,忽的从外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爆破之声,声音震耳欲聋,竟然穿过项文仓布下的隔音屏界,透进帐来。

项卓宸还未发话,项文仓已“腾”的站起了身,三两步就出了坞堡,再一闪间立时腾空而起,虚立空中,面朝南方。项卓宸跟出帐来,见项文仓立在半空,心中揣揣,更不知如何开口,万幸他项文仓好像另有要事,只听他在空中道:“好孙儿,我去去就来,我一日未回,你等便需等我一日,勿要擅自南下。”…,

项卓宸躬身施礼道:“谨遵老祖旨意。”

项文仓点点头,嵌在腰间的金属环蓦地变大,放出棕色光芒,直将整个营盘照亮,瞬时间恍如白昼一般,再听他口中喝道:“神行!”

话音一落,那金属环“嗡”的一声,就这般载着项文仓化作一道流光,朝南边大兴而去。

项卓宸见项文仓已走,脸色顿时阴郁下来,但只是片刻,便已被其收敛,任谁也看不出来了。

他对着两边目瞪口呆的阎蔓军士道:“你们莫要惊慌,这是我请来的援手,他法力高强,定能助我等攻入京城,覆灭大兴,我们阎蔓兴盛,指日可待了!”这些话,自是为了稳定军心,激励士气,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众军士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营中立时欢呼雀跃,直当此时已经南攻胜利,各相庆祝起来。

他项卓宸嘴角一笑,一弯身,退回了坞堡中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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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文仓所闻响声,乃是从万里之外,清章废墟之上传来,再看这处,正有两名修士,顶着不住飘落的雪花在空中斗法。

说也奇妙,这雪花洋洋洒洒,虽是势头不小,却无法近的二人身周,还未等落下,便早早在天上化开成水,再化成烟,冷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相斗的这二人,便是那一追一逃的黑衣尸修,一劫散魔,与两日逃难,灰头土脸的青牛山大乘期真人,永平。

此时再看,他二人的际遇竟然阴差阳错的反转过来,永平真人的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不紧不慢的打出道道真诀,似是要慢慢削弱凌辱那尸修一样儿。

而那尸修却渐渐急躁,手中魔功奋力打去,想早早寻得突破口,将面前可恨的永平真人拿下。

怎奈何,尸修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落入了永平的算计,困魔阵一出,尸修老魔在阵中魔力运转颇有滞涩,每运一次功,丹田之中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哪像那挨千刀的永平这般风轻云淡,真气运转如意,自在一旁十拿九稳,脸上带笑,只听永平道:“你究竟是何来历,到了这时候,还不愿意告知我吗?”

老魔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只是加紧了手上的魔功,打出一道道黑烟,烟雾中饱含血腥之气,总有哀嚎之声不断传出,叫人见了毛骨悚然。

可永平却不怕他,只是催动身前插着的青牛旗护住自己,一边时不时的变化手势,朝老魔打出道道真诀,或火海,或水柱,或闪雷,或土石,总之是应有尽有,逼得老魔手忙脚乱。

老魔孤身一人,哪里想到他永平心机之深堪比汪洋,竟早早便在此布下阵势,又得道门小子相助,把自己困在阵中,他心念电转:怎的这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隐在中土?哎,那金尸和银尸我是万万不能招出来的,这困魔阵端的厉害无比,便是招将出来,也不过是定在当空,根本不能动弹,成为两个活靶子罢了。

他是一劫散魔,本就没有躯壳肉身,仅余一个元婴,仗的就是他无以匹敌的仙灵之气,可现在对敌的,也是一个可以使用仙元力的大乘期真人,又误入敌阵,被限制施术,若是但有闪失,稍有不慎,那可是好比坠入了无边地狱,人间不存了。他也再不似渡劫之前,受了些伤,还能食些丹药仙草,日日月月间也可恢复如初,如今再看,若是未有碰上这般凌厉,相差仿佛之人还好,可真叫自己碰上了,说不得就要谨慎一些,多加小心了。…,

永平真人见老魔不答话,时机已经成熟,便“嘿嘿”一笑:“你不唤你那帮手来,我可要动手了!”

言罢再次露出曾经在清章城摆摊吆喝时那一副猥琐模样,他双手齐动,左右两手小指与食指相交叉,拇指掐中间关节纹口中轻道:“神虎提魂印,炼度,破幽,神将出!”

话音未落,面前陡然出现一道金光,这金光从天而降,直冲入大阵中,不过片刻,金光尽散,从光束里走出一个金甲将军,这将军有三人之高,面容刚毅,威武不凡,右手提一把大砍刀,挺立在永平面前。

金甲将军一出,先扫视了永平,老魔一眼,才又看回永平,伸出未有持刀的左手指向老魔道:“就是他吗?”

永平点点头道:“还要麻烦您了,尽量抓活的。”

金甲将军大刀对着老魔一甩,亮了个相,忽而大叫道:“贼将莫要猖狂,看我生擒了你。”这场面话是说的对味儿,可那老魔如今陷入阵中,连永平一人都搞不定,哪里还能再应付这个突如其来的金甲神将了?

日前永平曾对老魔撂下狠话,此时老魔已是强弩之末,见又增强敌,心中发了狠,突然叫道:“哇呀呀呀!永平小儿欺人太甚!我古驰今日便是拼了元婴受损,也不会放过你!”

自称古驰的老魔说完,猛地抓住身上黑袍肩部,用力一扯,黑袍立时破开一个长长的口子,被古驰甩到一旁,长年包裹在黑袍中的老魔古驰,终于是现了真面目。

只见永平面前的古驰,浑身上下漆黑如墨,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黑气,翻涌不息,身子几如透明,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双眼泛着绿光,正幽幽的看着永平与拎着大刀向自己砍来的金甲神将。

永平得见古驰老魔散魔之体,亦是十分惊讶,原来,便连永平真人这般的万年老怪,也从未有机会见过散仙散魔兵解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古驰盯着逼近的金甲神将,双眼绿光一闪,手中迅速掐了个印诀,语速时快时慢,声音时轻时重,断断续续的念道:“幽冥尸火,焚我之躯......天无二日,鬼马相闻......即若性生,通达九幽......命之所悬,大鬼门,开!”

第四十六章 如愿以偿

古驰老魔“开”字一出,其元婴之体身周的黑气蓦地变淡了许多,再不似之前那般蜂拥弥漫,而古驰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十分猖狂,恣意肆虐,仿佛松下一口气,再无其他顾忌一样儿。

永平真人知他古驰老魔要拼命,也是严阵以待,不敢轻出,一双眼睛紧盯着前方,静等古驰术现。

当古驰元婴黯淡之后,古驰身前骤然聚起了一团黑气,这黑气慢慢形成漩涡,不断的在空中旋转起来,漩涡中尸臭之味浓郁十足,他永平真人有所保留,可他花费大法力唤出来的金甲神将可是和盘托出,一心只为达成目的,就当金甲神将的大刀马上便能砍中古驰老魔,将古驰分为两瓣之时,突然从漩涡中伸出一只长满钢毛的大爪子,只一下,便将神将的金刀拨到一旁,这爪子出来后,就不再退回漩涡,反倒慢慢往外伸出,即爪子之后,健硕的前肢,斗大的脑袋,浑身钢毛的身体,以及两条后肢与长长的豹尾相继而出,一个完整的凶兽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再看这兽,身壮如牛,狼头豹尾,满身猬刺,嘴里咀嚼着一只人类的断臂,不断发出牙齿磨骨的“嘎查嘎查”声,不时吼叫一声,如同犬吠,面目凶残无比,狠狠的盯着金甲神将,口中落下涎水。

永平真人虽是万年老怪,通五行,晓阴阳,可此兽一出,他却怎么也瞧不出这兽是何来历。

“尸虬兽!”他永平老道难得糊涂,那边儿的黑子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眯缝着双眼,摇摇望去,张口便道破这兽的来历,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大事不好,未成想这古驰老魔竟然养出一头尸虬兽,怪不得放着清净日子不过,不筹备渡劫,此番反倒出来大肆为祸,图害平民百姓,估计多半是为了喂养这头尸虬兽了。也不知不周他能否应付的了,我还是提醒一二。

黑子躲在墙后,正靠着一身三四十张聚灵符篆的功效,以八牛丁袍为引,红菱剑为媒介,将周身附近的灵力输入到阵眼中,就算这般,他也出力不小,毕竟现在自己乃是凡人身躯,饶是他根骨再好,那丹田气海也未曾拓展过,灵气不断从八牛丁袍中涌进身体,在身体中转上一圈儿,再顺着手中红菱剑输送出去,这种对寻常修士来说有助于增进修为的大好事,可是痛坏了黑子,要不是他意志坚定,恐怕早就力有不逮,大阵不攻自破了。

黑子见永平不知这尸虬兽厉害,仍是驱使那金甲神将与尸虬兽拼杀,再不多想,远远大吼一声:“不周!莫要近身,收了神将,攻兽尾!”

这一声大喊,将正从黑子体内流动的灵气一齐调动而发,声音骤然如炸雷般嘹亮万分,直传四野。

可这提醒还是有些迟了,只见那尸虬兽仗着刀枪不入的猬甲,一个腾跃便接近了浑身泛着金光的金甲神将,那神将毫无惧怕,挥刀猛砍,尸虬兽被砍得痛了,发出阵阵尖叫,忽而看准了金甲神将一刀刚落,刀式已老,不及变招之时,一个猛子扑到金甲神将身上,豹尾一缠,捆在金甲神将腰间,呲着狼牙,一口咬进金甲神将脖颈。

金色的血液,从金甲神将的脖颈见泊泊流出,伤口深可见骨,险些将神将的头颅也给咬下来。

一股死黑之气顺着那伤口,扩散开来,这散播的速度极快,不片刻就遍布全身,金甲神将本是威风凛凛的身躯,瞬间变得黯淡无光,灰突突一片,死气激生。…,

尸虬兽对自己的作品似是很满意,松了口,双眼一动不动,仔细看着神将,神将全身刚被死黑覆盖,尸虬兽早已迫不及待,一口咬向神将胸膛,扯下了一片血腥,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那古驰老魔蓦地在后面大笑出声:“永平小儿,见识过我这尸虬兽的厉害了吧!哈哈哈哈,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永平顿时大惊,自己这金甲神将乃是永平使神虎提魂印观想出的上界将魂,本无血肉,未成想那尸虬兽厉害无比,竟连魂魄之身都可食之,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正这时,耳边传来黑子的喊声,永平抖了一个激灵,再不迟疑,口中吐出一阵仙元力,喝道:“三清诀,现!”

仙元力一出,莲花再现,他双手掐诀,按照黑子的指示,操纵莲花金莲子,白藕破尸气,青荷叶包万物,一起打向尸虬兽的尾巴。

那尸虬兽本在那儿吃的高兴,忽见仙力法术朝自己打来,目标还是自己的尾巴,顿时一惊,一个转身,面朝莲花,尾巴蜷缩在身后,呲牙咧嘴吼了起来。

这莲花受了永平的控制,哪里会与它尸虬兽一身坚不可摧的猬甲过不去?直绕过正面,转了个向,只往其身后尾巴袭去。

这一番攻势直将尸虬兽逼迫的四下乱跳,急急躲避不堪。

永平真人见此,心道:果不其然,这尾巴定是尸虬兽的弱点所在,我还需加把力!

永平真人想罢,左手掐诀不动,右手一晃,现出一面镜子来,正是那日阻挡古驰所用的八卦镜。

永平高举八卦镜,口中喝道:“看我八卦镜神威!”说完持镜一晃,风云再起,只见镜面里霎时间飞沙走石,沙石中夹杂水火风雷,破镜而出,朝尸虬兽尾部杀去。

那尸虬兽被莲花围住猛打,本就如困兽之斗,这镜子法宝中的神通击来,无从躲闪,终是被一下打的实实的,尾巴立刻红肿起来,浑身一抖,好似脱力一样儿,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子,嚎叫一声向地面落去,“轰隆”一声坠落在废墟中,溅起一阵灰尘,死死的躺在那儿,嘴角还在流着涎水,再也不动弹了。

古驰老魔一见大急,失色不少的元婴又是一闪,口中咳出一口黑气,显是因自己的本命妖兽受创,使得自己也伤了内气。

古驰“哇哇”大叫,左手唤出那面可以控尸的魔幡,右手托着一个冒着徐徐黑烟的小锅,双手齐出,将二宝抛到空中,那小锅脱了手后立时变大,从锅中冲出一群亡魂。魔幡一现,亦是引出二尸,一金一银,分站魔幡左右。

永平一见,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道:“怎么,你古驰黔驴技穷矣,如今在这困魔阵中,就这些微末道行还要兴风作浪不成?”

永平话音一落,再向那二宝看去,果见不论是那小锅,还是魔幡,俱失色不少,金银二尸与一众亡魂行动缓慢,深受阵法干扰,动作不顺不说,气息也弱了很多。

古驰一阵绝望,口气却似毫不沮丧,口中仍是那阵狂笑:“哈哈哈哈,大命将终,悔惧交至!想我古驰资质非凡,修魔三万八千年,一路披荆斩棘,扫除障碍无数,虽未渡过雷劫,却也散魔体成,没想到这一出山,竟栽在你这大乘期的小辈手里,既是逃脱无门,倒不如返归这天地,轰轰烈烈,也好过一声不响,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

这话说的极快,那一伤再伤,已逾透明的散魔元婴竟然再放光芒,颤抖不停。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魔气从古驰的元婴中荡出,将立于半空的永平都推出半里,“自爆元婴?!休想!”永平真人大喝一声,手一挥,收回了全部法宝法诀,腹内仙元力运转飞快,左手拇指掐无名指第一节,右臂使劲儿抡了起来,口中道:“禁!”

这是为禁鬼决,平时抓鬼禁魔最为实用,便连寻常小修都可信手拈来,就是这般小法诀,在永平真人大乘期全身仙元力的催动下,竟然也潮鸣电挚,威力非凡。

禁鬼决一出,虚空中立时出现一个大手,随着永平真人右臂挥动,凭空向古驰抓去,一把就将古驰积郁魔元力,欲要爆发的元婴牢牢握住。

浓浓的仙元力紧紧将古驰包裹其中,仙元力,魔元力两相一冲,元婴自爆立时禁止。

永平真人右手捏住不放,左手掏出一个布袋来:“灭元袋,开!”

这布袋飞入空中,袋口一张,突然一股强劲的吸力从袋中涌出,这灭元袋不收人,不收物,不收妖,不收魔,连那些普通的法器也打不过,可它唯独有一厉害之处,便是专收那出窍的元婴,正乃是转说中不出世的仙器,也不知永平真人是从何处得来,这回一用,正彰显仙器神威,那古驰老魔的元婴早是疲惫不堪,此时一丝抵抗也无,就那样儿直直的被灭元袋收入囊中,进了袋中世界,消弭不见了。

古驰一灭,永平真人猛地喘出两口粗气,身子一载,向地上坠去,“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就与那一动不动的尸虬兽相距不远,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永平真人已是使出浑身仙元,虽拿住了古驰,却也受累不轻,早已脱力,他本意是困住古驰老魔,只消稍使法诀与其周旋,再唤出金甲神将慢慢削弱古驰魔元力,待得时机成熟再使出灭元袋,将其元婴给收了。

可哪里想到,那古驰还有后招,一只妖兽出,不但破了神将,还耗费了自己的大法力才将尸虬兽拿下,这还不算,他古驰竟然不惜性命,想自爆元婴与自己同归于尽,散魔的元婴自爆,威力自是不在话下,恐怕他若是真能得逞,不仅自己,便是整个大兴都要一同陪葬了。

不过眼下终于算是拨开云雾见日出了,老魔已经授首,元婴被拿,与之前永平真人的打算也无有多少出入,总算是可以松上一口气了。

正这时,离这片废墟不远的枯木林中,忽然冒出一缕金光,那金光不停,急急向北飞去。

永平立刻惊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大声喝道:“谁?”

那金光好像不欲纠缠,也不答话,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第四十七章 一波未平

既然那人已走,自己又已经起身,永平真人只好吊着这口气,蓦然吼道:“诸位出来吧,老魔已被我降服!”

这话自然是对运转困魔阵阵眼,助其结成大阵的四人说的。

话音刚落,“嗖”,“嗖”,“嗖”,从北,东,南三方各飞来一道剑光,三道光聚首一处,降到永平真人面前,现出三个人来,正是那道门大派的三名弟子——落宝天宫黄浩轩,浣花宫申文志,以及绝仙阁破命。

这三人刚刚落下,便迫不及待的打量起周遭环境来。

只见有一头叫不出名字的奇状妖兽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又放出灵识仔细搜查一番,终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废墟中看到一枚乌黑锃亮的储物戒指,自从发现了它,三人的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

那黄浩轩开口对永平真人道:“前辈端的好本事,连散魔也拾掇的下来,晚辈佩服之至!”话是这般说,那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那乌漆抹黑的储物戒指。

永平真人见此一幕,心中好笑,嘴上却道:“还要多谢三位小友仗义相助,小老儿在此谢过三位了!”说完还似模似样的对着三人郑重作了一揖。

那三人也不客气,只顾着看戒指,毫无一分心思与这永平真人在这儿打机锋,不躲不避,堂堂受了这一揖。

永平真人嘴角微微抽动,见三人仍无反应,只好说道:“三位小友,事前我便对你们许下诺言,这老魔之物,我是一动未动,三位小友自行分配便是了。”说完便回身作势要走。

到了这节骨眼儿,三人才反应过来,申文志捏着嗓子道:“呦,前辈您可别忙着走啊,我们只不过尽了些微薄之力,这大力气可都是老前辈出的,奴家就擅自做主,老魔的遗物,前辈拿大头儿,我们嘛,多少拿上几样儿,也就受用无穷了。”

申文志阴阳怪气儿的一说完,那黄浩轩与破命也是勉强转过脑袋,对着永平不住点头,可这一对儿贼眼还是不住往戒指的方向瞟。

他三人自是知道这古驰老魔既是散魔之体,少说也修行了几万年,那身家任谁得了都是一笔想象不到的巨大财富,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几位都是名门大派出身,哪里会不晓得这点。

这般说来,一是客气客气,毕竟适才的大战,他们三人可都是看在眼里,心知永平真人的功力太深,境界太高,哪怕是现在受了些伤,对他们这般小修来说仍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动手?那根本是取死之道,嫌命长了!

再者说来,四人已有言在先,他永平真人再大的肚子,也不好意思独吞不是?将大半的宝贝让给永平,到时风声一起,自有他扛着大头儿,他们随便拿些宝贝打打牙祭,既不招人觊觎,也能把自己吃个饱饱的。

未成想这般一说叫那永平听了,却是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我看还是按照咱们之前说的办,三位小友何必这般客气呢?老道我已渡劫成功,不日便要飞升而去,这些俗世之物于我实是如那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倒不如就全盘送给了三位小友来得痛快呐!”

永平真人话罢,本等着三人给他些反应,可那三人,虽是眼神不移,可那眉头却是拧在了一处,不停的微微摇着头,不吭声。

永平真人“呵呵”一笑,佯作不知问道:“难不成三位小友有何顾忌不成?”…,

此言一出,三人频频点头,又想开口,又似有苦难言,一时竟唉声叹气起来。

永平真人装模作样的思考一番,半晌才“恍然大悟”,对着三人道:“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此间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三人一听这永平说的本就有道理,再左右一阵张望,见四下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不由间贪念又起,终是将那微弱的理智打压了下去,于是便听那黄浩轩张口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永平真人立时抚掌大笑:“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道就在此恭祝三位小友早日得道,我们于那仙界再会!”

三人既已作出决定,一时间如坐针毡,直想将储物戒指攥在手里,把玩上一阵,哪里还有心思与永平真人客套,于是三人草草与永平打了个招呼,飞也似的直冲那处放着戒指的废墟奔去。

永平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三人背影,蓦地露出一丝诡笑,若是这表情让人看了,非得惊出一身冷汗,似是在酝酿什么阴谋一样,实在是阴险非常啊!

果不其然,三人的目标明确,周遭的事物再也顾不得了,就这般急急奔走间,猛地从地上扑起一个黑影,拦住了三人去路。

那黑影爪子一伸一拍,便将黄浩轩压在爪下,浑身猥毛根根直竖,面目狰狞的冲着剩下的二人咆哮起来。

那黄浩轩本是道门新秀,八柱半的灵根资质非凡,又得多宝真人赐下一身法宝无数,年纪轻轻已是修成金丹,威势一时无两,可哪能想到,今日只一个照面,还未及出手,便被冷不丁杀出的无名妖兽按倒在地,性命堪忧了。

这妖兽便是古驰豢养的上古凶兽,专食尸体的尸虬兽!

“还未死透?!”申文志与破命二人见那尸虬兽不但没死,还突然暴起伤人,只一击便摁倒了黄浩轩,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向沉着的破命顷刻间便冷静了下来,只听他低吼一声道:“干了!”说完右手一晃,手里出现一枚短匕,这匕首长不过巴掌,细小难辨,就好像一根针长在那匕首托把儿上,怎么看都别扭。

可万万不要小瞧了这短匕,其威力不亚于寻常刀剑,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这短匕正是那绝仙阁的独门兵器——仙王匕,自有一套功法相匹配,乃是真真儿的道门绝学,不传之秘。每每仙王匕一出,无影无形,不着痕迹间就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端的是狠辣非常。是以这仙王匕在他修仙之人中又有一号,作“先亡必!”意为但凡遇见了此匕,便如见阎罗,也就莫要再想偷生,必先败亡涂地。

破命手中仙王匕现,身子陡然模糊起来,就这般的在这二人一兽面前消失了,任他人如何去探,也探不出个究竟来。

申文志见破命已然出手,也知那尸虬兽不是好相与的绝世凶兽,生怕破命有失,到时便要自己独自面对尸虬兽,哪里能讨得好了?于是也叫出声儿来:“破命大哥莫急,且待奴家来助你一臂之力!”

申文志言罢,浑身绣满鲜花,鲜艳绝伦的红粉色外袍随着申文志的舞动也旋转起来,这一动不要紧,申文志身上的鲜花好像活了一般,竟然随之摇晃,从申文志的衣袍上冒了出来。

申文志一边舞动身周的鲜花,一边一步步的向尸虬兽迈去,那朵朵鲜花刚一出现,便纷纷落于申文志脚前,为其铺出一条花径,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一阵幽香从花径里传来,沁人心脾,惹人垂怜。…,

这还仅仅是前奏,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只见那申文志走上几步,离那尸虬兽已在咫尺之遥,忽的站住了脚,再不舞动身躯,双手掐了个法诀,悠悠唱到:“耐得人间雪与霜,百花头上我先香。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这便是那浣花海的仙诀——花幻赋。

这花幻赋优美万分,每句口诀,都是莺歌燕舞,草长莺飞,花前月下,鸟语花香,字字句句间都饱含深情,叫人听来戾气磨灭,别有一番心境。

可再如何夸赞这出尘脱俗的仙诀,都不能否认它的作用,但凡漂亮美丽的东西,多半都是有毒的,这仙诀应运而出只为一点,那就是破敌!

当年那浣花海浣花宫的老祖宗便是一女修,曾一度为情所伤,万念俱灰之下流到浣花海,从此闭门不出,万余年间只求风月,不图人间乐也。竟也叫她从诗句中研习出这么一套功法来,自名“花幻赋”,以此仙诀开宗立派,广纳门徒,不过那时候她浣花宫还有一个门槛,那便是只收女修,不收那薄情寡性的男人,时过境迁,浣花宫的弟子却如麻袋片上绣花——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是说这天下就没有一个好资质的女弟子能继承祖师的衣钵,只因是时女子地位仍旧不高,大多数的女子一直在家操持家务,哪里有功夫接触到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一直到了百余年前,上一代掌门因浣花宫得遇强敌,无人可抵,终是撒手人寰,在她辞世之前,便对下一任掌门也就是现任宫主言道:“古训不改,必为之所祸!”

上任宫主,乃是现任宫主的师尊,二人感情极深,老宫主的死对其有很大触动,她苦苦纠结了半月有余,终是下定决心,将门规改上一条,大开山门,开始收起了男弟子来。

这一下的确是效果显著,她浣花宫的名声在外,宫中俱是些女修,各个花枝招展,貌若天仙,气质脱俗,引人入胜。这便是她们的金字招牌,靠着此吸引了无数良才来投,这申文志虽是散家财而入道门,却也资质不俗,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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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一波又起

申文志仙诀一出,地上本是好好的美丽花朵瞬间变了模样,从那无害的小花儿转而变成了凶恶的奇花,只见那花茎上托着的花盘内现出根根倒刺,一时间漫天花雨,犹如一个个奇门暗器一般向尸虬兽铺天盖地的涌了过去。

“咔哧咔哧”声不断从尸虬兽的身周传来,这是奇花与尸虬兽的猬甲摩擦发出的声音,刺耳之极,真叫人心中难受不已。

那尸虬兽怒吼一声,一爪牢牢钉着已经伤势颇重的黄浩轩,跃上半空,一阵闪转腾挪,浑身乱摆,将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奇花甩的到处都是,正当尸虬兽无暇顾及其他之时,突然从其后出现一道光芒,这光芒一闪而入,从尸虬兽的下面刺进了它的肚皮,是破命出手了。

尸虬兽吃痛,见有人用利器破开自己硬甲,刺进肉里,顿时大叫起来,大尾一剪,打向破命,破命一见,忙的拔出仙王匕,转身欲躲开尸虬兽这凶狠的一招,谁知从拔出的匕首处,尸虬兽身上的被刺中留下的小洞里喷出一道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转过一半脑袋的破命。

只听“咝喇”一声,破命大叫出声,再看那破命,此时正捂着自己半张脸不住的哀嚎,脸上冒起阵阵青烟,原来这尸虬兽的血箭中带有腐蚀性,别说肉身,便是溶化那坚硬的钢铁也不过在眨眼之间。

这下沾着了破命的面皮,若不及时医治,恐怕真就如他的名字一般,命也要不得了。

破命挨了这一下,只觉疼痛难忍,急急向后退去,一手捂脸,一手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两粒来,这丹药放在手心里,药丸不大,不断的泛着蓝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破命一仰头,将丹药尽数吞入腹中,丹药入口即化,药力立时激发,疼痛之意顿减。南海绝仙阁,一向以仙诀功法闻名于世,若说起这治病救人,妙手回春,可就相形见绌了。

破命心中有数,这丹药不过是止痛罢了,最多也就能暂缓这腐蚀血箭的扩散速度,不能根除,于是身法急闪,身影恍惚间,便到了正在双手不断打出法诀,指挥花海攻击尸虬兽的申文志身旁。

他申文志也是聪明,一眼便知破命为何过来,这节骨眼儿也无心与其说笑,一手控诀,一手甩出两粒丹药,口中道:“服下此丹,伤势立止。”

破命伸手接着,看也不看,直接扔到口中,再次消失在原地。

这时的破命已知他尸虬兽不好惹,血中亦有剧毒,是以更加小心,有一旁申文志以那奇花的花海为助臂,每每趁隙出手,仙王匕一出一进间就能捅出一个血洞来。

如此相斗,直近过了半个时辰,尸虬兽早已遍体鳞伤,可依旧战意十足,破命与申文志见一时难以将这妖兽拿下,心急如焚:若是仍旧如这般纠缠,再无变化,恐怕这妖兽爪下的黄浩轩就要撑不住了!

的确,看那黄浩轩,嘴唇发白,衣襟湿透,四肢自然下垂,随着尸虬兽的动作随风摆动,脸色发青,显是也身中剧毒,更兼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了。

他二人不过灵寂期,尽力出手,眼下也有些力有未逮,破命现了踪迹,与一边的申文志相视一眼,互相透了个底,两下一点头,想必是要出绝招了。

申文志当先发难,他双手急变,一手掐诀,一手拍出一掌,嘴里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接我一记掌中花!”…,

申文志话音一落,从其手掌中喷出一股真气来。这真气弥漫开来,化成朵朵素色桃花,一时间花香四溢。桃花一现,申文志掌心再变,从他掌纹处向前生出一道旋风,将全部桃花拢做一束,形成一股桃花旋风,朝尸虬兽呼啸卷去。

破命脸上无甚表情,一手持仙王匕,口中蓦地大喝出声,声罢忽然身形模糊,周身颤动起来,待他身子落实,仔细看去,申文志竟身子一分为二,二化为四,四出十六,忽而变出十六道人影来,也不知这十六具化身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个个儿手中拿着一把仙王匕,表情各不相同,有悲有喜,有愤有急,有焦有伤,有怒有哀,变幻莫测,叫人捉摸不透。

这十六个化身虽说表情不一样儿,可这动作却是相同,只听他十六人同时开口,大喝一声:“杀!”

“杀”字一出,十六人一齐消失不见,直到那尸虬兽身遭才猛然现身,各执匕首,向尸虬兽的破绽处扎去。

现今的尸虬兽已然显得十分急躁,他身遭有百花奇兵不断干扰,前有桃花旋风虎视眈眈,一击就命中斗大的狼头,痛的它不停的哀鸣,又遇破命的“十六分身”绝艺使劲儿进攻,将其捅的浑身都是血洞,一时间血流如注,本就要害被破,受了重伤,疲惫不堪的身子终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下地面,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弹了。

“呼~”申文志长吐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倒在地,看了看尸虬兽的尸体,心有余悸道:“万幸!若是再拖上一时半刻,奴家可真要后力不济,虚脱而死啦!”

那破命从空中降下了身子,十六分身合而为一,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是也消耗的不轻。

申文志扫了尸虬兽的尸体一眼,突然大叫道:“哎呀!怎么把黄大哥给忘啦?!”

说完连忙冲上前去,拽住了黄浩轩的身子,一使劲儿,“嚓啦”一下儿,把黄浩轩从尸虬兽的爪子上扯了下来,抱在怀里,低头一看,差点儿没吓出了声儿。

这黄浩轩现在哪里还有人样儿,不但满脸的灰暗,死气沉沉,那胸膛腹部也整个被洞穿了四个大口子,五脏六腑搅和的血肉模糊,眼见是不活了。

那破命离得稍远,把目光投了过来,正与抬头看他的申文志四目相对,只见申文志摇了摇头,破命也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了。

这三人虽说在这次被门中长辈下了命令而下山历练,相遇于大兴之间,只因修为仿佛,又出身甚高,是以临时决定互为帮手,结伴前行。可在这之前,三人也只是互相听他人提到过对方,根本就未曾谋面。

这段日子不算长,黄,申,与破命三人间了解不算深,可大概的行事秉性亦是可以知道的,他三人各有所长,亦是互相钦佩,惺惺相惜,没成想天不遂人愿,如此大好前途的黄浩轩早早的离开了这美好的世界,直叫申文志与破命二人深有兔死狐悲之感,修仙一途本就布满荆棘,一时间伤痛万分。就连一向满嘴花花的申文志都落下了几滴眼泪。

半晌,沉默不语的破命才开口道:“申兄切莫太伤心,妖魔已去,可此地仍是凶险之地,你我二人大战一场,甚是疲累,先回复一下元气吧,一会儿将黄兄的身子收了,送回落宝天宫便是了。”…,

破命说完,便坐到地上,双腿一盘,端坐一处,往口中扔了两颗回灵丹,自行恢复起来。

申文志闻言也点点头,把怀中的黄浩轩尸首放在一旁,四下一看,忽然大叫一声:“永平前辈!您这热闹可看的高兴了吗?”

申文志这一嗓子似怒似嗔,也不算过分,毕竟人永平真人道法通天,他不能说的太难听,而那永平真人也的的确确是做了一回坏人,袖手旁观,见这妖兽未死却不曾来帮个忙。

四周早无永平身影,也不知申文志这话是对谁说来。

不过片刻,那永平的声音果真传了回来:“呵呵呵,小友此言差矣!”

话音一落,从天边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亮光里走出两个人来,个子高些的,身后背着面破烂小旗,上书“在世神医”,佝偻着身子一脸褶子,正满脸堆笑,笑吟吟的看着他二人,而这人身边还有一个矮小些的,身披八牛丁袍,浑身贴满符篆,手里倒提着红菱宝剑,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不住打量着申文志与破命。

这新来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收了老魔元婴,随后便消失不见的永平真人,与主持困魔阵东面阵眼,恢复了万年记忆的老怪灵魂少儿身——黑子。

永平真人,黑子二人一出,只听永平真人续道:“哎~不是小老儿我不欲相助,实是适才与古驰魔头一战,耗尽了小老儿全部仙元,尚需时间补充,是以未曾出面相助三位小哥,真真儿是对不住了!”

永平一脸真挚,连连道歉,这话说的也是在情在理,申文志与破命二人也不再多说,申文志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永平真人自觉没趣儿,也不再道歉,向周围一打量,佯作惊讶道:“黄小哥?那可是黄小哥?”一边问着,一边还向着黄浩轩的尸体走去,鼻中泛着哭腔,端的是一番好演技。

申文志见此一幕,又增伤感,好不容易吸了一口气,才缓过这股子劲儿来,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字来:“是。”

永平真人听罢蓦地扑在黄浩轩身上,哭到:“呜呼哀哉,都怪小老儿无用,不能早早前来相助,以至于......以至于黄小哥遭了毒手,小老儿有罪,小老儿有罪啊!”

永平真人在一旁哭的是感天动地,申文志叹了一口气,终是被打动道:“永平前辈,您也不必如此伤感。这事儿要说来也不能全怪您,也是我三人一时鬼迷心窍,叫这妖兽钻了空子,唉。”

永平真人背对着二人,口中呼号,脸上却挂着诡笑,又装模作样的端起袖子,在眼睛上抹了抹,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破命,一惊一乍道:“呀?破命小哥,你这脸......莫不是被那妖兽给伤了么?”

第四十九章 受制于人

正在一旁调息的破命闻得永平真人相问,吐纳一阵,气归丹田,睁开双目,炯炯道:“小伤罢了,不足为题。”

永平真人“哎呀”一声,凑了过来,一手伸到腰间别着的乾坤袋里不住摸索,一边关切的道:“这说的是怎么个话儿呢?那妖兽乃是上古大凶,周身上下全是剧毒,既然小哥儿已被沾着了,怎可说罢就罢,讳疾忌医?”

说完又是一阵掏弄,终是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破命道:“小哥儿这‘十六相斩神诀’使得真是炉火纯青,比起你师父也不遑多让,小老儿佩服之至!来,这袋是小老儿年轻游历五霞时讨得的一味灵方,清污祛毒,最是有效,只可外敷不可内服,用到伤患处不到两日,便可痊愈,介时不仅毒素去得一干二净,这脸上,都不会留下疤痕嘞,小哥可要记好了。”

破命听罢皱了皱眉,一方面看向永平真人双眼,见他毫无滞涩之意,一脸诚恳,该是无甚诡诈之处,是真心实意,另一方面又不忍拂了永平真人一番好意,站起身来,微微躬身,口中道:“晚辈多谢前辈赐药。”说完接过那灵方,收了起来。

永平真人见他收了,眯眼笑道:“跟小老儿客气什么?我还怕你不收咧。”

永平真人说完话,退开两步,大手一招,就这般凭空卷起一道旋风来,那旋风一溜烟钻进了废墟之中,不片刻便从远处废墟中刮来一物,正落到永平真人手中,众人一看,此物便是那古驰老魔遗落的储物戒指。

永平真人摊开手握住戒指的手,对着二人道:“这戒指里的东西,小老儿一样儿未碰,喏,你们拿去分一分吧。”

破命与申文志二人对视一眼,却没人敢接,显是被这戒指吓怕了,刚才心中贪念正盛,一心只想将戒指拿在手中,恣意玩耍,未成想半路杀出一只妖兽,搅了兴致不说,还一死、一伤、一脱力,活生生的将黄浩轩的生命也给带走了。

这回戒指再入眼帘,剩下的二人反倒是一阵迟疑不决,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生怕再生出什么变故来,好似这戒指是瘟疫一样儿,沾上就要倒大霉。

永平真人见此微微一笑道:“不打紧,小老儿功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不是你们师傅亲来,这世间再无几人能淌过我的手,你们大可放心。”

申文志听罢一阵无语,腹诽道:真是屁话,也不知是谁把您老儿伤成这幅德行的。

心中虽是这般做想,可脸上也不好表露,他踌躇一番,这才上前几步,正要伸手去接,永平真人却把手一握,笑眯眯道:“小哥儿慢来。”

申文志一愣,看着永平真人,眼珠儿一转道:“永平前辈可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不妨说与奴家听听,奴家定当尽力而为。”

永平真人见自己被申文志识破,讪讪一笑道:“也无甚大事,只不过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望二位小哥应允下来,小老儿定当将这戒指双手奉上。”

破命闻言眉头一皱,心中颇觉不快,想他们动手之前说的好好的,只要三人祝他永平老道成阵,待得老魔一死,这老魔的积蓄便都是他们三人的,永平真人分文不取,怎的这时候还要提什么要求了?

申文志虽是口中询问,也如破命一般,对这老道出尔反尔的行径十分不满。…,

可不满归不满,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修仙界中,哪个修为高,哪个就是老爷,这以大欺小,蛮不讲理之事时有发生,就说那死去的黄浩轩,之前初见那红菱宝剑之时,还不是一言不合,抬手间就取走了两位修士无辜的性命,又哪里管得到底是谁先见到那无主红菱飞剑呢?

永平真人咳了咳嗓子,向后一转,用手推出一个人来,正是那黑子,接着对申文志与破命二人道:“小老儿即将飞升上界,却还有一尘缘未了。”

说完看了看站在身侧的黑子,又道:“此乃小徒,姓闻名易,小老儿去后,还望二位小哥儿多多担待了。”

二人一听,立时好奇的转向黑子,两双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他破命当着永平真人的面儿不好仔细打探,那申文志可不管这许多,直接放开了灵识,对着黑子这么一扫,疑惑道:“怎么?您这佳徒,还没入道吗?”

永平真人苦笑道:“仍是一个凡人没错,这徒弟是小老儿才收不久,还未及传授心法口诀便碰上这档子事儿了,哪里来得及入道呐!”言罢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尸虬兽尸身,一脸无奈。

申文志一听,心念电转:这永平老怪飞升在即,看他如此着紧这个徒弟,那剩下的一堆法宝丹药,自是要留给他继承了,嘿嘿,永平老怪,眼下你还能于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等你走了,你这好徒儿还不是被我们呼来喝去,任我们揉捏,到时这老魔的一生珍藏还不算,再得了你的好处,哼哼~这回可真要好好感谢你啦!

此时的申文志,竟然对黑子生了歹意,恨不得他永平真人早日飞升而去,也好擒了那在他眼中连软柿子也算不上的黑子,逼出永平留给黑子的积蓄,全部据为己有。

申文志冲着永平真人笑了笑,又对着黑子拱拱手道:“见过闻易小兄弟,小兄弟可真是长得一表人才,俊俏的很呐~以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便与奴家说,奴家定不推辞~”话毕还拎起一只红袖,遮住半边脸来,眉眼如画,冲着黑子送了个秋波,直叫众人一阵胃中一阵翻涌,恶心至极。

那边破命也是如他申文志一般想法,也不说破,点头应道:“确实如此,闻易小兄弟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南海绝仙阁找我。”

永平真人听得二人回答,十分满意,陡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那小老儿便承了二位小哥的情了!只不过,倘若只是这般而已,可是叫小老儿不甚放心啊!”说完脸色一变,眉毛一挺,一手从袖袍中伸出,指向二人,口中吐出一个字“定!”

这“定”字从永平真人口中喷出,伴随着一股仙元力,只一瞬间,便裹住二人周身,顺着申文志与破命的皮肤渗进各大穴位,二人只觉浑身一麻,就再也动弹不得,如同两尊雕塑一般立在原地,脸上还挂着不知其所以然的莫名神情,又似惊讶万分,只是瞪圆了双眼看着永平真人,好像想从他那儿听个答案出来。

永平真人使得正是道家正宗的绝技“定身诀”,定身诀一出,凡是修为较出诀之人低些的修士立马便为诀所控,再不能动,便是修为相近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偷袭成功,只是若是用功冲穴,不过片刻,亦可脱身罢了。

再说他永平真人并未像他们所想那样,给他们讲出个一二三来,反倒一句话也未解释,扭头看向一旁的黑子道:“行了,速速动手吧。”…,

黑子点点头,上前两步,看向被定住的申文志和破命,突然和却双眼,双手聚拢胸前,竟以凡人之躯打起了手诀来,这手诀十分繁琐,便连申文志与破命大派出身,也未有见过,一时摸不透这肉眼凡胎的小子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他黑子自出诀起,双手就不停的上下翻飞,叫人看的眼花缭乱,每动一下,身上便有一张“聚灵符”应诀亮起,以发挥功效,吸引周遭灵气进入黑子的身躯,以供黑子运转法诀之用。

直到剩下最后两张聚灵符篆还没亮起,黑子的动作终于缓慢下来,只见他胸前双手动作再次变幻,左手拇指压中指,掐于乾纹,无名指压住大拇指。右手拇指压住食指中指掐乾文,无名指小指压住拇指。双手做完后,最后两张符篆也亮了起来,再看黑子终是长吐一口浊气,厉声喝道:“丁甲,都监,为我所用!心魔生,道种中!”

黑子话音刚落,只见从黑子左手右手拇指各被逼出一滴鲜血,这鲜血不是鲜红,却是诡异的暗红之色,暗红之中又带着黑点儿,不知是何缘由。

要说这申文志与破命,今儿可算是长了见识了,不说这失传了的上古法诀“定身诀”,此时黑子使出的法诀也是他们见所未见的,一时间精神紧绷,死死盯着这两滴黑血,心中琢磨着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血滴一出,黑子乍然睁开双眼,再往黑子眼中一看,哪里还有眼白的白色了?那眼中仅剩下漆黑一片,十分吓人。

骤然间,一条血纹从黑子的眼中出现,在黑子的眼球上蔓延起来,这血纹歪歪扭扭不住的移动拉长,走走停停,最后停于眼珠中心,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来。

黑子见图案已成,两手拇指一伸,口中道:“种!”

这两滴黑血随着黑子的指示“嗖”的飞了出去,一左一右,分入申文志与破命的鼻孔,顺着鼻腔、食道一路向下,竟然窜进二人的腹部。

他二人顿觉腹中一阵刺痛,只片刻的功夫,就消弭于无形,任他们如何去感觉,也找不到了。

二人顿时慌了神,只想将进入体内的不知名异物运功逼出,未知的东西往往是最引人惧怕的,试想下,哪个又喜欢让本就是未知的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了呢?无奈,他二人早已是身不由己,身中那永平真人以仙元力御使的“定身诀”,便是用尽全身功力,也是无法挣脱的。

那两滴黑血进入二人体内后,黑子双眼越发的红了起来,发出两道红光,直射入二人脑门正中的升提穴,仿佛形成两座光桥,将三人连接一处,黑子眼中的血纹图案自光桥架成,就突然从黑子眼里飞了出来,“扑”的一声,顺着那光桥冲入了二人头中,一闪而没,不见踪迹了。

黑子做完这一切,熟练的收了手诀,盘膝在地,从胸前衣物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扔进了嘴里,将三人晾在一边,自顾自打起了坐来。

第五十章 九道归元

永平真人见黑子并未理他,正自己回复元气,也不急躁,就在一边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他们这四人组合,叫人远远看了,还当这是家里少爷一时失足受了伤,盘坐在地上休息,老仆人侍立一旁正训斥两个不长眼睛的家丁呢!不管真想如何,他们这四人却是为这片逐渐被雪埋没的焦土废墟平添了几分生气。

时间就这样儿一分一秒的过去,黑子仍是一动不动,不见有起身的迹象。

那永平真人自不必说,想来以他与黑子万年的交情,也不会在意这一点点时间,再说这申文志与破命,自打他二人被黑子用法诀打进身子,就一直忐忑不安,此时,黑子在他们眼中越发的神秘莫测,直逼永平真人,你瞧,不仅适才使用那无名法诀的手法是老道熟练,便连此刻打坐的姿势也十分标准,直当黑子是一不出世的万年老怪了!

又过了片刻,从黑子身上忽而冒出强烈的光芒,一边儿闭目养神的永平真人感觉到周围灵气的流动,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黑子,以为他要修真入道,为踏入练气期而吸收灵气,想了一想,也觉时机成熟,并无不可,可过了一会儿,也没见黑子有入道的迹象,身边的灵气反倒越积越多,气势越来越盛,这感觉就好像......好像不久前欲要自爆元婴的古驰老魔一样儿!

永平真人见此焦急万分,口中大叫道:“你不要命啦?!”

他永平真人虽然出言阻止,却也不敢妄自出手,毕竟黑子此时正在以凡人之体冲击入道,就这样儿生生靠着聚灵符引周遭的灵气入体,以为入道之需,若是此时出手将其拦住,那体内暴涨的灵气无人引导,恐会生出祸端来。而接下来的一幕更叫永平真人看的目瞪口呆,惊的是魂飞天外。

只见黑子身周的光芒不知为何,陡然一盛,贴在八牛丁袍外面的道道聚灵符篆竟而一张一张的随着愈发强烈的光芒化为灰飞,“噗噗”之声从黑子身上不断传来。

他虽然身子被光芒罩住,似永平真人这般眼力,却也能看透这金光。永平真人心中焦急,双目一凝,定睛努力向那耀眼光芒中一看,只见光芒中的黑子浑身皮肤已是胀得通红,而黑子凡胎一具,皮肤哪里受得这般内压,那一股股迅猛间涌入,无处释放的灵力本是在黑子体内左冲右撞,即使有黑子极力引导,想叫灵力归入气海,怎奈何接受的灵力实在是太多,须臾间也不能尽收。

这些灵力在黑子体内疯狂乱窜,终于有一处皮膜经受不住,本来细小的毛孔被灵力撑大,捅出一个大窟窿,霎时间这股子灵力仿佛找到了突破口,终于从黑子的毛孔中喷薄而出,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箭,有一就有二,此时黑子周身上下随着第一缕血箭射出而四处开花,体内灵气犹如雨后春笋,到处都有灵气从毛孔中冲出来,血流如注,惨不忍睹。

永平真人看着心疼,黑子自己又哪里好受了?他紧咬牙关,强忍着从体内和周身皮肤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冷汗直冒,任由身上鲜血与汗液混在一处,将穿着的八牛丁袍染得通红,饶是如此,依旧毫不放弃,反而越发努力催动真诀,源源不断的通过越来越少的聚灵符引气入体,充实气海,以求早进得那修仙初阶——练气期。

这练气期也叫入道期,分为三个阶段,像常人入道修行,讲得是一个循序渐进,缓慢积累,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般只有那魔道修士,修行功法中才有那功力暴涨的捷径,却是太过凶残,有伤人和,但即便如此,魔道修士也未曾听说哪个不把基础打牢,早早就出来兴风作浪的。…,

修仙者中也不是没有那惊才艳艳之辈,在这岁月的长河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资质超凡,像这般根骨极好之人,练气期对他们的确只如过眼云烟,不消努力便可一蹉而就,但他们远不似黑子这般疯狂,甚至可以说有些急功近利,试想当日徐阳泰,不论他到底有何来历,灵根怎样,也花了整整一夜的功夫才渡过练气期,到达筑基门槛。所以说,想像黑子这样儿一口气通过练气期的修士,不是疯子,就是不想活了。

黑子不是不知道这些,相反他实是知之甚足,如他这样于万年前就叱咤风云的老怪好不容易重归人间,又怎会自毁前程,行这种连初阶小修都知道危险的愚蠢行径?只不过他自己心中有着计较,甘愿冒险一试,此间有何原因?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说黑子心中如何作想,这冲击练气期的工作还是要进行。这速度说快不快,时间虽短,浑身的疼痛叫他每一秒都觉得无比煎熬,可说慢还真不慢,比起那些花上几天,几月,甚至几年,几十年才摸到入道门槛的人可是快上太多太多了。

黑子心里有数,永平真人可是心里没底,在一旁看的是心惊肉跳,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出奇,以为黑子经历一场大战,灵力以他的身体为媒介,输入到阵眼之中,无形间达到了拓宽他身体经络的作用,再有聚灵符为辅,想要借此机缘,经脉未回复原样之际引气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以他的资质和经验,想必不片刻就会修得那练气初期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永平真人已是越看越惊,早就说不出话来,只因永平真人自打那聚灵符篆碎裂开始,就感觉到了周围灵气极其不稳定,而以黑子围中心,不停涌来的再也不是寻常灵气了,它们带着淳朴自然,浩大恢弘,又有几分熟悉的味道,永平真人仔细一探,立时连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哪里还是灵气!而是......而是那在下界人间十分稀薄,难得一见的仙灵气啊!”

黑子竟然要以仙灵气入道!

永平真人再等不下去,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心道:我不能袖手旁观了,就算闻易他另有考虑,也只是一介凡胎,这样撑下去,早晚会胀破了身体,一命呜呼的,这简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冒险啊!不行,我还需得帮他一把,哪怕他日后责怪,也好过在这儿丢掉了小命啊!

永平真人想罢再不迟疑,大手一挥,拨开因为黑子催动聚灵符而疯狂涌过来,形成的灵气气浪,身子一提一纵间便闪到了黑子身边,绕到他身后盘膝而坐,双手掌心向前,抵在黑子背脊之上,丹田元婴运力,口中一喝,大量的仙元力从自己的体内透过双掌传入黑子体内。

这些仙元力陡一入体,便遵从永平真人的指引徐徐而进,慢慢收拢黑子体内那些狂暴肆虐的仙灵气,聚在一处,成为一个小圆球,随后不住的压缩,直压缩到豌豆大小,才堪堪停下,以后每被黑子吸收进来,除却那些进入丹田的仙灵气,多余的这些都被永平真人截下,输进那颗仙灵小气团里。

黑子也感觉到了这股新生的仙元力,和这仙元力在自己体内所做的一切,知道这定是那爱管闲事的永平真人想要帮他一把,心中十分感激:呼~多亏还有不周在此,不然此番我定是身陨道消,再入轮回了!…,

万多年前的闻易,仅是一小小散修,无人指引,入道前更是不知自己的神奇灵根,是以也是如大多数修士一般,循序渐进,按步就班,修的是这世间灵气。

而如今的黑子,想起前世的种种,多是事半功倍,再不愿重蹈覆辙,浪费这大好的资质,于是他另辟蹊径,不但摒弃了从前习用千年的《服三五七九行气法》一功,还果断的采用了前世偶然得到的神秘功法——《九道归元功》。

这九道归元功端的是玄妙无比,虽不知其成书年代,可大概也能推算一二,起码是在早年修士爆发“动静之争”后了,盖因书中所含内容之广博实乃世所罕见,整体思想已是动静结合,内外兼修了,外似形体、脏腑、经络,内似精、气、神,无一不有,更有那八卦、阴阳、五行、人天观、干支甲子等杂学在内,无所不包。

九道归元功主张性命双修,全书共分九本,合上、中、下三部,每部三本,黑子从前亦有奇缘,一次与人斗法落败,逃之夭夭,为求栖身之所,寻到一处密林,林中多山丘,在一处不知名的山中运功打出一个窟窿,钻了进去,没想到那洞中别有洞天,山洞里有跳小道直通地底,那时的黑子外有强敌环饲,一心只求躲避,只好硬着头皮钻进了通道,竟然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册子,不知是何人遗落在此,正是这九道归元功的第一本,为什么说是第一本?因为这本功法的背面一角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蝇头小字:上上。

这本书在黑子当年看来,已是不出世的奇书,光这入门第一本,其中内容之广便已经令人乍舌,足使修士修至灵寂后期,更别提全书凑齐那会是个什么境界了。虽然只仅此一本,黑子也不愿错过,如此佳良之作,如若放置不用,岂不抱憾终身?既然人间能得见九本之中的一本,那剩下的书册,自然也有机会得到,待修道有成,再行找寻就是了。

不论这九道归元功如何厉害,黑子此刻也是遇到了难处,他本想借着此番机缘,一举引那仙灵气入体,冲破入道三阶,渡过练气期,以仙灵气修真,怕是恒古以来都未有人试过吧?!

可他前世虽说身孕奇根,却根本没有驱使过仙元力,哪里知道这其中厉害呢?这回一试,便知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这仙灵力的纯度之高,威力之猛,给他的肉体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力,要不是永平真人及时伸以援手,恐怕他不到一时半刻,就要化作灰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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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道体初成

有了永平真人的帮助,黑子总算是从爆体身亡的危机中解脱了出来,有了永平真人的帮忙,黑子便可全神贯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引导仙灵气归入气海中,集气的速度立马高出好几倍来。

流光易逝,转眼间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盘坐在地上的黑子终于引导着仙灵气,在周身运转完最后一个大周天,归于气海,化为自身的仙元力。

黑子身后不停运功相助的永平真人,亦是看出黑子已是功法圆满,终算是有惊无险的踏入道途,正式成为练气期大圆满的修士,这才抽回左手,换掌为指,左手手指点在右手手腕处,右手掌亦是食指中指并拢,其余三指握在手心,直直点在黑子后背,仙元流转间便驱使之前在黑子体内由多余仙灵气而凝聚成的仙灵气团缓缓沉入黑子气海,永平真人立刻收回仙元力,双手再变,又急急打出一道法诀,口中道:“镇!”

陡一脱离永平真人操控的气团一时不够稳定,刚要爆发,就被永平真人又打进来的这道镇灵诀封住,老老实实的沉寂下来,再无爆炸之危。

黑子收了功,定了定神,扭过脸来,冲着身后的永平真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在他以为这善意的一笑,看在永平真人眼中可真是有如恶鬼临门,一时间哭笑不得,指着黑子的小脸似骂似嗔道:“老弟你舒舒服服入了道,却还要来摆弄鬼脸吓唬老哥我,真是没天理啦!”

黑子闻言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一摸不要紧,指尖与肌肤触碰间尽是粘稠,黑子轻轻一划,就挖出一道血痕来,又低头一看,好家伙,不止脸上全是血污,就连这身上也无有几块儿好地方,周身上下俱是被鲜血与汗渍浸湿,宛如一具红漆蜡人,本是和煦的笑容在别人看来也变得狰狞可怖。

黑子皱了皱眉,苦笑一声:“还要劳不周老哥动手了。”

永平真人不满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还要来伺候你小子!”嘴上不饶,可手上动作却不慢,只见永平真人左手掐了一个淋雨诀,立时唤来空气中的水分,右手袖袍一挥,打出一阵清风,将凝于空中的水滴这么一吹,瞬间便将黑子浑身清洗干净,一尘不染,又现出那穿着八牛丁袍的英俊少年郎来。

黑子已是入道的练气修士,身子经过仙灵气一番伐毛洗髓后,肌肤间更见柔润光滑,五官棱角分明,骨骼亦有增长拉长,肌肉更是结实了许多,再加上他本就不算难看,略显稚气的小脸儿,竟也出落的英挺帅气,还有几分出尘之味,若就这般在人群里一亮相,不知又要令多少少女怀春了。

永平真人替黑子洗完身子,冲着黑子上下一打量,口中鄙夷道:“啧啧啧,更胜往昔了啊~”

黑子少见的腼腆一笑:“老哥说笑了!”

永平真人忽然怒道:“我可不是同你说笑,适才你可真叫老哥捏了一把冷汗啊,你也太过莽撞了!”

黑子一听,笑脸顿时一收,肃穆道:“此番我也是所料未及,多亏老哥出手,如若不然,如今我恐怕早已堕入轮回了。”

永平真人摇了摇头道:“比起你为老哥所做之事,却也算不得什么,老弟休要再提。”说完嘴角一咧,二人目光相交,俱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笑罢,站起了身子,永平真人又是问道:“老弟的身子可还有甚异状?刚才老弟吸入的灵气,可是那仙灵之气啊!”…,

黑子点头道:“不周老哥你也知道,万年前我就身具仙灵之根,修行起来事半功倍,只是无人引领,走了许多弯路。承蒙上苍垂涎,万年后,我不但恢复了往日记忆,更是仙根重铸,既如此,我又岂能白白糟蹋了老天对我的恩赐?”

永平真人闻言又道:“话是如此没错,可古往今来,从未听闻有人像老弟这般,生生从入道起就修炼仙灵气的,老哥真怕你日后有什么差池,到时老哥已在上界,鞭长莫及,帮不得老弟什么忙,也就只能华亭鹤唳,踽踽独行了。”

黑子听罢十分感动,真挚一笑:“这仙灵根老哥实是不算了解,它本就是由仙界而生,修的合该就是仙灵之气,只是这次略有偏差,小瞧了这聚灵符的功效,仙灵气聚集的太多,一时消化不完,才有了这般惊险,今后我定会小心谨慎,老哥且放宽心便是了。”

永平真人见黑子说的有理,便不再多言,换言问道:“老弟这行功线路,我是见所未见,似乎不是之前你所修的功法了......难不成便是老弟偶然得到的那残本功法?”

黑子脸色一肃,口中答道:“确是那九道归元功。”

永平真人听黑子承认,眼睛瞪得老大,大声道:“老弟你糊涂啊!那功法我曾看过,虽是玄妙非常,包罗万象,乃是一本奇功,可美中不足的是,这九道归元功是一残本啊!”

黑子道:“确实如此,当下我手中的功法,仅够我修到灵寂后期,若要结丹,还需我另去找寻。”

永平真人听罢,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这不是自毁前程吗?难不成你要做一辈子低阶修士,就这样过上千年,了却此生了?”

黑子一阵摇头晃脑:“哎?如此甚好,平平淡淡,甚是对我胃口!”

永平真人膛目结舌:“你......这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闻易,你的志气哪里去了?你真就甘愿这般平庸一世?”

黑子认真的看着永平真人愤怒的表情,突然裂开嘴唇,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紧啊!”

黑子笑了一阵,直叫永平真人莫名其妙,黑子笑够了,喘了口气儿接道:“不周老哥,你来想想,若是我不欲再入仙道,今日这般又是为何啊?”

永平真人一听,恍然大悟,气愤道:“闻易!真是,万年之后,竟又被你给耍了!”

永平真人再一思量,又道:“倘若老弟真要再与上天争上一回命,怎么又如此草率便修了这本残缺的功法?”

黑子答道:“老哥难不成忘了我这灵根了吗?若是事不可为,我自会散功重修,以我资质,不消月年余,便可重返灵寂,说不得还能结出金丹,啸傲这修仙界咧!”

永平真人见黑子心意已决,也不再劝,他心知以黑子这股执拗的性子,既已迈出了第一步,不撞南墙他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于是永平真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手一挥:“罢了罢了,老哥也不再多说,老弟好自为之吧。”

黑子虽是与永平真人一番插科打诨,可一双眼中却饱含着感激与亲切,像他二人这般相互关心的真情,在这残酷的修仙界中实在是少之又少,是以黑子是极为珍惜的。

黑子开口问道:“老哥这次运功收魔,想必上面已是探查出来了吧?”

永平真人沉重的点点头道:“我已心有所感,接引神光不日便会降临,我的时间不多了。”…,

黑子听罢也是一阵烦闷,二人一时无话,沉默下来。

半晌,永平真人笑容再现,伸出手来拍了拍黑子肩膀,安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想我不周纵横世间万余年,历经九次转世,才修得这仙家金身,能在出世之时便结识老弟,是我的福气啊!那时老哥意气风发,若是没有老弟相助,我不周早已身死道消,做那孤魂野鬼去了!此番恩情,老哥在这人间是还不上了,待老弟日后飞升上界,定要传讯与我,无论你我分在何处,我不周定会第一时间前来接应。”永平真人说完,右手一翻,掌中现出一块玉佩来,这玉佩色泽光鲜,青翠透明,质地不凡。

永平真人将玉佩递给黑子道:“这是我用仙元力制成的子母传音玉佩,在上界也是可以使用的,玉佩共有两块,一子一母,一大一小,这大的老弟你拿着,到了仙界,你只消将灵识探入玉佩,我手中的子佩便会有反应。”

黑子点点头,珍而重之的将玉佩收在怀中,这一摸不要紧,在怀里竟然又摸出一个事物来,黑子将其掏出低头一瞧,一手拍了拍脑袋道:“怎的是你?”

这事物不是别的,正是黑子在京城行乞之时,从张鸣身上偷来的,已经修出灵识的玉中之王——被黑子叫做玉老头的蝉形玉佩!

“玉老头!玉老头?”黑子刚拿出玉佩,便急不可耐的呼唤了几声,可这玉佩依旧死寂沉沉,未有回应。

永平真人乍然一见此佩,心中一奇,忙开口问道:“老弟,这是何物?”

这玉老头第一次出声便救了那莽撞练功,正于走火入魔边缘的黑子的命,而黑子那时没有灵识,是由这玉老头主动用灵识和黑子交谈。他黑子现在是练气期巅峰,依旧是没有修出灵识,无法自主与玉佩说话,可他记忆尽复,万年前的见识可不是白给的,是以这一掏出来,再看玉佩这般做功,抚摸在手里的温润感觉,便知这玉佩应该还有来历,不像玉佩所说的那么简单。

黑子将来龙去脉给永平真人这么一说,当即放出灵识,围着玉佩这么一转,接着皱了皱眉头道:“我这大乘期的灵识,亦是探不透他,只知他的确是个好宝贝。”

永平真人想了片刻,眉毛又舒张开来,对着黑子道:“既是老弟机缘所至,那就好好收着,玉心至性至纯,并非歹物,常伴老弟身边,日后另有福至也未可知啊!”

黑子点头表示同意,便将这不吭声儿的玉老头揣回怀里,正这时,对面永平真人忽然遥遥一指,开口问道:“老弟,他们两个又该如何处置?”

黑子顺着永平真人的手指方向一看,那边站有两个人影,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不是那申文志与破命又是何人?

第五十二章 迫降

黑子轻点其头,忽而上前几步,走到二人面前,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接着对永平真人道:“不周老哥,且放开了他们吧。”

永平真人点点头,袖袍一甩,打出一道仙元力,这股真气凝而不散,扑到二人身上,立时便解除了定身诀。

申文志与破命这般站了近一个时辰,疲累已极,浑身酸痛,好不容易能动弹了,神经还未调节过来,心脏突然“嘭嘭”的跳了一下,脑袋一晕,双腿一阵发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早已经倒在地上了。

申文志一边不住揉捏自己的身体,一边嘴上抱怨道:“永平前辈这是闹的哪一出儿啊?奴家可是一直站在您这一边儿的呀!”口中这般说,心中却思索着脱身之计:那小妖怪也不知是何来历,看刚才那模样,好似刚刚入道,难不成是哪个与永平老妖怪相熟的老怪投胎转世了?也不知那小妖怪在我身子里面做了什么,虽然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可总是觉得不舒服,浑身毛毛的好不痛快!即便是不说着小妖怪对我施了什么邪法,那永平老怪也不是好相与的,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申文志想罢扭头儿看了眼身边的破命,那破命本就不喜交际,话语甚少,如个闷葫芦似的坐在一旁,闷闷不吭气儿,只是双目中些带怒意,眼光频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管他申文志与破命想跑不想跑,酝酿什么阴谋诡计,是明修栈道也好,暗渡陈仓也罢,永平真人都不屑一顾,根本不放在心上,为什么?实力相差太悬殊了啊!

想永平真人大乘期真人,一身仙元力之盛,功法之奇,连那一劫散魔都给撂倒了,区区两个灵寂期小辈,还真不看在眼里。

不过他永平真人亦是处事老道,从开始黑子并未叫其伤他二人性命,再到黑子借聚灵符上的真气打出法诀,在二人身子里埋下了道种,看样子是有意纳二人为援,以供黑子驱使了。

于是永平真人也不好太过驳了申文志与破命的面皮,怎么说他二人今后还要为黑子所用,只做一副笑颜,上前笑眯眯道:“辛苦二位小哥了,适才小老儿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小哥原谅则个。”

那破命眼中精芒一闪而逝,仍不做声,申文志却在一边“哼唧”起来:“老前辈真是好没道理,好好的又干嘛与我们小辈动手呢?”

永平真人口中道:“真是对不住二位,小哥儿适才也瞧见了,我这位朋友欲要进阶入道,生怕旁人打扰,是以小老儿才贸然出手,擅自将二人定住,唉~小老儿也觉无礼,这便给二位小哥陪个不是了。”说完竟真的把腰一弯,对着二人作了一揖。

申文志与破命也不躲闪,就这般生生受了这一揖,申文志转而问道:“刚刚前辈还说那闻易小哥儿是您的徒弟,怎的现在又成了朋友了?”

永平真人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黑子,打了个眼色,又转回脸来对着申文志道:“小哥儿莫急,此间来龙去脉,便叫我这位朋友说与你听吧。”

永平真人说完,让开身子,叫黑子走近前来,黑子站定后,先是看了二人一眼,这才说道:“一介散修闻易,见过二位道友。”

二人一见正主儿来了,俱是站起身来,还礼道:“浣花宫申文志;绝仙阁破命,见过闻易道友。”

道门中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同道道友相互见面,须得互通名号来历,一来可以增进了解,也可为其增加些话题,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样互通有无,你来我往间,也能熟稔一些,若是哪次出门办事或是仙山夺宝得以遇见,便可多个帮手。…,

这二来便能从对方口中听出一些消息,譬如这绝仙阁,几百年前绝仙阁阁主与永平真人一战外人尽不得而知,而从那时起绝仙阁销声匿迹,这百年间无人能知他绝仙阁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此番破命一出,两相道出师承,自是大有话题可挖。

三来嘛,就是可以探出对方修士到底是不是他道门中人,若是叫魔道修士混进道门,闹他个天翻地覆,那还得了了?

这下,他三人才算是正式见了面,黑子也不罗嗦,当机立断,直言不讳道:“二位道友可知,我在你们身子里动过些什么手脚么?”

申文志陡然一惊,急急放出灵识,内视一番,见体内确无异样,才又抬起头来,疑惑的摇了摇头。

“道友可曾听过厄心上法?”黑子面带诡笑,轻轻道出。

申文志依旧一脸迷茫,不解其意。那边儿的破命却是瞳孔一阵收缩,显是受了惊吓,冷汗也潺潺冒了出来。

“这厄心上法,乃是以自身心头精血注入他人体内,催动口诀将这精血融化于他人血脉中,再引动精血顺着血脉逆流进入心脏。”之听黑子娓娓道来:“这精血进得心脏后,便再无行迹,纵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其分离出来,成为心脏的一部分,供给周身血液流动的命脉之一。”

破命本就知道这厄心上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法诀,早就面如土色,他申文志虽不甚了了,可此番听黑子这么一解释,也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呆立当场,半天才道:“道友这是何意?”

黑子又道:“这厄心上法奇妙之处,就在施术之人与受术人相去不远,便可知摇摇得知受术人心中所想的一切,不止如此,还能操控受术之人的心脏,叫它停止跳动。”黑子悠悠说完,瞟了二人一眼:“所以说,光想着如何逃跑,也是无意义的啊~”

黑子的眼神忽而变得锐利无比,目光仿佛直刺入申文志的心脏,直道出了他心中所想,申文志只觉自己如同未着片褛一样儿赤裸的呈现在黑子面前,饶是他佯作镇定,此时也装不下去了,只听申文志尖声叫道:“你......你要做什么?”叫完还紧了紧腰间的储物袋,生怕黑子朝他索要。

申文志这幅丑态被黑子尽收眼底,他忽然笑了笑,抿着嘴道:“我能对你做什么?呵呵,你那些家底,我却看不上,还是好好收着吧。”

黑子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我不但不要你那些宝贝,反倒还要给你些用度,叫你好好活下去呐!”

申文志圆瞪着双眼,不知面前的黑子又发了什么神经。

正这时,忽闻身旁的破命扭着美貌低沉吼道:“他要的,是我们的命!”

黑子闻言朝破命看去,两人四目相对,破命乍然见到黑子眼神,竟颇觉自惭形秽,只坚持不过半刻,便蓦然低下头去,撇着嘴角,似是生了气。

黑子眉毛一挑,向破命问道:“你明知已中了厄心上法,却不愿屈服?”

破命听罢猛地抬起头,对着黑子怒目相向,口中道:“没有什么服不服,你有何要求,但说便是。”

黑子摇摇头道:“你可是在想,我不过区区练气,仗着永平真人才将你制住,自己却没那本事,觉得冤枉无比,枉费了你一身资质修为?”

破命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黑子甩了甩八牛丁袍的大袖,将手伸出袖口,手心向上,食指对着破命蜷了蜷道:“你来与我过两手吧。”

破命冷“哼”一声道:“你莫要欺我无知,若是一会儿有何差池,伤着了你,我二人定不会好过。”说完转脸看了看永平真人,接着转回黑子道:“亦或是死了你,我们体内心血失了母体源头,无人供给,也会一齐消亡,我们的命,也就到头儿了!”

黑子点点头:“你倒清楚的很,想必是你师父说与你听的吧?”

破命道:“这却不是,我绝仙阁典籍何止千万,一次我偶然翻到一本古籍,这古籍之上正有关于厄心上法的记载。”

破命说完又沉默下去,不吭声儿了。

黑子开口道:“你既不愿跟我交手,又这般抵触于我,还真拿你自己当个人物了!你道我不敢对你下手吗?!”

黑子面无表情,左手掐诀,右手对着破命一指,口中高喝:“喳!”

黑子声音刚落,再看对面的破命陡然间手捂胸口,脸色“唰”的苍白下来,嘴唇哆哆嗦嗦的不住发抖,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不过他倒也硬气,这阵钻心的疼痛也未能叫他发出一声惨叫,只因他牙关紧咬,直将唇齿都咬出了血来,愣是一声不吭,也不讨饶。

疼痛就这样儿持续了好一会儿,渐渐地,破命已是不再动弹,痛的昏厥过去,可黑子却似不欲放过他,仍是不住控诀,只听“啊”的一声,那破命竟然又被疼醒了。

一旁的申文志再也看不下去,就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一样儿,不论自己如何心高气傲,桀骜不驯,仍是一个怕死之徒,惜命之辈啊!于是申文志再不纠结,急急走到黑子面前,哭声哀求道:“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他这一次吧,奴家愿奉您为主,今后跟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好!”黑子斜眼睥了申文志一眼,收了手诀,不再折磨地上的破命。

那被痛醒的破命,此时脸上五官早已扭曲,只见他红着双眼,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吼完凝聚全身之力,跌跌撞撞的冲向黑子。

虽说破命已被折腾的够呛,一身功力去了十之八九,一时半会儿是尽不得全力的,可这也远比此时的黑子强上许多,不容黑子小觑。

是以黑子将功力聚于双掌,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正这时,申文志突然从黑子身边闪了出来,挡在黑子面前,牢牢的将黑子守在身后,两手猛地一伸,大手一抓,便钳住了破命的肩头,阻住其冲势,口中道:“破命大哥快罢手吧!”

第五十三章 身不由己

破命本就疯狂如斯,一见申文志来拦,更显狂态,状如疯魔,大喊一声:“滚开!”同时手中出现一把短匕,正是那柄绝仙阁嫡传——仙王匕,此时的仙王匕再无那幽暗深邃的色泽,反而亮出了银白色,再不似原来那般神秘莫测,就这样儿直直的冲着申文志猛地捅了过去。

申文志见他来势虽猛,手上却一丝真气也无,仙王匕虽利,对他来说却毫无威胁,他两手往身前这么一甩,身上穿着的大红袍袖卷起一阵气浪,正拍在破命的手上,一下便将破命持刃的手给击红了,破命吃痛,手一松,仙王匕“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申文志见此也不放松,袖袍再甩,又出一道真气,将面前的破命拍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下,也打醒了几无理智的破命,他颓然趴在地上,眼中毫无生气,绝望至极,竟嚎啕大哭起来。

那申文志心中同样是不好过,面露不忍之色,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申文志回头看了看黑子,用手在脖颈间比了比。

黑子心中满意:上道!不过仍是摇了摇头,又转过脸看着破命道:“你又何必如此?我又不是要你的命!?快放下你那可怜的尊严吧!只有放下了,才能满足你的虚荣,我保你今后平步青云,登上仙界那也只是早晚的事!”黑子又笑了笑,一脸诱惑道道:“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八柱灵根的凡人虽然不多,可找起来也并非难事。

凭你等资质,修上个几万年,也未必能渡过天劫,飞升上界,不过若是有我帮忙,那却有十足把握,天劫也好,修为也罢,俱是过眼云烟而已。你且好好想想,如今摆在你前面的就是两条路,一条是康庄大道,通往那人间天堂,修真至尊;另一条却是炼狱幽冥,尸骨无存,灵魂不在,从此消失在这天地间。”

黑子说罢再不看他,闭上双眼,悠然道:“你自己且好好想想吧。”

破命本是怒火中烧,又被申文志泼上一盆冷水,此刻黑子的威逼利诱使他又有些松动,一时心中百转千回,闪过万般念头,片刻之后,终于咬牙说出一番话来:“若是叫我背叛道门,背叛绝仙阁,那便给我一个痛快吧!”

黑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听罢蓦地睁开双眼,温言道:“你仍然做你的绝仙阁传人,我所求者,无非就是安定二字,我本一介散修,借助你二人门中势力,行起事来要方便许多,不然我也不必对你们费尽唇舌。”

黑子掏出腰间的两个储物袋来:“只要你们一句话,这里面的法宝、丹药、灵石,以及数十种功法法诀,就都是你们的。”

申文志看了一眼破命的惨象,心中一阵剧痛,但形势比人强,怎能不低头?于是率先弯腰一百八十度,一揖到底道:“申文志,愿供驱策。”。

说完侧过头去,绕过挡住视线的长袍下摆,给后面的破命打了个眼色。破命见申文志已经屈服,忽而仰天长叹,幡然泪下,良久,沉寂下来的破命也不起身,双膝跪地冲着黑子磕了个头:“绝仙阁破命,愿为真人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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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牛山离道门圣地五霞山相去不远,它四面环水,孤峰兀立,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山下江流澎湃。…,

仰望青牛山,只见那嵯峨黛绿的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再看山顶天台,峰上云雾缭绕,山径蜿蜒曲折,像一条彩带从云间飘落下来,游人似一个个小白点,零零星星散布在彩带上,缓缓地向上移动着。

青牛山的地理位置特殊,它靠近南部沿海,又立于盆地当中,四周俱是河流,浓浓的雪季一来,也无法影响到终年温润的青牛山,使得它一年四季都是青山绿水,并无甚差别。

青牛山并无通顶道路,山周杳无人烟,似是一处绝地,却又生机勃勃,飞禽走兽随处可见,处处透着自然的意味。

若是在这片山下林间穿梭而上,必是十分艰辛,只因这山脚沿途全是笔直陡坡,逾行逾难,可要是坚持不懈,待爬得山腰,那坡势陡然一缓,却是好走了许多。

如果意志坚定,毅力超凡,登了顶,放眼望去,一片葱荣立时映入眼帘,在这片郁郁葱葱中,终是现出一条隐隐约约的羊肠小道,九转回环,蜿蜒曲折,向林深处而去。

穿过了片密林,立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起来,有一座古旧道观立于空地当中,道观红漆灰瓦,青砖铺地,布满青苔,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毫不突兀。

再走片刻,近前一看,才知这道观并不似外表那般好像无人问津,内里反倒一尘不染,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无。门口匾额高悬,擦得是明亮如新,入眼的三个大字金光闪耀,上书——三清观。

这三清观或不出名,其观中观主却名声在外,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传闻中的渡劫期修士,曾以一己之力击败声名显赫的绝仙阁阁主辟邪真人,实力超凡的大散修——永平真人。

这座青牛山的周围早被永平真人部下护山大阵,有幻阵与杀阵合二为一,寻常宵小欲进山而苦无门,若是觊觎山上宝贝,轻易涉险,定叫你入得出不得;可青牛山在那些高门大阀看起来又是那么无足轻重,其中资源不足以为此大动干戈,没有争夺下来攥在自家手心的必要,是以多年来相安无事,了无征伐,宛若一处清净安详的世外桃源。这也与永平真人的万年隐忍有关,他端的是一奇人,万年前便已名动修真界,是为“不周真人”。

在更早的上古时期,有鼎鼎大名的十大真诀,名声籍甚,其中有一部乃是道门绝艺——“三清神诀”,主张修内而不修外,以意御气,以气塑形,取敌于千里之外,是一门了不得的大神通。

又有一部名为“九转金玄功”,这部功法只修肉身而不修三内,三内便是精、气、神,初时看来不如道门气功多矣,外不能与法宝飞剑相抗衡,内里更是空虚,莫说遇到同阶修神的内修修士,便是遇到比自己低上个两三阶的,都未必能讨得好去。

可就是这般名不见经传的外功法诀,有许多人所不知的奇处。

九转金玄功的出处已无从可考,有传人曾言,这本功法乃是天界大神遗落人间,是仙人所修功法。这种说法看似滑稽,却真有其原因在里面。九转金玄功对修炼之人的要求十分苛刻,这头一遭就体现在“九转”二字上。九转是为何意?欲要大乘,须得经历九转,那便是九次转世,每一世都要修至应阶功法的大乘,就这一条便将多少修士阻于门外,谁知道这本功法是真是假?又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呢?…,

而第二便是“金”字,金乃是五行之一,所谓“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又应八卦中“兑为泽位属金,立于正西方”,这金便最见刚猛,五行之中最是锐利。

既是外功法诀,这“金”之一字倒也说得过去,而若是真正修成神功,其结果那就远远要超过“金”所能涵盖的了。不说全身血液脉络,筋骨皮膜都坚硬无比,寻常法宝飞剑都不在话下,用肉身硬接,那也不过是剑过不留痕,说不定,还能将那飞剑磕出个大口子来,连雷劫都劈不伤的肉体,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破?

但凡这类功法,都有其罩门所在,那三清诀虽超凡脱俗,肉身却脆弱不堪,抵不过一道天雷便灰飞烟灭了,他九转金玄功也刚猛无敌,天雷打他不动,可精神力太过虚弱,从内里下手保是一击一个准儿,雷劫天魔便能将其轻易拾掇下来。

这两种功法犯了修炼大忌,是以虽然名极一时,却很快便销声匿迹,被众人所遗忘。有幸得到之人,也是早闻其臭名,弃之一旁,不愿再练。

终在万年之前,被一籍籍无名的小散修机缘巧合之下将两本功法双双得到手里,他突发奇想:能不能内练三清而外炼九转呢?到了今日,他终于证明了他的猜想,他成功了!他轻易的渡过了天劫,直指大乘,连那“道门四庭柱”之一的绝仙阁阁主辟邪真人都当不得他的锋芒,被其轻易击败。

若是旁人能侥幸胜得辟邪真人一招半式,早恨不得大肆张扬,鼓吹一阵,闹的众人皆知了,他永平真人却不同,不但封锁消息,再次销声匿迹,连他是否安然渡劫,都没几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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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风和日丽,距大兴遥遥几百万里外的青牛山上,从天边降下了一道金光,直直冲入山顶三清观中,待金光散去,走出两个人来,一老一少,就立在观里广场。

那小的到了院中,左右四下里一看,点点头道:“万年过去,还是这个样子啊。”

那老的“哈哈”一笑:“能成什么模样?难不成要我将这小观修得金碧辉煌,在这小山头儿做个土皇帝吗?”

那小的一听也不禁遐迩,朝前指了指:“走,带我到堂里看看。”

老的当先迈步,也不招呼他:“你早知怎么走,还用我带路吗?”

小的摇了摇头,赶紧小跑两步,跟上先行的老人,向三清观内里大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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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永平去

这一老一小,老的便是那经历九次转世,已入大乘期,万年前的不周,今世的永平真人,与他万年前的好友,一世“闻易”记忆失而复得的少年——黑子。

他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三清观观中正殿,殿内陈设简单无华,左右各有一香炉,炉火正旺,连他永平真人不在观中打理都可自行焚烧,也不知是个什么宝贝,只见其上青烟袅袅,冒出阵阵麝香,闻者清心静气,真是修真途中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除了这两盏香炉,正殿中央放着一张紫色蒲团,蒲团上有一个大坑,上面的颜色也有些许剥落,想是长年有人用来打坐,将蒲团坐变了形。

再往前就是两个漆红顶柱,乃是这大殿的支撑骨干,承重核心,也不知是用什么树为原料,外表看来这两根立柱早已腐朽不堪,好似摇摇欲坠却又那般直直的挺立,颇有几分风骨。

这正殿不大,越过了蒲团就已到了尽头,只见面前墙壁上挂着三幅画,乃是三清祖师,三人俱是

容貌厚重、腰背肥满,面色紫黄。

左手边身着土黄色九宫八卦袍,须发皆白,皱纹极深,手持阴阳宝扇,一脸的老成谦恭,虽灵敏却主意不坚,无主张却喜主宰。是为太清道德天尊。

正中一位身穿蓝色九龙祥云丰祥袍,年纪轻于左而长于右,手捧乾坤印,头发黑白参半,五官如石刻般立体,一股傲气跃然面上,实则谦恭有余,忠厚不足,善变多疑,心地狭促。他便是那玉清元始天尊。

右边的最后身披九梁拈花红鱼龙袍,在三人中最为年轻,手持多宝玉如意,黑发黑须,形貌轩昂,面色紫黄。独坐如孤君,独断寡行,孤独暴躁。叫做上清灵宝天尊。

这三人乃是三清一脉的始祖,一身道法通玄,法力通天,于上古时期百家争鸣之时开宗立派,立下了偌大基业,随后功满飞升而去,荣登仙界。

三清一脉在当年是何其鼎盛辉煌,大陆上有近四分之一都是其门人弟子,可待其上三代都靠着济世大功德护身,渡过天劫飞升离去后,门人资质不足,良莠不齐,更兼没有功德之光护体,主修精、气、神的三清诀无法与那巍巍天劫相抗衡,从此门派凋落,门人越来越少,直至今日,若不是他永平真人内外兼修了两种功法,恐怕这三清诀就要真正遗落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黑子随着永平真人走进殿内,也不与永平说话,直直迈步,立于那紫色蒲团后面,双腿一曲,双膝跪在蒲团之上,双手伏地,磕上了九个响头,口中恭恭敬敬的道:“弟子闻易,给三位老师请安。”

礼毕才站起身来,一边儿永平真人看着纳闷儿,待黑子续完礼数劈头便问:“老弟何故如此啊?”

黑子言辞坚毅道:“此三位上仙乃是不周之师,不周之师便是我之师,我行从徒之礼于三位老师,以示闻易之敬意。”

永平真人闻言蓦地瞪大了眼珠儿,口中道:“老弟你当年不是......”

黑子摆了摆手:“当年我年轻识浅,狂妄自大,哪里识得仙家厉害,更不懂得这些繁文缛节,可时过境迁,真到了那生死关头,命不由己时分,才看透了世间诸事,幡然悔悟,我之道,从来都是错的。”

永平真人嘴角一抽,冒出一个字:“哦?”

黑子解释道:“万年前我本是一介散修,无师指点,无门可依,仅靠那偶然拾得的‘服三五七九行气法’与自身的资质苦苦挣扎在修真界中,以至于后来的些许成功,这一切靠的都不是别人,唯有自己,是以我一度认为,所谓道法自然,随心所欲,便是一个‘我’字,凡事只求己利问己身,太过无情,此何患无穷,是取祸之道也!而今世今生,记忆再还,我却大彻大悟,真正的道法自然,乃是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禅然而善谋。任何事情都需有张有弛,阴阳有限而失衡,阳授阴受失衡而生正负。事事都有两极,分两面,若是非不分,阴阳不晓,早晚必被其害!不如坦然受之。”…,

永平真人听完黑子的话,深以为然,大点其头道:“老弟所言与我不谋而合,想我历经九世劫,看透人间生死离别,悲欢离合,尝将众生百态记于心间,正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归根结底,却是人法自然,人乃自然之本,人道即天道,是以经人事可历天命,道即在此。”

二人互为补充,完后相视一笑,又你一言我一语论起道来,直至日头偏西,大殿中已是多了一个蒲团,二人盘腿坐于其上,聊的不亦乐乎。

正这时,永平真人忽而表情一变,声音戛然而止,举头望天,对面黑子好像也是心有所感,叹了口气道:“不周老哥,可是那接引神光已经到了?”

永平真人缓缓点头道:“老弟,老哥就先走一步了,日后这青牛山便是你的道场了,若有何难解之事尽管回观中躲避,莫要逞强,只要不是那四大道派,其余的小猫小狗都实难破阵进山。”

黑子虽是心中不舍,可也知这飞升之事非是儿戏,不敢耽搁,当下便应了永平真人一声儿,率先走出大殿,立于观中央的院子里。

永平真人也随之而出,他前脚刚迈出大殿,本是漆黑的夜空立时明亮万分,一阵强光从天空上打来,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照的有如白昼一般。

这阵强光陡一照到永平真人,立刻便包裹住他,把他就这么凭空托了起来,慢慢向天上而去。

永平真人只觉周身传来一阵温暖,金光罩体后,不住的往自己身子里钻,进入身体后化作一股金色清流,在体内不停游走,游遍了四肢百骸,最后归于腹内气海,将丹田中的仙元力都映的金黄,直叫他永平老道舒服的哼出声来。

突然间,永平真人的五官开始扭曲起来,脸上“吱嘎”直响,就好像骨头断裂一样儿“嘎嘣嘎嘣”,听来十分刺耳,百抓挠心也似。

再看他身上的皮肤,也一寸一寸的开始剥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一切就都停止了,此时的永平真人却有如新生儿,脱胎换骨,那皮肤泛着光泽,滑腻无比,浑身皱纹尽去,肌肤弹性十足,脸色红润,这时在下面观看的黑子才知:原来这接引神光还有此功效,可叫飞升之人有一次重塑身体形貌的机会!

黑子虽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是有口难言,他张了半天嘴,终是在永平真人彻底飞入云端之前喊出两个字来:“保重!”

黑子话音刚落,只见天空中放出光芒的祥云仿佛一张大口,“啊呜”一下便吞掉了永平真人,之后“呼”的一声,便四散开来,消失在天际,一点儿痕迹也未有留下,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似的。

黑子仍一动不动的仰望着又重归死寂的夜空,喟然长叹道:“物是人非事事休!不周老哥你此番也去了上界,这人间还真是了无牵挂,我从此孑然一身了!”

黑子嘴里不住念叨,忽而苦笑一声:“天道啊天道,万年前我因你而死,万年后我又因你而生,你不知隐在何处,只叫我一直向你奔跑,费劲心力,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黑子好像因永平真人的走,心头许是有那几分落寞之情,一时悲从中来,颓然坐倒在地,自嘲道:“道心不稳,又求得什么道来?”

说到此,黑子双目微微发红,也不知是因永平真人离去而感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黑子不停的嘀咕着些乱七八糟的事物,情绪越见低靡,眼中血丝暴起,双目充血,真有些吓人。

他站起身,魂不守舍,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双腿猛地一软,一个踉跄又趴倒在地,将膝盖与胳膊也蹭破了皮。

饶是如此,黑子仍就恍若未决,不知疼痛般又要勉力挣扎着站起来,可这回连胳膊也不听使唤了,刚双手拄在青砖之上,使劲一撑,“扑通”一声又失败了,这回不止是身上,黑子以脸抢地,额头“咚”的一下磕到地砖上,碰出了血来。

不旋即,黑子突然颤抖起来,丹田内的仙元力汹涌澎湃,再无人指使,竟从他的气海喷薄而出,将周围的灵气搅乱,形成一阵乱流,围着黑子不停旋转,此时的黑子,就好像一个黑洞,凡是经过的物什,无论大小,都会被其身周的真气吸引绞碎,甚为诡异。

黑子不知从何时起,就失去了知觉,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这六识早已不在,真气散乱不堪,竟又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论你这身子里住着多老的老怪,外面披着的到底还是一副年轻的皮囊啊!欲速则不达,像你这般修炼,毫无根基不说,竟敢拿仙灵之气修炼,还连跳了三阶,不走火入魔才真叫怪了!”正在这危急的时刻,从黑子胸口衣服内传来一股清流,这清流好似玉液琼浆,顺着皮肤渗进黑子体内,替黑子梳理走岔的真气,又有一股冲上黑子头部,黑子只觉浑身一凉,立时惊醒,一个机灵便站了起来,左手拇指掐中指第一节,大喝一声:“冰心诀!镇!”

黑子恢复意识后,发觉浑身不对劲,连忙内视一看,这五脏六腑早已窜满了狂暴的真气,瞬间便知刚才那阵恍惚是走火入魔了,赶忙施了个冰心诀,保持自己灵台清明,不受外界干扰。

这冰心诀随着刚才的清流一道,不一会儿便将黑子体内给稳定下来,只听刚才那道声音又响:“小子,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了!”

第五十五章 子夜对话

刚从走火入魔中脱线的黑子定了定神,把手伸进胸前衣襟鼓捣一阵,掏出一块刻着蝉型的玉佩,端详一阵,只见玉佩之上碧光流转,在如此黑夜中依然熠熠生辉,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黑子手握玉佩,低头对着它道:“多谢玉前辈屡次出手相助。”

玉佩却笑了一笑,开口道:“不妨事,这也没甚大不了的。倒是你小子叫我惊讶,原来你还有这般际遇,当真是因果循环,造化弄人啊!想当日我苦口婆心劝你入道,现在看来,却是可笑的很啊!”

玉佩顿了顿又道:“既然我们都是同道,那什么前辈之言便休要再提了,你若不弃,唤我一声道友便是了。”

黑子听罢摇头不允:“前辈辈分本就比我高的多,又曾两次出手救我性命,叫声前辈也是应该。”

玉佩答道:“我修真之士向来不看辈分,心随意动,随心所欲,不必拘泥于形式。”

黑子道:“却是这样,既是随心所欲,那这‘玉前辈’一称,便不用改了。”

“......”玉佩一时无言以对。

忽而黑子出言问道:“我本是身孕仙灵根,与仙灵之气甚为契合,何来毫无根基之说?为何前辈反倒言我无法掌控仙灵之气,操之过急?”

玉佩想了下,这才开口道:“你的仙灵根确是修习仙灵之气最好的载体没错,只不过你这具肉身从未经过灵气洗礼,未曾修炼过,经脉本就脆弱不堪,那仙灵之气本是这世间最为玄奇的灵气种类之一,它灵性十足,不喜束缚,本就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操控的,更兼非常凌厉,可以轻而易举的撕碎修士经脉,是以像你当日那般行事,其实是凶险万分的。”

玉佩叹了口气道:“你那朋友却是十分了得,三清诀使得已是炉火纯青,昨日不是他及时出手,将暴乱的仙灵气控制住,压缩一处,恐怕你早就被撑爆了!”

黑子闻言思量一阵,轻声道:“这确是我行事莽撞了......哦,敢问前辈,事前我之好友不周......”

“关于这事,说起来,还真得费上一番唇舌。”此时玉佩的语气叫黑子听来很是有些尴尬,黑子一听,“呵呵”一笑道:“那我们便慢慢说。”

黑子说完,揉了揉额头磕伤的口子,大步迈入了三清正殿,走到那紫色蒲团旁,盘膝坐了下来。

那玉佩等黑子坐好,这才开口问道:“那日你那朋友曾放出灵识,想是要一探我的虚实吧?”

黑子直言不讳道:“没错。”

玉佩接着道:“我本欲现身相见,奈何情势逼人,那等紧要关头,却是由不得我出声儿呐。”

黑子一阵纳闷儿,追问道:“缘何如此?”

玉佩自嘲笑了笑,讪讪道:“说来惭愧,之前我屡屡出言诱你入道,其实是有私心的。我......”

黑子道:“前辈不必多说,我闻易早已尽知,甭说私心不私心,就冲着前辈两番出手,相救于我,这私心便也使得。”

玉佩闻言夸赞道:“道友好气量!”说罢又道:“我曾言,我玉之一道与寻常修士不同,乃属精怪一类,若无大机缘,开我灵智,恐这一生都只会是块普通的玉石而已,最多就是身孕些许灵气罢了。”

玉佩语气忽然悠长了几许,苍苍道:“不知那是多少万年前,嗯......或许是你们口中的上古时期?我也记不得了。当年我本是倒八山上一片玉矿的玉心,灵智未开,混混沌沌不知日月黑白,忽有一日,有一修士到得此间,寻出我之所在,将我挖出带走,悉心打磨,又在我身上刻下了许多阵法,又雕出一只蝉来,打那时起,我竟随之产生了一丝灵智,虽然思维有些滞涩,反应极为迟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是慢慢的习惯了思考的方式,也是那个契机,使我超脱了玉石玉心的层次,成为了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神物——玉精。”…,

黑子听完长叹一声:“这世间还有如此大能?!”

黑子感慨完后,又出言问道:“这人究竟是谁?能刻出这般阵法之人,那境界恐怕早已是登峰造极了吧?”

只听玉佩答道:“我虽是他所铸就,亦是常伴其左右,却是实在不知他已到达是何种境界,唯独知道的,只有他的姓名。”

黑子疑惑道:“既是常伴左右,怎会不晓得他的功力底细?那他又叫什么呢?”

玉佩口中流露出几分敬意,开口道:“他似乎是一派之尊,门人极多,常被其弟子门人唤作‘元中掌教’,又听他自称邬某,想必他全名该是叫做邬元中,而他只一味潜心修炼,从未见他出过手,是以我也不能确定他的境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与你一样儿,同是仙灵根!”

黑子听罢大惊失色,口中惊呼:“仙灵根!?”

玉佩肯定道:“是仙灵根,记得我灵智初开之时,曾隐约听他讲过,像我这般玉精,寻常灵气,亦或是那寻常修士眼中十分精纯的先天灵气,都不能供我修炼,只有伴在身具仙灵根之人身旁,以仙灵根之人为寄主,才能在其修炼之时,吞吐灵气,借助仙灵根所吸引来的稀薄仙灵之气修炼己身,慢慢积累自己,以求成道。”

“原来如此!玉前辈的私心,却是这么一回事。”黑子此番也算长了见识,他虽万年记忆尽复,在前世却也对精怪之类所知甚少,一生只信奉自己,终年都在生与死间死命挣扎,哪里又有精力去探寻这些呢?大都是一笔带过,只知其一而不去深究罢了。

那玉佩此时现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按这般来说,我实是利用了道友啊!可将我留在身边,也未必没有好处。想我这般天生灵体,不仅能自主吸引调动周遭灵气,还可以保持寄主心境,不受心魔干扰,只需在我身上滴入心血,便能认主成功,此后再无心魔之忧。若来日我功力有所进境,就算那天劫中的天魔,我都能放手一搏,有信心将其驱逐摧毁!”

黑子听玉佩此言非但不恼,反而大喜过望:“这么说来,前辈此玉身竟是一个须得滴血认主的古宝?!哈哈哈哈,不想前辈有此能耐,这于我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有前辈相助,日后渡过天劫岂不是易如反掌,探囊取物耳?!”

玉佩见黑子豁达至此,再不扭捏,直言道:“既是道友不弃,便请行那认主之事,今后我定当全力以助道友成事。”

黑子点点头,不再迟疑,一手攥紧玉佩,一手伸出食指,放入口中狠狠一咬,指尖被牙齿豁出一个小口子来,他勉力一使劲,从心头逼出一滴精血来,顺着手指的伤口流出,滴在玉佩身上。

玉佩受了黑子的精血,豁然亮了起来,蝉形玉佩忽然发出一声蝉鸣,转瞬间便消失在黑子手中,与黑子融为一体。

黑子只觉浑身一凉,舒爽至极,连忙屏息内视,只见丹田气海中除了自身不多的仙元力,还有两颗团状物,一团是之前由永平真人相助,压缩多余的仙灵气而成的仙灵气团,而另一团,在气海中不住放着幽幽绿光,将内府的一半都映的发亮,清凉的感觉从中不停传来,这正是刚刚消失的蝉型玉佩——玉精。

突然,黑子心中响起玉佩的声音来:“我已认主成功,今后你我主仆相称吧。”说完也不等黑子答话,接着开口道:“玉精拜见主上。”…,

黑子心中虽喜,也知这便是古宝之道,规则所在,不容有失,只好道:“那便这样吧,不过我还需给你换上一个称呼,记得当日我曾戏言,称你‘玉老头’,这老头二字可免,以后就叫你‘玉老’吧。”

玉佩道:“玉精听从主上吩咐。”

黑子新得至宝,喜不自胜,心中快意十足,自信满满,一阵热血冲上头顶,随即猛地站起身子,跑到殿外,仰天长啸道:“从今日起,世间再也没有黑子!!我闻易又回来啦!!!”

呼喊一阵,似是将胸口浊气一扫而空,那京城少年乞儿“黑子”再也不存于世,随着他的吼声,那万年前的修士“闻易”,历尽万般坎坷,终于重归道途。

青牛山三清观之上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万籁俱寂的山顶被闻易这一吼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从树冠中“扑啦扑啦”飞出许多受惊的鸟儿,林里野兽“呜嗷”的厉声长鸣,这一切都好像昭示着闻易的复苏,他又给为这片大陆的格局造成怎样的改变呢?

再看立在殿外广场当中的闻易,他目光灼灼,遥望天空,口中坚定道:“不周老哥,你且在仙界等着我吧!我闻易定不会懈怠,到时你我仙界再续!”

半晌,闻易终于从激动中平复下来,玉佩适时开口问道:“主上今后有何打算?是否要在这山中潜心修炼,直至证道飞升?”

闻易听罢摇摇头:“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修炼一途并非一人可成,还需‘入世’,道法自然,随心而至。我这功法本就特殊,眼下还未凑齐,还需游历四方,是时机缘所至,自能成道。现在我已临筑基门槛,需要练上一炉锻骨丹,仍有几味药材没找到,今夜为时已晚,就在观中稍作整顿,待得明日天亮,我就下山找寻。”

闻易万年前就曾登过这青牛山,到过三清观,这会儿说完话,驾轻就熟的走入广场侧面的拱门,自往后院休息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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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夜袭清章

距永平真人与一劫散魔尸修古驰决战已有月余,此时的清章废墟之上,城池不在,却多出一袭剽悍军士来,这群人衣着单薄,只有软甲护身,外有步兵阵严阵以待,内里有两骠轻骑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将这片地界围成一个大圈,铁桶也似,看来牢固非常,想必这一军统帅当是深谙韬略。

而被保护着圈围中心的士兵正有条不紊的迎着漫天风雪安营扎寨,他们好似不畏严寒,简单轻便的衣物使得他们干起活来十分灵便,丝毫没有影响。不到半日,一偌大营盘拔地而起,可纳万军,四面开门,立起角马箭楼,以做拱卫营盘之用。

这袭军士乃是于清明时分渡江而来,此刻扎起的营帐就犹如一个个圆形笊篱,更兼举架低矮,正是北风味十足的“坞堡”。营盘建好后,四周军士终是竖起了一面面大旗,都是黑底银边,上书两个大字:阎蔓!而中军帐又升起一面帅旗,斗大的银字苍劲有力:韩。

入了夜,营盘内喧嚣不再,静悄悄一片,只有三两守夜军士来回巡游,两相见面敬上个军礼,互通暗号,再各自散开,一丝不乱,此军统领治军之严谨,可见一斑。

可今夜的天公不作美,不但雪飘不断,连月亮也藏到乌云背后,月光丁点也无,若不是营内打着星点火把,恐怕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这如墨般的黑夜,裹带着废墟平原周围幽深的树林,为雪夜带来了无尽杀机。

丑时入三更,正是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寒风不停的呼啸而过,刮在旗子上不住发出“噼啪噼啪”的猎猎响声。东西两处辕门守卫早就耐不住困,斜靠在箭楼瞭望塔里,鼾声作响。就在这一刻,忽有一军身着夜行黑衣,蹑手蹑脚靠近阎蔓军先锋军营盘,就伏在东首营盘围栏之下,向里观望,试探阎蔓军动静,他们周身都被黑衣包住,连头上都戴着黑面罩,面罩上扣了两个口子,露出饱含杀气的双眼来,光这双双眼睛,便可知这一军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

随着这军军统一摆手,最近辕门的几人“腾”的起了身,弯腰快步的向前而去,两人一组,一左一右分两头抬起一道道角马,搬到了一旁,做完又飞快的向两旁箭楼而去,只见他们身手极为敏捷,“蹭蹭蹭”就登了上去,“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短匕,顺着几名正在酣睡的阎蔓守军的脖子这么一抹,那还在睡梦中的守军们未及吭上一声,就已经莫名的见了阎王了。

不一会儿,箭楼上下,辕门内外的阎蔓军士被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军士三下五除二就清理了干干净净,忽而一声口哨,仍在外面潜伏的黑衣军士军统听在耳中,猛然站起身来,抽出腰间长刀,向前一挥,口中发起喊声:“弟兄们,给我狠命的杀,将这群阎蔓异族逐出大兴!”

原来这支黑衣军乃是大兴北方防军,隶属柳州镇北大将军谭笑雷名下,这黑衣军有三百人整,统军的乃是距清章城东面相去不远的柳州雍川城守将李茂成。

这李茂成年有四十出头,少时曾参加过南征异族叛国“洪渝”,历经大小数十战,战功显赫,战后隆祥皇帝大赦天下,论功行赏,赐给李茂成城守一职。清章城与雍川城本就不愿,常有来往,可自打月前起,他雍川城突然涌进一波南来的乡民,口称本该在那儿的清章城竟而凭空消失了!…,

起初李茂成哪里肯信,直当那些乡民乃是北族阎蔓派来的奸细,广布流言扰乱民心,将其近百人一道打入大牢。可仍是不甚放心,连夜派人前去清章城打探。

探马一日便回,带回的消息叫李茂成浑身一颤——那清章城,的的确确是城毁民亡了,现在只余下一片废墟而已。

李茂成闻讯立时焦急万分,以为是阎蔓人南下攻打大兴了,若真是如此,那这回南下的阎蔓人绝对有着很大的决心,城中百姓一个不留不说,连城池都焚毁了,看来真是决意要与我大兴决一死战。

李茂成再不耽搁,出兵四路,一路顺清章城北上打探阎蔓动静,一路向柳州重镇,镇北大将军军营处求援,又修书一封,叫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上京城,言及清章城之难,而自己在雍川城整顿兵马,全城戒严,以防阎蔓来袭。

这一番动作的确是没有白费,就在昨天,李茂成派出的探马回报,说阎蔓大军之前驻扎在北盘江边,营盘绵延数千里,一眼望不到头,恐怕是倾巢出动,而如今其先锋军已然南下,不日便要横渡北盘江,到达清章一带。

李茂成事前早得到镇北大将军谭笑雷的指示,若奉阎蔓军来,需及时秉于他听,至于如何行事,需得听从谭笑雷本人定夺。

可在他李茂成心中,自己本是靠着军功真刀真枪干上来的,那谭笑雷只是靠着其父族前朝老将军的余荫才坐到这般位置,早有不服之意。

这回阎蔓来侵,在李茂成眼中便成了那立功的好机会,略微一想,计从心来:此次阎蔓先锋军统帅乃是那韩愈,韩愈此人勇猛异常却性格乖张暴虐,曾三番两次率兵侵扰我大兴北疆,搜刮财物,屠杀平民百姓,仅是一莽夫耳,不识韬略,不晓兵法,我若是在敌军立足未稳之时连夜袭营,定能一举奏效,建功立业就指日可待了。

想罢当即升帐典军,严选三百义士,全是精锐,自己更亲自上阵,率军趁黑前去袭营。欲趁此一役杀翻阎蔓万人先锋,挫其锐气,来日也好到圣上面前邀功论赏。

再说回眼下,李茂成发了令,雍川军说时迟那时快,集体站直了身子,挥舞刀剑兵器,直直从东辕门冲入阎蔓大营,四处放火,逢帐便入,看也不看便是一通乱砍,其刀锋锐利,片血不沾,杀完就走,一路向中军帐杀去。

直到杀到了中军大坞堡,李茂成兴奋之极,三两步便迈近了营帐,手一撩,就掀开了大坞堡的门帘,伸头往里一看,这帐里哪有半个人影了?!李茂成一见不对,突然大呼一声:“坏了!我们中计矣,前军变后队,速速撤退!”

“来不及了!”正当李茂成意欲退军之时,蓦地一声炮响,声震如雷,从四处帐后“呼啦呼啦”涌来一群阎蔓士兵,这些士兵有如天降,衣甲鲜明,穿戴整齐,手握长戟,戟锋指向李茂成一军,形成一个包围网,将李茂成等人牢牢围在当中,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空隙不留。

忽而阎蔓士兵两下散开,露出一条长长的走道,打走道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立在李茂成等人对面,当先之人他李茂成也认识,之前还与其交过一次手,便是那阎蔓军先锋大将韩愈,这韩愈之名听来实是柔弱不堪,宛若一名人文士,可此时一见,当真长得是凶神恶煞,满脸赤红之色,须发皆张,红目红须,状如烈火,手持两把铜锤,正张着一副血盆大口,冲着李茂成等人呲牙咧嘴。…,

他李茂成怎么也想不到,看似粗鄙不堪的韩愈竟然识破了自己的妙计,一时心中不忿,大声喝道:“你韩愈一介莽夫,怎能识破爷爷的妙计?”

对面韩愈听罢大怒,“哇呀呀”直叫道:“你这白面的说话好不中听,且叫老子教训教训你!”

韩愈一时怒发冲冠,汗毛尽竖,手中不住挥舞着两柄大铜锤,就要朝李茂成逼来。

他李茂成现在已如笼中鸟,阶下囚,却不怕他韩愈,见韩愈舞锤向自己而来,镇定自若,一双剑目紧紧盯着韩愈双手舞动的轨迹,手握身侧刀柄,伺机而动。

韩愈本是盛气凌人,现见面前的白面李茂成竟不怕他,心中更气,大吼一声:“小子好胆!”韩愈喊罢,左手握紧铜锤,大步向前,朝着李茂成右侧挝捶而来,右手挽了个花儿,锤头掉转,倒提锤把,向下一顿,往李茂成小腿砸去。这一来二去便攻出两路,甚有章法,似要逼其退让,反倒不像是那莽撞之辈,铜锤挥动间颇有轨迹,不是穷使蛮力,有其规章套路在其中,两锤下来,仍是留有余力。

这韩愈还未动手之时,李茂成便大略分析过二人的长短之处,他亦是与韩愈交过一次手,那会儿他韩愈还只不过是一个只知穷追猛打而毫无章法的猛汉,但韩愈着实力大无穷,一双铜锤舞的是密不透风,李茂成的宝刀每每稍一碰触铜锤,便觉一股大力袭来,好几次都被震得差点儿脱手,将宝刀磕飞出去。是以他李茂成得出一个结论,若要破掉韩愈的双锤,须得依着自己较为灵活的身法与其周旋,待其力尽,露出破绽之时,方可一战而定。

而今再看这韩愈,哪里还有之前那蛮人模样,再加上今日袭营之计被破,叫李茂成更生疑虑,一时间疑窦丛生,不过那韩愈已是近在咫尺,两把大锤夹带着急急风声“嗡嗡”而来,根本不容他再考虑旁的,双腿一使力,跃上空中,向左一跳,正躲过韩愈这两下,心中正松下一口气,又陡然生变。

只见韩愈两锤还未落到实处,竟被他双臂一甩,拉了回来,再齐齐横向一抡,朝正在空中的李茂成打去。

李茂成忽逢变招,身在空中,无处着力,见双锤又降,“仓朗”一声拔出腰间宝刀,往胸前一挡,只闻“叮”的一声,双锤砸在宽阔的刀背上,火星飞溅,这双锤力道十足,将宝刀都磕的弯了进去,去势不减,正顶在李茂成胸口,将李茂成磕飞了出去。

李茂成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口喷鲜血,向后坠去,其身后的雍川军一见不好,赶紧上前,将李茂成接下,一左一右各来一人架住其肩膀,“呼啦啦”把李茂成围了起来,护在当间。

第五十七章 陈氏遗孤

李茂成的副将姓汤,此时已是万分焦急,不住在李茂成耳边催到:“将军,你带人杀出重围先走,我率军断后!”

李茂成被这一锤撞得是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哪里能回应的了,那汤副将额头见汗,看韩愈已是抡起了铜锤,向自己这边走来,忙叫身旁军士上前去挡,可那韩愈天生神力,两柄铜锤净重四百余斤,寻常人根本无法挡其锋芒,刚有军士各持刀剑上前,就被韩愈挥舞双锤击散,从身上发出“咔吧喀吧”的骨裂之声,轻者断胳膊断腿,那运气不好的被一锤砸到胸口,立马出现一个大坑,整个胸骨深深塌陷下去,眼见是活不成了,要是砸到了脑袋瓜子就更是惨不忍睹,不做赘述了。

韩愈见了血光,一时间凶兴大发,口中呼号着朝雍川军一通猛砸,这般杀戮显是使其畅快淋漓,痛快万分。

汤副将见韩愈勇猛异常,势不可挡,已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当下再不迟疑,大喝一声:“暂代将军令,着五队、十队随我断后,其余人保护李将军,一起向东门冲!”

却说他雍川军连一个韩愈都拿不下来,早慑其威势,有胆小者犹豫不肯上前,可军令如山,这三百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此时汤副将一声呐喊,他们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应声而动,熟练的形成两个部分,一部三十来人在前迎面朝韩愈杀去,另一部由剩下的军士组成,拥着受伤的李茂成朝西面突围。

韩愈见雍川军要跑,虎吼一声:“哼!你们谁也走不了!”说完一跃而起,跳入雍川军重围之中,看准了李茂成的位置一锤砸将过去,李茂成周围护卫一惊,有六七人赶忙合力举刀来挡,“叮当”一阵,这才堪堪将其挡下,可手中的军刀却已是弯的厉害了。

韩愈左手不停护住周身,右手大锤再举,擎得老高,凶狠的目光死死盯住李茂成,还欲再次落锤,若是这一下儿砸下去,那群军士此时握着的残刀可说是形同虚设,成了一群手无寸铁之辈,恐怕只有拿身子去挡这一遭了。

正在这危机关头,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阎蔓军中传来:“韩将军且慢来!”

这声音听来不大,却深深的打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纷乱的战场,呼啸的寒风都无法影响其分毫。

那韩愈本是杀红了眼,这声音一响,反倒停了下来,原地大喝一声:“哈!”

这一吼真是震耳欲聋,直将周围军士吓的一哆嗦,自觉向后退上少许,紧张的看着韩愈,生怕其再次发难。

那头儿,三十来个雍川军正护着李茂成朝反方向冲杀,欲要突围而出,忽闻那声音又响:“李将军也请慢些,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去?何不留在营中少歇,好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声罢,只见阎蔓军突然变阵,长戟兵后面霎时间涌出一群兵士,各个儿是训练有素,陡一出现便弯腰屈膝,张弓搭箭,矛头对准被围在当间儿的李茂成一军,箭锋森寒透着蓝光,只待那声音一声令下,就要撒手出箭,将李茂成等人万箭穿心。

这般变故终是将魂不守舍的李茂成惊醒,他“哼”了一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强自推开两旁军士:“我没事!”说完转过身来,面向韩愈方向,眼神却绕过了韩愈,望眼欲穿,似是想知道他身后藏着的究竟是何人。…,

“你是谁?为何躲在后面不敢相见?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李茂成激道。

那说话声再也未响,却响起了“啪啪”两下巴掌相交的声音,这声一过,阎蔓军“呼啦”一声,让出一条走道,有十来个军士各提扎好的草人进了圈子。

李茂成等人满脸戒备,“唰唰”拔出刀剑护住自己,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来人。

那十来个阎蔓军士根本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的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上拎着的草人扔掷于地,李茂成向地上草人看去,心中顿时一惊,终于知道为何他趁夜袭营却未有一个军士发现问题,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只见地上的草人多是少了脑袋,也有的胸口被洞穿,上面溅着许多血液。

两名阎蔓军士抓起一只被砍坏的草人,把手伸进草束中翻搅一阵,从胸前掏出一个完好的布袋,再将布袋狠狠摔到地上。“啪”,布袋碎了,流出一地的血液。

李茂成向着前面大叫道:“你到底是谁?敢不敢出来一见?”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了李茂成双目通红,咬牙切齿的疯狂样子,这隐在背后发号施令,更兼喊住了要动手的先锋军大将韩愈之人忽而猖狂的笑了起来,越笑越疯癫,直笑了个痛快,这才从两名阎蔓军士身后绕了出来,定了定身形,渐渐向李茂成走去。

近了,更近了,李茂成迫不及待想看一看这人的脸,想知道到底是何人识破了自己的妙计,又是何人以逸待劳,反而给自己来了个引君入瓮,随后又来了个瓮中捉鳖,只把自己等人耍的团团转!

这人马上就要走到雍川军士身边,这才堪堪停下,之前退出战圈的韩愈紧跟着他身旁,寸步不离,就好似一个保镖。

再看这人,身着绿色衣袍,长相十分俊美,袍上绣着金边儿,华丽已极,身材颀长,端的是一位偏偏美男子。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四肢看来非常瘦弱,而面皮发白,白的都有些病态,眼眶一直发红,也不知是刚哭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茂成双眼眯成一条线,定睛一看:“你......你是何人?”

那人“呵呵”一声阴笑,接着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李将军!”

“或许......我们换个说法,就叫您,李游击?”

李茂成听了这话,双眼闪过一丝阴霾,又仔细打量了面前这绿衣男子,猛地瞪大双眼,赫然大声道:“你到底是谁?”此时再看李茂成,竟嘴唇上下打颤,声音也发起抖来。

那人见李茂成这副模样,悠悠道:“其实,您早就猜出来了,不是吗?李游击李大人!”

李茂成定了定神,问道:“你是陈家那个小崽子!”

那人听得李茂成口出粗言,也不生气:“李游击果然好记性,连我都快记不得我的姓是什么了呢!”

李茂成见那人承认,忽的镇静下来,出言道:“那日我已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觅地苟活,反倒来找我的晦气!”

说完向前几步,不顾周围军士与汤副将的阻拦,越众而出,一手指向地上躺着溅满血迹的草人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那人遐迩一笑道:“能叫您李游击上当,可真是不容易啊!”

李茂成不忿道:“不过一时大意,叫你这陈家小崽子钻了空子,你又有何骄傲的?”…,

那人摇头晃脑道:“我可不知什么大意不大意~”

说完伸出一手,在自己面前一比划,接着道:“李游击您看,现下这局面,又是怎么一番道理啊?!哈哈哈哈。”

李茂成大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那人答道:“我?不过是请您李游击来我营中一坐罢了,看您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叫我好不痛快呐!”

李茂成鼻头发出一个冷哼,接言道:“你相助阎蔓,忤逆大兴,乃是叛国大罪!阎蔓气数早至尽头,此番我隆祥陛下已经下旨,不日六十万大军开拔柳州,到那时,看你如何向陛下解释!”

那人一脸微笑,就像根本不把大兴将士放在眼里一般,表情一点变化也无。

李茂成继续道:“若是你今日放了我,我绝对会守口如瓶,日后你仍然是我大兴开国功臣陈藩王后裔,我再上书一本,助你恢复勋爵,你看如何?”

那人听罢,思索一番,终是严肃下来,双目与李茂成对视一处,一字一句的道:“我此来投靠阎蔓,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啊!”

“你”字一出,李茂成着实一阵绝望,片刻才缓缓道:“今日碰到了你,我便知道我绝无活路可走,不过我身边的将士都是无辜的,他们家中有六岁小儿,八十老母,不若杀我一人,放过了他们吧。”

那人眼睛一瞥,看了看闻言眼中现出对生的渴望的雍川军士,转回李茂成奚落道:“想不到你李茂成也有心软的一天?!”

说完顿了一顿,突然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我陈家灭门之日,你可曾心软?我与我兄长和父亲已经脱困,你报信于那姓荀的混蛋,千里追杀我三人,你可曾心软?”

“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偏偏跟了你李茂成吧!”

说完大手一挥:“左右!不论方法,我只要看到他们的尸体,一个不留!”

见已是无力回天,“啊——”李茂成悲怆的怒号一声,半晌不再激动,看了自己身边的雍川军:“你们都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都是我李茂成的好伙伴,如今已是身陷险地,有可能再也无法返回我们的家乡,我问你们......可害怕吗?”雍川军士气激增,背水一战,齐声道:“不怕!”

李茂成高声呼喊道:“为了大兴!为了陛下!我们同他们拼了!”

第五十八章 急报

岁月,射向水天一色,苍翠欲滴的群峰,簇拥着一条逶迤清亮的河,沿河两岸,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依稀可辨的早期窑址、苍凉厚重的桓州古商道,或密集、或星落,无不透着古风古韵,令人驻足沉思、浮想联翩。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一条小河,横在路当间儿,一座拱桥跃然而上,悠然深远,跨过了小河直通往东园道。

那条小河中茂密的水草早已枯黄,安静的铺张着远古的白色,芦苇也不再摇曳,只透着一股子苍凉的冬意,好像无数温柔的箭镞射向石拱桥,把这桥也给演绎的活泛了起来。

一记红光从远方飞速而来,只“嗖”的一声便穿过了石桥,疾驰而过。

往前又百里转西,就进了东园道,东园道与柳州西园道相同,俱是进京七干道之一,红光一路过关不停,见城不入,不过半日时间,便已到得了京城。

“加急文书在此,乡民避让!——”这红光陡一入了京,京城里人声鼎沸,络绎不绝,终是交通阻塞不堪,甚是难走,使其速度骤降,打红光里现出一个人来,那人浑身带甲,衣着布满鲜血,紧拉缰绳,座下高头枣红大马,行千里亦不觉疲累,当真是匹绝世好马。

这人口中高声呐喊,京里头的百姓闻声纷纷让道两旁,叫这人骑马先过,时不时的对着身边之人说上那么几句,似是猜测这加急文书是打哪儿来的,里面写着些什么事项,不过这说来说去全是围绕着一个事儿,那便是——佛教入京了!

京城正中,巍巍皇城宫殿群就那样安静的伫立在那儿,六人多高的大红院墙,寻常百姓根本就入之不得,便是架了梯子偷偷翻进去,那一队队的宫廷禁卫也会立时将你就地正法。

在世人看来,这里头实在是神秘莫测,他们只知这雄伟的宫殿里住着一位皇帝,那是大兴天子,掌管世间一切,这天下,是他的,江山,是他的,财宝,是他的,便连自己的命,也是他的。

一抹阳光洒在宫廷内院,皇宫里的下人正忙忙碌碌的扫着雪,想必自有一场大雪刚歇。

枣红马一路疾行,顷刻间便过了北街,直抵皇宫北面神武门,乍然到得门口,就被门口侍卫拦下,左右大戟一挥,大声喝道:“皇宫门口,还不下马!”

马上之人喘着粗气:“快快让路,我是镇北大将军座下虎贲校尉言四齐,北方有重要军情禀报陛下,十万火急。”

前来阻路的宫廷侍卫相视一眼,眼睛一翻道:“先下马来!”

马上之人本就焦急万分,见这两个侍卫拦路,更是不耐,口气不善道:“我劝你二人还是速速让开,不然耽误了军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想进宫?哼哼,你可有通行令牌?”其中一个侍卫阴阳怪气儿的道。

那人不再答话,伸手望胸口一套,摸索一阵,扔出一个金牌来,这金牌直直落在二侍卫面前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两个侍卫可不太高兴,想他二人平日何等威风,遇到了二人,哪个不是弯腰屈膝讨好一番,毕恭毕敬的将金子银子塞入自己口袋,可今天可算碰上了那不长眼的人啦!

那人扔出令牌,扫了二人一眼道:“我确有紧急军情,赶紧让开了!”

二侍卫一听,心中十分不舒服,想这宫廷的侍卫本就比他处的将军还要猖狂,这般能留在京城当差的,都是些京官的远亲,是以狗仗人势,颇有些盛气凌人,其中一人道:“不过区区校尉尔,你若是执意不下马,我等这就将你拿下,严惩不贷!”…,

马上之人亦是沙场老饕,见这两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就敢挡了自己的路,一时怒发冲冠,拔出腰间宝刀,刀上还带着凝结住的血痂,阴声喝道:“不知宫里当差的军士,这肉比起阎蔓人来可会嫩一些?”说完舔了舔干涸龟裂的嘴唇,森然看着二人,将手中大刀一提,舌头伸了出来,舔向面前的长刀,直舔的满舌头都是鲜血,这才道:“毕竟是久在宫中,养尊处优,想来这肉质也不会老了!”

那二人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当即一把将军刀拔了出来,两手一面发抖,一面又欲紧紧握住这最后一根稻草,指向马上之人,大声呼号起来:“救命啊!有人要硬闯皇宫啦!快来人啊!抓住他呀!”

喊声未落,墙里门洞左右“呼啦呼啦”冲出十来号儿人来,站成了一排,将身**门牢牢守住,又有一人从众官兵内挤了出来,他衣着与众守卫官兵大不相同,身披银色甲胄,顶戴银盔,盔上标着一撮白樱,只见他一手按住剑柄,一手遥指马上之人,皱眉大喝道:“你是何人?敢到皇宫来捣乱,活得不耐烦了吗?”说完定睛看去,这才对着马上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身上血液,是哪里来的?”

那人答道:“我不欲与你等多纠缠,速速开门!”

那银甲将军看了看马上脸色不善的军士,又看了看左右为虎作伥的守卫,心中已猜得了七七八八,当即抱拳道:“还请将军勿怪,这两人不受规矩,我乃京城禁卫军统领蓝思才,还未请教。”

马上之人见这银甲的将军还算识趣儿,官也大了不少,想必总会聪明些,开口道:“我乃镇北大将军麾下虎贲校尉元开裕,北方战事告急,阎蔓南下,特命我千里疾奔上报朝廷!”随即伸手望地上一指:“那是令牌,这二人胡搅蛮缠,耽误军情......唉算了算了,赶快与我讲城门让开,我要亲自承于圣上。”

是时镇东、西、南、北四大将军都掌兵一方,替隆祥皇帝分管天下,他们极受皇帝信任,予以许多特权,紧要军情直接面圣也是他们的殊荣之一......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儿的,只是不知这不经他人之手的具体原因又是什么,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就不是为外人可知的了。

却说蓝思才看到一旁的金色小牌,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往上面吹上一吹,拂去面上附着的沙土灰尘,仔细看去,这金牌真是纯金制造,共分两面,一面印着一只斑纹猛虎,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再翻过来一,上面仅刻有两个大字:镇北!

蓝思才见过这二字,当即下令道:“速速让开了!”接着双手一指:“你,还有你,命你二人各骑快马为这位元将军开路,不得有误!”

“是!”二人领命跨上门后拴着的高头大马,当先一甩马鞭,对着之前枣红马上之人道:“这位元将军,请跟紧了。”

元开裕见蓝思才处变之快,犹在自己之上,而且决策果断,又会办事,当是一名良将,心中默默记下,冲着蓝思才摇摇一抱拳,握紧缰绳,手中马鞭猛地抽下,“驾!”,跟紧当先开路二人,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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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踏踢踏...”从殿外传来依稀马蹄声,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在殿内往外一看,此时正有一匹高头大马夹风而来,马背上驮着一个军士,这军士衣着破烂,鲜血满身,一脸土灰,驾马到了殿前,也不勒住马缰,就纵身一跃,从马背上高高跳起,落在地上打了个地堂滚,又站起身子,死命往殿里冲,口中高呼:“报——!”…,

一时间,嘹亮的嗓音瞬间响彻整个大殿。

殿中侍卫左右各持双戟一交插,拦住道路,却不说话。

这刚刚下马之人口中高喊道:“末将元开裕,隶属镇北大将军麾下任虎贲校尉,有北方紧急军情,特来禀报陛下。”

殿中沉默不数秒,威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让他进来。”

“噌”的一声,两把拦路长戟便收了回去,露出了一条宽敞的内道来。

饶是他元开裕久经沙场,也只是一低级军官罢了,哪里见过隆祥皇帝,这番正得了如此际遇,心中是十分感谢他镇北大将军谭笑雷,可就算千恩万谢,那也得等到回去了再说,现在这般情况儿,容不得他多想。

元开裕心里激动万分,腿脚儿都有些不灵光了,只一低头进了大殿。

大殿上头坐着的,那是皇上,他元开裕小小边疆武吏自然不敢抬头,可虽然压低了胸口和脖子,这余光却来回乱瞄,东瞟一眼,西溜一下儿,只见那入目的官员胸口都是珍禽异兽,一个个儿或示威,或咆哮,或展翅,端的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元开裕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心道:大!太大了!这都是顶头儿的大官儿了啊!宫殿也大,一眼都望不到房顶,这屋里起码站了有百十来个人吧!可不是,他元开裕低着脑袋,任谁也看不见房顶儿啊!

元开裕又走几步,忽见地上有一条隐隐的黄线,他早就做过功课,当即退后一步,头也不抬,直接顺势磕在地上,真就做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大喊一声:“镇北大将军麾下任虎贲校尉元开裕,叩见皇上!”

隆祥皇帝看了他一眼,见他浑身血迹,不似作伪,有些着急道:“你且起来说话,赶快告诉朕,可是那北方,出什么事儿了吗?”

元开裕口中谢道:“谢主隆恩。”随即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启奏陛下,不日前,阎蔓一族大举南下,入侵我国边境,清章城,雍川城二城已破,而清章不仅城池被夺,便连城中百姓也一同被其残忍屠戮,更将整座城池付之一炬,烧成了废墟了!镇北大将军闻讯率兵前去讨贼,已将其阻在黄沙河以南,特名末将回京向皇上报信,战场上瞬息万变,还请皇上尽快定夺!”

第五十九章 战与和

“什么!”一言既出,满朝皆惊,便连坐在上首的隆祥皇帝都“腾”的站起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大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末将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元开裕道。

隆祥皇帝听元开裕再次确认,站之不稳,一屁股往后仰去,坐回了龙椅上,思索起来。

下面满朝文武见皇帝不说话,忽而礼部尚书严齐出班道:“启禀圣上,此番异族侵扰我大兴北疆,当属无奈之举,想先帝在时就曾屡次北上,将我国北境一推再推,只把阎蔓驱逐到了极北之地,而纳来的领地却不善加利用,只闲置一旁,那阎蔓长居冻土之上,常年颗粒无收,饥寒交迫,自会另寻活路,是以......”

严齐话还未说完,又有一人出列,官袍之上绣有一只白雕,乃是太常刘公则,他对着严齐大声驳道:“严尚书此言差矣,想我悠悠天朝,坐镇中央,统领四方,异族皆服,何来逼迫太甚之言?八月朔,黑气十余丈,飞入皇宫长乐殿中。五原山岸,尽皆崩裂。九月末,有虹现于玉堂。想前十一月,柳州、琼州地震;又沧州海水泛溢,沿海居民,尽被大浪卷入海中。月中,骊州雌鸡化雄。种种不祥,非止一端。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早是上天向我大兴喻示,今年必是灾年,还请陛下早日登坛祭天,以求诸天庇佑。”

严齐见自己言论被刘公则打断,哪里肯让,立时反唇相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殿中争论起来。

这二人一起头儿,满朝文武立马趁机发言,各自希望自己的观点能被圣上认同,一时间诸位大臣讨论的是热火朝天,各自交头接耳,有说此番阎蔓入侵是被逼得太急,活不下去了;有说这是北方太冷闹了雪灾了;有说阎蔓换了主子不服管束了;还有说他阎蔓不过是抢几个城市,拿些粮食就回去了。总之说法各不相同,却又各执一词据理力争,顿时堂上乱作一锅粥,你来我往,争的不亦乐乎。

要说这殿中还安静着的人,共有五位,除了正饶有兴趣看着阶下百官的皇帝隆祥与身畔的大内总管韦世昌韦公公,以及新晋国师佛门禅师正方,还有两人站立阶下,一是文官之首,老丞相金晋温,一脸的老褶挤在一处,面无表情,老神在在,正自顾自的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另一个却是户部尚书郑经,他虽不说话,却不时左顾右盼,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悉心听着各家之所言,面上不露声色,可心中却是燃起了一把火,不为别的,只因那清章城新任城守虽然换了届,那也是自己的人啊!此番清章被灭,他郑经自是又少了一大助臂,要知道他清章城每年暗自送上京城的供奉,可是多的数不清呐,郑经不住纳闷儿,怎的清章今年如此多灾,一连两任太守都坐之不住,真是邪门儿了。

就如此闹哄哄了约莫有近半个时辰,这群大臣,若是在寻常之事上,哪里会坚持到现在?恐怕早就口干舌燥,闭口不言了,但眼下这档子事儿不同,往小了说是需要处理好两国邦交,睦邻友好,往大了说就是关乎他大兴存亡,生死一线的事情了,如何对待,还需研究出一套方案来。

这不,不等坐在上首的皇帝开口,众位大臣话锋一转,话题已是从阎蔓为何南下转而变成怎样处理了。…,

有说打,有说和,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这半个时辰说来也不短了,隆祥皇帝在殿上听得疲惫,打了个哈欠,见下面仍是一副闹剧模样,未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斜瞟了韦公公一眼,韦世昌当即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肃静!”

这一声儿尖细十足,听来刺耳的很,只一瞬间便钻进了诸位大臣的耳中,殿中嚷闹戛然而止。

隆祥皇帝见韦世昌这一嗓子效果不错,又给了韦世昌一个赞赏的眼神,转过脸来,不去问众位大臣,反而看向阶下元开裕道:“你家镇北大将军有何想法?”

元开裕本是对一众大臣十分厌恶:如今已是火烧眉毛了,两座城池已经丢了一天一夜了,消息刚刚传来,不思解决之道也便罢了,反倒如此无理取闹,搬弄是非,全把这军国大事当了儿戏,用来向圣上邀功,向政敌示威,真是久在朝中坐,不知天下难了!太平日子过得多了,早就忘了战争的残酷。此时忽然闻听圣上垂询,打断了他的思绪,微微一愣,赶紧整了整精神,出言答道:“我家将军曾言,一切都依循皇上旨意,现下里也只是调兵阻拦,未有进攻击敌。”

隆祥皇帝微微点头,嘴里吐出一个“好”字,继而对阶下众位大臣开口道:“诸位卿家有何想法,都给朕说说。”

皇帝陡一开口,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又七嘴八舌开了,再看这殿中硝烟再起,犹如战场。

隆祥皇帝看了这架势,一阵头疼,脸色不善,沉默一阵,见下面仍未有要停止的意思,勃然大怒道:“你们都是朕之公卿,国之大臣,就在殿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当这里是菜市吗?不到我问,谁若再敢出言,立马给我拖出去砍了。”

隆祥皇帝龙颜一怒,打殿外“呼啦啦”涌进来一队兵士,衣甲鲜明,武器锃亮,排成一队对着满朝文武兵戟相向,杀气立刻遍布整个大殿,大臣们见皇上发怒,赶紧噤声,气焰顿消,一时嘘寒若禁,紧闭双唇,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发出声音,被拉到殿外“咔嚓”了。

隆祥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巍巍道:“你们的意思,朕已然听出了个大概,说穿了不过两个字,无外乎‘战’与‘和’,嗯......”

皇帝言罢,往下面一扫,眼神终是定在一人身上,接口道:“吴敏致,你有何看法,且说与朕听听。”

那吴敏致乃是前朝大将军之子,勇武非常,现任兵部侍郎,亦是主战一派,听闻圣上相问,向前一步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无话可说。”

隆祥皇帝一阵纳闷儿,追问道:“怎么无话可说?”

吴敏致道:“阎蔓,豺狼也,不可予之以仁。自太祖逐其至今近千年,时常侵扰我北疆,先帝在时亦出大力逐之,却仍不知悔改,今卷土重来,北方战乱已起,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若不及时将其消灭,必为后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请陛下三思!”

隆祥皇帝闻声点头,脑袋一转,又看向另一人道:“乌长沥,适才朕见你喊的最欢,你来说说看。”

乌长沥颔首出班,先看了看一旁的吴敏致,轻轻摇头,这才躬身一揖,对着皇帝说道:“

所谓於学行礼,为说道义以感化之。单于怀服,遗以胡中珍货而去。仰以事君,俯以临民,必先诰诫号令,感化人情,而使下见信。人心肉做,我示之以诚,其必以诚待我。恳请陛下择人言和,劝其退军,如若不应,再兴兵戈不迟。”…,

隆祥皇帝听罢略一思量,也觉有理,为难道:“你二人说的都有几分道理,这叫朕如何定夺?”

正当皇帝摇摆不定间,老丞相眼中精芒一闪,稀松的眼皮终于翻了开来,对着隆祥皇帝道:“老臣赞同乌御使之言,可先遣人求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其退兵。”说完双眼一眯,又似打起盹儿来。

隆祥皇帝看着老丞相,心中无奈的很,不过口中仍道:“丞相所言极是,哪位爱卿愿赴柳州一试?”

皇帝此话一出,竟而鸦雀无声,满场寂静如斯,死水一般。

隆祥皇帝这么一看,不悦道:“一个都没有么?刚才要和之人呢?”

片刻,老丞相金晋温出言道:“老臣愿往。”

隆祥皇帝摇头道:“老丞相九十高龄,一生为国操劳,劳苦功高,这回便将这功劳让与小辈吧。”

金晋温拱手道:“多谢陛下关怀,忠君之事,为国分忧,乃是老臣之本分。”说完又缄口不言。

隆祥皇帝又看了看殿中诸人,怒而喝道:“阎蔓人虽是豺狼虎豹之辈,却也脱不掉人身,有何可怖之处能叫尔等怕成这幅样子?我大兴的脸面都叫你们丢尽了!”

隆祥皇帝这番话直骂道了主和之人的心坎里,将他们骂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正这时,冷清的大殿中忽然响起了嘹亮的佛号:“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大战一开,生灵涂炭,我等身为大兴官员,当以百姓为本,还需少做杀孽。”出言的正是那新晋国师——正方!

只见正方禅师说完了,双手合十对着隆祥皇帝一礼道:“贫僧愿为陛下分忧,前去柳州劝降阎蔓。”

隆祥皇帝看向左边,见正方禅师一脸平淡,直似视阎蔓大军如无物,大喜过望道:“有国师出马,定当一蹉而就!”

说完冲着阶下久未出声的元开裕道:“元开裕上前听封。”

元开裕听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脑袋往地下一点,口中道:“臣,元开裕,接旨。”

皇帝续道:“朕命你为贺亭都尉,领兵马五千,护送国师前去柳州谈和,当好生保护国师周全,不得有误。”

“元开裕领旨,谢主隆恩!”跪着的元开裕磕了三个响头,突然向隆祥皇帝问道:“皇上,臣还想向皇上要一个人。”

皇帝一听奇道:“是何人?”

元开裕道:“我入宫途中得遇此人,观其言行颇知兵法韬略,聪敏异常,想带到北疆军中以为助力。”

隆祥皇帝点点头道:“他叫什么名字?”

元开裕答道:“那人自称蓝思才,现任京城禁卫军统领。”

隆祥皇帝眉毛一挑道:“哦?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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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车中何人

翌日,有新任贺亭都尉元开裕率领五千琼州军护送国师正方,一行浩浩荡荡往北而去。

其间那正方禅师不骑马,不坐轿,偏偏选择步行,这叫负责护送的元开裕好生为难,就说这当朝国师都在步行,他一个都尉哪里敢骑马?只得乖乖下马,与正方一同步行。

可偏偏他正方禅师脸不红,气不喘,奔逾快马,双腿如飞,紧紧跟在元开裕身旁,从未掉队,他元开裕可是累得够呛,这一路行来哪止千里,走得元开裕双腿生疼,他本就骑马刚从边境一带跨越两省,奔波入京,唯一喘口气儿的功夫也就只有那大殿之上。

元开裕原意是下了殿出宫之后好好寻家客栈休息一晚,第二日再走,可这一晚上的功夫全都交代在酒桌上了,诸大臣见元开裕忽得龙恩,自是一番相邀庆贺,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席间推杯换盏,直把元开裕折腾的够呛。去过了这家儿还要去那家儿,直从下午退朝应酬到了第二日临出发前。

此时的元开裕顶着两个黑眼圈,正一脸怨念的看着身旁毫无知觉的国师正方,心里不住咒骂:你个老秃子自己受累就算了,还要拉上我,真是太也可恶!

与元开裕和正方禅师并肩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面孔,正是那被元开裕保举来的蓝思才。

说起这蓝思才也真是有些冤枉,他元开裕受封都尉,乃是五品官,而蓝思才身为京城禁卫统领却是官居六品,虽然差了一个品级,但宫中的六品官,权职自是要大于外面的地方官员。

元开裕保举蓝思才也有自己的私心,想他刚任都尉,身边没有可用之人,那日在城门口见得蓝思才,便一直记在心头,没成想今日还真用得上。

蓝思才也对军旅生活早有向往,他家承武勋,却不识武艺,不善打杀,但甚有谋略,家中兵谋之书万卷,都被其读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腹中韬略满仓,正愁没用武之地,此时机会难得,自是要牢牢把住,好说歹说才劝过了家中的老顽固,随军出发,给元开裕做了一名副手。

是夜,凉风习习从山谷中吹过,冬风如刀,一次次刮在众军兵的脸上,疼如火灼一般。

元开裕翻了个身,他合着衣甲在地上腻了半天,白天行的太累,四肢软软的挪不动。他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梦见闹雪崩了,整个人都被大雪埋在底下,于是翻身仰睡,让膀胱少点负荷。

接着他梦见自己奔着山脚猛跑,欲要解手,跑了半天终于到了地方,却解不开裤子,好不容易解开了,可里头还有条裤子。

他站在尿池边上解了不知多少条裤子心想他奶奶的反正厕所都找到了、这裤子总有解完的一天。接着他真醒了。

他半闭着眼睛直起身子,朝门口身旁摸去。这一摸不要紧,身子一栽歪,站立不稳,双手蓦地杵在了雪地上。一阵凉意袭来,冻得他一个机灵,霎时间便清醒了几分,觉得下面憋得实在难受,四下里一看,见众军士都抱着武器,蜷在一起呼呼大睡,于是三绕两绕,几大步走出了简易的小营盘,来到一棵枯树下,在树下掏出他的家伙开始解决问题。

这中间他听到背后有点儿什么响动,可节骨眼儿上天塌下来也不顾了,他撒得一干二净才转过身来。只见这五步以外站着个人。…,

“元将军,这么晚还没睡觉?”蓝思才一边挪着步,一面把脑袋凑到元开裕耳边,小声问道。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休要叫我将军,咱不过还是一名都尉,可别叫差了去,日后遭了忌讳,惹祸上身呐!”元开裕白了蓝思才一眼,想了一想,烦恼顿生。

说起这之前,他本以为蓝思才不过是城门口一小吏,可事后才知,这蓝思才另有来历,其不但已位居京员要职,更有一个声名显赫的父亲,前朝景升皇帝座下大将——蓝子翎。

蓝子翎在十年前便述职在家,育有一子二女,这蓝思才,正是老将军的独子麟儿。

元开裕每每想及此,都十分泄气:你蓝思才不好好的在烟花柳巷之处寻欢作乐,非跑到城门巡视个什么劲儿,再者说我提要求归提要求,你不会不来吗?这回可好,本接着个护送老的的活儿,现在又来了一个小的需要照看,伤着了哪个我都脱不了干系啊!

想的悲愤,系裤带的手不自觉多使了两分力气。

系紧后,双手一松,颓然垂落到双腿两边,“哎~”元开裕看了一眼就在自己身侧的浑身银甲,又遥望了一眼国师休息的马车,默默叹了一口气。

蓝思才不知元开裕为何如此,只道:“我记住便是,还请元都尉莫要见怪。”

元开裕摇了摇头,没吭声,正要行回原处休息,只听蓝思才悄声拦道:“元都尉且慢走!”说完一手挎住元开裕肩膀,一手回身顺着元开裕的眼前指去:“元都尉可知,之前那车中坐着的是谁?”

元开裕无精打采的甩了蓝思才一眼,答道:“我亦不知那车中所坐的是何人,不过听闻是国师请来的帮手,非常厉害,你我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做好分内之事便罢了。”

蓝思才点点头,元开裕见蓝思才不再说话,自己走回原处,卧倒在地,接着睡了。

蓝思才第一次跟随正规军出远门,心里多少有些兴奋,与寒冷的冬夜两一相加,更是无心睡眠,他侧头看向路旁,想着心事:父亲曾言,‘若见机不好,当迅速远离北方,休要多事。’我蓝思才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说不得到时候与阎蔓大军做过一场,当彰显我蓝思才的能力!

想着想着,又担忧起来:父亲说这军中有两个人不能惹,一个我已经知道,定是那佛家国师无疑,而另一个嘛……难不成是那元开裕?

蓝思才借着月光,双眼对着睡到一片的军士这么一扫量,只见元开裕元都尉正抱着身上佩剑,谁的正香,只因侧着脸,口水顺着一开一合的嘴角流了出来,冷风一吹,就冻在脸上,难看的紧。

蓝思才摇摇头,这元都尉真叫人摸不透,如今这样子可远不似那日城门口的气魄。看起来,除了那马车中的神秘人,恐怕也就没什么值得注意了。

他们这五千多人,就这么席地倒在道路两边,赶了一天的路,睡得很沉,鼾声已起,一时间此起彼伏,颇含些节奏韵味,这些鼾声传到山壁之上,又折了回来,形成回声,闹的很!

蓝思才不再多想,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四周,只见周围俱是绵绵群山,只有这一条管道从山间穿过,山上布满了枯黄的老树干,根部已被大学埋住,入眼就有如两面白色巨壁通天而起,既惊且险。

此地名为绝壁山,独特的地貌叫山间易生回音,而两山夹着的山间又有些深凹,端的是一处险地。…,

蓝思才看罢大手一挥,口中喃喃道:“若是在山间两口埋下伏兵,这山谷就是一处绝地!”

忽然,蓝思才不动弹了,就那么木木的站在那儿犹如一块顽石。

半晌,他眼睛越睁越大,脑袋慢慢转动,怔怔的看向马车。

是的,马车的门帘掀开了,里头的神秘人现身了,那人一袭白衣,样貌甚是年轻,袖袍宽大,两只大袖随风摇曳,夺人眼球,袖口用银线纹着两条龙,举止朴实无华,却带着灵动飘逸,真叫人叹服。

白衣青年出了马车,左右一打量,发觉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正与瞪着眼睛的蓝思才四目相对。

白衣青年看了蓝思才一眼,嘴角泛起笑意,对着蓝思才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而来。

蓝思才这才惊醒,想自己官宦之家,名门后人,竟在一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态!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亮银甲,目露坚毅,表情一变,这才抬起头来,笑吟吟的对着青年迎去。

两人走不数步,聚首一处,白衣青年站定还未开口,蓝思才先声夺人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我营中乱走?不怕被认作奸细拿下吗?”

蓝思才话语虽利,可这口吻可是带着笑意,似是与白衣青年开玩笑一样儿。

白衣青年看了蓝思才一眼,见其表情不似作伪,心中竖起大拇指:这小子果然机灵!于是说道:“这位将军,还请借几步说话吧。”

说完也不等蓝思才回答,自当先与蓝思才措肩而过,向山脚走去。

蓝思才一愣,旋即转身紧紧跟上,似是对其很有兴趣,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花些时间先摸摸他的底细。

二人走到远处,白衣青年在前,蓝思才在后,那白衣青年也不转身,双手负背道:“你好像对我有些想法?”

蓝思才听罢,双手抱拳道:“不敢,在下不过见您从未露面,又一路随军而行,不免有些疑惑,正巧,今夜得见真容,还要请教。”

白衣青年忽的转过身来,定定望着他,嘴角依旧带着笑意,眯起眼道:“你不必与我绕圈子,你心中所想,我已尽知,咱们有话明讲便是。”

蓝思才点点头,等着白衣青年出声儿。

那白衣青年晃了晃手,手中突地凭白出现一屡火焰,这火焰不是红色,反倒带着几抹幽蓝,蓝中透着绿光,煞是好看。火苗一出,就这般凌空撺掇了几下,一阵寒风掠过,也无法将其吹熄。

在瞧那蓝思才,早就被这一幕震在原地,终是吐出几个字来:“你……也是修佛者?!”

白衣青年闻声“嘿嘿”一笑:“我虽与那正方同坐马车,却与他非同一路,你可知那玉葱山吗?”

蓝思才想了片刻,指着白衣青年脱口而出道:“修仙者!你是前任国师武相的人?”

白衣青年摇摇头:“你又错了,我一修仙,二不修佛,乃是穷天地之间的大散人啊!而那武相?呵呵,他正是我的好师侄啊!”

第六十一章 暗无天日

“师侄?这……”蓝思才一时哑口无言,呆呆看着白衣青年,说不出话来。

白衣青年见他这幅模样,自顾自看着手中的蓝绿幽火道:“想我夏挽歌入那玉葱山已有八百余载,如今也不过是一株火苗……”说完自嘲的笑了笑,转脸看向蓝思才,眼中精光一闪:“我讲,你听;我问,你答,如何?”

蓝思才不止是惊异这自称夏挽歌的白衣青年是修仙者一事,在他心中还有事更甚于此。

这白衣青年辈分竟然这么高?听父亲曾说过,那前任国师武相在宫中力除三妖,端的是厉害非凡,若是此人还在武相之上……想及此,蓝思才冒出一身淋漓冷汗,眼神顿时飘忽起来,不敢直视那夏挽歌。

他视线离开了夏挽歌的双眼,感觉好了一些,转念又想:那道门本是大兴正统教派,这会儿被佛门横插一杠,两者间总该会有些摩擦吧,可现在一看,两人其乐融融,都跑到一辆马车中同寝同眠了,哪里还有相斗的趋势?分明是一对儿忘形之交嘛!

蓝思才见眼前的认知变化太快,一时颇有些不自然,不知如何面对这修仙之人,也未听清那白衣青年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努力的压下心中种种,慢慢调节着自己心绪。

夏挽歌与蓝思才对话间,便知他不是第一回得知修仙者之事,此时说来要简单的多,只听他悠悠然开口道:“想必你对我为何与佛家子弟搅在一处有所疑惑吧?!”

蓝思才一听,也不知怎么应声,想了片刻,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夏挽歌闭上双目,放出灵识,瞬间便划过山谷,将这片儿地界扫亮的一清二楚,这才睁开眼睛道:“我所求者,无非是玉葱山塌,阳清派倒,无乐死!”

蓝思才开始还没听明白,待得仔细一琢磨,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双目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叫冷风一吹,直投入了衣甲,一阵凉意袭来,打了个哆嗦,更是不敢做声。

夏挽歌见蓝思才这幅模样出言安慰道:“你且放宽心,百十里内除了你等凡人,并无修仙之人存在,此间又被我施了障眼法,绝音壁,他人看之不着,听之不见。”

本是安慰之语,这会儿叫蓝思才听来却不是这么个味儿,他怕啊!他不知夏挽歌为什么妖同他说这些事情,莫不是这秘密在他心中憋得久了,不吐不快,如今与自己说项一番,将心里话全盘道出,最后再来个杀人灭口吗?

夏挽歌知他心中想法,却不再劝,只眼露神光,冲着蓝思才一伸手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蓝思才听夏挽歌相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夏挽歌手中虚空托起的火苗道:“这,是仙火?”

夏挽歌突然笑了笑,摇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仙火,这……就是我!”

蓝思才不解其意,一阵纳闷儿道:“你?”

夏挽歌解释道:“没错,你且仔细看来。”说完将这火苗又往前推了推,凑到蓝思才眼前,蓝思才定睛往上面看去,只见那火苗不住微微抖动,除此之外,可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夏挽歌接着道:“这上头是不是分出九种颜色,由火心中泛紫,由紫及蓝,由蓝转绿,层层渐变,却有一出出现断层,颇为不自然?”

蓝思才听完又往夏挽歌掌中火苗近处凑了凑,拿肉眼仔仔细细这么一分辨,果然如此,这股火苗从内而外都像夏挽歌所说一般,自然渐变,可在蓝变绿时,却有一处显得十分突兀,不知是何原因。…,

“这是我的魂魄之火!在修仙界被简称为魂火。”夏挽歌道。

“魂火?”蓝思才被夏挽歌的话,以及面前这新奇的事物所吸引,不自觉的开口问道。

夏挽歌肯定的点点头道:“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道魂火,这魂火便是魂魄在人间的体现方式,非炼气化神而不可以现,是以只有修士才能将魂火招出体外。”夏挽歌言罢忽而邪邪一笑:“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的魂火啊?我修为尚可,自能助你一臂之力,将你魂火请出一观。”

这话真把蓝思才吓到了,本聚精会神看着魂火的蓝思才猛然后退两步,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夏挽歌笑了一阵,不再拿蓝思才打趣,表情一肃道:“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古称‘胎光、爽灵、幽精’。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亦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魂为阴,魄为阳。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七魄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阴为人魄,精英二魄为阳为地魄。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并常附于人体之上。其实人类的七魄,实际上就是藏密所说的位于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阴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七个能量场。其中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人体的七魄同由命魂所掌。命魂又称为人魂,或者色魂。人类生命就是从此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

“欲得通神,当金水分形,形分则自见其身中之三魂七魄。这取魂之法,就在其中。魂火的每一道颜色,是为魂魄的一种,三与七加做一处,是为十,我而这道魂火,却只余九种颜色。”

蓝思才听得入神,听到此乍然道:“那不是少了一道吗?”

夏挽歌点头道:“你心思细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这魂魄确是少了一道,你可知这一道魂魄哪儿去了?”夏挽歌反问蓝思才。

蓝思才哪里知晓这些,自是摇了摇头。

夏挽歌蓦地咬牙切齿:“想我夏挽歌八百年前上玉葱山求道,那时我意气风发,更兼根骨奇佳,足有九分半的资质,甚得阳清派诸人赏识,直被阳清派掌教无乐真人收为徒弟,大加培养。”

蓝思才没做声儿,就这么认真的听着。

“有一日,派中召集钟声长鸣,有执事长老对我等说,是上三仙正门来我派中做客,欲要选择几名资质不错的弟子回山修炼。”

蓝思才不解其意,只好壮着胆子插嘴道:“何为上三仙正门?他们收徒弟怎得要到其他派中去选?”

夏挽歌赞赏道:“小子看问题确是刁钻的很呐!”

蓝思才突被夏挽歌夸赞,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夏挽歌接着说道:“这上三仙正门乃是修仙界中三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派中之人不仅功法特殊,且修为十分高明,他们分座于大陆之上,将整片大陆一分为三,各自统领其下仙门,我大兴,不过是这中仙大陆上的一片边陲小国罢了。”

蓝思才一听,哪里还稳得住,脑袋一晕,身子朝边儿上一栽歪,好不容易定住身形,结巴道:“这……中仙大陆可是我们脚下大陆的名字么?那它……到底有多大?”

夏挽歌一手托腮道:“据我所知,由北至南,像我这般金丹修士,全力腾空,便是飞上一年可也飞不到头里去。”

蓝思才惊讶的多了,神经也就麻木了。想他那日曾在京城晏阳楼中见过这些修仙者,还与其中几人对过话,记得有一人叫刘阳平,自称是武相师侄,便是那等辈分的修仙之人,要离去也只是眨眼间的事儿,这夏挽歌若是那武相的师叔……这般算来,这中仙大陆,可真是大得离谱儿,叫人难以想象了!

夏挽歌等了片刻,待其消化了这些,这才又开口道:“那上三仙正门,既是统辖我等道门的领袖,其门人自是要精挑细选,而这选择的途径,便是其他道门中的优秀弟子,以千年为周期,每一千年都会派使者莅临各派,其实说来简单,是让弟子自行选择去留,可实际上却与强抢无异,名头在那儿摆着,以他上三仙正门之威,谁又敢说个不字呢?”

蓝思才心中默默点头:确实如此啊,这般事情已是屡见不鲜了,看来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都脱不出利益的纠结,更是一般的丑恶嘴脸,仗势欺人!

夏挽歌道:“那时我是派中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可他无乐却有着私心,不愿放我离去,生怕我对那上三仙正门有什么想法,竟强自将我一魄从身体中分离出来,镇压在摄魂灯中,我当时修为不够,无法反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既是魂魄受制,我再也不能离开玉葱山,哪里还会跟着他上三仙正门的使者走呢。”

蓝思才听到这儿,反倒有些同情眼前的夏挽歌,看他一副倜傥的模样,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般凄苦的经历。

夏挽歌说的如此悲怆,可这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叫蓝思才看了好是一阵毛骨悚然,夏挽歌接道:“还不止如此,我这一魄被制以后,修为受损,资质受限,再也无法突破境界,一直停留在金丹期,大道无望了!这叫实是心灰意冷了很一些时日,可时间一长,我也就默认了这个结果,但也叫我心中的怒意更深,仇恨在我体内滋长,于是我闭门苦修,终是自创了一道独门法诀,我叫它——阴阳分神诀!靠着它,我便能向无乐找回他欠我的一切!”

第六十二章 佛、道、魔

夏挽歌翻了个手腕儿,那掌心魂火立时消散,见蓝思才还在沉思不语,夏挽歌嘴角一扯道:“我与你说这么多,还是有事相求。”

蓝思才听罢一愣,心中默默道:正题可算来了!

夏挽歌微微一笑:“以你的才智,恐怕早已经料到了此刻,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蓝思才点点头:“前辈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只听夏挽歌问道:“你如今二十不到,却年轻有为,靠着父母余荫也好,自己有能耐也罢,总归已是做上了官家,我来问你,你日后可有何理想?是继续在这官途上走下去,求一个亨通的官道么?”

蓝思才闻言默不作声,陷入沉思,那夏挽歌在一旁又添油加醋道:“那官场一途,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恐非你这般有抱负的青壮之士所驾驭的了的。”

蓝思才开口承认道:“且容我直言,这官场潭水深泽难辨,若无些许助力,我确是难以登极。”

夏挽歌道:“这么说来,你志止于此?便要做那大兴的官员吗?”

蓝思才眼神忽而深邃起来,半晌才张口反问道:“如若不然,还有什么好做的吗?”蓝思才看向夏挽歌,作势一揖道:“还请前辈教我。”

那夏挽歌好像说起了劲儿,一张嘴便滔滔不绝起来:“我修道之人只求长生,本该摒除杂念,方能证得大道,而途中多险阻,有些事情也由不得我们自己选择,如今我所求之事,与你也有百利,你可愿听听?”夏挽歌拉长了声音,故作姿态。

蓝思才也不起身,只道:“愿闻其详。”

夏挽歌清清嗓子道:“那道门曾是大兴的倚仗,两家如胶似漆,近千年都未有冲突,现如今,那隆祥帝已是难以忍受道门的指手画脚,将西来的佛门引入大兴,许以国教之名,那佛教水涨船高,大收子弟,香火不断,不日便会于大兴朝站稳了脚跟。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佛门这会儿受了隆祥的恩惠,自要报答于他,也是替佛门自己除掉道门党羽,嘿嘿,要我说呐,无非是狗咬狗罢了。”

夏挽歌瞄了一眼对面的蓝思才,又接着道:“他佛门刚刚入主大兴,哪里斗得过本地的道门修士?可话又说回来,佛门那些老秃驴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那个金刚钻儿,怎敢揽这个瓷器活?要是真叫两相斗了起来,这一来二去间,还不是叫他隆祥帝捡了便宜?”

蓝思才深以为然,点点头道:“你们仙人的强弱我虽不甚明白,这光这一事这确是没错,此间厉害我也晓得。”

夏挽歌颔首道:“佛道大战,一触即发,可这时局却选的忒也不好。”

蓝思才问道:“是何时局?”

夏挽歌抿嘴道:“万年大劫啊!”

“万年大劫?”蓝思才不解其意。

夏挽歌道:“每逢万年,不止我大兴之地,便是整座中仙大陆,必会乱象丛生,群魔乱舞,残罹魔头,食人妖怪,都将现身,合是我人间有数的大劫难!每次大劫来临,都会生灵涂炭,生命消逝,人间兴盛化为白骨堆堆,惨不堪言。”

蓝思才哪里听过这般惊天之词,瞬间便被吓住了,不敢吭声。

夏挽歌道:“我虽与那无乐不共戴天,却也晓得何为大义,是以我所求者只有一条,那便是维系佛道平衡,减少死伤。休要叫那妖魔占了便宜!”…,

蓝思才大惊失色,忙道:“前辈莫要与我说笑,我肉体凡胎,更兼愚笨不堪,哪里帮的上忙?”

夏挽歌抚掌大笑道:“谁又说你帮不上忙了?这宫中百官我已见的多了,若说心思细腻,进退有节之辈,舍你其谁啊!而这肉体凡胎嘛……”夏挽歌上下对着蓝思才这么一打量,接着大手一招,手里多出一个瓷瓶来,他打开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来,这丹药色泽圆润,隐有光晕流转于外,透着阵阵香气,夏挽歌开口道:“这枚丹药名做破石丹,可使人破出杂质,提纯灵根,再由我一番调教,此次出使归来,你便可以成为一名修士了。”

破石丹一出,蓝思才的双眼便再也离不开了,心中不断嘶喊着:仙丹!这是传说中的仙丹啊!

夏挽歌一脸诱惑,就等着他蓝思才伸手来取。

再看蓝思才,果然再也立不住了,双腿犹豫间竟蹒跚的向夏挽歌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那两条腿一直不住的微微打着颤。

夏挽歌看在眼里,再惑道:“你只需替我在道佛之中寻隙周旋,这枚神丹便是你的了,要知道,这可是空前绝后的最后一枚破石丹,你可务必想好了。”夏挽歌一边说着,一边向蓝思才又伸了伸手,那丹药离蓝思才更近了。

蓝思才就这么向前走着,那破石丹已在眼前了!他伸出手去,将破石丹从夏挽歌手中拿了过来,捻在食指拇指之间,拿到自己脸前,闻了一闻,那丹香立时顺着鼻孔被吸进了五脏,蓝思才顿觉浑身一阵舒爽,那最后仅存的一点儿神智,也随之消弭殆尽,他舔了舔嘴唇,终是对着夏挽歌道:“前辈叫我如何,我便如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蓝思才话音刚落,“嗖”的一下便把那破石丹扔到嘴里,破石丹入口即化,只片刻的功夫便进入了蓝思才的周身,他只觉腹中一阵疼痛,随即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夏挽歌抱着双臂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待得蓝思才倒下,这才出叹声儿来摇摇头道:“这小子心智不低,见识不短,可毅力却不甚高,我与他废了这半天话,还不如一粒辟谷丹来的实在呐!”

辟谷丹,乃是仙道丹经中最为简单,最为初级的一味药材,炼起来不用那百年千年的仙草灵草,而是由十余种凡间便能寻到的五谷杂粮和着静心河水,烧锻七七四十九日而成,此丹别的功效没有,什么增长修为,突破境界,清心解毒,通筋疗伤,活血化瘀,没有一个沾的上边儿的,却有一项最为实用的能耐,便是让人填饱肚子。

这修士也是人,也要吃饭,在四大境界中,只有过了第一境炼精化气的融合期,从那第二境炼气化神心动期开始,才可每日不需吃食,只靠吸收灵气生存,而天下修士之多数不胜数,最多的还是停留在第一境界的,是以这辟谷丹就成为了修仙界的重中之重,是低阶修士不可或缺,十分喜爱的便宜丹药。

他蓝思才误食了修仙之人平日的口粮辟谷丹,虽然同是一种吃食,可那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在蓝思才腹中膨胀开来,他身子未经锻炼,胃里哪受得了,这劲头儿来的急促,直接将他胀晕了过去。

“破石丹,破‘食’丹,嘿嘿,还有点儿意思呢。”夏挽歌被自己偶然的灵光一现逗乐了,接着走了两部,蹲在蓝思才身边,小声儿嘀咕道:“给你编故事可也是一门学问呐!”…,

夏挽歌自顾自摇头道:“若是那无乐老儿能做我的师父,岂不是羞辱了‘师父’这二字!他还不配!……无论如何,你这身子我是完完全全的保下来了,我这人可最不喜欢动粗呢!”

说完站起身子,左手一招,现出一个青岚宝瓶,攥紧之后,右手拿诀,口中道:“旁的都是我编的,可这阴阳分神诀,却是实打实的真家伙,蓝思才,你聪明过人,机敏非常,正是我所要之人,既如此,便替我走上这一遭吧!”

夏挽歌话罢,左手掷出瓶子,那瓶子虚空立于当间儿,瓶口倒垂,对准了蓝思才,吐出一道紫色火焰,夏挽歌口中念道:“着!”

“着”字一落,只听“呼啦”一声,那火焰蓦地顺着蓝思才的鼻孔钻进了体内,蓝思才周身蓝光一闪,便再无动静了。

夏挽歌见术已成,收了手诀与宝瓶,对着人事不知的蓝思才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在这世间的第一个分身!”

夏挽歌做完一切,挥手撤去了障眼法,三尺之外早有一人应着漫天风雪立在地上,那人双手合十,一身蝉衣,口里正不停的念着佛经,正是大兴国师,正方!

夏挽歌扭过头来冲着正方邪邪一笑,正方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动作怎的这般利索?”

夏挽歌不悦道:“我出手怎会有什么岔子么?”

正方禅师无喜无悲,施礼道:“自是万无一失,小僧失言了,小僧还有一事不明,还望施主直言相告。”

夏挽歌道:“你且说来。”

正方禅师道:“你我佛道并列中仙大陆三仙正门之一,平日里面和心不合在修仙界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千佛寺此来边陲小国大兴传教,道门小派不知我佛名号便是了,怎的像施主这般大修也能不知?如今为何来相助于我,这里头,对施主又有何好处?”

夏挽歌叹了口气道:“我派中小辈不识你佛门子弟,我却知道的很,只是我阳清派隶属大兴地界,大兴又在中仙东南沿岸,消息本就十分闭塞,恐连我门中小辈,都不知‘佛’为何物,更不知你等这般修佛者的存在了!介时即使我四仙门首席不开口,那些小门小派也会视你等于那妖魔无异,大加征伐,此事如若处理不当,定为妖魔所乘,如今大劫已起,我等还需摒弃前嫌,共同施力,以求安然度过此次大劫才是真理!”

正方禅师摇摇头道:“阿弥陀佛,我受方丈重托,来大兴任那国师一职,临行前方丈曾有佛旨,一切以大兴皇帝的意愿为准,我势小人微,便是晓得其中关窍,亦是无能为力。”

夏挽歌听罢又是一叹:“你我皆是盘中棋子,但看几座山头儿的老不死们如何处置吧。”

正方禅师颔首道:“善哉善哉,施主悲天悯人,来日定能受万人敬仰,往生极乐。”

夏挽歌听到极乐二字,立时瞪了正方禅师一眼,头也不回便扭过脸来,朝马车踱步而去,边走边道:“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他醒后会与原来一样儿,我只将自己魂魄附于其上,关键时刻还用得着,你先带他休息去吧。”

正方禅师呼喝一声,弯下腰来,背对着夏挽歌,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这厉芒一闪而逝,正方禅师顷刻间又露出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自去扶起躺在地上的蓝思才朝那简易大营而去。

第六十三章 玉葱气象

悠悠青山,在玉葱山山分三座,各个山顶之上都坐落着许多建筑,他们有如棋盘相互比邻,星星点点布满山尖,这是阳清派的道场。

“唔……”徐阳泰睁开朦胧的睡眼,迷茫的看了看左右,双眼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甩了甩头,双目终是对上了焦,看清了床边坐着的一个人。

“醒了?吃点儿东西吧。”武相坐在床头,见自己的徒弟睡醒了,站起身来,转身去给徐阳泰端来一碗粥。

武相一边端着粥碗,一边开口道:“这粥在山上可不好找呐,我阳清派素来淡薄,仅就那么几个老家伙好口舌之欲,是以平日里全山上下都吃那叫人闻来作恶的辟谷丹,哪里找得到什么吃食。”武相说完,将这粥碗递给刚爬起身子的徐阳泰:“这是我叫你师兄下山去寻的,你赶紧喝了吧。”

徐阳泰脑袋一直混浆浆的,粥香四溢,只觉腹中阵阵饥饿感袭来,口中也湿润了许多,如此便默默接过了粥碗,“跐溜跐溜”喝了起来。

直喝顺了气儿,这才对着武相真情流露道:“师父,我……”

武相摇摇头道:“你莫要想那么多,就在山上好好休息,这是玉珠峰的翠竹苑,以后便是你的休息之所,这间屋舍就于你居住,今后切要好生打理着。”

说完叹了口气:“这粥食你可莫要浪费,仅此一锅,喝完的话你就得自己去寻了。”武相说罢忽而想起,他徐阳泰哪里下得去山?随即仔细看着徐阳泰这难看的面皮,无奈道:“叫你师兄下山替你买来便是。”

徐阳泰左右一看,见周围哪有其他人在,忙问道:“是哪位师兄?”

武相道:“是你阳明师兄,他与阳冲在山外历练多时,眼下阳明已经返回山中,阳冲还在外游历,不日也将返还。”

徐阳泰点点头,不知又想起什么事来,默不作声,一时呆在床上。

只听武相劝道:“你已昏迷六七日光景,眼下身子还很虚弱,多多休息吧,为师有事,还要出去阵子,一会儿我叫阳明来照看你。”

徐阳泰口中咕哝一声,大嘴一咧道:“师父且去吧。”

武相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又看了徐阳泰一眼,转身离去了。

徐阳泰立起腰杆,往床头挪了挪,后背靠在床板上,双手错在胸前,出神的想着心事。

想他徐阳泰几经辗转,好不容易寻到一位真心对他的师父,如今开来,情分仍在,可这脸上却多了几丝生分。徐阳泰五大三粗,心思未有那般细腻,自是未知未觉,只道这世上之人俱瞧不起自己,唯独这武相师父对自己好。

也不知是莫名其妙的与那师祖苏礼常相斗而消耗过巨,还是没有受到阳清派的肯定而精神萎靡,徐阳泰只想了一会儿,便已觉得累了,大脑袋一摆,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样儿坐在床上睡着了。

再待其醒来,已是第二日天明时分。

“啊——”徐阳泰打了个哈欠,猛地坐起身来,一把将被子撩到一旁,臀部一使劲,在床上转了半圈儿,两条腿落得了地,“腾”的一下儿站起身来,双手向上一举,打上一个懒腰,口中腻道:“嗯——真舒服啊!”

这徐阳泰端的是神经大条,这会儿已经忘了前些日子的种种不快,也未对自己昨日萎靡,而今日这般精神抖擞有所疑惑,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

要说这阳清派也确实阔绰,想这方寸的小屋内,一应摆设就已样样齐全,桌椅板凳俱是沉香木所就,阵阵檀香从中弥漫而出,桌上放着的玉器奇石精雕细琢,足见手工艺人之实力超凡,脱俗的手艺正应了此山此景,清净优雅又不失灵气。

再看那墙上的挂饰也不算少了,几乎每隔上它一段距离,便有一副画儿挂在上面,有山水,有花鸟儿,有虫鱼,不提那画工本就十分精致,角落里的落款更是惊人,无一不是珍稀古玩,名人大家!

虽说这古玩放在这群动辄就活上千八百年的修仙之人眼中根本不是什么事儿,但无论如何,这一张字画若放到大兴,那也是有价无市的奇珍!

也不知这些年来,他大兴朝为这道门四派贡献了多少财富,就光这一个小屋子,就不是像他永平真人当日那青牛山三清观的落魄苦寒模样可以比拟的。

说起徐阳泰,也算是走过京,入过宫,见过皇帝,拜过神仙,而他自己还不过三十,这番际遇拿出去与那些乡亲们说说,直能叫所有人刮目相看了,当然,这相不相信却要另说,指不定被人把他当做神经失常,脑子坏掉了呐。

古董在他眼中以不算稀奇的玩意儿,这些年来也见过不少,可见虽见,却没有一样儿是属于自己的,现如今,这些东西即便也不属于自己,可放在自己的屋内,每日看上一看,也颇觉赏心悦目。

这不,徐阳泰向前两步,大手一伸,摸向一只珊瑚树,这珊瑚嫣红似火,就像一朵硕大的莲花静静地开放;又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将海底照亮,犹如分支的鹿角般一片片格外惹人喜爱,内里却连作一处好似那茂密的森林。

徐阳泰说不出那些字画古董好在哪里,可这珊瑚却是自然中原有的物什,这一尊珊瑚可真叫徐阳泰兴奋了起来:“没错,这宝贝与那摆在张家的一样儿,而这个比张家那个还要大,还要漂亮呢!”

徐阳泰粗糙的手掌全然不顾那锋利的珊瑚尖部,只不住的在上面摩挲,越摩挲便越开心,突然使力猛了,就听“咔嚓”一声,那珊瑚禁不住他的大力,折断开了。

徐阳泰闻声便知不好,撒开手来,向后退上两步,再往那珊瑚看去,只见那本来好好的从外面开来美态十足,圆润的珊瑚外表上出现一个小坑,很是明显,叫明眼人一看便能找到缺憾之处,而断开的那一截儿也掉到错杂的珊瑚枝里面去,与其他枝杈交织在一起,眼看是捡不出来了。

正这时,屋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从屋外头走进一个人来,这人三四十岁模样,手中托着一个瓶子,大步走到徐阳泰身边,眼睛一眯,冲着不知如何是好,正愣在原地满头冒汗的徐阳泰身旁,将手里瓶子向徐阳泰身上一推,眼中鄙夷道:“你就是那徐阳泰?奉师父之命,给你送饭来了!”

徐阳泰见这人来的凶,又赶上自己做了亏心事,生怕被这人看出来,拿眼偷偷瞟了这人一眼,接着下意识的一边用手去接瓶子,一边以这人为中心向珊瑚方向挪了几步,正挡在珊瑚前面,遮蔽了这人的视线,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去看刚才接过来的瓶子。

他看了看,拧着眉毛抬起头来问道:“请问您就是阳明师兄么?”

那人鼻中轻“哼”,不耐烦的点头道:“没错,就是我。”…,

徐阳泰不知哪里得罪了他,想前日他还为自己下山买粥,难不成我毁坏宝贝一事……已经被他看见了?

徐阳泰也不敢无故提起,只心中揣揣道:“谢谢师兄那日为我操劳,不远万里下山置办粥食,我感激……”

阳明道:“若不是师父有命,你当我会为你下山么?”

徐阳泰见他仍旧对自己这般态度,心里更加肯定:一定是师兄看见了自己干的事,这会儿才这般气恼,对我说出这番气话来。

于是徐阳泰一脸歉意的点点头,又对着阳明问道:“师兄,你给我的是何物啊?”

阳明更见不屑,嘴角一撇道:“这叫辟谷丹,能填饱你的草包肚子,好了好了,休要多言,我走了,这一瓶子够你吃上一个月的,等到下个月我再来给你送。”

阳明说完,就转身欲走,徐阳泰见阳明要走,忙跟上一步道:“师兄,我每日可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阳明走了两步,听徐阳泰发问,转回头来道:“你?”说完上下扫视了徐阳泰一眼接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院里呆着吧,若叫我发现你出了翠竹苑,小心你的腿!”

说完再也不看徐阳泰一眼,径直出门而去。

徐阳泰见阳明已走,对阳明的态度也未有多想,也不去关门,就直接坐到了一边的桌子上,看着那因为自己而“受伤”的珊瑚怔怔发呆,却也不知像他这等粗人,如今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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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阳明从徐阳泰处出来,回了住处,早有一人等待多时,那人看来非常年轻,比起阳明与阳泰少了几分老气,又多上几分稚嫩,此人一见阳明归来,忙不迭的上前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拽住阳明的大袖子,不断的向屋里扯,口中不停道:“吕师兄,你可回来了,快跟我说说,那徐阳泰究竟长得是何等模样?”

这吕师兄,叫的便是那阳明了。

吕阳明被这人拽了袍子,不紧不生气,脸上还微微泛起红晕来,只见他轻轻扯了两下袖袍,见那人手里攥的牢实,便也由他去了,加紧了两步进得屋中,这才对着那人道:“师……师弟太过顽皮,还是先放开师兄再说吧。”

那人眼睛一瞪,大声道:“师兄若是不说,那今日就休想讨得好去!”说罢攥着袍子的左手丝毫不放松,右手食指中指双指并拢,向上一挑,立时“唰”的一声,在空中现出一条白绫,这白绫乍一出现便围着那人转了一圈,好似畜养的宠物见到了主人一般亲昵。

白绫转罢,忽而矛头一转,对着吕阳明而去。

吕阳明好像怕了这白绫,从它一出来就双目紧紧盯住了它,好像畏如蛇蝎,此时见白绫欲要冲自己而来,更是大叫一声:“我这便说,这便说就是了!”

第六十四章 虚情假意

“那徐阳泰长得实在是难看的紧!就有如一只长满鬃毛的大野猪,那张大嘴啊,足有脸盆那么大呐!”吕阳明一边说着,手还一边比划,那模样儿夸张已极,任谁都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

那人手仍是不放松,接口道:“师兄你莫要同我开玩笑,这世上怎会有人长成那副模样?”

吕阳明“嘿嘿”一笑,仰起下巴道:“这你就不懂了,师兄我走南闯北,什么样儿的人儿没见过?别说这形似野猪,就说那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那也都是亲眼目睹过的。”

“哦?那这么说来,这徐阳泰真个儿是一丑八怪咯?”那人脑袋一摆,侧头问道。

吕阳明见其终于有些相信了,忙不迭的点头肯定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徐阳泰啊,端的是丑恶无比,师弟可莫要去看,看了怕你做了噩梦,睡不着觉啊!”

那人想了片刻,这才收了那悬在空中,正对着吕阳明虎视眈眈的白绫,口中“哼”道:“那便算了,今日就放过你啦。”说完松开了手,转身欲走。

吕阳明忙跟上两步,吞吞吐吐道:“师……师弟啊,你看,武易师叔有交代下来,若是你跑来翠竹苑,那是一定不要让你去看那徐阳泰的,你来想想,这徐阳泰不仅长相丑恶难当,更兼身份成谜,谁也不知其来由,便是咱们掌教老爷都瞧不上他,听说呐,那天还在殿上大发雷霆呢!据我估计,这徐阳泰原来定是一个大恶人,打家劫舍,草菅人命,师弟可万勿小心,最好是听师叔的,离他远些,休要着了他的道儿!”

那人听罢,回过头来冲着吕阳明一记白眼道:“你休管我爹说什么,你听我的就是了!”说完又走两步,还不放心,再次嘱咐道:“如果下回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可不要忘了告诉我哦~”

吕阳明连连点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那人闻言满意道:“这就好,那师兄你我来日再会,师弟我就先告辞了!”话罢也不等吕阳明有反应,直接出得屋子,唤出飞剑,“嗖”的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御剑离去了。

吕阳明跟着送到屋外,见那人走的远了,这才拍拍胸口,长吐一口气,暗道:“这小祖宗可不好惹,这回可算是有惊无险的给送走了。”

吕阳明回到屋中,寻了把椅子坐下,脸色忽而一黯,心道:这说来也怪,不知道他徐阳泰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他给了师父什么好处,竟叫师父百般呵护,便是生个病,还叫我去山下为其买粥,哼!

吕阳明越想越不顺气儿:昨日师父离去时曾叫我对其好生照看着,如果他想吃饭,就到山下为他置办些吃食,当年我上山那会儿,师父对我还不若对他的一半亲近呢!难不成……难不成他徐阳泰是师父的私生子吗?

吕阳明想到这儿,蓦地摇摇头:应该不是,他二人相貌相差十万八千里,那真是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儿相似之处也无。再看他那一副穷酸像,也该不是使了钱财,贿赂师父,那又缘何如此呐?

吕阳明想了一会儿,也未有想通,索性也就不再琢磨,反而更加吃味于徐阳泰的受宠,立时站起身来,口中叨咕道:“我还真就不信了,你一个新来的还敢在我翠竹苑里作威作福,真当我吕阳明是白给的吗?这番定叫你好受!”一面说着,一面迈步而行,朝徐阳泰的小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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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再说他徐阳泰本是坐在自己屋内,对着那株火红艳丽却被其伤到触角的珊瑚树发呆,他在想些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在想曾经的苦难?或许是在想离开的师父?亦或许……是在想舍他而去的父母,是在想他的故乡他的家吧?

徐阳泰端起了手中拿着的师兄吕阳明送来的瓷瓶,打开了瓶塞,用鼻子闻了一闻,只觉飘香四溢,好闻极了,这阵子丹香扑鼻而入,直将徐阳泰闻的口中渐湿,腹中又传来一股子饥饿感。

徐阳泰将瓶子拿到桌子上,“呼啦呼啦”将瓶中的丹丸全部倒了出来,接着“一,二,三……”的按个儿数了一遍,共有三十三颗。

徐阳泰想算算日子,可想了半天也记不得今日到底是哪月哪日,自打他入了京,这生活的轨迹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正可说是翻天覆地一般,每日都如同活在梦中,叫其不敢相信。

既然记不起来,那便算了,徐阳泰晃了晃斗大的脑袋,自言自语道:“阳明师兄曾言,这一瓶什么辟谷丹的可顶一月的吃食,这儿有三十三颗,那便是说我每日只消吃上一粒即可。”

说完拾起一颗,扔到嘴里,还未等他咀嚼,那辟谷丹一触到徐阳泰的唾液,顷刻间就化成一道液体,再一刻,就在口中消失不见,进到他的胃里了。

徐阳泰头一回吃这辟谷丹,虽然之前有些经验,在大漠中时,他师父武相曾喂他吃了两颗筑基丹,但时日尚短,仍旧对这服丹有些不习惯,上下颚条件反射的动了两下,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嚼到。

徐阳泰吃了这辟谷丹,少歇片刻,忽然食欲大增,更觉腹中饥饿难耐,双目泛光的看着桌上剩下的三十二粒辟谷丹,咽了口唾沫道:“反正还有三十二颗,今天就再吃上一颗,从明日开始每天一颗就是了。”

说完又拾起一粒,扔进嘴里,如同之前一般,辟谷丹化作一阵清流,不片刻便进了徐阳泰的肚皮。

徐阳泰摸了摸肚子,仍觉不管饱,眉头一皱,咧着那丑陋的大嘴纳闷儿道:“怎的不管用?难不成这糖豆儿似的小药丸不是那辟谷丹?是阳明师兄拿错了吗?”

“既然如此,这糖豆儿又很好吃,那我就多吃一些吧。”徐阳泰这般做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挥一握,便抓起了一大把辟谷丹,一股脑全都送入口中,如此大量的辟谷丹进得嘴里,终是化开的慢了些,叫徐阳泰咬着了几下,顿时心中畅快,含糊不清的道:“原来口感是这样儿的,不错不错!真好吃啊!”

这一把辟谷丹足足有十来颗,就似那寻常未有筑基的入道期修士,也不敢这般吃法,若真都像他这样儿,非得撑破了肚皮不可。

再看他徐阳泰,不仅肚皮尚在,安然无恙,而且这腹中饥饿感犹如洪水猛兽一般,不断的侵袭着徐阳泰的神经。

徐阳泰把心一横:反正都吃下这么多了,也未有什么事情,干脆就都吃了!

想完又朝桌上最后的辟谷丹抓去,东抓一颗,西捏一粒,将散落在桌上的辟谷丹聚拢与手掌心里,刚要吞食,屋里多出一个身影,这身形陡一出现便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徐阳泰被这一嗓子吓了一哆嗦,手一抖,辟谷丹掉出几颗落在地上。

进来的身影可不管这些,愤怒的走到徐阳泰跟前,指着徐阳泰的鼻子大声骂道:“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傻子,想撑死自己吗?你可知这辟谷丹乃是浓缩之物,又经修士提炼,其中蕴含的能量极其充沛,每日只可服食一粒,吃多了反倒会撑爆了你的胃!哼,若不是师父留下话来叫我好生照看你,现在你早就死了!”

徐阳泰被这番狂风骤雨骂了个通透,定睛一看,原来是吕阳明师兄到了。

徐阳泰心里一突,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儿冲着吕阳明委屈道:“师兄,我不想死啊,只不过我已经吃了十多颗了,可还是吃不饱啊!”

吕阳明闻言一愣,忙低头朝徐阳泰手心看去,果见那手里并非三十余颗,仅有不到十粒丹药,再加上刚才掉落在地的几颗,也不过十余之数,看完又环顾了周遭,拿起之前装着辟谷丹的瓷瓶空了空,里面一颗都没有了。这才瞪大了眼睛望着徐阳泰道:“你可知这辟谷丹有多么贵重吗?你不吃便罢了,竟然还恣意糟蹋?全当这丹药是白给的吗?”

徐阳泰被其说的莫名其妙,解释道:“师兄我没有糟蹋呀,真的都被我吃了,只是……”说完指了指自己肚子,憨笑道:“只是这劳什子辟谷丹实在不禁使唤,吃了这么多,也没吃饱。”

吕阳明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徐阳泰的面皮,半晌,觉得他徐阳泰表情不似作伪,心中奇道: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吕阳明眼睛一转,使了个主意,猛地脸皮一变,整个人的气势再不咄咄逼人,反而笑眯眯的温言道:“哦~那却是我错怪了阳泰师弟了。”

徐阳泰“呵呵”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说不定是我饭量太大,这几颗小药丸吃不饱呐,阳明师兄,您那儿可还有什么吃的么?”

吕阳明故作为难道:“吃的嘛,倒还有些……”接着从腰间储物袋里又拿出一个与之前瓷瓶长得一模一样儿,可却大上一号儿的新瓶子来,口中道:“这瓶全是辟谷丹,约莫有百十来颗,这便都与了你也是可以的。”

徐阳泰听罢十分高兴,口中道谢,正要伸手去接,谁知他吕阳明将手一缩,把瓶子又拿了回去:“不过嘛……这辟谷丹可是非常珍贵的,像师兄我,平常都舍不得吃呢!”

徐阳泰不知吕阳明什么意思,见他不说话儿,也就愣愣的等着吕阳明再开口。

吕阳明看他徐阳泰也不相问,顿时一阵气馁:难道他真是个傻子不成?心中更见欢喜,又开口道:“如果就这般平白给了师弟,那师兄我岂不是没的吃了么?”

徐阳泰点点头道:“那是那是。”

吕阳明做足了姿态道:“这可叫师兄好生为难啊!……不如这样儿,师兄平日里有很多派里分配的活计要做,没有时间去炼丹,如果你能帮师兄做活,那我就能空出时间炼丹了,你看如何?”

第六十五章 歪打错着

徐阳泰裂开大嘴,“呵呵”一笑,虽是笑容,可加上他这幅尊荣,怎么看怎么可怖,只听他口中说道:“师兄叫我做些什么?我可什么都不会呀!若是做错了什么,误了师兄的事,那该如何是好?”

吕阳明被徐阳泰笑的心里一阵不舒服,强打精神道:“也不叫你做什么难事,只不过是些体力活儿罢了。”

徐阳泰闻言伸出大手,指向自己胸口,信誓旦旦的道:“那便好,不是我夸口,这体力活儿让我做来却是最擅长不过的了。”

吕阳明笑道:“好,那今后还要多仰仗师弟了。”说完把手一推,将手里攥着的,装着辟谷丹的瓷瓶递给徐阳泰。

徐阳泰接过了瓷瓶儿,顿时喜上眉梢,高兴道:“师兄且说,这体力活儿要怎么做,全凭您吩咐。”

吕阳明想了想便道:“说来却也不难,我阳清派各大山头,各个院落每日都需有些用度,烧水劈柴,洗衣浇苗也是各顾各的,如今我们翠竹苑只余你我二人,其余的师兄师弟都已下山去了,这些活儿还要我们来做,那日师父临行前曾嘱咐于我,莫要叫你做这些杂事,你看……”

徐阳泰一听,摇起了大脑袋道:“不打紧不打紧,我天生力大,干起活儿来能省却很多功夫,再者说,师兄不是还要炼丹么?有什么安排,师兄便都交给我吧,我保证做的是妥妥当当的。”

吕阳明见徐阳泰信誓旦旦的答应下来,心中窃喜:看他这幅德行,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可口上却道:“那就麻烦师弟了,我这便给师弟讲讲每日都需要做些什么。”

徐阳泰点点头,一脸认真模样。

吕阳明道:“我翠竹苑主要负责的便是栽种仙草,每日寅时要到山中清泉眼打上六桶晨水,使此水于山后浇灌仙草园中的草苗,这浇水之法可自去向那看园的师兄问询。全部草苗须得在午时之前浇毕,下午另有师门他苑的同道更替照看。”

徐阳泰见吕阳明说到这儿就不说话儿了,接口道:“师兄,只就这浇花种草的事么?”

吕阳明心道: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去了,岂是浇花种草就能涵盖的么?

吕阳明却不与徐阳泰明说,只继续道:“每三十天一循环,那天下午还需得去一趟丹房,给丹房的师叔们打打下手,直至入夜而归。”

徐阳泰听罢一惊道:“师兄,在丹房打下手都需要做些什么呢?”

吕阳明道:“也没什么特别之事,师叔要你做什么,你做便是了。”

吕阳明说完眼珠儿一转道:“还有,你去做事前务必要与管事的师兄知会一声,就说是替吕阳明来做事的,不然可都是不作数的。”

徐阳泰点头道:“我都记下了,师兄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吕阳明仔细的盯着这张奇丑无比的面孔道:“你都记下了?”

徐阳泰道:“师兄难道信不过我么?不就是每日早起打水浇园,每三十天去伺候师叔练练丹药么,我已记得是清清楚楚了。”

吕阳明颔首道:“好,这浇园便从明日开始,炼丹嘛,在本月十二日时再去即可。”

徐阳泰想了想,纳闷儿道:“不对啊,师兄,如今虽不是寒冬腊月,却也是数九寒天了,这园中草苗怎能活着了?”

吕阳明暗骂一声:没见识!嘴上还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阳清派玉葱山共有三座山头,乃是按照三种修炼方法所划分出来的,玉莲峰主修五行之道,用的是我派中前辈所留下的心法——‘五行变’,五行者,金、木、水、火、土者也。通过吸纳天地五行之气,可以提高修士自身的修为。这五行之道,亦是我修仙界最为鼎盛广泛,选择人数最多的修行方法,俗称‘相修’,只因每人的身子里都暗含五行,若是修行得法,那修为进境当是一日千里,出手之时可以施展与自己属性相应的五行法术,端的是厉害非凡。而我玉珠峰修的却是飞剑法宝,以宝剑为引,在体内结成剑婴或元剑,这剑婴与其他修士的元婴一样,而更具威力。是以我剑修的威力还在他相修之上,亦被人称作‘器修’。”…,

徐阳泰听得云山雾罩,有些开小差儿,可没想到那吕阳明反倒说的来劲儿,一时口沫飞溅,拉起了架势就似要好好说上一通。这也难怪,他翠竹苑好久未有添上个新丁,这回逮着了徐阳泰这般“不谙世事、一窍不通”的雏儿,怎好放过了去?

吕阳明话锋一转道:“不过,这相修与剑修都是逐渐衍生出来的,只因在那上古之时的修士太过贪婪,自开天辟地以来,这世间的修真资源几被用光,留与我们的实是少之又少,被逼无奈之下有很多修士甘愿放弃那传统的修道之法,另辟蹊径,转而将精力用来研究其他的出路。”

“可这传统的修炼方法,在我阳清派也是有人在练的,不过却要比我们苦的多了,那进境相较我们来说,也要慢了不少。像那玉笔主峰,其山上的修士修的便是我派正统的法诀——一阳正气清诀。”

徐阳泰虽然不太明白,可也能听出其中关键,但他心中一直挂念着浇灌药园的事,只好打断了吕阳明的话,开口问道:“师兄,那这仙草园又在何处?”

吕阳明还待再说,忽闻徐阳泰发问,将自己的话头岔开,心中不忿,立时瞪了徐阳泰一眼,转而道:“我玉葱山三峰各有一座小药园,平日里各司其职,以自己的山峰炼出丹药供给自己山上的修士,又数那玉笔峰的最为庞大,药材也最为罕见珍稀。”

“咱们玉珠峰的药园便在后山山涧之中,从翠竹苑出去向北十里再向东三十余里,往左边看,那树林中有条小路,顺着小路穿过树林下山,依你的脚力,约莫走上半个时辰自会看见药园所在。”

徐阳泰点点头表示清楚,又问道:“那炼丹之处又在哪里?”

吕阳明道:“这你却要多行些路,我玉珠峰诸人主修飞剑法宝,也司职阳清派炼器一事,而玉莲峰主修五行,那火属的大修士都在玉莲峰上,是以若想炼丹,还要去那玉莲峰,到了你当值的日子,可自去玉莲峰炼丹房寻那丹房执事,言明来意后要上一块令牌,便可按照安排进丹房找到需要伺候的炼丹师叔,介时只需小心谨慎,不出什么差错即可。”

吕阳明随意两三句话,便将事情交托给徐阳泰,心里洋洋得意:从今天起我便可以清闲下来,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这傻乎乎的师弟还真是我的福星呢!

想罢又瞄了徐阳泰一眼,口中说道:“师弟都记得明白了吧?若有疑惑且再问来,师兄一并为你解答。”

徐阳泰想了想,开口道:“师兄,我还真有一件事情弄不清楚呐。”

吕阳明道:“哦?师弟尽管问来,师兄但有所知,定当知无不言。”

徐阳泰嘴巴本就十分笨拙,捋了捋思路,也不管面前之人信不信得过,直是大大咧咧的将那日师祖要求自己拜师之事娓娓道来,说完才道:“这事我连师父都没有问过,就怕师父生气将我赶下山去。像我这般长相,平日里哪有人愿意与我多说两句话了?今天难得师兄与我说上这么多话,那师兄定是生的一副好心肠,还请师兄告诉我,那天师祖为何要生气呢?”

吕阳明根本没想到他徐阳泰能问出什么难以解释的难题,可这话一出来,只将他吓出一身冷汗,口中结巴道:“你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徐阳泰莫名其妙道:“我便是我啊,怎么人人都问我到底是谁?我还能是谁呐?”

吕阳明心中发苦:难不成他真是哪里来的奸细被软禁在此,之前种种俱是与我示弱,故意与我攀谈好套出阳清派的虚实?

想及此,吕阳明再不罗嗦,一边往外疾走,一边道:“那药园,你就不用去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徐阳泰见吕阳明突然态度大变,更是不知其所以然,只好在后面道:“师兄,之前我答应于你,今后自然会去的,我徐阳泰说一不二,怎能反悔?”

吕阳明也不与他多说,只留下一句话来:“你愿去便去,若有什么事儿可别摊到我头上了。”说完再不答话,一溜烟窜出门来,往自家休息之处而去。

徐阳泰心思粗犷,根本不知那吕阳明就不会炼丹,而辟谷丹又是最不值钱的灵丹,光半个时辰开上一炉,便能出产上万颗,是以每名修士手头儿的辟谷丹都是充裕的很。什么好东西吃多了,那都会腻的,这辟谷丹亦然,想早年吕阳明也是一天三次,每次都要吃上一两颗,而现在光是闻上一闻就只欲作呕,要不是如今修为不够,必须吃上一颗解决腹中饥饿,早就将所有的辟谷丹都扔了去,省着心烦。

徐阳泰站在门口望着吕阳明远去,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师兄为什么走了?”

他站了一会儿,见那吕阳明半天未归,自觉没趣,又回到桌旁发起了呆,心道:既然师兄又说不用我去做,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懒人就是懒人,想他“三不喜”当年好吃懒做,这恶习进了京城已是好了很多,可如今见得能偷懒的地方,竟又萌生出这般想法来。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便宜师父刘武相,心头泛起一阵悔意道:“师父师兄对我这么好,我怎能再同从前那般懒惰?从明天开始,我便帮师兄做活,也能为他省出时间多炼些丹药了!”

说罢看了看手中的大瓷瓶,打开瓶盖,倒出几颗来,又津津有味的吃上了。

第六十六章 由水入禅

早晨,太阳像个刚出门的新媳妇儿,羞答答地露出半个脸来。

笼罩着大地的黑云一寸一寸的散开来了,天边露出了白皙的亮光,三两声鸟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天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却又睡意困顿,迷茫间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昨日的黄昏。

天刚刚亮,这是一天的开始,孕育着崭新的希望。整个玉葱山青翠逼人,露水也着在了每一片绿意盎然的叶子上,随着微风慢慢摇曳。

就在这有些清冷的山涧小路上,正有一汉子步履匆匆,踏阶向上而行,走近一看,这汉子肩挑着两桶水,水桶摇摇晃晃,水星四溅,想他若是一直如这般走下去,还未到得目的地,这水桶里的水,恐怕就已经见了底了。

清晨的空气透着丝丝凉爽,饶是如此高山险路,也没叫汉子觉得热了去,亦或许是汉子的身体强壮,走上这一遭,也累不倒他。

这汉子正是之前答应帮其师兄吕阳明提水浇园的徐阳泰。

他要浇的,便是那玉珠峰的药园,里面种的俱是些灵草,而大凡这世间之物,只要摊上一个“灵”字,那便是与修仙之人攀上了关系,这身价儿自也随之上涨,那么种植培育之法,就不可以常理度之。

玉珠峰乃是专执阳清派炼器一道,峰中药园所种灵草,也多是对照炼器所需而植,这些特殊的灵草中所蕴含着丰沛的矿物质,也有含有不同属性的灵草,这些都对炼器有所帮助。

这些灵草既然如此重要,那么培植起来定然不能含糊了事,这些灵草的“脾气”都十分娇惯,一定要适时、适地、适湿、适温、适光,缺一不可。

玉葱山乃是中仙大陆的名山,山青水秀,灵气沛然,这“地”便自不必说,无甚可挑剔的。而其余诸项,就都得看这培育之人如何拿捏了。

曾有一位玉葱山种草的前辈曾多次走访,于玉葱山附近,乃至整个中仙大陆寻找灵泉,以图灌溉灵草药园,穷其一生,也没有一处像样的泉眼入了他的法眼,正可谓天无绝人之路,也或许是上天为他的诚意所感动,就在他行将就木,失望已极之时,忽而天降神雷,这神雷威力极盛,一股脑儿的劈了下来,对那阳清派祖师所就的护山大阵视而不见,好巧不巧的就劈落在他身侧的一块大石之上,这雷声一过,老前辈努力朝地上被雷击出的大坑一看,那大石早已化作灰飞,正有潺潺水柱从大坑中冒了出来,这水柱里的水清澈可辨,无有一丝杂质,舀上一瓢一饮而尽,只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连久未提升的修为,都似有松动再提高的意味,端的是神妙非凡。

那阳清派老前辈尝罢大喜过望,直呼:“天不绝我!”可四字一过,因为高兴过度,又可能是毕生心愿已了,竟就这般直直死在了泉眼旁,含笑而终。

天道最讲的就是一个平衡,万物有生就有死,有得必有失,这泉眼虽给了他阳清派,却也带走了一条对阳清派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老门人的生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除开这事儿不提,这泉眼是有了,灵泉的泉水正适合浇灌那药园中的灵草,他阳清派后人自是在此修筑了一口泉井,拓宽了泉道,每日派弟子轮流把守,又怕一次打的泉水太多,影响到泉眼的“寿命”只好将这挑水灌溉的事宜委派下来,分放于众弟子,须得多少便打上多少。…,

这阳清派的规矩代代相传,而他阳清派由于所修功法兼顾三家,是以发展迅猛绝伦,到了这一代,光他一座玉珠峰上便有不下一千余人,弟子众多,不但其掌门无乐真人深得阳清派真传,一手功法入得其中三味,已于修真界中创下了偌大的名声,成为这方修士口中的“道门四庭柱”之一,连带着阳清派更是隐有冲击道门第一大派的趋势。

威势上去了,名声显赫了,这积累的财富越见深厚了,派中对这灵泉的重视却也下降了许多,想当年灵泉初现,派中诸人视若珍宝,那可真是又怕被风吹,又怕被虫扰,不仅由是时当代山上最强的几大修士联手布下七七四十九道护泉阵,连这每日来挑水浇园的修士也是精挑细选,生怕混进了奸细,将这口灵泉给破坏了去,要不是他阳清派没有太好的法器灵器可承载灵泉泉水,恐怕连这些门人都不会再选了,非得动上几个长老使用灵器来取水灌溉不可。而时过境迁,如今再看,这挑水的事情不仅摊给了派中修为最低,人数最众的底层弟子,连他们这一路是如何糟蹋灵泉的也不管不问了。

像今日徐阳泰所行之事,要放在从前,那绝对是触犯了门规的大事,轻者废除一身修为,打回凡间,重则断去手脚,任其自生自灭了。

他徐阳泰自是不知道这些,既然应承下来,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将师兄的事情做好,他手脚的确麻利的很,起的又早,怎奈何这性子太过粗莽,心思不够慎密,做起事来又毛毛躁躁,不经大脑。

这不,眼下便做了坏事儿了。想徐阳泰早起打水之时也是好心,可头一回干手生的很,没有经验,两桶下去直将桶子装了个满满,山路崎岖,弯转回环甚是难行,走起来本就摇摇晃晃,更兼水满自缢,再加上只会使那蛮力闷头爬山,不顾其他的徐阳泰,这两桶水又怎能不流到外面?

徐阳泰一路走一路洒,直到了山顶翠竹苑,这才歇上一口气儿,将两个桶望脚旁一放,“咚——咚”两声巨响传来,惊得林间鸟儿‘扑愣愣‘齐齐飞向高空,四散飞逃。

这两个桶却也不是凡物,正是当年阳清派的炼器名师钟四海专门为保灵泉灵气不失所打造的两个法器,可限于材料以及其用途,是以无法将这两个桶与桶中的灵泉一起缩小,纳入怀中,便于携带,也算是他的遗憾之处了。

徐阳泰这两下落的实了,喘上一口气,这才想起两桶水来,他不知这水有灵性,贵逾千金,凡人若有幸喝上这么一滴,也可祛病解毒,真真儿是奥妙无穷,要让他知道这水如此珍贵,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胡乱糟蹋了。

徐阳泰低头向桶看去,陡然发觉这桶里早已不像最初那样两桶端平了,那水线已经深入桶中,约莫这两桶加起来也不过一桶左右罢了。

他眉头一皱,回头向来时小路望去,只见一路之上星星点点,全然一片水迹斑斑,自下而上那还未干涸的水痕稀稀拉拉淋得到处都是。

徐阳泰忽然一阵气馁:这大半的功夫,就算是白费了。后又转念一想:既已接下了这活,就要将这活儿做好,也不枉师兄对我一片恩德。想罢扭头儿往原路而回,重往山下泉眼打水去也。

别看徐阳泰平日里粗犷有余而心细不足,可他平心静气,不骄不躁的功夫却可算是深厚无比,这多半也与其从小到大受尽了他人白眼有些许关系,才造就出他这一副能忍耐的好脾气,要是换了火气旺盛,未经磨练的小伙子来做,早就撂了担子甩手走人了。…,

也亏得徐阳泰起得早,打丑时起便下山挑水,为求水桶里的水再不外泄,他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在这山道上走了四个来回,终归是找到了挑水的诀窍,再看此时的徐阳泰,挑水时腰腹肌肉紧绷,双肩与脖颈用力,将挑着水桶的担子牢牢夹在中间,两桶一左一右分别垂在两侧,双手抓紧了栓在桶与担子之间的桶绳,双手把握着平衡,再看他的双眼,竟然是闭合着的。

自此,这桶中之水再无一滴乱溅,都老老实实的呆在桶中,犹如两桶死水一般。

若叫其师父武相看见徐阳泰这番手段,也会惊出声来,直赞其资质不凡,想武相当年亦是做过这挑水的活计,可要想像徐阳泰这般一滴不洒,四平八稳的等上这曲折难走的山道,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旁人不知徐阳泰内中实情,他自己也是所知有限,连着三次挑水的失败,非但未有击垮他的信心,反而叫他更加坚定,他按下心绪,心中只有两桶水,忽而心弦一动,只觉一阵困意袭来,双眼一闭,朦朦胧胧中进入了另一番境地。

这境地不着痕迹,说不清道不明,他外不着相,不执着一切,心中只余水桶中的水,当下这念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外境不起攀缘染著,自内照而不昏沉无记。

佛曰:禅者藏也,未见此物,不知何物,只有依悟,明心见性。若从其意义上来说,一个修行人,能摄受散乱心专注一境,即是所谓“定”。

他徐阳泰,竟在不知不觉中,应了佛门“定”自一说,感悟自然,入定了。

周遭的一切再也与他不相关联,就好像这路不仅是通往药园之路,更是通往他内心深处的一条光明之路。

正这时,那久违的隐藏在他身体中,仅有在其危急之时才会出现的奇妙金光又闪亮了起来。

金光萦绕在他周身,灼烁闪耀,良久不灭,直把这两桶水挑到了山顶,迎着已经渐渐升起的太阳,这才蓦然一闪,又归于沉默,消失不见了。

山路不长,可徐阳泰却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这会儿如梦初醒,吐出一口浊气,从禅定中不舍的醒来,看了看左右,只觉视野开阔,眼神清明,立时神清气爽道:“看来这打水里面也有门道,能让自己这么舒爽,看来师兄与师父一般,也是在教我修行啊!”说完“呵呵”一笑,顺着之前师兄所指之路向药园而去。

第六十七章 小楼对话

徐阳泰稳住了心态,就这般往后山又行片刻,一路穿过了吕阳明所说的林间小道,立时一片光亮映入眼帘,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首先显现于徐阳泰眼前的,便是那歪歪扭扭编在一处的篱笆藤缠绕出来的垛墙,与其说它是墙,不若说是一条围栏,看起来确实一点儿作用也无,虽然不甚漂亮,但与此间环境融为一体,倒是颇为自然写意。

园门虽小,且只有一处,可这院子内部却是大得惊人,乍一看来,五、六亩地是跑不掉的。

再往里看便是道道垄沟,也不循规章,端的是东一撇,西一道,直将那千奇百态的灵草划出几块区域来,这也与它们的生活习性有关。

这灵草有灵,犹如人类一样儿有着自己的喜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拿这药园左边那一块大石所遮蔽的下面那一小片蓝色小苗来说,它们叫做“阴石草”,性凉而喜阴,由好群居,多生于岩石缝隙下,草叶极寒,可在炼丹时,用于调和阴阳,解除丹中热毒,或是在炼器时降低法器灵器的温度,便于改造器形。

又似药园西北角落独坐于犄角的大树,从树根起一丈方圆都没有土石,只余一个大坑,大树黝黑的根部露在坑外面,而这些健壮的树根穿过了沙坑,去势不停,一直插到地下深处,却是玄奇无比。此树名“赤冠”,顾名思义,从赤冠树根部向上,由黑转褐,由褐及棕,由棕变橙,直最后到了树枝处成了红色,根根红枝交错一处,形成了巨大的火红树冠,有如深秋火烧枯树,站在树前总莫名的感到一阵燥热,热浪滚滚,神妙非凡。

赤冠树只好独居,也由不得其他草木伴生,只因这赤冠树极为霸道,仅一幼苗时,便贪婪的吸取周围土壤中的水分与养分,直至成熟,这好像无休无止的索取才堪堪叫停,可此时,赤冠树根部周围的土壤早就被其一味的索取拖垮,化为飞沙,风儿一吹,便消散在天际了,剩下的,不过就是一个圆坑了。

别看这赤冠树性烈如此,可它端的是一炼器的好材料。

你看那修仙之人手中法宝神奇多变,威力无穷,可法宝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白给的,也是由炼器师付出汗水与辛劳打造而成的,这赤冠树火红粗壮的树枝,质地十分坚硬,由于长年汲取土壤中的养分,连带着土壤中的金石成分也一齐吸了进来,再加上他本性属火,树冠炙热非常,用来打造法宝,或是飞剑剑柄之类,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其火性对施展火系法诀有很大的帮助,更是硬逾坚石,是打造火系一类法宝的不二选择。

除了阴石草,赤冠树,还有孔翎花,炼金蕨等成百上千种灵花灵草布满了整个药园,数不胜数,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乱。

徐阳泰近了园前,阵阵奇香从园中扑面而来,仿佛这园中的空气都与外面的不一样儿,透着勃勃生机。

正是:药径深红藓,山窗满翠微,羡君花下醉,蝴蝶梦中飞。

徐阳泰本就身处在玄妙之中,心中空明,对周遭的一切都恍若未闻,只是挑着两桶灵泉水,穿过篱笆藤围成的垛墙留出来的一人宽窄的“小门”,往里面走去。

前脚刚迈入园中,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风声,这风声引着一个黑影由远及近,快似闪电,转眼便到了徐阳泰身侧。…,

说时迟那时快,徐阳泰立马从入定中惊醒,当下也不迟疑,平扛着挑子,下盘使力,在地上猛地一蹬,整个人急急向后退去,一下就出了药园,躲开了这阵强风。

徐阳泰立稳了脚跟,向前一看,从强风中现出一只大巴掌来,只见这“巴掌”见一击未中,“咦”了一声,便收了回去,那阴影也现了真身,原来这巴掌乃是出自一老者之手,再看这老者,直是鹤发童颜,精神灼烁,此时双手负背,双眼似睁未睁,似闭未闭,眯做一条缝,老神在在的站在药园门口,也不吭声。

这老者仔细看了看徐阳泰,见其挑着两桶水,终是开口问道:“你不是吕阳明,怎么,凭他那几分资质,这么快就突破了筑基境界,进得融合期了吗?”

徐阳泰定了定神,见这老者不似再要出手的样子,反而与自己攀谈,又认识自家师兄,想必定是师兄日前所说的阳清派把守药园之人,再看他这般年纪,怎么也有七八十岁了吧?不过他却忘了,这修仙界的外表只是虚妄,谁知道在哪具风华正茂的皮囊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万年老怪呢!

可他徐阳泰思维本就迟钝的很,哪里想的明白这些弯弯绕,只当即恭敬回道:“阳明师兄另有要事,特意使我来行这浇园的事。”说完就呆立在原地,等着老者再叙话题。

这老者仍是不动声色,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心里却道:这小子还真是谨慎,想每次换来的新人都会与我多说上几句,要么客套一下,叫我照顾照顾,要么打听几句,唠唠家常,好增进些关系。像他这样儿半个字都不愿多说的却是少见的很。

老者等了一会儿,见徐阳泰仍是直愣愣的挑着水桶,一言不发,有些不悦道:“你是何人门下?”这话问来语气生硬,任何人闻之都有如一盆冷水浇下,再不知这老者生气的,那可真就是傻子了。

徐阳泰此时还真就如同傻子一般,根本未有注意老者的口吻,想了想答道:“我叫徐阳泰,师承刘武相。”

老者闻言更怒,瞪了徐阳泰一眼大声道:“我不识得什么刘武相,你去问明白了再来吧。”

说完大袖一挥,扇出一阵白雾,霎时便将整个药园的门脸罩了个结实,任徐阳泰如何抻着脖子向里头看,也看不进去了。

若说之前徐阳泰对老者的语气未有发觉,这回却是看出些皮毛来,心中还不时纳闷儿:这老人的脾气可真差啊,他叫我问什么?我不就是师父的徒弟么?

徐阳泰想不明白,也只好听老者的话,提上两桶灵泉,往峰上而去。

徐阳泰走了一会儿,药园外白雾散开,老者的身形再现,只见他遥望着上峰的林间小道,口中轻声念道:“这小子本事倒还不错,头一回来,水却一滴都不外溅,力道拿捏的刚刚好。”说完连连点了几下头,一转身便消失不见了,这药园又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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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徐阳泰往自家翠竹苑而去,这玉葱山主峰玉笔峰,阳清派大殿之后,有几栋青砖小筑落于此间,楼分两层,这片建筑,雅称正嘉苑,乃是阳清派一派之首,无乐真人平日休息之处。

往日这正嘉苑少有人来往,除却那每日进出,在正嘉苑占有一席之地,也是无乐真人最为喜爱的弟子武焱,便再无旁人敢来打扰掌门人的清修了。…,

而这一日,一向安静的小楼里传来了阵阵对话之声。

只听声音,大概可分辨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字正腔圆,声音浑厚有力,言语之中无悲无喜,又透着几分威严,想必,定是这正嘉苑的主人,阳清派掌教真人无乐了。而另一个,说起话来悉悉索索,声音不大,隔着不厚的屋墙都听不太真亮,好像是做贼一般,只有用尽耳力,勉力去听,才可听出个一二来。并且可以肯定的是,这“贼人”声音细腻,音色动人,乃是一实打实的女子!

这二人的对话,也着实叫人心惊,说的最多的,还是那个未知女子,掌教无乐真人,多半只是“哼哈”应和,示意那女子继续往下说。

只闻那女子道:“刘阳平回来了,可以确定,那清章城出现的海外尸修,已被青牛山永平收拾掉了。”

“永平?他又出世了吗?”无乐真人眉毛一扬,声音里有了明显的变化。

女子回道:“这点我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他手段,隐有仙元力流转,合该是灵气化元,转化为仙元力,入了大乘期了。”

无乐真人道:“不说他也快飞升了,就是在这世间多留些时日,仅靠他一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女子不语,沉默一阵又道:“佛门介入大兴了,他们已在青丘山立下道场,遣人去与大兴皇帝交涉,十有八九,这国师之位要落到佛门弟子的头上了。”

无乐真人想了一会儿才道:“佛门此番能有如此大的动静,想必也是进入大兴久矣,只是我等地处偏远,本未曾想到他佛门会对大兴感兴趣,他们也真能忍了!”

女子道:“佛门事成,那荀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终是要对阎蔓动兵了,介时定然会遣人来派中求援,还望掌教早作安排。”

无乐真人半晌不语,点点头,示意那女子往下说。

那女子又道:“南方妖族动向不明,许是被佛门突然介入打了个措手不及,那青丘山正立在南方洱州,压住了紫沙江,江南众妖与佛门连番大战,并未讨得了好去,是以皆暂时偃旗息鼓,不知内里还有些什么动作。”

无乐真人想了片刻,又问道:“那魔道呢?”

女子道:“小魔遍地,这大魔,除了被永平除去的那一位,就再也未见了,这次万年大劫说来古怪,往常每一次大劫,都会有一不世魔头出世,统领众魔,为祸四方,这一次……”

无乐真人忽而打断了女子的话,只听他慢悠悠开口道:“时候未到,快了,快了啊!你先回去吧,继续替我打探,过不几日,我自会与其他掌教见上一面,到时再议。”

女子应了一声,作了一揖,“扑”的化作一股青烟,身形渐淡,不片刻就消失在原地。

第六十八章 吕阳明

“师兄……师兄!你别走啊!我这儿有话要问问你呐!”徐阳泰放下了水桶,忙不迭的朝着正欲回房的吕阳明追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吕阳明的手腕,将其扯了过来。

那吕阳明乍然见到徐阳泰,唯恐躲避不及,此时竟被他抓住了手腕,更见焦急,回过身子,冲着徐阳泰就是一掌,他早已筑基多年,一掌下来掌风习习,内含真气,掴在徐阳泰肩膀,只一下便印的实了,将徐阳泰打飞了出去。

吕阳明见徐阳泰被自己打中,心道不好,赶紧朝徐阳泰看去。

只见那徐阳泰虽未筑基,仅是练气期顶峰,挨了筑基中期的师兄吕阳明这一掌,却毫发无伤,他躺在地上,腰腹一弓,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揉着挨打的肩膀道:“师兄为何要打我?”

吕阳明见其没事儿,这才松上一口气,这会儿已与徐阳泰打了照面儿,再不好躲闪,只得无奈道:“师弟有何要事,尽管问来。”

徐阳泰闻言,好似立马便忘却了吕阳明适才的手段,也不觉得疼了,开口将药园前所遇老者,以及那老者对自己的不满全盘托出,吕阳明一听,对着徐阳泰摇摇头道:“那可不是什么老者,他辈分极高,连师祖也需给上他几分薄面,更兼行为乖张,倚老卖老,曾经……哎我与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且记住了,若下回他再问道你是何人门下时,你只管报上师祖的名讳即可。”

徐阳泰不解道:“我本师承师父武相,怎么还要说到师祖的名字了?”

吕阳明瞄了他一眼道:“真不知是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那人乃是我阳清派专管药园的执事长老苗极桂,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旁人若想见上一次都难愈登天,你倒好,头一回到咱玉珠峰的药园便碰上了他。”

吕阳明咽了口唾沫道:“我阳清派现共有九大长老,这九位中包括司职刑堂的首席执法大长老,司职药园、炼器、炼丹,的三位司职长老,玉葱山三峰——玉笔峰、玉珠峰、玉莲峰,三位山峰首座长老,还有两位位是专执外事的外事长老,这其中有八位都是阳清派五十一代弟子‘极’字辈。这‘极’字辈你可能不知,但若是说起师祖他老人家的师父,那便是‘极’字辈的老祖宗了,只不过,他老人家已于万年前仙逝了。”

“那苗极桂这‘极’字辈,比我阳清派掌教真人的辈分还要高上一层,哪个不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再者说来,我阳清派又非一脉单传,越低辈的弟子越是普遍,人数越多,这些老妖怪每日贵人事忙,哪里有功夫一一记下每一个人来?别说我们,便是师父武相他老人家,恐怕也是记不得的了。”

吕阳明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看了看对面那张丑恶的嘴脸,心中有些怀疑:这小子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若真是装傻充愣,也未免太像了些,上头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暧昧,有流言说他是外派奸细,此番看来却也不像,多半是捕风捉影罢了,更兼他对这修道诸事一窍不通,根本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刚入修真的毛头小子,派里高层又对其身份来历守口如瓶,想必其身上另有神秘之处吧?!

想及此吕阳明又看了看徐阳泰脚边放着的水桶,忽然心有所感:他定不是什么奸细一流!…,

正这时,徐阳泰终于将吕阳明所言诸事一一消化完毕,疑惑又升,只听他开口问道:“师兄,那些……前辈,真有几万岁了?”

吕阳明下意识的答道:“那是自然。”

徐阳泰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想不到我真有幸踏入仙途,这一切都是师父给予我的,我定要好好珍惜!

吕阳明接着道:“这修仙之道,一凭努力,二凭资源,这三嘛,还要看资质。说穿了,你要是资质不入流,那纵然有千万灵石,灵丹无数,日夜努力,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的。”

说完吕阳明竟也叹了口气:“想师兄我十六岁入道,可按照凡间的计数,现如今也有六十余岁了,可这五十年间虽似反掌,进境却不大,仅仅修到了筑基中期,这一生若无太大的机缘,恐怕也就业止于此了。”

“哎——我若能再进一步,在阳清派的地位,也会提高不少呐!想那武焱,原作阳焱,幼时刚刚入门,便靠其天资被掌教真人看重,收入院墙,六岁入道成就练气期,七岁筑成道基,更名武焱,现在不过二十不到,恐怕就已在冲击金丹期了吧?要是真叫他结出金丹,便可凭空增长阳寿五千年,这辈分也又要换上一换了。”

徐阳泰越听越惊,这三言两语间涵盖的内容确是不少,吕阳明见徐阳泰拧着眉毛,也不心急,只在原地等候,不多时,徐阳泰理清了思绪,又是问道:“师兄,这辈分还有变化的吗?那长生不老也还有境界要求?”

“所谓修仙一道,达者为先,弟子资质非凡,后来者居上,境界超过其师的大有人在,既为人师,无非传道授业解惑也,可若是境界不够,无法触及更高层次的‘道’,那么也就无法再为人师,这师父便要换人了。是以若长久基于一人身下,待得修为高于师父而后无人引领,那前途只可谓是一片渺茫,是以我修仙界有一规矩,如有境界超过一阶之人,这辈分便会随之增长,也可另行拜师之礼,但凡境界提升飞快之人也多半是资质非凡,极易受到各派重视,那身份啊,自会与我这般修士不同了!”

“而一般来说,只消你入了道,引气入体,成就练气期,那么你便可平增百年阳寿,筑了道基,阳寿增至五百年,丹田内府结成金丹,阳寿立增三千年,而你若能金丹化婴,成就元婴期真人,那便可万寿无疆,享有万年阳寿了!若是万年间未有进步,亦或是渡劫失败,只要一日不成仙,那么你的寿命便再不会增长,万年时光一过,元婴中的灵气立时便会自主消散,待得灵气一尽,你这性命,也就完了。”

徐阳泰认真的听完了吕阳明所说的事项,终是对这修仙一途有了大概的轮廓。

吕阳明又道:“所以说,我修仙之人一旦享过了延年益寿的甜头,就会越发的贪婪起来,试问又有谁不想长生不老呢?是以经年来争斗不断,也全然是在为自己抢夺那些为数不多的修仙资源罢了,多一分资源,便可在修仙之路上多走上些许,多为自己争取一分机会。我修仙者不止是与天斗,还要与人斗啊!”

也不知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怎的,这吕阳明言罢,目光灼灼的看着徐阳泰道:“我不管你是打哪儿来的,既然进了我阳清派,便休要再想旁的,努力修炼吧!时间,是不等人的!”…,

吕阳明说完这句话,将手申进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四个瓷瓶来,上前几步,递与徐阳泰道:“这些都是辟谷丹,你且拿去吃吧,我吃了几十年,早就腻了。看你昨日服食辟谷丹的样子,再加上我阳清派高层对你的‘关注’,想必你也有特别之处吧。”

徐阳泰闻言一看,果见吕阳明手里的四个瓷瓶,都与之前吕阳明交付给自己的盛有辟谷丹的瓷瓶一模一样。

徐阳泰直直接过了辟谷丹,还不忘问上一句:“这丹药如此珍贵,可如何使得?”

吕阳明难得一笑:“你倒是好骗,这辟谷丹哪里是什么贵重的丹药了?无非是我修真界最为廉价的药材,说它是药材,可能都算不上,或称作食物更为贴切吧。你且拿去吃吧,我这里还有的是,不够了尽管找我要便好。”说完这番话,吕阳明只觉心中不再似前几日那般压抑,反而豁然开朗,整个人变得光芒四射,心情舒畅,心路通达,也就再不计较因徐阳泰新来导致的那些个人得失了。

徐阳泰还待再谢,对面吕阳明却急急一挥手,紧迫道:“你若要谢我,便去替我做些活吧,何事何时何地,在之前我也都告诉你了,我也不再与你多说,眼下我有感觉,似是内息有变,瓶颈松动了许多,可能是境界即将突破,还需赶紧闭关,短则十数日,多则两三月,我必将出关,若是师父问起,你向他老人家如实禀告就是。”

说完冲着徐阳泰一拱手:“此番多仗师弟相助,大恩不言谢,来日师兄若真得突破,再与师弟相叙。”言毕不再多说,扭头转回了自家屋舍,关紧了房门,屋内再无声息了。

此时徐阳泰却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吕阳明的屋门出神:师兄修为增长了,怎的又与我扯上干系了?

怔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修仙一道果然神奇莫测!”

徐阳泰这一句驴唇不对马嘴后,扭头看了看地上的两桶水,又抬头看了看天:“还未到午时,我再去那药园看看,那位老前辈应该还在等着我浇园呢吧!”

自语过后,将挑子扛在肩上,气息不由自主的平和下来,望后山药园而去。

第六十九章 绝仙阁

这一日,大兴天边掠过一抹祥云,祥云之上立着一只奇兽,此兽头生两角,身披黑鳞,四足而蹄,脚踏冰怆,尾长如牛,面似鹿似马,口喷黑沙气,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此兽名黑沙鹿,乃是这天地间罕有的灵兽,兽背上又坐着一人,这人须发皆白,身穿素色道袍,头上挽着发髻,可面上却无多少褶皱,长着一双丹凤眼,留着一道美髯,威武不凡,正是那分神期真人,阳清派掌教无乐!

祥云之上,除却无乐真人与座下黑沙鹿,身旁还有一年轻人,这年轻之人身材颀长,相貌清秀,头上挽着一个发髻,青衣罩体,眼中满是孤傲之色,此人正是无乐真人爱徒——武焱。

这武焱脚下踩着一团烈火,以烈火融在祥云中,与无乐真人一同赶路。只是他这双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着那黑沙鹿不放,眼冒神光,贪婪之意毕露无遗。

话说无乐真人带着武焱,一路不停,不到半日光景,便到得南海一带,只见下面海浪滔滔,烟波滚滚,二人又行一阵,停住了云朵,无乐真人遥望远方,把手一指道:“那便是南海之滨,俗世称作海上坟墓的大漩涡,而我修真之人将它称作——南界!”

“南界?”武焱听无乐真人发话,自是不敢再盯着那黑沙鹿看,赶忙掉头朝无乐真人手指的方向一望,顿时心中一惊:这世间还有这般诡异莫测的壮观景象?!

也无怪乎他武焱大惊小怪,顺着二人的眼神一看,只见入眼的满是苍茫,水天相接,灰暗无比,不仅那天空阴云密布,电光雷鸣不绝于耳,被阴云笼罩着的海域中,却只能看见道道水纹急速涌动着,这水流极快,顺着水纹往远处瞧,在这广阔无垠的海域之上,一道道水纹终是在极远处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换言之,这些水纹,便是由那漩涡翻搅出来的。

这漩涡不知有多大,放眼望去,直看到了天边也看不穿,横向更是一跨万里,仿佛形成一道屏障,将整个世界阻隔开来,任谁也休想跃过这漩涡,到得世界的那一头。

武焱看了这一幕,直是叹为观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他略带几分敬畏,向自己师父无乐真人问道:“师父,何以说是南界?这处有着漩涡不假,可这漩涡能从我大陆东南一直蔓延到那西南去吗?”

无乐真人轻声一笑道:“待你到得了大陆西南,且一看便知其中奥妙。我也可提前与你透个底,这漩涡,无论你在大陆西方,还是大陆东方,看见的,总是这幅模样,便是换上个角度,依然如此,丝毫不露端倪。你真当我修真界这么多年,都无一人看透此节吗?”

武焱闻言大惊失色道:“竟然如此神奇?”

无乐真人点点头,双目使劲的眺望远方“南界”,好似想让自己的眼神穿过南界,看一看这南界外究竟有些什么事物。

武焱想了想,又问道:“海上不行,那天上呢?”

无乐真人答道:“你看那阴云密布,直似寻常的雷雨天气而已,可其实,那可都是天雷!”

武焱失色道:“天雷?!”

无乐真人接着道:“天雷滚滚,便连为师也说不准,它们平日里只隐于云中,但有修仙之人介入,立时便为引线,勾动天雷发动攻击,这天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为师这许多年就因准备渡劫一事,才少了走动,雷劫能否安然度过,可是我修真者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无乐真人转过脸来,对着武焱道:“为师生平授有三徒,老大武亚早夭,三千年前死于一阳魔君之手,自不必多说;老二武坤资质尚可,却心地太过善良,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不可堪大用。”

无乐真人眼中精光一闪:“而你武焱,是我最小的徒弟,虽然性情贪婪,傲气十足,但资质却是一等一的,十成的火灵根,修起五行变中的麟火真诀来,那进境连为师看了都羡煞万分。为师也不求别的,只要你多多打磨你这性子,来日我若飞升在即,必全力助你夺得我阳清派的新任掌门之位!”

武焱闻言头冒冷汗,想无乐真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陡一开口便道出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想必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自己,想起自己之前任着性胡作非为,的确做下不少错事,一时不敢作声,只低下头来,作了一揖道:“武焱谨记师尊教诲,定会痛改前非,恪守门规。”

无乐真人又瞥了他一眼,侧过身子道:“你也不要不放在心上。眼下我还未走,有天大的事我也能给你扛下来,可待我飞升后,即便你做得了掌教,也莫要小瞧了阳清派,能制住你的,可也大有人在,你可要当心啊。”

武焱脸上如此作为,心中还真就不屑一顾,只觉将来自己神功有成,境界高深,在派中绝对是地位超然,介时呼风唤雨,他莫敢当,这阳清派还不是自己的一言堂么?未成想他心中的龌龊想法直被无乐真人一语道破,武焱面色不便,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道:“武焱记下了。”

无乐真人摇了摇头:“此番归山,你便随我去五霞境修炼吧。”

若说前话未能叫武焱听进耳去,这一句却是打动了他的心,他连忙追问道:“可是那修行圣地——五霞秘境?”

无乐真人面无表情道:“世人都知大兴,却不知我们这方地界不过只是这片中仙大陆的偏壤之隅,在外界修者看来,我们这地方真正的名字,哪里是那凡人小国的名号?五霞境便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代称。”

武焱脑筋一转,又是开口问道:“这五霞秘境,是否与那五霞山有关?”

无乐真人闻言悠悠道:“五霞山,山中有灵,传说是上古时期,修士大战,有一大能与对手交战之时,二人灵力相撞一处,能量过激,划破了界面,造成了空间漏洞,这股能量极不稳定,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连释术者本人都无法阻止,而那漏洞不断扩大,渐渐现出另一个平行空间来,这空间随着漏洞的扩大,竟而也慢慢开始蚕食着中仙大陆,众修士闻言赶来,暂时拟定休战协议,那时整片中仙大陆被五股势力瓜分,他们各自派人过来,试图将漏洞封住,怎奈何这空间之力实在太过缥缈,他们五派的精英修士,也是无法做到,这事情越闹越大,终于叫仙界知道了,后有天帝派天将使者前来,只拿巴掌这么一拍,便将这漏洞给压制住,事毕就回转仙界了。”

“这一巴掌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无穷的仙元力,那仙元力凝而不散,经年日久竟在原处形成了一座奇山,山峰绽放五色光辉,而后几十万年,终有修士在此山上开宗立派,为山赋名五霞,而由山中通往的另一个世界,也被称作五霞秘境,我们脚下的大地,也因此而得名五霞境。”…,

武焱听罢又问道:“师尊,为何我阳清派也有这五霞秘境的入口呢?”

无乐真人道:“那次界面破碎,在这大兴一带共有五处缺口,数五霞山的最为庞大,而另外四处嘛……”

武焱听到此,也大概猜到了,只听他说道:“另外四处,可是我道门四大派?”

无乐真人颔首道:“没错,正是那落宝天宫,绝仙阁,浣花宫以及我们阳清派。”

武焱道:“这五霞秘境中,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为何修士进去不过几年,再出来便能提升好些个境界?”

无乐真人道:“那界面中的大陆,与我们大相径庭,也无甚好说的,只不过,那里没有修士。”

武焱闻言惊道:“没有修士?”

“不错,妖兽遍地,灵草无数,灵脉充足,天地间灵气沛然,有这等资源,如何不能提升境界?”无乐真人答道。

武焱更加纳闷:“既如此,我五霞秘境有如此丰厚资源,怎的仍就偏安一隅,不到大陆中闯上一闯?”

无乐真人睥了武焱一眼:“这个中缘由,待你入了那五霞境再说吧。”

武焱见无乐真人缄口不言,也识趣的不再多问,静立一旁,半晌,无乐真人才道:“走吧,那小岛便在南界不远处。”

武焱点了点头,再拿双眼偷偷扫向无乐真人座下黑沙鹿,随无乐真人一齐落下云头。

双脚刚踏实,武焱便往前看去,心中莫名道:这哪里是一座岛屿来?更别提是一派驻地了,别说他玉葱山,就是大兴境内的小山坡也要比这儿强上许多吧!

也无怪武焱多想,无乐真人此番出行前,便曾告知武焱那目的地是何处,既然是辟邪真人,道门四庭柱之一的道场,绝仙阁的所在之地,怎会如此荒凉,这岛上一根草木也无,光秃发亮,活脱儿就是一块大石头摆在海中,哪里又有那仙家福地的模样了?

武焱疑惑的看了看身侧的无乐真人,那无乐真人也无其他表示,只淡淡对着武焱道:“你去叫门。”

武焱眉毛一挑:“师尊,这门在何处?”

无乐真人道:“你只管上前叫门,就说我阳清派无乐按约前来赴会。”

武焱见无乐真人坚持,也不再问,悻悻然走了几步,运足灵力,吐气开声大喊道:“家师阳清派掌门,无乐真人按约前来赴会,还请打开山门,接我二人入府。”

喊罢站在原处,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生怕出来了什么异象躲过了自己的双眼。

可一炷香的时间已过,面前仍旧没有变化,武焱显得有些急躁,再运灵力,正待喊话,只见面前石头堆里竟然凭空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就如同无乐真人一般,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他出来后先看了二人一眼,随即对着无乐真人打了个稽首道:“绝仙阁破命,恭迎二位大驾,还请随我来吧,家师已在阁内等候多时了。”

第七十章 四方峰会

无乐真人冲着破命点点头,面上平淡道:“一年未见,小友功力越发深厚了!”

这本是客套之词,可无乐真人表情本就缺缺,何时都是一副恬淡模样,仿佛对诸事俱不上心一般。

无乐真人说罢,那武焱也是肆无忌惮的放开了灵识,朝对面破命探去,围着破命转上了一圈儿,竟然惊讶的发现,那破命深入大海,沉似大山,气息厚重,一阵阵危险的讯号从破命身上传来。

这一探,可真叫武焱大惊失色,见那破命也已发现有人在查探他,一双锋利的眼神直射向自己,赶忙收回了灵识,不敢再探。

那破命看了武焱一眼,本就不爱说话的破命破天荒的问上了一句:“你便是那阳清派的天才修士武焱吧?灵寂期大圆满,十柱火灵根果然不凡!”

武焱还未答话,一旁无乐真人开口接道:“承小友谬赞了,小徒顽劣,却不如小友多矣,小友如今金丹已成,证道飞升指日可待了。”

破命闻言冲着无乐真人寒暄道:“蒙真人吉言,小子定当努力,时候不早了,二位这便随我来吧。”

破命说完转过身去,当先朝后面踏步而行,不过几步之间,人就消失在乱石之中。

无乐真人见破命已走,转头向武焱传音道:“不愧为绝仙阁传人,这破命灵根虽不如你多矣,却在你前头结丹,你若再不塌下心来,早晚被其远远的甩在后头,你啊,休要小瞧了这天下英雄!”

无乐真人言罢,直接催动座下黑沙鹿,向前而去,黑沙鹿鹿蹄“踢踏踢踏”,也如同破命一般“呜”的消失在前方。

武焱站在原地,干笑两声,也自觉有了危机感,可仍旧不放在心上:这破命灵根平常,哪里能与我相提并论?待我回了宗门,只需稍稍努力,就能将其甩的远远的了。武焱如是想道。

想毕也紧随其后,后脚一蹬,身子猛地向前提去,一纵之间便没入了乱石堆中,消失不见了。

原来这岛上的一切都已被一个巨大的阵势包围起来,形成一个障眼法,叫这座小岛在外人眼中看来只是一座荒岛,草木皆无,乱石丛生。

而此时穿过了阵法后,出现在无乐真人与武焱眼前的,却是另一番光景。只见入眼的是一片迦叶树亭亭玉立,直耸云天,又随海风婆娑起舞,娇媚多姿,最具热带风光;又有一座山峰,山势不高险,然景物奇特多姿,山上角果木,白骨壤等奇树参差比邻,郁郁葱葱;山上巨石遍布,有数条小径穿行山间,沿之攀登,或进幽洞,或登怪石,或临峭壁,或见清泉,景物变化,随步移景;极目远眺,林海石垣,密林深处,耸立一座玲珑宝塔,塔名绝仙,共五层,落于山顶,叠叠向上,直通穹宇。

除却这些自然天成的景观,这阵法之内亦是充盈着满满的灵气,身周的灵气有如活物,不停的滋润着武焱的每一寸皮肤,使得武焱忍不住猛吸了几口气,只觉那灵气有如实质,顺着自己的口腔进入腹内,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真可谓苍山、碧海、银沙、巨石、礁盘浑然一体,密林、波涛、云霞相映生辉,阳光、空气、海水、绿色、沙滩一应俱全,满眼诗情画意。

这武焱乃是头一回到得如此俊秀的岛屿,直不由得发出连连惊叹,便是那曾来过多次的无乐真人,乍见这番天地,也不禁感叹一句:“岛虽无名,却也是仙家福地!”…,

三人一路往那岛中小山而行,到得山脚,无乐真人把坐骑落在崖前,附耳在黑沙鹿身上嘱咐了几句,这才与破命,武焱二人一同向山上走去。

行不多时,三人便到得塔前,只见那塔门外,异花奇草般般秀,桧柏青松色色新。正是:只有仙家来往处,哪许凡人到此间。

正看时,破命自行进了塔中,向内里师父如实禀告曰:“阳清派掌教真人无乐前辈到了。”

只见塔内三位道人听了此言,一齐起身相迎,三人相继出得塔来,打头儿的道人十分朴素,仅着一袭黑袍,中年人模样,发色乌黑油亮,却唯有两鬓斑白,正是这小岛之主,绝仙阁阁主——辟邪真人到了。

辟邪真人双手抱拳,大步流星,走到无乐真人面前,口中连道:“道兄,小弟适才与多宝那厮战至激烈,耽误了功夫,来迟了,还望道兄原谅则个。”

无乐真人闻言一愣:“战至激烈?可是切磋技艺么?”

辟邪真人还未答话,只见从他背后转出一个人来,辟邪真人与这人一比,那可真是寒酸的可以了。

此人身上穿的,乃是极品防御灵器——三相品太袍,此袍加身,可拒水火金石,夏避三伏,清凉舒爽,冬抗三九,温暖宜人,端的是奇物一件!

头上戴的,亦是极品灵器——玉锁黄冠,顶在头上,可受天边黄气,保持头清目明。

腰上扎的,是上品灵器——九宝带,腰带上镶有九块宝石,各具功效,无论是飞天遁地,施万般术法,只要修士施诀,有此带相助,便可少花上些许真气灵力。

脚下踩的,是中品灵器——翔云靴,便是那初入道门,无法飞行的练气小修,只要穿上了它,也可飞上天空,随风翱翔,其速度奇快,堪比金丹期修士全力飞行。不过也不知为何他多宝真人这合体期的大修,却还要穿着这么一双对自己来说无甚大用的灵器,或许是想在腾空之时少费上几分力气吧,这也难怪,以他落宝天宫富庶,确是不差这一件区区中品灵器。

这人陡一出来,一身的珠光宝气逼人眼球,这些行头放到了外面,哪一件也会引出众多修士疯狂争抢,可若是落到了一个人身上,那恐怕就无人敢夺了,只因这财富在修真界中代表的,就是修为,是地位,越富有的人,修为便越可怕,即使不是那些老怪出行,也多半是大派颇有话语权的门人弟子,碰上了老怪不可怕,这些人大多都是名人高士,拍上几句马屁也就揭过了,可碰上了那些年轻的,背后却有着十分硬气后台的小修,可就难缠了,这种人本就好惹是生非,沾上了一星半点儿,就须得惹上一身骚,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谁知道这回将此人打了脸,哪天便会有几十名修为甚高的修士到自己洞府外砸门讨说法了。

话说的远了,却说眼下这人虽是修士,可肚满肥肠,再加上一身的法器灵器,九宝带上挂着七八个储物袋,双手手指一共才十根,却又六根都戴着储物戒指,正堆满笑脸,冲着无乐真人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如何是战至激烈?实是我已将辟邪老怪困在阵中,他走脱不得,自然无那时间来迎道兄。”

无乐真人闻言转头看向此人,眼珠上下一翻道:“多宝,你怎的胖成这幅模样了?”…,

原来此人也不寻常,正是那落宝天宫的宫主,合体期老怪——多宝真人。

只见多宝真人手捧圆鼓鼓肚皮,讪讪一笑道:“道兄此言好生见外,我多宝原来就也不瘦,你又不是不知?再者说我本就好食,此番又早你几日来得辟邪道兄的道场,这里的真一酒,那酒香浓郁真就一个……再加上那玉糁羹,咬一口,真是松软上口,唇齿留香啊!啧啧啧……”

无乐真人见多宝真人一副夸张模样,心里不觉好笑的很,可仍是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模样,口中问道:“你们适才不是切磋招式,而是阵法么?”

辟邪真人在一旁听得多宝真人正诋毁自己,眉头一皱,一把将多宝真人庞大的身躯拨至一旁,对无乐真人解释道:“我二人乃是切磋棋艺罢了。”

无乐真人恍然大悟,点点头,未有答话。

正这时,另一人又迎了过来,此人身材婀娜,乃是一女儿身,她轻踱莲步于辟邪真人与多宝真人身侧站定,手捧琵琶,一手扶住琵琶颈,一手托住琵琶身,对着无乐真人盈盈一福道:“浣花宫芷水,见过无乐道兄。”

如此靓丽的女子,竟然是那道门四绝之一,一派之长,浣花海浣花宫宫主——芷水真人!

这女子陡一出来,便叫无乐真人身旁的武焱移不开视线了。

只见这芷水真人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杏眼弯成一道彩虹,白纱半掩面,面纱下素颜清雅的面庞挂着淡然笑意。她身上紧裹着一件大绸夹袍,可即使是这般宽大的衣袍也无法遮掩衣袍下隐隐显现出来的曲线,和面纱底下朦胧透着的花容玉貌相映成辉,十分动人,举手投足间勾人心魄,媚态百生。

无乐真人早知这芷水真人天生媚骨,自家徒弟不谙世事,少不得一番失态,蓦地冷哼一声,化音成线,直逼武焱耳膜。武焱耳中立时传来一阵刺痛,师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才惊醒过来,自觉太过失态,于是上前几步,对着对面三人作了一揖,口中道:“阳清派武焱,见过三位前辈。”

辟邪真人对着武焱道:“你便是武焱了?好!早闻阳清派出了个天才修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好了,我们也莫要在外面寒暄了,去我洞府再叙吧。”说完身子一侧,大手一挥,示意几人先走,又看了候在一旁的徒弟破命一眼,破命心领神会,立时道:“我来引路。”

说罢几人鱼贯而入,进了那绝仙阁道场,绝仙宝塔。

于是,这道门四庭柱——玉葱山阳清派无乐真人,多宝岩落宝天宫多宝真人,南海绝仙阁的阁主辟邪真人,浣花海浣花宫的宫主芷水真人齐聚绝仙阁,这四大巨头每次聚首,天下定有大事发生,如今又待如何呢?

第七十一章 以身试草

玉葱山悠悠叠嶂而起,有阳清派星罗棋布于其上,那玉葱山的玉珠峰后山药园内,也不知算不算得上阳清派弟子的徐阳泰,正自打坐调息,他身旁站着一位老者,一手托腮,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徐阳泰的身遭不住上下打量。

这老者一身绿袍,鹤发童颜,精神灼烁,正是整个阳清派九大长老之人,司职药园的极字辈老祖——苗极桂。

此时那徐阳泰一动不动,盘腿就地而坐,遵循苗极桂所教的打坐之法,双腿交叉盘在一处,双手如抱球虚握于小腹之前,双腿之间,双目紧闭,保持灵台清明,上入三气,下伏三哲。

所谓人之一身,由心主之。心如君王,手足为臣卒。君有乾纲独断之明,臣民则效指挥如意之势。儒家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便是这个道理。有些人练习打坐,平时一切本极从容,一旦仓猝应变,立感受气息上浮,手忙脚乱,虽技击工深,终难收效于顷刻。此即心动气散之相。倘能出生入死心不为动,打坐时自达神化之境。数息本是道家修养法,佛门亦然。

初学打坐之法者,必先使气脉沉静,直达气海,抛却万念,静听气息之出入,默记其数,由一至五、至十,但不可记数太多,以免神昏心乱。比数息进一步的是听息。一掌既出,好似有气自肩腋而来,直贯掌缘五指之尖,静心听之,臂弯指掌间似有膨胀伸张之意。数息和听息练到一定火候,则无论如何跳跃,气亦不致辞喘促,下实则上轻。

这徐阳泰仿佛深谙此道一般,苗极桂只教授一边,徐阳泰便使之如水流般畅快无阻,想不到他如此笨拙之人,练功的资质却不一般!

眼下已近午时,虽是冬日,可在这四季如春的玉葱山中,却仍是一派艳阳高照。太阳已行至当空,阳光直直洒在大地上,叫山上之人顿觉热意袭来,本是在外面修炼进击之道的阳清派门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各回洞府打坐修炼内息,以避过午时这段酷晒。

外头虽热,但徐阳泰打坐的后山药园却清爽宜人,而那徐阳泰也是坐在一棵奇树之下,这树树冠大的惊人,遮天蔽日,将阳光挡在了外头,没有一丝可过。再瞧徐阳泰的脸上,似这般凉爽之处,竟然汗落可见,滴滴汗液从徐阳泰额头滑落而下,沁透了衣衫,打湿了袍袖。又有五官紧紧挤在一处,龇牙咧嘴,痛苦难当。

终于,徐阳泰的头顶升起道道白气,白气在其头顶凝聚,久久不散,直到身旁老道苗极桂轻拂袖袍,打出一道威风,才将这股白气吹散了去。

白气一出,徐阳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定了定神,转过脸来,对着一旁的苗极桂摇了摇头道:“长老,还是不行。”

苗极桂自打那白气一出,便已知道结果,此番努力又是白费了。

只见苗极桂侧着脑袋,一面看着徐阳泰,一面不断思索良策,半晌,蓦地道:“再来试试这一棵。”说罢右手一托,掌心中又变出一株灵草来,这株灵草茎分两草,根分五节,直立属,叶互生,奇数现状复叶,程椭圆形卵状,总状花序腋生,淡紫红色,蝶形花。长圆形夹果,呈镰刀状环状弯曲,密被棕色刺毛状腺毛。种子扁圆。总体看来,样子极其怪异。

徐阳泰乍见此草,立时现出一副苦相来。倒不是说他怕了这株灵草,实是他根本就不识此草,谈和怕来?而是怕了这拿草之人了!…,

自打徐阳泰再临药园,给苗极桂道出师从,言明来意,报上名号,那苗极桂立马抖了抖精神,一双眼睛好像看到了奇物珍宝,再也不舍得从徐阳泰身上挪开。

只因他徐阳泰的名声在派中不显,可是其相关之人,以及九大长老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日徐阳泰新来,在那玉笔峰大殿之上,九大长老俱是见过徐阳泰一面,可印象不深,但都对他的背景十分感兴趣。

想那天,掌门无乐真人对徐阳泰说的那一番话,在三千多年前也曾对另一名修士说过,那名修士现如今已发展为不得了的大修了!这会儿再得徐阳泰,他虽看似资质平平,又无法筑基,可这里头藏着什么秘密谁也说不清楚,兼其一夜度过练气三阶的经历,更叫人疑窦丛生。

那苗极桂当日在大殿之上便已是对徐阳泰产生了浓烈的好奇之心,如今正巧落得自己手里,哪里还肯放过?苗极桂生性就喜好这些花花草草,整日与灵草为伍,或说培植也好,或说摆弄也罢,无论如何,这药理药性却是钻研的通透,哪种灵草可治病,哪种灵草可伤人,哪种灵草助修炼,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既已知道徐阳泰的病征关窍,一时犯了痴,喜好琢磨的他再不管那什么掌门口谕,门规章法,直接掏出了大大小小数十种灵草,口中信誓旦旦的说:“不管你体内有何壁障,即便你无有灵根,我亦能叫你筑成道基!”

苗极桂这番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以他对天下灵草熟识的程度,想来找出那么一两棵能令徐阳泰生出灵根,再使出助其增长修为,勘破筑基瓶颈,一跃筑成道基的种种灵草,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虽说灵草种类繁多,药用万千,更有传言,有种灵草只消服用便可白日飞升,免过修炼之苦,直证仙人之位,可大凡这灵草用处越为厉害,数量便越为稀少,常人难寻。

直接使人成仙的灵草不好找,这降低筑基期瓶颈的灵草可是一大堆。筑基期乃是修真四境十二阶段中第二阶,可用到的灵草,也大多都是低阶普遍的罢了。

只见那苗极桂托着一株紫红色灵草,往徐阳泰眼前一伸,口中道:“试试这棵。”

徐阳泰满脸的为难,又不敢不受,满心的矛盾,之前的种种灵草,或性烈如火,入口如针刺火灼,或性寒如冰,进腹如彻骨刀割,其所求不过叫徐阳泰筑成道基,可这其中滋味却着实不甚好受。

酸甜苦辣,般般滋味尝尽,却没有一个见效的,难免叫徐阳泰生出抵抗的情绪来,可再是如何抵抗,面前的老者亦不是寻常之人,这可是动手便能呼风唤雨的得道真修,活了几万年的阳清派极字辈长老,他又怎么开口吐出一个“不”字呢?

徐阳泰一番扭捏了半天,只得讪讪将灵草接了过来,咬紧牙关,一使劲儿便要将这紫红灵草仍到嘴里,忽闻一旁苗极桂打断道:“你且慢来。”

徐阳泰一愣,见苗极桂出言阻止,还道是他改变了主意,一时间如蒙大赦,将手放了下来,满面诚恳的看向苗极桂,希望他说出“不用再吃了”一类的话语来。

怎奈何事与愿违,苗极桂一番话叫徐阳泰的愿望落了空,只听苗极桂悠悠然道:“这草,你可不能尽皆吃下,其中所蕴的灵力,可不是你能受得住的,否则定叫你肝肠寸断,五脏爆裂而死!此草名红杞,花分五瓣,草做五节,已是微微发紫,是为五品,乃是不世奇草,由初生嫩红而经五百年成熟转为正红色,又过一千年而橙,再过两千年而趋玫红,两千年后再翻一翻,过得四千年而变为酒红,我这一株,却还要多历八千年,共计一万五千五百年,成为紫红之色,其药性之高,可轻松佐一金丹期修士勘破瓶颈,修成府内元婴,成就元婴之体,用在你身上实在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不过嘛……似你这般体质之人,自古至今我也未曾听说过,这红杞草乃是我偶然所得,即使再过珍贵——也不若我现在一颗探究的心啊!”…,

苗极桂话罢,一双眼中目光炯炯的盯视着徐阳泰,好似想将他看穿。

那徐阳泰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可慑其威势,不敢作声。

苗极桂接口道:“红杞草内所蕴含的能量太过庞大,你不过小小的练气修士,恐怕控制不住,你只需捻下一片花瓣食之,服食后我会运灵力助你引导消化,免生事端。”

徐阳泰闻言心中一惊:这般厉害的灵草,又要叫我吃么?万一一个不好,岂不是死在此处了么?

徐阳泰从小到大,三十年来虽倍受人白眼,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可这一门求生的心却从未少了去,如今见自己命悬一线,不知下一刻究竟会如何,这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去。

他看了看手中擎着的红杞草,半天才磕巴的开口道:“长……长老,您看,这株灵草,我能不能……能不能不吃了?”

徐阳泰正说间,猛觉腹内丹田之中一阵剧痛袭来,表情立变,一张本就难看的面貌更加狰狞,忍耐不住,痛出了声来:“啊——”声传四野,直惊得后山鸟儿齐飞,百兽齐鸣。

这一叫可让苗极桂慌了神,也不再说吃不吃灵草了,连忙放出灵识,进入徐阳泰体内查探。

这灵识刚一入体,立马便看见条条绿色的灵气从徐阳泰的丹田喷薄而出,他们有的缓慢非常,可走过之处,血脉凝结成冰,被它处的热血一冲,立刻便根根断裂开来。也有的快逾闪电,在徐阳泰的经脉中胡乱窜行,直将内里搅得乱七八糟。

苗极桂心道不好,这是之前的灵草并未有产生作用,药力未能尽散,都由他教给徐阳泰的盘坐之法引导到丹田之中存留,此时徐阳泰收功已久,更兼心气不顺,这些药力无人压制,一齐迸发出来,还需赶紧动手救治,不然这徐阳泰非得一命呜呼不可。

第七十二章 丹与药

苗极桂身随心动,一屁股盘膝坐到徐阳泰对面,左手一道真气打出,抵在徐阳泰心口,放出灵识控制自己的真气在徐阳泰体内助他梳理那些灵草所产生的绿色灵力,另一手虚空一抓,再次现出一棵灵草来,一把塞在还在高声嚎叫的徐阳泰口中。

“呜——呜——”那徐阳泰本已是痛的意识模糊,大嘴张的老开,直若血盆大口,陡一被苗极桂塞进了灵草,立时便把嘴巴撑满,嚎不出来了。

塞完后,苗极桂两手俱是印在徐阳泰身上,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真气缓缓流过徐阳泰的每一条经脉,口中道:“这棵是定神草,你只需抱守元一,摒除杂念,其余的交给我吧。”

徐阳泰苦不堪言,对这面前相助自己的阳清派长老毫无感激之情,反而是又恨又怕:现在的这番苦难,都是苗极桂给的,这会儿却来装的什么好人了?!

徐阳泰心中恨恨,又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只得听了苗极桂吩咐,紧守灵台,不叫那乱窜的药力伤着脑子。

正当苗极桂与徐阳泰二人行功之时,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随着脚步声,又有一人慢慢接近了二人,突地对着二人说道:“药老怪,我山上山下兜了快半日光景,寻遍你的狗窝,都未曾把你给逮着,原来你却躲在这里!上次打赌输给我的火丹花呢?快快与我拿将出来,我还有大用……哎?这不是徐阳泰那小子吗?”

苗极桂本是紧扣心弦,只因运功之时最忌打扰,尤其是这疗伤一事,须得全神贯注,容不得半点马虎,此时苗极桂听得有外人入园,更是凝神戒备,侧耳倾听,待得听到此人开口,说上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来,也不答话,只不断的运功舒缓徐阳泰体内的药力。

这人走到二人身旁站定,低头一看,见得二人面对面的动作,眼珠儿一转,便知其中三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双手负于背后,只静立一旁等候。

直过了半个时辰,只见苗极桂轻喝一声,变掌成爪,口中道:“吸!”

苗极桂说完,双爪猛地向后一拉,两道绿色药力形成的真气从徐阳泰胸膛毛孔中透了出来,被苗极桂双爪牵引,带到外面来了。

苗极桂接着道:“你先莫要放松,现如今你体内大部分药力已去,可仍有小股残留于各处。你且再坐上一会儿,待得将这些药力完全消化了再说。”

徐阳泰眼还未睁,也管不得这后来之人是谁,急忙按照苗极桂所言,运功炼化起剩余药力来。

苗极桂话罢站起身来,向后退上几步,双爪一拢,如抱球一般将两股药力合而为一,换做一手托起这绿色光团,另一手做了个落雨诀,嘴一张,喊出一个字来:“凝!”

“凝”字一落,忽而周围越发湿润了起来,苗极桂擎着法诀的手握成拳头,往天空里一挥,漫天的水气随着他这一下开始凝聚成云,也是他着意控制了力道,这云头不大,仅有两亩方圆,正合好将雨云下的这片药园给遮蔽住。

苗极桂见那雨云已是厚重无比,水滴将落,时机已成,托着绿色光团的手紧紧一握,看准了雨云正中,一使劲,猛地将绿团掷了出去。

那绿色光团直直飞去,不偏不倚正中空中云朵,两者陡一接触,那绿团立时便被吸了进去,又有苗极桂一声大喝传来:“散!”喊罢双手急变,那雨云随着苗极桂双手动作竟而慢慢变绿,犹如之前绿团眼色,云雾滚滚,金灿灿的阳光透将下来,也变成一抹淡绿,映到三人面庞,翠绿欲滴,场面之奇,醉人如梦境一般。…,

苗极桂看了看天空,见那片云彩最后一块白色净土也被绿色所掩盖,终是双手掐诀道:“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城。关伯风火登渊庭,作风兴电起幽灵。雨来!”

话音刚落,那已变做绿色的云团立刻在空中一阵翻滚,“滴答!滴答!”落起了绿色的雨滴。

渐渐地,昏昏沉沉的天上,细雨漫天,眼前的风景都蒙上了一层帘幕,叫人看得不真切。被云彩遮掩的天空低垂如绿色的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每一棵灵草上。

这雨滴有灵,每打在一株灵草上,便叫那灵草更壮一分,好像幼小的孩童一般,眨眼不见,便长高了些。

苗极桂环视着正被绿色雨水滋润着的药园,那株株灵草可都是他的心头肉,如同他的孩子一样叫他心疼,每日记挂,这一场雨下来,着实叫他高兴起来,虽然这雨本是自己的杰作,可放在平时,他哪里舍得花费如此本钱去做这一场雨来?

这场雨持续不停,直下了一炷香的时辰,苗极桂看那云中的绿色渐少,几不可见,这才收了法术,散去空中云朵。

雨过天晴,一轮小小彩虹竟悬挂在药园上空,药园中每一片树叶上,每一棵草尖上,都挂满绿色水珠,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气息,苗极桂看了看一旁树下仍在打坐行功的徐阳泰,又看了看这天色,点了点头道:“你且快些,等好了以后,我这还有几味草药要试呐。”

徐阳泰虽心不在此,可五识未闭,这句话可叫他听得是清清楚楚,一时间毛骨悚然,想起每吃上一种灵草,自己就要受上一种磨难,再叫他吃?哪里还能行了?

徐阳泰心里急躁,想早早寻个理由,离开这是非之地,可他牢记苗极桂所言,运功之时切要稳住阵脚,不可三心二意。只得忙摒除杂念,整了整精神,调动体内灵气去炼化那为数不多的最后一些残留药力。

正这时,之前进入园中之人突然跳将出来,轻轻踱起了步子,自语道:“这雨好生了得,瞧这棵棵灵草,少说也凭添了五十年份的给养!”

这人开口说完,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接茬儿,只得转过脸来,看向苗极桂,这一看可将他气的七窍生烟,只见那苗极桂好似看不见他一样,只自己蹲在一旁地垄沟中,小心的捻起一片灵草的叶子,布满褶皱的大手不住温柔的婆娑起来。

这人一时好像受了委屈似的,对着苗极桂道:“药老怪,你是真没看见我,还是装没看见我?”一边说,一边向前几步,走到苗极桂跟前,将脸凑了上来:“你当你如今视我不见,我便能也视你不见,饶了你打赌输与我的注筹吗?!”说完手掌一伸,直接摆在苗极桂眼皮底下,嘴里道:“快快拿将出来,别耍赖皮,你这药老怪平日里也不知道输与我多少东西,我可都记着呐!不过那些我倒不急着用,这火丹花却是迫在眉睫之事,我那九火焚天大丹正缺这一味,大不了日后丹成,我送你一两颗尝尝鲜嘛!”

这一番话说出来,可算是叫苗极桂有了反应,只见他蓦地低下头来看了看眼前的大手,又转过头去,看向适才说话之人,本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老脸上突然挂上了一抹狡黠:“丹小怪,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娃娃吗?你我打赌,多半都是你输,这火丹花虽是赌约之物,可真正输的人,却是你!那说好的六玄丹,却又在哪里呢?”…,

这人闻言微微一愣,显然是被苗极桂道破了事情的真相,可一向厚脸皮的他顿时堆满了无所谓的笑意道:“药老怪你又何必太过认真呢?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过要你一株火丹花,你就这般推搪与我?”

苗极桂也不答话,两手各往一面抓去,只听“嗡、嗡”两声响过,两手中各现出一个物什来,只见左手边的是一个小袋子,样式无甚出奇,就似寻常修士所配备的储物袋模样,而那右手边的却是一朵小花,这花瓣浑圆分五瓣,每瓣都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花蕊呈球状,肥肥胖胖,圆圆滚滚,大出花瓣许多,整朵花火红艳丽,如同鲜血一般十分惹眼。

此花一出,周围温度陡升,便叫修士都觉得炎热,恐怕若是凡人在此,都能凭空被这温度烧着了去。

那人一见苗极桂手中红色花朵,口中急道:“火丹花!”说罢伸手就抓,苗极桂哪能叫那人如意?把手往身后一躲,便让开了那人闪电般的出手。

只听苗极桂摇头说道:“莫礼非!你这丹小怪想要行抢不成?”

原来被苗极桂称作丹小怪的人,竟然就是徐阳泰师祖苏礼常的好友,同是位列九大长老,也是阳清派九大长老中唯一一位礼字辈门人,司职炼丹房的炼丹修士——莫礼非!

别看他莫礼非平日里痞气十足,活像一个流氓,最喜捉弄他人,可若要说起炼丹,那可是十天十夜也说不完的,他喜好炼丹已如痴魔,炼起丹来谁也不顾,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要妄图阻止其炼丹。

莫礼非此点与苗极桂极其相似,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经常相互为伍,聊天打屁,莫礼非司职炼丹,自然是颇通药理,两人以药相交,亦是颇为融洽。寻常时分,莫礼非便称他苗极桂做“药老怪”,而苗极桂也以牙还牙称之为“丹小怪”。

只见那苗极桂躲过了莫礼非这一下,往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火丹花装进了另只手拿着的袋子里,接着道:“这是百草袋,可纳灵草,保灵气药性不失,我们也好久没动过手了,不知你如今修为如何,你且试来,若能从我手中夺取这百草袋,那火丹花我便送与你了。”

莫礼非一听,立时苦着一张脸道:“我哪里是您老人家的对手?”

苗极桂道:“我只用单手,你可出全力,如何?”

莫礼非想了一圈,仍旧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可没那本事。”

莫礼非言罢,转头看向一边树下打坐的徐阳泰,口中问道:“这小子又如何来了药园了?”

第七十三章 鹬蚌相争

苗极桂随着莫礼非的眼神望去,灵识一探,知他徐阳泰已经炼化的差不多了,却还不起身,想必是怕了自己?!于是“嘿嘿”一笑:“你自去问他吧。”

莫礼非只摇头道:“我哪里须得问他了,以我的聪明才智,还不知道你老怪肚子里的小九九么?”

说完走上前来,胳膊一伸,搭了苗极桂的肩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怎么说,他也是礼常的徒孙呐,老怪你何不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了他?”

苗极桂闻言侧脸斜瞟了莫礼非一眼,“哼”然道:“你莫要多事,这小子身上不知有什么秘密,竟叫他筑不得道基,你且看来。”说完伸手打出一道真气,这真气凝而不散,隔在苗极桂、莫礼非二人与徐阳泰之间,慢慢变作透明,好似一面琉璃水镜,那正盘膝而坐的徐阳泰透过镜面映在二人眼中,五脏六腑,经穴脉络一目了然,这股真气的作用,竟然是内视!

只见苗极桂袖袍一甩,露出袖中小臂,遥遥一指道:“你可看清楚了?这小娃娃体内与常人并无差别,灵根显著,却又十分杂乱,根本不似那武焱之流,灵根满柱,又毫无瑕疵。”

莫礼非仔细一瞧,果见他骨骼之中透着几分晶莹,的确是那有灵根之人,再瞧他灵台之处,也有几分斑驳之气,该是灵根不纯所致。

苗极桂手指一动,向着徐阳泰丹田指去:“你再来看,那小娃娃的丹田与常人一模一样,且已经充盈无比,还颇有些鼓胀模样,若是循着我派心法,早该筑了道基,灵气变质提纯,更加坚实有力,可如今我已使了多种灵草,可却是一点作用也无,反倒使那丹田中灵气缓缓的增加了少许,这种事情我却从来没见过。”

莫礼非闻言也不再同苗极桂看玩笑,气息颇见沉重,点点头未有作声。

“说到底,这小娃娃的身子里,还有些壁障,若然那武相小子未有说谎,便该是此理了。”苗极桂言罢又道。

苗极桂说完话,手一甩便收了那灵气镜面,又复那一手托腮之势,不吭声了。

莫礼非先是佯作思索一阵,可暗地里一心二用,趁着苗极桂不注意,眼光总时不时的瞟向苗极桂手中装着火丹花的百草袋,心里琢磨着取袋之策。

忽然,只听苗极桂抚掌大叫道:“丹小怪,你那转神丹,可还有剩?”

苗极桂一旦全神贯注,那便什么都不顾了,这一下,直将手中的百草袋脱了手去,向地上坠去。

那莫礼非瞅准机会,身形急闪,须臾间就接住了那百草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做完这一切,又好似没事儿人一样悠悠然站回原处,一对儿贼眼不住扫视苗极桂面庞,见苗极桂未有搭理自己,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大妙!又等上片刻,这才故作愤慨的回话道:“药老怪,你当转神丹是米豆糖丸吗?还有没有剩?便是我千年以来,也只藏有一颗,平日里视若珍宝,你可莫要打它的主意!”

苗极桂斜眼瞄了莫礼非一眼,不慌不忙的道:“丹小怪啊丹小怪!我记得,这火丹花也是珍惜名种,说到其稀有,可不比你那转神丹差到哪里去,这转神丹不过六品灵药,我连六品灵草都与了你,你又何必扭扭捏捏,做那小女人姿态?”

莫礼非一番心机又被识破,立时换做一副笑脸,谄媚道:“这九火焚天大丹,可是七品火系灵药,对战之时,只消吃上一颗,不论体内有无火系灵根,纯与不纯,都能立时将服用者提至九柱火灵根,使出火系功法如有神助,我早已应下与上你一颗,用七品灵药换你六品灵草,也不亏了你吧?”…,

苗极桂鄙夷道:“你却少与我耍这嘴皮子,成丹不成丹,那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而且就你这两把刷子,啧啧啧……我看,机会不大!”

别看莫礼非平日里爱开玩笑,可若说到有关炼丹之事,那便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认真无比,更听不得他人说他“不行”,这不,苗极桂此言一出,直直戳中了莫礼非的爆发点,之见一抹红晕从莫礼非身上直冲头顶,一张老脸涨的通红道:“你休要小看于我,你道我炼不成吗?之前炼那七品苦砂丹是因为少了一种珍惜材料,这才在最后开炉之时爆了丹,这回我已准备的妥妥当当,即便我修为不够,靠着我远超同阶的灵识,和一身炼丹天赋,几千年积累的丹途经验,未必就不能化腐朽为神奇,越阶炼成七品丹了!”

苗极桂听罢未有说话,只是鼻腔里发出诡异的“哼哼”之声,不屑之意,一览无余。

莫礼非见苗极桂如此,本是怒意勃发,正待发火,忽而眼珠儿一转,消下气来,随即阴阳怪气儿的反唇相讥道:“我便再是不行,到头来你药老怪还不是拿徐阳泰没了主意,反倒来求我用丹了?想你这般进境的大修老怪……嘿嘿嘿,也就勿须我多说了吧?!”

“呃……”苗极桂本是洋洋得意,二人平日里虽不常来往,可一主草药,一主炼丹,本就是因果关系,需求与供给之实,自然得有事儿没事儿见上一面,互通些有无。更兼这二人脾气相冲,臭味相投便称知己,如同一对忘年之交,喜好相同又使他们多有斗嘴争论,可那莫礼非本性好动,没少与派中之人作怪,练就一身油嘴滑舌,万层面皮的功力,斗嘴之时智计百出,总将苗极桂说的哑口无言。

但看这回,他苗极桂本以为自己略胜一筹,终于说到他的痛处,将上了莫礼非一军,谁想到,这一句话反而被莫礼非用作由头,奚落起自己来了。

苗极桂想了一想,还待再说,忽闻莫礼非出言打断道:“药老怪,你也折腾这一上午了,到了未时,这药园就要换人打理了,不若将徐阳泰交给我,让我试上一试,你看如何?”

苗极桂听罢一愣,未有反应过来。

只听莫礼非又道:“下午,你可也管不到他了,你既然不行,且看我如何使力,破了他的筑基壁障!”

说完不等苗极桂答话,径直走向徐阳泰,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直将徐阳泰踢出老远,差点儿压到一片灵草之上,口中道:“小子,别装了,还打什么坐,快快起来,跟师叔祖走!”

此言说罢,只见那徐阳泰果然“哎呦”一声,本是躺着的身子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揉着胸口道:“师叔祖,怎的这般用力?”

莫礼非诡异一笑道:“你莫要装腔作势,我根本未有使力,你快快起身,随我出园,到丹房一行。”

“啊?!”徐阳泰直觉看到希望,好不容易快挺到未时,得出虎穴,能松上一口气,可事与愿违,命道太悲,这又碰上了出门打猎的饿狼!

莫礼非道:“啊什么啊?是我说的不清楚么?你且放心,以我与你师祖的交情,绝不会叫你受得半点儿委屈的!”

徐阳泰心中不信,可脸上仍做一副顺从状,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莫礼非一揖到底道:“全凭师叔祖吩咐。”…,

莫礼非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等徐阳泰反应,也不管呆立的苗极桂吭气儿,只一把扯了徐阳泰的手臂,托着他向院外而去。

莫礼非一边走来,一边遥遥道:“若是下午我丹道未有奏效,明日再将他送归与你,你我就比较一下,到底是你的药途远,还是我的丹道深!”

苗极桂听罢竟点了点头:“好,怕你不成?你我就此敲定!”

莫礼非头也不回,只伸出另一只手摆了一摆,权作告别,只拉着徐阳泰直直向前山而去,一会儿便消失在山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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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儿阳清派两个老怪折腾着徐阳泰,从最初对其身体筑基壁障的好奇,竟而转变成一个赌约,两相拿徐阳泰为引,斗起了气来。而那头儿的元开裕大军,却已到了大兴北境,驻扎在柳州清章城原址一带,与镇北大将军兵马合为一处,摇摇同那南侵大兴的阎蔓军相对,大战一触即发。

“国师正方到!”随着传令兵的大喊,镇北大将军军帐帐廉陡然被撩开,走进一个人来,这人头顶油光锃亮,帐外雪白一片,光线两两一折,直让帐中之人觉得眼中一亮,这正方禅师双手合十,也不看路,低头不断念着佛号,当先走了进来,其一左一右伴着两个人,有一人十分年轻,与帐内诸人比起来显得非常稚嫩,奶气的很,却也一身银甲,头戴银盔,为他平添上几分威武之势,此人正是那昔日京城禁卫军统领——蓝思才;而另一人满脸胡茬,衣甲鲜亮,进帐后直接上前几步,走到镇北大将军面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大喝道:“禀报镇北大将军,末将元开裕,国师已安然送到。”

第七十四章 善与恶

“哈哈~听闻你小子升官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上首之人迎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笑道,直挪到了元开裕身旁,弯下腰来,扶起地上跪着的元开裕:“路上辛苦了。”这人话中之意乃是好意,可声音却大得出奇,众人听得如雷贯耳,震得一对对儿耳朵隐隐作痛。

这一番话将元开裕说的感动莫名,只见元开裕眼圈微微泛红道:“多谢将军关心,末将不辛苦,能为将军分忧,乃是末将之福。”

元开裕由着这人扶起自己,向这人一看,但见这人,身材高大,足有九尺有余,孔武有力,一身湛蓝甲胄在身,甲胄胸口处做有一大块浮雕,乃是一只卧岗虎兽,虎视眈眈,森森然盯着前方,口中流涎,栩栩如生,认谁看了都觉得那老虎是在看着自己,想以自己为食;甲胄之外多有凸起处,更合了虎型,手臂脚踝处皆有倒刺,如虎爪般锐利,可轻易撕碎任何人的肚皮;腰挎宝刀一口,锋锐的刀锋含于鞘内,刀鞘附有一只下山猛虎,张牙舞爪,隐有血腥之气从中弥漫而出,再和着那威武的刀鞘,直让人退避三舍,不敢接近;只用一手捧着头盔,未有戴到头上,这头盔上有一条蓝樱,整个头盔似虎头,张开血盆大口,犹如虎啸山林,气势夺人,又见虎口中空空如也,想必该是用来露脸的吧。

元开裕见了这人这幅装备铠甲,不消说,此人定是那镇北大将军谭笑雷了。

果然,那谭笑雷见元开裕不住看着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生疑窦道:“怎么,为何这般盯着老子看?老子脸上长了花花吗?”

说完一阵装模作样:“哦——难不成,你小子……你快给老子滚远了去,老子家中还有六七个白花花的婆娘呐!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你!”

这谭笑雷不出口则已,一出口竟然如此粗劣,只将不了解他为人的国师正方与元开裕的副手蓝思才惊得哑口无言,俱是心道:“皇上怎的选了这么一位做将军?!”

那元开裕却道:“此番进京,全仗将军给末将机会,叫末将得了圣上隆恩,升了官,末将定然牢记在心,莫不敢忘,日后将军但有差遣,尽管吩咐,末将万死不辞!”说完双膝一弯,却要双膝下跪。

那谭笑雷眼疾手快,哪里能让元开裕跪下来了?只大手自下往上一抡,“啪”的一声从下面拍在元开裕的臂膀下面,这一下儿不但将元开裕去势阻住,更见拔高,只觉他元开裕比之前好像高上了那么几分,再仔细一瞧,好么,敢情这元开裕比谭笑雷矮上那么一截,此时已是被谭笑雷挥手之间生生提了起来,双脚已然离开了温柔的大地母亲,投降天空的怀抱了。

元开裕陡一拔高,那老脸立时胀得通红,甚觉害臊,镇北大将军谭笑雷却不知不觉,见元开裕已经直起了身子,便将手收了回去,只听“扑通”一声,这元开裕来不及反应谭笑雷就松了手,一时不差,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朝后面倒去。

营中众将见此一幕,俱“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帐中笑声一片,声音传出大帐,直冲霄汉。

就说元开裕向后面倒,重心越发把持不住,直以为要躺倒在地之时,忽然背后伸出一双大手,将元开裕牢牢托住,只听大手的主人道:“阿弥陀佛,贫僧佛门子弟正方,忝为大兴国师,见过镇北大将军。”原来正是正方禅师不愿与自己同路而来的元开裕出丑,这才上前两步,出手相助扶起了元开裕。…,

谭笑雷也是笑容满面,忽闻正方开口,这才把手一挥,众将的笑声立马戛然而止。

只见谭笑雷眼皮一翻,上下看了看正方禅师,这才打了个军礼道:“在下谭笑雷,给大师问好了!”

正方双手合十,连道不敢。

谭笑雷热络道:“有何不敢?我谭笑雷说一是一,我说敢你便敢。”

正方禅师哪里见过这般无礼人来,一时不知如何相对,正得一旁蓝思才跟紧正方,往前一步道:“谭将军说的是,国师你便莫要客套了。”

谭笑雷把眼一晃,看了看正方边儿上站着的蓝思才道:“你就是蓝家那小子吧?”

蓝思才不卑不亢回道:“不才小子蓝思才,给谭将军问好了,在家时常听家父念叨将军,若有闲暇,不若到京一叙,叫我父子二人一尽地主之谊。”

谭笑雷道:“哦?蓝老爷子还能记得我呐?好的很!若能入京,定要到府上做客,嘿嘿……只是我这肚量颇大,你府上的食粮,可要多准备些了!”

蓝思才闻言点头道:“思才早闻知将军喜好,定会齐备酒食,若能得将军到府,那真是我蓝家的福气。”

谭笑雷摸了摸自己肚子,看着蓝思才的眼神有些怪异,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蓝思才也未有多想,只道他初来乍到,自然要被新上司好好审视一番。

谭笑雷不去理他,又转而向正方禅师道:“国师大人,此来为何啊?”

正方禅师道:“阿弥陀佛,贫僧乃是为劝和而来。”

“劝和?”谭笑雷一改之前的做派,脸色略微有些阴郁,猛地一把拽住正方禅师的手腕,将其向帐外拉去,众将士不明所以,只得在后面紧紧跟着二人出了帐。

谭笑雷与正方禅师出得帐来,谭笑雷才松开了钳住正方禅师手腕的大手,对着北方远远一指,仄仄道:“我大兴的将士,无辜的百姓,千万军民都要白死了吗?”

正方禅师道:“阿弥陀佛,众生本无相,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哦?那大师以为善如何,恶又如何?”谭笑雷接着问道。

正方禅师想也不想,信手拈来道:“众生以十事为善,亦以十事为恶。何等为十?身三、口四、意三。身三者,杀盗淫。口四者,两舌、恶口、妄言、绮语。意三者,嫉恚痴。如是十事,不顺圣道,名十恶行。是恶若止,名十善行耳”

谭笑雷听罢,想想说道:“照大师所言,止了战事,休了兵戈,停了杀戮,便是为善了么?”

谭笑雷突然道:“笑话,若然有他人行恶,而今我为除恶而起兵戈,那么我既是恶吗?”

正方禅师摇头道:“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谭笑雷却道:“不知大师可曾听闻这句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在我看来,只要应了‘争’之一字,这战事便不会停歇。”

谭笑雷又道:“这次他阎蔓大举南侵,屠戮我百姓,抢掠我财物,焚毁我屋房,淫乐我妻女,视我大兴如无物,大兴将士如无物,大兴百姓如无物,这么轻松的‘和’了,你叫我大兴百姓,大兴将士,乃至我大兴朝的脸面,往哪里搁了?”

正方禅师问道:“那依将军之见,又该当如何?”

谭笑雷道:“赔款赔城赔粮,再送上万人人丁,无论男女老少,在这清章废墟之上,起炉焚香,祭拜死去军民亡魂,月余之后,再放其人离去。”…,

正方禅师道:“此法太过,有伤和气。”

谭笑雷道:“我们与那伙儿无有人性之人又有什么和气可言?他们做下这万般错事时,可曾想过手下留情,又有没有想到‘和气’二字?”

说完这才收回义愤填膺的气息,转而一片肃杀道:“既然大师贵为我大兴国师,又得圣上旨意,可自去阎蔓营盘一游,你若能与那阎蔓说和,叫其还地赔款,回了京自会得圣上奖赏,可如若拿之不下,哼哼,到时可别说我谭笑雷没给你行善的机会!”

正方禅师叹了口气,对着谭笑雷一礼道:“将军如此执拗,贫僧也无话可说。只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一切且随缘吧。”

谭笑雷面色又是一转,道:“好了好了,你且休要再说这些绕口,我听着就烦!”谭笑雷说完突然大着嗓门喊道:“众将士听了,我大兴国师大驾莅临,我镇北军该当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贵客,今夜特赐酒席肉食,大家放开了肚子吃啊!今天我们不醉不归,为国师接风洗尘!”

此言一出,声震九天,就因为这一嗓子,正方禅师不禁又多看了谭笑雷几眼,心道:这谭笑雷,竟然是个练家子!其内功深厚,竟然已经先天大成,若是有人引导,即可入道修真,成为练气期修士了!

正方禅师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想法:若能将这谭笑雷引入佛门,来日在大兴的威势必当更胜一筹,我佛门在人间行走也少了不少阻碍。

谭笑雷毕竟不是正方禅师肚中蛔虫,哪里知道他正方禅师没有在想战亦不战之事,竟然已经打了自己的主意,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让他皈依佛门,遁入佛道。

两人本已默默无语,只听得周围军士七嘴八舌交头接耳,都对今日狂欢作乐表示开心,趁着乱子,谭笑雷才轻声对着正方禅师问道:“大师,你有几成把握?”

正方禅师也是板起脸来,本就淡漠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只听他口中道:“若无人相助,无有意外发生的话。”正方禅师说完瞪圆眼珠儿,使劲儿看了谭笑雷一眼:“此行贫僧必定失败。”说完还饶有深意的冲着谭笑雷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第七十五章 和谈小挫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衣。

大兴大军密密麻麻围得南面辕门里三层外三层,先锋部队几乎是紧贴着营盘外的角马,阵前有位武将大声朝着营内大喊:快去叫你们接驾之人出来!

语气十分燥戾,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意思,瞪了快一个时辰,若不是镇北大将军有令,不许妄动,恐怕他早就挥军掩杀进敌营去了。

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

这标军士的首领乃是刚从京城护送国师而来,新任的贺亭都尉——元开裕,这会儿正端正的坐在中军大帐之中,此军军将整肃,禁令严明,叫人不禁刮目相看,原来这元开裕倒也真有几分实才。

可是等了这许多时辰,也不见阎蔓营盘之中有人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了?昨日不是早已差人送帖,说大兴国师正方,代表大兴前来和谈,为何今日……?

“蓝思才?”

“属下在。”闻得主将呼唤自己,侍立一旁的副将蓝思才立即躬身施礼,等候元开裕吩咐。

“今日这阎蔓营盘为何迟迟不见人来?那送信之人却是如何说的?这营盘中的主将又是何人?”元开裕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送信军士乃是我军中老兵,颇有胆略,昨日归营说,他进得阎蔓大营之时,曾经左右远眺,仔细观察,那坞堡极多,锅灶也有十万余数,若比照阎蔓族人来看,他们此番来犯,似乎已是倾巢出动,而营盘正中的中军帐也不知在何处,他只到了这南辕门中军帐,见了南辕门守将,这人姓韩名愈,据说此人力大无比,却无甚谋略,不善谋划,性情凶厉,多扰我大兴北疆,以杀人为乐,曾任此次南侵我大兴的先锋官,之前雍川城守将李茂成夜袭敌营,便是被其识破,死于此人刀下。若照着现在的情形来看,守门的定不是这韩愈,如若真是他,按他那急性子,恐怕早就杀将出来了。”

蓝思才想也不想,直接分析道。这话儿说的头头是道,条理分明,叫元开裕十分满意,心中直道:果然没看错人。可元开裕也不好太过指使蓝思才,毕竟人家的背景深厚,不是自己这一个无门无派无根基,连唯一的一个官号贺亭校尉都是刚刚受勋之人能惹得起的。

元开裕想了片刻,又问道:“那阎蔓之人对谈和一事是如何作答的?”

蓝思才答道:“约我们卯时一过,在南辕门相见,介时自会有人来迎,可瞧着场面……其中或许有诈?”

正当二人猜测不已,疑惑不解之时,忽闻那营中一声炮响,“呼啦呼啦”从营中各处涌上来一袭军士,他们身着短打轻铠,手持大刀,肩挎长弓,背背箭壶,不停挥动手里长刀,耀武扬威,喊声雷动道:大兴狗滚回去!大兴狗滚回去!

随着阎蔓人乱作一片的呼啸之声,一个大汉越众而出,猛的一跳,便如小山一般掠起一片阴影,“呼!”的一下就越过了营盘外围拒马阵,朝营外大兴军士跃去,又而“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这大汉当真长得是凶神恶煞,满脸赤红之色,须发皆张,红目红须,状如烈火,手持两把铜锤,正不住冲着大兴诸人龇牙咧嘴,大吼一声道:“大兴狗欺我营中无人吗?”

元开裕听闻这一声叫喊,声如霹雳洪钟,立时站起身子,出了中军大帐,摇摇一望,只见一红脸大汉站于两军之中,毫无畏惧的立于被派去叫门的几十名军士之中,一身气势如虹,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元开裕虽瞧不清这大汉长相,却也不住惊叹道:“这副尊荣,这股子气魄,却不是那寻常将领能有的啊!”

“蓝副将,这人又是谁来?”元开裕侧身问向紧随一旁的蓝思才。

蓝思才便见得敌营前那将手中的两把大锤,于阳光照耀之下金光灼烁,直猜测道:“此人该是那南门守将,阎蔓猛士韩愈了!”

“好一个韩愈!此番一见,果然勇无可挡,怪不得之前那李茂成那般武艺,也是折在了此人手中。你且带人上前与其详说,一探虚实,再差人禀报与我,待我与国师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元开裕想了一番,下令道。

蓝思才闻言行了个军礼道:“属下遵命。”

蓝思才应下,带了十余名随从,打马扬鞭,到得阵前,先是观望一番,这才拱了手大声问道:“在下副都尉蓝思才,敢问对面的可是韩将军?思才斗胆请韩将军一叙,还请韩将军稍安勿躁。”

话音一落,对面韩愈身旁忽然闪过一道身影,那身影站的实了,再一看去,却现出一个人来,这人衣着不似阎蔓军士那般稀缺单薄,反而穿着厚厚的夹袄,似是畏惧严酷寒冬,身子骨不甚硬朗。

这人陡一出来,便附耳在韩愈边上提醒道:“这是他大兴探虚实来了,你且拿出气势,莫要叫其小瞧了我们。”

“好……”韩愈点点头,立时怒喝一声,须发皆张,大声吼道:“你等大兴狗贼不在温暖的小房房里头龟缩,如何敢来我营外撒野,当我的大锤是吃素的么?!”说完“呼——呼——”晃起了双锤,锤风呼啸,嗡嗡作响,直吓得周围军士连连退后,让出偌大一片空地来。

蓝思才一见韩愈威势,暗暗心惊道:看来这韩愈虽是不讲道理,这一手大锤耍出来,可不就将我等阻在了外面,不得而入了么。

“我乃是护送大兴使臣前来同阎蔓谈判,还请速速开了辕门,叫我等进营!”

扯淡。你大兴谈判便谈判,如何派了八万大军护送?韩愈身旁之人脸色一片阴郁,直勾勾看着蓝思才的俊俏脸庞,银白衣甲,双眼深邃不可妄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见那红脸韩愈手持双锤,忽而大喝道:两军对阵,只管厮杀,有什么好谈的?

韩愈话音刚落,便对着身周的大兴军士一扫眼,这眼神之中隐含凶光,直看的这袭军士毛骨悚然,又退上了少许,将外围的蓝思才给露了出来。

那蓝思才便是再聪明伶俐,毕竟未有上过战场,此时韩愈凶光一露,杀气尽显,直惊得初出茅庐的蓝思才与座下稚嫩骏马齐齐一哆嗦,惊惧之心油然而生。

可他蓝思才到底是有他老爹的优良基因,此时怕虽怕,可立马定下神来,仔细一番思索:不肯谈?看来他们此来却有准备,昨日还应允和谈之事,今日便已变了卦,竟敢与我大兴叫板了,不行,辦不好这件事,不说镇北大将军那里没法儿交代,无法报的圣上隆恩,便是回了京城,自己老爹那里还不得挨上一顿板子家法?

于是蓝思才理了理思绪,强稳心神,对着面前韩愈和煦道:“素问韩将军威武不凡,有勇有谋,思才早倾慕不已,此时得见将军真容,真是大慰平生,若然不是两军对弈,我定要与韩将军喝上几壶好酒,你我二人谈天说地,岂不快哉?只是眼下时局不对,却要委屈将军了。昨日我大兴已派人前来交恰和谈事宜,今日又来,正是为这和谈之事,若是此事已成,我便可有机会与将军同坐一桌,把酒言欢了。唉,真是让人着恼!”…,

蓝思才一脸惋惜,佯作叹气连连道:“我对将军仰慕已久,可经历今朝之事,却对将军有所改观,人道是——人无信而不立,将军与我期于卯时,卯时未迎,则是无信。既是不说韩将军信誉如何,但说这泱泱阎蔓,地域宽广,卫戍北疆,素有豪气爽利之语,难不成,连我来自南方友邦,大兴的一个小小说客也容不下么?止战止殇,想来,以韩将军之才,亦知战争之残酷,还请韩将军适可而止,放我等入营一叙,详述两家和谈之事,将军善德之名,来日定会为两家无辜百姓所传诵!”

这话说的是圆转如意,又捧得了韩愈,又道出了目的,真可谓深谙说话之道,可这话洋洋洒洒,说将出来,那对面韩愈听了此言,竟然目露呆滞,莫名其妙的看了蓝思才一眼,发起了呆来,不一会儿,韩愈闻得身侧那人轻咳一声,骤然惊醒,大喝一声道:“哇呀呀!你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说的什么鸟语!烦死老子了!老子就先拿你祭锤!”

原来,这韩愈本就没有文化,脑筋简单的很,更兼凶厉残暴,哪里听得懂蓝思才的话了?这会儿被逼的急了,终于不耐烦的现了杀意,说完话也不等他人有所反应,两脚一蹬,又高高跃起,直朝马上蓝思才而去。

这蓝思才虽是衣甲不离身,刀剑时相伴,可要说起武艺,那可真是四个字——花拳绣腿,平时砍砍木人,舞出几个剑花花儿来倒还可以,若要真是与人对战,那不就只能落得一个大败亏输还当如何?

只见那双锤在蓝思才眼中越来越大,风声不断,蓝思才只觉周遭世界就要离自己远去,一时间也愣在当场,并且心中深深后悔这回不听家中老父亲所言,非得来这是非之地,以至于就要遭下毒手。

正当韩愈双锤正要砸中蓝思才脑门,将那大好的头颅砸的粉碎之时,突然从大兴和谈使节营盘之中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温婉和煦,凝聚成线,“噗”的一声砸在了韩愈双锤之上,两相一对,只一下便将韩愈从空中掀飞了出去,“扑通”一声,韩愈雄壮如小山的身躯便摔倒在地,两柄铜锤也拿将不住,落在一旁,只见那双锤之上竟已被那道金光摄出一个大坑来,深深凹陷了进去。

随着这道保住蓝思才一命的金光,又有一人缓缓从大兴营中走出,往阎蔓南辕门而来,便走便高声道出一句佛号来:“阿弥陀佛,贫僧正方,求见阎蔓之主!”

第七十六章 诡异甬道

战争,是人类永不停歇的话题,只要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婪、愚昧、仇恨、虚荣……永远是个圈,何时才了结?战争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无非是那些贪婪的欲望蠢蠢欲动的结果。

当中仙大陆西南边陲,泱泱大国大兴的领土内,正有一股暗流蠢蠢欲动,北方异族阎蔓南侵,中土百姓或不知情,可即将等待着他们的,却不知究竟是何种归宿了。

可这一方世界,还有一处净土未受波及,它偏安一隅,四面环海,上面四季同在,有桃花流水,燕语莺歌的春季带;有火伞高张,吴牛喘月的夏季带;有金风玉露,林寒涧肃的秋季带,亦有那雪虐风饕,天寒地冻的冬季带,四季合而为一,共现一座岛上,实乃不世之奇观。

岛上灵兽妖兽遍地,多是在中仙大陆上早已绝迹多年的物种,它们大多只能在书籍之中得见一些记载,甚至有一些,恐怕连记录也是没有。而它们中,有的能口喷火焰,有的能奔行如风,有的是力大无穷,有的是身手矫健,本领各不相同,或一两只,或十余只,或独行或群居,各自划有地盘,散落在这座岛屿之中。

除却这些丰富的自然景观,与奇异多样的灵兽妖兽,还有那无数灵草,灵花,灵木在岛上茁壮成长,他们有的翠绿欲滴,有的花繁似锦,有的郁郁葱葱,彼此亲密无间,相映成辉。那平添修为的灵草,那驻颜不老的灵花,那坚硬无比的灵木,都为这座小岛增添了许多姿色,使整座小岛在外看来仙气缭绕,优雅出尘,美不胜收。

有灵性的风景,有灵性的鸟兽,有灵性的花草,共同成就了这座岛屿,它就是四季岛。

四季岛,也不知是何时便从大陆东南分割开来,也许要追溯到上古之时,他随着海流,地壳的运动,每年都在以肉眼不可查的速度缓缓挪移,直到了“南界”之外,才落得现在的模样。

四季岛上不知有没有人在,想必若要在此番环境中生存,那非得是那钟灵毓秀的仙家之人莫属了。

沉寂多年的四季岛,在前日终是迎来了第一位外来的客人,这客人阴差阳错,不知为何,本是大兴朝京城之中一座小小酒家的小小跑堂,突然出现在了四季岛的南面夏季带,又运气缺缺,碰上了在大陆之上已经消失很久的上古凶兽白芨,被这白芨一番捉弄后,带入了地下岩洞之中,后白芨扬长离去,只余下他自己孤身一人,背井离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间终是鼓起了勇气,用手推向了地下岩洞中,面前的一堵雕刻着灵兽“昆西”与“寿乘”的大石门,随着一道亮光骤起,他的身形也消失不见了。

他,就是那往日里庸庸碌碌,被老板娘呼来喝去的京城晏阳楼小跑堂——小六子,亦是那在酒楼中大战一众大兴周遭各大仙门修仙子弟,叫其众人匪夷所思的淳朴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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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到那石门之上,亮光一闪,小六子的眼中也被那强烈的亮光刺痛了双眼,不敢再看,这身子便凭空消失了,过不多久,小六子才觉亮光已经散去,紧闭的双眼再感觉不到外面的光芒,这才微微张开了眼皮,眼睛眯做一条缝,生怕还有未散尽的强光再刺到自己的眼睛。…,

小六子眼珠儿一转,四下里一打量,见周围已变作一条甬道,甬道似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由青砖铺成,四四方方,四面打磨的非常光滑,缝隙不留,两边墙壁之上,每隔十来步,便有一个长明灯泛着幽幽绿光,一直延伸下去,将整条甬道照亮。

小六子见左右无人,只是光秃秃的一条幽深怕人的走道,并无甚可以伤的自己性命的物什,这才将眼皮打开,仔细审视了一番地形,朝那条深不可测的甬道看去。

小六子呆立一阵,蓦然开口怯怯问道:“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声音回荡在甬道之中,回音阵阵,久久未绝,却无一人回答于他,小六子只觉一阵孤独寂寞涌上心头,往地下一坐,鼻头一红,眼圈儿一湿,眼看就要落泪,口中还不住嘟囔道:“之前要不是这门里有人与我说话,我怎么能进来呢?门里头的人明明说,只要进了这门,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可现在那人又在哪儿呢?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小六子哪年哪月才能回道晏阳楼去啊?!”

毕竟是年少不经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小六子又天真的想到:算了,既然刚才有人说,进了门就能离开这鬼地方,那我就往前走走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呐!

想罢站起身来,突然心里警觉,猛地脖子一扭,回头定睛一看:“妈呀!”小六子一回头,入眼的场景却把他吓了一跳!

“那门……门怎么不见了?”小六子结结巴巴的问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原来,此时在小六子身后的,仅余一堵与甬道周围相同质地石材所堆砌出来的墙壁,一目了然,除了这一堵石墙,便再无其他了。

小六子惊道:“真是见鬼了!”石墙一出,石门不见,直叫小六子浑身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立时起了一身,口中咒骂道:“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会有鬼在作怪吧?”想到这儿,更觉害怕,突然脚后跟一蹬,飞也似的窜了出去,直按着甬道走了起来,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回头看上一看,就怕身后幽暗的甬道中隐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忽然出现,要将自己抓住吃了。

小六子心中有鬼,直觉背后脊柱发凉,本来空空如也的身后甬道,总好似有那么一个妖魔鬼怪在追逐着自己,脚下的速度,也越发的快了。

小六子从走到疾奔,再到撒丫子猛跑,一路疾驰,两旁的墙壁,还有那数不尽的长明灯飞快的从眼中掠过,绿光连成一处,化作一道道绿色光带,煞是好看。

那小六子可没有功夫去欣赏这长明灯,他一路飞奔不歇,跑了足有近半个时辰,气喘吁吁,汗水直下,将他的衣襟都给湿透了,他也终于是跑的累了,速度降了下来,而跑上了这一路,心中惧意也退却了七八分,想若是有那鬼怪,早就现行出来了,哪能叫他活到现在了?

小六子弯下腰来,双手扶住膝盖,不住的在原地喘息着,半晌,缓过劲儿来的小六子这才抬起头来,望前看了一看,又转过身子,向后瞅了一瞅,前前后后,都只是那条走道,哪头儿也望不出别的什么来,这甬道好似无边无际,未知有没有尽头,也不知走到何时,才能出得去。

“这到底是哪儿?怎么走不出去了?”小六子拧着美眉毛,一阵疑惑,自言自语道:“我要是这辈子都走不出去,岂不是要老死在里面了吗?”他毕竟年轻,想的少了,若是他人放到里头,先想的必定不是老死,而是……渴死饿死。…,

这甬道之中除了光徒四壁,连一滴水都没有,小六子落到了里头,真真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小六子摇了摇头,刚才这一通跑,把自己累的不轻,这头也有些晕了,忽而脚下一个踉跄,站之不稳,向一旁墙壁倒去,他赶忙伸出一只手来,扶在墙壁上,这才没有倒下去。

这一扶不要紧,那墙壁竟然被小六子按出了一个坑,只听“嗤”的一声,好像什么机关被他触动了,紧接着,周围不断传来“轰隆轰隆”的轰鸣之声。

动了,小六子旁边的墙壁动了,青砖或凸起,或凹陷,连带着整条甬道都开始移动变幻,随着这不住“蠕动”变化中的墙壁,扬起了阵阵飞灰,小六子站在当间儿,更是害怕万分,在他看来,只觉天崩地裂一般,生怕甬道上方的青砖掉落下来,砸坏了自己的头颅,只得双手在上,牢牢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身子一蹲在地,也不起身,任由旁边的墙壁推动自己,说什么也不动弹了。

甬道的动作越来越快,轰鸣声也越来越响,直过了一刻钟,才停歇下来,小六子听周围声音已逝,由于之前紧贴着右侧甬道墙壁,被墙壁变化时青砖戳得右肋下生疼,他心惊胆战的睁开双眼,一手揉着右侧肋巴扇儿,一手不住拍打着身上积累的浮灰,浮灰入口,又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这才强打精神,往四周望去。

刚开始,小六子还看不真亮,这周围的扬灰使得能见度十分低劣,以小六子的一双肉眼,哪里看得透?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尘埃落定,小六子终于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青砖没有了,光滑的墙壁没有了,幽深没有尽头的甬道也没有了!

此时摆在小六子面前的,又是一堵门,一堵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石门,而他的周围,又回到了那个钟乳石洞,可不同的是,这回这窟钟乳石洞,却再也没有出口了!

小六子朝石门之上看去,这石门顶上,一左一右仍旧有两座栩栩如生的浮雕,却不再是那昆西与寿乘了。

左边门上的,乃是一只大蟒,其背生双翅,长有三个头颅,口中长信吞吐,眼露凶光,十分吓人。那右边门上的,却是一只白鹤,这白鹤只有一足,无有翅膀,口中有锯齿状的两排利牙,亦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小六子。

小六子有些慌张,人最怕的便是他们未知的事物,这两兽他也识得,中仙志异上留有记载,可就算他再认识这两种灵兽,却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小六子毕竟才十余岁光景,心头的恐慌无以复加,终于忍之不住,大叫出声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要出去啊!”

“你想出去?过了这堵门,你就会出去了!”那魅惑的声音再次传进小六子的耳朵。

小六子闻声一惊,猛地抬头看向石门,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第七十七章 柳暗花明

这一回,终于没有人来影响小六子的选择了,想他之前在那钟乳石洞中后有白芨拦路,无路可走之下,这才选择了进入门中,而此时,白芨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自己也不在那个神秘山洞之中,反而来到了这么一处地界,四周都是墙壁,犹如一间密室,似乎只有面前的门能够叫他出去。

小六子左想右想,他脑筋算不上活络,心思也不算细腻,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犹豫了好半天,这才对着那门道:"你莫要哄骗我,上次我着了你的道,当我这回还会相信你吗?我猜,这堵门根本就不是能叫人出去的路口,而是通往刚才那条无尽走道的死门,你想把我活活累死在里面,是也不是?"

小六子越说越觉得对,越说越顺口,语速渐渐加快,一条思路也清晰起来,只听他一阵摇头晃脑道:"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可有了之前的经验,哪里还看不出来,这都是你白......什么想出来的鬼把戏!我在京城的时候见过那大户人家养有一兽,名之为‘猫‘,当猫猎取老鼠之时,往往都不动手去直接将猎物杀死,反倒要戏耍上一时三刻,待得猎物筋疲力竭之时才其一口吃掉!"

小六子喘了口气,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而大吼一声:"白......什么的你快出来把我吃了吧,休要再耽误功夫了,我小六子死则死矣,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小六子这番话正是在酒楼做活时听得南来北往的说书人说过的武林中人豪气干云,临死之际喊出的贯口,这会儿倒也被他学的惟妙惟肖,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味在里头,可无论如何,他也毕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声带还没发育完全,夹着稚嫩童声喊将出来,叫人听了却是有些滑稽。

小六子刚刚喊罢,立时就有些后悔,心中揣揣道:坏了,这白什么的不能听了我这话,真得出来把我给吃了吧!?

这点倒是小六子他多虑了,只见他说完话来便小心地侧耳倾听,直想将周遭的一切都听在耳里,好能让自己在第一时间对变化作出反应。

寂静一片。

那石门内充满无尽魅惑的声音却是未有再响起来。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小六子有些紧张的心,一直都没有落下,又过了半晌,小六子又鼓起勇气,磕磕巴巴的道;"白......白什么的,你出来呀!?"

果然,那声音未有再响起来,小六子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我还是得想办法脱身,逃出这个鬼地方去!

小六子一双眼睛骨溜溜一转,左右一阵张望,这间石室不大,唯一的出路便是这扇石门了,哪里又有其他的同路可走呢?

正此时,小六子忽然灵光一闪:之前便是我摸到了墙壁,才发生了这般变化,将我送到了此处,难道......

小六子想罢便动了起来,他走上两步,到得暗室里其中一面墙根地下,看了看面前青砖,抬起了一只小手,霍然道:"豁出去了!"一把按在了墙壁上,之后紧闭双眼,生怕再出什么异样。

......四下里又是一片静默,看来,他猜错了。

正当小六子颓然放下手臂,一阵气馁之时,突然从石门里爆发出一阵开怀大笑来:"你这小娃娃当真有趣得紧,你过来吧,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对你的考验罢了,现如今,也已差不多了。"…,

石门内话音一落,只听"嗤嗤嗤"的声音不断响起,那是石门正在缓缓打开,与地面之间摩擦发出的刺耳之声。

随着两面石门之间的缝隙不停变大,从石门外竟然照进了许多光亮来,连带着空气也好了很多。

小六子好奇的顺着门缝往外一看,乖乖!这石门之外当真是别有洞天,再不似那灰秃秃一片的青砖墙壁,或是那深不可测的诡异甬道了,呈现在他面前的,那是一片莺莺燕燕,鸟语花香,景色十分宜人,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小六子这一看,一双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他不知不觉便已被这副美好的景象所吸引,迷迷蒙蒙间不由自主的迈开步子,朝门中行去。

小六子陡一进来,那潮湿阴暗的感觉再不复存,只觉阳光明媚,空气温润,猛吸上一口,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这一口空气吸进了肚,小六子豁然清醒过来,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石室之中,顿时心生惧意,回头看去,像之前一样,石门早已不见,小六子只好左顾右盼起来。

树林茂密,花儿盛开,草长莺飞,林间有着无害的动物诸如鸟儿,兔子一类,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不再是那个令人害怕的四季岛了,好像回到了小六子的“故土”一般。

这周围,旁的倒也没什么,却有一处引起了小六子的注意,眼下他正踌躇踱步,不知该不该去呢:这光天化日,艳阳高照,竟然有更加强烈的光线从树林中传出来,我是该过去看上一眼,还是另寻它处?

只犹豫了片刻,忽而从那片冒着强光的林中传出一阵话语:“你这小娃娃,进来了还想走吗?赶紧给我过来吧。”

这显然是一苍老男声,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粗犷有力,此声罢了,又有一人说起话来:“你这老东西莫要这般可憎,吓坏了小朋友你该当何罪?!”此话听来却是出自一名女子,这女子按声音听来也不年轻,语气之中颇具威严。

女子话罢,各有或三人,或五人,齐声附和,一齐声讨之前说话的苍老男人,一时间场面纷乱,叫小六子摸不清头脑。

“好了好了,你们也休要再说了。”那女人又喝一句,众人皆缄口不言,女子清了清嗓子,隔着重重林木,对着远处原地不动的小六子温婉道:“小朋友,你快过来吧,我等没有恶意。”

小六子听罢却心道:我哪里知道你们有没有恶意,到现在了连脸我都没见到,更别提打从今儿一早儿上起,我就不断的经历各种诡异的事情,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去,这会儿你们叫我过去,我就过去,若你们又是些坏人,我岂不是又要撒丫子逃命了么?

见小六子半天都没有回音,那女子又道:“小朋友莫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想必你走了这一日,早就饿坏了吧?你快些过来,我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哦~”

女声刚歇,小六子鼻翼之间突然窜来淡淡香味,仔细辨别,却是那上好的肉香!

小六子被这肉香一熏,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抻长了脖子,使劲朝树林里望去。

再看那树林之中,刚才还万籁俱寂,现在却有袅袅炊烟冉冉升起,侧耳倾听,林中还有“噼啪噼啪”,火烧木炭的声音。

小六子口水不断,终是仰起头来,大声问道:“林中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那女子闻得小六子答话,好像十分高兴,那颇具威严的声音也加上了几分愉悦:“我等俱是垂垂老矣,腿脚不甚灵光,走不得那许多路了,小朋友,你顺着这林子外围往前面走上百步,便可看见一条小路,顺着小路就能进来,待得你进了林子,便能看见我们了。”

小六子听罢心道:看着女人的口气,不像是有恶意,我就去看上一看吧。想罢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冲着充满肉香,诱惑十足的林子快步走去。

这片树林不深,但枝叶繁茂,叠叠层层,叶子苍翠欲滴,将外面的光线挡的是严严实实,任小六子在外面驻足观望,想提前看一看这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可无论他穷尽目力,也无法看透这茂密的树林。

小六子无法,只得按那女子所说,顺着林子外围走了一会儿,果见一条羊肠小道,直通林间深处。

这小道四周被树干、树枝以及树冠包裹住,想是长年未有人修剪打理,有些地方的树枝长的太长,参差的伸了出来,行走之时还需多加小心,一个不注意,怕是把衣服刮在上面,便要多出一条口子了。

巧的是小六子年龄不大,身子矮小,四肢尚短,在这般曲径通幽的小道之中穿梭起来,还不算太费劲儿,他将身子一弓,猫着腰,步履轻便,两个胳膊左右连摆,拨开拦路的枝桠,走起来竟也飞快,或许是饿得急了,想着前面就有好吃的东西,不由多出了几分力气吧。

小六子就这样儿努力的前行,直走了近半柱香的时间,眼前终是现出一抹光亮,小六子一颗心不住砰砰直跳:就快到了,不知这林中的人到底是些个什么模样,是那好人还是坏人,不过林中既然有肉吃,我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就算碰上了坏人,那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小六子想到这儿,脚步渐快,双脚猛蹬,一瞬间便从那条树林环抱的小路之中冲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叫小六子不由一呆。

这是一片用青砖铺就而成的地面,四周被树林圈成一个大圆,圆圈外围三三两两坐落着几栋茅草房,大多都是半掩着房门,里头也不知有没有人在,而其中一栋茅草房门口儿,正有六七个人席地而坐,他们围坐在一个火堆旁,火堆上方擎着一条木制的烧烤架,一只乳猪被串在烤架上。

那乳猪表皮已经金光,滴滴油脂从表皮上缓缓滑落,肉香从烤猪上散发出来,当真是百里飘香,叫人看上一眼,闻上一下,便舍不得走了。

这时,在那一圈人中,有一女子闻得小道这边有声响,回过头来,正看见愣在一旁的小六子,她嘴角一咧,笑呵呵的道:“小朋友,你来的好快。你也快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吃呀!”

第七十八章 一言不合

小六子愣愣呆了半晌,终是被腹中饥饿打败,一双眼睛盯死了那只表皮油汪汪烤乳猪,脚步朝那围坐着的一群人走去,但心中仍未放下警惕之心,行进间还强打着精神,努力使自己不再看那烤猪,反倒观察起烤猪周围的人来,这一观察可不得了,那入眼之人直叫小六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出声的女人,她本是背对着小六子来时曲径通幽的小路,自从听得了声音,侧过身来,样貌也现在小六子眼中。

正所谓:“夫有尤物,足以移人”。惟其是物而非物,无形而有形,是以名为“尤物”。尤物者,怪物也,不可解说之事也。

这女人正应了那“尤物”二字,只见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真有那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她朱唇皓齿,唇色艳丽却不着口脂,天生丽质尽可视。又有一张瓜子小脸,皮肤白皙透亮,双眉如柳叶,双眼如黑珠,鼻挺唇丰,正巧笑倩兮,美目粼粼,笑吟吟的望着不断接近的小六子,一双美目却也不停的打量着他。

像小六子这般混迹在京城酒楼的小跑堂儿,美女也算见过不少,就好比当日那狐妖胡歆嫣三姐妹,亦是美不胜收,美艳不可方物,此时眼前的女子,与那妖类美人一比,竟也不遑多让,甚至气质还要更胜一筹。

可就是如此美人,总叫小六子心中有些不对劲儿,他也未有多想,直又多看了两眼,想一饱眼福,心知像这般的美女是永远不会与自己产生什么交集的,是以色欲,是一分也无,眼中反倒是一派欣赏之意。

忽然,小六子心头一突:怎么是……这样……怪不得!

这多看的两眼,便叫小六子瞧出了问题之所在:我说哪里不对劲儿呐!原来这女人,头上竟然披着银丝!

没错,这女人美则美矣,却是语气十分尊贵,颇具威严,想是养尊处优多年,慢慢养成的“盛气”,而面目又非常年轻,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可却长着一头银发,发丝如瀑布一般直泻而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六子从未见过这般异象,看了几眼,又是有些自惭形秽,便视线一转,不再看她,再看向那女子身边其他诸人。

若说起这些人,那也是相貌不凡,骨骼清奇,俱是向小六子看来,脸上的表情也大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们的头发都已褪色,乌黑不再,银白胜雪。

就说那女子左边一人,这人脸型消瘦,盘膝而坐,穿着一袭白衣,衣物鞋履干净整洁,面白无须,端的是玉树临风,清新俊逸,一双手藏于双袖之中,按于双膝之上,眼神专注无比,一不看飘香四溢的烤猪,二不看偶然闯入的小六子,却独独盯着身边的美貌女子,眼里满是倾慕之意。

与这人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女子右侧那人,此人与之前那白衣之人的温文尔雅恰恰相反,着了一件黑色短衫,一张脸长得是方方正正,衣物之上全是些淤泥秽物,想是多年未有清洗过了,有阵阵馊味从他身上传来。他满脸胡子拉碴,头发参差不齐,少了修剪,一双坚实的臂膀裸露在外,一腿随意的弯曲在地,一腿蜷着立了起来,一手支在立着的膝盖上,一手不住的挠着一头如鸟窝般的乱发,眼神里满是吃味的看着小六子,好似哀怨无比,又时不时的偷瞄一下儿身边的女子,这才褪去了煞气,可再见那女子眼光灼灼只是直视着小六子,那酸楚的眼神复归双目,又瞪向小六子去了。…,

这一黑一白,一壮实一清秀,一个不修边幅,一个落落大方,一个见得女子对年轻的小六子感兴趣,立刻怒目而视,警戒万分,另一个却坐怀不乱,只看着女子,对小六子置若罔闻。可无论他二人如何作态,都可看出一件事儿来,他二人心中惦记着的,都是之前说话的那位白发美女,想必是情根深种,颇有几分倾慕之意。

除却了女子身旁这两人,其余众人皆是离三人有那么一段子距离,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因缘巧合,虽不知那一黑一白是何等样人,可光看那黑衣汉子头一回见得小六子的模样,他们为了避嫌,想来也会主动离那美丽女子远一些的吧。

这伙儿人里有的面目刚毅,严肃冷静;有的相貌温婉,和颜悦色;又有的长相猥琐,却八面玲珑,总之是各具特色,各有千秋。

除此之外,又有两人引起了小六子的注意,这二人一副慈眉善目,头上光光,一根毛发也无,都是内里穿着件黄衣,外面披着条不伦不类的红绸缎,小六子心中疑惑:也不知这红绸缎是作何之用,多半是装饰吧?只因这绸缎薄如蝉翼,几如透明,既不能遮蔽羞处,又不能取暖保温,可样式却非常新奇,上面绣着许多金线,漂亮非凡。

他二人不止是头顶与衣着一模一样,便连长相那也是毫无差别,恐怕只有那一母同胞,一卵双生的双胞兄弟,才能这般相似吧。

小六子仔细观察,见这些人手中身上都无刀光兵刃,又数了数人头,一、二、三、四……共有八人,这八人之中只有一位女士,剩下的便都是男人了。

小六子将几人看了个遍的功夫,脚下未停,也走到了几人身旁站定,见叫自己过来的女子并未吩咐,也就怯怯立于一旁,一双眼睛盯视着烤猪发呆,也不“入席”。

想他小六子本就怕生胆小,若不是那烤猪鲜香诱人,他也不会冒昧前来。

“咕噜咕噜”正当八人不住打量小六子之时,突然从小六子腹中传来一阵声响,众人一愣,接着俱是大笑了起来。

只见那女子一边撩起袖袍,遮住秀口,掩面而笑,一边站起身来,待得笑够了,这才伸手拉住了小六子的手腕,向圈中拽了一拽,口中道:“这一路上累坏了吧?既然饿了,那就别傻站着,赶紧过来吃几口吧。”

女子这声音不算清脆悦耳,反有些苍老之感,可听在小六子耳中却说不出的慈祥,合着那一头银发,小六子对女子的好感立时“腾腾腾”升上了好几个高度。

小六子听完女子的话,身子又不由自主的被女子拽进了八人围成的圈子,一时有些不自然,便朝周围的几人看去,似是在征求其他人的同意。

另外几人都没说什么,只是对着小六子含笑点头,可唯有一人脸上不忿,喉头咕哝道:“饿了就吃,累了就睡,还要人教么?我看是活傻了!”

此言声音不大,可也传入了众人耳中,小六子一听,连忙向发声之人看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衣露臂,坐在女子右边的大汉,由于小六子忽而介入,被女子扯在了中间,正将大汉与女子隔离开来,依着那大汉的秉性以及对女子的爱慕,自然是不甚乐意了。

这话叫另外几人听来也只是一笑而过,可听在了女子耳中,立马就变了模样,只见那白发女子闻言猛地一甩,将小六子仍到一旁,小六子一个踉跄,立足不稳一屁股摔倒在烤猪的火堆旁边,“哎呦哎呦”的揉着屁股,也不知这女子怎的突然冒了这么大的火气。…,

女子与大汉身间没有了障碍,女子立时对着大汉怒目而视:“我请小友吃饭,又关得你什么事儿了?你若不想在此,就滚回屋去,省的在这儿嚼舌根子,扰人清静!”

那大汉忽见女子发怒,吓了一跳,一时没想好如何作答,只是膛目结舌道:“小莲……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更是焦急万分,抓耳挠腮。

女子见他这幅模样,蓦然笑了起来,正要说上两句劝慰一番,只听身边又有一人开声道:“老毛你空长了一副豪爽的面皮,这心眼儿嘛……却还不如一个针别儿呐!”这人正是那白衣秀士,只见此人眯缝着双眼,嘴角倾斜而上,三言两语间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女子一听,心中叫糟,她话还未出口,却叫那白衣之人抢了先,想这二人平日里便多有争风吃醋,可毕竟同居此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女子也不愿他二人为了自己将脸皮撕破,这会儿见白衣之人已然开口,木已成舟,更待说话,只听“咔嚓”一声炸雷响动云霄,眼前一亮,连忙一个闪身,抓住了小六子,身形再闪,退出了五里之外,到得了林边。

其余诸人听到了声响,也同女子一般急急后退,将场面空了出来。

却说几人为何如此张惶后退?

此时,这片空地上一直喷着肉香的金黄烤猪已经不见,只留下一具焦黑的猪身躺在地下,支撑烤猪的木架也化作了飞灰,而场上还有二人遥遥对立,其中一人身着白衣,衣襟翻飞,一脸的无所畏惧道:“老毛,区区奔雷兽,烧个猪牛还算可以,还妄想伤了我吗?”

另一人穿着短打黑衫,气喘如牛,双臂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冲着白衣之人满脸的愤怒。这还不算,再看他座下已是却多出一个庞然大物来,这物长有四蹄如象,身壮如吞鲸,头大如牛,尾粗如蟒,身披青甲,张口间雷声滚滚,蹄动时电闪雷鸣,正是白衣之人口中提到的,老毛畜养的灵兽——奔雷兽!

只见被白衣之人叫做老毛的黑衣之人高坐于奔雷兽的脊背上,大手朝着白衣之人遥遥一指,怒喝道:“姓卓的你三番五次找老子麻烦,还当老子是泥捏的好脾气吗?想小莲仍是不肯答应与我,全都是你给搅和的!今日就让你我二人较量较量,看看到底是谁大过谁了!”

第七十九章 浅斗兽

“嚯?老毛,口气不小啊!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看我卓广安来挫挫你的锐气!待会儿你可别哭了鼻子!”自称卓广安的白衣之人一手负背,一手无心向上,朝天上这么一推,就这一下,忽然狂风大作,只听“呼啦啦”一声风啸,凭白在卓广安身遭刮起了一阵龙卷,将卓广安围在当间儿。

只见那卓广安在龙卷风中身形不断拔高,又听“噗”的一声,狂风一收,那道龙卷终是消散在空中,现出风中的卓广安来。

再看那卓广安,此时他身下却是多出了一物,这物浑身雪白,白头白身白屁股,长相似狗,吠如狮吼,耳旁与肋下各生一对儿云翅,正冲着那黑衣的老毛呲牙咧嘴。

“不就是只厉风吼嘛!笑死爷爷了,口上花花的很,却拿条小狗出来斗我的奔雷兽吗?哈哈哈哈。”老毛不笑则以,这笑起来满身的肌肉都跟着抖动起来,一张大嘴咧得老高,声音如雷,和他座下的奔雷兽竟是十分契合,如出一辙。

那卓广安被老毛说的满脸赤红,不想丢了面子,只听他发狠道:“毛文殛,你当你胜券在握了吗?我先叫你笑上两声儿,一会儿挨了揍,可别哭了鼻子!”卓广安脸色阴沉,冲着那黑衣的毛文殛遥遥一指,立时便动起了手。

这一指,直叫卓广安与其座下厉风吼一同化作一道流风,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面前,毛文殛见此立时收了笑容,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他稳稳的坐在奔雷兽背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严阵以待。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着,那毛文殛本是粗犷的性子却无有半分急躁,反而镇定自若,沉稳谨慎。

蓦地,沉寂多时的四下里吹过了一阵微风,这风如同一个羞怯的小娘子轻抚众人的脸庞,直叫周围众人一阵酥麻,就在这时,听得那毛文殛大喝一声:“着!”

身随声动,“着”字一出,毛文殛猛拍座下奔雷兽,那奔雷兽立时心领神会,“嗷”的雷吼一声,大口一张,喷出一道闪电,直冲那无形的微风而去。

闪电奔速极快,一眨眼便追上了无影无形的微风,陡一击中便“咔嚓”一声炸了开来,这一闪电,却是从微风之中炸出了一个人来,这人一身白衣胜雪,座下骑着白狗,正是那与厉风吼一同化作清风的卓广安。

卓广安见那闪电朝自己打来,就急急现了形,心神操纵厉风吼在身遭刮起一阵狂风,将那迅疾不已的闪电都吹偏了去。

卓广安现身后,一双眼睛直直瞪视着毛文殛道:“真有两把刷子。”

毛文殛冷“哼”一声道:“你也不错,这一下儿竟然没讲你打死,叫你逃过一劫!”

毛文殛话音未落,突地大叫出声:“不好!”忙不迭的拍动奔雷兽,连人带兽往一旁栽倒。

只因他毛文殛与卓广安答话间被卓广安钻了空子,命那厉风吼隐了一道狂风在身侧,狂风如刀,以冲天之势从奔雷兽兽身之下骤然吹起。

得亏他毛文殛反应不慢,早叫奔雷兽挪了步子,让开那风刀,可即便是这样儿,也叫那道莫名飞起的狂风阴了一记,再看那奔雷兽的右边身子,已是被那风刀划开了一条鲜血淋漓的长口子,连奔雷兽那坚硬的青色表皮也无法阻挡风刀的威势,想必这一下若是中的实了,恐怕那奔雷兽是免不了落得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下场了。…,

毛文殛稳了稳身形,轻轻拍了拍奔雷兽的大脑袋以示安慰,动了真火,冲着卓广安厉声喝道:“姓卓的,**跟老子玩儿真的!”

卓广安见毛文殛吃亏,心里的气也是出了大半,他抿了抿嘴唇,轻笑道:“老毛,切磋之时,刀剑无眼,我二人入道几万年,这力道太猛,实难把持,你又何必怪我呐,再者说……再者说这还不是你非得逼我出手吗?!”卓广安两手一摆,浑然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卓广安这幅模样可将那毛文殛气得不轻,他一手打出一道绿光,敷在了奔雷兽的伤口上,这道绿光凭的神奇,陡一接触到奔雷兽的伤口,立时便将那不停流出的血液止了住,伤口也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另外一手不住摸着奔雷兽的头道:“卓广安,事已至此,今日便叫你知道,我这奔雷兽的厉害!”

毛文殛话音刚落,奔雷兽随之大脚一跺,猛地踩踏在地上,尘土飞扬,隐有雷光在其中闪现,毛文殛虎吼开声道:“纳命来!”接着与座下奔雷兽一同化作一道雷光,直朝卓广安击去。

卓广安见此哪里能够坐以待毙,也不答话,轻夹双腿,厉风吼也是心有灵犀,狮吼一记,口里喷出一道龙卷,四足一蹬,驮着卓广安钻进了龙卷之中,身影融在风中,迎向了打向自己的雷光。

风雷滚滚,风雷相交一处,一沾即走,两边还未落定,又重新撞在一起,就此这圈中“噼啪”之声不断,响彻云霄,久久不停。

那被叫做小莲的白发女子,本是不欲多管,像他二人这般争风吃醋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可未曾想今日竟然打出了真火,眼前的二人二兽已化为一青一白两道神光,纠缠一处,下下儿凶狠,打的是不可开交。

女子也有些急了,看了眼身旁的小六子,皱着眉头对他道:“小子,你且再等片刻,待得这两个呆子停了手,我再给你做些吃食吧。”说完松开攥着小六子手腕的芊芊素手,上前两步,左手无名指与拇指向内弯曲交于手掌中,剩余三只自然直伸,捻着手诀放在胸口,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平伸向上,遥指头顶蓝天,右脚玉足轻抬,右膝弯曲,丰唇微张,发出一声尖啸,啸声犹如鹤鸣,尖利无比,直穿穹宇。

鹤唳声刚过,仰头四望,只见从遥远的天际间飞来一颗黑点,这黑点越来越大,一路向下,直直落到了女子眼前的空地上,掀起了一阵气浪,一边儿的小六子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风停云舒,这才朝那处看去,地上却已是多了一只仙鹤来,那仙鹤羽色素朴纯洁,体态飘逸雅致,正引颈长鸣,鸣声超凡不俗,正可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女子见仙鹤落了定,伸出素手,扶在那优雅的鹤颈上,口中温柔道:“鹤儿啊鹤儿,快去叫那两个大家伙停下来吧。”

那仙鹤微眯双眼,似是对女子的抚摸极为享受,听得女子之言,立时鹤鸣一声,双翅一振,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鹤喙如凿,直直扎进了混战中的那两道光芒间。

仙鹤一入,激战中的卓广安和毛文殛立马惊叫出声,连连叫停座下灵兽,一分为二,立于场间,都是仔细打量着那突然而来的仙鹤,看上了一会儿,这才心中笃定,二人俱是转过头来,看向他们打斗外围,林边的女子小莲。…,

女子见此法见效,向二人方向近前几步,一面走一面板着脸道:“你二人太也大胆,没我的命令便敢私自在此斗殴生事,该当何罪!?”

女子话罢,那仙鹤忽而扇起翅膀,奔走几步,贴到女子身旁,仿佛听得女子言中之意,长长的脖子也是抻向卓广安与毛文殛二人,眼露凶光,狠狠的叫上了两声。

别看卓广安平日里自命不凡,毛文殛亦是洒脱不羁,二者都是各不相让,谁也不服的主儿,可如今见这女子生气,甭管她是颐指气使,还是使奴唤婢,用得何等样儿的口气,在他二人来说那都是无所谓的。

还是卓广安当先反应过来,他听得女子之言,立时跳下坐骑,只一手拍了拍浑身已被奔雷兽喷吐出的闪雷射出道道血痕的灵兽厉风吼的颈间,便走向女子,双手抱拳,口中道:“适才与老毛切磋未有拿捏好轻重,惊到了小莲,还望小莲莫要在意啊!”

卓广安说完,他身后的厉风吼扭头瞥了一眼卓广安的背影,仰天哀鸣一声,身形一瞬,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原处。

卓广安当先开了口,那边儿的毛文殛也是不甘落后,他大腿一跨,便下了状如小山的奔雷兽,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两粒丹药,一把塞入了奔雷兽口里,待得奔雷兽化作雷光而去,这才转身对着女子道:“没错没错,我老毛也是想试试他老卓的本事可有长进,切磋了一番,小莲万勿怪责,万勿怪责啊!”

这二人三言两语,简简单单便将刚才激斗之事变作了切磋,听得小莲一阵摇头不语。

既然二人已经不再相斗,小莲也就由得他二人去了,只是转过头来,对着根本就看不清二人快捷动作,不知有这一场比斗的小六子道:“小朋友刚到此地,便有他二人胡闹,搅了兴致,正是他二人的大罪,我这就命他二人为小朋友生活造饭,还请小友不要客气。”说完还不忘扭头瞪上他二人一眼。

卓广安与毛文殛被这女子瞪的一个激灵,卓广安连忙走上几步,对着小六子道:“小友且稍安勿躁,既然小友新来,我这便去为小友摘上几味灵果,看我去去便会。”

一旁毛文殛不甘人后,“哼”了一声上前道:“果子多水寒,岂同肉食?只有灵果却不是我等待客之道,我四奇林中多灵兽,待老毛为小友捉上几只嫩肉的灵兽,那吃起来才叫痛快。”

二人相视一眼,空中又泛起了一阵无言的火花。

那女子见此又是一怒:“又做什么了?还不赶紧去!”

二人闻言都各自点头,双足使力,向不同方向穿林而去。

第八十章 不虞之隙

“这是什么地方?”小六子一边啃着硕大的鸡腿,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鸡腿了,这腿是从那毛文殛抓回的灵兽黑雉鸡身上撕下来的,黑雉鸡虽然也是鸡属,可身子却是大得出奇,光这一条鸡腿,就要比小六子的胳膊还要长,想他小六子也是饿得急了,也不管自己抓不抓的住,只双手环抱着黑雉鸡的鸡腿疯狂撕扯,直如饿狼也似。

那白发女子见小六子这般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哼声道:“一点儿吃相也无……这里是哪儿却不重要,我倒要问问你,你这小子是从何处到得此间的?”

小六子吃的起劲儿,哪有功夫回答女子的话?可正这时,小六子只觉两道煞气十足的眼神猛地朝自己电射而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正在一旁翻烤着黑雉鸡的毛文殛与那采果归来的卓广安见自己未有答话,正对着自己怒目相向。

小六子与他二人眼神相交,顿觉一阵寒战,浑身汗毛乍竖,不寒而栗,便松了松手里鸡腿,对着那白发女子道:“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本来在京城家中后院,奔跑的时候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掉到了井里,醒来就到了这片树林中,后来又遇到那个白……白什么的,才把我抓到这儿来。”

白发女子听罢侧头想了片刻,脸色不甚好,像是有些失望,又缓缓点头道:“这么说,你是偶然掉到了那井里,才将你送到这儿来的?”

小六子不知白发女子为何揪着这事儿不放,但仍是点头道:“没错,这里不是京城了吗?”

女子答道:“京城?那京城据我们早已是十万八千里了。你便是想回,那也是回不去的。”说完忽而展颜一笑道:“不过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也就不要想着回去了……”

小六子瞳孔一阵收缩,一把撇了鸡腿,向那女子凑了凑歪反问道:“十万八千里?那是有多远?”接着又左右环视一圈儿,入眼的仅是些幽深的树林与几间破草房,便再没有其他物什了。于是回过头来冲着女子道:“我不要在这里呆着,这里什么都没有啊,连人都没有几个,我要回家!”

小六子言罢,便伸手进了衣领,在怀里一阵掏弄,口中接道:“我我有钱,我给你们钱,只求你们把我送回京城就好!”可摸了半天,连半个子儿也没有摸到,他蓦然想到,他当日从胡歆嫣三姐妹手里得的那些赏钱,还有平日里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银钱,全都被那白什么的凶兽给抢走了去,哪里还有钱了呢?

小六子想及此,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啊——一文钱都没有了啊——我做不成富家翁,也讨不到媳妇儿了啊——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小六子在那儿哭天抹地,哭的泪人儿也似,却叫周围诸人不禁遐迩,只听那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娘的哭什么哭?来了岛上还想着讨媳妇儿?老子都他妈几万岁了,这婆娘是个什么滋味还不知道呐!”。

毛文殛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捧腹大笑,便连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儿的大光头,也是忍俊不禁,嘴角憋笑,两张脸胀得通红。

别看他小六子平日里傻愣愣的,今日却是听到了这话中重点,伸手往脸上一抹,擦去泪痕仰头冲着毛文殛问道:“岛?什么岛?”…,

毛文殛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见女子未有吭声,只是微微点头,这才开口道:“这是四季岛,莫说什么京城,便是中仙大陆,那也是够不到的,此间离中仙大陆百万余里,非修仙之士腾云驾雾而不可及,又有南界相隔,纵使你本领通玄,法力通天,到得南界,也消被阻在里头,今生恐怕也是回不去的了。”

小六子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中仙大陆,什么腾云驾雾,什么南界相隔,根本就不解其意,只有一句话听得通透,那便是穷尽一生,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小六子听罢,小脸儿立时阴郁下来,满面灰暗,呆滞在地,便是连倒在一旁的鸡腿儿也无暇顾及了。

见得小六子这般模样,那女子好似责怪般白了毛文殛一眼,温言劝道:“小朋友,既来之则安之,我等都不是坏人,你便留与岛上,和我做个伴儿,聊度余生吧。”

小六子听完更悲,想他满腔的“豪情壮志”,竟然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了,心头一阵绝望,抬起头来,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他看向女子,又问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女子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若是能够回中仙大陆,我等早就离开此地了。想我四季岛万年都没有新人了,唉……你也莫要太过伤心,适才我安排白芨引你入得那地魂阵,便是要考校你的心性资质,但见你天性质朴淳然,这脑筋却是有些慢了,但也不失为一个良才,正合留在此处,与我等做伴。”

小六子茫然摇头,也不答话。

女子忽而冲着卓广安打了个眼色,那卓广安立时意会,一把抓起了小六子的肩膀,将小六子提了起来,运功开眼,一面摸着小六子的手腕,想看看小六子有无灵根,这一运功可不得了,卓广安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吸力从小六子丹田传来,这吸力来的蹊跷,一股脑儿的将卓广安打入小六子体内的真气吞噬殆尽,一丝不留,又一路不停,顺着小六子的经脉逆流而上,通过小六子的手腕传到了卓广安的手臂上,卓广安大惊失色,当即虎吼一声,连忙运功使了个巧劲儿,另一只手掌化掌为指,飞速的在自己被吸住的手臂上点了几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又一掌拍下,这才脱离了那可怕的吸力。

刚脱难的卓广安赶忙退后几步,惊魂未定的看着小六子,一张嘴就那么张着,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也是多亏这卓广安本领高强,功力极深,临阵经验丰富,如若不然,恐怕就要似那日晏阳楼中的修仙小辈一样儿,全身功力散尽,难逃一劫了。

那女子与毛文殛不清楚卓广安与小六子内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疑惑的看着卓广安,等着他开口。

待得卓广安反应过来,脸色一变,马上冲着小六子厉声大喝道:“小贼敢尔!我好心好意招待与你,你却反来吸我功力!?”话一说完,便一副如临大敌,剑拔弩张的态势,一改往日倜傥的模样,怒目圆睁,这幅样子却同那毛文殛有几分神似。

几人见卓广安翻脸,那女子当先便跳了出来,挡在小六子前面,对着卓广安问道:“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对一个小孩子动手?”

那卓广安见女子为这小子出头,急急开口道:“你快快让了,莫要被其外表所蒙蔽,这小子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当他毫无根基,也未有入道,未成想他竟有这般手段,可使丹田吸人真气!”…,

“什么!?”一言既出,满座皆惊。不止是周围诸人,连那女子也霎时间转了个身,退后几步,谨慎的打量着小六子,嘴上道:“你确定?看他在那地魂阵中的表现,像个凡人也似,怎的会是修仙者?”

那卓广安一脸阴沉:“扮猪吃虎,端的是好心计,便看他这一手魔功,能引动我元婴中的灵力,哪里是凡人所能企及的?依我看,恐怕他卜一上岛便已知我等存在,这是有意入了套中,将计就计,借此寻得来路,欲将我等一网打尽!”

便说这卓广安是推理的清楚明白,三言两语间直将小六子刻画成了心计如海的绝世大魔,可小六子本人却是听得云山雾罩,他本来还在伤心难过,但此事一出,立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能走的悲伤之情还真是淡去了一些,只心道:小贼?是在叫我么?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怎得都这般看我?

这一幕,与他当日在晏阳楼中与一众修士对峙之时极为相似,不过两日光景,同样的戏码却上演了两次,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女子听得卓广安这般说项,也是心生戒备,冲着小六子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到此?你若不将话说清楚,小心你的脑袋了!”

这话还真吓到了小六子,他陡然一听到“脑袋”二字,立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唯唯诺诺的道:“我是京城晏阳楼打杂的小厮,前阵子太后过寿,店里太忙,就叫我到前店帮手,招呼客人,就在昨天,店里突然来了一伙子大爷,嘴里谈到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之事,又称自己是仙人,我见有一人说起一匹什么水马的,言中有误,就出言更正了他几句,他就急了,要出手打我,可他打到我身上却根本不疼……”

小六子突然一板一眼的絮叨起来,似是在陈言前事,可这话叫其余诸人听去,都觉不敢相信,想卓广安嘴里的绝世老魔,怎的会这般天真烂漫?难不成又是戏耍自己呐?

那卓广安吃了亏,不敢当先出头,只是满脸阴霾的隐在后面,可那急性子的毛文殛却是一声大吼道:“你莫要在此妖言惑众,看我收了你这小魔头!”言罢就待动手。

正此时,只听“且慢!”,那白发女子秀手一挥道:“且听他说下去。”

第八十一章 岛上攀亲

“小莲,他……”卓广安见女子调停,有些急躁,还要再说,那女子却又是摇了摇头,下颚冲着小六子轻点,示意稍安勿躁。

那小六子却没管这许多,为求抱住自己大好的头颅,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他为何莫名其妙上了岛的原因娓娓道来。

小六子口才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差,虽说绕了大半天弯子,说的也算是清楚明白。

那女子见小六子说罢,一手托腮,忽而问道:“你认得那白芨,便是从书中看得的么?”

“白鸡?我不识得什么白鸡啊?哦,我们酒楼里倒是时有见过,不过管他是黑鸡白鸡,拔了毛都一样儿。”小六子憨憨答道。

女子见小六子与自己插科打诨,立马微怒道:“放肆!”而后又转念一想,这乃是少年天性,也便饶过了他。

“我是说,你一上岛时,将你掳走的那白毛的怪兽,你是怎么识得它的?”女子耐心再次问道。

小六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那白什么的啊!我在书里见过,说它是上古凶兽呢!”

“那书——可还在你身上?”女子语气里似乎有些急躁。

小六子眉头一皱,一面伸手进了胸前衣襟内拿书,一面小声嘟囔道:“怎么都要看我的书,平日里我只消一看书,那定是要被老板娘骂的,今儿个是怎么了呢!?”

小六子胸口本来就剩下那两本儿书了,不用片刻功夫,便掏出两本出来,绿皮的书面上写着“中仙志异”,而蓝皮书面上写着的是“中仙百草”递了上去。

那白发女子见得两本书的书皮,更是急不可耐,一把从小六子手中将书抄了过来,屏住鼻息,翻看起来,越看越是激动难抑,看到最后,竟而“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毛文殛与卓广安哪里见过女子这样儿,自打他拿起书来,那表情就不一般,想必其中有异,此时更见女子垂泪,连忙上前追问起其缘由。

可那女子只是低头轻泣,也不答话。

毛文殛猛地转过头来,瞪向小六子道:“这书,你是哪里得来的?”

小六子答道:“听老板娘说,打他们捡到我时,这书便在我的身边了。”

毛文殛瞪圆了铜铃般的双眼,直似要看透小六子心底,可看了一会儿,见他仍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又敢于直视自己的眼睛,渐渐也就疑心渐去。

那女子哽咽一阵,终是抬起头来,对着小六子温言道:“你可知道,那时有无什么饰物伴于你身旁?”

小六子想了一想,只摇头道:“没有了,老板娘只给了我这两本书,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女子又问道:“那你可有姓名?”

小六子道:“我叫小六子。”

“小六子?”女子有些语气不快。

小六子道:“是老板娘起的,因为那晏阳楼中共有五个伙计,我是第六个……”

女子听罢,不顾身边卓广安劝阻,走到小六子面前,一手摸着他的脑袋,口中心疼道:“我叫向雅静,别号静莲,你可以叫我莲姨,以后便在这里住下吧,既然你无有父母,自此我便会替代他们,像你亲生母亲一般疼你的。”

小六子从不知那亲情为何物,向雅静此番动情一说,直叫小六子半晌未能适应,他一双眼中满是犹疑,看着向雅静饱含真意的脸庞,最终心头一软,出声叫道:“莲姨。”…,

这二字一出,仿佛这岛上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自己又少有了几分归属感。小六子心道:想那京城虽好,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虽被掌柜的和老板娘拉扯大,可平日里没少克扣自己工钱,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非打即骂,无有亲人的念想,若这莲姨真能对自己好,那自己在这里住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了。

而这一切变化太快,适才还是小魔头的小六子,现如今却和小莲攀上了关系,成了“莲姨的小侄子”,这真叫卓广安和毛文殛一时无语,面面相觑,直叹世事变化快。

“你亦无有名字,我便来给你起上一个,你看可好?”向雅静询问道。

小六子见向雅静欲要给自己取名,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道:“全听莲姨的。”

向雅静只想片刻,便开口道:“既然你没意见,那便随了我的姓,就叫做向忆航吧。”

“向忆航?”小六子喃喃道。

向雅静道:“怎么,不喜欢么?”

小六子未有说话,只是来回的念叨了几遍,突然大笑着道:“喜欢,那我小六子今后就叫向忆航了,再不用过那没有名字的生活了!”

向雅静看小六子一副童稚模样,不由心中欢喜,一手握着两本奇书,另只手一把扯过小六子的手腕,便拉着小六子朝最近的一所茅屋而去,走了几步,又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来:“你等都散了吧,我还有话要与忆航说。”

自打小六子进得这林间小筑群始,便热闹不断,先是激化了卓广安与毛文殛的矛盾,叫一时的意气之争冲昏了二人的头脑,使得二人大打出手。又引人注目,以不动之势反制卓广安,被卓广安称作“盖世小魔头”。现在倒好,之前的一切好似都被那美丽的白发女子向雅静的一句话给抹平了,不管他是何来历,有何目的,现如今,他小六子再不是那小六子了,他叫做向忆航,是向雅静的侄子!有了这层关系,谁有敢不识趣儿的去招惹他向忆航呢?

屋外众人见热闹也罢了,顿觉无趣,纷纷转首回屋打坐修炼去也,而这屋内却是温情款款,二人一问一答,相映成趣。

只见向雅静不住抚摸着那两本奇书的书皮,沉默片刻,才开口问向忆航道:“现下四周已无人在,你大可实言相告,这两本书,你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小六子,也就是如今的向忆航一阵纳闷,只道:“莲姨,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书的确是和我一同送到酒楼的。”

向雅静点点头,素手一翻,手中却是又多了一本书来,这书有黑漆封皮,字迹晦暗,向忆航也看不清楚。

向雅静变出这本书,便将他放在二人眼前的桌上,往向忆航方向推了一推道:“你仔细看看,这本书像不像你那两本?”

向忆航抻长了脖子,把小脸儿凑到黑皮书前,仔细看了片刻道:“果然是一样儿的呢,看这书皮上的字,和我那本好像,只是这两个不大一样儿,这是……”向忆航侧着脑袋,似是想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到这两个字的念法。

“这本书叫做中仙奇兵,而你那两本,是为中仙志异和中仙百草,这三本书之所以质地相同,字迹弗如,只因为它们都是同一人所著。”向雅静缓缓道。

向忆航一惊,忙问道:“那莲姨怎么也有一本?”…,

向雅静却未有回答,只自顾自的道:“这三本书不仅是你所看到的这般朴实无华,端的是玄妙非常,它们成书所用的材料,俱是天下少有的良材珍物。”

说着他将三本书平放在桌面上摆齐,伸手一指那绿皮书道:“这本中仙志异,乃是由上古时期神鸟凤凰所栖的凤凰神木的枝叶以大法力剪裁装订而成。”

说完又指向那本蓝皮的道:“这本叫做中仙百草,是拿那上古时期的铺陈在南海八万里深的海底,现今已是难觅其踪南海蓝砂辅以密法糅合而成的。”

最后才看向那本黑皮书道:“而这本中仙奇兵,却是用那上古之时就十分稀有的短打软金,反复锤炼九九八十一天,才打造成这般模样。”

向雅静这一番介绍如数家珍,却双目悠远望着远方,乍然看来漫不经心,实是在回忆从前的一点一滴:“这三种材料,在这三本书里也有记载,也是因为这三本书质地特殊,才能不受那天地腐蚀,更水火不侵,雷打不动,刀枪不入,等闲之人是根本无法将其销毁的。像这本中仙奇兵,便是介绍我中仙大陆自打上古时期便出现的一些著名灵器,甚至连那罕见的,威力绝伦,可以斩仙除魔的仙器也是有所记载的,除此之外,还有这天下间锻造兵器所用的灵石灵矿,应有尽有;这本中仙百草,就是介绍中仙大陆所有灵草灵药以及灵丹的了;而那本中仙志异,多半是在说这世上的人、神、仙、佛、鬼、妖、魔、兽、精、怪,其涵盖之广,令人侧目,其包罗万象,实令一众修仙之人所追捧,但这也为其作者惹下了祸端。”

那向忆航见向雅静对这书了解的这般通透,也未做他想,虽然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那些灵这灵那似乎都与自己不搭干系,可这些话里,却是叫向忆航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些东西,果然都是真的!

只听向忆航趁着向雅静断句休息的当间儿,冷不丁出言问道:“那可以让人增加寿命,能叫人多活上几十年的仙丹,是真的吗?”

这句话终是打断了向雅静的回忆,只见向雅静对着向忆航轻笑道:“当然是真的,你既然跟着莲姨,那莲姨便教你长生不老的功夫吧。”

向忆航道:“我只想多活几十年,哎?那个叫什么莲来着……对了,叫睡仙莲!书上说,只要能吃上一棵,便能多活好多年呐!”

向雅静听罢摇头失笑道:“你这孩子,那睡仙莲,吃上一棵只能延寿五十载,可你若同我学那功夫,莫说几十年,便是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乃至真正的长生不老,那都是有可能的,只消你努力,便会有那么一天的。”

向忆航想了片刻,见这新认的莲姨是真心对自己好,终于下定决心,正要点头同意,且听对面向雅静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还需确认一件事情。”

第八十二章 往事如烟

向雅静一双妙目紧盯着向忆航的腹部,口中道:“这些年你自己一人,可曾有过冷热失衡,腹中绞痛之时?”

向忆航眨眨眼道:“冷热失衡?腹中绞痛?好像没有过。”

向雅静又问道:“哦?当真没有痛过?那你可知你是何时出生,现如今又是多大年纪了?”

向忆航想也不想的道:“我是丙寅年二月十八出生,现在该是十二月份,再过上两月,我便十六岁了。”

向雅静闻言终是点头道:“唔,果然如此。忆航,你可记得当日在那酒楼之中,那些人为何伤不了你,那时你体内又有什么异状吗?”

向忆航仔细想了一想,却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不疼我……啊,我想起来了!”

向雅静连忙问道:“想起什么了?”

向忆航道:“我记得当日凡是要打我的人,最后都倒在地上,也不起身,脸色苍白,好像没睡好觉似的无精打采。”

向雅静眼珠儿一转,突然伸出手来,猛地朝向忆航打出一把真气来,这真气去势甚威,看其气魄,仿佛就要以掌风之力,将向忆航一举化为齑粉。

可那向雅静毕竟是良善之辈,她打出这道真气后,也是一直紧紧观察,生怕万一自己想的情况没有发生,也好及时将真气停住,收归体内,以免伤得了面前无辜之人。

果不其然,向雅静最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股纯净浩然的真气陡一接触到向忆航的身上,蓦地便在他表皮外光芒一闪,随后一股脑儿的钻进向忆航的皮肤里,无论向雅静如何探查,也是了无影踪了。

向雅静见此,忽而长吐一口气道:“这便没错了,可你出生之时合该有一块玉佩相随。”说着手掌一翻,掌心中多出一块玉佩来,这块玉佩雕工极其细润,成色质地都非常好,而这玉佩之上,竟而还被雕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蝉来。

“这块玉佩,你可曾见过么?”向雅静将玉佩递给向忆航,嘴上问道。

向忆航看了看玉佩,直接摇摇头道:“没有见过。”接着却是小嘴一咧道:“我要是能有这么一块漂亮的玉佩,早就卖到当铺去啦,恐怕,能换不少银钱呢吧?!”

向雅静闻言脸色一变,忙一把将玉佩抄了回来,再一晃,那玉佩便凭空消失了,她口上也不饶了向忆航:“你当这玉佩是那凡物吗?”说到此,向雅静突然转念一想,若是寻常人家见了这玉佩,定然当它是天降横财,若我是那掌柜的和老板娘,既然自己留之不住,便合该将其典当于当铺,换作银钱给日常填补些花销才是最实在。

没想到,这还真叫向雅静猜着了,想当日小六子,也就是如今的向忆航还是襁褓的婴儿,便不知被谁遗弃在了京城的小酒楼,晏阳楼门口,随之伴在他身边的,还有两本书和一个玉佩,那两本书由掌柜的随意翻看了几下,只觉是一本志怪类不入流的杂书,便又揣回了他的婴儿篮中,而那块玉佩却是叫他二人有了歹心,直想将玉佩据为己有。

可他二人转念一想,若是有朝一日,这孩子的生父生母寻来,发现玉佩不见,再一番找寻,被他们抓个现行,反倒不美,不若将它给卖了,这才更加实惠。

于是,二人一合计,便将这块玉佩卖给了京城一家当铺。而这玉佩也未有就此打住,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它几经辗转,最终落于懂玉识玉也好玩儿玉的行家里手——京城第一玉器店张家手中,被张家家主赐给了自己的小儿子张鸣佩戴,可又因那张鸣遭了劫,不仅是玉佩,连带着一身的财物都被一群小乞丐摸走了,而那小乞丐,便是当年京城的气儿头目,小黑子,亦是今日往日记忆重归的万年老怪——闻易。…,

这其中九曲转折,她向雅静可是不知道,此时只是冷哼一声道:“你且洗耳听来,好叫你小子长长见识。”

向雅静清了清嗓子,一双妙目瞟向向忆航,吐气如兰道:“在那上古之时……”

“又是上古之时?!”正准备在一旁仔细聆听的向忆航突然听到这个向雅静不到一个时辰便说过好多次的词,不禁失言打了岔,可那向雅静却是好涵养,只是遐迩一笑道:“你还当我等有多么年轻么?告诉你吧,你莲姨我,现今已活在这世间两万余年了。”

向忆航不听则已,这一听却是寒毛炸起,忽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叫一声:“两万多年?你是妖怪吗?”

向雅静终是有些不悦道:“你未入仙途,不知这些神奇,我不是什么妖怪之物,若要算起来,反倒与你那日在酒楼之中所遇到的那些人相似,同是仙家一流。”

向忆航双眼圆睁,结巴道:“莲……莲姨,你……也是那仙人?”

向雅静给了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一挥手道:“你先坐下,接着听我给你讲。”

向忆航勉强稳住心神,坐了下来,可这心中却仍是洋溢着一副“高攀”了的喜悦心情,就好像从今日开始,他昔日的小六子,今天的向忆航,就要飞黄腾达,一跃升天了一般。他那眉宇之间与生俱来的愁苦之象,也是淡去了好多,微皱的双眉,也渐渐舒展开了。

向雅静活到这般岁数,向忆航的心理活动,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也只是笑笑接道:“上古之时,我却还未有出声,听家中长辈言及,我们家族,每当有直系血脉出世之时,都要继承一件神奇的宝贝,这宝贝在当时来说便是一流的,而在现在修仙者口中,却是称作‘古宝’。”

“这件宝贝便是这块玉佩,听家父说,这玉佩乃是当年一个邬姓大能所做,天下间共有两块儿,一雄一雌,雄的他常伴于身边,而那块儿雌的,却是叫他送与了我们向家的老祖宗——向胜男。”

“向胜男?”向忆航听这名来有些别扭,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

那向雅静却理解错了,全当他向忆航听出其中的关窍,只听向雅静夸赞道:“你倒十分敏锐,不错,我们的老祖宗,向胜男,便是一位女子!”

向忆航不知莲姨为何夸赞自己敏锐,不过也识相的未有道破,只静静的听着。

只听向雅静接着道:“那邬姓大能功力通玄,本领高强,据传言乃是仙灵根在体,那仙灵根,正是修仙者中进境最快,最适合修道的灵根。自打这大能出山,便以一人之力连挑中仙大陆十余上仙门,那中仙门与下仙门根本难望其项背,不被其放在眼中。”

“这大能技艺已成,便单枪匹马在中仙大陆一阵驰骋,直将这中仙大陆的仙人得罪了个遍,这才金盆洗手,欲要归隐山林,参悟道法,想早日飞升上界。可切磋之时刀剑无眼,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有不少修仙之人,都与这邬姓大能结下了梁子,而在与他有仇的这群人当中,便有我们向家老祖宗向胜男。”

向忆航只是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以他迟钝已极的思维,是根本无法发觉他与向雅静之间的关联的,还一直以为他与向雅静本无关系,只是那向雅静心善,才收留自己,认做亲人子侄的。…,

向雅静也未有主意向忆航的神情,一直不停的接着讲述道:“老祖宗向胜男的生母早已死去多年,而唯一的生父又失手死在邬姓大能手里,这叫他如何不怒?他们俱是修仙之人,能力通天彻地,穷尽十五个年头,终于在中仙大陆之北,寻到了一处岛屿,被人称作——八北仙岛,而岛上又有一山,名为倒八山,山上有一仙家门派,号称八极门,而那八极门的掌教,便是那十五年都未有露头,只一门心思潜心修炼的邬姓之人。”

向雅静顿了一顿,饶有兴趣的回忆道:“这段时间,以我看来,该是我老祖宗向胜男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哦?”向忆航有些搞不明白,为何去寻仇的向胜男见了仇人,反倒快乐了起来?难不成是那邬姓之人授首于老祖宗手里,老祖宗这才感到非常高兴么?

只见向雅静嘴角一抿道:“那邬姓掌门自打隐姓埋名,在此开山立派,便犹如一夜转性似的,不再好勇斗狠,突然见得向胜男追到此地,心中有愧,更是不愿下那辣手,只是三两下将老祖宗击败,便驱其离去。”

老祖宗哪里肯服,更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于是她并未有退走,反而在岛上觅地潜修,她更加勤奋苦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终在十年以后再次挑战那邬掌门,可惜,最后不幸再次落败。

不过那邬掌门却是好一番慰藉,不仅放她离去,还送上不少丹药助其修炼。

老祖宗本不想受,但奈何这会儿正剩下她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又流落他乡,走投无路之下还是受了这些好处。

他二人就这般一个拼死寻仇,拼的气力渐消,一个宽容点拨,缕缕好意相待。这一来二去间,两人竟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情感,而这玉佩,也是那时二人的定情信物。

向忆航便是再笨,可这狗血的戏码在酒楼中也是听那说书之人说过无数遍了,听罢立时开口接道:“后来,那二人喜结连理,共度余生,生下子子孙孙……”向忆航说到这儿,突然一愣:“那不对啊!若那姓向的是我们老祖宗,那姓邬的岂不也是吗?那我们不该姓向,反倒应该姓邬才是啊!?”

第八十三章 身前事

向雅静一手捂腮,呵呵笑道:“确实,我们向家老祖宗,的确未有和那邬掌门在一起。”

“哦?”向忆航一阵摇头晃脑,在他的逻辑中,但凡是出现这般剧情的,那最后都该是谁与谁摒弃前嫌,在一起白头偕老了。最起码,那说书先生却是这般描述的。

向雅静又道:“他二人确是坠入了爱河,两人你来我往间,终是住到了一处,那邬掌门也约定,于同年腊月十五迎娶向胜男,二人喜结连理,共享余生。可就是这般天大的喜事,却被突然到来的中仙修真所打破,还未有入冬,那群与邬掌门有仇的修士竟然寻到了八北仙岛。想那邬掌门身怀仙灵根,手中法宝无数,又经多年辗转挑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不说这些,光他那一身修为,便是那些人难望项背的,是以,这群修士自知单打独斗,任谁都不是那邬掌门的对手,便暂时隐于暗处,一面互相联合同道,呼朋唤友,在大陆之上散播八北仙岛有仙器出世的言论,吸引更多人前来搅局,另一方面瞅准了我们老祖宗向胜男与邬掌门的喜事在即,若是在当天发难,定然事半功倍,他们又差人买通了八极门的众多子弟,在邬掌门与向胜男他二人拜堂成亲之时突然施手暗算,与内里收买的弟子里应外合,一举将我老祖宗向胜男杀害,又趁邬掌门怒不可恕,失去理智之时将其击伤,那邬掌门奋勇杀敌,终是冲破重围,抱着向胜男的尸身逃之夭夭。”

向雅静说到这儿,只觉口干舌燥,平日里在这四季岛上本就人烟稀少,哪里说得这许多话来,今日算是开了戒,宛如一个话唠一般。

向忆航却是听的津津有味,深深的被这故事吸引,见向雅静不说话了,急忙催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向雅静有些无奈,好不容易歇上一口气,但看向忆航主动询问,也只好接道:“也多亏了有那蝉玉佩,这蝉在道门中意味着转世重生,那玉佩乃是邬掌门以毕生心血,容众家之所长,使那倒八山上玉精玉心所做,正是靠着这枚玉佩,竟然让已经断气的向胜男起死回生了,但本是天下间少有的玉精,也因此灵气尽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璞玉。”

向忆航听罢怔在原地,内心里实是一番惊涛骇浪:这世上真的有东西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向雅静见向忆航的吃惊模样,便知他所想,只道:“你对我修仙之人本就不了解,像这般令人回气回天之物,还有很多,譬如那聚魂灯,可使垂死之人保住三魂七魄,叫其生气不失,再说那回魂草,亦是能将魂魄从地府收回,使其重归肉身,再度复活。”

向忆航一边点头,一边道:“那只要成了修仙之人,岂不是永远都死不了了?”

向雅静摇摇头道:“这却也不是,若是争胜斗法,得胜之后毁其肉身,那么即使魂魄归阳,却也无身可使,亦或是直接毁其魂魄,将魂魄击散,此法最为恶毒,失去魂魄之人,连那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可说是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再者说来,你当那聚魂灯,回魂草之类是大白菜么?想我四季岛物产丰富,自上古之时就与大陆隔绝,无有往来,可岛上却也不产那回魂草,大凡能力越大之物,其珍稀程度越甚,生长的条件就越为苛刻,可以说是举世难觅的物什了。”…,

向忆航接着道:“莲姨,您接着讲吧。”

向雅静点头道:“向胜男虽因那蝉玉佩死而复生,可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可说是六亲不认,别说六亲,便连自己深爱之人,面前焦急的邬掌门,也是形同陌路。可那邬掌门也是痴情,他见自己爱人得了失忆之症,也不撒手而去,也不心浮气躁,反而耐着性子与向胜男重新培养起感情,他带着向胜男返还中仙大陆,寻了一处地界隐匿起来,一边潜心修炼,争取早日飞升,另一边却也不想落下了向胜男,虽然她失了忆,可看她模样,面色红润,当是未有失去功力,便想给向胜男传些功法。但这一传,可是出了大事了。”

向忆航还等着听这大事是什么,可等了半天对面白发的莲姨都不开声,只得道:“莲姨,你快接着说啊!”

向雅静说的多了,心思也就活泛了起来,她终日板着一张脸,如今可算等来一个亲人,便不由自主的逗弄了他一番。

向雅静见胃口也吊的足了,向忆航颇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样子,十分好笑,这才心满意足的接道:“那邬掌门陡将真气输入向胜男体内,那道真气立马就消弭于无形,再无痕迹了,邬掌门从未遇过这般事情,又放出小股真气打入向胜男身上,又是如之前一般,被其吸了进去,立时断了与自己的联系。”

向忆航还有些迷糊,不知这真气是什么意思。

向雅静忽然看着向忆航,目光灼灼的道:“就好比那日你在京城的酒楼里,一群修仙之人满含真气朝你身上打下去,你却浑然未觉一般,你,同那向胜男,腹内的丹田是一模一样儿的啊!”

向忆航听完大惊,却也不解其意,只疑惑的看着向雅静。

向雅静接着道:“其实,那邬掌门与向胜男二人之间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向胜男当时早已是珠胎暗结,身怀六甲,怎奈何那邬掌门,见得向胜男的肚子一天一天变大,更兼死而复生之后,身孕那离奇的丹田,却十分无奈,他既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儿出世,又不能一探向胜男腹中吸力的奥秘,刚过了年关,便含恨离去。”

向忆航问道:“为什么非得离去?既然他二人相爱,又有了孩子,怎么还要走呐?”

向雅静道:“你道那邬掌门何以以一敌百,单身挑却了中仙道门几十派?”

向忆航摇了摇头,他哪里能晓得这些事情呢?

向雅静自顾自的道:“只因他早已步入大乘期,乃是仅用了三千年便得道飞升的不世天才啊!那时他被自己弟子暗算,本就受了伤,一直压制住自己修为,不叫上界得以窥视的功法不能继续保持,露了像,便被天界接引神光强制接走了,纵然他有万般不耐,也只得面对现实。”

向忆航茫然道:“上界?”

向雅静解释道:“上界,便是仙界,但凡我道门中人,追求天道,修炼功法,只求长生不老,而人间毕竟资源有限,其壁障更是薄弱,功法进境修炼的越是高深,那么在人间便越是凌厉,若不将界限划分出来,全任由这些修士逗留凡间,碰上个把心性差的修士,那便是一个生灵涂炭的结果啊!是以,当修士修炼至渡劫期后,便要迎来上天的考验——雷劫,雷劫一过,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仙人,飞升仙界了。”…,

向忆航又问道:“难道只有那仙界的人才是仙人吗?”

向雅静答道:“的确如此,在凡人眼中,那些飞来飞去,动辄移山填海的修士便是仙人了,其实不然,只有度过雷劫,入了仙界,一身灵力转为仙元力,那才是真正的仙人啊!”

向忆航点头不语,只觉心中好像多出了点儿什么似的。

向雅静只接着道:“但那邬掌门临走之前,将一段话刻在了他自己那块蝉型玉佩之中,将这玉佩也送给了向胜男,以求护他平安,而后来,向胜男诞下一个婴孩儿,便叫这孩子跟了自己姓,她母子俩无依无靠,四处漂泊,后来终是找到了一个小镇,从此落脚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过了四五十年,我向家老祖宗向胜男,将蝉形玉佩予给自己的孩子,将他支走,不过两日便寿终正寝,终是死在了家中。”

“想她生性好强,虽然功力全失,记忆皆无,却仅凭着那一股子韧性生生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而后的千百万年,直至今天,她的后人仍旧活在这个世上。”

向雅静说完只直勾勾的看着向忆航,只听她开口说道:“这便是我为何要叫你随我姓的原因,因为你正是向家老祖宗向胜男的后人,向氏唯一的血脉啊!”

正所谓世事无绝对,一切皆有可能,想他小六子不知被何人掷于那晏阳楼门口儿,在掌柜的与老板娘的压榨下成长,而后阴差阳错,竟然到得这南界之南,大陆之外的四季岛上,又能遇到自己向家之人,得以更名向忆航,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向雅静见向忆航哽在原处,说不出话来,只接着道:“我虽姓向,却不是你向家直系,而你向忆航之名,亦是随你爷爷的名讳得来的。”

向忆航闻言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我有爷爷?那我有爹娘吗?”

向雅静苦笑一声:“孩子生来,怎能没有爹娘呐?”

向忆航忽然激动的向前两步,口中急急道:“莲姨,快带我寻我爹娘去吧!?我想见见他们,看看他们到底长个什么样儿”

向雅静看着向忆航那天真稚嫩的面庞挂满的急切,心里一阵发疼,她将面前的向忆航搂在怀中,喃喃道:“可怜的娃儿,你爹娘,在你出世之后突逢大难,草草将你遗落在外后,便被仇家追上,已经……死了。”

“死了?!”向忆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眼一黑,栽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第八十四章 三千反真精要

向忆航只觉头痛欲裂,浑浑噩噩的睁开朦胧的双眼,使劲揉了揉,忽闻旁边有人说道:“忆航,你醒了?”

忆航?这名字好熟悉,是叫谁呢?向忆航迷糊的很,昨日才得的新名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能还有些不习惯吧。

向忆航挣扎着起了身,看向旁边说话之人,立时心头一惊:好一个绝世美人!

他晃了晃脑袋,用力朝前看去,这才算是对上了焦。

“忆航,这山中无有米粮蔬菜,却多是水果肉食,喏,你先吃些灵果填填肚子吧,待过了午时,我再叫他们送肉来。”向雅静将手中木质果盘放到床边,抓起一个翠绿的圆果,递给了向忆航。

向忆航下意识伸手接过了果子,看了一看,如数家珍道:“胡凌果,多生于热带,茎秆枝叶皆可使用,果肉香甜,服之可促进血液畅通,加进真气运行。”

向雅静抿嘴一笑道:“不愧为向家传人,这识果的功夫可不一般呢!”

向忆航终是反应过来,他抬头望了望面前之人,怯生生喊上一句:“莲……莲姨。”

向雅静也不介意,只点头道:“你且好好休息吧,昨天想必是累坏了,这一睡便睡到了这会儿,还真叫人担心呢。”

向忆航不自然的咧嘴笑了笑,再看向手中胡凌果,一口咬下,只觉果肉在口中喷出汁液,瞬间满口香甜,这胡凌果果真是十分可口!

接着又是一大口咬下,“吭哧吭哧”的啧啧有声,三下五除二便将一个拳头大的果子给吃了个干净。

向雅静又等一会儿,待得向忆航接连吃掉了五六个果子,不再动手之时,才对着向忆航道:“今日你且休息一番,明天开始,便随我识字吧。”

向忆航点点头,见向雅静离去,便自己坐在床头发呆,看那模样,似是想起了昨日的一幕幕来:不知我爹娘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家中有逢得何样的大难,竟逼得他们把我送出去,又双双送命……

毕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一无学识,二无见识,更可说是与亲生父母未曾谋面,现在只不过是怀着满腔的好奇之心罢了,对这父母之情只有渴望,也没有其他想法,是以他想着想着,就把这事儿布诸脑后,不再作想,反倒想起那向家祖宗向胜男与那八极派邬掌门的感情纠葛来。

向忆航又想一会儿,忽然有些高兴:我竟然是仙人的后代,啊不,那词儿莲姨是怎么说的?修士,对,是修仙之人的后代,我又有一个可以对付修士的……丹田?那我岂不是比修士还要厉害?

想到这儿,向忆航突然伸出手掌,冲着前面空气猛地一推,口中喝道:“哈!”

……

什么也没有发生,向忆航脑中的房毁墙塌,灰飞烟灭却是没有出现。

向忆航有些沮丧,可没片刻又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在自己腹部,只觉腹部有一股热流被自己感觉到了。他连忙用精神引着这股热过胸腔,穿前肢,入掌心,头一甩,看稳了桌上的空瓶子摇摇喝道:“来!”

……

那瓶子稳稳的立在桌上,未动分毫。

向忆航心道:我记得那日那些修士们只呼喝一句,便能凭空摄起宝剑来,怎的我却不行呐?

向忆航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不过这也是他少年心性,不懂得仙诀法术,又无有真气在身,仅有一个诡异莫测,能吸他人真气的丹田,又哪里能同那些修士相提并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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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向忆航站在了茅屋门口,面前围了十余人来,他们衣着各不相同,有见过的,例如前日里曾唤出灵兽相斗的卓广安与毛文殛,还有令他记忆犹新的,长相一样,穿着怪异,头上无毛的双胞胎兄弟二人,也亏得是向忆航离京的早上了几日,若能再过月余,便可从那铺天盖地的榜文中了解到,这副穿着打扮并不稀奇,他们乃是大兴朝新兴教派——佛教的子弟。

除却这些眼熟的,也有没见过的,想必他来时都各自有事,无暇顾及这万年间,好不容易新添的人丁。这伙人当真是千奇百怪,有的只着片褛护住要害,肌肉高高隆起,身上疤痕犹如条条丑陋的蚯蚓漫爬,让人看来直如那身背多起命案的盗匪之流,甚是可怖;又有那身穿天师道袍,顶戴天师冠,脚踩天师靴,直似那算卦老倌儿一般的江湖术士。还有那浑身花花,花衣布袍,手拿百花折扇的潇洒公子;有那相貌无奇,满脸褶皱的平凡老人,总之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这群人围在向忆航身边,纷纷与向忆航见礼,那向忆航虽说给酒楼打杂也有十来年,可也只有在酒楼最为忙活的时候出得前厅客串一下店小二,给本就不多的酒楼添把手,是以平日里也可说是少与他人来往。

像今日这般阵仗,向忆航却是从未有过,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向忆航身边的“莲姨”见得向忆航脸上窘态,便轻移莲步挡在向忆航身前道:“好了好了,你们莫要这般较真,忆航还小,经不得你们这群浑人胡搅蛮缠,都别看了,各忙各的去吧。”

向雅静话音刚落,果见周围十余人纷纷轻轻颔首,似是给向雅静施礼,接着也不多言,只各自扭头回屋不谈。

没想到,这向雅静竟隐隐为这群人之首,不过他向忆航这会儿却是不会知道了。

待得众人一走,向雅静便又将向忆航拉回屋中坐定,只听向雅静开口道:“这四季岛,本是无有名称,他本就坐落于中仙大陆之外。而能够到得此间的,无一不是偶有奇遇,触动了某处传送阵,或是命道不济,碰上了罕见的灵力乱流,侥幸得脱,却莫名其妙被卷到这里来的。不过这四季岛十分闭塞,可以说是来得去不得。而你,便是这岛上万年间第二个到得此地的人,可说是‘幸运之至’了!”

“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呐?”向忆航囫囵问道。

向雅静“呵呵”一笑:“那第一个便是你莲姨我了。凡是能到这四季岛之人,全凭机缘巧合,像咱姨侄俩只隔万年便因缘际会,同到此间再相认,这般几率,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呐!”

向忆航心头突然一紧,冲着向雅静问道:“莲姨,你说你已有万多岁了,这可是真的吗?”

向雅静闻言忽的面色一沉,缓了片刻这才慢慢道出:“其实我并不是你向家血脉。想向家千百万年,几度兴衰,传到了十万年前,那代家主有缘得知仙道,仅初出茅庐,便靠着自己诡异的丹田,在修真界中立下了赫赫威名,盘踞一方,随后大兴土木,成就不世之基,他仗着谁也不可撼动的身子,四处劫掠仙道功法,但苦于身怀这无物不吸的丹田,灵气只能入却不能出,使得他无法在体内形成真气循环,衍化不出周天来,仍是不得修炼。”…,

“直到百年之后,那代家主寿命将尽,便将这事项与众多功法留了下来,以待后人参详揭破其中奥秘。就这般再过万年,对于修真界中实乃一大隐患的向家再次告破,殷实富足的向家之人早已忘却了修士的恐怖,一不留神被众修士下了绝世奇毒,向家诸人被屠戮一空,天幸有一子弟未有在家,免去了这场浩劫。”

“这个向家遗孤甚是聪明,他深知自己是向家唯一的希望,便将灭门大仇隐没下来,自己改名更姓,韬光养晦,寻了一处地界隐居下来,一面钻研丹田的修炼之法,一面将自己的所知所学记载下来,可即便这样,到得百年后,他仍是未有勘破这丹田修炼之法,只得郁郁而终,不过好歹他未有断了香火,留下了向氏血脉。”

向雅静说到此,喘了口大气,杏眼微眯,口气一变道:“向氏一脉,终是到了你爷爷向远航手中。”

“向远航?”向忆航重复道。

“没错,正是向远航,你之名讳,便是从此而来。”向雅静抿嘴一笑,接着道:“向远航乃是不世奇才,他以向家千百万年的积累,佐以自己的聪明才智,竟然创出一部奇功,这功法旁人皆不能学,反倒只有你向氏一脉含有似你这般丹田之人才可习练。”

说着,向雅静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轻手放于向忆航面前,只见那书披老旧,已是有些泛黄,皮封字样古朴,却是熠熠生光,上书六个大字——三千反真精要!

“三千……反……要?”向忆航识不得那么多字,念出来断断续续,颇为滑稽。

向雅静道:“你爷爷向远航活得万年阳寿,而我,便是他的婢女小莲。”

“婢女?!”向忆航眼珠儿瞪得溜圆,看向向雅静不信道。

向雅静点点头:“是的,按这说来,如果你愿意,我便称你一声小少爷也可。”

向忆航听罢连忙摆手道:“莲姨你对我身同父母,可别叫我小少爷。”

向雅静抿嘴一笑,眼珠却是一转,开口道:“而那时我向家却是到了中仙大陆之北,有国名启,那个国家占地极广,修仙资源丰富,几乎各个儿都是修士……”

“这其中的话,可就多了,毕竟这些已不在向家典籍之上,而在……”说到这儿,向雅静伸出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开口道:“这些事情,如若你喜欢听,等待日后我再讲给你吧。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教授你一些仙道的知识,好叫你有所准备。当然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学认字!”

向忆航道:“谢谢莲姨!我愿跟着莲姨学知识。”想他向忆航从小便羡慕那些能上学堂学字的世家子弟,可他出身卑微,手头钱财又少的可怜,哪里能入得学堂呢?如今机会就在眼前,高兴还来不及,连忙便应下了向雅静,自此,二人一个用心的教,一个认真的学,向忆航在四季俱在,与大陆相隔的极南小岛上,真正展开了他的人生。

第八十五章 河间较量

一转眼,这四季岛上已是经历了五个寒暑,忽然,从林间穿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从眼前消失不见,深入这片幽深的密林了。

“你当我什么都不知吗?想你这般凶神恶煞,却肚满肥肠之辈,还妄图胜过了我么?,简直是痴人说梦!”这是一个青年,他身材精装,衣着短打,衣角早已磨破,参差不齐的布料向外挣扎着,他长得平凡无奇,可眉宇间却带着少许英气,少许傲气,仔细看来,还带着那么一丝滞涩。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误入此岛,又就此安家落户,认了姨娘家宗的向忆航!

只看那向忆航身轻如燕,身影连闪,顷刻间便穿过茂密的树林,入了深山。

他双脚急点,不片刻就已连跳过十余棵大树的枝干,正这时,向忆航耳中传来阵阵高山落差形成的水流撞击声:“到了瀑布了,看他今日如何跟我打!”向忆航“嘿嘿”一笑,脚下力气再生,用力在那轻柔的树枝上一蹬,只见那本来随风而动的树枝既不见摇晃,也未有损伤,竟然就那般老实巴交,一动不动的送那向忆航离去了,待其双足刚刚离开,这才恢复了正常,又如同之前一样儿,一袭微风拂过,便等不及了,不停的随风再次扭动起它那妩媚的腰肢来。

“轰隆轰隆!”那原处传来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再奔几里路,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展现在向忆航眼前。

只做:西登夏历崖,南见瀑布水。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仰观势转雄,壮哉造化功!暖风吹不断,丽光照还空。空中乱潨射,左右洗青壁。飞珠散轻霞,流沫沸穹石。而我游名山,对之心益闲。无论漱琼液,且得洗尘颜。但谐宿所好,永愿辞人间。

那瀑布真是雄伟壮观:汹涌的河水紧贴悬崖咆哮而下,滔滔不绝,一泻千里,落地撞开万朵莲花,溅起的水雾飘,向忆航在这五年间也曾跟随着他的“莲姨”向雅静看过四季岛中夏季带那陡峭如削、直耸云天的平巫山,瞧过孤峰突兀、三面悬崖的土头岗,见过清澈见底、四季不涸的“滴水池”,但最使他难忘的还是眼前这高达百丈、凌空而下的夏历崖瀑布。他一度来到瀑布前,仔细端详过它那壮丽的风姿。在绿树成荫的两山之间夹着雄伟的大瀑布,飞奔的水花直泻而下,像奔腾咆哮的万匹白马破云而来,每一次,都给予向忆航无限的豪情。

向忆航到得了瀑布之下,三脚两脚便踩着铺在沙床,露在外头,被水流冲刷到光亮润滑的大石,穿过了瀑布底下湍急的河流,直近得了那千万吨水压形成的廉瀑前。

向忆航仗着轻快的身法,擎了个登云步,一腿弓起,单腿独立在光滑的大石之上,这才喘了口气,看向自己身后:“哈哈哈哈,毛叔叔,你可是慢了许多啊!”

正说间,从那林中“呼啦”一声窜出一个人影儿来,这人着了一件黑色短衫,一张脸长得是方方正正,衣物之上全是些淤泥秽物,想是多年未有清洗过了,又经这林中一番追逐,衣服上更挂着不少枯枝烂叶,不少地方业已被锋锐如刀的枝桠划破,露出里头坚实的肌肉来。再看他面上,满脸胡子拉碴,头发参差不齐,少了修剪,一双坚实的臂膀裸露在外,一只手握着一条晶玉透明的大棒,这大棒却是长得新奇,两头儿各有一个大圆包突了出来,中间却是自然的形成两道弧线,看来就像璞玉精啄而成,可若是你出言相问,那得到的答案定会叫你意想不到。…,

原来,这根晶玉大棒竟然是一只灵兽的腿骨!

向忆航口中的毛叔叔,此时正握着这条灵兽腿骨冲着他耀武扬威呐:“向小子,你给老子过来!”

向忆航冲着这大汉挤了挤眼睛道:“毛叔叔,你怎的好意思以大欺小,像你这般修为,怎能占我便宜?我看,还是你过来吧!”向忆航说完,又朝后一跃而起,身子再次拔高,待得落下之时,却是换了位置,离着那大汉更远了几分。

那大汉立时面上一红,可嘴上却不放松道:“老子是你长辈,长辈叫你过来你敢不听?”

向忆航立在圆石之上,也不动弹,口中奚落道:“嘿嘿,难不成,毛叔叔你怕水吗?哈哈哈,毛叔叔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会怕水呢?说出来也不怕叫大伙儿笑话!”

此言一出,那大汉本就涨红的脸颊更见透亮,偶有猪肝之色现于面皮,他牙关紧咬,心道:不能叫这小子再这般作威作福了!

说时迟那时快,想及此,大汉蓦地双脚一蹬,硕大的身躯顷刻间便跃了起来,直朝向忆航而去。

若在往常,他向忆航早该叫嚷着跑开了,可如今的他已是今非昔比,自打大汉一起身,观其身体流线,肌肉动静,便可知他这一跃,力道尽时合该落于何处。向忆航看的清楚,自是有恃无恐的动也不动,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看着眼中越变越大的黑色身影。

果不其然,那大汉跃到一半,正在当空,忽觉力气一失,那一蹬之力早已用尽,四下一看,只见自己所处当空之下没有一块以供自己落脚的石头,顿时着了慌,手脚一阵凌乱,这一下儿可遭了秧,再看那大汉,在空中的身子再也把持不住,脑袋一歪,便朝河中倒去。

向忆航得见那大汉姿势不佳,竟是大头冲下往那瀑布下的河流中栽去,立马“咯咯”一乐,抻头朝大汉坠河的地方张望起来。

片刻,周围只有那巨大如狂龙一般的瀑布打在池底的轰鸣声,那大汉,却是再也未有出声儿了。

向忆航不觉有些着急了,那大汉不会游泳,若是叫那大汉在此送了命,那他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向忆航想到这儿,急忙清了清嗓子,腹中丹田使力,一道真气送入喉中,吐气开声道:“毛叔叔!毛文殛!你在哪儿啊?”

“毛叔叔,你还好吗?”

“毛文殛,你回话啊!你在什么地方啊?”

这大汉,正是当日与卓广安一场斗兽的毛文殛!

向忆航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真气流转间穿梭于各块大石之上,一双眼睛积聚目力,向水中猛瞧,以图寻到落水的毛文殛的身子。

只找上了好一会儿,都未有看见毛文殛的影子,便连块儿他身上的布料都没有找到。向忆航有些慌神儿,心觉自己捅了大篓子,正要往住处返回,欲要找些帮手一起打牢毛文殛。

可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阵巨响,向忆航面前的河水闪过一道蓝光,从那蓝光里冒出一个庞然大物来,那物长有四蹄如象,身壮如吞鲸,头大如牛,尾粗如蟒,身披青甲,张口间雷声滚滚,蹄动时电闪雷鸣,正是白衣之人口中提到的,老毛畜养的灵兽——奔雷兽!

奔雷兽的背上,正坐着毛文殛,只听毛文殛高声叫嚷道:“哭丧个什么劲儿?臭小子,你当老子淹死了吗?”…,

向忆航见那毛文殛仍是中气十足,生龙活虎的现在自己眼前,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万幸没事!可嘴上却是半点儿关心也无,只见他乍一见了奔雷兽,赶紧退上几步,再次跳到紧挨着瀑布的一块大石上,对着毛文殛回道:“那又如何?毛叔叔你却总是耍赖!靠得灵兽不是英雄所为!”

毛文殛声嘶如雷道:“什么狗屁英雄,老子是兽修,又不是那体修,灵修,剑修!你们修的是心眼通,他心知,人剑合一!老子修的可是灵兽真知!你们有法宝,飞剑,法诀,灵符!老子可只有这一只小雷!怎的,你用你向家那狗屁劳什子轻身诀便可出入这般巨大的瀑布练功,如履平地,老子就不许叫亲爱的小雷出来帮我走上这一遭了吗?”

向忆航听罢毛文殛此言,直觉背后寒毛直竖,赶忙开口道:“小雷便小雷,还什么亲爱的,臊死人了啊,哈哈!”

“有何害臊的?我与小雷相依为命近万载,叫声亲爱的又惹着谁来?你小子莫要给老子打哈哈,且看老子现在就擒你出来!”毛文殛说完,也不待向忆航反应,一拍座下斗大的兽头,那奔雷兽心领神会,在空中一个翻身,立马驮着毛文殛往向忆航扑来。

这奔雷兽本是洪荒异种,速度极快,最善奔袭,更能御使少许雷电之力,端的是一种极其强横的灵兽了。

毛文殛见自家的灵兽厉害,只一提一纵,一个瞬间便拉近了二者的距离,一时心头高兴道:“小子,快将老子的灵兽袋还来!老子还要靠着它给小雷抓吃食呐!”

向忆航靠着灵巧的身段儿,躲开了奔雷兽这一扑,可那奔雷兽迅如闪电,立时就再次就缠上来,二人一强攻一闪躲,就在这瀑布之下,伴着瀑布垂落的轰雷之声交起手来。

“你小子跑的倒跟那土里的泥鳅似的,不过你莫要大意,看老子擒了你小子,再来搜你的身,不怕你不给老子的灵兽袋!”毛文殛口头是一股志在必得的架势,可嘴角却是一直含着笑容,好似有意在与向忆航玩耍一般。

向忆航左支右拙,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摆脱了奔雷兽的虎爪,赶忙从腰间储物袋里掏出另一个布袋来,这后掏出的布袋与装在他腰袋上的储物袋极其相似,只不过,这储物袋明面和里面上都绣着龙与凤。

想来这龙凤一为吉祥,这二嘛,龙凤一说,便是在所有灵兽中的王者,他们血脉精纯,能力极为厉害,真适合镇在这灵兽袋外面,防止被捕捉的灵兽从袋中挣脱出来。

第八十六章 射影含沙

向忆航手中灵兽袋一出,毛文殛眼神一狠,大喝一声:“速速拿来!”说着一拍座下奔雷兽,那奔雷兽立时大吼起来,巨口一张,喷出一道闪电,那闪电一出,立时照亮将暗的天色,在空中一个回转,接着直朝向忆航打来。

向忆航瞳孔一缩,一手紧握灵兽袋,另一只手掌平伸,猛地向前一推,只见向忆航面前的空间随着他打出的掌痕一阵扭曲,直将那奔雷兽喷出的闪电打偏了方向,又身子一侧,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这道迅疾而来的闪电,又往后退了退,站定在一尊大石上,冲着虚立空中的一人一兽道:“毛叔叔稍安勿躁,眼下你虽势优,一时半刻却也难以拿的下我,我看不若这样,你将你那莽荒兽经交于我看上一看,这灵兽袋,我便还给你。”

“嚯?好小子,竟是图我的莽荒兽经!?”毛文殛又“嘿嘿”一笑道:“便是与了你,你也修炼不了,休要再胡搅蛮缠,赶紧将灵兽袋还了我,现下时辰已不早了,待得入了夜,众兽归巢,视野不明,真假难辨,再想捕捉却是难上加难了。”

“毛叔叔忒也小气,想前日,费叔叔已是将那古药神篇与了我,据我所知,那古药神篇的品次,可是丝毫不弱于你的莽荒兽经呐!”

“嘿嘿!你当老子是被骗大的吗?想那古药神篇乃是药旗宗不传之秘,哪里会给你小子看了?”毛文殛不信道。

向忆航也不着急,只伸手拍了拍腰间得自自己莲姨的储物袋,手心立时多出一本书来。

这本书古旧的很,一副铜黄之色,书皮已是破烂不堪,不过勉强还能看得清上头文字,那文字更是用古体撰成,也不知是用什么原料印在了书皮之上,这么些年竟也未有褪色,毛文殛仔细看来,正是那向忆航口中谈及,四季岛上费姓之人视如珍宝,平日里都不舍得拿出一观的中仙大陆药旗宗不世典籍——古药神篇!

这一看却是非同小可,再看那毛文殛一双圆眼瞪得老大,口中仍是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会?”

向忆航见毛文殛如此表情,终是笑开了怀道:“毛叔叔,你看,我可没有骗你,费叔叔说,这本书便先借给我看,什么时候看腻了,什么时候还给他就是了。”

毛文殛“哼”了一声,大嘴一咧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要找我讨要,何不去问我师弟拿?”

向忆航闻言耸了耸肩:“卓叔叔一向与我不和,毛叔叔你又不是不知,再者说来,在我心中,毛叔叔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一位,若是来日莲姨有意婚配,我定会大力推崇毛叔叔您的呀!”

此言一出,那毛文殛的脸色还真就越见红润,之前的一副凶相也是慢慢收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张难看的笑脸:“好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呐!不过既然你有这份儿心,叔叔也不能叫你个小辈吃了亏,也罢……”

毛文殛说着,大手一挥,眨眼间掷出一物,那物只一瞬便落到了向忆航手中,毛文殛接言道:“这本莽荒兽经亦是大陆罕见的西贝货,在全部御兽决里也算得是上等的法诀,你且拿去看吧,若是能对你的修炼之道有所帮助,那也是好事一桩。”

向忆航手捧莽荒兽经心中一阵窃喜:又得了一本功法,回去又能好好观摩一番了,我向忆航果然不凡!嘿嘿嘿………,

没想到,他向家传至这一代,竟将那老祖宗们仗着神奇丹田敛财敛物的习惯沿袭下来,亦或许是与他小时苦日子过多了有着直接关系,现在的向忆航,但凡见到些好事物便迫不及待的想据为己有,说来却也没有违背他想做一个富家翁的梦想,作为一个修仙之人,这修仙资源既是他们的财物了。

向忆航拿了功法,立时便欲翻开一观,反倒忘了还坐在奔雷兽上,遥立于空中的毛文殛。

那毛文殛也颇显不自然,只愣愣的立在天上,瞪着翻看经书的向忆航,良久,才蓦地咳嗽了一声:“我说忆航啊,我那灵兽袋,可否先还给我了?”

向忆航看的投入,对毛文殛的话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只一心翻看着莽荒兽经。

毛文殛又待片刻,终是忍耐不住,催动座下奔雷兽,朝向忆航踏步飞去,直近了向忆航的身子,这才大声道:“忆航!灵兽袋!”

这一下才将向忆航惊醒,他皱着眉头,仿佛对毛文殛打断自己看书十分不满,却也没有发作,再次堆满笑脸,把手中灵兽袋往毛文殛方向一扔道:“毛叔叔接好了。”

那毛文殛身形一闪,便接过了灵兽袋,又看了看向忆航,摇头道:“忆航,莫要在外面呆的太久,免得你莲姨惦记你,看上一会儿,便早点儿回去吧。”

向忆航未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毛文殛无奈,只得拍了拍奔雷兽的大脑袋,一人一兽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转瞬间便消失在天空。

向忆航见毛文殛已走,又一动不动的站在大石之上看了半晌,突然身子一颤,视线仍未有离开手中书本,这人却是三跳两跳,通过一颗颗大石头向瀑布而去,只听“咚”的一声,向忆航整个人扎进了千万吨水压倾泻的瀑布之中,转眼便也不见踪影了。

与此同时,早已离去的毛文殛竟又在瀑布万丈上空里现出了身形,在他身旁的,便是一向与其面心皆不和的同门兽修师弟——卓广安!

“师弟,你怎的传音与我,叫我把门中真诀给他?这不是违背门规吗?”毛文殛不解道。

那卓广安骑着厉风吼虚立空中,与毛文殛肩并肩站在一处,看了一眼毛文殛,出言解释道:“师兄,上头说了,我等要尽量与这小子修好,既是他出言相求,给他就给了,这一来不伤和气,二来嘛,也能搏得一个好印象,介时与他说话要方便了许多。你没看,便是那费匡威,还不是将那药旗宗的不传之秘与了他?不过这都不要紧……”

接着,卓广安阴阴一笑:“待得日后叫他帮我等出了此地,重返大陆,到那时再一不做二不休,给他一个痛快……呵呵,死人,是不会透露出我等秘密的,你又怕些什么了?”

毛文殛满脸凝重,想了半天,终是点头道:“你说这小子,真能帮我等出了这鬼地方么?”

卓广安一向胸有成竹的脸庞此时亦是有着几分彷徨道:“我也拿不准,不过既然小莲说向家的丹田玄奇无比,无物不吸,那日我也出手试探过,那小子的丹田确是十分诡异,我元婴修为的一掌,竟也奈何不了他,想那南界乃是不知名的能量壁罩,照这般看来,或许真能为其所破也说不定。”

毛文殛听罢不但未有释怀,反而是越发凝重道:“即便如此,到得脱困之日,我等又有何方法破了他的丹田,将其灭口了?”…,

卓广安一阵诡笑,大袖一拂,身影顷刻便离了原地,只留下一句话给莫名的毛文殛:“所谓山人自有妙计,师兄你且莫要操心了。”

毛文殛自己呆在天上,遥望卓广安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有法子最好,可莫要失了手!叫那小子逃了去!”说完又向脚下奔流不息的瀑布看了一眼:“这小子进境极快,此时已得那向氏的心法,虽是残篇,却也够他修到金丹期了,这般下去,万一何时叫他知道真相,我四季岛恐怕就要变了天呐,也不知大统领是怎么想的……唉我还是休要管这些闲事,走一步,算一步吧。”毛文殛想罢,眼中精芒一闪,也是拍兽离去归宅不提。

再说这瀑布之中,隐有一个洞穴,想当日向忆航初得向雅静传功,便被其要求来到这处距离他们居住的林间八百余里的夏历崖瀑布之下修炼,打从开始在离瀑布极远的河边感应水流起,逐渐向瀑布前进,功力进境每深一层,便可多走上一段。

他向忆航也算是毅力超常,这一路行来可谓是艰难万分,前有那湍急的水流,稍不留神便能将其卷入汹涌的河流之中;又有那深不见底的河道,越往河中央去,便越没有落脚之处,只消一个波浪,就能将其打入水中,再不复出;后有那高达近千丈,水压之大,几可将一头生龙活虎的灵兽打成肉泥的滔天瀑布。

似这般这种种困境,终被向忆航咬紧牙关,逐步履为平地,几可说他向忆航有如今的成就,除了他超凡过人的毅力,还有那倾力相助的林中诸人,不停的为其提供增长修为的丹药,治病养伤的灵草,以及经验丰富的指点。当然,这更与他自身的资质,再加上少许的运气息息相关。

此时的向忆航,正是四平八稳的坐在之前于瀑布下练功之时,偶然发现的山洞里打坐读书,读的便是刚刚入手,从毛文殛处得来的,放在修真界也是炙手可热的兽修上品功法——莽荒兽经。

向忆航喜好换取这些珍秘典籍,却也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自身喜好罢了,他天生就有两本奇书相伴左右,对这仙道之中,奥妙无穷的灵草、灵木、灵果,神乎其神的灵兽、凶兽,不可捉摸的功法、口诀,都有着极大的兴趣,此番又得了这兽修经典,哪里能不开心了?

“原来兽修是这个意思,首要学习的,便是与自己身边的灵兽沟通,这沟通之法竟然是以心交心,达到心意相通,让彼此之间的连结更为紧密,日后才可与灵兽如同一体,如指臂使,练到后来,更可以与灵兽互通修为,共同进步,甚至一同飞升上界,成就人仙、仙兽!真可谓是玄妙入神,妙不可言啊!”向忆航一面啧啧称奇,一面又是津津有味的细细品读起来。

可他却不知,正有一场阴谋风暴,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将他笼罩在内了。

第八十七章 黄雀与大劫

昔日晏阳楼受尽苦难,便是跑断了腿也是换不回几锭碎银的小跑堂小六子,今日流落四季小岛,奇遇连连,又得以认祖归宗,成为修真家族向氏一脉在这世间唯一的继承人向忆航,正盘坐在岛上夏季一带巨瀑后方山洞之中孜孜不倦,练功不缀,修炼那向家绝学——三千反真精要,其所求不过上应天道,功法自然,长生不老,生命永恒,若得机缘所致,即可得道成仙,化羽飞升。

而小岛之北,渡过汪洋大海,便现一道天堑,海中漩涡如噬人怪兽,头顶乌云天雷滚滚袅视人间,此二物海天相连一处,形成自然屏障,修真界之中号称南界,它阻隔了大陆与四季小岛之间的来往。

在这南界以北,乘船再过年旬,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大陆最南沿,大陆名中仙,东南边陲有一小国名大兴,听来微弱势轻,却也绵延数十万里,国分九州,国之中央有一人,生于祖辈兴建的宫廷殿宇中,他岁数不过不惑之年,身着九龙金袍,驾九龙车辇,打九龙金罗盖,坐九龙托天座,用九龙饮酿樽,坐北朝南,坐拥九州,统九州之民,治九州天下,乃是大兴朝九九至尊,享人间香火的人皇隆祥皇帝。

但大兴朝不过立朝几千年,经四十余位皇帝而传至隆祥,看似隆祥帝地位尊崇无比,却也压不住自古以来便已存于此间的地头蛇,道门仙家的修真之人!

他隆祥皇帝姓贵姓荀,自开朝皇帝荀世龙起,无一不想推翻压在自己身上的大石——道门,怎奈何那道门势大,不但不许门人子弟教授荀家仙法仙术,更严令禁止,叫整个修真界的道门都不许如此做,若有违反,必遭众人合击,肉身销毁,魂魄不留,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是以,他荀家虽坐拥九州,却也不过是一俱傀儡,行尸走肉,凡人哪能与仙斗?只是无一得逞,皆郁郁而终。

而如今大兴朝暗潮汹涌,制胜之际已在反掌间,若能得手,仙门定然大创,待得仙门佛门两败俱伤,大兴阎蔓合作一家,那么隆祥皇帝即可再不受那道门摆布,得机习练仙家法术,修它个千万年阳寿,坐稳江山,那么大兴朝才真正是他荀家的铁桶江山,皇帝之名,才可坐了实。

现下里,那道门已被隆祥皇帝逼走,又得十六年前刚入大兴传教的佛门相助,再有那早已联络妥当的北方阎蔓伺机发难,可以说隐忍多年的隆祥皇帝已是摆开了阵势,只待道门入了套中,便可一举鼓动,大杀四方了。

但也有几道不安因素摆在隆祥帝面前,其一便是那道门肯不肯憋着一口怨气,从而倒戈阎蔓,矛头指向大兴,派人相助阎蔓成事。其二便是那阎蔓懦弱之主是否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自己俯首贴耳,无有野心。其三,那佛门的能耐究竟有多少,若然与道门兵戎相见,斗法一处,孰优孰劣,莫要前脚驱走了饿狼,又养肥了猛虎在卧。

即便是不确定性再高,他隆祥帝也是不得不放手一搏,如此机会千年难遇,为了他荀氏基业,说不得他也要算计一二。既已下得赌注筹码,便要做好那满盘皆输,倾家荡产的心理准备。博弈便是这样,时局已至,多说无益,只得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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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高云淡,在那南界与中仙大陆之间,一座光秃秃的小岛之上,突然卷起一道霞光,便在岛中一块枯石之中,现出一团水雾来,那团水雾凝聚一处,海风吹过,也散之不去,在水雾之中更是映现出与周围重峦叠嶂,寸草不生的石海反差极大的茵茵仙境来,不一会儿,打从水雾里头传来一阵告别声:"你我就此说定,几位道友留步,无乐这便去了,待得千年之后,还望几位移尊到舍下一坐,届时好叫无乐一尽地主之谊。"

"道兄客气了,来日我等定不负此约,自会叨扰一番。"一人答道。

此言一出,又有两人附和之声传出,众人话罢,打从水雾内走出两个人来,仔细看去,一头华发,却精神灼烁者正是自称无乐的玉葱山阳清派掌门,道门四庭柱之一的无乐真人,在其身边的,便是他的爱徒,亦是接任掌门呼声最高的阳清派弟子武焱。

二人出得岛来,只见无乐真人袖袍一挥,二人脚下便是一阵升腾,立时出现一朵祥云,这祥云轻飘绵软,却又有如实质,直托起二人四足,径直望西北方而去。

这云朵看似无力,可脚程却不慢,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已看到了大陆的边线。

这一路上无乐真人都是板着一张食古不化,万年不变的老脸,一声不吭只是催动云团赶路,这可将武焱憋闷的够呛,这不,他终是少年心性,按耐不住发问道:"师尊,那大兴的皇帝小儿如此算计我们,为何师尊与几位前辈仍是要入他的局,派遣弟子相助阎蔓,这岂不是正遂了他的意了?"

无乐真人沉默半晌,这才悠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隆祥帝深入权海,无可自拔,可说是心魔已生。此番万年大劫便是因他而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他真打得一幅好算盘,想当日他派人上山求援,便已是将我等拖下了水,现今你我皆在劫中,即如此,不若顺应天道,暂且应下,派些个初入门中的弟子下山与他隆祥和其身后的佛门斗上一斗,只要不伤及元气,不与那佛家斗出个你死我活,待得拖过了生死大劫,但再看看这盘棋,究竟是谁输谁赢,谁能笑到最后。"

武焱点点头,未成想自己师傅心机深似无边大海,平日里他常自诩为心狠手辣之辈,现在与自己师傅无乐真人一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武焱直心道:师傅竟拿自己门中子弟做炮灰,任其下山历劫,此法虽可保住我门中骨干精英,却也无形中失了希望......不过话又说回来,似阳清派这般巨擎,想要新弟子,只消些微放低门槛,便有无数求仙之人踏破门槛,翻山越岭而来,倒也不怕什么。

武焱想罢,又是开口相问道:"师尊,那徐阳泰一事,究竟是为何?还请示尊示下,为徒儿一解心中疑窦。"

“那徐阳泰……”无乐真人面无表情的的老脸上,却是现出一丝不耐来,眉头皱起,脸上沟壑越发的深邃,只见他踌躇一阵,终是接道:“他却是当世奇人,若然我所料未差,此番万年大劫,当是要应在他身上。”

武焱听罢又想片刻,直道:“徒儿仍是不甚明白,师尊的意思,可是那徐阳泰乃是那将要出世的万年魔头么?”

无乐真人摇头道:“非也,每过万年,必有一魔头出世,引领群魔妖秽祸害人间,想那一众妖魔俱是桀骜之辈,平日里都是单枪匹马,各自为战,哪里会如此轻易的屈居人下?聚成一处,听从调度?是以便可以看出,那魔头的修为,定然是卓尔不凡,一番手段也必是惊天动地。”…,

无乐真人说到这儿,双眼一眯缝:“便是我等这般临近渡劫的合体期修士,欲要战胜了那绝世魔头,也只有一个难字罢了;若是像那寻常修士想要胜之,更是难上加难。”

武焱闻言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那绝世魔头眼下还未出世,却真能有师尊说的这般厉害吗?”

无乐真人睥了一眼满脸傲气的武焱,叹了口气道:“万年前,我阳清派真人无数,像我现在这般合体期,甚至是渡劫期,大乘期,乃至是散仙,也有近百人之数,那时,我还只是阳清派最低阶的弟子呐。”

武焱见无乐真人回忆起当年往事,立时不作声息,不敢打扰了无乐真人的思绪,只是仔细的倾听起来。

“那一日,万年大劫已成定局,我正道魔道大战一触即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师父,你的师祖,便是死于那场大战。”无乐真人一时有些唏嘘:“我阳清派三座主峰,大小门人近万,活下来的,却不过一成不到。”

此言一出,武焱心中立刻翻江倒海,这话给他的震动无以复加,如同天柱倾崩,天劫降世一般惊涛骇浪,按耐不住,直开口问道:“那其余同道修士呢?”

“想那时,我道门共有六大庭柱,六大门派巍立六处,共掌天下,而如今却只余四门,你还不知这是为何么?”无乐真人反问道。

“难不成……难不成那两派,已是毁在了妖魔手中?”武焱结巴问道。

无乐真人轻点其头道:“两门上下几万人,无一人走脱,门毁山崩,再不复存。”

“这般厉害!?那绝世魔头究竟是何修为?连我道门散仙也无法挡其锋芒吗?”武焱不信道。

“八劫!那是八劫散魔!”无乐真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若说之前无乐真人之言只是叫武焱不敢相信,而如今“八劫”二字一出,才真叫武焱害了怕。

只听无乐真人继续说道:“往往在此紧要关头,必有身怀大气运之人横空出世,解救黎民,惩治魔头。”

武焱还未有从那阵惊慌中挣脱出来,心头仍是不断惊呼着:八劫散魔……八劫散魔。

二人在云头又行千里,武焱终是缓过了气儿来,他猛地惊呼道:“那徐阳泰,竟然就是身怀大气运的救世之人吗?”

无乐真人答道:“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大劫迹象已露,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魔头出世之前,有三件事我要你早作准备。”

武焱点点头,难得的一脸凝重道:“一,盯好了那徐阳泰,休叫他得机下了山,脱了我等掌控,我阳清派能否安然渡劫,便全仗此人了。二,便是勤加练功,为大劫的来临多做准备。这三嘛……若我得遇不幸,你必须尽快接任掌门之位,迟则生变。可都记下了?!”

第八十八章 单掌入敌营

无乐真人与武焱脚程极快,二人腾云驾雾而归,不二日便已从遥遥南海之滨渡过重洋,入了那大兴地界。

那无乐真人本欲归山,却不想武焱忽然在云头道:“师尊,那下面便是两军对垒之地了吧?您看,我能否下去一观?”

无乐真人摇头道:“还不到时候,待得那阎蔓来人请我等出山,介时再派弟子相助即可,莫要早早露了行踪,叫两军看在眼中,反而不美。”

武焱只得作罢,二人一路疾行,复归玉葱山不提。

却说那两军对垒之地,便是原来的清章城。如今看来,那早已被永平真人毁去的清章城废墟之上,旌旗飘展,人头攒动,阎蔓大营绵延数十里,可天时不予,漫天皆是鹅毛大雪纷纷落下,这寒冷的冬季,对于北抗外敌的大兴朝,却不是那进军交战在好时节啊!

阎蔓南面辕门之外,大兴大军已是大兵压境,外有阎蔓军士各领刀斧,士气森然堵住门口,内有弓弩手箭头寒气逼人,遥指大兴军兵。

便在前日,蓝思才得了国师正方之命,修书一封送至阎蔓军营,详述谈和一事,两军约定之时便在今朝,可未曾想,阎蔓军竟出尔反尔,反将了大兴一军,派出先锋大将韩愈将营门口牢牢堵住,不许大兴使节入营。

那韩愈性情火爆,更是当先出手,险些送了蓝思才的小命,多亏那国师正方来得及时,不然那蓝思才便要身首异处,葬送于此了。

“阿弥陀佛,贫僧正方,求见阎蔓之主!”正方禅师一面从大兴军士重围之中缓缓走出,一面高念佛号,道出来意。

正方禅师看似步履缓慢,却如同缩地成寸一般,只踏出几个步子,人便已经来到诸人面前,对面韩愈一见,一双圆眼“咕噜噜”的乱转,只一个照面便已将这位大兴新任国师打量了个遍,扯着那大嗓门儿吼道:“你就是那什么和尚的了?哈哈,倒是与我长得一般俊俏!”

正方禅师听罢一阵脸红,再看他二人,说起来本无甚相似之处,若非说有一样的地方,那便是他二人俱是头顶光光,在这一对儿光头的帮衬下,再看他二人的脸庞,果然又变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了。

正方禅师走上前来,挡在蓝思才前面,左手执佛礼,稍稍欠身道:“贫僧正方,忝为大兴国师,前日曾着人书与阎蔓之主,两相既已敲定,今日又何必与我等为难?”

正方禅师说罢环视一圈前方挡住辕门的阎蔓军士,接着道:“如此阵仗,岂不是失了两家和气?”又看向韩愈道:“这位将军,烦请替贫僧通报一声,也好为我两家之事早作打算。”

韩愈眉毛一翻,正待上前说话,突然一人走到韩愈背后,附耳说了两句,那韩愈一点头,这才走过来道:“大兴国师不是那叫什么刘武相的吗?怎的变成这副德性了?”

正方禅师听罢面无表情道:“刘武相为国师,我亦为国师,两相都是国师,本无分别,将军又何必拘泥于此?”

那韩愈本是受人指使,听正方禅师如此说辞根本听不出其中三味,心中颇觉烦躁,刚要发作,只见从他身后转出一人来,这人身着绿色衣袍,长相十分俊美,袍上绣着金边儿,华丽已极,身材颀长,端的是一位偏偏美男子。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四肢看来非常瘦弱,而面皮发白,白的都有些病态。…,

这人一出,直朝正方禅师抱拳一礼道:“见过大兴国师,国师一向安好?”

正方禅师看罢此人,却是眯眼接道:“你我素未谋面,何来安好一说?”

那人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国师岂非太过刻板了?”

正方禅师一听,再看他身边韩愈的反应,见那韩愈并未有不适之态,心道:此人不凡!恐怕地位还在这个虎头将军之上。

这才重新审视面前之人一番,开口道:“不知将军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不敢当,敝姓陈,却并非什么将军,只不过在军中混口饭吃,大师莫要再提。”那人道。

正方禅师点点头,出言问道:“那么陈施主,贫僧早知你阎蔓之主正在军中,可否代为引荐一二。”

姓陈之人又施一礼道:“不凑巧,我们大王今日不在营中,怕是不能接见各位贵客。”

正方禅师一听,瞥了眼身后的蓝思才,又道:“却不知,贵主何时能归?”

姓陈之人摇头道:“在下人微言轻,说话却是做不得数,不若各位贵客先入营少歇,待得我家大王归来,自会接见各位贵客。”

这话一出,那躲在正方禅师背后的蓝思才立时一惊,正要劝国师莫要相信此言,先行回营,来日再送书信,另选日子便是,可未曾想,前头的国师竟然点头道:“那便麻烦陈施主了。”说完真欲迈步入营,这可吓坏了蓝思才。

蓝思才连忙上前两步,拽住了正方禅师的衣袍,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国师,万万不可啊,那阎蔓大营如同龙潭虎穴,如此草率行事,怕不是要丧命于此啊!”

正方禅师回头冲着蓝思才笑了笑道:“还劳将军观念,贫僧此番乃是求和,并非求战,这分寸却是掌握得。你且带着我大兴军士先行回营吧,到时我会自己归去。”说罢轻轻抚开蓝思才拽着自己袍袖的手,又扭头跟随姓陈之人往里走去。

蓝思才见正方禅师一意孤行,转念想起适才正方禅师那一道金光,想必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可也知自己劝之不动,只好在身后喊道:“我等且退兵十里扎寨,以迎国师。”说完大手一挥,引着众大兴军士散开,后部变前部,有条不紊的徐徐后退,本是水泄不通的阎蔓南辕门立刻空了出来,果真这袭军士又退兵十里,便不再后退,只遥立在此,旌旗高举,对着阎蔓营盘虎视眈眈。

他蓝思才这番话,一是说与那国师正方听,好叫他心里有个底,二便是说给那阎蔓官军了,意思也是很明显,若然你等敢对国师下毒手,我们便要杀入营中,拼个你死我活了。

蓝思才这袭军士落了脚,忙一面派人去通知后队的主将元开裕,另一面相约安插在阎蔓军中的大兴密探,想随时了解阎蔓动向,生怕国师遭了他们毒手。

这头护送大队本由贺亭都尉元开裕统辖,但他早知蓝思才乃是一良才,便想叫他当先出马,一探对方虚实,可没想到,阎蔓众人竟然出尔反尔,更与蓝思才发生口角,险些害了蓝思才的性命。

他在营中本想派人唤回蓝思才等人,却被国师正方所阻,授下按兵不动的指示,而后正方更是亲自出手,施展法术救下了蓝思才,单枪匹马进了阎蔓军南门险地。

直叫元开裕赞叹:“佛家法术果真不凡!”心中更加钦佩这佛门高僧的胆识气魄!…,

如今,那正方禅师已是去的远了,自己鞭长莫及,而国师与蓝思才又被围在众军当间儿,里三层外三层,自己远在五十里外,哪里能看的清楚了?

那元开裕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儿,真可谓是心神不宁,心惊胆战,生怕前面的两位爷出了什么事儿。

可不是嘛,前面这两位可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那老的自不必说,大兴国师,一大教派在大兴朝的代理人,不说这关系,就他这一手神通法术,说不得又是个百岁的老怪物。那小的虽说名声不显,可人家家里的老爹可是不一般,若说京城哪个不识他蓝老将军,那可真叫是奇事一桩了。

元开裕正自在帐中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忽闻帐外令兵传来一声大喝:“报——”

此言一出,那元开裕再也稳不住,大步流星转出帐来,不待传令兵开口,便冲着传令兵当先急问道:“怎样,前方可是有何变化?”

那传令兵也是一愣,这才回道:“小人特奉蓝参军之命,前来给督军报信。”

元开裕一脚踹在传令兵肩膀:“快他妈给老子说,别扯这些没用的!”

那传令兵也是冤枉至极,他本是照程序办事,没想到寻常时分一直没出什么岔子,可今日倒好,直接挨了这一脚,他元开裕征战多年,乃是从一小兵摸爬滚打到了今天的地位,力气自是不比那些世袭将军的花拳绣腿,仅这一脚,便将他踹了四五个跟斗,连连滚了好远,才堪堪停住。

不过上司就是上司,踹了便踹了,他赶紧连滚带爬的复归元开裕脚下,单膝跪地道:“蓝参军已命大军退后十里扎寨,以待国师谈和归营。”

“什么?怎么就退兵十里了?”元开裕一阵纳闷,又是一脚飞起,踹中那传令兵另一个肩膀:“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那传令兵又被踹了一个大跟斗,心中郁闷:刚才是你叫我说重点,怎么我说了重点还叫我说仔细了?

他只好再次爬起身来,这回是学了个乖,也不说那些繁文缛节了,直奔紧要的说给了元开裕听。

元开裕听罢一手掐住下巴,不住婆娑着:“也不知国师此行可能成否?不过这般就进了敌营,未免太过鲁莽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元开裕有些不敢想下去,不过又转念道:“国师那一手法术,当真神奇莫测,在这么远的地方便能救下那蓝思才,以这手功夫,未必也不能全身而退!”

第八十九章 尔虞我诈

“这位可是大兴国师?”阎蔓中军坞堡大帐之中,帐廉掀起,走入一个人来。

“贫僧正是。”正方禅师回道。

“还请贵客稍后片刻,大王即可便来。”这人看似阎蔓的礼官,想多数阎蔓之人,都性情豪迈,少有像此人这般礼数周到的。

正方禅师闻言冲他点点头:“有劳施主了。”

这礼官刚离去,不过须臾,帐廉又掀,只见另有一人从外面进来。

只见这人是满脸的胡须,头发散乱不堪,面白齿黄,脸上印着一道长长的疤痕,自左边额头到右边嘴角,狰狞可怖,更兼衣饰怪异,不论是中土大兴,还是他极北阎蔓,都未曾见过这般穿着。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副紫色皮毛缝制的皮衣,也不知是什么兽的皮,看起来光亮非常,坚硬无比,上面还有不少划痕,可皮衣不大,仅覆盖了半个身子,露出一条坚实的臂膀,小腹肌肉也尽数在外,再看其腰间,束着一个金属大环,不知是什么质地,从环上伸出四只金属小抓,牢牢的嵌在这人的腰腹肉里,将他的腰捅出四个窟窿,嵌合处早已结痂,看上去十分怪异。

这人刚进得坞堡之中,那野草一般杂乱的头发便蹭在了帐顶:“他妈的!这破地方!”

这人咕哝一声,稍稍哈下了腰,也不与正方禅师搭话,径直走到他身旁,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

正方禅师见得来人,却也未有开口,只默默小声诵读着佛经。

那人又等一会儿,见正方禅师好似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倒是沉得住气,只一边抠起鼻屎,一边嚷道:“佛门高僧嘛!”

“阿弥陀佛,不敢当,区区小僧,承施主谬赞了。”正方禅师打了句佛号,低眉顺目冲着这人一礼。“倒是贫僧看走眼了,像施主这般修为,只隐在阎蔓军中,便叫贫僧难以觉察,真个儿是了不得,了不得!”

“哦?你却来说说,我是何样的修为?”那人仿佛抠鼻子抠的兴起,借着这股子心气儿问道。

“上天入地,啸傲天下!”正方禅师也不抬头,只是语气平淡,叫人听了好似他在应付了事一样。

“呵呵,这上天入地,不过区区金丹便可达到,你说的却是不对,且再来说说。”那人抠了半晌,听正方禅师如此说来,好像搅了兴致,也不再乱动,只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正方禅师,就似要找他讨个说法。

正方禅师缓了缓,又道:“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这移山填海,不过御使个搬山诀,龙吸水,就能作成,六七品的小法术,还入不得我的眼!”那人拍了拍腰间铜环,皮笑肉不笑的道。

“万年寿元,脱生死境!”正方禅师又道。

“我早已不入五行,不在轮回,寿元与我于无物!”那人一脸傲气,勘破生死,对命道却是浑不在意:“我见你僧袍加深,满口佛语,本想你该是那得道高僧,却不想连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山野之人都看不透么?”

“恕贫僧眼拙,实是看不清施主修为。”正方禅师仍旧不卑不亢回道。

“你那佛门慧明轮的眼瞳神通呢?”那人又开口问道。

这一问可叫正方禅师蓦地一惊,抬起头来,竟开始端详起那人来:“施主打哪儿来?怎的如此了解我佛家法术?”

“嘿嘿——”那人笑笑道:“你修的是哪家佛?是济世?是苦行?还是功德?难不成……是那欢喜佛吗?”…,

正方听罢,眼中精光一闪:“想必施主不是这大兴之人吧?”

那人又是遐迩一笑,不答反问道:“不知大师落脚于哪所宝刹,尊的又是哪位大佛?”

这番话,直叫正方禅师心惊,他面上虽是古井无波,这心里可是惊涛骇浪:这人装束怪异,一身修为我都参不透,又对我佛门这般了解,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怎得还来相助这阎蔓大军?

正方禅师眉头一皱,思虑一番,仍是张口答道:“青丘山,灵音寺。”

“呵呵,大师说的倒是痛快!”那人讽刺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不必语带机锋,若是不信,贫僧也没有办法。”正方禅师默然道。

“倒是我的不是了,还给大师陪个不是,请大师见谅,见谅。”那人话锋一转:“言归正传,依大师之见,此次我阎蔓对你大兴用兵,若是真交起战来,孰胜孰败,孰优孰劣啊?”

“贫僧此来,乃是求和,非是求战!”正方禅师说道。

那人只道:“大师莫要着急,你只管回答我便是了。”

“你可是那阎蔓之主?”正方问道。

那人摇头:“不是。”

正方禅师呼了声禅号:“阿弥陀佛,此间之事,只消此间之人说得,施主又何苦咄咄相逼?”

那人“哈哈”一笑,咧嘴道:“大师怕得什么来?难不成,那什么隆祥皇帝,还能管得到这儿吗?”

正方禅师不语,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复而开口道:“施主,以贫僧所见,你阎蔓带甲不过二十万,大兴朝却有百万之兵。大兴这两代帝王,无不是能征善战之辈,曾出兵征伐边国多次,而众军兵久经沙场,早已是锻出那铁打的硬汉来,再观现今的大兴军容,真可谓内有猛将,外有强兵。再说你阎蔓乃是举兵南侵,跨越茫茫草原来到中土作战,补给线必然十分颀长,合该是要一鼓作气势如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几座城池,以战养战吧?不过,大兴朝又岂非等闲?不说你等阎蔓人多以马上作战为主,若是放到了平原,自是攻无不破,所向睥睨,可若说攻城掠地,却是差上了许多。总结说来,那大兴据地而守,占了地利,又得你阎蔓异族南侵,只消皇帝振臂一呼,必有千万百姓自愿从军以讨外贼,是以这人和也在大兴一方。若然你阎蔓非得找出个优势来,恐怕,要在天时上做文章了。是以,阎蔓与大兴此战,胜负当在二八之间。”

那人闻言略一思索,点点头,又问道:“要是似我这般修为之人,来上十余个,齐齐对你大兴兵卒动手,或是趁夜暗杀你营中大将,又待如何?”

正方禅师终是长吐一口气,站起身来,直视那人振振道:“如是这般,不守修真规则,我佛门道门定然同仇敌忾,介时可莫要怪我等下手不留情了!”

那人听罢嘴角一抽,似是微有怒意,却甚有涵养,生生忍了下去,未曾发作,缓了缓,只开口道:“两家谈和,是你佛门慈悲为怀,还是那隆祥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了?”

正方禅师正言答道:“贫僧实是不知此节,望施主勿怪。”

那人看了眼正方禅师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这才道:“那我便同你说上一说。”

那人清了清喉咙,“呸”的一声咳出一口浓痰,惹得正方禅师心中不快,又抛出一颗炸雷来:“此番我阎蔓南下,乃是他隆祥授意的。”…,

正方禅师表情未变,只是点点头,未有援应。

那人接道:“这一代阎蔓之主年纪尚轻,打小时便已收受那隆祥的贿赂,待得他成了年,接手了阎蔓一族,又暗地里与那隆祥互通有无,常有书信来往。”

“那隆祥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这回他唆使我阎蔓之主倾全族之兵,为的不过就是挑些事端。他大兴朝赶走了庇佑他们几千年的道门,又得你佛门高僧相助,与我阎蔓作对,当我阎蔓没有修仙者么?”

那人咧着大嘴道:“大师,你看呐,现如今,不是把您给搬出来了么?你们两方搅到一处……嘿嘿,那道门不再多管闲事,倒还省心,若是他道门前来生事,直面的不是你佛门又是谁人?此事一起,一来借你佛门势力打压了道门气焰,二来又靠着我们阎蔓削弱你佛门的实力,环环相扣,正该是打的不亦乐乎,当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正方禅师听得那人言论,虽然武断,其中多有不明之处,可大体走向却也中肯,但他心中实是不想再与此人谈论此事,只转移话题道:“贫僧眼界远不及施主多矣,贫僧对施主真是钦佩至极!嗯……说了这么久,还不知施主姓甚名谁,却是哪位大能出了山了?”

那人本散漫的坐在地上,身歪腿斜,这会儿终是“腾”的站起身来,只听“咝喇”一声,他起的太猛,那大脑袋一下将厚厚的坞堡帐顶戳出一个大窟窿来。

他连忙弯下腰来,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又他奶奶的撞破了,这鬼帐篷!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想出来的主意!真他娘的晦气!”说完大手一挥,头顶帐篷立时完好如初。

这一手看在正方眼里,那张无有表情的老脸又再起波澜,只见那人修好了帐篷,郑重的面冲正方禅师道:“大师此来无外乎是一探我军虚实,看看这阎蔓军中究竟有无修士,若是没有,便即刻进军,有你一众佛门子弟做策应,保管百战百胜,到时那隆祥小儿的如意算盘却要落空了。”

言罢又是一笑道:“不过你却不知道,他隆祥小儿早已知晓我等存在,只是时局不明,拿捏不准罢了。之前我所言皆非虚妄,似我这般修士,在阎蔓军中不下十余人,你佛门要想一口吃下,怕也要噎个好歹,我猜你现今心中所想,是不是怕我等坏了这修真界的规矩,对凡人下手,便欲与我等立下协议,各不出手伤害凡人性命,只管内里厮杀。大师,我说的可对?”

那正方禅师高呼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有好生之德,真乃百姓之幸!”

第九十章 佛修十二境

“嘿嘿,你也休要与我说这些虚的。”那人胡渣乱颤,大手拇指一翘,指着自己大声道:“你佛门入主大兴也不过十余年的光景,也不知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号。”

正方禅师闻言道:“还请施主明言。”

那人仰首道:“敝姓项,双名文仓,现今阎蔓首领项卓宸却不知是我第多少代孙了。”

正方禅师看着那人身上道道狰狞可怖的疤痕,心中翻江倒海:这人竟是那大兴典籍上所记载,从荀世龙手底下侥幸逃脱,创立阎蔓部群的第一代阎蔓首领,本该死去万年的项文仓!万年,想必他项文仓,起码也有元婴修为了吧。

正方禅师如是想到,却见对面项文仓大笑出声:“怎么样,大师,莫不是不信我么?”

正方禅师呼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未想项施主尚在人间,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项文仓闻声上前两步,蒲扇大的巴掌“呼”的一声扇在了正方禅师的肩膀上,好似两人早是莫逆之交,亲密无间的大声道:“当真是可喜可贺,正方大师,京城据此万里之遥,你一路辛苦,莫不如在我阎蔓军中盘桓几日,待得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我再送你回去,你看可好啊?”

正方禅师不动如山,接口回道:“有劳施主费心了,我亦欲在此小住些时日,多感阎蔓人情礼事,但我寺中主持不日便会下山,介时贫僧若是不回大兴,恐在主持处不好解释。若是春日回转大兴,见了主持,必被其数落贪玩,责罚一通,依贫僧看来,还是早些回去最好。”

那项文仓脸色一变,微怒道:“大师可是瞧不起我项文仓吗?既然大师也向往我阎蔓风土,那便不要回去了。大师啊,你也知道,我项文仓还在世间,除却了你我,可就无有第三人知道了,如若我隐在暗处,着阎蔓子弟去求那早已与大兴翻脸的道门相助,能否与你佛门抗衡一番?”

正方禅师闻言脸色“唰”的变了白,如同薄纸一般无有血色:“项施主,你莫不是要做那渔翁么?”

“大师既已猜得我所想,还要急着离去吗?”项文仓声音陡高,搭在正方肩头的手一使力,只听“嗡”的一声,再看那正方本就受惊发白的面孔上落下滴滴汗珠,想正方修佛千余年,不过区区落得个平等心的修为,大约等同于道门心动期的修为,此时那在正方禅师看来,已是元婴修士的项文仓稍一使力,便将正方禅师压制的死死的,再也无法动弹一步。

佛家修士修的是什么?

修佛即是修心,修的是真诚心,清净心,平等心,正觉心,慈悲心,最终直至大灭心。修心,执著心去掉了,无漏才能圆满。是以修佛不讲形式,只问本心。

那执著就是你所留恋、放不下的东西,大到亲情、爱情,小到人爱吃的食物、对奢华的追求,以及喜怒哀乐,这些都是一个人的执着。放下执着,却不是都不要了,不认父母、不娶妻生子,放弃财产,而是看淡,并慈悲以怀。有些人行商多年,家财万贯,可他心里没有这些钱,便没有对钱的执着。无漏,就是这些心一个也不剩地去掉了,也就没有“漏洞”了。修佛是需要经常念佛法的,因为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理解,并且会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指导。既然修佛,那就应该做个比普通人的好人更要好的人,心存善意是必须的,至于多行善事又不可过分追求,只因层次不够,佛智不达,还看不到一件事的因果。…,

而这修佛同那修道一样,亦是划分下来十二个小境界,是为真诚心、筑佛基、清净心、平等心、正觉心、结舍利、合佛婴、慈悲心、大灭心、修金身、渡佛劫、成罗汉。每个境界也有初期,中期,后期,以及大圆满之说。

真诚心——真,不假;诚,不虚。所谓真诚心,即不用虚妄心对人,即使别人用虚妄心对我,我仍然要用真诚心对他。一生真诚待人,处处吃亏,欢喜上当。所谓“吃亏是福”便在此理,心地清净自在,没有妄想、没有分别、没有执著,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一切要从真实心中作,不能有丝毫虚伪。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难在哪里?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真心,什么叫虚伪心,把虚伪当作真实,结果一辈子以为自己真诚,全落在虚伪上,生生世世无量劫来修行都没有修好,修成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的原因就是你不老实,你没有真诚,生生世世所干的都是自欺欺人,这个我们要承认。我们承认了,我们才能改过,才能回头;如果不承认,永远没有回头的日子。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法的教学,没有别的,破迷开悟而已,这是佛法修学的大根大本,以真诚处事待人接物。

清净心——佛语云:心净则佛土净。又说:清净心植众德本。一切功德从清净心来。要想往生西方,一定要心清净。世间法也靠清净心。众生在世间,如果心清净,一定孝;心不清净,不孝。如果心清净,一定尊敬师长;如果心不清净,则不尊敬。心清净则无所欲求,一定慈悲一切众生;如果心不清净,而能慈悲一切众生,无有是处。心清净则不造恶业,心清净不受苦报,心清净断集,心清净就是修道,心清净就是证灭。众生心清净,没有悭贪,行于布施。心清净,没有违犯,能持戒。心清净,不曾有粗暴,能忍辱行。心清净,没有懈怠、懒惰,就是大精进。心清净,不随境转,就是禅定。心清净,智慧明达,就是般若。所以心清净是众德之本。心得少分清净,证声闻果。心得多分清净,证菩萨果。心最极清净成佛果。心清净,不可测、无障碍。不可测无障碍,谓之神通。自往生以至成佛果,皆在心清净。修佛道不外乎心清净。禅宗不过求清净心,叫本来面目。律宗以戒律约束行人,也是求清净心。密宗三密。就是清净心。净土宗,心净则佛土净,还在清净心。其他各宗,华严宗、天台宗、唯识宗、三论宗无一不是求清净心。如果你所求的不是清净心,求学术、求神通,那皆非佛道,及早回头。

清净心怎么得到呢?有一个方便法门——事中无心,心中无事。

看你的心有挂碍没有?有其他事情没有?如果有,赶紧念佛,令其清净。遇到外边事情,你住著染心了没有?如果对外面的事情,起欢喜心、懊恼心,那是染心,赶紧念佛,使他消灭。所以保持事中无心,心中无事,保证可得大受用。清净心从六处走了,眼耳鼻舌身意。此人要是眼贪色,一定心不清净。耳贪声,一定心不清净,一定不成佛道,没有道。鼻贪香,心不清净。舌贪味、好讲话,不要问,此人没道心、没道德,于佛道中不得成就。身贪觉触,如果有人**心不断,要心清净的话,无有是处。意贪法,法有两方面,一是过去世,一是未来世,不是现在世,忆想过去,贪著未来,皆是意贪法。如果不守六根,不能清净,不得成就,不是修佛人。修行要点在清净心。禅宗称之为一丝不挂一尘不染,就是本来面目。…,

我们大家都是一样,我们应该猛然回头,我们无量劫来,叫六根偷走了我们的清净心,无量劫来,流落生死,地狱、饿鬼、畜生皆去过。今天幸得人身,幸闻佛法,怎能再不及早回头?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

这清净心说来容易,别看他是佛家第三小境界,却是最难勘破的一境。就拿这正方禅师来说,修得清净心,便消去七百余年,已是他现今寿命的三分之二了。

再说说正方如今的境界正觉心——佛曰:无上正等正觉心。人觉悟的程度是不一样的:有错误的“觉悟”,有浅显的“觉悟”,有正确的很深的“觉悟”——这个觉悟就是“无上正等正觉”,唯有成佛方证得。发起求证无上正等正觉之心,就是发起成佛至心。

正觉就是对宇宙人生,思想,见解,行持,绝对是正确的,正如三皈所说的“正而不邪”,“觉而不迷”,“净而不染”,这时就得到正觉的果位,尊称为阿罗汉。再升一级是“正等正觉”,等于佛而不是真正成佛,比佛差一级,由此可知正等正觉虽然觉悟没错,但跟佛还是不能相等,正觉是小乘,正等正觉是大乘。大乘的名称是“菩萨”,再往上去就是成佛,“佛”也是学位的名称,而佛在得到最高究极圆满的智慧,丝毫缺陷也没有,就称为‘无上正等正觉’。

总而言之,若是把它归结起来讲,它是觉悟明了这苍茫世界与人生的实相,对世界人生的真相彻底明白、通达,具有究竟圆满的智慧,所以“佛教”是智慧的修行,有了智慧,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

想他正方禅师已证得正觉心,佛法精湛,却也奈何不得可能早已是元婴期真人的项文仓,只眯缝着双眼平静道:“项施主,这是要动手了么?”

“佛门高僧,大兴国师,如此尊崇的身份,我又岂能随意下手了?不过请你稍缓两日,在我阎蔓营中住上一住,再回不迟啊。”项文仓说罢大手往腰间铜环猛地一拍,那铜环“嗡嗡”作响,立时越长越大,将二人套在其中,项文仓大喝一声:“摄!”

声罢,那铜环又迅速一收,“嗖”的一声,两人顷刻间便一同消失不见了。

第九十一章 镇北出兵

这天,天高云淡,太阳在这寒冷的冬季徐徐撒下温柔的光辉,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皑皑白雪厚重出尘,如棉如絮,伏在了大兴朝的苍茫大地上,给这方土地披上了厚实的外衣。

而今日,更是无风无雪,万木枯凌,却是暗含生机,树叶落光,深埋土中,在雪与沙的包裹中静静腐烂,成为新的给养,等待着明年的春天,这,就是自然啊——

离大兴国师被亢,已过去了两日光景,镇北大将军营盘之中刚点了卯,军士已是各司其责,而一众统领级别以上,直至此军大帅谭笑雷,皆聚首一处,集结在中军议事大帐内,大老远经过,便闻讨战之声此起彼伏,待得入帐一看,帐中诸人正是撸胳膊挽袖子,争得面红耳赤,往日里威严极盛的将军统领,如今却是像那闹事的泼妇一般,哪里还有形象可言?

仔细看去,那护送国师北上的元开裕,也掺在众人当中,扯着嗓子高声呐喊道:"那阎蔓蛮人,不讲理法,不尊礼数,根本不把我大兴放在眼里,谭将军,开裕请兵一万,立时出军,北讨阎蔓,不把他赶出我大兴地界便不回来!"

谭笑雷皱皱眉头,却是未有答话。

不止他一人,那谭笑雷手下能人极多,就似这位齐淮桓,官拜骁骑都尉,官虽不大,却是深谙韬略,沙场上经验丰富,亦是跟着大叫道:"阎蔓人占我领土,杀我百姓,如今又恣意滞留我国师,真是十恶不赦,天理不容!末将齐淮桓请战!不消一万军马,只要八千,有八千人,末将便能直捣黄龙,杀了那阎蔓的狗头首领,救出国师,末将愿立军令状!还望将军成全!"

谭笑雷目光直视齐淮桓,又是未有吭声。

更有一人,形如烈火,姓张名全,大喝一声:“给某五千兵马,不消一个时辰,便能将那项家老大人头砍下,提来见将军!”

谭笑雷听罢,仍旧摇了摇头,众人见他谭笑雷谭镇北如此态度,皆纳闷儿不已,不一会儿便安静下来,且等他镇北大将军出言,看究竟此事如何决断。

果不其然,帐中众人刚歇,谭笑雷清了清嗓子,悠悠然开口道:“今阎蔓南侵,我北部大营久守大兴北沿边境,首当其冲,责无旁贷。后得圣上口谕,着我独断专行之责,可根据北地情况自行选择,而是攻是守,才是我们今日所议的主题。”

谭笑雷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可眼神里却猛地冒出一股精光,眼光在帐内将士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众人只觉一阵威压袭来,想他谭笑雷久居高位,仅十余岁便从其父,前镇北将军手中接过帅位,那一股子盛气,是旁人无论如何溜须拍马,也赶之不及的。

谭笑雷看罢,这才接口道:“诸位心意我已尽知,莫不是一个战字。”

此言一出,那主和一派五六人刚要开口反对,只见谭笑雷面色一变,立时喝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区区阎蔓,丹丸之地,只知攻伐抢掠而不思进取的蛮夷,有甚谈和的必要吗?”

谭笑雷积威已久,平日里与众将打作一团,嬉闹一处,亲如一家,可若是认真起来,却是连那金銮宝殿中,九龙宝座上坐着的当今圣上也是不好阻拦,这也没办法,毕竟他谭笑雷虽少时不更,可直到他受了那镇北将军一位,这才显出他胸中之藏,心机之深,而后更是手握重兵,北线二州,以及那北方国界的安定还全要仰仗于他。…,

话虽如此,他谭笑雷却也是镇守四方的四大将军中与隆祥皇帝最为要好的一个,他二人不仅年纪相差不大,隆祥皇帝四十出头,而谭笑雷也有三十多岁,更是志趣相投,相谈甚欢,几次会面都相处的十分融洽。

想另外三位,镇南,镇东,镇西三大将军,各个儿都已是七十出头,垂垂老矣,可他们手中的兵权可是牢牢的握在了自己手中,每一名军士都是他们的子弟兵,颇有几分只尊将军而不尊皇帝的意味在其中,他们更是两代老臣,位高权重,那功高盖主之嫌自是不可避免。

若说信任,隆祥皇帝未必能交心与谭笑雷,同其推心置腹,一诉衷肠,但他隆祥皇帝端得是野心十足,自是需要一条有力的助臂,帮他完成大陆一统的梦想,年纪轻轻又手掌重兵的谭笑雷自然得到了隆祥皇帝更多的关注。

而这谭笑雷,有意仕途,却无心官场,喜军旅而不喜上殿,虽有抱负在身,怎奈何世袭军爵,子承父业,无有半分军功在身,又赶上了一个清平年代,无有机会一展心中所学,平日里只是打打匪贼,杀杀流寇,剿灭了几座不大不小的山寨子罢了,乍一得知当朝圣上的野心,自是欢喜异常,在他看来,只消有仗可打,那么哪个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一个主动示好,一个有意逢迎,两相一拍即合,搅到了一处。

不过,他隆祥皇帝的确曾在将来,必有一日滋生战机,叫其操练兵马不缀,以图日后征伐之用,这其中细节却未有详说,哪成想,隆祥皇帝还未对外动兵,外头的异族反而趁己不被,在这漫漫冬日,冒雪屡兵,入神兵天降,以猛虎下山之势打了进来。

就在前几日,谭笑雷心中仍旧纳闷儿:这彪军士来的巧妙,想他隆祥皇帝在之前还与自己往来书信,叫自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广布探马,赘述自己镇北军开支过大,劳民伤财,这才叫自己撤回了大部分探马,可没过两日,便有清章被袭,雍川城守备被杀的消息传来,难不成,这其中还另有甚猫腻么?

无论有何猫腻,是他隆祥皇帝抢了项卓宸家的锅,还是项卓宸杀了隆祥皇帝家的狗,这一切对谭笑雷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渴望打仗!

只有打了仗,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实力,才能叫世人得知,我谭笑雷并不是那个只靠着父辈余荫才坐得了如此高位的!

话不多述,便说这会儿他镇北大将军谭笑雷陡一发怒,那几个主和之人立马噤了声,不敢再出言反对,想谭笑雷乃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之人,若然果真惹恼了他,还不一定能否保住了自己的脑袋呐!

谭笑雷见那几人虽是不说话,可面上仍有不服,只道:“他阎蔓如此蛮夷,却又背后使诈,将我大兴国师私自扣下,直似打了我大兴的脸面!当我谭笑雷是好欺负的吗?”

谭笑雷说罢,又狠狠的瞪了那几个反对之人一眼,那几人见他谭笑雷是动了真火了,哪里不知他心意已决,面上自是缓和了几分,不再作怪。

谭笑雷冷“哼”一声,转回帐中上首,众将士一见,亦是一反适才喧闹无纪律的样子,马上按照军中官职站做两排,恭候在下首,静待谭笑雷发话。

只听那谭笑雷大手一挥,当机立断下令道:“传我将令,着齐淮桓领兵一万,兵出杞柳古都,于清章左翼安寨。”…,

齐淮桓一听喜不自胜,连忙出列行了个军礼道:“末将领命!”

谭笑雷道:“着冯习辉领兵一万,兵出风峥谷,于清章右翼扎营。”

冯习辉乃是谭镇北军中老将,当即镇定自若,出列道:“遵命。”

谭笑雷道:“着刘四奇领兵两万,兵出黄沙口,渡河扎营。”

刘四奇老成持重,出列接令道:“谨遵将军令。”

谭笑雷道:“着董志成领兵一万五千,兵出三道关,直插阎蔓腹地,可游击之,只断其粮草补给,不许杀敌争功。”

那董志成一向多善机变,往年截击粮道之事俱是此人一肩承担,少有失误,董志成当即出列颔首道:“属下定不辱命!”

谭笑雷道:“着张全为先锋,领兵四万,直走北官园道,头前开路。”

张全粗人一个,只懂厮杀,咧嘴出列道:“看某给将军剁了那阎蔓的狗头回来!”

谭笑雷道:“着元开裕为后军,统领一应器械粮草。”

元开裕听罢,心中却是有些发苦,以这后军之位,实是没有什么大军功可捞啊!不过像他这般偶得圣隆,平日里只是默默无闻,又为刚刚进入镇北军核心的新人,谭笑雷如此安排,已是给了隆祥皇帝很大的面子了。是以元开裕也只好无可奈何道:“元开裕领命。”

谭笑雷道:“四路军马齐备,我自引其余兵士坐镇中军,大军即日开拔清章!”

说完又看向齐淮桓与冯习辉道:“左右两翼不得军令,不许擅自出兵。”

谭笑雷最后道:“现下阎蔓大军已至清章一带,未免中敌之调虎离山之计,引我军主力至清章而使其余各处有误,另着严郎,朱晓,龙祀海,孙威各领五千兵马,严守柳州三道关、冷口关,桓州宁武关,叶扈关,四处关隘,牢牢把住我军侧方要冲,不得放进一个阎蔓人进来!”

又有四人齐齐出列,正是被点到名字的四位别部司马,严郎,朱晓,龙祀海与孙威,齐声喝道:“遵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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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镇北军军容整肃,旌旗飘展,浩浩荡荡,数百面大旗支立在十八万人的大军之中,各有将军名号姓氏绣于其上,而最多的却只有一种,那便是旗上绣着的斗大两个金字——镇北!

第九十二章 卓宸求计

便说这镇北军行军非止一日,有探马军士转回营中,报中军道:“启禀将军,人马已进清章地界。”

谭笑雷得报一声令下:“离阎蔓十五里安营,放炮呐喊,先行参谒。”遂按兵不动。

再说那阎蔓中军亦有探马报入大坞堡:“启禀首领,那谭笑雷亲率大军,看那旌旗、营盘,约莫有十数万人马。”

那阎蔓首领项卓宸凝重的点了点头:“叫众将前来参议。”立时升帐,众将齐聚一处。

他阎蔓早年虽与大兴乃是一奶同胞,习俗也多有相近之处,可几千年过去了,由于地域环境皆不相同,如今看来,阎蔓人曾经沿用过的大兴习俗早已废除,就拿这升帐参议来说,大兴恪守礼法,主将位于上首,而从将则分作两排,立于下首。他阎蔓久处北地,地寒天冻,有低矮坞堡贮存热力,人站不挺,只得席地而坐,众将围在大坞堡中心的火堆之旁,化成一个圈,不过那上首的位置仍是留待这阎蔓首领,项卓宸坐。

如今再看,那项卓宸正襟危坐,当先扫视周围群将,又把脑袋歪向身旁,当先冲着身边之人发问道:“陈军师,那谭笑雷用兵如何?”

那陈姓军师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常伴阎蔓先锋大将韩愈身边的绿袍秀士,再看这人,长相十分俊美,袍上绣着金边儿,华丽已极,身材颀长,端的是一位偏偏美男子。

这人也是当仁不让,直开口道:“着首领下问,在下不得不如实禀报。”

项卓宸纳闷道:“怎么,听你话来,那谭笑雷想必是块难啃的骨头咯?你自归顺以来,我常引你为心腹,你若有话,但讲无妨。”

得了此话,那陈军师这才开口道:“那谭笑雷子承父业,其父谭老将军昔年南征北战,乃是大兴先帝重臣,平日里多有倚仗之处,而自打谭老将军归去,那谭笑雷接了镇北将军的位置,却是少有征伐,在下亦是看之不清,不过这大兴北地多匪患……”

话说至此,陈军师忽而心头一惊,自知失言,忙抬眼偷瞄项卓宸,只听项卓宸道:“无妨,且接着说下去。”

陈军师双手抱拳小施一礼,这才接道:“以我观察,这北地匪患丛生,他谭笑雷引军平乱之时,多有出彩之处,看其用兵,亦可算是上乘之选,只是年纪尚轻,不过而立之年,是以多被他人小视,说其乃是子承父业,无有真凭实学罢了。”

“那镇北军,军将如何?”项卓宸又问道。

陈军师答曰:“军容整肃,军士用命,立营甚有章法,有爱将齐淮桓,张全等人,俱是军中猛将,胸中有韬略,勇猛如狮虎;更有老将冯习辉,刘四奇,董志成等沙场常胜将军为辅,眼下局势,实在堪忧。”

陈军师刚说完,四下里一片嘘声,纷纷声讨陈姓军师,骂他枉涨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可那陈军师却充耳不闻,只一双眼紧盯项卓宸。

项卓宸沉吟一番,挥手阻止了帐中激愤的将领,又开口道:“依军师所见,我两军对垒,胜负几何?”

“我阎蔓必胜!”陈军师也不多想,直出言答道。

“哦?”项卓宸似是另有疑虑。

陈军师摇头道:“虽必胜之,却也无力南下,止于北地二州,柳、桓矣。”

项卓宸又问道:“何当如此?”

陈军师解释道:“想我阎蔓生于北地,长于北地,环境多恶劣,少壮难活,更有他方小族时时侵扰,军士多战死沙场,千年来不过积存青壮二三十万,带甲之士也仅不过二十余万。再看他镇北军,虽久无大战,却是军队完好,这些年也累积下近二十万军兵,若是我等依着勇猛之势一鼓作气,再另施小计,与其周旋一二,现如今,我军奇袭南下,打了大兴一个措手不及,柳州大半已入我手,不过此法已然失效,只得徐徐图之,待得明年冬天,如无太大意外,北地二州可尽归我阎蔓所有。”…,

“可他镇北军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彼军坚壁清野,如此蚕食消耗,我阎蔓亦是受之不起,再者说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场大战下来,我二十万带甲之士又能省下几何?更兼大兴地大成深,城,县,镇,乡,村何其多也,如若介时我分兵据守各处关要,剩余兵力根本不足以再兴战事。”

陈军师说完,那些抱有反对意见的将领均再不做声,他陈军师之言却是十分有理有据。

项卓宸点头道:“依军事之见,阎蔓又该当如何?”

陈军师晃脑一阵,终开口答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我军或可一路向南,直捣大兴腹地,杀了那大兴皇帝隆祥,再招安各处兵马,安抚百姓,自立新朝。”

项卓宸眉头一皱,没有搭话。

陈军师早知如此,自己苦笑一声:“不过此法甚险,此间乃是大兴北地,距那京城何止万里之遥?阵线太过深长,补给线十分容易被切断,如若大兴四方军统来援,京城久战不下,立时便要被包了饺子,到那时孤军奋战,四面环敌,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死无疑了。”

项卓宸又问道:“军士可别有良策?”

“如今之计,当趁冬日天寒,大兴军士皆有不适之时多多搦战,广占城池,待得来年春天稳住阵脚,内抚百姓,耕种以待来日,南联阖闾海国,相约共图大兴,另可着人策反久居关外的镇西大将军何驰平,其人于吾父尚在之时便有反意,那大兴皇帝隆祥当年刚即位时,便送其大量黄金珠宝,这才将他安抚下来。如今借我阎蔓南下之机,不若许给他半座江山,不怕他不上钩。”

项卓宸默然不语,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陈军师,半晌才道:“陈子龙,我可能相信于你?”

被项卓宸称作陈子龙的陈姓军师闻言面色陡变,大惊失色道:“大王何出此言?子龙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便是抛却公事不提,论及私,那隆祥狗皇帝杀我父母,灭我陈氏一门,这笔账我又岂能轻忘?蒙大王不弃,愿意收留子龙,子龙定然鞠躬尽瘁,以报大王隆恩。”

项卓宸见陈子龙说的情真意切,点点头,站起身子,向坞堡外走去,边走边道:“诸位在此少歇,子龙,你且随我来。”

众将皆觉莫名其妙,却也不想忤逆了项卓宸的意思,只坐在远处,互相附耳窃窃私语。

再说他陈子龙随着项卓宸到了帐外,二人一前一后,直走到阎蔓军营一角。

二人隔着营盘栅栏,面冲南方,只见除却那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遥遥几可见得一条黑线,绵延数十里,想必那便是大兴镇北军了吧。

项卓宸伸手一指道:“你出生于官宦世家,对这大兴的历史想必也是多有了解。”

陈子龙不知项卓宸何意,却也点头道:“略知一二。”

项卓宸接道:“想我阎蔓一族几千年前也是这片苍茫大地中的一员,只不过在群雄逐鹿之时,项氏一脉败给了那荀世龙,一路被追杀至北地,家祖侥幸得脱,便留在了北地,繁衍生息,才有了如今的阎蔓。”

项卓宸说罢,再次看向陈子龙道:“有些事情,我可告知与你,只盼你日后尽心尽力,莫要三心二意,与我共谋大业!”

陈子龙听完立马跪倒在项卓宸面前,恭敬道:“大王以诚待我,我陈子龙敢不效死命!”…,

项卓宸十分满意,弯下腰来,双手一托将陈子龙扶起,这才缓缓道:“此番我阎蔓出兵,乃是那隆祥授意的。”

项卓宸不开口则以,这一开口真是石破天惊,直吓得陈子龙脸色苍白,嘴唇发抖:难不成,这项卓宸竟然也是那隆祥狗皇帝的人么?那我岂不是如同认贼作父一般?

陈子龙此时犹如被那晴天霹雳打中,化作了石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项卓宸却是笑了笑道:“子龙切莫胡思乱想,且听我一言。”

项卓宸见陈子龙仍是未有反应,只自顾自的道:“他隆祥所求,不过是借我出兵的由头,助他扫除一些障碍,又许我两州之地,我也遂了他的愿,早派人去道门求援,不过,在我眼里,这区区两州却是太也小气了。”

说完也不等陈子龙有反应,直接道:“我之志,是那天下啊!”

陈子龙听到此言,这才转过弯来:原来他项卓宸却不是像看来这般文弱,这心里也是含着一团火啊!如是真如他所说,那之前与隆祥皇帝暗地里互有协议,也正是天授予他的机会,叫其下定决心,明着是按照隆祥的意思出兵,而暗地里打着的却是真真正正的侵略旗帜!

项卓宸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那镇北军军统谭笑雷,乃是隆祥的心腹爱将,看其架势,便连此人都未有得到隆祥的信任,不过在我看来,再有几日光景,待得京中消息传来,他镇北军便要被调走了,而由那镇西军填补上来,是以这一仗,我们便是不打,这柳州也会尽入我囊中!”

陈子龙道:“那道门仙长?”

“镇西军乃是老狐狸,未必便能与我真正发了狠,介时我们只消诈败几次,再去求那仙长相助,待得仙长一出手,镇西军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到那时,我军顺势而下,往西而去,占了他西边的易州平州,以三州之地,背靠道门,便有与那隆祥一争长短的资凭了!大兴朝,我项卓宸来了!”

第九十三章 免战金牌

且说谭笑雷命先锋大将张全前去打头阵,张全得令出了大营,上得马来,带上军士五百,直冲到阎蔓军营外二里处下马,摆成一排,另着人上前叫门请战。

阎蔓探马忙报入中军,言:“秉大王,有将搦战!”

项卓宸与陈子龙二人早已回转大坞堡,项卓宸闻得此言,环顾一圈开口道:“哪个去首阵走上一遭?”

阎蔓先锋大将韩愈正要起身,却另有一将先了一步,也不答话,只是冲着项卓宸行了一礼,转身便出了大坞堡,上马离营,直奔那张全而去。

想此人性如烈火,乃是项卓宸手下得力大将卞藏,只因之前听得那陈军师陈子龙之言,心中颇有不服,直打起头阵来。

那卞藏提起了镔铁长枪,腰挎宝铜硬弓,马上拴着一条流星锤,领军士千名,冲到阵前,列成一趟,一手擎枪,遥指张全道:“汝是何人,报上名来!”

张全圆脸圆身,四肢发达,浑身结实,手持长斧座下亦是骏马矫健,不然恐还驼不起如此重负。

那张全“徒呀”一阵乱嚎:“正是你家张全爷爷!某奉诏征讨反叛。今尔主无故背德,拥兵自立,助恶成害,胆敢进取天朝,藐视天威。天兵到日,尚不引颈受戮,乃敢拒敌大兵!快早通名来,速投斧下!”

那卞藏一听着了火,猛地一夹马腹,马儿吃痛,立时冲着张全狂奔而来,卞藏在马上大叫道:“张全是谁,没听说过,无名小将!你大兴倒行逆施,天命不归,还有何面目称王称霸?今日便饶你狗命,速叫我那谭笑雷孙儿出来,让我戳上一枪,那便罢了!”

张全听得对面姓卞的将领胆敢辱及自家将军,厉声骂道:“贼子竟敢欺吾?!”纵马挥斧,直迎卞藏而来。

二将马速极快,不片刻便战至一处,那张全力大,一斧直取卞藏面门,几欲将其劈作两半,那卞藏亦不是省油的灯,忙摇枪急架相还,二马相交,枪斧并举,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二将战有三十余合,未分胜败。那卞藏虽是阎蔓人,却有家传枪法,神妙非凡,演习精奇,浑身罩定,毫无渗漏,能做得项卓宸帐下一将,足见其能耐。

那张全见卞藏招式精妙,一时也攻不进去,只卖了个破绽,叫卞藏一枪戳中脚背,鲜血立时潺潺流出,他又大叫一声,拨马便回。

卞藏见自己一击成功,信以为真,便当他张全无力再战,连忙猛拍马臀,长枪急申,用力向前一送,那长枪与卞藏臂膀合二为一,竟而几欲戳中张全背心。

正这时,张全身子猛地一矮,长枪紧贴后背戳了个空,张全膝盖使力,嵌进了座下宝马的两肋,双臂猛拉缰绳,那马乍一吃力,猛然双蹄跃起,马身整个立了起来。

张全一手持斧,一手环在后背,用手臂与后背的力量将卞藏手中长枪死死钳住,借着一马之力愣是将那长枪从卞藏手中夺了过来。

再拨马缰,那马儿竟原地双腿调转马头,双蹄冲着仍就冲劲儿十足的卞藏踏了下去。

卞藏见势不妙,又失手中家伙,哪里还敢再战,一个机灵翻身下马,正欲逃走,忽觉颈间一凉,头颅高高飞起,只眼中看见一具无头尸体立在自己马旁,那衣甲甚是熟悉,正是往日自己心爱的战袍,再过一瞬,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阎蔓千人队伍见得自家大将被杀,慌不择路,连忙往回奔去。

张全催马行了两步,弯腰下马,一手抄起卞藏人头,再一闪身已是复归宝马背上,动作一气呵成,无有滞涩,只见他得意的“哈哈哈”大笑三声,高声叫道:“贼虬已入我手,众将士随我冲杀一阵!”

那五十名大兴镇北军士士气高涨,立刻随着张全掩杀一阵,直杀去六百余人,到得阎蔓辕门口,被一通乱箭射回,这才掌鼓归营,往谭笑雷处讨功去也。

阎蔓坞堡之中闻得营外一阵骚乱,便知战事已了,却不知谁胜谁负,忽而帐廉一掀,进得一个军士,满面血污,直报曰:“卞将军一时失手,已被敌将所杀。”

那项卓宸闻言,出人意料的未有生气,只打眼扫了身边的陈子龙一下。

陈子龙早知项卓宸所想,直出言道:“那镇北军来势汹汹,我等可暂避锋芒,待其疲惫势衰,再与其讨战不迟。”

陈子龙出言之前,那先锋大将韩愈还要说话,但见自己一向信服的军师发话,立时如哽在喉,将讨战之语咽了下去。

众将本不服陈子龙,皆看向项卓宸,等着项卓宸发话,没想到项卓宸闻言大点其头,说道:“传我将令,命三军高挂免战牌,不许私自出营搦战,如有不从者,军法处置,立斩不赦!”

再说那张全得胜归来,镇北军陡然间气势高涨,谭笑雷对张全大加夸赞,将其军功记下,来日见得圣上再为其讨赏。

谭笑雷看了看天色,见时辰尚早,又出言道:“哪位将军还欲一战?自去营前叫阵。”

那齐淮桓见张全美滋滋的德性,一时手痒难耐,站出列来,双手抱拳道:“末将愿往。”

谭笑雷抚掌大笑曰:“多加小心,本将军在此为你接风!”

齐淮桓得令出战,率兵七百到得阵前,正欲派人搦战,未成想遥遥看去,那辕门之上已高挂木牌,木牌上头刻着两个大字:免战!

齐淮桓心中气堵:怎的轮到了自己,对方便挂上了免战牌了?

齐淮桓手持长戟,戟指阎蔓辕门大骂开声:“尔等阎蔓狗,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吗?”

……

“哼哼,是不是见了我大兴天威,不敢应战了?”

……

如此这般,无论他齐淮桓如何叫骂,上至阎蔓祖宗,下至未出世的子孙,一应俱全,全部照顾了个遍,他阎蔓众将士却也悄无声息,只呆在营中,任他怎么侮辱,也不露面。谁叫他们已得了死命令,是一时荣辱要紧,还是身家性命重要,想必他们心中都是清楚的。

齐淮桓骂了一阵,心中不顺,复而上得马来,大吼一声:“众将士,随我冲杀一阵!”

众军士领命跟着齐淮桓杀至了辕门口,那阎蔓营中早有弓弩手在栅栏后严阵以待,见得齐淮桓入了射程,守将立喝一声:“放!”

千万支箭高头齐飞,“唰唰”声不断,直朝齐淮桓射来。

那齐淮桓左支右拙,见势不妙,赶忙拨转马头,喊了一声:“撤!”灰溜溜的引军而回,到得五里之地,回头再看,那阎蔓军士真如免战二字一般,竟没有一人追杀出来。

齐淮桓心中一阵气馁,只得下了马来,接着骂了起来。

骂了足有半柱香的时辰,齐淮桓觉得累了,便转首对着身后七百余人恨恨道:“他妈的,竟然这般晦气,你们听好了,便在此处接着给某狠狠的骂!”…,

刚开始,那些军士多半骂的不够顺畅,可骂着骂着,骂出了劲头儿来,真是越骂越起劲儿,越骂越开心,想往日在朝中哪里有如此机会,一群人明明站在自己眼前,挨着自己的谩骂,却不敢吭声儿,不来反抗的呢?

齐淮桓引军足足骂了约莫一个时辰,这才回转大营,报得谭笑雷道:“秉将军,那阎蔓狗贼已挂起了免战牌,无论末将如何谩骂,也是不开辕门!”

谭笑雷一听,忙向左右问计曰:“这却奇怪,想他阎蔓来势汹汹,不二日便已侵占我柳州大半城池,如今我军已来,于黄沙河畔与其对峙,他阎蔓补给那般困难,却不思急进,反而闭门不出,何故如此啊?难不成,他阎蔓狗贼另有诡计么?”

这左右之人无不是军中大将,那老将军冯习辉闻言出列道:“秉将军,此番阎蔓一反常态,的确不可不防,可加令严郎,朱晓,龙祀海,孙威以及各处守备严守关隘,莫要放敌人入琼州。另每日着将领前去骂阵,想某早年曾多次与阎蔓交战,他阎蔓之人多勇武而少谋划,不过万事有因,如此态势却要好好斟酌一番,休要中了敌人的诡计才是。”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么?”谭笑雷冲着冯习辉点点头,又转而看向帐内诸人。见诸人皆同意此言,便开口道:“既如此,便按冯老将军之言,每日派人前去搦战,要求其放我国师归来。另着人书信于各处守将,谨防阎蔓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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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蔓军辕门之上,免战牌高挂已有五日之久。

这一天,又轮到他齐淮桓前来骂阵,只见这伙儿人由那齐淮桓领着,也不带甲,只光着膀子,拎着酒坛大大咧咧往那阎蔓营前一栽歪,那齐淮桓每骂上几句,便要喝上一口酒,那德性叫人看来真真儿十分惹人生气。

他齐淮桓呜呜哇哇直骂了半个时辰,酒也喝的有些醉了,隐约间忽觉有人在唤他,他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回头看来,那人正是谭笑雷谭镇北的传话官。

那传话官到得齐淮桓面前,抱拳一礼道:“奉谭将军之命,特来请齐都尉回营。”

齐淮桓听来一阵纳闷儿道:“哦?谭将军喊我回去么?可曾言及有何要事?”

传话官回道:“下官不知,不过听得有人说起,我镇北军要调去京畿,以助琼州军拱卫京城,好似那接替我们与阎蔓作战的,是西部二州的统帅,镇西大将军何驰平那老不死。”

齐淮桓听罢猛地一跺脚,狠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寨门紧闭的阎蔓大营,咬牙道:“真他妈晦气!”扭头领兵回营不缀。

与此同时,那阎蔓军中亦有一绿衫文士冲着身旁之人拱手道:“果不出大王所料,那镇北军要撤走了!”

第九十四章 佛起道来

却说那谭笑雷领了皇命,虽心中有气,可也不想违抗,直带了十八万军士徐徐退走,与那镇西大将军何驰平在黄沙河以南交接完毕。

谭笑雷引镇北军士退入琼州,在琼州边境一带安营扎寨,只留那贺亭都尉元开裕自带手下兵马于那清章城南百里处驻扎观望,一可叫他谭笑雷时时掌握前线动向,二可寻隙救回大兴国师。随后谭笑雷便亲率随从二十余名,快马加鞭未下鞍,一路直奔京城而去,他心中气极,想那隆祥皇帝早日里曾与自己有所约定:日后北地但有战事,必叫自己带兵亲征。

谁成想那阎蔓大军刚刚南下,想当日阎蔓南侵之时,正有隆祥皇帝一纸手谕,陈言北方防线侦查兵人数太多,徒费粮草,不若削减探马数量,以为他用。

若说这事儿仅是巧合,那如今自己治下柳州大半的领土业已被阎蔓异族所侵占,此时此刻,正是自己大展宏图,一显身手的好时机!那隆祥皇帝竟然再来圣旨,叫自己撤回琼州待命,另着那镇西大将军率兵来挡阎蔓!

谭笑雷想起两军交接之时,何驰平那老东西的不屑嘴脸,他谭笑雷面上不说,心里可真是难受至极。

这不,此番大军一进琼州,谭笑雷便令那威信极高的军中老将冯习辉暂代将军之位,统领镇北军,而自个儿欲返京面圣,倒是要问问那隆祥皇帝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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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两代老臣,官拜镇西大将军的老将何驰平引军十万北上柳州,自留十万军士守卫西方易、平二州,又兵分六路,齐头并进到得清章腹地,营寨扎牢,立刻便着人参谒,另派军中大将前去讨战。

那项卓宸也是深得阎蔓军心,将容整肃,军士归心,自打何驰平引军来战,两军相交一处,各点军将出阵,你来我往间各有胜负,战事胶着,饶是那何驰平经验丰富,也无有寸进。

终是一日,那镇西军到来一人,这人头上无发,身着袈裟,自称是佛门僧人,领命前来助战。

那何驰平本不欲启用,但见如此相耗不是个办法,自己出动十万大军足半月也未得一功,镇西将军之颜面哪里还保得住了?思前想后,也只好叫此人出了战。

这僧人到得阵前,高呼佛号:“阿弥陀佛,阎蔓北来,侵扰南地,杀生太过,贫僧本不愿徒造杀孽,劝诸位施主早归故土,勿要生灵涂炭!再放我师叔正方归来,我佛门必不另做追究!”

阎蔓出阵将领哪里听得这番话来,直接挥兵掩杀,两军战至一处,一时间残肢断臂纷乱飞起,或有死伤的两军将士,随处可见。

这僧人犹如一尊铜像,直站在乱军之中,身周似有一堵无形墙壁,无人可近得其身,他叹了口气,嘴里吐出四个斗大金字:“唵!齿!林!姆!”

四字一出,天空中立时金光阵阵,光芒撒到大兴镇西军军士身上,镇西军诸人立时有了变化,有“叮叮当当”之声不停从周围传出,阎蔓人发现,他们的刀刃再也划不破镇西军士的四肢,枪矛再也捅不进镇西军士的身子了。

原来这便是佛门法咒——“加持四小咒”中的“护身咒”,此咒一出,可保受咒之人一时三刻,不被外来攻击所伤,端的是妙用非凡。…,

不用多表,此战自是镇西军大胜,打从这回起,不过一月时间,战线便一退再退,他阎蔓军已是接连退到了近大兴边界的紫暑城外,柳州大半领土,尽复被何驰平收回。

何驰平见此次出兵颇见成效,借着他佛家高僧之力屡战屡胜,一时有些飘飘然,却也未有忘记那僧人,一面叫人好生招待,一面便要一鼓作气,直将那阎蔓大军赶回北疆。

这一日,何驰平又使人搦战,阎蔓军辕门处一阵涌动,营门大开,终是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不再同先前将士一般,反倒是无有甲胄在身,只着一袭蓝衣道袍,也无坐骑,就这般靠着一双肉脚踱步阵前。

这道士脚踩大地,气宇轩昂,一手持浮尘,背上捆宝剑,遥指阵前何驰平座下将领高声道:“贫道毕林山五龙观夏启,你大兴朝时有妖物作祟,尔等皇帝隆祥早被魔道蒙蔽双眼,今特奉道门法旨,特来相助阎蔓,降妖除魔,你等肉眼凡胎,不识鬼魅,速速让开,休要着了魔物的道!”

那将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想他阎蔓果真黔驴技穷矣,多日兵败连番撤退,此时更不敢出战,他眯眼看来,更见一白面小生立于阵前,看罢“哈哈”大笑道:“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笑死人了!”

道人夏启闻言不悦,再喝道:“来将通名,你等莫要执迷不悟,我只数却三声,若然再是不退,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那将并未有将其放在心上,再想自己身上已被那高僧加持了法咒,刀枪不入,哪里怕得人来?只倒提铁鞭猖狂道:“听好了,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家吴志吴爷爷是也!想你阎蔓老的都被我镇西军打死,就剩下你这小的出阵了,可莫要虚张声势,贻笑大方了!速速滚回家喝奶去吧!”

夏启听罢也不答话,眼中发狠大声数道:“一!”

吴志“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夏启也不反驳,只接着数道:“二!”

吴志见那夏启来了劲儿,心中不忿,大手一挥道:“众将士,随我冲杀一阵!”说完带着身后两千镇西军齐齐掩杀过来。

夏启临危不惧,也不慌乱,只定定喊道:“三!”

“三”字一出,只见一道流光划过,再看打头那一排镇西军的头颅都已高高飞起,鲜血四溅,凄惨至极!

那吴志冲在最前,自是免不了身首异处,也不知他夏启如何使力,却只一下便将吴志击死在马匹之上。其余众人冲得一半,但见血光四射,靠前的军士见得主将已死,再看那夏启动也未动,这才惊声叫道:“有妖怪!高僧的法咒失效啦!妖怪将吴将军杀死啦!”喊完使劲拨转马头,猛拍座下马臀,几欲逃走,可事与愿违,这标军士马匹速度已然快的惊人,片刻间哪里停得下来,只听对面夏启又喝一声:“找死!”

夏启喝罢,一手掐诀,鼻头一“哼”,有两股清火从鼻头喷将出来,那火焰极大,在空中打了个转,直奔众人而去。

火焰去势极快,几百米的距离转瞬便至,马上诸人不及应变,正被火焰击中。

那火焰更是厉害,但凡沾着了边儿,仿佛燃到了火油,军士的身上立马着起熊熊烈火,不过片刻之余便连同身上铠甲与座下战马一同化作灰烬。

阎蔓营中众将于时正在营中观看,见得这道人实力,心中唏嘘,那阎蔓之主项卓宸更是抚掌大悦道:“有道门相助,我阎蔓入主大兴,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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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阎蔓与大兴各凭本事,两雄相争于柳州,却有一人,不断往返于各处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就好像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这人身背藤条编成的草篓,此时已近二月中旬,天气越发寒冷,他却只着一件薄薄的长衫,正拿着一条不知哪里捡来的枯树枝拨弄着脚下的雪。

他拿树枝拨开了一片雪,蹲下身子,俯身看去:“夏枯藤!”

他叫了一声,把手里树枝扔到一旁,双手伸进那片雪中,似是抓住了什么重物,使劲往外拽了起来。

只听“嘎嘣”一声,一个绿色的条状物被其从雪堆里扯了出来。

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棵碧绿的蔓藤,这藤十分粗壮,足有此人的手腕一样儿粗细。

他一手扯住这蔓藤断截开来的一头儿,另一只手化手为刀,算了算长度:“就先截这么多吧。”说着一手砍下,那粗壮的藤条立时被砍断。

他满意的看着手中那一截藤条:“这夏枯藤,调节阴阳却是再好不过了!”

他说完话,忽的又有另一个人声响起:“若说主上这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呐!”

那人身侧哪有别人,也不知这声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人却不管这许多,只是问道:“哦?何以见得?”

那阵声音道:“便看这两月,山中冬日里积雪厚实,主上却能于沿途之间发觉这般多的灵草来,只是……”

那人皱眉道:“只是什么?”

那阵声音怯怯道:“只是这有用的,却没有几株啊!呵呵呵……”那声音说完竟然笑了起来。

那人也不知该哭该笑,摇了摇头,持着夏枯藤的手掌一翻,藤条便不见踪影了。

那人拾起枯树枝,又向前走去,一边凭空发问道:“玉老,您说此山灵气逼人,合该有不少灵草,可我须得的那长今舌草还不见踪影,真不知要寻到何年何月去了。”

那人话音刚落,那声音再次响起:“主上莫要心急,依我看来,主上不若直接修炼,哪用得像这般大费周章?”

那人摇头否定道:“这却不成,我这幅身子实在孱弱,根本不经使唤,锻骨丹的确是少不得的。”

那人逐渐从林间走入山间一片空地之中,阳光射在他的面庞,显出一个十分年轻的脸来,看起来这模样直似一个少年,可他那双眼睛却是饱经风霜,实难看透。

这人身着八牛丁袍,颈间挂着一枚蝉形玉佩,不是别人,正是那昔日京城的黑子,现如今的修仙小士,万年老魂——闻易!

第九十五章 夜宿山人家

闻易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还需赶紧下山,记得那镇集就在前方山脚不远处,若是晚了,恐怕就要风餐露宿了。”说着紧了紧背上的药篓,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烧饼,一边朝山下走,一边啃了起来。

若要正经说来,他闻易不过练气期大圆满的修士,还做不到不水不食,辟谷终日,只得随身带着些干粮充饥。

他未有沿来路返回,直往前行,行不数里,在山腰上遥见林间炊烟阵阵升起,袅袅不断。

闻易再走片刻,只觉除却那林间充斥着的松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肉香扑鼻而来,他“噔噔噔”三步攀上身旁一棵大树,调了个姿势,极目远眺,视线穿过茂密丛林,果然见到一处人家,他转念一想:不若上前问询一番,看那家主人能否让我留宿一晚,毕竟明日还需返回山中采药,这一来一回甚是费功夫,如此也免得这番路程了。

闻易想罢,“呼啦啦”跳下树来,瞅准了方向,直朝那人家儿而去。

再走不一会儿,屋舍渐现,入眼的便是一小片房屋,三四间的样子。房外有篱笆围成小院,屋外墙壁上的纸窗已被皮毛糊的死死的,想必是冬日里为了御寒。房门口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猎物,狼,兔,野鸡,甚至还有一张剥开完好的虎皮!想必这家子定是那山中猎户无疑。

闻易提起腹中少许仙灵之气,双腿齐飞,脚尖连点,踏雪无痕,须臾间便飘然而至,落得这户院外,他整整衣衫,叩响了篱笆墙上的木门:“有人在吗?”

屋中无有回应,闻易又敲了敲木门,口中加力,喊道:“屋里可有主人在家?”

声音不小,却颇有成效,这回问完,便听那屋中之人高声回话道:“别敲啦!不是说过了,我们这儿没有什么道士术士的,你们快快走吧!”话中语气不耐,似是认错了人。

闻易一听,连忙打出一道真气,输进了身上的八牛丁袍之中,那八牛丁袍一阵氤氲变化,再现型时,却变作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件粗布白衣。

八牛丁袍刚变化好,只听那院内房舍的门“吱呀”一声从内里打开,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材壮硕,步履沉重,想来是个练家子,在这寒冷冬日却只着一件兽皮坎肩,两只粗壮的臂膀暴露在外,也不怕着了风寒,不过这般看来,他定是山中猎人,这小院儿人家的主人无疑了。

这家主人一边走来,一边隔着篱笆看向闻易,行至门口,又再打量了他几眼,这才问道:“你是何人?”

闻易冲他客气一揖道:“在下是山南角林坜镇镇内郎中,今日上山采药,见天色已晚,实难反归,偶见贵宅,是以冒昧前来打扰,您看,这天寒地冻,能否让在下留宿一日,天明便走,若有不适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闻易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面前一晃。

那主人看了看银子,又看向闻易背后的药篓,这才打消了些许疑虑,从里头把门打开了,在院中一挥手道:“你且进来吧,屋里暖和,我们进去说。”

言罢当先领路,引着闻易进了屋中。

进得屋内,那屋中正有一火盆摆在当间儿,火苗正旺,闻易只觉一阵暖意袭来,他虽已入了道,已颇有那不惧寒暑的本事,不过却要时时运转灵力,才能有此功效,毕竟他如今境界尚浅,还未有那般寒暑不侵的能耐。…,

闻易将背上药篓置于门口,两人分头落座,闻易当先开口问道:“不知主人家如何称呼?”

那主人答道:“我姓郝,无有名字,我娘只叫我做大宝。”

闻易也不多想,只道:“在下姓闻名易,看模样,您该是大我许多,我便叫您一声郝大哥了。”

郝大宝点头应允,反问道:“闻老弟怎的在此啊?这么冷的天竟也上山采药,不怕冻坏了身子么?”说完还看了看闻易身上的八牛丁袍,皱眉又问道:“还穿这么少的衣服,这怎么得了?”

郝大宝说罢将面前火盆朝闻易推了一推,让他多烤烤火。

闻易两手伸向火盆,一面烤火一面答道:“日前镇上有人生了病,这病乃是一顽疾,少有人得,我为其诊脉,该是害了肝火,待开得药方,这才发觉我家中却是少了一味威灵仙,这才顶着风雪,来山中一探。”

郝大宝颇觉感动,只道:“闻老弟为救人竟只身冒雪上山,真真儿是了不得!”

闻易客气道:“治病救人,乃我医者本分。”

郝大宝又道:“闻老弟穿的这般少,怎能扛得住如此寒冬?”

闻易道:“我祖辈行医,多有那强身健体的功夫在身,却是不怕这区区寒冷。”

郝大宝看了看闻易的小胳膊小腿儿,只见闻易的大腿看来还不如自己的胳膊粗,大嘴一咧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穿的这么少,这样吧,若你走时,且带上一件兽裘御寒。”言罢指了指屋角一摞用兽皮缝制的衣物。

闻易闻言甚为感动,可奈何自家身份又不好明说,便连这采药的原因也是他自行杜撰的,此时见此一幕,也只得缄口不言,点头应允下来。

闻易又忽的想起一事,连忙开口问道:“郝大哥,适才听你在门口言及什么道士术士,那又是何故啊?”

那郝大宝本是性情中人,听得闻易一问,却是怒气上涌道:“想就在你来前两日,有一帮子平庆府的官差衙役叫门,待我出屋开了门,那帮子人不由分说便抢路进来,将我屋中大小物什翻了个遍,说是要寻什么道士术士之流,我哪里识得这般人来?可那伙官差明刀明枪,我又说不得什么,他们见我屋中无人,这才离去,临走之时又顺去了我不少猎物,什么官差!真是土匪也似!”

闻易听罢心中作想:看来那道门果真与大兴撕破了面皮,想来大兴已是耐不住了,这才四处寻掠道门之人。

闻易想罢才道:“那道士之流,怎会住在郝大哥处?那群官差这不是胡搞一通么?”

郝大宝深以为然道:“可不是!不过我却听说,咱大兴好多道观都已被皇上下旨查封,想那些道士平日里作威作福,全靠乡里的香火钱度日,却又没几分真本事,此时出了事,哪里还有活计了?这会儿被打的到处流窜,跑的哪里都是,不过说来像咱这般山中,却该不会有道士逃难过来,毕竟这天气如此恶劣,咱山头儿又无有那道观,落得个清净呐!”

闻易明面上大点其头,心中却道:那些道观中的道士可无有真凭实学,不是那只学了些卜卦算命的皮毛,打着道门的名号逞威一方的,便是那正统道门分支,他们只是受命在此传播教义,本就无有那道术傍身,全看嘴上花花,是以他大兴朝这般打压道门下来,也是伤不得那正统道门一分一毫的。不过如此看来,他道门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已是降低不少,让百姓对道门的看法也是大为改观,这确是做到了点子上了。…,

二人又叙一阵,直说到了酉时一过,戌时刚临,郝大宝略感困意,便给闻易安排了偏屋住下,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却说闻易晚上躺在床上,无有困意,干脆在床上打起坐来,他保住灵台清明,用了个内视的神通看向自己腹中丹田。

自打他练了那九道归元功,自身的仙灵气便无时无刻不在自行衍化周天,不消他刻意去提炼,每日都有少许仙灵气被这自行运转的功法吸入体内。

闻易也有些着急,如若这身体再炼不好,就怕仙灵气积聚太多,又不敢贸然筑基,那仙灵气一阵搅乱,非把自己丹田胀破了不可。

不过他也想了一个法子,想那日他入道之时,大乘期真人永平曾用一法,将他体内的灵力先行压缩,化作一颗能量球埋在他体内,此时他也同那永平一般,运起了九道归元功,加上他万年前的行功经验,小心翼翼,一丝一丝的剥刮着丹田内的仙灵力,每剥下一块,便使力压缩,待其密度与那团巨大的仙灵气能量球差不多,再将这一小块融进能量球中。

只又过了两个时辰,闻易才觉得差不多了,收回功法,喘上了一口气,自语道:“若是长久如此,每次行功都蕴含爆体之虞,太过危险,那几味炼体的草药,我还得早日寻将出来,不然这些日子我着实过的不踏实啊!”

闻易说完,那玉老头的声音再度响起:“主上,你何不去那无光河畔走上一遭,反而偏要往这东边大兴来?”

闻易低下头来,将胸口蝉玉佩拿在手上,对着玉佩说道:“我知那五光河水乃是从那道门圣地五霞山流下来的,河水有灵,两岸自是奇花异草无数,可我亦有所顾忌。”

他压低声音道:“想那五光河,上游直通五霞山,由山上道门管辖,常人难近,下游再分三截,第一截无人统辖,却是妖兽无数,修士成群,像我这般身怀隐秘之人,现在境界不深,哪里能随意抛头露面?那第二截要再往东来,却是到了那玉葱山地界儿,阳清派更是我大兴道门四大庭柱之一,甚至隐盖三家之上,我正是惹之不起。再说他五光河最后一段儿更为险恶,不说到得尽头化为两股,一作紫沙江直通东头儿大海,一作静心河直往南海而去,这截支流南靠双口丘,东临多宝岩,北有浣花海,常年纷争不断,我还是不惹为妙!”

闻易说罢,接着道:“不过那长今舌草却不是什么珍稀之物,在大兴地界儿倒也不是没有,想我一路往东而来,一为的是那炼体有奇效的锻骨丹,二嘛……”说到这儿,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一个破布袋子,这破袋子在外面看来不似什么稀罕之物,可其实却是那修士最为珍惜之物——储物袋,接着道:“记得那日老太监曾予我一个金布包,那时的我虽不是现在的我,但毕竟是前世后世,全系一我人,既已受人之托,自要忠人之事,将这布包送到地方,不然非要做了心结不可。也不知……他于公公究竟如何了,能不能活的下来。”

第九十六章 客至山中

月已高悬,闻易心中无事,这几日连番奔波,却是有些疲惫,一收了功,便倒头睡下,养精蓄锐,以待来日再上山采药。

一夜无话。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清晨的天空里沁着微微的芳馨,潮湿的空气涤尽了一切的尘污,连带着把山头林间的松香也在濡湿中渲染开了,随着风儿飘溢,飘进了每一个呼吸的毛孔中。

却说天刚蒙蒙亮,闻易便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这脚步声不大,“嘎吱嘎吱”踩雪而来,想闻易已入了道,耳聪目明,听力极好,能辨得原处的声响,此时侧耳一听,那脚步声还在五里之外,却也近得了此间。

他坐起身来,整理好衣物,又看向房门,门闩卡死,已是关好无虞,只闭目打坐,静待这伙未知的人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这伙儿人终于到得这院外,只听外头一阵嘈杂,隐有对话之声传来。

只听一人高吊着嗓子道:“大哥,我们一路西来,过了五城十六县,该不会有那狗官追来了吧?!”

又有一人道:“老三说得对,这天寒地冻的,想那些狗腿子也不愿多行!”

那大嗓门又道:“他奶奶的,也不知这群疯狗犯了什么病,好端端的愣是拆了我们的道观,还要害我等性命,真是莫名其妙。”

说到这儿,另有人开了口,这人话语稳重,气息悠长,显然是个练家子,只听他道:“听闻有教西来,自称和尚,向当今圣上进了谗言,哄得皇上是眉开眼笑,近佛而远道,这才将我等一众视为妖人,更要打杀除尽。”

那大嗓门问道:“和尚?很厉害吗?难不成,他们也会那卜卦占星之术,符水治民之道?”

那稳重之人回道:“我亦不知,只不过,你我弟兄这两下子,却是莫要在人前提起,省的遭了忌讳,被官军闻风抓了去。”

那大嗓门忽地压低了声音道:“我醒得了。”不过是暂且这么说吧,只因他稍低的声音仍是穿透了屋外墙壁,便是闻易不用那灵敏的听力,在屋中听着也是清晰可闻。

几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主人家可在?”

闻易仔细倾听,那郝大宝房中传来阵阵鼾声,如鼓如雷,好不响亮。

“有人在家吗?”外面叫门声又响。

郝大宝仍是动也未动,想那鼾声如此之大,恐怕也听不得外头人声了。

闻易心道:这伙人貌似便是之前谈及的道门之士,听其口气,该不是那正统道门,既如此,不若放了他们进来,也好探探这伙人的口风。

想及此,闻易使了个低阶小法术——御风诀,一手轻挥,随即打出一道和煦微风,从门缝间吹了出去,直入郝大宝房中。

那风到了郝大宝身边,瞅准了他的鼻孔,猛地一冲,风儿刚入郝大宝鼻孔,又轻轻搅和一阵,只搅得郝大宝鼻腔中鼻毛乱颤,他顿觉鼻子瘙痒难耐,“阿嚏!”打了个喷嚏,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冬日的清晨不似夏季,直叫他倍感寒冷,郝大宝终是打了个激灵,紧了紧身边的被子,抠了抠弄醒他的鼻孔,又甩了甩头,清醒过来。…,

这时,门外那呼门之声才传入他的耳中。

郝大宝又听片刻,拿了床头衣物,一边穿戴,一边翻身下床,嘴上嘟囔着:“这又是谁来了?搅人清梦!”

郝大宝穿好衣服开了门,直奔门口儿而去,走着还似昨日闻易到来一般,一双眼睛不住打量的门外之人,他郝大宝看来毛躁,性子随意,却也未失那警惕的放人之心。

“来者何人?”郝大宝隔着篱笆墙高声问道。

那大嗓门刚要说话,却被一旁稳重些的练家子挥手拦下,只听他开口道:“我等乃是河西唐金镖局的镖师,前日里在山中遭了匪,失了镖物,我等连夜追赶,却是未有追上,现下里误入深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忽见得贵宝地,特来盘桓一番,想我等一夜未睡,腹中饥饿难耐,不知主人家可否叫我等进去歇上一日,养好精神,明日便行。”

这话说的有因有果,语气万般无奈,极似走投无路,惹人垂怜,郝大宝良心大好,哪里听得这般话来,直开了大门,把手一招道:“你等快快进来歇歇,这等事情在这山头也属常见,各位稍安勿躁,待得明日去山下镇中官府报官投案,再行捉拿贼人便是了。”一面说着,一面将这伙共有六人引进了院内。

这六人三人打头,衣着鲜明,身材结实,而他们身后又各有一人,背负行礼,想来地位要低上一些,直站在三人背后,从不做声。

郝大宝引六人进了他那正屋,分宾主落座,郝大宝当先道:“几位这是往哪儿而去啊?”

稳重之人道:“正是去那大明湖畔宋家庄。”

“宋家庄?”郝大宝摇摇头,表示不知此情。

那人接道:“这宋家庄近况堪忧,想那庄子主人宋通达乃是当朝御赐四大军中教习之一,弟子遍布,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可自打前些日子咱太后老人家过寿,那宋教习被派去了公干,这一去便杳无音讯,现如今,那宋通达的两个儿子见其父久久未归,便对那偌大的家业动了歪心思,二人你一手,我一手,愣是将宋家的产业败了个精光。”

郝大宝想了片刻,这才道:“既是那宋家庄已然无财,几位又因何往那儿而去啊?”

却见那人咳嗽一声,一手握拳挡在嘴前,似是掩盖尴尬,咳嗽一阵,这才开口道:“似这等事我们本不便多说,不过看老弟你不像那般好事之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此行我等也是受人之托,想那宋教习为人豪爽,不论是朝中还是江湖,那可谓兄弟遍地走,四处皆朋友!这回我等的雇主,正是宋教习的好兄弟,他听闻宋家之事,特邀我唐金镖局为其走上一遭,具言这趟镖务必要送到宋家两位公子手中。”

郝大宝又问道:“哦?那几位可知,这镖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装模作样的压低了声音,悄悄摸摸道:“共有三个大箱子,入手极重,想来定是些个金银财宝无疑。”

郝大宝不解道:“金银财宝?那雇主送些个财物与那两位宋家公子所为何事啊?”

那人道:“想来那雇主心痛他宋教习之事,又不忍宋家二位公子就此沉沦,只得送些财物聊表心意,以助宋家度过此次难关吧。”

郝大宝这才点头道:“合该如此!那雇主更是重信重义,真乃人中之杰!”…,

那人见终于圆上了慌,一面跟着郝大宝点头致意,心中却是长吁了一口气。

郝大宝又开话头,探首问道:“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几位姓名,可否告知一二?”

那人听罢连忙起身,引着另外几人作揖道:“在下唐龙,这两位正是我兄弟唐虎、唐豹,另三人是我唐金镖局的手下,此番多谢兄弟仗义相助,叫我等能得一处落脚之地!”

郝大宝也站起身子,连连摆手道:“不敢当,我不过略尽绵力,毕竟出门在外,总有这落难的时候,大家不过互相帮忙,勿要如此客套。”说完又自我介绍道:“我姓郝,却是无有名字,我娘只叫我做大宝,几位哥哥若不嫌弃,称我声老弟也就是了。”

他郝大宝自幼随父习武,喜好舞枪弄棒。那时他还住在山脚下的镇集中,其父亲是武林人士,颇好武风,是以打小儿便深受父亲影响,十分仗义,不过一次父亲外出,不多时便着一江湖好友传来噩耗,言及他父亲已是死在了外面。

时其母亲痛不欲生,几欲自缢都被那江湖好友拦下,那人说起自己与其父的交情,便留在此间,照顾他们母子,而后又过一年,他母亲与他父亲的好友日久生情,其母竟而抛下了不过十余岁的郝大宝,与那江湖人士离开旧地,双宿双栖去也。

郝大宝一时激愤难当,想一个是夫君死了不到一年,而自己亲生儿子尚在人间的母亲,另一个又是父亲的至交好友,竟便在这二人之间出了这档子臊人之事!心中狠之已极,直想将二人抓来刮了,以解自己心头只恨,又慰父亲在天亡魂。

怎奈何,他郝大宝毕竟年幼,虽有想法,却是不知去哪里找寻这对儿狗男女,只得郁郁作罢。

也亏得他从其父亲那儿学得一手好功夫,年不过十七八便入了深山,得左邻右舍的帮助,在镇旁小山的半山腰处建起一座小院,白日里入山打猎,晚上归院休憩,到得镇中赶集的日子再来使猎物换些吃穿用度,如此也算存活了下来。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郝大宝对当年之事早已忘却,如今所想不过多攒些银钱,在他而立之前找户婆娘,娶回家中,过个太平日子也就罢了。

不过他郝大宝既是深得其父武林侠风,自是好客不缀,这会儿听闻这三名唐氏兄弟的难事,自是动了那恻隐之心,拍着胸脯儿保证:“尽管在我处住下,此间离山脚虽不算远,可几位哥哥一夜未眠,未免太过辛苦,慢了脚程,若是到不得集镇,却要风餐露宿了。”

正值郝大宝要去外面深井中捞些肉菜食物时,旁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少年郎来,他径直走进那正屋,先同正欲出门的郝大宝打了声招呼,接着又佯作惊讶,冲着屋里六人道:“呦?郝大哥今日有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上山采药,途径郝大宝房间,借住一晚的闻易。

第九十七章 一探虚实

郝大宝见着了闻易,直让开了身子,叫闻易进得屋来。

只听郝大宝开口介绍道:“好叫诸位哥哥得知,此人乃是山南头儿林坜镇的郎中,姓闻名易。这闻老弟真是有情有义良医一位!他镇中有人患得顽疾,去闻老弟处求医,病方已开,怎奈何却是缺了一味药材,是以这闻老弟不顾山高雪寒,竟徒步登山,日夜不缀去寻那草药,只为救人一命,此情此境,真叫我姓郝的钦佩不已!”

闻易一面点着头朝面前那六位作揖,一面接口道:“不敢当,小子闻易,正是林坜镇郎中,在下比众位哥哥来早不过一日,也是这山中傍晚漆黑一片,目不可见,无奈之下又正巧碰见郝大哥宅院,因此厚颜前来借住一夜,避避风寒。”

那六位后面三人却不多述,只见那唐龙张口回道:“原来如此,看老弟年纪轻轻,竟然已是那治病救人,妙手回春的郎中了!好叫哥哥钦佩。再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唐龙,这二位是自家兄弟唐虎、唐豹,我等亦是因故上山,有缘得见老弟,真是三生有幸。”

闻易又是拱手,连道不敢当。

郝大宝见双方礼毕,又道一声:“诸位且在屋内少歇,容我去外头寻些吃食,给诸位充饥解乏。”说完便扭头出了屋。

郝大宝招呼一番,闻易与这几人分头落了座,闻易笑脸烂灿,主动搭话道:“几位哥哥打哪儿来?往何处去啊?”

那唐龙也不嫌烦,听得闻易相问,又把之前捏造的谎儿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无有半点疏漏,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唐金镖局?可是那河西名府上的唐氏产业?”对这唐金镖局,他闻易其实也是不曾耳闻,想他前世万年前一心修道,可在那会儿,便是连这大兴朝也还未有建立呐,再说他这一世不过区区十来岁,又常年混迹京城,虽说那京城富庶繁华之地,龙蛇混杂,南来北往的比比皆是,可这唐金镖局的名讳,却也从未听过。这会儿随口说出,不过是使得那语中诈术,只不过想听听这唐氏三兄弟如何说辞罢了。

果不其然,那唐龙被闻易问的一愣,面色一变,立马又恢复正常,不过这细小的变化却一丝不露的入了闻易的眼中,只听唐龙壮着口气道:“不错,想我唐家门深人众,这唐金镖局,不过是唐家旗下的一门营生罢了。”

还真是顺杆儿爬的主儿啊!闻易心中默默道。

闻易顺口胡诌,那唐龙亦是有台阶儿就下,他闻易也不说破,两人一言一语,东拉西扯,竟也说了近半个时辰。

闻易一边与唐龙聊着,一边拿眼角余光不住扫向其余几人,经时已久,那唐豹却是未有什么表现,直是一动不动,倾听着二人谈话的内容,叫人看不出深浅,可那叫做唐虎的大汉早已是面现不耐之色,有好几次都张口欲言,却是被那唐豹暗中扯了袖子,按耐下来。

……

“的确如此,便说我父亲当年便是为了一味药材,孤身入了绝壁山崖,不想竟在路上遇到了匪盗,朝我父亲索要钱财,想我父亲一生清贫,多有那穷困潦倒,无钱病患寻到我父,欲求他诊治一番,我父不仅不收取半文银钱便出手救治,更是白舍上许多药材,如此大德,却竟是遭了贼子毒手,这群匪盗真真儿是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闻易与唐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而扯到了这上头来,想他闻易身子虽弱,这里头却是住着一位万年老怪,这虚与委蛇的花花道儿不知有多么熟练,真可谓是信手拈来,只见他说的激愤,满腔的义愤填膺,竟一怒之下拍案而起,“嘭”的一声如同响雷,还真吓了那唐氏兄弟一大跳。…,

那唐龙也是老江湖,以为闻易说到了伤心处,心头有气,连忙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闻老弟还请节哀,令尊如此大德,来世必能投的一处好人家。”

闻易点点头,还待再说,只闻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那郝大宝高声叫道:“几位兄弟,寒舍无有甚么好食珍馐,只有些山中野味,却是委屈诸位了。”

闻易听罢连忙起身,迎至门口,只见那郝大宝两手五指大开,硬是托着四个大盘,盘中皆是满满的肉食,看那模样,有大个儿的如马腿,小个儿的如山鸡,亦有那肉排肉块,却是看不出是什么动物身上的。

闻易赶紧伸出手来从郝大宝手中接过了两个盘子,拿鼻子一闻:“好香!”言罢回头同郝大宝一起将肉食端进屋内,搁在桌上。

郝大宝又拿碗碟筷子入内,置于桌上道:“诸位快入座吧,来尝尝咱的手艺。”

那闻易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伸筷夹出一片肉来,放入嘴中不住咀嚼,那肉陡一进得闻易口中,那肉香立马散了出来,遍布口腔,真是口口生津,又“咕哝”一声咽下肚去,那肉味仍是含在嘴里,久久不散,那味道正是一个字:“香!”

闻易本是随便一吃,再编出几句客套话来,未成想如此偏僻小地,还真有手艺不凡,厨艺精湛之人埋于此间!

是以闻易真挚大赞曰:“郝大哥的手艺真是顶好的!若是叫人家姑娘知道了,还怕讨不到老婆吗?”

闻易这一打趣,其余众人皆是开怀大笑,反而搞得郝大宝一张老脸通红如那熟透的苹果也似。

席间众人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各自聊着,宾主尽欢。

不多时,终是叫那闻易瞅准了机会,话锋一转,有意无意间对着郝大宝问道:“哎?郝大哥,记得昨日你说那官兵一事,他们今日可曾又来过了么?”

此言一出,那唐氏三兄弟的脸色立时变得不正常了,不过好在那唐虎有唐豹看着,唐龙又勉力隐藏,倒也未有露出马脚,三人只是紧紧盯着闻易与郝大宝,欲从二人话中听出些什么来。

那郝大宝也没有闻易这般心思,只是回答道:“这却未曾,那些狗官兵可真不是东西,若是他们再来,有诸位兄长在此,还劳诸位助我一臂之力,非得出上一口恶气不可!”

唐龙不解,忙出言相询。

郝大宝将之前所言一番赘述,唐龙大点其头道:“正该如此,那伙官兵真个儿土匪也似,如若再来行恶,有我兄弟出手,定要他们在此磕头向郝老弟赔罪!”

他唐龙面上这么说,可这心里却是有些发毛:自己兄弟跋山涉水,躲进了深山老林,没想到这回上头下了死命令,对各处严加检查,连这人迹罕至的猎户之家都翻了个底朝天,就这还没有躲开官差的追捕,哼!那群秃驴可也太是狠辣了!不过也是心幸自己晚来两日,不然若是真与那伙差役碰了面,抛开了胜败不提,便是走漏了风声,引来大批官兵围追堵截,自己兄弟怕是难逃一劫了。

唐龙心中虽怕,却也无可奈何,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闻易察言观色,见得唐龙脸色一变再变,心中好笑:这唐龙忒也没用,不过几名兵士,便吓成这样,妄他亦是我道门中人。

这话说来也叫唐龙三兄弟冤枉,他三人不过是一小道观的道士,看过几本志怪古籍,平日里也就装神弄鬼,糊弄一下乡里乡亲,揩些香火钱,只可说是平淡度日,若要真论起来,连那道门的边儿都够不上。…,

闻易眼珠儿一转,心道:这几人也算是与我有缘,更兼仅有那道门之名,无道门之实,我不如略施小术,叫几人归顺于我,日后在这茫茫山野中寻草觅宝,也好多添上把手,不过,却不知这几人资质如何?

闻易放下筷子,看向那唐氏兄弟,忽而开口道:“唐大哥,看你面色有些发白,不若叫我提大哥号号脉像,能早知大哥内腹有何不适,也好早日调理一二。”

那唐龙闻言也未有多想,只点头同意道:“那便麻烦闻老弟了。”

闻易却是暗暗摇头道:这般无有戒心,也不怕着了道。

闻易食指中指微曲,自然搭在唐龙手腕,屏息凝神,使了个内视的功夫,体内灵气运转,探向唐龙体内。

探毕,又自然的伸向唐龙后脑,言及唐龙休息不当,精神不佳,是以揉上一揉,看能否为唐龙提神醒脑。

唐龙亦是应允。

闻易一手附上唐龙后脑,又是一阵摸索,临了还不忘使上些许内息,打出一道冰心诀来,那唐龙果觉一阵神清气爽,直夸闻易医术高明。

闻易如法炮制,将他兄弟三人,连同三个小厮探了个遍,心中有数:唐龙与唐虎确是有着七分灵根,可以修仙,那唐豹却差了一些,另外那三个小厮嘛……只有活上几十年的命道了。

闻易探罢正琢磨着如何使力,降服三人,不过脑袋一转,又看到身边郝大宝,直心道:这郝大宝心地纯良,性子直爽,我若要生事,也不能落在了此间,该另寻时机,省的扰了此人的自在日子。

却说自从闻易岔开了话题,转至这道观被拆,道士蒙难上,除了那浑然不知的郝大宝,其余众人皆是心有他事,席上的话也少了好多。

饭罢,闻易见左右无事,又时机不到,便同郝大宝与唐氏三兄弟告别:“家中病患还在卧床,只等小弟归镇救治,这两日承蒙郝大哥照顾,待得小弟此番治病返归,再来看望郝大哥。”

郝大宝与闻易相识不过一夜一日,可也动了真情道:“不妨事,闻老弟先走一步,人命关天,只消有时间再来探望大哥便是了。”

闻易冲着郝大宝连番告谢,又与唐氏兄弟告别,这才领了那郝大宝相送的兽皮坎肩,穿在身上,扭头出门入了山中不提。

时间匆匆,一眨眼的功夫,天阳便已西斜,同是那座覆满积雪的大山,同是那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同是那片三间房舍的小院,只听院外木门上叩门之声再次响起:“不好了,不好了!郝大哥快快开门,那伙子官军又来了!”只见门外有一人,状似神态慌张,一身麻木粗衣,外着一件兽皮坎肩,不是那去而复返的闻易又是何人?

第九十八章 化敌为友

听得闻易呼喊,院内三座小屋的木门几乎同时打开,郝大宝连同那唐氏六人俱是打从里面“呼啦啦”鱼贯而出,那郝大宝远远见了闻易,喜道:“闻老弟,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对比与郝大宝的喜色,那唐氏兄弟却是显得神色慌张,没等他闻易答话,唐虎当先插口嚷道:“官兵现在何处?”

郝大宝连连走到门口,将远门打开,迎了闻易进得院中,闻易朝着几人拱了拱手,这才答道:“今日我于山中转了一圈,采得那味威灵仙,正欲下山,在山道之中遥见一伙子人,身着官服,行色匆匆往山上而来,我左思右想,不欲就此下山,遂特来给郝大哥报个信儿,省的他们来到突然,坏了大哥的院子。”

郝大宝听罢会心一笑道:“闻老弟重情重义,大哥感激不尽,想之前我不过孤掌难鸣,只得忍气吞声,现如今却是不同,有唐老哥几人相助,若那群官兵还敢欺我势浅,行那鸡鸣狗盗,顺手牵羊之事,我等必不叫他们讨得了好去!”

闻易心道:这郝大宝果是侠义心肠,又心思简单,纯良质朴,合该享尽人间清福。

闻易想罢,嘴上道:“的确如此,我见那官兵人数不少,便是怕他们与郝大哥等人动起手来,是以特来相助,多一人,也好多上一分胜算。”

郝大宝闻言感激道:“那就多谢老弟一番好意了,走,你我进去说话。”

郝大宝领着闻易进屋,却听一旁唐龙边走边问道:“闻老弟,你可看的仔细了?那伙子人,真是那官兵?”

闻易颔首道:“确是官兵无疑。”

唐龙眉头一皱,看向自家兄弟二人,见那二人俱是愁容满面,直给了两人一个镇定的眼神,这才随着郝大宝、闻易进了屋。

那唐虎却未有随之而入,反倒是拉住了正要抬脚的唐豹,附耳在侧,低声道:“我说二哥,想你我兄弟一路奔波逃难,西行近千里,东躲西藏,不就是避免与那官军照面,我们与那郝大宝不过萍水相逢,那伙官军又不是冲我们来的,何必趟这趟浑水,到时惹得一身骚气,身份被识破,反被抓了去,那可怎生是好?”

唐豹听得此言,略一沉吟,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大哥还未有说话,你又慌张个什么劲儿了?”

唐虎有些急躁道:“大哥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那会儿若不是他非得等在观中,说是什么劳什子的静观其变,我等早就准备妥当,逃出升天了,哪里像现在这般家财全被充了公,一穷二白,只剩下两袖清风!”

唐豹听罢也是无奈叹了口气,嘴里却是佯怒道:“你莫要胡言乱语,若然没有大哥运筹帷幄,你哪里能有那些个家财?现今你我兄弟落难,也不过难在一时,性命俱在,还怕不能东山再起么?”

唐虎苦笑一声:“东山再起?还去做那大德天师么?二哥,你也不瞧瞧,现在的道士都成了什么啦!恐怕连那匪类都多有不如,若想似从前那般,何其难也?”

唐虎双眼一闪,又是道:“依我看,不若速速走了去,让开了这伙子官兵,免得事多,再寻上一处安静地隐姓埋名,过个安稳日子算了!”

唐豹摇头道:“哪里有这般容易,总是漫无目的的四处逃窜,倒不如安定在此,现在你我兄弟已是改名换姓,又有那郝大宝,闻易二人作证,合该无忧,若是官军到来,你可莫要说漏了嘴!”…,

唐豹拍了拍唐虎肩膀,转头进了屋去。

那唐虎虽有微词,但见大哥、二哥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说,吐下一口浓痰,随着众人进了屋。

众人进得屋内,分头落座罢了,几人有叙了几句闲话,唐龙却是一直盯着闻易,目不转睛的也不知瞧出了什么,蓦地站起身来,凑到闻易身边,一手扯住闻易手腕道:“闻老弟出去一日,穿的这般单薄,可这身子还是热乎的很呐!”

闻易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唐龙,忽而笑道:“好叫唐大哥得知,小弟自幼便随家父习练那强身健体的功夫,这筋骨皮膜经年打磨下来,亦是非同小可,区区寒暑还算不得什么。”

唐龙闻言点头,也不松手,又从上到下打量了闻易一眼,这才悠悠开口道:“我见小兄弟所练的不似那外家功夫,便说你这细嫩的身子,就不像那常年习练外家功夫之人来的粗糙。”说完抿起嘴唇道:“再瞧你这副手脚,无有茧皮,更见肤质白皙,闻老弟,你可莫要欺瞒唐某,你这手功夫,怕是来自内家吧!”

闻易见自己功夫被唐龙说破,当下也不在意,直摇头道:“唐大哥所说那外家功夫,是武林争雄,打架伤人之用,而我这手功夫,虽可算是那外家一隅,却只用来强身健体。”说完站起身来,一手轻抚唐龙攥着自己的胳膊的手,将他拍了开,这才道:“唐大哥可是有什么疑惑么?”

唐龙乍见自己的手被闻易打开,一时愣在原地,他这一手叫做象馔擒拿术,实是学自一本道书,名为华源经。

别看他唐龙轻描淡写,只是一手虚抓在闻易手腕,但这里头可是按照那华源经上所述,暗运那华源心法,激发出内力灌注手臂、五指,再使上一股子巧劲儿,这才算术成,若然那书中记载没错,这股子力气直是重逾千斤,等闲之人莫能抵挡,一只手便算是废在了此术下,想往日与兄弟切磋试验,从未出过岔子。可叫唐龙所料未及的是,这闻易小小年纪,自称练过几年的家传功夫,便能轻易破开了自己的象馔擒拿术,却是叫人不敢相信。

唐龙的手虽被闻易挡开,却也未有疼痛,直带着一丝纳闷儿,又转而变为阴狠道:“闻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可是那官家之人?”

闻易一听,心道:这姓唐的好生警惕,竟然开始怀疑我了。

闻易大摇其头道:“唐老哥说的怎么话来?我闻易坐得端行得正,怎会是那官家的走狗?”

一边郝大宝本还乐乐呵呵,忽见二人面色凝重,唐龙杀气渐现,不明所以,挺身相劝道:“二位兄弟这是怎么了?想闻老弟如此年纪便精通药理,又身背草娄,不是那镇中祖传郎中又是谁人了?唐大哥切莫误会了好人呐!”

唐龙却对郝大宝不加理会,直恶狠狠盯着闻易问道:“若你不是官家之人,怎的一日离去,便有官兵上了山了?”

闻易道:“我若是官家之人,还需给唐大哥通风报信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唐大哥您镖师出身,镖物被劫,不主动寻官报案,反倒是这番态度,又是所为何来啊?”

唐龙一听,脊背一阵发凉,他身侧的唐豹还能控制住那张面皮,没有异样,可那唐虎却是直性子,见得事情有变,当下黑了脸道:“姓闻得小子好胆!”正要动手,却被唐龙先挥手拦下。…,

只听唐龙说道:“镖物事小,若然这伙官兵真如匪类一般,我郝兄弟家中的财物岂不又要遭了劫?适才我确是怀疑闻老弟,不过听闻老弟这番话,的确与那官家毫无干系,老哥错怪了闻兄弟了,这便给兄弟陪个不是,望老弟万勿怪罪。”言罢当真弯下身子,堂堂鞠了一躬。

闻易也不躲闪,泰然受了一揖,这才扶起唐龙道:“老哥切莫如此,些许小事,何来怪罪一说?”

郝大宝见两人又似和好如初,亦是开怀道:“我便说闻老弟如此胸怀,为患求草只身入山,怎会与那土匪也似的官兵为伍?”

唐龙听罢,强笑了两声,那闻易也是嘴角一弯,陪着干笑,这尴尬的气氛才算是缓和了下来。

可话虽如此,那唐氏三兄弟的心里头却是犯了嘀咕: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功夫不浅,又善言辞,哪里是区区一镇郎中了?

即便他三兄弟不知闻易深浅,却也不好翻脸,毕竟大敌当前,合该想想如何将这伙儿官兵唬弄过去。

唐龙心想:想必是这郝大宝性子太过耿直,自然少不了犯得那官家的忌讳,这才在临走之时,顺了许多财物去。可想我三兄弟远道而来,为避官患,怎能再与那些官兵发生了口角?

想罢瞄了一眼身边的唐虎和唐豹,又看了看自与闻易聊天的郝大宝,最终又是盯在了闻易身上。

半晌,唐龙冲着郝大宝开口道:“郝兄弟!”

郝大宝闻声扭过头来,问唐龙道:“唐大哥有何事?”

唐龙斟酌一番才道:“不知郝兄弟毕生可有什么理想么?”

那郝大宝虽可谓是武林出身,其父混迹于江湖,可也是惨死于江湖,母亲又虽江湖中人私奔,若要是硬说来,他郝大宝也不过是一镇中吃百家饭长大的猎户罢了,哪里又有什么理想了?

郝大宝想上一通,却是摇了摇头。

唐龙又道:“我看以郝老弟性子,待得那伙儿官兵上山,你可是要与他们讨上个说法么?”

郝大宝蓦地点头道:“那是自然,有老哥等人在此,哪里还怕得他们了,这回非叫他们把掳去的东西还来了!”

唐龙听罢连连摇头道:“错了!错了!”

郝大宝莫名其妙道:“如何错了?”

唐龙问道:“那官兵往日里可曾行那打家劫舍之事?”

郝大宝想上片刻,答道:“未曾。”

唐龙又问道:“那官兵平时可曾做那乒百姓之事?”

郝大宝答道:“未曾。”

“既如此,这处的官兵也可算是好人咯?”唐龙继续道。

郝大宝一听,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一边儿闻易听了半天,早知他唐龙打的是什么主意,当下微微一笑,这才开口道:“唐大哥可是想叫郝大哥与那伙子官兵修好么?”

第九十九章 东窗事发

“有人没有?”深山之中,小院之外,那门口已是水泄不通,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各执刀枪棍棒围在院外。

这群人各个儿身着官服,想来该是那差役到此办事了。

“我等乃是大兴平庆府衙役,奉上头口谕特来查探匪类,主人家速速开门!”外头的官兵口气强硬的很,直不住叫喊道。

又片刻,仍是未有动静,这伙子平庆府差役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开门,我等可要拆门了!”

说到此,这屋中还不见人出来,打头儿之人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拆了!”

众官兵领命,正待动手之时,忽闻屋内爆出一声:“且慢!”话音刚落,打从屋里走出几个人来。

只见身穿短打兽皮,一双臂膀裸露在外的,便是那主人家郝大宝。

郝大宝走在前头,后面紧紧跟着闻易,唐龙二人,又有唐虎、唐豹等人跟在最后,“呼啦啦”走将出来,却是叫外头的差役见罢一愣。

却说郝大宝三两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迎上前来道:“你们好没道理,哪有拆……呜呜……”那“哪有拆人房屋的”话却是未有说出来,便被一边已是盯着他良久的唐虎给捂住了嘴。

郝大宝想起之前唐龙所言,气焰渐消,朝唐虎点了点头,那唐虎这才松开了手。

郝大宝自己抹了抹嘴,正待说话,却听对面衙役首领道:“某乃平庆府捕头赵兴和,奉上谕,来此查探邪教妖人。”说完目光转向唐龙、闻易等人:“你们甚是面生,却是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那郝大宝忙道:“这几位俱是我的好友,家世清白,不是那什么道士术士之流。”

只见那捕头赵兴和拿眼一瞪道:“我又没有问你,你却是急个什么?”言罢又看向闻易诸人。

郝大宝一梗,瞅了瞅唐龙,那唐龙只上前一步,拱手开口道:“回大人话,小人姓唐,乃是河西唐金镖局的镖头,这几位正是我镖局兄弟,就在前几日途径平庆府地界,却不想在路上遭了劫,有匪十余名抢我财物而去,我与众兄弟连夜直追,追到了山中终是赶之不上,叫其匪众逃了去。”

唐龙直起腰来,接着道:“我等连追一天一夜,饥寒交迫,山中又无人烟,天幸得遇郝老弟乡址,留我等小歇一夜,我本想明日便下山报官投案,没想到大人您今日却是到得此间,那便正好。”

唐龙晃了晃身子,又是一揖到地,口中诚恳道:“还求大人为我等做主,将那伙儿匪人捉拿归案,唐龙自感激不尽。”

赵兴和闻言重新审视了唐龙一番,又是问道:“这几人可都是你家弟兄么?”

唐龙道:“正是。”

赵兴和皱眉道:“你等不过六人,趟的却是什么镖物?又是往何处而去?”

唐龙肃直答道:“大人请恕唐龙不能如实相告,我镖局行走江湖最重信义二字,这镖物具体是何样子,莫说我等不知,便是知道,也是不能说的。不过,这镖物乃是金主托我等送往那明河畔宋家庄宋通达宋教头二位公子的。这其中原委,想必大人也能猜得一二。”

赵兴和听罢眉头一皱,忽的回首唤来一人,与其耳语几句,这才转过头来,一字一句紧盯唐龙道:“适才你说你来自何方?”

唐龙道:“河西。”…,

“是那沧州河西府吗?”赵兴和又问道。

唐龙点头肯定道:“正是!”

赵兴和猛地把手一划,正指向刚刚同他讲话之人道:“此人姓王,正是河西人士,却是未曾听过什么唐金镖局!”

说完脸色一变,大喝出声:“你等到底是谁,从实招来!”赵兴和一怒,身后官兵“仓琅琅”各拔刀剑,“呼啦”一下聚拢了过来,直冲唐龙等人刀剑相向,那唐龙身后的唐虎、唐豹,连同三名随从亦是拿出手上家伙,只见那唐虎双持两柄九环大刀,唐豹手中握紧宝剑,另三人各提乌黑匕首,护在唐龙身前。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这冬日山腰的小院中,本是一团和气,可自打官兵到来,一时间情况却是急转直下,剑拔弩张。

赵兴和冲着郝大宝摇头惋惜道:“我还道你是户良家,却也与匪同伺,可是不想活了么?”

郝大宝听得连连摆手,怎得也不敢相信这唐龙几人是欺骗了自己。

那唐龙见此倒是镇定,面色不变,身板儿挺得笔直,可那一双手却是不住的微微颤抖,不过这一幕除了隐在人群中,眼界儿开阔,可观四路的闻易,便也没有他人看见了。

只见唐龙轻轻一笑,冲着那河西官差一拱手,口中问道:“不知大人近来可曾归家?”

那王姓差役手握钢刀,一脸不快道:“已有两年未归。”说完还不忘接上一句:“即便如此,你唐金镖局的名号我可是从未听说过,你等好大的胆子,竟还欲佯装我河西人士,呸!”说着吐出一口浓痰:“真他娘的给我河西人抹黑!”

唐龙无视于王姓差役的指责,只道:“非是我佯装河西之人,我等也的确不是河西人士,不过我唐氏一族家大业大,只是今年派人才到得那河西之地,开馆趟镖,是以河西唐金镖局,乃是我唐氏族中产业之一罢了。”

这话说的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儿,想大兴望族何其多也,总有那大族豪门派族人分布各处,置办产业,再加上那王姓差役又有两年未有回老家,无有证据,想必官差也不会无故拿人。

可话是这般说,那赵兴和可不会轻易放松,他又仔细打眼瞧了瞧这几人,终是开口道:“非是我不懂你镖局的规矩,反是你自己暴露了行踪!”

唐龙疑惑道:“哦?那敢问大人,唐龙又是有何逾越之处么?”

赵兴和道:“据我所知,但凡镖局,都有一条死规矩,那便是——趟镖的途中若有疏漏,或是镖物丢失遭劫,都不会通告官府,只会凭江湖好友多方打听,另着镖局之人前去拿人,或夺回镖物,或杀人报仇,而若有缺损,还需自己承担。”

唐龙听赵兴和如此说来,脑中“嗡”的一声:坏了!竟把这事儿忘了!

的确,江湖中规矩甚多,他镖局也不例外,而这里头最为重要的一项,便是不与官家低声下气,以求庇护,若是真寻那官家帮了忙,即便是找回了镖物,也得名声大损,叫江湖同道瞧之不起,如日后还想在江湖中行走,就会难上加难了。

赵兴和紧盯唐龙面门,见唐龙面色终于松动,心中更加肯定:“观你等面目白皙,哪似那镖师常在外头行走,风吹日晒,依我看来,定是久坐屋中而就,再看你说话之时气息悠长,显是个内家高手。寻常江湖人士,在外行路隐瞒姓名倒也稀松平常,可这江湖规矩仍是要严守的。像你这般如此轻易便露出了马脚,闪烁其词,还欲同某狡辩么?”…,

“今时不同往日,若放在平时,像你这般江湖人士,只要不在我辖区惹事,我也乐得清闲,懒得过问,可日前正有圣旨到府,命我等官差捉拿在外逃窜的妖人道匪,而你等又来历可疑,我劝你等还是乖乖放下兵刃,随我回府,如是你等真与那伙子妖人不同路,自会放之离去。”

那唐龙见来历已被揭穿,他再观左右,周遭已是围满了官军,心中瞬间转过万般念头:若是与其硬拼,我凭华源经中轻身功法许可逃出升天,可我这两位兄弟却是没有练就那般好功夫,看这伙官兵气势,不似那酒囊饭袋之流,该是有那真功夫的,两位兄弟若是不小心,怕是小命也要交代在这儿了。

唐龙又是一想:可若是不同他们交手,由我挡上片刻,叫兄弟们直接回头,从后院越墙而走,倒也是一条生路,可我等面目已被看清,此番一跑,更是不打自招,如是这赵兴和有心,差人做出画像,张贴各府,缉拿我等,那我们恐怕只有逃入深山老林,永生不得入世了。

唐龙左思右想,一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可时局已然紧张无比,哪里容他犹豫了?那唐虎、唐豹等人也是目光不变,直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大哥唐龙,只等其吩咐。

又过几瞬,那赵兴和见对面唐龙没有反应,有些不耐,突地把手一抬,一手抽出腰间跨刀,连声大喝:“众弟兄!把这人,连同一伙尽数拿下了!回府再审!”

唐龙犹豫不决,可也有人当机立断,只见那赵兴和冲在官军最前,手中官刀舞了个架子,迎面冲着唐龙而来。

那唐龙就似视而不见,也不动手,可身旁唐虎却是急了,只见唐虎从斜里杀了出来,高举着手里九环大刀,不退反进,将唐龙护在身后,朝赵兴和迎去。

只听一阵“叮当”作响,唐虎与赵兴和已是战在了一处。

两兵交接,终惊醒了呆立的唐龙,无论他如何打算,此时唐虎早已动手,多说无益,只得张口喊道:“兄弟们,拼了!”说罢却是把胳膊一翻,反手从脖颈伸进了背脊间,蓦地抽出一把暗藏许久的兵器来。

赵兴和仔细一看,那哪里是寻常兵刃了?只见那兵器把柄极长,到得器首却无刺无刃,只有一撮白色长毛,也不知是何物所制,那白毛如瀑布般打从柄首自然垂下。

赵兴和看罢惊呼一声道:“浮尘!还说不是妖人!大伙儿勿要留情,给我很力的杀!无论死活!”

唐豹

第一百章 静观其变

不提那山中猎户,场地主人郝大宝呆立一旁,不知所措,只见面前院墙篱笆已是倒塌一片,正是那差役所为。

想他本就是一独门小院,那木质远门也不过两人来宽,哪里容得那么多人进出?

此时一众衙役喊打喊杀,直称那唐龙等人乃是祸国妖道,欲拿唐龙等人归案,哪里还管得那么许多?直接将那有近于无的篱笆墙推倒,冲将进来。

那郝大宝虽不知所措,他唐龙三人可是心知肚明,既然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同这伙子官兵拼了。

只见那唐虎吆喝着号子,双手九环大刀左砍又劈,他气力极大,这九环大刀本就沉重,等闲之人双手持单刀尚不能转寰自如,可看这唐虎双手各持一把,使来却犹如无物,真是一员虎将。

唐虎也不怕打杀了官家的人,想他三兄弟一路西来,这捕快官兵已着实是杀伤了不少,不过这高手却从未有碰上过。

此间一看那平庆府捕头赵兴和,手持制式钢刀,刀影弥漫间便随意挡下了唐虎的攻势,反逼得那唐虎连连抵挡,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其超群武艺可见一斑。

不想那唐虎平日里甚少服人,可今日却是叫他碰到了行家里手,只见赵兴和步履稳健,下盘牢牢扎在雪中,犹似一尊雷打不动的石像,只有上身不住辗转腾挪,使刀之手亦是刀刃翻卷,好生厉害!

不止那唐虎与赵兴和,唐豹与那三名侍从也同那些个官兵动起了手。没想到,那唐豹平日里虽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主儿,可动起手来那真是丝毫不含糊,武功不弱,又狠辣非常,一柄宝剑擎在手中,但凡出招,必在差役身上留下一道血条条的大口子。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了漫天飞雪。

此时,那赵兴和与唐虎已然分作两边,目光不移,紧紧凝视着对方,以待再战。

便说那赵兴和刀势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唐虎得了空也赶紧稍作休息,提气运力,一手正持,一手反握,双手各拎一把九环大刀,可握刀之手却是微微发麻,想是那赵兴和内力深厚,相斗间内力布满军刀,直反震的唐虎苦不堪言。

那赵兴和持刀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唐虎握刀的双手,认真已极,连身旁跟随的衙役被那唐豹打杀也不去顾。

虽说唐虎败势已现,但他武者的身份又时时告诫他,要认真对待每一个对手!

再说那唐虎,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得自郝大宝的兽皮,已然是被赵兴和的刀锋划开了两道,伤口入肉,皮肤翻卷,鲜血直流,更兼面色发白,唇齿不依,可仍是那副凶相,技艺虽败,气势却不颓!

蓦地,他略显憔悴的脸上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辉!

他把左手的大刀往雪地里一插,伸手入怀,手里已多了一张鬼画符似的符篆来!

引魔符!场上诸人不知这符篆是为何物,那躲在一旁窥视的闻易却是心中一惊:这几人还真有些存货!呵呵,不过这引魔符却是我道门禁符,也亏得他几人不属道门范畴。

闻易躲在暗处又是一番思量:怪不得之前我视那唐龙体内已有气感,想来他们该是偶然得了什么劳什子功法,无师自通,乃是那自学自练的散修!连这禁符都用将出来,也不怕哪家大能途径得见,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可话又说回来,那唐龙身为唐虎大哥,不加帮手便算了,见了唐虎拿出引魔符,更是不加阻止,却是何故?…,

想那引魔符乃是以道门秘法所制,用途只有一个,那便是引人入魔,激发自身潜力,可使五觉五感五象五常成倍翻涨,若是入道初期修士用得,入魔之后几可与后期修士一较高下,端的是厉害非凡。

可大凡此类秘术,总有其缺陷,便似当日永平真人使得那血遁之法,亦是伤了自家元气,以求身法在短时间内大大提高,飞行速度连那散魔古驰都追之不上。此引魔符便在此中,使符之人可在一时三刻间功力倍增,却要变成状似颠魔,六亲不认,只知杀戮,而时间一过,立马元气大伤,若要由真正入得道来的修士使出,尚需半月休息才可缓过劲儿来,更莫要提他唐虎之流,观其内力深浅,恐怕连那后天大圆满都未有达到,强行使符,只会害了自己的身子,若有疏漏,日后便连武艺都沾不得了。

不提闻易在一旁胡思乱想,便说这头儿那赵兴和见了唐虎弃刀,还当他是服了自己,不欲再战,正待说话间,猛见那唐虎高举一张破纸片,嘴里“咕哝“不止,也不知是搞得什么鬼名堂!

赵兴和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什么事来,心神一晃大叫道:“妖道!可是要用那妖术伤人了?!”说罢不再多想,提刀直取唐虎面门而来。

定在一边的唐龙一直谨观场中动向,他早见那唐虎掏出符篆,便知其心中想法,可形势比人强,你当他唐龙不想阻止唐虎发难么?可若是阻止下来,又有谁去斗那几近先天的赵兴和了?

此刻,那引魔符已然被唐虎按在头顶百会穴处,他一手持刀张牙舞爪,口中念咒不缀,若非功力低微,哪里还须得这般费事。

唐龙见唐虎道术未成,那赵兴和又已然暴起袭来,连忙双脚一点,一个翻身越过唐虎头顶,挡在唐虎面前,拂尘一甩,一股微弱真气打从丹田之中搬运至拂尘毛处,立时将拂尘尖头长毛变得针尖也似,根根直立往赵兴和击去。

却说这拂尘的使法却是十分独特,可谓是那道门修士中常见的兵刃之一。俗话说:“手拿拂尘不是凡人”。这拂尘用来技法鲜明、软硬兼施,开合紧凑;舞动起来如天马行空,洒脱飘逸,闪展跳跃,灵活多变。拂尘的动作以劈、缠、拉、抖、扫为主,有刀、剑、鞭、镖等兵器的动作特点,拂尘使用之时要求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运用时要求自然流畅,绵绵不断,一气呵成。是以这拂尘可谓是修士里最受欢迎的兵刃之一。想他唐龙的拂尘不过是寻常兽毛所制,而那高阶法宝中,更有拂尘使得那神羽凤翎,或是天马之毛炼造,其威力如何,可想而知。

虽说他唐龙已自行摸索,于修道一途中可算是摸着了门槛,一身内力已开始渐渐转为真气,可怎奈何那书中心法符法具有,却独独少了这对敌的招式套路,更兼平时养尊处优,即便是碰得了什么恶霸混账之人,也由自家两位弟弟出手打法,何时与人动过手了?现如今,他不过使得丹田中微薄的真气,强行灌入拂尘,试图以蛮力强挡赵兴和的刚猛内功。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赵兴和刚刚还离自己十步之遥,一瞬间那刀光便已现在眼前,唐龙本无何对敌经验,拂尘一扫间漏洞百出,浑身俱是空门,这叫那赵兴和见了,反倒是不敢朝缺漏处而去,只因那唐虎名义上是其弟,便已是功夫了得,现观这唐龙来势汹汹,拂尘中气力十足,裹带一阵强风,定是弱不了!恐怕是他唐龙故意卖得破绽,引自己上钩!…,

与唐龙不同的是,赵兴和的对敌经验极其丰富,他一见那拂尘迎风而来,脚下一闪,便躲了开来,又身形一变,大刀猛砍唐龙腰间。

那唐龙毫无武艺,可习练内功多年,耳聪目明,反应极快,直将真气运转至双腿,猛地一蹬,轻飘飘退了开去。

赵兴和穷追不舍,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唐龙咽喉,刀还未到,森寒的刀气已刺碎了寒风!

唐龙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旁院中屋墙。

赵兴和军刀已随着变招,自上猛得砍了下来。

唐龙见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墙壁滑了上去。

那赵兴和长啸一声,冲天飞起,大刀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他的人与刀竟似合而为一。逼人的刀锋,摧得屋顶的瓦砾都“哗啦啦”坠了一地。

这景象凄绝!亦艳绝!

唐龙双臂一振,一手拂尘使力扫出,已掠过了刀气飞虹,荡开了散落的瓦片,落得地来。

赵兴和长啸不绝,又凌空倒翻,一刀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唐龙当头洒了下来。这一刀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唐龙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刀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唐龙手里的拂尘,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刀刃。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刀气突然消失无影,雨般的瓦砾却还未落净,赵兴和木立在尘雨中,他的刀仍平举当胸。

唐龙的拂尘也还在手中,可那条臂膀之上,却已是多出一条伤口来!

他牙关紧咬,定定地望着赵兴和,终是开口道:“未成想这偏僻镇县,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位不出世的高手!如此之人,怎得是那不分青红皂白之士?!”

那赵兴和静静地望着他道:“休要多言!我赵兴和世食君禄,只知奉命捉拿妖人归案,其余不问!”

那唐龙面色阴寒,赵兴和也是一副严阵以待,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但赵兴和心里已如明镜:他唐龙根本就不通武艺,全靠着邪门儿的轻身功夫以及那过人的反应力才能活到现在,我只需取个巧,便可将其摄住。

可那狗急了还会跳墙呐,他唐龙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力道,虽无有招式,却也凌厉的紧,赵兴和也不敢逼得太紧。

再观场上,他赵兴和与唐龙腾挪间竟入院已深,赵兴和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那唐虎便立在自己不远处,其动作仍似之前那般诡异莫名,赵兴和心头一阵恍惚,又吼一声,赶忙舍了对峙的唐龙,翻身又朝唐虎攻去。

唐龙见罢焦急万分,一脚蹬在墙上,打从赵兴和身后追来,口中亦是喝道:“休伤我兄弟!”

那头,院门口,唐豹已是浑身是伤,他身周仍有十余衙役朝他攻来,而他们同行的那三个仆役,却是早已死亡殆尽,躺尸雪地中了。

就在那赵兴和手中大刀马上要砍在唐虎面门之时,只听唐虎蓦地原地大叫一声:“给我死!”

第一百零一章 引魔之威

赵兴和双手紧握大刀,裹带狂风,直往唐虎头上劈下。

却不想那唐虎大吼一声,头顶引魔符篆,蓦然抬起头来,双目紧锁近来的大刀,浑身肌肉高高隆起,右手一抬,以两指之力“叮”的一声便分毫不差的夹住了气势逼人的大刀,无论那赵兴和如何使力,那刀也纹丝不动,不得再进半寸。

赵兴和皱紧眉头,脚下用劲朝唐虎小腹踹去,唐虎却躲也不躲,硬是接下了这一脚。

赵兴和只觉脚上传来一阵剧痛,犹如踢到了铁板一块,只得用力抽出大刀,一跃五丈,跳出战圈儿之外。

那唐虎却是不依不饶,大叫之后,一把抽出埋在雪地里的九环大刀,“嗖”的甩出手来。刀光惊人,如碎日流星,直射赵兴和而去。

怎料赵兴和轻功了得,轻轻一跃,避开了飞速袭来的九环刀,双脚又点,一下跳到那唐虎身后,稳稳落地。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刀向唐虎的小腿刺去。

唐虎一转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轻而易举的挑开赵兴和的刀,刀锋忽地转而向赵兴和的脖颈挥去。

这一刀来的又急又快,可赵兴和却是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唐虎又快又狠的刀,并不断向后迈步。

赵兴和此时已是察觉出,这唐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此番交手竟是力大无穷,以自己深厚的内功,还叫持刀的虎口被唐虎的力道震的发麻。他转念一想:恐怕便是刚才这唐虎使的妖术所致!

此间之事却容不得他赵兴和细想。只见那唐虎越攻越急,越打越狂!那吼声竟而渐渐变得狂躁不堪,听来不似人声,极似妖魔一般渗人心肺!

赵兴和被唐虎这一阵快攻逼得难以把持,刚刚勉力夹住一刀,又见唐虎大刀攻来,赵兴和以手换刀,从右手换到左边,使刀背顶住这一下子,借着反震之力再使轻功,连退十丈,飘然落到院外。

那伙官差见得赵兴和到来,也是聚集一处,将赵兴和护在中间,那唐豹趁着赵兴和势弱之时,得机脱困,反入院中,同唐龙等人一同避在了发癫发狂的唐虎身后。

赵兴和跳到己方人群之中,终是喘出一口气来,肩膀已是微微颤抖,抬目打量起此时的唐虎来。

但见这唐虎,浑身肌肉高高隆起,脚步不丁不八歪立在地,却已是深埋雪中,便可知他这两脚力道已然不弱,再观他那持刀的大手,已是攥得通红,便像要把那刀把捏碎了一般,再往上看,打从未有衣物遮蔽的脖颈起,直至那黑色头发之下,整张脸孔都已涨的发紫,双目更见赤红,表情不自觉的现出一阵狰狞来,嘴角咧的老高,露出紧咬的牙关。

这一眼不过片刻,那唐虎引魔符发作,哪里容得这些许耽搁?他全身力道已被激发,气力充沛周身,难以自制,直想发作。

一阵冷风吹过,将山林间浮雪卷的老高,那唐虎陡然抬起持刀大手。

众差役一见,立时全身戒备,屏息地盯着面前野兽一样的男人。

只见他把九环大刀横在脸前,那怪异吼声,又一次响起,嘎然划破了寂静,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

赵兴和突然大喝一声:“大家小心!”

只见随着那声响,唐虎抬脚朝着赵兴和等人跑将过来,动作矫捷得像是在黑暗之中,闪电似移动的怪物,冲向众人。…,

撕杀再次开始,黑暗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混乱之中,赵兴和无暇顾及身边诸人,那唐虎虽无有甚精湛的刀法技艺,却有矫健绝伦的身手,更兼力大,刀刀重逾千斤,每次攻来,都将自己远远荡开,哪有反攻之力了?

直厮杀了约莫半个时辰,雪地中响起一声如同干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声音。

那唐虎再次退回,高声喘着粗气。荒凉地土地上,全是浓稠之极的血,在骄阳清光之下,鲜血泛着一种异样的红色。

再看赵兴和,他已是单膝跪地,两手扶住军刀,撑着自己身体,这才免去了倒地之危,可那军刀刀尖早已被唐虎削断,显得落魄至极,更见一条深可见骨的可怖血痕,直从赵兴和肩头斜划至小腹,若无医治,恐他赵兴和命不久矣。

此时,赵兴和早成强弩之末,身边带来的衙役也是死伤殆尽,缺胳膊断腿儿,无有一个完好之人了。

唐虎怪吼一声,再次朝赵兴和一步一步走去。

那赵兴和强咽下一口浓烈的鲜血,喘息道:“你……你等妖人……竟敢残杀我朝廷官差!日后……定拿你等归案,问斩偿命!”

这不过是他赵兴和硬撑之言了,随着唐虎慢慢接近,想来赵兴和也看不到唐氏兄弟问斩的那一日了。

可世事无常,本想这赵兴和必死无疑,可那唐虎走到半路,忽地浑身一颤,那一脸的猪肝紫色瞬间如潮水般褪去,随之而来的却是面如土灰,一丝血色也无。

唐龙、唐豹本就在那赵兴和身后,哪里看得见这变化,他们只见那唐虎忽的站住不动,浑身颤抖不止,接着“扑通”一声趴倒在地,眼见是不吭气儿了。

赵兴和面对如此变故,愣了一愣,突地仰天大笑道:“我便说你等妖人只会使得妖法害人,怎么妖法……咳咳……妖法不灵了么?”笑的过猛,又是连番咳出几口血来。

那唐龙、唐豹,二人见得自家兄弟倒地,连忙走上前去,那唐龙略知些医法,一手搭在唐虎手腕,号了号脉,眉头紧皱道:“脉象紊乱,气息微弱,不知能救不能救。老二,你先扶他进屋,给他吃上一味回气散。”

这回气散非是什么仙丹灵药,只是那武林中人手必备的治伤药罢了。不过此时使来,也可稍稍缓解一下唐虎的伤势。

唐豹看了看唐龙,又转头看了看对面气喘不止的赵兴和,点了点头,这才搀起了地上的唐虎,往屋里走去。

只听那赵兴和又咒道:“你等妖人,祸害百姓,杀我官差,必不得好死!”

唐龙见唐豹、唐龙已走,站起身来,倒握拂尘,淡淡道:“赵捕头,能容贫道说上几句话么?”

此言一出,那赵兴和还未答话,反倒是那郝大宝在一旁怒道:“唐大哥,你果真是道士么?妄我这般信任于你,你却反过来欺骗我!”说着便欲上前动手。

也不怪他郝大宝如此表现,可毕竟郝大宝涉世不深,空有一腔侠义心肠,却不知那江湖水深,尔虞我诈。

一旁隐匿半天的闻易见郝大宝往唐龙处走去,连忙上前一步,抓紧了郝大宝的小臂,轻声道:“郝大哥,此事万勿插手。”

那郝大宝闻言一回头,见闻易眼神坚定,双目如有神,直刺入自己心肺,手亦抽不出来,只得拧着眉头,按下心来,静立原处。…,

却说赵兴和听得唐龙说话,直开口道:“你这妖道莫要与我假惺惺了!便是我不叫你说,你便会闭了嘴么?”

唐龙听罢也不生气,只道:“赵捕头,你左一口妖道右一口妖道的,那敢问捕头可知,我兄弟几人,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么?”

赵兴和浑身酸软,胸口疼痛不可抑,那寒风一吹,直叫他动弹不得,遂也换不得姿势,只能僵硬开口道:“哼!以言语蛊惑他人,售符水等妖物害了百姓身子,成日里装模作样,其实骨子里却是一副恶心肠。这些事,难道还不够么?”

唐龙闻言耸了耸肩,拂尘一甩,打了个稽首道:“赵捕头未免太小瞧我等了。”

说完又摇摇头,哂笑道:“也对,似你这般,虽为后天高手,可惜只被用在了如此偏远小镇,哪里能见得我道家的能耐?”

赵兴和冷笑一声:“你等妖人能耐如何,我且不知,但你肩头的刀口,却是老子划下的!”

唐龙听罢脸上一红,咬牙道:“贫道学艺不精,也不与你多说,可我等兄弟平日里从未行过那残害忠良,乒百姓之事,所施符水,也无暴利,其效果更不像赵捕头所言,乃是什么坑蒙之物。”

唐龙说罢,叹了口气道:“想我道门于大兴兴盛已数千年之久,若有事故,早便被推翻了,哪里能等到今日?”

说罢话锋一转:“反倒是那些和尚,藐视圣听,欺瞒皇上,才使我道门一落千丈,得了今日这般下场,这其中原委,我可有说错?”

赵兴和道:“我已是阶下之囚,便随你如何去说,我又能怎样?”

唐龙见赵兴和如此固执,也情知无法再说,只道:“赵捕头,对于你这一众手下,贫道深感愧疚,我本不想生事,奈何事不随我愿,这也只好给他们行礼道歉了。”

赵兴和把头扭到一边,恨声道:“下手狠辣,事后道歉,又有何用?”

唐龙却摇头道:“赵捕头,若然我等同你归去,身份被查实,你等会如何行判?”

赵兴和道:“定斩不赦!”

唐龙道:“那便是了,即便我等不下辣手,以赵捕头这等武艺,今日我等恐怕也要命丧此地,刀剑无眼,你怎怪得我来?”

赵兴和也是想明白了,不愿多说,只道:“我技不如人,也不去怪谁,要杀要剐,你便来吧。”

唐龙双眼一眯,把嘴问道:“我欲放你一条生路,你待如何?”

赵兴和斩钉截铁道:“广贴告示,若能抓到你等妖道,必受刑罚!”

唐龙惋惜道:“那便不能怪贫道无情了。”说着走向赵兴和,拂尘一甩,灌注了真气,直朝赵兴和脖颈而去,接道:“赵捕头,一路走好!”

第一百零二章 反目兄弟

却说那赵兴和这般高手,隐匿在偏僻小镇,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可他官运还未发达,生不逢时,又碰上了这档子事儿,终是叫那唐虎击的无力还手,又被唐龙拂尘一甩,一击毙命。

赵兴和一死,场上已是再无官兵,尸体横七竖八,鲜血长流,映的这雪地都透着一股子殷红,也不知能说的上是个惨字,还是艳字了。

唐龙手中拂尘一晃,重新搭在臂膀间,长吐一口气,转过头来,一步一步朝着郝大宝与闻易二人走去。

唐龙一面走,一面说道:“你二人身怀武艺,却不知助我兄弟击敌,反而作壁上观,枉我日前还与你二人称兄道弟……”说罢唐龙面色一变,越发狰狞起来:“今日之事,你二人已然尽晓,若有官差来此查探,我等行踪必然暴露无遗,老哥对不住你们了,这便送你们一道去了吧!”

唐龙说完,拂尘再出,一道真气从内腹中鼓荡而出,布满拂尘之上。想他唐龙今日与赵兴和战上几合,这运气的功夫更见熟练了,真气虽不算多,可使来也颇为顺手。

唐龙心随意动,不等郝大宝与闻易二人开口,立往他二人脖颈见直扫而出,几欲扫断二人头颅!

正在这千军一发之际,忽的一道剑光乍现,“当啷”一声格开了唐龙的拂尘,救下了郝大宝和闻易的小命。

“连你也要与我作对么?”唐龙抿嘴道。

一剑出,身影现,只见有一人从后面冲来,手持长剑,立在三人当间。

这人一现,不说那唐龙眉头一挑,便是那二人也颇觉不可思议。

仔细一看,才知这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唐家三兄弟之一,老二唐豹!

这唐豹到得场间,一手抬剑,遥指唐龙鼻尖,开口道:“唐龙!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叫你再伤性命!”

唐龙左右一看,哂笑道:“二弟莫要胡闹,且让开了,看为兄取了这二人的性命!”

唐豹愤愤道:“一路行来,追兵俱是我与三弟二人所伤,你可亲自动手制过谁人了?”

唐龙未有答话。

唐豹道:“你不通武艺,我不怪你,可你自那时起,便以甚么斩草除根的说项,每每都要亲手取掉追兵性命,他们早被我们制服,无力再追,又何必非杀了不可?”

唐豹摇了摇头,一脸刚毅道:“想我兄弟三人,往日虽无名利,却也从未伤及无辜。自打逃难始,一路西行,途中打死打伤无数官差,这也便罢了,可你也打此滥杀无辜之辈,不论男女老幼,便是三岁孩童,但凡见着你我行凶,也要斩尽杀绝!”

唐龙悠悠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为大祸矣!”

唐豹不理唐龙,直接道:“想我兄弟二人为你出生入死,你不但从未给我们观摩过那本道书,除了我三人一起发现之时见过一次,随后你就藏掖在怀,总说那道书不知真假,自己练成之后再与我们分享,可再看今日,你若早早拿出,我兄弟三人一同切磋习练,老三又何必似今日一般,用了那什么要人命的狗屁符篆才能破敌!”

唐龙抿嘴道:“什么狗屁符篆,三弟他还不是好好的?”

唐豹忽而眼圈泛红:“三弟他……他死了!”

唐龙本还在那儿拿腔作调,忽闻噩耗,脑中想起一声炸雷,不可置信道:“什么?!三弟死了?!”…,

唐豹悲从中来,亲人送命,虎泪忍之不住,从眼眶中滑了出来。

唐龙望屋里一瞅,定定的呆立半晌,再转过来时已是面部扭曲,狠狠说道:“无论如何,他二人必死无疑!”

唐豹大袖一拂,抹去眼前两行清泪,向前一步,宝剑横在胸前:“休想!”

唐龙目光一狠,咬牙道:“你当真不让?”

唐豹道:“誓死不让!”

唐龙道:“哼,好!你我四十年兄弟情谊,就此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唐豹闻言却是心头一动,仿佛心中平添一道长长的裂痕也似,嘴唇微启,默然道:“大哥……”

唐龙突地大吼一声:“休要叫我大哥!唐豹!受死吧!”唐龙说罢,一手倒提拂尘柄,反手朝唐豹轮劈过去。

唐豹连忙举剑来挡,这一剑唐龙含怒而发,力道强劲难当,唐豹却是不可置信,措手不及,哪里挡得下来?只听“当啷”一声,唐豹手中长剑只这一击便应声折断,化作两段,不可再用了。

唐豹犹然如梦,哪里肯相信此间这一幕来:“你竟真对我下死手!”

那唐龙也不说话,拂尘再抛,往唐豹划星击来。

唐豹见唐龙不再答话,情知难以善了,却是凝神屏息,不慌不忙,起身躲过凌厉一击,绕转身子扬起袖袍,一股劲道随之抛出。

唐龙见招大惊,慌忙调转拂尘回身反抽。

唐豹武艺不高,但总归是功夫在身,不似唐龙那般无招无试,只知蛮攻。

他上身倒仰从凌厉的拂尘之下划过,若有懂得之人在这儿,似此等险招必定惹来一阵惊呼。

只见唐豹眼神冷冽,以快步退到唐龙身侧,双袖挥动,天旋地转,一股内力运在手间,猛超唐龙拍出。

那唐龙变招不及,只得运起真气,与其相抗,是要硬接这一下。

想他唐龙虽无招式可言,但丹田中修士的真气毕竟是要强于寻常武林好手的内力许多。

一时间,唐豹饱含内力的一击正中唐龙腰间肋下,哪想得他唐豹只觉这一下好似打到了顽石之上,双手骨头“哗啦啦”一阵狂响,十指连心,剧痛打从手上传来,好似这一双手就要废了一样。又“嗷唠”一嗓子被那双掌反震之力打了回来,身子高高飞起,往院外落去。

终于,唐豹体内被反震之力裹带而回的真气在内里爆发,将其炸开,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唐龙既已动手,见唐豹已然失去了再战之力,得势不饶人,高举拂尘,乘胜追击而来。

唐龙运气在脚,三两步间跃到近前,也不再说,一拂尘朝下猛打,这一下端的是使劲了全部真气,其愤怒程度,可见一斑。

那唐豹只见大哥惊天一击冲自己而来,心中悲怆,但已是回天泛术,只得闭目等死。

就在这千军一发之际,唐龙身后爆出一个字来:“赦!”

“赦”字一出,场间顿时一亮,一颗斗大的火球应声而出,飞速射向唐龙手中兵器。

想这把拂尘乃是兽毛所致,哪里禁得住如此高温,只一接触,便焚烧起来。

唐龙顿觉手中热力传来,“啊呀”一下,烫的手指松开,那拂尘便落入雪地,可神奇的是,那燃烧不停的拂尘,竟未有被那冷冰冰的雪水浇熄,反而愈演愈烈,直烧的积雪劈啪作响,生生烧出一个大坑来,将那雪下面的枯黄野草,沙土泥地都露了出来!…,

“哼!我早知你不是普通人!怎么,闻老弟也想阻我么?难不成,你也同这伙儿官兵一般,拿我归案?还是似那唐豹一样,欲除我而后快?”唐龙攻势被阻,立马扭过头来,恶狠狠的道。

只见闻易扬长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浮雪,摆手道:“你却是错怪了我了。”

原来,就在适才他唐龙马上要动手了却了那赵兴和的性命之时,从斜刺里杀出一道白光,只一下便轻而易举的荡开了唐龙已是布满真气的拂尘。

唐龙再一转头,只见那闻易身背药篓,手中掐诀,正往自己与唐豹二人而来。

“你唐龙有缘得道,合该好生修炼,以求长生大。”闻易直道:“可现如今,观你杀戮太过,戾气加身,恐不日便要入魔。若你仍图长存,还需平心静气,戒骄戒躁,切莫再行那伤天害理之事,否则,不出半月,必备心魔所噬,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魔头了!”

唐龙听罢大惊,观其手法,听其言语,看其身手,无不证明了一点:这闻易,乃是道门中人!

唐龙脸色一变,重新打量了闻易一番,扔下了那唐豹不管,反而转身对着闻易强颜欢笑道:“闻老弟……你我可算得同道么?”

闻易走上前来站定,冲着唐龙道:“我确是道门中人不错,不过你我还算不得是同道。”

唐龙纳闷儿道:“此话怎讲?看你这一手凝气成炎的功夫,不是道术,又是什么了?”

闻易道:“我这引火诀,确是道术无疑,而你那‘拂尘功’……呵呵,倒是惨淡了些啊。”

唐龙鼻头一“哼”,自傲道:“你这般年轻,定有师门教授,有何骄气可言?想我唐龙,得书便已三十,用了五年时间,便自行摸索出一套制符看相的本事,与三兄弟立下道场,广纳民福。”

说罢两眼一翻:“若是有人指引,哪似现在这般,十余年过去了,反被那伙官兵追得到处躲藏,早便杀入皇城,把那隆祥小儿拉出来一刀砍了,自己做那无边神皇去了!”

闻易听这唐龙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离谱儿,无奈把头一摇:“你太小觑天下英雄了!便不说我道门中人,观你虽有气感,却只知存气、用气,不知养气,似这般还未有筑了道基,便要丹田伤损,经脉寸断。如今来看,你不过仗着些许微薄真气对敌,又有那耳聪目明的反应,却是全无对敌经验,又无对敌套路,只消那赵兴和全力驱使,就能降服了你,你还做的什么梦了?”

闻易说的倒也没错,可唐龙哪里听得进去,他手里无兵无刃,乍然被闻易使言相激,更见狂躁,“徒呀”连连大吼,朝着闻易扑了过去,口中犹道:“小子好胆,胡言乱语,看我杀了你!”喊罢双手成环,如两把大钳,冲着闻易颈间掐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防微杜渐

闻易摇头道:“执迷不悟!”也不躲闪,一掌平推,暗蕴仙元力于掌中,正打出一道金色气旋,只“嘭”的一声,实实印在那唐龙胸口。

再观唐龙本就是跃起而来,这一下击得实了,唐龙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却也好在闻易下手有分寸,无有直接将其击毙,这段日子辗转于崇山峻岭之中,他可没少揣摩这仙元力的功效来,但即便如此,这看似轻飘飘软绵绵的一掌,也着实不好受。

只见那唐龙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口鼻鲜血狂喷,洋洋洒落,在空中划出一道殷虹,十二对肋骨断了足有八对儿之多,此时受得一掌,胸口明显凹陷下去,瘆人至极。

唐龙仅一照面,便一败涂地,被闻易击得无力起身,胸口剧痛难当,蓦地吐出一口浓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这唐龙已经晕眩,这已是满地狼藉的场中,却仅有三人还是清醒,一个自然是那最后出手,出人意料反转局势的闻易,一个是那呆立半晌,仍未有所觉的耿直猎户郝大宝,而另一个,却是已经身受内伤,倒地调息的唐豹了。

便说闻易解决了唐龙,又走两步,冲着那唐豹开了口:“你兄唐龙道行太浅,真气走岔,入魔已深,我手下留情,现如今,他还有一口气在,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这兄弟,我是当杀,还是当救?”

再观那唐豹,其人是先丧弟,又兄疯,一个是耗尽心血内力,死的惨烈连遗言都未有留下半句,便咽了气;另个是使出浑身解数,杀生成魔,连亲兄弟都欲除之后快,已是六亲不认,无情无义!

突逢如此大变,饶是唐豹堂堂男儿之身,也架不住如此噩耗,皮肉伤是无甚大不了的,可真正痛的却是心里啊!

唐豹漠然看向闻易,一丝波动也无,恐是心中难受,思绪纷乱,不知无从下手吧。

他挣扎着挪了挪身子,看向远处小屋,屋中躺着的正是自己弟弟的尸身,又看向一边雪地,有自家入了魔的哥哥昏迷不醒。

他咬咬牙,忽而拼尽全力跪倒在地,“扑通扑通”就往那已是被血染的煞红的雪地上磕起头来,口中不住道:“若然能救,还求仙长救救唐龙,救救唐龙吧。”

闻易听罢点点头,接着有摇头道:“伤势可救,使我灵药,不出半日便可痊愈,但这心魔……”闻易似是有些惋惜道:“这心魔却不是我能替他除去的,如若将他治好,无非是给这世间平添一个祸害罢了。”

唐豹牙关紧咬,嘴角再渗鲜血,双目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您是仙长,总会有办法救他的,是也不是?”

闻易叹了口气:“非是我不欲救他一命,实在是无能为力。”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唐豹见闻易这般态度,想来真的是无药可救,蓦地“啊!——”大叫一声,倒地不起了。

闻易看唐豹如此做派,心中点头:果是不错,此人当为我所用……只不过,他的灵根却是低劣了些,只不过五柱有余。

想罢,闻易揉了揉额边太阳穴:还得为其寻些增长灵根的天材地宝啊。

随后,只见闻易大袖一拂,一阵仙元使将出来,顿时金光四射,刺目不可逼视,金光熠熠,洒向这片腥红雪地,这阵金光犹如暴风来临,瞬间将染红的浮雪刮将起来,裹带着为与一众尸体朝林间深处去了,金光已过,洁白的雪地再现眼前。…,

闻易这才满意的抿了抿嘴,暗道:这仙元力威势极大,不过用上丹田中一丝一毫,便能催动这寻常筑基期根本无法使出的法诀“卷云袖”,只是……

闻易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眉头微皱:只是这仙元力实在是太过霸道,今日我不过小动身手,便已伤了两手经脉,炼体已势不容缓!

闻易正想间,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呼声:“闻老……姓闻得,连你也同我说那欺人之谈!”

闻易一听,连忙扭头看去——只见那郝大宝气愤之极,双肩不住抖动,一张脸胀得通红:“你这欺人眼目的骗子!”

郝大宝说罢,“嘎吱嘎吱”碎步流星,踏雪而去,从院中角落拾起一把钢制长矛,想是旬日里时常用这长矛插得那落入陷坑中的野兔,野鸡,矛头上还有斑斑血迹。

郝大宝两手握住矛柄,对着闻易矛尖相向道:“你等道士,已被天下通缉,你赶快放下兵器,随我去见官!”

闻易听完不禁笑出了声,摆了摆手,遐迩道:“你却看看,我哪里有得兵器来?”

郝大宝一愣,果见那闻易两手空空,也不泄气,又喝道:“我管你有无兵器,即便你手无缚鸡之力,若然已身为道士,就要受罚!”

闻易摆手道:“你快将这长矛放下了,以你所见,这区区长矛可能伤得到我么?”

言罢走向旁边,捞起了唐豹与唐龙的身子,一手一个扛在肩头,此等惊人力气,终叫那郝大宝面对现实:“你……你来我家,到底为何?是要杀了我么?”说完有些慌张,这一下儿闪了神,两手手一松,纲矛直直坠入雪中,他又慌忙把矛拾了起来,横在胸前道:“要杀便杀!我郝大宝却不怕你!”

闻易两眼一弯,一面自顾自的扛着唐豹与唐龙,错过了郝大宝的身子,往屋里走,一面说道:“我是道士,却不是那人口中无恶不作,欺霸善民的恶道,如我想害你性命,早便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再者说……”

闻易已走到与郝大宝并肩,停下脚步,扭过身子看向满脸警惕的郝大宝悠悠道:“再者说,这一纸通缉,还不是那别有用心之人所做?!让天下人为之奔走,携天下之势以抗道门,这人就不怕触犯了道门,引来大劫么?”

郝大宝听得云里雾里,见闻易嘴唇一张一合“叨叨叨”说得许多来,自己却不明不白,甚觉烦恼。

闻易说罢,也不再理他,扭头接着走去:“借你屋舍再住几日,待得唐豹养好了伤,我们便行。”

郝大宝听得一惊,正要拒绝,谁知那房门“咣当”一声已是合拢,郝大宝心头有气,想这毕竟是自家地界儿,怎得还由个外人做了主?

想及此正要破口大骂,忽然又想起闻易的厉害,泱泱道:“住几日便住几日,等那唐家三骗子好了,赶紧走了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另一件房,合上房门,再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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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却说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闻易那房中便传来“哎呦”一声。

已是打坐一宿,谨慎小心的压缩仙元力的闻易吐出一口浊气,双手从盘着的两腿间打了开来,两臂平伸向外,围着自己绕了一个大周天,将口中清气压入丹田,收功毕了,这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向地下床褥顶躺着的转醒之人。…,

那人左右一看,猛然坐起身来,突觉胸口一疼,又有奇痒生出,忙低头看去,只见胸口完好如初,但疼痛却有如实质,莫名抬起头来,再瞄适才看见的,正在椅子上打坐的闻易,开口道:“闻易!?我怎的还没有死?我这胸口……”

闻易也不动弹,只这么坐着道:“唐龙,我听你弟唐豹言,饶你一命,昨日我已为你服下我珍藏已久的紫花秘药,断骨已接,内伤俱好,你且站起身来,走动走动。”

唐龙一听,又一手抚了抚胸口,心怀疑窦:这闻易昨日只一击便将我打的险些弊命,今日却来示好,他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站起身来,听从闻易的话轻轻跺了跺脚,这才点了点头,看向闻易道:“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若想杀我,一刀了事便罢,何必这般麻烦?”

闻易听完,开口说道:“你虽心魔根中,现下里大病初愈,气力不济,那心魔才未有出来闹。似你这般心魔已生,若放在平时,我必将你除掉,省的你日后祸乱天下,但看在你弟唐豹面上,我劝你一句,日后断了这求道成仙的念想,好生活过下半辈子吧。”

唐龙听完,低头沉默不语,不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目光灼灼问道:“你真肯放我走?”

闻易道:“天下之大,何处皆可为家,只需谨记,切莫为恶,不然我寻遍大陆,也要将你除去!”

唐龙脸色一沉,“哼”了一声,半晌未有答话,又过片刻,才道:“唐豹呢?”

闻易道:“唐豹已先行一步,他曾言:‘不欲再见你枉造杀孽,就此分别。’你也莫要再想了,你们兄弟尘缘已尽,待来世再寻机缘吧。”

唐龙听罢,抬起头来直视闻易,那闻易只是微眯双眼,看着唐龙。

那唐龙与闻易目光相对,顿觉一阵发凉,只得复低下头,拱了拱手道:“道友不杀之恩,谨记在心,就此告辞。”说完转身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闻易坐在屋中,长舒一口气来,左手捻手诀,口中乍然道:“中!”

只见一道金光从闻易右手顷刻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刚出院门的唐龙后背,紧接着,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那唐龙从后背到胸口,硬生生被那道金光打穿了一个大窟窿,五脏俱损,死在当场。

闻易收了功,摇头轻声自语道:“竟仍称我为道友,这份向道之心虽足,徒之奈何!”

言罢八牛丁袍一阵鼓荡,闻易又道:“这仙元力使来金光闪耀,太过明显,这寻常修士所使真元不过乳白如雾,仙元力虽好,可眼下我行走世间,根基未成,难免被人料中先机,若不幸遭了有心之人的算计,那就得不偿失了,这遮蔽金光一事,我还须得想个法子了。”

接着,闻易袖袍一卷,床边一阵氤氲,一道符篆现于床梁之上,卷出的微风吹到符篆,那符篆“呼啦”一声燃了起来,不过须臾,便化作灰烬,符篆一消,床上立马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仅存的唐氏三兄弟之一,老二唐豹!

第一百零四章 终得佳徒

山间午时,阳光遍洒,冷风仍在,却不叫人寒了筋骨,冬日的正午是最舒服的啊!

寒风习习,沉寂半日的小院中传来了说话声。

便见床上的伤者已经悠悠醒转,闻易早有感应,也不下来,仍盘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咳咳”唐豹咳了两声,从床上挣扎着起了身,揉了揉酸痛的臂膀,便往屋里看来。

唐豹环视一圈,只见闻易未见其他人,刚要开口,蓦地记起昨日之事,只好措了措辞,小心道:“上仙……敢问上仙,我兄唐龙……可是死了么?”

闻易微微扭转脖子,看向唐豹,点头道:“已是死去多时了。”

唐豹脸色一黯,默不作声了。

闻易见得唐豹这幅模样,出言安慰道:“你且不必太过伤心,人各有命,想那唐龙堕入魔道,我若不出手,来日必将生灵涂炭,想来这一路之上,在他手中死去的无辜之人,你也是见过的了。”

唐豹仍是不吭一气儿。

闻易叹了口气道:“我此来山中乃是为了一株灵草,却不想碰得了你三兄弟到此借宿,原本我观你三人资质尚可,大有可为,欲收你三人为徒,传道授业,可天算不如人算,却是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唐豹闻言抬头看向闻易:“上仙若然看上了我兄弟,怎的不出手相助?”

闻易却道:“非是我不想出手,乃是我修仙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修士,不得枉造杀孽,更不许无端对这凡人动手,是以我也有心无力。”

闻易这话说的却也半真半假,这规矩是的确有的,可若想出手,又不伤了凡人身子,只叫他们不得近前,这法子可也有个千百种了。他不出手,实是要在侧观察一番,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这三兄弟,老三唐虎老实巴交,耿直率真,哥哥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到了急处,便是连那身家性命也舍得不要。虽算得上真性情,却也少了思想,若是放了出去,只能惹祸上身,全无半点臂助,此时他人已因那引魔符耗尽气力,死在床上,便不多说了。

再说那老大唐龙,资质最优,又有基础,三兄弟中常有话语权,办起事来可也算圆滑,只是权柄太过,控制不好,反有害于己身。再者说来,他修道方法不准,道心早灭,已是暗生魔胎,迟早为己之大患,是以闻易毫不留情,将其灭除。

最后再看眼前的老二唐豹,这唐豹在兄弟三人中可算是最少言语,但沉默寡言却又并非没有思想,只是少在人前表达罢了,这份心机也可叫他在这危机四伏的修仙界中活的久些。更兼他有情有义,为弟死而真情流露,为兄而跪地请命,有此性情,若能收其心,怎怕他来日反水了?

是以这唐豹虽资质平平,但反而受到了闻易的青睐。

闻易说完话,两腿一落,下得地来,站起身子看着唐豹,郑重问道:“你资质不高,但性格沉稳,知进退,重情义,听你前言,又有心向道,此正是你优点所在。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唐豹听了闻易所言,踌躇片刻,忽而抬起头颅,一双眼睛紧盯闻易道:“上仙,你亲手取走我兄性命,不怕日后我学得神通,反打一钯,为唐龙报仇么?”

闻易嘴角上扬:“唐龙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性情如何,我心中亦有作数,若然我看错了人,来日受那惩罚偿命,定不来怪你,只怪我闻易,遇人不淑,识人不明吧。”…,

唐豹见闻易态度真挚,听了确有几分感动,在床上呆了半晌,这才勉力下床道:“还请允许我先安葬我那两位兄弟。”

闻易欣然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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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头,树林间,山风凛冽,积雪甚厚,深处足有一人多高。

就在这山林中的一处开阔地,立着两座新碑,碑上以利器刻着数行小字。

只见左手那碑上注着:音容已杳,德泽犹存,兄唐龙之墓。而右手碑上刻着:精神不死,风范永记,弟唐虎之墓。

尸首已入,墓穴已封,两碑已立,唐豹静立坟前,默然无声。

良久唐豹忽而转过身来,一脸坚毅,“扑通”一声拜倒在地,朝着边上站着的闻易俯首道:“魏连山鹤云观迷途小道唐豹,愿拜闻易上仙为师,求仙师成全。”

闻易点点头,未有答应,反问道:“你求道,所为何事?”

唐豹答道:“唐豹无牵无挂,所求不过长生不老。”

闻易道:“我不能允你长生愿,修行证道,全凭个人,你还愿随我入道么?”

唐豹毫不迟疑道:“愿意。”

闻易道:“道之一途,维苦维艰,道心不固,实难成道。”

唐豹又道:“坚定不移。”

闻易道:“我无门无派,孑然一身,仅为世间散修,你仍愿随我入道?”

唐豹答道:“愿意。”

闻易这才颔首道:“既如此,你便磕头吧。”

唐豹闻言连忙以首击地,连磕三轮九下,口称:“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叩首毕,只听闻易道:“既已入我门下,当知我来历名号。”

唐豹道:“小徒洗耳恭听。”

闻易道:“为师姓闻名易,草居青牛山三清观,前世遭劫堕入地府,今世得缘返回人间,共历万余年,今收你唐豹为我座下首徒,观你灵根隶属五行,木为首,其他次之,特授你《乙木真诀》,望你日后勤加习练,若有疑问,尽可来问我。”

唐豹听得眼前新拜师父竟已有万多岁,着实一惊,暗道:果是仙家中人,寿命悠长,惹人羡慕。今我已拜其为师,这套功夫,我却也能学得。

闻易说罢,轻拍腰间乾坤袋,那乾坤袋袋绳一松,滑了下来,闻易拿手接了,在上头一点,袋口立时大开,打从袋中飞出一个小黑点儿,这黑点碰了空气,越变越大,迎风长到正常大小,乃是一本道书,书皮上果真写着“乙木真诀”四个大字。

闻易将乾坤袋袋口收紧,便把书与乾坤袋一齐递给唐豹道:“乙木真诀乃是木系法诀里中上乘的心法口诀,所修木系更是与你木灵根所契合,由此入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接着又指了指唐豹手中乾坤袋:“此物乃是乾坤袋,所谓‘经纬乾坤,出入三光。’这乾为天,而坤为地,乾坤便是无物不包,乾坤袋更因此得名,此乃我修士必备储物工具,你见我身无长物,只身来去,却能翻手现物,其中奥秘尽在此间。”

唐豹听罢大奇!便连手中道书却也忘在一边,只连番摆弄起这看似不大,却能装下好些物件儿的乾坤袋来。

闻易道:“现今你无有真气,使不得这乾坤袋,你且将它收好了,我送你的法器、灵丹,俱在其中,待得日后你引气入道,修成练气期,便可使真气破开袋口,将意念送入其中,只需心念一动,或取或存,即可使用自如了。”…,

唐豹大喜过望,连番叩首,口中道:“多谢师傅厚赐!”

这番面相做完,闻易才道:“你且起来说话。”

唐豹直起身子,再看一眼身旁少年模样的师父,心中啧啧称奇,更是暗赞自己运道不差,能得此高人收为徒弟,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但转过脸来,再见得兄弟坟墓,不禁又有些黯然。

闻易早见唐豹表现,直到:“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兄弟如今只余你一个,便是叫你好生活下去。”说完也不等唐豹答话,直换言道:“为师乃说,此来正是为了寻上一味药材,此药名为长今舌草,多长于林间深处,常与高木伴生,其茎状似牛蛇,肥厚宽长,不畏寒暑,四季皆为翠绿之色,这味长今舌草,至今日也未有寻到,既你已入得我门下,过些日子便随为师一同找寻。”

唐豹忙应道:“是。”

闻易点点头,接道:“今日为师便先教了你引气养气的功夫,待过些日子,你有了气感,为师再教你行气的法诀。当万事俱备,你便可依循那乙木真诀中所述练气法门修炼了。”

唐豹抱拳道:“全听师父吩咐。”

二人说罢,闻易又道:“你且同你二位兄弟告别了,道途漫漫,此间一别,仙凡永隔,不知何日再来,你且多与他们说说话吧,为师先行一步,在山脚等你。”

唐豹得了命,目送闻易离去,自转回二位兄弟坟前说起了话,便不细赘。

便说闻易离了唐豹,脚踏清风,跃然于雪上,动作轻灵,踏雪无痕,上了山间小道,却不下山,直奔那山腰猎户小院儿而去。

到得院外,闻易也没敲门,直接飘进院中,呼唤一声:“郝大宝可在?”

那郝大宝本在屋中生着闷气,忽闻屋外呼唤,识得这声音,正是昨日离去的闻易复返,犹豫一阵,还是开了房门,走出屋来,见到闻易道:“你又来我这儿做什么?”

闻易也不怪他态度不善,只道:“我乍临此间,容你收留几日,此情难舍,特来相报。”

郝大宝哼唧一声:“不必,你且走吧,若再碰得官差上山,到时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闻易摇头轻笑:“那赵兴和一众尸首,我已将其俱扔到了山脚下,做成遭了山匪厮杀状,想来若有官差再来追查,也怪罪不到你的头上,你大可放心。”说罢把手一翻,变出一个瓶子来,闻易递给郝大宝,那郝大宝不知何物,拿眼翻了闻易一下,见闻易嘴上带笑,倒似无有恶意,这才将瓶子接过。

闻易待郝大宝接了瓶子,这才道:“瓶中装的丹药,可助你习练武功,积累内力,我观你身体虽壮,但丹田中积累却少,内力缺乏,有此药相助,不出一年,可涨你五十年功力,直可叫你成为武林中一把好手。”

郝大宝闻言大惊,一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瓶子,两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许多,旁若无人的看了半晌,这才想起还有送丹而来的闻易在侧,连忙抬起头来,可面前哪里还有人在?只留下空荡荡的小院,以及那浅浅的两个脚印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悬疑旧案

"师傅,现如今,我们又往何处而去?"山脚下,唐豹已与闻易聚首一处,唐豹言语虽少,却甚为守礼,直躬身向闻易问道。

闻易见唐豹如此,心下满意:这唐豹目光清正,合是真心实意,得此徒弟在侧,也免去了我不少麻烦。

修道一途正如那登山天阶,愈往上行,便愈为费力,是以多半的修士,都会收下几名徒弟或童子,传与法术,日后但有所需,也不必亲自动手,只要呼喝一声,便会有人代劳,省却了自己一番功夫,也好将精力使在修炼之上。

这法子说来有些自私,可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者说来,修士收徒也多半十分谨慎,哪个不是经千挑万选,人品资质都要过得去,一但确立了师徒关系,那便要尽心尽责,悉心教授,并非只用在帮工帮手上。

再说他闻易,不过刚筑道基,便急急收徒,也是有他自己的一番打算。

想前世,闻易自有师门,却有无徒弟,凡事无论大小,必定亲力亲为,可如此一来,其大半的时间,都使在了寻找资源上,就好比炼丹缺了一味药材,炼器少了一种矿藏,往常一出门,就是个把月光景,即便这样,这些资源也未必找的齐,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寿元。

要知道,这寿元,对修士来说是最为重要不过的了,别看他功力日深,由低到高,每提高一个阶段,便能增寿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可境界越高,再想进阶便越见艰难,所耗时间也更久,是以,他修仙之人可说是在与天争命,每分每秒,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容错过的。

闻易思前想后,自己炼体已是迫在眉睫,终是决定纳徒一名,也好有人以供驱策。

闻易见唐豹出言相问,便开口道:"为师打从关外青牛山而来,一路东行,一是为那灵草,二便是得故人所托,完成他的一个心愿。"

唐豹闻言点头,也不多问,依他性格,想必闻易若是不说,他也不会刨根问底的了。

闻易又道:"你我一路望京城而去,逢山便入,以寻灵草,似这长今舌草,虽为灵物,却也不算珍惜,或可寻到也说不定。不过......‘闻易看了看唐豹,接道:"不过你无有道基,不识法术,此后与我风餐露宿,可能坚持得住?"

唐豹又是一揖道:“师父放心,弟子经年习武,身体硬朗,这些日子与兄弟逃难,也多有无处投栈,露宿荒野之事,无甚大碍。”说完似又想起死去兄弟,不禁默然不语。

闻易知他所想,也不多说,开口道:“这便走吧,待到得前方小镇,稍作休整,寻处酒栈,我先授你引气法诀,再行不迟。”

说罢这师徒二人,瞅准了方向,自上了官道,往东面小镇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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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德殿内,有一人身穿龙袍,侧卧于榻上,闭目养神,忽有一阵微风袭来,殿中现出一个黑衣之人来。

在这皇宫大内,庆德殿中,能穿着龙袍之人,除却那天下之主,天子隆祥,还哪有别人了?

这黑衣人一现,只见隆祥皇帝闻声睁了眼睛,坐起身子问道:“朕嘱咐你的事,可办妥了?”

那黑衣人应声跪倒,口中道:“回皇上话,臣已遵旨暗挖柳娘娘陵墓……”…,

隆祥见这黑衣人不再说话,眉毛一挑道:“怎样?”

黑衣人咽了口唾沫道:“未有发现如皇上所言纸张皮布一类物什,止有金银珠宝等陪葬之物。”

隆祥皇帝点点头:“早知如此,你且下去吧。”说完不耐的挥了挥手,似是心中烦躁。

那黑衣人得旨却未动弹,犹豫半晌,又是开口道:“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隆祥皇帝疑惑道:“哦?在朕面前,又有何事不能讲?你且说来,叫朕听听。”

那黑衣人低声道:“皇上,那墓穴之中,不仅无有皇上命臣找寻之物,经臣反复查探,更发觉,那墓穴乃是一个空墓!”

隆祥皇帝闻言大惊道:“空墓?怎么可能?”

黑衣人道:“确是空墓无疑,前时得皇上授臣开棺检验之权,便斗胆开棺一探,可不想那石棺竟未有被封死,臣只轻轻一推,那棺盖便开了去。而那棺中……”

隆祥皇帝道:“可是那棺中无有尸首?”

黑衣人点头拜倒道:“皇上圣明。”

隆祥皇帝片刻不语,直愣了好一会儿,才挥手道:“你辛苦了,且自去内务府领黄金百两,锦布千匹。”

黑衣人连磕三响:“谢主隆恩!”又一翻身,上得房梁,须臾间便消失不见了。

却说隆祥皇帝得了黑衣人的消息,在床上自顾自念叨一阵,蓦地站起身子,朝外面喊道:“来人呐!摆驾御书房,再传朕旨意,宣金晋温觐见。”

隆祥皇帝说完,打外面走进一个老太监,正是那太监总管,当朝第一红人——韦世昌韦公公。

韦世昌躬身低头连走几步,到得隆祥皇帝身前,两手扶住皇帝小臂,托着隆祥皇帝往外面走。

二人到得外面,早有九龙车辇准备妥当,隆祥皇帝上了车辇,韦世昌站在车辇一侧,夹着嗓子高声道:“起驾!”

九龙车辇有车夫八名,各分左右,得了韦世昌命,一齐用力,抬起车辇。

韦世昌又道:“摆驾,御书房!”

八名车夫得令,齐齐迈步,踏风而行,奔走飞快又稳健非常,似这等御驾车夫,无不是精挑细选出的力大守礼之人,可饶是如此,这一趟仍是走了足有一个半时辰。打从庆德殿至御书房,一路选大路而行,途径八百三十余殿,可这段路看似遥远,却也不过是这皇宫内院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大殿中的冰山一角罢了。皇宫之大,皇室威仪,便是可想而知了。

到得御书房中,老丞相金晋温已是早早得了旨意,守候在门外,见得车辇到来,连忙跪倒道:“老臣金晋温,叩见陛下。”

车夫落了架,韦世昌将隆祥掺了下来,隆祥皇帝落了地,连冲金晋温道:“丞相不必如此,快快起来,随我进去说话。”

“谢主隆恩!”礼不可废,金晋温在朝六十余年,虽多有升迁,直至这丞相之位,这些年来从未有所逾矩,这也是他为何能活到今日的原因之一了。

三人前后脚进了御书房,隆祥皇帝在屋内踱步一阵,韦世昌与金晋温二人也立在一旁,不敢吭声。

半晌,只听隆祥皇帝开口道:“丞相呐,自我继位至今,已有多少年头了?”

金晋温施礼道:“回陛下话,已有三十五个寒暑了。”

隆祥皇帝点点头:“那先帝柳妃柳淑德,你可还记得?”…,

金晋温听罢瞳孔一缩,忙道:“老臣有印象。”

隆祥皇帝语破天惊道:“柳淑德,还未有死!”

金晋温一愣,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老臣办事不利,请圣上责罚!”

隆祥皇帝冷“哼”一声:“当年你做的不干净,先帝遗物未有追回,朕也没治你的罪,仍留你用到今日,想那柳妃下葬一事,乃是你一手操办的,可如今一看,你这手脚还不够干净啊!你说朕,该如何罚你呐?”

金晋温头不离地,连声道:“老臣甘受责罚。”

隆祥皇帝见金晋温如此,冲着身边韦世昌一打眼,韦世昌心领神会,弯腰去扶金晋温,一面使力将他托起,一面口中道:“老丞相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咱们圣上心里可都是记着呐,快快起来吧。”

金晋温见韦世昌与隆祥皇帝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便知事情有变,不敢起身,挣脱韦世昌又是叩首一阵道:“老臣知罪,甘愿受罚,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过我一家老小吧。”

隆祥皇帝见他这般模样,佯作不知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了?朕登基之事,旁人不知,你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再者说来,老丞相多年来兢兢业业,甚得朕心,朕怎么忍心责罚老丞相了?”

金晋温自跪于地上不语。

隆祥皇帝又道:“老丞相,你那幼子程国,如今可成年了么?”

金晋温道:“去岁刚行弱冠礼。”

隆祥皇帝道:“北线吃紧,朕素知你幼子程国深谙兵法韬略,抱负远大,朕有意叫其领兵前去北地锻炼一番,来日得胜回朝,封侯拜相,与老丞相共执朝野,岂不更好?”

金晋温面色不变,心中却是要紧牙关,只不过片刻之余,终是叩首谢恩道:“臣金晋温代子金程国,谢皇上厚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是他金晋温乃是食子的老虎,而是他若此时不将儿子送到隆祥皇帝手中,以求再得皇帝信任,不但自己性命堪忧,他全家老小一门百人,恐怕都命不久矣!是以权衡利弊,只得将自己幼子送与皇帝,名为褒奖,授予军职,而实为贬,他幼子被皇帝捏在手中做了人质,以图胁迫住金晋温,叫其不敢有所异动。

听得金晋温允诺,隆祥皇帝“大喜过望”,亲自上前扶起老丞相道:“朕便知老丞相忠君爱国,朕心大慰,快快起来说话。”

金晋温心中发苦,却不敢违背,只得站起身来,低头立于一旁。

隆祥皇帝解决了这边,面色一素,转身坐在椅上,扭头看向韦世昌问道:“谭镇北,可是回京了么?”

韦世昌道:“镇北大将军昨日已抵京城,自归镇北将军府休息,想来明日上朝便会觐见陛下。”

隆祥皇帝点头表示知道了,开口又问道:“可有正方国师的消息了么?”

韦世昌道:“回皇上话,还无有消息传来。”

隆祥皇帝沉思一阵,才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佛道撕破脸皮,朕的计划,也算是成了第一步了!”

第一百零六章 宏川城

“也不知,这佛门挡不挡得住道门威势!”韦世昌低着头,摇头晃脑道。

这话叫隆祥皇帝听了,颇有些不悦道:“你却是太也小瞧了那佛门和尚了。”

韦世昌又道:“想那道门,在我朝创立伊始,便已有史书记载,迄今已有近万年了吧。如此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那佛门……恐怕是难上加难啊。”

隆祥皇帝摇了摇头,轻声道:“日前,正方曾与朕促膝长谈,具言大兴千万方圆之地,不过是这方世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罢了。”

韦世昌闻言不信道:“皇上您也太过相信那和尚的鬼话了!既然这世界这般大,定有众多国家林立在大兴侧,怎的万年过去了,却不见他们来犯?”

隆祥皇帝细言道:“据正方所说,这世界大的出奇,大兴与他国之间太过遥远,往来十分不便,是以大兴几可算是众多国家里最为安逸的了。”

隆祥皇帝说罢,忽而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口中念咒,身后突然金光乍现,金光一出,隆祥皇帝两眼一瞪,大吼一声,双掌平推,只听“轰隆隆”一阵炸响,御书房中卷起漫漫烟尘。

韦世昌与那金晋温早便双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待得烟雾散去,只见那屋中正对着书房门口的方桌板凳,在金光之下俱是化为齑粉,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了。

响声罢,打从外头“呼啦啦”冲进一伙子禁卫来,一进屋内,便没头没脑的找寻皇上踪影。

隆祥皇帝挥手道:“这没你们的事儿,都下去吧。”

禁卫军莫名其妙,乍然听得轰然巨响,可进得屋中见皇上无有大碍,这才领旨转头出了御书房。

再说他金晋温刚受隆祥皇帝猜忌,不敢出声,只在心中惊讶莫名,而那韦世昌却早就结结巴巴,半晌才道:“陛下……您……您已入了佛门了么?”

“你也不消多问,便看这一手佛门粗浅功夫,比那道门又如何了?”隆祥皇帝收了功,扭头坐回内屋的龙椅上,悠悠道:“哼哼,孰胜孰劣,日后便知。”

说罢转首看向金晋温:“现下里,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老丞相可愿替朕分忧?”

金晋温连忙跪下,额头见汗道:“老臣愿往。”

隆祥皇帝道:“先皇遗物同那柳淑德!”

金晋温叩首在地道:“老臣知晓,这便去查,此番定不辱圣命!”

隆祥皇帝点点头:“下去吧。”

金晋温听罢如逢大赦,赶忙口称“万岁”,退出殿外不谈。

待老丞相金晋温一走,那韦世昌连忙凑了上来:“陛下,那金晋温……”

隆祥皇帝道:“无妨,朕今日出手,意在威慑,便叫他得知,若然敢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因为朕已与他佛门,牢牢的绑在了一处!”

韦世昌连忙恭维道:“皇上圣明!天人可鉴!”

隆祥皇帝抿嘴一笑:“你这嘴巴可是越发的甜了!”说完脸色一变:“少给朕拍马屁!唔……那谭镇北……叫他即刻来御书房见朕!”

韦世昌解释道:“谭镇北远来辛苦,日前刚刚到京,不若叫其休息一日,明日再行召见?”

隆祥皇帝想了片刻,摇头道:“不,朕今日就要见他!你且去传唤吧。”

韦世昌见皇帝心意已决,只得拜道:“遵旨。”拜罢出门自去召唤谭笑雷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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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宫中皇帝每日废寝忘食,为国操劳,明线暗线纷纷委派了出去,北面算计着阎蔓以及道门,中间又算计着自己招来的佛门,还另派人手去寻找那不知还在不在人世的柳淑德同那先帝遗物,他荀家代代相传的至宝,一时间紧锣密鼓,谋划不断。

这一日,风雪刚歇,便见两道身影打从林中急急穿行而来,这两道身影踏雪疾行,如一阵风急掠而过,却只留下一行脚印。

二人一路不停,穿过山岭,终是突破重重密林,拨开林叶见青天,从山中掠了出来。

两人又行一阵,上得大路,这才将速度缓了下来,这会儿再看,只见面貌稍年轻些的穿着一件粗布麻衣,似这寒冷冬日却只着这单薄一层,甚为惹眼。而另一人身穿武行衣着,看来似是武林中人,又身背药篓,颇显有些不伦不类。

原来这二人正是闻易与其徒弟唐豹,只见那闻易左右一看,四下无人,便开口道:“前方城池乃是易州要地——宏川城!你我这般打扮,实是有些突兀,还需乔装一番,再行入城。”

闻易说罢,心念一动,身上八牛丁袍氤氲变化,雾气散去,已是化作一件皮棉袄来,这棉袄金丝点缀,边有兽毛,只让穿着之人显出几分贵态来。

闻易变化完成,又往徒弟身上一指,唐豹背后药篓瞬间飞起,在空中越变越小,“嗖”的一声钻进闻易腰间的储物袋不见了。闻易收过药篓,再打眼瞧了唐豹一番,开口道:“记住,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的家丁护卫,我乃易州许家豪门公子,姓许名石,你叫我许公子就是了。”

唐豹点头称是,牢牢记下了。

闻易走在前头,唐豹紧随其后,他唐豹本就是武行出身,武风极重,他闻易已是万年老怪,更是学什么像什么,此时再观其二人气势架子,还真有那豪门公子携护卫出游的架势了。

两人脚步不停,不过半日光景,便到得那宏川城下,只见百姓码成一排,似是要做那过关盘查。

唐豹有些担忧,偷瞄了师父闻易一眼,正要相问,只听闻易淡然道:“你我绕民而行,直接入关便是。”

唐豹见闻易如此说,也只得紧随其后。

待得二人到了城门口,立时便被守门军士拦下:“你二人是干什么的?为何不去排队?”这军士见二人只身前来,长矛一挺,直指闻易胸口,一双眼打量起二人来。

闻易摆手一笑:“这位兵大哥,我叫许石,这位是在下家中护卫,我二人乃是相宛城人士,此来宏川城省亲,还望大哥放我二人进城。”

那军士听罢道:“哦?相宛城?”

闻易道:“正是,相宛城许家,兵大哥可曾听过?”

那军士摇头道:“什么许家、徐家的,没听过,要想入城,就乖乖的去排队。”

闻易抿起嘴,一手掏向袖口,再拿出时手中已是多出了一锭金灿灿的黄金!只听闻易又道:“兵大哥可曾听过了?”

守门军士见了这金子,立时眉开眼笑道:“听过,听过,相宛城许家那真是如雷贯耳啊!怎么会不知道呢?”

闻易点头道:“那您看,是不是能放我主仆入城了?”说罢将金子直接放入军士手中。…,

那军士得了金子,直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连忙开口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二位请吧!”说罢让开了身子,叫二人入了城中。

待得二人离城门去的远了,唐豹却是咽着口水问道:“师父,寻常军士若要打赏,给他几十两银子便可了,怎的拿上这么多?”

闻易却是摇头道:“此金银与我修士于外物,何必执着?”

唐豹虽然点头,却也心痛,想他兄弟三人往日虽未短了钱财,可花起来也不似这般大手大脚,反倒是节省的很。此时见闻易这般花差,不免有些肉痛。可毕竟闻易已是自家师父,唐豹哪里敢说什么呢?

闻易知唐豹想法,也不介意,无所谓道:“你且莫要想那么多了,去前面看看,有无客栈好投?”说完扭头转向身边一家玉器店:“我便在此店中等你。”

唐豹抬头一看,店上写着:第一玉器金字老号。记下店名,应了自家师父,自去寻找客栈不提。

却说他闻易进了玉器店,前堂侍应连忙接着,飞快扫了一眼闻易周身上下,便知其身份必然不低,立时换上一副笑脸殷勤道:“这位客官可是要买玉吗?”

闻易点点头,也不做声,径直往里走。

那侍应见闻易不理不睬,不但无有不高兴,反而心中窃喜:这气派,该是个大主顾啊!

想罢紧紧跟在闻易后头,嘴上不住道:“客官要看什么样儿的?是要搁在屋中,还是坠在身上?”

闻易也不答话,自在店中转悠,便说这店面算不上大,这里头的玉器却可算是应有尽有了,除却勉强给人留下行路,不算宽敞的一条小道,其余各处俱被玉器沾满,直将小店撑得是满满当当。

这店中是雕栏玉砌,琳琅满目,但那侍应却是注意到,这客官所看之物大小不一,用处也各不相同,而且所选之玉,俱是做工不算精细的一般货色,霎时间心道:这人不识玉器,是个道中白丁,今日真得狠宰他一通。

也不怪这侍应这般想法,但他也不知,闻易所挑的玉器,并非看重其外观如何,目的只在其内力所蕴灵气是否充足。

这不,闻易这会儿正拿起一个腰饰来,这玉不大,不知被哪位玉器师雕成了兔子模样,雕工虽算不上美轮美奂,却也胜在轻灵小巧。

闻易放开灵识往里头一探,只觉玉内灵气充足,饱满厚实,暗赞:好玉!

遂扭头向那侍应问道:“店家,这玉,价值几何啊?”

第一百零七章 讨价还价

却说那玉器店侍应听得闻易相问,连忙上前打眼一看,心中不由一阵得意,看向闻易的眼神也是变幻了许多,直似在看已经得手的猎物一般:这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真是偌大的肥羊一只啊!嘿嘿,今日落到此间,看我不敲上你一笔!

这侍应心里高兴,口气自然也热络了许多,忙不迭的吹嘘道:“这位小爷,我们家的玉器在这宏川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几可说是个个精美,价值连城!您瞅瞅,这成色,这样式,这雕工,无不出自大家手笔……”

闻易听罢点头,赞同道:“确是一块好玉!”不过他言中之玉,却不是侍应口中美轮美奂的饰物,而是似那灵石一般,蕴含灵气的灵玉。

那侍应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道道?只是自顾自的在一旁喋喋不休,生怕闻易又换了主意,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闻易被这侍应扰的有些不耐烦,出言打断道:“你休要罗嗦!便说这玉价值几何?!”

侍应听闻易口气,暗暗咽了口唾沫,打着马虎眼,试着出价道:“纹银五千两?”

闻易闻言一愣,适才全身灌注,止在挑玉,未有注意这侍应的表情,此时再听其言语,顿知其中有鬼,他两世千百年修行可不是白给的,当下佯作皱眉道:“五千两?是不是太贵了些?”

侍应一听,连连摆手道:“不贵不贵,小店物有所值,小爷您尽管放心便是了。”

闻易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这玉确实贵了些,那便算了吧。”说完竟扔下玉来,转身要走。

那侍应见得闻易已经转身,赶紧一把拽了闻易袖口:“小爷,有话好商量嘛!”

闻易被侍应扯住袖口,渐现不悦道:“哦?你还有何事?”

侍应忙道:“您看,小店今日还未开张,若是小爷嫌贵,这价格还可以商量一二。”

闻易道:“怎么个商量法儿?”

侍应道:“小爷眼光甚刁,此玉乃是从那神山之上采集而来,又经在世名师精心打磨成型,不过这物再过珍惜,也得有懂它之人,这不,您便是那一位了!既然小爷您嫌贵,本店又还未开张,不若由小的做个主,便给您便宜一些,您看如何?”

闻易听罢心道:这店家还真是伶牙俐齿,若然我心智不坚,恐怕还真要被其绕了进去。想罢出言道:“你又能给我便宜多少?”

侍应咬咬牙,直到:“给您便宜一千两,四千两纹银卖给您,您看如何?”

闻易一听这侍应说辞,这才了解此间水分极大,只不消片刻,便能杀下一千两的价格!闻易打眼一翻,见这侍应面色有些紧张:想必这里头还有余地!

于是闻易再次摇头道:“四千两,仍是贵了些啊!罢了罢了,也怪我囊中羞涩,今日真是与这块美玉无缘了!”

闻易说完,再次扭头佯装离去状。

那侍应脸色一阴,见闻易又要离去,赶忙一手抄起桌上玉兔,三两步赶在闻易前头拦了住,嘴上道:“客官,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亏点儿就亏点儿,全当交了你这个朋友,这样,此玉三千两纹银卖与你,怎样?”

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了,您总得叫我赚个辛苦钱不是?”

这回闻易却不再理他,只道:“我此行身上并无太多银钱,店家好意我已心领,这腰佩,却实在是买不下来啊。”…,

侍应听罢问道:“客官,您要是诚心实意要买这玉兔,不妨说个价格,叫我也听听看。”

闻易苦着一张脸,惋惜道:“我这儿只有一千余两了……”说实话,这玉价他闻易哪里了解的这般清楚,虽是讨价还价,却也不知道这玉到底价值几何。

那侍应一听,心中暗喜,想来这价格叫他还能狠赚一笔,当即拍板道:“一千两……也罢,全当我做了个亏本儿买卖吧。”说完便看向闻易胸口袖间,等着闻易掏出银钱来。

闻易见他这幅模样,才知这一千两的价格仍是贵了去,不过转念一想,也便作罢,正要伸手掏钱,忽然打外面走进一个人来,人还未到,话音先至:“呦~是什么样儿的玉器能卖到一千两呐?能不能拿出来叫我瞧瞧了!”

闻易闻言转过头来,正见一妙龄少女走了进来,从外表看,她年纪与闻易相仿,脸上未着粉黛,却透着一股子青春活泼,长相甜美可人,身穿束腰紧身夹袄,袄边儿泛着白绒,浑身被棉布裹住,十分贴合,竟也显出傲人身材来。

闻易也未多看,只觉身旁侍应目光不善,于是也不答话,干脆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却说那侍应显然被女子搅了局,但那不喜之色转瞬即逝,顷刻间堆满笑容道:“呦,今儿这是什么风把荀大小姐吹来啦?”

那女子却不答话,一手掐腰,一手平伸道:“是何玉器,竟有千两价格?速速拿与我看!”泼辣的很!

那侍应面露难色,只见女子又一瞪眼,只得讪讪一笑,将藏在身后的玉兔拿了出来。

那女子拿到手里,把玩一阵,突然斜眼看向不吭声儿的闻易:“你一个大男人要着玉兔做什么?哦——我知道了,可是要送与想好的?”

闻易却是语气平淡道:“不劳小姐挂心。”

那女子一听,嘴巴立时撅起,“哼”上一记,这才转脸对那侍应道:“这玉兔,做工简单粗鄙,玉色不润,杂质甚多,不过区区百两的玉器,怎能卖出千两价格?你这小店,是想开,还是不想开了?”

那侍应一听,连忙道:“哎~荀大小姐,您这……您这不是拆了我的台嘛!”说完面皮发黑,直道:“今儿我真叫晦气,这玉,我不卖了!”

一边闻易听了,却是开口道:“店家价格不实我不怪你,但早已说好的买卖就要告黄,却是你的不对了。”

那侍应看了闻易一眼,无奈道:“也罢,一百两,你拿走吧。”

闻易当即掏出十个金锭子,递与侍应道:“且拿好了。”

侍应本见闻易身边无有佣人,衣着又不似能装下那许多银钱,想来该是给自己银票,可没想到竟然是金子!

要知这一锭黄金为一两,一两黄金可抵十两白银,虽是如此换算,可金子珍贵,往往换购之时少有人直接拿出金子来的,即便是用了金子,那店家也会多让出一些利润的。

侍应见了黄金,那喜色复归面皮之上,再看闻易眼色,想来他不欲要回富裕的银两,连忙一手递过玉兔给闻易,一手又从闻易手中迅疾的抄过金锭子,拾起一个放进口中一咬,“啧啧”有声,赶紧将金锭子揣进怀里,生怕闻易索要。

闻易朝那店家拱了拱手,又转头冲着那女子行了个礼,转身便出门去了。

宏川城的街市上,行人熙熙攘攘,商贩忙忙碌碌,好一番热闹景象。…,

此值深冬之际,北地又有战乱,可这西南易州远离硝烟,却仍是一副太平景象。

便说那闻易前脚刚出得店门,便听身后有人跟了出来,脚步轻灵,想来便是那女子。

果不其然,那女子陡一出门,瞅准了闻易背影,连声叫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闻易也不理她,旁若无人的径直往前走着。

行不两步,面前“唰”得闪出一个身影,拦在闻易前头,两手掐腰,杏眼圆睁道:“本小姐与你说话,你怎的不答应?可是聋了吗?”

闻易眉毛一挑,开口道:“这位小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女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指向闻易鼻尖儿:“这里除了你,我还能和谁说话了?”

闻易听罢站挺了身子道:“小姐有话请讲。”

那女子道:“适才我帮你揭穿那店家的把戏,你怎得不来谢我?”

闻易莫名道:“唉?在下却是记得,临行之前,我已与你见过礼了?”

“见礼?哼,我要什么见礼!你若要道谢,便需拿出点儿实意来。”女子气呼呼的道,说罢又嘟囔一句:“真不知这人眼睛是怎么长的,灵气那般充沛的玉器,竟然被他捡了去,真是暴殄天物!”

前头女子要道谢,闻易倒也没觉什么,只觉这女子刁蛮了些,可听到后头,却是心中一愣,定定的看着这女子:竟也是个修士?!

那女子见闻易看着自己,也不见怪,好似像她这般美人,早便习惯了众人目光,眼珠儿一转,当即道:“不若这样,我多出些银钱,你将那块玉兔,让与了我,怎么样儿呀?”

闻易摇头轻笑:“这却是不行,此玉与我有大用。”

那女子听罢无所谓道:“不就是那小相好儿的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给你三百两,你拿这钱再去买上一个,不就好了?”

闻易道:“倒也不是什么想好的,只是……”

闻易刚说到这儿,突然听得熟悉的声音:“许公子,许公子!”

闻易扭头一看,正是那唐豹一路小跑而来,一面跑,还一面不住挥着手。

闻易便对那女子道:“我家里人来寻我了,这便告辞了!”说罢拱了拱手,扭头迎向唐豹。

那女子好似还不死心,玉足一跺,嘴角一鼓,再次跟了上去:“哎~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呐!”

第一百零八章 告示三张

闻易虽有唐豹打掩护,连忙摆脱了这个他不甚喜欢,却又纠缠不休的女子,只做不理不睬,直朝唐豹走去。

二人见了面,那唐豹办事也甚为利落,开口便道:“进来北地战事吃紧,多有达官显贵南下避祸,这客栈几乎住满,少有客房,师……公子,您看,这前头还有一家,名叫七香阁,倒是还有空房,只不过……”

闻易眉头一挑:“不过什么,今日你说话如何吞吞吐吐的?”

唐豹面有难色,听得闻易责骂,这才道:“只不过,却是贵了许多。”

闻易道:“我当什么事了,原来是价格,无妨,你我看看便是,前头带路。”

唐豹点头允了,转身走在前面,引闻易往那七香阁而去。

却说二人前脚刚抬,后面又跟上一个女子来,那女子紧随闻易身侧,一双大眼不住打量着闻易与唐豹,那闻易却装作视而不见,只跟着唐豹往前走。

行路间,那女子忽而发问:“你是哪家的公子?宏川城中我却没见过你这一号人了。”

闻易目不斜视,充耳不闻,不去理她。

前面唐豹听着不对,把头转了回来,顿时惊为天人,再看她与自家师父并肩子而行,情知非礼勿视,忙把脸转了回去,继续带他的路。

那闻易早把这前后看在眼里,心头不悦:你平日里聪慧机警,怎的今日这般糊涂?不替师父打发了这女子也便算了,竟是一言不发。

闻易心里竟有丝丝后悔:自己怎的收了这么一个闷葫芦当徒弟了!?

不提闻易,唐豹二人心中所想,便说这三人一路行来,闻易渐渐发现,自打这女子跟在自己旁边,自己二人走在路上却是变得顺畅了许多,本是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好似总有行人在刻意避让一般。

闻易拿余光扫了女子一眼:“这姑娘不大,地位恐怕不是一般二般了。”

但听那女子又言:“喂!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家同你说话,你倒是张嘴啊?”

闻易不欲多惹事端,只拍了拍前面唐豹肩膀,催促一声:“还有多远?”

唐豹头也不回的道:“就快到了。”

闻易轻点其头,闭合双唇,又不说话,沉默而行。

那女子见了闻易这幅模样,哪还不知自己这一路上纯粹是自讨没趣儿,人家公子哥儿都不欲搭理自己,顿时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直心道:本姑娘自打出生以来,无论走到哪里,谁不是如众星捧月一般把我护在当间儿,备受关注?!这会儿倒好,不知哪里来了个野小子,不识本姑娘厉害也便罢了,竟然还对本姑娘不理不睬,不假辞色!哼!看本姑娘收拾你!

这女子越想越恨,一边轻挪莲步,眼珠儿一转,却是想出个阴狠的主意来。

只见她忽而一手握住闻易手腕,口中直道:“公子无有地方可去,不若到我家留宿几日,再行不迟?”

闻易已被扯住了胳膊,心知再不说上几句,恐怕这女子就要没完没了了,这才开口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本互不相识,何劳姑娘费心费力,在下已寻得落脚之地,姑娘这便撒了手吧。”

闻易本想等这女子自己撒手,忽然感觉到一阵真气成螺旋形状顺着自己手腕大穴进了自己的身子来!

闻易再一抬头,只见那女子两目发亮,眼底却有那么几分阴狠。…,

闻易立时摇头不语,这股真气对闻易来说真真儿是小儿科的把戏了,根本伤不得他半分,可若是这力道使在了常人身上,那人不消片刻便会被这股子螺旋真气绞碎了五脏六腑,七孔流血,肠穿肚烂而死!这女子在闻易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又下降了几分。

真气一入闻易手腕,闻易只轻轻运力,丹田之中仙元力一出,乍一触碰到女子真气,金光一闪,那女子的真气便被打散了去,不过片刻,便消弭不见了。

那女子手还未松,可脑海里仿佛已经看见了闻易的惨象,心道:叫你敢惹本姑娘!叫我给你好看!

可等上一会儿,仍不见闻易有何动静,柳眉一挑:难不成,师父教我的法子不灵光了么?想罢还待再试,可没想到,突然她只觉一股大力从闻易手腕袭来,翻入自己手心,顺着手心窜入自己经络。

灵气如刀,再由他闻易使来,更见强韧,只一下,便刺碎了女子左臂经络。

那女子本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只一瞬间,一条胳膊便疼了起来,棉衣之下,皮肤之上竟然打从毛孔中渗出了细密的血滴。

经脉尽毁,一条胳膊算是废了!正常使用无妨,可若要还想运功?却是再也不能了。

他闻易可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既然女子不怀好意,自己又何必留情?不过观这女子言行举止,便是那玉器店的老板也礼让三分,合该是出自名门大家,为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没有下了重手,只废了女子一臂,以示惩戒罢了。

再说这女子,她功力不高,但也算入道练气期的修士,可平日里贪玩不刻苦用功,到得这节骨眼儿上,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觉适才抓住闻易的胳膊突然刺痛,不过须臾便又渗出鲜血,经脉或闭塞,或断截,那疼痛感一波又一波的传来,她再也忍之不住,轻“哼”一声,再看了闻易一眼,转身飘然离去了。

闻易见她离去,面无表情,仿佛没事儿人一般继续跟着唐豹往前街走去。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二人七转八绕,穿过街上人群,终是到了一个街口。

这街口位于宏川城西城正中央,乃是最为繁华富庶的一片地界儿,站在街首抬眼望去,亭台楼阁,栋栋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建筑林立眼前,赌坊之处,红粉之巷,饕餮之所,那是应有尽有,楼阁虽美,却也生在世间,各家门口不能免俗的站上了那么几个揽客儿的不住吆喝,生怕漏下了哪个贵人宰不到,又得心痛半日了。

闻易得见此番景象,打眼一扫,这条街景便尽收眼底。

只听闻易遥遥一指,对着徒弟道:“不忙,先去那儿看看。”

唐豹忙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处官府张贴告示之处,往来之人甚多,却是无人问津,连稍稍驻足,看上一眼的都没有。

闻易连同唐豹二人到得告示牌前停下,闻易举头一瞧,便见那上头并列贴着三张右下角盖有官府大印的公告。

闻易先朝最左边那一张看去,这张文字龙飞凤舞,但多有地方缺墨少划,想来是拓印之时未有认真对待,不过这上头的内容,却叫人读来心潮澎湃,大生同仇敌忾之感。这一张公告不是别的,正是那大兴皇帝,隆祥所书的讨贼檄文!檄文上面文风盎然,端的是慷慨激昂,国仇家恨无奇不有,闻易点点头,心道:这隆祥皇帝的文采倒也不错。…,

闻易大略看罢檄文,又看了第二张,这第二张却是索然无味,不过是战时国家中常有的事情——征兵,这是一篇征兵告示,虽不是强制征兵,乃云各家各户出兵一名,可得八两五钱,白米十石。如此听来却也不错,想必多有贫苦人家为求活命,将家中年轻父兄送入军中去吧。

闻易摇了摇头,他虽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善茬儿,可但逢此战火硝烟弥漫,百姓流离失所之际,也会替这些芸芸众生感到不值,他们生命的终结,无不是野心之辈的偶然所得,如何不叫人为之感叹?

接着,闻易又往第三张看去,这一张却是叫人看来更加激愤,原来,这正是一张驱除邪教,打压道门的通缉布告,上头具言,若有侠义之士能出力擒得妖道一名,便可赏金百两,若其中更见杰出之人,还有加官进爵的机会!

闻易一面看,一面心中感叹:想他大兴朝千年前力捧道门,现如今又大肆打压,这不是自己掌了自己的嘴么?那隆祥也是下了大工夫了!哼哼,于人间长生不老,岂是你人皇所能随意修得的?若强加修炼,必遭天谴!

随后又往下一看,便是陈言佛门入主大兴,新立佛门高僧正方为国师一事。

闻易一拍脑门儿:这佛门久在大兴之外,如今不远万里从西方而来,气势逼人,想来有他佛门庇佑,那隆祥或许真能坐的稳人皇之位也说不定。

闻易想罢,又是苦笑一声:“我既已重得记忆,又何必来趟这浑水,道长也好,佛成也罢,与我这无名小修再无甚瓜葛了。”

闻易颇觉怅然若失,想自己万年前好友已是飞升而去,当年门派也早就灰飞烟灭,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倒也落得自在。

又转身看向自己新收的徒弟唐豹:此人心性不差,又颇明事理,日后若好生培养,必是一得力臂助!

闻易一番感叹,遂朝身后唐豹摆摆手道:“走吧,你我便去那七香阁住上几日。”

唐豹点了点头,自引着闻易向街角那家五层金匾楼阁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请自来

便说那闻易师徒进得七香阁来,自寻了两间上房,其价格贵的直叫唐豹不住咋舌,好在闻易早得了那神秘男子的金叶子,更有前世随手积累的金银,倒也不缺钱花。

二人各回房间,入夜时分,唐豹前来请安,闻易叫唐豹坐到床前,双腿盘拢,无心向上,传授了其粗浅的吐纳功夫,这方法与寻常武林人士修炼内功确是无有太大分别,只是所要耗费的精力必然是多上一些,毕竟那练气还须得感受天地灵气,这对唐豹这等灵根不高,气感不强之人还是难了许多。

他唐豹这一感知,便已入了三更天,醒转之后,摇了摇头道:“师父,这灵气,我仍是感觉不到!”唐豹语气萧索,颇见气馁。

闻易听罢一笑:“灵气乃这世间最为虚无缥缈之物,灵性十足又威力奇大,若然这般简单便被你摸了透,这天下间岂不到处都是修士了?”

唐豹听得闻易这般说来,心头却是舒缓了几分。

只见闻易把手一翻,手上多出块兔形玉坠子来。

闻易将玉兔递给唐豹道:“你且回去休息,待得明日若有闲暇,你再试着感受吧。这块玉中灵气充沛,已算得上现今能寻到最好的一块儿了,你便拿去使用,待得你入了道,灵气运转自如之时,便可打开你那乾坤袋,里头有我放着的灵石,日后就依着那灵石修炼,当可事半功倍。”

唐豹听罢下床跪在地上道:“多谢师傅厚赐。”

闻易把手一摆:“你凭的这般多礼!快快休息去吧,明日你大可独自在酒楼修炼,寻找气感,我自去附近山头寻那草药便是了。”

唐豹却是一阵摇头:“不,还是由弟子随师傅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闻易抿嘴一笑:“随你吧。”

唐豹听罢自告辞不谈。

唐豹离开已有约莫半个时辰,只听闻易房中对话声又再次响起,可往内里一瞧,除了他闻易端坐床上,房间之内竟无有其他人在了。

只听闻易一面闭目调息,一面开口道:“玉老,以你之见,我那徒弟唐豹,又该使得何种灵丹才能提升其灵根品次?”

但听另外一个苍老之语应声响起:“回主上的话,我曾记得有一丹名为换髓,又有那推筋炼骨散,二者俱可用来提高灵根纯度。”

闻易问道:“那玉老可知,这两种灵药该如何泡制?”

玉老道:“回主上的话,小老儿也不过有所耳闻,这炼制之法,却是不得而知了。”

闻易稍想片刻,直道:“也罢,如今我这低阶锻骨丹却还未有炼成,再说唐豹连气感也无,便是寻得了灵丹,也无有多大用处。”

玉老听罢沉默片刻,忽而出言道:“主上何不去修真市集看上一看,或许能有所得也说不定呐。”

闻易听得一愣:“修真市集?那又是何种地方?”

只听玉老道:“这修真市集,乃是在这大兴朝建立以后才慢慢出现在这方地界的,这里头的组织者,小老儿不知道,亦或许,是一众修士自发组织起的交易之地也未可知。不过,这确是修仙界无论门派大小,或名门或散修,俱可去得的好地方,但凡修士,皆有权利入得这些地界之中。”

闻易重复道:“这些?难不成,这市集还有许多不成?”

玉老接道:“不错,这修真市集,大多建在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地方,有的隐没于草莽间,有的深埋在黄沙下,有的坐落于山峦顶,有的暗藏在蓝海颠。不过它们却是最受欢迎的地方,想修仙之人若是闭门造车,固步自封,哪里会证得大道了?似这般交易之处,当可令大众修士满意,尤其是那些无有师门,偶然得宝却不对盘路,使用不了,又无门交换的散修,他们才是最希望有这样儿的地方可以以物换物,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闻易设想一番,才道:“这却是处好地方,可如此地界,想来珍惜之物不在少数,若然引得无良之士前来打劫,岂不将这好好的事项给搅了浑了?”

玉老道:“这里头的繁琐,我实是不知,想来这般地界,总要有些深厚背景,主上若有兴趣,不妨唤上几个同道,一问便知。”

闻易眉头一皱:“哪里来的同道了?但看如今大兴之事,早已不是道门只手遮天的了。”说完虚手一指,目光好似透过了门窗,直达街外:“你且看,在这不远处那烟花之地,便有三五光头和尚饮酒作乐。”说罢叹了口气道:“如此事态,恐怕我稍露法术,便要叫这群和尚围追抓了去。”

玉老道:“这倒不是甚难事,眼下虽举步维艰,但若想寻得一个修真市集还是容易的很。”说到这儿,玉老“呵呵”一乐道:“主上难道忘了日前所见那年轻女子了么?”

闻易恍然大悟道:“可是买玉时碰得的那个刁蛮小丫头么?”

玉老道:“正是。”接着便分析道:“眼下形势紧张,荒野道观多半都已被封查,便是偶有几个大能隐于荒山野地,也有相应僧人前去捉拿,除却那些正统道门中人,想来这些有如浮萍一般的散修是无法自持的,要么离开大兴土地再寻生路,要么投靠正统道门,失去那闲云野鹤的生活,成为道门旗下先头小卒。”

闻易点头认可道:“你说的不错。”

玉老又道:“但日前那女子,不说那玉器店老板已然识得,便是他这修士身份,却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四处乱转,身份定然不一般!在俗世中必然身居显赫。”

闻易道:“没错,观其言行举止,想是从小娇生惯养,但又非不通礼数,该是大户人家子弟。”

玉老道:“再看其施术时的那一手,颇有章法,并非鲁莽胡来,再联系道门之危,不难看出,她该是一正统道门门下弟子!其授业之人,说不定也在这宏川城中呐!”

闻易道:“是了,便是道门再受打压,毕竟也在大兴之地虎踞这么多年,那大兴皇帝驱逐道教这一手,也不过打掉些草观野修,根本动不得大派的筋骨。”

玉老继续道:“似她这般名门之后,如何会不知这附近修真市集之所在?”

闻易抚掌道:“既如此,来日我便去问上一问。”

玉老忽而出言道:“主上,这事儿还不太好说。”

闻易纳闷道:“此话怎讲?”

玉老答道:“不提那女子日前与主上有隙,本就闹的不甚愉快,施术不成反碰了一鼻子灰,主上出手又不留情面,只轻易便废了她一条手臂。她面上发现不得,可回了家,发觉自己胳膊再不能施术,哪里还会发觉不了?如此梁子结了出来,主上若贸然相问,恐怕……”

闻易面色一肃道:“这我醒得,玉老且放宽心,我心中有数。”

玉老沉默片刻,突然道:“主上,您那徒弟唐豹,资质虽然不高,可胜在习武多年,又有内功在身,更兼心思敏捷,头脑清明,假以时日,必成主上得力臂助。”

闻易抿嘴道:“他人又不在,你又何必夸的这般通透?如是叫他知道,还不飞上了天?”

玉老再笑一声,便不说话了,屋内重归寂静。

闻易坐起身来,走到窗前,“吱呀”一声推开了窗户,但见屋外已是下起了小雪,一阵清风吹过,卷着些许雪片落在闻易脸庞,他身子竟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嘴角却微微弯翘,口中喃喃道:“这感觉,真是好久未有了,也只有似如今这般体质,这等修为,才能复又感受到啊。”…,

闻易晾了片刻,两手一合,将窗户关紧,回到床上再次盘坐起来,可呆了一会儿,却没有发功:“也罢,如今即便不做修炼,体内周天也会自行运转,若然我再施诀练功,还得花上时间压缩提炼,这几日便算了,让自己轻松一下也好。”想罢终是收了架子,仰头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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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闻易早早便出了门,他并未去叫上自己徒弟,也没有去城中寻找那几股庞大的真气所在,好询问修真市集,只只身出得城去,一头钻进了城外深山找寻灵草去也。

却说闻易已走,日上三竿,那唐豹才悠悠起身,想是昨夜用功不缀,为感受天地灵气,精力消耗过巨,这才误了时辰。

唐豹刚睁开眼,看了看天色,猛喊一声:“坏了!”赶忙掀起被子,下得床来,直朝隔壁师父闻易房中而去。

敲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门,路过小二见得道:“屋中客官早早便出了门,他曾叫我给您带个话儿,若是您起了,便自己在城中转转,他夜晚时分便归。”

唐豹点了点头,小二话已带到,自动离去不提。

唐豹怔怔看了看楼下七香阁的正门口,见酒楼内外人群仍旧川流不息,自家师父恐怕早就上山采药去了,只得摇头苦笑一阵,转身欲归房中。

他前脚刚抬,却听身后有人唤他道:“且慢,你可知这房中之人去了哪儿了?”

唐豹闻言一愣,扭头看向说话之人,这人身穿绒毛夹袄,容貌清纯可人,身材修长,竟是一妙龄女子。

唐豹安下心神,抱拳执礼道:“不知这位小姐找我家公子有何要事?”

第一百一十章 有虎忽来

“你家公子?他又是哪家的公子了?”女子侧脸道:“我可没有听说过我宏川城有这么一位公子呢!”

唐豹昨日便已见过此女,但见她与师傅说过话,却也不知她是何时离去,还道此女与师傅是旧相识,此时一听,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这女子竟还像自己打听自家师父,既不知其来历,便也不敢如实相告,只将之前编好的说项搬了出来道:“我家公子乃是恪方城人士,此来不过游历一番,暂住些时日,非是这本地人。”

那女子沉吟一番,笑靥如花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昨日同你家公子有约,特赴约前来,不想来的不巧,你家公子还未有归来。”

唐豹点点头,却是有些为难,也不知是该留她稍等片刻,还是直言相告,左思右想,终是开口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生性好动,不喜拘泥一处,初到宏川城,自是要游玩一番,看着天色,时辰尚早,恐不到日头西斜,是不会回来的。要不这样,您先回去,待得入夜之前再来一看。”

女子一听,脸色顿时阴郁下来,似是有些不快,但转眼便恢复了正常,只听她开口道:“那便算了,过几个时辰,我再来吧。”说完不再理他,转身下了楼去。

唐豹一向心思缜密,见得女子下楼,却也不回房,连忙俯下身子,悄悄从外头将房门合上,趴在楼上护栏木柱之下,露出双目,紧盯楼下女子。

却说那女子未有多想,径直下了楼去,果真同另一位接上了头。

可厅中嘈杂不堪,唐豹虽有内功,却不甚精湛,即便他屏气凝神,灌注内力与耳间,却也无法听得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了?不过倒是可以看得出来,那女子接头之人,同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见了接头人,说话间不住朝自己房间处指指点点,又说一会儿,二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去,看那架势,恐怕那后来接头人比先前那年轻美貌的女子地位还要高了去。

唐豹见二人已从大门出了七香阁,这才直起身子,左右一看,转身进了房间,想了半晌,仍是无有头绪,只得作罢。

寻思左右无事,干脆便依着师父所说,练起了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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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冬日里天寒地冻,积雪甚厚,可他闻易运气灵气,倒也不畏严寒。

闻易仰头看了看天色,又拍了拍腰间储物袋:“真不知怎么搞的,现今灵草都这般难求了么?”

闻易话音刚落,便听玉老声音响起:“这方地界纷乱之时倒还好,自打大兴朝建立,广推道教,道门在这世间的影响力也逐渐上升,道门名声一响,有识之士纷沓而来,人数越来越多,这需求便也越来越大,遂有道门中人不时来找药农收刮灵草,那些药农有得赚,哪里不拼命的挖掘?可他们不识药性,不知灵草可贵,以至于如今灭绝灵草比比皆是,漫山遍野便是连棵普通的草药都难以寻找了。”

闻易大摇其头,直呼“呜呼哀哉!”

这才道:“也罢,不若来日寻了那女子,问出修真市集再作打算。”

于是闻易整了整衣衫,轻点双脚,朝原路往宏川城飞速而去。

酉时刚过,闻易便已进得城来,一路不停,直奔那七香阁走去,途中路过那玉器店,店中侍应还朝自己摆了摆手,竟然还能记得自己?!闻易礼貌的回了礼,又往前走去。…,

闻易陡一入内,便觉气氛不对,连忙举目四望,却未有发觉什么征兆,这七香阁大厅中仍是推杯换盏,喧闹不已。

莫不是感觉有误?闻易甩甩头,上得楼来,到了唐豹门口,轻敲三声道:“可有人在?”

不一会儿,房门大开,唐豹走了出来,刚叫:“师……”却打了个结巴:“公子回来了?”

的确,似他们师徒这般,师父面皮稚嫩年轻,而徒弟又是老成持重,已是成人壮年,本就甚是惹人耳目,再加上那师徒的称呼,怎不叫别人想到那正被通缉的修道之人去了?

闻易点点头,抬腿走进屋去,待得唐豹合上房门,这才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是左右无人,也要提防隔墙有耳!”

唐豹拱手道:“唐豹醒得。”

闻易转到桌旁,一屁股直接坐下,冲着唐豹出言问道:“怎么样,今日可有何进展么?”

唐豹摇头苦笑道:“仍是那般无有头绪,这灵气究竟是何样子,怎的我却是感知不到?”

闻易道:“这灵气生于天地长于天地,你无有根基,资质也不算上乘,若想入道确是难了些,不过这却不是我能教你的了,还须得自己努力,或有一日,另有大机缘至,突然叫你开了窍也说不定呐。”

唐豹闻言虽是不愿,却只能点点头道:“唐豹知道了。”

闻易又要说话,唐豹又是想起一事,忙开口道:“师父,今日有一女子前来找您,我见那女子乃是昨日与师父同行之人,便说师父初来宏川城,自去玩耍一日,晚间便归。”

闻易听罢眉头一皱:“你可看清了?确是昨日那女子无疑?”

唐豹点头道:“没错。”

闻易心道:那丫头此来找我,莫不是来寻仇的么?

想罢连忙放出灵识一探,突地高声冲着唐豹叫道:“不好,快从窗户走!”

唐豹反应极快,他二人本就无有行囊,闻易刚说完,唐豹立马飞身踢腿,“哗啦”一声便破开了窗户,腰部一拧,又在空中转了身子,两腿连连踢在墙上,使了个轻身功夫,落到楼下去。

闻易见唐豹已走,正要接着钻窗而出,却见一道金光破门而入,“嗡”的一声封在了窗口处,形成一堵光墙,将闻易拦在屋内。

闻易猛地回头一看,但见门口“嗖——嗖——嗖——”一连进来五六人,个个儿都有修为在身,忙吆喝一句:“屋里点子硬,你且先走,老地方见!”

这一句却是冲着楼下唐豹喊的,那唐豹刚落了地,抬头望去,也见得那道金光封住窗口,又乍听此言,也不迟疑,立马头也不回的朝城南山中奔行而去。

想他唐豹从未见过真正道门中人,唯有他那半吊子道士大哥唐龙,可唐龙又哪里懂得施术了?是以他一直认为,自己师父闻易端的是得道高人,只消闻易一出手,便可震伤八方之敌,全身而退。

再说那五六人进得屋来,闻易拿眼一扫,一、二、三……六!

一共六人,有五人都是一样头上光光,便见打头一人身着黄布袈裟,其余几人却是只着普通衣物,看来并不扎眼,不过适才闻易刚回七香阁,并未见过这几个光头,许是这几人戴了帽子,将自己行踪遮掩起来,待得闻易进了这无有出路的房中,才一齐发难。

闻易又看向五人身后,另有一人身材玲珑,曲线婀娜,两腿修长,脸上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若有若无的微笑,闻易仔细分辨,终是开口道:“我道几位为何到此,原来是你啊——”闻易装模作样拱了拱手,朝先前五人与那女子一同施了礼:“不知这位小姐带上家人到得此处,有何指教啊?”…,

说罢嘴角轻翘,瞟了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闻言脸色一红,并未说话。

先前几个光头倒也并非恣意妄为的主儿,还真守得礼数,只听打头穿着僧袍袈裟之人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无思,特奉命捉拿一众道匪,施主且莫要叫我等为难,这就跟贫僧走上一趟吧。”

闻易佯作不知,四下一看道:“何人是道匪?快快现身出来,跟着这几位大师走了!”

只见无思回过头来,把手指向闻易道:“荀施主,可是这人没错了?”

看样子,倒是在询问女子。

那女子轻轻点头道:“就是他了。”

话音刚落,另外几个光头“呼啦啦”身影乱窜,须臾间便形成了个大圈,将闻易裹在其中。

闻易见此一幕,心知今日无法善了,却是缓缓摇头,说了实话道:“你我佛道两家虽不算和睦,却也无有过激的争斗,如今又是因何而故?”说罢两手背在身后,暗运仙灵力,衣襟瞬间鼓荡起来,真气乱窜,衣炔翻飞,气势惊人。

无思几人一见,俱是心头大惊:这小子好深的功力!又把头转向那年轻女子:这哪里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恐怕都有融合期了吧!

无思见罢连道:“这位施主,我等不愿与你为难,只消施主收了功,随我走上一趟便是了。”说罢把胸前大手往下一压,“呼”的一声掌下荡起一阵狂风,直吹的屋内摆设东倒西歪,看来也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闻易轻轻一笑:“你们若要生事,自去找那道门,又与我一个无名散修动的什么手,废得什么功夫了?”

无思听罢心道:原来是个散修,那便好,赶紧收拾了这个,再去将那同党一齐抓来!

于是无思沉吟片刻,仍是摇头道:“那便休怪贫僧不客气了!”说罢大手一挥,双眼圆瞪,高喝一声:“看我大佛手印!”说着掌中金光烂灿,一硕大的金手印凭空虚立,随着无思向前一按,那手印立朝闻易打来。

闻易双目一狠:“真欲与我难看吗?”说罢亦是大吼出声,把手在胸前一划,那本是一副贵气公子模样的衣服瞬间变回八牛丁袍的本来面目,作罢一手变出符篆执于手中,一手平推出去,正迎在大佛手印之上,“喝!”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临危不惧

闻易高喝一声,一掌推出,气势磅礴,正正好好印在了无思和尚大佛手印之上。

只听“呼啦”一声,木屑翻飞,这二楼地板也叫两人掌力震在一处的威力炸开了花,露出一个大窟窿来。

气浪滚滚,真气四溅,只见闻易与无思和尚二人一掌过后,又连出十余掌,掌掌生风,击在一处。一时间如同地动山摇,这雕龙画凤的七香阁,渀佛就在漫天真气之中随风席卷摇曳不缀,时有倒塌之威。

那闻易眉头一皱,又是一掌推出,口中叫道:“这里人太多,恐怕伤及无辜,你我不若出去打过。”

无思挡下这一掌,亦是点头称是,便看闻易回过头来,直愣愣往墙上撞去,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动,那厚厚墙壁生被闻易使着有真气护体的身子撞出一个大窟窿来,闻易出了房间,身子瞬间悬空,真气又提,身影一闪,落到地上。

这时,七香阁外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闻易把腿一弯,后跟使力,提起真气,忽而登上空中,虚空踏步直从众人头顶飞速离去。

无思一见,还道闻易要逃,连忙扯下袈裟,口中佛号不断,只见那袈裟迎风便长,直长至两丈见方,才堪堪停下。

无思轻身一跃,便已落在袈裟之上,那袈裟瞬间鼓胀,竟托起了无思的身子,亦是翻飞当空。

无思回首向其余几人道:“我自先去追那道匪,你等且跟紧了。”说罢心意一动。黄布袈裟随之翻滚一阵,“嗖”的一声化作一条黄龙,往闻易逃走方向追赶而去。

那几人合十执礼,应了下来。想是这几人功力还不到家,不得御器飞行,该是那佛修初期,真诚心修为。不过即便如此,亦是脚下使力,身影连闪,从人群空隙之中穿梭而出,紧追二人而来。

闻易同无思二人一前一后。直直出了城去,又跑百余里,于一处山中落了脚。

闻易脚程本便快的惊人,跑到林中回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无思等人的踪影,这才喘下一口气来,握了握手中符篆,自语道:“我若不在这儿了解了他们,恐怕日后还有事端接踵而至。真要烦不胜烦了!”

说罢一手将符篆甩出,一手掐诀,那符篆入了当空,立时隐没不见。闻易做完这一套,左右看罢。见追兵未至,蓦地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心道:适才与那和尚对掌,看他功力不弱,难不成也是筑了佛基的佛修?只怪我当日太过莽撞,未有循序渐进,以至于现在不敢全力出手,不然以我仙灵力威势,哪里会怕了这个秃驴了?

闻易刚想及此,忽闻一阵舞空之声赫然传来,闻易屏息凝神,仰望天空,果不其然,猎猎风响不时接近,闻易眯眼一看,这声音正是那黄色袈裟在风中震动不止所生。

不过转眼间,那袈裟便已到得自己面前,无思一落地,把手一挥,合十胸前,那袈裟也自然飞起,重新裹在无思身上,看来这袈裟也是件颇为不俗的佛家宝贝!

那无思刚站定,警惕的看了看左右,参言道:“施主怎的不跑了?依你脚程必可甩去我等安然离去,如此有恃无恐的站在这里,却叫贫僧好生忌惮!”

闻易嘴角一弯:“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必不会同我过不去,我还请大师放我一马,休要再派人捉舀我等,叫我离去,你看如何?”…,

无思却道:“贫僧本不欲与施主难看,我见施主身为散修,却有今日成就,想来业已进得那筑基期了,修行日苦,定不轻松,可我佛有佛法,国有国规,既然我佛门入主大兴,怎能容得了道门夹在其中兴风作浪?!”

闻易道:“我还以为你佛门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必不会大动干戈,为难我这无辜小道,看来我还是看错了你这菩萨心肠了!”

这话说的无思脸上一红,可那红润之色转瞬即逝,立马又现得一副悲天悯人的脸来,口中道:“施主,你道门大修贫僧不敢多做妄言,可似你等游历与山川之间,镇城之畔者,多有贪婪成性,乒百姓者,此已为魔道根源,我佛门秉承佛祖旨意,斩妖除魔,却是不在此列。”

闻易“哈哈”一笑:“你这和尚倒是会说,想我多年从未出山,只一心在山上潜心修炼,不过刚一露面,便要受得你等的气,这又是怎么一番因缘啊?”

无思道:“既施主不认,大可收了架势,随贫僧同去见寺中主持,若施主乃清正之身,介时自放施主离去。”

闻易表情夸张,一副根本不信的态势道:“你这和尚,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我若随你入寺,还不似那羊入虎口,忍你宰割了?”

无思听罢默然不语。

闻易又道:“你我话不投机,干脆做过一场,若我侥幸得脱,你便莫要再来纠缠,你看如何?”

无思再想一番,面上点头允诺,却是皱眉看向左右四方,开口道:“便遂施主的意,不过,此间却不是交战之处,你可感与我换处地界儿再战?”

闻易一脸的无所谓,拱了拱手:“悉听尊便。”

无思双目不住凝视着闻易表情,果见他无有什么反感相勃之意,心中松下一口气:“那施主便随贫僧来吧。”说罢又是一个闪身,钻入林中。

闻易见无思已走,舀眼角余光瞄了适才定下符篆之处,这才纵身随后而来。

二人又走一阵,停在一方林间空地之处,地下积雪厚及三丈,若有常人来此,必要没在雪中,行路艰难,可这二人却都不一般,各自虚立浮雪之上,对着积雪视而不见。

无思见闻易果然守信,紧随自己到得此地,心中倒是暗暗钦佩,不过无论如何佩服他闻易为人,一会儿都不会对闻易将什么情面,定要舀他归案不可!

只见无思双手合十,口中念道:“无量笀佛!降魔金杵,出!”念罢右手虚空一抓,一阵金光闪烁,刺人双目,待得金光散尽,右手里已是多出一把非同一般的短兵器来。

这降魔杵又名羯磨杵,是佛教中的一种法器。其一端为金刚杵的样子,另一端为三棱带尖之状,中段有三个佛像头为柄,一作笑状、一作怒状、一作骂状。此法器通常为佛修用以降伏魔怨,表示具有威猛法力。不过此间来看,却是一门引渡施放佛法的战斗兵刃。

他闻易前世虽对佛教有所耳闻,倒也不知其真正能耐,此刻又见诡异兵器,更是留了神,两手虚握,负于背后道:“和尚,你尽管放手施为。”

那无思听罢不但不怒,反而甚有礼数道:“看施主表情,想来不知贫僧手中兵刃来历。”说完竟出言解释道:“贫僧手中降魔金杵,由本寺多位高僧亲手加持,虽短小如匕首,却是陈?无比,无坚不摧,净重八千余斤。”…,

无思说到这儿,看了看闻易,见其双手盘在身后,又道:“施主难道不亮兵器么?”

闻易听到这儿,心中也是一叹:想我闻易如今已然归来,可当年趁手的兵器早便损毁丢失,手头儿能用的家伙又品次极高,以我当前修为可是用不顺手……

虽是如此作想,可口中却是不弱于人道:“且不说我一身功夫全在双手,便不是如此,看你佛门功法平平,使了兵刃也是占了你的便宜!”

若说他二人之前你来我往,话带机锋,以他无思涵养倒还忍了,可如今面前这人竟开始辱及自家师门,当下怒不可遏,高声喝道:“既如此,休怪贫僧不留情面了!”

无思说罢,一手平举降魔金杵,口中当先念道:“嗡、切、也、杂、惹、嘎、纳、吽、西、娑、诃!”念罢足底生光,脚踩金莲硬生生离地五寸,全身漂浮起来。

佛门功法一出,只在无思身周,却无有一丝金光照得闻易身上,直叫闻易纳闷儿:这又是何等法术?

可他闻易哪能小瞧了面前大和尚,他深知在这方大兴领土之外,那佛门可是和道门平起平坐的主儿,当下功凝双目,仔细盯着无思身遭,又稍稍运气,护住自己身上要害,屏息以待。

那无思念罢咒语,口中悠悠道:“佛门一重修心,二重修身,想贫僧之前大手印无法撼动施主防备,那便只好攻你灵台识海了!”言罢大吼一声:“破!”

“破”字一出,一道金光打从无思口中直喷而出,如电闪一般“嗖”的瞬间填平两人距离,一股脑打到闻易头顶,欲从顶门百会穴中冲进闻易脑中。

那闻易岂能就范,丹田一阵圆转,大束仙灵力从经脉之中直转入头顶,又是一道金光闪过,便看那粗如人臂的光柱打从闻易头顶上一股脑冲了出来,立时便将那道无思打出的金光击散。

无思一见这道金光,登时愣在当场:这不是我佛门佛元么?怎得他一个道士也能使得威力如此宏大的佛元了?

要说这两束金光,看似相同,其实不然,他无思所用的确是那正宗的佛门心法凝练出的佛元力,可那闻易的金光实际要比佛元力再通透亮堂许多,乃是正正宗宗的仙家灵气,更是由闻易使得那九道归元功凝练多时的仙元力!威力自然不可与那佛元力同日而语。

闻易只运了真气,便已冲破了无思的攻势,自是要出言打击无思气势:“你这佛功也不过尔尔,哼,来而不往非礼也,和尚,且接我一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思发威

(12点)

却说他闻易这拳使得正是那九道归元功中那上上册记载的粗浅功法一元正气拳法可饶是如此,这看来简单的拳法使来威势也着实不小。

但见闻易一拳有如流星坠地,拳法与心诀两相契合,拳头未到,拳风先至,直将无思和尚吹得面皮颤抖,衣袍翻飞。

无思也不惧怕,但见他忽而圆睁双目,大吼一声:“哞”

“哞”字一出,竟有两道无形神光突地从无思眼中闪现,直穿过了闻易浑身凝聚的仙元力,射入闻易眼里。

闻易的双目被这道无形神光射中,神光立时顺着闻易血脉冲进闻易头顶脑部。

再看他闻易,这一拳还未击到无思,突然收止了攻势,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那无思也是亦然,双眼紧闭,两手合十,紧不放松,面朝闻易,口中不住念叨着什么。

便说他闻易此时正中一记神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那道佛元不过是虚手罢了,而这会儿的精神攻击,才是无思和尚实打实的真功夫

但他现在再欲运功防护,却是为时已晚,佛门功法已经攻入自己识海深处,引发魔障,如今之计,他闻易只能入了无思在自己脑中构建的无限幻象之中,若然不能从外抵抗,便只能从内里战而胜之

闻易自打拳法被止,身子停顿下来,眼前便出现了无数虚幻,内有无思和尚站在虚空之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佛号不断,正言之:“我佛有三千世界……”

说到这儿,闻易面前好一阵氤氲变化,天地倒转,乾坤一气,蓦地出现了三千个平面,每个平面便是一个小世界,其形式皆同,中央有须弥山,透过大海,矗立在地轮上,地轮之下为金轮,再下为火轮,再下为风轮,风轮之外便是虚空。须弥山上下皆大,中央独小,日月即在山腰,四王天居山腰四面,忉利天在山顶,在忉利天的上空有六欲天,再上则为色界十八天,及无色界四天。在须弥山的山根有七重金山,七重香水海,环绕之,每一重海,间一重山,在第七重金山外有碱海,碱海之外有大铁围山。在碱海四方有四大洲,即东胜身洲,南赡部洲,西牛货洲,北俱卢洲,叫做四天下,每洲旁各有两中洲,数百小洲而为眷属。如是九山、八海、一日月、四洲、六欲天、上覆以初禅三天,为一小世界。集一千小世界,上覆以二禅三天,为一小千世界。集一千小千世界,上覆以三禅三天,为一中千世界。集一千中千世界,上覆以四禅九天,及四空天,为一大千世界。因为这中间有三个千的倍数,所以大千世界,又名为三千大千世界。

三千世界一现,无思身形再现,口中接道:“今便以摩利支天降服于你”说罢双眼一翻,口中喝道:“吒”

喝罢一阵身形变幻,整个人的样貌再不似从前那般,而是化作一个女人。

这女人样貌极其诡异,背后背天扇,扇形如维摩诘说法时天女所持之扇。扇中画卍字。右手下垂,举掌向外,像两边各作一随侍天女。座下乘猪,身金黄色,八臂三面九眼,顶戴宝塔,塔中有毗卢舍那佛,女子身披红色天衣,有宝带、璎珞、耳珰、腕钏等种种饰物。左侧四手分别执索、弓、无忧树枝、线,右四手分别执有金刚杵、针、钩、箭。正面善相,显微笑状,唇如朱色。左面作猪相,忿怒丑恶,口出利牙,信人见而生畏。右面深红色,立于猪身上。…,

此女一出,闻易面前再变,诸天三千世界与那女人一齐消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袭来,闻易只觉双目刺痛,伸手揉了揉眼睛,勉力翻开眼皮,这才看清了周遭环境。

这是一片树木环抱的茵茵绿地,草木茂盛,欣欣向荣。

“这必是那无思施的法术,我还当小心谨慎,万物着了他的道嗯……”闻易左右一探:“也不知这是何处,看来他佛门神功倒也有些来头。”

闻易摸了摸身旁大树,树皮粗糙布满纹路,入手实乘,手心稍稍使力,便觉被划的微微发疼,这手攻人识海的功夫竟可拟物似真,影响到他人六识直叫闻易赞叹不已

“也罢,就叫我闯上一闯看那大和尚有何本事毁我灵识”闻易甩了甩手,将双手附在背后,慢慢往前走去。

没走两步,便听身旁树林“哗啦哗啦”一阵响动,打从斜刺里猛地冲出一个人来,正要撞到闻易怀中,闻易竟似早就得知一般,双脚一点,一跃而起,让开了他,便看那人没了着力点,好似本就无有平衡,又跑两步稳不住身形,一不留神趴倒在地,啃进了一嘴泥。

闻易本还怀疑,待得他仔细看了清楚,忽地如被雷霆击中,石化一般立于当场,嘴角颤抖,半晌才磕巴道:“不……不周?”

那人抬起头来,瞪上闻易一眼,上下看了看疑惑道:“你是谁?如何认得我了?”说罢两手一撑,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子,警惕的盯着闻易,等着他答复。

闻易突地捏了捏自己面皮,只觉脸上一阵疼痛,心思顿时清明起来:这亦是那和尚的幻境定是这样这都是我曾经历过的事啊

是的,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前世与自己相交甚好,被自己舍命相救,又在今生从僵尸围城中救出自己的曾经的不周道人,现如今已飞升离去的永平道人啊

闻易少见的沉默一阵,他情知自己已入幻境,却不知如何破解,也不晓得他无思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直心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消屏息凝神,稳住灵台,哪里怕的这区区幻境了?

可看着面前之人,早知他这是因故窃取门中典籍,被门人追杀,身上脸上俱是鲜血,惨状惊人,落魄至极——这是我们刚见面的情形啊

想及此,闻易仍是不忍心丢下不周独自离去,终是欲要开口,正这时,但见不周胸口突然一阵起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浓浓鲜血,神情有些紧张,往后一看,只见林中人影翻飞,好似有五六人齐齐向这方而来。

闻易也见得这些人,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连忙开口道:“你且放心,我非是与他们一路,看你这般境遇,想来正是遭人追杀,你若想逃命,便跟我来”说罢便要往不周手腕捉去。

那不周哪里肯让,退后一步,躲开了闻易来拿的手,两眼一翻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闻易看来人尚远,但那风声已近,想来功力不弱,恐怕真似当年一般,有心动期修士夹在其中,若是当年之时,还可周旋一二,但再看眼下情形,自身运功尚有困难,空有一腔仙元而不敢用,哪里挡得住心动期大修的威势?

只见闻易面现焦急,猛地怒吼一声道:“那里头还有心动期修士,凭你小小的筑基,还想怎样?赶快随我走,走慢了你我皆要被留与此地”…,

言罢不再理他,当先往林中跑去。

不周见闻易如此焦急模样,真如提自己着想一般。心里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慢慢滋生。也不知为何要相信此人,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随着闻易动了起来,往闻易方向而去。

闻易回过头来,见到不周果然跟在自己身后,这才放下心来,一面前行,一面仔细回忆,想万年前,他与不周刚刚见面,自己是得了师门任务,前来追拿练气期叛门修士,而他不周因偷窃其门中功法典籍,而遭到门派的严令追杀,二人阴差阳错,正是在这片树林中相遇。

而当时的不周不过筑基中期修为,但闻易已是融合期大圆满,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进入炼气化神大境界第一重——心动期的修士了。

当日便如现今一般,不周突然出现,不偏不倚正好撞在自己身上,他二人摔在一处,不周起身也不道歉,直欲继续逃脱,而他闻易又年轻气盛,只抓着不周不放,二人立时发生口角,正当闻易要朝不周动手找回些面子之时,那伙儿追兵已然追到,竟不分青红皂白,把闻易当成不周的同伙儿,欲连闻易一同诛杀。

闻易哪里能受得这番气了?想他虽不过融合期大圆满,而对方有一个筑基期后,两个融合中期,还有一个心动初期的修士,但他在当年门派所修的服三五七九行气法,由于自身资质乃是那天地间少有的仙灵根,修炼多年,早已是登堂入室,见了高于自己一阶的心动期修士竟然不欲退走,反而迎头打来,同那四人站在一处。

可即便是自家功夫再好,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不周捡了筑基期的修士对练,剩下两个融合中期,和那心动初期的大修可都落到了自己肩上,终是身中两掌,肩中一剑,无力再战,只得扭头逃走,而那不周也和自己朝相同方向奔来,二人一前一后,也不知是不是在死亡前爆发出了超人的能力,亦或是二人身法更优,总之还是有惊无险的躲入一处树洞深处,让开了那追杀之人。

此情此景,不正是如那日一模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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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幻象杀机

但不同的是,闻易当年好歹也算是个融合期大圆满,即将踏入小修眼中炼气化神的高阶段修士了,而如今再看,他的修为竟与现实里中了那无思和尚佛门功法之前一样,只是筑基中期

即便是那高人一等的仙元力,但使来经脉承受不住,无法使用顺畅,这可叫他如何打的过这伙追兵呐?

于是闻易只得二话不说,扭头领着“再次见面”的不周,直往那处曾经躲避过的树洞而去

便看他闻易现今脚程虽也不错,可比起那不周倒还真差了一些,想来不周这会儿使得定是那将来为引诱古驰老魔进入自己阵法,而用来逃命的心光遁法雏形了

不过无论怎样,闻易见机的早,提前动身,倒也来得及逃走

只见闻易在前头带路,左右腾挪让开前方树木,凭着自己依稀的记忆勉力的寻找着

正在后面追兵越来越近,时间越发紧迫之时,便听闻易轻喝一声:“不周,这儿,快来”喊罢猛提一口真气至于双脚足底,两腿一蹬,“嗖”的一声冲着一棵大树而去,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动,便看那闻易突然拨开树根处的一片散叶,人竟没入树干之中

那不周显是有些发愣,也不知这忽然冒将出来,却又叫得出自己名号的怪人弄的是什么玄虚

正这时,便听那树干下方的那片散叶又是“哗啦啦”响起,打从里头冒出闻易的头颅来直冲着不周急迫道:“还愣着干什么?此树内有天然空洞,地方甚大,可容下我二人,你赶紧进来啊”

不周虽有犹疑可打眼一看,后面追兵不刻便至,咬了咬牙,终是猛地一头扎进了那片散叶之中,身形从这林间消失不见了

待得他不周进了树干,又见一双手打从里头伸出来,“嘿”了一声,便看一个黑影从这双手里抛出来“哗啦”一声砸到远处的枯枝烂叶之上,接着拢了拢洞外面遮蔽用的散叶,才又缩了回去,一切都如同他二人刚进来前一般若是不明情况之人,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他二人便似遁术高绝,凭空消失一样

却说闻易同不周二人俱是躲入了树干之内的空洞,闻易立时比了个手势轻声道:“噤声了”

那不周哪里需要他啰嗦了,早早便已平心静气,压下了涌动不断的真气,将血液流减缓到最慢

无限升级]只白了身边闻易一眼,便两耳直竖仔细倾听起来

又过一会儿,果然有一阵急破空之声“呼呼”响起转瞬间便已是到得这棵大树之外

正这时,因飞赶路而卷起的狂风顿时停了下来,有几个脚步声在离这棵大树不远的地方响起

沉默片刻,便听外面有人开了嗓子:“王师兄,那叛徒如何不见了?”

“唔……”那王师兄沉吟一番:“他已受了重伤,走不远,刚才以我目力,似是看到另外一人前来接应他,哼这叛徒,还有同伙不成?”

“王师兄,想本门三清诀典籍也不是非常重要,只炼神而不修身,便是被那叛徒拿去了,又有多大的事儿?怎会如此兴师动众,区区筑基期小叛徒,竟还劳王师兄走上这一遭?”那人又说道

王师兄道:“李师弟说的不错”这王师兄想起不周,心中就有一腔怒火:“想我为门派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所求也不过是本门秘典上青武仙决,可眼看这法诀就要到手,又冒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这事情说大不大,那三清诀乃是废诀一部,叫人得去,便是修至渡劫,那也是无有强悍肉身以抗天威雷劫的,可说小却也不算小,毕竟那不周是直入藏经阁盗取的法诀,若不严惩,派规何在,脸面何在?”…,

王师兄“呸”的往旁边吐出一口浓痰:“那小贼修为低微,根本不需我亲自出马,可他那轻身功夫却甚是诡异,步伐玄奇,一跃十丈,等闲修士还真追之不及,家师闻讯便派我出马,言道‘待得抓回此獠,再授你法诀’唉……真他娘的晦气”

李师弟一听连道:“原来是这样,也难为王师兄一路辛苦了不过此间已有王师兄这般高手出马,想那叛徒小贼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王师兄听完很是受用,把嘴一咧,连连点头

那李师弟看得自家师兄高兴,还欲继续拍上几句马屁,却被王师兄挥手阻止:“你我莫要说这许多,赶快将那叛徒捉了出来,带回门中受审若是事不可为,亦可下杀手,断了他的道途,只消将那三清诀带回门中即可”

李师弟与其余二人俱是点头领命,四人分作四方各自寻找开来

闻易与不周侧耳倾听,一时心惊胆战,只因这四人里有一人寻找的方向正是他二人藏身的树洞

那人越发的接近了,忽而“咦”了一声,脚步声便直直的朝这棵大树走来,想必已是觉察到此树有异

近了,近了

但听“哗啦”一阵响动,一只大手伴随着一抹亮光从洞外直射进来,闻易与不周悚然一惊,闻易顿时心道:怎会如此?当年这几人不是直接离去了吗?

正当这危急关头,乍然一声喊叫惊动了用手撩开散叶之人,那只大手又缩了回去:“大伙儿快来看,这有一只鞋”

喊叫罢,便听洞外之人犹豫一阵,终是翻身快步离去,对这树洞未有深究

闻易同不周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石师弟,这鞋你是在哪儿发现的?”王师兄问道

石师弟把手一指如实答道:“便在此处”

王师兄看了看方向,开口道:“我四人横向追来,这林子东侧南侧俱脱不了我的法眼,唔……”又思索一阵,厉声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将这鞋子扔在西边儿,定是认为我会觉得他们往北去了,而诱我等上当,其实他们所去方向,还是西边走,我们就往西追”

王师兄说罢,当先迈足而出,脚尖急点,三两步便已去得远了,一面走来,还一面带笑,想是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极为满意

那三位师弟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但看那李师弟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只得紧紧跟上,剩下一位姓石的师弟,还有那一位叫不出名讳的师弟也是抬腿跟了上去,四人“唰唰”几声就已走的一干二净,这片树林才又复归宁静

只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听那树洞之中不周之声才再次响起:“走了?”

闻易又听一阵,点头确定道:“确实走了”

得闻易确认,那不周才当先从盖满散叶的树干中钻了出来,闻易随后而出

两人看了看方向,便朝相反的东方飞行进起来

直到出了林子,又奔行了三四个时辰,二人依稀可见远方城池出现在地平线上,这才将度慢了下来

他二人一路无话,这会儿精神放松了,不周才侧过脸来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闻易看了不周这张年轻的脸,一时间心潮澎湃,不知如何开口,想他二人前世知交千年,此生又兄弟重逢,奈何此时的永平已飞升而去,兄弟再次分离,有很多话哽在喉头,难以开口,可如今幻想之中竟然重聚首,真叫闻易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闻易心情激动,难以自已之时,对面不周忽然脸色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挥出,正中闻易胸口

便听闻易“噗”的一声口中呕血,胸骨塌陷,只觉身上一股大力袭来,掌风直将闻易打飞了出去

那不周口中喝道:“早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不是门中的老东西派你来假意接近于我,欲夺我宝贝的?”

闻易突然被兄弟暴起所伤,心情溢于言表,却是百口莫辩,一手按住胸口,一手连摆道:“不……不是……”

话还未说完,便见那不周身子一提,又朝自己一脚踹来,口中竟是恶狠狠的道:“还敢嘴硬?”

这一脚来的甚是威猛,可闻易面对此招,竟然不闪不必,心中想道:我闻易此生记忆归还,从数万尸群中逃脱活命,俱是不周所予,也罢,既然眼下你已安全,我便是死在你手下又有何妨?

想及此闭合双目,把头一横,以待不周杀来

就在这生死危急的关头,闻易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清凉,这股清凉急转直上,生生冲入了闻易头顶识海,直将闻易冲的浑身一震,头脑顿时清明过来

闻易眼睛豁然睁开,只见一只大脚已然近了自己面前,若不闪避,非得被踩碎了头骨,一命呜呼不可

闻易连忙左手手肘顶在土地上,借着反力原地向右侧一个打滚,滚在一边,正让开了这一脚

又忍着胸口剧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一手握拳,一手抚住胸口,脸色一变道:“你不是不周,你是那恶和尚无思竟装神弄鬼,化作我兄弟前来害我,如此卑鄙伎俩,还敢枉称得道高僧么”

说罢猛地一拳挥出,口中大叫道:“适才在外面没有机会,现在在这幻像中却要叫你尝尝我这九道归元功的厉害”

“无思,接我一记一元破山拳”闻易喊罢,拳头紧握,便见那拳上突然金光直冒,随着这一拳打出,拳上金光越发强盛,闻易整个人都隐没在了金光之中,好似化作了一颗流星,要将面前大山生生撞碎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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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元破山拳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一元破山拳”,正是那九道归元功上上册所记载的粗浅入门拳法,饶是如此,这破山拳一拳之威,以如今闻易筑基中期的修为使来,也可震断山峰之尖,乃是一独门神迹,以巧破拙,以柔克刚之法!

若说这一元破山拳端的是厉害非凡,其中尤为重要的便是连山。

何谓连山?连既是相连,山是艮卦之所象,连山也即三连,连山就是由三个阳爻合成并所表示的艮卦山。

天地生有六十四卦,卦象上说:乾三连坤六断艮覆碗兑上缺,连山之易则为艮三连兑六断乾覆碗坤上缺。不论是乾三连还是艮三连,此三连的卦象所表示的卦,其卦数都是一,卦象都是表示先天真阳,天地的至刚;不论是坤六断还是兑六断,六断之象所表示的卦,其卦数都是八,卦象也都是表示的先天真阴,天地之至柔。

乾,三连以象老男。坤六断以象老女。当天地乾坤刚刚产生,还未有生成震巽坎离艮兑六子卦之前,乾坤二象实则应为少男和少女。这便犹如人之男女,少年未婚时,少男一身赤阳,少女一身赤阴。此人之少男少女才合乎乾体纯阳而三连坤体纯阴而六断的卦象。再当男女婚配,生育子女之后,当初各自纯阳纯阴的性体已逐渐老化,不再精纯,最后变成老男老女而告终。乾坤二卦也如这个道理,当天地形成,八极平分之后。乾坤性体已是老人迟暮,也必不再精纯。所以,连山一易,乾以覆碗。坤以上缺。其时,覆碗卦上乾的一阳,和上缺卦上坤的一阴,已再无可变。这两个卦已再无力量使得自己再回复到当初天地开辟前三连六断少男少女的状态中去了。

而这衰弱后的乾坤二卦,乾虽仍居与天之上位,坤虽仍居于地的下位,但此时的天地,已是徒具乾坤的虚名。再无乾坤的实力。

当天地圆满,老乾老坤的最后一对子女艮卦和兑卦诞生时,艮的性体三连而纯阳,兑的性体六断而纯阴。这个艮和兑,对居西北和东南,年幼如少男少女,其卦名虽为艮山和兑泽,实已具足乾坤当初开天辟地的威德。

是故: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艮兑二卦实则已肩负起乾父坤母,当年承载天地造化万物的大任,综上所述,可知连山一易。是以艮卦山以象至阳至刚,取兑卦泽以象至阴至柔;山在山上是为纯艮之“出”卦。此出卦位列连山六十四卦之首。

出与入相反,反而“入”就是人。所以,纯艮的“出”又为人卦;纯艮既能为一“人”,则纯兑之卦就是二“人”之并列。二人相合即为天,纯兑的天卦位列连山六十四卦的末尾。

这整部连山六十四卦,便在那九道归元功上上册的一元之中,既是教人如何发掘这天地之理,只有如此,才可入得真正的道途,认识这方天地,终将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成就无上之道。

在上古时期,便有一徒弟问道于师傅,那师父便是这九道归元功的编纂者。

那师父曾指自己口中的牙和舌向徒弟点明了这柔能克刚的大道,阐明破山神拳的神威和奥妙之所在。

其言之:“人身之上最坚固者莫过于牙齿,而最柔软者莫过于舌。”

“牙以取象艮卦山的阳刚,舌则取象兑卦泽的阴柔。”…,

“舌和牙同在口中。人年轻时,舌和牙都活力十足,待至渐渐老去,牙便会逐渐掉落,而舌仍然安好。这是因为,牙虽坚固,但太刚而易断折,不如舌虽柔软却得以久长;又因牙齿虽强,却永不能出离于口,而柔弱的舌却常能自在的伸出口外。”

“这个口,实在是一个非常的口,牙和舌都是人身上位于口内的部位,牙出不得口,就犹如人之被囚,即使此‘人’的本领再强大,被困在牢里也自无法施展。”

“而舌常能自由的伸出口,则好似‘仙’的怡然自得。然而被囚禁了的‘人’,如何才能出得牢笼,成就仙家的大道呢?”

“艮山之牙,若能借得兑泽舌的助力,开启口上的一横,并使之竖立,囚外边的口即从此破。囚中的‘人’即可从此破口中出去,人在山旁即是仙。如此,被囚禁而不得自在的艮牙山的威力,就得以解放!”

“囚,破则破了,可说是艮牙借助了兑的力量才得显大威力,如此则兑卦本具有无量无边不可思议强大的大神力。但如果把仙右边的山去掉,则仙其实仍只是凡人一个。可知兑舌的本身,虽能自由的出现于口外,其实并不真的具有大力量。”

“兑舌实际上也是依靠了山本来具有的大力,因而才显圣的。是以艮之牙和兑之舌,互为依存,互相配合,刚柔并济才能打破牢笼成‘仙’道。”

“三个阳爻三长横合成一个艮卦山,三个阴爻六短横合成一个兑卦泽,兑其实也可以说是一座大艮山破开成了两座小艮山。艮卦如山而有山的大阳刚力,兑卦如泽即有能破山的大阴柔力。艮之牙虽利,若无兑舌的配合,即不足以成功,兑之舌虽能,如无艮之牙力助,也将显不出仙的神奇。”

“兑之舌不断的破山,所以口不断的变化成新的艮山,新的艮山不断的形成,所以兑破山的威力也长久的存在,兑之所以破山,并非是要真的破灭艮山牙的力量,而是为了解放出艮山牙的力量,并使之长久的存在,并从而使得仙家的妙果,永远长存!”

便看那九道归元功上所说:专气至柔,能婴儿乎?

其实柔虽能够克制刚,但那也是需要一定的条件的。

但凡是人,任谁都不可能再回复到婴儿的状态中去了,所以人即使真的修到了至柔的境界了,也决不会真的象婴儿一样的柔弱,是以:天下之至柔,即是驰骋天下之至刚!未必就是真的。

这著书之人之所以取兑卦以象人身之口,其实口中自有牙和舌,我辈修行,如果只识得柔弱如兑的法则,并一昧的使自己至柔下去,则终将沦入空行,是以,这破山拳法只不过被撰写在九道归元功上上册内的一元篇中,止为开篇矣。

倘若能同时兼具艮山刚的方法,则阴柔兑卦所本具有的破山大神力就会真的破口而出,破口即成山,

若果真如此,兑之口则变成艮卦山的口了。只有这样,闭口则兑,开口则艮。这个口只有修得同时具有艮和兑的两种属性,才可能修出无坚不摧,造化万千的仙家无上大神威力!

似闻易当年那般修士,即便不是那什么挥手惊天动地的绝世大能,却也混迹千余年,过目的优劣功法也不在少数,可从未有一部似这九道归元功一般玄奇莫测,光这一本上上册,便已叫闻易受益匪浅,使得闻易多次猜测,这九道归元功的作者,或许已是一名得道真仙也未可知呐!总得来说,便是那敬佩二字可表。…,

此时再看他闻易,正应了书中所说,以一手连接齿根,成就艮山的神奇,再辅以一心而连通舌脉,修出兑泽的威德。以手握拳,并将自心牢牢的牵挂在手之心,如此则心在拳上,拳在心中,得心应手,破山之功乃成!

这手一元破山拳一出,仙元力鼓荡,金光烂灿,威能之大,好像将空间也击碎了一样。

那“不周道人”一脚落空,眼神透出一抹厉芒,还待再来,没想到叫闻易得了先机,运气真气,已是一圈打将过来。

不周只得严阵以待,全神贯注的盯着闻易,以求挡过这一招,另寻出手时机!可打眼一看,对面哪里还有闻易在?入眼的俱是一片金光闪耀,拿灵识一扫,只觉头皮发麻,浑身体温骤降,如坠冰窟:这是什么功夫,怎得有如此大的力道?

不周无奈,忙左手回转,护在胸前,右手瞬间变化手诀,使得仍是那不周的功夫!

闻易见罢,心中更怒,高喝一声:“无思,看我击散了伱的幻境!……破!”

“破”字一出,拳风乃到,拳尖金光刚要触到了那不周,不周也抬起施术的右手,打出一道白色气旋,可事与愿违,这般小道却是难当那闻易一拳之威,不旋即便已被打散,气旋紧跟着消失不见。

不周见法术失效,又起左手,与刚刚抬起施术的右手并列举齐,两手间真气吞吐,做着最后一搏。

闻易拳头不停,拳风不散,金光不消,一路向前,偏听“噗”的一声,这用仙元力使得的一元破山拳瞬间便击中了不周的双手手心。

没有轰鸣巨响,没有鲜血四溢,有的只是轻轻一声响,闻易全身金光便已随着二人接触的拳头与手掌间一股脑没入了不周的身子里。

再见对面不周嘴唇上下一阵打颤,双目中眼球鼓胀充血,身上皮肤立时变得红彤彤一片。

只见他再不动弹,呆立一阵,半晌才晃上一晃,口中喃喃道:“好拳法!”说罢突然分崩离析,化作灰灰,飘散在天地间,连一滴血都未有洒下!(未完待续。。)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另有其人

闻易眼前的“不周”受了这一拳,身形消失不见,接着面前又是一闪,现出那个八手女子摩利支天来,摩利支天也停留不过片刻,转瞬间也化为飞灰。

无思和尚所化幻境也随之一股脑全部消散,便见天地崩殂,百兽灭绝,花草凋零,一切都化为乌有。

闻易识海幻境已破,双眼一黑,再睁开眼,极目四望,白雪皑皑,雪松林立,终是又回到了那片小树林中!

无思佛门神功被破,面皮忽然闪过一道金光,“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却说那闻易也不好受,那幻境如梦如真,在内里使得那一元破山拳,便同在外面使来一个模样。闻易经脉本就脆弱不堪,此番强行使出大量仙元力,以供给一元破山拳所需,那仙元力经过闻易身间,竟生生撑破了闻易大半个身子的经脉,内出血极其严重,但看那挥拳的右臂,无力的垂在身侧,便可知这一元破山拳,以及那仙元力的霸道程度了!

闻易仔细感觉着自己的右臂,轻轻摇了摇头,暗道:这九道归元功虽好,可每每使来都太耗真气,我此时所修真气又与旁人不同,乃是使得那缥缈霸道的仙元力,以我如今实力,还做不到如指臂使,身子骨太过软弱,无法畅快出手,真真儿是无奈至极!

闻易思量一番,寻思反正眼下也无法立时解决这道难题,还得留待日后。寻得了炼体的丹药,将身体强化之后再做打算,现在最要紧的,却是止住了内里的伤势。

闻易抬眼看了看对面无思。那无思早已面无血色,盘坐在地,口中佛号不断,想来闻易这手一元破山拳已是将无思的灵识击毁,没有个把个时辰是恢复不过来的了。

看罢闻易把手一拍腰间储物袋,手中立马现出两个瓷瓶来。一蓝一白。

蓝写:五石散,白书:炜真方。

这蓝瓶五石散乃是外用灵药,敷之可缓解神经疼痛。从毛孔渗入皮肤血脉,减缓血液流速,封穴止血,妙用无方!

那白瓶的炜真方却是内服圣药。食之可回复些许真气,乃顺着口腔进入五脏六腑,形成无形药力护住内脏,以免内伤恶化,伤及内腑。

闻易右手不能动。只得使左手持瓶,舀嘴咬开瓶塞,把嘴附在白瓶炜真方的瓶口处,把嘴这么一吸。立时便有三五颗丹丸进了肚子。

接着直接把炜真方往地上一扔,用牙扯开五石散瓶塞。将内里的粉末全部倒将出来,洒在了自己的右臂之上。

做完这一切。闻易长啸一声,低头看着那和尚无思,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口中道:“和尚,伱我二人交手,孰胜孰败,也不消我多说,伱怎么说?”

那无思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尽是疲惫,又咳嗽两声,才开口道:“阿……阿弥陀佛……贫僧技不如人,确是败得无话可说。”

闻易已是走到无思面前站定,左手暗运真气,轻声道:“依我二人之前约定,贫道这便去了,伱却不可再使人追我。”

无思听罢一愣,终是勉力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叫施主走了去!伱这招式虽然凌厉,但戾气太过,想必日后还要有人死在施主手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说今日,若不是伱这大和尚胡搅蛮缠,我又何必下此辣手?”闻易听得心中一阵光火:这秃驴莫不是要食言而肥?…,

但听无思说道:“施主,伱功力深厚,真气充沛,招式又厉害无比,确是胜过贫僧多矣,不过,贫僧那师弟师侄不刻便至,到那会儿,贫僧亦养出三分灵识,与其联手,定要将施主舀下了!”

闻易听完大怒,左手猛然拍出,按在无思头顶,大喝道:“伱当我不敢下手杀了伱吗?”

无思心头一颤,那布满真气的大手已然附着在自家头顶上,试问这天下众生,有哪个遭逢如此态势还能临危不惧的呢?

不过这无思心中一转,早见这贼道士面嫩,再联想其功法特意,恐怕是一见识不高,却又运气超然,偶然得到一部上品功法的年轻修士,我若诈上一番,或许可以奏效!

想及此,只见这无思把头一横,大义凛然道:“施主,贫僧受伤过巨,早已无力反抗,于伱不过如那砧板上的鱼肉,只消施主动动手,顷刻之间便能取得贫僧性命,但施主可知,贫僧不过是佛海一粟,佛门子弟何止万万?施主若是自行离去尚且不谈,若然真取了我佛家子弟性命……”

“哼!”闻易把眼一横,突然嘴角泛笑道:“原来伱还是个贪生怕死的和尚!”

“伱若不说,倒还罢了,既然伱现在还敢威胁与我,我却不能再放过了伱!”说到这儿,闻易侧了身子,把手一指道:“那便是适才我二人见面的地方,伱且仔细听听,那处是何动静?”

无思灵识已失,修为受损,感知力早已弱的不行,任他如何使力,都再也看不穿眼前茂密的丛林。

正这时,无思只觉头顶灌入一股真气,这真气非是要取其性命,却是闻易要助他一臂之力。

真气一入,闻易丹田再度充实起来,再一行功,调动丹田真气灌注五识,头脑立即清明起来,四周的物什又再次清晰。

闻易这一下子可是真真儿惊到了无思,他心道:这小子究竟是何来路,不见他如何费力,便可使出这般充沛的真气,顷刻间便能将我的丹田蓄满!

正想间,只听闻易突然催道:“休要再胡思乱想了!赶快看看吧,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无思一阵纳闷儿:这是叫我看的什么了?

可还是听从其言,把真气灌注双目,打眼望去。

待得无思仔细一瞧,刚刚二人见面之处,也便是无思怀疑闻易早做了布置的地方,竟然冒出了三个人影,这几人俱是光着头,哪里还是别人了?正是他的师弟师侄寻自己来了。

这都不打紧,关键便是,他们竟然着了闻易的道,已是没入了熊熊烈火之中,在里头苦苦挣扎,哭天喊地,只见他们手中脚下俱是金光直冒,显然已是被那不知哪里来的火焰烧红了眼,乱用真气,只想灭火逃生。

但见那红色火焰深得发赤,根本不给这三人机会,不管他三人怎么运功,火势都不见小,每道金光闪过,就犹如往烈火中投了干柴,反而有越着越旺的意思。

闻易左手也不离开无思天灵盖,只是歪着头,眯着眼,一副欣赏的样子看着这起人间惨剧,口中还对那无思解释道:“这乃是封印于符篆之中的朱雀神火,正是我一位好友特意为在下所制,符不过三张,今日本想用此符将伱四人一网打尽,可没想到伱功夫平平,这脚程却是不慢,人也算是机警,这才颇费了我几分手脚,不过伱那几名同伴,就没伱这么好命了。”…,

无思听罢心中发凉:这贼道士面皮稚嫩,可心肠却歹毒阴狠,只一个照面,便已布下杀机,引我等入网,还欲屠戮殆尽,这般心肠,不是魔道又是什么了?

又看两眼,无思已是转过脸来,只因那几人已是被那朱雀神火活活焚烧致死,从赤条条的生命,到浑身燃起火焰,再到化作几具木炭,直至现在的冷风一吹,木炭变成扬灰,转眼便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那朱雀神火没了目标,也便销声匿迹了,只听那处空中“呼哧”一声,天上亮起一道火光,原来是那道符篆自行燃烧了起来,转瞬间也烧了个一干二净,再看那片树林,除却地上那一个被朱雀神火烧出的焦黑大坑,无漏,水,土都已烧没,其余旁的什么也无,果然不愧为大乘期真人引来的神兽之火!

随着朱雀符篆消失,闻易又复归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冲着无思道:“这场好戏,看的如何?”

“伱……伱这道人心肠如此歹毒,竟敢杀我僧众!贫僧……贫僧……”无思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本就气血不顺的他,这一着急,口中又咳嗽了起来。

只见闻易遐迩一笑,突然附耳在无思边上道:“伱莫要着急,一会儿便送伱去见伱的同伴,不过现在伱还有用处呐!”

说罢眼神一凛,一道目光猛然射向斜里的一棵松树上,那树冠松针茂密,根本看不透其中有着什么。

闻易定定看着那株松树:“朋友还不现身吗?”这一声大吼,真气环绕,只拢住了那棵松树见方的地界儿,震得那树上一阵晃动,树上积雪纷纷落下,洋洋洒洒,好不漂亮!

又听“吱吱”几声,有几个黑影从树上飞速蹿下,直往原处逃去,闻易一看,却是几只被吓坏了的松鼠罢了。

闻易还不罢休,眉头紧皱蓦然道:“我数三声,伱若再不现身,这和尚的性命便归了我了!”

“一!”

“……二!”

“三”字未出,却见又是一个黑影从树上掠下,一个翻身停在树下,一手抚弄脸颊,一边轻启朱唇道:“小哥好俊的功夫,真叫奴家佩服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斗法又见斗法

闻易嘴角一抽:“伱到来也有些功夫了,我那符篆朱雀引却是未有将伱也给引过去。”

“小哥那符篆好生厉害,奴家险些就着了小哥的道儿了呐!”那女子眉头一蹙,似娇似嗔,叫人见了非得酥了骨头不可。.

那女子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小哥儿那符篆里头,除了朱雀神火,还动了什么手脚了?”

闻易想了片刻,终是吐口道:“迷神草。”

“迷神草?”女子沉默一阵,好半晌才道:“竟然是这等凡草!用起来却有如此功效!小哥儿真是好手段!”

原来闻易打出那道符篆,的确如那女子所说,除了封印其中的朱雀神火,便是那碾碎成粉,佐以朱砂狼毫着于符篆之上的迷神草!

这迷神草非是什么灵草,而是地地道道的凡草。迷神草颇为喜热,多长于南方一带,是一随处可见的植物。早年间,有农夫见了,都当这迷神草如野草一般,只割去置于一旁,而后偶然间有一处农田失了火,火势极大,救援不及,大火烧光了所有作物,可诡异的是,不说那农田旁的乡里乡亲,便是那农田主也是一样,无有一人前来救火,反倒是横七竖八的躺在了道路边,轻声呻吟!

那场大火直从天明烧到傍晚,火势稍歇,大地已被烧成一片焦土,浓烟滚滚,作物俱成焦炭,好生惨烈。直至此时,那群乡民才悠悠醒转。旁人一问,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刚才看到了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无论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还是成了九五之尊,权倾天下,竟然都在睡梦之间实现了!

这着实叫众人心中起疑,终有人仔细一查,得出一个结论来,那迷神草,可以致幻,乃是一个迷人心魄的药草!只消以火燃之。吸入其烧出的青烟,便能刺激大脑,麻痹神经,使人在迷蒙之中达成宏远。欲仙欲死,宛若神仙!是以被取名为迷神草。

后有更多人发现了这味草药的功效,拿来制造些龌龊的药类,如种种为武林所恶的春药,或是迷香等等。而此草药力虽不显著。是以少有修士拿来入药,但若是以它为引,使出别种变化,却能偶有奇效。

便似他闻易这般。制符之时,以迷神草混合朱砂画符其上。果然叫那几个大和尚着了他的道,一时不差间。不知不觉便被吸引过来,直到那朱雀神火烧燃,才凭着自身功力抵抗了药力,可为时已晚,朱雀神火一触即燃,哪里待得他们后知后觉了?

再说此间,那闻易见了女子搔首弄姿,也不动心,直道:“伱同那荀氏女子,是何关系?”

女子巧笑嫣然道:“伱这小哥儿,真是不解风情,开口便问奴家那不成器的徒弟,莫不是看上她了?那可真要伤了奴家的心啦”

闻易两眼一扫,但见那女子双手无物,腰间挂着乾坤袋,身材曼妙,婀娜多姿,倒是看不出来路。

便听闻易开口问道:“伱那徒弟将我行踪报于官府,使得这几个和尚前来拿我,安的又是什么心了?”

那女子道:“奴家可是有名字的!”接着遐迩一笑,却是不答话。

闻易无奈,只得再问:“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咯咯”乐道:“奴家芳名,怎能告诉伱了?”

闻易怒火上涌:“姑娘倒是不怕在下动动手指,将这老和尚化作灰灰么?”说罢手上用劲儿,五指罩住了无思的头盖骨,掐的无思呲起大牙,额头见汗。…,

女子摆手道:“小哥儿若是喜欢,尽管杀了他便是,奴家早就看这群秃瓢不顺眼啦!”

闻易道:“怎么,伱们不是一路人?”

女子道:“怎会是一路人?”言罢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小哥儿伱看,这不就是奴家的头发吗?”。说完一手撩起袖袍,遮住半张美丽的容颜,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女子笑了一会儿,这才歇了下来,又是开口道:“倒是小哥儿使得一手佛门真气,招招金光闪烁,这身份,才叫可疑呐!”

闻易心中暗道:果然,这一手仙元力使来浑身金光直冒,到底是被人发觉了。

想罢才糊蒙道:“这乃是我门中无坚不摧的金系真气,隶属五行,非是甚佛门真气。”

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嘴脸,点了点头。

闻易道:“未知姑娘到此有何贵干?莫不是来看我如何杀得这老和尚的吗?”。

女子摇头道:“非也,奴家只不过偶经此处,有幸遇见伤了我那徒儿的凶手贼人,特来看看这贼人长得是何般模样。”说罢两眼一眯:“现在看来,这贼人却是个英俊小哥儿啊!这叫奴家怎么下得了手呢?!”

女子言罢,一打眼扫向闻易右臂:“怎么,看伱右臂虚弱无力,瘫软一边,可是用力过巨,不听使唤了?”

闻易心中惊道:这女子好毒的眼力!

可口中却道:“不过是金系真气太过锋锐,不出一时半刻,必完好如初,还叫姑娘惦记了。”

说到这儿,只听对面女子娇喝一声:“咤!”身形陡然拔高,变手为爪,直冲闻易面门扑来。

闻易早知这女子心怀不轨,只左手拽住无思衣领,两脚一蹬,瞬间便躲开了这一记,落了地,又立马把手掐住无思脖颈,口中奚落道:“呦我道姑娘为何而来,原来是一心想就自己的想好儿的呐!”

女子听罢眉头一皱,刚想发火却又按捺下来,她手一晃,手里多出一条红色丝带来,口上说道:“小哥儿不若放了这和尚,随我回那宏川城去,我保证不动伱一分一毫。”说罢还看了看闻易的胳膊:“还会助伱治好手臂的伤势。”

闻易道:“姑娘伱我未曾谋面,我又误伤伱徒弟,如今伱这般示好于我,所求为何?”

那女子晃了晃红丝带,面现认真,一字一句的道:“伱我皆是道门中人,如今道门式微,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见小哥儿道法特意,手段高明,遂起了爱才之心,小哥儿若不嫌弃,何不同我一起,归顺了朝廷?一来日后可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二来又可避开大祸,再无佛门和尚找伱麻烦,此一举两得之美,小哥儿可考虑一下。”

“朝廷?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闻易忽而仰头大笑。

女子莫名道:“小哥儿为何发笑?”

闻易道:“我辈修道,非是与人使唤,呼来喝去的!”

言罢双眼发狠,左手用力,便听“嘎嘣嘎嘣”响声不断,闻易手中无思面目发红,费力喘气,两腿乱蹬,两手尽力要扒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奈何闻易力大,一只左手如铁钳也似,牢牢的捏死无思脖颈,再看他无思已是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不过片刻,那无思两腿一蹬,不在挣扎,显是断了气了。

闻易把无思尸首一甩:“这林中只有伱我二人,既然姑娘称我一声同道,不若放我离去,在下感激不尽,来日定有厚报。”…,

那女子先是一愣,缓过神来再想出手,却是为时已晚,只得眼睁睁看着无思命丧闻易手中。

只见她非但无有发怒,反而笑容渐开,冲着闻易道:“小哥儿好狠的手段,奴家可真是中意啊!”说罢口中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既如此,伱便随我去了”

女子说完,一手轻甩手中丝带,不等闻易答话,直取闻易而来。

那丝带自飘荡空中,犹如一条狰狞巨蟒,女子真气附着其上,迎风而至。

闻易临危不惧,但见这丝带飞速而来,却苦于右手无力,只得先行避让,再另寻机会。

只见闻易左腿向前一步,两腿程弓状,腰肢朝后一弯,那丝带险而又险的正从他脸上擦着面皮呼啸而过,却是未有伤到半分。

那女子一击不成,把手一弹丝带,丝带顿时鼓动起来。

便看这丝带末尾被女子一弹,丝带的头前也紧跟着颤动不止,只听“呼啦”一声,丝带前半段竟然凭空燃烧起来,便似一条火红巨蛇喷吐着红信,口吐炽人火焰,凶恶无比。

那闻易瞬间被火照痛了双目,后腿往前一送,整个人便平躺了下来,原地打了一滚,这才避过了那突如其来的火丝带。

闻易直起了身子,立马开口道:“在下青牛山闻易,姑娘既已动手,且报上了名号,休要忘了我道门规矩!”

那女子“呵呵”一笑,却是道:“奴家早就投靠了朝廷,何必再顾及什么规矩了?想知道奴家叫做什么,胜过了奴家再说!”

说完又是娇喝一声,一手三指捻住丝带末梢,再控丝带朝闻易而来。

闻易见这女子所使招数,这非是斗诀斗法,简直便是要同自己斗法宝,可自己已无趁手兵器,片刻间哪里能找出个像样的宝贝来挡此丝带?

可情势已不容他多想,只见那红丝带张牙舞爪,卷带炙热火舌直朝自己扑来。

闻易右手啷当乱甩,左手虚空一摆,手中已是多出一枚符篆来。

闻易把符篆往空中一扔,口中喝道:“冰廉符!”

女子见得闻易又执符篆,口中低吼道:“小哥儿年纪不大,手中宝贝倒是不少!且看我如何破伱冰廉!”说完手中发力,又是一股真气打入丝带之中,那丝带火焰更胜,朝前猛蹿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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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莹儿

(12点)

却说闻易那冰廉符一出,立时在面前形成一堵寒冰壁障,护住闻易全身。

那女子倒也见多识广,一语道破冰廉符来历,鼓动手中火红丝带,火焰凶猛,搅起一股炽热,直欲破开冰壁。

闻易见女子一语道破冰廉符来历,也不慌张,只手中再晃,左手里竟一下子多出一大把符篆来。

闻易躲在冰墙之后,那女子倒也看之不清,若然叫她见着了,非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闻易拿出符来,直屏息凝神,静待着女子攻击到来。

再看那女子,红色丝带火光一闪,娇叱连连,便听那冰壁之上“轰轰”作响,被那丝带击得坑坑点点,冰屑纷飞,已是摇摇欲坠。

闻易所使不过是事先封入符篆之中的术诀,非是使得自己真气所驱,不可长久,只可挡及一时,但看那女子丝带越发炽热,火焰猛然间暴起,终是将那冰壁灼出一个大窟窿。

大洞一现,冰壁瞬间崩塌,冰块四散,到处飞溅。

女子冷笑一声,见得闻易一脸的“惊慌失措”,忽而道:“小哥儿,我看你是个人才,这才出言招揽,你若是有意归顺于我,从此你我一起报效朝廷,今杀僧之事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做不知。可若是你执迷不悟,仍要与我作对的话……哼哼”那女子说到这儿摇了摇手中丝带:“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闻易听罢,默默挺了挺胸:“你我与那宏川城已是相去甚远,想来便是有那大修士在此自爆了元婴,也不会有人听得到吧。”

女子一愣,立时指着闻易花枝烂颤,哈哈大笑道:“元婴修士?哈哈哈哈,你这小哥儿还真好笑,那般高高在上的大能,岂是你能枉加评论的?”

闻易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你当我那朱雀引,是打哪儿来的?”

女子轻挑一眼道:“莫不是师门授下的保命灵符?如那般品次,怕是接近那上品灵符了,不过,却已经被你用过了。”女子转首道:“真是可惜,若是那符篆落到我手,我必不会将它如此就浪费掉。”

闻易抿嘴一笑,蓦然掷出五六张符篆,齐齐打入空中,那符篆五光十色,上面如鬼画符似的歪歪扭扭也不知写着什么咒语,看来随诡异难辨,却也大概可以识得,这些符篆上纹路各不相同,想来非是同种了。

女子一见,脸色终是变了一变,口中试探的问道:“小哥儿究竟是何门派,青牛山是何处,奴家却是未曾听过,难不成……难不成是那四庭柱之人么?”

闻易把头轻点,轻拍身上素色八牛丁袍,那衣袍一阵氤氲,竟而变化出一套白衣来,这身衣服飘逸出尘,任你如何看来都无懈可击。

闻易衣物变化毕,自己表情一肃,哼声而出,寒风吹过,衣袂猎猎炸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绝世高人的模样,接着袖袍一甩,手中已是多出一个银色小牌子来,那牌子擦得锃亮,被雪地一反,光芒直射女子眼帘,生刺得女子连忙低下双目,那红丝带也忘了甩,就那么定定站在原地。

正这时,便听闻易出言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滚,或者……死”

女子听到这会儿,顿时疑窦丛生,她一双妙目水波连转,不住重新打量起闻易来,可这越看来,心中却是越发的忐忑不安:这年轻男子仍旧有恃无恐,所使灵符灵丹俱是妙用无穷,便说那冰廉符,若放到那修真市集之中,非得卖上百块灵石不可,寻常散修出手哪里会如此阔绰了?…,

再看他手中灵符不仅有那朱雀引,冰廉符,此时更是一口气抛出了四五张之多,如此魄力,哪里是一般散修所能企及的?

女子越看越不对,那闻易气势亦是慢慢上升,步步紧逼,终于压得女子喘不过气来,她心念电转,才觉自己定然捅了大篓子了,她心中竟真的笃定,此人样貌如此年轻,却有这般法力,腰包鼓鼓,便是灵符伸手便是一堆,似这般之人,定然是出身名门大派的高门子弟

再说那银色牌子自己虽未有看清,但想来便是那道门四庭柱其中一门的信物凭证了。自己不过区区一介散修,不脱尘缘,依旧混迹在这世俗之中,同官宦权贵为伍,哪里有机会能见过这般修真界中名门大派的信物了?

在他修真界中,道门四庭柱的地位是无可比拟的,就好比那群龙之首,万仙之王,受这方地界的修士所敬仰,如今女子得见大派之人,哪里还有心思接着斗法,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转瞬间便被那莫名袭来的无限恐惧所替代,想起修真界中种种传言,那修真四庭柱门人各个儿护短至极,更兼手眼通天,手里头还攥着这修仙界中的大半资源。

这会儿惹怒了其中一员,便如断送了自己的仙途,只见她两手按住大腿,身子一侧,竟盈盈一福,口中温柔道:“适才奴家多有得罪,还望小哥儿莫要介意,奴家这便先走一步了,告辞”

礼至言罢,女子便转过身来,迅速抛出早已灭却了火焰的红色丝带,那丝带迎风长大,托起了她的身子,升入高空之中,“嗖”的一声便欲疾奔而去。

却听身后闻易厉声喝道:“且慢”

那女子虽然归心似箭,这处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怎奈何大派弟子发话,即便是人家门中练气小修,那也是身家富足的,自己哪里惹得起了?

是以那闻易陡一发话,她脚下丝带便已应声而至,只见她在丝带之上转过头来,又是一礼道:“小哥儿可还有什么事么?”说完竟面现桃花,远远抛来一个媚眼:“小哥儿若有需要,奴家定无所不从”

闻易心中鄙夷,但也乐得那女子误会。

他自秉持一股子傲气,伸出右手食指,朝那女子勾了勾,女子见了先是犹豫一番,随后心中一怯,还是走上前来说道:“小哥儿有何吩咐?”说罢就要往闻易身上攀附。

闻易面现厌恶,摆了摆手,示意那女子莫要接近与他,接着出言问道:“你究竟是何门何派,如何称呼?”

女子一改之前的模样,自打他闻易“亮”了身份,反倒使得她有些拘束道:“奴家王莹儿,不过区区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正是一浮萍野草。”

闻易点点头接着问道:“你又是如何归顺了朝廷?”

王莹儿道:“奴家本是宏川城人,因父母无辜被贼人所害,自幼便在外流浪,一日腹中空空,饥饿难耐,险些饿死路旁,幸得宏川城外空鸣山上白塔观中白鹭道长收留,以供衣食度日。”

王莹儿说及此,却是脸上泛着红润光泽,想来那段幼时记忆虽苦,可一进那白塔观倒是苦尽甘来了。

但听那王莹儿接着道:“我自被道长收留后,平日里帮带着道长打扫院子,日子倒也清闲,我想我本就孤苦伶仃,无家可归,既然在那白塔观中只消帮手扫地,便可吃得米食,住得暖房,何不干脆留在了观中,问白鹭道长学门技艺,也好做上个女道士”…,

说到这儿,王莹儿突地自嘲一笑:“那会儿,我还不知道那道士究竟是如何做来,现在想想,却是十分可笑。”王莹儿突然惊醒,猛地抬头看向闻易,心中惊骇道:我竟然对这小子说了这么多……

再看他闻易,直笑吟吟的望着王莹儿,心道:那迷神草确是屡有奇效可左手却礼貌性的一送:“后来呢?”

王莹儿见闻易这般态度,一来慑其威势,二来惧其背景,理了理思路,只好继续道:“后来那道长见我可怜,也便允我留在观中,供我吃喝用度,叫我替他打扫门庭,若是心情好,还能教我几首集气养气的功夫。”

说到这儿,那王莹儿本是荣光满面忽而变得愁云渐生,只见她不自觉的将那闻易当做一听客,闻易也未有打搅,静静等在一旁,他情知这便是叫那王莹儿放下心防最好的时机,既然她王莹儿已是投靠了朝廷,虽然他朝廷势大,说到底也不过借助佛门威势,能从王莹儿口中套出些关窍,日后行走之时倒也能躲避些不必要的麻烦。

便说她王莹儿樱口又开道:“可随着我一天一天长大,我突然发现那白鹭道长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儿了直到有一天,当他半夜悄悄遁入我房中,欲要强取了我的身子之时,我才真正的明白,他是一条饿狼”

“我可说是被其抚养长大,受他养育之恩,这心中一直当他是我父亲一般,可当他进我房中,直要污了我的身子,同我行那苟且之事时,我只觉天旋地转,再分不得东南西北,脑中如炸雷一般轰鸣。我极力挣扎,奋力反抗,可那白鹭道人力大,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可以反抗的了的?可也就是这时候,突然有天兵来至,将我从恶狼爪下救了出来。”

“可是那群和尚么?”闻易眼神一瞟,看向不远处无思的尸首问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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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仙元岂为凡胎用

王莹儿把头一点,又抬将起来看着闻易双目,却是有些讪讪道:“那群和尚是来抓那白鹭道人的。”

闻易抿嘴一笑,未有说话。

王莹儿见闻易不语,只得继续说道:“那群和尚顺手救得我的命,竟未有严刑拷打,反倒是予我那白鹭道人事前所练功法——火红袖!并有意招揽我为朝廷效力。”

闻易听得这王莹儿啰嗦半晌,终是把来历说得一清二楚,这才开口问道:“那佛门不是同我道门势同水火么?怎的会接受了你这等人了?”

王莹儿却是瞟了闻易一眼,微嗔道:“似我这等人,朝廷里还有的是呐!”

闻易一愣,连问其故。

便听那女子王莹儿娓娓道来:“事前隆祥陛下颁布圣旨,责备道门行劣,不可再在大兴领土传教,甚至将道观损毁,道士羁押,总之这一时间,道门中人犹如过街老鼠一般,声名狼藉,四处躲藏。”

闻易微微点头,心道:确是如此。似那唐家三兄弟,不就是因为这一纸缉拿文书,生生被迫着从大兴最东头跋山涉水到了西边儿易州之地么?

王莹儿说到此,却是有些哀怨的看向了闻易,直把闻易看的莫名其妙,也不知这眼神是为了什么。

但听那王莹儿开口道:“像我们这等无名散修,山野道士,便是死上千万,被朝廷捕杀殆尽,那些平

里自诩名门大派的道门。也不会眨眨眼睛,替我们伸冤鸣不平的。”

王莹儿幽幽说罢,忽而怒色渐起,咬牙道:“道门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干嘛还要做那道门中人?如今投靠了朝廷,吃穿用度不再发愁不说,还有大把机会杀上几个自称道门正宗,却不顾他人死活的修士,我们在帮朝廷,帮皇帝,帮佛门,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闻易听罢。默不作声,想他前世为求大道,杀人夺宝,到底是惹到了修仙界巨擘。招来一群高阶修士围追堵截,最终落败不敌,

死道消。

散修,无有门派,一分一毫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似他王莹儿这般为求活命,转投他人之事闻易可是见得多了。

闻易沉默片刻,终是抬头道:“那修真市集,你可有耳闻?”

王莹儿听他不再询问自己

世。长吐出一口气,可心神却仍不放松。想面前这人法术高强,又有大量符篆在手。再联系其门派来历,哪里还敢动手了?一心只思量脱

之策。

王莹儿听了闻易相问,连忙答道:“修真市集?便在此去八百里的何玉山上。”

闻易点点头:“这方市集有何规矩?”

王莹儿道:“只消在山下寻找一位钓鱼翁,表明修士

份,便可由其打开山门,送你入山了。”

闻易踌躇一阵,两手一拱道:“谢了。”

闻易一动,却是吓了她王莹儿一跳,正要防御,才知闻易这是谢礼,她哪里敢受,慌忙还礼道:“客气了。”

闻易见她这幅模样道:“我不

与你为难,你自去吧。”

王莹儿一时间如蒙大赦,赶紧拱了拱手,就要离去,却听旁边林中突然有人喝道:“且住了!”

这声叫得闻易一愣,摆头看去,突见一妙龄女子踱步而出,只见那女子两手掐腰,柳眉一竖道:“你这人,毁了我胳膊,就要这么算了?”

闻易仔细一看,不

抿嘴笑了:原来是那荀姓女子。…,

闻易开口道:“哦?不知女侠又有何见教?”

那王莹儿一听,顿时毛骨悚然,寻思她这徒弟若是不管好了嘴,非得给她捅下漏子不可,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扯住那荀姓女子衣袖,一面往后拽,一面冲着闻易道:“对不住了,我家女徒顽劣,还望道友勿怪。”

闻易还想说话,却听那荀姓女子愤而一怒道:“师父,你怎得替人家说话,那

我回府,您不是说要替我讨回公道吗?怎得今

大敌当前,你不动手教训于他,却是畏首畏尾了?”

这可真叫王莹儿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直勾勾盯着荀姓女子,直想将她这张惹祸的嘴巴给缝起来:讨回公道?小祖宗,您没见我究极了人手,师出有名,就想把这蛮子拿下给你出出气,可如今倒好,来时五六人,现在就剩咱们师徒俩了,不说我打不打得过他,便说他背后道门就不是我惹得起的啊!

可当着闻易的面儿,王莹儿也没法儿给她这小徒权衡利弊,立时脸上一肃,发威道:“你怎的今

这般不听话?还不跟我回去了!”

荀姓女子把嘴一撅:“师父你……”女子心气儿不顺,猛跺莲足,把头一摆,冲着闻易气鼓鼓的道:“待我禀明了家父,请他派兵征讨你那破山门,叫你知道本姑娘厉害!”说罢再不理这二人,扭头便走。

原来这荀姓女子也不是不知事,想来她已经听得师父王莹儿同闻易谈及道门之事,心下更是不顺。

那王莹儿见徒弟要走,心中大石落下,也不去追徒弟,直冲着闻易作揖赔不是,希望闻易不要往心里去。

闻易眼珠一转,开口问道:“你那徒弟叫的个什么名字?”

见王莹儿不答话,闻易补上一句:“我非是要寻仇,那小女娃天

使然,我却不怪,只是心中有惑,你只管言明便是了。”

王莹儿如实答道:“小徒姓荀,双名慧生。”

闻易又问道:“可是皇亲国戚?”

王莹儿沉默良久,这才犹豫道:“其祖父乃是前朝皇帝的亲兄弟,传至她父亲这一代,虽在这两河一带薄有威名,却也是没落了许多。”

闻易想了片刻,直言道:“那荀姓之人不得修炼神通,我虽长年在山中修行,但也略知一二,再者说来,那荀慧生端的是灵秀非凡,可那养尊处优落下来的

子,的确是不适合修真,我观她未有筑基,不若叫她早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玩火,来

必遭大祸。”

王莹儿颔首道:“承蒙道友教会,莹儿莫不敢忘。”

闻易摆摆手,那王莹儿心领神会,两脚一提,“蹭蹭”几下便蹿走了。

那王莹儿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闻易仍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似一尊雕像静静的伫立在那儿。

良久,便看闻易脸上一阵潮红涌现,“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那潮红脸色“唰”的退却,仅留白纸一张,毫无血色。

闻易鲜血吐罢,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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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一抹阳光从窗口照到

沿,整个

铺都被晒的暖洋洋的。

上之人悠悠醒转,他面色煞白,刚要起

,只觉浑

酸痛难当,迷蒙间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腰间与手指,那储物戒指还在,储物袋却早已不知去向。…,

他心神一晃,想拿胳膊支撑起

体,可右手毫无知觉,就似被人截下去一般瘫软无力,终是叫他想起,昨

斗那恶僧,已叫他费劲心力,仙元力那般霸道,早便毁了他孱弱的

体。

双眼渐渐清明,却仍是睁不太开。只得眯缝着眼,四处张望。

“你叫闻易,是也不是?”

屋里传来问话声,声音如黄莺百灵,清脆悦耳。

即便如此,闻易也不敢放松下来,虽看不清究竟是谁,却也轻声道:“你是谁人?”

那声音突然急转直下,竟然忽而怒气勃发道:“哼,若不是本姑娘不计前嫌,救你一命,你早就暴尸荒野,被那些孤魂野鬼勾了去,豺狼虎豹叼走了!”

闻易轻摆其头,恢复了些神智,心念电转间,突然醒得:“这声音不是当

被自己废去一臂的荀氏少女,皇亲国戚,那王莹儿的徒弟,荀慧生么!”

想及此,连忙催动丹田运力,可谁想到,那丹田好似被人掏空了一样,别说那无坚不摧的仙元力,便是平常真气,也无有一丝一毫!

闻易大呼“不好”,心道:我现如今这般模样,真气亏空,全

难动,手头装有符篆的乾坤袋也被卸走,只余这储物戒指中的高阶之物,但这里头的东西,寻常自己用来都颇为费劲,还有些法宝,以闻易如今的修为,即使是完好之

,那也驱使不得的。

闻易落得此番境地,颇觉难看,一边心想着这小姑娘究竟对自己怀着何种想法,一边寻思如何脱



闻易心中虽想,口里却也不慢,听罢了荀慧生的话,闻易连忙开口道:“还要多谢……多谢姑娘相救。”

那荀慧生也不答话,突然冲上前来,对着

上“哼唧”的闻易狠踹上了两脚,直叫闻易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疼痛更甚。

荀慧生两脚完事儿,又拿粉拳来攻,“噼噼啪啪”一阵响动,直打到气喘吁吁,这才停了手。

可怜闻易堂堂七尺男儿,现下里却只得躺在卧榻白白受这欺辱。

荀慧生打的累了,往屋里椅子上一坐,手中多出一个乾坤袋来,这不正是闻易腰间常挂着的那一个么!

便听那荀慧生道:“今天先饶了你,待本姑娘明

再找你讨教!”

此时他闻易如同散了架子,每一寸皮

骨膜都透着剧痛,又听得荀慧生如此说来,两眼一抹黑,差点儿晕厥过去。

荀慧生可不知这些,又是开口道:“我听我师父说,你乃是大门子弟,这乾坤袋,便是你门中所派的宝贝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洗劫一空

若放在平

,闻易哪里会去理会这小丫头了,可此时



人,也不得不乖乖就范。

闻易还没说话,那荀慧生又道:“这乾坤袋,便是我师父也是没有,你来说说看,像这般一个小袋子,是如何装得那么许多物什的?”

闻易装模作样的“哼哈”一阵,慢悠悠道:“你师父未有讲给你听么?”

荀慧生道:“休要再提她了,昨

我已禀明父亲,将她逐出荀府了!”

闻易汗颜道:这不是你提起的她吗,怎的又来怪罪于我。

心中如是想来,嘴上却也不敢发怒,接着又转念一想:这小丫头不识真人,将那王莹儿赶出了府去,这府上恐怕再也无有识得法术之人,岂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过这闻易想了片刻,便是同这丫头说了实话,她也用不得我的乾坤袋了。

只听闻易如实答道:“所谓乾坤袋,便是上古时期的炼师铸就而成,以一袋大小,打入阵法,拘拿乾坤。乾即是天,坤即是地,内有乾坤,包含天地,是为乾坤袋。”

荀慧生惊呼一声:“上古时期?怪不得这么稀少!也不知那上古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闻易心道: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那时候究竟是个何种模样了!

闻易打眼一瞄,见得那荀慧生一副向往模样,却也不由暗赞:这姑娘倒是有些仙缘,可一想到她荀氏

份。又忍不住说上两句,劝他回头。

刚要开口,闻易猛然惊醒,后知后觉道:多亏我无有多说。想来那王莹儿便是将我所说照实搬给了荀慧生,荀慧生小孩子心

,一怒之下就告到父亲那里,生生将王莹儿逐出了府去。

半晌,荀慧生从那一副憧憬中回过神来,冲着闻易问道:“那你来说说,这乾坤袋,到底是怎么使用了?”

闻易道:“只需将心神沉入袋中。便可在脑海里观摩袋中诸物,再专心于内外物什,或取或存,意由心动。即能使用这乾坤袋了。”

闻易说罢,接着又道:“不过,以你如今这般修为,却是用不得这……”说到这儿,闻易已是嘴张的老大。躺在

上动也不动,只定定的看着对面的荀慧生。

是何事叫闻易这般吃惊了?

只见那荀慧生左手捧着乾坤袋,右手里头眨眼间就多出一张符篆来,再一瞬。那符篆又凭空消失,复归乾坤袋中。

这荀慧生。竟然未及筑基,便可如意御使乾坤袋!

按常人言。寻常修士刚刚入道,心神不定,气息不稳,不入筑基,是根本使不得乾坤袋的。

可如今再看她荀慧生,竟如指臂使,自己玩儿的不亦乐乎。

荀慧生玩上一阵,这才想起闻易来:“什么?刚才你说什么了?”

闻易亦是如梦初醒,他扎扎嘴,勉力摇头道:“无事。”

闻易心道:这小姑娘,

上有古怪!

他闻易虽如此作想,却也无力去探查一番,现如今他自保都有虞,哪里还管的上这些闲事了。

闻易心中摇头:得亏这袋中所放不过是我平常护

之物,若是叫其发现我这戒指,那才真正是亏大了!这乾坤戒中,可都是自己万年前历经腥风血雨,出生入死间才积累下来的一笔财富。

却说那荀慧生又玩儿一会儿,才觉索然无味,好看的眼珠儿围着眼眶打了个转,接着眯成一条缝,眼角一弯道:“这乾坤袋,你把它送给我,怎么样呀?”…,

闻易躺在

上,有苦难言,心道:我现在起

都成问题,你便是直接抢去了,我也没有一分办法,何必又来问我了?

闻易只好道:“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玩儿吧,我便连那袋中符篆,一并送给姑娘了!”

那荀慧生一副早该如此的表

:“那本姑娘就收下了。”

荀慧生心满意足的将那乾坤袋挂在腰间,抬起头来,走到闻易

边,把闻易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直看得闻易心头发毛,这才道:“看你小子长得也算规规矩矩,方方正正,也不知我师父怕得你什么了?”

闻易听得荀慧生说起自己的长相,这形容说来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直默不作声。

荀慧生终是转入正题道:“既然本姑娘把你从山野中救出来,你便老老实实的呆在我府中,以报我的救命之恩,你看如何?”

闻易一听,佯作开心模样道:“愿听姑娘吩咐,却不知姑娘芳名,还望告诉在下。”

荀慧生也不知自己名字早被王莹儿告诉过闻易了,当下卖了个关子道:“本姑娘早知道你们这伙子修士看不出年纪,你先来说说,你有多少岁了?”

闻易听罢,心道:我若实话实说,这两世相加,也有千余年的光景了,可如此一来,还不吓着了这小姑娘!但我若是只说此时年纪,还不到十六岁,怕是要叫他小瞧了自己。不如便按照自己这长相,看来十岁,便说成十九罢了。

于是便听闻易说道:“在下今年十之有九,待过了年关,便满二十了。”

荀慧生听罢竟是奚落道:“呦本姑娘还当你已经百八十岁了呐!原来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闻易心口一阵绞痛,真不知这荀慧生若是脱了他父辈的庇荫,如何能活到现在了!

但听荀慧生道:“你既是这般年纪,你我也算同辈,甚好甚好!”

“你且听好了,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荀慧生便是了!”便听那荀慧生拿腔作调,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闻易强忍着笑,却是开口道:“荀姑娘有礼了,只是在下行动不便,不能给姑娘见礼,还望姑娘海涵。”

荀慧生摆摆手道:“本姑娘却是不会与你计较,唔,你再说说,你不过十九岁,怎得有这般好

手了?想那几个大和尚,连我师父都不是对手,怎的你‘唰唰’几下,就都给除掉了?”

闻易听了心中无奈:我若是有那本事,还能如同废人一般躺在这儿,做了你的阶下囚?

只见闻易“咳嗽”两声,开口道:“本门有一味秘药,可助长个人根骨,提高弟子修为,练气期修士吃了,只可平增五十年道行,端的是神奇无比。”

荀慧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那药叫什么名了?”

“两味丹!”闻易信口胡诌道。

荀慧生柳眉一蹙:“两味丹?”

自顾自念叨了一会儿,这才又问道:“好像没听说过,你知道这两味丹,如何制作么?”

闻易闻得荀慧生相问,终是轻轻咧了咧嘴:今

我伤重受俘,仙元不见,无力相抗,只能坐以待毙,受得你这小丫头的打骂,又被你夺了乾坤袋,据为己有,已是叫你占尽了便宜,这回再看,你还不是着了我的道?

闻易想罢,开口说道:“这两味丹,成丹十分简易,顾名思义,它只需得两味灵草便能做得。”…,

荀慧生耳畔一动,双耳竖得老高,近前催到:“是哪两味?”

闻易道:“一味叫做区黄花,一味叫做长今舌草!”

对!就是长今舌草!此言一出,他闻易这点儿小九九尽显于前,鄙陋无疑。

可她荀慧生哪里知晓这些了,又有样学样念叨几句,将这两味药草记下,开口道:“这炼制方法,你也知道么?”

闻易点头道:“自然知晓。”

荀慧生突然拍案而起,抚掌笑道:“好!本姑娘这就着人寻找,待得找到这两味灵草,就拿回来叫你给本姑娘炼药!”

他闻易满脸灿烂笑容,那真叫一个心花怒放,可心中却是苦笑连连:这荀慧生,还真当我是她家的使唤下人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条小命是暂且无忧了!

刚想到这儿,那荀慧生忽的又道:“闻易!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叫本姑娘放过你,你那救命之恩不还清了,休想出了此门!”

闻易却是无所谓道:“在下还未除五谷,须得食粮,还要荀姑娘多多照拂了。”

荀慧生

“哼”一声:“本姑娘自然醒得!”说罢连招呼也不打,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闻易侧耳倾听,见那荀慧生确实去的远了,这才仰头呆望着

铺顶棚,定神轻声道:“右手一丝力气也无,浑

亦是瘫软无力,犹如烂泥一般,徒弟也与我走散,若是几

不至相约地点,恐怕其就要认定我

死,自行离去吧。”

闻易一边摇头,一边使左手在

口一摸:“坏了!玉老头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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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易白

吃得荀府丫鬟喂得白粥咸菜,自行睡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那荀慧生又来屋内寻他。

只见荀慧生一露面,便笑吟吟的对着闻易道:“怎么样,我府上的丫鬟,长得水灵吧?”

闻易笑而赞道:“花容之姿!”

“不想娶上一个做老婆吗?”荀慧生又道。

闻易心中一惊:这丫头还有这一手,想用女色收买与我么?果然是大家出

,这心计却是有的。

闻易却开口拒绝道:“多谢荀姑娘好意,在下一心修道,别无他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红章粉骷髅

“那两味灵草,我已着人去寻,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了。”荀慧生抿嘴道。

闻易只点点头,却是未有说话。

但见那荀慧生眼珠儿一转,忽而嬉笑问道:“还记得那日与你相遇,你身旁还跟有一个小厮,他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你的道童么?”问完自顾自摇了摇头:“我看来却是不像,他那副样貌,怎么说也得有四五十岁了!做起道童,恐怕还是老了些!”

闻易听得哭笑不得,只得回道:“那是小徒,日前与我走散……”说完还不自觉的看了荀慧生一眼:“现下怕是不得我的消息,自行返山了。”

“哦?你不过十九岁,就有徒弟啦?”荀慧生不信道。

闻易答道:“所谓闻道不分先后,达者为师,便是这个道理了。”

荀慧生听罢似懂非懂,欠了欠身,做到床边雕木红椅之上,又是开口问道:“那你的山门,又在何处?所属何门何派?”

闻易道:“青牛山,三清派。”这话确是说到了那永平真人身上,他虽不在三清派中,却也受得永平所托,受青牛山庇佑,得三清观落脚,倒是不算信口开河。

荀慧生突然把手一招,手里头立马多出一个铜牌,叫闻易看的心头直叹气,想这些东西昨日午时之前还是自己囊中之物,可眨眼的功夫,却是易了主。

不过他也没有十分在意,毕竟这乾坤袋中的物什也不算什么稀罕物。被这小姑娘得去了也伤不到自己的筋骨。反而是这一手御使乾坤袋的功夫,颇叫闻易刮目相看,这荀慧生的心神强劲,大大出乎了闻易的意料。

荀慧生举起牌子一面拿手在牌子上摩挲。一面开口问道:“就是这块牌子么?”

闻易道:“没错。大凡我修士出门在外,身上必定有门中信物,若是在其他地界遇得了同道,只消出示山门信物,便可知其来历,也好盘桓一番。”

荀慧生点点头,把那铜牌收了回去,接口道:“那我师父怎么未有给我发上一块?”

闻易道:“散修同我道门之士又有不同。他们便如那浮萍草根,或有奇遇,或得气运,从而踏入道途。可也无依无靠,为求资源,打家劫舍,无所不用其极,是以散修多是些穷凶极恶之辈。倍受道门中人白眼,为道门之士所不齿,而道门正统修士,多有仙山福地庇佑。山门所向,这信物便是脸面。这散修既无门面可言,怎会做得那信物出示于人?”

荀慧生哪里知道这些事项。今日头一回听闻易讲来,却是对那仙途满是崇敬,对这仙道更是充满了兴趣。

但转念一想,自己便是散修之徒,即使踏入了那修真界,亦是要受人白眼,不得人待见的,一时心中又提不起精神来。

见得她荀慧生愁云满面,闻易心中也能猜出一二,但见那荀慧生眼珠儿一转,忽而开口道:“你上面可还有甚师门长辈?”

闻易摇头道:“我门派长辈据已飞升,此时门中仅有我师徒二人了。”闻易哪里能不知道这小姑娘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她资质不错,光这心神一块,里头恐怕还有文章,但毕竟出身荀家,若是自己容了她,还不成了这修真界的公敌了?这种引火烧身的糊涂事,他闻易可是做不出来的。

荀慧生瞥了一眼重伤在床,烂泥一般的闻易,鼻头一紧,想是心中挣扎无比。…,

闻易一看,这事情须得赶紧推掉,可不能耽搁了,于是张口就道:“姑娘若是想入道门,在下也有三两好友,可以代为引荐,不知荀姑娘意下如何?”

想他闻易万年前好友不过两三个,万年后又哪里有甚好友在了?唯一一个最有出息,活了万年之久的不周道人,也就是如今的永平道人,业已功德圆满,飞升而去了,眼下的修真界,他闻易可说是举目无亲,他比那散修来说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比他们多出一个空壳子山门可以倚靠罢了。

那荀慧生可不知道这些,陡然一听,愁云立散,连忙抓住闻易的胳膊道:“此言当真?”

闻易胳膊吃痛,咬牙咧嘴,忍不住瞪了荀慧生一眼,她荀慧生此时有求于人,倒也没说什么,发觉自己失礼,连忙撤回了双手,吐了吐舌头。

闻易道:“的确如此,日后姑娘若有此意,尽可来寻我便是。”

荀慧生听完,那张樱桃小口立时一撅道:“怎么,你还想走?”

闻易道:“事前在下多有不是,也已给姑娘道过歉了,姑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想来气也消了。”

荀慧生还待再说,闻易连忙又道:“姑娘救命之恩,闻易铭记在心,待得伤好后,姑娘寻来那两味丹所需灵草,我便着手为姑娘炼制丹药,以偿姑娘相救之情。”

闻易言罢,荀慧生心里一琢磨:这人见面时虽对自己不理不睬,甚至还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不过此时再看,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浑人。他既已答应我为我炼丹偿还人情,我也不必太过苛责,不过……他既是道门中人,我可不能叫他跑了去,日后待其伤好,我便天天跟着他,直到他将我引入道门之中才算罢了!

想毕,荀慧生这才心满意足道:“如此也好,不过本姑娘可也不是好欺负的!若然你不兑现诺言,将本姑娘举荐给道门,那你可就得小心着点儿了!”

此时她荀慧生已经不用再求他闻易办事,那副子刁蛮嘴脸又一齐涌现,直看的闻易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又聊几句,便听闻易忽而说道:“姑娘大善之心,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荀慧生听闻易讲了半天这修真界的事情,正是兴趣盎然,心情极好,当下便道:“你有何事,尽管说来,本姑娘在宏川城说话还没有不好使的时候咧!”

闻易道:“那我就先谢过姑娘好意了。”只听闻易接着道:“我那徒弟,姓唐名豹,日前与我走散,相约城外八里坡上林中相见,可我此时身负重伤,又得姑娘相救入住府中,实难与其赴约,特请姑娘代我送个口信于他,便说叫其自行返回山门,我多则一、两年,少则八、九月,即会归山相见。”

荀慧生眼睛连眨:“一年?有一年你就能促成本姑娘的好事么?”这好事自然是指入道门的事情了。

闻易点头应允道:“若无大碍,一年已是绰绰有余。”

荀慧生立时眉开眼笑,当即对着闻易道:“甚好,本姑娘这便叫人去寻你那徒弟。”

荀慧生刚转身要走,却被闻易叫住:“荀姑娘且慢!”

荀慧生回过头来问道:“你还有何事?”

闻易道:“荀姑娘可曾见过在下身上的一块玉佩?”

荀慧生疑惑道:“什么玉佩?”

闻易道:“便是雕工精细,玉佩上刻着一只蝉,挂在在下脖子上的那块。”…,

荀慧生摇摇头,突然脸颊微微泛红:“本姑娘没有见过什么玉佩!”说罢扭头匆匆离去。

这却叫闻易听得一怔:不是这荀慧生拿去了,又掉去哪儿了?

荀慧生一走,便有三个丫鬟鱼贯而入,第一个抱着一个海碗,这碗中俱是浓浓的药汁。身后两人一人端四碟,碟中全是美味佳肴。

闻易见了,拿鼻子一闻,心中默数道:熟地黄、芍药、当归、川芎、人参、茯苓、白术、甘草。这海碗里是气血双补的八珍汤!

“我家小姐说了,今日先生得喝下这许多。”甜腻的声音应时响起。

另有两声不时响起:“先生喝完了药汤,便吃口这白玉糕来解解苦腥。”

闻易打眼一看,这第一个丫鬟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

闻易被那丫鬟搀扶着起了身,想他闻易活过千年,却从未有过这般待遇,此间立时如同从人间炼狱化作天堂一般,莺莺燕燕,满堂。

闻易有些不习惯,怎奈何身体无力,却也拒绝不得。

闻易右手使唤不得,只把左手伸来,轻轻扶住那丫鬟递来的海碗,大口一张,“咕咚咕咚”便喝了起来。

一碗黄汤下肚,那丫鬟已是瞪大了双眼,直夸闻易:“先生好厉害,这般多的药汤,莺儿可是不敢喝呢!”

媚!这是闻易的唯一评价。

女子皆是过眼云烟,闻易心中如是想到。

那莺儿把空碗端了下去,又上来一个丫鬟,手中捧着一个瓷盘,盘中堆罗着方方正正九块白糕。

这糕清如璞玉,方如红砖,甜如腻脂,软如棉纱,果然是大家名厨所做,闻易只吃得一块,便忍不住多嚼了两口,可这糕入口即化,闻易也不过空有唇齿摩擦,却无真正的口感。

这丫鬟见闻易不自觉的动了口,想来闻易爱吃,忙说道:“这白玉糕甚是美味,先生如是喜欢,且让燕儿再喂先生食上一块。”说罢又拿起一只,递到闻易嘴边。

便说这闻易在屋中口舌生津,享尽齐人艳福,外头却有一人,站定门口,侧耳倾听,口中轻声道:“呆得久了,本姑娘却不信你还能有那般清高!到时候,还不得乖乖受本姑娘摆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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