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传奇 - xp1024.com
《黑鹰传奇》


第一回 一个痴儿

正文第一回一个痴儿

武林中有这么一句话:“虎门无犬子,良师出高徒。”意思是说,武林中的一流上乘拔尖高手,所调教出来的弟子,武功绝没有不好的,起码也可以跻于一流高手之列,有的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享有盛名的武林世家,他的子孙后代,必然都身怀家传的一二门绝技。即使是资质差、悟性不高的子弟,虽达不到上乘境界,其武功也该懂两下,起码可以在江湖上行走。

但是这句话,对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慕容家来说,就不大适合了。尽管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身怀绝世神功,却不能传给他的儿子,他儿子在武林中始终没有什么名气。幸而第三代出了一个慕容小燕,技压群雄,慧冠武林,以家传的武学,名扬天下,重振祖威,致使慕容一家,雄踞武林近百多年。慕容世家所在地孟莫山紫竹山庄,成了武林的一块圣地,黑、白两道英雄人物,无不慕名前去拜访。到了第四代,又不行了。慕容子宁一身的九阳真气和慕容小燕丈夫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那是别人怎么也练不出来的,这就要讲求资质、机遇了。尤其是墨明智那种怪异真气的练法,谁也不敢去尝试,否则,不死也会走火入魔,终身残废。至于家传的西门剑法、灵猴百变身法和迎风柳步,那得要有深厚的内功才行,就算是你学会了西门剑法的招式,没有内功为基础及上乘的轻功相辅,便达不到雄、险、幽、奇、绝的佳境,发挥不出西门剑法的威力。所以第四代慕容墨,根本无法继承墨明智和慕容小燕的绝学。

因此武林中就有人说,恐怕这大概是慕容家族的运数,隔代才能出现一位能人。武林中人,都将目光放在慕容家第五代人身上。可是这第五代人比第四代人更不争气,一个慕容明,说话的口才还不错,似乎得了慕容小燕的遗传,但却不认真扎实去学武功,反学得一套西门剑法,便自以为了不起,可以打尽天下。于是他到外面转了一圈后,得意洋洋地回来了。因为凡是与他交手的人,不是甘拜下风,便是被他击败,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其实这些与他交手的人,有的是看在慕容小燕份上,交战四五回合后,便自认武功不及,赞他剑术高超,家学渊博,但心里却暗暗纳闷:这是西门剑法么?有的一听说他是慕容家的人,便拱手退让,连称不敢献丑。至于黑道上的英雄豪杰,更敬畏慕容小燕和墨明智的盖世神功,害怕得罪了他们,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这些黑道上的人物,几乎是不战而退。如此一来,慕容明更是目空一切了。这就是江湖上的所谓“捧杀”,这一招比暗箭杀人更为厉害。

慕容明的弟弟慕容智,就更不成材。慕容智小时候,十分精乖伶俐,天赋极高,慕容小燕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其他武林人士,也都刮目相看,认为慕容家果然每隔一代,便出一位能人,不知是慕容智太精乖伶俐了,还是慕容小燕和墨明智过于望孙成龙,逼他练武学艺,他越大就越古怪,干出了种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叫他练掌法,他无端端将一部掌法要诀烧掉,将纸灰倒进水里全部吞到肚子里去。慕容小燕惊讶极了,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回答得叫人哭笑不得:“奶奶,我吞掉了掌法,掌法都在我肚子里,以后不用练我也会了。”

“混帐东西,世上有你这样学武功的吗?要是将所有剑法、内功心法全部都吞到了肚子里,那还有人辛辛苦苦去学武功吗?幸而你烧掉的只是六合掌法入门招式,倘若是六合掌法精要,这份武功秘笈不给你毁了?你这个小脑瓜,不想想怎么去练功,却想出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办法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有时,慕容小燕要传授慕容明西门剑法,叫他在旁边好好看着,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要记在心里。他回答得顶爽快:“奶奶,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地看。”

不错,他的确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微笑,时而惊奇地呼喊起来。初时慕容小燕还以为他真的用心在看。但渐渐发觉不对头了。见他蹲了下来,直望着前面的草丛发呆,小燕不禁走过来问:“智儿,你看清楚了没有?”

他仍望着草丛,头也不抬地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好呀!那你到场中央去,将剑耍一遍我看看。”

他淡然地抬头说:“奶奶,你叫我干什么?”

“我叫你耍剑,你不是说已看清楚了剑法么?”

“耍剑?我,我,我没看呵!”

小燕扬了扬眉:“那你在看什么?”

“奶奶,我,我在看草里的一只小螳螂在捉虫虫。”

“什么?你不是看剑法,而是看螳螂捉虫子?”

慕容智不知奶奶已生气了,却高兴地回答:“是呵!它好凶恶,从虫虫后面一下便扑上,将虫虫咬死了!”

“它怎么不咬死你的?”

慕容智大吃一惊,吓得一跳而躲开:“我这么大,它能咬死我吗?”

小燕气极了,“啪”的一声,一巴掌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打得他四脚朝天翻倒,嘴角也流出血来,骂道:“你这小浑蛋,我叫你看我耍剑,你却看什么螳螂捉虫来着!”

“奶奶!”

小燕朝慕容明喝道:“去!去将这小浑蛋捆起来,扔到柴房里,饿他三天三夜,看他以后还看不看螳螂捉虫!”

慕容明迟疑了:“奶奶……”

“什么!你也敢不听我的话?”

“奶奶,兄弟还小,不懂事……”

“十六岁的人了,还小吗?我和爷爷像他这般年纪,早已在江湖上闯荡了,有他这般的不争气么?”

慕容明不敢再说话,只好将兄弟捆了,送到柴房关起来。慕容智问:“哥哥,怎么将我关到这里的?”

“兄弟,奶奶生气了,谁叫你不好好学武呢。”

“我学了的呀!”

“兄弟,你暂在这里睡一夜吧,说不定奶奶气消了后,明天就会放你出来。”慕容明摇摇头走了。

小燕是紫竹山庄的女庄主。在紫竹山庄,她的话如同圣旨,谁也不敢违背,就连墨明智,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一向惧内惯了。

全山庄的人,以为慕容智给关进柴房里,一定会难过,会忏悔。谁知他在柴房里,不是呼呼大睡,便是将柴草搭成小房子玩,还嘻嘻哈哈地自娱自乐,半点也没忧愁的样子。

关了两天,还是墨明智说情,将他放了出来。他还感到愕异:“怎么?这么快就放我出来了?这柴房里可好玩呢!”

看守他的人感到好笑:“小少爷,你快去吧,老太爷在书房里要见你哩!”

“原来是爷爷要见我,太好啦!”

慕容智一溜烟跑到书房去见爷爷了。墨明智一见他,似乎在他的眼角眉梢中看见了小燕的影子。这时墨明智才感觉到这个贪玩淘气的小孙儿不像自己,也不像他的父母,反而像他奶奶。怪不得小燕对他那般深爱而又格外厉害。的确,这个小孙儿,性格有点像他奶奶一样的精灵古怪。墨明智中年才得一子,钟爱极了,他儿子也像他一样忠厚老实,因悟性不高,学武虽勤,但始终成不了武功高手,使小燕甚为不快,所以将希望放在第五代人的身上。这时墨明智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忠厚性格如初,见了这个小孙儿,不由慈祥地问:“智儿,你怎么不好好跟奶奶学武,惹得奶奶生了那么大的气?”

“爷爷,我不知道奶奶不喜欢我看螳螂捉虫虫,是不是螳螂太凶恶了,奶奶讨厌?”

墨明智感到好笑,说:“别胡说了,我问你怎么不好好跟奶奶学武的?”

“爷爷,学五不好玩,又辛苦,我还是学六吧!”

墨明智愕然:“学六!?什么学六的?”

“爷爷,你怎么连学六也不懂的?就是读书写字呀!”

“读书写字怎么是‘六’了?”

“五经加上写字,不是六样么?而且,这才是高功夫呢!”

“它怎么又是高功夫了?”

“爷爷,你怎么又忘啦!这是你说的。”

“我几时说的?”

“嘻嘻,爷爷还说我记性差,原来爷爷的记性比我还差。爷爷不是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

“不错,不错,不过这话不是爷爷说的,而是书上这样说的。”

“书上也这么说,那它更是高功夫了。我要学高功夫,不学一二三四五低功夫。”

“哎!这不同,读书不算武功。”

“它当然不是五功,是六功。”

墨明智对这个说傻不傻、说精不精、行为怪诞的小孙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说:“好,好,是六功,六功,但武功你也要学。”

“我既然学高功夫,学低功夫干嘛?”

“学低功夫,可以强身自卫,不会受人欺负。”

“爷爷,我身体够强的了,而且更没人欺负我,干吗我还要强身自卫呢?”

“你怎知以后没人欺负你?”

“有爷爷奶奶,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谁敢欺负我了?”

墨明智怀疑眼前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六岁的人。再想起这小孙儿平日的行为的确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心中不由一紧:莫非这孩子不正常,心智仍然停留在五六岁年纪?还是平日我们太娇纵他了?他将这种想法跟妻子小燕一说,小燕也紧张起来:“不错,这小浑蛋是有点不正常,行为作事与常人不同,明天请位大夫来给他看看。”

大夫请来了,却不知道慕容智跑到哪里去了。家人四处寻找;最后才找到他。原来他和小厮在后花园里捉迷藏,玩得浑身是草屑泥土。小燕看得又生气又心痛,问:“你不是学六功么?你跑到哪里去学了?”

“我学完了,跟小三子捉猫猫玩。”

“哦!?你这么快就学完了六功?不错呵!那你抖抖你学到的高功夫给我看看。”

慕容智可不知该怎么向奶奶说才好,高功夫怎么抖的?他眨眨眼似乎想到了,说:“奶奶,我在花园里已抖了呀。”

“是吗?你怎么抖的?”

“我跟小三子捉猫猫呀!”

“那是高功夫么?”

“是呵!书上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当小三子是朋友,见他来了,就跟他捉猫猫玩,很快乐的。”

小燕见他一本认真地说出,不禁又气又好笑,说:“好呀!等会我也跟你到花园里不亦乐乎去!”

慕容智高兴得跳起来:“奶奶,那太好了!你以后不会再教我学什么五功了吧?什么剑呀掌的,那多不好玩。”

小燕喝着身边的家人丫鬟:“拉他下去洗干净身子,换上衣服,带到前厅去看先生。”

慕容智奇异了:“看先生!?看什么先生?”

一个丫鬟说:“小少爷,是特意请来给你看病的先生。”

“看病的先生?我没病呵!”

小燕一挥手,叫家人将慕容智拉去洗澡。慕容智挣扎叫喊:“奶奶,我没有病,我不吃苦药。”

小燕一颗心沉了下来,这明显是一个五六岁小孩子说的话,哪像个十六岁的人?她叹了一口气说:“智儿,你去吧,不会叫你吃苦药的。”

慕容智一听说不会吃苦药,便高高兴兴地去了。他洗得干干净净,换过一身衣服,来到前厅,见父亲、爷爷陪着一位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老人在品茶谈话,他觉得这山羊先生的模样好笑,当看稀奇般地望着这位先生。爷爷一见他出来,便说:“这是小孙智儿,麻烦先生费神看看。”

先生连忙说:“老庄主客气了!小少爷,你过来坐下,让我看看有什么不舒服。”

慕容智说:“我不吃苦药,这是奶奶说的。”

先生说:“好,好,小少爷,其实苦口良药利于病呵!”

“我没病。”

“小少爷,你伸过手来,没病自然就不会吃苦药了。”

先生诊过脉后,看了看慕容智的面色和眼神,面露困惑之色,又问了慕容智几句话后,对墨明智说:“老庄主,令孙经脉正常,面色极好,吐字清楚,可没有病呵!”

墨明智拱拱手说:“先生劳神了!”

慕容智一听自己没病,高兴地说:“我没病了,我没病了!不用吃苦药了!”

他父亲慕容墨喝道:“智儿!不得在先生面前无礼。”

“爹!我没病嘛!”

“退下去!”

慕容智受了委屈,双眼求助地望着爷爷。墨明智虽然神功盖世,人却顺和心慈,只有人敬他而不怕他。在庄里,除了父亲和奶奶,慕容智什么人都不怕,尤其对爷爷,不但不怕,更要亲近,喜欢和爷爷在一起。墨明智慈爱地说:“智儿,就照爹吩咐办,你先到后面去吧。”

慕容智“唔”了一声,似小孩般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他一走,慕容墨问先生:“先生,小儿已是十六岁的人了,可说话、行为仍像个小孩,不知是什么原故?望先生指教。”

“庄主,令郎的确是心智不同常人,这恐非药力所能医治。在下无能,请庄主另请高明。”先生说完,便起身告辞而去。

以后,紫竹山庄一连请了几个大夫来看,都是如此的说,小燕失望极了。看来这小孙儿天生低能,是不可医治了。她不但骂自己的儿子媳妇,更骂起墨明智来:“都是你传下的好种,你傻头傻脑的像块木头,生下的儿子也是块木头,现在连孙子都是木头,其中一块还是废木头,当柴烧也不行。”

墨明智感到好笑,心里说:我传的种?你就没份吗?你不是说他小时精乖伶俐像你吗?怎么又像块废木头了?但他不敢顶撞妻子,笑笑地说:“说不定智儿因此而得福呢!”

“你呀!”小燕见老伴仍是打不恼、骂不怒的软皮蛇,更气了,说,“不管怎样,明天你去巫山给我将怪医的后人,千面女华陀请来给小浑蛋看看。你们请的,个个都是庸医,没一个有用,惹得我性起,我全杀了他们。”

墨明智吓了一跳:“你,你千万不能乱来,怎能为智儿乱杀人的?”

“你去不去?”

“好,好,我明天就去。”

果然,墨明智出门十天后,就千里迢迢将巫山怪医唯一的女儿公孙茵茵带来了。公孙茵茵深得父亲的真传实学,在江湖上不知医好多少奇难怪症。她可以给人换脑洗心,断肢再接,是当代的第一神医,在武林中有女华陀之称。只是一般人很难见得到她。她不但医术出神入化,武功一流上乘,更善于易容,化妆成各种各样的人物在江湖上悬壶济世,直到给人医好了奇难怪症走后,人们才想到这必然是女华陀神医了。至于她的真面目,武林中几乎没有人见过,所以又称她为千面女华陀神医。女华陀行踪不定,所在的巫山神女峰,更是云深不知处,要是想请她上门医伤治病,那就更难,要不是墨明智亲自去巫山神女峰拜请,她绝不会来的。

千面女华陀公孙茵茵,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不知是她善于保养,还是有家传的奇药神丹,面目仍如三十多岁的妇人一样,青丝如乌云,肌肤似白玉,神采飘逸,使人骤然一看,怎么也想不到她已经是七十多岁的古稀老妇,更想不到她就是名动江湖的女华陀,而以为她是风华正茂的美妇人哩。正因为这样,她就更不愿以真面目见人,以免惊世骇俗,招来狂蜂浪蝶。女华陀固然能救人,也可以杀人。

女华陀公孙茵茵的到来,一代女剑侠小燕亲自出门相迎。两家本来就是世交,只是少来往而已。公孙茵茵的父亲巫山怪医公孙小蛟,在襁褓中幸而得奇侠一枝梅夫妇相救,才免死于恶仆的刀下(详情见拙作《江湖传奇》),慕容家对公孙一家有过救命之恩,公孙茵茵更不能不来。何况墨明智夫妇与公孙茵茵也极为相好,尤其是小燕,与公孙茵茵性格相投,情胜姐妹,这位女华陀不但来了,更以真面目相见。

小燕挽了茵茵的手,相伴而行,说:“妹妹,你真是一位仙子,长年不老。越来越美,羡煞我了。”

“姐姐别取笑,你也不见得十分老呵!”

的确,小燕虽然鬓发染霜,因有九阳真气在身,仍是英气逼人。看去,顶多像五十多岁的人,小燕说:“我快老得没有牙齿了,还说不老的?”

穿过前厅,来到后面小厅,慕容墨夫妇带了慕容明、慕容智兄弟上前拜见。茵茵笑着说:“墨哥哥、燕姐姐,你家好福气呵,儿孙满堂,令人羡慕。”

“妹妹,什么儿孙满堂,尽是木头,丑死人了。”

茵茵知小燕的性格,微笑不语。她打量了慕容明、慕容智各一眼,一下看出慕容明缺乏慧根,却傲气十足,暗暗点头,怪不得姐姐说是木头了,的确是难成大器。当看到慕容智时,不由又略现惊讶,暗思:这孩子眼角眉梢,蕴藏着山川灵秀,慧而且智,骨骼清奇,这可是一块美玉呵!怎么是木头了?将来他的机灵才智,更不会在燕姐姐之下。她含笑问小燕:“姐姐,你是不是说他有病了?”

“妹妹,他不是有病么?十六岁的成年人了,还大不透,说话行为仍如小儿。”

慕容智嘟起嘴巴说:“奶奶,我怎么像小儿了?我也没病,那些医生、大夫都说我没病嘛!”

墨明智说:“这孩子似乎心智不正常,麻烦妹妹看看是什么原故。”

公孙茵茵叫慕容智过来问:“孩子,你过来,让婆婆看看就知道你有没有病了。”

慕容智眨眨眼睛:“我没病,你不用看。”

小燕喝道:“小浑蛋!快过去让茵茵婆婆看看。”

“奶奶,我不吃药,也不扎针。”

慕容智害怕扎针,偏偏公孙茵茵从衣袖掏出两根细细的长银针来,含笑说:“你过来,让我扎两针。”

慕容智一下像小孩子般哭喊起来:“我不扎针,我不扎针。”

小燕说:“你哭呀!哭得好听点,最好大哭大喊,就更好听了!说不定茵茵婆婆见你哭得好听,会多赏你几针呢。”

这么一来,吓得慕容智不敢哭了。

小燕又说:“小浑蛋,哭呀!怎么不哭了?奶奶还想听呢!”

“我,我不哭了!”

“你怎么不哭了?”

“我,我怕多扎几针。”

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禁莞尔,连最严肃的慕容墨,也不由失笑起来,其他家人、丫鬟,也忍不住掩口而笑。

茵茵微笑地对他说:“孩子,别害怕,你如果没病,这针扎下去就不会痛;真的有病,就会痛得大喊大叫的!”

“我不扎,我不扎,我怕痛。”

“孩子,你不是说你没病吗?你要是不愿扎针也可以,那我就用小刀划你的手指,取你的血来看了。那就不管有病没病,都会痛的。”

幕容智问:“扎针不痛么?”

“你没病,就半点也不痛,反而感到舒服!”

“舒服!?那,那我扎针。”

茵茵一笑,突然出手,在他手臂和大腿上各扎了一针,这两针一扎下,慕容智几乎痛彻入心了。他为了证明自己没病,竟然咬着牙忍受着。茵茵问他:“痛吗?”

“不痛,不痛!”

茵茵含笑不语,一下什么都明白了。的确,有什么奇难怪症,能瞒得过这位女华陀神医呢?她将针拔出来,对小燕说:“这孩子的确得了一种怪病。”

慕容智一下傻了眼:“我得了怪病?那、那、那我怎么不痛的?”

“这怪病,怪就怪在这个地方,明明有痛,却不叫痛,你说怪吗?”

慕容智吓得一下不敢吭声了。

小燕问:“妹妹,要怎样才能治好呢?”

茵茵正想说出,一下看见慕容智那双求助的目光,微笑说道:“姐姐,这个怪病,我可是要单独跟这孩子在一起,仔细地检查过才知道。姐姐,有静房吗?”

“妹妹,你过去曾住过的飞霞阁怎样?”

“行呵,最好附近没人打扰才好。”

“妹妹放心,没我命令,谁也上不了飞霞阁。”

小燕和茵茵带了慕容智上了飞霞阁,茵茵望了望慕容智,对小燕说:“姐姐请到楼下,小妹要用奇特的方法检查他。”

“我不能在旁么?”

“他这个怪病,受不得半点的打扰,你会扰乱了他的心思的。那我就无法检查了。”

“好吧!”

小燕尽管慧冠武林,仍不明白自己钟爱的孙儿这种怪病的来由,疑疑惑惑地下楼去了。

小燕一走,慕容智倾听一下,轻问神医:

“婆婆,你怎么骗我呢?”

茵茵一笑:“你这孩子,我还没问你哩!为什么你要骗我?”

这一老一少,在飞霞阁楼上,足足交谈了好长一段时间,谈的什么谁也不知道,最后,茵茵一个人下楼来,小燕迎上问:“妹妹,这小浑蛋怎样了?得的什么怪病?”

“智商不全。”

“能治好吗?”

“姐姐,我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怪病,能不能医治好,也没什么把握,但我一定要试试。”

“那麻烦妹妹了,这小浑蛋呢?”

“姐姐,我点他的昏睡穴,先让他在阁楼上睡一下,要不,他会不安静的。看来,为了这孩子,我要在这里耽搁十天八天了。”

“妹妹就是不说,做姐姐的也要留你住十天半个月的。”

“姐姐,小妹有句话不得不说,在十天八天中,小妹不一定能医好这孩子的怪症,到时请姐姐莫怨我才好。”

“妹妹,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会怨你的?这个小浑蛋,医得好是他的福,医不好是他的命。”

“姐姐能这样,小妹就放心了。在十天之中,最好别让人前来飞霞阁打扰。姐姐派两个可靠的丫鬟在楼上伺候就行了。”

“行呵!妹妹还需要什么应用的东西?”

“不用了!令孙这种怪病,不是金石药物所能治好的,我得用奇穴针灸的办法来为他医治!”

“那姐姐在这里先多谢妹妹了。”

“你我两家的交情,姐姐何必这样客气?”

“总之,不管妹妹医不医得好,姐姐的一家,总是感激妹妹之情。”

小燕立即打发了两个机灵聪明的丫鬟来伺候茵茵,自己在楼下住下来。花园门口,更有两个家人看守,不准人进花园中打扰女华陀。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小燕一家都满怀希望进后花园飞霞阁来看慕容智医好了没有。可是千面女华陀公孙茵茵十分内疚地对小燕一家人说:“墨哥,燕姐,小妹已尽了全力,却医不好这孩子天生的怪病。”

小燕一家人一听,顿露失望之色,当今的神医都治不好慕容智的低能智商,那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好慕容智的病了。

茵茵又说:“我真对不起你们,令你们失望。”

墨明智慌忙说:“茵妹,别这样,我知道你在这十天里已耗尽了心力。治不了,是他的命,怪不得妹妹。”

小燕也说:“妹妹,这十天里,辛苦你了!你已尽了全力,我们一家从心里都感激你。”

茵茵摇摇头:“我承认我失败了,但我回去后,一定再想其他的办法来医治这孩子。”

小燕一怔:“妹妹,你就要走?”

“姐姐,我应该走了,为了智儿这孩子,我回去得翻翻书,看有没有其他方法。”

慕容墨夫妇说:“茵姨!看来这孩子天生如此,你不要再费心血了!”

茵茵一笑:“你们俩恐怕还不了解茵姨吧?凡是我经手治的病,没治好,我不会死心的。好了!我今天该走了!”

小燕说:“妹妹,你就不能再多住几天的么?”

“姐姐,你总不会想智儿长久如此吧?你不想,就得让我早日回去。”

“妹妹既然这样说,我真不敢留你了。”

“姐姐,我走之前,还有话要向你和墨哥说的。”

“妹妹请说好了。”

“就是关于智儿这孩子的事,我希望你们别再逼他学这学那了,一切让其自然,他喜欢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不对的慢慢引导他,或许这样,他的智商会健全起来,根本不需要治也说不定。”

“能如妹妹所说,那就太好了!”

饮过送行酒后,墨明智又亲自送她回巫山。女华陀走后,小燕见慕容智神态如故,忍不住问:“智儿,你感到好一些了吗?”

慕容智一副茫然:“奶奶,我很好呀!”

“茵茵婆婆怎样给你治病的?”

“我,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她没给你扎针?”

“我睡着了!”

“什么!?你一天到晚老是睡么?”

“没有呀!我醒过来时,茵婆婆就问我这问我那,到要扎针时,我说我怕痛,她就在我身上点一下,我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奇怪,她怎么点我一下,我就会睡着的?”

“小浑蛋,她是点了你的昏睡穴。”

“茵婆婆点我的昏睡穴干吗?”

小燕见他的智商仍是五六岁的小儿一样,便说:“别问了,你去玩吧!”

慕容智一听大喜:“奶奶,我去玩啦!”

他一溜烟地跑出飞霞阁,小燕看得直摇头:“看来,茵妹妹十天的精力是白花了,慕容家也不知作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痴儿来。”

从此以后,小燕、慕容墨夫妇,再也不逼他学这学那了,任由他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干什么就干什么。小燕只有将精力放在慕容明的身上,传他西门剑法,又传他六合掌法,可是慕容明因内力不够深厚,怎么也发挥不出这两门绝功的威力,勉强只能达到武林中二流高手的境地。奇异的是,小燕在传慕容明的武功时,慕容智有时在一旁笑嘻嘻地观看,似乎饶有兴趣,有时却与小三子玩泥沙,用糖引诱两窝蚂蚁打架,这比看奶奶教哥哥的武功更有兴趣。小燕有时忍不住问:“小浑蛋,你怎么不学你的六功了?”小燕心想:既然这小浑蛋不愿学武,让他读读书也好,横直慕容家几代都没有一个是读书人。

谁知慕容智回答妙极了:“奶奶,我学完啦!不想再学了!我要学第七功了。”

“哦!?第七功是什么功?”

慕容智眨眨眼睛:“我是学鸟叫鸟飞呀!鸟叫起来好听极了,又飞得高,多好玩。”

要是在以往,小燕准会气得又给他两个大巴掌。她想起公孙茵茵临走时的话,要慢慢地开导他,忍着气问:“是吗?那你学到了没有?”

“奶奶,我学会鸟叫了。”

“哦!?你叫来我听听。”

“花得咕打,打,花得咕打,打。”

小燕不由一怔,这可是山间鹧鸪的叫声,这个小浑蛋,叫得却蛮像样的。便说:“不错!是好听的。”

慕容智见奶奶赞自己,更高兴了:“奶奶,我还要学鸟飞。”

“好呀!那你飞给我看看。”

慕容智愁眉苦脸起来了,“奶奶,我没有翅膀,想飞也飞不了,爸爸妈妈怎么不给我生一对翅膀的。”

小燕心里骂道:你这个小浑蛋,比你爷爷更浑透了,人能生翅膀吗?人生了翅膀,不变成了天上的雷公?慕容智又问:“奶奶,你给我添一双翅膀好不好?那么,我就能飞啦!”

小燕不由心里一动,给你这个小浑蛋添一双翅膀?她凝视着这个低能儿,见他一双眼睛,充满了期望之情,她本来就慧冠武林,暗想:茵妹妹说要慢慢开导这个小浑蛋,莫不是别有用意?便说:“好!奶奶给你添一双翅膀。”

慕容智睁大了一双惊喜的眼睛:“真的!?奶奶,你太好了!”

“不过,在给你添翅膀以前,你一定要听***话才行。”

“我听,我听,我一定听***话。”

“好!你随奶奶到书房中去。”

“去书房干吗?我不学第六功了。”

“你想不想学鸟飞的?”

“想呀!”

“想就跟奶奶去。”

到了书房,小燕从秘密匣中掏了一本书,说:“这是学鸟飞的方法,你先背熟了,将飞的方法记住了,奶奶就给你添一双翅膀,让你像鸟一样的飞。”

慕容智既惊喜又好奇:“奶奶,我一定背熟它。”

“好呀,你几时背熟了,就几时来找奶奶,想不想学鸟飞,就看你自己了。”

原来小燕是因势利导,暗传慕容智一门绝学,上乘轻功——踏雪无痕。

不知怎的,慕容智的智商如五六岁的小儿一样这一消息,很快就在武林中传开了,有的说慕容家生了一个低能儿,有的说慕容家出了个白痴般的后人。消息的传开,武林中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更有的人暗暗大喜。不管反应怎样,但总的一个看法是:慕容一家该倒霉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惊震武林群雄的奇人了!只要墨明智、慕容小燕一死,慕容一家便会在武林中除名。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更野心勃勃,暗暗在觊觎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慕容家独特惊世骇俗的内功:西门剑法,六合掌和分花拂柳掌法,迎春柳步和灵猴百变身法以及那踏雪无痕的轻功,只要能取得其中的一门绝技,便终身受用无穷。

武林中本来早就有人要谋夺这些绝学,因害怕慕容小燕和墨明智,不敢贸然入手,现在是天赐其便,慕容家第四代是个平庸的人,慕容墨正是老实忠厚得像块木头,而慕容家的第五代,一个比其父好不了多少,甚至比其父还不如,轻浮好胜;一个是白痴般的人物,连神医千面女华陀也治不了,世上就更无人能治了。

消息传开后,有的人不等墨明智和小燕撒手归西,已在暗中蠢蠢欲动了,有的人借口前来拜访,主要是在窃探小燕和墨明智还可以活多少年;有的打发了本门派可信赖的青年子弟,前来拜师学艺;有的更暗暗出重金,收买紫竹山庄的奴仆,更有的不惜委身为下人,潜入了紫竹山庄,打杂伺候慕容一家。他们唯一的目的,便是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就算是中原武林中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如少林、武当、峨嵋、点苍,也有人怦然心动。有的是害怕慕容一家的武功绝学一旦为坏人夺了去,就会危害武林,前来游说墨明智和小燕,将武功秘笈交给本派保管和劝说他们夫妇两人择徒要严,有的更想将慕容家的绝学据为本门派所有。霎时间,各种各样的武林中人都神秘地出现在紫竹山庄的四周了。孟英山一带,一向产银,本来就有不少的人前来挖掘银矿,孟英山下的一个小镇,就到了不少想发财的流浪汉,也是矿工们饮酒消愁的地方。镇小但酒家却不少,就是平日,一到晚上,便热闹起来,将这个小镇闹得一片乌烟瘴气。就是南州州城里,也来了一些来历不明的豪商大贾,纷纷在城里城外买房购地买产业。可以说,紫竹山庄四周几十里内阴云密布,危机四伏了。

这些情景,慕容墨父子毫无所察,不知危机已临自己身边,就是墨明智也浑然不觉,只感到近日来,拜访的人多了,他不胜烦扰,便将接待来客的应酬全交了儿子,除非是至交好友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才亲自接见。只有小燕,暗暗感到蹊跷:事情来得不简单。她在几次与来访者交谈之中,已隐隐察觉这些来访者用意不善,心里暗说:好呀!放着我还没死,你们就想打紫竹山庄的主意了,我叫你们一个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土头灰脑地滚回去!她也佯装不知道,不动声色暗暗布置一切。在明里,她也像墨明智一样,谢绝见客,她比墨明智更来得绝,一个“闭门静修”名正言顺,谁也不见了。

由于小燕、墨明智谢绝会见来客,江湖上又谣言四起,说他们夫妇两人已届高龄,体力渐弱,看来恐怕不久人世了。更有的传说他们已暗疾在身,卧倒在床,已不能行动了。甚至还说他们已对众人完全失望,心力已尽,奄奄一息,早晚归西。这么一来,武林中有些冒失的狂徒,夜里竟来踩紫竹山庄的盘子,查探小燕和墨明智是不是如传说那样,或者能顺手盗取一些武功秘笈而去。谁知他们还没有踏入紫竹山庄,便已尸横山野,没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是谁杀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墨明智和小燕,却是一个神秘的黑影,这黑影是谁,更没人能说出来。总之,武林中的一场刀光血影,已揭开了序幕……

再说慕容智要学鸟飞,小燕将一份上乘的轻功秘笈给了他,叫他背熟了来找自己。四五天过去了,不见这白痴孙儿来,暗想:他智能那么低,怎能背得出一份武功心法?别将秘笈丢失了。正想打发人去找他,谁知这个小痴儿兴冲冲地跑来了,一进门就说:“奶奶,我背得出来啦!”

小燕有点意外:“你背得出来了?”

“真的呀!奶奶,我背给你听。”

这个小痴儿,真的是一字不漏背了出来。小燕又惊疑了,这可不像一个低能儿的记忆了。她不禁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小痴儿,慕容智眨眨眼问:“奶奶,我没背错吧?”

“孩子,难为你了,没背错。”

“奶奶,那你给我添一双翅膀呵!”

显然,这仍是个小儿说话的语气。小燕又困惑了:这孩子真是白痴还是故意装成这样?便说:“你要翅膀,奶奶会给你。”

“奶奶,你快点给我。

“别急,奶奶先问问你,你背熟了,会不会照书上的方法去做?”

这痴儿愣愣地望了望奶奶身后的两个丫鬟:“我,我不会呵!但,我会学青蛙跳。”

“好呀!那你跳给我看看。”

慕容智真的学青蛙的样子,双手双脚趴在地上,嘴里说:“我跳,我跳!”他跳起来离地面还不到一寸高,一边跳,一边说:“我跳!我跳!”逗得小燕身后的两个丫鬟笑得前仰后合。小燕几乎给这个小痴儿气炸了,喝声:“你给我滚出去!”

的确,踏雪无痕的轻功,经过小魔女的提炼和发展,已成为慕容家的一门绝技,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轻功,身段优美,飘似轻烟,无踪无影,去如惊鸿落地无声,就是在豆腐上踩过也丝毫不留痕迹。这么一等一的上乘轻功到了这小痴儿的手中,却变成了青蛙跳,糟蹋得不成样子,就是跳也跳不高,小燕又怎不气恼?

这个小白痴愕然地望着小燕,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突然发火,直着眼问:“奶奶,我跳得不好吗?”

“你这是轻功吗?一只乌龟也比你跳得高。”

“轻功?!奶奶,乌龟不会跳的。”

“小浑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了?”

“奶奶,你别生气,我跳得不好,我可以再跳一次给你看看。”

小燕喝着两个丫鬟:“给我将这个小浑蛋扔出去,我今后不想再见到他了。”

“奶奶……”

两个丫鬟拉着他往外走:“小少爷,你走吧,别再惹老夫人生气了。”

到了屋外,这个小痴儿仍念念不忘要学鸟飞,问:“两位姐姐,奶奶还给不给我一双翅膀的?”

“小少爷,你等老夫人气消了再说吧。”

两天后,小燕走进了后园里,一下发现那个小痴儿披着一件黑披风,双手抓住披风两角,张开当翅膀,在竹林中扑来扑去,披风张开,也真像双翅似的。小燕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奶奶,我在学鸟飞呀!”

“这披风是你的翅膀了?”

“奶奶,它像不像?”

小燕心想:这个小浑蛋,真异想天开,又问:“那么,你会飞了?”

“是呀!奶奶,我飞给你看好不好?”

“好呀!”小燕在一张石凳坐下来,暗想:我看看你这小浑蛋是怎么个飞法。

慕容智张开了披风,说:“奶奶,我飞啦!”身子突然一纵,双臂上下摇动,竟然像鸟儿一样,飞起了一丈高,小燕感到惊讶:难道这小浑蛋真的会飞了?蓦然“砰”的一声,小痴儿跌了下来,跌得四脚朝天,小燕急奔过去问:“小浑蛋,你怎样了?”

“奶奶,我跌得好痛呵!”

小燕初时还以为他跌伤了,或者跌断骨,可是看了看,知道他没有跌伤,只是跌痛而已,忍不住笑了:“你飞得不错嘛!”

“奶奶,我好痛。你还笑我,外面那个人也在笑我。”

小燕一怔:“谁在外面笑你了?”暗想:谁那么大胆,敢绕到我后园来窥探?

“奶奶,就在那棵大树上。”

小燕顺这小浑蛋指去的方向一看,果然有条人影在树叶中一晃,接着似惊鸿般飞走了。单从轻功上看,这人已算是武林中的高手了。小燕正纵身想追,慕容智又说:“奶奶,他已走了!我再飞给你看看。”

小燕却惊疑地望着慕容智,问:“你怎么知道那树上有人的?”的确,自己都没发觉那树上藏着一个人,这小浑蛋怎么发觉了?

慕容智眨眨眼睛:“我在这里学鸟飞,他就到那棵树上啦!”

“那么说,你早看见他了?”

“唔。”

“你怎么不跟奶奶说的?”

“我以为他上树摘果果,谁知我跌倒了,他却在笑我。”

“小浑蛋,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位武林高手在窥探我家的动静?”

“我,我不知道,奶奶,他是坏人吗?想偷我家的东西么?”

“他这么不敢见人,会是好人吗?”

“早知他不是好人,我就捉他了!”

“你能捉到他么?”

慕容智愣住,半晌才说:“是呵!我怎么能捉住他的?他飞得那么快。”

“你这么胡闹,别说七功,就是八功、九功、十功也学不到了。”

“奶奶,我没胡闹,我真会飞了。”

“哦!?你还嫌跌得不够痛?”

“我不怕痛。”

“那你飞呀!”

这个小痴儿,果然纵身一跃,双手张开,也不知他是借助风力,还是跳得高,竟然跃到三丈高的一棵竹树上去了。像只大鸟,伏在竹树梢上上下摇动,接着又纵身一跃,又飞跃到四五丈远的一棵竹树上去。

小燕不由暗吃一惊,这个小浑蛋,真的会飞了!小燕吃惊的不是他能飞得这么高,而是惊讶他身段轻灵,行动敏捷,这可是需要有相当的内劲才行的。这个小浑蛋,从哪里练得了这一身不错的真气?

慕容智像鸟儿般轻灵,在竹林中来回飞跃了一个转,便轻轻地飘落下来,居然无声无息,尘土不扬,小燕一看,这又显然是学到了踏雪无痕的轻功,并具有相当的火候。小燕惊喜、激动、疑惑、偏爱的情感融合在一起了,问:“你怎么不飞了?”

慕容智眨眨眼儿,仍然是一副小儿的神态,说:“奶奶,有人来了,他会笑我的,我不飞了。”

小燕回身一看,果然是一位打扫后园的老家人远远走来。

小燕又是惊疑,这个小浑蛋,竟能在飞跃中,注意到四周的一切动静,这不单是痴人所不能做到的,也不是一般武林中人所能达到的。而是机敏人的行为了。小燕本来是个慧敏之人,几十年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她又有什么不曾经历过?她一下就明白了这小痴儿的用意,沉下脸来:“你还有个胡闹完的没有?给我滚到书房,学你的六功去。”

“奶奶,我还想玩一会。”

“我不知道我作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白痴的东西,滚!”

小痴儿似乎一肚的委屈,不得已地走了。

老家人进了后园,看见小燕,远远地躬了躬身,叫声:“老夫人。”

小燕对这扫园的老家人一向不大注意,因为来到紫竹山庄的奴仆和杂工,几乎都是诚实可靠的。小燕见慕容智要避开他,不由仔细地打量他一下,侧头问:“老王,后园你天天都来打扫?”

“是!老奴不敢偷懒。”

“那个小浑蛋经常来这里胡闹?”

“老夫人,小少爷只是好玩而已,并没有什么采花折木的胡闹。”

“以后不准他进后园,听到了?”

“老奴不敢。”

“什么?你不敢什么!”

“老奴不敢阻拦小少爷。”

“不敢!?这小浑蛋今天学鸟飞,你不怕他明天学鱼游?跳进塘里淹死?”

“这——!”

“要是那小浑蛋在塘里淹死了,或者在树上跳下来跌死,你就赔他一命!”

老王大慌,连说:“是、是,老奴出进后园,都将园门关起来,小少爷就进不来了。”

“唔!其他人要进来呢?”

“只要叩门,老奴自然开门。”

“好,从现在起,你就这么办。”

“是!”

从此以后,小痴儿进不了后园了。他百无聊赖,便跑去练武功玩了。他哥哥慕容明见他跑来,问:“兄弟,你来干什么?”

“哥哥,我想练功。”

慕容明知道弟弟的智商似小儿,也知道他练什么第六第七功的,尤其学青蛙跳的事,由两个丫鬟传出,全庄的人几乎笑破了肚皮。慕容明笑问:。兄弟,你不是在练第七功么?”

“哥哥,我不学第七功了,我怎么也飞不起来。”

“那你又想学什么功了。”

“我要学第八功。”

“第八功?那又是什么功的?”

“猴子翻筋斗。”

“什么!?猴子翻筋斗?”

“是呀!我听顺妈说,有一个什么猴王叫行者的,本事大极了,一个筋斗,便十万八千里,那比七功鸟飞得更快呵!”

“嗨!兄弟,那是讲古,不是真的。”

“哥哥,你骗我,怎么不是真的了?不是真的,能讲得出来吗?”

“兄弟,你这脑瓜,怎么尽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不!哥哥,我要练猴子翻筋斗。”

慕容明皱皱眉说:“兄弟,那你到别处去练吧!”

“哥哥,我在床上练过了,床不够大,翻了两翻便滚下床来,跌得我好痛。后园,老王又不准我进去,书房也不够大,撞倒了书,爷爷奶奶又会骂我的,我只好跑到这里来啦!”!

这时,小燕进来了,问:“小浑蛋,你又要在这里胡闹了?”

“奶奶,我想练功。”

“哦!?大概是天眼开了,你想到要练武功了!”

慕容明说:“奶奶,他要练第八功。”

“第八功!?新鲜呵!第八功是什么功了?”

小痴儿说:“是、是、是猴子翻筋斗。”

“猴子翻筋斗!?那么说,它比第六、第七功更高啦!”

“奶奶,当然高啦!练成了,一个筋斗,可翻十万八千里呢!”

“大概是顺妈给你讲的古吧?”

“奶奶,你怎么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缠着顺妈教你如何翻筋斗哩!”

“奶奶,学会翻筋斗,比鸟飞得快的。”

“好呀!那你翻呀!看能不能十万八千里的。”

小痴儿真的在地上翻筋斗,他头手贴地,十分认真地翻。实际上他根本不是翻筋斗。是滚地,似小儿般的胡闹,一连滚了十七八个筋斗,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身尘土,变成了一个脏猫,他再也翻不动了,躺在地上问:“奶奶,我翻够了十万八千里没有?”

一些伺候小燕、慕容明的丫鬟、家人都失笑起来,这真是一个痴儿,小燕却不笑,说:“唔!差不多了!”

小痴儿一下高兴得坐了起来:“奶奶,我真的翻了十万八千里?”

“是呀,不过不是十万八千里,是一丈八尺。”

小痴儿愣住了:“我翻了那么多个筋斗,才一丈八尺?奶奶,你骗我。”

“你要不要再翻?”

“我,我再翻,我再翻。”

小燕叱道:“你有闹个完的没有?”

“奶奶,你不是要我再翻吗?”

“给我将这小浑蛋拉出去!”

小痴儿吓呆了:“奶奶,我——!”

两个家人将慕容智抬出练武场了。

众人都感到这白痴的小主人好笑,小燕心里又暗讶异:这个小浑蛋,难道他一身真气已练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的确,从这小浑蛋在竹林飞跃中显露的真气来看,已相当的深厚,一个人具有这样的深厚真气,那怕飞奔百里,也不会出汗和累得气喘吁吁的,这小浑蛋居然能将一身真气收敛得如一个完全没有真气的平常人一样,翻了十七八个筋斗,便满头大汗了,达到了一身真气运用随心的高境界,难道是茵妹妹在那十天之中,用经外奇穴的针炙,打通了他任督两脉的玄关?要是这样,茵妹妹对我慕容一家的恩情太大了!真不知今后怎样报答。

其实,神医千面女华陀何止用独特的针灸打通了慕容智的任督两脉玄关,在十天之中,还暗传了慕容智“春阳融雪”功,并且将自己体内一半的真气输到慕容智的体内,而慕容智,从七岁起,就暗中不断的练家传的九阳真经内功了,凭空又得了女华陀一半的真气,不但打通了任督两脉,除了冲脉、带脉、阴跷、阳跷、阴维、阳维这六条奇经没打通,其余的十四经脉在公孙茵茵奇特的银针下全打通了。所以慕容智练内功,比其他人练内功要收效十倍。这时他具有的真气,虽不及祖父墨明智和先祖慕容子宁,但已超过祖母了,正因为这样,慕容智才进到收发随意,运用从心的上乘佳境。

女华陀身兼正、邪两派的神功,她的医术是巫山怪医嫡传,武功却来自星宿海一派,练内外功的方法,另辟蹊径,成效甚速,但一下不慎,也易走火入魔。她见慕容智已有极为正派的几成九阳真气在身,而这几成的九阳真气,已是够基础了,所以才打通了他的十四经脉,将自己一半的真气输送给他,又暗传了他“春阳融雪”之功,以便使他能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内功能达到武林中一等一上乘的高手之列。

公孙茵茵这样做,一来是报答慕容一家的恩;二来见慕容智是一块天生的良材美玉,不造就太可惜了。本来以慕容家传的绝学,是可造就慕容智,自己大可不必这样;但公孙茵茵已隐隐感到武林中的风雨,江湖上的形势已不容许慕容智慢慢练了。墨明智、小燕和自己已年登古稀,在世的日子也恐怕不多了,万一墨明智夫妇撒手归西,这不单是慕容一家的不幸,也将是整个武林的一场灾难。而且也看出了慕容智这孩子装傻扮懵的良苦用心。她在飞霞阁与慕容智一番谈话后,感叹这孩子真是慧而且智,应了古人的一句话“大智若愚”了。所以不惜牺牲自己的真气和声誉,成全了慕容智。

这些事情,公孙茵茵不便在紫竹山庄中说出,她感到紫竹山庄的众多家人、奴仆中,很难说没有外人来卧底的,更不能对墨明智和小燕说,一个太过忠厚老实,一个太过聪明机敏,尤其是小燕,一知道必然会在紫竹山庄中有所行动,从而引起不安和动乱,并且会打草惊蛇。女华陀衡量过利与害,便隐而不说了。这样,不露面隐藏的敌人,见慕容墨父子武功平庸,另一个乃是白痴,就不急于动手,只等墨明智和小燕一死,再图大事。

小燕看出慕容智的武功后,初时显得十分惊讶,继而思疑,不明白这个小浑蛋为什么要深藏不露。但她是敏慧之人,想到近日来江湖上一些不平常的举动,便明白这小浑蛋的用心,便也不去说破。于是不动声色暗传慕容智家传绝学,如踏雪无痕、灵猴百变身法、西门剑法和六合掌法等武功。这些行动,不但紫竹山庄没人知道,就是连墨明智也暂时蒙在鼓里,外面的人,就更无从知道了,紫竹山庄一切平平静静,日子似过得如同往日般无异。

自从慕容智给抬出练武场后,便不敢再到练武场上胡闹,而且也不再学猴子翻筋斗的第八功,每日和小三子溜到庄外树林里捉蚱蜢玩,有时一个人蹲在树头下聚精会神地望着树根和树干,将伴随他的小三子撂到一边去。有些家人经过,悄悄地问小三子:“小少爷在看什么?”

“看蚂蚁。”

家人奇怪:“小少爷看蚂蚁干嘛?”

小三子苦笑:“谁知道他呢。”

小痴儿突然笑嘻嘻地嚷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家人问:“小少爷知道什么了?”

“嘻嘻,原来蚂蚁会说话的。”

“蚂蚁怎么会说话的?”

“真的,我听到啦!”

小三子和这家人互相望了望,笑问:“小少爷,蚂蚁说什么了?”

“它们头碰头地交谈,说树根下有东西吃。你们看,它们交谈后,都跑去抬那只死蚱蜢啦!”

小三子说:“小少爷,蚂蚁有东西吃,我们也该去吃饭了。”

“不!我要看它们怎么将这只蚱蜢抬到窝里去。”

家人也说:“小少爷,走吧,要不老夫人发现你吃饭时不在,又会骂小少爷的。”

“不!要吃,你们吃去,我肚子不饿,我要看蚂蚁抬蚱蜢。”

家人摇摇头走开,因为慕容智这些举动,丫鬟家人早已司空见惯,也就不以为意。就连墨明智、慕容墨夫妇,因怜惜他的智商不全,也任由他胡闹,不再多管他了,只是叮嘱家人防止他跑到太远的地方去。甚至连小燕也不去多管他了。

一天深夜,这个小痴儿突然大叫大嚷起来:“有鬼呀,有鬼呀!”这一嚷,首先惊动了巡夜的家人,跟着全紫竹山庄的人都惊醒了。首先是他父母跑来看他,跟着是小燕和墨明智也到了,见他蜷缩在床的一角,用被蒙着头,全身发抖。

小燕掀开了他的被问:“小浑蛋,你见到什么了,慌成这样?”

小痴儿惊恐地说:“奶奶,有、有、有鬼、鬼呀!”

“哦!?你看见他了?”

“我、我、我见、见、见到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鬼?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紫竹山庄

正文第二回紫竹山庄

上回说到小痴儿惊恐地说:“奶奶,有、有、有鬼、鬼呀!”

小燕不由目视了房间四处一下,问:“那鬼呢?”

“走、走、走啦!他、他、他从窗口、口、口走的。”

小燕盯视了慕容智一眼,对丫鬟、家人喝道:“你们给我在全庄各处仔细搜索一下。”同时自己也走到窗口前,凝神仔细地观察。

慕容墨问:“痴儿,你真的见到了吗?”他疑心这小痴儿胡言乱语,或者是说梦话,因为紫竹山庄从来也没闹过鬼的。

小痴儿说:“爹!是、是、是真的,黑黑的影子,大大的头,摸到我、我、我房间里来,吓死我了!”

小燕问:“你没睡?”

“奶奶,我尿急、急醒了,正想起身,他、他、他就悄悄地摸进来的?”

“这鬼没害你?”

“我吓得大叫,他、他、他一晃,从窗口走啦!”

“你蒙了被,怎能看见他从窗口走的?”

“奶奶,我蒙被前,看见他的。奶奶,我不再在这房里睡了,这房有鬼的。”

“那你到书房去睡吧。”

“奶奶,书房离这里不远,鬼不会去吗?”

“我叫人陪着你好了。”

于是,慕容智便搬到书房睡了。家人丫鬟在紫竹山庄折腾到天亮,什么地方都搜索到了,连鬼影也没有发现。众人暗暗嘀咕:“是不是这个痴少爷在做梦了?要不,就是胡言乱语,紫竹山庄怎么会有鬼的?”

慕容墨也对小燕说:“妈,恐怕是智儿胡言乱语的。”

“谁叫你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胡言乱语说见到鬼了!总之,你们今后夜里给我小心一点,说不定那小浑蛋又会玩出别的花样来。”

隔了八九天,慕容智又在书房里大嚷见鬼了,家人们又闻声惊起,直奔书房。全庄的人又忙了大半夜,依然找不到半个鬼影。天快亮时,只见小燕和墨明智提了一个黑衣人从围墙外跃了进来,丢在地上,对管家范鞭说:“给我将这个鬼捆在树下,我要慢慢审问。”

管家范鞭一怔:“老夫人,是他摸进书房吓小少爷的?”

“你先将他捆好了,再问他为什么而来的。”

“是!老夫人。”

这时众人才明白,小少爷两次在深夜里嚷有鬼,真的是有人大胆摸进庄子里来了。第一次,这个黑衣人想摸进书房盗取武功秘笈,谁知找错了,摸到了小痴儿的房间,小痴儿一嚷,便将他吓跑了。这黑衣人轻功极好,捷如飞鸟,转眼便越过了围墙,去得无踪无影,居然不留下丝毫的痕迹,但他却没有逃过小燕的眼睛。因为他是从窗口跃出的,第二天一早小燕便在窗下不远的草地上发现了一小块泥土,这泥土不是紫竹山庄附近的,而是山脚下小镇四周一带特有的白泥土。小燕不动声色,佯装不知。

这个黑衣人,第一次失手后,大概凭着自己极好的轻功,又知道那个白痴儿睡在书房里,容易对付,于是第二次又摸进来了。他轻轻地摸进了书房,先出手点了慕容智的昏睡穴,以免这个白痴再次误了自己的事,然后便动手寻找慕容家的绝学。可是他刚在书架中翻寻时,突然发现了那个小白痴笑嘻嘻地站在一边,问:“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好吗?”

黑衣人一时傻了眼,问:“你没有睡着?”心下惊讶:我点了他的昏睡穴,他怎么没睡倒?

“我,我睡醒了呀!叔叔,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黑衣人见他痴愣愣的,略为放心,点点头轻说:“小声点,别惊醒了别人,你知不知你家的剑谱放在哪里?”

“健仆!哪一个健仆呀?我家健仆可多了,有七八个,你要找哪一个呢?再说,你找健仆怎么在书架上找的?他们不在这里。”

“它们在哪里?”

“它们在大门进来大院的两旁厢房中呵!有的在后院的杂房里。对了,你是找男的健仆,还是找女的健仆?”

黑衣人愕然:剑谱也有男和女之分吗?同时,它们那么珍贵,哪会放在大院后院厢房杂房去的?慢点,我别让这个白痴耍了。问:“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剑谱?”

“不知道呵!”

“我要找的是西门剑谱。”

小痴儿愕异:“我家七、八个健仆,可没有人叫西门的呀,你是不是说错了?嘻嘻,你一定是说错了!”

黑衣人见小痴儿语无伦次,说话莫名其妙,不想和他再缠下去了。便想出手再封他的穴位。谁料小痴儿有意无意间一转身,竟然闪开了他这一着,仍笑嘻嘻地问:“有一个叫东方的健仆,你要不要找他?”

紫竹山庄的仆人中,是有一个姓东方的。黑衣人能如此熟悉紫竹山庄的内情,恰恰是这个姓东方的健仆悄悄传给他的。黑衣人大惊,暗想:难道这个白痴已知道了我和东方兄的关系?不行,得杀了这个白痴,以免他胡言乱语。他顿时眼露杀机,将剑拔出。

小痴儿奇异了:“你拔剑干嘛?哎!我知道了,你是鬼。那夜来的,也是你这个鬼。”慕容智大叫大嚷起来,“有鬼啦!又有鬼啦!快来人呀!奶奶,我怕?我怕。”

未等慕容智叫嚷,黑衣人早巳挥起手中之剑。剑还没落下,他突然感到右臂一麻,似乎是中了暗器,剑也掉了下来。他大吃—惊,感到不妙,顾不得拾剑再杀这白痴了,急忙从窗口跃出。可是慕容智已在后面大声叫嚷开了。

黑衣人很快翻过了围墙,穿过一片树林。月光下,他突然看见前面站着一条人影,那人说:“你这个人,不约而来,又不辞而别,你太将紫竹山庄的人看低了。”

“你是谁?”

“我呀,原来是九幽小怪,现在嘛,应该叫紫竹老怪了。”

黑衣人一听是惊震武林的慕容小燕,吓得扭头往回走。可是树林里又闪出一个人来,问:“你要走吗?可要将话说得清楚才行。你为什么深夜闯进紫竹山庄?”

黑衣人一听,便吓软了。这人就是威震群雄的墨大侠墨庄主。他连忙说:“望两位大侠饶命,小、小、小人再也不敢了。”

小燕说:“你现在求饶不嫌迟吗?快老实说,你两次进紫竹山庄干什么?你想将我那白痴孙儿吓成怎样?”

“我、我、我可没有吓他。”

“那你到紫竹山庄干什么来?”

“小、小、小人一时好奇,路过这里,只想进庄看看,想不到……”

“看来你是不愿说实话了。对不起,我们只好请你回去了!”小燕一出手,便隔空封了他两处穴位,墨明智随手将他提了回来。

管家范鞭立即将黑衣人捆在大院的一棵树干上。慕容智听说奶奶已捉到那个鬼了,高兴得手舞足蹈,拉了小三子说:“快,我们看鬼去,问他为什么要吓我的。”

小痴儿奔到了前厅,管家范鞭正要审问黑衣人。他一头跑了进来,说:“范伯伯,你问问他为什么要吓我的。”

范鞭一笑:“小少爷,他不是来吓你,是想偷老夫人的剑谱。”

小痴儿惊讶了:“什么!?他怎么偷人了?”

“小少爷,他不是偷人,是偷剑谱,就是老夫人的剑法。”

“哎!怪不得他昨夜在书架上乱翻书了。范伯伯,鬼要***剑法干嘛?”

“小少爷,他不是鬼,是人。”

“不!范伯伯,他是鬼,不是人。要是人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这贼子的轻功极好,要不是老夫人,真没有人能追上他哩!”

“他真的是人?”

小三子在他身旁说:“小少爷,他真的是人,不是鬼。”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鬼的?”

“小少爷,顺妈妈说,鬼在白天是没有影子的,你看,他不是有影子么?”

慕容智看了看:“唔,他可真的有影子。嗨!”他转身对黑衣人说:“你也真是,你怎么不说清楚,你要说找我***剑法,我早就给你找到了,你也不用拔刀来吓我了。”

黑衣人愕然地望着这个白痴儿,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慕容智又说:“你要找的剑法,就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没放在书架上。你说清楚了,我早就给你了,你就不用给我奶奶捉到啦!”

黑衣人的一双眼睛,似乎流露出一种懊悔的神色,暗骂自己愚蠢。明知这位小白痴如小儿般的,自己怎么就不会哄哄他?要不,西门剑法不早就到手了么?

慕容智转身对范鞭说:“范伯伯,他不是鬼,你放了他吧。”

范鞭一笑:“小少爷,他虽然是人,但是个贼.捉住了能轻易放吗?”

“范伯伯,你要打他吗?”

“他不说老实话,何止是打,我还要砍下他一双腿。”

“不.不,范伯伯,你不能砍他一双腿的,他没腿,怎么走路?再说,那不很痛吗?”

“小少爷,这你不懂的,你去玩吧。”

“不!范伯伯,我害怕见没腿的人。”

“小浑蛋,你又在胡闹什么?”

慕容智一看,是奶奶从大厅里走了出来。管家范鞭说:“老夫人,小少爷没胡闹,只是怕见人断腿。”慕容智接着说:“奶奶,他不是鬼,是人,你放了他吧。”

“哦!?这个人昨夜没将你吓死?”

“没、没有呵!”

“他怎么不将你吓死的?你死了,这世上少了个废物,紫竹山庄就清静多了!小三子,你还不将这小浑蛋拉开去?”

“是、是!”小三子拉着慕容智说,“小少爷,我们走吧,到别处玩去。”

慕容智给小三子拉得跌跌撞撞,一边说:“奶奶,你别杀他,他会变成鬼的,我怕。”

小燕再不理这个小白痴了,问范鞭:“你问他了没有?”

“老夫人,他说,他想偷你的剑法。”

“哦!?就这么简单吗?”

“老奴正想问下去,小少爷就来了。”

“你怎不将这小浑蛋轰走,让他在这里胡闹?”

“老夫人……”

“你别说了!你再问问他,他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闯我山庄的。”

范鞭转问黑衣人:“朋友,你听到老夫人的话了吧?不说实话,恐怕有你苦受的。”

小燕点点头说:“不错!你知道紫竹山庄从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懂侠义人士那些不杀无还手之力的人那一套,更不会心慈手软。我呀,就喜欢严刑拷问,绝不放过一个来犯我的人。我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干出的事,比邪派的人更邪,你想不想试试?嗯?”

黑衣人绝望地说:“你杀了我吧。”

“哎!我要杀你,不早在林子里将你杀了?何必要费手脚将你捉回来?”

黑衣人问:“你想对我怎样?”

“没有什么,很简单,我先叫人在你身上划开一百多个刀口,然后在你身上洒上盐块,这滋味顶好受的。”

“你就这般残忍?”

小燕笑起来了:“这怎么算残忍了?很宽厚的呀!要是用我家特殊的点穴方法,在你两处奇穴上一点,不但全废了你一身的武功,更叫你痛得求死不能,求生不得哩!过去的九幽小怪,现在的紫竹老怪,还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的?”

黑衣人的意志全崩溃了,他就是想运气自断经脉或咬破舌尖自杀也不可能。他两处的穴位,叫小燕封了,浑身软弱无力。便说:“你、你、你要我说什么?”

“你轻功不错,怎么记性这么差的?我不是说过,你要说出是什么人打发你来的么?”

“我说出了,你放我走?”

“这就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要是你胡乱说出一个人来,我也放你走吗?”

“好!我说,是西——”

突然间,小痴儿不知给什么绊倒了,撞在一个奴仆的身上,同时两道劲风从这奴仆衣袖中射出,一股射向小燕,一股射向黑衣人。由于给这小白痴—撞,便失了准头。虽然射偏了,小燕身不动,头也没回,伸出食指和中指一夹,便夹住这股劲风射来的暗器。这是一支燕尾标,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另一支钉在树干上,差两分便射中黑衣人了。这显然是发暗器人想出其不意,一想取小燕性命;二要杀人灭口。偏偏这时小白痴绊倒了,无意间救了黑衣人一命。

这一突然的变化,使范鞭等人全惊震了。小燕这时才转过身来,对那出手的奴仆说:“老王,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便暴露了,”

这个要暗算小燕和杀黑衣人的奴仆,正是打扫后园的老仆人老王。他满以为自己不动声色悄悄出手,纵然杀不了小燕,至少可以杀了黑衣人灭口。然后趁慌乱而逃脱。偏偏小白痴撞在他身上时,又双手抱住了他,使他不但暗器发偏了,一时间也难以逃脱。

小痴儿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松开手笑嘻嘻地说:“我、我撞痛了你没有?”

老王这时一看,他身后有墨明智,两旁是慕容墨和慕容明父子。他真恨不得一掌就劈死了这个小白痴。

小燕又微笑着说话了:“东方老儿,你以为我真的要审问他吗?我只是想将你引出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老王一怔;“你早就知道我了?”

小燕摇摇头:“我只是怀疑,而且更不知道是你。只是你刚才出手的暗器告诉了我,你便是在江湖上突然失踪了二十年的鬼手镖东方老儿,西域红衣老头儿的传人,我没有说错你吧(西域红衣老头儿在青城山为小燕所杀,详情请看拙作《神州传奇》)。其实,凭你的武功,大可以为紫竹山庄的座上客。十多年来,叫你每天打扫后园,实在委屈你了。你也太狠心了,怎么连你的忠心耿耿的手下人、轻风使者也想杀了灭口的?”

东方老儿突然出手了,将小痴儿慕容智抓在手中,厉声说:“你们放了我,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白痴。”

众人一时都吓呆了。墨明智连忙说:“好!我们放你走,你快放了他。”

“不行,你们闪开,我得带这小白痴走。然后你们到小镇上去接他。”

小痴儿喊叫道:“奶奶,爷爷,你们快、快救我呵!他抓得我的手好痛。”

东方老儿喝道:“小白痴,不准出声,不然我就杀了你。”

墨明智要救小孙儿心切,急说:“好!你走,我们不拦你,但你可不能伤害他。不然,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誓必杀了你。”

“墨大侠请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令孙一根毛发。你们快闪开,走远一点。”

慕容墨长叹一声,对慕容明说:“明儿,闪开,让他走。”

小燕喝着慕容墨:“老的糊涂,你也糊涂了么?能放他走吗?”

慕容墨说:“妈,智儿在他手上。”

“这个小浑蛋,废人一个,死了不更好?”

东方老儿一怔:“你不要你孙儿了?”

“我要他干嘛?不过,你杀了他,我誓必生剥了你的皮,在这小浑蛋的坟前将你点天灯生祭他。东方老儿,你现在可以杀他了!”

墨明智喊道:“燕燕,你不能这样。”

小燕说:“老糊涂的,一个痴儿,你要来干什么?”

东方老儿见小燕居然不顾慕容智这小白痴的一条命,不由心慌了,手上的人质,变成了无用之物,他顿时有点丧气。又见小燕缓缓过来,他大声吼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小白痴。”

小痴儿在他手中挣扎着,一边嚷:“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东方老儿更用力抓紧了他,蓦然间,他惊恐地望着小白痴,说:“你、你……”他感到自己浑身的内劲,竟然像缺了堤的洪水,源源输进了这小白痴的体内。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白痴,竟会宿海的邪派功夫——春阳融雪之功。其实,慕容智的春阳融雪功早已在施展了,东方老儿由于精神太过紧张才没发觉。当他用劲抓紧慕容智之后,才感到自己的内力源源外泄,这时他想放手已迟了,内力几乎已尽,想杀慕容智,再也无力了。慕容智仍一边挣扎,一边大嚷,最后一用力,却将这东方老儿撞到了慕容明的脚下。慕容明以为东方老儿要逃走,手起一剑,便取了他的性命。

这一奇异的变化,不但令众人感到奇怪,连小燕也感到惊讶。一般来说,一个人的手腕命脉给人抓住了,怎么也不敢乱动的。只要这人内力一吐,就是不死也终身残废无用。在别人眼里看来,这小白痴似乎不知道天高地厚,极力在挣扎,而且居然叫他挣脱了。这事只有一个解释:东方老儿不敢用内力伤害小痴儿,所以才给这个不知厉害的小白痴挣脱了。谁也想不到女华陀公孙茵茵暗暗传给了他这门惊人的功夫——春阳融雪功。

小痴儿见东方老儿死在哥哥的剑下,血流一地,惊恐得呆了。小燕问他:“小浑蛋,你怎么啦?没受伤吧?”

小痴儿指着地上的血说:“血、血、我怕、我怕!”转身便往庄内跑去,小三子连忙也追着去了。小燕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你们去看看,这小浑蛋是不是吓坏了。”

“是!老夫人。”两个丫鬟飞也似地奔进庄内,追赶小白痴。

小燕转身看了看黑衣人,突然挥剑,削断了黑衣人身上的绳索,又拍开了他的穴位,收剑回鞘,说:“你可以走了。”

众人不但感到意外,就是黑衣人也感到惊奇,半晌才问:“前辈放我走?不杀我了?”

小燕说:“我本想杀你,但看在我那小浑蛋的份上,不想杀你了,你走吧。”

“前辈不是想问我什么事么?”

“我既然已知道你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还问你什么?不过,你回去后,不妨对你的掌门人说,他想报两代掌门的血仇,尽可以光明磊落地来,我等着他,别再玩什么阴谋诡计了。同时,你们在山下小镇上开的一座酒家,最好也撤走。”

黑衣人一怔:“前辈也知道了?”

“你以为我紫竹山庄的人,都在睡大觉吗?那天你在公园围墙外树上窥探,从你逃走时轻功看,我就知道你是玄冥阴掌门的人了。我所以不追你,就是等的今天。”

黑衣人又怔了半晌,下拜说:“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在下日后必有所报。”

小燕说:“你不必报答,但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你去吧。”

黑衣人又是一揖,身形一晃,宛若惊鸿,飘然而去,一转眼便不见了。范鞭不禁赞叹:“此人的轻功真俊。”

小燕说:“西域玄冥阴掌门的‘草上飞’,也是武林中轻功的一绝。”

慕容明不明地问:“奶奶,你怎么放他走的?”

“你认为杀了他有好处吗?”

“这——!”慕容明回答不出了。

“糊涂的东西,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不但要用力,更要用智,懂吗?”

“是,奶奶。”

“将这东方老儿拖出去埋了,将血迹洗干净,别让他脏了这院子。老范,你派人下山看看,镇上那酒店撤了没有。”

“是!老夫人。”

范鞭立刻派人下山打听。是夜回报,那酒店果然关了门,他们悄悄地离开了。

紫竹山庄一下就挫败了西域玄冥阴掌门十多年来的阴谋,杀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方老儿,起到了威慑其他有非分意图的人的作用,令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换来了紫竹山庄的平静。春来秋去,花开花落,一年过去了,两年也过去了,紫竹山庄表面上似乎十分平静,没发生过什么事。第三年眼看就要快过去了,那个白痴般的慕容智,已十九岁了,智商依然如小儿,终日嘻嘻哈哈,捉虫虫,玩玩具,玩的花样也古灵精怪。令小燕对他已死了心,再也不去管他了。

一天夜里,小燕和墨明智在书房里谈话。只听得墨明智说:“燕燕,这样做好吗?”

“傻哥哥(小燕一向对自己的丈夫是这么的亲昵地叫唤,六十多年仍然不改),我们的日子恐怕不长了,顾得了他们一时,也顾不了他们一世。倒不如这样做了,好让他们经历这一场风波,认识一下江湖上的各种各样人物,对他们的成长也有好处。这虽然有危险,可说不定从此就永除后患,换来紫竹山庄长久的安宁呢。”

墨明智素知自己妻子智慧过人,所料必定不差,想了一下说:“燕燕,既然你这么说,就这么办好了。”

两个月后,小燕突然病倒了。本来对小燕来说,她身怀六七成的九阳真气,是不会轻易病倒的,因而这一病,她自知年寿不长,大限已到。于是小燕将慕容墨夫妇和慕容明叫到自己床前,对慕容墨说:“你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用不了我多说,须知天外有天,人中有人。以你和明儿的武功,恐怕难在武林中争长短。最聪明的办法是退出武林,不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找一个地方改名换姓,隐居下来。有你爹在,紫竹山庄或许能保存下来。但恐怕也不长久了,一旦他也去了,紫竹山庄便会成为多事之地。”

慕容墨垂泪说:“妈,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了。不过,你父子两人真的要退出武林,恐怕也不容易。我生前杀人不少,得罪的人就更多。他们的亲友、弟子恐怕会将恩怨落在你们身上,望你们善自珍重。是祸是福,我也管不了啦。”

慕容明听了感到不是滋味,暗想:难道我的武功,还不能对付武林中的高手么?怎么要退出武林?奶奶未免太长他人的志气了。

小燕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意,摇摇头,轻叹一声说:“明儿,你行侠仗义,不是不好。只是以你目前的武功,恐怕难如心愿。人要有自知之明。”小燕说到这里。四下望望:“咦!智儿呢?”

慕容墨说:“妈,已派人去找他了。”

不久,两个丫鬟将十九岁的慕容智推了进来。慕容智一身尘土,衣冠不整,连衣袖裤脚也给荆棘划破了。面上仍笑嘻嘻的,问:“你们捉我来干嘛?***房间可不许我玩的呀!”这那是个十九岁的人,十足是个不懂事的小儿。

慕容墨夫妇不禁摇摇头,说:“奶奶要见你。”

“奶奶要见我干嘛?”

一个丫鬟在他身后轻轻说:“老夫人病了,要见见你。小少爷,你快过去吧。”

这个痴儿愕异:“奶奶病了?那太好啦!”

丫鬟们一听,不禁失色,慕容墨气得喝道:“小畜生,你胡说什么!?”

小燕不但不怒,反而笑,对慕容墨说:“他生性如此,别骂他了。”又问痴儿:“我病了,你怎么说好的?”

“奶奶病了,就不会来管我啦!哦!对了,奶奶,你生了什么病,我给你看看。”

众人一听,忍不住捂住嘴偷偷要笑起来。小燕微笑问:“你会看病?”

“奶奶,我又学到了第十的功夫啦,会给人看病的。奶奶,你伸手出来,让我看看。”

小燕真的伸出手给他看,他也装模作样,学那些大夫郎中给他看病的样子,三根指头怪模怪样地切小燕手上的脉。

小燕似乎心情很好,问:“小大夫,我得了什么病?”

这个白痴想了半晌才说:“奶奶没病呵!”

有些丫鬟忍不住,卟哧一声笑起来。小燕也笑了:“我怎么没病了?”

慕容墨夫妇见小燕开心,不由也微笑了,暗想:要是真如这痴儿所说的就太好了。所以也就不阻止这痴儿的胡闹。

慕容智说:“奶奶是没病呵!要不,我去拿两支银针给奶奶扎上,有病会痛,没病就不会痛的。”这十足是仿女华陀的说话。

小燕笑着说:“好了,好了!你这个小浑蛋,说不定我给你这么一闹,病会好起来也不定,你去玩吧。”

“奶奶不扎针吗?”

小燕对那两个丫鬟说:“好了,你们拖他到外面玩去。这个小浑蛋,我不病死,恐怕也要笑死的。”

“奶奶,你是不是怕痛了?”

“对,对,我很怕痛的。”

慕容智想再说什么,两个丫鬟笑着将他拖了出去。小燕也挥挥手,叫慕容墨夫妇及慕容明三人也出去,自己要好好休息一下。

痴儿的一闹,似乎令小燕的精神好了些,合家正暗暗高兴。可是第三天,小燕病势又转恶化,深夜便闭目长逝,撒手归西。紫竹山庄,顿时哭声震天,全庄男女,皆尽披麻戴孝。慕容墨夫妇父子哀痛自不必说,墨明智似乎整个人变了,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坐在小燕的身边,喝令所有人都出去,不准碰他爱妻身体一下,说小燕是他的,谁也不能带走。

的确,墨明智从十多岁起,就与爱妻在—起,夫妻之间情深似海。他俩自结婚后,双双行侠江湖,一对侠侣,比翼齐飞。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和风险,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分离过。直到年老,才双双隐退武林,在紫竹山庄安度晚年。一旦小燕舍他而去,怎不令他肝肠寸断!

慕容墨夫妇含悲忍痛地劝他说:“爹!您老人家的身体要紧,妈已仙逝……”

“胡说!你妈几时仙逝了?你们给我出去!我要好好守在她的身旁。”

慕容墨夫妇相视一眼,知道爹心情极度难过,老管家范鞭也在旁劝说:“老太爷,人死不能复生,你老人家应节哀顺变才是。万一你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夫人更痛不欲生了。”

“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伴着她。”

慕容墨夫妇和范鞭只好退出去,痴儿慕容智却一个人闯了进来。墨明智问:“你怎么不出去。”

“爷爷,我和你一块陪着奶奶不好吗?”

墨明智看他眼睛眉梢宛似当年女扮男装的小燕一样,又想起了小燕的一句话:要善待智儿。便点点头说:“好!那你和我一块伴着她吧。”

墨明智在小燕身边坐了一天一夜,然后又亲自为小燕装身,轻轻抱入棺材放下,盖上了棺木。这一切,只有他的小孙儿慕容智在旁看着。墨明智做完了这一切,心事已了,才令人把棺木抬到前厅灵幕后面放下。最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慕容智,谁也不见。

小燕的逝世,传到江湖上,所有武林人士都惊震了。有的伤心悲痛,有的惋惜叹息。当然,那些与慕容家有仇恨的人,都暗暗高兴,武林中各大门派和绿林中的好汉,都纷纷赶来紫竹山庄吊唁。有的是掌门人亲自前来,有的是派了本门派最得人望的弟子前来。所送的挽联布幛,挂满了整个紫竹山庄的大厅和前院。其中有少林寺、武当派、昆仑派、丐帮、峨嵋派等送来的挽联。

小燕的几位结义姐妹和知友,更是伤心欲绝。她们送来的挽联,无不充溢着无尽的哀思。江湖女游侠玉罗刹写的是“滚滚江河东逝水,悲君一去不复回”。在几位金兰结义的姐妹中,玉罗刹对小燕的情感最为深厚。丐帮帮主金秀姑的挽联是“我未先逝君先去,从此武林无知音”。这位当年的武林女骗子,如今已是江湖上的丐帮主。论慧她不及小燕,论智又似乎高于小燕。所以她们在一块时,往往暗斗智力;而所行所想的事,往往都不谋而合。因而在武林中相互视为知音。虽不是金兰姐妹,却情胜姐妹,故有此挽联。

其次要说说点苍派上一辈掌门夫人白衣仙子、四川陶十四娘以及玲玲郡主,这五位武林中的奇女子,江湖上少有的巾帼英雄,都与小燕结成了生死之交。她们骤闻小燕的噩耗,顿时肝肠寸断。论年纪,她们一个个都比小燕年长。现在是老的来送少的,一个个又怎不泪湿衣衫?相反的是巫山怪医的后人,—代神医干面女华陀公孙茵茵,既没有派人前来吊唁,也没有送上挽联。慕容一家,以为她还没接到小燕的噩耗。

几日之间,武林群雄、江湖侠士、甚至有些从没有与小燕见过面的英雄豪杰,也纷纷前来吊唁。往南丹孟英山的一条大路上,来客络绎不绝,都是前来吊唁的,来的人,都是当今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如少林寺来的是达摩院的首座一瓢禅师,武当派来的是掌门人青松道长,峨嵋派来的是首席大弟子清和子,昆仑派来的是云中燕女侠等等。这些都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江湖上的一代精英。孟英山一时成了武林群雄的盛会。紫竹山庄的人几天来接应不暇,忙坏了老管家范鞭,这是小燕怎么也想不到的。

慕容墨夫妇父子,跪在小燕灵旁一一叩谢前来吊唁的客人,那个痴儿慕容智似乎也变乖了,老老实实跪在父兄身旁,不敢胡说乱动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各种各样的武林人士,有时还咧着嘴傻笑。群雄们看得暗暗摇头,叹息慕容世家,恐怕不复再出能人;有的不禁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担心了。祭奠三天,慕容墨遵守母亲遗嘱,在后山举行火葬。各门派掌门人和代表,以及武林群雄一齐俯首致哀,然后分别告辞。紫竹山庄的丧事,足足办了半个多月才渐复平静。慕容墨夫妇父子足不出庄门,在家守孝三年,墨明智在客人们走后的第二天,带了小燕的一盒骨灰,飘然离开紫竹山庄,回到了他小时住过的九幽峰。九幽峰,是墨明智练成一身怪异真气的难忘地方,他已将九幽峰上的九幽洞,当成是自己晚年的家了,打算在此以度晚年。

小燕先去,明智后离,紫竹山庄,一下子变得如无依靠的孤儿一样,任由人欺负了。慕容家盖世的武功绝技,谁不羡慕惊叹?更有人想掠夺。首先而来的是位潇洒的青年公子,风度翩翩,剑眉入鬓,带了金绽纸在紫竹山庄前下马,说是前来祭奠武林老前辈慕容燕女侠。老管家范鞭慌忙出来迎接,问:“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仙府何处,在下好向庄主禀告。”

青年公子彬彬有礼地说:“不敢。晚生姓黄,贱名剑琴,一向放纵名山大川,四海为家。久仰燕女侠的英名,前来拜祭。”

老管家范鞭虽然不是什么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但过去也是绿林有名的人物,绰号风雷鞭。因感小燕救命之恩,甘愿为奴,伺候小燕和墨明智。初时在紫竹山庄只是一名护庄武师,后小燕见他办事精明能干,提为管家,最后升为总管家,将全庄的事务,统统交由他掌管。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忠心耿耿,为紫竹山庄竭尽了全力。他虽然身在紫竹山庄,对江湖上的风云变幻,新冒出的人物,也暗暗留心。现在他一听来人姓黄名剑琴,不由一怔:“黄公子莫不是近年来江湖上所传的无影飞侠俏郎君?”

其实是无影飞盗俏郎君。范鞭素有江湖阅历,不敢冒失得罪这位飞盗,将盗改成了侠,以免给紫竹山庄招来麻烦。因为江湖上人物,这位飞盗武功极好,近几年来,出没在滇、桂、黔、川几省之间,专盗大户人家的珠宝财物和过往的大贾巨商,偶然也救济一些贫苦人家,施些小恩小惠,也可以说是亦侠亦盗的人物。虽有伤人性命,却也不多。所以侠义上的人士,也就不去多管他了。

飞盗俏郎君一笑说:“区区微号,令范老管家见笑了!”

范鞭心下疑惑,不明这飞贼的来意,迟疑地说:“庄主守孝在身,—般不接见来客,望黄公子……”

俏郎君打断了他的话,含笑地问:“晚生只仰慕燕女侠的英名,前来吊祭,别无他意。想贵庄主总不会拒绝吧?”

范鞭一听也是。过去几日,不知有多少从不相识的侠客义士上门吊祭,都不拒绝,又怎能拒绝这个飞贼?就算他是前来闹事的,谅他一个人,自己和庄主父子,也足可以对付。便说:“请公子少等一会,在下前去禀报庄主。”

“麻烦范老管家了。”

不久,范管家陪同庄主慕容墨父子,把他请入了前厅的灵堂拜祭,他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看了小燕的遗像后,便背手悠闲地观看各地掌门人和众杰所送来的布幛挽联。看到玉罗刹的“滚滚江河东逝水,悲君一去不复回”挽联后,他一声轻叹:“玉女侠不愧是至性中人,可惜我晚生几十年,无缘相识。”在看到金秀姑的挽联时,又搔搔头说:“金帮主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怎知从此武林无知音的?区区晚生,就是一个。”

慕容墨和范鞭见他目中无人,口气之大,不禁愕然相视一眼。而慕容明早已忍耐不住,正想出声,范鞭急用眼色制止,自己上前说:“公子请用茶。”

这位俏郎君转过身来:“多谢!”他看了慕容墨父子一眼,也看到了慕容明的不满之色,一笑道:“少庄主,是不是怪我轻言妄语了?武林中人赞令祖母‘技震江湖,慧冠武林’,恐怕言过其实吧!至于说什么‘高风亮节,侠义典范’我也不敢苟同。”

慕容明大怒:“你是不是想来滋事?”

“少庄主言重了!区区晚生,只不过随便评说而已,怎说是滋事?”

“你给我出去!”

俏郎君不怒而面笑:“少庄主这么盛气凌人,看来深得令祖母武功的真传了。晚生也想献献丑,讨教少庄主几招,看看少庄主习得了令祖母的几成功夫。”说时,他将范鞭奉上的一杯茶,放在酸枝木茶几上,用掌轻轻一按,坚如铁石的酸枝茶几,竟然给他的掌力按得茶杯与茶几面相平,而杯中的茶水,微波不荡,单是这份掌劲,已是武林中极为上乘的掌,力了。老管家范鞭深有经验,不由色变,已知这个飞贼功力不浅。正所谓:“不是毒蛇不喷雾,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个飞贼,白天敢独自一人来踩紫竹山庄,必然不是一般之辈。立;即正色道:“公子真要滋事?”

“不敢,区区晚生,只想讨教少庄主几招而已。”

慕容明更是年青气盛,一向也目中无人,将剑拔出说:“好!我们到院中去。”

飞贼俏郎君仍极有礼貌地说:“少庄主请!”

单在风度气质上,慕容明已逊于飞贼了,其武功更可想而知。尤其是在交锋之前,更应心平气静。老管家不禁暗暗摇头。正在这时,家人又奔进来禀报,说大门外又有人前来祭奠老夫人。

慕容墨间:“是谁!?”

“是位叫化。小人问他是什么人,他不锐,只说庄主见到他就知道了。”

俏郎君见有人来,便说:“少庄主,既然又有人前来祭奠令祖母,我们的事,就等会再说吧,庄主种少庄主还先接见来人才是。”

慕容明“哼”了一声,收剑入鞘。

慕容墨暗想:一个叫化?哪会是谁呢?是丐帮的长老?范鞭说:“庄主,让老奴先去看看。”

慕容墨点点头:“也好!”

可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叫化已闯进来了,说:“不用去看,我进来了!”

墨容墨一看,这叫化显然不是丐帮中的人,他身上没有讨米的袋子。问:“阁下是谁?”

“岭南疯丐。”

“岭南疯丐?”慕容墨父子和管家范鞭不禁怔住了。岭南疯丐,是最近黑道上的一个魔头。虽极少在江湖上出现,但他一出现,便是几十条人命的大案。他向人强讨银两,一讨就是上万两,不给,就全家斩尽杀绝,连妇孺也不放过。侠义人士早就在追踪他了。可是他在岭南丛山峻岭中神出鬼没,谁也找他不到。

慕容墨问:“你要来干什么?”

岭南疯丐大笑:“叫化上门,还有什么干的?不是讨米,便是要钱。不过,我今日来,主要是给燕老女侠拜祭上香,顺便讨一笔旧债。”

范鞭问:“你要讨什么旧债?”

“燕老女侠生前曾答应给我十粒玉女黑珠丹。”

玉女黑珠丹,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千金难求,能化解世间万毒。别说小燕一般不轻易给人,就是给,也不会给这个黑道上的魔头。何况玉女黑珠丹在慕容家已存不多了,仅剩下的小瓶,才有二十粒,又怎能轻易给人的?

慕容明喝道:“胡说八道,我祖母几时答应过给你了?”

“就算我疯叫化胡说八道,现在既然开了口,说什么我也要讨了。”

“不给呢!”

“不给!”疯丐睨视着灵堂前的几个人,狞笑一声,“不给,我就要人命了!首先在这里的人,一个也走不了!”

俏郎君一声冷笑:“那么说,连区区在下我也不放过了?”

“你不是慕容家的人?”

“区区晚生,只是慕容家的一个慕名而来的客人而已。不过,你所要的,也是区区所求的。为了免伤和气,区区劝你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什么!?你叫我疯叫化离开?”

“这恐怕是一条最好的保命方法。”

慕容墨父子和管家一听,又感到愕异。初时,他们以为这两个黑道上的人物一前一后而来,必定是同伙的。现在听他们为了家传的丹药互相有火并之势,便不作声,以静观其变。

疯丐大笑:“什么!?叫我走,还是一条保命的好办法?小白脸,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疯叫化的为人吧?”

俏郎君微笑:“阁下之名,区区早听闻了。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神出鬼没,岭南疯丐人疯,武功也疯,区区说的不错吧?”

疯丐一翻眼:“你既然知道了,还敢对我这般无礼?”

“区区是为阁下着想,不信,你试听听,庄外是谁到了?”

“是谁!?”

“长白双妖。”

接着,庄外响起了两声怪笑,两条人影,从庄外树上飘然飞落大院中,进入灵堂。慕容父子大吃一惊,怎么这个飞盗俏郎君竟然发觉树上有人?难道是这飞盗相约前来紫竹山庄闹事的;要不,就是这飞盗的内力相当的深厚,凭内力而察觉树上藏了人。

来的是一男一女,年约三十岁上下,服装显然与中原武林人士不同。男的身材魁梧高大,连腮的短髯,根根如针扎着一般,虎目海口,面色黧黑似锅底。女的生得颇为娇美,肌肤白里透红。目光流盼,眼角带着撩人的媚意。这就是江湖上人传说的长白山上的黑白双妖。黑妖名耶律雄,白妖名金媚娘,双双纵横于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两人联手,所向无敌。想不到小燕之死,千里迢迢将他们也招来了。

金媚娘给了俏郎君一个媚笑,妖声地问:“小兄弟,内力不错呀!竟然察觉到我们伏在树上了。”她飞了岭南疯丐一眼,“哟!你这人怎么这般臭的?你不怕弄脏了灵堂吗?”

疯丐恨不得一掌将这白妖拍成一团血肉,但他害怕黑白双妖联手,自己到时讨不到什么便宜。若论单打独斗,他是不把黑白双妖放在眼里的。心里暗暗咬牙地说:总有一天,我要将你扒光了衣服,叫你来舔老子身上的脏泥臭水。到时,老子看你还敢说我臭不臭。他怒急而笑说:“你怕闻臭,谁叫你进来?最好你走远一点。别让我熏臭了你。”

金媚娘格格地笑起来:“我好像听到这位小兄弟说,你最好滚开,这是一条保命的好办法。你怎么这样快就忘了?”

疯丐骤然出手,一掌拍向了她的胸部。他打算出其不意,先击毙了白妖,然后再对付黑妖就不怕了。总之,今日在灵堂的人,他都要击毙,然后再火烧了紫竹山庄。谁知他一掌拍空,眼前一下不见的白妖。接着他听到头顶白妖的娇声说:“雄哥,这叫化实在太臭太脏了,我怕弄脏了自己的手,你去跟他玩玩吧,最好早一点打发他走。”原来白妖已蹲在梁上了。

黑妖耶律雄对疯丐说:“你敢对我金妹如此无礼,是自教死了。接掌!”黑妖的手掌大如蒲扇,一掌拍出,劲风骤起,迅如电闪,疯丐想闪开已来不及了,只好举掌相迎。“蓬”帅一声闷响,双方都各自后退几步,都感到心血翻滚欲吐。而他们两人掌击的风力,将灵堂上的油灯扑灭吹翻,满堂的布幛掀起,有的还震落了下来。

慕容墨父子大怒。的确,要是墨明智和小燕在,谁敢这般肆无忌惮,视紫竹山庄如无人?那怕是任何人来到了紫竹山庄,莫不恭恭敬敬,噤若寒蝉。可是现在,这几位南北来的魔头们,不但视紫竹山庄如无人,更肆无忌惮的在灵堂前打斗起来,再让他们交手下去,不将灵堂毁了?慕容墨一向宽厚待人,也不由怒喝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么?”

交手双方,各自暗运气调息,准备再交手,对慕容父子,根本不予理睬。

慕容明“嗖”的一声,将利剑拔出,喝声:“你们滚不滚?”

白妖金媚娘在梁上娇声娇气地说:“哎哟!少庄主,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哟!我们真的走了,这疯叫化你们应付得了吗?再说,我们是特意来给慕容燕前辈吊唁的,你怎么连我们也要赶走的?”

慕容明“哼”了一声:“没你们,我照样可将这疯叫化赶走。”

金媚娘说:“好呀!我们久闻慕容家的西门剑法,天下无敌,我真想开开眼界的。雄哥,你先别跟这又脏又臭的叫化交手,让我们看看慕容少庄主的家传剑法。”

黑妖似乎对白妖的话千依百顺,对疯丐说:“金妹叫我先别与你交锋,我只好先放过你。”说完,他果然退到一边去了。

俏郎君在旁笑问黑妖:“耶律兄,你很听金姑娘的话呵!”

黑妖听不出俏郎君的揶揄,笑了笑说:“不错,我很听她的话,不论她叫我干什么,我都干。”

“那么,金姑娘叫阁下去死呢?”

“我当然去死了。”

俏郎君一下愣住了,他想不到黑妖竟会是这样的回答。而那一边,慕容明早与疯丐交锋了。他不再问下去了,便注目旁观。

论武功和内力,慕容明不是在场的任何人的对手。但他家传的西门剑法,却是货真价实的一流上乘剑法。正所谓不是羊肉,也带有羊骚之味,他几招抢先出手,却也弄得疯丐手忙脚乱。一来疯丐心中有所忌惮,他刚才与黑妖碰掌之后,暗感自己内力与黑妖不相上下,要是黑白两妖联手而上,自己就不是对手了,何况一旁还有个俏郎君,已早萌退意了;二来西门剑法的确是一流剑法,招式上变化莫测,往往出人意外,因而一时间弄得手忙脚乱了。疯丐在闪开几招之后,蓦然身段一个大旋转,呼呼一连拍出四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一下将慕容明的剑震偏荡歪,剑光流散,一伸手就将剑夺了过来,内劲一运,一把利剑,顿时断成数截。老管家一见不妙,急挺身卫护少庄主。

疯丐一声狞笑:“好!老子今日先放过你们,以后再来。”说完,将剑柄一掷,直掷入梁柱,人也飞出灵堂,转眼便消失在庄外的树林中去了。

慕容明呆若木鸡,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惨败。过去他几次行走江湖,从未碰上对手。他仍不知自己的武功有限,不知道别人有意让他,或者根本不想也不愿与他交手,因为大家都忌惮小燕和墨明智,怕得罪了这两个威震武林的九幽小怪。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与疯丐交手不到十招,便败得如此之惨。

慕容墨也在惊骇中醒过来,见慕容明呆若木鸡,担心地问:“明儿,你受伤了么?”

慕容明半晌才说:“爹!我没事。”

俏郎君这时说:“庄主请放心,令郎的确没事,只是给疯丐的掌劲风一时逼得喘不过气来而已,休息一会便好了。”

金媚娘从梁上飘然而落,说:“少庄主好俊的剑法呀!”

老管家提鞭在手,目视金媚娘:“你想怎么样?”

金媚娘娇笑一声:“我没想什么呵!我感到你的少庄主的剑法似乎使得不对,你能不能将剑谱拿出来,让我们看看,看什么地方使得不对了?”

慕容墨一怔:“你想要我家的剑谱?”

“哎!慕容庄主,你这样说多不好听。我怎敢要你家剑谱的?我只想看看什么地方不对了,互相切磋一下不好吗?说不定对少庄主的剑法有帮助哩!”

“对不起,我家的剑谱从不让外人观看,请你们还是离开。”

金媚娘转身对耶律雄说:“雄哥,你听到没有,慕容庄主叫我们离开啦!”

黑妖耶律雄问:“金妹,那你离不离开?”

金媚娘撒娇地说:“不!我想看看剑谱呀!雄哥,你代我向庄主借一下吧。”

耶律雄向慕容墨一揖说:“庄主,请将剑谱借出来,让我金妹看看。”

老管家范鞭说:“我家庄主请你们离开,你没听到?”

“我金妹没看到剑谱怎么离开?”

金媚娘说:“是呵!我们千里迢迢从关外而来,就是想看看这剑谱的。”

老管家“呼”地—鞭挥出:“你们走不走开的?”

金媚娘一笑说:“范管家,我劝你别出丑了!”声落人到。范鞭只感到眼前人影一闪,手腕—麻,—条九节鞭便给人夺了去,自己也给人拂到一边,摔得四脚朝天。

风雷鞭也是绿林中的一个有名人物,一条鞭也打败过不少的英雄好汉。可是现在,一招之下,便败给白妖金媚娘,而且不知道白妖是怎么出手的。

慕容墨看得傻了眼,自问自己的武功,只比管家略胜一筹。现在管家一招便败在人家的手下,自己恐怕也只能接得人家四五招而已。老管家范鞭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说:“老爷,你带着大少爷先走,老奴舍了一条命,和他们拼了!”

金媚娘摇摇头:“范管家,何必如此,我们只想看看剑谱而已。”

范鞭说:“要命一条,要剑谱没有。老爷,你快带大少爷走呵!”

慕容墨摇摇头:“老范,我是一庄之主,怎能先走的?你和明儿走吧,这里由我来应付好了。”说时,他已将剑拔出。

金媚娘说:“看来,庄主的剑法,必定比令郎高多了。雄哥,你先与庄主玩玩,我好在旁欣赏庄主的剑法。”

黑妖踏上一步:“好的。”他又向慕容墨拱拱手,“庄主,金妹叫我和你先玩玩,请庄主先出手。”

这个黑妖,在作风上,似乎有一派宗师的风度,不似疯丐,突然出手伤人。

慕容墨问:“你不用兵器?”

“庄主,我与人交手,从来不用兵器,只凭一双肉掌够了!”

“既然这样,你先出手好了!”

黑妖摇摇头:“庄主,还是请你先出手。我先出手,恐怕你无法还招了。不过,最好你将剑谱拿出来给我金妹看看,我们就不必动手了。”

“要看剑谱免提。看剑!”

慕容墨一剑挥出,剑势又与慕容明不同,是“一苇渡江”,这是西门剑法中攻里有防的招式,不像慕容明,一出手就是无情杀着。

黑妖一闪身,便一掌拍来,掌力挟带着一股劲风。慕容墨将剑一提起,由“一苇渡江”变成了“西子捧心”,剑尖对准了黑妖拍来的掌心。

黑妖赞了一声:“好剑法!”急忙收掌变抓,要去抓剑身了。慕容墨招式一转,剑锋划成了一道弧形的剑光,黑妖要是不缩手,一条手臂便要给削断,这是西门剑法一招凌厉的杀着,名为“流星追月”。

“好剑!”黑妖急收手,另一掌从左边拍出了。霎时间,灵堂上剑光飞闪,掌影纷翻。尽管慕容墨的剑招精奇,变化无穷,有时奇招突起,但没有深厚的内劲和上乘的轻功相配合,便难以发挥出西门剑法的雄、险、幽、绝出来,只得一个“奇”字。西门剑法真正的威力,还发挥不出三成。即便如此,慕容墨的这一“奇”字,便可以应付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了。

金媚娘在旁看得既惊讶,也称奇,暗说:西门剑法真不愧是一等一的上乘剑法,单是招式的变换,已叫人羡慕了。她看了一会,便说:“雄哥,你怎么老是跟他玩个不停的?”

黑妖一边出手一边说:“金妹,你不是要看他的剑法么?”

“你这样没完没了,不怕再有其他的人闯进来吗?”

“金妹,你不想看了么?”

原来黑妖并不施展出凌厉的招式,只用六七成功夫应付慕容墨,目的是想慕容墨将西门剑法的招式全部抖展出来,让金媚娘从旁看清楚,用不着去要那个什么剑谱了。

金媚娘有自己的打算,要是没有俏郎君在旁,她也真想看下去。可是她不想西门剑法全部落到俏郎君的眼中,便说:“我不看了,拿到了剑谱,我慢慢看不更好吗?”

“既然这样,我就不和他玩了。”

黑妖耶律雄突然掌势一变,顿时掌影如山,重重向慕容墨压来,掌劲的风力,已将慕容墨手中的剑震偏荡歪,几乎将他的剑震得脱手飞去。他手脚稍微一慢,一把剑便叫黑妖夺了去,同时剑出架在了他的颈脖上。黑妖说:“庄主,我们玩够了!将剑谱交出来,我就不会杀你了。”

也在这时,飞盗俏郎君一把泥金纸扇一拨,黑妖竟受不了这纸扇的一拨之力,不但剑脱手落地,人也蹬蹬后退几步,从而将慕容墨从危难中解脱出来。这不但令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范鞭诧异,不明白这飞贼为什么出手救慕容墨,就是黑白双妖也感到愕然。白妖金媚娘问:“小兄弟,你怕我们杀了庄主吗?”

飞盗俏郎君含笑说:“你们真的要杀慕容庄主,恐怕早下手了,用不着将剑架在他的颈上。”

“那你害怕我们得了剑谱?”

俏郎君摇摇头:“剑谱早已在区区手中。”

黑白双妖一怔:“什么?!剑谱在你手中?”

俏郎君从袖袋中掏出一本书来,举起说:“你们看,这剩是吗?”

黑白双妖一看,书面果然写着“西门剑法”四个篆体字。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更是大吃一惊,几乎同声问:“你几时拿到了?”

“慕容庄主,你们别忘了,我是个飞盗呀!区区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盗不到的,就是皇宫内库里的珍宝,我想要也可以盗出来。”

慕容明吼道:“飞贼,你将剑谱交还来!”

俏郎君摇摇头,叹息地说:“少庄主,令祖母聪明绝顶,你不但在剑术上学不到她一成的功夫,就是在聪明上,你也学不到她的半点。试想一下,区区真的想要这本剑谱,又怎会拿出给你们看?我不拿出来,又有谁知道我昨夜里盗了去?”

众人一听,又愕然相视,这飞贼说得不错,他真的想要,又有谁知道他昨夜就盗了去?白妖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既然不要,为什么又辛辛苦苦将它盗走?”金媚娘问的,也正是大家所要问的。

俏郎君又对慕容明说:“少庄主,区区不能不佩服令祖母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不可能保护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算定了她一旦归西之后,必然有人来明枪暗偷。这本藏在书房中秘匣子里的剑谱,完全是假的。就是慕容庄主所施展的剑法,也并不是真正的西门剑法。有的是似是而非,有的是其他门派剑法中的绝招而已。金姑娘,你不是想看这本剑谱吗?你拿去好了!”说着,便将剑谱抛给了白妖。

金媚娘接过剑谱,疑惑地翻开来看看,问:“它真的不是西门剑法?”

“金姑娘既然认为是真的,你拿去好了!”

金媚娘沉思了一会,突然笑起来:“小兄弟,你聪明得很呵!武林中有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这是一本真的西门剑法,我们也不敢拿了走,让你传到了江湖上,我们还有安宁的日子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不派人追杀我们?何况这还是一本假的,小兄弟,你这一石投二鸟之计,几乎令我们招来杀身之祸了。而你自己得了真的西门剑法,却逃之夭夭。小兄弟,我劝你别再玩这样的花样,老老实实将真的剑谱交出来!”

慕容墨父子一听,不由目光向他射来。俏郎君想不到白妖反倒打了自己一耙,一笑道:“金姑娘,区区要是得了真的西门剑法,不一走了之?何必玩这愚蠢的花样?或者将这部假的剑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还原处不更好?”

“小兄弟,那真的西门剑法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

“小兄弟,别说笑了,你不是说连皇宫内库里的珍宝,你想要,都可以盗出来的吗?一本真的西门剑法,你还有盗不;了的?紫竹山庄,可不是皇宫内库的呀!”

“那么说,你肯定是区区拿了真的西门剑法?”

“小兄弟,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夜之间,不可伪造出一部假的西门剑法来吗?”

“金姑娘,现在有个最简单的办法,便知道区区是不是将真的西门剑法盗走了。”

“好呀!什么办法?”

“将这本剑谱让慕容庄主和少庄主看看,便立辨是不是区区所伪造的了。”

“小兄弟,你真不愧是个聪明的人。”

白妖将剑谱交给了慕容墨:“请庄主看看,这是不是你家传的剑谱?”

飞盗俏郎君再一想,暗叫不好,要是慕容庄主一口说是伪造的,我不是百口也难分辩么?燕女侠呵燕女侠,你真的慧冠武林,死后仍设下这一圈套,叫我自投罗网,令我在武林中江湖上,从此无立足之地,为各大门派及各处英雄豪杰所追杀。要是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自己只有大开杀戒,违背自己誓言也顾不得了。

原来这个飞贼,昨夜盗取慕容家的剑谱后,满怀高兴,悄悄回到山下小镇投宿的客栈里,在灯下翻开剑谱细看,他越看越生疑,因为剑谱中的一些招式,几乎都是各大门派的招—式,这根本不是什么西门剑法。跟着,他一下发觉窗外有人偷窥自己,他喝问一声:“谁?!”

窗外人影一晃而逝,他急忙拿起剑谱,追了出去。月夜之下,他隐隐发现一条人影迅如流星,向西北方向而去。他追了一程,再也看不见那条人影了。他自问自己号称飞盗,轻功之快,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的;而这人的轻功,几乎更在自己之上。他只好转回客栈一看,顿时傻了眼:自己房间的行囊、被盖、枕头,都给人翻动过了,显然来的有两个高人,也知道自己盗取了慕容家的剑谱,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自己骗出客栈,然后另一个来搜索剑谱。幸而自己随身将剑谱带上,才没给人偷去。暗想:是哪一条道上的高手在盯踪自己?蓦然间,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不好!我中了燕女侠之计了。她放了一部假的剑谱让我盗走,现在又为人发觉,那今后就招宋武林人士的注目了,侠义上的人物,必然追杀自己,为慕容家讨回剑谱。而黑道上人物,为了这本剑谱,也必然追寻自己,自己今后还能在江湖上走动么?要是这一本真的;西门剑谱,自己便远走高飞,找寻一个地方隐居下来,练成西门剑法后再重出江湖,便无昕畏惧了。可这是本假的,是慕容小燕有意安排的。他越想越不安,悔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跌落了慕容小燕生前设下的陷阱。但他不愧是个机变的飞盗,认为只有前去紫竹山庄,以拜祭为名,等候其他黑、白两道的人物到来,当众揭露这本剑谱是假的,才可以挣脱出慕容小燕生前布下的陷阱。当黑妖威胁慕容墨时,他认为时机已至,便出手相救,不然,只要慕容墨一死,恐怕就没人来辨认剑谱的真伪了。即使以后有人认出是假的,也.认为是自己换了它的。

在慕容墨拿到剑谱时,他一下又想到了自己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慕容小燕既然安排了这么一个陷阱,难道事先不会同后人讲明,令自己终究无法跳出陷阱?

慕容墨拿过剑谱一看,疑惑地说:“不错,这正是我家传的剑谱,怎么是假的了?”

俏郎君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暗想:是呵,燕女侠既然有意布了这一陷阱,没想到会有人盗去后又立刻送回来,自然就不会对后人说明了。要不,丢了剑谱,又不着急去追回,这不一下给人识穿了?

白妖不放心再问:“庄主,你看清楚了?”

慕容墨是位老实人,说:“这是先祖的笔迹墨宝,我还有看错?”

这么一来,不但黑白双妖,就是连慕容明和老管家范鞭,也坠入迷雾中去了。一个说真,一个说假,到底谁说的对?要是真的,俏郎君怎会交了回来?要是假的,慕容庄主又怎么说不会认错?难道连自己家传的武功秘笈也分辨不清?只有俏郎君心里明白,一笑说:“既然庄主说没认错,区区也算是原壁归赵,晚生告辞了!”

其实,俏郎君也只明白一半,因为在世上,根本就没有完整的一部西门剑法。完整的西门剑法,在一百多年前,小魔女白燕燕练成了以后,就付与火神了,担心的也是有这么一天,为高明的窃贼飞盗取了去。西门剑法,在慕容家只是言传身教,从不留下片言只语。而这本所谓西门剑法,只是慕容小燕见后人慧根不高,便将西门剑法一些入门的招式绘出和写下而已,本来西门剑法就是在武当派两仪剑法的基础上,一代剑雄西门子综合了各门各派剑法中的一些上乘招式,融汇贯通,而创造了自己的一套剑法。其中既有各门派剑法的招式,更有破解各门派剑法的招式,使这些上乘剑法的招式似是而非,相同而又不相同,相似而又不相似,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剑法。就像牛羊一样,它们吃下的草,经过自己的咀嚼和消化后,挤出来的,却是营养丰富、味道可口的牛奶和羊奶了。一代剑雄西门子也正是这样,不像别人学剑,生搬硬套,囫囵吞枣,墨守成规,一成不变;而是融汇百家,汲收别人的精华,扬弃别人的糟粕,大胆创新,呕心沥血而创出了一套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西门剑法来。西门剑法经过小魔女白燕燕的创新,又将剑法升华了一步,从而使西门剑法打尽天下无敌手。

慕容小燕见儿子、孙儿天赋不高,言传身教怎么也领悟不了,才绘出西门剑法的入门招式和其他门派一些上乘的招式来。这些招式,没有自己的言传身授,就算是给人盗了去也没用。所以俏郎君和慕容墨两个人都没有说错,但两人都说错了。的确,慕容小燕将六合掌法、灵猴百变身法以及将家传的内功心法等绝学收藏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唯独将这本所谓的西门剑法留下来,其用意也正如俏郎君所想的一样,这一点,俏郎君并没有想错。

白妖见俏郎君要走,连忙拦住说:“小兄弟,你这么急着要走干什么哟!”

“金姑娘,你不准区区离开?”

“小兄弟,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哩!”

“你想弄明白什么?”

“真的西门剑法去哪里了?”

“金姑娘,你不感到这话问得奇怪吗?放着慕容庄主不问,问我干吗?”

“慕容庄主固然要问,小兄弟也要问的。”

“区区不想回答呢?”

金媚娘转向黑妖:“雄哥,这位小兄弟不想回答我的话,你说怎么办?”

“金妹,你说吧,你要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雄哥,我实在舍不得他走的。”

黑妖对俏郎君说:“你留下来吧!”

“区区不想留呢?”

“不想留也得给我留。”

“那么说,我们非得交手不可了!”

“你喜欢交手也可以。”

俏郎君微笑:“素闻黑白双妖,联手无敌,我要试一下是不是这样。”

金媚娘说:“小兄弟,我劝你别试的好。”

“这话怎么说?”

“一试,你就永远离不开这山庄啦!”

“区区明白,一个人死了,是永远离不开山庄的。”

“小兄弟太聪明了!一个人太聪明,往往是短命的。”

“慕容燕老前辈慧冠武林,却享寿八十多岁,又怎么说?”

“除非你是女身。”

“原来这样。女人聪明命长,男人聪明命短,区区算是第一次听闻了!”

“你不认为是这样吗?”

“区区看金姑娘一定很短命。”

“你说什么?!”

“因为金姑娘太愚蠢了!”

金媚娘又转对黑妖娇声嗲声地说:“雄哥,这位小兄弟咒我命短哪!”

黑妖吼道:“小子!你纳命吧!”呼地一掌拍出,黑妖知道这飞贼内力深厚,一出掌便用上了八成功力。灵堂上,骤然刮起一股罡风。飞盗俏郎君身段灵活,顺这一股罡风跃起,手中的扇在人落下来时,便要点黑妖的要穴。黑妖闪开,又是一掌拍出。俏郎君手中纸扇一张开,竟然能将黑妖八成功力的掌劲挡了回去,一下令黑妖感到悚然。黑妖八成功力的掌劲,足可以拍石石碎,拍金金断,拍到人身上,就会变成血肉一团。想不到俏郎君手中的一把纸扇,只是几条扇骨和一面薄纸,居然能将这千斤之掌劲挡了回去。俏郎君内劲之深厚,可想而知。

俏郎君的内劲和黑妖的内力到底谁强谁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青衣少女

“妹妹放心,没我命令,谁也上不了飞霞阁。”

小燕和茵茵带了慕容智上了飞霞阁,茵茵望了望慕容智,对小燕说:“姐姐请到楼下,小妹要用奇特的方法检查他。”

“我不能在旁么?”

“他这个怪病,受不得半点的打扰,你会扰乱了他的心思的。那我就无法检查了。”

“好吧!”

小燕尽管慧冠武林,仍不明白自己钟爱的孙儿这种怪病的来由,疑疑惑惑地下楼去了。

小燕一走,慕容智倾听一下,轻问神医:

“婆婆,你怎么骗我呢?”

茵茵一笑:“你这孩子,我还没问你哩!为什么你要骗我?”

这一老一少,在飞霞阁楼上,足足交谈了好长一段时间,谈的什么谁也不知道,最后,茵茵一个人下楼来,小燕迎上问:“妹妹,这小浑蛋怎样了?得的什么怪病?”

“智商不全。”

“能治好吗?”

“姐姐,我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怪病,能不能医治好,也没什么把握,但我一定要试试。”

“那麻烦妹妹了,这小浑蛋呢?”

“姐姐,我点他的昏睡穴,先让他在阁楼上睡一下,要不,他会不安静的。看来,为了这孩子,我要在这里耽搁十天八天了。”

“妹妹就是不说,做姐姐的也要留你住十天半个月的。”

“姐姐,小妹有句话不得不说,在十天八天中,小妹不一定能医好这孩子的怪症,到时请姐姐莫怨我才好。”

“妹妹,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会怨你的?这个小浑蛋,医得好是他的福,医不好是他的命。”

“姐姐能这样,小妹就放心了。在十天之中,最好别让人前来飞霞阁打扰。姐姐派两个可靠的丫鬟在楼上伺候就行了。”

“行呵!妹妹还需要什么应用的东西?”

“不用了!令孙这种怪病,不是金石药物所能治好的,我得用奇穴针灸的办法来为他医治!”

“那姐姐在这里先多谢妹妹了。”

“你我两家的交情,姐姐何必这样客气?”

“总之,不管妹妹医不医得好,姐姐的一家,总是感激妹妹之情。”

小燕立即打发了两个机灵聪明的丫鬟来伺候茵茵,自己在楼下住下来。花园门口,更有两个家人看守,不准人进花园中打扰女华陀。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小燕一家都满怀希望进后花园飞霞阁来看慕容智医好了没有。可是千面女华陀公孙茵茵十分内疚地对小燕一家人说:“墨哥,燕姐,小妹已尽了全力,却医不好这孩子天生的怪病。”

小燕一家人一听,顿露失望之色,当今的神医都治不好慕容智的低能智商,那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好慕容智的病了。

茵茵又说:“我真对不起你们,令你们失望。”

墨明智慌忙说:“茵妹,别这样,我知道你在这十天里已耗尽了心力。治不了,是他的命,怪不得妹妹。”

小燕也说:“妹妹,这十天里,辛苦你了!你已尽了全力,我们一家从心里都感激你。”

茵茵摇摇头:“我承认我失败了,但我回去后,一定再想其他的办法来医治这孩子。”

小燕一怔:“妹妹,你就要走?”

“姐姐,我应该走了,为了智儿这孩子,我回去得翻翻书,看有没有其他方法。”

慕容墨夫妇说:“茵姨!看来这孩子天生如此,你不要再费心血了!”

茵茵一笑:“你们俩恐怕还不了解茵姨吧?凡是我经手治的病,没治好,我不会死心的。好了!我今天该走了!”

小燕说:“妹妹,你就不能再多住几天的么?”

“姐姐,你总不会想智儿长久如此吧?你不想,就得让我早日回去。”

“妹妹既然这样说,我真不敢留你了。”

“姐姐,我走之前,还有话要向你和墨哥说的。”

“妹妹请说好了。”

“就是关于智儿这孩子的事,我希望你们别再逼他学这学那了,一切让其自然,他喜欢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不对的慢慢引导他,或许这样,他的智商会健全起来,根本不需要治也说不定。”

“能如妹妹所说,那就太好了!”

饮过送行酒后,墨明智又亲自送她回巫山。女华陀走后,小燕见慕容智神态如故,忍不住问:“智儿,你感到好一些了吗?”

慕容智一副茫然:“奶奶,我很好呀!”

“茵茵婆婆怎样给你治病的?”

“我,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她没给你扎针?”

“我睡着了!”

“什么!?你一天到晚老是睡么?”

“没有呀!我醒过来时,茵婆婆就问我这问我那,到要扎针时,我说我怕痛,她就在我身上点一下,我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奇怪,她怎么点我一下,我就会睡着的?”

“小浑蛋,她是点了你的昏睡穴。”

“茵婆婆点我的昏睡穴干吗?”

小燕见他的智商仍是五六岁的小儿一样,便说:“别问了,你去玩吧!”

慕容智一听大喜:“奶奶,我去玩啦!”

他一溜烟地跑出飞霞阁,小燕看得直摇头:“看来,茵妹妹十天的精力是白花了,慕容家也不知作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痴儿来。”

从此以后,小燕、慕容墨夫妇,再也不逼他学这学那了,任由他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干什么就干什么。小燕只有将精力放在慕容明的身上,传他西门剑法,又传他六合掌法,可是慕容明因内力不够深厚,怎么也发挥不出这两门绝功的威力,勉强只能达到武林中二流高手的境地。奇异的是,小燕在传慕容明的武功时,慕容智有时在一旁笑嘻嘻地观看,似乎饶有兴趣,有时却与小三子玩泥沙,用糖引诱两窝蚂蚁打架,这比看奶奶教哥哥的武功更有兴趣。小燕有时忍不住问:“小浑蛋,你怎么不学你的六功了?”小燕心想:既然这小浑蛋不愿学武,让他读读书也好,横直慕容家几代都没有一个是读书人。

谁知慕容智回答妙极了:“奶奶,我学完啦!不想再学了!我要学第七功了。”

“哦!?第七功是什么功?”

慕容智眨眨眼睛:“我是学鸟叫鸟飞呀!鸟叫起来好听极了,又飞得高,多好玩。”

要是在以往,小燕准会气得又给他两个大巴掌。她想起公孙茵茵临走时的话,要慢慢地开导他,忍着气问:“是吗?那你学到了没有?”

“奶奶,我学会鸟叫了。”

“哦!?你叫来我听听。”

“花得咕打,打,花得咕打,打。”

小燕不由一怔,这可是山间鹧鸪的叫声,这个小浑蛋,叫得却蛮像样的。便说:“不错!是好听的。”

慕容智见奶奶赞自己,更高兴了:“奶奶,我还要学鸟飞。”

“好呀!那你飞给我看看。”

慕容智愁眉苦脸起来了,“奶奶,我没有翅膀,想飞也飞不了,爸爸妈妈怎么不给我生一对翅膀的。”

小燕心里骂道:你这个小浑蛋,比你爷爷更浑透了,人能生翅膀吗?人生了翅膀,不变成了天上的雷公?慕容智又问:“奶奶,你给我添一双翅膀好不好?那么,我就能飞啦!”

小燕不由心里一动,给你这个小浑蛋添一双翅膀?她凝视着这个低能儿,见他一双眼睛,充满了期望之情,她本来就慧冠武林,暗想:茵妹妹说要慢慢开导这个小浑蛋,莫不是别有用意?便说:“好!奶奶给你添一双翅膀。”

慕容智睁大了一双惊喜的眼睛:“真的!?奶奶,你太好了!”

第四回 风云突变

“不过,在给你添翅膀以前,你一定要听奶奶的话才行。”

“我听,我听,我一定听奶奶的话。”

“好!你随奶奶到书房中去。”

“去书房干吗?我不学第六功了。”

“你想不想学鸟飞的?”

“想呀!”

“想就跟奶奶去。”

到了书房,小燕从秘密匣中掏了一本书,说:“这是学鸟飞的方法,你先背熟了,将飞的方法记住了,奶奶就给你添一双翅膀,让你像鸟一样的飞。”

慕容智既惊喜又好奇:“奶奶,我一定背熟它。”

“好呀,你几时背熟了,就几时来找奶奶,想不想学鸟飞,就看你自己了。”

原来小燕是因势利导,暗传慕容智一门绝学,上乘轻功——踏雪无痕。

不知怎的,慕容智的智商如五六岁的小儿一样这一消息,很快就在武林中传开了,有的说慕容家生了一个低能儿,有的说慕容家出了个白痴般的后人。消息的传开,武林中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更有的人暗暗大喜。不管反应怎样,但总的一个看法是:慕容一家该倒霉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惊震武林群雄的奇人了!只要墨明智、慕容小燕一死,慕容一家便会在武林中除名。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更野心勃勃,暗暗在觊觎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慕容家独特惊世骇俗的内功:西门剑法,六合掌和分花拂柳掌法,迎春柳步和灵猴百变身法以及那踏雪无痕的轻功,只要能取得其中的一门绝技,便终身受用无穷。

武林中本来早就有人要谋夺这些绝学,因害怕慕容小燕和墨明智,不敢贸然入手,现在是天赐其便,慕容家第四代是个平庸的人,慕容墨正是老实忠厚得像块木头,而慕容家的第五代,一个比其父好不了多少,甚至比其父还不如,轻浮好胜;一个是白痴般的人物,连神医千面女华陀也治不了,世上就更无人能治了。

消息传开后,有的人不等墨明智和小燕撒手归西,已在暗中蠢蠢欲动了,有的人借口前来拜访,主要是在窃探小燕和墨明智还可以活多少年;有的打发了本门派可信赖的青年子弟,前来拜师学艺;有的更暗暗出重金,收买紫竹山庄的奴仆,更有的不惜委身为下人,潜入了紫竹山庄,打杂伺候慕容一家。他们唯一的目的,便是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就算是中原武林中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如少林、武当、峨嵋、点苍,也有人怦然心动。有的是害怕慕容一家的武功绝学一旦为坏人夺了去,就会危害武林,前来游说墨明智和小燕,将武功秘笈交给本派保管和劝说他们夫妇两人择徒要严,有的更想将慕容家的绝学据为本门派所有。

霎时间,各种各样的武林中人都神秘地出现在紫竹山庄的四周了。孟英山一带,一向产银,本来就有不少的人前来挖掘银矿,孟英山下的一个小镇,就到了不少想发财的流浪汉,也是矿工们饮酒消愁的地方。镇小但酒家却不少,就是平日,一到晚上,便热闹起来,将这个小镇闹得一片乌烟瘴气。就是南州州城里,也来了一些来历不明的豪商大贾,纷纷在城里城外买房购地买产业。可以说,紫竹山庄四周几十里内阴云密布,危机四伏了。

这些情景,慕容墨父子毫无所察,不知危机已临自己身边,就是墨明智也浑然不觉,只感到近日来,拜访的人多了,他不胜烦扰,便将接待来客的应酬全交了儿子,除非是至交好友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才亲自接见。只有小燕,暗暗感到蹊跷:事情来得不简单。她在几次与来访者交谈之中,已隐隐察觉这些来访者用意不善,心里暗说:好呀!放着我还没死,你们就想打紫竹山庄的主意了,我叫你们一个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土头灰脑地滚回去!她也佯装不知道,不动声色暗暗布置一切。在明里,她也像墨明智一样,谢绝见客,她比墨明智更来得绝,一个“闭门静修”名正言顺,谁也不见了。

由于小燕、墨明智谢绝会见来客,江湖上又谣言四起,说他们夫妇两人已届高龄,体力渐弱,看来恐怕不久人世了。更有的传说他们已暗疾在身,卧倒在床,已不能行动了。甚至还说他们已对众人完全失望,心力已尽,奄奄一息,早晚归西。这么一来,武林中有些冒失的狂徒,夜里竟来踩紫竹山庄的盘子,查探小燕和墨明智是不是如传说那样,或者能顺手盗取一些武功秘笈而去。谁知他们还没有踏入紫竹山庄,便已尸横山野,没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是谁杀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墨明智和小燕,却是一个神秘的黑影,这黑影是谁,更没人能说出来。总之,武林中的一场刀光血影,已揭开了序幕……

再说慕容智要学鸟飞,小燕将一份上乘的轻功秘笈给了他,叫他背熟了来找自己。四五天过去了,不见这白痴孙儿来,暗想:他智能那么低,怎能背得出一份武功心法?别将秘笈丢失了。正想打发人去找他,谁知这个小痴儿兴冲冲地跑来了,一进门就说:“奶奶,我背得出来啦!”

小燕有点意外:“你背得出来了?”

“真的呀!奶奶,我背给你听。”

这个小痴儿,真的是一字不漏背了出来。小燕又惊疑了,这可不像一个低能儿的记忆了。她不禁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小痴儿,慕容智眨眨眼问:“奶奶,我没背错吧?”

“孩子,难为你了,没背错。”

“奶奶,那你给我添一双翅膀呵!”

显然,这仍是个小儿说话的语气。小燕又困惑了:这孩子真是白痴还是故意装成这样?便说:“你要翅膀,奶奶会给你。”

“奶奶,你快点给我。

“别急,奶奶先问问你,你背熟了,会不会照书上的方法去做?”

这痴儿愣愣地望了望奶奶身后的两个丫鬟:“我,我不会呵!但,我会学青蛙跳。”

“好呀!那你跳给我看看。”

慕容智真的学青蛙的样子,双手双脚趴在地上,嘴里说:“我跳,我跳!”他跳起来离地面还不到一寸高,一边跳,一边说:“我跳!我跳!”逗得小燕身后的两个丫鬟笑得前仰后合。小燕几乎给这个小痴儿气炸了,喝声:“你给我滚出去!”

的确,踏雪无痕的轻功,经过小魔女的提炼和发展,已成为慕容家的一门绝技,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轻功,身段优美,飘似轻烟,无踪无影,去如惊鸿落地无声,就是在豆腐上踩过也丝毫不留痕迹。这么一等一的上乘轻功到了这小痴儿的手中,却变成了青蛙跳,糟蹋得不成样子,就是跳也跳不高,小燕又怎不气恼?

这个小白痴愕然地望着小燕,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突然发火,直着眼问:“奶奶,我跳得不好吗?”

“你这是轻功吗?一只乌龟也比你跳得高。”

“轻功?!奶奶,乌龟不会跳的。”

“小浑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了?”

“奶奶,你别生气,我跳得不好,我可以再跳一次给你看看。”

小燕喝着两个丫鬟:“给我将这个小浑蛋扔出去,我今后不想再见到他了。”

“奶奶……”

两个丫鬟拉着他往外走:“小少爷,你走吧,别再惹老夫人生气了。”

到了屋外,这个小痴儿仍念念不忘要学鸟飞,问:“两位姐姐,奶奶还给不给我一双翅膀的?”

“小少爷,你等老夫人气消了再说吧。”

两天后,小燕走进了后园里,一下发现那个小痴儿披着一件黑披风,双手抓住披风两角,张开当翅膀,在竹林中扑来扑去,披风张开,也真像双翅似的。小燕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奶奶,我在学鸟飞呀!”

“这披风是你的翅膀了?”

“奶奶,它像不像?”

小燕心想:这个小浑蛋,真异想天开,又问:“那么,你会飞了?”

“是呀!奶奶,我飞给你看好不好?”

“好呀!”小燕在一张石凳坐下来,暗想:我看看你这小浑蛋是怎么个飞法。

慕容智张开了披风,说:“奶奶,我飞啦!”身子突然一纵,双臂上下摇动,竟然像鸟儿一样,飞起了一丈高,小燕感到惊讶:难道这小浑蛋真的会飞了?蓦然“砰”的一声,小痴儿跌了下来,跌得四脚朝天,小燕急奔过去问:“小浑蛋,你怎样了?”

“奶奶,我跌得好痛呵!”

小燕初时还以为他跌伤了,或者跌断骨,可是看了看,知道他没有跌伤,只是跌痛而已,忍不住笑了:“你飞得不错嘛!”

“奶奶,我好痛。你还笑我,外面那个人也在笑我。”

小燕一怔:“谁在外面笑你了?”暗想:谁那么大胆,敢绕到我后园来窥探?

“奶奶,就在那棵大树上。”

小燕顺这小浑蛋指去的方向一看,果然有条人影在树叶中一晃,接着似惊鸿般飞走了。单从轻功上看,这人已算是武林中的高手了。小燕正纵身想追,慕容智又说:“奶奶,他已走了!我再飞给你看看。”

第五回 刀风剑雨

小燕却惊疑地望着慕容智,问:“你怎么知道那树上有人的?”的确,自己都没发觉那树上藏着一个人,这小浑蛋怎么发觉了?

慕容智眨眨眼睛:“我在这里学鸟飞,他就到那棵树上啦!”

“那么说,你早看见他了?”

“唔。”

“你怎么不跟奶奶说的?”

“我以为他上树摘果果,谁知我跌倒了,他却在笑我。”

“小浑蛋,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位武林高手在窥探我家的动静?”

“我,我不知道,奶奶,他是坏人吗?想偷我家的东西么?”

“他这么不敢见人,会是好人吗?”

“早知他不是好人,我就捉他了!”

“你能捉到他么?”

慕容智愣住,半晌才说:“是呵!我怎么能捉住他的?他飞得那么快。”

“你这么胡闹,别说七功,就是八功、九功、十功也学不到了。”

“奶奶,我没胡闹,我真会飞了。”

“哦!?你还嫌跌得不够痛?”

“我不怕痛。”

“那你飞呀!”

这个小痴儿,果然纵身一跃,双手张开,也不知他是借助风力,还是跳得高,竟然跃到三丈高的一棵竹树上去了。像只大鸟,伏在竹树梢上上下摇动,接着又纵身一跃,又飞跃到四五丈远的一棵竹树上去。

小燕不由暗吃一惊,这个小浑蛋,真的会飞了!小燕吃惊的不是他能飞得这么高,而是惊讶他身段轻灵,行动敏捷,这可是需要有相当的内劲才行的。这个小浑蛋,从哪里练得了这一身不错的真气?

慕容智像鸟儿般轻灵,在竹林中来回飞跃了一个转,便轻轻地飘落下来,居然无声无息,尘土不扬,小燕一看,这又显然是学到了踏雪无痕的轻功,并具有相当的火候。小燕惊喜、激动、疑惑、偏爱的情感融合在一起了,问:“你怎么不飞了?”

慕容智眨眨眼儿,仍然是一副小儿的神态,说:“奶奶,有人来了,他会笑我的,我不飞了。”

小燕回身一看,果然是一位打扫后园的老家人远远走来。

小燕又是惊疑,这个小浑蛋,竟能在飞跃中,注意到四周的一切动静,这不单是痴人所不能做到的,也不是一般武林中人所能达到的。而是机敏人的行为了。小燕本来是个慧敏之人,几十年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她又有什么不曾经历过?她一下就明白了这小痴儿的用意,沉下脸来:“你还有个胡闹完的没有?给我滚到书房,学你的六功去。”

“奶奶,我还想玩一会。”

“我不知道我作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白痴的东西,滚!”

小痴儿似乎一肚的委屈,不得已地走了。

老家人进了后园,看见小燕,远远地躬了躬身,叫声:“老夫人。”

小燕对这扫园的老家人一向不大注意,因为来到紫竹山庄的奴仆和杂工,几乎都是诚实可靠的。小燕见慕容智要避开他,不由仔细地打量他一下,侧头问:“老王,后园你天天都来打扫?”

“是!老奴不敢偷懒。”

“那个小浑蛋经常来这里胡闹?”

“老夫人,小少爷只是好玩而已,并没有什么采花折木的胡闹。”

“以后不准他进后园,听到了?”

“老奴不敢。”

“什么?你不敢什么!”

“老奴不敢阻拦小少爷。”

“不敢!?这小浑蛋今天学鸟飞,你不怕他明天学鱼游?跳进塘里淹死?”

“这——!”

“要是那小浑蛋在塘里淹死了,或者在树上跳下来跌死,你就赔他一命!”

老王大慌,连说:“是、是,老奴出进后园,都将园门关起来,小少爷就进不来了。”

“唔!其他人要进来呢?”

“只要叩门,老奴自然开门。”

“好,从现在起,你就这么办。”

“是!”

从此以后,小痴儿进不了后园了。他百无聊赖,便跑去练武功玩了。他哥哥慕容明见他跑来,问:“兄弟,你来干什么?”

“哥哥,我想练功。”

慕容明知道弟弟的智商似小儿,也知道他练什么第六第七功的,尤其学青蛙跳的事,由两个丫鬟传出,全庄的人几乎笑破了肚皮。慕容明笑问:。兄弟,你不是在练第七功么?”

“哥哥,我不学第七功了,我怎么也飞不起来。”

“那你又想学什么功了。”

“我要学第八功。”

“第八功?那又是什么功的?”

“猴子翻筋斗。”

“什么!?猴子翻筋斗?”

“是呀!我听顺妈说,有一个什么猴王叫行者的,本事大极了,一个筋斗,便十万八千里,那比七功鸟飞得更快呵!”

“嗨!兄弟,那是讲古,不是真的。”

“哥哥,你骗我,怎么不是真的了?不是真的,能讲得出来吗?”

“兄弟,你这脑瓜,怎么尽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不!哥哥,我要练猴子翻筋斗。”

慕容明皱皱眉说:“兄弟,那你到别处去练吧!”

“哥哥,我在床上练过了,床不够大,翻了两翻便滚下床来,跌得我好痛。后园,老王又不准我进去,书房也不够大,撞倒了书,爷爷奶奶又会骂我的,我只好跑到这里来啦!”!

这时,小燕进来了,问:“小浑蛋,你又要在这里胡闹了?”

“奶奶,我想练功。”

“哦!?大概是天眼开了,你想到要练武功了!”

慕容明说:“奶奶,他要练第八功。”

“第八功!?新鲜呵!第八功是什么功了?”

小痴儿说:“是、是、是猴子翻筋斗。”

“猴子翻筋斗!?那么说,它比第六、第七功更高啦!”

“奶奶,当然高啦!练成了,一个筋斗,可翻十万八千里呢!”

“大概是顺妈给你讲的古吧?”

“奶奶,你怎么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缠着顺妈教你如何翻筋斗哩!”

“奶奶,学会翻筋斗,比鸟飞得快的。”

“好呀!那你翻呀!看能不能十万八千里的。”

小痴儿真的在地上翻筋斗,他头手贴地,十分认真地翻。实际上他根本不是翻筋斗。是滚地,似小儿般的胡闹,一连滚了十七八个筋斗,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身尘土,变成了一个脏猫,他再也翻不动了,躺在地上问:“奶奶,我翻够了十万八千里没有?”

第六回 浴血激战

一些伺候小燕、慕容明的丫鬟、家人都失笑起来,这真是一个痴儿,小燕却不笑,说:“唔!差不多了!”

小痴儿一下高兴得坐了起来:“奶奶,我真的翻了十万八千里?”

“是呀,不过不是十万八千里,是一丈八尺。”

小痴儿愣住了:“我翻了那么多个筋斗,才一丈八尺?奶奶,你骗我。”

“你要不要再翻?”

“我,我再翻,我再翻。”

小燕叱道:“你有闹个完的没有?”

“奶奶,你不是要我再翻吗?”

“给我将这小浑蛋拉出去!”

小痴儿吓呆了:“奶奶,我——!”

两个家人将慕容智抬出练武场了。

众人都感到这白痴的小主人好笑,小燕心里又暗讶异:这个小浑蛋,难道他一身真气已练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的确,从这小浑蛋在竹林飞跃中显露的真气来看,已相当的深厚,一个人具有这样的深厚真气,那怕飞奔百里,也不会出汗和累得气喘吁吁的,这小浑蛋居然能将一身真气收敛得如一个完全没有真气的平常人一样,翻了十七八个筋斗,便满头大汗了,达到了一身真气运用随心的高境界,难道是茵妹妹在那十天之中,用经外奇穴的针炙,打通了他任督两脉的玄关?要是这样,茵妹妹对我慕容一家的恩情太大了!真不知今后怎样报答。

其实,神医千面女华陀何止用独特的针灸打通了慕容智的任督两脉玄关,在十天之中,还暗传了慕容智“春阳融雪”功,并且将自己体内一半的真气输到慕容智的体内,而慕容智,从七岁起,就暗中不断的练家传的九阳真经内功了,凭空又得了女华陀一半的真气,不但打通了任督两脉,除了冲脉、带脉、阴跷、阳跷、阴维、阳维这六条奇经没打通,其余的十四经脉在公孙茵茵奇特的银针下全打通了。所以慕容智练内功,比其他人练内功要收效十倍。这时他具有的真气,虽不及祖父墨明智和先祖慕容子宁,但已超过祖母了,正因为这样,慕容智才进到收发随意,运用从心的上乘佳境。

女华陀身兼正、邪两派的神功,她的医术是巫山怪医嫡传,武功却来自星宿海一派,练内外功的方法,另辟蹊径,成效甚速,但一下不慎,也易走火入魔。她见慕容智已有极为正派的几成九阳真气在身,而这几成的九阳真气,已是够基础了,所以才打通了他的十四经脉,将自己一半的真气输送给他,又暗传了他“春阳融雪”之功,以便使他能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内功能达到武林中一等一上乘的高手之列。

公孙茵茵这样做,一来是报答慕容一家的恩;二来见慕容智是一块天生的良材美玉,不造就太可惜了。本来以慕容家传的绝学,是可造就慕容智,自己大可不必这样;但公孙茵茵已隐隐感到武林中的风雨,江湖上的形势已不容许慕容智慢慢练了。墨明智、小燕和自己已年登古稀,在世的日子也恐怕不多了,万一墨明智夫妇撒手归西,这不单是慕容一家的不幸,也将是整个武林的一场灾难。而且也看出了慕容智这孩子装傻扮懵的良苦用心。她在飞霞阁与慕容智一番谈话后,感叹这孩子真是慧而且智,应了古人的一句话“大智若愚”了。所以不惜牺牲自己的真气和声誉,成全了慕容智。

这些事情,公孙茵茵不便在紫竹山庄中说出,她感到紫竹山庄的众多家人、奴仆中,很难说没有外人来卧底的,更不能对墨明智和小燕说,一个太过忠厚老实,一个太过聪明机敏,尤其是小燕,一知道必然会在紫竹山庄中有所行动,从而引起不安和动乱,并且会打草惊蛇。女华陀衡量过利与害,便隐而不说了。这样,不露面隐藏的敌人,见慕容墨父子武功平庸,另一个乃是白痴,就不急于动手,只等墨明智和小燕一死,再图大事。

小燕看出慕容智的武功后,初时显得十分惊讶,继而思疑,不明白这个小浑蛋为什么要深藏不露。但她是敏慧之人,想到近日来江湖上一些不平常的举动,便明白这小浑蛋的用心,便也不去说破。于是不动声色暗传慕容智家传绝学,如踏雪无痕、灵猴百变身法、西门剑法和六合掌法等武功。这些行动,不但紫竹山庄没人知道,就是连墨明智也暂时蒙在鼓里,外面的人,就更无从知道了,紫竹山庄一切平平静静,日子似过得如同往日般无异。

自从慕容智给抬出练武场后,便不敢再到练武场上胡闹,而且也不再学猴子翻筋斗的第八功,每日和小三子溜到庄外树林里捉蚱蜢玩,有时一个人蹲在树头下聚精会神地望着树根和树干,将伴随他的小三子撂到一边去。有些家人经过,悄悄地问小三子:“小少爷在看什么?”

“看蚂蚁。”

家人奇怪:“小少爷看蚂蚁干嘛?”

小三子苦笑:“谁知道他呢。”

小痴儿突然笑嘻嘻地嚷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家人问:“小少爷知道什么了?”

“嘻嘻,原来蚂蚁会说话的。”

“蚂蚁怎么会说话的?”

“真的,我听到啦!”

小三子和这家人互相望了望,笑问:“小少爷,蚂蚁说什么了?”

“它们头碰头地交谈,说树根下有东西吃。你们看,它们交谈后,都跑去抬那只死蚱蜢啦!”

小三子说:“小少爷,蚂蚁有东西吃,我们也该去吃饭了。”

“不!我要看它们怎么将这只蚱蜢抬到窝里去。”

家人也说:“小少爷,走吧,要不老夫人发现你吃饭时不在,又会骂小少爷的。”

“不!要吃,你们吃去,我肚子不饿,我要看蚂蚁抬蚱蜢。”

家人摇摇头走开,因为慕容智这些举动,丫鬟家人早已司空见惯,也就不以为意。就连墨明智、慕容墨夫妇,因怜惜他的智商不全,也任由他胡闹,不再多管他了,只是叮嘱家人防止他跑到太远的地方去。甚至连小燕也不去多管他了。

一天深夜,这个小痴儿突然大叫大嚷起来:“有鬼呀,有鬼呀!”这一嚷,首先惊动了巡夜的家人,跟着全紫竹山庄的人都惊醒了。首先是他父母跑来看他,跟着是小燕和墨明智也到了,见他蜷缩在床的一角,用被蒙着头,全身发抖。

小燕掀开了他的被问:“小浑蛋,你见到什么了,慌成这样?”

小痴儿惊恐地说:“奶奶,有、有、有鬼、鬼呀!”

第七回 一度生死

正文第七回一度生死

上回说到,莫纹突然听到远处似传来痴儿的哭叫声,跟一着传来老猎人的声音:“小哥,是什么人带你来这树林里的?”

“是,是个有白胡子的老伯伯,他带我来寻找姐姐,一到这树林里,他便丢下我不管了。呜呜,我,我去哪里找姐姐呵?”

“小哥,你与姐姐在哪里走散了?”

“呜呜,我姐姐昨夜就走散了。”

“小哥,我是问你在什么地方走散了。”

“在、在一个有、有很多人的大城里。”

“你姐姐怎么会在城里走失的?”

“呜呜,有好多的人要打她呵!”

“哦?没有人出面管吗?”

“没、没有呵。”

“好了,小哥,你先到我家里住下。”

“不!我要找我姐姐。”

莫纹暗想:看来是那个神秘的黑鹰带这痴儿来这里了,黑鹰为什么要带这痴儿来?有什么用意?莫纹收了剑,步出草屋,来到树林里。痴儿慕容智一看见是莫纹,破涕为笑,高兴得大喊大叫:“姐姐,姐姐!”扑向她而来。

莫纹见了他又好笑又生气地说:“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不怕人笑吗?”

“我到城外久等姐姐不来,就、就害怕了。”

莫纹不由心带歉意,暗想,我怎么将这痴儿忘了?便似姐姐般地给他擦干泪水,说:“好啦,你看见我了,别再哭啦!”

“姐姐,我现在已经不哭啦!”

老猎人想不到这个小哥,竟然是姑娘的弟弟,有些意外,便说:“难得你们姐弟大难后相逢,真是老天爷有眼。姑娘,你伤仍没好,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家里慢慢说吧。”

痴儿睁大了眼睛:“姐姐,你受伤了?”

“不要紧,我这点伤差不多好了。兄弟,我们到屋子里说。”

回到屋里,莫纹问:“兄弟,谁带你来这里的?”

“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公公。”

“他人生得怎样?”

“他人生得好呀!”

“兄弟,我是问你,他有多大年纪,人长得高不高大。”

“姐姐,他差不多跟我一样高,多大年纪,我没问呵!”

“他相貌怎样?”

“相貌!相貌!是个老公公呀!”

“你没问姓什么叫什么吗?”

“我、我、我没问呵!”

“兄弟,他那么好心带你来这里,你怎么不问问人家的姓名?”

因为莫纹断定带这痴儿来的人,一定是黑鹰,极想从痴儿口中知道黑鹰的长相和为人。可是这痴儿傻乎乎的,什么也没问出来,只知道是跟这痴儿一般高,大概有一络白胡子的老人。

痴儿说:“姐姐,我以后见到他再问他好吗?”

“就怕他不会告诉你。”

“他怎么不会告诉我的?”

莫纹只好一笑,想了一下又问:“兄弟,他带你到哪里就走了?”

“树林里呀!我一转身就不见了他。我见尽是树林,又没路了,便害怕得哭起来。姐姐,你以后可不能再丢下我走了。”

“兄弟,你还是回家吧,别跟着我了。”

“姐姐,你不带我回去么?”

“恐怕我不能带你回去了!”

“姐姐,那我怎么办?”

“我请这屋里的老伯带你回去。”

“不!我要跟着姐姐。”

“兄弟,你跟着我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呢?”

“你没有看见有很多人在盯踪追杀我么?”

“姐姐,我帮你打他们。”

“你懂武功?”

“懂呀!我学过五功、六功、七功。”

莫纹想起他在紫竹山庄花园所展示的五功、六功、七功的情景,不由感到好笑,问:“你是说你的青蛙跳和猴子翻筋斗么?”

“是呀!那不算功夫么?”

莫纹笑起来:“你这些功夫怎么跟他们打呢?”

“我跳给他们看,会吓走他们。”

“好呀!不过,他们不会给你吓走,却笑走了。”

“笑走?怎么笑走了?”

“因为他们看见你的青蛙跳功,准会笑得肚子发痛,笑得肠子打转转,变得浑身无力,不走干吗?”

“姐姐,那不更好吗?”

“兄弟,别胡闹了!早一点回家的好,你爸爸妈妈在盼望着你哩。”

“嗯!姐姐,你怎么要赶我回去呢?”

“现在我是泥菩萨过河,无力看顾你。其实,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侠士们,见了你,就应该送你回家才是。尤其是丐帮中的人,各地耳目那么多,更有责任护送你回家。可是,他们为了你家的武功绝学,居然没一个人送你,枉你祖母、祖父对他们那么好。”

“姐姐,他们那么凶恶,我不要他们送。”

“兄弟,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我听呀!”

“现在我叫你回家,怎么又不听了?”

“我——!”

“好了!吃过饭,我请老伯送你回家。”

吃过饭后,莫纹对老猎人说:“老伯,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姑娘,是不是要我送你兄弟回家?”

“请老伯能答应我的要求。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安静地方,迟早会有贼人到来,万一老伯和伯母有不幸之事发生,我心里更不安了。不如老伯和伯母一块带着我兄弟,回到南丹孟英山的紫竹山庄,在紫竹山庄留下来,以过一个晚年,也胜过在这里了。”

“姑娘,我送你兄弟回家可以,但却不想留下,我一向是以打猎为生,不想……”

莫纹打断说:“老伯不愿留在紫竹山庄也可以,但一定要住一段日子,等这里的事过了后才好回来。不然,我实在担心你俩的安全。老伯,我这里有五十多两银子,交给你用作路费吧。”

“姑娘,用不了这么多银两。”

“老伯,出门在外,多带点钱好。老伯和伯母最好现在就和我兄弟离开这里。其实老伯要打猎,孟英山有的是野兽,又何必在一处打?”

莫纹的意思,是希望这双老夫妇,留在紫竹山庄,以免在这荒芜人烟的老山深林中担惊受怕。莫纹已感觉到,这深山老林迟早会出事,并且她慧眼也看出这对年老夫妇,人极可靠,有一副古道热肠。更难得的是老猎人的警惕、机敏,将痴儿托给他,胜过托给那些侠义人士。

痴儿这时在旁说:“是呵!我孟英山有很多山兔、黄獠、狐狸,老伯要打猎,我带老伯去打好了。”

老猎人在沉思着。莫纹又说:“老伯,小女子还有个不请之请。”

“姑娘有话请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办。”

“这样更好了!我想叫我兄弟拜老伯为义父。”

“这——!”老猎人感到意外,身子不由一震。

莫纹推着慕容智说:“兄弟,你快拜呵!”

这痴儿也真听莫纹的话,立刻跪在地下叩头:“义父,我给你叩头啦!”

老猎人神情激动,目光一亮,他一生遗憾的,就是夫妻两人年过半百,膝下没有一男半女,现在平空有了这么一个义子,自己身后,也有一个送终的人了,又怎不激动?莫纹也看到这一点,才自作主张叫痴儿拜老猎人为义父,就算紫竹山庄有不测,这个什么也不懂的痴儿,也多一个人照顾,而自己也算报答了痴儿祖父之恩。

老猎人激动地扶起慕容智:“孩子,用不了行大礼。”他对莫纹说:“姑娘,你放心,今后有我夫妇在,就有你兄弟在。”他凭自己多年久阅人世的经验,早已看出这位受伤的姑娘是武林中人,武林中的恩怨仇杀,他见得多了。

莫纹深深裣衽说:“小女子在这里拜谢老伯和伯母的大恩啦!”

老猎人夫妇慌忙回礼:“姑娘,别这样,你兄弟已是我俩的义子,又怎会不尽心照顾?”

“老伯,伯母,本来我应该送我兄弟回家的。但小女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好拜托老伯、伯母。今老伯、伯母年老长途跋涉,又怎敢不拜谢?”

老妇人关心地问:“姑娘,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痴儿也说:“姐姐,是呵,姐姐的伤……”

莫纹说:“你们放心离开,这小小的伤,今天就会好了,以后的事,小女子自有安排。”

老猎人说:“姑娘,要是真有什么不测,靠树林两边山岩之下的乱草丛中,有一个秘密岩洞,它有两处洞口,姑娘可以在那里躲避一时。”

“多谢老伯。”

就这样,猎人夫妇把慕容智扮成一个猎人后,便收拾好行装,带上短刀、弓箭,一家三口,装着出门上山打猎,从另外一条野草漫径的山道转出山谷,取路往怀群、大安而去。他们不走水路,而是翻山越岭,直奔南丹的孟英山。

痴儿和猎人夫妇一走,莫纹的心事就全然放了下来。她练了一回内功,感到全身真气畅通无阻,内劲恢复如常。再检查腿伤,几乎全好了。她不由暗暗吃惊:这黑鹰给我的是什么药?好得这般快?就凭这一点,我要感谢他才是。但一想到三天后黑鹰再来,将有一场生死决战,她的心又一下收紧了。她心里已打算好,万一败在黑鹰剑下,也绝不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去,到时把这些秘本全毁了,顶多自己一死而已。正因为这样,莫纹才急着催痴儿和猎人夫妇远远离开这里,她担心黑鹰这个亦正亦邪的人,在自己毁了秘本后,一怒之下,不但杀了自己,也会杀了痴儿和猎人夫妇。

三天来,这深山老林中倒也平安无事,更没有什么武林人士闯进来,的确给了莫纹一段很好的养伤练功的日子。现在,莫纹不但伤势全好,功力也进了一层,她精神奕奕,在小屋周围溜达,就等着黑鹰的到来。

这一夜里,莫纹盘腿运气,凝神倾听,眼见子时已过,丑时来临,还不见黑鹰到来。莫纹纳闷:莫非黑鹰有什么事不能来了?那更好,我走了,可怪不得我啦!莫纹又等了一会,丑时也过去了,寅时已来临。看来这神秘的黑鹰是不会来了:于是莫纹便打点行装,准备离开这里。她哪里知道,在这三天中,不论黑、白两道上的人都在各处找寻她的下落,江湖上更是流传着关于她的种种传说,还送了她一个不十分难听的外号——青狐妖女。

莫纹打点了行装,带上剑,步出茅舍。只见山谷中松涛阵阵,似水的月光把山谷照得一片银白。正在这时,一条黑影,宛如月夜中的神鹰,从山峰上骤然飞落,苍老的声音冷冷地问:“姑娘,你想走吗?”来人正是神秘的黑鹰,与以往一样,蒙了面孔,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莫纹说:“我还以为你不来哩!”

“老夫从来不会失约。”

“你看看是什么时辰?快天亮啦!”

“不错,老夫送你来这里时,也正是这个时候,不早不晚,刚好三天三夜。”

“好呀!你说,我们该怎么交锋?”

黑鹰想了一下说:“老夫想,单凭一种武功决胜负,你会输了不服气。那我们就来比试三种武功:剑法、掌法和轻功。不论谁丢了二局,便算输。你认为怎样?”

莫纹沉思一会说:“好呀!剑法、掌法和轻功又怎么比?要是比剑法时,我一剑就挑翻了你,那掌法和轻功就不用比了。”

“为什么不用比?”

“你死了,还比什么?叫我跟你的鬼魂比试吗?”

黑鹰生气地说:“你能一剑挑翻老夫?”

“我这是譬喻呀,说不定你也一剑挑翻了我,也不用比啦!”

“唔!是有些道理。姑娘,我们只是为了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秘学,平日没冤没仇。这次只决胜负,不决生死。我们在三局比试中,点到为止。”

莫纹听了暗喜:你这只老乌鸦,也叫我的话套住了。若论剑法,莫纹看见他那一夜出剑的手法,知道自己永远也不是黑鹰的对手,比剑法,自己准输无疑。输还不要紧,若是他一剑挑得自己不死不活的,叫自己交出秘本来时,恐怕自己连自尽的力气也没有。现在他主动提出比试三种武功,心里便暗暗高兴。论掌法,自己是怎么也输不了的。梵净山庄的天殛掌天下无敌,尽管自己下山时,师傅一再告诫:千万不要抖出这一掌法来,只有在生死存亡之时,不得已才可以使用。现在的对手又是武功奇高的黑鹰,为了保护这些武功秘本,只有抖出天殛掌法,方可以取胜。至于轻功,就看怎么比试啦,快,不一定就能取胜。

于是,莫纹笑着说:“是呀!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该是点到为止,不决生死。其实呀,我也顶害怕看见死人的。”

黑鹰默然不作声,莫纹又扬扬眉问:“你说,我们先比什么好?”

“随姑娘挑选,老夫无所谓。”

“你要我挑选?”

“不错!”

“你不后悔?”

“老夫这辈子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黑鹰不知道后悔,莫纹却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个神秘的黑鹰这般自负,我先挑选比掌法多好,一掌便拍伤了他,那就什么也不用比了。又问:“你真的不后悔?”

黑鹰不耐烦了:“老夫说了就算。”

莫纹想,既然黑鹰说过这么一句:“点到为止”,看来他一定不会伤害我,我何不落得大方?便说:“我们先比剑法,再比掌法,最后比轻功怎样?”

“可以!”

莫纹徐徐拔出剑:“请前辈亮兵器。”

黑鹰也拔出剑。这把剑外表平常得很,但一拔出,便有一股森森的剑气。黑鹰说:“请姑娘赐招。”

莫纹想了想说:“我看,还是慢一点,我还有话要说。”

“你想改变主意?”

“我是说,这三局比试法,胜了的怎样?输了的又怎样?”

“老夫胜了,姑娘身上的秘本自然交给老夫。”

“你输了呢?”

“老夫以后再也不找姑娘的麻烦。”

“这公平吗?”

“有什么不公平的?”

“我输了,秘本便给你。我胜了,你只是抬抬腿一走了事,我什么也得不到,公平吗?”

“那秘本不就是归姑娘了吗?”

“你说得好笑了,这秘本是我辛辛苦苦弄来的,就是不比武,秘本也是我的。”

“唔,不错,是有点不公平。姑娘你想怎样?”

“我说,要是你输了,你以后得跟随我,听从我的调遣。”

“你想老夫成为你的奴仆?”

“你是不是怕输了?”

“老夫会输给你么?”

“既然不怕,那就比呀!”

“好!就这样。”

“那我先出手啦!”

“请!”

莫纹知道黑鹰武功奇高,一出手就是辛辣的杀着,黑鹰只是脚步轻移一步,便闪避了莫纹辛辣的一剑。莫纹又是一剑刺出,黑鹰脚步更是怪异,身躯一扭,又闪开了莫纹的第二招,他并不出剑还击,似乎要先看清莫纹的剑法招式。

莫纹的第三招,“花前弄影”跟着发出。只见剑影重重,将黑鹰整个的身形全罩住了,要是黑鹰不出剑挡开或纵身跃起,根本无法闪避。

梵净山庄的剑法,是适合女子使用的剑法,以阴柔为主,招式很是优美,名称更是好听,什么“芙蓉出水”、“轻风拂柳”、“红梅映雪”、“梅开二度”“芦花飞絮”等等,名美剑式美。但招招都是辛辣阴狠的杀招。然而,倒在剑下的尸体,就不那么美了。

莫纹使出这一招“花前弄影”,直教剑影重重,令对手摸不清那一剑影是真正的剑锋。可是黑鹰的步法、身形,简直是出神入化,竟然从重重剑影中闪了出来,既不出剑,也不跃起。莫纹一连击刺几招,都没法碰到他的衣服,就别说能刺中他了。这一下她才大惊失色:这黑鹰到底是人是鬼?她蓦然想起,这不是天山派的“迎风柳步”吗?黑鹰难道是天山派高手?要是这样,自己再好的剑法也是枉然呀!

这时候,黑鹰出剑了。他抖出的剑法又令她大吃一惊,竟然是江湖上久已不露相的醉剑剑法,什么“贵妃醉酒”“醉倒山门”“醉挥诗篇”等等,四五招后,已逼得她无法还招。最后莫纹手中的剑竟然被震脱了,黑鹰的剑锋架在她的粉颈上,问:“姑娘,你输了吧?”

莫纹怔了半晌才说:“不错,论比剑,我是输了!”的确,黑鹰要杀自己,易如反掌,剑略一挥,自己的脖子立刻便断,连毁身上的武功秘本也没机会。

黑鹰收了剑说:“姑娘,我们再比掌法。”

莫纹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打量着黑鹰,暗想:他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那不是不用比掌法和轻功了吗?同时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不是也到手了?看来他行为虽然神秘,但言出如山,重守诺言,却是真正的侠义道上的人。她不禁问:“你老是不是天山派?”

“姑娘,老夫劝你别想打听我的面目了。”

“我是想知道我究竟败在什么人的手下而已。”

“你只要知道败在老夫的剑下就行了。”

“好吧,那我们比试掌法吧。”

“请!”

“你又让我先出手?”

“按武林比武常规,应由输的一方先出手。”

“好,小心啦!”

莫纹一掌轻轻拍出,这是梵净山庄惊震武林的绝招,“天殛掌法”。莫纹一出掌便抖出了这一掌法,因为她再不能失败了,一失败就不用比轻功,武功秘本就得交出来。

天殛掌法,武林少见,轻灵飘逸,掌式优美,一沾即走,宛如蝶飞,好看极了。但掌法却异常凶狠,一拍中便取人性命。

黑鹰见莫纹这一掌轻飘飘地拍出,所蓄含的内劲非同小可,比她使出的剑法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不由心头凛然,不敢大意,也抖出了武林中少有的“分花拂柳”掌法来。

分花拂柳掌法,是已经在武林中消失了百年的太乙门的掌法,也是一种适用于女子的掌法,以轻灵飘逸为主,但极为正派,志在制敌而不取人性命。这就是武林中人在武功上所分别的正邪武功。一个志在出手杀敌,一个志在出手制服敌人。其实若论武功,根本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论制敌或杀敌,都是为了取得胜利。

这时天色渐亮,轻纱似的薄雾在深谷老林的上空弥漫,隐见黑鹰和莫纹宛如两只飞蝶,在屋前一块不大的草地上蹁跹起舞,时而互相追逐,上下翻飞。一个是青衣红颜,宛若仙子降世;一个是玄服黑脸,似雷公再生。转眼间他们已交锋百多回合。也在电光火石之间,莫纹的纤纤玉掌,已印在黑鹰背后的灵台穴上。她娇喝一声:“去罢!”便将黑鹰拍倒在地,自己也一跃后飞,伫立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刚才的一掌直可取了黑鹰的性命,刹那间她想起了黑鹰两次不杀自己的情景,心一软,用劲便不到三分,只把黑鹰拍倒,而不伤黑鹰的心肺筋骨。虽然用劲不到三分,若是其他武林人士给拍中了,也会穴位受制,躺在地下不能起来,任由莫纹的宰割。而黑鹰一身真气浑厚,身刚沾地却一跃而起,目光露出惊愕之色,说:“姑娘,好凌厉的掌法!”

莫纹更惊奇他能在片刻间跃起,喘了口气说:“你的内力真深厚呵!但这一局比试,你是输了。”

“不错,老夫是输在姑娘的掌下。”

“那我们大家都是一胜一负啦!”

“唔!”黑鹰点点头,“老夫感谢姑娘掌下留情。”

“你怎知我掌下留情了?”

“以姑娘的内力,出掌不会这么轻的,显然是姑娘只用了三成的功力,要是姑娘用八成功力,老夫即使内脏不乱,也必骨折。”

“这么说,你也不必感谢我。你刚才也是剑下留情。现在我们是谁也不欠谁的啦!”

“虽然这样,老夫想知道姑娘刚才使出的是什么掌法。”

莫纹不愿说出天殛掌法的名称,眨眨眼皮说:“这是击鹰掌法,你没听过吧?”

“极英掌法?老夫真的从未听过,想不到梵净山还有这一套掌法。”

“你想不到的事可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叫击鹰掌法吗?”

“请姑娘赐教。”

“击是打击的击,鹰是天上会飞的鹰。这套掌法,专门是用来对付飞鹰的,因而叫击鹰掌法,现在你明白了吧?”

“原来姑娘在调侃老夫,老夫只知道梵净山有一种武林少见的天殛掌法,看来姑娘刚才抖出来的,是天殛掌法了!”

莫纹不由一怔:“你怎么知道?”

“有什么武功能瞒过老夫的?这样,老夫败在天殛掌法下,也不为愧。天殛掌,天殛掌,果然不愧为武林的绝技之一。”

“那我们还比不比轻功?”

“要是姑娘愿意将慕容家的绝学秘本交给老夫,就不必比了。”

“你大概是昨夜发梦,还没有醒吧?”

“那我们只好再比轻功了。”

“轻功怎么比法?是比快?还是比轻?”

黑鹰望望山峰,说:“我们比上山峰,看谁先到达谁胜。”

莫纹暗想:这样比,自己准输无疑。以黑鹰刚才从山峰上跃下来的速度来看,黑鹰的轻功已达到一等一极上乘的境地,不论快与轻,自己都要逊一筹。

黑鹰见莫纹沉思不语,又问:“姑娘怎么不出声?”

莫纹说:“这样比太俗气了!”

“哦,姑娘想怎么比?”

“我们最好在这树林中比。先由你捉我,后由我捉你,谁捉到了谁算输。”

“我们都捉到了呢?”

“那就打平,不用比啦!不过,我一定捉到你,你捉不了我的。”

“你那么自信?”

“你要怕输,就别比呀!”

“好!那就比吧。”

“慢着,在比之前,还有三个规矩宣布。”

“什么规矩?”

“只准在这片树林中,不准跑出树林,谁跑出树林外,谁就算输,这是第一条。”

“唔,就很好。不然,跑到了外面、或者跑到市镇人烟多的地方去,就没法比了。”。

“第二,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一炷香燃光,捉不到的就输。”

“这更好,不然要捉到几时才罢休。姑娘,第三个规定呢?”

“被追捉的人,只管用轻功在树林中逃跑,不准用其他武功闪避,更不能动用兵器反抗。要不,我捉到了你,你突然出手杀了我怎么办?再不,你以天山派的迎风柳步闪避,我怎么能捉到你?”

“姑娘这条规矩是针对老夫而言的吧?”

“对我也一样呀!要不,我们就别比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黑鹰说:“看来,我们还是别比了。”

“那好呀!我走了。”

“姑娘,你能走得了吗?”

“我怎么不能走?你想反悔?用剑杀我?”

“姑娘别误会,老夫是说,已有几位绝顶的武林高手来了。”

“真的?”莫纹一怔,四下打量,可哪里有什么人的?她

“人呢?在哪里?”

“他们在五里之外,很快就来到了,其中,还有你那一个痴兄弟。给他们捉了来。”

“你听出来了?”

“唔!老夫并不骗你,你试凝神听听。”

莫纹真的凝神静听。她内力也不弱,听了一会,果然昕有四五位一流的上乘高手,以极俊的轻功,朝这山谷奔来,纹惊震黑鹰的内力,的确比自己强多了,他在五里外的地就听出动静,自己却是直到来人在两里之内才听出来,便:“他们来了,你打算怎样?”

莫纹以为黑鹰会与自己联手对敌。谁知黑鹰一笑说:“他是来找你,并不是来找老夫的。”

“那么说.你是袖手旁观了?”

“老夫犯不着与他们照面。”

“我还以为你是个英雄豪杰,原来这么胆小怕事。好呀,走呀!”

“姑娘,你别想老夫为你出力,老夫只是为慕容家的武功学而来。”

“武功绝学落到了他们手中,你又怎么办?”

“武功绝学绝不会落到他们的手中。就算姑娘保不住,还有老夫。”

“原来你是想我们鹬蚌相争,你来一个渔翁得利,这算盘打得不错。”

黑鹰眼神中似是笑了笑说:“这不更好吗?老夫就用不着和姑娘再比轻功了。”

“你别想得美,弄不好我来个玉石俱焚,谁也得不到。”

“姑娘,性命也没有了,要那武功绝学何用?不如你现在交给老夫好了。”

“你在威胁我么?”

“不敢,老夫只是想姑娘能心甘情愿交给老夫。”

“你想,我会心甘情愿吗?”

“那么,姑娘小心应敌了!”黑鹰说完,便闪身隐到树林中去了。

莫纹心里冷笑,到时,什么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叫它永远在世间消失。莫纹暗暗运气调息,以应付大敌。片刻,一声呼哨从山峰上传来,跟着一条人影从上空飞跃而下,人落笑声起:“哈哈,小妖女,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是神偷手一见笑。莫纹问:“又是你这小偷叫化?”

“嗨!你别将我叫化叫得这么难听。”

“就你一个人先赶来?”

“来了,来了,他们很快就来了!”

“你一个人先来送死?”

“呸!呸!小妖女,怎么一大清早,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来,真是大吉利是。”

“小偷,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山谷而已,又是什么地方了?”

“这山谷叫死亡谷,这树林,叫葬身林,你赶来这里,会大吉大利么?”

“小妖女,你别吓唬我叫化,我叫化可不信邪。”

莫纹倏然一剑劈来,一见笑吓得一个后翻,飞跃了上树,说:“小妖女,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出手了?”

“你不是不信邪么?”

“那你也不能突然亮家伙呵!幸而我叫化闪得快,要不,不就完蛋了?”

“你知不知道犯了我的忌?”

“哦!我叫化几时犯了你的忌了?”

“我是邪派中的妖女,你不信邪,那不犯了我的忌么?”

“嘻嘻,你这小妖女说话怪有趣的。”

“等会你倒在地下,更有趣哩!”

莫纹想再次出手,从两旁山峰中又先后跃下几个人来,那是峨嵋派的静和子、华山派的上官林、恒山派的方圆圆和另一位从来没见过面的中年武士。那边树林里又悄然出现了一僧一道。僧是少林寺的枯木禅师,道是一位从没见过面的白眉白须老道,他神态飘逸,双目宛如冷电,一派仙风道骨相貌。显然,这位老道士的内外功,已臻上乘。

一见笑在树上笑道:“小妖女,这一下可热闹了。够你玩的啦!”

莫纹说:“看来,你们想人多欺我一个人了。什么名门正派,传到了江湖上,不怕人笑吗?”

枯木禅师合什说:“阿弥陀佛!贫僧劝女施主还是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随贫僧回少林,以免引起武林的风波。”

莫纹问:“干吗我交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还要跟你这吃虾米豆腐的和尚回少林寺?”

“贫僧这是为施主设想。”

“你为我设想什么?”

“以施主的武学基础,某些武功又与慕容家的武功有渊源,现在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又落到了施主手中十多日。在这十多日中,施主恐怕早就学会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就算施主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交了出来,我们白道上的人不想伤害施主,黑道上的魔头誓必要得施主,逼施主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默背出来或演示给他们看。”

莫纹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现在枯木禅师一说,她才感到自己拿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了。问:“那么说,你叫我去少林,是保护我啦!”

“阿弥陀佛!贫僧不忍看江湖再掀起混战,也不忍看施主跌入无边劫难的深渊。”

“和尚,你不怕我跟你去了少林,给你们少林添上麻烦?黑道上的那些魔头不找上你少林寺?”

“阿弥陀佛,我不入虎口,谁入虎口?”

“算啦!别老是虾米豆腐啦。小女子不想给你们少林寺添麻烦。”

“施主是不愿随贫僧回少林了?”

“和尚,你罗里罗嗦还有个完的没有?”

那中年武士怒喝一声:“妖女!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莫纹不由柳眉直竖:“阁下是谁?”

“钱无璐。”

“原来阁下是衡山派的新任掌门,武林中人称七步夺命鞭钱无璐。”

“你既然知道,还不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

“可惜衡山派的人太没长眼睛了,怎么选了你这么一个人来做掌门?”

“淫妖!你说什么?”

“你嘴巴太臭了!配当掌门人吗?”

“本掌门说错了你?你将慕容家的小庄主慕容智掳走,孤男寡女在这深谷老林中,玩够了就打发他走,哄得他叫你为姐姐,不是淫妖是什么?”

“你找死了!”莫纹气得手脚冰冷,骤然一纵身,剑光顿起,直劈钱无璐。一个少女,最重的是名节,尤其是在明朝,更讲求名节、道德伦理。一个少女性命可丢,名节不能毁。武林中尽管有些人不拘小节,但一旦给人冠上淫妖荡妇,就是在武林中,也变成了人人得而洙之的人了。莫纹无端端地给钱无璐这般侮辱,怎不恼怒?她真恨不得一剑就劈死了这凭空造谣的小人。

莫纹一剑骤然劈出,也给骤出的一剑挡回。击剑的是那位白眉白须,飘逸似仙的老道。莫纹想不到老道剑术这般精奇快捷,一怔之后问:“你又是谁?”

老道收剑稽首说:“女居士,贫道是终南山离尘真人。”

“人称君子剑的离尘大师?”

“女居士过奖。”

这又是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为人极有风度。莫纹问:“你也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

“贫道劝女居士回头是岸。”

“你闪开,等我杀了这口臭的人再说。”

“女居士,何必因一句话而取人性命。”

“那莫怪我先杀了你这老道。”

刚才莫纹一剑劈来时,钱无璐一下感到措手不及。幸得离尘真人把剑挡了回去,他一下子呆若木鸡,现听莫纹这么一说,立刻大怒,将他的九节鞭亮了出来,说:“淫妖,你敢突然出手伤人?真人,请你闪开,我来接她的招。”

钱无璐的一条九节鞭,在南方几省称为武林第一鞭,打败了黑、白两道上的不少高手,一向自视甚高。最近他又被衡山派的人推上了掌门人的地位,更是目空一切,似乎天下英雄,非己莫属。他听人们纷纷传这妖女武功怎么厉害,在罗城先后击败了云中燕和青风道长,但不以为意,认为云中燕和青风道长只不过浪有虚名而已,要是碰上自己,还能让这妖女得逞么?他早已想找这妖女交锋,以振名声了。

衡山派一直在武林默默无闻,不但不及中原的几大门派,甚至连江湖上的一些小帮派也不如。主要是衡山派自创派以来,除了第一代创派人略有声望之外,以后根本没出过什么人材,武功顶多只踏上二流高手的境地。现在出了个钱无璐,不但衡山派一些弟子,就是钱无璐本人,也认为已登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该是衡山派在武林中出头露角的时候了。

钱无璐不但为慕容家武功绝学而来,也是为了想与莫纹交锋,在武林中扬名而来。现在听莫纹口口声声说要先杀了自己,简直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他不由大怒,已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窘相,一下便亮出了九节鞭。

莫纹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见离尘真人仍在原地不动,说:“老道!人家请你闪开呀!你没听见?”

刚才莫纹骤然一剑劈向钱无璐时,离尘真人见到钱无璐措手不及的神态,已知这位衡山派新掌门的武功高不到哪里去了,一个武林人物,反应这样迟缓,又怎配称一流高手?他本想说:“钱掌门,你不是她的对手。”但钱无璐多少是一派的掌门,倘若这话一出口,不啻看不起衡山派。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当儿,钱无璐又说:“真人,请闪开,让在下先接她的招。若在下不行,请真人再出招好了。”

离尘真人看看莫纹,又看看钱无璐,点点头说:“既然钱掌门这样说了,贫道就暂且退到一边,望钱掌门小心。”

“多谢真人指点。”钱无璐说完,又对莫纹说:“淫妖,出手吧!”他这时仍不失一派掌门的风度,让莫纹先出手。

莫纹冷笑一下:“你嫌死得不快么?”倏然一剑平胸刺出,剑势变幻莫测,疾似电闪。莫纹恼恨他污言猥语伤人,一出手就是凌厉杀招,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钱无璐这才心头惊震,想不到这淫妖出剑这么快。幸而他早有防备,躲过了这一招。而九节鞭只利于远击,不利于近身搏斗。他急急退,后一丈多远,九节鞭也随手挥出,“叭”的一声,九节鞭如怪蟒直向莫纹卷去。莫纹一个灵猴身法,闪开了他一鞭,人落剑出,又逼近到钱无璐跟前,只出剑两招,便杀得钱无璐手忙脚乱了。

上官林、静和子、方圆圆三人这时以为这位衡山派的新掌门,武功必然非凡,才敢公然独自挑战莫纹。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般不济事,感到再不上前支援,这位钱无璐就会尸横山谷了。钱无璐死倒没什么,可却扫了中原武林人士的面子。首先是上官林跃出,说声:“妖女,看剑。”一剑挥出,先解了钱无璐的危。

接着,静和子和方圆圆双剑齐上。方圆圆很会做人,怕钱无璐面子一时搁不下,说:“钱掌门,对付这样一位妖女,用不着跟她讲什么规矩,我们大家联手齐上,将慕容家武功绝学秘本夺过来再说。这些秘本,千万不能落在邪派妖女的手上。”

钱无璐点点头:“方女侠说得不错,先联手除了她,也是为武林除害。”

一时便形成了四派高手联手围攻莫纹,枯木禅师、离尘真人和一见笑在旁静观。一个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在中原武林中极有声望,不愿参加围攻,免失身份;一个是终南山的元老,在北方几省极有地位,觉得没必要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女而联手,至于一见笑,是丐帮的一名长者,声望、地位虽不及枯木禅师和离尘真人,但总感到这么多高手去围攻一个女子,也实在不像话,所以也不出手,只防小妖女再次跑掉。

莫纹力战四人,仍从容镇定,手中剑挥洒自如。她的身形,在剑光鞭影中飞腾翻跃,闪避纵挪,矫捷无比,招招剑随人意,东挑西拨,竟然逼得四人无法近身。

枯木禅师三人看得相顾愕然。他们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女,剑法如此精湛,奇变莫测,怪不得中原武林的两大使剑高手,相继败在她的剑下了。突然听见莫纹娇斥一声,一招“飞雪扬花”抖出,首先挑翻了钱无璐,剑尖刺中了他的大腿,令他立时倒地,九节鞭顿时失去了威力。跟着又是一招“雨燕轻飞”,刺伤了上官林,只听见“咣当”一声,上官林长剑即时落地。接着又是一招“长虹飞蝶”,剑尖直取静和子的要害。莫纹这连环三招剑式挥出,宛如一气呵成,变化在瞬息之间,直杀得这四位高手剑光鞭影零乱,溃不成招。

枯木禅师感到自己再不出手,峨嵋派的静和子必丧身在莫纹的剑下了。他身形一晃,人如幻影,闪入双方剑光之中,挥掌拍出,掌劲震偏了莫纹的剑身,令莫纹刺出的剑险险从静和子腰旁擦过,只刺穿了静和子的道袍而没伤其皮肉。这变化只在瞬息之间,已使静和子面色大变,急跃后退。

也在同一时间,方圆圆为救静和子,一剑向莫纹身后劈出。莫纹左掌接了枯木禅师的掌劲,右手一招“花前对酒”挥出,剑劲之强,足令方圆圆手臂也震麻了,手中之剑几乎震飞。而莫纹却被枯木禅师的掌劲震飞了出去。莫纹翻身似轻燕落地,感到胸内心血翻滚,疾忙以剑支撑自己,运气压下了翻滚的心血。只见她鬓发紊乱,一双俊目瞪着枯木:“老和尚,你终于出手了,不念你的虾米豆腐啦?”

莫纹这几招剑术,刹时击败了四大武林高手,最后还添上了武林一等一上乘拔尖高手枯木禅师,真如石破天惊,足以惊震武林。

枯木禅师也被莫纹的掌劲震得后退两三步,高声说:“请各位停手,贫僧有话说。”

其实不用他说,剑光早已消失,鞭影更是无踪,茅屋前的林边空地一片静寂,除了钱无璐坐在地上,其他人都屹立不动,就连离尘真人和一见笑,也在一旁呆呆地立着。他们这才晓得,莫纹的武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半晌,莫纹喘过一口气,冷冷地问:“老和尚,你有什么话要说?”

枯木禅师说:“女施主,你何必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与整个武林为敌?”

“老和尚,你这说这话不颠倒了吗?”

“贫僧所说,怎么是颠倒了?”

“怎么不颠倒?小女子从来没有找过你们,是你们来找小女子;并不是我与你们为敌,是你们偏要与我为敌。”

“女施主,其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是武林的祸害,女施主不如当着我们的面,毁了它,以平息武林风波。”

离尘真人说:“不错,女居士,趁早在我们面前毁了它吧!”

“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高招,原来说话竟这般糊涂。”

“女居士,我们怎么糊涂了?”

“这些秘本,是慕容一家几代人心血凝成,是武学上的奇珍异宝,毁了它不可惜吗?再说,除了慕容家的人,谁也没这个权利毁了它。慕容家现在又不是没有人在,要毁,也只有交还给慕容家的人来毁。老和尚、老道士,你们这个主意,问过了慕容家的人没有?”

莫纹这一段问话,问得枯木禅师和离尘真人默然无语,莫纹又说:“再说,你们说它是武林祸害,我更糊涂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是祸害,难道少林寺的七十二个绝技就不是祸害了?还有终南山的君子剑法,算不算祸害?叫化小偷,丐帮中的打狗棍法和降龙十八掌,是不是祸害?你们各门派的绝学都不是祸害,为什么慕窝家的武功绝学就成了祸害了?这说得公平吗?”

方圆圆说:“小妖女,你别在这里花言巧语,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到了你的手里,就成了祸害。”

“方女侠,不论你怎么称呼我,我还尊你一声方女侠。”

方圆圆说:“不敢。”

“敢不敢是你的事。我想问方女侠一下,怎么到了我的手中就变成祸害了?”

“因为你是邪派女妖。”

莫纹冷笑问:“那么,落到你们这些正派人手中,就不是祸害了?”

“当然。”

“唔!慕容一家算不算正派中人?”

“那还用问吗?”

“奇怪了!为什么最近几个月来,慕容家的紫竹山庄给闹腾得日夜不得安宁?先有岭南疯丐、无影飞盗、黑、白双妖大闹灵堂,后有大瑶山、大明山等人断绝紫竹山庄的道路,再有吗,就是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人士闯入紫竹山庄了。连远在西域的玄冥阴掌门的人,也早就派人卧底,一个个都在打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主意,似乎它成了慕容一家的祸害。”

“小妖女,你别扯远了,正因为有你们这些旁门左道邪派,之人,才将紫竹山庄闹得日夜不得安宁。”

“这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

“据我所知,名门正派的人,也早已派人去紫竹山庄卧底。”

“胡说八道!哪一个名门正派派人前去卧底了?”

莫纹不由目视钱无璐:“钱掌门,你衡山派有没有派人前去卧底?”

“胡说!我派怎么有人去卧底?”

“你怎么不将紫竹山庄的小庄主带出来问问?”莫纹目光又转到静和子身上,“你峨嵋派呢?也没有派人前去卧底吗?”

“小妖女,你别无中生有,含血喷人!”

莫纹连连冷笑:“可惜武当派现在没有人来。我看一些名门正派,比旁门左道的人还不如。他们想谋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仍不失光明正大的行径。而你们,既想谋夺秘本,又怕人知道,偷偷摸摸,叫人鄙视。”

枯木禅师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说话得有根据,不可乱说。”

“老和尚,乱说不乱说,我们不妨一块去见慕容庄主,一问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静和子说:“禅师,千万别上这妖女的当,她想脱身逃跑哩。”

方圆圆却说:“好呀!我们一块去紫竹山庄问问。不过,你得先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交给你吗?”

“你不交给我也行,交给枯木禅师,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你敢担保这光头和尚不起贪念?”

枯木禅师说:“罪过,罪过,贫僧怎敢有此贪念。”

“老和尚,就算你没贪念,可是你这么糊涂,万一叫人偷了去怎么办?”

一见笑连忙说:“小妖女,你不是说我叫化吧?”

“你连我的金银都偷了,这些武功秘本你不偷?小偷,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一见笑叫起苦来:“小女妖,你这是坑害我叫化了!我叫化只不过一时嘴馋,不问自取拿了你一小袋金银,去买酒买鸡吃。这一下,我叫化跳到黄河里也洗不干净了。”

莫纹忍住笑说:“你跳进黄河里,越洗越不干净。”

“那我叫化该跳进哪里?”一见笑说着,便挨近身过来问。

莫纹一亮剑:“小偷!你敢再走近我一步,我就削去了你这一双脏爪子。你以为我上了你一次当,会再上你的当吗?”

莫纹说着,突然见一阵薄薄的晨雾,从谷口飘来,刹时便在山谷、树林弥漫散开。当时谁也不在意,离尘真人突然叫起来:“不好!这晨雾有毒!”

众人一听说有毒,一下怔住了。他们不敢相信离尘真人所说的话。就是连莫纹,也感到愕异:怎么这晨雾会有毒的?是岭南的瘴气,还是那神秘黑鹰放的毒?可是这晨雾闻不出异味奇香呀!要是黑鹰放的毒,那太可怕了!他不但毒杀了自己,也毒杀了这七大门派的高手,那武林中就谁也不知是他取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这时,晨雾似轻纱般地弥漫了整个山谷,枯林禅师暗暗运气,感到自己经脉略有阻滞,急说:“不错,这晨雾是有毒,大家快坐下屏息运气,以防毒气侵入内腑。”

方圆圆跳起来,冲着莫纹怒吼:“你这女妖,叫人暗中施放毒气,我就是中毒死了,也要先拼杀了你!”说时,一剑刺出。剑尖刚挑破莫纹手臂,便感到浑身无力,人倒下剑也坠地。

莫纹冷冷地望着她,不屑地说:“这毒要是我放的,试问你能刺中我手臂么?”说时,也徐徐坐下运气排毒了。

一见笑愕然:“这毒不是你放的?”

莫纹已闭目运气,不去理睬他了。离尘真人和枯木禅师互相望了一眼,说:“这毒恐怕不是她放的,要不,我们还有命么?”

一见笑说:“不错,不错,毒不是这小女妖放的,因为她也中毒了。那么,是谁放的毒暗算我们?”

有人在树林中笑道:“对不起,是我们放的,你们都没想到吧?”

在交战双方的八个人中,枯木、离尘和一见笑叫化,内力最为深厚,仍能运气排毒,不致无力而神智昏迷;莫纹略次之,强镇心神,极力凝神抗毒;其他如方圆圆、静和子、上官林,不但浑身无力,人也在半昏迷中。尤其是钱无璐,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枯木、离尘、一见笑闻言一看,只见林中先后走出五条大汉来。他们是四山联盟的头面人物:一个是黔南更顶山的刁龙;一个是大瑶山的阚云山大寨主;一个是桂南大明山的冷栋;一个是滇东禄布山的陆海;最后一位是本地的地头蛇,豹头山的飞天豹子。

除了飞天豹子,刁龙等四人都是西南黑道上有名的人物。而说话的人,正是黔南桂北心狠手辣的刁龙,一见笑叹了一口气说:“原来是你们放的,想不到我叫化纵横江湖十多年,却栽在这小山沟中。”

飞天豹子却望着闭目调息运气的莫纹问:“刁寨主,你们所说的青衣狐狸,是不是就是她?”

原来莫纹在侠义人士的眼里,是女妖、淫女;在黑道人士的目中,却是一头狡黠、妖媚的狐狸。刁龙说:“不错,正是她。”

“她武功真的深奥莫测?”飞天豹子不相信地问。

“要是她没中毒,你看见了她,最好还是远远地避开的好。”

陆海说:“刁兄,闲话少说,我们快去搜查她的行囊,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干掉了他们后立刻就走,以免夜长梦多。”

飞天豹子淫邪邪地说:“我要先搜搜这狐狸,看在不在她的身上。”这个奸淫虏掠的山贼,心存歹念,要动手搜莫纹了。他感到这只美丽的狐狸,比什么武功绝学更为重要。他宁愿不要秘本,而要这头狐狸。

冷栋一把刀拦住了飞天豹子,飞天豹子惊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冷栋冷冷地说:“我劝你别打她的歪主意,不然,你会死得更惨。”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最好你别碰她。”’

“冷二寨主,你看上她了?”

“去你的!我冷某也是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杀人放火可以干,但绝不肯干如此禽兽行为。”

“既然二寨主不肯干,何不把她让给我?我可不想去要那什么武功绝学秘本。”

“要是你碰了她,还将她留下来,那我们今后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陆海说:“不错,先杀了她再说,绝不能留下她来,以免后患无穷。”

飞天豹子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妞儿,杀了不可惜?”

刁龙目视着他,面露杀机。飞天豹子心怯了:“好,好,杀了她。”他感到,小妞儿可爱,自己的一条命更可爱。

陆海提刀奔向莫纹,冷栋的一把刀又拦住了他。陆海瞪眼问:“冷二兄,你到底想干什么?”

冷栋问:“我们四山联盟,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你现在杀了她,万一我们在她行囊、身上搜不出武功秘本,向谁问去?”

一直不出声的阚云山说:“他们横直已中毒无力,先搜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再说。”

飞天豹子立刻道:“好,我来先搜搜这狐狸的身。”他色迷迷地走近莫纹,笑嘻嘻说,“小妞儿,对不起了。”他的手刚想向莫纹的胸口摸去,莫纹突然一掌飞出,“蓬”的一声,他的胸口上重重挨了一掌,他立时便似败草般的飞起,摔在二丈多远的地方,接着便听到莫纹的喝叱:“你这该死的东西!”

莫纹这一掌,已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余力,接着人也向后倒下。飞天豹子惨叫一声,血从口中喷出,肋骨、内脏全碎,再也活不成了。

这一突发的事变,令刁龙、冷栋、阚云山、陆海四人全惊震了。他们想不到莫纹中了毒后.仍有这样的掌力。半晌,凶残的刁龙跳了起来:“先杀了这狐狸再说!”

蓦然之间,他们眼前人影一闪,莫纹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位黑衣黑裤,面孔蒙了一块黑布的人来,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如冷电般地扫了刁龙一眼,看得刁龙心里直发寒气。苍老的声音问:“你们杀得了她吗?”

刁龙等四人又是一怔,几乎同声问:“你是什么人?”

“黑鹰!”

“黑鹰?”

刁龙四人更惊讶了。黑鹰是谁?江湖上可不见传名,而从来人的轻功可看出,这黑鹰可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刁龙首先问:“你来干什么?”

黑鹰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慕容家的武功秘本。”

“你也想夺取?”

“不错。”

“你自问有这个能力?”

“老夫劝你们将解药交出来,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黑鹰不屑去回答刁龙的提问,反而要他们交出解药。

陆海首先忍不住了:“好!我先来看看你有没有这份力量。”

“老夫劝你别看的好。”

陆海一刀凶狠劈出,黑鹰身形如丝影,竟意外地转到了他身后,只轻出一招,便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问:“你现在还想不想看?”

陆海吓得连忙说:“饶、饶命!”

“解药在哪里?”

“我,我,我没有解药。”

黑鹰出手封了他两处要穴,将陆海踢倒在地,说:“老夫不屑杀你,等老夫问过他们三人再说。”

刁龙、冷栋、阚云山见黑鹰出手一招就制服了滇东一霸陆海,惊震得半晌出不了声。一个个自问,要单打独斗,谁也不是黑鹰的对手。

黑鹰转过身来,朝他们三人问:“说!解药在谁的身上?”

半晌,刁龙说:“你能打发我们三人?”

“你要不要试试?”

“就算你能打发了我们三人,你也飞不出这山谷。”

“老夫知道,树林中埋伏了你们的二十多位射手,都是强弓怒箭,并且箭头还喂了毒。”

“你自问能闪得过么?”

“老夫可以先告诉你们一声,他们一个个比你们先躺下了。”

“什么?你全杀了他们?”

“不!全给老夫封穴点倒。不然,老夫怎么敢闯进来?”

“你——!”

“你们交不交解药?”

“我们不交又怎么样?”

“老夫说得再明白不过,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刁龙说:“那这头狐狸同样也活不了。”

黑鹰瞧了一下昏迷不醒的莫纹,冷冷地说:“老夫志在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她的死活,老夫不管。”

冷栋问:“既然这样,你何必问我们要解药?”

“因为武功绝学秘本不在她身上,只有她才知道这些武功绝学秘本藏在了什么地方。”

“你怎知道不在她身上?”

“老夫已搜查过她的行囊,也看出秘本不可能藏在她身上。”

阚云山说:“这样好不好,解药我们可以交出,武功秘本我们大家都有份。”

“不行!老夫所要的东西,绝不让任何人染指。”

刁龙怒道:“那我们大家都别想要。”

“老夫先杀了你们,解药嘛,还愁得不到?”

“就是你得到解药,没我告诉你用法,也没有用。”

黑鹰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刁龙:“那么说,解药是在你身上了?”

刁龙不由后退两步,凝神戒备。黑鹰逼上一步问:“这毒是不是九龙门的一闻酥?”

刁龙一怔:“你怎么知道?”

“将解药交出来!”黑鹰俨然下令了。

阚云山叹声,暗使眼色说:“刁兄,将解药给他吧,看来我们三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阚兄,我们的功夫不白费了?”

冷栋也说:“明知不敌,又何必强为?”

刁龙咬咬牙:“好!我交!”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瓶,丢给黑鹰,自己便掉头而去,眼见便要进入树林中了。但黑鹰比他更快,几乎似飞魂般地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刁龙惊震了,后退一步问:“我不是把解药给了你了?你拦住我干吗?”

“等老夫将人救醒了,你才能走。”

刁龙不再答话,猝然一刀劈出,刀势凌厉,如白练拦腰扫来,想一刀将黑鹰劈为两段,黑鹰身形骤起,闪开了他这猝然出手的一刀。刁龙刀法不弱,刀虽横扫,招式不老,见黑鹰跃起,不等黑鹰跃下,刀势一变,化为长虹,掠空而过,想在半空中将黑鹰劈死。因为黑鹰手中并无兵器相架,人在半空中,想闪避也不能,可黑鹰身法太怪异了,居然在半空借劈来的刀风刀劲,再次一个倒翻,从刀光中翻了出来,人落掌出,虽没有拍中刁龙,但一股掌力的劲风,已逼得刁龙站立不稳,连连后退几步。

刁龙更是大惊。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黑鹰,轻功已举世少有,掌力更是骇人。他刚刚将脚步站稳,可是黑鹰第二掌又拍出了。第一掌掌力未竭,第二掌掌力又到,宛如一股狂涛,后浪推着前浪,将刚刚站稳的刁龙揿飞了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刁龙别说交锋,单是黑鹰拍拙的掌力便受不了。黑鹰不等他爬起来,人如闪电欺近,一手抓起了他,照他面部一拳击去,不但又将他打飞,脸形也打歪变形,血与牙齿齐落。黑鹰这一拳,只不过才用一成之力,要是用上三成劲,刁龙这颗脑袋,不打个碎烂才怪。

黑鹰又奔过去提起他问:“你交不交出解药来?”

“我,我,我不是交了么?”

“那是毒药,不是解药,你以为老夫嗅不出来?好!你说是解药,我就先喂你服下。”

“不,不……”

“说!真的解药在哪里?”

“在、在、在他们两人身上。”

冷栋和阚云山以为刁龙丢下假的解药,便可骗过了黑鹰。就是让黑鹰识破了去追刁龙,到时自己便可挟带莫纹远远离开。怎么也想不到黑鹰这么老练,行动出人意外的快速,直到刁龙在刹那间给打得不成人样,他们想出手已来不及了,上去动手不啻如羊扑虎口,自讨苦受,现在一听火已烧到自己身上,再不走等到何时?他们便身形一闪,急往树林奔去。

其实,黑鹰一边与刁龙交锋,一边也在暗中注意他们的行动,他一见阚云山、冷栋双双逃走,顺势封了刁龙的穴位,人如流星激光,也飞进了树林,转眼之间,树林中两声惨叫,跟着黑鹰一手提着一个人转了出来,丢在刁龙的身边,冷冷地问:“你们再不交出真正的解药,老夫先整得你们九死一生,然后才杀了你们,我不信从你们身上搜不出解药来。”

冷栋有气无力地问:“我们交出了解药,你放不放过我们?”

“老夫不喜欢讲条件,首先看你们的解药,能不能弄醒中毒的人。”

“我们交出来也死,不交出来也死,那我们何必交出来?”

“好!你们就等着受苦好了!我将你们的肠肚也挖了出来,我不信解药收藏在你们的肠肚里。记住,老夫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侠义道上的人,跟你们一样,心狠手辣,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黑鹰说着,一脚朝已变了形、不能动弹的刁龙踢去,直将他踢得飞起来,又狠狠摔在地上,跟着又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必剥”两声,显然肋骨已断了两根。刁龙喊道:“我的天王老子,你放开了我.我交出解药就是。”

“好!你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至于他们,我一个也不留。”

阚云山和冷栋见黑鹰这么凶残,完全绝望了,也连忙说:“我们也交出来。”

“那快交出来!别自讨苦吃。”

刁龙、阚云山、冷栋和陆海,都先后说出了解药收藏的地方,只有冷栋还能动弹,自己将解药从靴子里掏出来。

黑鹰将解药拿去先喂枯木禅师服下,一边说:“要是这和尚死了,你们四个人,就等着我碎你们的尸。”

一会儿,枯木禅师解了毒,站起来合什说:“多谢施主仗义相救。”

黑鹰说:“和尚,你别多谢老夫,老夫也没有仗义,并且也不存好心,只是拿你试试这解药是.不是真的而已。”

“不管怎样,施主相救之恩,贫道永不敢忘。”

“忘不忘是你和尚的事,老夫可不管。”黑鹰说完,走过去拍开刁龙等人穴位,“好!你们可以走了!最好下次别再让老夫碰上。”

刁龙等人,一个个带伤而去。他们可以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他们初时以为,经过一番苦心严密安排,大可一举而成功。想不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在江湖上从不露面的绝顶高手——黑鹰。

刁龙等人走了后,一见笑立刻喊道:“喂!喂!你这位蒙面黑衣老兄,怎不将解药给我服下?”

黑鹰摇摇头:“说真的,老夫有点忌惮你这叫化。”

“你忌惮我叫化什么?”

“一来害怕你能活动后,与和尚联手对付我;二来嘛,更害怕你这三只手,一下不小心,将老夫手中这四瓶解药全扒了去。”

“嗨!你是我叫化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与和尚联手对付你呢?再说,就是和尚,他更不会向你出手呵!”

“是吗?你们能让老夫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夺走?”

枯木禅师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后说:“施主,以你一身的绝学,足可以傲视武林,何必再贪图慕容家的武功?”

黑鹰一笑问:“和尚!老夫是志在必得,你是不是要与老夫交手?”

“阿弥陀佛!施主对贫僧有救命之恩……”

“和尚,救命之恩免提。你要是不阻拦老夫,老夫可要带这姑娘走了。”

“施主不能听贫僧一句忠言么?”

“你最好免开尊口。”

黑鹰说完,丢下一瓶解药,从地上抱起不省人事的莫纹,带上莫纹的利剑和行囊,一闪身,顿时杳如黄鹤,不见踪影。

枯木禅师不由深思起来。黑鹰这份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放眼当今武林,恐怕就没有几人能及。这黑鹰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在武林中从未听人提到?显然,他绝不会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要是玄冥阴掌门的人,自己和一见笑、离尘真人等几派高手,早已丧在他的掌下了。因为在自己中毒无力时,就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樵夫乡农,也可轻易取了自己的性命。

一见笑喊道:“和尚,你怎么还不将解药给我们服下?我们这样坐着、躺着好看吗?”

枯木弹师这才从遐思中醒过来,连忙拿了解药,先给一见笑和离尘真人服下,然后又喂方圆圆、上官林、静和子和钱无璐等四人服下解药。

方圆圆等四人服下解药以后。到底能否醒过来,身上的毒解了没有?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血战荒谷

正文

上一回说到方圆圆等四人服下解药。一见笑解了身上的毒后,跳起来朝枯木禅师嚷道:“你这和尚也不是好东西,怎么不早救我叫化?你是不是想我叫化死在这里?”

“笑长老,请原谅,贫僧一时走神了。”

“你走什么神了?”

“贫僧在想,这黑鹰是何处的高人?”

“他也不是好东西。”

“罪过,罪过。”

“什么罪过了?我叫化说错了他?”

“笑长老别忘了,要不是他赶来,我们恐怕难逃今日大难。”

“我看他是为慕容家武功而来,并不是存心救你这和尚。”

离尘真人这时说:“笑长老,虽然这样,他不像黑道上的人物,也没有乘危向我们下手,反而是救了我们。不管怎样,我们应该感激他才是。”

枯木禅师说:“贫僧还看出,他更不是滥伤人命的世外高人,对刁龙这样一些凶残的黑道人物,只教训了他们一顿,而没取他们的性命。”

一见笑不服地说:“什么高人,那是糊涂虫。要是我叫化,就是不杀他们,也起码废去了他们的武功,以免他们残害无辜的平民百姓。”

方圆圆等四人一个个苏醒过来,看看四周,惊讶地问:“谁救了我们?”

“黑鹰。”

方圆圆茫然:“黑鹰?黑鹰是谁?”

枯木禅师说:“贫僧与四位施主一样,不知他是谁。”

“那他呢?现在哪里?”

一见笑说:“走了!抱着那女妖走了。”

方圆圆问:“你们没杀了那女妖?怎么让他抱走了?”

上官林也说:“是呵,你们至少告诉黑鹰,那女妖是个可怕可恶的女魔头呵!毒是她放的。”

离尘真人说:“你们错怪那女妖了,毒不是她放的,她本身也中了毒。”

“哦!那是谁放的?”

“刁龙等黑道上人放的。”

方圆圆惊讶:“刁龙?黔南更顶山的大寨主?他们也赶到了这里?”

上官林和静和子也疑惑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枯木禅师略略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方圆圆等人听了,半晌出不了声,最后才问:“那么说,女妖和慕容家的武功绝学,都落到这黑鹰的手上了?”

“是这样。”

“那我们怎么办?”

一见笑说:“怎么办?跟踪呐!”

“跟踪黑鹰?他多少也救过我们呵!”

“正因为他救过我们一命,我们更要跟踪他才是。”

枯木禅师问:“笑长老这话怎说?”

“你这和尚,是不是豆腐虾米吃得太多了!肠子不会打转转?我叫化担心他给那女妖害了!”

众人愕然:“女妖会害了他?”

“你们想想,那女妖古灵精怪,诡计百出,嘴甜心狠,黑鹰能斗得过她么?她千方百计得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会甘心双手奉给黑鹰?你们不担心这女妖耍手段将黑鹰杀了?”

枯木禅师说:“这样,我们务必要跟踪女妖和黑鹰了。”

他们草草埋葬了飞天豹子,离开山谷,分头去追踪莫纹和黑鹰的下落。而钱无璐自觉无颜,便告辞回衡山养伤,只吩咐衡山派弟子与几大门派联系追踪莫纹和黑鹰的事。

再说,莫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看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干草上,四周是石壁,一盏油灯放在石壁上一个小洞中,发出幽幽的光。她不由吃了一晾,一下坐起来,暗想:我到了什么地方?怎么躺在这么个石室中的?她回忆起自己竭尽全力杀了飞天豹子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我已经死了。落到了阴曹地府?还是给刁龙这伙ilj贼捉住时在这里?她再摸摸身边,剑与行囊还在,手脚也没有给捆绑着,怀中的武功秘笈也没有给搜去。她初步判断,自己没有落到刁龙等山贼的手中。要不,他们怎不夺走慕容家的武功秘本和拿走自己的剑?

莫纹又暗暗调息运气,感到自己武功没有丧失,中的毒全解了。除了手臂上的剑伤已给人包扎好外,就再没有什么不便之处。奇了!谁救了自己?总不会是枯木、笑叫化他们吧?他们跟自己一样,也中了毒呵!不是他们,那又是谁呢?

蓦然,她发现灯光下出现了一条人影,不由喝问:“谁?”

一个非常耳熟而又喜悦的声音叫起来:“小姐姐,你醒过来了?刚才我好怕呵!”

莫纹一听,又怔住了。这不是慕容家的那个痴儿慕容智吗?他怎么也在这里呢?痴儿又嘻嘻地笑着问:“小姐姐,你手臂还痛不痛?”

莫纹问:“是你救了我?”

痴儿慕容智摇摇头:“我没有救你。”

“那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我,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小姐姐,我,我真的不知道呵!”

“这是什么地方?”

“这、这,我也不知道呵!”这个痴儿,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呢?问他等于白问。莫纹皱皱眉问:“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是一个老爷爷带我来的。”

“老爷爷?身穿黑衣黑裤的?”

“是呀!小姐姐,你怎么知道他穿黑衣黑裤的?”

“他面上还蒙上一块黑布?”

“没有呵!他蒙黑布干吗?”

“他没蒙黑布?那他有多大年纪?人长得怎样?”

“他、他、他有一把胡子。”

“什么样的胡子?”

“胡子不就是胡子吗?还有什么样的了?”

“嗨!”莫纹又生气又好笑地说,“一个人的胡子有多种多样,有的是满腮的络腮胡,有的是三绺长胡子,有的是八字须,还有像山羊一样的胡须,他的胡须像哪一种?”

“像羊咩咩的胡子,他笑起来,也像羊咩咩一样地叫。”

“他的脸长得怎样?方的?圆的?长的?”

痴儿睁大了眼睛:“脸也有方的圆的长的吗?”

“怎么没有?”

“小姐姐,四四方方的脸那像什么了?再说一个人的脸也不会是圆的,像皮球一样呀!”

“嗨!我是打比方,你懂不懂?”

“小姐姐,我不懂,脸就是脸嘛!”

“好了!我问你,他的脸生得怎样?”

“有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

莫纹有点生气了:“没有鼻子、眼睛、嘴巴,那还是人吗?”

“他怎么不是人了?”

“你看见过有人没有鼻子、眼睛的吗?”

“有呀!我看见过。”

“你看见过?”

“我看见过有个人烂了鼻子,也看见过有人少了一只眼睛,大家还叫他单眼炳呢!”

莫纹给痴儿弄得哭笑不得。对这么一个形同小孩的痴儿又怎能问得出黑鹰的长相来?便叹了一声说:“他怎么带你来这里的?”

“小姐姐,我给一些恶人捉住了,他们把我丢在草堆里,又用一块布塞住我的嘴巴,不准我哭喊。后来、后来,就是他救了我。我说我要见你,他就带我来这里了。”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睡着了,叫我不要吵醒你,让你好好睡一会。”

“现在他呢?”

“走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去了什么地方?”

“没有呵!小姐姐,你肚子饿不饿?这个老爷爷走时,留下一些好吃的东西,叫我等你醒来一块吃。”

“你怎么不叫他带你回家呢?”

“我、我、我想见见小姐姐。”

“你来见我干什么?”

“嗯!我就是喜欢小姐姐呀!”

“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你、你、你会杀我吗?”

莫纹一下拔出剑来:“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小姐姐,你别吓我。”

“你想不死,就得离我远一点,立刻回到你的紫竹山庄去。”

“我、我、我不认得路呵!”痴儿一急,竟坐在地上哭起来。

莫纹一下心软了,感到自己对这么个不懂事的痴儿做得太过分了,便收了剑,和颜悦色地说:“好了!别哭!姐姐是跟你闹着玩的。”

慕容智扬着泪脸问:“你不会杀我?”

“姐姐怎会杀你呢?”

“你也不赶我回家了?”

莫纹登时沉下脸来:“你得回家去。”

“小姐姐,我怎么回家呀!外面黑麻麻的,我怕。”

莫纹这才想起现在是晚上了,夜里赶这痴儿回家,那不危险?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也不知道,叫痴儿一个人怎么走?便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小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呀!是老爷爷带我来的。”

“唔!我出去看看。”

莫纹站了起来,从石壁上已看出这是一个岩洞。她走出岩洞口一看,只见月升中天,长空万里无云,星光点点,散布在碧蓝碧蓝的夜空。岩洞口下是条小小的溪流,’岩洞口就错落在溪畔乱石丛中,不易为人注意。莫纹再凝神倾听,除了风声、流水声和林涛声外,再没有其他的响声了,说明这幽谷附近,没有什么人家。她暗想:显然是黑鹰救了自己,将自己带到幽静无人烟的幽谷中养伤。这个黑鹰真叫人不好捉摸。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自己?何不干脆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夺了去?干嘛非要自己心甘情愿地将武功绝学交给他?他这种作法,正不正邪不邪,难道是个怪人,自视甚高,还是心智有毛病?不然,这种举动,叫人难理解。

莫纹不由又回首看看岩洞,只见痴儿慕容智神态迷惘站在岩洞口,莫纹蓦然一下想到,黑鹰将痴儿带来这里,不知会有什么意图和用心。她又想起了刁龙、冷栋等人口中不干不净,说自己是青衣狐狸,而正派人士更骂自己是淫妖。想到这里,再看看慕容智,莫纹脸孔不由升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云。

当初莫纹在罗城城郊碰上痴儿,把他带到客栈投宿,完全是出于一片同情心。想不到却惹来了这些流言蜚语,这如何洗得干净?偏偏这痴儿又什么都不懂,一味缠着自己。本来莫纹对这些流言蜚语不屑一顾,可是现在孤男寡女在这么一个山洞里,日后传到了江湖人耳中,不知又会翻出什么故事。

这个痴儿,两次都是由黑鹰带了来,莫不是有意毁自己名节和声誉?他干吗要这么做?想到这里,莫纹不由吸了口冷气。

痴儿这时叫唤起来:“小姐姐,我肚子好饿呵!我们不吃些东西吗?”

痴儿这一叫,莫纹真的感到自己有些肚饿了。从早上到现在,莫纹没喝过半口水,没吃过一点东西。她缓缓回过身来说:“你肚子饿,不会自己吃吗?”

“小姐姐,你肚子不饿吗?这些东西,老爷爷说是给你的,你不吃,我不敢吃。”

“好吧,我们回岩洞去。”

他们在幽暗的灯光下面对面坐下吃起来。这个黑鹰,留下食物真不少,除了干粮外,还有不少包子和卤牛肉,一只熟鸡,这些食物,足够他们吃上三天。

莫纹一边吃,一边问痴儿:“那个黑鹰有没有告诉你,他会回来这里?”

“有呵!老爷爷说你伤好了,他就会回来。老爷爷叫黑鹰吗?”

“唔!你没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名?”

“没有呵。小姐姐,你不是说他叫黑鹰吗?”

“这恐怕是他的绰号,不是他的真实姓名。”

“绰号?什么叫绰号?”

“痴儿,你老奶奶叫什么的?”

“叫奶奶呀!”

“她没姓名和绰号?”

“我,我没有叫呵!我只叫奶奶。我奶奶绰号叫什么了?”

“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奶奶可不小呵!怎么叫小怪了?”

“你去问你的奶奶吧。”

“可是我奶奶已不在了。小姐姐,那你的绰号叫什么?”

莫纹沉下脸说:“我,没绰号。”

痴儿睁大眼睛问:“你,你叫墨绰号?那不跟我爷爷同姓了?”

莫纹“卟嗤”一声笑起来:“谁跟你爷爷同姓了?”

突然,痴儿嘻嘻地笑起来。莫纹问:“你笑什么?”

“我知道小姐姐的绰号了!”

“你知道?”

“青衣狐狸!”

莫纹剔起了秀眉:“你说什么?”

痴儿睁大了眼睛:“青衣狐狸呀!”

莫纹“嗖”的一下,利剑出鞘,她竖起柳眉说:“你再说一声,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痴儿吓得缩到了一角,眼露惊恐的神色,他不明白莫纹为什么要发怒。

莫纹见痴儿吓成这个样子,感到自己太过分了。这个痴儿,什么也不懂,自己怎么会将恼怒发泄在他身上呢?他到底是恩人的儿子呀。莫纹的心顿时软下来,柔声说:“你过来,别害怕,刚才我跟你逗着玩的。”

“小姐姐,你刚才好凶呀!”

莫纹说:“只要你以后别再乱说话,我就不生气了。”

“小姐姐,我没乱说话呵!青衣狐狸不好听吗?”

“不好听!”

“小姐姐,青衣狐狸可好呀!”

“好什么了?”

“我家张姥姥说,青衣狐狸又聪明又善良又美丽,她专门救好心人,惩治大恶人。后来,后来,她还成了仙女呢!”

莫纹心目中的狐狸,是淫荡、妖媚的代名词,听痴儿这么认真说,她忍不住卟嗤一下笑起来,问:“有这么一只狐狸吗?”

“有呵!张姥姥给我说过好多好多狐狸故事,她们一个个都是千年得道的狐狸,变成漂亮的女孩子,专门帮助贫苦人家的。”

“那是故事,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张姥姥会说得出来吗?”

“你很喜欢狐狸了?”

“喜欢呀!我怎么不喜欢了?”慕容智说着,却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就没碰到过这么一只狐狸的。小姐姐,你真的是一只青衣狐狸就好了!”

莫纹不由沉下脸来:“你又胡说八道了?”

“小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呀!”

“好了!你吃饱了,去睡吧。”

痴儿不由兴趣索然,环顾岩洞一下问:“小姐姐,我睡在哪里好?”

“你睡在这火边好了!”

“小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的?”

“这里近洞口,外面黑麻麻的,我怕,我怕鬼。”

莫纹以为痴儿怕野兽毒蛇之类的东西,想不到痴儿怕的是虚无缥缈的鬼神。对鬼神妖精之类,莫纹曾记得师父说过,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妖怪,有,也是人扮的。坏人歹徒就会利用这些不存在的东西来吓唬人。莫纹不大相信有鬼神,就算有,仗着一身好功夫,也不害怕。便说:“别胡说了,世上根本就没鬼神。”

“有,怎么没有了?”

“你见过鬼神了?”

“神,我没见过。但鬼,我见过了。”

“你见过了?”

“是呵!在我家园中,我见过它。全身黑乎乎的,没鼻子嘴巴,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好怕人呵!”

“那不是鬼,是来你家偷东西的蒙面黑衣人。”

“不!它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说明他的轻功很不错。”

“不,它真的是鬼呀!”

莫纹真对这痴儿没办法了,问:“你想怎么样?”

痴儿望了望岩洞内,说:“我跟小姐姐一块睡不好吗?”

“你想死了!”

痴儿瞪大了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我,我怎么想死了?”

莫纹望着痴儿,瞧出他根本无半点邪念,只是害怕。心想:这个痴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吗?他只有七八岁小孩的智商,根本不懂男女间之事;小吗?他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人,身躯散发着异性成熟的青春魅力,足使少女们心烦意乱。一对孤男寡女住在岩洞里,已十分的尴尬了;再睡在一起,那成何体统了?莫纹想了一下说:“好吧,那你睡到里面去,我在这火堆旁睡好了。”

“小姐姐,你不怕吗?”

“我不怕。”

“小姐姐,我——!”

莫纹扬起了眉:“你睡不睡?不睡,我走了。”

“不,小姐姐,你别走,我睡,我睡。”

“那快睡去!”

“小姐姐,我睡着了,你不会走吧?”

“我不走。”

“小姐姐,那我去睡啦!”痴儿神态真像小孩子一般,委委屈屈走到里面去睡。莫纹却坐在火堆旁,靠壁闭目养神,不久,痴儿便呼呼大睡,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莫纹睁开双眼,只见洞外天色大明,林中鸟语啾啾。莫纹休养了一天一夜,体力已完全恢复,只是手臂上的剑伤,仍未痊愈。看来黑鹰说得不错,自己要在这岩洞里疗养三天才行。暗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何不趁黎明时分,登上高峰看看?她看了里面一眼,见痴儿仍沉睡未醒,便悄然出洞,施展轻功,宛如小鸟般飞上一处山头,四下打量。只见晨色迷蒙,云烟飘渺,山峦起伏,连绵天际,四周几十里内,不见炊烟。显然这是荒无人迹的深山大岭,黑鹰这怪老头真会找这么一个养伤的好地方。

不一会,只见朝阳从东边天际升起,霎时间霞光万道,山野、森林明亮起来,野草、树叶上的珠露,在朝阳的照射下,反射出斑斓的色彩,仿佛这山峰上撒满了千万颗七彩珍珠似的,令人对大自然的瑰丽景色产生了无尽的遐想。

莫纹想:这里既然无人,我何不在这山峰上运气调息,练练内功?于是莫纹选择了附近的一块岩石,迎着朝阳盘腿坐下,默默调息运气。不久,她头顶上形成一团白雾,凝结不散。这是梵净山庄独步武林的天地混元内功心法,比武林中任何门派内功的收效来得迅速。这种内功的特点是易练难精,稍一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莫纹的天地混元内功,已练到八层的境地了,它的最高境地是十二层。但是从第八层起,想再进一层都十分艰难。每冲破一道玄关,都要冒着付出生命代价的危险。但若练到十层以上,便是身轻如烟,行走如飞,只要衣袖轻拂,足可致人死命。至于摘叶飞花伤人,那更是雕虫小技了,就是现在的莫纹,也可以办得到,不过得暗聚真气,不能像十层那样,随意便可发出。听说梵净山庄自创建以来,没有一个人能练到十二层的最高境地。星宿海一派,也似乎无一人能达到。就算是武功深奥莫测,令中原武林人士不敢正视的天圣老人和地贤夫人,天地混元功只练到十层至十一层之间,连十一层也达不到,别说十二层了。

梵净山庄,也就是星宿海一派的内功,与中原武林中几大名门正派的内功正好相反,如少林、武当的内功,都是循序渐进,难练易精,没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但要练到高境界,非得有几十年的修练才行。所以神功大成时,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大多数的人,终身也不可能达到。星宿海一派的内功,易练难精,成效极快,往往十多二十岁,便可练到六七层,所以莫纹虽然只有十七岁,天地混元内功,便达到了八层的佳境,是可以傲视武林群雄了。当然,这要靠一个人的勤奋和天资,不是一般人能练得到的,否则人人都可以学了。

莫纹刚练完天地混元功时,便听到慕容智在山峰下大哭大喊,不由吃了一惊:难道痴儿碰上危险了?便急忙飞身下山峰。来到岩洞,只见痴儿眼泪鼻涕满脸,坐在洞口哭喊。再看看四周,见没什么变化,便放下心来,问:“你哭什么了?”

痴儿一见莫纹出现,立即破涕为笑:“小姐姐,你去哪里了?我醒来不见了你呀!”

莫纹摇摇头说:“我上山峰去了!”

“小姐姐,我以为你丢下我走了。我,我好害怕呵!”

“你也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还哭呢。”

“小姐姐,你不见了,我不哭吗?”

“好了,好了!你快到溪边洗洗脸吧,别哭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痴儿嘻嘻地笑起来:“小姐姐,是真的吗?你以后不会丢下我了?”

“我怎能丢下你呢。”莫纹心想,看来,得早一点将痴儿送回去,带着他怎能在江湖上行走?

痴儿骨碌地爬起来:“小姐姐,我听你的话,现在我去洗脸。”他蹦蹦跳跳地朝溪边跑去,谁知“哗啦”一下,给树枝草茎绊倒,痛得痴儿呀呀叫起来。

莫纹看得又好笑又好气,走过去扶起他来:“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哪里摔痛了?”

“我,我的膝头好痛呵!”

“让我看看伤得怎样了?”莫纹掀起痴儿的裤脚,只见左腿膝盖擦破了点皮,沁出一丝丝血来。这一点点小伤,在练武的人看来,简直不当一回事。可是痴儿竟然痛得连眼泪也流了出来。莫纹只好用纤纤玉手给他揉了揉,说,“好了,洗脸去吧,别再跌倒了。”

这一天,他们就在这里度过了。莫纹在溪边练剑,慕容智就在溪水中追逐小鱼儿玩,有时还跑进树林中摘野果。

第二天黎明,莫纹正想上山峰练内功,痴儿叫道:“小姐姐,你要去哪里?”

“咦!你醒了?”痴儿嘻嘻傻笑着说,“我醒了。”“我到山峰上练功。”“小姐姐,我也去。”“你又不会轻功,怎么上去?”“我可以爬上去呀!”“别胡说了!爬?就算你不怕摔下来,那得爬多久?”“那、那,小姐姐,你不去不行吗?”“我这是去练功,怎能不去?”“在这洞里练不行吗?”“洞里没山峰上那么好。”“小姐姐,我怕、怕、怕……”“这山谷中没野兽,你怕什么?”“小姐姐,我是怕你……”

莫纹打断说:“你怕我上去不下来吗?”

“不,不是,我怕你上去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

“小姐姐,山峰上有狼呀!”

“你又胡说,狼一般在夜里才出来,怎会在大白天跑动了?山谷里没狼,怎么山峰上却有狼了?”

“小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呀!”

“你怎么知道有狼了?”

“因、因、因为我昨夜在梦里看见了。”

“哎!做梦的事,怎么当真的了?”

“小姐姐,我就是怕嘛!”

“好了!就算真的有狼,我也不怕,你乖乖地在山谷里玩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小姐姐,那你要小心啦!”

这个痴儿,怎么将梦里的事当做真的?莫纹也体会到他对自己的关心,说:“你放心,我自会小心的。”说完,便闪身出岩洞,跃上山峰。

尽管痴儿所说的是梦中的事。上到山顶,莫纹也不由四下打量观察。蓦然间,她隐隐听到了乱石草丛中似乎有一种轻微的气息声,不由一怔:难道痴儿梦中所见的狼,真的出现了?她全神戒备,喝问:“谁?”同时随手拾了一块碎石,飞击过去。突然,一个人影从乱石草丛中飞跃起来,闪过这块飞石,落在一块岩石上,跟着是一阵笑声:“姑娘,好深厚的听力,在下佩服。”

莫纹定神一看,是一位皂衣劲装的中年汉子,粗眉大眼,一脸络腮短须,头扎一条白布,不由惊讶地问:“阁下是谁,怎会来到这山峰上?”

“在下姓徐名尘,特为姑娘而来。”

莫纹扬扬秀眉:“看来你也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的吧?”

徐尘大笑:“姑娘聪明机敏,一猜便中。”

“你想我会交给你吗?”

“姑娘要是真的聪明,最好还是交出来的好。”

“凭你一个人?”

突然,一个女子冷冷的声音说:“还有我哩!”

莫纹一看,自己左边的乱石中,冒出了一位蓝衣蓝裙的姑娘,年约二十多岁,凤眼瓜子脸,容颜俏丽,神态冰冷,仿佛是位冰美人。莫纹又是一怔。看来,这一对男女,已在这山峰上等候多时了。幸好自己上山时听了慕容智的话而有所警惕。不然,自己要是略一大意,坐下练功,别说他们随时可取自己性命,就是不出手,只要略一惊动,自己也会走火入魔。莫纹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感激痴儿昨夜里发了这么一个梦,尽管是胡言乱语,不啻救了自己。

莫纹斜视了这女子一眼,说:“看来你们想趁我练功之时出手吧?”

徐尘说:“所以在下才佩服姑娘深厚的听力。”

“那么,你们很失望啦!”

冰美人说:“能领教梵净山的绝学,也不枉此行。”

“你们这种行为,不感到可耻?”

徐尘一笑:“姑娘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可也是不光明磊落。”

“看来你们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人了。”

“像姑娘一样,在中原武林人的眼中,也是一个邪派。”

“哦?你们是那处门派的人?”

“西域玄冥阴掌门派。”

莫纹又是一怔:“西域玄冥阴掌?”

“不错,姑娘听了,大概愿意交出来吧?”

“你怎不去问问你们的什么轻风使者,我会愿意交吗?!

冰美人冷冷问:“你要在武功中分出上下才交?”

莫纹摇摇头:“就算我败了,也不会交出来。”

徐尘说:“到时就由不得姑娘了!”

“你们是联手,还是单打独斗?”

“在下志在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好!你们就联手齐上好了。”

“姑娘,在下得罪了。”徐尘说完,鱼鳞七星宝刀出手,便是蓝光流动,寒气逼人。

轻风、明月、徐尘、邵雪,两男两女,是西域玄冥阴掌门人手下的四大使者。冰美人便是明月。四大使者,武功在中原武林来说,可列为一流的上乘高手。论单打独斗,莫纹仅仅只略胜一些,那也要在百招之外,才能分出高低来。要是两人联手,莫纹是怎么也胜不了,何况莫纹手臂上的剑伤还没有痊愈,出剑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在两大高手围攻之下,十多招之后,便险象环生,全靠她过人的轻功闪避。正当她万分危险时,黑鹰突然出现,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手法,如幻影般闪入刀光剑影之中,拍飞了徐尘、逼退了冰美人明月,将莫纹解救了出来。黑鹰能在一招之下制服了两大高手,一来他来得突然,出其不意出手;二来他身法、手法太快了。

徐尘虽然给拍飞,凭着自己一身的真气、超绝的轻功和丰富的临敌经验,受伤不重,竟能飘然落下,站稳脚跟,但刀光剑影同时全消。交战双方,都以惊愕的目光看着蒙了面的黑鹰。莫纹惊愕中交集着喜悦的神情,她几乎忘了黑鹰也是来夺取武功的。

徐尘、明月惊愕中交集着恐惧、敬畏的心情,他们感到这突然而来的蒙面黑衣人,武功惊世骇俗,身法、手法快得无与伦比。尽管这蒙面黑衣人完全以偷袭的手段攻击自己,令自己一时不防,但也说明他武功的确胜自己一筹。

冰美人明月惊问:“你是何人?”

“黑鹰!”来人以苍老的声音吐出。

“黑鹰?武林中似乎没你这号人。”

“有没有老夫不在乎,老夫劝你们还是乖乖离开的好。”

徐尘问:“前辈与这姑娘是同一条道上的人?”

黑鹰冷电般的目光扫了莫纹一眼,摇摇头说:“对不起,老夫也志在夺取武功。”

“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合力杀了这丫头?”

“杀了她,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老夫问谁要?问你们?”

“那我们就合力捉了她吧。”

“不行,老夫所要的东西,不容许任何人碰。”

“前辈,你知不知在下两个是什么人?”

“西域冷魔头手下的两个小卒。”

冰美人明月带怒地说:“请你说话最好客气一点。”

“老夫对你们已算最客气的了。”

“你知不知道招惹了我们会带来麻烦?”

“老夫不在乎这些麻烦。”

“看来,你不想活下去了。”

“你要威胁老夫么?”

徐尘说:“我们是据实相告。前辈,要不要看看?”

黑鹰嘿嘿说:“不用看了!老夫难道不知道这山峰四周,埋伏了几个极好的弓箭手?而且箭簇上都淬了令人散失内力的毒汁。”

徐尘、明月不禁愕然,一齐问:“你已知道了?”

“嘿嘿,老夫不先观察清楚,能贸然而来么?”

半晌,徐尘才问:“你将他们怎样?”

“他们全都躺倒了。请放心,他们没有死,全变成了废人。”

“你废了他们武功?”

“对不起,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想废人内力,老夫也只有废去了他们的内力,这很公道吧?”

徐尘、明月不由相视一眼,感到这黑鹰武功难测,居然能不声不响放翻了自己埋伏在四面山头上的人,便不说话,闪身便走。

莫纹娇叱一声:“别走!”

可是徐尘、明月人如流星,早已飞跃而去。莫纹一跺脚,冲着黑鹰道:“你怎么放他们走了?”

黑鹰说:“老夫不会追杀自认不敌之人。”

“那你怎么像冤魂般地跟着我?”

“姑娘可不同,一来姑娘不认为不敌老夫;二来姑娘身上带着老夫想要的东西。”

“好呀!那我们现在就交手。”

黑鹰摇摇头:“姑娘剑伤未痊愈,老夫胜之不武。等姑娘伤势全好了,老夫再来领教。”

莫纹真的弄不透这黑鹰到底想怎么样,便说:“我们比轻功,关剑伤什么事了?”

“姑娘,还是留些精力,安心养伤吧!”

黑鹰说完,便想离开。莫纹叫住了他说:“这里已为人知道,我还能安心养伤吗?”

“这一点姑娘放心,老夫既然叫姑娘在这里养伤,自然会在暗中保护姑娘的安全。”

“你的好心我多谢了,最好请你将痴儿带走,送他回去。”

黑鹰摇摇头:“这点老夫无能为力。”

“不行,你非得带走他不可。”

黑鹰目光现出愕然:“他跟随你不好?”

“你将他带来跟我是什么用意?”

“老夫会是什么用意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

“这痴儿口口声声要跟你,老夫是一片好心把他带来,你不谢我干嘛还怪罪我呢?”

“我已叫人将他送回去,你为什么又将他捉了回来?”

“姑娘,你似乎是蛮不讲理了!”

“我怎么不讲理了?”

“这痴儿不是老夫捉的,是那几位名门正派的人捉了,把他丢在树林中,他还险些死在什么四山联盟人的刀下。老夫不忍,救了出来,才将他带来给你。姑娘,你想想,你是不是蛮不讲理了?”

“你既然救了他,怎不送他回紫竹山庄?”

“姑娘,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什么真真假假了?”

“紫竹山庄已给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一把火夷为平地,连地面也掘起了三尺,老夫怎么送他回去?”

莫纹一怔:“紫竹山庄给西域人毁了?”

“他们为了寻找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先毁去地面的一切,后挖土翻寻,最后一把火烧掉,你没听说?”

莫纹急问:“那慕容庄主一家人呢?全给他们杀害了?”

黑鹰嘿嘿地说:“姑娘似乎对慕容家的人很关心呵!”

莫纹怎会对慕容家的人不关心?她为了报恩,不惜在江湖上扬言,自己盗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将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都引来,以解紫竹山庄之危。想不到还是于事无补,紫竹山庄仍然难逃浩劫。她现在不去理会黑鹰说话的用意,急切关心的是慕容一家人的安全,急问:“你说,慕容一家的人怎样了?”

“听说慕容一家人早已离开紫竹山庄,不知去向。”

“真的?”

“要不,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又何必毁去一切,挖地三尺寻找?他们捉了慕容庄主来严刑拷问不好?”

莫纹一听,顿时放下心来,那么说,慕容庄主已依从自己之言,事先离开了。她不由咬着银牙说:“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这么狠毒,但愿他们今后别再碰上我。”

黑鹰以一种奇特的目光注视莫纹,略有所思,问:“姑娘怎么这样关心慕容一家呢?”

莫纹一怔,暗想不好,别叫这怪老头看出来了。一下平静下来:“我关心什么了?我只恼恨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太过心狠于辣。”

黑鹰摇摇头:“姑娘这么关心,却引起了老夫的思疑。”

“你思疑什么?”

黑鹰突然阴森森地问:“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你是不是真的夺取了?”

“你不相信?”

“姑娘,你最好老实告诉老夫,慕容家的武功秘笈,在不在你身上?”

“你不相信,可以别缠住我呀!”

“不在你身上?”

“你想,我会那么傻,把它带在身上吗?我把它收藏在一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了!”

“老夫问的不是这个。”

莫纹明知故问:“你想问哪个?”

“老夫再说一遍,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是不是你真的夺取了?”

“你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

“是不是你与慕容一家事先安排好了骗局,武功绝学还在慕容一家人的手上?”

“好呀!那你去找慕容一家好了,找我干吗?”

“嘿嘿,小丫头,你最好放明白一点,欺骗老夫的结果,是很惨的。”

“你不外乎用酷刑杀了我而已。我死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只要在你身上,老夫不怕你不交出来。”

“哎!你说过的话别忘了。”’

“最后比试轻功,对吧。但武功既然不在你身上,老夫还比什么?”

莫纹干脆用激将法:“你是不是害怕比输了?”

黑鹰怒道:“老夫会输给你么?”

“那我们比呀!”

“老夫现在没心情跟你比,等你剑伤全好后,先去一趟紫竹山庄看看。老夫要是了解到实情,嘿嘿,丫头,有你苦受的。”

“你不担心我走了?”

“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老夫自有本事找到你。”

“你那么自信?”

“老夫想你不是一个没信用的人。”

“哎!你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说过的话,转眼就会全忘了!”

“那你走吧!老夫不信找不到你。一旦让老夫找到了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最害怕的是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

“姑娘,你想保存名节,最好别食言。到时,老夫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莫纹顿觉一股寒意由心里升了上来:“你、你,到时我只有一死而已。”

“那么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不在你身上了?”

“谁说不在我身上的?”

“既然在你身上,只要你不食言,又害怕什么了?”

“谁害怕你了?”

黑鹰诡秘一笑:“你既然不怕,那太好了,老夫告辞。”

“你别走!”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将那痴儿带走。”

“老夫带他干什么?”

“人是你带来的,你不带走谁带走?你带走了,管你干什么都好,我不管。”

“好!那老夫杀了他。”

莫纹一怔:“什么?你杀了他?”

“这么个没用的痴儿,留在世上也无益。”

莫纹竖起柳眉说:“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会跟你没完没了!而且你什么也别想得到。”

“既然这样,让他跟着你好了,老夫可不管。”

黑鹰说完,便闪身而去。莫纹怔住了,半晌出不了声。心想:这个痴儿,现在无家可归,我怎么带呢?

莫纹再也无心思练功了,心烦意乱地奔下山来,却见慕容智坐在溪边玩一条手腕粗的蛇,令莫纹吓了一跳,退后两步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痴儿笑了笑:“小姐姐,你回来了?”

“你快将蛇扔开!”

“小姐姐,这条蛇可好玩呵!”

莫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见了蛇,便感到浑身起疙瘩,这种滑腻腻的东西,令她感到害怕。她大声叫着:“你再不扔掉它,我以后不理你了!”独自一个人走了。

“小姐姐,你别走。”

“那你快扔掉它。”

痴儿还是舍不得的将蛇扔掉。莫纹一挥剑,蛇在半空便给削成了几段。痴儿愕然:“小姐姐,你怎么杀了它?”

莫纹扬扬剑,板着脸说:“你以后再玩这种东西,我连你也杀了!”

痴儿害怕起来:“你,你别杀我。”

“你以后还玩不玩蛇?”

“我不玩了。”

“快在溪边洗干净你这双脏手,不然,我不准你走进岩洞半步。”

“小姐姐,我洗,我洗。”

在严厉的姐姐面前,痴儿只好乖乖地在溪水中洗了手。莫纹也洗干净了剑上的蛇血,收剑入鞘,转回岩洞。

痴儿害怕她生气,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乖乖地坐在岩洞的一角,神态十足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事闯了祸,在大人面前不敢出声的孩子。

莫纹见了他那害怕可怜的神态,心中不禁一阵心酸。想不到威震武林百多年的武林世家,竟会有这样的后人。怜悯之心顿生,关切地问:“手洗干净了?”

“小姐姐,我手洗干净了!”

“你怎么不怕蛇咬?”

“它不敢咬我呀!”

“它怎么不敢咬你?”

“小姐姐,我身上有化毒丹呀!”

“蛇会知道你身上有化毒丹吗?”

“这种化毒丹有一种味,别说蛇,就是其他有毒的东西,蜈蚣呀,蝎子呀,闻到了都会害怕,和我乖乖地玩。”

“是玉女黑珠丹?”

“小姐姐,你怎么知道它叫玉女黑珠丹的?”,

莫纹微笑:“你忘了曾经告诉过我吗?”

“小姐姐,我不记得了。”

“好了,我们吃东西吧。”

“小姐姐,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生你的气干什么?”

痴儿一听莫纹不生气,便高兴起来。莫纹又暗暗摇头,一边吃一边问:“你想不想回家?”

“我不想。”

“你怎么不想回家呢?”

“我愿意跟着小姐姐。”

“你不怕我会杀你?”

痴儿咧着嘴笑道:“我知道小姐姐为我好,怕我被蛇咬,才吓我的。”

莫纹有点发愁了。这痴儿要是没人照顾,怎能活下去呢?或者是带他去寻找他的父母,或者是带他回梵净山庄。可这两个办法都不容易办得到。慕容庄主夫妇下落不明,他们也许会隐姓埋名藏匿起来,自己又去哪里找?目前自己正为黑、白两道上的人物追踪,一旦被人发现,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交锋。回梵净山庄?梵净山庄可不是随便收人的,得经过严格的挑选,资质、悟性不好的绝不会收下,而且只收女孩,不收男童。况这痴儿牛高马大,梵净山庄根本不可能留他。将他再寄放在附近一带的贫苦人家吗,可一旦被武林人士知道,会把他作为人质,要挟自己或他父母的。再说痴儿也不会安安分分呆在别人家中,迟早总会逃出来。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好好看顾他。要是没碰上痴儿,这事当然不会放在自己身上。现在既然碰上了,这担子也就只好挑起来。

猛然间,莫纹听到一个声音问:“小姐姐,你在恼我吗?”一下将莫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一看,原来是痴儿见自己沉默不语,目光灼灼瞅着自己,便说:“我没有恼你。”

“那小姐姐干嘛不说话?”

莫纹随口说:“我在想刚才山峰上的事。”

“对了,小姐姐没有碰上狼吧?”

痴儿这一问,莫纹心里动了一下。是呵,要不是痴儿将梦中的事说出来,自己就糟了。就算黑鹰来救,那自己在练内功时也会真气乱窜,也就是走火入魔,变成半身瘫痪了。说起来应该感谢痴儿才对。便说:“我碰上了。”

痴儿睁大了眼睛:“山峰上真的有狼?”

“有!不过不是四只脚的狼,而是几只两脚狼。”

“两只脚的狼?小姐姐,有两只脚的狼吗?那是什么狼了?”

“是凶恶的坏人。”

“坏人?他们欺负姐姐了?我去打他们!”

“你打他们?你会武功么?”

“小姐姐,我不但会五功,还会六功、七功、八功。”

莫纹好笑:“别提你的六七八功了。你吃饱了,休息一会,我们再出洞到外面走走。”

“好的,小姐姐。”

痴儿一听能和莫纹到洞外玩,将打人的事忘了,高兴得跳了起来。的确,叫痴儿整天呆在岩洞里,闷也将他闷死了。

莫纹又问他:“你要永远跟着我?”

“是呀!我要永远永远跟着你。”

“你不想爸爸妈妈?”

“我不想。我爸爸妈妈一见我就骂,又不准我玩这玩那的,有时还将我关在柴房里,还是跟姐姐的好。”

“你不担心他们找你?”

“小姐姐,我们在这里,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要不,我们到很远很远好玩的地方去,他们就更找不到我们了!”

听了痴儿的话,莫纹不由一阵心酸。又问:“你永远跟着我干什么?”

“姐姐长得好看极了,像画上的仙女一样,叫人看见心里欢喜。”

凡是少女,都喜欢别人赞自己的美丽,就算表面上不高兴,心里也感到舒服、满意,莫纹自然不会例外,不由笑了起来,问:“我真的长得美吗?”

“美!美极了,比仙女还美。我一看见小姐姐,就喜欢小姐姐了!”

“别胡说了!是不是我长得美,你才跟着我?”

“是呀!姐姐不但美,还有本事呢。”

“我有什么本事了?”

“姐姐捉鸟儿的本事。”

“捉鸟儿?”

“是呵!小姐姐能捉飞鸟,还能叫鸟儿在手掌里飞不起来。对了!小姐姐,你教我这个本事好不好?我以后捉住了鸟儿,就不用拿绳子绑住它的脚啦!”

这是梵净山庄绝学之一的“摄物掌”,要学这门功夫谈何容易。先要有深厚的内力,然后学会逆经行气的方法,才可能办到。单是练得深厚的内力,就不是几天几个月的事了,起码要几年的不断修炼才行。

莫纹笑着问:“你知不知这门功夫要练多久?”

“要多久?三天?”

“三天?”莫纹笑起来,“三年也不一定能学会。”

痴儿睁大了眼:“三年?要那么久?这是什么功夫?”

莫纹揶揄地说:“十五功。”

“十五功?”

“是呀!你学到第几功了?六七八功你学会了,那么九、十、十一、十二功你学了没有?你学了,还有十三、十四呢。最后才到十五功。你算算,这要多久的日子?”痴儿完全傻了眼,大概捉鸟儿太好玩了,他咬咬牙说:“小姐姐,我学!”

这可出乎莫纹的意外。原以为这么一说,准会使痴儿知难而退。想不到他倒下了决心要学。不由仔细打量着他,认真地问:“你真的要学?”

“小姐姐,我是真的呀!”

莫纹皱皱眉:“你学过内功没有?”

“内功?那是第几功了?”

“就算它是第九功吧!”

“我没学过,要先学第九功吗?”

“当然要学啦!没学过第九功,就学不了以后的第十、十一、十二功的。”

“姐姐,那你教我第九功吧,我学。”

这一来,弄得莫纹有点为难了。因为梵净山的武功,尤其是内功绝不准外传,她又怎能传给他呢?她以为说说而尔;想不到这痴儿认真起来。她暗想,先教给痴儿天地混元内功的几句口诀,叫他默诵背出来,他背几天背不出来,自然就没有恒心学下去了。于是说:“好吧。我先教你内功的口诀,你能背出记在心里,再练内功吧。不过,你一定要专心学,不能贪玩。”

“姐姐,我会用心学的。”

莫纹只好将天地混元内功口诀的开头几句念给他听,什么凝神于眉心,运气于丹田,吸天地之正气,藏于肺腑之中等等。痴儿茫然地问:“什么藏于肺腑之中?”

“哎!你先默诵,记在心中,其他的你别管,那是运气的方法。”

“好的,姐姐。”

单是教开头的七八句,便花去了足足一个时辰。这个痴儿,记得了上句便忘了下句,记得了中间,又忘记了头尾,等到记得尾来,开头的两句又丢掉了。弄得莫纹生起气来,用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脑袋:“你这颗脑瓜子,是石头的吧?就是石头,我教了你这么久,就是凿也凿得出来了。你怎么转眼就忘记了?”

痴儿苦着脸说:“姐姐,你教的歌儿,没有张姥姥教的那么好记呵!”

“张姥姥教你什么歌儿了?”

“她教我月光光,照地堂,年卅晚,摘槟榔,槟榔香,娶二娘呀!”

“我教你的是内功口诀,不是儿歌。”

“姐姐,你不能将口诀编成月光光吗?那么好记。”

莫纹给痴儿弄得烦了,说:“好好!你去念你姥姥的月光光去,别学我的了。”

痴儿一下吓得不敢出声,委屈地望着莫纹,半晌才问:“姐姐,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很对哩!”

痴儿也听出这是反语了,问:“姐姐,你不教我了?”

莫纹本想说,你这么个石头脑瓜子,我是孔夫子再生,也没法教,你叫我怎么教你?怪不得慧冠武林的慕容小燕老前辈,不传他武功了。可是当她一接触到痴儿祈求的目光,心又软下来,暗想:可不能伤了他的心。其实,这么个痴儿,自己何必认真?他记得多少,就记多少好了。便说:“我教,你可得用心记,它可不是唱月光光般易记。”

最后,莫纹只好两句两句地教他,让他完全记住了,才教下面两句。

这一天,他们两个居然没有走出洞口,一个教,一个学,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痴儿也就仅将开头的八句记下来。莫纹暗暗摇头:这么个痴儿,能学会武功,那真是天下的奇迹了。

第三天一早,莫纹不再上山峰,便在洞口练功,对痴儿说:“我现在要练功了,你到洞口外边给我看守,碰上了什么事,也别大惊小怪吵着我,知道吗?”

“姐姐,我知道。奶奶曾经说过,一个人在练内功,是不准许别人打扰的。”

“你知道就好了!”

这个痴儿,真像守护神似的,在洞外认真给莫纹看守着。这一点又出乎莫纹的意料之外。她这次练内功,练的并不是天地混元内功,而是运气调息,以便迎接黑鹰的比武。三天来,她手臂上的剑伤不但完全好了,似乎还感到添了一些功力。她哪里知道,是慕容智给她服下了祖传良药——九转金创还魂丹,这种举世少有的良药,别说莫纹受的只是皮肉之伤,就是伤了经脉,断了骨头,也可以在短短的日子内痊愈。所以莫纹的剑伤,好得特别神速,可以与黑鹰一比高下。

莫纹练完功走出洞口,见痴儿凝神注视四周,神态完全是成年人一般庄重,心想:要是这痴儿不说话,不干出小孩般的举动,谁又能看出他痴了?

痴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又回复了小孩般的神态,嘻嘻笑着说:“姐姐,你已练完功了?”

“唔!”莫纹心情十分好,问,“你怎么叫我姐姐,不叫小姐姐了?”

痴儿咧着嘴笑:“叫姐姐好嘛。”

莫纹也不在乎他叫什么:“是吗?你就在这洞口玩好了,别走远,我到那边树林里看看有什么小野物。”

“姐姐找小野物干吗?”

“山洞里已没有吃的啦,我去捉些野物回来烤着吃。”

“姐姐,我也去。”

“你别去,说不定等会有人来找我。”

痴儿惊讶了:“谁来这里找姐姐?是两脚白狼吗?”

“恐怕这次来的不是狼,是老虎。”

“老虎?”

“兄弟,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带你来的老头儿?”

“姐姐,是他来找你?”

“算日子,他今日上午应该来了。”

“姐姐,他可不是老虎呵!”

“恐怕他比老虎还凶。”

“姐姐,要是他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别说孩子话了!你那六七八功,怎么也打不过他的。好好地守着洞口,知道吗?”

“姐姐,你可快点回来呵!”

“我会很快回来。记得,我回来后,你得背那八句话给我听。”

痴儿一听,一下愣了眼。莫纹心里好笑。准是这痴儿一夜间,又将那八句话丢到脑后去了,问:“你不是不记得吧?”

“我,我记得。”

“好呀!那我回来听你背出来。”莫纹转身便朝山谷深处的林中走去。

当莫纹用摄物掌掌力摄取了一只山鸡和山兔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赞道:“姑娘好功夫!”

莫纹一看,是黑鹰。不知几时,他来到这树林里了,似乎特意在树林中等候着自己。

莫纹问:“你怎么来这里呢?”

“姑娘,这里很好呀。”

“好!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在这树林中比试轻功?”

黑鹰摇摇头:“老夫是特意来向你告辞的。”

“告辞?你不比了?”

“老夫实在不大相信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你真的夺了去。”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不管。你比不比?不比,我可不在这里再等你啦!”

“老夫并不强留你在这里等我。”

“那我可不是食言了。”

“不,你没有食言。”

“好呀,那我们今后各走各的。”

“姑娘,我们的事情并没有完。老夫一旦查明武功绝学在你身上,自然再来找你。”

“我随时恭候。就怕你找到我时,武功绝学已被他人夺去了”。

“真是这样,老夫再从他手里夺回来。不过,以姑娘的武功和慧敏,恐怕没有他人能从姑娘身上夺了去。”

“承蒙夸奖了!”

黑鹰以疑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莫纹,最后说:“姑娘,望我们后会有期。”

“对不起,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黑鹰一笑:“到时就由不得姑娘了!”说完,便闪身而去,身形像一道电光,转眼便消失。

莫纹一见这样神速的轻功,心头凛然。暗想:我要是真的与他比试轻功,将会败北。不行,以后真的再碰上这怪老头,我可得想别的办法才行,千万别与他比轻功。

神秘黑鹰一走,莫纹心头上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的确,莫纹下山以来,所碰到的对手,最厉害的就是这个行为怪异、神秘的黑鹰了。真的交锋,莫纹自问没有能战胜他的把握。幸好他行为怪异,不像黑、白两道上的人物,一定要逼自己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来。

莫纹提着山鸡兔子转回岩洞,一看,痴儿不见了,洞内洞外,不见踪影,心里不由一怔:痴儿不会出事吧?是黑鹰将他挟了去?还是别的人?莫纹越想越心慌。要是痴儿落在侠义正派人的手中还好办,他们绝不会杀害一个痴儿;要是落到黑道人物的手中,那就危险了。

莫纹放下了手中猎物,四下打量,高声叫唤:“兄弟!你在哪里!”她运足中气,一连声地叫唤,四边群峰响庄,山谷回音,哪怕是痴儿在三里之内,也会听得到。

过了一会,只见痴儿匆匆忙忙从另一边的乱石杂树丛中钻了出来,叫道:“姐姐,我在这里。”一边应,一边向莫纹奔跑过来。

莫纹透了一口大气,愠怒地问:“你跑去了哪里?怎么不在这洞口附近?”

“姐姐,我、我、我——”

莫纹见他一身败叶残屑,问:“你又去捉蛇和蜈蚣了?”

“我、我没有捉。”

“你这一身的草屑是怎么弄的?”

“我、我去那边大解了!”

“要跑那么远的地方?”

“姐姐,我怕臭了这里,又怕姐姐回来看见了。”

莫纹一时语塞。想不到痴儿有这般的想法,便说:“好啦!算我错怪你了。”

“我知道姐姐是怕我走失了有危险,就是我也怕姐姐走失呀。”

“你快去洗干净手,我们等会烤山鸡兔子吃。”

“姐姐,那树林里山鸡兔子多不多?”

“有不少。”

“姐姐,明天我也去树林里捉山鸡。”

“过了今晚,明天就得离开这里。”

“姐姐,我们不住了吗?”

“这里很好玩吗?”

“我跟着姐姐,到哪里都好玩。姐姐,我们要去哪儿?”

莫纹心想:是呵,带着痴儿去哪儿才好呢?转回孟英山紫竹山庄?别说会再次碰上神秘黑鹰这怪老头,可能也会碰上其他的武林人士。即使到了紫竹山庄又怎样,能找到慕容庄主夫妇吗?带着这痴儿在荒山野地奔走,也极易引起武林中人的注意。看来,只有往县城里跑了。县城起码有官府,有差役,一般黑、白两道上的人不敢在大街公开打斗杀人的。她想了一下说:“我们先到桂林去。”

“姐姐,桂林好不好玩?”

“兄弟,桂林山水甲天下,奇岩怪洞极多,怎会不好玩呢。”

痴儿高兴得拍起手来:“姐姐,那我们上桂林玩去。”莫纹望着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兄弟,到了县城州府,你可要像大人一样规矩,别叫人见了笑话。”

“姐姐,我知道了。”

既然这痴儿说知道了,莫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一天一夜,总算是没发生意外,平安度过。莫纹打算一等天亮便带痴儿离开这里。谁知临天光时,痴儿突然从梦中跳起来,轻轻喊道:“姐姐,姐姐,我怕。”

莫纹惊醒了,问:“兄弟,你怕什么了?”

“姐姐,外面来了好多可怕的野兽呵!”

“野兽?”莫纹凝神倾听,没有听到野兽走动的响声,问:“你怎么知道外面来了很多野兽呢?”

“姐姐,我发梦见到了。”

莫纹一怔:“你发梦见到?”

“是呵!它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可把我吓死了!”

莫纹一下想到痴儿前天夜里发了一个梦,梦见山峰上有狼,想不到山峰上真的有两脚狼在暗算自己。难道这次又是有敌人到山谷来了?事情有这么的巧?莫纹不由提高了警惕,全神贯注谛听洞外的一切动静。终于她在风声、溪水流动声、树叶随风摆动的响声中,辨别出了是有脚步轻移的声响。是野兽还是敌人?最后,凭自己深厚的内力判断出来了:进入山谷的不是野兽,是人,而且不是一个,有十多个,一个个的轻功似乎不错,显然全部是武林中的高手。是四山联盟的山贼,还是正道上枯木老和尚这一批人?抑或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莫纹以一种奇异的目光在火光下打量着痴儿,暗想:难道这痴儿身上在某种特异功能,能预知将要发生的凶险事?第一次发梦,可以说是巧合,难道第二次也巧合吗?

到底是痴儿身上有特异功能,是不是一次巧合,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千年女鬼

正文

上一回说到莫纹正在考虑痴儿的梦是特异功能,还是一种巧合。可莫纹已没时间去多想了,敌人有的快接近岩洞口了。她马上将火灭掉,轻轻对痴儿说:“兄弟,你在这里千万别动,别出声,我出去一下。”

莫纹想出去,痴儿说:“姐姐,外面黑乎乎的,你出去干吗?”

“兄弟,外面真的来了一群野兽了。”

“姐姐,真的是野兽?那你出去不危险?”

“要是我不出去,就更危险。”

“姐姐,我一个人在洞里害怕。”

“只要你不作声,我会把他们引开。不然,等天一亮,我出去时,他们就会发现这里有个岩洞口了。”莫纹说完,人似轻烟,闪出了洞口,消失在黑幕中。

虽然快临近黎明,然而黎明前天色却是最黑暗的,尤其是在山谷中,伸手不见五指。莫纹由于在这山谷中住了三天三夜,熟悉了山谷中的地形,很快找到一处有利的地形隐蔽下来,利用微弱的星光,凝神注视四周的一切动静。以她个人来说,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悄然离开这山谷,远走高飞,让前来的敌人扑个空。可是,她不能丢下痴儿不管。她要先弄清来的是些什么人。要是侠义上的人物,如果对手强大,便悄然离开。因为侠义上的人绝不会杀害痴儿的,何况这痴儿是慕容家的人,他们会有所顾忌。要是西域或黑道上的人,那就万万不能离开了,哪怕对手强大得难以应付,她也要设法将对手引开,以免累及痴儿。

蓦然,莫纹发觉左边两丈远的地方,有两条人影慢慢朝自己方向摸索而来。莫纹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暗运内力,朝其中一条人影发去,这人“呀”的一声扑倒了。随后的人一怔,轻问:“哈木,你怎么了?”显然这问话的人不知道自己同伴是中了暗器翻倒,以为同伴给什么绊倒了。

莫纹一听“哈木”两字,便判断出前来的敌人,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中原人士没有这样的名称。莫纹杀机顿生,当哈木说:“小心,我中了暗……”莫纹身如飞魂,一剑首先划开了那问话人的喉头,跟着冰冷的剑刃搁在哈木的颈脖上,厉声轻叱道:“你想活命,别出声。”

哈木吓傻了,他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眼前晃动的只是一条黑影。

莫纹轻问:“说!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二、二十多、多人。”

“来的是什么人?”

“三位使者,和、和、和一个护法长者。”

“紫竹山庄是不是你们这伙人毁的?”

“这、这不、不关我、我的事。”

“毁紫竹山庄你没份?”

“我、我、我奉、奉命……”

莫纹咬着牙说:“这也留你不得了!”莫纹一剑便挑翻了他。哈木连“饶命”两字也来不及叫出。

莫纹问话虽轻,但在黎明前宁静的山谷中,立即被玄冥阴掌门在附近一带摸索的人听到了,在那边轻问:“喂!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话音刚落,便感到眼前人影一晃,冰凉的剑尖已刺进了他的胸膛。他一声惨叫,咕咚翻倒。这一来,响声更大,有人在附近惊叫道:“妖女在这里了!大家快来!”

莫纹不容他再喊第二声,人到剑出,快如闪电,一剑又打发他魂归西域。莫纹恼恨玄冥阴掌门两次暗袭自己,使自己身受刀伤和险遭不测;更恼恨他们毁了紫竹山庄。她已变成了一个复仇的女神,下手绝不留情。她想的是,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能干掉一个敌人就干掉一个,以减少围攻自己的对手。

莫纹以闪电般的快速,趁着熟悉山谷地形,在黑暗中一连挑倒放翻了七八个人。这时,天色渐亮,晨雾如烟,人影可辨,但也是莫纹出其不意刺杀对手的好机会。她左穿右插,身如飞魂往来,一连又刺翻了三个。她前后一共放倒了十二个人,削去了对手近半的力量。最后,她迎面碰上的是冷美人明月使者。明月冷冷地说:“小丫头,你好心狠手辣,一下杀伤了我们十二个人。”

莫纹反唇相讥:“你们就心慈手软了?”

“丫头,你自缚吧!说不定我们掌门人可饶你一条性命。”

“是吗?最好你在我面前自断一臂,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丫头,你这是找死了!”明月说时,一刀劈出,如一道白练,平地卷来。

莫纹出剑相迎,说:“我要看看刀法有没有你嘴巴厉害。”

明月一刀紧接着一刀,一边说:“小丫头,前天要不是那黑鹰来,你早已是本姑娘刀下的游魂了!现在就是他赶来,也救不了你。”

莫纹出剑接招,如奔雷闪电,一边说:“上次你夹着尾巴而逃,没想到你还有脸再来。你要是还像个人样,最好还是单打独斗。就是死于我的剑下,也还像个英雄,我会为你好好安葬的。”

“小丫头,本姑娘就凭手中之刀胜你!”

“是嘛!这总算还有点人样。”

她们边说话边出手,晨雾当中,只见青蓝两团人影,伴。随道道白光,时分时合,时聚时散。有时是一连串刀剑相碰的响声,有时刀剑一碰即走,如飞蝶轻舞,你追我逐。看得四周的人都目瞪口呆。四周的人,是四大使者以下的高手,他们自问武功不济,只能四周包围,以防莫纹不敌而走,不敢贸然上前相助。

论双方武功,莫纹略胜半筹,所以一过八十招后,莫纹已稳稳占了上风。她剑走轻灵,变化莫测,左掌右剑,剑中骤然出掌,掌拍之下,剑尖已临。要是其他武林高手,恐怕最多二三十招后,就会伤在莫纹奇快莫测的剑下了。

明月渐渐不敌了。这时,从山坡上又飘下了一位二十岁的白衣少女,生得如一朵春花,人与剑切入两团人影之中,一边说:“明姐姐,这位青衣妹妹好身手,小妹忍耐不住,也来凑凑热闹啦!明姐姐,你不会反对吧?”

明月本来已经不敌,见来了一位同伴,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位白衣少女,正是玄冥阴掌门下四大使者之一的邵雪。在四大使者中,论武功,以徐尘为高,其次是轻风,邵雪排第三位。邵雪的剑法比明月的刀法略高一些。这次四大使者来了三位,便是轻风、明月和邵雪。徐尘不是不想来,而上次挨了黑鹰一掌,伤势未好,才没有来。

三位使者除了带来二十个手下外,也带了一位护法长老,是专门来对付黑鹰的,这位护法长老,武功又在四位使者之上。玄冥阴掌上次在这里伏击奥纹不成功,还损兵折将,亏了。他们探出莫纹还没有离开这山谷,便大举而来,志在必得。

莫纹见来了一位高手,便跃出圈子,按剑而立,不屑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些人样。看来,我还是看错了。好!你们就联手齐上,我不在乎你们人多。”

邵雪说:“哎!你别误会,我见妹妹剑掌使得挺棒,心痒难禁,想来讨教几招。我打我的,明姐姐打明姐姐的,可不是联手齐上呵!”

莫纹说:“是吗?我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妙论。看来,你这张小嘴,比你的剑术更妙呀!”

这时,从另一处山坡上稳稳跃下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单是来人这份轻功,已使莫纹心里吃惊:显然,这又是一流的上乘高手。她并不担心自己,真的不敌,可以一走了事。担心的是痴儿,倘若此痴儿落在这批人手中,必死无疑。

邵雪一见来人又说:“风哥哥,你也来凑热闹吗?”来人又是玄冥阴掌门的使者轻风。

明月皱皱眉说:“雪妹,别多说了,先合力擒了这丫头再说。”

轻风道:“慢一点。”他对莫纹说,“姑娘,在下有句话,请姑娘三思。”

莫纹心下紧张,但却装出非常轻松的模样,笑着说:“还请指教。”

轻风说:“在下想姑娘已看清目前的局面了吧。”

“我眼不瞎,怎么会看不见的?”

“那太好了!只要姑娘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在下可以放姑娘离开这里。”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请姑娘相信在下。”

莫纹摇摇头:“刚才她们两人的行动,已叫我心寒了。倘若我真的交了出来,你们会放我走,不杀了我灭口?说不定你们还会毁尸灭迹,然后在江湖上扬言,你们什么也拿不到,也不知我去了哪里,令武林中人仍到处追踪我的下落。而你们呢,既拿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又没有人知晓,这真是条好计策。”

轻风不由生气地说:“姑娘,在下绝不会如此卑鄙,再说,我派也不将中原武林放在眼里,用不了来这一套。”

“谁敢保证你们会不会?”

“姑娘,你是不愿意交出来的了?”

“的确,我很想交出来,可惜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并不在我身上。”

“什么?不在你身上?”三位使者不由相视一眼。

“是呀,你们很失望吧?”

“那它放在哪里?”轻风进一步追问。。

莫纹一指明月:“她知道放在哪里的。”

明月愕然:“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看见了吗?”

“胡说八道,我看见什么了?”

“你看见了黑鹰呀!”

轻风一怔:“是黑鹰夺去了?”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你们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应该去找他要,别来问我,对不起,我告辞啦!”莫纹说完,闪身便走。

轻风叫道:“姑娘,你别走!”

可是莫纹已去远了,眼看已跃上山峰。

明月叫道:“追!”

以莫纹的轻功,转眼便可跃上山峰。但她的目的不是逃走,而是想将人引离山谷,因而并不抖出轻功,意在引轻风他们追来。

莫纹怎么也想不到,还没到达山峰,前面跃下一位光头的红衣大和尚,双掌推出,说:“女施主,请别走。”

光头大和尚的掌劲掌风,骤然刮起了一股巨大的强风,逼得莫纹又跃下山峰,回到了山谷草地上。也在这时,轻风、明月、邵雪赶到,成三角形将莫纹包围在中间,红衣光头大和尚也飞落下来。

莫纹朝光头大和尚嚷起来:“你这个光头和尚好没规矩,怎么跟一个女孩子胡来,动手动脚的?造孽呀,你是怎样念佛的?”

邵雪笑着说:“小妹子,这是我们的护法长者,西藏的一位佛爷,你千万可别得罪了。”

邵雪的性格跟莫纹一样,喜怒笑骂,随情而为。莫纹道:“还是一位活佛呢,这样不知规矩,该打入地狱才对。”

红衣和尚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这话,不怕遭报应么?贫僧不过请女施主别走而已。”

莫纹说:“有你这样动手动脚请的吗?”

“贫僧不这样,又怎请得动女施主?”

明月忍不住,冷冷地说:“小丫头,快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我不是说不在我身上么?怎么交呵!”

邵雪说:“小妹妹,你说不在你身上,能不能让我搜搜身?”

“对不起,我顶害怕痒的。而且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好意思吗?要不,你让我搜搜你的身看看。”

明月说:“雪妹,别再跟她说废话,先擒了她。”说着,一刀劈来。

邵雪也说:“小妹妹,我们得罪了!”同时一剑刺出。莫纹从刀光剑影中闪身,剑劈邵雪,掌拍明月。霎时间,蓝、青、白三条人影,宛如三只粉蝶翻飞。

轻风皱着眉,不愿出手,红衣和尚更是保持自己的身份,不屑介入。只有三位少女交锋搏斗。

这个时候,痴儿从岩洞里跑出来了,他大喊大叫!“不准你们欺负我姐姐!不准你们欺负我姐姐!”一边叫,一边朝莫纹奔来。

莫纹千方百计,目的就是想保护痴儿。可痴儿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从隐蔽的岩洞跑出来,还大喊大叫,生怕别人不知他存在似的。

玄冥阴掌门的那十多个武士,突然见从山边乱石草丛中跑出来这么个大喊大叫的青年,手舞足蹈,显然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其中两个人上前去拦住他:“你是什么人?别过去。”

痴儿说:“你们别拦我。”他在乱石中跌跌撞撞,想推开别人,自己反而仰天摔倒了,脚尖也那么巧,跌倒时,碰到一个人的大腿,而一只手,又拍在另一个人的脚上。这两个人,也莫名其妙地翻倒了。痴儿跟着跳起来,又向莫纹冲去。

有四五个武士看了愕然,不明白他们的同伴怎么摔倒的,一看围了过来,不准这痴儿过去。

痴儿着急地叫喊:“你们别拦我,你们别拦我呀!”不但双手乱拍,人也在乱石中左闪右避,居然在五个人的包围中闪了出来,将他们抛到了身后。

另外三个武士一看不对路,提刀奔过来,其中一个人吼道:“小子,你再乱叫乱跑,我就劈了你。”

痴儿吓得抱着头说:“你们别杀我,我要去帮我姐姐呀!”

另一个凶狠的武士朝痴儿一刀劈来:“好!我叫你帮。”

痴儿吓得跌在地上,凶狠武士一刀砍在石头上,火花四射,他不但一刀劈空,人也站不稳,扑倒在地上了。

痴儿爬起来,茫然地说:“你,你怎么也跌倒了?”

另外两个提刀的武士愕然,其中一个问:“严老弟,你怎么扑倒了?”这个叫严老弟的凶狠武士,再也不出声,也没有动。问话的武士奔过去看看,惊叫起来:“严老弟已死去了!”

痴儿怔住了:“他,他死了吗?不会吧?这,这不关我的事呵!”

这武士大怒:“浑小子,我先劈了你。”

痴儿吓得又抱头乱跑,一边嚷道:“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这时,后面追来的五个人也赶到了,一齐动手,要捉痴儿。痴儿慌乱地左冲右突,手脚乱舞乱蹦,身子跌跌撞撞,不是撞在这个人的身上,便是碰到那个人的背脊,有时还脚下一滑翻跌,反而将后面追来的人撞倒了。一时间,这七个人又恼又恨地骂起来,一个说:“不好!这小子碰中我的伏兔穴了。”另一个说:“这个浑小子,撞到我玄门穴了。”

转眼之间,七个武士一个个都坐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个痴儿,胡打乱撞,居然都踢到他们的要害穴位上。

莫纹初时见痴儿不知天高地厚跑出来,心里大为着急。但面对两大高手,不敢分心,心想:我只有先击中了她们其中一个,作为人质,才能解救这痴儿。因而她将平生的绝技全力抖了出来,人如幻影,剑若游龙,人与剑化成了一团光华,一时间将明月、邵雪斗得手忙脚乱,几乎招架不住。她也不知自己发出了多少招,但知道招招都是刁钻凌厉无情的杀着。

明月惊叫:“雪妹,小心,这小丫头杀疯了!别跟她拼死,先避开她的锋芒,缠住她,别叫她逃走就行。”

痴儿却在这时,狼狈不堪地闯了进来,发怒大叫:“你们要不要脸的?两个人打我姐姐一个人,我,我跟你们拼了!”他又朝愕然的红衣和尚说,“你这个大和尚,见两个人打我姐姐,也不帮我姐姐的,你是出家人吗?”

莫纹一心对敌,无暇分心,不知这痴儿怎么闯过了那十多个武士的关,居然跑到自己跟前来了,不由大惊:“你怎么跑来了!”

莫纹一分心,出剑略慢,便给冷美人乘虚进招。等到她挡开明月的刀后,邵雪的剑已刺中她的左腿了,鲜血直流。莫纹大怒,忍痛随手一剑挥出,快似电击,剑尖从邵雪的左肩一直划到右胁之下,长长一条剑伤,血流如注。要是剑尖再划深几分,邵雪必死无疑。

而同时,痴儿像一头不知死活的怒虎一般,扑向明月。明月收刀不及,也想不到这个痴儿竟然不顾生死朝自己扑来,而这一扑更没招式,完全像小孩般的胡打蛮缠。她想一掌将痴儿拍飞,掌没拍下,痴儿却一头撞在她的腹下,这一股蛮力,又将明月整个人撞飞了,摔到一丈开外的乱石中去。

莫纹重伤了邵雪,自己也站不住了,跌在地上,痴儿一下背起了她:“姐姐,我们走!别跟他们打了。”

红衣大和尚见痴儿背起莫纹要走,从惊愕讶异中醒过来,喝声:“你想走么?”

当初痴儿慕容智出现时,这位玄冥阴掌门的护法长老根本就没去注意,认为凭那十一个武士是可以应付这手忙脚乱不懂武功的青年人了。想不到十一个武士居然拦不了,捉不住,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倒下,居然让他过了来,这简直不可思议。

红衣和尚看得惊讶不已。他看出这青年人手忙脚乱,笨手笨脚,全无章法,显然是一位不懂武功的人,而且说话、行动,形同小儿。心想:这难道是个疯子?当他看见慕容智一下将明月撞飞了,大吃一惊。他看出这一撞之劲,不下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的内力。当慕容智背起莫纹要走时,他突然出声喝住了。

轻风的惊愕诧异不下于护法长者,当慕容智奔过来时,他看清楚了,这是紫竹山庄的二少庄主,慕容家中的痴儿。他感激慕容小燕不杀之恩,存心要掩护慕容智,惊叫道:“长老,你快来,邵雪快不行了!”

这护法长老闻声一看,邵雪从左肩到右胁下裂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胸骨已见,奄奄一息,再不服药和输入真气抢救,必死无疑。追人重要,救人更重要,正在他犹豫时,慕容智背着莫纹已跑进乱石灌木丛中,转眼便不见人影。

红衣护法长老只好迅速出手,封了邵雪胸前伤处的几大穴位,先制止出血,然后给邵雪服下一颗续命还魂大金丹,对轻风说:“你快给她输入真气,贫僧去看看明月姑娘怎样。”

明月给痴儿一头撞飞,不见爬起来,不知是生是死,护法长老走过来看时,见明月卧在地上,似乎正在运气调息,要冲开被封的穴位。红衣和尚讶然问:“你没受重伤,只是穴位被封了?”

明月说:“我给那浑小子撞中了章门穴,一身真气提不起来,并没重伤。”

红衣和尚更惊讶了,明月没受重伤,说明那小子的内力不是自己想像那么深厚,只是一股蛮力而已,但怎么又封住了明月的章门穴呢?是无意撞中还是有意击中?红衣和尚一时也弄不明白了。她拍开了明月的章门穴,明月一下跳出来,咬着牙说:“我找那浑小子去。”

红衣和尚问:“你真的没受内伤?”

“长老放心,我真的没受伤,只是摔下来后有点疼痛罢了。”

红衣和尚更是奇异:这是什么力道?明月没受伤,穴位反而给封住了,这似乎不可能,也是武林中从来没听过的怪事。便问:“你是不是摔下来时,给什么树枝碎石撞中了章门穴吧?”

明月也迷惘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我想爬起来时,真气没办法提起,才知道自己的章门穴位给封住了。长者,你认为我不是给那浑小子撞中的?”

“似乎不可能,你别去追,要去,贫僧去追好了,你先看看那些武士怎么样了。”

红衣和尚心想:这浑小子没什么深厚内力,又不会武功,背上一个人,绝不会跑多远的。这一丛灌木、乱石一直伸展到山谷口,谅他们未必出得了山谷。于是他飞上山峰,四下观察。只见晴空万里,浮云片片,山岭下的一切景物清清楚楚映现眼下,红衣和尚有着精湛的内力,视力更是可以看见十里外飞鸟走兽的行动,奇怪的是没看见痴儿与莫纹的踪影。暗想,他们绝不可能逃出十里以外的地方,难道他们藏在乱石灌木丛中?于是,他又从谷口沿途搜索到岩洞口附近的交战地方,仍然搜索不到痴儿和莫纹。这时明月也带着那批武士在乱石灌木丛中搜索,凡是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剑挑刀砍,有的连岩石也翻开来,足足忙了大半日,除了发现莫纹、痴儿住过的岩洞外,什么也没有搜索到。显然,痴儿和莫纹也已逃离山谷了。

玄冥阴掌门这次由一名护法长者红衣和尚率领,带了三名武功上乘的使者和二十二位武士,本想一举而击毙黑鹰,活擒莫纹。想不到黑鹰未见,却跑出了这么个痴儿,死的人冤枉,败的人感到莫名其妙,带来的人,黄瓜打狗一一不见了一半,三名使者还重伤了一名,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红衣大和尚几乎给气昏了。他又下令在这山谷四周十里之内的地方,不论森林、山沟、峰岭,通通搜索一遍,又足足忙了一天一夜,还是一无所获。又风闻中原几大门派的高手赶来了,才颓丧地悄然而去。

其实痴儿和莫纹根本就没有离开山谷,他们跑进了乱石灌木丛中一个更为隐蔽的岩洞中去了。

这是个地下岩洞,洞口在一丛荆棘的根下,又为两块岩石遮挡着,痴儿背着莫纹奔到这里,搬开一块岩石,跳了下去,在里面又将岩石搬回到原处,只留下一道罅隙,这罅隙除了小昆虫可进出外,就连蛇也穿不进去。何况它还是在荆棘丛中。

玄冥阴掌门的人也搜索过这个地方,也曾用剑挑,刀砍过,这么个隐蔽的处所当然发现不了。这个地下岩洞大而且深,涮内还有水源,更妙的是另外还有两处隐蔽的洞口,一处在山谷深处树林中;一处却在山峰上的乱草丛中。由于痴儿背着莫纹往谷口的乱石灌木丛中跑,故洞口的两处所在都为玄冥阴掌门的人忽略,而没有去搜索。其实,就是发现了这两处洞口,尤其是山峰上的那处洞,直线下落,如深井般的,没有壁虎之功,难以上下,何况岩洞内的通道错综复杂,千奇百怪的钟乳石触目皆是,洞内的任何一处都可以藏人。搜索两个人,就是千军万马入洞,也搜索不到。

痴儿到了岩洞里,将莫纹放在一个干爽的地方,问:“姐姐,你伤得怎样了?重不重?”

莫纹大腿上的剑伤,给邵雪刺得极深,几乎穿腿而过。当时幸好莫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回手一剑,重伤了邵雪。不过,只要邵雪手腕劲一横,她这条腿便给削断了。

莫纹失血不少,虽然及时出手封了伤口的几处穴位,制止了大出血。但这时也感到虚弱无力,她设回答痴儿的问话,望了望问:“兄弟,我们进了什么岩洞了?敌人会不会进洞里来?”

“姐姐,他们不会发现的。”

莫纹点点头,荆棘丛中岩石下的洞口,不知情的人,怎么也发现不了。不由问:“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岩洞的?”

“是那位黑衣老爷爷带我来的呀。”

“黑衣老爷爷?”

“姐姐,他不是带我来见姐姐吗?”

“你说是黑鹰?”

“对,对!姐姐,就是他呵!我不记得他叫黑鹰了。”

莫纹略感愕异,情感也十分复杂。黑鹰用意不良,要夺取慕容家的武功。但每每在自己最危险时,他总是突然而来救了自己。这个神秘莫测的黑鹰,难道他能预测玄冥阴掌门的人去而复来,知道自己已有危险才告诉了痴儿有这么一个隐蔽的地下岩洞?那么说,黑鹰不但武功过人。才智也过人了,自己真不是他的对手。这么说,这几天来,黑鹰根本没离开过山谷,一直在这隐蔽的岩洞中,暗中窥探着自己。怪不得他一时在山峰上出现,一时又在山谷的深林中出现了。

痴儿见她沉思不语,担心地问:“姐姐,你怎样了?伤口痛吗?我身上可有医治跌打刀伤的好药。”

“哦!你身上有什么好药呢?”

“我奶奶说,是什么九、九……转丹的。”

“是不是九转金创还魂丹?”

痴儿咧着嘴笑着:“是,是,奶奶是这么说的,我老记不住。”

“那可是举世少有的良药呵!你也带在身上了?”

痴儿故作神秘地说:“姐姐,我偷了一瓶,常常带在身上。因为我怕爬树不小心跌下来,服了它,就不伤不痛啦!也就没人知道我爬过树跌下来呀!”

莫纹听了感到有些心痛。这种起死回生的救命良药,拿来医治一些皮肉擦伤,真是暴殄天物,便说:“兄弟,这种良药,你千万别白白浪费了。”

“姐姐,这是给你治伤呵!是浪费吗?”

“兄弟,我是说,一般的跌伤,用其他药也可以治好,别用它。”

“那姐姐的伤也不用吗?”

“好!你拿出来我服下。”

痴儿高兴了,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莫纹。莫纹问:“兄弟,怎么服用的?”

“奶奶说过,重伤服两粒,另外嚼烂二粒敷在伤口上,用布包扎好。”

“兄弟,我多谢你啦!”

“姐姐,我多谢你才是。”

“你多谢我什么?”

“多谢姐姐带我呀。”

“兄弟,别这样说,我是应该做的。”

莫纹依照痴儿所说的服用方法,先服了两粒,又嚼烂两粒敷在伤口上,然后撕下一截衣裙包扎起来。顿时便感到一种清香的凉意直透入骨,痛苦全消,这真是武林中难求的良药,比梵净山庄熊虎驳骨散还见效。莫纹心想:这个痴儿,身怀两种奇丹神药,万一给武林中知道,那不啻招来杀身大祸。不由问:“兄弟,有没有人知道你身上有化毒丹和九转丹的?”

“没有呀!我爸爸妈妈都不知道。”

“黑鹰不知道?”

痴儿茫然:“姐姐,他知道了?”

“你没有告诉他?”

“没有呵!”

“兄弟,你以后对任何人,也不能说你身上有这种丹,不然,他们不但抢了你的药,还会杀了你。”

痴儿一听又害怕了:“姐姐,那我怎么办呢?万一我一下说出来,不就死了?”

“所以你千万别说出来。”

“姐姐,你给我收藏好不好?”

莫纹暗想:我代他收藏未尝不可以。但自己已成为武林人士追踪的对象,万一遭不幸,这两种举世少有的奇珍良药,不就给人拿了去?倒不如藏在痴儿身上的好,起码没人注意。便说:“兄弟,只要你不说出来,就不用害怕。”

“我说出了呢?”

“那等别人砍你的脑袋好了。”

“姐姐,我一定不说。”

“好了!兄弟,你到一边去,我需要运气调息。”

“姐姐,那我出去看看。”

“你是不是想死了?”

“我,我怎么想死了?”

“你听听,外面那批人正寻找我们哩!”

痴儿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姐姐,我没有听到呵!”

莫纹心想:你没有什么内力,当然听不到啦。便说:“你千万别出去,他们还没有走。兄弟,你不是要学捉鸟儿的功夫吗?我教你的练内功的诀你记下了没有?”莫纹只好用这个办法使痴儿在岩洞里安心坐下来。

“我,我想想。”

“好。那你坐到一边去想,等我养一会儿神,你再背给我听,背不出,小心我敲你脑瓜子。”

痴儿只好乖乖地坐到一边去,没再提要出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纹调息完毕,居然能扶壁站起来。一来莫纹一身真气浑厚,二来九转金创还魂丹是举世少有的良药,它与别的跌打刀伤、驳骨舒筋药不同,服下之后,能在体内长期保存医疗的神效。莫纹上一次手臂伤,已服下了这种良药。当受到邵雪一剑重伤时,血虽然大量涌出,但残存在她体内的药力不久就发挥了作用。即使莫纹不出手封自己伤处的穴位,这药力也有止血、散瘀、消炎的作用,伤口再也不会继续大量出血。现在她又得到了新的药力,当然就好得异常神速了,因而很快能扶壁走动。

痴儿见她站起来,惊喜地问:“姐姐,你已经好了?”

莫纹说:“算是好了。但要完全恢复,恐怕还要七八天才行。”

“姐姐,七八天就七八天。我们在岩洞里住很好呵!”

“你不想出去吗?”

“想呵!姐姐,他们走了吗?”

莫纹凝神听了一会儿:“他们还没有走。”

“姐姐,那我们不能出去了?”

莫纹想:要是自己能行动,在黑夜的掩护下,完全可以一个个地将这批人干掉。但现在可是力不从心,腿不方便,要施展轻功就难了,更别说与人交锋。更令莫纹担心的是:玄冥阴掌门的人不知几时才走,要是他们在山谷中一连呆几天,叫他们在哪儿找吃的?自己还可以挨下去,痴儿也能挨下去吗?

蓦然间,岩然深处传来流水的响声。跟着又传来一两声似小孩般的叫声。痴儿给吓得跳了起来:“姐姐,我怕。”

莫纹也不禁感到悚然。难道是敌人摸进岩洞里来了?这岩洞还有其他的洞口?要不,这岩洞里出了妖魔鬼怪?莫纹镇定心神,轻对痴儿说:“兄弟,别害怕,有我哩!”

“姐姐,是不是他们也跑进岩洞里来了?”

“兄弟,我问问你,这岩洞还有没有其他洞口的?”

“有呵!那位老爷爷说,一个在山峰上,一个在山谷树林深处。”

莫纹一下明白黑鹰为什么一时在山峰出现,一时又在树林中露面了,原来这岩洞还有两处洞口的。是敌人从这两处洞口摸进来了?便说:“兄弟,别出声,让我再听听。”

莫纹又听了半晌,除了流水的响声和再次传来一两声小孩般的叫声外,没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和说话声。显然,不会是敌人摸进岩洞来。那么是岩洞里的妖魔鬼怪或是其他怪兽毒物?她问:“兄弟,这岩洞深处你去过没有?”

“没有呵!那天姐姐去捉山鸡、兔子,我才跑来这岩洞里玩玩,见里面黑古隆冬的,不敢进去。后来姐姐又在外面叫喊我了。”

莫纹想起那天痴儿奔来时,一身草屑和尘土的情景,原来他跑到这岩洞来玩了。问:“那天你怎么不告诉我来这岩洞玩呢?还胡说什么大解了?”

“我,我怕姐姐骂我贪玩呀。”

“兄弟,你以后碰上什么事别瞒住我。”

“唔!我不瞒姐姐。”

“兄弟,那批人没有摸进洞来。”

“姐姐,不是他们进洞了?”

“不是!”

“那怎么有人叫喊呢?”

“很可能是一种怪兽。兄弟,我们到里面看看。”

“姐姐,不会是妖怪吗?”

“黑鹰他在这岩洞里呆过来,要是妖怪,黑鹰早已将它除掉了。”

“姐姐,你、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岩洞里呆过呢?”

“他要不呆过,又怎么一下在山峰上出现,一下又在树林中现身了?看来,一定是什么会发出小孩般叫声的怪兽了。这怪兽恐怕也不会伤人。”莫纹说到这里,想了一下笑着说:“兄弟,说不定是只会变姑娘的青毛狐狸哩!”

痴儿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真的?”

“你不想去看吗?”

“姐姐,我想。”

“那我们走呀!”莫纹说着,用火石镰刀点燃了火熠子,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全看得清清楚楚。想不到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竟存放有不少松柴和火把。不用说,这一定是黑鹰留下来的。莫纹正担心短短的火熠会很快用完,见了这么多的火把松柴,便放心了。既然黑鹰在这个奇异的地下岩洞中居住,必然会有可以居住的地方和其他日常生活用具了。但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这个像小孩般叫声的怪兽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危害自己。

莫纹点燃了一支火把,又点燃一支松油柴木,插在石壁罅隙中。这样一来,即使持着的火把给洞里的穿堂风吹灭,仍有石壁上的火光照明,不致手忙脚乱。最后,她又叫痴儿拿了一抱火把松柴木,说:“兄弟,我们走吧。”

痴儿说:“姐姐,我背你走好不好?”

“你背我走?”

“是呀,这样可以走得快些。”

莫纹的身子,从来没有给任何男子碰过,只是刚才曾让痴儿背过。但当时是在生死关头,根本没想到那方面上去。痴儿智商虽如小孩,但已是十八九岁了,男女之间的嫌疑,能避还是尽量避开的好。不由说:“不用了,我们现在又不是逃命,我扶着壁可以走。”

“姐姐,洞里的路不平,而姐姐的腿刚扎好,不怕又伤着吗?”

“兄弟,别担心,我走得了。”

“那我扶着姐姐走吧。”

莫纹想了一下:“好!兄弟,那辛苦你啦!”

痴儿便扶着莫纹,循着水响声慢慢走去。隔二十丈远,莫纹便叫痴儿点燃一支松油木插在石壁的罅隙中。顿时岩洞火光通明,照见了岩洞中各种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有的如罗伞,有的似怪兽,有的如石柱,更有的形成一座拱门,宛如岩洞中的石府大门。他们弯弯曲曲走了好一段路,蓦然听到前面不远处水声哗哗地乱响。莫纹举高了火把,在火光下一看,只见前面一汪清潭,潭面水波翻滚。潭边四周,怪石嶙峋,显然有什么怪兽在水中捣动着。

痴儿说:“姐姐,我怕。”

莫纹拔出剑来,以防万一,说:“兄弟,你走远一点,我看看是什么怪物。”

“姐姐,你别过去。”

莫纹不答,注视潭水。当水波平静下来时,潭水清可见底。莫纹看见潭边岩石之中,有三四只怪兽露出了脑袋,三四双小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瞪着火光发愣。莫纹看清了,不由哑然失笑。什么怪兽,原来是一群娃娃鱼,怪不得像小孩般地叫喊了。

娃娃鱼,也就是鲵。其实它不是鱼,是一种两栖动物,眼小,口大,四肢短,尾巴扁,生活在水中的岩石中。它的肉,极为有益,补血壮身。

莫纹说:“兄弟,我们不用到外面找吃的,这些娃娃鱼,已够我们吃七八天了。”

痴儿睁大了眼睛:“这些怪物是鱼吗?”

“不错,我们叫它做娃娃鱼,是一种难得的珍品。想不到潭水中有这么多的娃娃鱼。兄弟,你没见过吗?”

“我没见过,它能吃吗?”

“当然能吃啦,比山鸡、兔子肉还好吃。”

“姐姐,它咬不咬人呢?”

“你去捉它,当然咬啦。”

“姐姐,那我们怎么捉它呵?”

“要捉它还不容易?兄弟,我们再到别处看看。”

“姐姐,我们不捉这怪鱼吗?”

“它们跑不了。”

绕过潭水,道路便渐渐往上而走。当他们转过一个弯时,岩洞突然开阔,再不是狭窄的通道。竟然是个宽阔的大厅,而且空气也不像下面那么潮湿。那一个个由钟乳石滴成各种奇形异像的石笋,仿佛是大厅的装饰品,居然还有石桌石凳。天地间的奇景,如鬼斧神工般的,在这地下岩洞中展现出来,令人叹为观止。

莫纹暗想:难道这处地下宫殿是神秘黑鹰的隐居之处?要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让痴儿知道?莫纹在火光之下,一一打量四周的石壁。石壁上有不少石龛,可放杂物。其中两处石龛,一处摆放了些坛坛罐罐,一处竟堆放了个大缸。莫纹好奇的揭开看看,又惊讶了。大缸中放的是米面之类的粮食,还有肉干腊味,而坛坛罐罐中是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

大厅中的一角有一处小室,室内不但有灶、有柴草,更有镬、锅之类的烹调用具、碗碟匙筷,一应俱全,这显然是厨房了。即使岩洞中没有娃娃鱼,也足可以令莫纹和痴儿在这岩洞中生活一个多月了。

莫纹又暗想:难道黑鹰算定了自己会受伤,预先安排了这一切让自己安心在岩洞中住下来?他这是什么用意呢?是想叫自己在这岩洞里等着他从紫竹山庄调查事件真相回来?不管他,我先在这里养好伤再说。

莫纹又巡视一下,感到既然有厨房,恐怕就有卧室之类的小室了。莫纹点亮了石龛中的一盏大油灯,整个岩洞大厅更明亮起来,有的石笋石柱,还反射出五颜六色的色彩,宛如金石般闪闪发亮,将大厅点缀得富丽堂皇,如天上神仙宫殿一般。

这个在火光照耀下的富丽大厅,共有三处出入口。一处是来路,下通有娃娃鱼的水潭,另外两处又通往哪里?莫纹选择了左边的一条通道走去,走了五十步左右,石壁有一扇木门,推门进去一看,莫纹又惊讶了。室内不但床、椅、桌、柜俱全,还有被褥衣服。令莫纹惊讶的是室内光亮如白昼,这光亮完全由石壁上的一颗珠子发出来的,这显然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了。黑鹰真大方,怎么不把这颗珠子带走?不怕人拿了去么?

痴儿更惊喜得叫起来:“姐姐,这壁上是颗什么珠子呵!我拿来玩玩。”

“兄弟,别动。”

痴儿愣住了:“姐姐,它拿不得么?”

莫纹故意吓他:“你不怕它烫伤了你的手么?”

痴儿怔住了:“它会烫伤手?”

“怎么不会?它比火把还光亮,你敢不敢摸这火把上的火?”

“我,我不敢。”

“那就对了!兄弟,我们再沿通道上去看看是什么地方。”

他们从室内走出,没走几步,路就一直往上,最后走到了终点。终点有一股风从上面直吹下来,一下将他们手中的火把吹灭了。莫纹抬头一看,岩洞顶有一个大圆洞,几缕光线从圆洞口的树叶、草茎中透射下来,这岩顶上的圆洞宛如一口深井般的,直上直落,没有上乘的轻功和壁虎之功,根本不可能攀爬出洞口。要是从上面往下看,黑古隆冬,深不可测,什么也看不见。不小心掉下来,不死也骨折腿断。

莫纹隐隐听到那个红衣大和尚在上面怒道:“你们,给我在这山谷十里之内全搜索一遍,他们不会逃到了哪里去的。”

不用说,这个圆洞口,便是直通山峰的出入口了。痴儿也听到红衣和尚的怒喝声,害怕地说:“姐姐,他们在上面呵!”

“兄弟,别出声,别让他们听到了。”

痴儿不敢出声了。莫纹又听了一会儿,感到玄冥阴掌门已离开了这山峰,到别处去搜索了。莫纹想:看来这个洞口不但险,也非常隐蔽,他们才没有发现。莫纹真想跃上石壁,施展壁虎功出洞口看看外面的情景。她看看伤腿,叹了口气说:“兄弟,我们转回去吧。”

“姐姐,他们不会从上面爬下来吗?”

“不会的,他们已离开山峰了。”

莫纹又沿坡而下,来到了刚才光亮的卧室。她带伤走了这么久,感到有些累了,说:“兄弟,我想睡睡,你自己一个人到那大厅去玩玩吧。”

“好的,姐姐。”

“你一个人不害怕吧?”

“姐姐,这洞里没吃人妖怪,我不怕。我也想摸摸那些发出红红绿绿光的石头玩。”

“兄弟,那你可要小心了。”

“姐姐,我知道啦。对了!姐姐,怎么不见那个青毛狐狸呢?”

“你很想见见它吗?”

“想呵!我想看看她长得有没有姐姐这般好看。”

“要是她比我长得好看,你就跟她了?”

“不!我要跟姐姐。”

“她比我好看呀!”

“不!她一定没有姐姐这么好看。”

“你怎么知道了?”

痴儿憨憨地笑道:“我想姐姐就是青毛狐狸变的。要不,他们怎么说你是青衣狐狸?”

莫纹沉下脸说:“你又胡说八道了。”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呀!”

“你快去大厅玩吧。”莫纹有点拿这不懂事的痴儿没办法。

痴儿蹦蹦跳跳地到大厅上去了。

莫纹练了一会儿内功,便和衣上床而睡。当她睡醒来时,没听到痴儿在大厅的响动,心里一下急了:他怎么不在大厅上玩,去哪里了?不放心地跑出去看看。

大厅上的那盏大油灯依然明亮,石柱、石笋以及岩顶上一些倒悬的钟乳石,那些会闪光的石头也闪闪发光,而大厅上空无一人,痴儿真的不知去哪里了。莫纹叫唤了几声:“兄弟,兄弟。你在哪里?”

声音在岩洞中回响,就是没听到痴儿的回应。难道痴儿贪玩,跑去水潭捉娃娃鱼了?就算在水潭边,他也应该听到叫声呵。既然不回答,也不见跑来,莫纹不由心慌了,心想,这痴儿不会跌下潭中淹死吧?

初时,莫纹对痴儿的好感,除了报恩外,还由于同情慕容智天生的缺陷。现在她心里似乎多了份复杂的情感,除了同情,还有关心,一旦痴儿不在她身边时,心里似乎少了一件东西。少了什么东西呢?她又说不出来。寂寞、孤单、情趣、温暖?还是痴儿的安危、生死令她担忧?

莫纹急忙赶到那一汪清澈的潭水边举火高唤,吓得潭边岩石中的娃娃鱼乱窜。细观潭底,除水下黑黝黝的岩石外,并无何物。莫纹略略放心,暗想:这痴儿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总不会跑到岩洞外去吧?

莫纹再转回大厅,凝神倾听。她听到了一个轻微的鼻息声从厨房中传出来,便慌忙到厨房一看,厨房中也不见人,而轻微的鼻息声从柴草堆中传出。莫纹用剑挑开柴草,一下发现痴儿在柴草堆中睡得像死猪一样。莫纹长吁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放下。还担心他呢,他却钻进柴草堆中呼呼大睡,真是白担心了。

莫纹用脚挑挑痴儿:“醒来,醒来!”

痴儿“唔”了一声,翻过身又睡了过去。这哪里像武林世家的子弟?完全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莫纹摇了摇头。看来,刚才的一翻折腾,把他累坏了,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吧。

莫纹不忍心再惊醒他,干脆淘米洗菜,升火煮饭。梵净山庄的女孩子,除了练武,女孩子所应干的活都会干,打水、煮饭、裁衣、刺绣,样样都做得来。梵净山庄不但对姑娘们训练极严,管教也极严,目的就是从小磨练姑娘们能在艰苦的环境下,在险恶的风浪中生存下去。

莫纹一边做饭,一边端详痴儿的面容:五官端正,剑眉入鬓,要不是他先天性的残缺,可以说是一位英俊的美男子,莫纹看着看着,脸儿不禁飞起了一片红云。女孩子家怎能这样打量青年男子的?虽然这个男子是个痴儿,但叫人看见了,也不好意思呵。

痴儿不知是睡够了,还是饭菜的香味将他弄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见莫纹坐在自己的身边,一骨碌爬起来,惊喜地问:“姐姐,你几时来这里的?”

莫纹笑问:“你这个懒猪,也知道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哩!”

痴儿憨憨笑着:“姐姐,不知怎么回事,我在这草堆里坐坐,就睡着了。”

“你怎么钻进柴草堆里睡呢?我还以为你给什么妖怪吃了哩!”

“姐姐,你不是说没有妖怪吗?”

“没妖怪,也会有青毛狐狸。”

痴儿又咧着嘴笑道:“那它更不会吃我。”

“你怎么不在大厅玩,却跑来这里睡?”

“姐姐,我玩了。”

“兄弟,我们吃饭吧。”

“是姐姐煮的吗?”

“不是我,是狐狸煮的。”

痴儿一下傻了眼:“姐姐,真的有狐狸了?它那么好心,给我们煮饭?”

“你吃不吃?”

“吃,吃,姐姐,我怎么会不吃呢!”

“那快洗干净手,端碗拿筷去。”

“噢!我去。”痴儿便跑了出去。

“哎!你去哪里洗手了?”

“去那个水潭呀!”

“你不怕跌下去,娃娃鱼吃了你?”

“那,那我去哪里洗好。”

“这水缸里有水,你打一盆水洗吧。”

“水缸里有水吗?刚才我看过,可没有水呀!”

“你再看看,有没有水?”

痴儿打开缸盖一看,真的有满满的一缸清水。惊奇地说:“姐姐,怎么这水缸里有水了?刚才我想找水喝也没有呢。”

“快洗手端碗筷吃饭吧!”莫纹熄去了灶火,站了起来。又问:“你在家里没挑过水吗?”

“没有呵,干吗要挑水呢?”

“你每天洗脸的水是怎么来的?”

“是小三子给我端来的呀!”

“看来,你在紫竹山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了。”

痴儿愕然不知怎么回答。莫纹又说:“我的少爷,手洗干净就吃饭吧,你总不会要我给你喂饭吃吧?”

“姐姐,我会自己用筷子扒饭吃的,不要人喂。”

“是吗?我以为你只会用手抓哩!”

“抓,我也会呀。”

莫纹失笑起来:“单是吃饭,你就会两门功夫了,难得,难得!”

痴儿不知是讽刺话,还以为莫纹赞自己,顿时高兴起来:“姐姐,要不要我抓饭给你吃?”

“算了,我才不敢吃你的抓饭。不过,你在我面前吃饭,只能用一门功夫。”

“姐姐,哪一门功夫?”

“用筷子扒饭夹菜,不准用手抓。”

“用手抓了呢?”

“那我砍下你的手来,你想要手的话,只能用筷子。”

痴儿吓得不敢吱声了。

在这奇妙的岩洞中,他们就这样过了八天。在这八天中,他们不知日夜,吃饱了,不是练功,就是休息和睡觉,有时也谈谈心。

痴儿内功没有练成,却学会了打水、煮饭和洗碗。因为莫纹教给他的内功口诀,他背得了后面的八句,又将前面的八句丢了,莫纹对他毫无办法,后来干脆每次八句八句地教,也不管他记得不记得,总算将梵净山的内功口诀完全教给了他,算是对自己的诺言有了交待。

这个痴儿,背完最后的八句口诀后,更没心思去学,宁愿跑去潭水中捉娃娃鱼玩,或者抢着打水煮饭。最后的两天,饭菜完全由他去弄,不用莫纹操心。别看痴儿武功没学上手,弄的饭菜,却很合莫纹口味。莫纹感叹地说;“兄弟,要是你用学煮饭炒菜的心思,用来学武功多好。”

“姐姐,用来学煮饭炒菜不好吗?”

“好,好,起码你今后一个人在野外,也不会饿死了。”

“姐姐,我怎么会一个人呢?你不要我了吗?”

“兄弟,我总不能带着你一辈子呀!”

“不!姐姐,你要带我一辈子。”

“别胡说了,我们怎能一辈子在一起的?”

“姐姐,为什么不能呀?我愿意跟你一辈子,不离开你。”

“那我死了呢?”

“姐姐怎会死的?”

“人迟早总会死的,我怎么不会死?”

“那,那我跟姐姐一块死。”

“你又胡说了!”

“不!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呀!”

“好了,好了,兄弟,你今夜好好睡,明天我们一早就离开这里。”

“姐姐,你怎么要离开这里?这里不好吗?外面有恶人,他们会欺负你。”

“那我们就永远呆在这岩洞里?”

“姐姐,这岩洞里很好呀!”

“好呀!哪你就永远呆在这岩洞中,我可要走了。”

“我,我要跟姐姐的,我一个人怕。”

“那明天就走呀!”

蓦然间,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大厅一角飘来:“你们想走吗?走不了啦!”

这蓦然而来阴森森的声音,几乎令人胆战心寒。莫纹一怔,站起来喝问:“谁?”

岩洞中跑进人来,叫人毫无察觉,想必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了。

大厅仍然不见人影,阴森森的声音又从另一角飘起:“小丫头,别问我是谁,你得留下来!”

在大厅明晃晃的灯火之下,这个人居然行动无声,来去无影,其轻功可想而知了,莫纹几疑这不是人。是人,凭自.己的听觉和视力,怎能不发觉?莫纹持剑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阴森森的声音嘿嘿一笑:“小丫头,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人。”

莫纹不由心头大震:“你是鬼?”

“不错,我是鬼,是这山谷中千年女鬼。自从你来到这山谷后,日日弄得我不得安宁。”

“你真的是鬼?”

“小丫头,要不然我现形给你看。”

“那你现形呀!”

莫纹话刚落,大厅的石柱旁便出现了一个人影,仿佛一下子从地下冒出来一般,从头到脚,一身黑纱。灯光下,这影子似幻似真,似有似无。连头也没有。只露出一双深湛湛发光的眼睛。痴儿吓得大叫:“姐姐,这是鬼,我怕!”他缩到莫纹的身背后去了。

莫纹心想: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她强慑住了心神,对痴儿说:“兄弟,别害怕,有我哩!”

“姐姐,我们走吧!”

黑影森森说:“你们如何走得了?”

莫纹问:“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要你们留下来,永远伴着我,千多年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呀!总没有一个人伴我。小丫头,要不是你说明天要走,我也不会现身的。”

“你要我伴着你干什么?”

“伺候我呀!”

“我看你不是鬼!”

“我怎么不是鬼了?”

“你要是鬼,我八天前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不可以给你做伴,伺候着你?”

“不行呵!他们一个个给阎王爷收去了,一个也没留下来。”

“奇怪,阎王爷怎么不收了你去?”

“我是个千年的孤魂野鬼,阎王爷也没有我大。我做鬼时,他还在人间哩!他不敢收我,其他鬼也不敢得罪我。我只好一个人在这深山野谷中游来荡去。难得你们来了,伴了我八天。”

“那么多人,你为什么挑选我来伴你呢?”

“没有什么人来呵!就算有嘛,也是匆匆而过,我来不及留住他们。”

“是吗?那黑鹰呢?他可不是匆匆而过吧?”

“黑鹰?你是说那老头子吧?”

“他伴你不更好吗?”

“他是个糟老头子,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这么个钟灵秀气的女孩子,还有这个永远童真的小痴儿。”

“恐怕你没办法留住我们。”

“我要留的人,怎么会留不下来呢?”

莫纹突然动若脱兔,一剑如闪电般刺出。她根本就不相信对方是鬼。世上哪有这么奇怪的千年女鬼的?连阎王爷也不敢收,这显然是胡说八道。她这么骤然一剑刺出,就算当今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恐怕也一时间来不及闪避。

莫纹满以为这一剑不将她刺死,也必刺伤了她。谁知这黑影只是轻轻一闪,便闪开了,说:“小丫头,你怎么这般不客气?”

“因为我想代阎王爷收了你去。”

黑影森森笑着:“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你这黄毛小丫头还能收我?”

痴儿说:“姐姐,我们走呀!”

“兄弟,你站开去,小心我的剑不慎伤了你。”莫纹说完,又一剑像流星般发出,跟着又是十多剑一连发出,如石破天惊,长虹贯空,剑光织成了一扇光网,莫纹知道对手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便采取先发制人的方法,将一生所学的剑招全抖了出来,不容对手有还招的余地。

可是这个千年女鬼,真如幻影飞魂一般,像是钉在地上一般,身形在如网的剑光中闪来闪去,居然没一剑能刺中她。莫纹心头悚然:难道她真的是鬼?转眼之间,莫纹已发出三四十招,招招都是刁钻凌厉莫测的杀着,但招招走偏刺空,不但没刺中这千年女鬼,就连女鬼身上的黑纱长袍,也没削下半片来。女鬼一声长长的桀笑:“好啦!小丫头,我们玩够啦!”莫纹也不知她怎么出手的,只感到手腕上的经渠、太渊穴一麻,手中的剑便给千年女鬼夺了去。这是不可思议的白手夺刃武功,莫纹一下像木鸡般的呆住了。这真是天外有天,人中有人。莫纹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将中原几大门派的高手放在眼里,也没将玄冥阴掌门的人放在心中,就是武功深奥莫测的黑鹰,也可以与之对抗;想不到在这岩洞中,碰上了这么个千年女鬼,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莫纹傲视武林的心,顿时冷了下来。怪不得自己临下山时师父说:“丫头,世上众多高人奇士,切莫自大。你下山办完事后,便赶快回来,千万不要在江湖上闯荡。”可自己为报慕容家的大恩,傲视武林群雄,将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揽到了自己身上。

千年女鬼将夺来的剑顺手一丢,便插入石壁中。单这一掷剑的手腕劲力,又令莫纹暗暗吃惊。这是虚无缥缈的女鬼吗?根本不可能。

千年女鬼冷冷地问:“小丫头,你还有什么绝学,不妨抖给我看看。”

莫纹恢复了镇定,侧头问:“你要看我的绝技?”

女鬼点点头:“不看,我怎么能留下你?就是留你下来,你心里也不服气。”

莫纹一掌拍出:“好!我抖给你看。”

女鬼闪开说:“小丫头,你是不是弄错了,剑都不行,你这双掌还行吗?”

莫纹双掌连环拍出,一边说:“我也不知道这双掌行不行,希望您老指点呀。”

女鬼见莫纹双掌拍出,掌法新颖,招式凶刁狠,招出的角度出人意外,掌力的阴柔之劲足令武林人士变色。这种掌法,看上去如舒臂曼舞,姿态美妙,宛如彩蝶纷飞,又如蜻蜓点水,一沾即走,有极大的回旋余地;但招式十分刁狠,一时不慎,给拍中一掌,不死也会重伤。因为所拍中的地方,都是人身致命的经外奇穴。千年女鬼不敢大意,竟也凝神应战了。

女鬼同样以莫测的掌法拍出,双掌纷飞,似是在翩翩起舞,招式优美而不歹狠,掌力拍出制敌而不取人性命。霎时间,她们像两只粉蝶,在大厅上翩然飞舞。这哪里像生死交锋?简直是舞蹈表演了。

痴儿看得忘了神,他感到好看极了。这的确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掌法。一个是梵净山的绝技——天殛掌法;一个是几乎绝迹的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互相来往不下百招时,千年女鬼便占了上风。她的掌法几乎成了天殛掌法的克星,不但化解了莫纹的掌法招式,也化解了莫纹拍出的掌劲掌风。女鬼说:“小丫头,你掌法好是好了,可惜内力不济,火候也欠缺些。要是你再练两年,放眼武林,恐怕少人能与你敌。”

莫纹越打越心寒。要是在荒山野岭中,她早已施展轻功一走了之。可是在岩洞里,又怎么走?何况还有一个痴儿在旁边,不能丢下他不管。

现在听女鬼这么一说,她趁机跃出圈外,喘着气说:“多蒙指点,我不打了。”

痴儿却说;“姐姐,你怎么不打了?你们打得很好看呵!”

莫纹心想:真是个痴儿。我以性命相搏,你还说好看?再交锋下去,就算不死,一身的内力也给化完了。她说:“还打什么,我打输了!”

痴儿愕然:“姐姐,你怎么打输了?姐姐你没有打输呵!”

是输是赢,痴儿又怎能看得出来?女鬼问:“这下,你们可留给我做伴了吧?”

痴儿说:“姐姐,我不愿留下跟她做伴。”

莫纹苦笑一下:“兄弟,我们不留不行了!”

“姐姐,你真的要留下来吗?”

“恐怕由不得我们说话啦!”莫纹交锋一百多招,一身真气,已耗去了大半,再战下去,只有给人活捉,到那时,连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了。

千年女鬼说:“小丫头,你可以说话呀,不服气的,还可以抖抖你的其他绝技来。”

莫纹说:“我不知你是人是鬼,我还是尊称您一声老前辈。”

“唔!你叫我老前辈未尝不可。”

“老前辈,您真的要我留下来伺候您?”

“不错。”

“您不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

“我是千年女鬼,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干什么?”

“不错,以您老前辈登峰造极的武功,确实也不将慕容家的武功看在眼里。”

“小丫头,废话少说,你们留不留下?”

“老前辈,我有个条件。”

“小丫头,别弄错了!讲条件的是我,而不是你。”

“既然这样,老前辈能留下我的,只是一个尸体。”

“我要你的尸体干什么?我要的是人。”

“老前辈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只能这样。”

“小丫头,你想以死来威胁我吗?好!你说说看,中听的,我或者可以答应。”

莫纹一指慕容智说:“我希望老前辈放他走,我一个人留下来。”

痴儿叫起来:“姐姐,我不离开,我要跟着你。”

“兄弟,你出去找你的父母吧,外面那些恶人,恐怕不会难为你的。”

“不,姐姐留下,我也留下。”

“兄弟,你不害怕这千年女鬼吗?”

“姐姐,我们可以跑呀!”’

这正是痴人说梦话,能走的,莫纹早就走了。黑袍老妇嘿嘿地说:“没我的点头,谁也走不了。小痴儿,不信,你们试跑跑看。”

“姐姐,我们跑呀!”

莫纹突然挟起了痴儿,往一处洞口走去。谁知刚跑到洞口,黑袍老妇已像幽灵般出现在出口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莫纹一掌拍出,转身奔向另外一处洞口,这次还没有奔到洞口,黑袍老妇几乎似幻影般又出现在她面前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轻功。

老妇说:“小丫头,你带着这么个痴儿,又怎能跑得掉?就是你放下了他,自己一个人也走不了!不信,你不妨试试。”

痴儿说:“姐姐,你快放下我,自己一个人走。”

莫纹放下痴儿,摇摇头说:“兄弟,我们是走不了了,她的武功太好了!”

莫纹他们到底能否跑掉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江边风浪

的确,墨明智从十多岁起,就与爱妻在—起,夫妻之间情深似海。他俩自结婚后,双双行侠江湖,一对侠侣,比翼齐飞。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和风险,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分离过。直到年老,才双双隐退武林,在紫竹山庄安度晚年。一旦小燕舍他而去,怎不令他肝肠寸断!

慕容墨夫妇含悲忍痛地劝他说:“爹!您老人家的身体要紧,妈已仙逝……”

“胡说!你妈几时仙逝了?你们给我出去!我要好好守在她的身旁。”

慕容墨夫妇相视一眼,知道爹心情极度难过,老管家范鞭也在旁劝说:“老太爷,人死不能复生,你老人家应节哀顺变才是。万一你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夫人更痛不欲生了。”

“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伴着她。”

慕容墨夫妇和范鞭只好退出去,痴儿慕容智却一个人闯了进来。墨明智问:“你怎么不出去。”

“爷爷,我和你一块陪着奶奶不好吗?”

墨明智看他眼睛眉梢宛似当年女扮男装的小燕一样,又想起了小燕的一句话:要善待智儿。便点点头说:“好!那你和我一块伴着她吧。”

墨明智在小燕身边坐了一天一夜,然后又亲自为小燕装身,轻轻抱入棺材放下,盖上了棺木。这一切,只有他的小孙儿慕容智在旁看着。墨明智做完了这一切,心事已了,才令人把棺木抬到前厅灵幕后面放下。最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慕容智,谁也不见。

小燕的逝世,传到江湖上,所有武林人士都惊震了。有的伤心悲痛,有的惋惜叹息。当然,那些与慕容家有仇恨的人,都暗暗高兴,武林中各大门派和绿林中的好汉,都纷纷赶来紫竹山庄吊唁。有的是掌门人亲自前来,有的是派了本门派最得人望的弟子前来。所送的挽联布幛,挂满了整个紫竹山庄的大厅和前院。其中有少林寺、武当派、昆仑派、丐帮、峨嵋派等送来的挽联。

小燕的几位结义姐妹和知友,更是伤心欲绝。她们送来的挽联,无不充溢着无尽的哀思。江湖女游侠玉罗刹写的是“滚滚江河东逝水,悲君一去不复回”。在几位金兰结义的姐妹中,玉罗刹对小燕的情感最为深厚。丐帮帮主金秀姑的挽联是“我未先逝君先去,从此武林无知音”。这位当年的武林女骗子,如今已是江湖上的丐帮主。论慧她不及小燕,论智又似乎高于小燕。所以她们在一块时,往往暗斗智力;而所行所想的事,往往都不谋而合。因而在武林中相互视为知音。虽不是金兰姐妹,却情胜姐妹,故有此挽联。

其次要说说点苍派上一辈掌门夫人白衣仙子、四川陶十四娘以及玲玲郡主,这五位武林中的奇女子,江湖上少有的巾帼英雄,都与小燕结成了生死之交。她们骤闻小燕的噩耗,顿时肝肠寸断。论年纪,她们一个个都比小燕年长。现在是老的来送少的,一个个又怎不泪湿衣衫?相反的是巫山怪医的后人,—代神医干面女华陀公孙茵茵,既没有派人前来吊唁,也没有送上挽联。慕容一家,以为她还没接到小燕的噩耗。

几日之间,武林群雄、江湖侠士、甚至有些从没有与小燕见过面的英雄豪杰,也纷纷前来吊唁。往南丹孟英山的一条大路上,来客络绎不绝,都是前来吊唁的,来的人,都是当今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如少林寺来的是达摩院的首座一瓢禅师,武当派来的是掌门人青松道长,峨嵋派来的是首席大弟子清和子,昆仑派来的是云中燕女侠等等。这些都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江湖上的一代精英。孟英山一时成了武林群雄的盛会。紫竹山庄的人几天来接应不暇,忙坏了老管家范鞭,这是小燕怎么也想不到的。

慕容墨夫妇父子,跪在小燕灵旁一一叩谢前来吊唁的客人,那个痴儿慕容智似乎也变乖了,老老实实跪在父兄身旁,不敢胡说乱动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各种各样的武林人士,有时还咧着嘴傻笑。群雄们看得暗暗摇头,叹息慕容世家,恐怕不复再出能人;有的不禁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担心了。祭奠三天,慕容墨遵守母亲遗嘱,在后山举行火葬。各门派掌门人和代表,以及武林群雄一齐俯首致哀,然后分别告辞。紫竹山庄的丧事,足足办了半个多月才渐复平静。慕容墨夫妇父子足不出庄门,在家守孝三年,墨明智在客人们走后的第二天,带了小燕的一盒骨灰,飘然离开紫竹山庄,回到了他小时住过的九幽峰。九幽峰,是墨明智练成一身怪异真气的难忘地方,他已将九幽峰上的九幽洞,当成是自己晚年的家了,打算在此以度晚年。

小燕先去,明智后离,紫竹山庄,一下子变得如无依靠的孤儿一样,任由人欺负了。慕容家盖世的武功绝技,谁不羡慕惊叹?更有人想掠夺。首先而来的是位潇洒的青年公子,风度翩翩,剑眉入鬓,带了金绽纸在紫竹山庄前下马,说是前来祭奠武林老前辈慕容燕女侠。老管家范鞭慌忙出来迎接,问:“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仙府何处,在下好向庄主禀告。”

青年公子彬彬有礼地说:“不敢。晚生姓黄,贱名剑琴,一向放纵名山大川,四海为家。久仰燕女侠的英名,前来拜祭。”

老管家范鞭虽然不是什么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但过去也是绿林有名的人物,绰号风雷鞭。因感小燕救命之恩,甘愿为奴,伺候小燕和墨明智。初时在紫竹山庄只是一名护庄武师,后小燕见他办事精明能干,提为管家,最后升为总管家,将全庄的事务,统统交由他掌管。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忠心耿耿,为紫竹山庄竭尽了全力。他虽然身在紫竹山庄,对江湖上的风云变幻,新冒出的人物,也暗暗留心。现在他一听来人姓黄名剑琴,不由一怔:“黄公子莫不是近年来江湖上所传的无影飞侠俏郎君?”

其实是无影飞盗俏郎君。范鞭素有江湖阅历,不敢冒失得罪这位飞盗,将盗改成了侠,以免给紫竹山庄招来麻烦。因为江湖上人物,这位飞盗武功极好,近几年来,出没在滇、桂、黔、川几省之间,专盗大户人家的珠宝财物和过往的大贾巨商,偶然也救济一些贫苦人家,施些小恩小惠,也可以说是亦侠亦盗的人物。虽有伤人性命,却也不多。所以侠义上的人士,也就不去多管他了。

飞盗俏郎君一笑说:“区区微号,令范老管家见笑了!”

范鞭心下疑惑,不明这飞贼的来意,迟疑地说:“庄主守孝在身,—般不接见来客,望黄公子……”

俏郎君打断了他的话,含笑地问:“晚生只仰慕燕女侠的英名,前来吊祭,别无他意。想贵庄主总不会拒绝吧?”

范鞭一听也是。过去几日,不知有多少从不相识的侠客义士上门吊祭,都不拒绝,又怎能拒绝这个飞贼?就算他是前来闹事的,谅他一个人,自己和庄主父子,也足可以对付。便说:“请公子少等一会,在下前去禀报庄主。”

“麻烦范老管家了。”

不久,范管家陪同庄主慕容墨父子,把他请入了前厅的灵堂拜祭,他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看了小燕的遗像后,便背手悠闲地观看各地掌门人和众杰所送来的布幛挽联。看到玉罗刹的“滚滚江河东逝水,悲君一去不复回”挽联后,他一声轻叹:“玉女侠不愧是至性中人,可惜我晚生几十年,无缘相识。”在看到金秀姑的挽联时,又搔搔头说:“金帮主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怎知从此武林无知音的?区区晚生,就是一个。”

慕容墨和范鞭见他目中无人,口气之大,不禁愕然相视一眼。而慕容明早已忍耐不住,正想出声,范鞭急用眼色制止,自己上前说:“公子请用茶。”

这位俏郎君转过身来:“多谢!”他看了慕容墨父子一眼,也看到了慕容明的不满之色,一笑道:“少庄主,是不是怪我轻言妄语了?武林中人赞令祖母‘技震江湖,慧冠武林’,恐怕言过其实吧!至于说什么‘高风亮节,侠义典范’我也不敢苟同。”

慕容明大怒:“你是不是想来滋事?”

“少庄主言重了!区区晚生,只不过随便评说而已,怎说是滋事?”

“你给我出去!”

俏郎君不怒而面笑:“少庄主这么盛气凌人,看来深得令祖母武功的真传了。晚生也想献献丑,讨教少庄主几招,看看少庄主习得了令祖母的几成功夫。”说时,他将范鞭奉上的一杯茶,放在酸枝木茶几上,用掌轻轻一按,坚如铁石的酸枝茶几,竟然给他的掌力按得茶杯与茶几面相平,而杯中的茶水,微波不荡,单是这份掌劲,已是武林中极为上乘的掌,力了。老管家范鞭深有经验,不由色变,已知这个飞贼功力不浅。正所谓:“不是毒蛇不喷雾,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个飞贼,白天敢独自一人来踩紫竹山庄,必然不是一般之辈。立;即正色道:“公子真要滋事?”

“不敢,区区晚生,只想讨教少庄主几招而已。”

慕容明更是年青气盛,一向也目中无人,将剑拔出说:“好!我们到院中去。”

飞贼俏郎君仍极有礼貌地说:“少庄主请!”

单在风度气质上,慕容明已逊于飞贼了,其武功更可想而知。尤其是在交锋之前,更应心平气静。老管家不禁暗暗摇头。正在这时,家人又奔进来禀报,说大门外又有人前来祭奠老夫人。

慕容墨问:“是谁!?”

“是位叫化。小人问他是什么人,他不锐,只说庄主见到他就知道了。”

俏郎君见有人来,便说:“少庄主,既然又有人前来祭奠令祖母,我们的事,就等会再说吧,庄主种少庄主还先接见来人才是。”

慕容明“哼”了一声,收剑入鞘。

慕容墨暗想:一个叫化?哪会是谁呢?是丐帮的长老?范鞭说:“庄主,让老奴先去看看。”

慕容墨点点头:“也好!”

可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叫化已闯进来了,说:“不用去看,我进来了!”

墨容墨一看,这叫化显然不是丐帮中的人,他身上没有讨米的袋子。问:“阁下是谁?”

“岭南疯丐。”

“岭南疯丐?”慕容墨父子和管家范鞭不禁怔住了。岭南疯丐,是最近黑道上的一个魔头。虽极少在江湖上出现,但他一出现,便是几十条人命的大案。他向人强讨银两,一讨就是上万两,不给,就全家斩尽杀绝,连妇孺也不放过。侠义人士早就在追踪他了。可是他在岭南丛山峻岭中神出鬼没,谁也找他不到。

慕容墨问:“你要来干什么?”

岭南疯丐大笑:“叫化上门,还有什么干的?不是讨米,便是要钱。不过,我今日来,主要是给燕老女侠拜祭上香,顺便讨一笔旧债。”

范鞭问:“你要讨什么旧债?”

第十一回 忘年之交

“燕老女侠生前曾答应给我十粒玉女黑珠丹。”

玉女黑珠丹,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千金难求,能化解世间万毒。别说小燕一般不轻易给人,就是给,也不会给这个黑道上的魔头。何况玉女黑珠丹在慕容家已存不多了,仅剩下的小瓶,才有二十粒,又怎能轻易给人的?

慕容明喝道:“胡说八道,我祖母几时答应过给你了?”

“就算我疯叫化胡说八道,现在既然开了口,说什么我也要讨了。”

“不给呢!”

“不给!”疯丐睨视着灵堂前的几个人,狞笑一声,“不给,我就要人命了!首先在这里的人,一个也走不了!”

俏郎君一声冷笑:“那么说,连区区在下我也不放过了?”

“你不是慕容家的人?”

“区区晚生,只是慕容家的一个慕名而来的客人而已。不过,你所要的,也是区区所求的。为了免伤和气,区区劝你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什么!?你叫我疯叫化离开?”

“这恐怕是一条最好的保命方法。”

慕容墨父子和管家一听,又感到愕异。初时,他们以为这两个黑道上的人物一前一后而来,必定是同伙的。现在听他们为了家传的丹药互相有火并之势,便不作声,以静观其变。

疯丐大笑:“什么!?叫我走,还是一条保命的好办法?小白脸,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疯叫化的为人吧?”

俏郎君微笑:“阁下之名,区区早听闻了。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神出鬼没,岭南疯丐人疯,武功也疯,区区说的不错吧?”

疯丐一翻眼:“你既然知道了,还敢对我这般无礼?”

“区区是为阁下着想,不信,你试听听,庄外是谁到了?”

“是谁!?”

“长白双妖。”

接着,庄外响起了两声怪笑,两条人影,从庄外树上飘然飞落大院中,进入灵堂。慕容父子大吃一惊,怎么这个飞盗俏郎君竟然发觉树上有人?难道是这飞盗相约前来紫竹山庄闹事的;要不,就是这飞盗的内力相当的深厚,凭内力而察觉树上藏了人。

来的是一男一女,年约三十岁上下,服装显然与中原武林人士不同。男的身材魁梧高大,连腮的短髯,根根如针扎着一般,虎目海口,面色黧黑似锅底。女的生得颇为娇美,肌肤白里透红。目光流盼,眼角带着撩人的媚意。这就是江湖上人传说的长白山上的黑白双妖。黑妖名耶律雄,白妖名金媚娘,双双纵横于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两人联手,所向无敌。想不到小燕之死,千里迢迢将他们也招来了。

金媚娘给了俏郎君一个媚笑,妖声地问:“小兄弟,内力不错呀!竟然察觉到我们伏在树上了。”她飞了岭南疯丐一眼,“哟!你这人怎么这般臭的?你不怕弄脏了灵堂吗?”

疯丐恨不得一掌将这白妖拍成一团血肉,但他害怕黑白双妖联手,自己到时讨不到什么便宜。若论单打独斗,他是不把黑白双妖放在眼里的。心里暗暗咬牙地说:总有一天,我要将你扒光了衣服,叫你来舔老子身上的脏泥臭水。到时,老子看你还敢说我臭不臭。他怒急而笑说:“你怕闻臭,谁叫你进来?最好你走远一点。别让我熏臭了你。”

金媚娘格格地笑起来:“我好像听到这位小兄弟说,你最好滚开,这是一条保命的好办法。你怎么这样快就忘了?”

疯丐骤然出手,一掌拍向了她的胸部。他打算出其不意,先击毙了白妖,然后再对付黑妖就不怕了。总之,今日在灵堂的人,他都要击毙,然后再火烧了紫竹山庄。谁知他一掌拍空,眼前一下不见的白妖。接着他听到头顶白妖的娇声说:“雄哥,这叫化实在太臭太脏了,我怕弄脏了自己的手,你去跟他玩玩吧,最好早一点打发他走。”原来白妖已蹲在梁上了。

黑妖耶律雄对疯丐说:“你敢对我金妹如此无礼,是自教死了。接掌!”黑妖的手掌大如蒲扇,一掌拍出,劲风骤起,迅如电闪,疯丐想闪开已来不及了,只好举掌相迎。“蓬”帅一声闷响,双方都各自后退几步,都感到心血翻滚欲吐。而他们两人掌击的风力,将灵堂上的油灯扑灭吹翻,满堂的布幛掀起,有的还震落了下来。

慕容墨父子大怒。的确,要是墨明智和小燕在,谁敢这般肆无忌惮,视紫竹山庄如无人?那怕是任何人来到了紫竹山庄,莫不恭恭敬敬,噤若寒蝉。可是现在,这几位南北来的魔头们,不但视紫竹山庄如无人,更肆无忌惮的在灵堂前打斗起来,再让他们交手下去,不将灵堂毁了?慕容墨一向宽厚待人,也不由怒喝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么?”

交手双方,各自暗运气调息,准备再交手,对慕容父子,根本不予理睬。

慕容明“嗖”的一声,将利剑拔出,喝声:“你们滚不滚?”

白妖金媚娘在梁上娇声娇气地说:“哎哟!少庄主,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哟!我们真的走了,这疯叫化你们应付得了吗?再说,我们是特意来给慕容燕前辈吊唁的,你怎么连我们也要赶走的?”

慕容明“哼”了一声:“没你们,我照样可将这疯叫化赶走。”

金媚娘说:“好呀!我们久闻慕容家的西门剑法,天下无敌,我真想开开眼界的。雄哥,你先别跟这又脏又臭的叫化交手,让我们看看慕容少庄主的家传剑法。”

黑妖似乎对白妖的话千依百顺,对疯丐说:“金妹叫我先别与你交锋,我只好先放过你。”说完,他果然退到一边去了。

俏郎君在旁笑问黑妖:“耶律兄,你很听金姑娘的话呵!”

黑妖听不出俏郎君的揶揄,笑了笑说:“不错,我很听她的话,不论她叫我干什么,我都干。”

“那么,金姑娘叫阁下去死呢?”

“我当然去死了。”

俏郎君一下愣住了,他想不到黑妖竟会是这样的回答。而那一边,慕容明早与疯丐交锋了。他不再问下去了,便注目旁观。

论武功和内力,慕容明不是在场的任何人的对手。但他家传的西门剑法,却是货真价实的一流上乘剑法。正所谓不是羊肉,也带有羊骚之味,他几招抢先出手,却也弄得疯丐手忙脚乱。一来疯丐心中有所忌惮,他刚才与黑妖碰掌之后,暗感自己内力与黑妖不相上下,要是黑白两妖联手而上,自己就不是对手了,何况一旁还有个俏郎君,已早萌退意了;二来西门剑法的确是一流剑法,招式上变化莫测,往往出人意外,因而一时间弄得手忙脚乱了。疯丐在闪开几招之后,蓦然身段一个大旋转,呼呼一连拍出四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一下将慕容明的剑震偏荡歪,剑光流散,一伸手就将剑夺了过来,内劲一运,一把利剑,顿时断成数截。老管家一见不妙,急挺身卫护少庄主。

疯丐一声狞笑:“好!老子今日先放过你们,以后再来。”说完,将剑柄一掷,直掷入梁柱,人也飞出灵堂,转眼便消失在庄外的树林中去了。

慕容明呆若木鸡,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惨败。过去他几次行走江湖,从未碰上对手。他仍不知自己的武功有限,不知道别人有意让他,或者根本不想也不愿与他交手,因为大家都忌惮小燕和墨明智,怕得罪了这两个威震武林的九幽小怪。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与疯丐交手不到十招,便败得如此之惨。

慕容墨也在惊骇中醒过来,见慕容明呆若木鸡,担心地问:“明儿,你受伤了么?”

慕容明半晌才说:“爹!我没事。”

俏郎君这时说:“庄主请放心,令郎的确没事,只是给疯丐的掌劲风一时逼得喘不过气来而已,休息一会便好了。”

金媚娘从梁上飘然而落,说:“少庄主好俊的剑法呀!”

老管家提鞭在手,目视金媚娘:“你想怎么样?”

金媚娘娇笑一声:“我没想什么呵!我感到你的少庄主的剑法似乎使得不对,你能不能将剑谱拿出来,让我们看看,看什么地方使得不对了?”

慕容墨一怔:“你想要我家的剑谱?”

“哎!慕容庄主,你这样说多不好听。我怎敢要你家剑谱的?我只想看看什么地方不对了,互相切磋一下不好吗?说不定对少庄主的剑法有帮助哩!”

“对不起,我家的剑谱从不让外人观看,请你们还是离开。”

金媚娘转身对耶律雄说:“雄哥,你听到没有,慕容庄主叫我们离开啦!”

黑妖耶律雄问:“金妹,那你离不离开?”

第十二回哭笑长老

金媚娘撒娇地说:“不!我想看看剑谱呀!雄哥,你代我向庄主借一下吧。”

耶律雄向慕容墨一揖说:“庄主,请将剑谱借出来,让我金妹看看。”

老管家范鞭说:“我家庄主请你们离开,你没听到?”

“我金妹没看到剑谱怎么离开?”

金媚娘说:“是呵!我们千里迢迢从关外而来,就是想看看这剑谱的。”

老管家“呼”地—鞭挥出:“你们走不走开的?”

金媚娘一笑说:“范管家,我劝你别出丑了!”声落人到。范鞭只感到眼前人影一闪,手腕—麻,—条九节鞭便给人夺了去,自己也给人拂到一边,摔得四脚朝天。

风雷鞭也是绿林中的一个有名人物,一条鞭也打败过不少的英雄好汉。可是现在,一招之下,便败给白妖金媚娘,而且不知道白妖是怎么出手的。

慕容墨看得傻了眼,自问自己的武功,只比管家略胜一筹。现在管家一招便败在人家的手下,自己恐怕也只能接得人家四五招而已。老管家范鞭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说:“老爷,你带着大少爷先走,老奴舍了一条命,和他们拼了!”

金媚娘摇摇头:“范管家,何必如此,我们只想看看剑谱而已。”

范鞭说:“要命一条,要剑谱没有。老爷,你快带大少爷走呵!”

慕容墨摇摇头:“老范,我是一庄之主,怎能先走的?你和明儿走吧,这里由我来应付好了。”说时,他已将剑拔出。

金媚娘说:“看来,庄主的剑法,必定比令郎高多了。雄哥,你先与庄主玩玩,我好在旁欣赏庄主的剑法。”

黑妖踏上一步:“好的。”他又向慕容墨拱拱手,“庄主,金妹叫我和你先玩玩,请庄主先出手。”

这个黑妖,在作风上,似乎有一派宗师的风度,不似疯丐,突然出手伤人。

慕容墨问:“你不用兵器?”

“庄主,我与人交手,从来不用兵器,只凭一双肉掌够了!”

“既然这样,你先出手好了!”

黑妖摇摇头:“庄主,还是请你先出手。我先出手,恐怕你无法还招了。不过,最好你将剑谱拿出来给我金妹看看,我们就不必动手了。”

“要看剑谱免提。看剑!”

慕容墨一剑挥出,剑势又与慕容明不同,是“一苇渡江”,这是西门剑法中攻里有防的招式,不像慕容明,一出手就是无情杀着。

黑妖一闪身,便一掌拍来,掌力挟带着一股劲风。慕容墨将剑一提起,由“一苇渡江”变成了“西子捧心”,剑尖对准了黑妖拍来的掌心。

黑妖赞了一声:“好剑法!”急忙收掌变抓,要去抓剑身了。慕容墨招式一转,剑锋划成了一道弧形的剑光,黑妖要是不缩手,一条手臂便要给削断,这是西门剑法一招凌厉的杀着,名为“流星追月”。

“好剑!”黑妖急收手,另一掌从左边拍出了。霎时间,灵堂上剑光飞闪,掌影纷翻。尽管慕容墨的剑招精奇,变化无穷,有时奇招突起,但没有深厚的内劲和上乘的轻功相配合,便难以发挥出西门剑法的雄、险、幽、绝出来,只得一个“奇”字。西门剑法真正的威力,还发挥不出三成。即便如此,慕容墨的这一“奇”字,便可以应付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了。

金媚娘在旁看得既惊讶,也称奇,暗说:西门剑法真不愧是一等一的上乘剑法,单是招式的变换,已叫人羡慕了。她看了一会,便说:“雄哥,你怎么老是跟他玩个不停的?”

黑妖一边出手一边说:“金妹,你不是要看他的剑法么?”

“你这样没完没了,不怕再有其他的人闯进来吗?”

“金妹,你不想看了么?”

原来黑妖并不施展出凌厉的招式,只用六七成功夫应付慕容墨,目的是想慕容墨将西门剑法的招式全部抖展出来,让金媚娘从旁看清楚,用不着去要那个什么剑谱了。

金媚娘有自己的打算,要是没有俏郎君在旁,她也真想看下去。可是她不想西门剑法全部落到俏郎君的眼中,便说:“我不看了,拿到了剑谱,我慢慢看不更好吗?”

“既然这样,我就不和他玩了。”

黑妖耶律雄突然掌势一变,顿时掌影如山,重重向慕容墨压来,掌劲的风力,已将慕容墨手中的剑震偏荡歪,几乎将他的剑震得脱手飞去。他手脚稍微一慢,一把剑便叫黑妖夺了去,同时剑出架在了他的颈脖上。黑妖说:“庄主,我们玩够了!将剑谱交出来,我就不会杀你了。”

也在这时,飞盗俏郎君一把泥金纸扇一拨,黑妖竟受不了这纸扇的一拨之力,不但剑脱手落地,人也蹬蹬后退几步,从而将慕容墨从危难中解脱出来。这不但令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范鞭诧异,不明白这飞贼为什么出手救慕容墨,就是黑白双妖也感到愕然。白妖金媚娘问:“小兄弟,你怕我们杀了庄主吗?”

飞盗俏郎君含笑说:“你们真的要杀慕容庄主,恐怕早下手了,用不着将剑架在他的颈上。”

“那你害怕我们得了剑谱?”

俏郎君摇摇头:“剑谱早已在区区手中。”

黑白双妖一怔:“什么?!剑谱在你手中?”

俏郎君从袖袋中掏出一本书来,举起说:“你们看,这剩是吗?”

黑白双妖一看,书面果然写着“西门剑法”四个篆体字。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更是大吃一惊,几乎同声问:“你几时拿到了?”

“慕容庄主,你们别忘了,我是个飞盗呀!区区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盗不到的,就是皇宫内库里的珍宝,我想要也可以盗出来。”

慕容明吼道:“飞贼,你将剑谱交还来!”

俏郎君摇摇头,叹息地说:“少庄主,令祖母聪明绝顶,你不但在剑术上学不到她一成的功夫,就是在聪明上,你也学不到她的半点。试想一下,区区真的想要这本剑谱,又怎会拿出给你们看?我不拿出来,又有谁知道我昨夜里盗了去?”

众人一听,又愕然相视,这飞贼说得不错,他真的想要,又有谁知道他昨夜就盗了去?白妖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既然不要,为什么又辛辛苦苦将它盗走?”金媚娘问的,也正是大家所要问的。

俏郎君又对慕容明说:“少庄主,区区不能不佩服令祖母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不可能保护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算定了她一旦归西之后,必然有人来明枪暗偷。这本藏在书房中秘匣子里的剑谱,完全是假的。就是慕容庄主所施展的剑法,也并不是真正的西门剑法。有的是似是而非,有的是其他门派剑法中的绝招而已。金姑娘,你不是想看这本剑谱吗?你拿去好了!”说着,便将剑谱抛给了白妖。

金媚娘接过剑谱,疑惑地翻开来看看,问:“它真的不是西门剑法?”

“金姑娘既然认为是真的,你拿去好了!”

第十三回 桂南山中

金媚娘沉思了一会,突然笑起来:“小兄弟,你聪明得很呵!武林中有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这是一本真的西门剑法,我们也不敢拿了走,让你传到了江湖上,我们还有安宁的日子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不派人追杀我们?何况这还是一本假的,小兄弟,你这一石投二鸟之计,几乎令我们招来杀身之祸了。而你自己得了真的西门剑法,却逃之夭夭。小兄弟,我劝你别再玩这样的花样,老老实实将真的剑谱交出来!”

慕容墨父子一听,不由目光向他射来。俏郎君想不到白妖反倒打了自己一耙,一笑道:“金姑娘,区区要是得了真的西门剑法,不一走了之?何必玩这愚蠢的花样?或者将这部假的剑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还原处不更好?”

“小兄弟,那真的西门剑法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

“小兄弟,别说笑了,你不是说连皇宫内库里的珍宝,你想要,都可以盗出来的吗?一本真的西门剑法,你还有盗不;了的?紫竹山庄,可不是皇宫内库的呀!”

“那么说,你肯定是区区拿了真的西门剑法?”

“小兄弟,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夜之间,不可伪造出一部假的西门剑法来吗?”

“金姑娘,现在有个最简单的办法,便知道区区是不是将真的西门剑法盗走了。”

“好呀!什么办法?”

“将这本剑谱让慕容庄主和少庄主看看,便立辨是不是区区所伪造的了。”

“小兄弟,你真不愧是个聪明的人。”

白妖将剑谱交给了慕容墨:“请庄主看看,这是不是你家传的剑谱?”

飞盗俏郎君再一想,暗叫不好,要是慕容庄主一口说是伪造的,我不是百口也难分辩么?燕女侠呵燕女侠,你真的慧冠武林,死后仍设下这一圈套,叫我自投罗网,令我在武林中江湖上,从此无立足之地,为各大门派及各处英雄豪杰所追杀。要是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自己只有大开杀戒,违背自己誓言也顾不得了。

原来这个飞贼,昨夜盗取慕容家的剑谱后,满怀高兴,悄悄回到山下小镇投宿的客栈里,在灯下翻开剑谱细看,他越看越生疑,因为剑谱中的一些招式,几乎都是各大门派的招—式,这根本不是什么西门剑法。跟着,他一下发觉窗外有人偷窥自己,他喝问一声:“谁?!”

窗外人影一晃而逝,他急忙拿起剑谱,追了出去。月夜之下,他隐隐发现一条人影迅如流星,向西北方向而去。他追了一程,再也看不见那条人影了。他自问自己号称飞盗,轻功之快,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的;而这人的轻功,几乎更在自己之上。他只好转回客栈一看,顿时傻了眼:自己房间的行囊、被盖、枕头,都给人翻动过了,显然来的有两个高人,也知道自己盗取了慕容家的剑谱,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自己骗出客栈,然后另一个来搜索剑谱。幸而自己随身将剑谱带上,才没给人偷去。暗想:是哪一条道上的高手在盯踪自己?蓦然间,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不好!我中了燕女侠之计了。她放了一部假的剑谱让我盗走,现在又为人发觉,那今后就招宋武林人士的注目了,侠义上的人物,必然追杀自己,为慕容家讨回剑谱。

而黑道上人物,为了这本剑谱,也必然追寻自己,自己今后还能在江湖上走动么?要是这一本真的;西门剑谱,自己便远走高飞,找寻一个地方隐居下来,练成西门剑法后再重出江湖,便无昕畏惧了。可这是本假的,是慕容小燕有意安排的。他越想越不安,悔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跌落了慕容小燕生前设下的陷阱。但他不愧是个机变的飞盗,认为只有前去紫竹山庄,以拜祭为名,等候其他黑、白两道的人物到来,当众揭露这本剑谱是假的,才可以挣脱出慕容小燕生前布下的陷阱。当黑妖威胁慕容墨时,他认为时机已至,便出手相救,不然,只要慕容墨一死,恐怕就没人来辨认剑谱的真伪了。即使以后有人认出是假的,也.认为是自己换了它的。

在慕容墨拿到剑谱时,他一下又想到了自己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慕容小燕既然安排了这么一个陷阱,难道事先不会同后人讲明,令自己终究无法跳出陷阱?

慕容墨拿过剑谱一看,疑惑地说:“不错,这正是我家传的剑谱,怎么是假的了?”

俏郎君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暗想:是呵,燕女侠既然有意布了这一陷阱,没想到会有人盗去后又立刻送回来,自然就不会对后人说明了。要不,丢了剑谱,又不着急去追回,这不一下给人识穿了?

白妖不放心再问:“庄主,你看清楚了?”

慕容墨是位老实人,说:“这是先祖的笔迹墨宝,我还有看错?”

这么一来,不但黑白双妖,就是连慕容明和老管家范鞭,也坠入迷雾中去了。一个说真,一个说假,到底谁说的对?要是真的,俏郎君怎会交了回来?要是假的,慕容庄主又怎么说不会认错?难道连自己家传的武功秘笈也分辨不清?只有俏郎君心里明白,一笑说:“既然庄主说没认错,区区也算是原壁归赵,晚生告辞了!”

其实,俏郎君也只明白一半,因为在世上,根本就没有完整的一部西门剑法。完整的西门剑法,在一百多年前,小魔女白燕燕练成了以后,就付与火神了,担心的也是有这么一天,为高明的窃贼飞盗取了去。西门剑法,在慕容家只是言传身教,从不留下片言只语。而这本所谓西门剑法,只是慕容小燕见后人慧根不高,便将西门剑法一些入门的招式绘出和写下而已,本来西门剑法就是在武当派两仪剑法的基础上,一代剑雄西门子综合了各门各派剑法中的一些上乘招式,融汇贯通,而创造了自己的一套剑法。其中既有各门派剑法的招式,更有破解各门派剑法的招式,使这些上乘剑法的招式似是而非,相同而又不相同,相似而又不相似,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剑法。

就像牛羊一样,它们吃下的草,经过自己的咀嚼和消化后,挤出来的,却是营养丰富、味道可口的牛奶和羊奶了。一代剑雄西门子也正是这样,不像别人学剑,生搬硬套,囫囵吞枣,墨守成规,一成不变;而是融汇百家,汲收别人的精华,扬弃别人的糟粕,大胆创新,呕心沥血而创出了一套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西门剑法来。西门剑法经过小魔女白燕燕的创新,又将剑法升华了一步,从而使西门剑法打尽天下无敌手。

慕容小燕见儿子、孙儿天赋不高,言传身教怎么也领悟不了,才绘出西门剑法的入门招式和其他门派一些上乘的招式来。这些招式,没有自己的言传身授,就算是给人盗了去也没用。所以俏郎君和慕容墨两个人都没有说错,但两人都说错了。的确,慕容小燕将六合掌法、灵猴百变身法以及将家传的内功心法等绝学收藏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唯独将这本所谓的西门剑法留下来,其用意也正如俏郎君所想的一样,这一点,俏郎君并没有想错。

白妖见俏郎君要走,连忙拦住说:“小兄弟,你这么急着要走干什么哟!”

“金姑娘,你不准区区离开?”

“小兄弟,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哩!”

“你想弄明白什么?”

“真的西门剑法去哪里了?”

“金姑娘,你不感到这话问得奇怪吗?放着慕容庄主不问,问我干吗?”

“慕容庄主固然要问,小兄弟也要问的。”

“区区不想回答呢?”

金媚娘转向黑妖:“雄哥,这位小兄弟不想回答我的话,你说怎么办?”

“金妹,你说吧,你要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雄哥,我实在舍不得他走的。”

黑妖对俏郎君说:“你留下来吧!”

“区区不想留呢?”

“不想留也得给我留。”

第十四回 水中仙子

“那么说,我们非得交手不可了!”

“你喜欢交手也可以。”

俏郎君微笑:“素闻黑白双妖,联手无敌,我要试一下是不是这样。”

金媚娘说:“小兄弟,我劝你别试的好。”

“这话怎么说?”

“一试,你就永远离不开这山庄啦!”

“区区明白,一个人死了,是永远离不开山庄的。”

“小兄弟太聪明了!一个人太聪明,往往是短命的。”

“慕容燕老前辈慧冠武林,却享寿八十多岁,又怎么说?”

“除非你是女身。”

“原来这样。女人聪明命长,男人聪明命短,区区算是第一次听闻了!”

“你不认为是这样吗?”

“区区看金姑娘一定很短命。”

“你说什么?!”

“因为金姑娘太愚蠢了!”

金媚娘又转对黑妖娇声嗲声地说:“雄哥,这位小兄弟咒我命短哪!”

黑妖吼道:“小子!你纳命吧!”呼地一掌拍出,黑妖知道这飞贼内力深厚,一出掌便用上了八成功力。灵堂上,骤然刮起一股罡风。飞盗俏郎君身段灵活,顺这一股罡风跃起,手中的扇在人落下来时,便要点黑妖的要穴。黑妖闪开,又是一掌拍出。俏郎君手中纸扇一张开,竟然能将黑妖八成功力的掌劲挡了回去,一下令黑妖感到悚然。黑妖八成功力的掌劲,足可以拍石石碎,拍金金断,拍到人身上,就会变成血肉一团。想不到俏郎君手中的一把纸扇,只是几条扇骨和一面薄纸,居然能将这千斤之掌劲挡了回去。俏郎君内劲之深厚,可想而知。

俏郎君的内劲和黑妖的内力到底谁强谁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青衣少女

上回说到黑妖见俏郎君内劲深厚,震惊之余,说道:“小子,好功夫,再接两掌。”他一掌拍出后,跟着第二掌又拍战这连环双掌,是黑妖的绝技之一,真是掌劲如浪,一浪未到,二浪又汹涌澎湃而来。

俏郎君内力虽然深厚,一时也难以招架这狂风怒涛般的掌劲。他立即腾空而起。可是白妖似乎早已料到他有这一着了,藏在衣袖中的软索骤然出手,直向俏郎君卷来。俏郎君不但机智过人,轻功也出色,竟然在半空中一个筋斗,险险避开了骤然卷来的软索。可是人刚落地,黑妖一掌又已拍到。他就地一滚,黑妖的掌力已将他刚才站立的地砖击得砖屑冲天而起,眼前的平地顿时成了一个尺多深的坑。金媚娘说:“小兄弟,身手的确不凡,竟然闪过了我们的两招。”

俏郎君两次险险地闪过了黑白双妖的联手,暗想:这黑白双妖,果然名不虚传,联手的确少人能敌。便说:“看来,你们当真要取我的命了。”

金媚娘娇笑着说:“小兄弟,我们可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别太认真了。”一边说着,软索一边如怪蟒般飞扑而来。俏郎君一边接招一边说:“要是区区不认真,刚才的两招,我真的永远留在这里了。”

转眼之间,这三位黑道上的高手,已杀得难解难分,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看得瞠目结舌。这也是紫竹山庄第一次的奇耻大辱。这三个黑道人物,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在小燕灵堂上交锋,将灵堂闹得一塌糊涂,挽联纷飞,桌椅翻倒成碎块。他们三人就是想出手将打斗的人都赶了出去,亦自问武功不及,只有拚死护着灵台。

这三位黑道高手,虽然交锋激烈,似乎还有点忌惮,不敢毁了慕容小燕的灵位。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三位黑道高手不由同时跃开,一齐停下手来。一看,不知几时,灵堂一角,站着一位蒙面黑衣人。黑白双妖和飞盗同时愣住,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也愕异了。这个人是谁?几时走进来的?

蒙面黑衣人又大喝一声:“我叫你们都滚出去!听到了没有?”

白妖金媚娘首先发问:“叫我们都滚出去!口气好大哪!”

黑妖瞪着眼说:“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金妹这般无礼?”

黑妖话没说完,突然“啪啪”两声,蒙面黑衣人以快如电闪的行动和手法,给了黑妖两个火辣辣的响亮的耳光,接着只见黑妖飞出了厅外,像一只大黑熊摔在厅门外的石阶下。

众人更是大吃一惊:白妖只出一招,便夺了范鞭手中的兵器,把人也摔到一边去。这个黑妖,武功就算略逊于白妖,也不至于像范鞭一样,一招就叫人拍了两个耳光,摔到厅外吧?白妖急忙奔出去扶起黑妖。

蒙面黑衣人又目视飞盗俏郎君:“你还不给我滚出去?”

俏郎君一声冷笑:“区区一向不喜欢受人威胁的。”说时,凝神应招,以防黑衣人突然出手。

蒙面黑衣人“嗖”的一声,将剑拔出:“看来你武功不错,亮兵器出来!”

俏郎君早已纸扇在手,问:“区区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是那条路上的朋友?”

黑衣人冷冷地说:“我要是说出了姓名,你就永远出不了这紫竹山庄的大门。在下刚才见你解了慕容庄主之危,才对你稍微客气。”

“那区区荣幸得很哪。”

“你滚不滚?”

“区区不是说过,我不会在威胁之下而离开的。”

“你这个飞贼,肆无忌惮地在紫竹山庄任意胡为,早该教训你了!”说时,一剑挥出,顿时剑气森森,寒气逼人。

俏郎君一看,心内顿时悚然。来人一招剑法使出,已是一流上乘高手的剑招了,更不敢大意,纸扇一张,便接招还招。六七招后,黑衣人大喝一声:“给我撒扇!”跟着一条血箭飞溅,慕容墨父子等人一看,这个飞贼面如死灰,纸扇落地,手腕已中了一剑。他与黑白双妖交锋,斗了近一百招,仍略占上风,可是在蒙面黑衣人剑下,还没走满十招,便大败了。黑女双妖在外一见如此情形,早已双双而逃。

蒙面黑衣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收剑回鞘:“念在你往日为恶不多,我不杀你,滚!”

俏郎君紧闭嘴唇,长叹一声,灰溜溜地走了。

俏郎君一走,蒙面黑衣人朝慕容墨下拜说:“在下来迟,使庄主和少庄主受惊了,请恕罪。”

慕容墨父子初时以为这个蒙面黑衣人也是黑道上的人物。一般来说,侠义上的人物,行为向来光明磊落,是不会蒙面的。所以见他赶走了黑白双妖和飞贼后,仍警惕万分。现在见他突然行如此大礼,父子两人慌忙下拜回礼。慕容墨说:“侠士快请起,我父子两人,正要拜谢侠士相救之恩。”

“庄主快请起,不然,折杀在下了。”

结果双双相扶起,慕容墨又问:“请问侠士高姓大名,能否以真面目相见?”

蒙面人除下了面布,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一看,又惊怔了,脱口而说:“是你?!”

原来这蒙面黑衣人不是别人,却是小燕剑下留情、放走了的那个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使者轻风。这怎不叫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惊怔?

“正是在下。那日蒙小少庄主求情,老夫人不杀之恩,特此赶来相报。”

第十五回转战群山

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又是大感意外。想不到西域玄冥阴掌门中的弟子,能如此知恩图报,看来在这世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是有好处的。

可是,西域的玄冥阴掌门与慕容一家有几代之仇,西域冷魔,为小魔女白燕燕所杀.他的隔代弟子红衣老魔,在四川青城山又为慕容小燕所杀。这两代之仇,难道玄冥阴掌门派的人不想报仇雪恨?而且他们的高手东方老儿,还死在紫竹山庄中。慕容墨父子惊疑交半,这个轻风使者前来,在报了恩后,就会为他的师门报仇了!不由又问:“你只是为报恩而来?”

黑衣人轻风使者明白其弦外之音,诚恳地说:“在下的确为报恩而来,别无他意。要是那日不是老夫人开恩,今日也就没我轻风这个人了。”

慕容墨感叹地说:“难得侠士如此高义,但愿从此以后,我们两家之间能化敌为友。”

黑衣人长叹一声:“恐怕目前还不可能。”

“侠士此话怎说?”

“在下的确有如此心愿。可是我们的掌门人就不是这般想了。庄主,不瞒你们说,在下这次来,是奉了掌门人之命而来的,他不但想复仇,更想夺取你家的武功绝技。”

慕容墨点点头,落落大方说:“侠士个人之恩已报过。现在请报师门之恨吧。”

轻风慌忙摇手:“庄主别误会,在下虽是掌门人派来,也是在下自动请求要来的。一来报老夫人之恩;二来也通知庄主,早作准备。最好庄主一家,暂时迁移到其他地方去。在下担心掌门人派其他人来,庄主就危险了!”

“那侠士怎么向贵掌门交代?”

“请庄主给在下身上划上一剑。”

慕容墨愕然了:“这干什么?!”

“这样的话,回去禀报时,在下可说因武功不济,为慕容家人所伤,回去禀报,这或许可阻止我们掌门不再派人前来。因为在下若受伤,就说明紫竹山庄仍有高手,使他有所顾忌。”

“这,这不行,我……”

“既然慕容庄主下不了手,在下只好自己动手了!”黑衣人一下用剑划伤了自己的右臂,顿时血涌如泉。

慕容墨一怔:“侠士,你——!明儿,管家,快为他包扎,将我家传九转金创还魂丹给侠士服下。”

黑衣人说:“庄主,多谢了!九转金创还魂丹固然非常神效,但易为我们掌门人看出,在下自有我派的刀伤良药。”他服下了药,多谢了慕容明为自己包扎,又说:“庄主,请早作准备。据在下所知,恐怕还有一些黑道上的高手前来寻找麻烦,在下告辞了!”他一说完,便施展轻功而去。

黑衣人走后,慕容墨摇头叹息,命管家范鞭派人重新收拾灵堂。慕容明默不作声,他一向自以为武功极好,在江湖上未遇敌人。想不到却连个疯丐也斗不过,更不用说黑白双妖和那个飞盗俏郎君了。他从自高自大,又一下跌到了自卑的心理状态。

老管家范鞭说:“老爷,老奴看这黑衣人说得不错,老爷和少爷是不是先避一下,由老奴看守山庄好了。”

慕容墨摇摇头说:“既然那些人是冲着我慕容家来,我更不能离开紫竹山庄。要是他们来不见我,必然会四处找寻,什么地方也避不了!老范,你还是护着夫人和明儿、智儿离开这里吧,我慕容一家,就拜托你了。”

“老爷,你千万不能这样,我……”

“老范,不要再说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只感到愧对祖先,无能力保护紫竹山庄。你立刻收拾好,护着夫人、明儿他们走吧。”

慕容明说:“爹,我留下来,你和妈、弟弟走吧!”

“糊涂的孩子!你怎么这般不懂事?我快五十岁的人了,你正年青,有更多的日子勤练武功。万一我有什么不幸,慕容家的担子就全落在你的肩上,你母亲和弟弟,都要你看顾,懂不懂?”

“爹!”慕容明还想再说。却见母亲带了弟弟慕容智从灵堂布幔后面走出来,便说了一句,“妈,你怎么也出来了?”

慕容夫人看了看灵堂上零乱不堪的狼狈情景,说:“老爷、明儿,你们都没事吧?”

“妈,我和爹都没事。”

“你们没事就好了。想不到那个黑衣人却救了我们慕容一家。”

慕容墨一怔:“夫人,你早来了?”

慕容夫人点点头,望了身旁的慕容智一眼:“都是这个痴儿,吵着要来看什么热闹。老爷,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明儿,你爹说得不错,你和管家到四川陶家、洞庭丐帮或云南点苍山去,一来躲避,二来也求他们传你武功,总比在这里等死好。”

慕容明惊问:“妈,你不去?”

慕容夫人摇摇头:“我不能让你爹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是你爹有什么不幸,我也不会独生。明儿,我叫你去拜师学艺,并不是要你艺成后为慕容家报仇。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怎么也消灭不了。但那位黑衣人的所为却给了你妈很好的启示:你奶奶临去世时也曾说过,叫我们不要卷入江湖中的恩怨仇杀,找一个地方隐居下来,改名换姓,退出武林。现在看来,我和你爹无论如何是不能退的了。只有你还可以。明儿,你和管家立即就离开这里吧。”

范鞭说:“夫人……”

慕容夫人苦笑着打断说:“管家,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要是我也走,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就是这个痴儿,也不能随你们去。”

“妈,为什么弟弟不能随我们的?”

慕容夫人又望了慕容智一眼,叹了一声:“他这个样子,带在路上,不但会招来麻烦,更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是让他留在我身边的好。是祸是福,就看他的福气了。明儿,时间不多了,快收拾行装,连夜和管家离开山庄。在路上你们也要改名换姓,更别去多管闲事。”慕容夫人说完,又朝管家一拜。

范鞭大惊,慌忙下跪说:“夫人,你不要这样,折杀老奴了。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老奴定万死不辞。”

“管家,明儿年青气盛,一路上就多靠你了。他身负慕容和墨家的传嗣……”

“老奴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再多说了,你和明儿就去化装打点好,连夜走吧。”

慕容墨也说:“老范,夫人说的不错,你们快去收拾一下,连夜从后山走吧。”

是夜,慕容明和范鞭便悄悄离开了紫竹山庄,从后山往西而去。他们决定先去投靠点苍派白衣仙子。天亮时,他们走出树林,正要转上大道时,蓦然从一旁闪出两个人来,青衣劲装,身配腰刀。其中一位麻脸汉子打量了慕容明一眼,有点惊讶,一笑说:“慕容少侠,真是山不转水转,我们又在这里会面了。”

慕容明也一下看清楚了这麻脸汉子,这是黔南更顶山的二寨主麻虎,曾是自己当日在江湖上行走时的手下败将,也有点惊讶,问:“你怎么在这里出现的?”

麻虎笑道:“没什么,我们四家联盟,从现在起,注视来往孟英山的人而已。在下负责守在这一带。”“守在这一带,注意来往的人,那你们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想为少侠一家效力,不容少侠家的武功绝学为他人夺去。少侠,你这一身打扮,要去哪里?”

“随便在江湖上走走。”

“少侠戴孝才几个月,便要到江湖上行侠仗义了,真是难得。不过,在下还是请少侠转回去,不要从这条路走了。”

“为什么?”

第十六回力歼群寇

“没为什么,这是我们四家商议好的,怕少侠前去有危险。”

老管家范鞭江湖经验老练,麻虎无端端的在这四处无人的地方出现,便知不怀好意了。他为不想招来太多的是非,忍着气说:“少爷,既然麻二寨主这样说,我们转走第二条路吧。”

要是以往,慕容明早已出手教训这麻虎了,现在他想了一下说:“也好,我们走第二条路吧。”

麻虎说:“第二路恐怕也不能走。就是少侠想转回去,嘿嘿,我们也想看看少侠的行囊。”

慕容明忍不住了:“麻虎,你欺人太甚了。我的行囊能让你搜查的么?”

麻虎耸耸肩:“少侠,对不起。”

“好!你亮兵器吧!”慕容明将剑拔出。

麻虎大笑:“好,好!我麻虎再次领教少侠的高招啦!”

过去,慕容明出手四五招,麻虎就大败而去。现在的麻虎,竟能战四五十招,并且已明显占着上风。老管家一看不对,便要出手相助,而麻虎的同伴将刀一摆说:“老管家,最好我们各不插手,让他们单打独斗,以决胜负。要是你老出手,我也只好还招了。”

“阁下是谁?”

“大瑶山的阙云山。”

“桂东悍匪鬼手刀阙云山?”

“好说!好说!”

“对了!你们说四家联盟,是哪四家?”

“黔南更顶山、滇东禄布山、桂南大明山以及在下的大瑶山,四家寨主联盟,从今天起,不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外流而已。在紫竹山庄的两三百里之内,东南西北,都有我们四家的人在各条路口守着。”

“那么说,慕容家的人,要去别处,不论东南西北,都不能去了?”

“正是这样。我们只放人入,而不准人出,除非他们能胜过我们手上的伙计。”

“好!我看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

他们正要交手时,突然从树林中飞出了一位蒙面黑衣人,两三招剑出手,便将麻虎刺翻倒地,然后向鬼手刀阙云山逼来。

鬼手刀见这蒙面黑衣人的剑术简直不可思议,两三招就杀了麻虎,连连后退,惊问:“阁下是谁?”

蒙面黑衣人双目如冷电,森森逼人,一挥手,喝令鬼手刀说:“滚!”鬼手刀吓得大气也不敢透,慌忙夺路而逃。

慕容明和老管家又是惊讶异常,想上前拜谢,这个蒙面黑衣人似乎是个哑子,从出现到现在,从不哼一声,只是挥手示意,令他们远去,自己身形一闪,便如惊鸿般地飞入树林中去……

慕容明讶然地问范鞭:“范伯,这蒙面黑衣人是谁?是不是昨天的那位西域侠士?”

老管家范鞭摇摇头:“不是,是另一位蒙面黑衣人,论武功,似乎比西域的使者胜一筹。”

慕容明更目瞪口呆了。两日来,他所见到的武林人士,武功一个胜一个,就是连眼前死去的麻虎,他的武功实际上也比自己强。这时,他才感到自己武功的微不足道了。

范鞭说:“少爷,我们快离开此地。”

慕容明仍呆若木鸡,不说也不动。范鞭问:“少爷,你怎么了?不是受了伤吧?”

半晌,慕容明才说:“我身上没受伤,但一颗心却伤透了!”

范鞭大惊:“少爷,你给麻虎的内力震伤了?”

慕容明却急急问道:“范伯,你说,我家的那本剑谱,是不是西门剑法?”

范鞭一下明白慕容明所说的“心伤”了,便说:“老夫人所传授给少爷的,当然是西门剑法。”

“不!它不是真的,奶奶传给我的,不是真正的西门剑法。奶奶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范鞭微叹了一声:“少爷,以老奴看,老夫人并没有骗你,她传给你的,是西门剑法。”

“那为什么飞贼俏郎君说是假的,为什么我战不过别人?”

“少爷,我看那飞贼根本就弄不清什么是西门剑法。而西门剑法,要与内功和轻功相配合,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而且只有内功深厚、轻功超绝,才能练出西门剑法中神奇变幻莫测的变化招式来。恐怕是老夫人见少爷内功不深厚,轻功也还没达到上乘的境地,所以一时没向少爷传授神奇莫测的变化招式。只要少爷今后苦练内功和轻功,恐怕会从老夫人的剑谱中,再细细参透老夫人平常传给少爷的口诀和手法,自然就能领悟其中的变化奥妙。”

慕容明一下从重重的迷雾中看见了一线希望,问:“那么说,我以后只有练好内功和轻功,才可以发挥西门剑法的威力了?”

“是这样的。少爷,我们走吧。”

慕容明这才继续上路。他们谈话时,树林深处,也有两个黑衣人在高枝浓叶中轻轻地交谈,其中一个说:“你快赶回去,恐怕又会出事了。”

“那他们呢?”

“由我暗暗跟着他们好了,你快去。”

接着,他们便在树林中分手,各奔东西。

在慕容明和范鞭西去的路途上,每当他们碰上危险,蒙面黑衣人就会突然出现,解救了他们,将那些要害他们的高手和黑道上的魔头强敌不是杀了,就是砍去了手脚,就是从来不跟他们说话。蒙面黑衣人这些神秘怪异的行为,令他们一路狐疑,不知道这神秘人为什么要救自己,是否怀有其他用意。一直过了昆明,蒙面黑衣人似乎知道这里已是点苍派的地盘,再也没出现了。点苍派中,也有一位当今武林中的奇人一万里豹,在江湖上不时神出鬼没,专干除暴安良的侠义之事。范鞭猛然想起这人,对慕容明说:“少爷,莫非这蒙面黑衣人是当今武林中的奇侠万里豹,他在暗暗保护我们?”

慕容明说:“要是豹叔叔,怎么不与我们对话的?”

“少爷,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往往行为与众不同。或者你豹叔叔认为这样做,才会更好地保护我们也不一定。到了点苍山,是不是我们就清楚了。”

再说慕容墨夫妇打发儿子慕容明和老管家走后,一颗心才略略放了下来。夫妇两人,横下了一颗心,准备与紫竹山庄共存亡。第二天,慕容墨又召集全山庄的家人、奴婢训话,说明目前紫竹山庄处境的危险,劝他们最好离开,另谋生路,以免作无辜的牺牲。

昨天几个黑道上的魔头大闹灵堂,紫竹山庄一位守庄门的家人,也横死于疯丐的掌下,不少下人已感到惊恐。现在听庄主这么一说,要走的便有一大半,只有一小半下人,因感激慕容家待遇之恩,有的更感激老夫人和老太爷救过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都不愿走,说愿随庄主、夫人共生死。其中有小燕生前身旁的两个丫鬟:碧云和冷月,有夫人跟前的两个丫鬟:阿蝉和阿紫,有痴儿的仆人小三子和慕容墨身旁的四位家人:福、禄、寿、禧等等,约二十多人要求留下,不管庄主、夫人怎么劝也不听。庄主将银两、衣服分给要离开的下人,打发他们走后,一时之间,全庄一百多人便散去了一大半,以往人来人往的紫竹山庄,顿时冷清下来,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

不知为什么,这些离去的家人庄丁,在两个时辰后,绝大部分又都跑了回来……

慕容墨见离去的家人都转了回来,愕异地问:“怎么?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再一看,其中有些人还眼肿脸青,嘴角流血,有的连衣服也撕烂了,奇怪地问:“你,你们与人打架了?”

一个过去守庄门的家人说:“庄主,山下有人不让我们走,将我们都赶了回来。”

“哦!什么人不让你们走的?”

“庄主,我们不知道。他们不但不让我们走,还把我们所带的衣服、银两全抢去了,不论男女,全要搜身。小人们不服,便跟他们交手。可是他们三下五去二,便将我们打得头肿脸青的,阿木更当场给他们打死了。”

第十七回剪除山贼

这真是紫竹山庄的奇耻大辱。过去,紫竹山庄百里之内,武林人士经过,几乎大气也不敢透。现在这些人不但不将紫竹山庄放在眼下,更敢肆意在紫竹山庄境内行凶杀人。慕容墨一向是个纯厚仁慈的人,听了也不禁勃然大怒,问:“现在那些人在哪里?”

“就在山脚下。”

“好!你们带我去看看。”

慕容墨吩咐家福、家禧两人看守山庄内外,自己带了家寿、家禄和几个返回的家人来到了山下,远远便看见一个青衣汉子守在路口上。这汉子一见慕容墨亲自带了人下山,一声呼哨,顿时两旁树林里窜出十多个一色劲装的大汉来,一个个持刀提棍,一字排开。其中一位大汉,短须突眼,脸上有一块紫红色的胎记,分外抢眼。显然,这个阴阳脸的短须突眼大汉,是这一伙大汉的首脑人物。他向慕容墨一揖说:“慕容庄主请了!”

慕容墨见对方以礼相见,也只好忍住气,还礼说:“不敢!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冷,贱名栋。江湖上人称飞标鬼脸栋。”

慕容墨极少在江湖上走动,除了一些知名人物外,对武林中的其他人物更不大熟悉,但对这个飞标鬼脸栋却是知道的,便说:“原来是大明山的冷氏三雄冷二寨主,失敬,失敬!”

大明山的冷氏三雄,大寨主冷山,二寨主冷栋,三寨主冷梁,称雄桂南一带。虽是黑道上的人物,却也颇有侠名,专劫富商贪官,周济附近的贫苦山民乡妇,所以慕容小燕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往日,他们有时也派人送些财物前来孝敬紫竹山庄,都给墨明智冷冷地拒绝了,并劝告他们不得无辜杀害人命。在这一点上,冷氏三雄也的确做到了。想不到慕容小燕一死,墨明智悄然而去,他们眼见不少的黑道人物都在觊觎慕容家的绝学武功,也不由怦然动心,加上更顶山、大瑶山派人前来游说,便加入了四家联盟的行动。

飞标鬼脸栋忙说:“庄主客气了!”

慕容墨却不再客气了,问:“请问冷寨主到此有何贵事?”

“特来拜访庄主。”

一位挨打受了伤的家丁忍不住插口:“你既然要来拜访我们庄主,为什么不准我们过去?打伤了我们,又杀死了我们的同伴?”

慕容墨点点头说:“请问冷寨主这事怎么解释?”

鬼脸栋说:“慕容庄主,真对不起,这事纯粹出于误会。”

慕容墨问:“误会?”

“庄主,当时在下没有赶来,我手下的兄弟一时不明,不知是贵庄的家人,见这么多的人一哄而来,以为他们掠夺了贵庄的财物,所以不准他们过去。谁知两下言语不和,便动起手来,庄主,真对不起,既然是贵庄的人,凡受伤或死的,在下负责赔偿就是。”

原先守门的家人问:“死了的人你怎么赔偿?”

鬼脸栋盯视了他一眼,转向慕容墨问:“庄主,总不会叫在下杀一个弟兄来抵命吧?”

慕容墨说:“这倒不必,人已死了,怎能再伤一条人命的?就请冷寨主厚抚他的家属就行了!”

鬼脸栋一揖道:“多谢庄主宽宏大量,怪不得江湖上人称庄主仁慈厚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回头对一条大汉喝道,“还不过来叩谢慕容庄主!”

这个大汉连忙跑过来,朝慕容墨叩头谢恩。慕容墨说:“不用了,希望你今后再莫出手伤人。”

“多谢庄主大恩!”这条大汉又叩了一个头,起身退下。心里在暗暗哂笑:怪不得江湖上的人称无用慕容墨了,的确,什么宽厚仁慈,在黑道上人来看,完全是“无用”“糊涂”的代名词。

慕容墨对鬼脸栋说:“冷寨主,现在误会已消,请放我庄的人过去吧。”

鬼脸栋似乎有点为难地说:“这个——,请庄主原谅,这个在下作不了主。”

慕容墨困惑了:“什么,你作不了主?”

一直在旁不出声的家寿再也忍不住了,他感到自己的庄主太过软弱宽厚,明明是自家山下的道路,自己庄上的人不能自由来往,却要由别人来作主,这像话吗?简直是欺人太甚!要是老庄主、老夫人在,能容许他们做?便脱口而说:“我们紫竹山庄的人,走自己的路,要你们作什么主?”

鬼脸栋一笑说:“请别误会。我们这样做,是出于一片好心。”

“不准我们的人走,将我们的人打伤打死,赶了回去,是好心吗?”

鬼脸栋顿时脸一沉,对家寿喝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紫竹山庄的前庄护卫。”

“我看你是前来紫竹山庄卧底的!”

家寿大怒:“你敢对我胡说八道?”

“你要不是卧底的,何必这样大怒?”

“你—一!”家寿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墨说:“家寿,冷静点,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从小就是个孤儿,由老夫人带你回来,一直在紫竹山庄中成人,成家立室。我一向视你为心腹,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的。”他转头对鬼脸栋说:“冷寨主的好心我谢过了,请你叫你手下的弟兄闪开,让我庄的人过去。”

鬼脸栋说:“慕容庄主,你太厚道了!就算这位尊仆是你的心腹,但这些要离去的人,难道其中没有一两个是有人打发前来紫竹山庄卧底的?”

“冷寨主,我庄的事,请你别来干预,是我叫他们离开的。”

家寿冷冷地说:“冷寨主,要是他们真有人前来卧底,现在叫他们离开,不更好吗?”

鬼脸栋说:“江湖上人心叵测,他们离去,难免会偷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去。”

“你是不让他们走了?”

“对不起,在下是出于一片好心。一旦让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为魔头们得了去,那将是江湖上的一场血腥屠杀。”

慕容墨想不到自己母亲一死,父亲离开,慕容家的武功绝技,便成了武林中的猎物。前不久,有岭南疯丐、长白山黑白双妖、飞盗俏郎君前来大闹灵堂;现在,大明山的冷氏三雄,更进了一步,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已视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前来紫竹山庄“保护”,不许他人染指。想到这里,慕容墨既自恨自己无能,也忿恨冷氏三雄欺人太甚,口气不由放重了:“冷寨主,我家的武功绝学,用不了你来操心,最好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鬼脸栋摇摇头:“慕容庄主,在下离开这里可以,恐怕你庄上的人,到了前面,一个个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话怎说?”

“四十里之外,有另外一伙人,他们恐怕不像在下这么好说话。”

“那伙人是谁?”

“勾漏双恶。”

慕容墨不由一怔:“是他们?”

“不错,正是他们。勾漏双恶,一向心狠手辣,杀人如吃生菜。何况他们还与慕容家有过节。在下担心你庄的人到了他们的手中,恐怕没一个能活着回来。”

慕容墨一时不语。鬼脸栋又说:“慕容庄主,你不想你庄的人无辜丧命,最好还是带他们回去,别离开紫竹山庄,等我四家的掌盘人到齐,就不怕勾漏双恶前来挑衅寻仇了。”

“四家!?什么四家的?”

鬼脸栋一笑:“四家,就是我们的大明山、黔南的更顶山,滇东的禄布山和桂东的大瑶山,有我们四家联盟,别说勾漏双恶,就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我们也不放在眼里。”

慕容墨和家寿、家禄听了,不禁相视一眼,西域玄冥阴掌门人的武功,虽然不为中原武林人士所知,但玄冥阴掌门轻风使者的武功,慕容墨却亲眼见过,不知高出疯丐、黑白双妖和飞贼俏郎君多少倍。现在鬼脸栋居然敢说不将玄冥阴掌门的人放在眼里,那么说,他们四家联盟,其武功又不知高出玄冥阴掌门多少倍了!要是这样,他们四家何不早日联盟,称雄江湖?还是他们深藏不露,直等到今天才露脸?

的确,单是勾漏双恶,其武功已不在疯丐、黑白双妖和飞贼俏郎君之下,是近来黑道上新涌现的两个大魔头,令武林人士为之侧目。慕容小燕在生时,早想除掉他们,可是这双恶行踪不定,出没无常,勾漏山更是处处深谷峻岭,大大小小岩洞极多,加上森林密布,只要他们藏在任何一处不出来,就令人无法找寻。所以小燕一直无法除掉他们。要是这双恶真的来了,慕容墨自问要胜他们。恐怕不可能。再加上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到来,自己是怎么也保不住紫竹山庄了,慕容墨已抱着一死的决心,才遣散家人,着他们另谋生路。现在勾漏双恶既在前面,又怎能叫这些家人前去送死?

鬼脸栋见慕容墨长久沉吟不语,微微笑道:“慕容庄主,还是听在下的一句忠告,带人转回紫竹山庄的好。”

第十八回三位老妇

上回说到莫纹知道有人要进来,忙叫痴儿把药藏好。痴儿说:“姐姐,我知道了。”

“兄弟,别心慌,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说着,外面铁锁打开,跟着铁门也打开了,白、绿两位少女又走了进来,说:“你们吃了没有?等会儿,我们帮主和两位老夫人来看你们了。”

莫纹“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痴儿问:“我们有什么好看的?”

绿衣少女笑说:“好看,好看,怎么不好看呢?”说时,二边给他们收拾了碗筷。

痴儿问莫纹:“姐姐,我现在骂她们,叫她们哭好不好?”

莫纹连忙制止说:“兄弟,别胡闹。”

绿衣少女笑问:“你怎么骂我们?”

白衣少女也笑着问:“你会骂人吗?骂来听听。”

正说着,几天不露面的帮主进来了,她身后果然跟着两位老夫人,一个穿青衫,一个披藕色披风,年纪都有七十多岁,尤其是披藕色披风的老夫人,目光流盼,风韵犹存,无论从身材和面部轮廓都可以看出,这位老夫人年青时一定是位丰姿绰约的美人。

莫纹又看得暗暗惊讶:七十多岁的老妇人了,走路既没要人扶,也没用拐杖,脚步轻盈稳健,目光神蕴异常,显然,这是一流的上乘高手。她们身后,又有几位少女跟随着,带了三张软凳,在莫纹对面墙壁下摆放好。

帮主说:“二位贤妹请坐。”

三位老妇面对莫纹、痴儿坐下。这两位老夫人,都以惊奇、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莫纹,像看一个稀有的珍品似的。首先,目光流盼的老妇含笑问:“秀姐姐,这小丫头就是江湖上人称的狐女了?”

帮主笑着回答:“玉妹,你总不会怀疑我捉错了人吧?”

青袍老妇点点头:“这丫头眉目传神,身段轻巧,尤其是嘴角眉梢,都含有一种迷人的风韵,怪不得慕容家这个痴儿,一个心眼儿跟着她跑了。”

痴儿突然说:“我当然跟着姐姐跑啦!我难道会跟着你们跑吗?”

莫纹一下怕极了,以为这三位老妇必会大怒,那痴儿_二定有好受的了,不给掌嘴,舌头怕也难保。可是这三位老妇听了却相视一笑,不以为意,也不与痴儿计较,莫纹才放下心来。

目光流盼的老妇又说:“秀姐姐,我算服了你。听说这狐女武功不错,人又狡黠机警,黑、白两道上那么多的高手人物,都没办法能捉住她,不是给她伤了,就是给她溜掉了。秀姐姐略施小计,就轻轻巧巧将她活捉了过来。真不愧是我们的好姐姐。”

莫纹轻蔑地抛了一句话过来:“使用诡计,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下毒,算什么本领?”

目光流盼的老妇一笑:“秀姐姐,看来这丫头不服气哟。不知她用诡计,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盗走了,又算什么本领了?”

帮主笑着说:“大概这丫头认为自己使的是上三滥的手段了。”

青袍老妇对莫纹说:“丫头,武林中人用计取胜,这是常有的事,你别不服气。秀姐能用计活捉了你这机灵过人的丫头,你看是上三滥还是下三滥?”

莫纹说:“我只是一时不慎,误中奸计罢了。”

“丫头,你下山时,难道你师父没叮嘱过你?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应随时保持高度警惕,提防别人暗算,一时的不慎,会付出血的代价。现在我秀姐姐不杀你,也没伤你,你不感激还不服气,这又算什么了?”

莫纹问:“那么说,我还应该感激你们将我关在这铁笼里了?”

目光流盼的老妇说:“丫头,这是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你当然该感激了。”

“小女子多谢啦!要是我有机会能出去,将会报答你们的恩赐。”

“你怎么报答?”

“我会弄一个更大的笼子,将你们都关起来,让你们到时再好好感谢我。”

帮主“哼”了一声:“丫头,恐怕你没这个报答的机会了!”

“那么说,我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来,你们也不会放我走了?”

“丫头,就是放你走,老身也会废去了你一身的武功。”

“多谢你提醒了我,看来,我还是不交出来的好。”

“丫头,你就不想活命?”

“废了武功,形同废人,我活着干吗?换句话说,我要是废去了你们的武功,你们愿不愿活下去?”

三位老妇不由相视一眼。青袍老妇说:“秀姐,看来这丫头用计用智,不下于你,她用话一激,就将你的话掏了出去。要是这丫头真的能出去,我们真要小心提防她了!”

目光流盼的老妇摇摇头说:“我看这丫头还不够老练。要是我有这样的打算,就不会事先说出来。她这一说,不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了?”

莫纹一笑说:“我就是不说,你们会放我吗?人老精,鬼老灵,小女子怎么再聪明,也瞒不过你们,不如说出来痛快,你我之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岂不更好?”

“丫头,那你是存心不想活了?”

“哎!你别威胁我。小女子自从卷入江湖纷争尤其是卷进了慕容家这一漩涡里,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问这话是多余的。”

“你以为老身会随便让你死吗?”

“那就更好了!”

“老身可以令你生不如死!”

“小女子可不在乎。”

目光流盼的老妇一笑:“秀姐,这丫头有意用话激你。况且这丫头抱着一死决念,有什么话也威胁不了她的。”

“那我们怎么才能得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秀姐姐,小妹有一个办法。”

“哦?玉妹,你有什么好办法?”

“秀姐姐,这丫头机灵过人,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莫纹笑着说:“是呀!你们在外面商量好了后,再来对我说吧。”

目光流盼的老妇笑起来:“秀姐姐,你看,这丫头怪不怪?怎么反而赶我们到外面去说话了?”

帮主说:“大概她还嫌关在笼子里不够舒服。”

“秀姐姐,你没感到有点反常么!”

青袍老妇问:“玉妹,难道这丫头还会玩出别的花样来?”

莫纹一听,不由暗吃一惊。这叫玉妹的老妇,似乎比帮主还来得机敏,我可不能再大意了。的确,莫纹想使她们快一点出去,取到痴儿身上的玉女黑珠丹,早一点化解自己身上的毒,恢复功力,然后再想办法出去。自己要是不恢复功力,就什么也办不成,那时就真正任人宰割了。于是,装得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不怕我听到,在这里说也可以呀,我更高兴。”

玉妹老妇人笑道:“丫头,你别想用话激我。这个办法,我过去用得多了。”

“小女子怎敢用话激你?”

玉妹老妇不再去理莫纹了,对绿衣少女说:“你和小白两个,先将这痴儿带走!”

莫纹一怔:“你要带我兄弟去哪里?”

玉妹老妇微笑地问:“哦?你那么关心这个无用的痴儿?”

“他虽然是慕容家的二少爷,但不会武功,又是一个痴儿,你们将他关起已太过分了,还想要折磨他,不感到惭愧么?一旦传扬到江湖上去,中原几大门派能放过你们?”

“丫头,我们也跟你一样,才不在乎什么几大门派的。再说,这事只有这里的人知道,谁又敢多嘴了?”

痴儿在笼子里喊道:“我不跟你们去!我要跟着我姐姐!”

玉妹老妇问痴儿:“你愿意永远关在这铁笼里?”

痴儿说:“我当然不愿意啦!”

“那我放你出去不好么?”

“那我姐姐呢?”

“她只好关在这里了!”

“不!姐姐关在这里,我也愿关在这里。”

“你不想出去?”

“姐姐出去,我就出去。”

“这恐怕由不得你啦!”

“由不得我,难道由你吗?”

“当然由我们了。”

“由你?你是我家什么人?是我奶奶吗?”

这真是小孩子说的话,众人不住笑起来。玉妹老妇一缕劲风,隔空就封了痴儿的穴位,令痴儿不能乱动,笑问:“这一下你由我们了吧?”

莫纹大惊:“你将我兄弟怎么样了?”

“没什么,他太不听话了,我只想他乖乖地听我的话罢了。”

“你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出手,不害羞吗?”

“我人老了,面皮也老了,也就不懂得什么害羞不害羞了。”

莫纹咬着牙说:“要是你们伤了我兄弟的一根头发,放着我不死,我会以一报十,闹得你们鸡犬不宁,杀死了你们才解恨!”

“丫头,这事以后再说好了,我也像你一样,不受威胁。”

“你欺负一个弱者,到底是不是人?”

“我们不是人,是什么?总不会是鬼吧?鬼也不会在白天出现呵!”

“你们是一群残忍的老畜生!”

玉妹老妇顿时变色,冷冷逼视莫纹,半晌才说:“丫头,你为这话会付出可怕的代价,你知不知道?”

“你们最好杀了我,不然,我有更恶毒的话要骂出来!”

“好呀!我想听听你这丫头有什么新鲜的恶毒的话要骂出来。我们一个个在年青时,已听过不少恶毒话了,最好你拣新鲜的,别拣那些老掉牙的恶毒话。”

玉妹老妇这一段话,反而弄得莫纹骂不出来,说:“你——”

“骂呀!你怎么不骂了?”

痴儿虽不能动,却能出声,这时他说:“姐姐,你别骂,我来骂她们!”

玉妹老妇笑问:“你这痴乎乎的小混蛋,也会骂人么?”

“我怎么不会了?”

“那骂呀!”

痴儿瞪着眼,望着这好看的老夫人,想了半晌,转问莫纹:“姐姐,我用什么话骂她才好?”

众人先是愕然,继而“哄”的一声,全都笑了起来,连莫纹也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这个痴儿,连骂人的话也不会。

青袍老妇笑着说:“这么一个痴儿,玉妹,你别逗他了,我们走吧。”

玉妹老妇含笑对痴儿说:“我说你不会骂人不错嘛!”

“不!我会!你等等,我想想。”

众人又是大笑。玉妹笑问:“痴儿,你想到了没有?”

“唔!我想到了,那我骂啦!”

“我听着!”

“你,你这小懒虫,跑去哪里了?干吗还不给我倒水来!”

众人一听,全都傻了眼。这是恶毒的骂人话吗?简直是莫明其妙。众人以为这痴儿想了这么些时刻,准有一句石破天惊、令人难堪的骂人话来,等了半天却是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玉妹仍带笑问:“还有呢?”

“我,我没有了!”

“就只得这么一句?”

“那要多少句?”

“这是骂我的话吗?”

“当然是骂你啦!”

“我怎么是小懒虫了?我这么老,跟你奶奶一样,怎么是小呢?要骂,也应该骂老懒虫才对。再说,我怎么懒了?”

“这——”痴儿愣了愣眼睛,答不出话来。

玉妹又问:“这是不是你在家里,骂伺候你的小三子的话?”

“你怎么知道了?”

众人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笑,这时又“哄”的一声,全大笑起来。两个老妇笑出了眼泪,绿衣少女等几个丫鬟,更是笑弯了眼,有的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叫喊起“妈”来。

帮主老妇笑着说:“玉妹,好了,别再逗这痴儿了。”她又命绿衣少女和白衣少女打开铁笼,架着痴儿出去。

痴儿身手不能动,被两位少女架着,一边大声喊:“我不去,你们放开我,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痴儿叫喊声留在石牢内,人已给架了出外面,莫纹担心地问:“你们不会杀了他吧?”

玉妹老妇说:“这么个痴儿,起先我的确想杀了他。但他说话有趣,留下来不时让我们开开心也好。小丫头,你还是多想自己的事才好!”

帮主老妇又冷冷地抛了一句话过来:“我们杀不杀这痴儿,就看你的了!你最好想清楚一点。”

随后,三位老妇走了出去,铁门也砰然关上。莫纹冷静下来,暗想:那位玉什么的老太婆会采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绝食?断水?严刑拷打?还是采取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恶毒方法令自己痛不欲生?自己只是担心痴儿的生死。既然已抱一死的决心,以报答慕容家的大恩,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莫纹想到这里,索性闭目养神,不再去想三位老妇的种种对付自己的办法了。。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啷当一声又打开了,白、绿两位少女含笑走了进来。令莫纹想不到的是,她们也将铁笼打开了。莫纹感到有些意外,问:“你们要放我走?”

绿衣少女说:“莫姑娘,我们帮主和两位老夫人,请你到客厅谈话。”

“哦?我和你们帮主、老夫人有什么好谈的?”

白衣少女说:“莫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莫纹心想:她们又玩什么花样了?硬的不行,来软的吗?便说:“好呀!麻烦两位在前面带路。”

“还是我们搀扶莫小姐走吧。”

“你们怕我逃走吗?”

“莫姑娘别多心,我们只担心莫姑娘浑身无力,恐怕走不动。”

“不用!尽管我中了毒,浑身无力,路还是可以走的。”

绿衣少女说:“莫姑娘真的能走得动?”

“你们让我走走看,我真的走不动,你们再扶着我好了。”

“那么,莫姑娘请!”

莫纹的确浑身无力,举步实在艰难。不知是她内力特别深厚,还是凭一股惊人的意志和毅力,咬着牙,一步步地竟然可以慢慢走动,令白、绿衣少女不禁赞了一句:“莫姑娘一身的内力真深厚,服了四川陶门的酥骨散,居然还可以走路。”

莫纹一怔:“什么?我服的是四川陶门的酥骨散?”

白衣少女说:“是呀!任何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只要服下了这一种毒药,浑身骨头酥软,站也站不稳,别说走路了。想不到莫姑娘还走得动。”

“你们帮主去哪里弄到四川陶门这一种毒药?我知道,四川陶门以使毒独步武林,从来不会将本门的毒交给外人的。”

白衣少女想说,绿衣少女轻咳了一声,说;“我们也不知道帮主去哪里弄到四川陶门的毒的。”

莫纹知道她们不愿说出真相,一笑说:“你们帮主真有本事。”

白衣少女高兴了:“是呵,我们帮主本事可大了,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是吗?恐怕有一样东西,她永远也不会得到。”

“莫姑娘,什么东西?”

“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莫姑娘,你别将话说绝了!”

“不信,可以叫你们帮主试试看。”

“莫姑娘,你敢不敢和我们打赌?”

“打赌?那你们一定输定了!再说,我赢了,你们能将解药交给我或放我走?”

“这一点,我们做不到。”

“那我们就别赌了,赌也白费。”

两位少女一时不能出声。莫纹又问:“我们还要多久才可以走到大厅?”

“还有一段路哩。莫姑娘,我看我们还是扶着你走的好。”

莫纹似乎有点力不从心,暗想:“四川陶门之毒,果然厉害,不知痴儿身上的玉女黑珠丹能不能化解得了?化解不了,哪不就要听任三位老太婆的摆布?”莫纹还没有想到,她现在能抗拒酥骨散的毒性,能走一段路,全靠她过去服下的玉女黑珠丹的余力,当然也与她深厚的内劲和坚强的意志有关。正是由于这三方面的因素,使她仍能撑着行动,但施展武功是怎么也不可能了。

莫纹真的无力再举步了,对她们说:“那麻烦两位姐姐啦!”

“莫姑娘别客气,帮主本来就叫我们来搀扶莫姑娘的。”

莫纹由她们扶着,走过了一条回廊,最后来到大厅。一路来时,莫纹已暗暗留意四周的建筑,这住宅似乎是有钱人家的内院,房屋和亭、台、楼、阁依山势而建,花木处处,清雅美观,布局精巧。踏进大厅,其实这恐怕不是什么大厅,只可以说是一间精雅的会客厅,桌椅茶几齐全,陈设舒适,几幅字画挂在当眼之处,长几上摆设着古董玩物。这座大院,似乎坐落在山峰之中。

莫纹踏入厅时,三位老太婆仍端坐不动,只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妇人出来迎接,温和地说:“莫姑娘来了,请坐!”

莫纹说:“不敢!”由两位少女扶着在一旁坐下。厅上几盏玻璃大吊灯,将整个客厅照得如同白昼。莫纹离开铁笼时,已是黄昏。慢腾腾走了一段路,到这里已是掌灯时分了。

刚才还被困在牢屋的铁笼中,现在却端坐在这么一处清雅华丽的客厅上,莫纹这时真有点天堂与地狱之别的感觉,不知道这三个老太婆打什么主意?

首先,还是那叫玉妹的老妇人含笑问:“莫姑娘,你知否老身等三人为什么要请你来这里?”

“小女子正想动问。”

“我们想问你,你需要什么条件,才愿意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莫纹扬了扬眉:“我说出的条件,你们办得到吗?”

“丫头,你说吧,你要金、要银,就是要这座大院,我们也可以答应给你,让你一生一世吃用不尽。”

莫纹说:“这么一座大院,我一个人怎么住?要是我有了这座大院,恐怕死得更快,结果什么也得不到。”

青袍老妇问:“你怎么这样说话的?”

“老夫人,你试为小女子想想,我一个人有了这么一座大院,必定要请什么管家啦,厨房大师父啦,护院家丁啦,养一大群奴才,我哪有这么一大笔银两?没有银两,我势必又要去抢去偷,现在……”

帮主说:“丫头,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老身等人将这所庄院送了给你,就连同内外管家、各种下人全都送给你了,一切打点和银两来源,有内外管家处理,也用不了你操心,你只安心做你的庄主好了。”

莫纹笑了笑:“这太好了!”

“丫头,那你同意啦?”

“小女子的确同意。不过,我想请帮主别忘记,小女子目前为黑、白两道上的人盯踪追杀,我在这里一住,他们不会寻来?到时,小女子担心这么一座好端端的庄院,恐怕也像慕容家的紫竹山庄一样,连地皮也给人翻了过来,害得全庄上下的人,都成了刀下之鬼。”

“丫头,没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帮主,有话说,纸包不住火。再密实的鸡蛋,也会孵出鸡仔来。黑、白两道上那么多精明的高手,他们不会跟踪而到?连我在桂南荒山大野深处猎户家养伤,可以说是足不出门,也给玄冥阴掌门的人寻到了,他们怎不会寻来这里?”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到了哪里?”

“我到了哪里?”

“这是大巴山,云遮雾障的神农架中没有人敢来的深谷幽涧,武林中人,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来了这里的。”

莫纹惊愕了:“真的?我怎么来了这里?”

帮主悻悻地说:“丫头,为了弄你来这么一处地方,老身已使出了浑身的本事,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沿途还激战了两次。白天在深山荒林中隐藏,夜里才敢行走。费尽心血,才摆脱了所有的盯踪者,悄然进入大巴山,你知不知道?”

“小女子一直在昏迷中,的确不知道帮主这么辛苦。”

“现在你知道就好了。”

“小女子恐怕辜负了帮主的一番心血。”

“你不答应?”

“小女子不是不答应,而是不敢答应。”

“为什么?”

“小女子这么想,在这神农架的深山幽谷中,外人的确难以知道。但帮主和两位老妇能来,其他武林高手也可能来。再有,小女子好走动,不喜欢一生一世蜗居在这里。小女子一走动,势必又为人注意了。”

藕衣玉妹老妇含笑说:“丫头,你说来说去,是不愿意要这座庄院是不是?”

“小女子生来命贱,享不了富贵,更怕前呼后拥有人伺候,注定一生一世在江湖上漂泊,与人寻事生非,不得好死。”

青袍老妇说:“丫头,你怎么这样诅咒自己的?”

“老夫人,小女子恐怕命应如此,说不定就会惨死在这庄院中。”

“哎!我们叫你来,就不会伤害你。”

“我交不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你们也不会伤害我吗?那帮主的一番心血不白费了?”

藕衣玉妹老妇一笑:“我们能将你请来,就不算白费心血。”

“你们要我这个人有什么用?”

“有用,有用,怎么没有用呢!”

莫纹想进一步问,一位下人进来禀报:“帮主,两位老夫人,酒席已备好,要不要现在送上?”

青袍老妇说:“秀姐姐,这件事我们饭后再说好不好?”

帮主说:“那也好,端上来吧。”

“是,帮主!”下人退了出去。

莫纹站了起来:“帮主、夫人,小女子告退。”

藕衣老妇问:“你要去哪里?”

“回到小女子原来的铁笼子里呀!”

“你不愿陪我们饮酒?”

“小女子目前是阶下囚,不敢有此奢望。”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小女子怎敢如此大胆?”

“害怕我们的酒菜有毒?”

“三位要杀小女子,在举手之间,又何必再用毒这么麻烦?”

“那你怎不陪我们饮酒?”

“一个阶下囚,配吗?”

青袍老妇说:“莫姑娘,我们请你来,已将你当成是我们的一位贵客了。”

“那小女子告罪坐下。”

“别客气。”

饭后,莫纹说:“帮主,小女子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赐教?”

“莫姑娘请说。”

“小女子不明白,帮主怎么算准了我会从金菊顶而来,特意在山下大路边摆了那么一个茶店粥档的?”

“老身在江中一叟口中知道,姑娘要前往封川江口与他会合,而姑娘又在甘子坑干了那么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那么姑娘不从金菊顶一条路来,又走哪条路?”

莫纹说:“原来是他出卖了我。”

“姑娘别误会江中一叟,他的确是位信人君子。只不过我们借口雇船,发现了姑娘的行囊,用计将他要去贺江口的事套出来罢了。”

“帮主怎么套他的话?”

“我们雇请他去广州,他说对不起,这船到贺江口就不去了,不就套了出来?”

“那么小女子怪错他了。茶棚里饮茶歇脚的路人,也是帮庄有意安排的?”

“姑娘说对了。其实那茶棚原先就有,老身只借来一用,事后将茶棚交回了原主。”

“那几位路人好像都不会武功,就是帮主的发儿,也好像不会的。”

“姑娘真不愧心细眼明,他们的确都不会武功。老身知道姑娘为人极为机敏,安排会武功的人,那不令姑娘生疑?”

“罗浮四杰,总不会是帮主有意安排来的吧?”

“那也是老身有意放出风声,引他们而来,不然,怎能引得姑娘分心,去注意他们,而不提防老身?而且姑娘还得赶快吃完,准备临敌哩!”

“小女子不得不佩服帮主的神机妙算。”

“那你佩服老身了吧?”

“在用计用智方面,小女子心服口服。要是罗浮四杰不闯来,小女子又起疑心,帮主又怎么对付小女子?”

“真的这样,老身只好采取下策,在武功上与姑娘见高低了。不过,老身已算准了,姑娘一定会上老身的圈套。”

“帮主这么有信心?”

“因为在粥和包子中所下的毒,无色无气无味,姑娘怎么也看不出,试不出来。”

莫纹叹了一声:“可惜小女子没机会领教帮主的高招。”

“你要与老身比武?能胜得了老身?”

“小女子真想试试,只是现在力不从心。”

“你真要试?”

莫纹眨巴了几下眼睛,反问:“帮主不会化解小女子身上的毒,让我恢复功力与帮主比武吧?要是这样,小女子首先就佩服夫人的胆色,胜负是其次。”

帮主似乎动心了,玉妹在旁眨眨眼睛说:“秀姐姐,你不担心临老还会在阴沟里翻船么?”

青袍老妇也笑了:“秀姐一生算计人,倒让一个小丫头算计了过去。”

帮主笑了:“原来莫姑娘用话来激老身,老身差一点中计了。”

莫纹一笑说:“你们千万别误会,小女子只不过极想见识帮主莫测奇变的武功罢了。帮主不是说没办法时,可以用武功胜我么?你们不会是害怕败在我的剑下丢面子吧?”

玉妹老夫人笑说:“好呀!莫姑娘,你先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我们就解了你身上的毒,然后再在武功上分高低。要是莫姑娘胜了.我们三人甘拜下风,慕容家武功绝学送还,任由姑娘离开。”

“看来小女子没缘分讨得帮主的高招。”

“你不愿交出来?还是不相信我们?”

“小女子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藏在桂北的群峰峻岭之中,想交也交不出来。其实,以帮主莫测奇变的武功,人又神机妙算,何必去贪图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莫姑娘身怀梵净山的绝技,也惊震了武林,怎么又去盗取了?”

“小女子只一时好奇贪玩,才夺取了慕容家的武学,早知会惹出这天大的麻烦,小女子就不会去拿了。”

“那姑娘何不交给我们,摆脱这天大的麻烦?”

“那不害了三位吗?”

“我们可不将黑、白两道上的人物放在眼里。”

“就是我交给了三位,恐怕也摆脱不了黑、白两道上人的追踪。”

“我们可以在江湖扬言,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由我们夺取了。”

“他们相信吗?就算相信,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

“因为黑、白两道上的人,都说小女子已学会了慕容家的武功。少林寺那个老和尚,口口声声要小女子跟他回少林面壁哩!玄冥阴掌门的人,更要活捉了我,要我当他们的什么护法长老。所以小女子想,交出来也死,不交出来也死,不如不交出还好。看来,这个天大麻烦,只有小女子死了才会了结。”

三位老妇听了相视不语,莫纹却在心里暗暗好笑:这下你们听清楚了吧?我说得斩钉截铁,死了也不会交出来,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白花心思了。

帮主狐疑地问:“你没有学过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没有呵!我看也没有看过。”

“那你盗取它干什么?”

“小女子不是说过,我一时好奇贪玩吗?其实,梵净山的武功,我要学也学不完,学慕容家的武功干什么?”

“莫姑娘,我们各退一步怎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吗,以上宾之礼,接待姑娘,大院之内,任由姑娘来往;而姑娘吗,只将慕容家的武学秘笈给我们看看,我们不占有,仍由姑娘收藏,让我们共同学会慕容家的几门绝技。这样,以我们四人武功,足可以打发武林中任何一流的上乘拔尖高手,令西域的玄冥阴掌门在武林中除名。那时,再没有人敢盯踪、追杀姑娘了。”

莫纹心想:这叫各退一步吗?我身上的毒未解,连大门也走不出去,而你们却得到了慕容家的武功,变相地达到想要的东西,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哩!但莫纹没说出来,却装得欣喜似的,说:“这太好了,将来我们可以傲视群雄,称霸武林,而帮主说不定也变成武林盟主,令各大门派俯首称臣。”

帮主笑了笑:“我们三人都老了,武林盟主,恐怕非姑娘莫属。”

“我怎敢奢望武林盟主一职?”

“那么说,姑娘同意了?”

“以后再没有盯踪、追杀我,我怎么不同意?只可惜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在桂北的群峰峻岭之中,我现在又不能去取,怎么办呢?”

“不用姑娘亲自去取,只要姑娘说出在哪一座峰就行了,老身自会打发人去取来。”

“我也不知道那座山峰叫什么名的,恐怕没小女子亲自去取,谁也找不到。”

“姑娘能不能将藏宝地方的图形画出来,老身想,姑娘收藏的地方,必定做了记号的。”

“这也是个好办法,容小女子好好想想。帮主,你不会现在就逼我画出来吧?”

“姑娘明天画出来也一样。”

“小女子多谢帮主啦!”

“别客气,莫姑娘,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莫纹心想:鬼才跟你们是一家人,明天我胡乱画出一张图来,随便说一种记认符号,让你们白忙去。这样,你们一去一来,我起码有几天的时间想其他办法走脱。

藕衣玉妹老妇微笑:“莫姑娘,我想你不会捉弄我们吧?”

“哎!你们不信,那就算了!”.

帮主说:“莫姑娘不会捉弄我们的。莫姑娘是个聪明人,知道捉弄的后果是非常的可怕,对不对?”

“是呀!说不定小女子死得痛苦异常。”

“好!小白、小绿,你们两人送莫姑娘到飞霞阁上休息,同时准备好笔墨纸张。”

“是,帮主。”白、绿两位少女对莫纹说,“莫姑娘,请!”

白、绿少女扶着莫纹离开客厅。在路上,莫纹问:“关我的地方叫飞霞阁么?”

两位少女笑起来:“莫姑娘,那是地下石室,不是飞霞阁。飞霞阁是时老夫人接待贵客住的地方。”

“时老夫人?谁?”

“就是我们帮主称她为玉妹的夫人呀!”

“那穿青袍的是什么夫人了?”

“陶老夫人。”

“她们是你们帮主的妹妹?”

“不是,她们是我们帮主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两位姐姐,我还想问问,你们是什么帮的?”

“莫姑娘,帮主可吩咐我们不能说的。”

莫纹又暗暗纳闷了。不能说?恐怕不是光明正大的帮派,说不定是个可怕的秘密集团,因而不敢在武林亮名号。她们的野心可不小,想称霸武林,成为盟主,我更不能说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

莫纹来到了飞霞阁,一位丫头迎了出来,显然,她是负责打点这楼阁的丫鬟。

绿衣少女说:“小芹,这是莫姑娘,就住在这里,你要好好伺候了。”

小芹连忙拜见莫纹:“婢子拜见莫小姐。”

莫纹忙说:“不用,你快起来。”

“是!请小姐跟随婢子来。”

莫纹走进阁楼中,只见阁内布置得清雅绝俗,窗明几净,香气袭人。这哪里是什么接待客人住宿的地方?简直是富贵人家千金小姐的闺楼。凡是女儿家用的,室内应有尽有。楼阁的寝室,分里外两间,外面一间,一边摆放着盥洗用具,梳妆台上,胭脂香粉应有尽有,另一边摆放着一张大书桌。里面的一间,才是真正的寝室,家具是一色镶大理石酸枝台椅,床上的被单枕头,更是上等的绸缎料子制成,绿色的纱窗,粉红色的蚊帐。莫纹从来没有住过这么高雅、舒适的地方,不由说了一句:“你们的帮主真有钱呵!”

白衣少女说:“莫姑娘别误会,这里的庄院,不是我们帮主的,而是时老夫人的,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莫纹有些意外:“时老夫人不是你们帮会的人吗?”

“时老夫人没参加武林中的任何帮派,只听说她年青时,曾是昆仑派的俗家弟子,而且也早已退了出来,不再打理昆仑派的事。”

“那么陶老夫人也不是你们帮中的人了?”

“陶老夫人更加不是了,她可是武林中一门派的掌门人哩!”

莫纹又是惊讶:“什么?她是一个门派的掌门人?”

绿衣少女说:“莫姑娘,你早点睡,我们告辞了。莫姑娘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小芹,她会给你办的。”

“两位姐姐,我还想问问,我兄弟现在哪里?”

“莫姑娘,你可以放心,你兄弟很好,有人伺候他,我们没有伤害他一根头发。”

“我想见见他行不行?”

“莫姑娘的要求,我们得问过帮主才行。”

“好呀,那你们去问问帮主吧。”

“莫姑娘没别的话,我们走了。”

“辛苦两位了。”

“莫姑娘真客气。”

这两位少女便双双而去。莫纹望着她们去后的背影,心里说:哼!我客气?要是我有功力在身,不将你们扣下交换我兄弟才怪哩!

小芹端上一杯香茶进来:“莫小姐,请用茶。”

“多谢姑娘。”

“小姐千万别这么称呼我,叫我小芹好了。小姐,听绿衣姐姐说,你要画什么画儿的,笔墨纸张,我都准备好了,摆放在外面的书桌上。

“我明天才画。”

“那我给小姐打水洗脸。”

“麻烦你啦。”

不久,小芹便从外面挽了一大桶热水进来,看来不单洗面,便抹身也够。小芹先从桶里打了半面盆水,放下毛巾说:“小姐,请先洗脸,然后抹身,我再给小姐拿两套洗换衣裤来。”

莫纹见小芹年纪比自己还小二三岁,动作干脆利落,手挽一大桶水不见吃力,微笑问:“你练过武功吧?”

小芹笑了笑:“我们庄子里的人,个个都练了武功。我练得不好,小姐别笑。”

“怪不得你手脚这般敏捷,谁教你们武功的?”

“老夫人呀!”

“哦?那你们练的是昆仑一派的武功了。”

“我可不知道是什么武功呢。”

“听说昆仑一派的武功,以掌法和剑术出名,独步武林,你练的是掌法还是剑法?”

“我两样都练。”小芹见莫纹洗完了面。问,“小姐,要不要我给你擦身子?”

“不用,我自己来。”

“那我去给小姐拿衣服来。”小芹说着,端起洗脸水出去倒,顺手替莫纹掩上了房门,在门外说:“小姐,等会小姐的衣服我就放在门左边窗子上,小姐可伸手自己取来换上。”

“真麻烦你了。”

“小姐,不麻烦。”

莫纹自从在甘子坑、山神庙一战,一直到今天,还没洗过身子,身子和衣服也的确太脏了,便不客气地想好好洗洗身子。

莫纹痛痛快快洗擦了一遍,便去取衣服换上。时老夫人似乎善晓莫纹心意,换上的衣裤、腰带,都是一色的淡青色,质地都是上等的丝绸料子,非常合身。

莫纹穿好衣服后,小芹在外面敲敲门,问:“小姐,洗好了没有?”

“洗好了,你进来吧。”

小芹推门进来,见莫纹的一身打扮,笑着说:“小姐,你真漂亮!”

莫纹想不到小芹会这么说的,好笑说:“你也很漂亮呵!”

“哎!我要是有小姐一半的漂亮就好了!”

莫纹见小芹一派天真活泼,不禁心里有了几分喜爱,问:“小芹,你怎么来这庄子里的?家里有什么人?”

小芹说:“我是个孤女,是老夫人把我捡回来,将我养大,又教我功夫。”

“那我也跟你差不多。”

“我怎比得上小姐呢。”

“可是我现在连你也没法比了。”

“小姐怎么这样说?”

“我今夜住在这里,说不定明天又给关在铁笼子里面了。”

“小姐,不会的。”

“你怎知道不会?”

“我听我家老夫人说起小姐时满脸笑容,她说她打心里很喜欢、佩服小姐的为人。”

莫纹一下警惕起来:别不是时老婆子故意安排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来软化自己,令自己不知不觉上当,对她们产生好感?便不动声色地含笑问:“真的?你不是在逗我高兴吧?”

“哎!小姐,我骗你干什么?”

“是吗?她怎么说来着?”

“她喜欢小姐独自一个人闯江湖的胆色,更钦佩小姐的机智,将黑、白两道上的高手玩弄于手掌上,比她当年闯江湖时强多了。”

“你家老夫人是黑道还是白道上的人?”

“我家老夫人什么道也不是,是自走其道,跟小姐一样。”

莫纹听了好笑:“你家老夫人自走其道,怎么会跟我一样?我可是邪派中的一只狡黠狐狸,黑、白两道上的人都在追捕我,现在连你家自走其道的老夫人都在追捕我,目前我不是给她捕捉到了吗?再说,你家老夫人可是出身于名门正派的昆仑派,与我不同。”

“不管怎样,我家老夫人就是喜欢和钦佩小姐。”

莫纹心里说:她喜欢我吗?那见鬼了!她喜欢的,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并不是喜欢我。便说:“好了!小芹,你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那小姐早一点休息。”

小芹提着水走了出去。

这一夜,莫纹睡在软绵绵的床上,思绪万千,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大意,中了那个什么帮主的计,弄得自己像废人般的给人看守着。她既惦记着痴儿的安全,也为自己今后怎么逃出去苦思办法。但目前最主要的是想办法见到痴儿,得到他身上的玉女黑珠丹,使自己恢复功力。那么,自己就有办法脱身出去。她又有点后悔,怎么不将痴儿身上的玉女黑珠丹由自己收藏起来?要是由自己收藏在身,那不没事?可是,她转而一想,这样更不行,因为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剑呀、金银呀,以及所带的随身应用物品,在自己昏迷时,全部给搜了去,玉女黑球丹要是在自己身上,那还不是给他们收了去?那么,就连这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但愿她们没去注意痴儿,搜去痴儿身上那两瓶稀世的丹药。

莫纹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当她给外面人走动的声音惊醒过来时,一看,外面已天色大亮,殷红的朝阳,已从纱窗透射进来了。她轻轻地咳了一声,小芹便笑眯眯地推门进来:“小姐,你睡醒了?”

“醒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姐,还早哩!你还可以多睡一会。”

“不了,我现在起来。”

“那我给小姐端水来,让小姐盥洗。”

小芹说完,便砖身而去。

莫纹又打量了外面一下。要是在往日,这时辰莫纹早已起身练功,哪会睡到这么晚才起来?可是现在,浑身软弱无力,还练什么功?

莫纹慢慢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小芹已将热水端进来了,一见说:“小姐,我给你梳头吧。”也不等莫纹答应,便送上热手巾给莫纹洗面,然后给莫纹梳头。

要是在往常,住这么好的地方,还有人伺候,这的确是一种享受。但现在对莫纹来说,却是一种受罪,样样都由不得自己作主。

梳洗完毕后,小芹又端来几样精美的早点,伺候莫纹吃用。莫纹问:“你不吃?”

“小姐,我早已吃过啦!”

“那好,我吃完早点,准备画画啦。”

莫纹眼见笔墨纸张全摆在外面书桌上,感到不画出一张地形图来,恐怕连痴儿也见不到。

小芹说:“好呀,我给小姐磨墨。”

莫纹吃完早点,小芹墨也磨好了。莫纹提笔想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负伤,在一处山谷中一对老猎人夫妇家养伤时四周山峰的情景,微笑一下,便将那四周山峰的形状画了出来。梵净山庄的姑娘,可以说是多才多艺,不但会武功,会刺绣、会打猎、会烹调,也会绘图写字。

小芹在旁好奇地问:“小姐,你画什么画儿的?”

“藏宝图。”

“藏宝图?藏什么宝?”

“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噢!我还以为小姐在画山水画哩!”

“我画得好不好?”

“好!好!小姐画得真美,有山,有水,有树,有路,在那山峰下,还有一座小茅屋,宝就藏在茅屋中吗?”

“不!藏在西侧山峰中一个岩洞里。”

“小姐怎么不画出岩洞来?”

“岩洞太小了,没法画,我写明就行了。”

莫纹画好画后,自己又欣赏了一下,莫纹哪里是画地图,她是在画一幅别致的水墨山水画,心里想:要是三位老太婆根据这么一幅画去找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到时她们准会气破肚皮的。

莫纹对小芹说:“你快去对你家老夫人说吧,藏宝图画好了,是她们亲自来取呢?还是我自己送去?”

“小姐,不用了,等会我家老夫人和陶掌门、秀帮主会来看望小姐你的。”

“是吗?那我就等她们来啦。”

“小姐画画辛苦了,婢子扶小姐到那边躺椅上休息。”

“不用,我自己会去。”

“那婢子给小姐斟杯香茶来。”

莫纹微笑一下,表示谢意。自己便到躺椅上躺卧着。这张躺椅铺了一层柔软的天鹅绒褥子,人在上面躺卧着,非常的舒服。

莫纹心想:我现在浑身软弱无力,真成了事事要人伺候的富贵人家弱不经风的千金小姐了。所谓千金小姐,只不过是笼里的一只金丝雀,任由别人摆布,怎及得江湖儿女那般快意自在?

没多久,时老夫人和什么陶掌门、秀帮主相偕而来,莫纹只好起身相迎,苦笑一下:“三位前辈请坐。”

三位老太婆微笑坐下,小芹一捧上香茶后,时老夫人问:“莫姑娘,昨夜睡得舒适吧?”

“多谢老夫人,小女子睡得太舒适了!担心长久如此,变成了一个不会行动的废物。”

时老夫人一笑:“那姑娘不愿长久在这里住下去了?”

“哪只鸟儿愿意关在笼子里的?”

“不错!姑娘是遨翔天空的一只彩凤,武林中叱咤风云的奇女子,怎能长久蜗居在一处的?”

“老夫人过奖了!小女子只是天生的苦命,享受不了这里的富贵和王侯般的生活。”

秀帮主说:“莫姑娘,我们闲话少说,那幅地图,想必是画好了?”

“不敢辱命,早画好了。”

“哦?现在哪里?”

莫纹一指书桌:“那就是。”

三位老太婆朝书桌上墨汁未干的画儿瞄了一眼,略为惊讶。秀帮主问:“这就是藏慕容家武功绝学的地图?”

“是呀。”

陶掌门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一幅画哩!”

莫纹狡黠地笑了笑:“这不好吗?这样,才没有人注意哩!”

时老夫人说:“芹儿,将画取过来让我们看看。”

“是!夫人!”

小芹将画小心地取过来,交到时老夫人的手中,三位老太婆困惑地看了一会,相视一眼。陶掌门首先啧啧地赞着:“这幅画画得太好了!”

时老夫人也赞道:“这画有远有近,有疏有密,落墨潇洒、布局舒服。想不到莫姑娘不但是位使剑的高手,还是位丹青高手哩,失敬!失敬!”

秀帮主也点点头:“真看不出她还能画出这么好的画儿来。要是裱糊起来,拿到字画店里去卖,准会卖百几两银子。”

莫纹笑道:“三位前辈别取笑,小女子只是随便涂鸦罢了,怎能卖得百几两银子的?”

时老夫人对小芹说:“芹儿,你快将莫姑娘的画儿交给总管,叫他马上请人裱糊起来,挂在我们客厅上。”

“是!夫人。”小芹提着画转出去了,没有多久,就走了回来。

莫纹一时不知道这三位老太婆弄什么花样,略带困惑地问:“这可是藏宝图呵,你们怎么将它当画儿了?不怕人知道抢了去吗?”

时老夫人一笑问:“姑娘不是说,这样更没人注意么?有谁去抢一幅画的?再说,又有谁敢来这里抢?”

秀帮主补充了一句:“那这个人准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陶掌门含笑对时老夫人说:“玉妹,看来你很喜欢莫姑娘呢。”

时老夫人展颜欢笑:“莫纹人长得美,武功又俊,还画得一手好丹青。这样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世上又有几人?我看谁都喜欢。不知哪家有福,能娶得这样的好媳妇。”

秀帮主微笑:“玉妹,你这么喜欢她,不如我们给你攀这门亲可好?”

陶掌门鼓掌而笑:“对了!玉妹,你不是有一位孙儿么?你就将莫姑娘娶过来好了!”

时老夫人笑得更欢了:“我那孙儿生性愚蠢,不知莫姑娘能看上眼么?”

陶掌门说:“令孙虽然愚蠢,但长相不俗,也可以配得上莫姑娘。”

秀帮主说:“玉妹,以你家在武林中的威望,将莫姑娘娶来,也没有委屈了她。”

陶掌门又说:“玉妹,我们都是江湖中人,办事讲求干脆爽快,我看,今夜里就把这件喜事办了吧!”

这三位老太婆只顾你说我道,就当莫纹不存在似的。莫纹先是怔怔地听着,后来越听越不像话,十分气愤,但心里更是恐慌。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位老太婆,会采取这样的方法来对付自己。当时老夫人询问她意见怎么样时,莫纹气得手脚都冰冷了,半晌才说:“你、你、你们别打错了主意!我、我、我死也不会答应。”

时老夫人感到惊讶:“你怎么会不答应?是不是嫌我家配不上你?”

秀帮主说:“莫姑娘,你答应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我们可以不要,全归你。”

陶掌门笑道:“莫姑娘,老身的侄孙生得一表非凡,你看见了,准会高兴的。”

莫纹心想:要是我成了你们的孙媳妇,那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还不是落到你们的手中吗?你们当然说可以不要了。一表非凡,我算你孙儿貌似潘安、宋玉,我也不屑一看。

时老夫人说:“莫姑娘,你别冲动,冷静想清楚,我们成为一家人多好?”

“对不起,我也劝你们别大白天作梦。”

秀帮主说:“莫姑娘,老身最欢喜白天作梦了,而且这个梦,很快就变成了真的,你相不相信?”

“你们想怎么样?”

“没什么,想你成为老身三人的好媳妇。”

“你们想强来吗?”

“哎!别说得那么难听,有时强来一下,也非常的好。”

陶掌门说:“莫姑娘,我们也是为你着想的。你成了我们的孙媳妇,江湖上恐怕再没有人敢来追杀你了。莫姑娘,我想,你总不会不嫁人吧?”

“我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到你们家来!”

秀帮主冷冷地说:“这恐怕由不得你作主了!”

“我再说一句,你们想强来,所得到的,不但是我的尸体,也会赔上你们的什么非凡的孙儿,说不定他会比我先死。”

“你在威胁我们?”

“我一向最不喜欢威胁别人,说出的话,一定办得到,你们最好想清楚了。”

秀帮主说:“不用想,老身一向不信邪。玉妹,你准备办喜事,今夜里就让你孙儿与她成亲。”

陶掌门说:“不错!木已成舟时,莫姑娘会慢慢转过来的。玉妹,你放心办好了。”

“那我多谢二位姐姐啦!”

莫纹一下站起:“你们真的要强来?”

时老夫人含笑说:“莫姑娘,你一时想不开,老身很体谅你,以后你就会知道,老身等三人,对你是一片好心。”

“强将人作你们的孙媳妇,是一片好心吗?传到江湖上,不怕人耻笑?”

“别人的耻笑,老身才不在乎。芹儿。好好伺候莫姑娘。”

“是!夫人。”三位老太婆要走时,莫纹突然喝声:“慢着走!”

时老夫人问:“莫姑娘,你有什么话说?”

“我要见见我的傻兄弟。”

秀帮主一下警惕起来:“你要见这个痴儿干什么?”

莫纹顿时冷静下来,闪烁其辞说:“没有什么,因为他目前是我身边的唯一亲人,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老身知道他是慕容家的一个不成器的白痴儿,跟你毫无关系,算什么亲人了?你有话,成了亲才说吧。”

“你们是不是将他杀害了?”

“这么一个无用的痴儿,杀不杀都是一样。不过,目前我们并没有加害他。老身要杀害他,又何必万般辛苦将他带来这里?要杀,在路上早将他杀了!”

时老夫人说:“莫姑娘放心,这个痴儿,现在玩得很开心,恐怕他已经将你忘记了。”

“你们既然没有杀害他,就得将他带来给我。”

“好!我答应你。明天,我就将他带来给你好了,今天可不行。”

三位老太婆走了。莫纹连最后一线希望也没有了。整个人软瘫地坐下来。小芹说:“小姐,你疲倦了,婢子扶你到床上休息。”

“不用!你走开!”

“婢子是奉老夫人之命伺候小姐的。”

莫纹不由目视小芹,见小芹一张带雅气的俊脸,呈现出一派天真的笑靥,问:“你是在伺候我还是在看守着我?”

“小姐,你怎么这样说?婢子是在伺候小姐。”

“那我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得服从了?”

“是呀!”

“唔!这楼阁里太闷了,你扶我到走廊上坐坐,我要看看这里的山色美景。”

“那婢子先搬一张软椅到走廊上才好。”

“你马上搬呀!”

“是!小姐。”

小芹很快搬了一张软椅到走廊上放下,然后便扶莫纹蓟走廊上凭栏坐下。莫纹不由打量了阁楼下的院中景色和院外的山峰流云,长叹一声,心里说:想不到我莫纹误中奸计,今夜里葬身于此。傻兄弟,今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我只恨不能亲手刃了这三个用心险恶的老太婆。跟着又想:不行,我要死,现在就跳楼才好,不然今夜里,我杀不了那个时家的孙子,不受污辱了?

莫纹想了一下,对小芹说:“妹妹,麻烦你到里面给我斟杯茶来好吗?”莫纹想先将小芹支开,自己尽力翻过栏杆跳楼而死。

小芹却说:“小姐,这里风大,我还是扶小姐回阁里的好。”

“怎么?我吩咐你的话也不服从么?”

“婢子不敢。”

“那你快去!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

“小姐,那你坐好了,婢子去给你斟茶来。”

“你担心我会掉下楼么?”

“小姐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你快去吧。”

“是!小姐。”

小芹转身走入阁内。莫纹将牙一咬,出尽浑身之力,扶着栏杆,站上软椅,正想翻下楼去。蓦然听到一阵风起。小芹身似轻燕,从阁楼的窗户中穿出来,一下拦腰抱住了莫纹,如抱一团棉絮,闪身跃回了阁楼里,小芹出手之快,轻功之高,大出莫纹意料之外。这种身法手法,已属武林中一流高手之列了。

小芹将莫纹轻轻放在躺椅上,说:“小姐,你怎么这样想不开?万一小姐有不测,叫婢子怎向老夫人交代?”

莫纹刚才的行动,已累得气喘吁吁了,半晌才说:“你救我干什么?我自己寻死,关你什么事了?”

“婢子可是伺候小姐的人,小姐死了,婢子恐怕也不能活了。”

“好呀!那你跟我一块跳楼死吧。”

“婢子可不想死,也不愿小姐死。”

“你知不知你干了一件傻事?”

“婢子怎么干傻事了?”

“我要是不死,你家的什么孙少爷今夜里必死无疑。”

“这怎么会的?”

“我会杀死了他。”

“真的?”

“因为我是一只狐狸,见了青年男子,心痒难禁,杀了才感到舒服。你难道没听江湖上人们说我是狐狸女么?”

小芹惊愕得睁大了一双晶莹的眼睛,疑惑地问:“小姐是狐狸女?”

“是呵!也就是人们所常说的狐狸精,最会害死男人了。你看看,你救了我,等于就害死了你家的孙少爷,这不干了一件傻事吗?所以你最好将我丢下楼去,才可以免你家孙少爷一死。”

小芹惊怔了半晌,上下瞅着莫纹,疑惑问:“那小姐怎么没有狐狸尾巴的?”

莫纹一听,险些笑出来。这个小丫头,武功极好,却是一派天真无邪,自己临死之前,逗逗她开心也好,到了地府一做个开心鬼总比做个愁眉苦脸的鬼好,便说:“狐狸要是露出尾巴,那还是狐狸精吗?只有道行不深的狐狸,才露出尾巴的。”

“小姐的道行有多深了?”

“不多不少,刚好一千年。我早已算定今年今日,正是我解脱升天之日。现在,你不但害得我不能升天,也害得你家孙少爷将要跟随我下地狱。”

小芹又怔住了:“那,那婢子怎么办?”

“快将我扔下楼呀!”

“我,我怕!”

“你怕什么的?”

“我怕老夫人打我、骂我。”

“你说我不小心,自己跌下楼不行了?”

“我不敢欺骗老夫人。”

“好!我升不了天,先将你变成一只狐狸,然后让你咬死一庄子的男人。”

“不,不,我不变狐狸,尖嘴儿,大尾巴,那多难看,我更怕咬死人。”

“那你看我难看吗?”

“小姐当然好看了,我能像小姐一样吗?”

“当然一样。不过你道行太浅了,狐狸尾巴怎么也变不掉,会露出来的。”

“不,不,小姐,你别将我变成狐狸,我不要大尾巴。”

莫纹“卟哧”一声笑起来。这个小丫头,怎么将我的话当成真的了?我要是能变,先将那三个用心险恶的老太婆,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怎么也轮不到变你这傻丫头。

小芹似乎想起来了,怀疑地问:“小姐,你有那么大的道行,干吗给秀帮主捉来了?”

“这是天意,我命里该有此一劫。要是我今日不能解脱升天,一旦再吸了你家孙少爷的精血,就变成狐狸妖魔了,势必要害死很多很多的人,最后会跌入万劫不能超生的地狱中去,那太可怕了!”

“不,不,你千万别这样,我去向老夫人说一下。”

“那你快去吧!”

“婢子走了,小姐不会跳楼吧?”

“好!你这么好心,我等你回来好了!我也不想你家老夫人为难你。”莫纹心里说,只要你一离开,我就是爬也要爬到走廊上去,让你们看见楼下的一具尸体。

小芹正想走下楼去,白、绿衣两位少女双双蹬上楼阁来。小芹一见大喜:“白姐姐,绿姐姐,你们来得太好了!麻烦你们看着小姐,我有话要跟老夫人说。”

白衣少女说:“不用了,一会你家老夫人和你家小少爷会来这里看莫小姐的。”

绿衣少女问:“你有什么话要和老夫人说的?”

“莫小姐想自杀呵!”

白、绿衣两位少女相互望了望,笑起来。一个说:“莫小姐服下了陶门的毒药,连咬舌的气力也没有,怎会自杀呵!”另一个说:“你这傻丫头,莫小姐是在吓唬你!”

“姐姐,是真的,莫小姐没有吓唬我。”

“哦?她怎么自杀?上吊还是撞柱子?她办得到吗?”白衣少女问。绿衣少女却说:“芹妹,你还是快准备一下,你家老夫人带着你家小少爷,前来和莫小姐相亲,很快就到了。”

“不,不!别让我家少爷和莫小姐相亲。”

白、绿两少女还来不及问小芹是怎么回事,楼下已传出。了时老夫人的声音,跟着,就是一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目如流星、面如满月的俊俏青年跟随时老夫人登上楼来。小芽慌忙上前行礼:“婢子叩见老夫人和小少爷。”

时老夫人说:“芹儿免礼!”

“是!老夫人。”

时老夫人对身后的俊俏青年说:“春儿,那就是莫姑娘,你快上去拜见。”

莫纹初时一见白、绿两位少女上楼,便知道自己已不能自杀了,只有等待机会。现听说时家小少爷前来相亲,真是又恨又气又羞。她冷冷地打量了这时家小少爷一眼,暗暗吃惊,心想:的确,这时家小少爷,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比痴儿强多了。时家的一位小丫头,武功都那么好,看来这时家小少爷的武功,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从他登楼的脚步便已听出,在轻功上,恐怕是属于武林的一流人物。莫纹很快将脸掉向窗外,不再去理睬时家的祖孙两人。

翩翩青年走近莫纹跟前一揖说:“在下时逢春,拜见莫姑娘。”

莫纹已存心想死,更有意去激怒时家祖孙,毫不理睬地躺在躺椅中纹风不动,弄得时逢春一时尴尬异常,不知怎么下台。时逢春用求援的眼神望着祖母,时老夫人极有涵养,笑说:“春儿,莫姑娘心情不好,你应该体谅一下。”

“是!奶奶。”时逢春又向莫纹一揖说:“在下不知姑娘心情欠佳,冒昧前来,请姑娘恕罪。”

莫纹仍然不理睬。白衣少女忍不住了:“莫小姐,时家小少爷以礼相见,姑娘这样,太过分了!”

莫纹缓缓回过头来:“对不起,小女子是山野之人,不知规矩。说到过分,你们用毒药毒我,将我强掳到此,这算不算过分了?”

绿衣少女说:“莫小姐在紫竹山庄捆了慕容庄主夫妇,强取了人家的武功绝学,这又怎么说?”

时老夫人说:“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都别说了。莫姑娘,你看我这孙儿怎样?”

“可惜是个死人。”

白、绿两位少女和小芹顿时变色,不由往时老夫人望去,时老夫人依然面带笑容:“你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是死人了?”

“因为我看他是个死人,能活得过今天,活不到明天。”

“哦?我孙儿不好看?”

“不错,他现在长得不俗,不知死后,还好看不好看?我真想不出,一个鲜血淋漓的死人,会好看的。”

时家祖孙,也算极有修养,时少爷说:“奶奶,莫小姐心情不好,我们走吧。”

时老夫人点点头:“唔!莫姑娘心情的确不好,我们今夜里再来吧!”

莫纹说:“时老夫人,你想令孙长命,最好别来接近我。”

“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孙儿么?”

“很难说!天有不测之风云。我更难担保,这座富豪的山庄,不知几时,会成为鬼冢,白骨垒垒的鬼冢。”

小芹害怕了:“老夫人,你千万别让小少爷接近莫小姐。”

时老夫人瞅住她问:“哦!为什么?”

“她、她会吸干小少爷的精血的。因为她说她是个狐狸精,见不得男人,一见就会伤害。”

“你听她胡说?”

“不!老夫人,婢子曾听庄上一些嬷嬷也是这么说的。”

“你这小妮子真没见过世面。嬷嬷们是在讲故事,你怎么当真的了?”

“老夫人,莫小姐不是狐狸吗?”’

白衣少女笑起来:“芹妹,莫小姐要是什么狐狸精,还能让我们帮主活捉过来吗?”

“不、不,她说她命里应有此一劫。”

时老夫人笑骂道:“你这小妮子,人家站着哄你,你就跪着哄别人。我怎么没想到你小小的脑瓜中,装了这么些妖魔鬼怪的东西?今后别去听什么狐狸精的故事了,再听下去,你就更稀里糊涂,变成个小傻瓜了。”

绿衣少女说:“就算莫小姐真的是什么狐狸精,现在已浑身无力,还不是乖乖的任由我们摆布?”

老夫人起身说:“芹儿,今日你要格外小心伺候莫姑娘,半步也不能离开。”说时,她看到了走廊上的一张软椅说:“更不能让莫姑娘到走廊上坐了,以免发生意外,知道吗?”

“婢子知道。”

时老夫人又望了莫纹一眼:“莫姑娘,你最好别胡思乱想,今夜过了你的大喜日子,明日,你就是时家的人啦!”

莫纹冷冷说:“我希望你别办丧事!”

时老夫人一笑,偕同时逢春而去,随后白、绿两位少女也走了。莫纹长叹一声,看来自己连自杀的机会也没有了。

小芹却望着她:“小姐,你不是狐狸精?在吓唬我?”

莫纹对着这天真无知的小丫头,又气又好笑:“你看我是不是?不过,我没有吓唬你,今夜里你就知道了。”

“你真要害我家的小少爷?”

“他自己撞来找死,可怨我不得。”

“不,不,我家小少爷是个好人,小姐,我求求你,千万别害他。”

“我不害他,他就会害我了!”

“我家小少爷绝不会害小姐的。”

到底是时家小少爷害了莫小姐,还是莫小姐会害了时家小少爷,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柳暗花明

“我不走开又怎样?”

“老子就先杀了你!”

少女笑起来:“原来要杀我的不是别人,却是你们!”她又慕容墨:“庄主,这些人是你庄上的人吗?”

慕容墨苦笑一下:“姑娘,他们是这位冷寨主手下的弟兄。”

“哦!?冷寨主?那么说,也是一个山贼的头儿,怪不得这么霸道凶蛮哩!”

鬼脸栋脸色一沉,一张脸显得更难看了,喝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一个山贼的头儿吗?”

刚才向慕容墨叩头赔礼的大汉怒吼一声:“小贱人!你找死了!”他窜出来,一刀向少女劈头盖脸砍下去。慕容墨一见大惊,刚想出剑,却见少女玲珑娇小的身形一晃,快似电闪,也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手的,不但夺过了这大汉手中的刀,纤纤玉掌更把大汉拍飞了,人摔下来时,已是一具死尸。这是梵净山庄的绝技——天殛掌。一掌便取人性命。

鬼脸栋看得心头震惊:“你,你敢杀了我的人?”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风吹也倒的少女,一招就取了自己手下。人的性命。

少女似乎没事一样,笑起来:“亏你还是一个山贼的头儿,这般不明道理。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呀!我问你,有人要杀你,你杀不杀他的?”说罢,她将夺过来的刀,暗运内力一震,竟断成了三四截,随手将刀柄一丢,直插入土石中,以至没顶。

少女露出了这一手惊人的武功,令大明山的群匪瞠目咋舌,面色大变。鬼脸栋已知无力阻止这少女去紫竹山庄了,便萌退意,说:“好!你等着,我大明山的人不会放过你的。”他一挥手,“走!”群匪便赶快离去。

鬼脸栋和群匪一走,少女对慕容墨微微一笑:“庄主,小女子给添麻烦啦!”

慕容墨又惊又喜,连忙说:“莫女侠别这样说,就是你不来,他们也在找我们的麻烦哩!”

慕容墨惊的是,已看出这少女武功之高,又在轻风使者之上,而且出手无情,比轻风使者更甚。要是她也是来算计自己家传的武功绝学的,恐怕紫竹山庄无人能挡了,喜的是,总算是将鬼脸栋暂时惊退了,自己遣散的家人可以离去,便转头对要离去的家人说:“现在你们可以走了。我知道你们的家,都在四十里之内,勾漏双恶不会危害你们的。”

少女笑道:“勾漏双恶早已给我杀掉了!”

慕容墨又是惊喜:“勾漏双恶已给你杀掉了?”

“是呀!他们两个对我更无礼,没办法,我只好将他们杀了啦!”

慕容墨想不到自己母亲没能除掉的勾漏双恶,却叫这少女除掉了,可以说为江湖除掉了两个黑道上的大魔头。这本来是一件惊震武林的大事,为武林人士所敬仰的荣耀侠义行为,可这事从这少女口中说出,就像是踩死了两只蚂蚁似的随便得很,根本不当什么一回事。慕容墨改容地说:“莫女侠,杀掉了这两个魔头,你可为平民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少女笑道:“我可没想到为什么人做好事呵!只是他们犯了我,我才杀了他们的。”

“莫女侠过谦了!”

“我不是过谦,我是说真的呀!”

“不管怎样,莫女侠总算为江湖除了两个大祸害。”慕容墨又对家人说,“现在你们更可以放心走了。”

要离去的家人们,本来于去留仍在疑惑害怕,现听说杀人不眨眼的勾漏双恶也死了,便放了心。他们叩谢了庄主和少女后,纷纷离去。慕容墨对少女说:“莫女侠,请!”

“哎!庄主,你别称我什么女侠女侠的,我可不是什么侠义道上的人,我要是不高兴起来,不管什么人,我都杀的。”

“莫女侠说笑了!”

“庄主,我可不会说笑呵!”

慕容墨一笑:“好,好,莫女侠,请!”心想:自己母亲在江湖上行走,又何尝不是这样?

“哎!你怎么又叫我女侠了?你叫我莫姑娘不更好听吗?”

“要是你不介意,我就叫莫姑娘了!”

这位梵净山庄的少女,随慕容墨来到紫竹山庄。只见山庄前的一条大道,两旁尽是一色苍老盘屈的古榕树,浓荫遮日,一条山溪水,在山道旁的榕树之下,潺潺地流淌着,那怕在炎炎的夏天,踏上了这条山道,也会使人有一种凉爽出尘的感受。更难得的是,横跨大门溪水上的一座木桥两头,都是亭子似的建筑,依栏杆而设有座位,中央盖有顶篷可供来人歇脚纳凉,观赏桥两旁的山色水景,整座木桥,宛如一条长廊,挡雪遮雨,这完全是广西侗族人的古建筑物。

少女看得大为高兴,说:“这桥建得太美太好了!我梵净山庄可没有这么一座桥呵!要是有,我会早早晚晚在桥上蹓跶的。”

少女正说着,蓦然见一个青年从桥底下攀爬到桥的栏杆上,一脸的水渍沙泥,一身的衣服脏乱得很,笑嘻嘻地坐在栏杆上,年纪虽然有十八九岁,但神情完全像个大孩子。少女吃了一惊,问:“你是什么人!?”

“嘻嘻,小姐姐,你生得很好看的。”

少女剔了剔眉,正想再问,只听得慕容墨一声大喝:“畜生!谁让你跑出来了?”

“没,没有谁让我跑出来,是我自己跑出来的。爹!这位小姐姐是我家的客人吗?”

“畜生!看你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家去!?”

“爹!这位小姐姐生得好看呵!她跟不跟我玩呢?”

“畜生,不得无礼!”慕容墨转头对家寿说:“你将这畜生捉回去关起来。”

家寿应了一声,对青年说:“小少爷,我们走吧!”说着,一手就将这青年提下栏杆来,牵着他先走了。

不用说,这个大孩子似的青年,就是慕容家的痴儿慕容智。少女见他给家寿牵走的情景感到好笑,问慕容墨:“庄主!这是令郎?”

慕容墨叹了一声:“家门不幸,生出了这么一个痴儿,这恐怕是慕容家几代杀人不少,才有此报。刚才小儿有什么得罪姑娘的,望姑娘莫怪。”

“我怎会怪他的?庄主,令郎一向都是这样吗?”

“一向都是这样。”

“庄主怎不请人医治的?”

“请了好几个大夫了,就连一代神医千面女华陀也医不了,看来他是没治的了。”

“庄主,说不定令郎今后得遇奇缘,医好也不一定。”

“但愿如姑娘所说的就好了。”

说着,他们已走进大门,慕容墨夫人早已带了随身的两名丫鬟阿婵和阿紫在前厅的石阶上相迎了。

慕容墨介绍说:“莫姑娘,这是贱内。”

莫纹便上前施礼说:“小女子拜见夫人。我是不请自来,打扰了贵庄,请夫人见谅。”

慕容夫人还礼说:“莫姑娘言重了。敝庄得姑娘光临,无限荣幸。如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请姑娘原谅才是。”

“夫人,你真会说话。小女子只来观赏贵庄,只要夫人不将小女子赶出去,我就高兴了,还管什么周到不周到的。”

慕容夫人一笑:“姑娘才真的会说话哩!”

“夫人,我才不会说话哩。在梵净山庄中,她们都说我是笨嘴笨舌的小丫头,一说话就得罪人,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夫人,你看我笨不笨?”

“姑娘说笑了!”

一两句交谈,慕容夫人打心里极喜欢这少女的坦率和天真。她亲切地挽了少女的手,双双步入大厅,分宾主坐下。慕容墨坐在夫人身旁相陪。

大厅原先是设有灵堂神位的,因给疯丐、飞贼、黑白双妖一闹,已乱得不成样子。便将灵堂神位搬入到内厅去了,前厅仍然是接待客人的地方。

小丫头捧上香茶,慕容夫人说:“莫姑娘,请用茶。”

“哎!夫人,你们千万别对我这么客气。一客气,我反而坐得不舒服了,不如随便一点的好。我这个人,最怕就是别人对我客气。”

慕容夫人笑道:“姑娘这样就更好了,我们家也是个粗人之家,不懂什么礼貌,请姑娘以后别见笑就行了。”

慕容墨在旁陪笑不出声。他这时心情颇为复杂。他本想问问少女要在紫竹山庄呆多久,但感到这样问太没礼貌了,好像下逐客令似的。按他本意来说,的确想这少女早点离开紫竹山庄。一来,他虽然请了这少女入庄,但仍对这少女的来意摸不透。武林中这么多的人觊觎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这少女只是想来紫竹山庄玩玩看看?不想要武功绝学?何况近几日来,各处黑道上的武林高手频频而至,紫竹山庄随时都会有刀光剑影的血战。这少女竟愿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跑来紫竹山庄看看?二是倘若这少女真是来玩的,并没有其他野心,但如果黑道高手来到,而且都是心狠手辣、阴险残忍的魔头,这少女武功虽然极好,正所谓好手难敌四拳。万一有不测,因自己累及少女,他于心不忍。可是,慕容墨又不知该怎么把话说出来的好。

饮罢茶后,慕容夫人问:“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干吗?庄子这么美,我很想快点看看。”

“姑娘一路来不辛苦?”

“夫人,我可没有这么娇嫩呵!”

“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便陪姑娘往各处看看。”慕容夫人说时站起来,吩咐阿紫将晚餐摆在后花园湖边的倒影亭中,为莫姑娘洗尘。

莫纹说:“夫人,你叫一位姐姐陪我去走走就行了,不敢劳烦夫人尊驾。”

“姑娘第一次来,我不陪怎行?姑娘,我们一块走吧,别客气。”

慕容夫人又挽了她的手,由阿婵引路,往后园而去。刚要进后花园时,慕容智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仍然是一副大孩子的神态,笑嘻嘻地问:“妈妈,你陪这位好看的小姐姐去花园里玩吗?”

第二十回 跑马泉边

慕容夫人咦了一声:“智儿,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小三子呢,他没跟着你?”

“妈妈,小三子说花园里有鬼,他不敢来,所以我来了。”

慕容夫人不由一怔:“你胡说什么?花园几时有鬼了?”

“妈妈,是真的呀!小三子说,他看见了一个大头鬼。”慕容智转问莫纹,“小姐姐,你怕不怕鬼?”

莫纹笑问:“你怕不怕?”

“怕呀!”

“怕,你怎么还来这里?”

“因为我见你和妈妈来了呀。”

“所以,你就不怕了,对不对?”

“对、对,我也很想看看那个大头鬼是什么样的。”

“那么说,你没有见过大头鬼了?”

“看见了,我还来干吗?”

“那你没看见,怎么说真有鬼的?”

“是、是、是小三子说的呀!”

慕容夫人说:“你去叫小三子来。”

“妈妈,他躲起来了。”

“这个该死的奴才,他躲在哪里去了?”

说时,小三子从躲藏的地方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说:“夫人,小人在这里。”

莫纹一看,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厮,人颇生得伶俐?慕容夫人带怒地问:“你在花园里看见什么大头鬼了!”

“我、我、我,夫人,是我、我哄骗小少爷的。”

慕容智睁大了眼睛:“你干吗要骗我?”

“我、我、我怕小少爷跑去花园里玩。”

“我们去玩不好吗?”

“这、这……”小三子望着夫人,不知怎么说才好。

慕容夫人皱了皱眉:“你什么不好说的,怎么却说花园里有鬼?”

“夫、夫人,因、因为小少爷怕鬼。”

“好了,好了,下次不许胡说,你带小少爷走开吧。”

这个痴儿,竟然像小孩般撒起娇来:“唔!妈妈,我不走开,我要跟你去花园里玩呀。”

慕容智已是十九岁的人,长得比她妈妈还高出一个头,完全是个青年了,撒起娇来,就特别显得不伦不类,莫纹在旁看得忍不住暗笑起来,慕容夫人叹了一声:“痴儿,你已是十九岁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的不懂事?你和小三子到别处玩去,别跟着我。”

“唔!我不同小三子玩,我要跟妈妈到花园里玩。”

莫纹微笑地说:“夫人,就让令郎跟随去花园里玩吧。”

慕容智高兴得跳起来:“小姐姐,你真好!到了花园石山里,我捉只蛐蛐给你玩,好不好?”

慕容夫人喝道:“痴儿,别丢丑了!”

莫纹却笑道:“好呀!我多谢你啦!”

慕容智拍起手来:“妈妈!小姐姐都说要了,我怎么丢丑呵!”他又问莫纹,“小姐姐,你还要不要小鸟儿?要,我和小三子也捉一只给你玩。”

“你能捉到鸟儿吗?”

“能,能呵!今天一早,我和小三子就捉到一只黄嘴绿毛的鸟儿,挂在我房间笼子里,好玩极了,它还会唱歌哩!”

“哦!?你怎么捉的?”

“用手呀?”

“用手?它会飞,你怎么能捉到?”

“它自己从窝里掉下来的,不会飞。”

莫纹笑起来:“那么说,这是一只雏鸟儿,还不会飞吧?”

“对、对,它毛还没有长齐哩,要是它会飞,我和小三子就捉不到它了。小姐姐,我还知道一窝小鸟在一棵高高的树上。它们都不会飞,小姐姐要,我和小三子就爬到树上去捉它们下来。”

慕容夫人说:“痴儿,别再作孽了!今世你已成这样,难道还希望来世也成这样?不准去捉它们。”

莫纹说:“多谢你,我不喜欢鸟儿。”

“那小姐姐喜欢什么?蛇,你喜不喜欢?”

莫纹虽然武功极好,可以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但她也有一般女孩子的心理,顶怕蛇的。现在一听到这痴儿说蛇,连忙说:“我不喜欢,你别捉给我。”

慕容夫人也沉下了脸:“痴儿,你再这般胡闹,我就叫你爹将你关起来。”

慕容智害怕了:“妈妈,你别叫爹爹关我,我没有胡闹呵!”

“什么捉蛇捉鸟儿,还不胡闹?万一你给蛇咬伤了怎么办?”

“妈妈,蛇不会咬我的,它只咬坏人。”

“你还胡说!”

慕容智吓得不敢出声了,慕容夫人又瞪视了小三子一眼:

“你就是这么陪小少爷?”

小三子畏畏缩缩地说:“夫人,小、小少爷几次要捉,是、是小人将他拉、拉开了。”

慕容夫人不再出声,对莫纹说:“姑娘,让你见笑了!”

莫纹说:“夫人,别这么说,令郎生性如此,他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我怎么会笑呢?”

慕容夫人摇摇头:“有此痴儿,真是家门的不幸。姑娘,我们进园吧。”她又携了莫纹之手,步入后花园。慕容智和小三子也默默地跟在她们之后。

当他们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已是夕阳残照啦,只见花园中的一切景色,都抹上一层殷红的颜色,亭台楼榭,曲径回廊,青山绿水,显得格外的美。尤其是倒影在湖水中的景色,更是格外的迷人,看得莫纹羡慕不已,心里暗想:我梵净山庄,也可以说是人间的仙境,论峻险雄伟,比之似乎有余;但摆设之典雅,却又不及紫竹山庄了。

她们走到湖边的倒影亭时,只见晚霞满天,归鸟投林了。这倒影亭坐落在一处悬岩峭壁之下,背靠悬岩,面临湖水,亭下的湖面上,还有一个宽阔的平台,三面都有石雕的栏杆。这不但是一个观赏景色的好地方,平台上更是练武习剑的好场地。丫鬟们在阿紫的指挥下,早已在亭子摆好桌椅,正在等候他们。

慕容夫人说:“姑娘,看来今日是看不完了,委屈姑娘在敝庄留宿一夜,明天再看怎样?”

莫纹说:“就是夫人不说,小女子也要求夫人让我住一夜了。”

“姑娘别客气,现在我们到亭子里坐一会,然后用膳好么?”

“好呀!我还想到亭子里看看这里一带的山色水景哩!”

走进倒影亭中,阿紫命小丫鬟捧上香巾和香茶。慕容夫人问阿紫:“莫姑娘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没有?”

“夫人,婢子已安排好了。莫小姐的休息处,就在飞霞阁上。”

慕容夫人点点头,对莫纹说:“姑娘,今夜你就住在这花园里的飞霞阁好不好?”同时朝湖对面的丛林里一指,“飞霞阁就在那处丛林中。”

莫纹看了看,见丛林里隐现飞角画檐,说:“那太好了!”

痴儿这时说:“小姐姐,飞霞阁很好玩的,以前,茵婆婆就喜欢住在那里。”

“哦!?茵婆婆?”

慕容夫人说:“就是当今的神医公孙茵茵,她一来我家,就喜欢住在那里。”

莫纹惊喜了:“就是人称千面女华陀的公孙茵茵。”

“是!姑娘认识她么?”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公孙一家,与我梵净山庄极有渊源的。公孙一门的武功,与我梵净山庄同出一脉,论辈分说,我恐怕要叫她师叔祖哩!”

慕容夫人说:“这么说,姑娘与我慕容家也不是外人了。”

突然,湖畔亭外阿婵一声喝叱:“你们是什么人,竟然闯到这里来了?”跟着,是一阵咭咭的怪笑声:“这园子里其他人来得,我们来不得么?”

慕容夫人一怔,对阿紫说:“你快去看看,是什么人闯进园子里来了。”

也正在这时,一下从园子围墙、悬岩上跳下二十多个劲装的大汉来,都是提刀带棍,成半月形将倒影亭包围起来,莫纹放眼一看,其中的一条汉子,正是大明山寨的冷二寨主鬼脸栋,便微笑一下说:“夫人,不用问,这伙贼人大概是朝着我来的。”

“姑娘,他们是什么人?”

“大明山的强盗。”

“强盗?”慕容夫人一时不由慌了手脚,慕容夫人虽然是紫竹山庄的主妇,却不会武功。就是跟前的两个贴身丫鬟阿婵和阿紫,尽管得慕容小燕传授的一套剑法,但顶多只能打发武林中的三流人物,且仅可自卫而已,对付这伙强徒,是怎么也不行的。

痴儿慕容智更吓得大叫起来:“妈妈,我怕。”竟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莫纹一看他们母子的情形,已知他们不会武功。相反阿紫倒从容不迫地将剑拔出来。莫纹问:“姐姐,你会武功?”

“莫小姐,婢子略懂一点。”

第二十一回 处处侠影

“好!你保护好你家的夫人和少爷,这伙贼人,由我来打发他们。”

“莫小姐,你一个人去?”

莫纹一笑:“别说这伙贼人,就是再来几个贼子,我也不放在眼里。”她又对慕容夫人说,“夫人请放心,他们伤不了你母子的。”

慕容夫人虽然一时慌了手脚,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尽管不会武功,但却是一庄的主妇,也见过不少的打斗场面。何况她已与丈夫横了一条心,要与紫竹山庄共存亡。既然已抱了死的决心,就不害怕了,说:“姑娘,这么多贼人来,你一个人难对付他们的。姑娘既然会武功,最好早一点脱身出去,别管我们母子两人了。”

莫纹扬扬眉:“我走了,他们不杀害你们吗?”

“姑娘,古语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我母子两人合当横死,姑娘怎么也救不了。你还是早一点脱身出去的好。”

莫纹微笑道:“既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要当死,走出去也是一死,不如和他们拼一下。夫人别多说,快找地方躲避一下,提防流箭暗器飞来,我去打发他们了。”说时,身形一晃,人已飞出了亭子外。

湖边山峰下转角处倒影亭的山径上,阿婵正与一个贼人交手。阿婵使的是贞女剑法,这套贞女剑法,轻灵飘忽,宛如游龙,虽然不是一等一的上乘剑法,但也是上乘剑法之一,最适合少女使用。在内劲上,阿婵无法与这个贼人相抗;而在剑法的招式上,却略占优势,一时间双方战成平手。交手十多回合后,阿婵便处于下风了。而这时,莫纹凭空而落,一招流云飞袖,便将贼人逼退,解救了阿婵。初时,阿婵还以为是阿紫赶来,一看,是莫姑娘。她惊喜地问:“莫小姐,是你?”

莫纹一笑:“姐姐,你回去保护夫人少爷,这里有我够了。”

“莫小姐,这些贼人找的正是你。”

“我知道,你快上亭子吧。”

“莫小姐,就你一个人,婢子怎能走?”

“放心,你上去吧。”

阿婵见她只轻轻一挥袖,便将贼人逼退了,看来这莫小姐武功必定极好,自己在这里,说不定反而分了她的心,妨碍了她的手脚,便说:“婢子遵命,莫小姐小心了!”便返身上凉亭。

阿婵一走,莫纹鄙夷地朝鬼脸栋看了一眼,问:“我来了,你打算怎样?”

鬼脸栋说:“莫姑娘,现在你离开紫竹山庄,我们也不会与你成为敌人的。”

“我当然会离开紫竹山庄的。”

“那太好了!姑娘请!”

“你请我干吗?”

“姑娘不是要离开吗?”

“是呀!不过我不是现在就离开。”

“姑娘要几时才走?”

“等到我在紫竹山庄玩够了看厌了才走。这段日子,三四天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一切得看我高不高兴离开。”

“要是这样,你不但害了慕容一家,也会将紫竹山庄毁于一旦。”

“哦!?这话怎说?”

“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们四家来了多少兄弟?”

“有多少个小贼?”

“二百多人。”

“这又怎样了?”

“姑娘,我也知道,在下等人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不马上离开紫竹山庄,我们便杀了慕容一家,放火烧了这紫竹山庄,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

“得不到什么呀?”

“姑娘?你别跟我装糊涂了,你来紫竹山庄,不就是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么?”

“原来这样,怪不得你们不准我来紫竹山庄玩,还要我马上离开这里呢。”

“姑娘明白就行了。”

“那好呀!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姑娘请!”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马上离开这里的?”

“这——!”

“因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我早巳拿到了。”

鬼脸栋一怔:“真的!?”

“你想不到吧?”

“慕容家的人,就那么轻易给了你?”

“说轻易也不轻易,因为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夫妇身上下了毒,同时又出手封了他们身上的两处奇穴。”

鬼脸栋困惑了:“你既然下了毒,为什么又封他们身上的两处奇穴?”

“因为我知道慕容家有世上千金难以买到的玉女黑珠丹,一能化解万毒。我下的毒,怎么也毒不死他们。”

“所以你就封了他两处奇穴,就是服下玉女黑珠丹也没作用?”

“你说对了!这样,他们才将武功秘笈交给了我,这不是既轻易又不轻易吗?”

“姑娘,在下以前真看错了你,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这么阴险狡猾,老谋深算。”

“要不,我会千里迢迢跑来这里玩吗?”

“姑娘,你知不知你犯了一个大错误?”

“哦!?我犯什么错误了?”

“你不应该将这一切情况告诉我。要是你刚才一走,就谁也不知道了!”

“我一走,怎么谁也不知道的?起码慕容庄主夫妇没有死,他们说出来,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么?”

“可是姑娘说出来,你想我们会放你离开紫竹山庄吗?”

“我要走,凭你们这些人,能拦得住我吗?”

“你那么自信?”

“那我们走着瞧吧!”

“好!姑娘,你就看看吧!”鬼脸栋一声呼哨,顿时在暮色苍茫之中,湖的对面,一下站出了十多位手提强弓利箭的汉子,就是倒影亭的悬岩上,也有人把守。鬼脸栋冷冷地说:“姑娘,只要我一声令下,不但是你,就是亭子里的所有人,也没一个能走掉。”

莫姑娘到底能否走掉,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风云突变

上回说到鬼脸栋一声呼哨,一下子涌出了十多位手提强弓利箭的汉子,拦住去路。鬼脸栋还冷冷地说:“所有的人,休想跑掉一个。”

莫纹一笑:“这些人恐怕拦不住我。我还听出,你们还有人在山庄的前厅将慕容庄主缠住了,庄的围墙外四周,也有人埋伏着,我没有说错吧?”

“在下真佩服姑娘的内力深厚。”

“你想,我在黑夜走,这些人能拦住我?”

“姑娘,你恐怕不会想到,我们四家,一共来了多少人?”

“你不是说二百多人吗?”

“那只是在紫竹山庄内外的三分之一。”

“那么说,你们一共来了六百多人了?”

“不错,他们都埋伏在紫竹山庄五十里之内,并且扮成各种各样的人,只要一发现姑娘,就会发出信号。就算姑娘真的走脱了,只要在下说出去,姑娘恐怕也难以在江湖上立足,就是梵净山庄,也恐怕永无宁日。黑道上的兄弟不敢去招惹,但武林中的九大名门正派的侠义之士,都会去找梵净山庄的麻烦。”

“是呀,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急于离开紫竹山庄。我打算不让人知道是我拿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姑娘要是不说,刚才一走了事,不是没人知道了?”

“哎!你怎么这般的糊涂?我一走,慕容家的人不会说出去吗?还有,你也知道呀!我想,只有死了的人,才不会说出去。”

鬼脸栋一怔:“你想杀了我?”

“要不,我为什么在紫竹山庄等候你来?”

“你就算杀了我,我手下的弟兄也知道。”

“恐怕在亭子四周的,没有一个活人。”

第二十二回 碧眼教主

“你能全部杀死了我们?”

“我只要杀死你和身边的人,其他的人,根本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你不怕我下令放箭?”

“他们伤不了我。我还巴不得你下令哩!这么一来,你们杀了慕容家的人,我杀了你们,就没人知道我拿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且我还可以在江湖上扬言,是你们杀了慕容家的人,放火烧了紫竹山庄,夺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那么黑白两道上的人,都去找你们四家,不来找我啦!再说,你们兴师动众而来,除非武林中人个个是聋子瞎子,才不知道。”

“姑娘,你失算一着棋了。慕容庄主不在亭子里,而在前面大厅上,他不会向我们的人说出去?”

“他已受我制服,生死在我手中。还有,他夫人和孩子,也在我手上,怎么敢说出去的?”

“姑娘,你太狠毒了!你才是当今武林中一个可怕的女魔头。”

“你现在知道不嫌迟了吗?”

鬼脸栋已示意手下的一个弟兄去前面通知大厅中的人。这个人刚转身跑开,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胸口就挨了一掌,一声惨叫,便摔倒在鬼脸栋的脚下,暮色中鬼脸栋见莫纹含笑问:“你们走得了吗?”

要是按事先计划,鬼脸栋早下令手下弟兄从四周射箭发暗器了。可是现在不行,这样一来,就会落到这小女魔头的圈套中,他大吼一声:“你们都给我快跑,走得一个是一个,我跟这小女魔头拼了!”

这二十多条汉子,除三四个鬼脸栋的贴身护卫外,其余的人都一哄而散,向四面八方跑开。莫纹身形似飞魂幻影般地拍倒了七八个人,让十多个人跑掉了。加上天色已暗,又给鬼脸栋五个人缠住,要追杀他们已来不及,当她将鬼脸栋等五人制服后,拾起一把刀架在鬼脸栋的颈脖上,问:“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鬼脸栋怨恨地说:“你要杀就杀,何必多问。”

“噢,你没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我要交待的,逃走的人,自然会说。”

莫纹叹了一口气,将刀丢下,拍开他被封的穴位:“算了!杀了你也没有什么用,你走吧。”

鬼脸栋奇异地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本来不想人知道我的事,现在已有人知道了,我还杀你干吗?快走开,莫等我再起杀意。说不定,我杀意再起,真会杀了你解恨的。”莫纹说完,又一一拍开了躺在地下、湖边等人的穴位,一挥手,“你们都给我快滚。”

这十多个山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跟随着鬼脸栋狼狈地走了。

莫纹在月色中转回倒影亭,慕容夫人等人,都以迷惑不解的目光迎接她,她笑了笑:“好了!贼子们都走了,大家可以放心啦!”

慕容夫人困惑地问:“姑娘,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可没有将什么武功绝学交给你呵!”

莫纹用眼色示意,轻轻说:“小心,附近还有高手潜伏着哩,莫让他们听去了。”

众人一下又愕然怔住了。阿婵轻问:“小姐,这些贼子没有走完么?”

“我听出,他们不是山贼那一伙人,是另外来的。”莫纹说完,向慕容夫人眨眨眼睛,提高了声音说:“不错,你没有给我,你不想毒发身亡,得赶快说出来。”

痴儿慕容智一下叫起来:“你,你不能毒死我妈妈爸爸,我说出来,它就藏在这亭子的石凳里。”

莫纹愕然,轻问慕容夫人:“令郎说的是真的?”

“这个痴儿是胡言乱语。”

莫纹不由奇异地望了慕容智一眼,暗暗高兴他无意中的胡言乱语配合得极好,立刻大声说:“那太好了!等我得到了手,自然会解了你爸爸妈妈身上的毒。”说着,便搬动石凳,跟着又惊喜地说:“它真的藏在石凳里呢!好!夫人,请你喝了这杯茶,身上之毒马上便会化解得干干净净。”

其实,石凳里什么也没有,茶也是原有的茶,目的是说给潜伏在附近那几位高手听。慕容夫人以感激的目光望着莫纹,轻问:“姑娘,你这样干不危险吗?”

“我呀!专喜欢干一些危险的事。”

“姑娘这样做为了什么?”

“好玩呀!夫人,对不起,我该走了。”

慕容夫人愕异莫纹为什么一下子要走,正想挽留。蓦然见两条人影,如疾鸟投林似地从悬岩上跃了下来,落下亭子前的湖面平台上。其中一个稽首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一步,令慕容夫人受惊了!”另一个说:“贫道清和子,拜见夫人。”

慕容夫人在月下一看,一个是少林寺的枯木禅师;一个是峨嵋派清和子道长,她惊喜地说:“禅师、道长,是你们来了!”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令黑道上的人物折服、闻名而心怯。有他们的到来,慕容夫人心定多了。

的确,当日丧事一过之后,前来紫竹山庄的,都是一些黑道上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厉害。慕容夫人深知自己丈夫的’武功,难敌任何一个一流的上乘高手。自己儿子更不行。那时,她多么期望武林中的侠义人士来到紫竹山庄援助丈夫。不管怎么样,当日婆婆老爷在世时,对这些名门正派,总多少有一些恩惠。慕容夫人并不想这些名门正派的侠义人士前来报恩,但紫竹山庄在危难之中,他们总应该来看看呀。难道他们不知道紫竹山庄有危难么?还是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了?现在,她终于盼到名门正派的人赶来了,这又怎么不叫她惊喜?

而莫纹,这个为正邪双方视为邪派的少女,她望了慕容夫人一下,又睨视了枯木、清和子两人一眼,便想闪身而去。枯木禅师突然把她叫住:“女施主,请慢走一步。”

莫纹停下来,侧头问:“光头大和尚,你是在叫我吗?”

“光头大和尚”五个字一出口,慕容夫人和阿婵阿紫都愕然相视,怎么莫姑娘对枯木禅师这般不尊敬?还是她不知道枯木禅师是少林寺的高僧,武林中有名望的高手?枯木禅师也一时愕然。因为在武林中,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般不尊敬的,就是一些黑道上有名的魔头,也不敢这么称呼自己。但他仍不失为少林寺的高僧,修养极好,合什说:“阿弥陀佛!正是贫僧清女施主留步。”

“你要留我干吗?”

“贫僧请女施主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哦?你现在才来不迟了吗?”

“那么说,女施主是不愿交出来了?”

“是呀!我这么辛辛苦苦取得,会交出来吗?你们想要,为什么不早点来呢?”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岂敢有此贪念。”

“光头大和尚,你既然不想要,干吗又跑来这里的?”

“贫僧赶来,是不想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在邪魔歪道人的手中,以免为害武林。”

“那么说,只能落在你们正道人的手中了!可是。我交出来以后,我又怎能不担心你以后会不会为害武林呢?”

“阿弥陀佛!贫僧有此恶念,当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你别老说什么虾米豆腐了,一个人死了,分什么好死恶死的,你发的誓,我半点也不相信。”

清和子在旁再也忍不住了,喝道:“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你这么大声大气干什么呀?你想吓死我吗?”

莫纹这话一出口,令阿婵阿紫几乎忍俊不禁。她们既佩服莫小姐的武功,也喜欢莫小姐这一种性格。她们似乎看到了老夫人——慕容小燕在世时的影子。但是她们不明白莫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干。她可是千真万确没有得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的呀。不单是她们,连慕容夫人也迷惘了。她几次想把真相说出,但耳朵传来一种似蚊蚋的细声,说:“夫人,你千万别说真相,不然,我的一片用意全白费了!”她一听,便知道是莫姑娘用一种极为上乘的功夫——密音入耳之功对自己说话了。慕容夫人虽然不会武功,但对武林中的各种功夫是知道的。她更是暗暗惊讶,莫姑娘年纪轻轻,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她怎么练出这么好的一手武功呢?要是自己的儿子,其中一个有莫姑娘一半的武功,紫竹山庄就不会落得像今天这样的惨状了!

想到这里,不禁望了自己身旁的痴儿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但是,她从莫姑娘与枯木禅师的对话中,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暗想:是呀!为什么名门正派的人不早点来?直等莫姑娘打发了贼子们走后才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名门正派的人就不想染指?婆婆在世时,对一些名门正派的人也看得十分不顺眼,常嘲弄那些人的假仁假义。何况名门正派之中,也出现了一些作恶多端的歹徒。正像莫姑娘所说,要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了他们手中,就不会为害武林?所以慕容夫人几次想出声都没说出来,她要看看眼前的变化到底会怎样。

清和子从莫纹的语气中听出,她根本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也冷冷地说:“你刚才面对冷二寨主的二十多个人,面无惧色,贫道能吓得你死么?”

“哦?!你看见了?”

“贫道眼睛并不瞎。”

“怪了!你们既然是来维护紫竹山庄,使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不落到邪魔恶道之手,怎么不下来帮手?”

“你们黑道上的人相斗,我们才懒得去插手!”

“慕容夫人和她令郎的生死,你们也不管了?”

“贫道知道他们并没有危险。”

“我要杀慕容夫人,你们救得及吗?”

“你要危害慕容夫人,一进花园,早就出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不过,只要慕容夫人一有危险,我们就会立即出手。”

“原来你们早已来了,一直藏在暗地里不露面。”

“贫道不想惊动慕容夫人。”

第二十三回 白衣书生

“那么说,来的不只是你们两位了?”

“不错,我们中原五大派都有人来。女居士放聪明一点,最好将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交出来。”

“我不交出来呢?”

“请女居士别逼贫道出手。”

“对了!我还没有请教你这道士是中原哪一派的,是华山还是恒山?”

“峨嵋山。”

“这个光头大和尚大概是少林寺的了。”

“贫僧正是少林弟子。”

“好呀!久闻少林寺有七十二绝技,一直是武林中的泰斗。峨嵋派也代代都有俊杰出现,是武林中一大剑派。小女子想跟两位讨教几招了。你们是联手齐上,还是要单打独斗?”

慕容夫人等人又相顾失色。清和子道长是当今武林中后起的新秀,中原武林有名的剑客,连婆婆在世时也提及到。而枯木禅师更是少林寺达摩院中的高僧,伏魔掌惊震武林。莫姑娘怎么这样大胆呢?果然,清和子微怒了:“女居士,你太放肆了!”

枯木禅师也说:“阿弥陀佛,贫僧不想与女施主交锋,只求女施主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贫僧保证半点也不伤害施主,施主可以任意离去。”

莫纹说:“我们还没有交手,胜负未分,怎能说放肆了?你们没感到话说得太早了一点吗?还有三位呢?怎么不出来?”

清和子忍住气说:“对付你,还用得着他们三位来吗?”

枯木说:“他们在前面保护慕容庄主,不在这里。”

莫纹说:“他们大概不知道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我的手里,不然,也会赶来的。”

清和子动气了,一下将宝剑拔出来:“女居士,请亮兵器。”

慕容夫人急了,说:“道长……”

莫纹道:“慕容夫人,请你别管找们的事,不然,小女子可不客气啦!”她又对清和子说,“我一向怕提刀弄剑,担心不小心会伤了自己。因此与人交手,从来不用兵器。”

“你凭一双空手接贫道的剑?”

“这对你来说,不更好吗?”

清和子不禁犹豫起来。自己是个已成名的人物,对手只不过是一个在江湖上未见过面的小姑娘,即使双方用兵器交手,亦有以大欺小之嫌;现在对方竟然要用一双空手与自己过招,就是胜了也不光彩。可自己一身的武功,全在这把剑上,掌法不是自己所长。而这姑娘身段灵巧敏捷,掌法莫测,万一败在她的掌下,自己又有何面目在武林立足?他不由望着枯木禅师。

枯木禅师已看出清和子既不愿与青衣少女用剑交锋,但又不善于用掌的尴尬,便说:“女施主,既然不用兵器,还是贫僧先来向你讨教几招,望女施主掌下留情。”

“光头大和尚,你不是说不愿与我交手吗?怎么现在又争着与我动手了?好呀!你们谁先谁后,我都不在乎。不过,我得说明,小女子出手不知轻重,万一伤了和尚莫怪。你说,是你先出手还是我先出手?”

“请女施主先赐招。”

“和尚,那我对不起啦!”

莫纹说罢,身形如灵燕飞起,一掌轻轻拍出。这一掌轻弱无力,好像一片树叶随风飘至,飘飘荡荡,摇晃不定,看来是要拍枯木禅师前胸神封、膻中、鸠尾、通谷等几处要穴。别看这掌轻而无力,若给拍中,就会令人重伤。

枯木禅师说声:“女施主小心,贫僧出手了。”便举掌相接。可是他刚一举手,莫纹那轻飘飘的掌力,骤然一闪,竟出乎人意料之外,一下直拍枯木禅师腰部的章门穴。章门穴,是足厥阴肝经脉的一处大穴,在胁下第十一条肋骨的前端,本来极难拍中,一般武林高手出掌,绝不会去动这一穴位。因为章门穴处在身体的两侧腰部,为手臂遮挡;二来只要对手身子微微一扭,任你再迅速的掌法也拍不中,反而会造成对方反击还手的机会,可是青衣女子莫纹的掌法超乎常规,趁枯木禅师举掌相迎的一刹那,直拍枯木的章门穴,这是枯木禅师怎么也想不到的。章门穴一给人拍中,不但顿时丧失了战斗力,而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莫纹出掌之刁,变化之奇,使枯木禅师心头大震。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了。枯木禅师想收掌相格已来不及了。但倘若不收掌,固然能拍中青衣少女,然而自己必然重伤,甚至当场毙命。

枯木禅师到底是少林寺的高手,临敌经验丰富,身形骤然后跃一丈,险险避开了青衣少女的掌法,说声:“女施主,好凶狠的掌法!”但不管怎样,莫纹轻出一招,便将一位少林寺的高僧逼得后退,已使人大吃一惊。清和子看得心头悚然,暗想:要是自己不用剑,也空手与这青衣姑娘过招,光是她的这一招自己就避不了。

莫纹说:“光头大和尚,你闪得好快,不愧为少林和尚。”

“女施主,你怎么一出手就是杀着?”

莫纹格格地笑起来:“光头大和尚,你怎么这般糊涂?出手不想制敌,那出手干吗?”

枯木禅师一时语塞,说:“这可不是侠义人士的所为。”

“哎!我可不是侠义道上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么?光头和尚,小心,我第二招又来了!”

枯木禅师初时仅抖出自己五成的功力,只想在几招之后,制服了这青衣少女,而不想伤害她。因为他早已看出,这位青衣少女在与大明山的人交手时,只杀了一个人,并不滥丧众生,同一般杀人魔头不同,所以才没有用出自己的功力。可是一招之后,他不敢大意了,便凝神运气,准备接这少女的奇招怪式,说:“女施主,请!”

莫纹身形又骤然跃起,在空中优美灵巧地滚翻,又出人意外地跃到枯木的身后。人未落地,掌已先发,纤纤玉掌,要拍枯木禅师脑后的玉枕穴,这才是致命的杀着。

枯木禅师早有准备,身形一矮,双掌齐出,这是伏魔掌法中的一招“双莲接魔”,正与青衣少女拍来的掌相碰,“蓬”的一声闷响,枯木禅师给莫纹的掌力震得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而莫纹也给枯木禅师的掌力震得直往湖中飞去。眼看得她快要摔入湖中去了。只见她玉掌轻拍水面,身似飞魂,又飞翻回到了亭下的平台上,动作的优美轻灵,令人拍案叫绝,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武功。

枯木禅师看得傻了眼,心头一怔,急问:“请问女施主,你跟墨大侠和慕容燕女侠是什么关系?”枯木禅师从莫纹空中飞翻的动作看出,这是墨明智、慕容小燕惊震武林的灵猴百变身法,已疑这青衣少女是墨明智的衣钵传人了。不但枯木禅师,清和子、慕容夫人也看出来了,慕容夫人心里暗喜:难道莫姑娘是婆婆老爷的传人么?怎么从来没听两老说过的?是故意不说,以免令武林人士注目?要是这样,紫竹山庄有救了。怪不得她要那样做了。就连痴儿慕容智也瞪大了一双惊疑的眼睛,打量着莫姑娘。

其实,大家都看错了,墨明智、慕容小燕的灵猴百变身法得自九幽老怪,而九幽老怪的灵猴百变身法,又来自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梵净山庄更是星宿海一派的传人。莫纹是地贤夫人的第五代传人,当然会灵猴百变身法了(详情请看拙作的《神州传奇》和《江湖传奇》)。莫纹根本没见过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更谈不上什么关系。莫纹只会灵猴百变身法,而不会西门剑法和分花拂柳掌法,就等于墨明智、慕容小燕会灵猴百变身法,而不会梵净山庄其他武功一样。顶多说,在灵猴百变身法上,他们是同出一源而已。

莫纹不明白枯木禅师为什么会这样问,反问:“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与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枯木禅师认为她有意不说,便说:“女施主既然不方便说,贫僧不敢再问。看来,我们之间不必再交锋了。”

第二十四回 人魔星君

“光头大和尚,我们还没分胜负哪!”

“不必分了,贫僧自认不是施主的对手。”

“那么说,我可以走啦?”

枯木禅师叹了一声:“但愿女施主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造福江湖,便是功德无量。”

“我呀,才不管造福不造福,一切由我喜爱。我恼起来,谁也会杀的。光头大和尚,你以后千万别惹恼了我呀!”

“阿弥陀佛,希望女施主仁厚为上,便知武林中天外有天,人中有人。”

“光头大和尚,你别吓唬我。”

“贫僧是一片肺腑之言。”

“好啦,我不跟你这些吃虾米豆腐的光头和尚多话了,我走啦!”

清和子木然不语,他感到,要是这青衣少女的确是墨大侠夫妇的传人,她拿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这是他们师门之间的事,旁人干涉不得。一干涉,不就显出了自己想贪图慕容家的绝学武功的用意?所以他只有眼睁睁望着青衣少女从容地闪身而去。

青衣少女莫纹刚离开,便有一群人举着火把奔进花园中来。枯木禅师和清和子一看,为首奔来的是慕容墨庄主,他身后的是华山派弟子上官林少侠,恒山派弟子方圆圆女侠,武当派的青风道长以及紫竹山庄的家人。

痴儿慕容智一见父亲奔来,便迎上去说:“爹爹,你现在才来,刚才可好看极了!”

“咦!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跟妈妈玩呀!”

“快回房去!”

痴儿懵了,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小三子奔过来拉着他的手说:“小少爷,我们回房里去吧。”拉着他往园外跑去。

来的五大派高手,都知道这是慕容家那个智商如八岁小孩的低能儿,不以为怪。华山派上官林少侠一眼便看见枯木禅师和清和子,奔过去问:“是不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给一位青衣少女夺去了?”

清和子奇异:“你们也知道了?”

“是大明山鬼脸栋说的。”

原来鬼脸栋等人捡回命跑到山庄前大厅时,见大哥冷山,大瑶山鬼手刀阙云山,更顶山的大寨主刁龙和滇东禄布山的陆海带着弟兄正与慕容墨庄主等人在混战,他大声喊道:“大哥、阙寨主、刁寨主、陆寨主,你们别打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已给那位青衣丫头夺去了!”

交战双方一听,全都停下手,望着鬼脸栋。冷山问:“二弟,这是怎么回事?”

刁寨主也同时问:“就是你说过的那位闯道上紫竹山庄的小丫头?”

“不是她是谁?”

陆寨主接着问:“你没有拦住她?”

“小弟几乎丧在她的掌下。她武功之高,小弟怎能拦住她的?”

冷山急问:“她现在呢?”

“恐怕已走了。”

这四座山的寨主,带了这么多的人来紫竹山庄,目的是破釜沉舟,倾尽全力,誓要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夺不到也要将紫竹山庄夷为平地,杀尽所有的人。总之,不让慕容家那惊世的武功为别人夺去,现在听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已为青衣少女夺去了,气得他们直瞪眼,再杀人,放火烧掉紫竹山庄已没有什么作用了。何况紫竹山庄已来了武当等派几位高手,要杀人放火也不容易。冷山吼道:“快!快撤走,发出信号,通知各处的弟兄,别让这青衣丫头走掉了!”群匪于是一哄而散,离开了紫竹山庄。

慕容墨和武当等派的三位武林高手,一直惊疑地在旁听着,群匪离开后,武当派的青风道长首先发问:“慕容庄主,是不是有位青衣少女来了贵庄?”

“是有这么一位姑娘。”

恒山派女侠方圆圆问:“你家的武功绝学真的叫她夺了去?”

“我也不知道呵,她与贱内在一起的。”

“别是令夫人已遭不幸,武功绝学才叫她夺了去的?”

慕容墨一听,神色大变:“快!我们去看看。”于是,慕容墨便带人奔进花园来了。

慕容墨奔到倒影亭下,见痴儿迎面走来,再往上一看,自己妻子安然无恙,一颗心放了下来。这时,他又听到上官林少侠问清和子:“那青衣少女呢?”

“走了。”

除了枯木禅师,其余各大门派的弟子都吃了一惊,几乎同声地问:“走了!?”

“是!她一走,你们就来了。”

恒山派方圆圆追问:“你们没有拦住她?”

清和子看了枯木禅师一眼,说:“她是墨大侠和慕容燕女侠夫妇的传人,我们不方便拦她。”

不单几大门派的弟子,连慕容墨也愕然吃惊:“什么!?她是我父母的传人?”

武当派弟子青风道长疑惑地问慕容墨:“慕容庄主,那位青衣少女是令尊令堂的传人吗?”

慕容墨茫然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令尊令堂没向庄主提过?”

“从没说过。”

“庄主也没问过这青衣少女?”

慕容墨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会是家父先母的传人。她只说她是梵净山庄的人,没说与家父先母有任何关系。”

“梵净山庄!?”

众人更是惊怔了,梵净山庄?那是邪派,武功一向莫测,素为名门正派人所忌。尽管梵净山庄的人不与任何门派来往,也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在江湖如若一旦露面,便有血腥之事跟踪而来。墨大侠夫妇怎会有梵净山庄的传人?这不可能。众人几乎没一个会相信这话的。

青风道长疑惑地问清和子:“清道兄,你怎知那青衣少女是墨大侠的传人了?是她自己说的?”

“她没说,是贫道和枯木禅师从她的武功看出来的。”

“什么武功?”

“灵猴百变身法。就连掌法,也极似六合掌。这可是慕容家的绝学,任何门派也不会的。”

众人又惊疑不已。突然,枯木禅师叹了一声,说:“贫僧自作聪明了,被这青衣女施主骗了。”

“禅僧何出此言?”

“贫道不知道她是梵净山庄的人。据贫僧所知,灵猴百变身法和六合掌法,出自星宿海一派的武功,这女施主会这两门武功,自然不足为怪。”

枯木禅师不愧是少林高僧,武学知识渊博,一下便想到了这一层。清和子一怔:“那她不是墨大侠夫妇的传人了?”

第二十五回 白云庵前

上回说到人魔星君问绝尘老尼,为什么公孙茵茵不会西门剑法。

绝尘老尼说:“慕容家遵守祖宗的遗训,西门剑法,只传亲人,不传外人,就是亲人,天资不好,缺乏慧根的也不传。”

金媚娘问:“师母,要是慕容家的子弟,没一个有天资的,西门剑法不就失传了?”

“这不用担心,真的这样,慕容家会在武林中物色一位天资极好、品质极佳的女子,使她成为慕容家的人,然后再传她西门剑法。”

莫纹在旁听了惊愕不已:真的是这样,难道那秘密地下岩洞中的神秘千年女鬼是慕容小燕老前辈?她没有死?莫纹细想之下,又似乎不可能。慕容小燕老前辈真的没有死,她怎么能容忍黑、白两道上的人物到紫竹山庄捣乱和为非作歹?烧自己的庄园、逼害自己的儿孙?眼看着自己的儿孙四散逃避,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说不过去。其次,痴儿当时也在场,难道痴儿没认出自己的亲祖母?就是痴儿真的痴得连自己祖母也认不出来,那慕容小燕眼看见自己的孙儿也认不出来?由他跟随自己四处漂泊?只能这么说,那自称为千年女鬼的,必然不是慕容小燕老前辈,只是和慕容家有牵连而且关系密切的武林奇人。要是照绝尘师太那么说,她怎么会西门剑法?而且还传给了自己?这又叫人百思而不可其解了。

这时,莫纹又听到金媚娘在问:“师母!莫非慕容小燕老前辈没有死,看上了莫小妹,将西门剑法传给莫小妹了?”

这个疑问,也正是莫纹想要问的,她一时不出声,想听听绝尘师太怎么解释。绝尘师太不由瞧了莫纹一眼,低头想了一会说:“这样我也想不明白,只有两个可能。”

“师母,哪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就是慧冠武林的慕容小燕没有死,莫施主碰到的那位武林老前辈,极有可能就是慕容小燕女侠。”

不单是金媚娘,连黑妖和人魔星君都惊怔了:“她没有死?那她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诈称自己死了?害得墨明智大侠心灰意懒,悄然避开尘世,从而造成慕容家的大灾难?”

绝尘师太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慕容小燕女侠这样做,自有她的长远用意。”

金媚娘继续问:“师母,那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绝尘师太转问莫纹:“莫施主,老尼请问一句,那位传你剑法的武林前辈,有多大的高龄了?”

莫纹说:“恐怕有七八十岁。”

绝尘师太点点头:“第二个可能,就是当年的小魔女白女侠,除了将西门剑法传给了自己心爱的孙女儿之外,极可能暗暗收了一位女弟子。”

金媚娘问:“师母,你不是说西门剑法不传外人么?”

“这个女弟子就是她的贴身丫鬟,那也算是慕容家的人。”

莫纹惊讶问:“传给我剑法的,难道是当年惊震武林白女侠的贴身丫鬟?”

绝尘师太说:“要不,谁能知道西门剑?”

金媚娘问:“怎么她不见在江湖上出现和听人说过?”

“我想白女侠在传她剑法时,一定要她立下重誓:不得在江湖上出头露面;不得展示自己的武功;在暗中护着慕容家的后人。”

莫纹问:“白女侠为什么要这样做?”

绝尘师太说:“这个,贫尼也难以知道详情。贫尼听说,慕容小燕女侠小时极为顽皮,不安心练武;另外燕女侠练过武后,在武林中锋芒太露,恐有不测,所以白女侠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暗暗将西门剑法,传给了一个极有慧根的贴身丫鬟。”

莫纹不由暗暗点头,想起自己见这位自称千年女鬼前辈时,不但追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助慕容家,也说她曾受过慕容家的大恩,并且还吩咐自己今后要好好照顾痴儿慕容智。现在看来,极可能就是这位不露面的丫鬟了。

金媚娘又问:“为什么这丫鬟又将剑法传给莫姑娘了?”

莫纹一听,想到西门剑法不传外人,不由脸孔飞红。那就是说,这位自称为千年女鬼的前辈,已视自己为慕容家的人了。可是自己当时根本没有这样的念头,更不会将痴儿看在眼里,这只是以后师父逼自己,要杀痴儿时,自己才作出了这么重大的牺牲,可是别人不知情,不疑心自己贪图慕容家绝学,而宁愿委身给这个痴儿?怪不得江湖上有那些风言风语了。莫纹正在尴尬时,人魔星君却给她解了围,喝着白妖金媚娘:“这是莫姑娘有缘,你又何必问下去?”

绝尘师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恐怕有人来了。你们先进敝庵暂避一下,由贫尼来接待他们。”这下,才真正给莫纹解了窘态。

莫纹凝神倾听,点点头:“远处的确有不速之客来了。”同时她更暗暗惊讶绝尘师太的内力深厚。人魔星君也说:“不错,是有人来了!我们不用避,请莫姑娘先避一下也好。”

绝尘师太说:“文郎,难道你还这么争强好胜,要卷入无边苦海中?”

人魔星君说:“好好,玉妹,我听你的。”

金媚娘上前挽了莫纹之手:“妹子,我们进庵去避避。”

莫纹本想不进去,想看看来的是一伙什么人,她听出来人的轻功颇好,绝不会是一般进香的信男善女,而是武林中的人。但一想到这批人可能是来寻找自己的,这样,势必就大开杀戒,给绝尘师太带来麻烦。而且,莫纹也不好意思拒绝人魔星君师徒的好意,便说:“姐姐,好的,我们进去避避也好,但愿他们不是来寻找我的。”

金媚娘与莫纹手挽手踏入庵里,一边问:“万一是来寻妹妹的怎么办?”

“这就看他们生不生事了。”

她们前脚刚入庵中,便听到“嗖嗖”几声,从山坡下跃来了三个人,两女一男,轻功真的不错,三个都是青年。一个是昆仑派的女侠云中燕;一个是华山派的女侠方圆圆;那男的却是衡山派的弟子金鞭少侠钱少鞭。两位女侠,都是名门正派中有侠名的人物,钱少鞭在湘南、桂北之间,也颇有名声,是掌门人钱无璐的堂侄,他作为当地的主人,带着云中燕、方圆圆寻来这里了。钱少鞭和中原武林几大门派的弟子,追踪莫纹来到萍乡,一早听到店小二说昨夜半夜里,有一位客人匆忙走了,说要赶去武当山。钱少鞭略一询问,说是要去捉一只青衣狐狸的。钱少鞭顿时大喜,急向中原几大

掌门人报告:在武当山发现了青衣狐狸的踪迹,黑道上已有人追去了,同时自己先带了云中燕、方圆圆赶来。

绝尘师太和徒儿云儿到庵大门外相迎。她一见来人是两女一男,都是武林中人,不由皱皱眉,上前合掌相迎问:“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一早来到寒庵,不知有何赐教?”

云中燕、方圆圆没有答,钱少鞭抢先而答:“不敢,师太,在下想请问是不是先有一位青衣少女来了这里,后又有两个人追了来?”

绝尘老尼合掌说:“是有一个青衣女施主来过寒庵,施主们来得不巧,她已经走了。”

方圆圆问:“什么?她早已走了?”

“贫尼不敢隐瞒。”

绝尘师太的确没有隐瞒,身穿青衣的女子是走了,可是莫纹此时并没有穿青衣。

钱少鞭不相信:“在下昨夜明明听到有人说,一个叫青衣狐狸的女子,曾经出现在这里,她几时走了的?”

云中燕也问:“师太,你知不知道那青衣女子是什么人?”

“贫尼从来不过问武林中的是与非。”

方圆圆说:“那青衣狐狸危害人间,你也不过问么?”

“阿弥陀佛!她真的危害人间,那也是在劫难逃。”

钱少鞭说:“云女侠,方女侠,我们别跟这尼姑罗嗦,进去搜!”

“阿弥陀佛!施主干万不可造次。”

“老尼姑,你闪到一边去!”钱少鞭正要进庵,蓦然从庵中闪出一位童子,以电光火石般的行为,“啪啪”两声,掴了钱少鞭两记响亮的耳光,跟着又将钱少鞭扔了出去。

这一刹那发生的事,云中燕和方圆圆一时间都愕住了,她们简直看不出这童子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这童子身法、手法奇快,是高手中的高手。

绝尘师太不由叹息说:“文郎,你又何必出面?”

人魔星君说:“我不能容忍别人对你这般傲慢无礼。”

云中燕、方圆圆在惊震之后,各自亮出利剑,问人魔星君:“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有资格问老夫么?给我滚!”

云中燕、方圆圆以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钱少鞭一听人魔星君的语气,又惊愕了,怎么这个才十六七岁的童子,居然自称老夫的?不错,他声音是苍老些,神态也老气横秋,态度更是横蛮。他们三人不由又相视一眼,心想:难道这是武林怪人?云中燕她们,只是武林中的晚辈,从来也没有见过人魔星君,只闻过人魔星君之名,更不知道眼前的一个童子,竟然会是令武林中一些人闻名而惊震的人魔星君。云中燕又问了一句:“童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家师是谁?”

“老夫叫你们滚,你们没听见?”

钱少鞭的九节鞭出了:“你这小子太过放肆了!”一鞭朝人魔星君头顶劈来,他无缘无故地给这童子掴了两个耳光,又给扔了出去,已感到在两位女侠面前大失面子,他这一鞭击下,已尽全力,声威凌厉,想一鞭击毙了这童子,挽回自己的面子。

云中燕和方圆圆到底是名门正派上的侠义人士,见钱少鞭一出手就想致人于死,连忙说:“钱少侠,鞭下留情!”

可是她们的话还没有说完,钱少鞭手中的九节鞭,不知怎么竟转到了童子的手中,钱少鞭的身子也横飞了出去,这一次跌得更惨,一口鲜血喷出。要不是绝尘老尼在旁,人魔星君想到自己的玉妹心地仁慈,会不满意自己杀人,所以只用了一成的功力来教训钱少鞭,不然钱少鞭早已去见阎王爷了。

云中燕和方圆圆两人看得又是心头大震,双双出剑抢攻人魔星君,人魔星君一声长笑:“两个小辈,简直是不自量力。”他几乎身形未见闪动,伸手一抓,就将云中燕、方圆圆手中之剑抓了过来,扔入土中,跟着又想出手将她们两人抓过来,扔出去。绝尘师太急叫:“文郎!千万不可。”

绝尘师太的叫声,才使人魔星君停下手,朝云中燕、方圆圆说:“这次要不是我玉妹出声,老夫早将你们扔了出去。还不给我快滚?”

云中燕和方圆圆哪里看见过这等怪异的武功,再看看自己入土之剑,几乎没顶,只露出剑柄上的剑穗子,更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绝尘师太说:“两位女施主,还是快走吧,别再在这里了。”

这时,一条人影,从山峰上飞也似地落下来,问:“云女侠,方女侠,出了什么事?”云中燕和方圆圆一看,是丐帮的笑长老赶到了,放下心来。心想:自己不敌这位武林怪人,笑长老总可以应付,方圆圆说:“笑长老,你来得太好了!我们碰上了一位不可思议的高手。”

“哦?高手?什么高手,我老叫化倒想会会。”

笑长老在湘赣边上的一个小镇子上,听本帮的一位弟子说,青衣狐狸在江西的武功山出现了,又听闻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也赶了去,不由吃了一惊。他担心莫纹吃亏,便匆匆忙忙赶了来,看看怎么在暗中帮帮莫纹的忙。想不到远远看见在一座小庵堂前,方圆圆、云中燕与人交锋,于是飞奔而来。

方圆圆一指人魔星君:“笑长老,就是他。我和云姐姐出剑不到两招,他就将我们的剑都夺去了!”

笑长老暗吃一惊,心想:云中燕和方圆圆可以说是中原武林的新秀,剑术极好,也曾战胜过不少成名的高手,是晚一辈中的佼佼者,怎么不到两招,两人的剑就叫人夺去了?这是哪一处的高手?他不禁朝人魔星君望去,一看,他更不由自主呆住了。云中燕、方圆圆见笑长老神色有异,急问:“笑长老,你怎么啦!”

“不,不!我老叫化有点眼花,看不清楚,让我老叫化再看看。”笑长老真的用衣袖去擦擦自己的眼睛,再定神一看,惊愕地叫喊起来:“什么?小老弟,真的是你吗?”

人魔星君一笑说:“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哩!”

“我老叫化怎么认不出你来?你就是化了灰,我老叫化也能认出来!”

云中燕困惑问:“笑长老,他是谁?”

“不好说,不好说。”

方圆圆惊讶了:“他难道不是人?”

“是不是人,我老叫化也说不清。”

“他总不会是妖怪吧?”

“差不多!”

方圆圆、云中燕骇然:“他是个妖怪?”

蓦然间,一阵银铃似的女音从白云庵中传了出来:“你这臭叫化才是妖怪!”跟着便出现一个丰姿绰约、神态媚人的中年妇女,这是金媚娘。

方圆圆和云中燕又是一怔,问:“你是谁?”

金媚娘还没有答,笑长老却抢先说了:“好了好了!这一次,真正的妖怪跑出来了!”

方圆圆、云中燕更是一怔:“什么,她才是妖怪?”

金媚娘格格地笑起来,目光流盼,媚态横生:“我当然是妖怪啦!要不,江湖上人怎么称我为白妖?”

方圆圆、云中燕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娇声浪气的美妇,是江湖上人称长白山黑白双妖中的白妖。那么,那位面如童子,老气横秋的怪人又是谁?

笑长老对方圆圆、云中燕说:“我老叫化没说错吧,你们想想,黑白双妖的师父是谁?”

“人魔星君?”方圆圆问。

笑长老一指童子:“他就是人魔星君。”

“他就是塞北大名鼎鼎的人魔星君?”

“是呀!人魔人魔,你们说,他是人还是魔?叫我老叫化怎么说得清?”

方圆圆和云中燕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想:原来是人魔星君,塞北的一派宗师,自己败在他的手下也不冤了。

在他们谈话时,绝尘师太带着云儿去看看给人魔星君摔伤的钱少鞭,绝尘师太以凌空点穴的手法封了钱少鞭受伤部位四周的穴位,并命云儿给钱少鞭服下两颗治伤的药丸,然后说:“施主请原谅,你略略调息运气一会,伤便可痊愈。”

这时的钱少鞭,真是又羞愧、又惊疑、又感激,不由说了句:“多谢师太相救。”

“阿弥陀佛,施主千万别这样说,都是贫尼未能及时出声,令施主受伤,请施主宽恕。”

当绝尘师太带着云儿转回来时,便听到人魔星君问笑长老:“你这叫化还有个完的没有?请带你的人离开这里吧。”

笑长老说:“哎哎!我们一二十年没有见面,一见面话没两句,就打发我老叫化走,没有这样的好事吧?”

“你想怎样?”

“我老叫化没想怎样,只想弄清楚青衣狐狸现在哪里了,是不是在你的手中了?”

金媚娘笑着说:“她当然在我们手中啦!”

笑长老睁大了眼:“她真的在你们手中?”

绝尘师太说:“媚娘!你怎么这样说话?”

金媚娘说:“师母,我是逗这臭叫化的。”

笑长老对人魔星君说:“小老弟,我们是人情归人情,事情归事情,青衣狐狸要是在你们手中,请你将她交出来。”

人魔星君“哼”了一声。

“小老弟,你总不会也贪羡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吧?”

“我对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不感兴趣。”

“小老弟不感兴趣就最好了,那就将青衣狐狸交给我老叫化。”

金媚娘媚声浪气地说:“哎哟!我逗你的,你老怎么当真了?没有人,我们怎么交?要不,我跟你老去好不好?”

“哎!你别跟我。”

“那我们就没办法啦!”

这时候,又有三个人凌空而来,似轻烟薄雾,飘落地面,轻功俊极了。在场的人急举目一看,是一僧一道一儒,个个神气不凡,恍若仙人。方圆圆、云中燕和钱少鞭见了惊喜万分。僧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枯木禅师;道是武当派的掌门中原一剑青松道长;儒是云中燕的师父、昆仑派掌门鬼影大侠乐正谷,都是中原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一派宗师,在武林中极有声望和地位。

绝尘师太看了暗暗震惊,心想:这么多大师高手们赶来,莫姑娘恐怕难逃此劫了。金媚娘再也不敢嘻嘻哈哈了,人也严肃起来,暗暗为莫姑娘担心,更为自己的师父担心,她了解师父服软不服硬的个性,此时的她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人魔星君傲然而立,视来人如无物。笑长老说:“好好,小老弟,我老叫化碍于情面,不敢向你小老弟硬讨,但他们三位可不像老叫化这么好说话了。”

枯木禅师、青松道长和乐正谷虽然久闻人魔星君之名,但素未谋面,也像云中燕、方圆圆两女侠一样,不认识人魔星君。他们见一童子傲然而立,不理不睬,丐帮的一代长老,竟然称他为“小老弟”,感到惊讶。枯木禅师首先动问:“笑长者,这位小施主是谁?”笑长老说:“老和尚,你听清楚了,千万别吓得倒地。”

枯木禅师更是奇异,一笑说:“阿弥陀佛,笑长老说笑了,老衲怎会吓得倒地的?”

“他是人魔星君。”

枯木、青松、乐正谷听了不禁相视一眼。他们也听闻过人魔星君之名,武功极高,是一位亦正亦邪的难缠人物,既行侠义之事,也干抢劫之事,黑、白两道皆不买帐。枯木问:“塞北人魔星君?”

“老和尚,难道有两个人魔星君不成?”

枯木禅师合什稽首说:“老衲枯木,有幸能会见星君。”

人魔星君一听枯木二字,心也怔了一下。这是中原武林极有名望的人物,无论武功、人品、武德,在江湖上人人皆知,怒气稍退,见对手先行礼,也还礼说:“不敢!禅师名动武林,清德江湖称誉,小老久仰。”

“星君客气,老衲愧受。来!老衲给星君介绍,这位是武当掌门青松道长;这位是昆仑派掌门乐大侠。”

人魔星君也施礼说:“原来是两位掌门,小老久仰久仰!”

青松道长和乐正谷忙回礼说:“不敢!我等也久闻星君威名。”

“见笑见笑,小老有什么威名?臭名倒是远播。”

青松道长和乐正谷心里虽然瞧不起人魔星君,但碍于礼节,仍客气说:“星君说笑了!”

枯木禅师问:“不知星君,何事而来中原?”枯木禅师心里也明知人魔星君,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在追踪青衣狐狸,但也只能如此发问。

笑长老却在一边说了:“狐狸不出,鹰会飞扬吗?”

枯木禅师又问:“那么星君是为追踪青衣狐狸而来了?”

人魔星君凛然而说:“不错!”

“阿弥陀佛!老衲劝星君还是不插手此事为好。”

“为什么?”

青松道长忍不住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绝不能落入旁门左道人的手中。”

人魔星君冷笑两声:“小老可是旁门左道上的人,既来了又怎样?”

绝尘师太说:“文郎,你怎么这样说的?”

“玉妹,在名门正派人的眼中,我们不是旁门左道么?我可没有说错。”

“文郎,你又何必卷入武林中的是非里去?”

“玉妹,你能眼看着莫姑娘落入他们的手中么?”

一个是面如十六七岁的童子,一个是白眉如霜的老尼,竟“文郎”“玉妹”相称,除了笑长老没感到稀奇外,枯木禅师听得又惊讶又皱眉,感到邪派上的人,行为说话真不可思议,叫得也令人恶心,心里说:“这真是邪派上的人物,行动违反常理,令人难解。但这些邪派上男女间的事,枯木禅师等人不想理,也不管。他们从笑长老口中,已知道青衣狐狸落在他们的手中了,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大事。

青松道长进一步问:“是不是青衣狐狸在你们手中了?”

人魔星君也傲然说:“在不在用不了你们来问,小老也说一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不能落在你们名门正派人的手中。”

乐正谷不怒也不恼地反问:“星君,那么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应该落在何人的手中才好?”

“武林中的武功,武林中人人可得,谁先得到了就归谁所有。现在它为莫姑娘得了,就应该归莫姑娘所有。”

乐正谷说:“先放下星君的谬论不提,在下正想问一句,既然归莫姑娘所有,星君千里迢迢,从长白山赶来这里干什么?”

“乐掌门,小老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了旁门多问。”

“你不是为莫姑娘而来?”

“小老喜欢跑来这里找莫姑娘比试武功又怎么样?碍着你.们了?”

青松道长大怒:“长白人魔,这里可不是塞外,容不了你来撒野!”

“武当杂毛,这里也不是武当,容不了你来这里狂叫暴怒!”

青松“当”的一声,拔出了七星宝剑:“本掌门再问你一句,你交不交青衣狐狸出来?”

“杂毛,你听清楚了,老夫不但不交人,你马上给我滚!”

青松道长为中原武林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在武林中,几乎无人不敬,就是黑道上的人物,见了他不是远远避开,也是敬而远之,谁敢对他不敬而冒犯,那简直是不要命了。现在,他哪里容得有人对自己近乎侮辱性的冒犯?竞喝自己滚!他双目锋芒如两道霜刀似的,盯着人魔星君,虽是怒极,仍是一派宗师的风度:“人魔,请亮兵器!”

人魔星君冷笑:“老夫与人交锋,从来不屑动用兵器。”

“请出招!”

“好好,老夫久闻武当两代太极剑法世上无双,不知你这杂毛老道学得了几成。”

“本掌门就算学得一成,也足以荡平一切邪魔歪道!”

“好好,那老夫就领教你一成的功夫了!”

绝尘师太叹了一声:“文郎!你就不能忍让一下么?”

“玉妹,我已是够忍让的了!你不见这杂毛咄咄逼人么?”

笑长老见他们快要交锋,却挂心莫纹的安危,便说:“小老弟,你就与道长交手吧,我老叫化可得先去看看青衣狐狸,别叫她跑了!”

人魔星君说:“臭叫化,你敢踏入白云庵半步,我们以往的交情,从此就一刀两断。”

笑长老嘻嘻笑着:“小老弟,我老叫化也跟你一样,不信邪!”

笑长老正想进庵,突然给一剑逼了出来,跟着便跃出来一位俏生生少女,笑脸如花,体态轻盈,在金媚娘、云中燕、方圆圆之间,她更是艳压三女。

笑长老“呵”了一声:“是你?”

这位俏生生、明艳压芳的少女,正是武林黑、白两道上的人千方百计要捕捉的莫纹。

笑长老用密音入耳之功说:“你这大胆的丫头,怎么还不快跑?你真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莫纹一笑:“你别进来呀!不然,你就和星君没朋友做了!”

莫纹的出现,人魔星君和青松道长的交锋暂时停了下来。青松道长、枯木禅师和乐正谷都没见过莫纹,一时不知这乡下打扮的少女是谁,乐正谷急问笑长老:“她是谁?”

云中燕说:“师父!她就是我们要追踪的青衣狐狸。”

乐正谷一怔:“什么?她就是狐狸女?”

方圆圆说:“乐掌门,就是她了!”

乐正谷仰天一笑:“哈哈,狐狸女妖,我真佩服你有这般胆量,居然没悄悄跑掉,敢跑了出来。”

“我想见见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有头有面的人呀!”

“你现在见到了怎样?”

“也不过如此,跟常人一样,没有三头六臂。”莫纹对人魔星君说,“多谢星君的关心,但他们都是来找我的,请星君别与他们作无谓的纷争,也别卷入这场是非中,一切由小女子来应付他们好了。”

人魔星君说:“莫姑娘,老夫看不惯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头号人物的嘴脸。”

笑长老听了感到奇异,心想:我老叫化还担心你落到人魔星君的手中,想办法进庵去救你,想不到你这狐狸顶有手段,将塞外赫赫有名的人魔,拉到了你这一边。好,好,我老叫化是白白为你担心了。便说:“狐狸女,看来你与我小老弟的友情很不错呵!”

莫纹说:“当然啦!因为我和星君,在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眼中,都是邪魔歪道嘛!既然我们是邪魔歪道,又怎不在一起的?”

青松道长“哼”了一声:“蛇鼠一窝。”

人魔星君怒问:“杂毛老道,你说什么?”

“贫道说你们是蛇鼠一窝。”

“看来我们不交手是不行了!”

“贫道随时奉陪。”

“哎!星君,你先别生气。”莫纹说,跟着转向青松问,“我们是蛇鼠一窝,请问你又是什么了?”

青松道长不屑一答。莫纹说:“我看你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奸险的小人。”

青松道长顿时逼视莫纹:“你说什么?”

“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奸险的小人。杂毛老道,你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大胆!狐狸女,就算是你今日交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贫道也不容忍你在世上危害武林!”

“那么说,你今日是非杀我不可了?”

“不错!除魔卫道,是贫道的天职。”

“你这伪君子,原来是想杀我灭口。”

“贫道一生光明磊落,杀你是除魔,扯不上灭口。贫道可以让你在死之前,将话说出来。”

“是吗?那我真要先多谢你了!”

“女妖!你有话就快说,说完了好去死。”

“好呀!我先问问你,你来找我是为了获得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还是志在除魔?”

“两者都有。”

“你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又怎样处理?”

“那是我们中原武林几大门派的事,用不了你来多问。”

“小女子看来,你是志在独得慕容家武功绝学,今后称霸武林。”

“胡说八道。”

“我半点也没有说错了你。要不,为什么你派人到紫竹山庄卧底,暗向你通报消息?”

“无中生有。”

“要不我们去找慕容庄主问问?”

“女妖,你别想借此延长你的生命。”

“原来你不敢去对质!”

“贫道对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又何须去对质?就算要对质,贫道杀了你,再去也不迟。”

莫纹也冷笑一声:“杂毛老道,你能杀得了我么?你能不败在我的剑下,已算是万幸的了!不过,我不想杀你,留你将来去紫竹山庄与慕容庄主对质。”

“女妖,你太放肆了!快亮兵器出来!”

“你是一个人上,还是要与别人联手齐上?”

“对你这女妖,贫道用得着与别人联手么?”

“不错,你号称中原一剑,是应该有这样的自负才行。”

“小女妖,快亮剑!”

莫纹铮的一声,袖中盘龙宝剑出匣,通身透黑,闪耀寒光,剑气顿生。笑长老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咦!小丫头,你又去哪里偷来了这把宝剑?”

除了人魔星君这一边人外,所有人都惊愕了。这个狐狸女妖,去哪里得来这么一件神兵利器?这又是一件武林奇珍。莫纹扫了枯木禅师等人一眼,笑对笑长老说:“你以为我像你这老叫化,专门去偷别人的珍宝?”

“小丫头,你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敢偷,还有什么不敢偷的?这一下,你浑身是宝,黑、白两道上的人,恐怕更紧紧追踪你不放了!”

莫纹也知道笑长老在好心提醒自己,今后更得小心注意。一笑说:“我才不在乎,看来你们名门正派的某些人,也跟黑道上的人物一样,一见奇珍异宝就起贪念,满口是仁义道德,肚子里是男盗女娼。”

枯木禅师道:“阿弥陀佛!莫施主莫乱信口开河,污言脏语,罪过罪过。”

“老和尚,我说错了吗?你们要不是贪图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干吗像冤魂般的紧紧追着我不放?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追踪我,广西大瑶山的一伙山贼也追着我,什么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华山、恒山的人也追着我,还不是想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弄到手?这又有什么区别?”

“阿弥陀佛!老衲等人追踪施主,只是怕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了邪魔歪道人的手中,在江湖上为非作歹。”

“老和尚,别自欺欺人了!你们要是真的不想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邪魔歪道人的手中,干吗玄冥阴掌门的人大举侵入中原,毁了紫竹山庄,你们不去对付?大瑶山等四山的贼人包围了紫竹山庄,不见你们去解救?玄冥阴掌门的教主,派人到紫竹山庄卧底,千方百计想盗取慕容家的武学,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也派了人去紫竹山庄卧底,想偷慕容家的武功秘笈。看来明的暗的,都跟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一样,只是他们更为公开、明目张胆;而你们却遮遮掩掩,打的是维护武林旗号,骨子里是一路的货色。”

莫纹这一席铮铮之言,可圈可点,掷地有声,顿时说得枯木禅师等人哑口无言,愕然相视。人魔星君拍手称快:“莫姑娘,你说得太好了,老朽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人间正义之声。”

青松道长说:“邪魔歪道,信口雌黄,快出招吧!贫道的容忍是有限的。”

笑长老说:“道长,这狐狸女说的是有一些道理,虽然捕风捉影,却不是无中生有,我们在众贼包围紫竹山庄时,的确是赶去迟了!”

“笑长老,邪魔歪道的言语,就是说得再好,也是邪魔歪道,不足以信。女妖,快出招,不然,贫道就先出手了!”

乐正谷见莫纹面对枯木禅师、青松道长和自己,仍这么从容镇定,谈吐潇洒,暗暗称奇,后又听了她这么一席铮铮之言,更是暗暗点头。他自从跟踪莫纹以来,不论是听到的、看到的,莫纹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劣迹,她除了滥杀一些山贼外,没有杀过一个好人,杀的都是可杀的人。她伤了一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严格来说,都是出于自卫。现在他见青松道长急于要出手,不禁皱起了眉,说:“青松道长,我们不妨再听听这狐狸女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乐掌门,这女妖狡黠异常,牙尖嘴利,你不担心她逃走了么?”

“有我们等人,她逃得了?就算让她先逃出半里之外,我也有办法追得她回来。”乐正谷这话不是自大和自负,他轻功绝顶,在武林中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所以才得了鬼影大侠之称。

青松又看看枯木禅师,是在征求意见。枯木禅师说:“先听听莫施主的话也好,说不定我们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好改正过来,使她心服口服,但万万不能放她跑了!”

青松道长点点头,对莫纹喝叱:“你有话快说!”

莫纹说:“多谢开恩啦,让小女子在临死之前把话说清楚。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毁了紫竹山庄,逼害慕容家后人,你们这些自称为侠义道上的人,平日里也或多或少受过慕容家的恩惠,为什么不去铲除他们,却苦苦地追踪小女子?”

“女妖,我们为什么追踪你,你心里该明白是什么回事。”

“为的只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不错!”

“小女子得了有什么不好?你们得了才好吗?”

“当然!因为你是邪魔歪道。”

“要是玄冥阴掌门的人夺了去呢?”

“中原武林同样不放过。”

“小女子是邪魔吗?邪在哪里?”

“武林中人一看就知道,因为你是邪教之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以自己姿色,淫荡苟合,媚惑慕容家的痴儿……”

青松道长说到这里,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众人一看,是绝尘师太。只见绝尘师太继续说:“莫姑娘至今仍是处子。冰清玉洁,何来淫荡苟合了?道长这么含血喷人,毁人名节,不怕下地狱么?”

要是没有在神农架时家大院里呆过一段日子,得到了陶十四娘、玉罗刹、金帮主三位武林前辈的指点,在江湖上行走如何应付一切难堪之事,遇到这等毁名节的事,莫纹恐怕早已出剑,要割青松道长的舌头了。这时的她看得开,放得下。正所谓“世上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背后无人说?”只要自己问心无憾行得正,坐得正,又何惧狂犬乱吠?要是襟胸狭隘,一点点难堪的事也受不了,那何必在江湖上行走?给人气也气死了,又怎么与罪恶之人交锋?莫纹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绝尘师太一眼,然后又冷冷地对青松说:“亏你还是一派掌门,胡言乱语。你要明白,为这些话,以后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

青松道长不禁心里打了一个冷战,强镇定地问:“那你为什么带着那痴儿在身边?孤男寡女在啊一起,不是苟合是什么?”

莫纹目视了方圆圆一眼,问青松:“方女侠经常与上官林在一起,你又怎么说?”

方圆圆顿时一阵红霞上面,急切分辩:“我们几时在一起了?我们只是为了追踪你这狐狸,才有时在一起,跟你的行为完全不同。”

青松道长说:“不错,方女侠是名门正派中人,与你不可同日而语。”

莫纹问:“因为我是邪教中人,一切行为都令人怀疑对不对?小女子还以为侠义中人,个个都为人正直,讲究公道哩!”

笑长老说:“哎!狐狸女,你别一竹竿打翻了一船人,我老叫化也看出了你是一个黄花闺女,也没听说你有什么有伤风化不道德之事。”

枯木禅师和乐正谷也一眼就看出了莫纹的确是个处子,与淫妇荡娃扯不上。枯木禅师说:“阿弥陀佛,道长,有关一个女子名节之事,道长还是慎重才是。”

“那痴儿为什么老跟着她?”

莫纹问:“我喜欢这痴儿又怎样?”

突然间,一个苍劲的声音说:“慕容家的痴儿为什么跟着莫姑娘,老夫最明白不过。”

众人一看,只见一个身披黑披风,蒙了半边脸的人从白云庵的屋顶上飘了下来,目光凌厉威严如剑。莫纹一见,怔了一下:“是你?”

“不错!是老夫。”

笑长老也怔住了:“你是黑鹰?”

“老夫正是黑鹰。”

枯木禅师、青松道长、乐正谷以及云中燕、方圆圆和人魔星君等人,一听“黑鹰”两字,全都惊震了!因为最近江湖上传说,除了出了莫纹外,更出现了一个武功奇高,神秘莫测的黑鹰,凡是有莫纹出现的地方,附近必然会有黑鹰的出现,现在果然如此。

枯木禅师、青松和乐正谷都凝神戒备了。青松道长持剑问:“你就是所谓的黑鹰?”

“黑鹰就是黑鹰,没有什么所谓不所谓。”

“你来干什么?”

“老夫来干什么,你先别问。杂毛老道,你不是想知道痴儿为什么要跟着莫姑娘么?这一点,老夫最清楚不过。”

“请说!”

黑鹰一指衡山派的弟子钱少鞭说:“那痴儿为什么会流浪到江湖上,衡山派的人最清楚。是钱掌门派到紫竹山庄卧底的人,将这痴儿劫了出来,并且还想劫到衡山去作为人质,逼慕容庄主交出武功绝学出来,叫老夫碰上了。”

枯木禅师等人一时又惊震:“真的?”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钱无璐掌门。”

钱少鞭嚷起来:“不可能,这是胡说!”

黑鹰逼视钱少鞭:“什么不可能?一是你可能不知道;二是你存心说谎。你问过你掌门人没有?”

“这——,我掌门人不会干这卑鄙之事。”

“你去问问你掌门人,再来找老夫!”

青松道长问:“你怎么知道?”

“老夫是明人不说暗话,也想获得慕容家武功绝学,一直在暗中盯视。老夫之所以追踪莫纹,就是想从莫姑娘手中再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所以莫姑娘的一举一动,老夫最清楚不过了。痴儿给衡山派的人劫出,碰上了老夫,给老夫掌下击毙了,当时那痴儿却昏迷不醒。老夫看守了这痴儿一夜,第二天一早,老夫出去找吃的,谁知转回时,竟然不见了这痴儿,后来才知道他不知怎样,跑到了罗城,叫莫姑娘碰上了。莫姑娘,老夫的话没有说错吧?”

莫纹说:“没错!怪不得你时时盯住我,要与我比武分高下。谁胜,谁就得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笑长老好奇地问:“你们比过了没有?”

黑鹰说:“比没比过,先不说,老夫现在要说那痴儿之事,请你别打岔。”

“好好,你说,你说!”

“当时痴儿流落在罗城,没吃没穿,又不会向人家讨吃,反而给人赶出城来。是莫姑娘见这痴儿可怜,带进城里,招呼这痴儿吃和穿的。可是那一夜,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追踪来了,老夫要是没有记错,当时方女侠、云女侠以及你这个老叫化也在其中。”

笑长老说:“不错,不错,那一夜我老叫化是在场。”

“可是你们关心的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根本没去想过慕容家的后人,那个形同小孩的痴儿,没有人想过去关心他的生死。”

笑长老问:“当时那痴儿在么?”

“可能你这叫化只想着怎样捉莫姑娘,没看见这痴儿在房间里。方女侠,你不是看见了吗?”

方圆圆说:“不错!我是看见了,我当时叫他别乱跑,准备命人送他回紫竹山庄。”

黑鹰“哼”了一声:“你们哪里是真的关心这痴儿了?急着要去追杀莫姑娘,丢下这痴儿在客栈中不顾。那一夜,莫姑娘用计摆脱了你们,可是在跌落西域阴掌门的杀手之中时,拼力奋战,身中毒器。”

莫纹说:“你别说了!我多谢你那夜救了我,护着我到一处猎人家中养伤疗毒。”

“莫姑娘,老夫救的不是你,而是慕容家的武功,你也不必领老夫之情。”

“奇怪,当时你怎么不乘我之危,从我身上夺取慕容家的武功?也不持恩相胁,向我索取?”

“老夫要取,就取得光明磊落,不屑去干这等卑鄙之事。再说,我还与一个人打过赌,要你这狐狸女心服口服地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给老夫,除了武功决胜负,不能用其他的手段。”

“怪不得你说等我伤好之后,要与我比试武功了。与你打赌的人是谁?”

“一个自称‘千年女鬼’的武林奇人。”

莫纹一怔:“是她老人家?”

笑长老又忍不住问:“千年女鬼是什么人?”

“笑长老,这是一位武林奇中之奇的世外高人,说出来你也不知道。”莫纹又转向黑鹰,“在我养伤时,你怎么将痴儿带来见我?”

“这痴儿在罗城郊外哭着找你,老夫看了不忍,只好将他带来给姑娘了。而你却把钱给那一户猎人,请求他们夫妇两人带着痴儿回紫竹山庄,交回给慕容庄主。谁料他们还没到紫竹山庄,紫竹山庄已给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夷为平地,连地皮也翻转过来。痴儿没家可归,那对猎人夫妇只好又带着他转回深山。莫姑娘,这时你在那猎户的茅舍之前,正与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交锋。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山的贼人也暗暗跟了来,施放毒烟,将你和名门正派的人全毒倒了,老叫化当时你也在场,对不对?”

“对,对,我老叫化多谢那次你击败了那些山贼,逼他们交出解药,救了莫姑娘和我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

枯木禅师念声:“阿弥陀佛!原来是施主救了老衲的竹木师弟,老衲在此向施主拜谢了。”

“老和尚,你也别拜谢老夫,老夫主要是为夺取慕容家的武功,不让它落到了山贼们的手中,才顺手救了你们和莫姑娘。你别以为老夫好意,说不定等一会,我与你就成为交战双方的对手。”

莫纹说:“小女子在那偏僻的山谷中养伤,你怎么又将那痴儿带到我身边来,不让他跟随那对猎人夫妇?”

“莫姑娘,恕老夫擅自作主。一来痴儿无家可归;二来他不愿跟随猎人夫妇;三来猎户所住的地方已为武林中人所注目,极不安全;四来嘛,老夫更有些私心,要是有痴儿绊住了你,你就不会跑得太远了,等你伤完全好后,老夫再与你决胜负,所以才将痴儿带来给你。老夫怎么也没有想到,阴掌门的人居然找到了那深山谷。老夫赶回来时,不见了你和痴儿,但见山谷里遍地死尸和血迹,姑娘,那一次你杀的人真不少呵!”

莫纹回忆当时山谷中战斗的险恶情景,痴儿不顾生死救了自已,叹了一声说:“我没有怪你,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莫姑娘,恕老夫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前辈有事请说好了。”

“老夫看出那痴儿虽然形同小儿,什么也不懂,但他一颗心纯洁似白玉,心里分得出谁真心实意对他好,谁虚情假意关心他,故他才死心要跟随姑娘,一路上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还有人在姑娘背后说三道四,抵毁姑娘的名节。”

莫纹长叹一声:“前辈,过去的事,不必去说了。”

黑鹰这时逼视青松,冷冷地问:“杂毛老道,这就是慕容家的痴儿,为什么跟着莫姑娘的原因,你听清楚了没有?别的无知人说这话还可恕,而你,是堂堂中原一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说这不感到惭愧?”

黑鹰目光又巡视枯木、乐正谷等人一眼:“你们都是名门正派中所谓的侠义之人,你们侠在哪里?义在何方?一心只想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却放着慕容一家的后人不顾。你们当中有谁像莫姑娘一样,不顾嫌疑,不惧艰苦,照顾这可怜的痴儿?要是莫姑娘是邪魔之人,她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还不杀了这痴儿?就是不杀,要抛开这痴儿,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她要是真的是淫荡之人,世上比痴儿好的少年美男子多的是,她为什么不去迷惑?却偏偏去迷惑这什么也不懂的痴儿?图的是什么?图他是个白痴吗?”

人魔星君拍手说:“黑鹰,你说得太好了,大快人心,老夫愿意与你交个朋友。”

“星君,老夫也佩服你是一条真汉子,比老夫更胜一筹。”

“黑老弟,我怎么比你更胜一筹了?”

“星君,别自谦,你人品的确比老夫高,你来找莫姑娘,并不是贪图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是来为救你的弟子,也想与莫姑娘比试武功。不同老夫,比武志在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星君要是不嫌老夫,老夫愿意交星君这么一个朋友!”

“黑老弟,你这次来,也是志在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黑鹰摇摇头:“星君放心,老夫跟踪了莫姑娘好一段日子,摸清了莫姑娘的为人,是当今武林中的奇女子,老夫愿意拱手相让,再也不去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

人魔星君说:“好!不然,我也会与你为敌,便交不成朋友。”

枯木禅师这时说:“阿弥陀佛,老衲等人来此,也不想为难莫姑娘,只要莫姑娘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老衲等人马上离开。”

黑鹰目光锋芒顿闪:“老和尚,你听清楚,老夫和星君虽然不想去夺取莫姑娘手中的武功绝学,但也不让别人得了去。”

乐正谷轻咳一声:“两位不担心莫姑娘学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今后会危害武林么?”

黑鹰说:“莫姑娘的为人,老夫信得过。”

人魔星君说:“我也信得过。”

黑鹰又跟着说:“反而你们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老夫不放心。”

青松道长说:“落在女妖手中,我们中原几大门派的人更不放心。”

“你们不放心什么?”

“女妖一旦学成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将来为害武林,将无人能制服。”

黑鹰说:“要是莫姑娘真的心不存善意,为人邪恶,在与你们名门正派人交锋时,早已下手杀了,还能活到现在么?据老夫跟踪所知,莫姑娘杀的是西域阴掌门的人和一些为非作歹的恶人山贼,请问,她杀了你们哪一位名门正派的人了?”

青松问:“她最近杀害了衡山派那么多弟子又作何解释?”

“不错,莫姑娘的确想上衡山教训那钱无璐,并不想伤及无辜。最近挑了衡山派,杀了那么多人的不是莫姑娘,而是另有其人。是不是莫姑娘,”黑鹰一指钱少鞭说,“他最清楚了!”

乐正谷不由问钱少鞭:“钱少侠,是不是莫姑娘挑了你们衡山派的?”

钱少鞭为人颇为正直,摇摇头说:“不是这位莫姑娘,是一个自称青衣狐狸的女子,年纪似乎比这位莫姑娘大。”

方圆圆仍不放心问:“钱少侠,真的不是她么?”

“方女侠,在下绝不会说谎,那位挑了我派的女子,在下认得出来。”

黑鹰盯着青松问:“杂毛老道,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青松说:“即使这样,女妖也得留下慕容家武功绝学不可!”

“不留下,就兵戎相见?”

“贫道极不愿看到这个结局。”

黑鹰转身问莫纹:“莫姑娘,你听见道长的话了吧?”

莫纹说:“我耳不聋,当然听到啦!”

“看来,武林中没有什么公理可说,老夫还以为正派掌门,会讲些道理的,谁知也跟一些黑道上的魔头一样,强权就是真理,道理用嘴巴说不管用,得用刀剑来说。”

“前辈,你现在才懂得不迟了吗?”

“莫姑娘,你打算怎样?”

“用刀剑说话呀!”

枯木禅师合什说:“阿弥陀佛!莫姑娘,你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吗?”

“老和尚,我很想化,有人却不愿意化解呵!”

“姑娘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来,不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是老和尚的吗?”

“不是!”

“那是武当派和昆仑派的了?”

“也不是。”

“那你们凭什么要我交出来?”

“姑娘似乎不讲道理了,姑娘应该将强抢的东西交出来才是。”

“奇怪,武功绝学不是你们的,是慕容家的,怎么不见慕容家的人向我索取,而你们却跑来向我索取?是慕容家的人请你们来,还是委托你们来索取?再说,我将慕容家武功绝学交给你们,你们学会了在武林中称王称霸,为非作歹,那我不害了整个武林?”

“罪过!罪过!老衲决不是这种人。”

“老和尚,你虽然不是,可有人是哩!”

黑鹰说:“是呵!老夫就首先不放心武当山这个杂毛老道。”

青松道长大怒:“黑鹰你说什么?”

“老夫就是说你,你没听见?”

“亮剑!别人畏你黑鹰,贫道可不畏你。”

黑鹰不屑说:“你恐怕不是老夫的对手!”

莫纹说:“对啦!杂毛老道,你能战胜了我,才与黑前辈交手吧,你不是想要杀我么?我也想杀你哩!以作为你含血喷人的代价。”

“女妖,你能杀得了贫道么?”

“哎,这句话等交锋之后再说的好。”

“女妖!你太放肆了!快出招!”

“是吗?那你小心啦!”莫纹一剑平平刺出。

青松不屑地说:“此等剑法,也想与贫道交锋,真是太不自量了!”跟着一剑反击。

乐正谷说:“道长,不可大意了。莫姑娘能杀掉西域阴掌门的两大护法,不是一般平庸之辈。”

青松道长一听心头凛然,不错,这女妖生性狡黠,先以平庸的剑法麻痹我,我是不能大意了。顿时凝神运气,抖出了武当山的太极两仪剑法来。太极两仪剑法,惯以柔制刚,似拙实巧,能攻能守,借力打力。

的确,莫纹先抖出的是梵净山的飘云剑法,的确先有麻痹对方的用意,飘云剑法,以柔为主,剑势飘忽不定,但奇诡无比,歹毒异常,对方一中剑就是致命之伤。

青松不愧为中原一剑,太极两仪在他手中抖来,宛似闲庭信步,潇洒自如,一剑挥出,形成大大小小的光环,一个套一个,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全无破绽可寻。而且这些剑光环,埋伏着无限的杀机,使得莫纹的飘云剑法,只能东闪西避,一沾即走,可是在云中燕、方圆圆看来,只见两团剑光,不见人影,更看不出交锋双方是怎么出手。但乐正谷、枯木禅师和人魔星君等人看来,似乎感到青松的剑法略占优势,逼得莫纹无法进招,一味游斗。只是黑鹰双目含笑不语,并且敢肯定莫纹必胜无疑。果然,在交战近一百多回合后,莫纹剑式突变,抖出了西门剑法中的破剑式来。剑光几乎是流光电闪,破云而出。枯木禅师和乐正谷都是武学大师,感到莫纹的剑法与先时剑法风格迥异,莫纹所有在剑法中的歹狠、戾气全消失了,换来的是正气凛然的剑气。只见莫纹看准了青松换招的瞬息之间,剑尖直插入青松的剑光环之中,快得不可思议,跟着是青松“呀”的一声,又是“当”的一声,青松手中之剑早已落地,在人影剑光消失下,莫纹的盘龙宝剑已架在青松道长的颈脖上了,青松道长右手腕一道鲜血流出。

武林中一大门派的宗师、中原一等一的上乘高手,竟然败在出道不满半年的少女手中,众人惊骇得不能出声。枯木禅师和乐正谷双双抢出,一边说:“莫姑娘,剑下留情。”

鬼影大侠乐正谷身如幻影,已靠近莫纹身边,出掌想震开莫纹以救青松。谁知有条人影比他更快,恍如流星,接下了他这一掌,“蓬”的一声闷响,双双震飞。众人又是骇然、惊愕,定神一看,接乐正谷一掌的是那武功奇高的黑鹰。黑鹰落地时安然无事,而乐正谷落地时,心血翻滚,一丝鲜血从嘴角沁出来,云中燕、方圆圆双双拔剑(她们两人之剑,早已为乐正谷用掌力从地中吸了出来)。黑鹰厉声喝道:“谁也不许动,再动,老夫凶性大发,要开杀戒了。”

枯木禅师也连忙喝住众人:“各位施主!千万不可乱动。”

这些不过是刹那间发生之事,莫纹也在同时,出指封了面如死灰,闭目受死的青松身上的穴位,将剑收回袖内,奔回黑鹰身前关切地问:“怎样,前辈没事吧?”

在那一边,云中燕也奔向乐正谷身边问:“师父,你怎样了?”

黑鹰和乐正谷同时这么说:“放心!我没事。”其实两人都受了轻微的内伤,所不同的,乐正谷伤情外露,黑鹰伤情不露而已,从外表看,好像只有乐正谷受伤,黑鹰并没受伤。但双方都知道,是对方掌下留情。

莫纹恨恨地说:“你没事就好,不然,我先杀了武当这老杂毛,然后再杀其他的人。”

黑鹰喘过一口气说:“莫姑娘,千万不可滥伤他人,尽管他们其中一些人心怀叵测,用意不善,但大多数侠义上的人,的确是维护武林,害怕姑娘学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为害武林,才追踪姑娘,不同于阴掌门的人。”

枯木禅师合什说:“善哉!善哉!黑施主这一句话,仁心明理,令老衲钦佩。”

笑长老从惊讶中醒过来。他也是一位武学大师,看出了莫纹后来的剑法,是西门剑法中的破剑式。心想:这个精灵狡黠的小丫头,在短短的日子,竟然学会了慕容家的西门剑法,使得这般的纯熟老练,能击败了武林第一剑手——中原一剑青松道长,我老叫化是白白为她担心了,以她目前的武功,的确是少人能敌,用不了我老叫化在暗中护着。看来,金帮主恐怕也小看了这丫头,才这么叮嘱我老叫化在暗中护着她。

莫纹这时问青松:“老杂毛,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青松道长想不到自己成名十多年,一生浸淫在剑法中,放眼武林,少人能敌,却一朝败在一个不见经传的小女子剑下,早已万念俱灰,争雄好胜之心全消,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生死已对他无关重要了,他反而异常平静地说:“贫道唯死而已,又何必多问。”

“要不是黑前辈的话,凭你对我名节的侮辱,我真想一剑先割下你的舌头,令你终身不敢忘。不过,你是武当堂堂一掌门,目空一切,现败在我剑下,已令你终身难忘了!现在我不杀你,你走吧!”莫纹说着,凌空出指,便解了他的穴位。

莫纹亮出这一手极为上乘的武功,又使众人惊愕。青松这时心如槁木,默然无语,感到自己在武林中已无立锥之地,也不望众人一眼,默默离开。他回武当山后,将掌门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师弟青木道长,寄情于山水白云之间,从此在武林中消失。

莫纹又望着众人问:“还有谁要小女子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留下的?”

枯木禅师和乐正谷不出声,云中燕、方圆圆更不敢出声。半晌,枯木禅师叹了一声:“莫姑娘,就是你现在交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由姑娘保存的好。”

云中燕、方圆圆和钱少鞭大吃一惊,云中燕急问:“禅师,这话怎么说?”

“我们要莫姑娘交出来,只不过不想莫姑娘能学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担心她以后为祸武林。老衲要是没有看错,莫姑娘已学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刚才她使出的剑法,就是西门剑法中的破剑式。不然,青松道长怎能败于她的剑下,无颜而去?”

笑长老说:“不错!不错!是这样,我老叫化也看出来,那的确是西门剑法。”

方圆圆问:“那我们怎么办?”

笑长老说:“怎么办?我老叫化看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我们拍手离开,不去招惹这个狐狸女。”

“第二个办法呢?”

“合我们几人之力,杀了这狐狸女,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抢回来。不过我老叫化自问武功不及,又怕死,不敢去冒这个险。”

“阿弥陀佛!”枯木禅师说:“长老,这个办法不可取,伤人命有违天理。”

“哦!你老和尚还有更好的办法?”

“老衲阅人不少,略为知人。老衲仔细观察过莫姑娘,虽一然莫姑娘出身于梵净山庄,但眉宇间隐藏着一团正气和英气,为人不邪,狡黠而慧,在人品上,有些是我们正派中人所不及的,尤其在照顾慕容家那个痴儿上更显仁心仁德。”

莫纹慌忙裣衽说:“禅师过奖了,小女子哪及云女侠、方女侠那般侠义?”

枯木禅师说:“莫姑娘莫自谦,老衲并不是胡乱恭维人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自下山以来,多方打探姑娘的行为,见过了江南一剑公孙施主等人,他们之所说,正如黑施主所说的一样,莫姑娘确没有伤及无辜,反而出手相救,某方面比名门正派中人更具有仁心仁德。慕容家武功绝学落到了姑娘手中,老衲颇为放心。”

“多谢禅师这么信任小女子。”

枯木禅师问乐正谷:“乐掌门意下如何?”

“禅师所说极是。在下从桂北、岭南一路跟踪莫姑娘,所见所闻,的确如此。莫姑娘剑下所杀之人,都是黑道上的魔“头、巨盗和淫贼,却从来没有杀害过一个名门正派和侠义道上的人。只不过在大瑶山阚家寨和岭南甘子坑时,杀山贼略多而已。希望莫姑娘在可杀可不杀的人中,尽量少杀,让他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莫纹说:“小女子今后当遵乐掌门的教导,不敢滥伤人命。”

“教导不敢,乐某只请莫姑娘今后得饶人处且饶人而已。”

“是!”

枯木禅师又说:“莫姑娘,老衲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莫姑娘愿听否?”

“禅师请说!”

“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请姑娘别再传给他人,不知可否?”

“小女子一定办到。其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小女子并没带在身上,而是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万一有人以死相逼姑娘呢?”

“小女子唯死而已,绝不会说出。”

“这样,老衲就更放心了。莫姑娘,今后有事需要老衲相助的,莫姑娘尽管出声,老衲会率少林弟子,相助姑娘。”

“小女子在这里先多谢禅师了。”

乐正谷说:“莫姑娘,我昆仑派也是一样,有事尽管出声好了。”

“多谢乐掌门。”莫纹说时,又望望云中燕和方圆圆,问:“要是乐掌门不嫌弃,小女子愿拜云女侠、方女侠为姐姐。”

乐正谷问云中燕:“燕儿,你不会拒绝吧?”

云中燕顿时欢笑:“师父!弟子羡慕莫姑娘!只是不敢高攀。现莫姑娘不嫌弃弟子,弟子正求之不得哩!”云中燕又问方圆圆,“方女侠,你意见怎样?”

方圆圆说:“我也跟姐姐一样。”

乐正谷“呵呵”大笑:“好!好!那你们三人就对天地,拜结金兰好了!”

云中燕、方圆圆和莫纹顿时就地拜结金兰。论年纪,云中燕为最大,莫纹最小,于是她们姐妹相称,众人皆喜。

武林中的事,真是风云突变,瞬息万千,刚才,双方还是壁垒森严,敌对的双方,转会就义结金兰,情为姐妹。枯木禅师捋须欢笑:“好好,这才是真正化于戈为玉帛,比老衲想象中的更完美。”

绝尘师太也合掌说:“善哉!善哉!我佛慈悲,但愿江湖也能如此美满。各位施主,请到寒庵小憩,待老尼准备斋饭素食,以贺今日武林之喜。”

莫纹望了望四周,不由“咦”了一声。云中燕急问:“三妹,出了什么事?”

“他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谁走了?”

“黑鹰呀!”

人魔星君奇了:“我刚才明明还看见他,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笑长老也怔了一下:“什么?他走了?我老叫化正想掀开他那蒙面黑布,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莫纹说:“哎!你千万别这么干。”

笑长老愕然:“为什么?”

“他说他的面目极丑,不愿让人看见。”

“看了又怎样?”

“小女子就说不准了,可能他会杀了你灭口,也可能弄哑弄瞎了你,使你以后不能说出来。”

方圆圆说:“三妹,不可能吧?他刚才还劝你别杀人,怎么自己反而会那么残忍?”

“二姐,不瞒你说,我也摸不准他的性格,一时乖戾可怕;一时又十分仁慈。”

“三妹,你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没有!”

笑长老问:“狐狸女,你那么狡黠,怎……”

方圆圆叫起来:“嗨!笑长老,你怎么还这么称呼我三妹的?”

云中燕也说:“笑长老,你再这么称呼我三妹,我会对你不客气了!”

莫纹笑了笑:“两位姐姐别这样,我无所谓。而且笑长老给小妹捉弄过一次,恐怕还一直耿耿于怀呢。”

方圆圆笑起来:“是不是在桂南山中,三妹曾将他和哭长老双双吊起来的事?”

“哎哎!你这方丫头,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好!我老叫化算怕了你们了!”说着,笑长老抢先几步,到枯木禅师、乐正谷和绝尘师太那里,与他们搭话了。莫纹却忍不住笑起来。

云中燕感兴趣地问:“对了!我也曾听二妹说过,说三妹曾经在桂南将哭笑二长老悬空吊在一株大树上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纹笑着:“说起来很简单,他俩老因急于想捉小妹,小妹就事前装了一个假人,披上小妹的衣服,装得好像跑累了,依在树干上,他们不察觉,双双扑上去,小妹就在树上出其不意跃下来,凌空出手就封了他俩的穴位,他俩不能动,小妹就将他们吊起来了。”

方圆圆问:“三妹,当时你怎么没杀他们呢?”

“二姐,小妹虽然是邪派中人,可不敢乱杀人。何况哭笑二长老在江湖上极有地位,为人好义任侠,游戏人间,实在有趣,小妹怎么会杀他们呢!江湖上要是少了他俩,那就不知少了多少乐趣。也幸好小妹当时没有伤了他们,后来小妹在一处树林中碰上了西域阴掌门的四大护法——金银铜铁四位番僧,他俩不顾自己生死,与小妹联手一致对付,才逃过了险境,再后来黑鹰又赶来了,才打跑了阴掌门的人。”

云中燕说:“看来黑鹰对你不错呵!”

“可以说,他是个真君子,但也只是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像哭笑二长老一样,害怕小妹落到了阴掌门人的手中,才出来救我。”

“三妹,不对吧?他对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可不感兴趣呵!”

“他是最近才改变,以前却不是这样。不过,我今天才知道,他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只不过与一位武林奇人——自称千年女鬼的人打赌而已。”

“三妹也见过千年女鬼?”

“在一偶然的机会见过这位奇人。”

“三妹,她是什么人?武功奇高?”

“大姐,她武功太好了,小妹在她剑下走不满十招就败了。至于她是什么人,请二位姐姐见谅,她曾经叮嘱小妹千万别说出她来,小妹也答应了,所以不敢违背诺言。”

云中燕、方圆圆听了骇然:连三妹也不能在千年女鬼手下走满十招,自己恐怕一招也走不了,深山大野之中,隐藏了不少的奇人异士,只是自己没缘分碰上而已。

众人在白云庵用罢饭后,枯木禅师、乐正谷、笑长老和钱少鞭相继告辞。枯木禅师在临走时拉着莫纹到静处,语重深长地对莫纹说:“莫姑娘,老衲盼你自重,莫辜负上天好生之德。”

枯木禅师为什么会对莫纹说出这般话来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湘西道上

上回说到枯木禅师对莫纹说出一番语重深长的谈话后,莫纹说:“小女子不敢忘。35zww.com”

“阿弥陀佛,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在姑娘手中,恐怕是上天的安排,看来从此武林有幸,人间有幸。”枯木禅师又接着说。

笑长老也走过来眨眨眼皮:“狐狸女,我老叫化好羡慕你呵!”

莫纹问:“你羡慕我什么?”

“想不到你居然得到枯木禅师和乐掌门的垂青。早知这样,我老叫化也去偷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

莫纹笑起来:“你可以去偷呀!”

“现在叫我老叫化怎么去偷呵!”

桔木禅师说:“老叫化,别打岔了。老衲知道,就算是有人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其他武功或者可以学会,但西门剑法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即使学到其中一些招式,那是没用的。”

“那狐狸女怎么又学会了?”

“这恐怕是莫姑娘另有奇缘,得到一位熟悉西门剑法的高一人指点,对不对,莫姑娘。”

不但笑长老惊愕,连莫纹也惊愕了。笑长老问:“真的?”

“老衲不会凭空而说。”

笑长老问莫纹:“喂,小女娃,是不是这样?”

“诚如禅师所说,小女子是遇上了一位高人,蒙她口传心授,才学到几下招式。其实小女子根本没有看过慕容家的绝学,在那位高人教我之时,也不知道这是西门剑法。”

这回轮到枯木禅师惊讶了:“莫姑娘没有看过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小女子不敢欺骗禅师。”

“姑娘既然不看,花那么大气力要它干什么?”

“小女子的心情也与禅师一样,担心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了居心叵测的奸险小人手中,会为祸武林,而且当时,在明处虎视眈眈地觊觎慕容家武功绝学的,是四山的巨盗们和西域阴掌门的人;暗地里,也有一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在紫竹山庄下手。以慕容庄主的武功,实难以应付。所以小女子用计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盗了出来,代为保存,而不敢去学秘笈上的武功。”

枯木禅师叹了一声:“姑娘,你冒的风险太大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凶险的刀光剑影之中,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实不相瞒,小女子一家。曾深受墨大侠的大恩,本希望借此一来,引开黑、白两道上的人,不再去逼害慕容家的后人,同时也保存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枯木禅师听后,不由以敬佩的目光看着莫纹,就是一向玩世不恭的一见笑长老,也不禁改容相视。枯木禅师合什稽首说:“阿弥陀佛!莫姑娘的行为和用心,令人敬佩。我佛说,有什么因,结什么果。看来姑娘得遇奇缘,皆因大仁大义大勇所报。”

笑长老也说:“我老叫化一生没真正敬佩过人,唯独敬佩姑娘。古人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叫化以为世人根本没有谁会做得到,能知恩相报已经算好了,何必涌泉相报?今日所见,姑娘何只是涌泉,涌的是姑娘身上之血!”

“两位前辈如此说,小女子怎受得起?小女子只是尽心尽力而已。”

乐正谷与云中燕在那一边与人魔星君、绝尘师太交谈一阵后,扬声问:“禅师,我们可以走了吧?”

禅师应着:“老衲可以了。”

乐正谷又叮嘱云中燕相伴方圆圆回恒山,然后才再次向绝尘师太告辞,便与枯木禅师、笑长老两人走了。

随后,云中燕、方圆圆也双双告辞。莫纹问:“大姐、二姐,怎么不与小妹多相聚一夜?”

方圆圆说:“三妹,你怕我们今后没相聚的日子么?我所以急于赶回恒山,就是要将今日之事向师父禀明,使恒山派不再与三妹为难。”

云中燕笑着说:“三妹,你二姐与上官林少侠相约在岳阳楼上会面哩!”

莫纹说:“是吗?那我不敢留姐姐了。”

方圆圆“啐”云中燕一口:“大姐说话好没来由,谁跟他相约了?”

莫纹说:“二姐,其实上官林少侠为人可好了,二姐喜欢他,就大大方方的,何惧人言?”

“哎!”方圆圆戳了莫纹额头一下,“你这小妞子,人细鬼大,我不跟你们说了!”但她心里却感到十分甜蜜。

云中燕拉住她笑着说:“二妹,我们走吧。”

云中燕、方圆圆一走,莫纹心中顿时怅怅的。的确,莫纹自从给梵净山庄驱逐出师门后,心中好不凄楚。她想到父母早死,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好不容易与云中燕、方圆圆结为姐妹,可是她们又走了。过去有痴儿在身旁,而为了保护痴儿,也不及想到其他的。现在痴儿不在身旁,刚结义的两位姐姐又走了,这种怅怅的空虚就明显起来。

莫纹这次出来,就是想端掉衡山派,现在衡山派却给阴掌门的人扮成自己,端了去,自己也不必再去衡山。莫纹再计算一下日子,感到返回时家大院去见痴儿的日子已近了。若不回来,这痴儿在时家大院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万一他又跑出来找自己,那不危险?要是痴儿不是自己的夫婿,她将痴儿交给了金帮主等人,完全心安理得,没牵没挂,自己也对得起墨大侠的后人了。但现在痴儿已是自己名份上的夫婿,可不能将自己的夫婿丢给别人照顾,自己也该回去看看他才是。何况现在少林、丐帮、昆仑、华山四大派已消除了对自己的误会,再不会与自己为敌;阴掌门的碧眼教主也带伤而走。阴掌门给自己这么一闹,元气已大伤,这段时间恐怕也不敢与自己作正面的冲突。趁这个时候,正好回去看看痴儿。

莫纹想到这里,也就向人魔星君、绝尘师太告辞。人魔星君有点不舍,尤其是金媚娘,已将莫纹看成了自己心目中崇敬的人,更舍不得和莫纹分开,说:“大妹子,好容易我们有缘在一起,你怎么不和我们多相处一段日子?何况天色也将黑下来了,你要去哪里?”

“金姐姐,小妹有些事,不得不和你们分手了。再说,今天这么一闹,已引起了武林的注意,我再不离开,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人魔星君说:“怕什么?他们敢来找麻烦,我有好颜色给他们看。”

“多谢星君的好意,小女子可不愿星君为了我而得罪了武林中人,从而卷入江湖上的纷争中去。小女子今后有机会,一定去长白山拜访星君、耶律大哥和金姐姐。”

金媚娘说:“那小妹子千万要来看我们呵!”

莫纹向绝尘师太说:“师太,小女子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阿弥陀佛,施主有话请说吧!”

“师太不会怪小女子直言吧?”

“贫尼怎会怪施主的?”绝尘师太心里疑惑:“你有什么话会令我怪你的?”

“师太,今日的事,必然会在江湖流传开来,今后,白云庵恐怕不是一个安静地了,黑、白两道上,一定会有人涌来,打听小女子的去向;而且师太与星君分别几十年才在此相会。依小女子说,师太不如随星君到关外,一来师太与星君不再分离;二来也避开无谓麻烦,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绝尘师太还没有答复,人魔星君首先赞好:“玉妹,莫施主的话很好呵!我们一块回长白山去,别呆在这里了。”

金媚娘也说:“是呵!师母,你随我们去长白山吧,我也好日夜伺候你老人家。”

耶律雄也说:“师母,你老人家喜欢住庵堂,徒儿就在长白山修建一座大大的庵堂给师母住。”

人魔星君说:“玉妹,就这样吧,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了!生生死死,都伴随着你。”

“文郎,我现在是出家人了,你还伴随我干吗?不怕人笑话?”

“我才不管那一套,谁敢笑的,我就割下他的头来。”

莫纹说:“师太请三思,别让星君滥伤无辜。”

绝尘师太叹了一声:“看来贫尼遇上了你们,恐怕是尘缘未尽。为了免伤无辜,贫尼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金媚娘大喜:“师母,你老人家答应啦?”

耶律雄说:“师母,那我们今夜里也离开这里吧?”

莫纹向人魔星君道喜说:“恭喜星君,你们这对人间奇情侣,今后不会再分离了。”

星君说:“我能这样,应该先感谢姑娘的好意。”

耶律雄对金媚娘说:“金妹,你帮师母收拾行装,我来一把火烧了这庵堂。”

绝尘师太连忙说:“阿弥陀佛!你可不能乱来;”

“师母,既然不住了,不烧掉干吗?”

莫纹说:“耶律大哥,这庵留下来,或许有其他的远方僧侣来到这里,也好有个住宿地方,平日里,让樵夫猎户有个歇脚处也好,又何必一把火烧掉?”

绝尘师太说:“施主果然是仁心仁德,善哉!善哉!”

是夜,他们先后离开了白云庵。莫纹告辞先走,其次是绝尘师太带着三位弟子和金媚娘离开,人魔星君和耶律雄最后走。人魔星君和耶律雄果然在长白山的深山密林中,建起了一座白云庵,让绝尘师太安享晚年,这是后话,就不多说了。不过绝尘师太和人魔星君在关外却创立了长白山剑派,在武林中独竖一帜。

再说莫纹离开武功山后,往西而去,再次进入湖广,走株州,过湘潭,转而北上益阳,打算走桃源,过慈利,取路横过长江,回到巴山的时家大院。莫纹不想在途中再生事,一心一意回去见痴儿。湘西一带都是大山大岭,较少人烟,施展轻功赶路方便。谁知莫纹刚踏入常德府桃源县的壶头山时,蓦然从树林中窜出十多个黑衣大汉来。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莫纹极不想生事,但事却偏偏找上门来。

莫纹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十多个黑衣大汉一看,见一个个面目狰狞,凶悍异常,有老有少,老的有五十多岁,少的也有二十来岁。手中的兵器,有刀有剑,有鞭有棍,还有链子枪的,无论从兵器看,还是从衣服穿着来看,似乎不是同一门派的人。尽管衣服都是黑色,有的是短褂,有的是长衫,有的是劲装,有的却似道袍。莫纹皱皱眉,心中自问:这伙是什么人?是湘西山贼?还是哪一门派的人?

莫纹问:“你们是什么人?拦我干吗?”

一位手提九环大刀,单眼的凶悍大汉说:“少废话!给老子先将西门剑谱留下来,老子可放你一条生路。”

“哦?要我将西门剑谱留下?”

“唔!你留不留?”

莫纹故作惊讶:“什么?我有西门剑谱吗?你们别弄错人了!我东门剑谱却是有一本的,你们要不要?”

一老者嘿嘿笑起来:“青衣狐狸,别故意装蒜了,老夫从益阳一直盯‘着你来的。”

莫纹心想:看来他们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在这里埋伏等着我的。便说:“对不起,我可没有剑谱。”

凶悍大汉扬扬九环刀:“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老者也说:“莫姑娘,老夫劝你交出来的好。”

莫纹问:“你们既然知道了是我,怎么还敢阻拦我?你们没听说西域阴掌门的金护法是怎么死在我剑下的?”

“老夫还听闻你在江西武功山击败了武当派掌门青松道长哩?”

“那么说,你们的武功在他们之上了?”

凶悍大汉“哼”了一声:“他俩算什么东西?狐狸女,剑谱你留不留下?”

“你们只要西门剑谱,慕容家别的武功绝学不要吗?”莫纹已全神备战了。

“当然要,但老子先要剑谱。”

“好!我给你!”莫纹出其不意,先一掌拍出,是梵净山的一般掌法。莫纹不首先使出杀招,主要想看看这伙人的武功是哪一门派的。虽是一般掌法,却很刁钻。

凶悍大汉略为闪避,九环大刀啷啷砍来,一边说:“你这臭丫头,是想快点死了!”

九环大刀声威如虎,刀劲逼人。莫纹一招灵猴身法跃开,人在空中又是一掌拍出,直拍这凶悍大汉头顶上的大穴。

凶悍大汉吼声:“好心狠的臭丫头,想摸老子的天灵盖么?”说着,刀光如练,横扫盖顶。

莫纹与他试过两招,心里暗纳闷:这么样的刀法,简直不堪一击,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莫非这伙贼人是井底蛙,没见过外面的世道?还是夜郎自大?小看了一切人?跟这伙山贼再缠下去真是无聊,单凭梵净山庄的所学,足可以打发他们了。莫纹再也不客气,身如幻影,直抢入大汉的刀光之中,轻出玉掌,就将这凶悍大汉似败草般拍飞了出去,好笑地说:“这样的武功,也跑出来献丑,还口出狂言,真是太不自量了!”

老者见莫纹不满五招,就将身如壮牛的凶悍大汉拍飞了出去,不由楞住了眼。莫纹含笑说:“你们走吧,趁我心境还好,不想杀你们。”

老者愕然问:“你怎么拍飞了他的?”

“你要不要试一下?”

“你来拍拍老夫一下试试。”

“是吗?”莫纹闪身欺近,想一手抓过他来,扔了出去。想不到这老者身轻如猿,闪身走避,反而一掌拍出,掌风中含着一股令人难闻的腥臭气。莫纹不由急往后跃开,问:“老贼!你敢用毒?”

老者喝声手下:“给我齐上,先放倒了这小丫头再说。”

十多条黑衣汉子,顿时嗷嗷叫着,持各种兵器齐上。莫纹说:“看来,你们逼得我要杀人了!”

突然问,一条人影从树林中如流星般而来,手起剑落,将扑来的两三个黑衣汉子放倒,一边说:“小姐,快拔出剑来,手掌千万别碰他们身上的衣服。他们衣服有僵毒。”

莫纹一看,来的人竟然是时家大院的小丫头小芹。小芹身似轻燕疾鸟,兼两种不同的武功于一身,一是玉罗刹成名的追魂剑法;二是时不遇的西藏奇诡的剑法。人也似当年的玉罗刹一样,对奸险邪魔之徒,下手绝不心慈手软。只见她忽东忽西,上下翻腾,指东打西,指南扫北,刹那间挑下七八条黑衣汉子。

这群凶悍的汉子似乎不惧死的一样,仍朝莫纹、小芹扑来。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能接近莫纹、小芹,就可将莫纹、小芹用毒放倒,他们不但衣服上有毒,就连兵器上也含了毒。

莫纹一听骇然,也不手软了,盘龙宝剑出袖,也像小芹一样,身形飘忽,以西门剑法中的一招天仙散花,将其余的贼人刺翻挑飞了出去。

老者和使九环大刀的大汉(莫纹不想取他性命,只用分花拂柳的掌法将他拍飞而已),一看不妙,吓得掉头往森林中逃去。小芹紧追不放,直追入森林。

莫纹赶上去拦着她说:“小芹,别追了,不是说遇林莫追么?”

“小姐,少爷可在树林中呵,我担心这两个贼人伤害了少爷。”

“少爷?你们的时少爷?”

“不!是小姐的慕容二少爷。”

莫纹一旺:“是痴儿?”

“是呵!”

“快!我们快进林看看。”莫纹紧张起来,万一这个什么也不懂的痴儿,落到了贼人的手中,作为人质威胁自己怎么办?至于痴儿和小芹为什么会跑到桃源,莫纹顾不得去想了。

莫纹极害帕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痴儿见两个贼逃入树林中,从隐蔽处跳了起来,竟然去拦他们,一边还叫喊着:“不准跑!不准跑!我姐姐要捉你们,你们还跑?”

凶悍大汉逃命要紧,见有一个傻乎乎的青年要拦住自己,提起九环大刀,恶狠狠地一刀横劈过去,意图将他一刀劈成两截。

这个痴儿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扫过来,吓得“呵呀”一声,仰面翻倒在地,竟无意中避开了这一刀。小芹和莫纹在远处看得心胆俱裂,以为痴儿给贼人劈死了,快如电闪般地赶到。莫纹落在两个贼人的前面,小芹落在两个贼人的后面,形成前后包围。莫纹不敢去看倒卧在草地上的痴儿,咬着银牙说:“本姑娘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才解恨!”

小芹却急着叫道:“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

痴儿卧在草地上不敢爬起来,抱着头叫喊:“姐姐,快来救我,我怕!”

莫纹、小芹一听到痴儿的叫声,顿时放了心。三五中文网看来这痴儿受重伤倒地了。老者一听小芹叫这青年为少爷,顿时一脚踏在痴儿身上,喝道:“你们别过来,不然,老夫一掌先劈死了他。”

老者这一威胁,果然生效,莫纹和小芹顿时不敢上前。小芹说:“你放了我家少爷,我可以让你们走!”

老者阴森森地说:“没那么容易,你们先退出十丈远的地方,不然,老夫就先毙了他。”

小芹问:“我们退了,你就放了我家少爷吗?”

“不错!不过得将你们手中之剑丢下。”

“我们退了,你杀害我家少爷怎么办?”

“你们不丢下剑,不退出到十丈远的地方,老夫就杀了他。”

这老者话没说完,莫纹右脚一踢,老者惨叫一声,仰面,翻倒了。凶悍大汉一看,一截树枝从老者眉心直插入脑中。原来莫纹在老者与小芹对话时,以飞线穿针之功,不过不是用手发出,而是以脚代手,踢起一段枯枝,直插入老者的眉心,行动也只在刹那之间。这位奸险阴骘的老者,满以为有痴儿在手,便有恃无恐,准备下一步就挟带痴儿而去,再以痴儿要挟莫纹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他想是想得美了,怎想到莫纹以这_武林中没见过的绝技,而取了自己的一条命?

凶悍大汉见老者一死,惊得整个人呆了,就在他惊呆的刹那间,莫纹人如飞电,已扑近他跟前,盘龙宝剑一挥,连人带刀,直将他劈为两截。

莫纹在瞬息之间便杀掉了持刀大汉和老者,才吐出了一口大气。她问痴儿:“兄弟,你伤得怎样?让我看看。”

小芹见莫纹一口气杀了两个贼人,也一时惊呆了。但她很快便惊喜得欢叫起来,奔了过去,要扶起痴儿。

莫纹说:“小芹,别乱动!我先看看他伤得重不重?”

原来莫纹在杀老者和凶汉时,两个贼子的血,一半溅到了痴儿身上,莫纹情切莫察,以为是痴儿给刀伤溅出来的血。

小芹吓得不敢扶起痴儿,问:“少爷,你伤在什么地方了?”

痴儿说:“我,我的胸口好痛呵!”

莫纹小心翼翼地检查,发觉痴儿身上没有伤痕,衣服上的血,都是贼人的血溅上去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暗想:这个冤家,总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生命。他胸口之痛,看来只不过给死去的老者用脚踏着而已,而且也没伤着骨头。奇怪,这个痴儿不会武功,拦人的动作也毛手毛脚的,怎么能闪过贼子那飞快的一刀?莫不是贼人一刀横扫过来,刚好他就翻倒了?事情总不会那么巧吧?他怎么会翻倒的?是害怕得脚软站不起来?还是想逃跑不小心滑倒了?但不管怎样,痴儿没有死,总是令人宽慰的。

痴儿躺在地上,睁大眼睛楞着问:“姐姐,我伤在哪里了?”

莫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反问:“你自己伤在哪里也不知道么?”

“姐姐,我心口好痛,是不是给刀划破了?”

莫纹怕痴儿今后大胆妄为,便有意恫吓他说:“是呀!划破了!连肠子也流出来了!”

痴儿惊恐起来:“姐姐,我,我,我不会死吧?”

“谁知道呢!”

莫纹有意的恫吓,使天真无邪的小芹睁大了眼睛:“少爷的肠子流出来了吗?我怎么没见到?”

莫纹扑嗤一笑:“你这傻丫头!他是吓破了胆,半点伤也没有。”

“少爷没有伤?他怎么叫痛的?”

“胸口给人踩着,哪有不痛的?不过这样也好,使他今后不敢大胆妄为,冒冒失失地去拦住贼人。”

小芹说:“是呵,刚才几乎将婢子吓死了!少爷,你怎么冒冒失失的去拦人呢?”

莫纹说:“兄弟,快起来吧!你没有受半点伤。”

“姐姐,是真的吗?”

“你可以坐起来看看自己呀!”

“不,不,我怕看见自己的肠子。”

“好呀!你不爬起来,我和小芹可要走了。”

痴儿一下吓得跳了起来:“姐姐,你不能走?”

“这下,你相信自己没有受伤了吧?畅子也没有流出来吧?”

“是,是,我没有伤,胸口也不痛了!”

莫纹顿时沉下脸来:“兄.弟,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姐姐,我听呵!我几时不听姐姐的话了?”

“你听话,干吗跑出来?”

“我,我想姐姐呵!”

“我不是说我会回来的吗?”

“我,我害怕。”

“这么大个人了,还怕什么?”

小芹忍不住在旁边说:“小姐,你别怪少爷了,他在担心小姐的安全。小姐走后不到一个月,少爷就哭着叫喊起来,说姐姐有了危险,便急着要出来找寻小姐。老夫人和婢子好不容易劝得少爷不哭不闹,谁知第二天,就不见了少爷啦!”

莫纹一怔:“他不会是一个人跑了出来吧?嗯?”

“小姐,婢子说出来,你不会怪少爷吧?”

莫纹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点点头:“你说下去,我不会怪的。”

“少爷的确是跑了出去,老夫人四处派人寻找也找不见。谁知过了几天,有人送少爷回来了,大家才放下心来。”

莫纹不禁担心地问痴儿:“那几天你跑到哪里了?”

“我出来找姐姐呵!”

“兄弟,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我,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胡乱跑出来?”

“我,我,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姐姐在一个水池边和一个老人家打架,那个老人家好凶恶呵!以后不知怎样,又梦见姐姐在一场大火中跑不出去,我吓得哭起来,不知怎么就醒了。我担心姐姐,便悄悄起身,爬墙头出来找姐姐。”

莫纹一听,想到自己以前每到有危险降临时,这痴儿总会有梦发生的,不禁怔住了。痴儿刚才所说的梦境,不正像自己在岳麓山下与碧眼教主交锋的情景?这是巧合?还是痴儿有种预知凶险的预兆?或者这痴儿将一颗心全放在自己身上了,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地?我一有危险,便在他的心灵敏感地反应出来?

莫纹想到这里,想起痴儿的一片心、一片真情放在自己身上,时时刻刻牵挂着自己;自己反而责怪痴儿,似乎太过分了,不由语气温柔起来,说:“兄弟,你以后可不能这么胡乱地一个人跑出来了!”

“姐姐,我惦挂你呵!”

“兄弟,这次你又怎么跑出来的?还将小芹一块拖了出来?”

“姐姐,我没有拖她呵!”

小芹说:“小姐,这更不能怪少爷了,是老夫人打发婢子跟随少爷出来找小姐的。”

莫纹不由又皱起眉来。一个是什么也不懂的痴儿;一个是天真的小姑娘。不错,小芹虽然武功颇好,剑法一流,究竟是个未经世面的小姑娘呵,出到江湖上不危险?问:“小芹妹妹,老……”

“哎!小姐,你别这么叫婢子呵!叫我小芹或芹儿好了。”

莫纹一笑:“芹儿,老夫人怎么让我兄弟出来,是不是他在时府闹得太不像话了?”

“小姐,少爷本来安安静静过了一段日子的,最近闹着要出来找小姐,关也关不住,劝也劝不听,所以老夫人便打发婢子跟随少爷出来。”

“你们出来没碰上什么危险吧?”

痴儿说:“有呵,有人想劫我们的衣服和什么什么子的。”

小芹说:“少爷,是银子。”

“对对,是银子,都给小芹打跑了!”

莫纹不由带歉意地对小芹说:“我兄弟实在太麻烦你了。”

“小姐,别这样说,婢子今后是小姐身边的人了。”

莫纹愕然问:“你怎么是我身边的人了?”

“因为老夫人对婢子说,要是找到了小姐,我就永远跟着小姐,伺候小姐。”

“哎!这怎么行呵,芹儿,你还是回到老夫人身边的好。”

“小姐不要婢子么?”

“哎!不是,不是。我是说,你跟我会很危险的,吃没定时,住没定处,又辛苦。”

“婢子不怕危险和辛苦,就怕小姐不要婢子。”

“你真的不怕?”

“小姐,婢子连死也不怕,还怕什么?”

痴儿说:“姐姐,小芹顶好的,就是姐姐与人打架,也多一个帮手呵,不好吗?姐姐,就让她跟着我们吧。”

莫纹暗想:小芹虽是天真无邪,没经历过江湖上的风浪,但武功不错,人也机灵,有她在自己身边,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再说,自己与人交锋,有她照顾痴儿,自己就更放心。便说:“芹儿,既然你不怕危险和辛苦,那就跟着我好了。你要是想回时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

“小姐,婢子是不回时家了。”

“哦?怎么不回去了?”

“老夫人说,婢子今后,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婢子今后只晓得一心伺候好小姐和少爷了。”

莫纹一听小芹这么说,又想到小芹曾经救过自己,真是又喜欢又痛爱,说:“芹儿,难得你对我这么好,今后我俩就姐妹相称好了,别小姐小姐的,以免引起江湖上人的注意。”

痴儿也说:“是呵,我姐姐不小了,比你大,你怎么称小姐?跟我一样,叫姐姐多好?”

“小姐,这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你要叫小姐,就别跟我们了!”

“不!我今后就是要跟着小姐。”

“那你还叫我小姐?”

“那婢子斗胆叫小姐为姐姐了。”

“芹妹,这才是嘛!好!我们现在离开这林子。”

痴儿问:“姐姐,我们去哪里?”

痴儿这一问,又将莫纹问住了。去哪里好呢?莫纹本来打算回时家大院去见痴儿,现在痴儿出来了,难道再回去?那不给人家添麻烦?不回时家大院,又去哪里?梵净山庄,自己是不能回去了,紫竹山庄吗?也给阴掌门的人毁为废圩,自己总不能带他们两人在江湖上乱跑。莫纹不由问他们:“你们说,我们去哪里好?”

小芹说:“姐姐去哪里,芹儿就去哪里。”

痴儿说:“姐姐,你不是说要去海岛么?还叫韦老伯等我们。我们去海岛玩玩好不好?”

莫纹迟疑着说:“事隔那么久了,不知他会不会在那里等我们呢?”

“姐姐去看看不行么?”

莫纹一想也是,自己曾在武功山露面,说不定今日一战,迟早也会为武林人士知道。不如转回广西,先避开武林人士,同时也顺便寻访痴儿的父母。万一寻到了他们,自己有个交代也好。便说:“好!那我们寻访韦一江这老头儿去。”

于是莫纹带了痴儿、小芹离开树林,取路南下安化县。一路上,小芹的天真,痴儿的无知,倒也平添了不少乐趣。走了不久,莫纹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小芹:“芹妹,你怎么知道那些黑衣人衣服、兵器上有毒?”

小芹说:“因为我和少爷在一处小镇上用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哦?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说姐姐快要来到壶头山了,主人吩咐,吃完饭赶去壶头山树林里等候姐姐。”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身上有毒?”

“也是他们说的。”

“哦?”

“那老头子说,尽管姐姐武功高得莫测,但大家衣服、兵器都洒上毒粉,只要姐姐一碰上,就束手就擒,便立大功了!”

“为什么我掌拍飞了那提九环大刀的凶汉,手掌却不见中毒的?”

“姐姐,那凶汉身上却没毒,是那老头子以他为铒子,先麻痹姐姐,令姐姐不疑心其他人身上有毒,放心以掌交锋。”

莫纹不禁说了一声:“好阴毒的老头子,要不是妹妹事先知道,我可能中他们奸计了。怪不得那凶汉武功平庸,却大言不惭,原来志在激我出手,落入他们的圈套。妹妹,你知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付我?”

小芹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伙人都称那老头子为言三爷。”

莫纹一怔:“湘西言家?”

“姐姐认识?”

“我不认识,但听人说过,湘西言家有一门武功,至邪至毒,称为僵尸掌,一拍中人,立刻使人变成一具僵尸,以后又取这僵尸制成僵尸毒,使人中毒昏迷不醒,没言家独门的解药,谁也化解不了。怪不得那老头子一掌拍出,就有一股令人难闻的腥臭。”

小芹一听,不由往痴儿望去。痴儿奇异:“你望着我干吗?”

“少爷,我担心你给那老头子踩着,不知有没有中毒了?”

痴儿怔住了:“我中毒了又怎样?”

“你没听姐姐说,会变成僵尸呀!”

“不,不,我不是僵尸。”

“少爷,你要是中毒了,可以服下你家的玉女黑珠丹呀,不就解了毒么?”

“是,是,我马上服下两颗,就不怕了。”

莫纹笑说:“兄弟,你别胡来。”

“姐姐,小芹说我中了僵尸毒,我不想变成一具可怕的僵尸。”

“兄弟,你要是真的中了毒,早已变成僵尸了,还等到现在?”

“小芹怎么说我中了毒呢?”

小芹也问:“那老头子脚没有毒么?”

“芹妹,僵尸掌是练在双掌中,而没有练在脚上,所以没有毒。”

痴儿嚷起来:“小芹,你怎么吓我了?不怕将我吓死么?”

小芹说:“少爷,对不起,我不知道呵!”

“你不知道,干吗胡说?”

莫纹笑着:“好了!兄弟,芹妹是好心,别再嚷嚷了。”她又对小芹问,“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玉女黑珠丹?”

“是少爷告诉我的。”

“芹妹,这事千万别对人说出去,这是慕容家的奇珍异宝,一颗价值千金。不然,就引起别人的觊觎了,会暗中害了他的。”

“姐姐,我不会说出去。”

痴儿听了可慌起来,连忙将在怀中装有玉女黑珠丹的小瓷扁瓶掏出来,递给莫纹。莫纹问:“兄弟,你怎么啦?交给我干吗?”

“姐姐,我怕人暗中害我。”

莫纹想了一下说:“也好,我为兄弟保存也好。”

“是呵,姐姐保存就太好了,以后我和小芹中了毒,姐姐就喂我们服下。”

“哎!兄弟,别胡说。”

莫纹想了一下,又自言自语说:“奇怪,湘西言家,自从一百年前,给当时的公孙小蛟和红衣女侠甘凤凤端了窝后(详情见拙作《江湖传奇》),便消声匿迹,再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痴儿问:“姐姐,他们不会是僵尸吧?”

“兄弟,他们怎么是僵尸了?”

“一百年没有出现过,现在才出现,不是僵尸是什么?人有这么长寿吗?”

小芹又说话了:“少爷,怎么没有?时家大院附近山里的一个猎户家中,就有一对老夫妇,男的一百三十多岁,女的也有一百二十岁哩!有学问的人都称他们是人瑞。”

“什么,人睡!?他们常常睡觉吗?”

“哎!人瑞,就是老寿星呵!不是睡觉的睡,是瑞祥的瑞,少爷!”

“怎么这样叫的?叫老寿星不好吗?”

“有学问的人是这么叫呀!”

莫纹听了他们的争吵,不禁又笑起来,说:“好啦!你们别争啦!湘西言家人在这一带露了脸,恐怕以后还会出现,我们在路上千万小心点,别又碰上了他们。”

小芹问:“姐姐,我们碰上了怎么办?杀不杀他们?”

“他们要是再敢找我们生事,那就杀了,也为江湖中人除了害。”

“好的。”

他们一路走着,说着,痴儿一下看见大路远处树下有间饭店,便说:“姐姐,我饿了,好不好去那间饭店吃饭?”

莫纹不由朝那间饭店打量一下,又环顾一下四周的山形地势,都是些高山大岭,奇岩怪石,前后不见人家,怎么有间饭店开设在深山路旁?她不由想起了在岭南金菊顶山下的旧事来,便点点头:“好吧,但我们要小心点,别又给人将我们当猴子似的关进铁笼里,那就太可怕了!”

痴儿害怕起来:“姐姐,那我们别去了。”

“你肚子不饿么?”

“我饿,但我怕。”

“兄弟,只要我们小心防着,就什么也不怕了。”

小芹问:“姐姐,我们怎么小心防着?要不要在饭里、菜里用银簪试试看有没有毒?”

“这是最起码的。不过,我们得装成素不相识的,暗中才有个照应。芹儿和兄弟一起,我单独一人去。要是有人向我下手,你们最好别出面,暗中监视其他人,一切由我对付。”

“姐姐,要是有人先向我下手呢?”

“你就还手呀!我在暗中护着你们。”

痴儿说:“那我跟姐姐在一起。”

“那芹妹呢?让她一个人?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胆敢在外面跑,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么?再说,你们衣服穿着相近,以兄妹之称出门,就没什么人注意了。”

“姐姐一个人?”小芹问。

“是呀!我一身山里人打扮,跟你们在一起,不更叫人生疑么?”

小芹转对痴儿说:“少爷,我们就在一起吧!”

“那你得叫我做哥哥。”

“这一一!”

莫纹说:“芹妹,你既然叫得我为姐姐了,怎么不叫他为哥哥?今后我们就这么称呼好了。现在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姐姐,你不会抛开我们吧?”

“哎!兄弟,我怎会抛开你们呢?”

小芹天真烂漫,究竟还是个孩子,天性好奇好玩,她往日在时家大院,就像一只活泼的鸟儿,给关在笼子里。自从时老夫人玉罗刹打发她跟随痴儿出来,像鸟儿冲破竹笼似的,感到外面的天地大极了,也好玩极了,事事都感到新鲜。现在听莫纹说,扮成互不相识的人去那间饭店吃饭,本来明明认识,扮成了不认识,那不更有趣好玩吗?所以她拉了痴儿一下:“少爷,我们快去呀!”

痴儿似乎舍不得和莫纹暂时分开,但给小芹拉着,也只好跟随小芹走,说:“你别拉拉扯扯的,我不会走吗?”

“那少爷干吗不走!”

他们两个一同来到了路边树下的饭店。说是饭店,其实是个卖饭卖酒的竹寮,十分简陋,店内店外随便摆放了一些桌子、条凳。因有大树遮荫,风从山谷吹来,十分凉爽,不失为过路人歇脚的好地方。

店小二见痴儿、小芹一身丝织绸缎的衣服,认为是城里人的富贵人家子女,连忙笑脸哈腰地迎上来问:“少爷、小姐,要喝酒吗?请随小人来。”

这个痴儿,不见了莫纹,事事由小芹作主。自见了莫纹后,他好像要取得莫纹对他的好感,认为他懂事多了,抢着说:“我们喝酒干吗?”

店小二楞了楞,心想:这位阔少爷可不好说话呵!又连忙应着:“是!是!少爷要用饭也行。”

“我们来,当然要吃饭啦!不吃饭,我们跑来干吗?”

“是,是,小人不会说话,请这边坐。”

“唔!”

痴儿和小芹随店小二到一张桌子坐下。店小二给他们端来杯子,又泡上茶,痴儿又扬着脸说:“快!我肚子饿了,快给我端几碗饭来!”

店小二又怔了怔,心想:怎么这位富家少爷说话像个孩子似的?还是他在家里娇纵惯了?又笑脸相问:“是,是,少爷要不要叫菜?”

“没菜,你叫我吃白饭吗?”

“对对,不知少爷要什么菜?”

痴儿一时傻了眼,心想:这个店小二怎么这般的罗嗦,菜就菜嘛,还有什么菜的?不就是鸡呀肉呀的,这也得问?便说:“菜不就是下饭的菜么?还有什么菜的?”

“少爷,敝店的菜,有好多种,不知少爷喜欢要哪几种?”店小二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嘀咕着:他是刁蛮无理取闹呢?还是什么也不懂的白痴?

痴儿似乎是江郎才尽了,问小芹:“我们喜欢什么菜?”

小芹笑着说:“少爷喜欢吃什么,我也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鸡吃肉。”

“那好叫鸡叫肉呀!”

“对,对!那就来碟鸡、来碟肉。”

店小二又愕然了,他们是主仆?不是兄妹么?是主仆,除了男女衣服不同外,衣料、颜色都一样,有这样的主仆吗?而且这位阔少爷对这位少女也不像是主人的神态。是兄妹,怎么女又称男的为少爷?

的确,玉罗刹在打发小芹跟随痴儿出来时,也想到这痴儿什么也不懂,一路上得靠小芹照顾。小芹虽然天真,懂的事不多,但人却极为机灵。在明代,主仆的关系极为严格,主人说话,仆人是不能插嘴的,只能服从。于是玉罗刹将小芹打扮成小姐模样,叮嘱他们在人前人后以兄妹相称。可是小芹一向叫惯了痴儿为少爷,改不过口来。尽管刚才莫纹也吩咐他们今后兄妹相称,小芹一时还是改不了,一出口就是“少爷”。这就引起了店小二的疑惑,最后忍不住惊奇地问:“你们是主仆?”

痴儿叫起来:“去你的,什么主仆了?”

小芹机灵地说:“我喜欢这样叫他,你管得着吗?”

“是,是,小人不该多嘴!”

小芹问:“你还不去给我们端饭菜来?”

痴儿说:“你想饿死我们吗?”

“是,是,小人就去。”

店小二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却清楚,他们是第一次出门的富家子女,娇纵惯了,什么也不懂。于是不敢再多说。便擅自给他们作主,叫了一碟辣椒炒鸡块,一碟红烧牛肉。果然。没听他们有什么意见。

这么一来,痴儿和小芹就引起店里店外所有人的注意了,都在交头接耳地议沦他们是什么人。其中两个獐头鼠目的人,见他们不暗世事,年纪又轻,便暗暗在打他们的主意了。一个绿豆眼似的汉子走过来和他们搭讪:“两个要去哪里?”

小芹打量着他,不出声。痴儿却说:“你管我们去哪里不好?”

“噢?少爷,话不是这么说,小人是好心关照两位。”

“哦?你好心关照我们?”

“是呵!这一条山道上不平静,有劫匪,也有骗子。专门抢劫、拐骗人的珠宝金银。”

痴儿惊震了:“真的?在哪里?”

绿豆眼不由一笑,心想:这真是一对雏儿,看来是第一次出门,容易上手。便说:“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怎么躲开?”

“躲是不用躲。”

“哦?他们不抢不骗我们的金银财宝?”

绿豆眼不由打量了他们的行囊一眼,又看见他们身上佩金戴玉,故意闪烁其辞说:“你们不是有很多的珠宝金银吧?”

“有……”

小芹制止地说:“少爷!”

痴儿连忙改口:“我们没有,我们没有。”

绿豆眼惋惜地说:“你们要是没有,恐怕连性命也没有了。”

“什么?我们连性命也没有?”痴儿吓得跳了起来。

“他们抢不到钱,骗不了银子,那不杀了你们解恨?”

痴儿急问:“那,那我们怎么办?”

绿豆眼说:“你们最好找人结帮成队而走。人多,他们就不敢抢、不敢骗了。”

痴儿又问:“人多,他们就不敢抢不敢骗了吗?”

“不错。”

“我,我们去哪里找人结帮成队?”

绿豆眼说:“所以我来问你们要去哪里了。”

痴儿望望,见莫纹没有来,便问小芹:“我们去哪里了?我不记得了。”

小芹一指南方:“我们往南下呀!”

“对对,我们往南下。”

绿豆眼问:“长沙府安化县?”

小芹说:“是呀!”

“那太好了,我们也去安化县,结伙同行一块走,就不怕劫匪、骗子了。”

“好,好,我们跟你们一起走。”痴儿高兴起来。

绿豆眼又看看四周,故作神秘地轻轻说:“不过,你们有什么金银珠宝的,最好交给我给你们收藏着。”

痴儿睁大了眼:“哦?给你们收藏?你们不怕抢不怕骗?”

“个把劫匪、骗子恐怕不敢碰我们。再说,我将你们的金银珠宝收藏在烂衣服当中,就不引人注意了。”

“不错,不错。”痴儿几乎忘情地叫起来,对小芹说,“快,快将我们的金银珠宝交给他收藏起来。”

小芹问:“少爷,你给我的那颗珠子,也交给他收藏吗?”

“交,一块交!”

小芹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晶莹洁白带光彩的珠子,这是在时家大院时痴儿给她的一颗夜明珠,珠子在阳光下闪闪生异彩。绿豆眼眼睛虽然如绿豆小,却非常识宝,知道这是一颗价值干金的珍珠,不禁大喜欲狂,心里说:真是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爷降门庭,该老子发横财了!连忙说:“快给我,快给我,千万别叫人看见。”便伸手欲取。

小芹“哎”了一声:“你急什么哟!”手掌轻轻一推,就将绿豆眼推得踉踉跄跄地往后翻倒,同时收起了夜明珠。

痴儿惊愕:“你怎么将人家推倒了?”

小芹说:“少爷,我只叫他别心急。”

绿豆眼害怕事情闹大。尽管他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乡下山里人畏他三分,也不敢让人知道这女娃娃的身上有这么一颗价值千金的珠宝,连忙爬起来说:“不关事,不关事,是我不小心滑倒了。”

这时,店小二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了来。痴儿一见饭菜,将刚才的事忘掉了,就想端碗举筷。小芹又“哎”了一声:“先别吃呀,你忘记了?”

绿豆眼还以为小芹要提刚才发生的事,又连忙说:“不忙,不忙,你们先用饭,以后我们到前面树林子再说好了。”绿豆眼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芹是怕饭里菜里有毒,取下银簪一一试试,见银簪没变色,才说:“现在可以吃啦!”

痴儿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绿豆眼在那一边与同伴交头接耳地轻声商量,准备等痴儿、小芹吃完饭,带他们到前面树林里,摘了他们身上的金银珠宝,然后又将他们骗到深山里藏起来,写信叫他们的父母用银两前来赎人,最后到长沙府去做大富翁。这个绿豆眼,真可说是瞎了眼睛,小芹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也没醒过来,仍在做白日梦。

他们正低声交谈时,发觉四周所有的人突然全部静下来,静得鸦雀无声,目光一齐集中到一位来人身上。绿豆眼和他的同伙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原来是来了一位怯生生、美如天仙的少女,她的风度、笑容,将饭店所有内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这位俏生生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莫纹。不知莫纹是否天生具有这种迷人的风采,引人注目的风度,无论到了哪里,都引起所有人的注目,使人仰慕、亲近、生爱的情感交炽在一起,分不清自已是仰慕呢?还是想亲近?是生爱呢?还是不敢去仰视莫纹。

莫纹难进饭店,目光四盼,令众人静得不敢出声。她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与痴儿、小芹遥遥对望。店小二慌忙迎上来,抹桌、摆杯、斟茶,问:“姑娘,请先饮杯茶歇歇,再叫饭菜不迟。”

店小二称莫纹为姑娘,而不称小姐,不知是生意人的本能——先敬罗衣后敬人,还是这样称呼才感到亲切些。

莫纹怯生生地说:“多谢小二哥啦!”

“不,不,别客气,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莫纹又问:“这里的饭菜贵吗?贵了我可吃不起。”

“不贵,不贵,姑娘想吃些便宜之菜,来碟红烧豆腐,两碗白饭,才不过五文钱。”

“是吗?麻烦小二哥就给我要一碟豆腐和两碗白饭好啦!”

“是,是!小人就去给姑娘张罗饭菜。”

店小二说完,转身进去。一些客人以羡慕的目光望着店小二,羡慕他能与莫纹说话,真希望自己是店小二,能亲近莫纹,与莫纹说说话就好了。

绿豆眼真是贼心未息,色心又起了,便借故走到莫纹桌边坐下搭讪,涎着笑脸问:“姑娘从什么地方来?”

莫纹大大方方地说:“桃源呀!”

“姑娘想去什么地方?”

莫纹还没有说,痴儿在那里叫起来:“姐姐,他可是一位大好人呵!说这一路上有什么劫匪、骗子,专抢劫人身上的金银珠宝,叫我们和他成群结队在一块走路,就不怕什么劫匪、骗子了。”

莫纹故意装惊恐:“真的?”

“姐姐不信,可以问他呀!”

本来绿豆眼只是低声轻语对痴儿、小芹说话,现在给痴儿嚷了出来,变成人人都知道了,吃饭的客人都惊讶地望着绿豆眼,一下弄得绿豆眼尴尬异常。他真恨不得给这个富家公子两个耳光,怪他捅了出来。果然有位外商说:“我常来常往这条路,可没听说有什么劫匪劫人财物呵!”

店小二也说:“是呵!这条来往山道,一向极平静,一些骗子是有,可没有什么大盗劫匪的。”

痴儿愕然:“没有?那他为什么这么说,叫我们将金银珠宝交给他收藏?”

店小二和店老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绿豆眼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偷抢拐骗,无所不干。可是他有一个妹夫在言家寨中做事,言家寨在当地极有势力,是谁也不敢得罪的,所以才对绿豆眼畏惧三分。店老板圆滑地说:“少爷,恐怕他是跟你闹着玩的,故意吓唬少爷,叫少爷路上小心罢了。”店老板这话,更暗示痴儿小心,别叫绿豆眼骗了。

绿豆眼眼见一笔天大的财富和一位美女从手中溜掉了,一瞪眼盯着店老板,阴着脸说:“老子才不是跟他们闹着玩的。这两天来,的确出现了一股劫匪,信不信由你们。店家,你出言要小心,别害了人家的性命。”

痴儿又惊恐了:“真的?”

“公子,你想活命,最好信我的话。”

绿豆眼的同伙说:“郭三哥的话没有骗你们,你们最好跟我们成群结队上路好。”

原来绿豆眼叫郭三。

痴儿慌忙说:“我相信,我相信,我们跟随你走好了!”他转头问莫纹,“姐姐,你跟不跟他走?”

莫纹装出害怕的神态:“多谢公子关心,我也跟随你们一块走吧。”

绿豆眼郭三暗喜:“姑娘,那你快吃饱,我们一块上路。”

“你们可要等我呀!”

“等,等,我一定等姑娘。”绿豆眼喝着店小二,“你还不快端饭菜来给姑娘?”

店小二不敢出声,只好将饭菜端了上来。

莫纹慌忙吃饭。绿豆眼又好心说:“姑娘,你慢慢吃,别呛着了,我们会等你的。”

莫纹含笑:“你是一个好心人,那位公子没有说错你。”

绿豆眼也笑说:“这一带,谁不知道我郭三最肯帮人了?”

店老板听了直摇头叹息,看来这一对富家子女和这位山里姑娘,要毁在郭三的手中了。老天爷怎么这般的不长眼,尽让好人受灾受苦,恶人得势,小人横行?

店老板和店小二眼看着莫纹、痴儿、小芹跟随绿豆眼等三人而去,不敢出声,更不敢制止。世上正因为有店老板、店小二这样贪生怕死,不敢挺身而出的人,才使得为非作歹之徒有机可乘,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绿豆眼和两个同伙带了莫纹等人来到树林,便不走大道,往小路而走。天真的小芹问:“怎么我们不走大道,尽往小路走?”

绿豆眼嘿嘿笑着:“小姑娘,大道的远处,正是劫匪出没的地方,走小路反而最为安全,你跟着我们没有错。”

“这里能去安化吗?”

“能去能去,而且路还近呢,不过难走一点就是。”

小芹又问:“劫匪不会在小路上?”

莫纹说:“小妹子,要是有,他们会带我们走这条路吗?”

痴儿说:“是呵是呵,我们快走。”

走了一段路后,便到了一处极为偏静的地方。绿豆眼一看前后没人,便要向莫纹等人下手了。他笑嘻嘻地对小芹说:“小姑娘,快将你身上的金银珠宝交给我。”

“现在就交?”

“对对,趁现在没有人看见,交出来最好了。”

小芹问痴儿:“少爷,交不交?”

“交!交!怎么不交呵,由他们给我们收藏起来,不更好?”

小芹无可奈何地解下自己背着的长长背囊,又打开来。背囊中真的有不少的银子和一些金叶子,贼人看得几乎花了眼。绿豆眼一心惦挂那颗价值千金的珠子,问:“你身上的那颗珠子怎么不交出来?”

“交呵!”小芹又把珠子取出来。莫纹却轻舒玉臂,一下将珠子拿了过来,像看新鲜似地打量着珠子,一边问:“这是什么珠子,怎么这般好看的?”

绿豆眼急了,伸手要去抢珠子。莫纹略一闪避开:“大叔,你让我看看嘛!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珠子。”

绿豆眼急说:“姑娘,小心别打碎了!”

莫纹向小芹眨眨眼:“小妹子,这颗珠子交给我来收藏好不好?”

小芹说:“好呀!”

绿豆眼顿时傻了眼:“什么?你收藏?”

莫纹笑着反问:“你没听小妹子说么?再说,我也顶喜欢这颗珠子的。”

“不!你快把珠子给我。”

“哎!大叔,这颗珠子又不是你的,是小妹子的,她答应交给我收藏,你怎么来抢呵!”

小芹说:“是呀,姐姐收藏不好吗?”

绿豆眼的两个同伙不知道这颗夜明珠价值千金,以为不过是一颗珍珠罢了,怎及得小芹背囊中的金银,一同说:“郭三哥,别去要这珠子了,这些金银我们怎么分?”

绿豆眼喝着:“你俩傻乎乎的简直不识宝,你们知道这颗珠子值多少钱?”

一个问:“值多少?”

一个说:“顶多不过值一百几十两银子,不及这行囊中的三片金叶子。”

绿豆眼说:“一百几十两?一千几百两也不止哩!”

两个贼人顿时睁大了眼:“真的?”

绿豆眼“哼”了一声:“我们有了这颗珠子,可能买下安化的整个县城来,你们看看值多少?”

莫纹故作惊讶地问:“真的?值那么多的银子吗?那我更要帮小妹子好好收藏了!”说着,将夜明珠收藏在自己的怀中。

绿豆眼和两个骗贼顿时成三角形,将莫纹包围起来,不去管行囊中的金银了。

绿豆眼喝着莫纹:“你快将那颗珠子给老子拿出来!”

“哎!你那么凶恶干吗呵!”

一个贼人凶狠狠扑向莫纹,莫纹只轻出一掌,便将这不知死活的贼子拍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三丈远的地方,摔得这贼子“呀呀”直叫,原来莫纹略运体内的一成真气,已拍断了他胸口的两条胸骨。

绿豆眼吓了一跳,更傻了眼:“你,你,你是什么人?”

小芹也天真地问:“是呵!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争着收藏这颗珠子哪!”

莫纹含笑说:“小妹子,你到现在还看不出他们是什么人吗?”

“哦?他们是什么人?”

“一伙凶恶的骗子,不但想骗你们身上的金银珠宝,更想拐骗你们,当猪羊似的卖了出去。”

痴儿吓了一跳:“什么?他们是骗子?”

绿豆眼和另一个同伴顿时露出了本色,他们为了争夺珠子,顾不了去理会被摔出去同伴的死活了。在他们心里,少一个人分赃就更好。他们狰狞地拔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步步逼向莫纹,绿豆眼问:“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纹含笑:“你们不是说这一条路上最近出现了劫匪吗?”

“那又怎样了?”

“没怎样,因为我就是劫匪。”

两个骗匪又一时愕然:“什么!你是劫匪?”

“对啦!你们还看不出来么?我一路化装盯上这两个小财神爷,怎能给你们骗了去?哪我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绿豆眼说:“好好,就算你是劫匪,你也不去打昕一下,我郭三是什么人?”

“你不过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骗子而已。”

“嘿嘿,老子的妹夫,是湘西言家的二管家。”

“什么?湘西言家?”莫纹有点意外了。她想找言家问罪,正愁言家寨不知在什么地方,想不到这个骗子竟然与言家寨沾亲带故的,怪不得他公然敢为非作歹了。

小芹也同莫纹一样感到意外,人虽然天真,却机灵。她早已知道绿豆眼是个坏东西,心里不怀好意。她见莫纹同意跟这坏人走,想小姐必有用意,也就不反对。要是单是痴儿,小芹在饭店时早就给这绿豆眼一个狠狠的教训,令他打消痴心妄想,更不会跟着他走来这里。现在一听这绿豆眼的妹夫竟是湘西言家的人,心想:原来小姐是想套出他的来路,才跟他来这里。其实莫纹并没有这种打算,只是想除掉这令人讨厌的坏蛋,不愿惊恐他人而已。

绿豆眼见莫纹有点意外,误认为自己将湘西言家抬出来,吓震了莫纹。得意洋洋地说:“现在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了吧?还不将珠子交出来?”

小芹说:“噢!你们别争,我这里还有一件值钱的宝贝。

绿豆眼“哦”了一声:“小姑娘,你还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小芹从长背囊中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绿豆眼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急问:“你这是干什么?”

小芹说:“这是宝贝呀,你看好不好?”说时,将剑一抖,顿时划成了一个圆形的剑光圈,剑气又将绿豆眼逼退了两步。

绿豆眼连忙说:“小姑娘,别乱挥,小心划伤了人。”这个贪婪的骗子,还不知道大难已经临头。

莫纹笑着:“小妹子,不知你这剑管不管用的!”

“当然管用啦!”

“不知能不能杀人的?”

“姐姐,你不信它能杀人?”

“你人这般矮小,我才不相信哩!”

“要不要我杀给你看?”

“好呀!我真想看看小妹子是怎么杀人的!”

小芹突然出剑,是西藏异域的剑法,也是时不遇的剑法,奇诡异常.明明剑指向了绿豆眼,却将另一边的贼人挑翻倒地,一剑就挑断这贼人右脚经脉,令他翻倒,不但站不稳,连爬也爬不起来。这还是小芹剑下留情,没有一剑取了他的性命。跟着寒光一闪,又将绿豆眼握匕首的手削了下来。

痴儿全然呆若木鸡,莫纹也感到惊讶,她想不到小芹的剑法,竟然是这般的奇诡,杀人、伤人在瞬息之间。

小芹的剑尖又贴在绿豆眼的胸口上,问:“姐姐,要不要杀了他?”

莫纹连忙说:“噢!小妹子,你千万不可杀了他,他是与湘西言家有关系的人哪!”

小芹倏然收剑,对绿豆眼说:“姐姐叫我不杀你,我就不杀你啦!你别害怕。”

绿豆眼和两个同伙,根本不是武林中人,也不会武功.他们身带利刀匕首,只是用来吓唬善良的人们。他们只是这一带山区的流氓、无赖兼骗子,在武林中人看来,简直是不屑一顾。山区一带会武功的人,由于顾忌言家,故才不去教训他们。但他们也颇为自知,也不敢去招惹会武功的人。今天,也是他们的报应到来,鬼使神差般,他们竟招惹了莫纹和小芹。偏偏莫纹和小芹,一向不以名门正派侠义人自居,而且还带些邪气一一是恶必除,不留情面。

绿豆眼给小芹削去了一只手掌,已是痛彻入心,当剑尖贴在他胸口时,更吓得魂飞魄散.连痛也喊不出了,几乎要跪下来。现在见小芹收了剑,才算收回了魂魄。他惊恐地问:“你,你,你们是一路人?”

莫纹说:“哎!这你就别问了。我问你,青家寨在什么地方?”

“你们要去言家寨?”

“你不愿说?小妹子,来!割下他的一只耳朵来。”

小芹也真听话,剑光一闪,不偏不倚,果然削下绿豆眼的一只左耳来。又痛得绿豆眼入心入肺。

莫纹说:“你这只耳朵没有用,不会听话,所以割了。我再问你,言家寨在什么地方?不说,你的右耳也割了。”

吓得绿豆眼连忙跪下来,叫道:“我的姑奶奶,我的小祖宗,别割我,我说了。”

小芹说:“那你快说呀!”

“在,在,在浮坭山。”

“浮坭山在什么地方?”

“从,从,从这里往西走四十多里路,就望见了。”

“好!你起来,带我们去。”

突然,痴儿叫起来:“姐姐,有人骑马朝这里来了!”

莫纹一听,果然有十匹马,马上坐着十多个劲装佩刀的汉子,飞也似地从树林中奔了过来,马蹄扬起了满天的尘土。

一匹黑马,骑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麻脸汉子,首先奔了过来。绿豆眼一见,跟着叫喊起来:“言二少,快来救我呵!”

言二少早已见到绿豆眼、莫纹等人了,所以立刻勒紧马缰绳,黑马一声长嘶,前蹄扬起,言二少人似疾鸟,跃了下来,问:“郭三,是谁将你弄成这样了?”

绿豆眼左手一指莫纹,又指小芹:“是她们两个。二少,你要给小人报仇,杀了她们。”

这时,后面十多个骑手,也纷纷落下马,一下将莫纹、小芹和痴儿包围了起来。

莫纹、小芹和痴儿他们的命运会怎么样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安化城中

上一回说到言二少等带来了十多个骑手,一下子将莫纹、小芹和痴儿他们包围了起来。这时,莫纹对小芹说:“芹妹,你小心看住我兄弟,这些人由我来对付。”

“是!姐姐。”

言二少目光首先扫了莫纹一眼,略带惊讶,又斜眼扫了小芹一下,问:“你们为什么将郭三害成这样?”

莫纹说:“他将我们骗来这里,还要我们交出金银财物,我没有砍下他这颗头,已算好的了!”

言二少听了皱皱眉,盯了绿豆眼一眼,不想再去理这件事。绿豆眼哭着:“二少,你要给小人报仇啊!”

言二少喝了他一声:“滚开去!你尽干这等拐骗的小事,人家没砍下你的脑瓜子,已算是开恩了!”

绿豆眼一下呆若木鸡,想说又不敢说。言二少向莫纹拱拱手问:“姑娘贵姓?”

“不敢,小姓莫。”

“看来姑娘就是最近名动江湖的青衣狐狸莫姑娘了?”

“阁下莫非是湘西言家的言二少寨主?”

“不敢当。”

“二少寨主是专程来找小女子的?”

“莫姑娘说对了!”

“不知二少寨主找小女子何事?”

“在下想问问姑娘,桃源树林边那十多个黑衣人,是不是姑娘所杀?”

“不错!”

“姑娘太狠心了!”

“哎!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的?”

“不管如何,你杀那么多人就不对,何况你在湘西杀人,杀的又是我们言家的人。”

“哦?原来他们是言家的人呀!我正愁不知道他们是哪一条道上的人哩!”

言二少冷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埋伏在树林里杀我。他们既然是言家的人了,想必二少寨主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你盗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他们要你交出来,这答复够满意的吧?”

“原来这样。请问湘西言家跟慕容家有何关系?是沾亲带故?还是深交?”

“什么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言家要出这个头?”

“盗取人家的武功绝学,人人都可以仗义直言,有责任追讨回来。”

“失敬!失敬!想不到湘西言家居然是江湖上侠义中的人,小女子第一次领教了。”

“所以你最好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不知道我交出来后,你们怎么处理?”

“在下斗胆可以放姑娘一条生路。”

“哎!我个人的生死,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是问,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你们言家怎么处理?是不是交回给慕容家?”

“这个你不必多问。”

“我怎能不问?要是言家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据为己有,那我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不白白送了你们?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要是在下交回给慕容家呢?”

“这个,我更不敢劳烦你们啦,我自己会交回去。”

“看来姑娘是不愿交出来了!”

“二少寨主,你知不知道凡是问我要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人,最后结果怎样?”

“怎样?”

“不是成了我学下剑下之魂,便是带份自讨没趣而走。”

“湘西可不是姑娘撒野之处。”

“哎!说话你别颠倒了,是你们来找我,我可没有找上你们。再说,湘西的山山水水也非言家之物,我喜欢来就来,喜欢走就走,与撒野扯不上。”

“好!我来领教高招。”

“我也久闻湘西言家的僵尸功,独步武林,曾在一百多年前惊震江湖。不知后来为啥,便在江湖上消声匿迹。现在言家又重新跑了出来,可是武功不知能不能与一百多年前的相比?最好别令我失望。”

“姑娘,你太放肆了!”

“不敢!请出招。”

言二少喝令手下:“别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逃出去!”

“是!少寨主。”

十多个劲装汉子一齐刀出鞘,刀锋闪着蓝森森的光芒,显然全淬了巨毒。小芹早已机灵地将痴儿拉到悬岩之下,背贴着石壁,叫痴儿伏在一块乱石下,自己横剑相护。痴儿叫起来:“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姐姐一个人吗?不要脸!”

小芹说:“少爷,你少出声好不好?”

“小芹,我们不去帮姐姐?你不去,我去!”

莫纹说:“兄弟!别乱动,听芹妹的话。”然后环视一下形势。她只有一样担心,就是言家寨的人施放毒暗器,自己还可以对付,小芹能应付吗?她目光不由落到了那十多匹马身上,心里便有了生意,却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要群斗吗?”

言二少阴森森地说:“总之,你们别打算能跑出去,知趣的就交出慕容家的武功来!”

莫纹一掌先向言二少拍去,跟着身形骤然跃起,如闪电般地落在西边三四个大汉之中,身落剑起,把他们全放倒,接着左掌连续拍出三掌,将三匹马拍飞起来,一匹向言二少横飞过去,二匹摔在小芹的脚下。小芹一时不明白莫纹用意,感到愕然。莫纹说:“芹妹,以马身为遮挡,提防贼人有毒器暗算。”

小芹这才明白了,大喜说:“姐姐,我知道啦!”

莫纹掌劲之力,又使小芹惊讶。不但一掌把马匹拍死拍飞而且摔在自己的跟前,恰到好处:马尸体背向自己,腹向外边横躺着,不但将蹲下的痴儿全遮挡了,自己也遮住了大半个身子,但飞向言二少的那匹马尸体就不是这样了,凌空向言二少头顶上砸下来,吓得言二少急跃闪开。可想而知,莫纹一身的真气多浑厚,多雄浑。运力之恰到好处,仿佛是发射暗器。怪不得她在桃源树林中,以一脚之劲,踢起一段枯枝,便直取了那老头儿的性命。

莫纹突然的发难,从跃起、剑飞、人倒、马摔出,只是在刹那之间完成,不但令言家寨那十多个劲装大汉瞠目结舌,愕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言二少也面色大变,感到莫纹的武功,比外界传说和自己想象中的还来得不可思议。

言二少闪避过摔来的马匹之后,惊恐而又忿怒地问:“你!你怎么就突然出手,杀了我四个手下人?”

莫纹说:“对不起,我可不是名门正派的,而是人为邪派的小妖女,为了消灭对手,我可以什么手段也使得出。再说,我不是请你出招吗?你不出招,我只好先出招了。”

“那你也应该与在下交锋才是,怎么向我手下弟兄下手?”

“噢!你有你的打法,我有我的打法,难道我要按你的打法吗?”

“那也得按一定的江湖规矩。”

“算了,我才不理江湖的那一套。总之,我喜欢先杀谁就杀谁。小心了,这一次我要杀你了!别怪我没有先和你打招呼。”

言二少又怕又怒,拔刀相向,直取莫纹。言二少的刀法,不知比桃源树林那个持九环大刀的凶汉好出了多少倍,刀锋扫来,如秋水横溢。莫纹并不担心他的刀法。而是提防他的僵尸掌,一给他拍中,便不能活命了。所以待言二少一刀劈,来之后,忙闪身走避。言二少的刀法,的确可以跻身于一流高手行列,一刀未到,第二刀又扫来,刀刀不断,连环相扣,这是武林中的快刀法。

本来湘西言家的传统武功仅在双掌,以掌法著称。可是在一百年前,言家寨给当时的公孙小蛟和红衣女侠甘凤凤大闹之后,弄得寨毁人亡,一蹶不振。言家寨的后人转移到安化浮坭山的深山之中,苦练武功,不再在江湖上出头露面。除了僵尸掌法,他们也练其他武功。不知过了多少年,一位刀法高手,为感谢言家后人在自己生死之时出力相助,无以报答,便传授了言家后人这一门刀法。后又经过言家人将掌法与刀法合并而用,创造出左掌右刀的武功,刀为明,掌为暗;刀为副,掌为正。与人交锋,能以刀取胜,就不用掌;若刀不能取胜,那掌就突然而发,直取对手的性命。一些武林高手,往往不明这里,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于言家的僵尸掌下。

莫纹一味闪避,连连后退,蓦然又平地冲天而起,表面上是闪开了言二少爷要命的一刀,其实是如流星般落入言二少提刀戒备的手下人之中,又是人落剑飞,剑锋划开了四个劲装汉子的脖子,令他们连叫声也来不及,便魂归地府。

莫纹采取这种声东击西的打法,主要是为了痴儿、小芹的安全,先剪除占二少的手下人,最后才对付言二少。言二少在莫纹超绝的轻功下,刀刀落空。眼见自已带来的手下,莫明其妙地死伤在莫纹的剑下,已是黄瓜打狗一一不见了一半的人。他又急又怒,吼着手下人围攻莫纹,又打发四个人去杀痴儿和小芹,自己提刀狠狠追扑莫纹,口中骂道:“臭丫头,你有本事与我正面交锋,一味闪避,却出奇不意的杀我手下,算什么英雄好汉?”

莫纹一边以轻灵的轻功和灵猴身法闪开言二少快如电闪的刀法,一边轻笑说:“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女子,没有办法,只好学老太婆吃柿子——专捡软的吃啦!谁叫你带来的人,个个都是软货,不堪一击。”

言二少更是暴怒如雷,恨不得一掌便将莫纹拍成僵尸,吼道:“臭丫头,你别躲。”他说这句话时,又连续劈出了十八刀。

莫纹一边应付,一边说:“你别生气呀!气多了,你也会变成一个软货,别怪我将你也吃掉了!”莫纹在说话当中,身形轻跃翻腾,又放倒了言二少的四个手下,这一边,只剩下言二少和他的两个贴身卫士了。这两个卫士,似乎比其他的劲装汉子武功高,与言二少一齐联手战莫纹。

另一边,四个汉子成扇形向小芹步步逼来。他们得到二少寨主的口令,是杀了他们,而不是活捉,所以一齐向小芹、痴儿发射有毒的暗器。痴儿伏在乱石中,暗器根本伤不了,小芹却蹲在死马身后,伸出脑袋监视贼人的行动,发来的暗器,不是给小芹用剑拨开,就是射到死马和岩石上。言家寨两个贼人趁小芹躲闪暗器时,蓦然跃了过来,举刀便劈。这两个贼人,以为小芹只是个小丫头,就是会武功也不高,要不,她恐怕早已出来参战了,躲在死马背后干吗?所以大胆跃来,认为两三下就可将小芹摆平,为自己冤死在莫纹剑下的同伴解恨。谁知小芹的剑法诡异莫测,转眼就将这两个汉子放倒了。

跟来的另两位汉子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么一个小丫鬟,几乎还是个黄毛小女娃,剑法竟然这样的了得,他们不敢大意,连忙后退几步,凝神备战。

小芹见莫纹杀得痛快,早已跃跃欲试了。但为了保护痴儿,不能离开。现在见剩下的贼人也不多了.只有五个人,有三个联手战莫纹,而眼前这二个贼子,自问可以应付得了,便对痴儿说:“少爷,你躲着别跑出来,我出去杀了他们。”

“我也去!”痴儿叫着。

“哎!你又不会武功,出去干吗?”

“我会!”

“少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记住,千万别出来,不然,贼人杀了你我不管啦!”小芹一边说,一边提剑跃出。无论剑法和轻功,这两个汉子都不是小芹的对手,所以不满十招,小芹先后都将他们挑翻放倒了。

同时间,莫纹不但剑伤了言二少和一个贼人,也将另一个贼人打发回老家。这个身受剑伤的卫士,急对言二少说:“少寨主,你快走,让属下来缠住她。”

莫纹说:“你们不是不让我跑么?怎么你们现在反而要跑掉了?你们能跑得掉吗?说!你们言家寨一向不加入武林的纷争,为什么要来捉我,是受了谁的唆使?”

这个卫上一边拼死向莫纹进攻,一边叫着:“二少寨主,快走呵!要不就来不及了!”

言二少这时已身中两处剑伤,但都不是要害地方,一处是手臂,一处是腿。眼见着自己所带来的四位卫士和十多个手下全都死了,他感到这一战,实在败得冤枉,要不是为了活擒莫纹和自己的自负,一开始就下令手下发射毒箭和暗器,自己会有这般的惨败?恐怕莫纹早已是自己的阶下囚。现在失败已无可挽回,眼见那边小芹已杀了自己的四个手下,向这边跑来,自己再不逃命,真的是来不及了。他忍痛跃上一匹马,打马狂奔,一边歹毒地抛过一句话来:“臭丫头,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你逃不出湘西的。”

等莫纹挑翻这个拼死的卫士后,言二少已打马跑远了。莫纹要是一个人,准会紧追下去,就是不杀他,也要废去了他的僵尸掌功,以免为害武林。湘西,可能会是言家的天下,处处会有言家的耳目,天真的小芹恐怕照顾不了痴儿,何况天色将晚,所以莫纹没有追下去。小芹奔过来问:“姐姐,你放他跑了?”

痴儿不知几时,提了贼人丢下的一把刀奔过来说:“姐姐,我们追呀!”

莫纹心里说:你这冤家,要不是为了你,我会不追么?但嘴里说:“好呀!那你去追吧!”

“好!我去追。”痴儿扬扬刀,真的想去追赶。小芹急叫起来:“少爷,别胡闹,快将刀丢掉,那刀子上有毒。”

痴儿吓得慌忙将刀丢下:“有毒?”他看看自己的手掌,“没有呵!”

小芹说:“刀柄上是没有毒,但刀锋就有毒了,万一你不小心划伤自己怎么办?”

莫纹不忍再去责怪痴儿,只说了一句:“兄弟,凡是贼人的兵器、尸体,你千万别去碰了!”

痴儿愕然地看着地上倒卧的贼人的尸体和散在地上的刀,害怕起来:“姐姐,那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怕碰着了他们。”

莫纹点点头:“我们最好能在今夜里赶到安化县城。芹妹,你先去将言家寨留下的马匹,牵三匹过来,然后带着兄弟离开这里,在树林中等我。”

痴儿问:“姐姐,你不离开?”

“我将这些尸体和断刀埋在地下,以免害了这一带的乡民。”

小芹说:“姐姐,我们一块动手不好?”

痴儿说:“对对,我们一块埋了,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做的。”说着,他又想去搬动一具尸体。

莫纹急忙制止他:“你真的不想活了?”

痴儿愕然:“我怎么不想活了?”

“你用手去搬动尸体,不怕中毒?”

“不用手,怎么搬?”

“兄弟,你和芹妹走到一边去,我搬给你们看。”

“姐姐,你不怕毒吗?”

莫纹一笑,看准悬岩下有一处低洼地,以梵净山庄的绝技之一——摄物掌,暗运真气,凌空将一具尸体吸起来,然后摔到低洼地处,双手根本没沾贼人的尸体。

痴儿惊喜得睁大了眼睛:“姐姐,你这是什么功的?”

莫纹有意逗他:“这是第十二功,你没见过吧?”

“我没见过,这第十二功太好玩了!姐姐,你教我好不好?”

莫纹说:“你现在就跟着我学呀!”莫纹一边说,一边已将四五具尸体扔到了低洼处。痴儿不知天高地厚,也学着莫纹的姿式,双掌隔空向一具尸体吸着。他几乎出尽了吃奶之劲,面孔也憋得红起来,那具尸体却纹风不动,便着急地说:“姐姐,我怎么吸不起来呵!”

当莫纹以摄物掌功搬动贼人尸体时,小芹惊讶、骇然之情不下于痴儿。她想不到有这等惊世骇俗的不可思议的武功。要不是她早已知莫纹的为人,真以为莫纹是得了道的狐狸仙,用法术在搬动尸体了。现在她见痴儿也学莫纹一样,想搬动尸体,憋得一脸通红,不禁好笑地说:“少爷,你别学了,你学也学不会。”

“我怎么学不会?”

“因为你没有小姐那样的功力,怎学得会?”

痴儿愕然:“功力?什么功力的?是气力吧?”

“不错,也可以说是气力。”

“可我的气力比姐姐大呵!”

“真的?”

“不信你问姐姐,我曾背过她跑路哩!”

小芹一下明白了,痴儿所说的气力,实际上是一般人所说的力气。这完全与武林中人所说的功力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痴儿将它们混在一起了。不错,这痴儿的力气是比一般人大,小芹也领教过,但怎能与功力相比呢?小芹笑着说:“这可不同。”

“它有什么不同了?”

小芹一时也说不清楚,便说:“我也说不出来,你最好去问小姐。”

这时,莫纹已将所有贼人的尸体和兵器,全扔进了低洼处,又掌拍袖拂,将碎石、泥沙全盖到尸体上面,低洼地一下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乱石土丘。痴儿也在这时跑来问她:“姐姐,小芹说功力与力气不同,对吗?”

“当然对啦!”

“它有什么不同?”

“兄弟,一个人的力气大小,有的是天生,但更多的是靠平日担担抬抬,勤快劳动锻炼得来的。功力,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指一个人练武多年的成就;一种是说一个人修炼内功的程度,懂吗?”

“我不懂。”

“好了!不懂,我们以后慢慢说,现在快上马赶路。”

痴儿一怔说:“我们要骑马赶路吗?”

“是呀!要不,就赶不到安化县城了。”

痴儿犹豫了一会:“姐姐,我不会骑马呵!”

“什么?骑马你也不会?你在紫竹山庄就从来没骑过马?”

“没有呵!”

“噢,你这个二少庄主是怎么当的,连马也没有骑过,你出远门都是走路的吗。”

“奶奶根本就不让我出远门玩。”

小芹说:“少爷,你不会骑马不要紧,你上马走一段路,就会骑了。”

“那不会掉下马来吗?”

“少爷,只要你双脚踏紧马蹬,拉着马缰,坐稳,就不会掉下来了。”

“真的?”

“要不我骑给你看看。”小芹说完,人似轻燕,飞身上马,放马奔跑,又再跑了回来,说:“少爷,你看,不是不会跌下马来么?”同时也跳下马来。

痴儿看得十分羡慕,说:“好!我也来骑骑。”他高高兴兴地跑到这匹马身边,也学着小芹,左脚先踏着马蹬,翻身上马背。人是上了马背,不知是痴儿用力过度,还是坐不稳,又从另一边摔了下来,跌得痴儿四脚朝天,连连叫痛。幸而小芹拉着马缰,痴儿摔下来时没给马踩着。小芹吓了一跳,急忙扶起他来,问:“少爷,你没跌伤吧?”

痴儿苦着脸说:“我,我好像跌断骨了,哎哟!我好痛呵!”

莫纹也慌了,奔过来问:“你让我看看,跌断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好痛呵!”

“你是哪里痛?”

“我,我屁股痛,背痛,头也痛。”

莫纹一听,便知道痴儿八成没伤着骨头,但仍不放心,给他检查了一遍。的确,痴儿不但骨头没有折,就是连皮肉也没有伤。莫纹用掌给他在痛处揉揉,问:“现在不痛了吧?”

“姐姐,这么快骨头就接好了?”

莫纹逗他:“接好啦!”

“姐姐,我好像还痛,站不起来。”

莫纹知道痴儿在向自己撒娇了,故意吃惊地叫了一声:“不好!又有贼人来了!我们快跑。”

痴儿一下吓得从地上跳起来,拔腿便跑,小芹也是一怔。四下望望,没有人,只见莫纹“吃吃”地笑,便明白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少爷,你别跑得这么快呀!”

痴儿说:“有贼人呵!”他跑了一会,见莫纹、小芹没有跟来,不由停下唧步,问:“你们怎么不跑的?”

莫纹笑着说:“兄弟,你的伤好得真快呵。现在不痛了吧?”

小芹说:“原来小爷没有跌伤,在骗我们的。”

痴儿这才知道莫纹在吓自己,一下又坐在地上,耍赖地说:“你、你们,在吓我。”

小芹说:“少爷,别闹了!快上马赶路吧!”

“我不骑马!”

小芹说:“少爷,你不骑马,怎么赶路呵!”

“你不担心会跌死吗?”

小芹望着莫纹问:“姐姐,少爷不骑马,怎么办?”

莫纹向小芹眨眨眼皮,说:“他不骑马,为了赶路,我们只好将他当货物,麻袋般地绑在马背上了。芹妹,你去解下—匹马的缰绳下来。”

“好的,姐姐。”小芹要去解绳了。

痴儿愣了愣:“绑在马背上,我就不会掉下来吗?”

“当然不会掉下来啦!你看见过乡下人将东西驮在马背上会掉下来吗?”

“你怎么绑我?”

“将你打横放在马背上绑着。对了,你想仰天绑呢,还是伏着绑呢?”

“那会舒服吗?”

“当然没有坐着那么舒服了。”

小芹说:“说不定马跑起来,会颠簸得少爷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那就更不好受了。”

痴儿慌了:“不不,你们别绑我,我骑马。”

莫纹笑着说:“兄弟,这才像个男子汉嘛!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怕跌下来不敢骑马的?”

小芹说:“少爷,我扶你上马吧!”

痴儿这时充好汉了:“不用!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上马不用人扶。”

莫纹说:“对对!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嘛!”

可是,这个痴儿,充是充好汉了,上马还是不成样子。莫纹在暗中用掌劲将他托上马背,说:“兄弟,坐稳了,别紧张,顺其自然,先慢慢让马走,就不会掉下来的。”

“姐姐,我知道,你可要在后面看着我呵!”

莫纹和小芹也先后上马,小芹在前面开路,莫纹在痴儿身后护着,让马慢慢在山道上转出树林。痴儿初时还有点害怕,骑了一段路,便不怕了,甚至高兴起来:“姐姐,骑马太好玩了!”

从山道转上通往安化县城面的驿道时,莫纹说:“兄弟,坐稳,放马跑啦!”

“姐姐,马跑,我不会掉下来吧?”

“只要你坐稳,心不慌,就不会掉下来。芹妹,打马跑。”

小芹在前面应着:“是!姐姐!”呼的一鞭,便拍马飞奔。

马有合群性,一马飞奔,后面的马也跟着飞奔起来。当马飞奔时,痴儿实在有点害怕,紧紧伏在马背上,不敢乱动,只感到风呼呼地从身边擦过,两旁树林往后飞逝,浑身立即冒出了冷汗。

莫纹在他身后,何尝不担心痴儿会掉下来?她一边放马飞奔,一边注视着痴儿,只要痴儿一有什么危险,就轻舒玉臂将痴儿提到自己的马背上来。

跑了几里路,幸好痴儿没出意外,安稳地骑在马背上,她策马一步,与痴儿并肩飞奔,问:“兄弟,好玩不?现在还怕不怕?”

痴儿不害怕了,咧着嘴笑着说:“姐姐,我不怕,想不到骑马这么的好玩,早知这样,我天天骑马赶路,用不着走路了。”

“兄弟,我们今后,就天天骑马好了。”

“真的!那太好了!”

天黑之前,他们便到了安化县城。放马慢走,进到城里,已是万家灯火了。

安化县,是长沙府的一般县城,但却是湘西通往湘东的进出口要道,交通颇为发达,从水路沿资水河而下,可达益阳县,进入洞庭湖,从陆路往东可达长沙府城,往西可到长州府的沅陵,往南走是宝庆府的府城邵阳;向北,则是常德府的武陵,所以交通四通八达,来往的商人不少。

安化县,更是近来在江湖上崛起的言家势力范围。新建立的言家寨,就在安化县东面境内的浮坭山中,与黑、白两道的人物都有来往,所以与之往来的武林人士也不少。言家,在湘西有长远的历史,尽管世事浮沉,但他们依然是湘西山区一带的土皇帝。

言家寨不同其他草寇山贼,也不是什么绿林中的人物,他们从不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收买路费,而是在山区各市集上设赌包娼。就是在安化城里,也开设一间赌馆、一间酒楼、一家妓院和一间当铺。

同样,在常德府的武陵、水州府的零陵、宝庆府的邵阳、良州府的沅陵,都有言家的妓院、赌馆。言家接受了上几代人的教训,在江湖上没打出言家寨的字号,也无人知道言家寨在哪里。不是自己人,不会知道言家寨在浮坭山中;就是知道,没人带路,也不知言家寨坐落在浮坭山哪一处幽谷深林中。他们害怕重蹈先一辈祖先言三掌的老路,为武林的绝顶高手火烧言家寨,弄得言家在湘西一蹶不振(详情见拙作《江湖传奇》)。就是湘西各州府的妓院、赌馆,表面上互不相联,各自为政,各处有各处的老板和字号,而实际上都为言家寨一户经营。

在安化县的生意,由言家寨的一位得意弟子楚无门经营,他坐镇在太白酒楼上,表面上是太白酒楼的老板、安化县城的一位有脸有面的绅士,极少到妓院、赌馆走动,而赌馆、妓院、当铺的老板,都是他的心腹手下。

由于言家在湘西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势力从山区的偏僻小市集伸向州府所在地,形成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网。到了言三思这一代人的手中,羽毛丰满,在江湖上渐露头角,敢于在江湖中争一席地位了。同时在武林中,他也有问鼎湖广之意,故此才与武林中黑、白两道上的人来往交结。

的确,言家的家传武功:快刀、僵尸掌,传到了言三思这代人的手中时,已达到言家登峰造极的地位,言三思就凭这两门家传绝技,不动声色地在湘西一带,令黑道上的英雄豪杰臣服,成为言家寨的手下。同时也以比武试招,击败了白道上一些有名望的高手,从而结交为朋友。

言三思一共有三子一女,个个武功了得,人称湘西三龙一凤,莫人敢惹。长子言德,僵尸掌不在父亲言三思之下;次子言志,快刀称雄湘西;三子言文,是言家三龙的佼佼者,文武兼备,快刀僵尸掌并臻;四女言美凤,武功再得武当派剑术的真传。言三思更有十八名弟子,人人都使得一手快刀,分散在湘西各地,坐镇一方。言家在江湖上重新崛起,并非是一时一日之事了。

正因为言家在湘西有这么大的势力。所以言志二少庄主才敢恶狠狠对莫纹说:“你逃不出湘西。”

果然如此。莫纹、痴儿、小芹一进入安化城,就落在言家寨人的眼中。因为言家寨的老庄主言三思,得知二子言志为莫纹所伤,十分震怒,已用飞鸽传书,飞传各地,注意莫纹的出现。

楚无门接到老庄主的飞鸽传书后,立刻通知安化城里所有手下,注意莫纹有没有在安化县出现。所以莫纹等人一出现,楚无门立刻便知道了,立刻飞报给老庄主。从此以后,莫纹等人的行动,都一一在言家人的监视下。

再说莫纹在一间叫来盛的客栈中下马投宿,店小二见来的是两位少女和一位公子,慌忙奔了出来,为他们牵马。

莫纹打量了客栈的里里外外,问:“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房间?”

“有,有,小店里内院有一排上好的房间,光亮通爽,设备齐全。”

“给我们两间相邻的房间。”

“是是,请小姐少爷随小人来。”店小二一边招呼,一边叫人将马牵到马厩中,备料喂马。

莫纹、痴儿和小芹跟随店小二走进内院,一看,果然有一排向南的房间,倒也十分清静,有楼上楼下。店小二问:“小妲,是住楼上还是楼下?”

奠纹打量靠东边楼上的两间相邻的房间,指着问:“那两间有没有人住?”

店小二奉承地说:“小姐真有眼光,那两间是小店中最好的房间了,因价钱贵一些,没人住。”

“好!我们就要那两间。”

莫纹所以选中这两问房间,主要看中了它靠东的一间没与其他房间相邻,窗子面对院子,便于观察外面的动静,一旦有事,便可从窗口跃出,既可翻身上屋顶,也可飞落到院子平地上。

店小二说:“小姐,请随小人登楼。”

上楼后,店小二用锁开了两间房的房门。房内的陈设真的是干净齐全,有桌有凳,宽大清爽。莫纹和小芹就住东面的一间,痴儿住在隔壁的一间,两房只用一道板墙相隔,说话声大一些,便可听到。

店小二又为他们斟茶、提水,问:“小姐,要不要开饭?”

痴儿说:“当然要开饭啦!不开饭,我们不肚子饿么?”说时,他早已躺在床上了。

“是是,小人马上就去为小姐、少爷开饭,请小姐、少爷你稍休息一下。”店小二说完,便告辞下楼而去。

小芹见痴儿躺在床上动也不愿动,问:“少爷,你是不是累了?”

“我不知道。”

“累不累你也不知道吗?”

“我,我只感到腰又痛,腿又酸,是不是骨头又断了?”

“哎!骑马怎会骨折呵,少爷,你这是骑马骑累了。”

“骑马也会这么累吗?不是很好玩的么?”

小芹不去回答他的话.说:“少爷,你要休息,洗把脸才休息好吗?”

“我,我身体不愿动了,我躺会洗脸不行吗?”

莫纹挽了小芹的手:“芹妹,别理他,让他躺着好了,我们回房梳洗。”

莫纹和小芹梳洗完,都换过一身衣服,小芹将换下的衣服放进面盆里用水浸着,问:“姐姐,我们在这儿住几天?”

“你想住几天!”

“我听姐姐的。”

“我要是说明天就走呢?”

“那我今夜将衣服洗干净晾干。”

“既然这样,我们在这里多住两天吧,你不用忙着洗。”

“是!姐姐。”

不久,店小二将饭菜端上楼来了,问莫纹在哪一间房用饭。莫纹说:“放在这房间里好了。你先回去,吃完了我们再叫你。”

“是!小姐!”

店小二放下菜饭,摆上碗筷,便转身下楼。小芹到隔壁房问叫痴儿过来吃饭,不久,小芹便转回来,痴儿却不见跟来。

莫纹问:“兄弟呢,怎么不来?”

“少爷睡着了。”

“哦?你没叫醒他么?”

“姐姐,我叫了,叫不醒。”

“他不是病倒了吧?”

“看去不像病,是太累了。”

莫纹不放心:“我去看看。芹妹,你小心了,我不在时,千万别离开房间。”

“为什么?”

“提防有人闯了进来。”

“谁敢那么大胆闯来?”

“芹妹,在江湖上行走.处处要小心。就怕你我都不在时,有人溜进来在饭菜里下毒,那不危险?哦!对了,你用银簪在饭菜里都试一下,看有没有下毒的。”

“姐姐,我知道。”

奠纹走进痴儿的房间里,果然见痴儿直直躺在床上呼呼入睡,叫了两声,不见醒来,莫纹先伸手摸摸痴儿的额头,没有发烧。再诊诊痴儿的脉搏,跳动也正常,放下心来,心想:这个痴儿,骑了半天马,便累成这样,今后怎么在江湖上行走?在时家大院里多好?她不忍心再叫醒痴儿,扯上被子,轻轻给他盖好,再掩上门,转回自己的房间。

小芹见莫纹回来,问:“姐姐,少爷仍没醒吗?”

“别管他,我们先吃饭,留点饭给他行了。芹妹,饭菜里没事吧?”

“没事,我都试过,连碗筷我都试过。”

“那我们吃饭。”

莫纹和小芹刚吃到一半,蓦然听见痴儿在隔壁房间里惊叫起来,显然出事了。莫纹丢下碗筷,一个燕子穿帘,人跃出门外,推开痴儿的房门,一眼看见痴儿神色惊慌地缩在床上一角,抖个不停。再打量房的四周,似乎没有什么异样,问:“兄弟,你怎样啦!什么事吓得你这样?”

“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

痴儿指指向北面的窗口:“那,那,那窗口上有个披头散发的鬼,姐姐,吓死我了!”

这时小芹也提剑过来了,问:“姐姐,出了什么事?”

“兄弟说窗口外有鬼。”

“有鬼?别不是人吧?”

痴儿急辩着:“不,不,是鬼,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样子可怕人了!”

小芹怔住了:“真的?”

莫纹走到窗口边,推开窗门,上下望望,只见外面天色漆黑,繁星满天,对面不远处的人家,有灯光映射过来,又凝神倾听一下,便关上窗门,转头对痴儿说:“兄弟,你是不是眼花了?这么早,怎会有鬼的?”

小芹问:“姐姐,窗外四下没有人吗?”

“窗外下面是条巷子,就是有人经过窗下,也不可能看见的,一定是兄弟的眼花了。”

“不,不,姐姐,我没眼花,那鬼是从屋檐上伸下头来的。”

小芹一听,也害怕了:“姐姐,别不是这客栈不干净,有鬼吧?”

莫纹用手指戳了她一下:“你这丫头,怪不得时老夫人说你这小脑袋里,尽装些妖魔鬼怪的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怪了?就是有鬼,有我这个狐狸仙在这里,敢来吗?不怕我捉了他们?”

小芹笑起来:“姐姐本事大,当然不怕鬼啦!”

“我看你这丫头,这么怕鬼,就是本事比我大,也没用。要是有什么坏人想捉你最容易了,只要装扮成鬼模样,不等交锋,就将你吓坏,就捉到你了。”

“真的会有人装鬼吗?

“怎么没有?江湖上古灵精怪的事可多了,专门捉那些胆小怕鬼的人。丫头,你想不想给他们捉了去?”

小芹怔了半晌,问:“姐姐,你是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我看世上大多数的鬼,都是人装的。只要你不怕,别说是假鬼,就是真鬼,也奈你不得。我呀,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真正的鬼。”

痴儿这时睁大眼睛问:“那我刚才看见的鬼,不是真正的了?是坏人装的吗?”

莫纹说:“我看呀,多数是你眼花了,窗外什么也没有。”

痴儿叫起来:“姐姐,我是真看见的,绝不骗你。”

“好啦!你真看见也好,假看见也好,现在吃饭去。”

“姐姐,我是真的呀!你怎么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怎么不相信呢?兄弟,现在你可以去吃饭了吧?”

痴儿委屈地跟着慕纹、小芹去吃饭。莫纹回到自己房间,一双秀目敏锐地扫视了房内一眼,桌上的饭菜依然摆放在原处,没人动过,可是床上的行囊似乎有人翻动过了。莫纹心头微微一怔,暗想:来人的轻功好俊呵,手脚也极为轻灵、敏捷、干净,显然是位惯于此道的高手,要不是自己在行囊上做下不显眼的暗记,真看不出有人曾经来过哩。

小芹却对痴儿说:“少爷,你坐下,我给你盛饭。”

莫纹轻轻“吁”了一声,示意小芹别大声说话,然后轻轻地说:“芹妹,小心,房间里有人来过了,饭菜不能乱吃,也试试有没有毒。”

小芹吃惊了,轻轻回答:“是,小姐。”

小芹用时家特有的试毒银簪,一一在饭菜中试过,银簪果然变色,说明刚才不但有人来过,同时也在菜中下了毒,而饭却没有下毒。

莫纹轻说:“看来我们只有吃白饭了,菜不能动。”同时又指指屋顶,用密音入耳之功对痴儿和小芹说,“下毒的贼人正伏在屋顶上,我们别去惊动他。我们最好装着中毒,引他下来,看看他是哪一路的高手。”

跟着,莫纹故意大声说:“房间没有人来过,我们可以放心吃饭了。”

小芹会意,也大声说:“少爷,不怕了,姐姐检查过,房间没人来过,我给你盛饭。”

痴儿这时也变得非常懂事,也许他觉得这事好像捉猫猫般的好玩,嚷着:“我肚子饿,我要装大碗些。”

“行啦,少爷,饭有的是,尽你吃个饱。”

痴儿不敢去夹菜,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莫纹又轻问小芹:“你测出敌人下的什么毒吗?”

“极强的迷魂药,下三滥的东西。”

“唔!芹妹,可以开始装中毒了。”

小芹望望痴儿,有点担心:“姐姐,那少爷怎么办?他能装吗?”

莫纹一笑:“恐怕他装得比你更像。”说时,一出手,就点了痴儿的晕睡穴。痴儿“咕咚”一声,便翻倒在楼板上。

小芹愕然:“少爷……”

莫纹轻喝:“快装中毒倒下!”

小芹说:“我,我怎么也头晕?”也“叭嗒”一声,翻倒在楼板上。

莫纹故意跳了起来,吃惊地问:“你,你们怎么啦?不好!这菜里有毒,我……”自已也软瘫在椅子中了。

莫纹果然没有说错,不久,从窗口飘下两条汉子来,一个高高瘦瘦,手脚轻灵,目光犀利,眼神十足,显然内外功都有一定修炼。另一个面孔焦黄带黑,像烤焦了的肉一佯,轻功不及高瘦子。两人都是土家人的装束,包头巾,扎蓝腰带。

焦黄脸说:“五爷,在下的迷魂药不错吧?你看,不是将他们全迷倒了?”

高瘦子点点头:“唔!不错。”

焦黄脸在灯光下打量了莫纹和小芹一下:“五爷,这两个小女娃长得蛮不错呵!杀了不可惜?”

“焦七,你别起歪心,这两个小女娃,是二少庄主指定要的,快将她们扛了走。”

“这是个没用的痴儿,杀了算了,带回去没用。”

“好,那在下先砍了他。”

焦黄脸提刀想向不省人事的痴儿下手,谁知他感到手腕和大腿一麻,手中之刀竞飞出窗口外,人也仰面翻倒了。

高瘦子一怔:“你怎么了?”可是他一下看见莫纹身已站在窗旁,小芹也横剑封住了房门口,高瘦子更吃了一惊:“你,你,你们没有中毒?”

莫纹含笑说:“我们当然中毒了。不过,你们的迷魂药好像对我们不起作用。我还以为你们是哪一处的高手哩,原来是言家寨的人。”

高瘦子惊震之后,反而镇定下来,而焦黄脸却躺在楼板上爬不起来,他手腕和大腿,都给莫纹凌空封往了两处穴位,动也不能动,跟死人差不多。

莫纹又问:“你现在是想我放了你,还是想我杀了你?”

高瘦子似乎有恃无恐:“现在还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

“哦?你以为你可以走得脱吗?”

“能不能走脱,以后自有分晓,在下却奉劝姑娘一句:千万别与言家为敌。”

“看来你轻功不错,却说话糊涂。不是我与言家为敌,而是言家下决心与我为敌。”

“那你怎么伤了言二少庄主的?”

“你怎么不去问你那言二少,我为什么要伤他的?”

“姑娘是决心要与言家为敌了!”

“不错!本姑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言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犯我,我是下决心与言家为敌了!”

“姑娘太不将湘西言家看在眼里了!”

莫纹皱皱眉:“怎么言家寨竟招收这样的烂货色?”

瘦和尚突然暴起,吼声:“你们都去死吧!”突然向以谱下手。小芹早有准备,剑后发先至。要是他拳击向小芹头顶,小芹的利剑就首先穿过了他的胸膛,这是昆仑追魂剑的一招杀着,专门对付突然发难的对手。

吓得瘦和尚又突然翻身后退。有点惊讶地说:“小丫头,原来你也有两下的。”

莫纹说:“芹妹,你闪到门口去,由我来打发这淫僧。”莫纹为人最恼恨残害妇女的淫贼了。只见她目露杀机,出剑再不留情,顿时剑气纵横,满室尽闪寒光,逼得瘦和尚完全无法进招,左闪右纵,一味闪避。最后莫纹一剑挥出,宛如流光逸电,破空飞射。瘦和尚一声惊叫,身上连中莫纹三剑,鲜血迸射。要不是莫纹要留下他这个活口,追问言家寨之事,这快如闪电的三剑,立即取了他的性命。

瘦和尚惊得面无人色,“哗啦”一声,冲上屋顶逃命。莫纹想不到他会这样逃走,便一指劲风,首先解开了痴儿的昏睡穴,对小芹说:“芹妹,你看着痴儿,也看着地上这贼人,别让他跑了!”说时,人也飞上了屋顶。放眼一看,只见那瘦和尚虽受剑伤,轻功仍不减,在星光之下,街道灯光反映之中,像断了线的飞鸟一样,没命地往东西方飞奔。

莫纹不由暗赞一声:这个贼僧,轻功实在俊,好!我看你往哪里逃!身更似飞魂幻影,跟踪追去。

在一片灯光之中,瘦和尚突然一闪而没。莫纹追到灯火辉煌之处,一看,只见这大院里面处处灯火,管弦之声伴着.男女之间的浪笑飞出。再看,大院大门的一块横匾上,写着“百花院”三个金色的大字,大门口,有一些妖艳的女子在迎来送往。莫纹一下看出这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而是座妓院。心想:这个瘦僧逃来了这里,妓院的楼房又那么多,自己怎么去追寻?罢,我就暂时放过你这瘦僧,以免打草惊蛇。莫纹再在屋顶上打量这妓院附近的街道、屋宇,只见离妓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碉堡屹立在夜空之下,碉堡下面临大街的一间屋铺,挂得一个大大的“押”字,看来是安化县的一间当铺了。

莫纹看了,便转身回到客栈,却又见自己所住的房间,房内房外都有人站着观看,议论,又听见痴儿在叫嚷着:“这是一个贼人,来偷我们的东西,能放过他吗?”

同时又看见从大街上的一头,奔来了两三个捕快似的差人,原来刚才瘦和尚破屋顶逃命时,响声极大,惊动了整个客栈和左邻右舍,大家纷纷奔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莫纹心想:要是这事引起官家的人插手,那麻烦就大了。她收了盘龙剑,也不想从屋顶上跃下,以免惊世骇俗,便从一处人家屋顶翻过客栈,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小芹和痴儿一见她回来,像见到了救星似的,痴儿首先高兴地喊起来:“姐姐,你回来得太好了,有人说这个贼人不是贼哩,要我们放走他。”

小芹同时问:“姐姐,那个贼人让他跑掉了?没捉回来?”

众人一听,不由齐向莫纹望来。一时间,人们像走了神似的,一个个全呆住了,众人初时以为敢于去追捕贼人的女子,必然是一位身材粗壮,大胆泼辣,神态威武的女子。怎知竟然是位身材娉婷、容光娇丽、目光流盼、令人生怜的美女。的确,莫纹进城时,只是一位头包蓝底白头巾,一身粗布衣裤,风尘仆仆的乡下女子,没什么人注意。现在莫纹已梳洗过,换上了一身青衣青裙,裙带飘飘,宛如一位青表仙子下临人间,使人不敢仰视。安化城里,哪有人见过这等夫然风姿、清雅绝俗的女子?所以人们一时鸦雀无声、屏息静气、神色惊讶地望着莫纹。

莫纹没答小芹的问话,却问痴儿:“兄弟,谁说要我们放走这个贼子了?”

痴儿一指两个穿蓝衫的汉子说:“就是他们两个!”

莫纹目光一下逼视他们,令这两个蓝衫汉子不敢正视莫纹。莫纹收敛了自己威严的目光,含笑问:“你们怎知道他不是贼人?你们认识他么?”

其中一个汉子说:“认识,认识!他是本城达旺赌场的二老板,我敢保证他不是贼人。”

另一个汉子接着说:“是呀,小姐不信,可以问问大家。”

跟着人群中有人附和:“不错,他的确是赌场的二老板。”

莫纹说:“原来他还是赌场的二老板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蓝衫汉子说:“所以求小姐放了他,别捉错了好人。”

莫纹心想:看来人群中有不少是言家寨的人,就算不是,这两个蓝衫汉子一定是。当时也不说破,问:“那他怎么闯进我们房间里来了?”

蓝衫汉子说:“大概是二老板今夜里饮多了几杯酒,不知深浅,闯进了小姐的房间,而发生了误会。”

“那么说,你也是赌场上的人了?”

“不错,我正是赌场上的人。”

“怪不得你跑来为他求情了。好!我放了他,你们扶他回家吧。”

因为这时,莫纹已听到官府差人快要上楼,她不想招惹官非,更不想到县衙门里没完没了。何况这一带是言家寨的势力范围,说不定与官府有勾结,最后招来麻烦的倒是自己。心想,我现在就暂时放了这二老板,你们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我连赌场也给你们端掉。

痴儿却惊奇起来:“姐姐,你怎么放了这贼人走的?”

“兄弟,人家不是贼人,不放了他,留下他干什么?”

焦黄脸二老板也感到惊讶,这么好说就放了我走?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原来莫纹去追瘦和尚时,他在房间里大嚷大叫,希望埋伏在客栈四周的同伙赶来救自己。小芹于是又出手点了他的哑穴,令他不能出声。其实,小芹也想得天真,瘦和尚冲开屋顶的巨响,早已惊动人了,只不过来的不全是二老板的同伙,也有其他好奇的人,这又使得二老板的同伙不敢贸然动武抢人。同时,在暗中策划一切的楚无门,也叫这些手下不可乱动,一切由他来安排。楚无门为人颇有心思,他知道面对的是武功不可测的青衣狐狸女.连武林中那么多名门正派的高手也捉不了莫纹,反而死的死,伤的伤,败在莫纹的剑下,自己这些手下,又怎是莫纹的对手?动起武来,恐怕不但救不了二老板,也枉送自己手下的性命,一旦惊走了莫纹,就有负老寨主所托了。

楚无门除了埋怨瘦和尚、焦黄脸办事不得力外,只好暗中布置,收拾残局,先要稳住莫纹不起疑心。所以他一面打发人向莫纹说情放人,一面又通知当地捕快,前来解围。因为在捕快中,有的就是言家寨的人。必要时,就动用官府的力量,绊住莫纹,使她不能离开安化县。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瘦和尚不但办事不力,更因一句话,就暴露了言家寨人的面目来,也露出了自己行踪,使莫纹心中有数。

三个捕快喝开人群,手执铁尺、锁链,走进莫纹的房间,瞪眼突目地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芹天真直爽,说:“我们这里闹了贼呀!”

痴儿更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应该由自己出面说话,挺身而出:“是呵!有两个贼人跑进我们房间来了,一个跑掉了,一个捉在这里,你们看吧。”

莫纹听了不禁暗皱眉,看来这场官非,恐怕摆脱不了,只好顺其自然。可是,痴儿仍不知天高地厚,问莫纹:“姐姐,我没有说错话吧?”

莫纹只好说:“兄弟说得很好,没错。”

一个蓝衫汉子连忙对三个捕快说:“差官大哥,这是我们赌场的二老板,不知怎样,躺在这里了,他并不是贼人。”

一个略有麻皮的捕快说:“不错,这的确是赌场的焦二老板,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蓝衫汉子说:“小人不清楚,要问我们的二老板才知道。”

另一位有一丛胡子的捕快喝问焦二老板:“焦七,你怎么跑到这里给人当贼捉起来?”

焦七急得直瞪眼,都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不回答我们的话?”

小芹过来拍开他的哑穴:“快说!你怎么来暗算我们的?”

焦七虽然给拍开了哑穴,但有两处穴位仍没解开,不能行动,张口叫着;“官差大哥,我是给他们劫来这里的,你们快来救我。”

二位捕快愕异相视,一齐问:“什么?你是给他们劫来这里?”

“是呵!他们劫我来,要我交出八百两银子才放人,求你们快救我。”

小芹叫起来:“你想死了!你持刀从窗口跳进来,不但想劫走我和姐姐,还想杀害我家的少爷,反而说我们劫了你,你不怕报应吗?”

“不!是你们劫了我,口口声声逼我交出银两来!”

正所谓贼咬一口,比蛇还毒,水也洗不清。小芹气得跳起来,想走过去狠狠掴他两个巴掌。莫纹连忙喝住:“芹妹,别乱来!”

小芹急道:“姐姐,他乱咬人呵!”

莫纹微笑问:“二老板,你说我们劫了你来,有何人看见?又有何人证明?”

一蓝衫汉子突然说:“我可以证明。”

“哦?你证明什么?”

“我证明我的二老板是你们劫来的。”

莫纹又是含笑问:“我先不说你是赌场的人,在二老板手下混饭吃,请问,我们在什么地方劫了你的二老板?”

“赌场!”

“什么时候?”

“戌时左右。”

“那就是天黑上灯的时问了。”莫纹转向三位捕快,“三位差官大哥,他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麻皮捕快“哼”了一声:“我们耳不聋。”

莫纹又望着人群中的店小二问:“小二哥,你说,我们是几时进店投宿的?”

店小二说:“小姐和少爷是在天黑上灯时来小店投宿的。”

“当时我们是几个人来?”

“是小姐、少爷三个人,三匹马。”

“以后呢?”

“以后小人跟着带小姐、少爷上楼开房门住下,随后小人又去给小姐、少爷端饭菜上来用饭。”

“小二哥,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带了这位焦二老板来投店住宿?”

“小人没看见。”

“那么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没其他人?”

“是!”

莫纹逼视那蓝衫汉子:“说!我们能在戌时左右,跑去赌场将你的二老板劫来吗?”

蓝衫汉子给问得慌了:“我,我……”

莫纹又进一步问:“赌场那么多人,我在赌场劫了你们的二老板,看见的恐怕不是你一个人吧?必定有不少的赌客,而且赌场必定大乱,人们奔走,惊动四邻,这样劫人绑票的大事,安化城不闹翻了?”

正所谓谎言不堪一驳。这蓝衫汉子给问得哑口无言,连连后退,围观的人们也纷纷议论开来,有人说:“显然这焦七见色起心,不怀好意。”也有人说:“摸进人家少女的房间里,非奸即盗,那还用问吗?”

小芹说:“就算我们在赌场劫了这二老板,你为什么不去报案,却跑来我们房间里,说你们二老板喝酒喝醉了闯了进来,求我们放人?显然你们是与他一路的,在下面接应你们的二老板。说:是不是这样?”

“不,不,没这回事。”这蓝衫汉子连连后退想溜走。这个蓝衫汉子,想帮自己的二老板,想不到越帮越忙,连自己也卷了进来。

小芹喝道:“不准走,看来你是贼人一伙的,想来劫财哩。”

焦七突然对蓝衫汉子吼道:“混蛋,你怎么胡说八道?老子是在中午给他们劫走的,你怎么说在戌时左右了?”

蓝衫汉子连忙说:“是是,属下一时糊涂,说错了,二老板是中午给他们劫走的。”

莫纹笑问:“是吗?你看见了?怎不向官府报案?”

蓝衫汉子实在畏惧莫纹如刀似的盘问,更害怕再露出破绽,嗫嚅说:“我、我、我没看见。”

“没看见,你怎能证明是我们劫了?”

“是二老板说的。”

莫纹转向焦七:“二老板,你这么说,更是破绽百出。本来我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你走开算了。谁知你贼心未死,自露嘴脸。你说我们在中午劫了你,我们是日落后进北城门的,进城时,守城的士兵还盘问过我们,问我们为什么这样夜才进城。这点,士兵可以证明只有我们三个人,而没带着你进城。怎么就绑架了你?士兵没看见我们带着你,店小二也没看见我们投店时带着你,我们怎么能在中午赌场上将你绑架了。

“再说,就算赌场上没人看见,我们凭什么将你收藏在这客栈中?客栈中的人来人往,也没人看见?”

店小二说:“不可能收藏在小店中,下午刚有位客人退房离开,小人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通,然后才锁上房门,直到小姐来投宿时才打开。”

店掌柜胆小怕事,连忙喝着店小二:“你少说两句好不好?你不怕惹祸上身吗?”

店小二说:“掌柜,要是小人不说,我们这客栈不成了贼窝吗?”

焦七怎么也想不到,这家客栈竟然有这么一个耿直、老实的店小二,不知厉害地站出来说话,早知这样,先杀了这店小二多好。

莫纹又说:“二老板,怎么说话不事先考虑清楚才说?世上有这么愚蠢的绑匪,将你劫了,不收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反而藏在这闹市的客栈中?而且还冲破屋顶,惊动人们跑来围观,那不全暴露了?怎么劫人绑票呵?”

焦七挣扎着说:“老子怎么知道你们为啥这样做?总之,我是给你们劫了来的。”这个凶徒,显然已蛮不讲理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捕快将自己和莫纹等人一齐带到衙门,到了衙门,一切就有楚无门在暗中打点,自己绝不会吃亏。

以楚无门雄厚的人力财力,要加害一个在安化县举目无亲的江湖女子,没有不成功的。可是他碰上的不是一般的江湖女子,而是机灵、狡黠过人的莫纹。何况莫纹又得到武林老前辈玉罗刹在江湖上行走的应变本领,知道如何应付当前所发生的事。

莫纹固然不谙官场上的黑暗,但玉罗刹曾经指点过,应付官方的人,能避开就尽量避开,真的避不了,就应该进行有分寸的说理争斗,千万不能动武,以争取周围人们的同情和支持。万一碰上了蛮不讲理的官府之人,和存心要加害你的贪官污吏,也该以巧妙手段惩治、教训他们,使他们不敢侵犯你。

正因这样,莫纹便以情以理和焦七争论,看看这三位捕快怎么处理,要是在没人的地方,或者没有官府的人在场,莫纹根本就不与他论理,以武力逼他讲出真情了。

这三位捕快,初时还以公正的态度、不偏不倚地倾听双方的讲话,以示自己明理公平。再继续听下去,也明显知道道理不在焦七一边,而是在莫纹一边。但他们已受楚无门暗中所托,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言家寨的人,麻皮脸捕快渐渐就显出不耐烦了,说:“你们都跟我到衙门去!”

小芹先叫嚷起来:“我们干吗要去衙门?我们遭人抢劫,贼,你们不捉,反而要捉我们,这是什么王法?”

麻皮脸捕快一沉脸:“你们说他劫你们,他说你们劫他,谁劫谁。谁也不清楚.你们最好到县太爷面前说理去,我们可没时间听你们分辩。”显然,这麻皮脸捕快,是言家寨的人了。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晌起:“谁劫谁,我老叫化最清楚。”

麻皮脸捕快喝问:“谁!给我站出来!”

“我不是在这里了么?”

三位捕快和人们只感到眼前一花,一位衣衫百补,一头花白的老叫化,一下出现在房间的桌子旁边了。只见他一脸笑嘻嘻的,朝麻皮脸捕快说:“你官不大,架子可不小,连我老叫化也喝叱起来。”

莫纹一看,不由惊喜,这不是丐帮的一见笑长老么?他怎么也来了安化县?有他的到来,这事就好办多了。

麻皮脸捕快一怔,知道这是一位高来高去的高手,问:“你是谁?”

“我老叫化是谁,你不必问,总之,我不是贼,更不是强盗,你不会连我老叫化也带去县衙门吧?”

“你来干什么?”

“一来讨些吃的;二来嘛,来捉贼的。你不是弄不清谁是贼吗?你怎不问问我老叫化,谁是贼了?”

“谁是贼?”

笑长老一下将焦七提起来,“就是他!他说他中午给人劫了来,可我老叫化下午在赌馆门口讨吃,明明看见他在里面做庄,大杀三门,几时给人劫走了?”笑长老又一指那两个蓝衫汉子,“还有他们两个,在他身后帮看牌的,我老叫化没说错吧?”

两个蓝衫汉子听得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围观的人们一听,全都哄起来,有人说:“真正的贼不抓,反而将抓贼的好人抓起来,这成什么世道?”

笑长老说:“不成世道的事可多哩!有人受了人家二十两银子,便循私枉法,不分是非,乱捉无辜哩!”

三位捕快一听色变,他们三个,每人正是受了楚无门的二十两银子,赶来客栈中捉人的。麻皮脸捕快问:“老叫化,你说什么?”

“我老叫化说有人贪赃枉法,可不会是你们吧?你们可别多心。”

另一捕快说:“老叫化,这你也不能证明焦七老板是贼呵!”

“就算不是贼,他含血喷人,诬告好人,那也应该拉到县衙门里打五十大板。何况他身上还带有迷魂药,跑到人家房间下毒,想迷倒了两个女娃子,这不是劫贼是什么?”

三个捕快不禁相视一眼,转向笑长老:“真的有这回事?”

“不信,你们可以搜搜焦七的身上,看有没有,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捕快便上前去搜焦七的身。笑长老又说:“你可要小心了,焦七的迷魂药,毒性极高,沾上了一点,便立刻昏倒,一过时辰没他的解药,就一命呜呼,去见阎王啦!”

这个捕快悚然,不敢去搜了。

笑长老指指桌上的一碟菜:“在这碟菜里,他就下了这种毒药,你们要不要尝尝?”

三位捕快当然不敢去尝试。笑长老将菜端到焦七嘴边:“来!你自己下的迷魂药,你自己试试。”

焦二叫道:“不,不,你放过了我吧。”

笑长老嘻嘻笑着:“你身上不是有解药么?怕什么?你将解药交给我老叫化,你晕到了,我会给你服下解药,不会死的。”

“一过时辰,你不给我服解药,我不死了?”

“那你怎么在他们菜里下毒,不怕将他们毒死吗?”

“那,那,那我到时会给他们服下解药。”

笑长老哈哈大笑,问三个捕快:“他自动招了出来,是不是贼?人证、物证俱全,你们还要不要带这两个女娃?”

三位捕快到了这时,想帮焦七也没法帮,只好一条锁链套在焦七的脖上,喝声:“走!”在笑长老问话时,莫纹已暗暗出手,解了这贼人身上的两处穴位,使他能够走动。

在捕快带焦七走时,笑长老又说:“县太爷要是传原告、人证,我老叫化就在东门口的土地庙中,随传随到。因为贼是我老叫化抓的,也是我老叫化告的,与任何人无关。”

捕快将焦七带走了,但他们不是带他去衙门,而是带去见楚无门,并将客栈的情形告诉了楚无门,埋怨焦七做手脚太不干净了,人证、物证全落到了人家的手上。

楚无门愕然问:“一个老叫化从半路中杀出来。他是什么样的?”

麻皮脸捕快说:“一头花白,一脸是笑,身法快极了。”

楚无门惊愕:“是他?”

“是谁?”

“丐帮的一见笑长老,要是他出来帮手,事情可有点棘手了。”

焦七问:“难道一个老叫化我们也不能打发么?”

“你懂什么?只知道赌钱、玩女人,单是这老叫化一个人还好办,可是丐帮却是武林中的第一个大帮派,尤其是他们的金帮主,更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不但是我,就是言家,也惹不起。”

焦七一怔:“那我们怎么办?要不,我们悄悄地干掉了这老叫化怎样?”

楚无门喝声:“你是不是想早死了?别看这老叫化笑嘻嘻,却精过鬼,不说没人能接近他,就是能接近,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知我们的二少庄主,怎么惹上了青衣狐狸,这已够……”

焦七又愕然:“什么?青衣狐狸?”

不但焦七愕然,连那三个捕快也愕然了,一齐望着楚无门。

楚无门问:“难道你们不知那美若仙子的少女,就是最近惊震武林的青衣狐狸?黑、白两道上的多少高手,都败在她的剑下,传闻连武当派的掌门人,也败在的剑下。我们惹上她已够头痛的了,还再去招惹丐帮?不嫌死得快些么?”

焦七等人听了心头悚然.半晌不能出声。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大闹安化

俏郎君一说完,身形一闪,跃出亭子,便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阿紫不明白地问:“莫小姐,他这一走,你不怕他远走高飞,不回来了吗?”

莫纹一笑:“他怎敢走远的?你不见我刚才给他服下了一颗药丸么?”

“哪是什么药丸?”

“勾魂仙丹。”

“勾魂仙丹!?”

“这是我梵净山庄特别的奇药,谁服了,谁的魂就给我勾住了,想离开我也不敢了。”

“要是离开呢?”

“他的魂就没有了。你说,一个人要是没有魂魄,会变成怎样?”

“会死?”

“比死更可怕,会全身骨裂肉烂,痛苦异常,比死更难受百倍。你想,他敢离开我远走高飞吗?”

“他不离开你就不会死?”

“当然不会死,因为我每隔半年,就给他一颗追魂丹。”

慕容墨听了不禁黯然。暗想:怪不得名门正派的人说梵净山庄是邪教,行为作事,果然带邪气。

阿紫不知厉害,说:“莫小姐,要是你这勾魂仙丹给刚才那个黑鹰服一颗就好了。”

莫纹笑起来:“这种仙丹是不能给外人服的。”

“哦!?外人服了会怎样?”

“那他的魂儿就不是我勾去了,是阎王爷勾去啦!再说我这种仙丹名贵得很哩,要用一千三百六十种药才能配制而成,一颗价值不下千金,我们总共才配制成五颗,能乱给人服用吗?”

“那么莫小姐现在只有四颗了?”

“对!这四颗也不在我的手中,而是由我们庄主保管着。我这次出来只能带上一颗。要不是这奴才轻功极好,人又狡黠,我真舍不得给他服下这么一颗名贵的丹哩!”

谈话中,家人已将温热好的酒菜端了上来,他们一边吃一边谈话。慕容墨问:“莫姑娘,你怎知尊介在敝庄中?”

“本来不知,只是顺道上贵庄玩玩而已。可是一踏进贵庄前厅,我就发觉这奴才来过这里了。”

慕容墨奇异了:“姑娘从什么地方发觉?”

“在前厅的柱上和墙上,都留下他武功的痕迹。”

慕容墨不禁点点头。飞贼与黑、白双妖交锋时,扇子的劲力劲风,的确是在大厅的柱子和墙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又问:“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庄主别客气,有话请说。”

“姑娘既没有得到我家的武功绝学,为什么要向人说得到的?”

“因为我喜欢跟人闹着玩的。”

“姑娘,这恐怕不是理由吧?”

“庄主,你看,我该是什么理由?”

“姑娘不想要我家的武学?”

“我想要,庄主愿意给吗?”

慕容墨一笑:“我是不愿意给的。”

“就是庄主愿给,我也不想要。”

慕容墨又是愕然:“这为什么?”

“庄主,不是我看不起你家的武功,我梵净山庄的任何一门武功,都不比你们家的武功差。梵净山庄的武功,我学一世都学不了,还要你家的武功干嘛?”

“那么说,姑娘真的是闹着玩的了?”

“是呀!”

慕容夫人说:“莫姑娘,你这玩笑可闹得太大了。诚如尊介所说,现在黑白两道的高手,都在追踪姑娘,那很危险呀。万一姑娘有什么不测,叫我们一家人怎么安心呢?”

“这是我自己找的,关你们什么事了?”

“我知道姑娘好心,想解除我一家……”

“哎!夫人,你别将小女子看成什么正派侠义人士了,我只是喜欢跟那些黑、白两道上的人开开玩笑,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管。”

是夜,莫纹在紫竹山庄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起床,从窗外向远处望去,只见紫竹山庄花园中的亭台楼榭、花草树木在薄雾的笼罩下,十分好看。她正要细细欣赏眼前的美景,突然楼下花木中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莫纹惊讶:什么人一清早闯来飞霞阁?莫非是在盯踪自己?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从窗口悄然飘落,也隐藏在一片花木中,看看来的是那一路上的人。来者显然不是紫竹山庄的人,否则也用不着这么鬼鬼祟祟的了。

她见那人伏在树下草丛中,一动也不动,目光既不是在打量飞霞阁,也不东张西望,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树根。莫纹心里又纳闷起来:这人显然又不是在盯踪自己的。那他伏在草丛里干什么?当她看清楚那人的面目时,不由好笑起来。这不是庄主的那个痴儿么?我还以为什么高手哩。便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站在痴儿身后轻咳一声。这一声,把痴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傻嘻嘻地一笑:“你,你怎么也躲在我后面了?”

莫纹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捉宝贝。”

“哦?捉宝贝?什么宝贝呀?”

痴儿“嘘”了一声:“嗨!你别大声,不然,它不出来的。”

莫纹只好轻轻问:“是什么宝贝呢?”

“蛐蛐。”

“蛐蛐!?”

“是呀!一只红头大蛐蛐。”

莫纹好笑地问:“你捉它干嘛?”

莫纹好笑地问:“你捉它干嘛?”

“跟小三子的蛐蛐打架呀。小三子有一只黑头蛐蛐,我好几个蛐蛐都打不过它。”

“所以你就来捉这只红头蛐蛐了?”

“是呀。”

“这只红头蛐蛐能打得过小三子的么?”

“打得过的。”

“你怎么知道它打得过呢?”

“它叫声大,头大身子也大。”

莫纹饶有兴趣地说:“头大身大不一定就能打得过,往往一些头小身小的更好打哩。”

“不!我知道这只红头大蛐蛐一定好打。”

“你那么肯定?”

“因为这只红头蛐蛐跟一条蛇住在一起,叫蛇蛐蛐。”

“什么!?它跟蛇住在一起?”

“小姐姐,这还是一条很毒很毒的大毒蛇哩,听说,这条大毒蛇教了这红头蛐蛐不少的功夫。”

莫纹一听是毒蛇,吓得后退了几步:“你快走开,小心毒蛇咬了你。”

“我不怕它咬。”

莫纹尽管武功极俊,但到底是个少女,什么都不怕,就怕蛇,何况这还是一条大毒蛇哩,又怎不害怕?她又后退了几步说:“你怎不怕它咬的?”

“因为我家有玉女黑珠丹,吃了它,我什么毒都不怕了。小姐姐,你要不要,要,我给你几颗,就不怕毒蛇咬了。”

莫纹听了又是好笑,这个傻人,简直不知道玉女黑珠丹是武林至宝,千金也难买到。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除了想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外,也垂涎这武林至宝。这个痴儿,竞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看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和异宝,就算是慕容庄主这一代能保住,到了这痴儿这一代,是怎么也保不住了,自己只好竭尽全力,以报墨大侠的大恩。

正所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十年前,莫纹刚满六岁,父母是勾漏山下的一户猎人。家里突然遭一伙山贼的洗劫,那伙山贼的首脑,正是勾漏双恶。他们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莫纹父母拼死与几个山贼相战,眼见一家便要惨死在山贼的刀下。墨明智刚好路过勾漏山,听到人声惨嚎,火光冲天,便飞身赶来。他一出手就将那几个山匪拍飞,不但救了莫纹一家,也救了全村寨的人。勾漏双恶一见是名震武林的墨明智大侠来了,吓得拔腿飞逃……

后来莫纹为梵净山庄的庄主看中,收为弟子。莫纹临别父母之时,父母口口声声一再叮嘱,莫忘墨大侠相救之恩。莫纹在梵净山庄苦学十年,尽得梵净山庄的武功精髓,是同辈姐妹中的佼佼者。于是,梵净山庄主便打发她下山追拿逃走的奴才——飞贼俏郎君;二来也让她在江湖上走动,增长见识。这时,她父母早已去世了。

莫纹拜过父母的坟,一出江湖,便听人说慕容一家的事,不论黑白两道,都有人在谋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所不同的是,黑道上的人来得明显,白道上的人却是在暗中进行。莫纹心想:这是我报墨大侠大恩的时候了,因而绕道前来孟英山,刚好又碰上了勾漏双恶。她一举而杀了勾漏双恶,总算是为乡亲、父母报了仇。

莫纹来到紫竹山庄,不想让墨大侠的后人知道自己是前来报恩的,只说好奇来玩玩而已,同时更有意让黑、白两道上的人知道自己也是来谋夺慕容家的武功,并且扬言自己已把宝物取到手,以解救紫竹山庄之危,使武林人士只追踪自己,再也不去为难慕容一家,这就是莫纹的良苦用心。

当下莫纹摇摇头对痴儿说:“我不要。”

“你不要?那毒蛇咬了你怎么办?”

“那我们快离开这里,别叫它咬着。”

第二十九回 虎岭岗上

“不!我要捉红头蛐蛐!”

“你不离开,我去告诉你爸爸妈妈了!”

“不,不,你千万别告诉我爸爸妈妈,他们会将我关起来,不准我再来园子里玩的。”

“那你快离开呀!”

痴儿十分留恋地看了树下一眼,又哀求说:“小姐姐,等我捉了这只红头蛐蛐就离开好不好?”

“毒蛇咬了你怎么办?”

痴儿忽然一本正经地轻轻说:“小姐姐,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我爸爸妈妈知道。”

“你告诉我什么的?”

痴儿到底要告诉莫纹什么事情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刀风剑雨

上回说到痴儿要告诉莫纹一件事情。痴儿说:“我偷了爸爸几颗玉女黑珠丹,带在身上,所以蛇咬了我也不怕。”

“好呀!看你傻头傻脑的,还会偷东西呀!”

痴儿立刻慌起来:“小姐姐,你千万别大声嚷嚷,给人知道了,爸爸会打死我的。”

莫纹问痴儿:“你知不知道,给人知道了,更会有人要杀你哩!”

痴儿睁大了眼睛:“谁要杀我?”

“凡是知道你身上有这种丹的,都会杀你。所以,你千万别乱说出去。”

“我不说,我不说。”

忽然,这痴儿不说话了。他看见了树根中的一个洞口,伸出了两条红触须来,还在摇动着。一会儿,蛐蛐瞪着小眼睛,露出半个身子来了。痴儿等不及了,一下像饿虎扑羊般地扑过去。“蓬”的一声,痴儿蛐蛐没扑到,头却撞在树头上,给弹了回来,痛得他捂着头滚在地上,呀呀直叫。

莫纹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好笑,但又害怕毒蛇这时会窜出来,马上拖了这痴儿便跑,远远离开那毒蛇出没的地方。

痴儿挣扎叫喊,甚至哭起来:“你别拖我,我头好痛呵!”

莫纹看了看他撞伤的头部,只不过撞青了一点点,既没伤骨,也没流血,这在武林中人看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一回事。她见痴儿却像小孩般地哭叫,感到好笑,说:“你哭呀!哭大声一点,头就不会痛了。”

痴儿反而不哭了,睁大双眼:“哭,头就不会痛吗?”

“是呀!”

“那我刚才哭,头还是痛的?”

“因为你还哭得不够大声。”

痴儿真的大声哭起来,莫纹直抿着嘴笑,一边说:“不错,再大声点,这样,你爸爸妈妈就会跑来看你了。”

痴儿一听到爸爸妈妈会跑来,吓得不敢哭了。莫纹笑着问:“咦!你怎么不哭啦?”

“我、我头不痛啦。”

奉夫人之命伺候莫纹的阿紫和两个小丫鬟,刚听到痴儿哭叫时,吃了一惊,急忙起身,从飞霞阁走出来,见到莫小姐拖着又挣扎、又哭叫的小少爷跑,不知是怎么回事。后听了莫小姐的解释,不由得一齐笑起来。阿紫笑着说:“莫小姐,你真有办法医治我们小少爷的哭呵,要不,他一哭起来,没有半个时辰是不会收声的。”

莫纹笑道:“紫姐姐,你快看好你的小少爷吧,他捉蛐蛐玩,叫蛐蛐咬了头了。”

痴儿又睁大了眼睛:“蛐蛐会咬人吗?是我自己撞到树上的。”

阿紫说:“小少爷,你也不怕莫小姐笑话,自己撞着了还哭呢。”

一个小丫鬟说:“小少爷,你撞着了哪里,让我看看。”

“我不给你看。”痴儿说着,跑开了。

阿紫摇摇头:“小少爷这么大了,仍像个八岁的孩子。就是八岁的孩子,恐怕也比他懂事些。莫小姐,你这么早就起床,是不是我家的小少爷将你惊醒了?”

“他没有惊醒我,只是我看见一个人影在花木中一闪而逝,以为又来了一位武林高手,便跟踪去看,想不到是你家的小少爷在捉蛐蛐儿。”

“莫小姐,你要不要再上楼睡一会儿?”

“不睡了。”

“那我给小姐打水梳洗。”

“不用,我自己来。”

“哎!这怎么行,夫人知道会骂我们的。”

“你们别将我当千金小姐,我在梵净山庄也是跟大家一样的。”

“不管怎样,小姐来到紫竹山庄,总是我们的客人。”

“姐姐既然这样说,我也不推却了,那就麻烦姐姐啦!”

“小姐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莫纹梳洗完毕,用过早餐,正打算向慕容墨夫妇告辞离去。又听到远处有人急促地叫喊:“小少爷,你快将它给小人。”跟着又是那痴儿的声音说:“我不给,我要和它玩。”

莫纹心想:这痴儿又在闹什么玩意了?阿紫却说:“小少爷也真是,这么跟下人争东西的?”

莫纹问:“你家小少爷跟什么人争东西玩了?是小三子?”

“不是,是厨房里打杂的家人,叫阿顺。”

正说着,奔跑的脚步声朝飞霞阁而来了。又听到痴儿叫喊着:“你快放手,要不,我告诉我妈妈去。”

阿顺哀求地说:“小少爷,我求求你,你将它给我,我再给一只好看的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这一只。”

莫纹感到奇怪,这个叫阿顺的家人有什么要紧的东西给痴儿抢去了?便说:“姐姐,我们出去看看你家小少爷抢了阿顺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小姐不说,婢子也正想出去看看哩。”

她们一出去,便看见痴儿跟阿顺在争夺一只白鸽。阿顺气急败坏地揪着痴儿的衣服,而痴儿挣扎着将白鸽高高举起。阿紫看得不禁皱了眉头,喝着阿顺:“你怎么这样没大没小的,跟小少爷争鸽子?还不放手!?”

阿顺一见是阿紫,无可奈何地松了手,说:“紫姑娘,这只白鸽……”

“一只白鸽那么要紧?给小少爷玩玩不行吗?”

痴儿说:“是嘛,我只是捉它玩玩,又不是要你的。”

莫纹一下看出了这只白鸽不是一般的鸽子,而是一只信鸽,也看见了白鸽的腿上绑了一截小竹筒子,心里顿时生疑,便含笑地说:“这只白鸽顶好看的,小少爷,你拿给我看看好不好?”

痴儿高兴起来了:“小姐姐,你也喜欢这只白鸽吗?好!我给你看看。可是,你可得还给我,不能让它飞走了。”

阿顺一听神色大变,骤然出手,去抢白鸽。莫纹行动比他更快,玉掌一伸,凭空将痴儿手中的白鸽吸了过来。这是梵净山庄的绝技之一,名为“摄物掌”,掌力以阴柔之劲发出,不但是别人手中的物,就是空中飞的鸟,水中游的鱼,都可以摄到手。

莫纹将白鸽吸在掌中,手掌张开,白鸽振翅欲飞却飞不起。她说:“这只白鸽真好玩呀。”一边顺手将白鸽腿上的小竹筒摘了下来,又说:“怎么在白鸽腿上绑个小竹筒呢,怪不得它飞不起了。”

痴儿说:“是吗?怪不得我这么容易捉到它了,原来它脚上还有个竹筒子,我没有看见呵。”

痴儿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一下给人箍住了,同时一把白晃晃的匕首贴在胸口上,他吓得大叫起来。

原来阿顺见事情已经败露,便不择手段,抓住了这个痴儿以威胁,说:“莫小姐,你快将竹筒子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他。”

阿紫给这突然的变化震愕了,一下将剑拔出来,厉声道,“阿顺,你快将小少爷放开!”

“紫姑娘,你千万别走近一步,要不,我杀了他,顶多我赔他一命而已,那紫姑娘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阿紫急说:“阿顺,你别乱来,我求莫小姐将竹筒子还你就是。”

“不!将竹筒绑在白鸽腿上,让白鸽飞走。”

阿紫以目光望着莫纹,意思是求莫小姐依言而行,以救出小少爷。莫纹含笑问:“姐姐,要救你家的小少爷?”

“小姐!小少爷的性命要紧。”

“姐姐,这么一个痴儿,生不如死,还救他干什么?他这么傻傻痴痴的,我看他迟早总会死在别人的刀下,不如现在让他给人杀了倒干净。”

“小姐,我家小少爷虽然痴,本性却极善良的,婢子不忍心他死在恶奴的手中。”

“放心,他杀了你家小少爷,我就会剥了他的皮,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了下来,给你家小少爷报仇。”

阿顺见自己的威胁只能吓倒阿紫,却骗不了莫纹,心早就有点慌了,叫道:“紫姑娘,我再数三下,不照我的话做,我就杀了小少爷。”

莫纹说:“你杀呀!我在杀人之前,也顶喜欢看看别人是怎么杀人的。”莫纹说完,顿时出手如电,阿顺还看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手中的匕首不但丢了,人也给提起摔到一边去,摔得他一时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等他意识到要爬起来时,阿紫的剑尖已贴在他的喉头上了。莫纹掸掸衣袖,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态,说:“你这样的功夫,简直不入流,还想威胁人哩,真污了我的手。”

阿紫狠狠地说:“恶奴!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老爷、夫人平日对你那么好,你竟生出这样的心。说!谁叫你这样干的?”

“紫姑娘,饶命!”

“饶命!?刚才你怎么对小少爷?”

“我,我知错了!”

莫纹说:“姐姐,你放他起来,犯不着用剑对付他。”

“小姐,放了他,他不跑了?”

莫纹一笑:“放心,他什么地方也跑不了,只能够跑到阎王殿去。”

阿紫收了剑,踢了他一脚:“给我滚起来说话。”

第三十回 血战虎岭

阿顺颓丧地爬起来。他知道自己在青衣少女莫纹跟前,是怎么也跑不了的,只有老实地站着。一直给吓呆了的痴儿这时跳了起来,对阿顺叫嚷着:“你怎么这样凶恶?不就是一只白鸽,我只是玩玩,又不是要了你的。早知你这么凶恶.我才不玩哩!”

阿紫说:“小少爷,你站开点,提防他又抓了你去。”

痴儿一听,真的吓得跑到远远的地方,躲在两个小丫鬟身后,嘴里说:“紫姐姐,你千万别让他过来抓我,你叫小姐姐将白鸽还给他吧,我不玩了。”

一个小丫鬟说:“小少爷,白鸽在我这里呢!”

“那你快还给他。”

“小少爷,紫姐姐说这是一只信鸽,不能让它飞走,当然更不能还给他啦。”

“什么!?信鸽?它不是白鸽么?”

“小少爷,信鸽你也不懂么?这是会给人送信的一只白鸽。”

痴儿奇怪了:“白鸽还会给人送信么?”

众人听得不禁好笑。连莫纹也莞尔,对阿顺说:“你抓到了这么一个痴儿为人质又有什么用?现在你可以说了,谁打发你来这里的?”

阿紫说:“小姐,这不必问他,我知道他是武当派掌门人青松道长推荐来的。”

莫纹感到有点意外:“武当派!?那不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吗?一向与你家极好,怎会派人来卧底的?”

“这个,连婢子也不知道了。”

莫纹又问阿顺:“这字条是给武当掌门的?”

“不是。”

“给谁?”

“南丹城里的绸庄老板。”

“你不想说实话?”

“小人说的是真的。”

“绸庄老板是什么人?”

“小人不清楚。小人只知道他姓纪,城里人人都称他为纪老板。”

“你为什么要给他送字条?”

“他答应给小人二百两银,每送一次,再添五十两。”

“二百两银子,你就将你主人出卖了?”

“小人该死,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半个字假话,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

“小人知道。”

“奇怪,一个生意人,怎么会关心慕容家的事情?”

“小人不知道,他只叫小人告诉他老爷家传的武功有没有给人抢了去,给什么人抢了去就行了。”

“他没要你将慕容家的一切细节都告诉他么?”

“没有。”

莫纹心下疑惑:难道这绸庄纪老板是武当派的人,只关心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有没有给人抢了去?就算是武当派的人,也用不了要花二百两银子呀。要不是武当派的人,难道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或是大明山等山贼的线眼?于是又问:“你来紫竹山庄前,认识纪老板吗?”

“不认识,小人只在半年前,进城里买厨房用品时,才认识他的。”

莫纹不再问话了,阿紫问:“小姐,他的话可信吗?”

“可信不可信,恐怕要派人去城里查问一下了。”

“那婢子禀告老爷,请老爷派人查去。”

“也好,这里是他写的字条,你带给你家老爷看看。”

“是!小姐,他写了些什么?”

“只有六个字:人在,武功也在。”

“人在武功也在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仍在紫竹山庄,没有给人抢了去吧!”

阿紫问阿顺:“是不是这个意思?”

阿顺连忙说:“是。”

阿紫又问:“人在又怎么说?”

“小人是说,莫小姐也还在,没有走。”

莫纹说:“姐姐,你快去告诉你家老爷吧,忘恩负义的奴才就先留在飞霞阁里,等慕容庄主来再问他也不迟。”

“是!”阿紫飞跑而去。

莫纹隔空点了阿顺的穴,衣袖一拂,又将他拂到了阁楼外面的石阶上。她见痴儿呆若木鸡仍站在那里不动,侧头问:

“你怎么了?刚才没吓坏了吧?”

“没、没有,小姐姐,你真好功夫呵!”

“你想不想学?”

“想呀!小姐姐你教我好吗?”

“你以前有没有学过功夫?”

“学过,学过。”

“你学过什么功夫了?”

“我学过五功、六功、七功、八功了。”

莫纹奇怪:“什么五六七八功的?”

“五功就是学剑,六功就是学读书,七功是学青蛙跳,八功是学鸟儿飞,还有九功十功的,我也记不清楚了。”

莫纹听得莫名其妙,但斜眼看见两个小丫鬟在偷偷抿嘴笑,一时也弄不明白,只好说:“你学的功夫真不少呵!”

痴儿却苦着脸说:“可是我一样也没有学到,奶奶老是骂我胡闹,不准我学。”

“那你一样也没有学会了?”

“不!我学会了青蛙跳和猴子翻筋斗。”

“好呀!你能不能抖两手给我看看?”

痴儿茫然:“什么叫抖两手的?”

“哎!就是你将学会的功夫使出来给我看看。”

痴儿高兴了:“好呀!”他极其认真地双手双脚蹲在地上,像一只青蛙似的,说声:“跳”,双手双脚离地而起,既跳不高三寸,也跳不远半尺,嘴里还一连说:“跳,跳,跳。”跳了三下,便跳不动了。

莫纹睁大了眼:“这是什么功夫?”

“青蛙跳功夫呀,不像青蛙跳么?”

一旁的两个小丫鬟,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的了。莫纹也好笑地说:“像,像极了!不过,好像青蛙比你还跳得高跳得远呢。”

“是呵,我身子可是比青蛙重。”

“那猴子翻筋斗呢?又怎么翻的?”

“猴子翻筋斗更容易啦!小姐姐,我翻给你看看。”

痴儿真的在地上翻起来,可翻得认真卖力哩,一连翻了四五个筋斗,弄得满身尘沙草屑。莫纹给他逗得笑起来,暗想:这么一个痴儿,别说墨大侠没法教,就是孔明再世,也教不了。怪不得燕女侠老前辈骂他胡闹了。

痴儿爬起来,问:“小姐姐,我翻得好不好?”

莫纹笑着说:“好,好!”

“小姐姐,你要不要我再翻给你看?”

“行啦,你不辛苦吗?”

“我不辛苦,我还可以翻十个八个筋斗,要是我以后翻熟了,说不定我会一个筋斗,翻去十万八千里,那比鸟儿飞得更快。”

“哦!?一个筋斗能翻去十万八千里?”

“是呀,我听人说有个猴子叫孙悟空的,他一个筋斗就翻去了十万八千里。”

莫纹忍住笑说:“你现在也翻得不错嘛,没有十万,也有八千的。”

痴儿惊喜了:“小姐姐,我真的有这么远吗?”

“有呵!但不是八千里,是八千分远。”

两个小丫鬟早已捧着肚子笑开了,一个说:“我的妈呀,我肚子可笑痛了!”一个说:“莫小姐,行行好,别再逗小少爷了。”

痴儿还在问:“八千里和八千分,谁远?”

“差不多,大家都是八千嘛!好啦!你看你爸爸妈妈都来了。”

痴儿一听慌起来:“小姐姐,你千万别说我在这里,我还想跟你学功夫呢。”说完,他慌忙躲藏在花丛中。

不久,慕容墨夫妇随同家寿、家福、阿紫、阿婵来到飞霞阁前。慕容墨首先抢上一步一揖说:“多谢莫姑娘从恶奴手中救下了犬儿。”

莫纹还礼说:“庄主别客气,说起来还亏了令郎,才发现这恶奴的真面目。”

慕容夫人四下望了一下,问阿紫:“小少爷呢?他不在这里?”

阿紫说:“夫人,婢子走时,小少爷还在这里的。”

莫纹不忍痴儿受责,只好说:“令郎已回去了。”

“这个痴儿,他没受伤吧?”

“夫人放心,令郎半点也没事。”莫纹转对慕容墨说,“庄主,恶奴已摆在那里,庄主最好能亲自去审问他,但千万别放他走了。”

家寿说:“这个卖主贪财的东西,我先挑了他的脚筋,看他怎么走!”

慕容墨说:“家寿,不得胡来,审问清楚了,我们还是将他交回给青松掌门才好。”

“老爷,你太宽仁了。”

慕容墨微微叹了一声,命家寿、家福将阿顺提到飞霞阁内审问。审问的结果,跟莫纹所问的一样,没有什么出入。慕容墨只好先将阿顺关起来,派人去城里打听绸庄纪老板。

莫纹站起来说:“庄主、夫人,小女子也该向你们告辞了。”

慕容夫人一怔:“莫姑娘,这么快就走,不多住几天么?”

“夫人,小女子再不离开,恐怕黑、白两处的高手风闻后,又会给紫竹山庄添麻烦,还是早走的好。不过,小女子临走之前,想跟庄主和夫人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谈话。”

“莫姑娘,到书房中谈怎样?”

“行呵,只要四周无人能听到就行。”

“莫姑娘放心,我可以命人守着四周,任何人也不能走近怎样?”

“这样就更好了。”

第三十一回 夜闯浮坭

慕容墨夫妇一时不明莫姑娘要跟自己谈什么话,难道是什么机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慕容夫人便打发阿紫阿婵先去书房中看看有没有人,然后守住通往书房的道路。慕容墨也对家寿说:“你也去吧,没我命令,谁也不准进入书房。”

“是!老爷。”

家寿和阿紫阿婵先走了。慕容墨夫妇便伴同莫纹,一齐往内院的书房而去。

莫纹和慕容墨夫妇足足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个上午,仍不见出来。阿紫和阿婵守在通道口上,感到奇怪,心想:快要吃午饭了,怎么还没谈完呢?阿婵说:“紫妹,我们要不要去问问?”

“老爷不是说过,没他的叫唤,谁也不能走近么?”

“已晌午啦!老爷他们不肚饿?”

“哎!他们谈完,自然会叫唤我们的,你着急什么?婵姐,你是不是肚饿了?你肚饿,就先去吃吧,我一个人守在这里行了。”

“我不饿。我是担心夫人和莫小姐肚子饿。”

“他们当然是在谈重要的大事啦!要不,怎会不让我们听,又不急着下楼吃饭的?”

这一对姐妹正在谈话时,家禧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阿紫和阿婵连忙拦住:“哎!你要干什么的?”

“两位姑娘,我要见老爷。”

“不行!老爷、夫人正在与莫小姐商议重要的大事,谁也’不能去打扰。”

家禧奇怪了:“莫小姐!?莫小姐不是早走了么?”

阿紫阿婵更愕然了:“莫小姐走了?莫小姐几时走了的?”

“莫小姐骑着青驴,走了已有一个时辰了,是我送她到庄门外的。”

阿紫说:“你别是大白天见鬼了。莫小姐和老爷、夫人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过。又哪来的莫小姐了?”

“我见的,的确是莫小姐。”

“那奇怪了!难道有两个莫小姐?”

家禧比较有江湖经验,一想这事蹊跷有古怪,说不定老爷、夫人在书房里出事了,急忙说:“我们快去书房看看。”

阿紫说:“不行!没有老爷的叫唤,谁也不能进去。”

“我的紫姑娘!我担心老爷、夫人在书房里出事了!”

阿婵也说:“紫妹,这事是透着古怪,我们去看看。”

阿紫说:“老爷责怪,我们怎么办?”

家禧大声说:“紫姑娘,老爷责怪,小人担当好了!”说时,推开了她两人,直往书房奔去。他一走进书房,整个人顿时怔住了,眼也直了。

阿紫和阿婵随后跟来,也整个人惊怔住了。书房中的书籍,翻乱得满地都是,所有的暗龛、抽屉、箱子,全打开,翻得乱七八糟。夹墙门也撞烂了,老爷和夫人双双给绑在柱子上,嘴里塞了一团布,而莫小姐,更不见人影。

她们急忙给老爷、夫人松开绳索,取下布团,扶老爷、夫人坐下,阿紫首先问:“老爷,夫人,你们身子没有事吧?”

半晌,慕容墨才摇摇头,缓缓地说:“我没什么,你们快看夫人怎么了。”

慕容夫人说:“老爷,妾没事。”

“夫人没事就好了!”慕容墨又叹了一声,“都是我无能,令夫人担惊受险。”

“老爷,你怎么这样说?都是妾不贤,不能相助老爷。”

这一对夫妇,真是相敬如宾。他们在生死患难之中,没有互相抱怨,而是相互体贴、关心、自责。阿紫、阿婵和家禧惊疑地相视一眼,阿婵忍不住问:“老爷、夫人,是谁这么干的?莫小姐她呢?”

慕容墨说:“你们别问了!先扶夫人回房休息吧!”

夫人说:“老爷,你也别太难过,东西不丢也丢了,这样也好,婆婆在世时也曾说过‘我们家应退出武林,找个地方隐居下来’,难道你就忘了?”

“夫人说的是,看来我们是应该退出了。”

阿紫她们一听,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那莫姑娘绑了老爷、夫人,令他们不能出声呼救,然后翻尽了书房的每个角落,将武功秘笈取走了。

家禧说:“老爷,小人带人去将莫姑娘追回来!”

慕容墨摇摇头:“别去追了,以我们的武功,怎么也不是她的对手。再说,她已走了多时,轻功又那么好,追也追不上。就算是能追上。将丢了的东西追回来,恐怕我们以后也无力能保住。夫人说的是,丢了就丢了,别去枉送了性命。家禧,你快去看看家寿在那边怎样,有没有危险。”

家禧一怔:“家寿他怎样了?”

慕容夫人说:“他好像觉察书房有异,想奔过来看,给莫姑娘突然从窗口跃出,封了他的穴位,摔到假山后面去了,你快去看看。”

家禧急从窗口跃出,往假山奔去。

慕容夫人又说:“阿紫,你也去看看,要是家寿没有死,在运气调息,你可千万别惊了他。”

“婢子知道。”

“阿婵,你扶我回房休息吧。”

“是!夫人。”

阿婵过去扶了夫人,阿紫也从窗口跃出去了!她轻步奔到假山时,便听到家禧的声音问:“你现在可以行动了吧?”

“可以了。老爷的武功绝学是不是叫那姓莫的女子取去了?”

“看来是的。她连书房的夹墙,暗龛都知道,要是她没取走,会悄然而去?”

“那么,我们无法满足掌门人的希望了。”

“我看,武功绝学得不到,玉女黑珠丹和九转金创还魂丹也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我们想办法要得到才行。”

阿紫听到这里,不由大吃一惊。想不到老爷视为心腹的信亲,也是武林中一个门派打发来卧底的。这才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了!我还是赶快回去告诉老爷、夫人。阿紫正想回身,不料一把利剑横在自己脖上了,跟着是家禧冷冷的声音轻说:“紫姑娘,你千万别乱叫乱喊,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阿紫故作惊讶:“禧哥!我是夫人打发来看寿爷的呀!你这是干什么?”

“既来了,为什么往回走?你最好跟我到假山后去。”

阿紫没办法,只好到假山后去。家寿对她笑说:“紫姑娘,对不起,谁叫你听到了我们谈话。要是你刚才不移动脚步,回头要走,弄出轻微的响声,我们还不知道哩!”

“你们想对我怎样?”

“没办法,我们只好委屈你暂时藏几天。”

“你们不怕夫人、老爷找我吗?”

“这不用你担心,我们自有办法应付。”家寿说时,出手就封了她几处穴位,令她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便将她丢进了假山石洞的黑暗处,然后与家禧先后离开。

阿紫试运气冲开被封的穴位,可是家寿的点穴手法很怪,自己怎么运气也运不来。正着急时,又见洞口人影一闪,一个人走了进来,阿紫以为是家寿家禧转回来了,可是再一看,是痴儿慕容智。

这个痴儿,好像与人提迷藏玩似的,在洞里东躲西躲,西蹲蹲,总感到不妥当,便摸到阿紫藏身的地方来了。他还没有看见阿紫躺在地上,身子一蹲下,手肘无意中竟冲开了阿紫的哑穴,使阿紫能开口说话了。

痴儿无意撞了阿紫一下,吓得跳了起来:“你,你是什么人?”

“小少爷,是我。”

痴儿看清是阿紫了,惊奇地问:“紫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的?刚才吓了我一跳,你也在跟人捉猫猫玩吗?”

阿紫虽然给痴儿无意中撞开了哑穴,但其他穴位没解开,不能动弹,便着急地说:“小少爷,你快去向老爷、夫人报告,家寿家禧,他们是奸细。”

痴儿似乎感到茫然,问:“紫姐姐,什么叫干洗的?”

“小少爷,他们是曹操、秦桧!”

痴儿又困惑不解了:“紫姐姐,张妈说,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活着在一起了?”

阿紫真是又气又急:“我的小少爷,他们和厨房里的阿顺一样。”

“真的?他们也那么凶恶,要杀我?”

“对对,你快去告诉老爷、夫人知道呵!”

痴儿一下站起来,又迟疑了:“唔!紫姐姐,我正在和小三子捉猫猫玩的,出去不给他捉住了?紫姐姐,你去告诉我爸爸妈妈吧。”

“小少爷,我不能动呵!”

“你干吗不能动的?很累吗?”

第三十二回 拔掉黑窝

这才是急惊风碰上了慢郎中,阿紫心里说:老爷、夫人一生为人极好,怎么却生了这么一个痴儿!只好说:“小少爷,我是给家寿这奸贼点了穴,不能走动呵!”

痴儿虽然痴,但生长在武林世家,对点穴封穴却知道是什么回事,问:“紫姐姐,他点了你哪里?”

“伏兔穴和曲池穴。”

“伏兔穴和曲池穴在什么地方?”

“一个在大腿,一个在手臂上。”

“紫姐姐,我给你拍开好不好?”

“小少爷,你别胡闹了,你是拍不开的。”

“我会拍开的。”

“我的小少爷,你先别管我,你快去告诉老爷、夫人呵!不然,就来不及了。”

“紫姑娘,你说对了,是来不及了。”

阿紫和痴儿一看,是家禧这奸贼不知几时,不声不响地走进洞来。阿紫是因为慕容智遮挡了自己的视线,而慕容智又背着洞口,两人又顾着说话,所以竟没有发觉这奸贼几时走了进来的。

这个奸贼,与家寿离开假山后,家寿先奔回自己的房中,装着受了重伤躺着,家禧却转回书房,向老爷禀报,说家寿受了重伤,由紫姑娘扶他回房休息了。

慕容墨正在收拾一些散乱的书信,对散在一地的书籍却置之不顾,听了家禧的报告后说:“你快叫阿紫向夫人讨两颗九转金创还魂丹给家寿服下,也叫他好好调养,不要再走动了。”

家禧听了暗喜,看来慕容家的这两种奇珍异宝,仍没有给青衣少女夺去,便连忙应“是”,又说:“老爷,你也要休息一下才是,这个书房,由小人打发一些人来收拾吧。”

“唔!这些书也不用怎么收拾,堆放到一角去就算了。”

“是!小人知道。”

这样,这个奸贼在慕容墨走后,便转回到假山来,打算将阿紫弄到别的地方去,以后找个借口,说阿紫贪生怕死,私自逃出庄去了。他看准了慕容墨夫妇是不会追究的。当这奸贼走近假山时,便听到了阿紫和小少爷在说话,不由暗吃一惊,心里便暗暗骂着家寿怎么出手这么轻,让阿紫冲开了哑穴。幸而还没有冲开伏兔穴,不然,自己的面目也像阿顺一样暴露给老爷知道了。这真是大幸,让我及时赶来,这个阿紫,是不能再留下她了。于是,便轻轻地摸进洞去……

阿紫一看是家禧走进来,不由抽了一口冷气,叫着:“小少爷,你快跑。”

家禧却一脸是笑:“小少爷,你别听她胡说。”

痴儿仰着脸问:“你不是坏人吗?”

“嗨!小少爷,我怎么是坏人了?你看,我像是一个坏人吗?”

痴儿望了望他的脸:“你是不像坏人,坏人一脸凶霸霸的。”

家禧更是大笑了:“小少爷,这就对啦!所以你不用跑。”

“那你怎么点了紫姐姐的穴,让她躺在这山洞里?”

“小少爷,我是跟紫姑娘闹着玩的。”

“你跟她闹着玩?捉猫猫玩?”

“对对,是捉猫猫玩。”家禧说着,又一步步走近来。因为阿紫和白痴儿在黑暗处,他担心自己看不准,一击不中,让他们大喊大叫也不妙,万一让痴儿跑了,更糟糕了。

阿紫已看出家禧的用意,急得大叫:“小少爷,你快从另一洞口跑呵!他要杀你的。”

痴儿又吓了一跳。他这一跳,竟然踩着了躺在地上的阿紫的大腿,自己也翻倒在阿紫身上。事情也那么的巧合,痴儿的手,又拍中了阿紫手臂上的曲池穴,这两处被封的穴位,给痴儿这么一踩一拍,又全拍开了。

家禧见他们这样狼狈,哈哈大笑起来。阿紫给这痴儿压着,又羞又急,双手用力一推,将痴儿推飞,直向家禧撞去。家禧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突然起变化,给痴儿一撞,竟一下撞倒了。撞倒了还没怎样,可是自己肋下的章门穴,又偏偏给痴儿的手肘撞中,不啻点了他的要穴,倒在地上不能爬起来。

阿紫一下跳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被封的穴位全解开了。她仍不知道是痴儿拍开的,以为是自己刚才一急,一股莫明的暗劲将被封的穴位冲开了,纯是意外。阿紫一下将剑发出,准备与家禧交手。可是,她看到的是小少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呆在一旁,而家禧却躺在地上不能动。阿紫不知道这奸贼已给封了章门穴。章门穴是人身上要穴,不及时拍开,不死也会残废。阿紫以为他故意躺在地上,不知要耍什么阴谋,一边凝神应变,一边急叫:“小少爷,你快走开,提防他抓住了你。”

痴儿这下才醒过来,急忙跑到阿紫的身后躲着,嘴里说:“紫姐姐,你要救我,别让他用刀杀我。”

“小少爷,你快从另一洞口跑呵!”

“紫姐姐,我怕,我跑不动了!”

阿紫只好用身子挡住痴儿,盯着地上的家禧。看见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下,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显然不是故意的,暗想:难道这奸贼给小少爷这么一撞,就撞伤了么?便纵身过去,出剑如电,剑尖贴紧家禧的喉头,咬着牙说:“奸贼,你想不到会落得这样下场吧?”

家禧以怨毒的目光望着慕容智:“我,我一时大意,叫这痴儿毁了!紫姑娘,你杀了我吧。”

阿紫又感到愕异,暗想:难道他给小少爷撞在要害的地方了?连一点挣扎之力也没有?但仍不敢大意,出手用剑尖一点,先点了这奸贼肩上的云门穴,令他双手不能动,然后收了剑说:“哼!你想死得这么容易吗?”

“紫姑娘,你想对我怎样?”

“给我滚起来!跟我到老爷、夫人面前说去。”

“我,我的章门穴给封住了。”

阿紫一怔:“什么!?谁点了你的章门穴?”

家禧狠狠地说:“你怎不去问问这痴儿?”

阿紫讶然:“问他!?”

这时,阿婵在外面呼叫:“紫妹,紫妹,你在哪里?”

阿紫见阿婵来了,便放了心,立刻跃出洞口,高声应道“婵姐,我在这儿!”

阿婵寻声而到,看见阿紫鬓发紊乱,衣衫不整,惊问:“紫妹,你怎么了?”

“婵姐,我几乎见不到你了!”

“紫妹,这是怎么回事?”

阿紫一五一十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阿婵气得柳眉直竖,咬着牙说:“我杀了这背主的无耻小人。”说着,提剑朝家禧走去。

痴儿慕容智惊叫起来:“你们怎么杀人哪!我怕。”

阿紫说:“婵姐,别吓坏了小少爷,我们将他带给老爷、夫人处置好了。”

可是要带走家禧就麻烦了。一来,她们拍不开家禧被封的穴位;二来,她们都是大姑娘,不愿去碰男人,尤其是家禧这么一个叛主的无耻小人,她们更不愿去碰他了。另外,她们又担心另一个叛主的无耻小人家寿对老爷、夫人不利或溜掉,于是阿紫想了一想,说:“婵姐,你去提家寿,我去见老爷、夫人怎样?”

阿婵说:“这样也好。那么这奸贼呢?让他躺在这里,万一他跑掉了怎么办?”

“叫小少爷看着他好了。”

痴儿慕容智害怕地说:“我看着他?他不会杀我吗?”

阿紫说:“小少爷放心,他的章门穴给封住了,没有一个时辰亦恢复不过来。他连动也不能动,又怎会杀你的?”

“真的!?那你们快来呵!”

阿婵说:“小少爷,你最好站远一点看住他,以防不测,我们一会儿就转回来。”说完,阿婵为了谨慎,又封了家禧身上的两处穴位,才与阿紫分头而去。

阿婵和阿紫一走,痴儿慕容智真的站得远远的看着家禧,家禧叹了一口气说:“小少爷,你受她们骗了。”

“我怎么受她们骗了?”

“其实,她们才想夺取老爷、夫人身上的玉女黑珠丹和九转金创还魂丹。她们这一去,老爷和夫人可危险了。”

痴儿睁大了眼睛:“真的!?那我快告诉爸爸妈妈去。”

“小少爷,你去没有用,说不定你还没到她们就会杀了你。”

第三十三回 重返旧地

家禧这些话,只要是头脑健全的人都听得出来,这完全是假话。阿婵阿紫真的会这样做,何不一早将痴儿和家禧一块杀了?哪有一走了事的?但偏偏这个痴儿却相信了,惊恐地问:“哪、哪、哪我怎么办?”

“小少爷,要是你能拍开我的穴位就好了,我可以去对付她们。”

“我,我能拍开你的穴位吗?”

“小少爷,你不妨试试,用力在我的章门穴拍下。”

“好吧。”

慕容智走过去,真的用劲在他的章门穴拍一下,竟然将章门穴拍开了。家禧真是又惊又喜,暗想:这个痴儿,人虽然痴,内劲可不小呵。连忙说:“对,对。小少爷,你再在我的云门穴拍一下,我的手就能动了。”

痴儿举掌想拍,又歪着头想了一下,便停住手。家禧说:“小少爷,你快拍呵?”

“我,我拍开了你,你不会杀我?”

家禧说:“小少爷,我怎么会杀你呵!”

“那紫姐姐怎么说你会杀我呢?”

“她们是骗你的。”

“你和阿顺不是一样的人?”

“我怎么会和阿顺一样了?我是想去救老爷和夫人呵!小少爷,你快拍开我的穴位,不然就赶不及了。”

“她们会很快回来么?”

“会,会。她们一回来,我和你都会给她们杀死。”

“真的?”

家禧几乎要骂出来:你这个白痴,稀里糊涂的,只要穴位一解开,我就首先杀了你。但现在他不得不好言好语去哄痴儿,说:“我的小少爷,你快拍呵!”

“好,好,我拍。”

痴儿真的一一拍开了他被封的穴位,家禧真是喜出望外,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痴儿惊喜道:“你能跳起来了?”

家禧一声狞笑:“小少爷,我多谢你了。”

“你,你快去救我爸爸妈妈呀!”

“对,对!”家禧想出手杀了痴儿。蓦然听到阿紫的声音说:“老爷,他就在假山的岩洞里。”他一想不妥,万一杀这白痴不死,他叫喊起来,我还能走得脱吗?不如将他作为人质,就是慕容墨和阿紫追上来,也不敢贸然出手杀我。于是便说:“小少爷,对不起了。”一手就将慕容智抓过来。

痴儿惊问:“你、你……”

家禧又出手点了他的哑穴位,挟起他飞也似的逃出岩洞,转入竹林里,然后翻墙逃离了紫竹山庄,连他的同伴家寿的死活也不管了。

阿紫带着老爷慕容墨和家福赶到假山岩洞时,不但不见了家禧,连小少爷慕容智也不见了。阿紫大吃一惊,顿时呆住了。

家福问:“紫姑娘,人呢?”

阿紫说:“我离时,他和小少爷还在岩洞里的,怎么不见了?”

家福问;“难道给他逃掉了?”

“不可能,他身上几处穴位给封住,怎么能逃掉?除非他们另有同伙,将他救走。”

“那小少爷呢?”

慕容墨一见这情景,心已凉了半截,要是真的有人救走了家禧,那么这个痴儿,不给他们杀了也必会带走,便着急地说:“你们快四下寻找,看看这个痴儿是不是给他们杀了,将尸体丢在隐蔽之处。”

阿紫一听,心里更慌,连忙奔出去在假山四周的竹林、花草丛中寻找。家福比较冷静,先在岩洞里搜查一遍,见岩洞地上没有什么血迹,然后奔出来寻找。他们搜遍假山四周的每一处地方,也没有发现痴儿的尸首。阿紫难过地说:“我去问问小三子。”

家福问:“你去问小三子干吗?”

“小少爷原先与小三子在这一带捉迷藏玩,我想,要是小少爷没给家禧他们捉去,恐怕是跟小三子到别处捉迷藏了。”

家福点点头:“小少爷不懂事,有这个可能。那你快去,我到庄外树林里寻找。”

阿紫带着一线希望在后花园中找到了小三子,小三子说:“紫姐姐,我也在找小少爷呵!”

“你没有与小少爷捉猫猫玩?”

“有呵!我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我在花园里找了他一个时辰也找不到。”

“你找了他一个时辰?”

“是!紫姐姐,出了什么事了?”

显然,这个痴少爷不是给家禧杀了,便是给捉去。阿紫一跺足,二话不说,立刻返身越出围墙,到庄外去寻找。

家寿被擒、家禧逃走和小少爷的失踪,一下便传遍了紫竹山庄。人们既惊愕又担心。惊愕的是莫小姐突然夺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和家寿家禧两人的叛主,连老爷身边最信任和认为最忠心的人,也是中原武林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派来卧底的奸细;担心的是,一个无知的痴儿,也被家禧捉了去,生死不明,人们也不等老爷、夫人吩咐,纷纷四处去寻找小少爷了,连守护着灵位的慕容小燕生前的两个丫鬟,碧云和冷月,也出动去找痴儿了。

一连寻找了三天三夜,紫竹山庄附近四周一带的山山岭岭、森林草坡,几乎都找遍了,人们仍然找不到痴儿慕容智,也不见家禧的踪影。直到第四天,碧云和冷月在离紫竹山庄五十多里外的一个深谷中,找到了家禧的尸体,可仍找不到痴儿的踪迹。

慕容墨夫妇绝望了,认为这个痴儿多半是必死无疑。不是给山中野兽叼了去,就是给家禧杀了埋了。即使痴儿仍然活着,这个痴儿智商如同八岁小孩。根本不可能在山野独自生活,饿也会饿死的。所以慕容墨对他的生存,已不抱任何幻想,对家人说:“你们不必再去寻找他了,看来他已不在人世了。”

阿婵阿紫突然双双在慕容墨夫妇面前跪下,慕容夫人愕异问:“你们两个要干什么?”

阿紫难过地说:“老爷,夫人,都是婢子不好,叫小少爷看着那奸贼才出此不幸,自知罪难饶恕,婢子两人愿意一死,相随小少爷在地下。”说时,双双便拔剑自刎。

慕容墨大惊:“你们两个千万别胡来!”

在慕容墨的惊叫声中,早已有两条人影一闪而至,出手如电,一下将阿婵阿紫手上的剑夺了下来,说:“你们两个怎。么这般想不开的?你们以为一死,就能赎罪吗?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这么一死,其罪更重?”

众人一看,出手夺剑的人是碧云和冷月。

碧云和冷月,一向是伺候慕容小燕的贴身丫鬟。在紫竹山庄众家人奴仆之中,身份最高,更受人敬重。一来她们两人的武功由慕容小燕和墨明智亲自传授指点,其武功在慕容墨之上。刚才她们夺剑的手法,就是折梅手法。只是她们平日深藏不露,也从不与人交手。所以紫竹山庄的人只知道她们武功好,而不知她们的真功夫。其次她们平日为人和顺,从不依仗自己是老夫人跟前的人而欺凌任何家人。所以她们深得人们的敬重。就是连慕容墨夫妇也对她们敬重三分,不将她们当下人看待,称她们为云姑娘、月姑娘。

自从慕容燕去世之后,她们两人几乎足不出内院,守着慕容燕住过的房间,房中的一切摆设,依然原样丝毫不敢移动。在疯丐、黑白双妖等人大闹灵堂后,她们将慕容燕的灵位迁入内院中去,日夜亲自护卫着。这次,要不是痴儿的失踪,她们恐怕也不会走出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为举止神秘莫测的莫纹所抢去,发生这等大事她们为什么不出来?因为她们知道,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早已被墨明智带走了,紫竹山庄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功绝学。有,也是假的。所以她们听了只是一笑而已,半点也不为所动。

其实,只要武林中人冷静地思考一下,以慕容小燕这样一位聪明绝顶的奇女子,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后人,无法能保住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么?不作好周密的打算?要是这样,她就不配称为“技压江湖,慧冠武林”的女中豪杰了。

再说,碧云冷月双双突然出现,出手夺了阿婵阿紫手中的剑。慕容墨夫妇不由透了一口大气,听了碧云的话,又暗暗点头。阿紫不明地问:“我们以死相报,怎么其罪更重了?”

冷月说:“两位妹妹怎么这般糊涂?现在小少爷只是生死术明,说不定他为一位武林高手救了,不久将会回来。你们这么一死,不死得冤枉吗?又怎对得起老爷、夫人对你们的大恩?”

“冷姐姐,你怎知小少爷仍在人间?”

“我和碧云姐在深谷四周观察了一遍,那里没有打斗过的形迹。再检查家禧这奸贼的尸体,这奸贼已死了三四天了,而且是给人当胸击中一掌,胸骨全碎,摔下深谷而死的。这就说明,奸贼之死,是死在他逃走的那一天,从胸骨全碎来看,那人击他的掌力极为深厚凌厉,武功极高,要是小少爷真的被奸贼劫走,也必定被这高手救走了。”

阿紫又问:“这位高手怎么不将小少爷送回来?”

“不送回的原因可能有两点:一是小少爷根本没有给奸贼劫走,而是自己冒冒失失追这奸贼走失了;二是小少爷给他劫走,这位武林高手杀了奸贼之后,或者有别的原因,将小少爷带到其他地方,一时间没能送回来。但我敢肯定,小少爷一定还在人间。”

冷月这么一说,不但打消了阿婵阿紫自尽的念头,也使慕容墨夫妇在绝望中燃起了希望。碧云又说:“退一步来说.就算小少爷不幸了,你们这么一死,叫老爷、夫人心里不更难过么?夫人今后的安危,又有谁人来护卫?慕容家对我们姐妹四人情深似海,恩比天高,从举目无亲的孤女抚养到我们长大成人,传给了我们防身的武功。现在,紫竹山庄正是多难之时,正需要人手,你们这么一死,怎对得起老爷、夫人?其罪不更重?”

阿婵阿紫两人一听,恍如焦雷击顶,顿时猛醒过来,连忙叩谢道:“多谢两位姐姐的指点,我们两人今后再也不敢贾然轻生了!”

慕容夫人动情地说:“你们两个丫头,刚才的举动几乎将我吓坏了!”

阿紫又跪下说:“婢子一时糊涂,惊了夫人,请夫人宽恕。”

慕容夫人扶起她说:“丫头,以后别再这么糊涂了。我没有女儿,我心中早已将你们当作我的女儿了!云姑娘、月姑娘说得对,你们一死,我心里不更难过么?”

慕容墨说:“好了!你们与夫人一同回房去吧,不要再为那不争气的畜生担心了。一个人生死有定,这事不能怪你们,你们也不必为这事难过。其实夫人有你们在身边,胜过那畜生多了。”

说着,家福进来请示说:“老爷,家寿这奸贼我已审问过,他是衡山派的弟子,来紫竹山庄想偷学武功。现见情况变了,才起心想夺取玉女黑珠丹和九转金创还魂丹,再没别的原因。老爷,你看,怎么处置他?”

慕容墨叹了一声说:“将他放了吧,叫他回衡山去。”

阿紫愕然问:“老爷,你怎不杀了他?放他回去?”

家福也说:“老爷就是宽仁,放他回去,也得在他身上留下一些记认才是。”

慕容墨摇摇头:“算了。既然放了他,又何必留记认?”

第三十四回 再次深造

家福暗暗摇摇头,只好遵命而去,将家寿放了。家寿反而感到愕然,问:“你真的将我放了?”

家福说:“不是我放你,是老爷放你,你最好快点离开,别等老爷改变了主意。到时,就是不杀你,也会废去你一身武功。”

家寿朝家福一拜说:“请福哥转告老爷一声,小人多谢老爷开恩。”说完,便越过围墙,远离紫竹山庄,朝衡山而去。

不久,江湖上便纷纷传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笈,已为行动莫测,狡黠异常的青衣女子夺了去。她先以调虎离山之计,将几大门派的高手和大瑶山等人骗走,然后再来一个回马枪,绑起了慕容墨夫妇,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这些秘笈……这一震动武林的消息不胫而走,黑、白两道上的人大为愕然,尤其是枯木禅师、青风道长等人,更为震惊。青风道长一跺足说:“好狡猾的女妖,我们又一次被她骗了!”

华山派的上官林说:“我们要拦截这女妖,别叫她转回梵净山。”

消息传到了玄冥阴掌掌门碧眼教主的耳中,他不由也怔了半晌。这次他率众而来。目的就是要将慕容家的绝学夺到手,想不到竟为梵净山的人捷足先得,顿时大怒,对手下人说:“快!你们给我四处打听青衣女妖的下落,一定要将她活捉过来。我在南丹绸庄店里等候你们。”

“是!教主。”他手下众弟子便分头而去。

这样一来,紫竹山庄被黑、白两道的人搁到一边去了,他们的目标全放在青衣少女莫纹的身上……

所有黑、白两道的高手,都云集在通往贵州各处的要道上,以为莫纹夺了慕容家的绝学秘笈,必定转回梵净山。谁也想不到莫纹却悄然沿龙江东下,往宜山而去。等到人们知道她的行踪时,她已从沿江一转,直取山路,奔往宜山东北角的罗城县。

罗城县,属于柳州府管辖的一个县,坐落在九万大山的山脚下,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小的山城。北面,更是一望无际的崇山叠岭,有的直插云雾,终年望不见山顶。

莫纹骑着一匹青骡,的的笃笃在盘旋的山道上徐徐行走。这时,已是五月过去,六月来临,大地渐渐炎热。尽管红日当空,但山道上,不时树荫夹道,浓叶遮天,山风阵阵,使人感到分外的清凉,这条僻静的山道,极少人行,只有莫纹孤单一人一骡行走。不久,红日西偏,罗城山城远远在望。莫纹走出一段浓荫山道,举目远眺,岭下村庄稀稀落落,山野田地,不见人迹。只有一条山溪水,在阳光的反射之下,分外耀目。它像一条鳞光闪耀的白龙,在山间原野蜿蜒盘旋移动,间中有些小桥,横架在它身上。再看前后山道,古树枯藤处处,不禁使人想起了这么一首词: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莫纹并不是什么断肠人,她为了报答墨明智相救自己一家的大恩,毅然冒武林大忌,故意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笈夺了过来(当然,这些什么西门,剑法、六合掌法、灵猴百变身法以及迎风柳步法等等,全是假的,她一下就看出来了),希望从此将黑白两道上的人引到自己身上,免却了紫竹山庄的麻烦。由于这样,她不能返回梵净山,以免给梵净山庄招来是非,而独自浪迹天涯,闯荡江湖,成了一个孤身的天涯浪客。

她现在暗想:自己离开紫竹山庄已有七八天了,紫竹山庄是否因此平安无事?最近一两天来,她隐约发现自己周围,不时出现一些行迹可疑的人物。看来自己的意图已达到了,紫竹山庄想必已无人再去打扰了。她仗着自己十年苦学的绝技,没将这些可疑人物的出现放在眼里。只要他们不明显来挑衅,自己也不必去打草惊蛇。不然,自己做得太过明显,说不定反而引起一些老奸巨猾、经验丰富的人怀疑。

她正沉思着,蓦然从山道旁的树林中闪出一个人来,她一看,是梵净山庄的家奴,以轻功极俊而名动江湖的俏郎君无影飞盗黄剑琴。她有些愕然:“是你?!”

无影飞盗俏郎君说:“三小姐,是我。”

“又有什么动向了?”

“三小姐,你不能再往罗城去了。”

“为什么?”

“黑白两处的高手已在罗城等候三小姐了!”

莫纹扬扬秀眉:“都是些厉害的人么?”

“其他的人并不怎样,但有两个人,是比较难缠的。”

“谁?!”

“玄冥阴掌门的轻风使者,小的在他的剑下走不了十招。”

“唔!另一个呢?”

“华山派的上官林少侠,江湖上人称铁剑无敌。三小姐,是不是要避开他们一下?”

“你看,能避得了吗?”

“是避不了。”

“既然避不了,我避开干什么?再说,我就是能避开也不想避,我正愁他们不来哩!”

“三小姐是要在今夜里见他们了?”

“你这话不嫌多余?你要是没别的,可以走了。”

“小的担心三小姐……”

“哎,我的事,你最好别露面,恢复你在江湖上原来的面目——无影飞盗,有人处别接近我,懂吗?”

“是!三小姐。”

“好!你可以走了。”

“那三小姐小心了!”

俏郎君说完,身形一闪,顿时在树林里消失得无踪无影,真是来而无声,去而无息,不愧为无影飞盗。

莫纹再凝神倾听一时,发觉四周无人,便喝骡朝罗城而去。在殷红的晚霞中,她出现在离县城不远的山坡上。果见山坡一棵树下坐着一个衣服破烂的青年,她不由暗暗警惕,以防意外,一方面也在暗暗打量着这个衣服破烂的青年。谁知这青年一见是她,如获至宝,高兴得忘情地跳起来,奔过来喊道:“小大姐,小大姐!”

莫纹一看,不由惊讶起来:“是你?!”

“小大姐,是我呀!我现在肚子好饿呀!饿得都走不动了。”

这个衣服破烂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紫竹山庄失了踪的小少爷、痴儿慕容智。莫纹来罗城没碰上什么武林人士,而首先却碰上了他。

莫纹惊讶地问:“你怎么跑来这里了?”说着,便跳下骡来。

“我,我不知道呀!”

“什么?!你怎么来也不知道?”

“我,我用脚走来的。”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用脚了,难道还用手爬来?可是从紫竹山庄来这里,至少也有四五百里路,这个痴儿怎么一个人跑了来?莫纹望了望四周,问:“你一个人来这里?没有人带着你来?”

“没有人带我来,要是有人就好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小大姐,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只好见路就走。小大姐,现在见到你好了,你带我回家吧。”

莫纹有点犯难起来,自己已为黑、白两道的人注意,带他转回紫竹山庄,一路上不危险?可是更不能丢下他不管呵!莫纹沉思了一会,说:“好!我带你回家。不过,你一定得听我话,不然,我就不带你了。”

“我听,我听,小大姐,不论你说什么话,我都听。”

“好!那我们先到城里找一个地方住下。”

“不!小大姐,我不去,城里的人好凶,他们打我骂我,会将我赶出来的。”

“哦?!你去过城里了?”

“我去过。我肚饿,向他们讨些吃,他们不但不给我,还打我骂我什么大懒虫、二流子,小大姐,我是大懒虫吗?二流子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明白呀!”

莫纹一听,不由心生怜意。这个痴儿,怎么无端端的跑了出来,受这种罪?这几天来,他不死已算万幸的了。便说:“你放心,跟着我,他们不敢再打你骂你了!”

“真的吗?”

“要是他们敢打你骂你,我就会砍下他们的手,割下他们的舌头。”

痴儿吓了一跳:“那他们不流血吗?”

第三十五 回初显神技

上回说到小芹问老妇又要传给莫纹一门什么绝技,老妇答道:“折梅手!”

莫纹和小芹更是惊喜了。这是墨大侠一门成名的绝技。墨大侠这门绝技,不知制服了江湖上多少有名的枭雄和豪杰。这门绝技,来自太乙门的武功,主要是以巧妙的手法,骤然夺下敌手的兵器,志在制敌而不伤敌。后来慕容小燕加以其他武功,在夺下敌手的兵器的刹那间,也以敌手的兵器回杀敌手,变成了既能制敌,也能杀敌的一门可怕手法。会这门绝技的人,往往身上不带任何兵器在江湖上行走,因为他随时都可以将敌人的兵器夺过来,变成了自己的兵器。

小芹脱口而问:“姥姥,你怎会这门绝技的?”话一出口,小芹就顿时感到自己这句话不该问才是。

老妇顿时沉下脸来说:“丫头!凡是老身传你们的任何武功,别问来源,也别问老身是何人。以后在江湖上行走,更不能说出老身来,知道不?”

小芹嚅嚅说:“是!姥姥。今后就是打死我,也不说出姥姥来。”

“唔!现在你们睡去,明天你们练完内功后,老身在树林中传你们折梅手。”

莫纹、小芹一齐应着,痴儿却问:“姥姥,你不传我一些武功吗?”

“你会十三门武功,比老身还多,老身还能传你什么武功了?”

“姥姥,我也想学什么折梅手的。”

“你别学了,老身怕你学了枉送性命。”

“我怎会枉送性命的?”

“痴儿,你知道什么是折梅手?”

“我知道。”

“哦!?你知道?说来听听。”

“折梅手,就是折梅花的手法,我学会了,可以折好多好多的梅花呀桃花呀,以及其他什么难折的花来给姐姐。”

这个痴儿,将一门极为上乘的白手夺刃的武功,说成是折花了,不惹千年女鬼生气才怪。莫纹慌忙说:“兄弟!你别乱说。”

痴儿愕然:“不是吗?我说错了?”

老妇果然发怒了,喝着:“你给我滚开去!”

小芹说:“少爷,你去睡吧,别再惹姥姥生气。”

痴儿见老妇发那么大的火,吓得赶忙转回自己睡的地方,一边嘟哝着:“折梅手不就是折梅花吗?我说错了,也不用发那么大的火啊!”

小芹着急地说:“少爷,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莫纹对老妇求情说:“姥姥,我兄弟生性不懂事,望你老人家别怪。”

老妇说:“丫头,你别太迁就他了,否则他将来什么也不懂。”说着,转身而去。

第二天,莫纹和小芹一早在山峰上练完内功,便跟老妇在林中学折梅手法。折梅手法的招式半点也不复杂,它主要是讲求身法、手法的快和巧,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和地方,骤然欺近敌人,一出手就先以小指点了敌人手腕上的列缺、大渊两穴的任何一个穴位,从而以极快的手法夺下敌人手中的兵器。它唯一困难的是怎么出奇不意欺近敌人,一出手就点了敌人的穴位。老妇示范了两次给她们看后,便以大树上的各个树枝作为敌人握兵器之手,做了记号,叫她们各自去练习,从正面、侧面、背面欺近这些树枝,一出手,便要准确无误地挑中这些记号,也就是列缺、太渊两穴。

老妇正要离开时,蓦然见痴儿隐藏在不远的一丛野草里偷看,不动声色,骤然纵起,一下就将痴儿从野草丛中揪了出来,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芹不知道痴儿会偷偷跑来,莫纹却早已知道了,只是假作不知道,打算等老妇走后,再叫他离开。谁知老妇的出其不意一下将痴儿揪了出来。

小芹大吃一惊:“少爷,是你吗?你怎么在那里了?”

痴儿似小鸡般的给老妇提在手中,挣扎着:“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老妇问:“说!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草丛里干什么?”

“我,我,我也想学折梅手呵!”

“学!干吗不大大方方走过来?”

“我,我,我怕你骂呵!”

“下次可不许再这么鬼鬼祟祟的,记住了没有?”老妇说完,将痴儿放了下来。

“姥姥,你抓得我好痛呵!”

“老身没挖掉你的眼睛已算好了。”

“不,不,你千万不能挖掉我的眼睛!那我以后怎么打柴、种菜?”

“那你还敢不敢偷看?”

“不敢了!”

“记住!要看就大大方方看,不能偷偷摸摸看。”

“你让我看吗?”

“你想看就看,老身不管你。”

“那我能学吗?”

“好呀!你要学,只管学去!以后你丢掉了性命,可别怨老身。”

“不,不!不会的!我会小心爬到树上,不会掉下来。”

“什么?你说什么?爬树?”

“折花,不爬树吗?姥姥,我可没办法像你们跳得那么高去折花。”

老妇的眼神不大好看了,小芹忙说:“少爷,折梅手不是折花,是去夺敌人的兵器。”

“夺敌人的兵器?那不更好吗?我学会了,也去夺敌人的兵器。”

老妇“哼”了一声:“那你准备一副棺木葬身好了!”

小芹说:“少爷,这不是闹着玩的,要身快、手快,要是少爷冒冒失失伸手去夺敌人的兵器,不危险吗?”

老妇说:“就怕敌人兵器没夺到,你的这颗小脑袋叫敌人夺了去。”

痴儿一下怔住:“那,那你们不危险吗?”

老妇又一下揪起他:“去去!去种你的菜去,别在这里打扰她们练功。”老妇揪着痴儿出了树林到山溪边去了。

小芹和莫纹相视一眼,不由笑了。小芹说:“少爷也真是。”莫纹说:“姥姥这样弄走他也好,不然,他真不知又弄出什么花样来,我们就别想练这门武功了。”

折梅手,像莫纹、小芹有这样深厚武功基础的人来说,也不难学,所以只用三天,她们便学上手,以后只有看看临阵时的运用。后来,老妇又传给了小芹分花拂柳掌法,传给了莫纹灵猴百变身法。

灵猴百变身法,对莫纹来说,并不陌生,在梵净山庄,她也学过。但梵净山庄的灵猴身法只有八十二招,也不是莫纹的主学武功,莫纹的主学武功是剑法和天殛掌法。可是老妇传给她的,是一百招。前面八十二招,与自己所学过的身法是大同小异,有十多招比梵净山庄的身法更为精湛超绝。但八十二招后的十八招身法,难度可大了,有的在凌空中连变两种不同的身法,有的宛如绝顶上乘轻功的凌空虚步,在空中变招换式,没有极为深厚的真气,这十八招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可想而不可学。前面的八十二招,莫纹不需要两天,便学会了。其实她只不过将梵净山庄的身法,略为改变,重复练习一次而已。但后面的十八招身法,足足花去了她一个多月的时间苦练,才练成功。

莫纹学会了这一套灵猴百变身法,再加上她从旁学到的迎风柳步,足可以令她闯入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要取任何人的脑袋,便垂手可得,没任何人可以阻拦她的行动。

不知不觉,山谷已是雪花纷飞的季节,山谷内外:银装素裹,一片白色。这幽静的山谷,虽然在岭南,却因是在高山之上,因而与江南气候一样,一到冬天,也是雪飞冰封的天地。就是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莫纹和小芹,也是一样的率领,差不多已席卷了中原半个武林。”

小芹问:“姥姥,那中原武林几大名门正派不管吗?”

老妇目露轻蔑之色:“管?他们不与阴掌门的人串通一气,来对付你已算好了。峨嵋、武当、崆峒三派,已暗中串同在一起,目的就是对付你;衡山派的掌门钱无璐,已公开站到阴掌门一边;华山、恒山两派是严守中立,声言不再卷入武林中的恩怨仇杀中去;点苍派是两边都不卖帐,既不容阴掌门人侵犯云南,也在寻找你,要讨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几大名门正派中,只有昆仑、少林、丐帮才与阴掌门人为敌,站在你这一边。可惜他们相隔太远,分别败在法王、碧眼教主的手中,鬼影大侠乐正谷身负重伤而逃,少林寺和丐帮死了不少高手,全靠罗汉阵、打狗阵守住了少林寺和君山。现在他们是日夜提防阴掌门的侵犯。”

莫纹听了半晌不能出声。老妇又说:“丫头,还有湘西言家,为了你,已被冷血这批杀手血洗了浮坭山,言家父子三人惨死,只逃脱了言三少寨主和言四小姐,整个湘西,已落到了阴掌门人的手中。”

莫纹和小芹一听闻湘西言家为了自己而惨遭阴掌门人的血洗,顿时怒火冲天,心痛异常:“姥姥,看来我不出山不行了!”说时,不由看了痴儿一眼。

老妇已知心意:“丫头,你是不是不放心这个痴儿?”

“不瞒姥姥说,小女子这次出山,难免有一连串腥风血雨的交锋,实在有点不放心。”

老妇沉思一下:“痴儿留在这里也可以,恐怕他不会愿意。”

果然痴儿叫起来:“我不留下,我要跟着姐姐。”

莫纹说:“兄弟,你听我……”

痴儿叫着:“我不听,我不听,我死也要跟姐姐在一起,姐姐就是现在不带我走,我也会跑出去找姐姐。”

“兄弟,你怎么不听话呵!”

“我不听!我不听,姐姐别的话我都听,就是不愿留下来。”

小芹心想:时家大院那么好的地方,都留不住痴儿,这荒僻无人的山谷,又怎能留住他的?便说:“姐姐,还是带少爷走吧,不然,他偷着跑出来,那就麻烦姥姥了。让他一个人乱闯,不更危险?”

老妇说:“莫丫头,老身看来,你还是带着他好,万一他跑了出去,老身可无法向你交代。再说,老身已暗传了他一层真气,也教了他三招防身的本领,他与人交锋固然不行,但是一旦情急,说不定也还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同时,老身还请了两位高人,在暗中护着你们,他更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芹不由问:“哪两位高人?”

“一个是那白衣书生。”

莫纹惊讶地问:“就是在长沙府出现的那位白衣书生?”

“不错,就是他。丫头,他武功可以过得去吧?”

“他就是姥姥派来暗中护着我的?”

老妇点点头:“他败在老身掌下,不能不听从老身的调遣。”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他别有用心跟着我,我时时防着他哩!有他暗中护着我兄弟,我放心了。”

小芹又问:“姥姥,第二个高人呢?”

“黑鹰!”

莫纹又惊讶了:“黑鹰?”

“老身在几天前,不是曾经出去过吗?想不到碰上了他。这个老头儿,他也在四处寻找你,关心你的安危。老身所知道最近武林中的几件大事,都是他告诉老身的,所以老身也请他暗中照顾你们。其实不用老身请,他也会暗中跟踪你们的。他是害怕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阴掌门和其他人的手中。丫头,怪不得江湖上有你出现,也就往往有他出现。想不到这个老头儿,为了想得到慕容家的绝学,反而成了你暗中的保护神。”

莫纹说:“姥姥,要是有他们两个,小女子更放心带我兄弟出山了。”

“丫头,你这次节山,老身没有别的东西交给你,却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交给你。”

“宝剑!?”

“丫头,我知道你爱护芹丫头,将你手中的盘龙剑送给了小芹。而你,什么兵器也没有。”

小芹说:“姥姥,我想不要,姐姐说她学了折梅手后,便等于手中有了兵器,用不着随身再带什么兵器了。”

老妇说:“老身知道。的确,凭你姐姐这一身的真气,就是一枝枯枝,一条野草,到了她的手中,都可以变成一件可怕的杀人兵器,就是不学折梅手,也可以不用随身带任何兵器了。”老妇转问莫纹,“你知不知老身交给你的是一把什么宝剑?”

莫纹问:“什么宝剑?”

“腰形软剑。”

莫纹更是惊愕:“那不是慕容小燕老前辈家传的宝剑吗?”

“不错,正是她当年行走江湖的防身之物。”

“它怎么到了姥姥手中了?”

“慕容小燕自从引退山庄之后,这把家传的防身兵器便一直搁置不用,交给了老身。丫头,老身知道你已是慕容家的人,再将这剑交给了你,可谓物归原主,你不会不接受吧?”

莫纹听老妇这么一说,顿时面孔绯红,不由用眼角望了痴儿一下,却见痴儿惊讶地对老妇说:“是我***剑吗?那给我姐姐最好了!”

“痴儿!不是给,而是交。这是你奶奶生前的吩咐,说这把剑的新主,不单要成为慕容家的人,而且也要代她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杀尽一切为祸武林的魔头、枭雄及奸诈小人。莫丫头,现在你不接剑,还等何时?”老妇说完,已从黑袍之下解下了那把软形腰剑。

莫纹神色庄重,再拜而受:“多谢姥姥,也多谢慕容老前辈,小女子不敢辱命,必将尽力而为。”

老妇欣喜地说:“这把宝剑,终于有了新主。”

小芹也喜悦地说:“姐姐,我恭喜你啦!”

“多谢芹妹。”

老妇又说:“芹丫头,你要多协助你姐姐,不但慕容家的人不敢忘你,就是武林中人,也将感激你。丫头!你们现在出山吧,老身不送你们了!”

莫纹和小芹、痴儿拜别老妇,走出秘密的岩洞,也走出了这高山群峰中的山谷口,不禁回首再望,只见谷口乱石仍旧,野草没径。而山谷中,白云浮动,四周山峰如林,莫纹想起自己为老妇所救,在这短短的七个多月当中苦练内外功的情景,不甚心情激动,不知何时何年,自己能再来这山谷,拜见这位神秘不可测的老妇。痴儿说:“姐姐,我们走吧!”

“是!我们也该走了。”

小芹问:“姐姐,我们先去哪里?”

莫纹—咬牙:“回湘西,寻找我们的言大姐去!我首先要在湘西,将阴掌门的人闹得人马朝天,为言家父子三人雪恨!”

小芹说:“好呀!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到湘西去。”

“芹妹,我们这次去,恐怕比虎岭岗那一场交锋更为凶险,望你多看顾我兄弟。”

痴儿说:“不!我不用你看顾,我自己会看顾我自己,姐姐、小芹,你们用心为言姐姐报仇吧!”

这个痴儿,大概听闻言家为阴掌门人惨遭血洗,仿佛一下成熟起来了,脸上的痴劲减少了,换来是成年人般的愤恨神色。

小芹首先感到惊讶:“少爷,你不用我们看顾?”

“你没听姥姥说教了我防身的三招吗?”

莫纹说:“对了,姥姥教你那防身的三招,能不能抖给我们看看?”

“这里没人要捉我和要杀我的,我怎抖出来?”

小芹问:“要有人捉你和杀你,才能抖出来吗?”

“是呀!要不怎么说是防身的三招?”

“少爷!那我来捉你吧。”

“不行,不行,你捉我,我也抖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知道你不是真的要捉我杀我的。”

莫纹问:“兄弟,你是不是将那防身的三招忘记了?”

“姐姐,我没有忘呵!”

“那怎么抖不出来的?”

“姥姥叫我千万别乱抖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莫纹心想:这是什么防身三招的?怎么不能乱抖出来?乱抖出来就不灵了?有这样的三招吗?看来姥姥一定是哄这痴儿,胡乱教了他三招,这痴儿忘记了,没法抖出来。便说:“既然这样,那兄弟等有人来捉你杀你时,再抖出来给我们瞧瞧。”

“一定,一定,姐姐,到时我一定抖出来,让你们看看。”

事情也就那么的巧,他们刚走下山岭,朝北走了一段路时,忽然从树林中闪出两条汉子来,一个持刀,一个提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莫纹略略打量一下这两条汉子,看来这是一般拦路抢劫的毛贼,武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便向小芹打了一个眼色,对痴儿说:“兄弟,有人来捉我们了!怎么好?”

小芹会意说:“少爷,你可要保护我们呀!”

这两个汉子,真的是一般拦路打劫的毛贼,专门劫过往的单身行人和小商贩,人多了他们就不敢露面。现在见两位少女随着一个青年走过来,身上没有任何兵器,一位少女身上还背了一个颇为沉重的包袱,不由大喜,感到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不但能劫钱财,还可以将两名少女掳回家里享受。所以他们一闪出林子,便喝着:“不准动!”

痴儿愣了愣:“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提棍的汉子对持刀的汉子说:“去!将这小子砍了!”又对莫纹、小芹说,“你们两位姐儿别害怕,我不会杀害你们,只要你们跟着我们,有你们享受的。”’

痴儿问:“你们要杀我?”

持刀的汉子狞笑着:“小子,你去重新投胎做人吧!”便举刀向痴儿凶狠地劈来。

痴儿不由慌了手脚,双脚一错开,侧身一闪,不知怎样,竟然闪开了这贼人的一刀,小芹正想出手,谁知痴儿一拳胡乱挥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贼人的腰,竟然将贼人打到一边去,叫声“哎哟”,刀也掉了,人也翻倒,怎么也爬不起来。

莫纹看得不由惊讶起来,痴儿虽然笨手笨脚,不成什么招式,可是这双脚错开,一拳挥出,恰到好处,暗含某种玄机,心想:莫非这就是姥姥教会他的防身三招?

提棍的贼人吃了一惊,急问:“老二,你怎样了?”

“大、大、大哥,我,我叫这小子打、打、打坏腰了!”

“什么!?他打坏了你的腰?”

“是呵!大哥,我、我、我爬不起来了。”

持棍的汉子瞪着痴儿:“小子!你敢伤我的老二?”

痴儿更慌了手脚:“没、没、没有呵!是他要杀我,我只想推开他,他自己不小心跌倒了,不关我的事。”

“小子!老子要你死!”

贼人举棍,凌空向痴儿头顶击下,痴儿又慌忙往前一闪,转身胡乱双手用劲一推,又凭空把这贼人推得飞起来,狠狠地摔在乱石之中,一声惨叫,便魂归地府。

这一下,不但是莫纹惊奇,连小芹也愕异了。小芹看不出痴儿抖的是什么招式。以学武人的目中看来,这简直是不成招式,如小孩子打架,任意挥拳出脚,胡打蛮踢的。可是这些不成招式的拳脚,偏偏将两个翦径的山贼打得一死一重伤。难道这应了武林中人的口头禅:盲拳打死老师傅?

痴儿打死打伤了山贼,自己反而怔住了,愕然立着不动。莫纹含笑问:“兄弟,你怎么啦?”

痴儿说:“姐姐,那个贼人怎么在石头里爬不起来?他不会也受了伤吧?”

“兄弟,你去看,不就知道了。”其实莫纹早已看出这个山贼头壳撞在岩石上,头破血流,已经死去。

痴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又吓得跑了回来,说:“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

“他,他好像死了!”

“兄弟!这下你可打死了人啦!”

“不不!不是我打死的,是他自己跌死的,不关我的事,我怕。”

看来痴儿是第一次出手打死人,害怕起来。小芹说:“少爷!打死一个山贼,算得了什么?有什么害怕的?姐姐和我,不也是杀死了不少的人吗?可我们一点也不害怕,亏少爷还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哩,怎么反而害怕了?”

痴儿听小芹这么一说,便挺起胸来:“对!我不害怕!我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这时负伤的贼人见痴儿打死了自己的老大,吓得连腰痛也忘了,忍痛爬起来想跑,小芹喝声:“贼子!你还敢跑么?”说时,人跃过去,一伸手就抓起这山贼,又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胸口,问:“说!你们干吗来打劫我们?”

这山贼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有这般的功夫,才知道今天碰上的不是什么好运,而是灾星当头,连忙求饶说:“小、小人再、再、再也不敢了!求、求小姐饶了我。”

莫纹说:“芹妹,放了他吧!一个毛贼,杀了也没用!”

小芹松了脚:“给我们滚开!下次你再敢拦路打劫,给我们知道了,就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

贼人爬起来想跑,莫纹喝了一声:“回来!”

贼人不、由停了脚步,惊恐地望着莫纹。莫纹问:“你就这么走?你老大的尸体不要了?给我扛回去埋了!”

“是!是!”贼人畏畏缩缩地扛起老大的尸体跑开了。

莫纹问痴儿:“兄弟,刚才你抖出来的,是不是姥姥教你那防身的三招?”

“是呀!姐姐,这三招好不好?”

小芹疑惑地问:“你这么胡乱的挥拳出掌,就是那防身的三招?”

“我怎么胡乱了?我不是打伤了山贼吗?”

莫纹感到痴儿的出手,虽然是鸡手鸭脚,不成招式,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说不定老妇将极为上乘的武功,简化成这三招,以便于这痴儿学会。是不是这样,就得看看痴儿下次与人动手了。但可以肯定,痴儿是有了一定的内力,不是以前天生的那种蛮力,所以才能一拳而击伤了山贼。便说:“兄弟,我恭喜你啦,你学会这防身的三招,真的不用我们看顾你了,说不定你还能保护我们呢!”

痴儿高兴起来:“当然啦,以后有人欺负姐姐和小芹,我就抖出这三招,一拳二推三踢腿,准将他们打跑!”

“兄弟,你还有一招没有抖出来呀。”

“是呀!刚才我只抖了二招,还有更厉害的踢腿这一招没抖出来哩!我要是抖出来,准会将敌人像球一样踢得远远的,摔到山沟里去摔死。”

痴儿这时的情形,又似小孩子说话的口吻了!莫纹笑了:“好了,我们赶路吧!”

路上,小芹困惑地轻轻问莫纹:“少爷的一拳二推三踢腿,到底是什么功夫?”

“芹妹,我一时也看不出来,说不定这三招暗藏了一门上乘的武功,似拙而巧,出人意外。”

“姐姐,要是真的,这就太好了!”

两三天后的黄昏,莫纹、小芹和痴儿,便出现在安化城郊言四小姐那秘密居住的小村中。可是一看,原来人口颇密的小村落已夷为平地,满地是散乱的残砖碎瓦,只有一些残墙断椽竖立在苍茫的暮色中,显然这里也被阴掌门人洗劫了。

小芹担心起来:“姐姐,说不定我们来晚了,言大姐已为敌人杀害。”

莫纹不出声,在瓦砾中走了一遍,细心观察,然后说:“言大姐就是遇害,恐怕也不会在这里。”

“为什么!?”

“芹妹,你没看出?这里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迹,也嗅不出任何尸体所发出或留下的臭味,那说明这里没有战斗过。”

“那这里怎么变成一片平地呢?”

“有几种可能,一是言大姐感到这里不安全,自己毁了这个村子,带着人离开了;二是这里已为阴掌门人注意,突然来侵,言大姐带人从秘密地道中逃走,这村子为阴掌门毁平;三吗——!”

“姐姐,三怎样?”

“那是最不幸的,阴掌门人来的全部都是一流上乘高手,几乎没经什么战斗,将这里的人活捉了,然后毁了这一山村。但这个可能性不大,阴掌门人志在雪恨复仇,他们的少教主丧身在这里,冷血也在这一带断了一臂,他们还有不杀人的?”

“那么说言大姐多半是逃走了?”

“我不敢说,或者她逃走了,或者她为阴掌门的人活擒了,惨死在别的地方。”

“姐姐,现在我们怎么办?”

“夜闯浮坭山,我们也来一次血洗阴掌门。一来让碧眼教主知道我们又重出江湖;二来,要是言大姐仍在世间,就会派人来寻找我们。不然湘西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她?”

痴儿首先赞好:“姐姐,那我们就去闯,比白天闯好玩多了。”

小芹叫起来:“少爷,你不能去的。”

“我干吗不能去?”

“少爷,阴掌门的人,可不同那两个山贼,他们不但人多,而且个个都是高手,你那防身的三招,恐怕不管用!”

“你怎么知道不管用?”

小芹不由望着莫纹,希望莫纹劝痴儿别去。莫纹一笑:“兄弟,我们连夜赶去,你能去吗?”

“我怎么不能?夜路我也走过。”

“你会轻功吗?”

“轻功?”

“我和小芹施展轻功赶去,才能很快赶到浮坭山,你不会轻功,怎么赶呵!”

“我走路不行?”

“少爷,要是走路,恐怕明天也赶不到,怎么夜闯呵!”

“你们不能拉着我跑吗?”

莫纹说:“要是拉着你,我和小芹就没力气与敌人交锋了,不危险?”

“那,那我一个人怎么办?”

“兄弟!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你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那我不是不能闯了?”

“哎!你想闯的话,明天,或者后天,我带兄弟到安化城里闯,那里更好玩,兄弟喜欢白天闯也行,夜里闯也行。”

“安化城里有山寨吗?”

“兄弟,山寨是没有,却有赌场,酒楼,比闯山寨好玩多了。”

“赌场、酒楼不是言大姐的吗?我们去闯,言大姐不生气?”

“兄弟,你又不明白了,山寨已被阴掌门的人抢了去,安化城里的赌场、酒楼,他们还不抢了去?兄弟去闯,言大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痴儿高兴起来:“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姐姐,我们今夜去闯赌场不好?明天夜里,再去闯浮坭山吧。”

莫纹问小芹:“芹妹,你看怎样?”

“姐姐,我没意见,由姐姐作主。”

莫纹想了一下:“去安化城里闹一下也好,我们先找客栈住下,吃饱饭,再和兄弟去大闹赌场,说不定会有言家的人出来找我们。”

“姐姐,那我们就这么干好了!”

于是,他们从南门进入安化城中。上一次,莫纹是由北门入城的,一进城住下就闹事,所以安化城里认识莫纹、小芹、痴儿的人不多。何况莫纹、小芹一踏入湖广,担心阴掌门的人认出自己来,所以化妆为男子,一路上不怎么引起人们的注意。

莫纹在南门白的一条大街上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吃饱后,莫纹问:“兄弟,你准备好了没有?”

痴儿愕然:“我准备好什么?”

“准备一些银子,去赌场呀!”

痴儿嘻嘻笑起来:“我准备好了。”

“兄弟,这一次,是你一个人去闹。”

“你们不去?”

“我们当然去,只不过在旁边看着你。”

“那我怎么闹?”

“你喜欢怎么闹就怎么闹。”

小芹说:“你可以先和他们赌钱玩呀!”

“不行,将钱输光了,我们以后不是没钱用了?”

“那你不是借口可以闹了?”

“那不是无理取闹吗?”

小芹笑着:“少爷!你无理取闹的事可多了,何在乎这一闹?”

痴儿想了一下:“好!我们现在去。”

上次莫纹、小芹大闹安化城,对城中的一些大街小巷,虽说不出它们的名称,却知道朝什么方向走。他们只略略向人打听,便知道赌场在什么地方,原先的达望赌场,给莫纹、小芹一把火烧得精光,新开设的赌场在另一条街上,取名为如意赌坊。

痴儿打扮成阔家少爷似的,要是他不胡乱说话,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痴儿。莫纹、小芹扮成他跟前的两个小厮,左右伺候着。痴儿来到如意赌坊门口,守门的两条大汉一见痴儿这一身打扮,身后还有两位俊气的随从,便认为是富贵人家的纨祷子弟了,慌忙躬身陪笑:“少爷,也来发财吗?”

痴儿扬着脸说:“谁来发财?我是来玩的。”

“是、是,少爷请进。”

痴儿昂首阔步进入赌场,只见大厅上灯光辉煌,人头涌涌,喧声刺耳,更有一股男人们身上发出来的难闻的汗臭气味,也有女人们身上发出的香水味,两味混合,就更难闻了。莫纹、小芹从来没有到过这等脏地方,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人在一起赌博,大呼小喝,不禁皱了皱眉。痴儿却对这等热闹的地方,感到既新奇又好玩。

大厅上什么赌博摊都有:抓番摊、推牌九、赌太小,或干脆互掷骰子玩。小芹问:“少爷,你会赌什么?”

“我只会掷骰子、赌大小。”

“那少爷就去赌大小吧。”

痴儿说:“好!赌大小。”

赌场上的巡视护卫早已看见痴儿走入赌场,见痴儿一身衣服打扮,又有随从,不知是那家的阔公子来玩了,便趋上前问:“少爷想玩什么?”

“赌大小。”

“少爷,请随小人来。”

这名护卫带了痴儿来到一张赌大小的桌面上,叫人让开一个座位,请痴儿坐下,说:“请少爷慢慢玩,玩得开心。”

“好呀!”痴儿大模大样坐下,莫纹、小芹便立在他身后。莫纹一进赌场,就暗暗打量赌场上各种各样的人,除了大多数是一般赌徒之外,也有不少是武林中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他们是阴掌门的人呢?还是来赌钱的其他武林人士。其中没有几个是武林高手,只有一两个颇为可疑,一个是在推牌九摊的破落文人,神情满不在乎,似乎意在玩而不在赌博,一个就是那护卫了,从他的举止上看来,是属于武林中的高手之列,其他的人皆不可虑。

桌面四周的赌徒,见来下这么一位贵公子,不由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痴儿和他的两位随从,就是坐庄摇宝的那位妖艳女子,也不禁秋波横送,在打量着痴儿。她将三个骰子摇得咕碌碌的乱转,然后放下,娇声嗲气地说:“大家请下!”

小芹问:“少爷,下大还是下小?”

痴儿说:“下大!”

“好的!”小芹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来,下在“大”的方位。

四周的赌客不由露出惊愕之色,有的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下的赌注,有的几文钱,有的一吊两吊,下得最大的,也不过是五钱碎银,哪有一下就是十两一锭的银元宝?众人都将痴儿当成是一位财神爷了。

妖艳女子娇声喊道:“大家下定了没有?下定了,开!”

妖艳女子按了一下响铃,揭开盅盖,喝道:“四五六,大!吃小赔大。”她向痴儿飞了一个眼色:“公子!你赢啦!”

痴儿高兴得跳起来:“我赢啦!我赢啦!”就是连小芹,也欢笑了:“少爷!你真的赢啦!收起银子呀!”

痴儿说:“收什么?再下!”

“少爷!二十两一齐下吗?”

“一齐下!”

小芹到底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赢了钱,少不了高兴起来。她和痴儿,几乎忘了这次是来赌场闹事的。只有莫纹,微笑不语。

妖艳女子又摇起骰子来,然后放下:“大家请下!”

痴儿将二十两银子押在大上,四周的赌客不由相视一眼,尽把赌注押在小的方面,只有两三个跟着痴儿押大。

妖艳女子按了下响铃:“大家下定了!松手,开!”她揭开盅盖,众赌徒一看,又是四五六,大!不知是痴儿手气好,还是妖艳女子故意让痴儿尝到一些甜头,痴儿又赢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赢了!赢了!”

众赌客一看痴儿这情形,就知道痴儿不是一个赌场上的老手,只是一个初临赌场的雏儿。第三次,痴儿又将四十两银子全押在大上,开盅,双六一个四,又是大,赢了!痴儿由十两银子一下变成了八十两银子。

以后,痴儿一连又赢了四场,而且是次次押大。痴儿的面前,堆起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一共有一千二百八十两银子。

第八次,痴儿又将一千二百八十两银子全押在大上。这真是赌场少有的一次豪赌,顿时轰动了整个如意赌坊,其他桌面的赌客也都跑过来围观。妖艳女子再也不那么妖艳了,却是花容失色,双手颤动,似乎不敢去摇骰子。她第一第二次,可以说是故意放水,让痴儿尝到一些甜头。可是第三第四次以后,她已动了手脚,可是次次不灵,像中了邪似的,次次摇出来的都是大。而痴儿好像不会押小,专门押大,当痴儿将一千二百八十两银子押在大上时,她真害怕去摇宝了,害怕开出来的又是大。

不知几时,她身后出现一位面孔瘦削、目光精锐,留着两撇老鼠须的中年汉子,说:“五娘,你累了,让我来摇宝吧!”

妖艳的五娘如逢大赦,说:“四爷,我真的累了,你来吧!”

莫纹用眼角打量了这精瘦中年人一眼,知道这是内功修炼颇高的一位高手,心想:想不到痴儿这么一来,将这位高手引了出来。莫纹对赌术是一窍不通,但她却看出那妖艳的五娘是作了手脚,以内力暗运到掌上,按在盅盖上,企图震翻了盅内的骰子,不知是功力不够还是痴儿好运气,次次揭开时,都是在十二点以上。莫纹初时还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细心再看,才发觉小芹的一双玉掌也按在桌面上,似乎暗运了内力,将一股暗劲从桌面传到了盅内的骰子上,令盅内骰子开出来的都是大。不由暗说:原来是这丫头作怪,与妖艳的五娘暗拼内力,看来这小妮子对赌术很感兴趣,会一些门道。

莫纹是存心来赌场闹事的,对输赢毫不在意,但见痴儿玩得那么开心,也就不忍去破坏,让痴儿玩个痛快也好。

老鼠须摇了宝后,微笑地问痴儿:“公子,你押定了没有?你要想变换,现在还来得及。”

痴儿问:“变换什么?”

“你可以押小。”

“不!不!我就是押大不押小。”

“好!开盅!”

老鼠须似乎满有信心开出来的是小,可是他一看,顿时傻了眼,是四五六,大!小芹似孩子般笑起来;“少爷,我们又赢啦!”

痴儿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对,我们又赢了,我下的不错嘛!”

老鼠须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痴儿,沉着脸说:“吃小赔大!”

痴儿面前的银子,一下又变成了二千五百六十两银子了,令所有的赌徒都看得红了眼。

老鼠须又开始摇骰子,这时他一连摇了十多回,猛然将盅往桌面一放,一手按在盅盖上,皮笑肉不笑的对痴儿说:“公子请下!”

痴儿一下又将二千五百六十两银子押在大字上面。众人都哗然起来,一连开出了八次大,难道第九次也是大么?赌徒们将自己的赌注纷纷摆在大的一边,小的一面,已是没有人下了,形成赌徒们与庄家对赌的局面。

其他桌面的赌客全停了手,来看这次豪赌,就是那落魄的秀士也走了过来观看。莫纹轻轻地对小芹说:“小心!准备闹事了!”

小芹轻问:“我们先动手吗?”

“不,让他们先动手。”

老鼠须喝声:“大家下定了没有?”

痴儿说:“下定了!开呀!”

赌徒们也跟着叫起来:“开!快开!”

老鼠须慢慢提起盅盖,以为这一次万无一失,因为他已做了手脚,摇出的是三个一点,小得再也不能小了,就算对手以暗力震动,也不可能将三个一点都震翻过来,变成三个六。因为他在前次揭盅的时候,已感到有一股暗劲从桌面传到盅内,震乱了点数。

在老鼠须慢慢提盅盖时,赌徒们大呼大喝的吼道:“大!大!大!”几乎震得四壁摇动,最后,赌徒们狂欢的叫起来:“双六一个三,十五点,大!”

老鼠须面色顿变,他明知有人在暗中与他相拼内力,但对方做得不露痕迹,究竟这一股暗劲出自何人,来自何处,他一时无法判断。就算是能判断出来,自己也不能一作,一动武,那不啻自己倒翻自己的米,今后还有谁敢来赌博?赌场不关门?

他叫手下人如数照赔,对五娘轻说:“我们碰上一位可怕的对手了!”

五娘用眼角瞅了痴儿一下,轻问:“是他吗?”

“不清楚,暗劲似乎不由他发来。”

“那是谁呢?”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有人在暗中相助他,故意来与我们作对。”

“四爷,能不能找出这人来?”

老鼠须想了一下,“我有办法。”

当痴儿看见自己面前的银子,一下变成了五千多两银子时,高兴得忘了形,问小芹:“这么多银子,我怎么拿呵!”

小芹说:“少爷,我们可以用衣服将它包回去呀!”

“那我们怎么用?”

“买田买地盖房子呀!”

老鼠须这时向痴儿一揖说:“公子手气真好,注定发大财了,请教公子贵姓?”

“我没姓。”

“原来是墨公子,失敬!失敬!请问公子还赌不赌?”

“赌呀!我怎么不赌了?”

“公子愿意再赌,在下与公子单独赌。”

“那我们怎么赌法?”

“任随公子高兴,掷骰子、推牌九……”

“不不!我只会掷骰子。”

“那我们就互掷骰子赌大好不?”

“好呀!那更好玩了!”

“公子!请!”

痴儿愕然:“不在这垦吗?”

这里怎是接待公子的地方?我们里面有贵客房,专门接待豪赌之人,有茶、有水果、有宵夜,还有美女相陪.其实公子一来,我们就应该请公子去贵客房了。”

“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吗?”

“请!”

痴儿带着莫纹、小芹跟随老鼠须到贵客房。至于他们的五千多两银子,自有护卫代为带去贵客房,不用他们动手。

贵客房比外面清静高雅得多了,起码没有外面大厅上那一股难闻的汗臭味,摆有花生、甜果和新鲜水果。房的中央,放着。张铺有红色绒布的圆桌和几张四脚圆凳,一个青瓷大碗和三颗象牙骰子。

老鼠须请痴儿坐下,命人奉上香茶。莫纹和小芹仍然站在痴儿身后,以防意外。不久,果然有两位美女出来相陪。一左一有,坐在痴儿身旁。一个娇声说:“公子,奴家剥个水果给你吃好吗?”一个笑着说:“公子,我来给你松松腿,使你更有精神赢我家毛四爷的银子。”

吓得痴儿跳起来,连忙摇手说:“不用!不用!你们走开,我要吃自己会吃。也用不了人松腿。”

两位美女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痴儿,她们看出痴儿不是声色犬马、吃喝享乐的公子哥儿,却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小子,可以说没出来混过。

她们跟着又娇笑起来:“公子!你不要我们伺候吗?”

“不不!你们不走开,我就不赌了。”

老鼠须毛四爷也奇异地打量着痴儿,心想:显然这是一个初出门的雏儿,不是什么赌场上的老手,可是他却赌得大方、豪放、次次赢,这是什么原因?难道他的运气真的那么好,有高人暗中相助?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打量起莫纹和小芹来。他感到这两个俊气的随从,年纪比痴儿更小,有一个还是个娃娃,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他挥手对两个美女说:“既然墨公子不喜欢,那你们走吧!”

这两个女子一走,痴儿才坐下来,说:“我们开始玩怎样?”

“好!墨公子,在贵客房玩有几个规矩。”

“哦!?什么规矩?”

“第一,只有参加赌的人才能接近桌子,其他人离桌三尺远。”

“行呀!”

“第二,每一次赌注是五百两银子。”

痴儿睁大眼睛:“五百两?”

四爷微笑:“墨公子嫌赌注太大了?”

“不是,赌注大些不行?”

四爷笑着:“就是墨公子下五万两一注,在下也奉陪。”

小芹吓了一跳:“五万两?那不太多吗?”

痴儿茫然:“五万两银子是多少锭银子?”

“少爷!十两一锭,五万两就是五千锭银子呵!”

痴儿一听这数字,也吓怕,忙说:“不!不!还是五百两一注好了。”

四爷一笑:“那我们就五百两一注吧。第三,这里有四十个同样的筹码,你我各拿二十个。”

痴儿又奇怪了:“要这筹码干什么?”

“一个筹码算五百两。”

“算五百两?”痴儿不由拿起一个筹码来看看,是一个用精铁铸成的小圆块,比一般铜钱大,上面铸有如意赌坊的记号和“如意”两个字,光洁可爱,觉得很好玩,说:“这很好玩呵!”

四爷说:“一个筹码五百,双方输完筹码结帐。想继续再赌下去,便重新分筹码,不想赌的就算了。”

痴儿笑起来:“好玩!好玩!原来这里赌筹码玩的。不是赌银子。好!你小心了,我要将你的二十个好玩的筹码赢回去。”

四爷一笑:“墨公子要是手气好,不妨赢去!”

“我们谁先掷?”

“公子请先掷。”

痴儿拿起三个象牙骰子,觉得沉手,看了一下,便往青瓷大碗里一掷,发出悦耳清脆啷啷的响声,痴儿喊着:“六!六!六!”

三颗骰子,果然有两颗转出六点来,其中一颗仍溜溜的在碗里转动。本来明明是六点的,不知怎么,它和停了的一颗骰子一碰,不但自己碰出个一点来,也将已是六点的骰子,碰翻了,变成了两点,三个骰子,加起一共是九点。要是赌大小,痴儿已是输了。痴儿傻了眼:“咦!怎么会这样的?明明三个六,怎么成了一二六了?”

四爷微笑:“公子!该在下掷了!”他抓起骰子,随手往碗里一掷,便掷出四五六来,大!赢了痴儿的一个筹码。

痴儿说:“好!轮到我掷了!”痴儿抓起骰子,往碗里一洒,啷啷的声音响过,是二三四,又是属于小的,他颓丧地说:“你掷吧!”

四爷几乎看也不看,抓起骰子,手腕轻转,轻易地掷出三个四点来,共十二点,又赢了痴儿的一个筹码。

此后一连八手,痴儿是孔夫子搬家,都是书(输),输去了十个筹码,已不见了五千两银子。痴儿越输越不服气,对毛四爷说:“不!你先掷,我后掷,我们转换一下。”

四爷笑着:“也行!”一掷,掷出三个六,豹子,这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了!

痴儿又傻了眼:“你怎么掷出三个六来?”

四爷一笑:“墨公子,风水轮流转嘛!在外面,是公子赢。现在,轮到在下赢了。”

痴儿喝着:“六六六!”一掷,偏偏不是三个六,而是三个一点,与毛四爷的三个六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得不能再小了,又输了一个筹码。跟着痴儿像撞了邪似的,没一次赢,不是掷和,就是输。最后输得手中只剩下了一个筹码。就是说,痴儿刚才赢来的五千多两银子,不但全部奉还给赌场,反而欠了赌场四千多两银子。痴儿看了看手中的一块筹码,舍不得输掉,说:“我不赌了!”

四爷说:“墨公子,按规矩,应该是输完手中的筹码才收手。现在既然墨公子不想赌了,那算了。”

痴儿说:“多谢!”他收起最后的一块筹码,对莫纹、小芹说,“不赌了!我们回去!”

四爷叫着:“墨公子!慢!请用过宵夜,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

“不吃了!”

“墨公子不会不赏面吧?”

痴儿问莫纹、小芹:“我们吃不吃好?”

莫纹存心闹事,笑着说:“既然毛四爷这么热诚相请,少爷吃完宵夜再走也不迟。”

“好!我们吃。”

毛四爷命人端上酒菜,然后对痴儿说:“墨公子,请别见外,你刚才一共输了十九块筹码。”

“不错!不错!我是输了十九块筹码。”

“那么说,墨公子一共输了九千五百两银子。扣除那桌面五千一百二十两银子外,还得付四千四百八十两银子,不知公子是付现钱还是付银票?”

痴儿面露惊讶,‘望着莫纹、小芹问:“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的?”

莫纹笑着:“他要少爷还他四千四百多两银子呀!”

痴儿茫然:“我几时欠他银子了?”

小芹说:“因为少爷赌输了!”

“赌输了要银子?我可没有和他赌银子呀!那不胡闹吗?”

莫纹心里感到好笑,这个痴儿不知是真懵还是假懵?输了不会认帐的。以这样的办法来大闹赌场也好。小芹心想,人家才不胡闹,你才胡闹哩!问:“少爷刚才没有和他赌银子吗?”

痴儿急起来:“我糊涂,还是你糊涂了?刚才我是和他赌筹码玩,谁赌银子了?”

四爷一听痴儿耍赖,早已沉下脸来,一直冷笑不出声,看他们主仆三人怎么演下去。

小芹说:“原来少爷是跟他赌筹码玩,不是赌银子.我正担心少爷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交出来的。”

莫纹指着放着的五千两银子问:“那么说,这些银子也没有输掉了?”

“没有呵!”

“那我们带它回去了?”小芹问。

“当然带回去呀!”

“既然这样,少爷,那我们走吧!”小芹又对莫纹说:“来!我们两个人提,这么多银子,我一个人提不动。”

这种行为,别说毛四爷无法接受,就是任何人也接受不了。输了不认帐,还想将赌场上的银子提回去,天下间有这样的行为么?他大喝一声:“不准动!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痴儿被他突然而来的大声吆喝吓了一跳:“喂,你这么大声叫喊什么?想吓死我吗?就是请我们吃宵夜,也用不了这么大喊大叫呵!”

“墨公子,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怎样?没有说够又怎样?”

“墨公子,你是存心来赌,还是存心来闹事的?”

“我存心来赌呀!”

“赌?干吗输了不认帐?”

“我几时不认帐了?”

“那你怎么不交出银子来?”

“我干吗要交出银子给你?”

“刚才我们掷骰子,你没输?”

“输呀!我不是将筹码交给你了?”

“交筹码?”

“我们不是赌筹码玩吗?我每输一次,都给你一个筹码,从没赖过帐。”

“哼!谁跟你赌筹码玩?我们赌的是银子。”

“你可没有这么说呵!”

“每个筹码就是五百两银子!”

“不错!不错!可是我已将筹码交给你了!我们赌的是筹码,不是银子。你当五百也好,当五千也好,都不关我的事。”

一位说要银子,一个说给筹码,到底是要筹码,还是要银子?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血洗山寨

上回说到痴儿不愿把银子交给赌场的人,正与他们争辩,毛四爷说:“姓墨的,你敢来这里闹事,算是找错了地方,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赌场是什么人开的!”

“什么人?不是言家人开的吗?”

“言家的人,早已死绝了!现在,可是我阴掌门人开的。三五中文网”

痴儿又吓了一跳:“什么?言家的人死绝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的?”

“不错!是死绝了!”

“嗨!我还以为是言家人开的哩!早知这样,我就不来玩了!”

“姓墨的,废话少说,要么你就交出银子来,要么,你们主仆三人,全给我留下!”

“留下什么?”

“还赌债!”

“喂!你讲不讲理的?我几时欠你的赌债了?”

毛四爷再也不跟痴儿说了,喝着自己身后的两个打手:“给我将他们捉起来,吊在大厅上,看他们交不交银子!”

痴儿说:“哎哎!你别乱来!”

一个打手以为捉这样的公子哥儿,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便扑上前捉痴儿。痴儿急了,侧身一闪,一拳挥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这个打手的腰部,打得这个打手“呵呀”一声,滚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莫纹这次看清楚了,痴儿这一拳挥出,看似胡乱的一拳,其实暗含不测之机,击中的腰部,正是人身上的要害穴位章门穴。怪不得一拳就击得对手爬不起来。

第二个打手本来是去捉莫纹、小芹的,一见,不由怔了怔,不去捉莫纹、小芹了,反身去扑痴儿。痴儿又是迎面一步转身,出现在打手的身后,双掌推出,又将这个打手直推出了贵客房,很狠摔在外面走廊的栏杆上。

小芹看得欢笑起来:“少爷,你这两招用得很好呵!”

痴儿不知劲敌当头,嘿嘿笑起来:“当然很好呵!不好,我学吗?”

奠纹急喊:“兄弟!小心!”

可是痴儿还来不及转身,便给毛四爷以不可思议的擒拿手法,捉小鸡般的提了起来。莫纹想看痴儿抖出的第三招,谁想到痴儿那么大意,自己也来不及出手,痴儿便轻易给毛四爷揪住了。

小芹大惊:“你快放我少爷下来!”

痴儿也在挣扎着:“你快放了我!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要朝你吐口水了!”

毛四爷愣了一下:吐口水?这哪里像什么武林中人说的话?这简直是小孩子的口吻,连一个成年人也不像,这哪里是什么公子哥儿了?他动疑了,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打发你来胡闹的?”

“没有呵!是我自己跑来玩的,你,你快放我下来,你揪得我好痛!”

“哼!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会家子,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真污了我出手!”毛四爷将痴儿丢给了闻声而来的打手们,说:“给我将他绑起来,老子要问问他凭什么敢来这里捣乱、胡闹!”

他刚将痴儿丢出,蓦然只见灯下人影一晃,痴儿在空中就给这条人影接住了,同时又见人影衣袖一拂,四五个打手全部身形飞起,摔到院中的假山、树林和水池中去。这才是真正的一流上乘武功。毛四爷骇然,在灯光下定神一看,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墨公子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随从。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原来是这么一位高手,跟随着这么一个近似白痴的公子,怪不得他敢来胡闹了!

毛四爷定定神,惊讶地问:“阁下是何处高手?有什么跟在下过不去?”

莫纹不去理睬,问痴儿:“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你放我下来,我要和这老鼠打过,他干吗突然将我提起来又抛出去。”

小芹说:“少爷!你别打了!”

痴儿待莫纹放自己下来时,扬着脸说:“我为什么不打?我还有第三招没抖出来。”

莫纹说:“兄弟!算了,以后你再抖出来,现在由我跟他说话。”

毛四爷从他们三人的对话中听出,较小的才是这白痴般公子的随从,较大的是位隐藏不露的高手,只是化妆随同而来。莫纹朝他说:“你先别问我从何处来,我也不是什么高手,跟你也没什么过不去。我只想问你,言家的人去了哪里?”

四爷不答,反问:“阁下与言家有过节?”

“谈不上什么过节。”

“阁下是来——!”

“讨债!”

“讨什么债!?”

“赌债!”莫纹转问痴儿,“兄弟!上次你来赌,一共赢了多少银子?”

痴儿愕然:“我,我……”

小芹说:“少爷!是十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啦!”

“对!对!是这么多。”

莫纹转对四爷说:“姓毛的,对不起,姓言的不在,你接管了这赌场,请将这笔银子交出来!就算你赢了九千多两,我们大方一点,要一个整数,你交出十八万银子来!”

痴儿叫起来:“他几时赢了银子?他只赢去了十九块筹码。”

“兄弟,大方一点,他这么热情招呼你来这贵客房,又陪你玩掷骰子,这九千多两,就算赏给他好了。姓毛的,你是交现钱?还是交银票?”

“姓言的欠你们的债,关我什么事?”

“哎!父债子还。你接管这赌场,我不找你要?找谁要去?”

“在下不交怎样?”

“对不起,请你离开,这赌场由我们来接管了!”

痴儿叫起来:“对对!我也当当赌场的老板玩玩,那么,以后就时时有人和我掷骰子玩了!”

“看来,阁下是存心来闹事的了。”

“不!我们是存心来讨债的。姓毛的,要么,你就交出银子来,要么,请你马上离开!”

“哼!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打发了在下离开!”

莫纹微笑:“看来你是想试试我的手段了!”

“在下正想领教阁下的高招。”

莫纹摇摇头:“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小芹,你来教训他。”

小芹笑着走出来:“好呀!”

痴儿争着:“不行!我来!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少爷,你别争了!你已打了二个人,现在轮也轮到我啦!”

毛四爷惊讶地望着小芹,见她一脸的天真,仍不脱稚气:“你来接我的招?”

小芹笑着:“是呀!要是你赢得了我,这笔赌债我们就不要了。”

“你们还想要赌债?你们能出得了这赌场,我姓毛的将头割下来给你们!”

“哎!我要你这颗老鼠脑袋干什么?我要的是十八万两银子!”

痴儿叫着:“不!我要这间赌场!”

小芹说:“姓毛的,对不起,我少爷说要这问赌场,不要那十八万两银子了!”

毛四爷怒吼一声:“你去地府找姓言的要去!”人如隼鹰似的冲起,凌空向小芹扑下。

小芹一招迎风柳步,闪开了毛四爷这凌空一扑。毛四爷不愧为一流高手,身形矫捷,一扑落空,第二扑又来,双手如锋利的鹰爪。直取小芹。小芹又是一招迎风柳步,轻易闪开。毛四爷一连几扑,全部落空,心中大异,想不到这么一个不脱奶气的娃娃,居然有这等奇异的身法和步法,说:“小娃子,你果然是有两下。”

小芹一边闪开一边说:“你扑够了没有?扑够了,到我出手啦!”说时,盘龙剑“嗖”的一声弹出,寒光一闪,既突然又刁钻。毛四爷怎么也想不到小芹有这么一把剑的,等到他想闪避也来不及了,自己的一只手,齐腕叫小芹削了下来。他刚“呀”的一声叫喊,小芹以奇诡的剑法,挑了他的伏兔穴,令他一下软瘫于地,跟着剑尖又对准了他的膻中穴。

莫纹叫声:“小芹,先别杀了他!”

小芹剑尖顿时贴在毛四爷的心胸上,问莫纹:“干吗不杀了他?”

“杀了他,我们怎么追讨银子呀!”

毛四爷断了一只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娃娃,竟然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武功,刹那间,就弄成自己这样。自己曾经威镇安化一县,仍不堪这娃娃一击,险些还成这娃娃的剑下游魂,他怨毒地说:“你们杀了我好了。”

小芹问:“哦?你宁愿死也不交出这赌场来?”

“哼!你们杀了我,别想能飞出湘西,迟早有人代老子报仇?”

“你刚才不是说我们离不开这赌扬吗?现在怎么又飞不出湘西了?”

“要杀就杀,别多问!”

莫纹问:“你说!言家的人去了哪里?”

“不是死光了,就是跑了!”

“言家四小姐呢?”

“她!我们的冷队长也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什么?你们不是追债?是找她的?”

莫纹一听,一颗心略为放下,知道言四小姐仍没有落到阴掌门手中,要不,冷血就不会四处去寻找了。莫纹说:“我们找她要债呀!谁叫你出来挡道。”

“那在下不伤得冤枉了?”

“你也不冤枉,谁叫你接管了这赌场?”

“现在这赌场不是言家之物,是我们阴掌门的了。”

“对不起,我们不管你们是阴掌门也好,阳掌门也好,凡是言家在安化城的产业,我们是全要了!”

“你惹了我们阴掌门,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房外一个深沉的声音说:“不错!是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将来,而是现在。”声落人现,一个双目如冷电的中年汉子出现在贵客房的门口。

莫纹打量了来人一眼,见他来而无声,说话中气充沛,声音不大,却轰鸣震耳,显然这人才是真正的赌场老板,毛四爷只不过是位副手而已。莫纹问:“你大概是这赌场的真正管事吧?”

“不错!”来人看了毛四爷一眼,“你们伤了赌场的人,知不知后果是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错!”

莫纹一笑:“看来你比我们好一点。”

“这话怎说?”

“因为这赌场就是你葬身之地,不是比我们好一点吗?”

来人杀意顿起:“你——!”

莫纹有意激怒来人,对小芹说:“杀了这姓毛的,他已没用了!”

小芹应声:“好呀!”一剑就挑了想叫喊的毛四爷,一脚将尸体踢到来人的脚下。莫纹、小芹志在为言家人复仇,不在乎多杀一个或少杀一个。

来人想不到在自己出现之后,莫纹还公然敢在自己面前杀了一个已无反抗能力的得力助手。这不单是存心来闹事,而且太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了。他一声怒吼:“外面的人听了,不准放走了任何一个人!”

外面十多个护卫、打手,几乎一致应道:“是!二爷!”

二爷又吩咐:“有人从窗跃出,给我乱刀劈了,乱箭射了!”

“是!”外面的人,又是一声雷鸣般的应着,声震夜空。

莫纹看了小芹一眼,笑问:“外面那么多人,你怕吗?”

小芹笑说:“姐姐不怕,我怕什么?”

痴儿更是不知死活,也说:“是呀,人多了才好玩哩!”

莫纹不禁奇异地打量着痴儿,心想:到底这痴儿是勇敢?还是不知厉害?便说:“兄弟,你闪到一边去。小芹,注意窗口,有人窜进来,就别客气。”

小芹应道:“我知道啦!”

二爷以一种疑惑的目光审视着莫纹等三人,见他们神色自如,暗想:难道他们武功极高?听了阴掌门三个字,居然不知顾忌?当今武林备大门派,就连少林寺和丐帮,一听说是阴掌门的人,莫不动容,如临大敌。

的确,自从碧眼教主伤好重出江湖,和法王一起来到中原之后,两三个月之内,先后击败了少林寺的枯木禅师、丐帮帮主金秀姑,击伤了昆仑派的掌门人鬼影大侠乐正谷,从而威震中原,令其他门派不是俯首臣伏,便是退避三舍,不敢轻举妄动。有的还力劝和阴掌门修好,共同对付青衣狐狸。

现在,阴掌门声势日旺,如日升中天,谁敢不敬畏?这三个娃娃,居然不知道害怕的?对阴掌门三个字,竞毫不在乎。

二爷又暗想:这三个娃娃到底是哪一门派的弟子?从他们的行为作风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成名的人物。就是黑道上成名的人物,也不屑去杀一个不能反抗的对手,可是他们不但杀了,还当着众人毫无顾忌的杀了!这种行为,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侠义道上人所为的。莫非他们是初出江湖某一帮派的弟子?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二爷又喝问:“你们是哪一派的弟子?”二爷感到单杀了他们三个人仍不解恨,要将这一门派连根拔掉,在江湖上除名,就像血洗湘西言家一样。

莫纹一笑:“没门派!”

“什么!?墨门派?这是哪一派的?”

小芹答道:“没门派就是没门派嘛,还问哪一派的?”

二爷奇了。这个墨门派在江湖上可没听过呵!难道是新起的一门帮派?又问:“你们的师父是谁?”

痴儿却嘻嘻地笑起来,问小芹:“我们有师父吗?”

小芹说:“没有呵!”

“对!对!我们没有师父,只有个姥姥。”

莫纹喝着:“兄弟!别乱说。”

“好!我不说,我不说。”

二爷一阵狞笑:“等我马某人废了你们的功夫,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看你们说不说!”说毕,柳叶刀出鞘,目视莫纹:“你亮兵器吧!”

莫纹不屑一笑:“对你这等的人,也用得着兵器吗?”

“小子,你太狂妄了!老子先砍了你,再打发他们两个不迟。”马二爷一刀横扫而出,宛如一泓寒水乍起,无声掠过。柳叶刀,形如柳叶,薄而锋利,似剑而不是剑,这是江湖上使刀杀手惯用的一种杀人之刀。凡是使柳叶刀的人,一般是行动轻快敏捷、刀法诡异,杀人之后,近乎无声,往往是一刀弊命,不用第二刀。

这位马二爷,正是西天法王所训练出来的四十位杀手之一。

冷血只带了马二爷等十名杀手,以及第二十四骠骑的人马-,重出湘西,便血洗了言家寨,横扫了整个湘西,无人能敌,从而惊震武林。至于其他三十名杀手,有十五人跟随碧眼教主,十五人护着西天法王,他们既是无情的冷血杀手,也是碧眼教主和法王最忠诚的贴身护卫。

冷血自从血洗了言家之后,便坐镇在浮坭山,负责指挥在湖广所有阴掌门的人,就连二十四骑骑主苏三娘,也得听冷血的调遣。他俨然已成了湖广武林中的一位霸主。这个马二爷,就是受冷血之命,坐镇安化,按管了言家在安化的所有产业。毛四爷和妖艳五娘,只不过是他的两个副手而已。他们原先是二十四骑的人,苏三娘的手下。

再说,莫纹见马二爷出刀不凡,有些类似小芹所学的时家剑法,便知道他是西天法王所训练出来的杀手了。

马二爷见一刀走空,第二刀又出,竟是当胸朝莫纹刺出,刀当剑使,真的是诡异刁狠。莫纹心想:看来这一批杀手,比过去的那两批杀手的武功是强多了。莫纹以灵猴百变身法,轻灵地闪过了他十招。马二爷大感惊讶:这是哪一门派身法的?自己的刀明明砍中,怎么全落了空?他这才感到莫纹的武功不可思议。这个一直在西域生长的杀手,又几时看见过当年九幽小怪墨明智的这一门绝技?何况莫纹身法还暗藏了迎风柳步,别说是马二爷,就是碧眼教主和法王亲自出手,十招八招,也无法能击中莫纹。

莫纹见他武功虽然比过去那二批杀手好,但也不过尔尔。www.65txt.com何况莫纹的武功已今非昔比,已集两门上乘武功于一身。所以她一招折梅手法,就将马二爷手中之柳叶刀夺了过来,同时衣袖一拂,便拂中了他的伏兔、环跳两穴。一个是足阳明胃经上的要穴;一个是足少阳胆经的穴位。两穴同时给拂中,马二爷比刚才死去的毛四爷更不如,更像一滩烂泥般坐在地下不能动了!

莫纹提着他的柳叶刀问:“现在是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是我了?看来你是什么法王所培训出来的杀手了,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

外面几名护卫、打手一见马二爷倒地,便从门口,窗口抢进来救人。莫纹看也不看,右手举刀向后一挥。这刀真不愧是杀人之刀,“嗖”的一声轻划而过,四个人奔进来倒了三个,另一个也不见了一只手。至于从窗口跃进来的三个打手,小芹仅身形轻闪,利剑便一一割断了他们的喉管。这等的武功,马二爷又几时见过?他惊骇得不能说话。

莫纹说:“姓马的,你想你的手下不往枉死城跑,最好叫他们别再乱动。”

马二爷已看出事情严重,大喊:“你们别乱动了!快跑!不用来管我。”

莫纹问:“你这是叫他们不乱动吗?是不是叫他们出去搬人马来?告诉你,就是你们碧眼老头儿来,也救不了你。小芹!去!将外面的人给我全放倒了!”

小芹欢喜得叫起来:“好呀!”身形如轻燕般地飞了出去。

马二爷惊问:“你们连一个人也不放过?”

“你们血洗言家寨,又放过什么人了?”

“什么!?你们为言家的人复仇?”

“没想到是吗?”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配问吗?说!碧眼老头儿和那个法王现在什么地方?”

“好!我告诉你,一个去了少林寺,一个去了岳阳,你去找他们吧!”

“你以为我不敢去找他们吗?他们去干什么?”

“要荡平丐帮、少林!”

“看来,他们的胃口真不小,放着我不死,他们休想得逞。”

“你是什么人?”

“你本来不配问,但我不妨告诉你,我就是青衣狐狸!”

马二爷一时惊震:“你是青衣狐狸?”

“不错!现在你是求生还是想求死?”

“我落在你手中,早已不存生的希望。”

“原来你想求死。”

马二爷狠狠地说:“死有何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不起,我现在却不想你死。”

“你想怎样?”

“叫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你一一!”

莫纹早已出手,又点了他经外两奇穴,不单武功全废,也一身瘫痪不能行动,就是自杀也不可能。马二爷闪着歹毒的目光,凶狠地叫起来:“你不如杀了我!”

“杀你这样的人,简直是污了我的手。我留下你,就是要你将话传给碧眼老头儿和法王,叫他们洗干净脑袋,等着我来砍。你想死也行,只要七天七夜滴水不进,活活地饿死,除此之外,你再没其他自杀的途径了!”

痴儿问:“他七天七夜不吃东西,那不很辛苦吗?”

“这是他跟随阴掌门血洗言家人的报应。”

“那他二十年后,还是不是一条好汉?”

莫纹笑道:“饿得一身皮包骨头,他还有气力去投胎吗?”

这时,小芹转回来了。莫纹问:“外面的人怎样了?”

“凶悍的,叫我杀了,没反抗的,我都一一点倒了他们。”

“没有人逃走?”

“我不敢说没有。”

“好!我们快走。”

痴儿问:“那五千多两银子我们要不要?”

莫纹想了一下:“那带走吧!以后散发给穷人也好。”

于是小芹提了那一袋银子,莫纹提着痴儿,跃上屋顶,返回了投宿的客栈。

一到客栈,痴儿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莫纹和小芹同住一个房间。小芹仍兴致未尽,说:“姐姐,今夜闹得太好玩了!”

莫纹却想起一件事来,问:“芹妹,你在赌桌上做了什么手脚?”

小芹奇异:“没有呵!我做了什么手脚。”

“兄弟在买大小时,你没做?”

“没有!”

“奇了!为什么一连几次,都是开大的?”

“这是少爷的手气好吧!”

莫纹目光凝视着小芹,见小芹不似说谎的神态,又问:“丫头,你真的没做?”

小芹也奇异了:“没有呵!姐姐,你干吗这么问的?”

“丫头,你难道没看出,不论那妖艳女子和那毛四,在摇骰子时,都暗暗做了手脚,可是桌面又有一股暗劲,将盅里的骰子又震了回来,这样才出现次次是大,叫兄弟赢了!”

“真的?我没有注意呵!我为少爷赢钱高兴得不得了!”

“奇了,那是谁暗中相助兄弟的?”

小芹蓦然想到一个人来,说:“不会是那位落魄秀士吧?”

“你怎么想到他?”

“姐姐,我从窗口跃出去打发那一批打手、护卫人时,正奇怪怎么没有乱箭射来,一看,只见有一个白衣人,正掌拍脚踢,早已将一批伏在暗处的打手打得四处奔逃,可是他一见我跃出便走了。”

“芹妹!你怎么不叫住他的?”

“姐姐,我在打发伏在近处的一些人呀!怎么叫住他?”

莫纹沉思:奇了!这位秀士是什么人?他干吗出手相助?为什么又不辞而去?他是敌还是友?小芹问:“会不套是他在暗中相助少爷赢钱?”

莫纹摇摇头:“不可能,也不会是他。因为兄弟在下大小的第三次之后,这两种暗劲就在桌面上交解了,他是在最后才走过来看。”

小芹自语:“那又是谁呢?不会是少爷他自己吧?”

莫纹不由心头一动:要真是这痴儿,那他一身的真气就相当的深厚了。有可能吗?就算姥姥输给了他一成的真气,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造诣。要是这样,他怎么在贵宾厅输给毛四?因为毛四不论是痴儿还是他自己掷骰子时,都暗运了内力,将痴儿明明掷出来的三个六震得成了一二六,而自己次次都大过痴儿的点数。痴儿既然在买大小时会运用暗劲,干吗不在贵宾厅掷骰子时抖出来?而次次是孔夫子搬家?莫纹想到这里,更摇摇头:“我见兄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小芹说:“不是我,不是你,又不是那秀士,那是谁呵!”

“算了!别去想了!芹妹,我们睡吧。”

她们正想灭灯睡时,蓦然见窗外远处两起火光冲天,跟着大街上有人鸣锣叫喊:“走火了!走火了!当铺、妓院都走火了!大家去救火呀!”

莫纹、小芹听了都奇异起来,这不是过去言家的产业吗?现在为阴掌门所占有,怎么全走火了?这显然是有人纵火与阴掌门人为敌。这个纵火者也真会选择时机,自己刚大闹了赌场,令马二成为瘫痪的废人,他就从另一处纵火,令阴掌门的人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怪不得他们离开赌场时,不见有阴掌门的人奔来救援。看来,这纵火者先在两处大闹,然后才放火的。这纵火者是言家的人?还是其他与阴掌门人为敌的侠义人士?

这两处大火,不但惊动了全城,同样也惊醒了客栈中所有的投宿者。他们纷纷走出房门,来到客栈院子中观看火势,互相议论纷纷。有人说:“看来安化城流年不利,才一年,就发生了两起大火,上一次是烧了赌馆、酒楼、当铺、妓院,这一次却同样烧了妓院、当铺,不知赌馆、酒楼会不会起火?”跟着又有人说:“听说赌馆也给人闹了,死了不少人,连最富有的马二爷也成了废人。”

“什么?马二爷是本城的新暴发户,武功极好,会给人打成废人?”

“江湖上的事,叫人难以预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言家人在安化不好过,看来阴掌门的人在安化也并不好过。”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去招惹阴掌门?他不怕死吗?”

“现在不是有人去招惹了吗?”

“上次听说是江湖上可怕的女魔头青衣狐狸招惹了言家,这一次,又不知是什么人招惹了阴掌门。”

“不会又是青衣狐狸吧?”

“青衣狐狸与言家过不去,怎么又与阴掌门的人过不去了?难道她杀人放火成性了?”

有人轻“嘘”一声:“你们别乱说,小心叫青衣狐狸听到了,摘了你们的脑袋瓜子。”

“是呵,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我们还是少说为佳,以免惹祸上身。”

“……”

旅客们在院子里的议论,自然也让伏窗而观看火势的莫纹、小芹听到了,小芹轻说:“姐姐,他们在胡说你呢,要不要去教训一下?”

“哎,小妮子!你别乱来!”

她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轻叩房门,莫纹和小芹不由相视一眼。小芹喝问:“难?”

“三妹,是大姐。”

莫纹、小芹顿时惊喜了,是言四小姐!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问客栈投宿而深夜来访?小芹慌忙将房门打开,一条人影闪入。莫纹、小芹在灯下一看:果然是言四小姐。小芹关上房门,莫纹、小芹几乎同时问:“大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言四小姐家遭惨变,人已清瘦多了,但没有颓丧和消沉,反而比以前更显老练,眉宇中充满的是一团愤怒的英气,一双风目,仍不减昔年之威,目光阴沉似利刃。这是忿恨之利刃,也是复仇之利刃。她见了莫纹和小芹,目光显露喜悦也含悲伤,说:“二妹、三妹,当你们出现在那片废墟时,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莫纹惊讶:“大姐知道是我们?”

小芹问:“大姐,你怎么不出来和我们相见?我们还担心大姐也出了事哩!”

言四小姐苦笑一下:“你们都换了男装,我的线眼人不敢相认,只伏在山峰上远远看见你们进了南门,飞跑来告诉我。”

“大姐就在那一带附近?”

“没有,我一直就在安化城中。”

莫纹问:“大姐在城中,怎么在那废墟中有线眼人?阴掌门的人经常到那里去而监视他们?”

“不!我知道二妹、三妹必然会来找我,所以我日夜派人到那附近等候着。果然,叫我等到了你们的到来。二妹、三妹,我盼得你们好苦呵!”

莫纹内疚地说:“大姐,是我害了你们!”

“二妹,你怎么这样说的?就是没有二妹的来到,我言家也与阴掌门有不解的仇恨,他们早已想霸占湘西了,只不过二妹的到来,将这事提早爆了出来,不然,我言家死得更惨,恐怕没一个人能生还。”

的确,湘西言家,凶悍;骠勇、傲黠不驯,一旦察觉阴掌门人在暗中鲸吞自己,怎能俯首屈从?暂必爆发一场惨绝悲烈的流血拼杀,那后果真不敢设想。莫纹又叹了一声:“大姐,伯母、三兄他们现在怎样?他们好吧?”

“我三兄已去辰州府一带了,家母却在这城中,他们都很好。”

小芹一怔:“大姐,伯母在城中不危险?”

言四小姐说:“别看阴掌门人毁了我言家在湘西所有的事业,他们想赶尽杀绝我言家人恐怕办不到,到处都有我言家忠诚的人在掩护我们,在人多繁华的城市中,反而比在荒野之中安全得多。现在我们是在暗里,他们却是在明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线眼,他们要找我们找不到,而我却轻易找上了他们,就在这半个月的日子里,我们在各处已杀掉了他们一百多人,弄得阴掌门的人都不敢一个人出外,起码要三五成群才敢走动。论复仇,我们言家的人,是不择手段的。”

莫纹心想:阴掌门人招惹了言家,又想在湘西扎根,那真是一个大错误。言家在湘西经营了二百年,已是树大根深叶密、枝茎蔓延处处,要想一旦完全铲除,谈何容易?得罪了,言家,走出湘西还可以,要想在湘西安家立业,不啻陷入了烂泥潭,想拔出就不易了。莫纹问:“大姐,这两处火,是你放的吧?”

言四小姐点点头:“当我知道二妹三妹去大闹赌场时,就去这两处大闹,然后一把火将它们烧了。”小芹又问:“大姐怎知我们去闹赌场了?”“有一位你们熟悉的人,告诉了我。”“我们熟悉的人?谁?”1400

言四小姐朝外面唤道:“时哥,你下来吧,这客栈的伙记,也是我的人。”

一条白影,从窗口一恍而入,莫纹、小芹一看,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赌场上所见到的那位毫不在意的落魄秀士,一位隐藏不露的高手,怎么会是自己熟悉的人了?

四小姐又说:“时哥,将你的面具除下来吧,不然二妹、三妹将你当成陌生人了。”

落魄秀士将面具取下,竟然是一位潇洒俊俏的青年。小芹惊喜地叫起来:“时少爷,是你吗?”

莫纹更是意外,这位高手,竟是时老夫人玉罗刹的孙儿——时逢春,一位腼腆而又有礼貌的少爷,他怎么也来到湘西,与言四小姐成了朋友?从言四小姐对他的称呼来看,关系不比一般的腮友,便笑说:“原来是时公子,失敬了!”

小芹又问:“时少爷,你怎么也来了?还带了那么一个人皮的面具,叫我认不出来。”

时逢春笑一笑:“小芹,你变成一个小厮,我在赌场也几乎认不出你来。”他又对莫纹一揖说:“莫姑娘,久违了!”

莫纹回礼说:“不敢,时公子怎么来了湘西?”

“在下奉祖母之命,也奉金帮主之命,听说莫姑娘和小芹遭到了不幸,前来寻访。”

莫纹问:“我们几时遭到不幸?”

“莫姑娘不是在湘桂边界上碰上了点苍派的豹叔叔和翠婶吗?后来发生误会,为豹叔叔击伤了?又为不知名的黑衣人救了去,以后就一直不见踪影。祖母和金帮主担心江湖上人心险恶,那黑衣人又不知是好是坏,她们不放心,特命在下寻访。”

“多谢令祖母和金帮主了。”

小芹却问:“那少爷怎么不在湘桂边上,而在这里?”

言四小姐说:“我也去寻找你们呵,途中碰上了阴掌门的人,展开了一场激战。其中有位叫扫雪使者的,武功极好,我战她不过,正危险时,是时哥赶来救了我,挑伤了扫雪,才将阴掌门的人赶跑了,互相询问,才知道人家也是寻找二妹、三妹,便结伴而行。刚进入广西,便碰上了丐帮的笑长老,叫我们不用去寻找你们了,并说阴掌门人大举东进,言家寨恐怕有大难,叫我赶回来,时哥不放心我一个人上路,陪伴我行。不料到宝庆府的新化县,便传来阴掌门的冷血这杀人魔头,带人已血洗了我言家寨。要不是时哥在旁,我恐怕没有勇气活下去……”

莫纹和小芹这才明白,为什么时逢春会在湘西了。大家一时无语,沉入悲痛之中,半晌小芹说:“大姐,你别伤心难过……”

言四小姐说:“三妹,我的悲痛、难过早已过去了,我现在只有仇和恨,不杀冷血,不除阴掌门,我死不瞑目!”

莫纹说:“大姐,我们这次来,就是找他们算帐的,我要阴掌门人的十滴血,还我们一滴血来!大姐,我们现在商议一下怎样对付阴掌门好不好?”

“二妹,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这事。”

时逢春问:“慕容二兄弟呢?”

小芹说:“他恐怕已睡着啦!要不要我去叫醒他?”

“不用了,慕容二兄弟既然睡了,不必去惊醒他了。”

院子里的旅客仍在观看、议论这次大火,他们四人便在房间灯下低声商议今后的行动,以图寻找最好的方法对付阴掌门。

也在他们商议的同时,如意赌坊那些给小芹封了穴位的打手们,也自行解了穴位。当他们能行动时,才感到自己的一条命算捡了回来,看到同伴们的尸体,一颗心仍在乱跳。逃到外面躲藏着的五娘,这时也摸了回来,见一些打手们仍活着,急问:“四爷,二爷呢?”

一个打手说:“四爷、二爷恐怕已经死了!”

“他们的尸体在哪里?”

“在、在贵宾厅。”

“我们快去看看。”

五娘带人来到贵宾厅,***仍在亮着,但贵宾厅已变成了死人厅,走廊、门口、厅内都躺着尸体。毛四爷的尸体横卧在厅门口,马二爷却横在厅内地板上,一双眼睛在转动着。

五娘惊喜:“二爷,你没有死?”、

马二爷微弱的声音说:“我死不了,但也跟死人差不多。”

“二爷,别这样说,你没有死就好了!”五娘喝着打手,“你们还不快去抬二爷!”

马二爷说:“五娘,先别抬我,你过来,我吩咐你办一件要紧的事。”

“二爷,等你身体好时再说吧!现在先要医好你的伤才是。”

“不!我的伤是没办法医了,你过来!”

五娘走近马二爷,蹲下问:“二爷,什么要紧的事?”

“你快找一个可靠的人,连夜赶去浮坭山向冷爷报告,青衣狐狸在安化城里出现了!”

五娘一旺:“青衣狐狸?”

“是!就是青衣狐狸。”

“青衣狐狸是谁?她怎么来的?”

“是那来赌钱的墨小子,他其中的一个跟随,就是青衣狐,狸。”

“青衣狐狸不是女的吗?怎么是男的了?”

“我们都走了眼,就是她化装成跟随,快!你快命人去报告冷爷,叫他小心了。”

“二爷,我马上命人去。看来,两处的大火,都是她放的了。”

“什么两处大火?”

“二爷,你还不知道?当铺、妓院,都给人放火烧了!”

五娘一边叫人用床板抬马二爷走,一边命人骑上一匹快马,连夜赶去浮坭山报信。

晓风残月,晨雾如烟。整个浮坭山沉睡在如烟如幻的晨雾中,一切事物,分外宁静。就是连宿鸟也没有醒过来。一匹快马,飞也似地奔上了浮坭山,冲破了晨雾,马蹄之声,也敲碎了浮坭山的宁静,惊动了山寨,望台上的哨兵,喝问:“来人是谁!?”

快马上的人答道:“安化马二爷信使!”

快马很快在山寨大门停下,守门的人在晨雾中打量来人,喝问:“亮出信物!”

来人亮出信物,说:“麻烦两位大哥传报一声,兄弟有要事禀报冷爷。”

“你等等。”

守门的一个卫士,奔进了山寨大堂,不久,惊醒了内寨沉睡的冷血。他一听安化马二爷的信使连夜而来,有要事禀报,便披农而起,问:“信使在哪里?”

“在寨门口听候。”

“传他在大堂上等候,我就出来。”

“是!”

冷血这个头号的杀手,自从在虎岭岗断去了一臂,又在那条山村死里逃生,他不但将青衣狐狸恨之入骨,也将湘西言家恨透入心。他回西域之后,养了一个多月伤,后又叫人做了一只用精铁制成的假手,西天法王和碧眼教主再传他如何运用假手交锋。尽管不如真手转动得那么灵活,但也恢复了他以往的武功,成为一个左手抓刀,右手以利爪伤人的可怕的杀人魔头,这只假手,不单是他的手,也是他出奇不意取人性命的一件可怕兵器。这次他奉命重出湘西,带了十位武功不下他的杀手,一举而血洗了言家寨,惨杀了言家父子三人,跟着横扫湘西,真是所向无敌,就是丐帮派人来支援言家,也损兵折将。他们不但占据了言家在湘西各地的产业,也扫平了丐帮在湘西的各处堂口,成了湘西的一个新的土皇帝,而且势力扩大到整个湖广。这么一来,湖广也就成了阴掌门进据中原武林的一个大本营了。因为在湖广,只有丐帮与阴掌门分庭对抗,但在碧眼教主亲自率领下,要拿下丐帮的总堂——洞庭湖君山,也只在迟早之间。

冷血唯一不称心的就是走脱了言三少寨主和言四小姐。他初时根本不将漏网的言家兄妹放在眼里,认为他们成不了气候,谁知后来,言家兄妹竟然是神出鬼没,没有什么激烈的交锋,也没有什么刀光剑影的拼杀,而他的手下的一百多个弟兄,没声没息地失踪了,有的是死在无人的荒野山林中,有的却尸横热闹的大街上,几乎全部都是死于僵尸掌下。他这才感到这两条漏网之鱼——言家兄妹,已是自己的心腹大患,最危险的敌人。他也曾四处派人追踪言家兄妹的下落,可是湘西全是崇山峻岭、深沟险谷,森林莽草,又何处去追踪?他也曾四下张榜,指名道姓,约言家兄妹出来交锋,以决胜负,可是言家兄妹完全没有武林成名人物的风度,也完全不同已死去言家父子的作风,光明磊落地出来应战,而是不理不睬,仍偷偷摸摸干暗杀的行为,不时将他手下的一两个人打发掉。这时,冷血才体会到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一句话了,也暗暗心服二十四骑骑主苏三娘所说的一句话:“对言家父子,千万不能杀害,应以恩德笼络为上,不然,我们就别想在湘西立足。”当时,他报仇心切,对苏三娘的话嗤之以鼻,相信以武力可征服一切,以戳杀能威摄湘西。他是碧眼教主手下的头号杀手、一把利刀,相信的是武力。现在,他有点后悔了,但这也是他在夜深人静、孤独一人饮酒时一闪念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后悔。其实他就是后悔也无济于事,对言家的仇恨,他怎么也消除不了。

所以他一听安化马二派信使来报,便想到言家兄妹可能有了下落,急忙披衣而起。来到大堂上,问来人:“有什么要紧之事?”

信使说:“冷爷,青衣狐狸出现了!”

冷血不由心里打了一个冷战,一下站起来喝问:“青衣狐狸出现了?”

“是!冷爷。”

“说!在哪里出现?”

“安化城中,昨夜里她大闹赌场,杀了不少人,毛四爷死于她的剑下,马二爷也给她打成残废,瘫在床上不能动,所以连夜打发小人前来向冷爷禀报。”

冷血怒喝:“你们怎么不早来报?”

“冷爷,当时谁也不知道她是青衣狐狸,她化装成一位公子身后的跟随,混了进来,直到她杀了毛四爷,重伤了马二爷才说出来。”

“现在她在哪里?”

“小、小、小人不知道。”

蓦然间,大堂横梁上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笑声响起来:“你别问他了,他的确不知道。”说时,一条青影似团青云般从梁上飘落下来,冷血一看,脱口惊问:“是你?”

冷血左右两名杀手也惊问冷血:“队长,这是谁?”

“她就是青衣狐狸!”

不但是两个杀手,堂上其他人也惊震了:“她就是青衣狐狸?”一个个不由全都拔出了兵器,凝神备战。

莫纹一笑:“不错,我正是人称的青衣狐狸。姓冷的,你最好叫你手下的人别乱动,不然,这堂上站着的不是活人,都是尸体。”

冷血既惊又恨,狰狞地笑着:“好好!我们正愁找不到你,你却自己进来了!你一个人敢空手而来。未免太胆大了吧?”

“你难道不知,我一向都是这么胆大的么?连你们的碧眼老主儿所住的地方,我都敢闯,何况这浮坭山?”

冷血身边一个杀手喝着:“你敢这么对我们教主不尊敬?不想活命了?”

这杀手的话还没说完,便只见眼前人影一恍,“啪啪”两声,捱了两个清脆的耳光。当他再看时,莫纹却在原来的地方,好像没有动过一样,手法之快,身法之奇,令所有的人骇然。

莫纹说:“你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杀手,敢这么对我无礼?连你们的碧眼老头儿见了我,也尊称我一声莫姑娘,请我坐下喝茶,口口声声请我当副教主哩!我真的当了你们的副教主,你算什么东西?”

捱了耳刮子的杀手在惊震之后,便想提刀扑上,冷血连忙喝声:“杜三,住手!”

杜三顿时停下:“队长,她——!”

“我叫你住手就住手!”冷血压下心中的仇恨,以目示意杜三,“你给我退出去!”

这个杀手一下明白冷血的用意,示意自己出去布置人马对付青衣狐狸,便故意悻悻转身而去。冷血然后向莫纹拱拱手问:“请问莫姑娘,来此有何赐教?”

莫纹哪有看不出冷血的用意?有小芹在暗中监视着,外面还有言四小姐和时逢春等人接应,他将人召集起来更好,就更易大开杀戒。当时也故作不知,笑着:“姓冷的,你这样就对了,这才是待客之礼嘛!赐教不敢,特来拜访。”

“拜访?”

“是呀!如今阁下已是威震湘西,坐镇湖广的大英雄啦!”

冷血一时不明莫纹的来意,暗想:难道这狡黠异常的狐狸女,见我阴掌门在武林中声威日重,雄称武林,前来进见投靠?还是她自问武功不及法王、教主,不敢为敌,特来修好?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大闹安化,杀伤我们派多人?难道她以此为手段,增加与我谈判的声威?便不动声色地问:“莫姑娘不单是来拜访吧?”

“你说对了,我还要向你讨回三个人。”

“三个人?哪三个人?”

“言老寨主父子三人。”

“对不起,在下一时失手,已杀了他们,没法交给你。”

另一个杀手冷冷地说:“你到地府去讨吧!”

“人又不是我杀的,干吗让我去地府讨?姓冷的,既然你没法交人,那请你去地府把他们追回来见我!”冷血一下色变:“莫姑娘,你这是要为言家找我们算帐了?”

“不错,不但讨回三条人命,也讨回上百条人命。”莫纹环视大堂,“姓冷的,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出手?”

顿时有两个杀手如闪电般跃出,人快刀也快,几乎令莫纹没有丝毫闪开的机会。但莫纹以不可思义的身法、步法,仍然从两把快刀中闪身出来了。但两把快刀并不慢,又是左右横劈过来,只听见“呀”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在两把刀光中倒了下去,鲜血飞溅,可是倒下去的不是莫纹,而是惊愕一旁的安化城中来的信使,他不知怎么,莫名其妙闯进两把快刀的刀口上。莫纹却在一旁“格格”笑着:“好刀法,不愧为一流杀手!”

两个杀手惊呆了,他们不明白自己手中的刀明明劈向莫纹,怎么劈到自己人身上去了?死的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信使,但也大大丢了一流杀手的名声。因为法王亲自培训出来的这一批杀手,不但以快著称,也以准著名,就是他们要劈死一只苍蝇,绝不会劈到并排的第二只苍蝇上,也不会惊飞了它。现在要劈莫纹这么大的一个活人,怎么竟会劈到自己人身上去?

冷血更看得目瞪口呆,他几疑莫纹不是人,是一只千年灵狐的化身。看她今天的武功,更是大异于虎岭岗上所见到的莫纹,他惊喝着大堂上所有的武士:“你们快闪开去,别误伤了你们!”

大堂上十二名武士,闻声一下全闪到大堂的两旁,堂中只剩下冷血和三名一流杀手。形成了对莫纹的包围。

冷血这次坐镇浮坭山,除了带着十名一流杀手外,还有扫雪、除尘两位使者相助,一百多个西域来的武士听其调动,其他的便是二十四骑和其他骑下的弟兄,一共有四百多人在湘西。冷血派出了一名杀手马二镇守安化城,又派出了扫雪、除尘和两名杀手,带着一批弟兄巡视湘西各处,一面搜捕言家兄妹,一面招收湘西各地的黑道上人物,经营言家各地的产业。所以留在山寨上的,只有七名杀手和二百多个弟兄。

现在在大堂上的,只有三个杀手和十二名武士以及冷血自己,另一个杀手杜三,已授意在山寨调动人马了。就是说在大堂外,山寨内还有四名杀手,几十名西域武士和一百多名弟兄。这些武士和骑下的弟兄,每个人都有一门看家本领,能在江湖上走动,不同黑道上的一般喽罗和山匪,只会一些拳脚功夫。

冷血见莫纹在自己和三名一流杀手的包围中,仍神色自如,毫不在乎,他既敬佩莫纹的镇定,也惊疑莫纹身怀妖术,不由说:“莫姑娘,在下等人自问不及你,就算你能杀了在下几个,我那十二武士都是发射暗器的高手,你能走得了么?”莫纹一笑:“我根本就不打算走。”“你要血洒此地?”“不错,但不是我的血,而是你们的血。”“你这么有把握?”

“你不妨试试。”

“好!我算你能杀了堂上所有的人,外面还有我的二百多位弟兄,单是乱箭,也可以将你射成刺猬。”

“你别吓我,我看他们全部是死人。”

“死人?”

“是呀!虽然现在不是,等会就是了。”

也在这时,一条尸体给人从外面扔了进来,一个少女声音说:“姐姐,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死人啦!”跟着从大堂后面转出一位丫髻的小女孩出来,一双大眼圆而明亮,目光流盼,英气逼人,正是小芹。

冷血和众人一看,心头大怔,这个尸体,正是刚才出去的那名杀手杜三。冷血惊问:“是你杀了他?”他简直不敢相信小芹能杀了一个与自己武功不相上下的杀手,而且还听不到半点交锋的响动之声。

小芹回答得更妙:“你以为是他活得不耐烦了,自己割断脖子吗?”

莫纹说:“芹妹,你出去,这大堂上的人,由我打发好了,这里没你的事。”

“姐姐,那你小心啦!”

冷血怒喝:“你想出去?上!谁也不想出去,拼了我们,也要将这两小女妖放倒!”

冷血这命令,不啻叫堂上所有的人以死相拼。

刹那间,大堂上刀光齐飞,冷血和一名杀手及六位武士围攻莫纹,两名杀手和其他六名武士联手战小芹。要是在半年多前,小芹战一个杀手还可以应付,战二个恐怕不行。可是现在,她的剑法得千年女鬼的指点,更是刁狠莫测一配上她那迎风柳步,武功比以往增长了十倍。她不但轻易闪开了敌人的围堵,还放倒了两个武士,人似滑鱼般的溜出了大堂。

两名杀手吼道:“小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跑,紧追不舍,人到刀到,小芹不得不与他们周旋。四名武士更是不顾厉害地奔来,从侧进刀。也在这时,一条黑影凭空而来,人还在半空,便掌拍脚踢,招式奇诡,“砰嘭”几声,四名武士便一个个横飞了出去,不死即伤,惊得那两位杀手一看后退,定神一看,是位蒙面黑衣人,只露出两只如冷电般的目光,可以直透人心。两名杀手骇然问:“你是何人?”

来人苍劲的声音冷冷吐出“黑鹰”两字。

两名杀手全身一震:“你,你,你就是黑鹰?”

这两名杀手,未来中原以前,已听说中原武林有位神秘莫测、来往无踪、武功极高的黑鹰,所有武林中人,都不知道这神秘黑鹰是什么人,是何门何派,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无人能挡,就是连他的真面目,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但他却杀了阴掌门不少人。有一点可以肯定,往往青衣狐狸出现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有他的出现。现在果然如此,青衣狐狸出现了,他也出现了。

小芹也惊喜地说:“黑鹰,是你老人家吗?你来得太好了!”

黑鹰冷冷说:“唔!你去吧!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你快去寨门接应四小姐,她已带人杀入了山寨。”

小芹又是惊喜:“真的?”

“快去!别罗嗦!”

“老人家,那我走啦!我姐姐就由你老人家看顾啦!”小芹说罢而去。

两名杀手相视一下,心意相通,骤然一齐出手,他们感到黑鹰是个可怕的劲敌,不是敌死,便是己亡,没有半点侥幸。所以他们一出手就是杀人的绝招,两把柳叶刀分上下,以破云而去的闪电功,无声而至。

黑鹰一声冷笑:“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他们交锋不到五招,黑鹰的掌力便先震碎一个杀手的心脏,跟着以匪夷所思的手法,将另一名杀手揪了起来,扔到假石山上,立时头破而亡。他然后步入大堂,一看,莫纹根本就不用兵器,以灵猴百变身法,配合她流云飞袖之功,如一位仙子凌空飞舞,满堂飘动。地上,早已躺下了五名武士的尸首,他们都是给莫纹袖劲之力拂中身上和头部要害穴位而死的。当黑鹰悄然步入大堂之时,莫纹又以莫测的身法,轻出玉掌,拍中了第六名杀手的右肩,这名杀手顿时武功全废。这是梵净山的天殛掌法,看去姿态优美,出掌轻而无力,宛似轻拍一下,无关痛痒,却含阴柔之劲,不伤表面皮肉,而碎断筋骨,人给拍中,真是不死即残废。

这名杀手手中的柳叶刀刚脱手落地,莫纹衣袖轻拂,这把柳叶刀骤然飞起,直插入了最后一名武士的眉心之处,令他无声扑地而亡。大堂上只剩下冷血和那位武功全废的杀手了。莫纹所以不急于下杀招杀冷血和那名杀手,就是要活擒了他们,交给言四小姐来处置。

冷血见莫纹武功高深莫测,转眼之间,就将自己跟前的入全打发掉,所使的手法,几乎是杀人于无形之中,早已惊得心胆俱裂。本来他还想自己和手下人,不惜一死以拼了这狐狸女,所以不顾一切地出招,招招都是凌厉逼人的杀着,全不管自己的空门大开,可是莫纹根本不与他相拼,令他想同归于尽也不可能。

冷血心里明白,这个狐狸女之所以不向自己下杀招,就是想活捉了自己。可以说,他心里是又惊又怕又怒,想拼不能,想走也不可能。每当他想脱身而走时,莫纹不是以流云飞袖之功将他逼了回来,就是以掌劲将他逼退下去。而莫纹一身的真气,更令他不能接近半步。他现在见大堂上骤然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心头更是大震,停了下来:“你,你,你是黑鹰?”

黑鹰说:“不错,老夫正是黑鹰!”

莫纹出手废了那名杀手的武功时,早已看见黑鹰来了。现在见冷血停手,她也停下手来,但仍然提防冷血逃跑,笑着问黑鹰:“你怎么也来了?”

“老夫应承了一个人,不能不来。”

莫纹一听,知道黑鹰所应承的人,是那千年女鬼,便说:“那我多谢你啦!”

“莫姑娘别客气!”

冷血见自己在两大高手包围中,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万难走脱。这个曾经威胁湘西、惊震湖广的新土皇帝,长叹一声:“好!你们要我自行了断,我就自行了断!”说时,想举刀自刎,跟着“嗤嗤”两声,黑鹰和莫纹几乎同时出指,凌空封了冷血的穴位,使他手中之刀,当的一声落地,令他自尽也不可能。

冷血惊怒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莫纹笑着:“你想死得这么容易吗?”

“你们……”

“对不起,我答应过言四小姐,要将你活生生交给她。”

黑鹰说:“莫姑娘,你快去外面看看言四小姐,她正与敌只有先活捉了你,去见我们教主、法王,你是他们指名道姓所要的人。”

这名杀手,可以说是狂妄极了,自认为自己手中的一把柳叶快刀,中原武林无人能敌。的确,这也难怪他如此狂妄,他踏入中原,真的没碰上过强手,他要提要杀的人,没一个能漏网。他认为莫纹只不过是一流高手而已,教主、法王指名要捉她,一来是她盗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二来恐怕也看在她有绝世之美,他也的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姿色惊世、貌若天仙的少女。

莫纹听了感到好笑,她转问言四小姐:“大姐,你是想我活捉了他?还是杀了他?”

“二妹,你最好能活捉他,我要将他活祭言家惨死在他刀下的英魂。”

“大姐,那你先站在一旁等着。”

这名杀手听莫纹这么说,一怔:“什么?你要活捉我?”

“不相信?这样吧,我先让你三招,三招之中,只要你能伤了我,我就跟你去见你们的教主、法王,不然,你只好乖乖受擒。”

“好!你伤了莫怨我!”

这名杀手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三招不能削中莫纹,便一刀劈出,一边喊:“小心了!”

莫纹一眼看出这杀手只用刀背向自己劈来,目的只想伤自己,并不想取自己的命。莫纹身形一转闪过,口中说:“这是第一招!”这名杀手突出奇招,用手肘来撞自己,而不用刀,莫纹一笑闪开,说:“这是第二招!”这杀手以不可思议的快速刀法,刀背竟向莫纹头顶击下。莫纹以迎风柳步一下闪开,是受伤了吧?”

小芹笑说:“大姐你放心,时少爷半点也没伤,只是我砍下敌人的手臂时,敌人鲜血溅到他身上而已。”

时逢春也忙说:“美凤放心,我没受伤。”

“我真担心你受了伤哩!”

小芹向言四小姐眨下眼皮:“大姐,你好好看看时公子,说不定他真的受伤了,我去那边看看二姐杀贼。”说完笑着而去。

言四小姐不由笑骂一句:“这个丫头,人细鬼大。时哥,你真没伤?”

“我真的没伤,你别听小芹说的。”

“好!时哥,我们也杀贼去。”

兵书上有云:“哀兵必胜”。言四小姐所带的三十多名勇士,正是哀兵,一个月来,他们将仇恨埋在心里,悲痛咽于肚中,分散在安化县四处,一直潜伏不动。现在,他们的仇恨、悲愤爆发出来了。这三十多名勇士,都是言家的嫡系子弟,平常已是骠悍、勇猛、善战的勇士。这一次他们带着仇恨、悲痛而来,更是锐不可挡,一个个矫如龙,猛如虎。尽管阴掌门的人有他们五倍之多,犹似一把把利刃冲杀入敌人之中,以一当十,凶猛异常,大砍大杀,吼声震天,宛如狂风怒涛,不可阻挡。

阴掌门的人却是仓促应战,有的人从梦中跳起,赤膊上阵;有的睡眠惺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还大梦未醒,便已给冲进来的言家的人砍掉了脑袋。所以交锋双方刚一接触,阴掌门便有四五十人躺倒在血泊之中,已先失锐气。

等到三名一流杀手闻声赶来,挡住了言四小姐和时逢春两人,阵脚才稍为稳定下来。随后是小芹赶到,不久又是莫纹赶来。转眼之间,率队的三名一流杀手死的死,就擒的就擒。听到是青衣狐狸来了,阴掌门的人阵脚又开始乱了。但他们指望冷血队长带人前来,所以仍拼命抵挡。最后听说冷血已给青衣狐狸和黑鹰活捉了去,四名一流杀手和大堂上的十二名西域武士全部丧生,更是人心在乱,无心恋战。首先是二十四骑下的弟兄纷纷各自逃生,仍在拼杀的,只有西域来的那一批武士,他们又能挡住仇恨填胸、忿怒似火、不顾生死、猛打猛冲的言家子弟兵?加上莫纹、小芹莫测的武功和身法,来回冲杀,谁最顽强的就打发谁先回家。转眼之间,这一批西域武士又倒下了一大半,更是溃不成军。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剩下不多的西域武士,也急忙夺路逃生了。

言四小姐怒喝一声:“追!”她首先带头冲入中寨的大堂,追杀阴掌门的人。跟着是言家子弟兵,有的也冲入大堂,有的绕过大堂,直杀入内寨。这些言家子弟兵,地形熟悉,又是一场血洗言家的惨剧重演。上一次是阴掌门人血洗湘西言家,这一次是湘西言家血洗了阴掌门,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争迟与早。而这一次报应,却是阎王债,追得快。

莫纹担心言四小姐他们冲入大堂,会与黑鹰发生误会,赶忙闪入大堂,一看,黑鹰不但不见了,就连受绑的冷血和那成为废人的杀手也不见了,大堂上已添上几具尸体。莫纹心想:可能是黑鹰带着冷血和那名杀手已转到其他的地方,避免与言家人发生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也跟着奔入内寨。

内寨,也倒下了不少阴掌门人的尸体,言家子弟仍在内寨四处搜索走散的敌人,有的仇恨得连妇孺也不放过。莫纹看见,一闪身,一招折梅手法,将四五个言家子弟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将这些妇孺从刀口下救了出来。

这几个骠勇、狠斗的湘西大汉一怔,愕然问:“莫女侠,你这是——!”

莫纹说:“我知道湘西言家有这么一条规矩:不滥杀无辜,不欺负妇孺,你怎么忘记了?”

一个汉子悲忿地说:“莫女侠,你不知道,阴掌门血洗言家寨时,我们多少妇孺惨死在他们的刀口下,山寨几乎是鸡犬不留,没有一个活口,我们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全杀了他们?”

“我很同情你们,但我们不能这样滥杀无辜,不然,湘西言家,不但在武林中失去了别人的同情和支持,也在江湖上失去了百姓的同情和支持,将湘西言家视为同阴掌门一样的杀人恶魔。”

言四小姐闻声赶来,问:“二妹,出了什么事?”

莫纹说:“没有什么,这几位大叔、大哥,一时杀得顺手,险些将这些妇孺也错杀了,幸而他们及时收手。”

“二妹,你别为他们说好话了,我了解他们的仇恨,也了解他们的性格。”四小姐转身对一个短髯的大汉说:“井叔,你是我的长辈,我们上山时怎么说来?”

这位叫井叔的大汉说:“四姑娘,是我们错了,幸而莫女侠及时阻止了我们。”

“井叔,我了解你,你有一个儿子惨死在他们手下,讲到仇恨,我比你更大,但我们是湘西言家,可不是阴掌门的人,不能因仇恨而乱来。言家的祖训,我们还是要遵守的,不然我们言家今后怎能在湘西立足?怎能取得湘西百姓的同情和帮助?没有他们在暗中帮助我们,单是上一次,我们就给阴掌门人赶尽杀绝了,还能报仇雪恨吗?”

“四姑娘别说了,我知错了!你处罚我吧!”

言四小姐叹了一声:“井叔,这一次算了,下次可别这样啦!这些妇孺,放了她们,分给她们一些银两米粮,让她们投奔到别处。井叔,你将这一命令传下去,这事就由你来安排。”

“是!”

莫纹不由暗暗佩服言四小姐对这事处理得当,不愧为湘西的一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等井叔他们走后,莫纹说:“大姐,你可是一位将才呵,很能带兵打仗。”

言四小姐笑着:“二妹,你别笑我了!我算是什么将才?做个山大王还差不多。”

“大姐,你有没有看见黑鹰?”

“黑鹰?”

“是呀!”

“是你所说过的,那出没无常、神秘莫测的武林高人?”

“就是他,你看见了他?”

“没有呵!他也来了这里?”

“来了!”

言四小姐惊喜:“真的?他现在哪里?”

“大姐,我正问你有没有看见他哩!我要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还问你吗?”

“二妹,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

“大堂上。”

“哦?我追杀敌人进大堂,可没有看见。”

“大姐,你带来的人有没有看见一个蒙面的黑衣老人?”

“看来没有,要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们会来向我报告的。”

“也没有人看见冷血这杀人魔头?”

“没有!我们正追寻这魔头。二妹,我也正想问你,怎么,不见了这魔头?难道他知道你来,闻风先逃走了?”

“不!”我已活捉了他。”

四小姐更是惊喜:“真的?现在这魔头在哪里?”

“我将这魔头和另一名已成了废人的杀手,交给了黑鹰看管,现在既然黑鹰和那魔头都不在大堂上,大姐,你快命人在山寨四处搜索,看有没有他们的下落。”

“二妹,现在我的人,正三五一群,四下搜索躲藏的敌人,不难发现黑鹰和这杀人魔头的。等一会,就有下落了。走!我们到中寨大堂前等候搜索、追杀的人回来。”

这时红日东升,晨雾完全消失,浮坭山的峰峰岭岭清清~楚楚可见,去搜索、追杀敌人的言家子弟兵陆陆续续回来了,连追上山峰的小芹和时逢春也回来了。浮坭山的一场战斗已宣告结束。言四小姐问遍了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过黑鹰和冷血。

莫纹疑惑在问:“大姐,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没搜索到?”

井叔说:“莫女侠,这山寨我们比阴掌门的人还熟悉,知道什么地方可藏人,什么地方不可藏人。我们仇恨压心,还有什么地方没去搜索过的?”

言四小姐也说:“二妹,黑鹰不会故意将这魔头收藏起来不交回你吧?要不,我们哪有搜不到的?再说,黑鹰这时也应该将人交给二妹了。”

莫纹一想也是,黑鹰绝不会故意将这魔头藏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可是,又怎么不见了?只有两种可能:一

是逃入大堂的一些西域武士顺手将这魔头救走了,或者事先有冷血忠实的手下将他抢了去;二是这魔头自绝身亡,黑鹰怕不好向自己交代,丢下这魔头尸体,自己悄然离去。

莫纹再想一下,认为这两种可能都不可能产生。黑鹰武功奇高,又有谁能从他手中抢走了魔头的?二是冷血已给封了穴位,全身都不能动,又怎能自杀?

小芹说:“姐姐,别不是这个黑老头儿将这魔头带走了?”

莫纹问:“他带走这魔头干吗?”

“谁知道呢!这黑老头儿稀里古怪,行为作事不同常人,说不定这老头儿看上了这魔头,将这魔头作为自己的衣钵传人哩!”

“小芹,别胡说八道,黑鹰怎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是选一条狗,也不会选中这魔头。”

“姐姐,那怎么不见了他们的?”

莫纹想了一下:“大姐,我们再去大堂里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

“二妹,那我们去!”

莫纹和四小姐步入大堂,小芹和时逢春也跟了进来。莫纹的目光先打量地上横躺直卧的敌人尸体,看看有没有冷血这魔头的尸体在其中,在众多的尸体中,并没有冷血的尸体,也没有那已成废人杀手的尸体。莫纹的目光又巡视大堂四壁,除了敌人飞溅的血迹之外,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留下来。最后,莫纹的目光注意到大堂上面所有的梁柱了。小芹的目光也跟着莫纹转,她一下叫喊起来:“姐姐,你看,两边两条的横梁上,好像都捆着人哩!姐姐,我上去看看。”

莫纹一看,果然在自己悄然进入大堂时所伏过的横梁上,有人直卧着捆在那里。便说:“芹妹,小心,有可能是漏网的敌人缩卧在上面!”但话一出口,莫纹又感到自己说错了,要是躲藏的残敌,叫人发觉,还有不行动的?等人去捉么?

小芹应了一声,人似轻燕,凌空而起,附在一条直梁上,一看,欢叫起来:“姐姐,是那杀人魔头冷血和一名杀手给黑鹰捆在横梁上哩!还留下一张字条。”

“芹妹,你取下字条让我看看。”

小芹取下字条跃下,交给了莫纹。莫纹一看,上面写着:“老夫有事先走,请见谅。”小芹问:“姐姐,这个黑老头儿干吗将人捆在梁上?”

莫纹已知黑鹰之意,看来不愿与言家的人见面,借故有事先走。他所以将人捆在横梁上,一是怕阴掌门人将冷血劫走;二是担心言家的人冲进来将这魔头乱刀分了,自己不好交代。她笑着回答小芹:“我怎么知道?丫头,你不是说他稀里古怪的吗?”一边将字条交给言四小姐看。

四小姐看后问:“这位高人有什么要事先走了?”

“大姐,他行动跟他的人一样神秘,谁也不知他去哪里,也不知他干什么。”

“可惜我无缘能见到这位人间奇人。”

小芹说:“大姐,就是见了他,只能见到他的眼睛,也见不到他的真面目,见了也没用。”

“哦?他经常都蒙了面孔?”

“是!”

“二妹,你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莫纹说:“没有见过。”

“二妹,你怎么不叫他揭开面巾给你看看的?”

“他说他面容奇丑无比,不想人看见。”

小芹说:“姐姐,他是在骗你,我看他一点也不丑。”

“哦?丫头,你看见过他的真面目了?”

“我没见过,但少爷说他看见过,说是位白胡须的面容慈祥的老头儿。”

莫纹一下想起了在桂北的山中养伤时,是黑鹰将这痴儿带了来,痴儿也曾的确见过了这黑鹰的真面目,但形容不出来。便说:“好了!大姐,我们也不去说这黑鹰了。芹妹,你去将这杀人魔头提下来。”

当杀人魔头冷血和那名杀手给提下来时,言家的人,一个个两眼冒火,便想冲去将他乱刀分了,言四小姐说:“大家别乱动,不能让这魔头就这么便宜地死去!”

有的说;“四小姐,将他凌迟处死!”有的说:“不!先将他的皮剥下来!”有的吼道:“先砍了他的双手双脚,让他慢慢痛苦的死去!”

可是,在这一片忿怒的人声中,冷血却是双目紧闭,充耳不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言四小姐想起自己父兄惨死在这贼头的刀下,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叱着:“狗贼!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冷血仿佛如死人般的,仍然动也不动。小芹说:“莫不是他已经死了?”

莫纹走近看了看,说:“不!是黑鹰点了他的昏睡穴。”说着,用脚尖一点,便解了冷血和那名杀手的昏睡穴,冷血才苏醒过来,睁开眼一看,见自己四周尽是一双双忿怒如火的目光,尤其是言四小姐的一双目光,忿怒得可怕。

冷血说:“好好!我落在你们的手上,要杀要割任便。”

言四小姐冷冷地说:“你还想活吗?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得容易!”她转身对言家子弟说:“清理大堂,开设灵堂,我们要用这贼的人头和心肝,活祭我们言家死去的英烈们!然后碎了他的尸体,丢到山野中去喂野兽!”

“好——!”

大堂响起了如雷鸣的回应。

言四小姐在生劏了冷血和两名杀手,祭了自己死去的父兄和其他死难者后,毫不留恋地下令一把火烧了言家寨。

小芹奇异问:“大姐,这不是你言家的山寨吗?干吗烧了?”

言四小姐长叹一声:“这是我言家先人的产业,我又何尝舍得一把火毁掉?但在目前,是敌强我弱,我们无能力保得住这个山寨,派人守在这里,那是明摆着一个目标,住也住得不安稳,日夜提心吊胆防着阴掌门的人来侵犯。我又不甘心它为阴掌门人所用,不如一把火毁了。湘西之大,我言家随处可住,叫阴掌门人摸不到我们,无法知道我们的行踪,而我们不用背上这么一个大包袱,放开手脚,自由自在,揪住时机,冷不防突然袭击,吃掉他们的一些人,然后就跑,这不更好?”

莫纹心想:怪不得江湖上有人说:“宁可得罪皇帝、阎王,也不可得罪四川陶门和湘西言家。”

小芹说:“大姐,你这种打法,可不够光明磊落呵!”

言四小姐一笑:“三妹,我记得你在虎岭岗与我护寨长老交锋时,不也是这样吗?一站即走,四处游动,揪住时机,突然进招。不过你是用在单打独斗、两人交锋上面,而我是用在与整个阴掌门的战术中。跟阴掌门的人斗,我言家才不同他们讲什么光明磊落和武林规矩。我们是志在复仇雪恨,暗杀、下毒、偷袭,只要能杀他们,我们什么方法和手段都可以使得出来!总之,阴掌门一天不在武林除名和江湖上消失,我们就一天不停止搔扰,叫他们在湘西一天也不能安宁。这个山寨,等我消灭了阴掌门,再重新建过也不迟。”

言四小姐这一愿望,与莫纹的愿望一样,她也要消灭阴掌门,杀了碧眼教主,再为慕容家重建紫竹山庄。以往她出于报慕容家之恩,现在,她已身为慕容家的人,除了报恩,也是自己的责任。

言四小姐最后幽幽地说:“不知我以后有没有机会,重建言家寨了!”

莫纹说:“大姐,你一定有的,我会与你在一起,叫阴掌门在武林中除名,从江湖上消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到底她们能否达到目的?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惊震武林

上回说到莫纹对言四小姐说不除阴掌门,誓不罢休。言四小姐听了激动而喜悦地说:“二妹,那我重建言家寨有希望了!”

于是言四小姐下令火烧言家寨,将所有敌人的尸体扔到大火中去,然后就三五人一组,分散下山,悄然转回各人自己所隐居的地方。莫纹和小芹,是最后离开浮坭山。

在回程的途中,莫纹心有所思地问小芹:“妹妹,那痴儿怎么说起他见过黑鹰的真面目的?”

“就是在山谷中,一次我和少爷共同煮饭,不知说什么,一下说到神秘的黑鹰来,他说他见过黑鹰,是个有胡须的老头,我好奇地问黑鹰是什么的长相,是肥是瘦,是高是矮,凶不凶恶?”

“他怎么说?”

“他说不肥不瘦,不高不矮,顶和善的,跟一般老头儿一样,就是不大爱说话。”

莫纹又追问一句:“他还有什么说?”

“没有了!”

“你怎么不进一步问清楚?”

“有呵!少爷就是说不出来。”

莫纹感到小芹问痴儿的情况,就像自己向痴儿打听黑鹰的情况一个样,说了等于没有说,但却说明一点,黑鹰的碡目并非奇丑无比的。可是,黑鹰为什么要骗自己?害怕自己看见了他的真面目?

小芹说:“姐姐,要不,我们回去再问问少爷怎样?”

“别问了,问也问不出来,再问也是白问,他只会叫你哭笑不得。”

“姐姐,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见到黑鹰的真面目。”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以后我们要是再见到黑鹰,姐姐就出其不意凌空封了他的穴位,再揭开他的面巾,不就可以见到了?”

莫纹笑着:“这使不得,他恼怒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姐姐要是不敢,我来。”

“哎!别胡来,再说他一身真气护体,人又机灵,你根本没法能封他的穴位。他一旦恼起来,可能杀了你这丫头。”

说着,她们回到了安化城中。莫纹和小芹再也不住在那间客栈中了,而是转移到言四小姐在城中的秘密住所。这是一处不显眼的平常百姓家,坐落在一处僻静的小巷中,但却有四处出入口,两处是当街的店铺,一个是卖杂货的,一个是开布店的,再一处出入口,却是一户官宦人家,虽不当街,大门外却是一条青石板的大巷,人来人往,也颇热闹。言四小姐与她母亲,就住在这官宦人家的内院里,户主、下人以及那两间店铺的老板、伙计,部是言家的心腹。

莫纹、小芹由那小巷人家进去,通过一处暗门,进入到官宦人家的内院中。莫纹和小芹一转入小巷时,言四小姐就知道了,这时她笑吟吟迎了出来:“二妹、三妹,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莫纹说:“大姐,城里情形怎样?”

“昨夜的大闹,阴掌门的要忙着处理一切善后的事,赌场也不开了。”

“他们没有离开安化城?”

“没有,似乎在盼浮坭山的人到来。看来他们仍不知浮坭山已遭我们的血洗。不过,据我们的线眼来报,碧眼教主的那两位使者,徐尘和扫雪,都带了七八个人从宝庆府新化县往安化而来。”

小芹说:“大姐,既然这样,我们在半路上拦杀他们不好?”

“三妹,你昨夜一夜没睡,今天又拼杀,赶了大半天路,不累吗?”

“不累,我和姐姐只要有半个时辰的静坐,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大姐,我们还是杀贼要紧。”

莫纹说:“不错,杀了他们再说。大姐,机会难得,万一他们知道我来了,又血洗了浮坭山,他们准会吓得离开湘西,那时要杀他们就不容易。扫雪这贱人,曾扮成我去挑了衡山派,这笔帐我也要找她算哩!”

“二妹、三妹,你们先休息,等有准确的消息,我再告诉。你们好不好?”

“大姐,你们的内线眼一直盯着他们的行动?”

“是呀,各处都有我言家不露眼的线眼,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这一点,莫纹相信,正因为这样,莫纹、小芹才能及时跟踪了那位马二派出的信使,悄然进入浮坭山言家寨,从而活擒了冷血。

莫纹说:“好!那我们先去休息。”

小芹却问:“大姐,我家少爷呢?他没有闹事吧?”

“慕容公子乖得很,他正在园中跟几个小厮在捉迷藏。”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痴儿满头满脑尽是草屑碎叶,衣服也弄脏了,高兴得大叫大喊跑过来:“姐姐,你们回来,也不告诉我的。”这痴儿哪里像昨夜去闹赌场的墨公子?简直是大孩子。他后面的三个言家小厮,本来在追捉他,但见到言四小姐和莫纹,远远地站住了。

小芹先笑起来:“少爷,你怎么一头一脑都是草屑子?钻进什么地方了?”

“我跟他们捉猫猫玩。小芹,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言四小姐笑着:“慕容公子,我三妹累了一天一夜,要好好休息一下,恐怕不能和你玩了,你去玩吧。”

莫纹问:“兄弟,你在这里住高兴吗?”

“高兴呀!姐姐,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我一个上午都没看见你们的?”

“我们有事出去了。”

“那你们怎么不带我去?”

小芹笑着:“我们想带你去呀,可是你睡得老是叫不醒,我们只好走啦!”

“你不会揪我耳朵,捏我鼻子,将我弄醒过来吗?”

莫纹说:“好了,兄弟,去玩吧,我和小芹要休息。”

“不!你们不玩,我也不玩了,我坐在你们旁边看你们休息。”

小芹说:“哎!你坐在我们旁边,我们还能休息吗?那姐姐和我,就不用睡了。”

“我不出声,怎么不能睡?”

言四小姐说:“慕容公子,你这么一个大男人,坐在女孩子的闺房中看人家睡,不怕人笑吗?”

莫纹说:“兄弟,听话,我们休息一下,再来和你玩好不好?”

“姐姐,你不会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好!那我玩去。”

痴儿又蹦蹦跳跳的,跑去同那三个小厮玩了:“来!我们再来捉猫猫。”

莫纹、小芹和言四小姐,不由相视一笑,便进房休息。莫纹略略躺了一会,再坐在床上运气调息,便一跃下床,见小芹仍伏在床上高卧不醒,心想:这妮子看来是有点累了,便不忍惊醒她,让她好好的睡一会,自己悄然出房,来到园子寻找痴儿,不见痴儿,却见那三个小厮在园子里东找找,西寻寻。他们见莫纹走进来,不由一齐垂手而立,尊敬地叫了一声:“五小姐!”

莫纹问:“你们在寻找什么?”

“慕容公子!”

“哦!?他去了哪里?”

其中一个小厮轻轻说:“慕容公子就躲在那个假石中。”

“既然已知道他在那里,你们怎么却在这里寻找的?”

一个小厮又轻声笑着:“五小姐,要是这么快就寻到了他,慕容公子会不高兴的。”

莫纹笑了:“所以你们明知他藏在那里,就故意装着不知道?四下乱寻?”

三个小厮都笑起来。莫纹说:“好了,你们去吧,我来同他玩。”

“是!五小姐。”

三个小厮退出园子,莫纹轻轻来到假山中,见痴儿将一颗脑袋藏在草里,大半个身子露了出来。这个痴儿,以为他看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他了。莫纹一伸手,就将他捉了。起来。痴儿在挣扎着:“不算!不算!你们这么快就寻到了我,不算数,再来过。”

可是他回头一看,见是莫纹,惊愕了,“姐姐,是你?”

莫纹放下他,问:“兄弟,你玩够了没有?”

“没有呵!姐姐,你和我玩吧。”

“你想和我玩什么?”

“捉猫猫。”

“你还没捉够吗?”

“那,那!姐姐,你说吧,我们玩什么?”

莫纹想了一下说:“你装成迷了路,我装成黑鹰,前来寻找你。”

痴儿听了怔了怔,他望着莫纹,嘻嘻地笑起来。莫纹问:“你笑什么?”“黑鹰是个老头儿,姐姐是吗?”“你当我是黑鹰不成了?”“可是你是我的姐姐,怎么当呵!”“那我去穿一件黑袍,蒙上面孔行不行?”“姐姐哪来的黑袍、面巾?”“大姐这里这么多人,要找一件黑袍还不易?”“不,不,就是姐姐穿了黑袍,我也认得出姐姐,不是黑鹰,不好玩。”

“哦?你怎能认得出来?”

单是姐姐的一双眼睛,我就认出来了。再说姐姐也没有黑鹰那么高大。”

“黑鹰有多高大?”

“跟我差不多。你看,我不是比姐姐高吗?高出大半个脑袋哩!”

“要是我叫另一个人来扮黑鹰,你认不认得出来?”

“认得!认得!我……”痴儿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下去了。

莫纹问:“兄弟;你怎么不说了?”

痴儿却说:“姐姐,扮黑鹰不好玩,我们玩别的吧。”

“兄弟!你知不知我为什么要扮黑鹰玩?”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不在你身边,阴掌门的人扮成了黑鹰来骗你,将你骗走,那不危险?”

痴儿笑了:“姐姐放心,他骗不了我的。”

“怎么骗不了你?”

“只要他一说话,我就知道了。”

“他要是不说话,打手势叫你跟他走哩?”

“我会跟他走吗?”

“兄弟!那你在广西罗城时,怎么又跟他走了?”

“他说他带我找姐姐呵!”

“要是他打手势,叫你跟他来找我,你去不去?”

“姐姐,那他不是说话了吗?我不是分得出来了?”

莫纹虽然百般狡黠,但对付一个死心眼而又顶讲现实的痴儿,也一时拿他没办法,因为姐姐就是姐姐,在他眼里怎么也当不了黑鹰,他是直觉的,不会想象,莫纹想一时从痴儿口中套出黑鹰的外形,面部特征来,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慢慢来,便说:“兄弟,不玩就不玩好了。”

“是呀,玩黑鹰这老头儿有什么好玩?不如姐姐扮一个天上的仙女,带我飞上天去玩不好吗?”“我能飞上天吗?”

“姐姐轻功那么好,像鸟儿一样的飞来飞去,不是在天上飞吗?”

“这也不能飞上天呵!”

“那姐姐提着我在屋顶上飞也好。”

“你不怕我一失手,提不稳,掉了下来?”

“那姐姐背着我吧!”

不知几时,小芹来了,刮着自己的脸笑着说:“羞,羞,羞,羞落只耳朵送烧酒。少爷这么大的一个男子,要一个女孩背,不丑吗?”

痴儿愕然:“你几时来了?”

莫纹也问:“芹妹,你这么快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的?”

“还睡?大姐打发人叫我们吃晚饭啦!”

莫纹看看天色:“这么早就吃晚饭?莫不是有行动吧?”

“我也不知道。”

痴儿问:“什么行动?我也去。”

“少爷!你去干什么!”

“我不管,你们不能丢下我去的。”

莫纹向小芹打了个眼色:“好好,兄弟,真的有行动,那就去吧。”

痴儿高兴了,冲着小芹说:“只准你同姐姐去,我不能去我想放过了新化方面的贼人,先不去招惹他们,集中兵力,迅速解决了长沙方面的敌人,然后再寻机会,对付那个使者。”

莫纹想了一下问:“听说,还有两名法王的杀手,现在哪里?”

“他们在沅陵给我三兄拖住了。”

“三兄没有危险?”

“二妹放心,三兄比我更会带兵打仗,他才不会与那两个杀手正面相碰哩!只是冷不防的出击,打了就走,拖着他们在湘西群山中乱走。”

莫纹又想了一下说:“大姐,带兵打仗的事我不熟悉,我喜欢专找硬的碰。这样吧,我和芹妹去对付徐尘、扫雪这两个使者,大姐和时公子带人去对付长沙方面来的贼人,好吗?”

“二妹,我知徐尘、扫雪的武功,不下于冷血和那一批杀手,只有二妹、三妹……”

小芹说:“大姐,我们才不将他们放在心里哩!”

“不错!我绝不让他们逃出湘西,活着去见他们的教主。、我们杀了冷血,再杀这两个使者,会令碧眼老头儿惊震,动摇了整个阴掌门,说不定将碧眼老头儿和什么法王引了来,从而解了少林、丐帮给阴掌人的围困。”

“二妹,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对付你新化方面的敌人,放过了长沙方面的贼人。”

莫纹摇摇头,“不!我们还是分头出动的好,使他们互相不能呼应。不然,单取一方,他们赶了来,我们也要分出人手去对付,不如我们主动的好。”

一直不出声的时逢春说:“美凤,莫姑娘这办法很好,我们分头出击,更能乱了贼人们的心,使他们不知我们有多少人。要是能解少林、丐帮之困,那就更好,今后,我们就可以与少林、丐帮联手,在湘西全歼阴掌门,岂不是为中原武林除一大害?”

言四小姐笑了起来:“好呀!看来,你们比我想得更长远,我们就分头出击好了。”

莫纹说:“大姐,我还有一句要说的。”

“哦?二妹还有什么说?”

“望大姐和时公子千万别杀了苏三娘。”

“为什么?”

“苏三娘虽然身为二十四骑骑主,但天良未泯,也不大满阴掌门的所为。她是为情所迫,不似冷血毫无人性,死心塌地跟着阴掌门跑,所以望大姐手下留情,尽管不能将她争取过来,反叛阴掌门,要是能得到她暗中的支持,或者是袖手旁观,那也对我们有利。再说,她也没有参加过血洗浮坭山的行动。”

言四小姐说:“二妹这样说,我绝不会杀她,但不知她会不会放过我。”

“大姐,你要是见了她,与她交锋时,不妨代我问候她一句,她一定不会全心全意的与大姐为敌的。”

“那我就代二妹问候她好了。”

小芹说:“那少爷呢?我们怎样办?”

言四小姐一笑:“三妹,已有人拉他去掷骰子玩啦!恐怕他现在正玩得高兴哩!放心,到时,自有人会伺候他睡的。”

“大姐,我是担心他缠着二姐,也要去行动的。”

是夜,他们便分头行动,悄然越城而出。莫纹、小芹由一名轻功颇好的言家人带路,往南直奔下梅山。言四小姐和时逢春,带了一批人,去伏击苏三娘。

徐尘去年在桂南山中,几乎是黑鹰掌下的一个游魂。幸而是同伴轻风及时将真气输入了他的体内,才挽救了他的一条性命,拉他逃生。虽然这样,他内伤极为严重,回西域足足养了半年才完全恢复过来。这一次他和扫雪奉命协助冷血,带着十位杀手血洗了言家寨,又带了一批武士在湘西各地追捕言家兄妹,同时也扫平、接收言家在各地的产业。他和扫雪,也可以说是湘西杀人的两个魔头,双手沾满了言家人的鲜血,湘西百姓暗暗称他们为男女血腥杀星。

在阴掌门的四大使者当中,以徐尘的武功最好,也深得碧眼教主的信任,所以他执行教主的命令,也特别卖力。这一次,他听闻言家兄妹在邵阳的高霞山一带出现,便和扫雪带了一批武士赶去高霞山追捕。虽然扑了空,却招收了高霞山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分派他们在宝庆府掌管言家各地的产业,成为阴掌门在宝庆府各地的一个小头目,将阴掌门的势力,伸展到广西边界上。所以他和扫雪得意非常,事情办完,便取路回浮坭山,打算向冷血报告自己的战绩。他所到之处,莫不受到下面的人热情而又恭敬的款待,美酒佳肴固然少不了,有时还有一些少女相陪,因而他更不急于赶路回安化而尽情享受。

这一夜,他投宿在油溪小镇上,与手下一批武士大饮大食,正饮得高兴时,扫雪突然闯了进来,抢过他的酒杯掷落地下,不但他愕然,一批武士也愕然。徐尘惊问:“你这是干什么?”

扫雪说:“你再这样花天酒地的下去,你颈上的人头,就等别人来取了!”

“谁敢来取我的人头?”

“青衣狐狸!”

徐尘一怔:“青衣狐狸?她出现了?”

“刚才有人来报,青衣狐狸在安化城中_出现了!”

徐尘几乎没有与莫纹正式交过锋,他惊畏的是神秘的黑鹰,对莫纹并不怎样害怕。尽管人们说得莫纹的武功神乎其神,他听了也是一笑置之,认为自己在桂北山峰上与莫纹交锋,要不是黑鹰的突然出现,他早已将莫纹擒下,还等到现在?至于金护法赞普死于莫纹的掌下,那也只怪金护法太不小心,结果才弄得两败俱伤。讲到冷血败在莫纹剑下,那也不过有黑鹰而已,武功并不见得怎样,单打独斗,自己可能胜不了莫纹,但和扫雪联手,那就必胜莫纹无疑,这个血腥杀星,自视太高了,大难来临,他仍然是懵懵的,他听到青衣狐狸出现时之所以一怔,只不过感到意外而已,并不害怕。于是他说:“那太好了,教主正要我们捉她,雪姑娘,我们两个可以又立一大功了!”

扫雪不满地扫了他一眼:“我们能活捉得了她么?”

“合我们两人之力,再有下面一批弟兄,为什么捉不了她?”

“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以为那妖女的武功跟你以前所见的那样?现在连武当派的掌门也败在她的剑下了,要不,连冷血所带的那一批武士,为什么全死于她的剑下?连我们的少教主,也不堪她一击,你我两人,能联手战胜她吗?”

“我不相信她一年后的武功,比过去增长十倍!”

“增不增长十倍我不知道,但根据来人报告,那妖女只用一招,就全废了马二的武功。马二的武功,恐怕不在你我之下吧?”

“什么?她在一招之下,就废了马二的武功?”徐尘开始有点惊震了。

“来人是这么说,那妖女在赌场杀了不少人。更大闹安化,火烧了当铺和百花院。”

“那他们有没有向冷血报告?”

“连夜有人去向冷血报告了。”

“既然冷血知道,那就有对付妖女的办法,我们担心什么?”

“我们不赶去与冷血会合,全力去对付这妖女?”

“你要我们连夜出发?”

“我们最好现在就走,早一点与冷血会合,人多势众,或一许可以保护我们。”

“你担心那妖女会赶来这里?”

“妖女诡计百出,我们不能不防。”

“雪姑娘,你是不是给她吓怕了?我不相信那妖女会来找我们,说不定冷血已派人盯上她了!”

“你不想走?”

“算了,要走,明天一早才走吧,黑夜里上路不更危险?我们还得提防言家的人在黑夜朝我们放冷箭,白白牺牲一些弟兄。”

扫雪一想也是,这次从浮坭山带出来的二十多个武士,在路途上,就给言家的人,不是从暗地跳出来杀了,就是在密林中放毒箭放倒了。尽管自己也杀了这些言家的伏击者和偷袭者,但二十多个武士,已死去了八人,剩下来的只有十六个武士。在黑夜里上路,是有危险,所以也就不再出声。

显然,跑来向他们报信的人,是一早从安化城里出发,跑来向他们报告,还不知道浮坭山上所发生的事,要是徐尘、扫雪知道了浮坭山已遭血洗,冷血等人已魂归地府,恐怕吓得他们连夜向长沙逃命,还敢在这小镇上停留?

一早,徐尘他们从小镇上路了。扫雪仍不大放心,说:“徐大哥,我们最好分两批人上路,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半里,一旦有事,也好前后呼应。”

“也好,那我带八位弟兄先走,你随后跟来好了。”

徐尘在晓风中步入下梅山,一轮丽日,已从东边天际中升起,朝霞如锦,山林如画,四野殷红,山林殷红。徐尘一行九人,刚登上山坡,在前面开路的两个武士一蓦然看见一个丫髻小姑娘,坐在山道的石阶上,神态天真可爱,一双圆,圆大而明亮的眼睛,对着他们微笑,问:“你们现在才来吗?”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正是小芹。

两个武士惊讶了,看看四周,前面,并没他人,显然小姑娘是对自己问话,一个问:“你是在问我们?”

“是呀!”

“你认识我们?”

“不认识呵!”

两个武士几疑这个挡道小姑娘莫不是疯女孩?要不,干吗莫明其妙在这山道上等候不相识的陌生人?但看小姑娘的神态、目光,半点也不痴呆,又不像是一个疯了的人。尽管这个小女孩十二三岁,一身山里人的装束,身上没带任何兵器或能伤人的工具,但他们给言家的人暗袭得怕了,不能不防。一个困惑地问:“你不认识我们,为什么朝我们说话?”

“我等你们呀!”

“你等我们干什么?”

“玩呀!”

这时徐尘上来了,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武士说:“徐爷,一个小女孩在等候我们。”

“什么?等候着我们?”徐尘不由朝小芹望去,只见她一脸的天真稚气,眼睛、嘴角尽含笑意,见自己没半点惊恐之色,这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怪现象。徐尘也不由惊讶了,问:“谁叫你在这里等候我们?”

“我姐姐呀!”

“什么?你姐姐?你姐姐是什么人?”

“姐姐就是姐姐嘛!又是什么人了?”

在徐尘的目光中,小芹显然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又问:“你姐姐呢?”

“她没有来!”

“那她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

徐尘和武士们又愕异了,做姐姐的打发自己的妹妹在这里等候,而妹妹居然不知道姐姐在哪里,世上有这么的怪事吗?但徐尘看出,这个小女孩目光明亮,神蕴异常,不像个神智不正常的人。不但不像,而且还聪明伶俐过人。又喝问:“你姐姐叫你在这里等我们干什么?”

“玩呀!”

“等我们玩?”

“是呵,姐姐不同我玩,她就叫我在这里坐着等候着,要是有人上来就和他们玩。我等候着好久了,才见你们来的,你们不同我玩吗?”

徐尘大喝一声:“闪开!老子没时间同你玩!”徐尘要不是见小芹一派天真,又是一个小女孩,早已一刀劈了。

小芹说:“你那么凶干什么呵!”

徐尘为了赶路,再不理小芹了,朝一个武士喝道:“给我将她扔到一边去!”

“是!徐爷!”一个武士便伸手去抓小芹,满以为轻而易举抓到,可是小芹身似滑鱼,一下从他手中滑掉。

武士“咦”了一声,出手更快,去抓小芹。小芹滑闪得更快,叫这武士一连四次都扑了空。小芹却嘻嘻地笑着:“好玩,好玩,你过来捉我呀!”

这一下,不但武士们愕异,连徐尘也愕异了。那个武士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捉不了一个女娃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又一连几扑,身手不算不敏捷,就是一只脱兔,也可以,捉到了,但他偏偏就捉不到小芹,反而给小芹用脚尖轻一绊,便头重脚轻,翻倒在地上。小芹“咭咭”地笑起来,拍着手说:“大头佬,滚元宝,跌得快,长得高。”

这武士老羞成怒,一下跳了起来,吼道:“老子掰了你这小丫头!”如猛虎般朝小芹扑来。

徐尘喝声:“慢!给我停手!”他喝住了这老羞成怒的武士,因为他看出了小芹根本不是一般的山里的小姑娘,身法、手法深奥莫测,似乎是天山一派的迎风柳步。要是真的,不但武士扑不到这小女孩,就是自己,也恐怕捉不到。

武士悻悻地收了手脚,说:“徐爷……”

“你别说了,”徐尘转向小芹问,“你是天山派的弟子?”

“我怎么是天山派的弟子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步法?那是天山派一门绝技——迎风柳步。”

“我不知道呵!”

“你武功是谁传授给你的?”

“有的是我自己学的,有的是我姐姐教的,你问这些干吗?你们不玩了?”

徐尘一时不明小芹的来意,是故意来这里寻事生非找麻烦,还是生性怪异,喜欢寻人开心?天山派和阴掌门,同在西域,两派素没来往,也素不相犯。天山一派,不属武林中的九大名门正派,虽行侠义之事,但不卷入武林中的恩怨仇杀。它所传的弟子甚少,往往只有两、三个人而已,可以说不成为门派,在中原武林中,知道的人不多。所以阴掌门人,也不将天山派看在眼里,认为他们只有两三个人,成不了气候,何况天山派一向清高,几乎与中原武林人士没有什么来往,他们如闲云野鹤,独来独往,干一些侠气之事,就是这样,也极少在中原出现。徐尘不明白,怎么天山派的人在湘西出现了?难道他们要插手管我们阴掌门的事?于是又问小芹:“你姐姐是什么人?”

“哎!你又来了,我姐姐不就是我姐姐吗?又是什么人了?”

“请教令姐尊姓芳名。”

“你想知道?”

“不错!我极想知道。”

“她叫青衣狐狸,也有人称她为狐狸妖女!”

徐尘和武士们一听,不由全身惊震,顿时凝神四望,害怕青衣狐狸突然出现,立时,所有人的刀也亮了出来。小芹故意惊讶地问:“你们这是干吗?”

徐尘定了定神:“你姐姐是青衣狐狸?”

“是呀!”

“你叫什么?”

“小狐狸!”

“好,我就先捉了你这只小狐狸!上!给我活捉了她,活捉不了,砍伤了也行,但不可要了她的性命。”

八名西域武士,四名抢出,包围了小芹。一个武士狰狞地说:“小妞儿,你乖乖受缚,不然,莫怪我们伤了你。”

徐尘又打发一个武士与扫雪联系,说:“在这里发现青衣狐狸了,请雪使者抉赶来。”

其实不用去请,扫雪已带人赶到。她见四名武士围住一个小女孩交锋,惊讶地间:“这小姑娘是谁?”

徐尘说:“小狐狸!”

扫雪又是愕异:“小狐狸?”

“她姐姐就是青衣狐狸。”

“什么青衣狐狸?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先擒了这小狐狸,不怕青衣狐狸不出现。”

“我们别大意了,最好迅速干掉了这头小狐狸,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扫雪的话刚落,便听到两声惨叫,一看,不知为啥,四个武士手中之刀,全转到了小芹的手中,有两个武士,顺手给小芹劈翻,两声惨叫,就是两个武士倒地时发出来的。

其他武士惊骇了,全扑上来。扫雪娇叱一声:“你们全闪开去,由我来打发她。”

武士们全闪开到四周去。扫雪对徐尘说:“徐大哥,你小心注意四周,提防青衣狐狸到来。”

“雪妹,那你小心,这小狐狸,会天山派的迎风柳步。”

“哦?她是天山派的弟子?”

“不清楚,这小狐狸说她武功得自青衣狐狸的传授。”

扫雪心下疑惑:青衣狐狸怎么会天山派的迎风柳步?徐大哥不会看错下?她提剑朝小芹而来。

小芹将夺来的四把刀全扔掉,问扫雪:“你就是阴掌门四大使者的扫雪?”

扫雪打量了小芹一下,见她空着双手,心中疑惑:难道这小丫头凭一双手与我交锋?她武功比青衣狐狸还高?我倒要领教一下了。便点点头说:“不错!我就是扫雪。”

小芹却左看看扫雪,右望望扫雪,摇摇头说:“你不像呵!”

“什么?你说我不像扫雪?”

“不!我说你不像我姐姐!”

扫雪给小芹的说话弄得莫明其妙,问:“我干吗要像你姐姐?”

“那你干吗扮成我姐姐去端了衡山派?害得我姐姐遭名门正派的追杀。”

“就是我不去,你姐姐早巳遭名门正派人的追杀了,谁叫她盗取了慕容家的武功!”

“但我姐姐可没乱杀人呀!”

“没乱杀?我们阴掌门不知有多少武士死在她的掌下,连我们的少教主方君玉,也死于她的剑下,火烧了整条村,还说她不乱杀人?小丫头,你姐姐杀了别人还可以,杀了我们的少教主,那是犯下了弥天的大祸。”

“哎!你别吓我!弥天大祸,那不要满门抄斩吗?”

“不错!不但满门抄斩,就是跟她有牵连的人,也得死。小丫头,只怪你生不逢时,认了她这么一个姐姐,注定你一定要死。我杀了你,也算为我少教主报了仇。”

小芹摇摇头:“这个仇,你别想报了!”

“你是说我杀不了你?”

“你何止杀不了我,你还是先准备后事,托人交代你们的碧眼老头儿,来为你报仇好了!不过,在这里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活着离开,你只好向阎王爷投诉了!”

扫雪连连冷笑:“我见过不少的狂人,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狂妄。”

“不,不,我是说真的。因为你们来到梅山,老天注定了你们走错了地方。”

扫雪一怔,四下望了望:“小狐狸,你是说这里有你们的埋伏?”

“埋伏没有,梅山这个名,对你们不利。”

“有什么不利?”

“梅山,梅山,就是倒霉的山,你们来到这倒霉的山,注定你们要倒霉了,还有人能活着离开吗?”

徐尘大怒:“雪妹!别跟这小狐狸罗嗦了!快砍了她再说。”

扫雪一剑挥出,顿时寒光流动,骤然刺到,令人绝无闪避的机会。可是小芹脚步一稳,腰一扭,便轻轻巧巧闪开了扫雪这骤然刺出的快速一剑。扫雪手腕一转,利剑成一片雪光扫来。她一连抖出了十多招,招招快若闪电走雷,形成了一张光网似的,将小芹笼罩在剑光的网中,恨恨地说:“小丫头,我看你能闪避了我多少招!”

小芹的迎风柳步,固然能闪过了扫雪的挑、刺、劈、削等凌厉快速的剑招,但扫雪的武功,不知比武士们的武功高出了多少倍,招式也辛辣刁狠,的确逼得小芹只能以迎风柳步闪避,无法出手还招。因为扫雪的剑法太快了,快得看不到剑,只看见一片流光闪耀。小芹身似柳叶,全凭剑风而动,最后小芹逼得凌空跃了出去。扫雪紧追而来:“小丫头,你想逃吗?你死了这条心吧!”

小芹根本不是逃走,趁跃出去的刹那间,手腕上的盘龙软剑“当”的一声,弹出了剑箧,反手一剑劈出,“嘶”的一声,剑尖划破了扫雪腹下的衣服。这剑尖要是再进一分,即使不挑了扫雪,也令扫雪带伤。幸而扫雪也是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急收剑向后跃开,面带惊讶:“小丫头,原来你身上还带有这么一件兵器,我险些上了你的当了!”

小芹说:“那你小心啦!”说时,身似疾燕扑回,人到剑到,不但快,招式更刁钻,竟是反手从下往上划来。逼得扫雪又急跃退。因为小芹这古怪的一招,叫人一时无法接。何况小芹的一把盘龙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扫雪也不敢用剑去招架,不然剑断人也受伤。

扫雪一退立上,剑从小芹侧面刺来,转眼之间,双方各发出十多招,像两只疾燕似的,在山道你追我逐,骤分骤合,凌空翻舞。

徐尘看得惊愕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能与扫雪战成平手,而且还隐隐占上风。要是在半年多前,小芹的确不是扫雪的对手,只能凭借轻功,采取游斗。现在,小芹的剑法,经过千年女鬼的指点,将玉罗刹的剑法和时不遇的剑法融汇一体,其中有几招还含有西门剑法莫测奇变的招式。在剑法上,这已是一种创新的剑法了,武林中从来不曾有的。所以她不单能与扫雪交锋十多二十招,还稳操胜券。只可惜小芹一身真气仍不够浑厚,不能发挥这套剑术应有的威力。不然,她顶多只用十招,便可杀了扫雪。这时,小芹一连几招奇变、莫测的剑法,不但杀得扫雪连连后退,也在大腿上,给扫雪留下了一条剑伤。

眼见扫雪不能支持,徐尘刺刀出鞘,跃入战斗圈子,刀法沉稳、敏捷,朝小芹盖头盖脑劈来,刀风呼呼,隐含哨声,一边说:“雪妹闪开,我来打发这小狐狸!”

扫雪凶悍地咬着牙说:“不!我要手刃了这只小狐狸!”

徐尘一边出刀一边说:“好!那我们联手将她打发掉,速战速决,离开此地。”显然是徐尘见小芹剑法如此高超,青衣狐狸的武功可想而知了。他心里也害怕青衣狐狸这时出现。

山坡上,形成了阴掌门两大一流上乘高手联手围攻小芹。徐尘害怕的事情,果然出现了,青衣狐狸像山林中的精灵,缓缓地从树林中悄然飘出,语含讥讽:“好一对阴掌门的使者,算什么一流高手?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也要联手应战,也不害怕丢人。你们不害羞,我也为你们害羞。”

徐尘和扫雪见莫纹悄然而来,轻而无声,早已惊震,急忙跃出圈子,互为犄角,凝神应战。徐尘问:“是你来了?”

“不是我来,是你们来吗?”莫纹转脸问小芹:“芹妹,你玩够了没有?”

“姐姐,我玩得差不多啦!”

“既然玩得差不多了,那退到一边去,让我来招呼他们。”

“好呀!我看姐姐玩的。”

莫纹不屑地扫了所有人一眼:“你们全都上吧,免得我一个个打发,误了你们赶去酆都与冷血会合,他在那里等着你们呢。”

徐尘一怔:“什么?你杀了我们的冷队长?”

“不单是冷血一人,我是那七个所谓杀手,以及浮坭山的所有的人,我全部都送他们回地府,整个山寨,我也毁了!”

扫雪惊疑地问:“二百多人,你都杀了?”

“你们能血洗言寨,干吗我不能血洗了你们?现在轮到你们了!快动手!”

徐尘说:“老子才不相信你能血洗了山寨。弟兄们!先给

我用青子招呼这狐狸妖女!”

十六名武士,一齐将各种暗器向莫纹发射,这更是莫纹大展流云飞袖的大好机会。只见莫纹衣袖挥舞,东边来的暗器拨到西边,西边来的暗器挥到东边,这是一等一借力打力一的武功,敌人激射出来的暗器,全回敬到敌人的身上去,除了两三个武士闪跃得快外,其他的全倒下去,不是头中暗器,就是身的要害中暗器,几乎是一中丧命,没一个能幸免。十八武士,除小芹放倒了两个,又倒下十三名武士,这真是杀人在弹指之间。

徐尘和扫雪看得心胆俱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青衣狐狸有这等在江湖上已失传了百年的流云飞袖神功。要是他们知道,就不会这么冒失下令叫手下人施放暗器了。看来这妖女能血洗山寨,恐怕不是虚言恫吓,而是真有其事了。

徐尘本来叫手下人发放暗器之后,就算莫纹全能避开所有的暗器,然后叫大家齐上,也会弄得莫纹手忙脚乱。想不到这一下弄巧反拙,一下葬送手下人的十三条生命。徐尘哪里还敢与莫纹交锋,拉了扫雪:“我们快走!”便纵身往森林中跑。

小芹叫喊:“姐姐,他们跑啦!”

“快追!别让他们跑掉。”

所谓穷寇莫追。何况这穷寇还是逃入了树林,.这更是武林中人的一忌。因为树林中往往林密草长,枝叶遮日,一来不容易看见敌人;二来敌人又易躲藏,一时不慎,敌人可以从隐藏处发射暗器伤了自己,或者是狗急跳墙,从隐藏处突然跃出,措手不及杀了自己。可是莫纹、小芹为了杀掉这两个男女血腥杀星,为湘西百姓除害,又仗着自己一身绝技,不去理会这一禁忌了,也跃入林中追敌。小芹身似滑鱼,莫纹身似隼鹰,刚跃入树林中,蓦然见两条身形给横扔了出来,捧在她们的跟前。莫纹、小芹一怔,再一看,给扔出来的,正是她们要追杀的血腥杀星——徐尘和扫雪。

莫纹和小芹都一时惊奇起来,是谁将这两个杀星从树林中扔了出来?莫纹首先凌空出指,点了这两个杀星的穴位,以防他们再次纵身逃跑,一面高声问:“谁个高人,将他们扔了出来?”

因为能将徐尘、扫雪同时扔了出来,其武功必定极好,而且行动也快如电闪,才能一下制服了这两个武功一流的杀星。何况这两个杀星在情急逃命之时,会不顾一切进行反扑,以死相拼。在这种情景之下,就是莫纹,’恐怕也一时不能同时制服这两个杀星。所以莫纹极想见到这一位高手,因而扬声高问。

可是树林中没有回音,也不听见任何响动,显然那位暗中相助的高人,不是走了,便是不想与她们见面。

小芹说:“姐姐,我去追寻他。”

“芹妹,别去追了,他不想与我们见面,追寻到了也没用,何况我们不一定能追到。”

“奇了,他怎么不想与我们见面的?”

“芹妹,武林中的奇人奇事,往往叫人无法理解。”

“姐姐,会不会又是黑鹰?”

莫纹指指卧在草地上的两个杀星:“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小芹看了看两个闭目待死的杀星,叫道:“喂!你们别装死,说!是谁将你们扔了出来的?”

徐尘和扫雪都闭目不理,而且连嘴唇也没动一下。小芹对莫纹说:“姐姐,他们不会给摔死了吗?”

莫纹一笑:“摔死不会,恐怕多半是给吓死了!”

“他们这般胆小吗?我还以为他们是什么英雄好汉,一吓就吓破了胆。姐姐,早知这样,我们不与他们交锋多好,吓吓他们,不省事吗?”

徐尘突然睁目怒说:“谁说老子给吓死了?老子不是胆小的人,你们要杀就杀,别污辱我们。”,。

小芹讶然地问:“原来你们没有给吓死呀!”

扫雪也怨毒地说:“你这小丫头才给吓死!”

徐尘、扫雪又闭目不语。小芹问:“姐姐,他们会不会是自己扔自己出来?”

莫纹忍不住笑了:“傻丫头,一个人能自己扔自己吗?”

小芹想了一下:“我知道啦!姐姐,他们是怎么自己扔自己的了。”

“哦?你说来听听。”

“他们一定是急于逃走,看不见前面有颗大树,一头撞到大树上给弹了回来,这不是自己扔自己了吗?”

扫雪怒骂起来:“你这小狐狸才会自己撞到大树上去。胡说八道,你看看我们的头撞肿了没有?”

“那、那、那你们一定是身子撞在大树干上了。”

徐尘怒道:“老子是给人扔出来的。”

这两个阴掌门的使者,感到给小芹说得太不光彩了,一个武林一流高手,会自己撞在大树上给弹回来?就是死,也不能落得给人笑话。

小芹睁大眼睛:“你们真的给人扔了出来?我们怎么看不见人的?”

‘徐尘恨恨地说:“你们能看见,他就不是神秘的黑鹰了!”

小芹怔了怔:“真的是黑鹰?”

“不是黑鹰,有谁能扔我们?”

小芹的天真而又慧黠,徐尘、扫雪的好胜而又愚蠢,这么一问一答,便套出了他们是给黑鹰扔出来,要是直接追问,徐尘、扫雪恐怕宁死也不会说出来。

莫纹说:“你们怎么这般不小心,给黑鹰将你们似死狗般扔了出来?”

徐尘吼着:“他这是下三滥的行为,算什么英雄好汉?”

“哦?黑鹰怎么下三滥了?”

“他蓦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从背后偷袭我们,不是下三滥是什么?”

莫纹再问清楚,原来这两个杀星逃入树林中时,黑鹰一下从隐藏处跃出,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从前后将他们抓起,顺手就扔了出去。莫纹说:“他也是跟你们阴掌门学来的!你们从背后偷袭我就不是下三滥了?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下三滥也好,上三滥也好,你们打算怎样?”

“要杀要剐,又何必多问!”

“不过,我现在心情很好,不想杀你们了!”

“你放了我们?”

“我就这么放了你们,枉死在你们刀下剑下的人会不骂我吗?”

“那、那、那你想怎样?”

“废了你们的武功。”

“狐狸妖女,你不如杀了我们的好。”

“杀了你们,我感到太便宜了!我废了你们的武功,放你们走。要是你们有命走出湘西,见到那碧眼老头儿,告诉他,他以后的遭遇,会跟你们一样!”莫纹说时,一出手就废了他们的武功,又说:“走吧!你们的运气,比那马二稍好一点,他不但给废了武功,还终身瘫痪不能行动,而你们还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只是没有气力罢了!”

扫雪怨毒地骂着:“你这心狠手辣的狐狸女,怎不一掌了结了我们,让我们活受罪?你的心好狠呵!”

小芹说:“哎!我姐姐好心留下你们的性命,你不知感谢,怎么反而骂我姐姐了?”

扫雪一心求死,更破口大骂:“你这小狐狸,也不得好死!”

“噢!你怎么连我也骂了?”

“我不骂你,难道我还感谢你这小狐狸吗?我希望有一天,看见你们这两只狐狸活活给人吊死,皮也剥下来!”

莫纹微笑:“你骂够了没有?”

“我骂够怎样?不骂够又怎样?”

“你要是没有骂够,可以再骂,不然没有时间再骂了。”

“好呀!你杀我呀!”

“我不杀你,你回头看看,自有杀你们的人来了!”

扫雪回头一看,是那独臂的楚无门、言老寨主的大弟子,带着一些言家的人来了。楚无门,是阴掌门血洗言家寨时,在

安化城中从地道逃出来的幸运者,奉言家少寨主之命,一直在下梅山中隐藏着。莫纹和小芹来到下梅山,就由他安排这一切的行动。

徐尘、扫雪一见楚无门的到来,面色大变,他们知道自己要是落到了言家人的手中,会死得更惨。扫雪绝望地望着莫纹:“狐狸女,我求求你快杀了我们!”

“哎!你刚才不是还咒骂我们给人活活吊死,剥了皮吗?我还敢杀你们?”

“不!不!你修修好心,一掌杀了我们的好,我死了也会感激你这份情。”

小芹看得不忍:“姐姐!”

莫纹摇摇头:“雪姑娘,尽管我与阴掌门有千般仇,万般恨,但我与你之间,可没有什么仇怨,我不愿杀你,但也不愿你们继续为阴掌门卖命。”

这时,楚无门已带人进入树林,见莫纹、小芹已擒住了徐尘和扫雪,惊喜地说:“莫女侠,多谢你为湘西言家擒到了这两个杀星,我们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莫纹说:“他们两人,已给我废了武功,形同废人。我希望楚总管别再为难他们,保护他们离开湘西。”

“莫女侠这么吩咐,楚某怎敢不从?楚某也明白,以暴易暴,不是解结江湖纷争的最好办法。何况杀害楚某师父、师弟的元凶冷血,在浮坭山已活祭了楚某师父、师弟,再杀他们,也不能令死去的人复生。”

莫纹说:“那我将他们交给你啦!”

徐尘和扫雪,以极奇复杂的目光望着莫纹、小芹,其中有怨、有恨,有惊讶,也有感激。他们之所以一心求速死,只因为武功全失,就是任何一个村夫民妇,都可以杀了自己,何况自己结怨言家,又如何能离开湘西?只怕自己还没有走出下梅山,已给言家的人乱刀分尸了。他们以为莫纹用心险毒,先废了自己的武功,然后由言家的人活活来弄死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激怒莫纹,一掌结果自己来得痛快。现在听莫纹这么吩咐楚无门,楚无门又说了这么一段话,知道自己一条命是捡了回来,可以安全离开湘西。正所谓蝼蚁且贪生,何况是人?所以他们在怨恨中也含感激。

莫纹又对他们说:“今后是好是坏,何去何从,望你俩自爱。你们要是想活得长久些,最好是远离阴掌门,找一处偏静的地方住下来,不胜过在江湖上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扫雪仍悻悻地说:“那你怎么不找一处偏静的地方住下来,而在江湖上混的?”

莫纹说:“我何尝不想?可是,你们的碧眼老头能放过我吗?黑、白两道上一心想夺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人,能放过我吗?”

“你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去不行了?”

“雪姑娘,别的人我不知道,但那碧眼老头儿,我最清楚不过了,就算我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了出来,他能放过我吗?”

徐尘和扫雪不出声了。的确,莫纹了解碧眼教主,他们更了解自己的教主,一心想君临武林,又岂能容忍别人与他分享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他是武大郎开店,不容许别人高过自己,那怕是一样高也不行。尤其是学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的人,他是誓必杀了,永绝后患。

楚无门对他们说:“你们跟我们走吧!”

徐尘问:“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送你们离开湘西,你们想去哪里,楚某不想过问。”

徐尘长叹一声,拉着扫雪,默默跟着楚无门而去。果然,他们两人,真的远离了阴掌门,在西南边陲一处偏僻的地方住下来,生儿育女,得享晚年。初时,他们对莫纹的怨恨多于感激,以后,感激多于怨恨,最后,怨恨全消,感激却永远留在他们心中。他们的武功全失,但刀法、剑法以及如何去学刀学剑的方法没有丢失。他们将这些武功传给了儿女,但千叮万嘱儿女,切不可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中去,也不可投入武林中任何门派,学武主要是强身自卫或救人,不得他用。同时还叮嘱儿女,他们能生在世上,切不可忘了莫纹和小芹之恩,也别忘了独臂楚无门之情,有机会,要好好报答他们。此是后话,这里就不多说了。

是日,莫纹和小芹又悄然回到安化城中,而言四小姐和时逢春还没有回来,同时也不见痴儿的踪影。莫纹不放心地问言家的人:“慕容二公子去哪里了?”可是言家的人反问:“公子没在院子中玩吗?”有的就是说:“没看见。”最后还是那三位小厮说:“二公子一早就跑出去玩了。”

“你们怎么没跟着他?”

“五小姐,我们还没有起床,他就出去了,说去找叫化子玩,叫我们别跟着他。”

另一个小厮说:“是呵!我们想跟着他,刚穿好衣服,就已经不见了二公子啦。当时,天还没有亮哩!”

莫纹一怔:“天没亮,他就跑了出去?”

“是呵!”

“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呵!五小姐,我们也在四处找二公子的。”

原来这三个小厮,是奉命陪着痴儿玩的,一早不见了痴儿,心下害怕起来,不敢向大人们说,只是自己四下偷偷寻找,所以言家的大人没一个知道。

这下,莫纹慌了。小芹说:“姐姐,不会是少爷找到丐帮的弟子玩,忘记了回来?我去丐帮找找看。”

正说着,却见外面店铺=个伙计带着嘻嘻笑的痴儿回来了。莫纹一见,一颗心放了下来,小芹却嚷了起来:“少爷,你跑去哪里了?姐姐为你担心哩!”

“我出去找叫化们玩呀!”

“你怎么不在这里玩的?”

“昨夜我赢了钱啦!想请他们吃一顿好的,不用去讨饭呀!”

小芹给痴儿弄得啼笑皆非。莫纹沉下脸来:“那你还记得回来?”

“记得!记得!我怎么不记得呵!”

“好好,你会找人玩了,也会请人吃饭了!还回来干吗?”

痴儿愕然:“姐姐,你生气了_?我赢了钱,请他们吃饭不好吗?他们上次可请过我吃饭,又带我上街讨吃的。”

的确,这痴儿重情,请叫化们吃一顿,无可非议。莫纹叹了一声:“小冤家!你怎么不怕我担心?”

小芹说:“少爷,你还不快向姐姐认错!”

“我,我错了吗?”

“少爷,姐姐为你担心啦!怕你碰上阴掌门的人啦!万一你出了事,叫姐姐怎么过?不难受吗?”

痴儿见莫纹生了那么大的气,害怕了。连连作揖说:“是我不好,是我错了!姐姐,你千万别生气,你打我好不好?”

莫纹又怎舍得打他?见他认错,气也消了下来:“我打你干什么呵!”

“姐姐,你打打我,气就会消了!过去奶奶见我不听话,一生气便打我,就不生气了!”

莫纹忍不住笑起来:“你奶奶经常打你吗?”

“经常打呵!有时还将我扔出房门,摔得我好痛。姐姐,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那不用打我了?”

“兄弟,其实你请丐帮的人吃一顿,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不该一个人跑出去。”

小芹说:“是呀!万一碰上了阴掌门的人,少爷怎么办?”

“我不会碰上他们的。”

“你怎么不会碰上他们?”

“我听人说,他们害怕碰上姐姐,全都躲了起来,连赌场饭店也不敢开了。”

“那少爷也不能一个人跑出去。”

“好好!我以后不一个人跑出去了,叫人伴着我出去。”

“少爷最好别出去玩。”

“可是你和姐姐,又不带我出去玩,我—个人在这里好闷。”

这时,言四小姐和时逢春双双回来丁。四小姐十分意外:“二妹、三妹,你们这么快就回来?没碰上那两个杀星?”

小芹说:“大姐,我们碰上了,姐姐刚出手一招,便吓跑了他们,最后给姐姐废了武功。交给了楚总管,放他们离开。”

“放他们离开?”

“足呵,姐姐不忍杀了他们,放他们走了!大姐,他们已全无武功,跟—般人—样,任何一个有力的村民乡妇,都可以杀了他们。”

莫纹问:“大姐,你不会怪我放了他们吧?”

言四小姐说:“我怎会怪二妹?不过,别人说你是心很手辣的狐狸女,我看可不像。二妹,看来你的心比任何人都来得仁慈,不愿多杀人。”

莫纹—笑:“这要看什么人了,要是碧眼教主,我—定杀了他。还有武林中的伪君子,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因为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很能迷惑人的。”

小芹问:“大姐,你们那边怎样?”

“我们初时伤了他们一些人,后来我与苏三娘交锋……”

莫纹问:“大姐!你没伤了她吧?”

“二妹,苏三娘的武功很好,我自问单打独斗,不是她的对手。她正要—刀可以伤我时,突然收刀说,‘四小姐!你快带人走吧!我不愿伤了你,你也最好不要再轻易露面。’于是我们一边故意交锋一边说话。我问:‘为什么?’她说:‘四小姐,我明白你报仇心切,可是,凭你眼前的武功,恐怕不行,你最好等莫姑娘来了再说。’我说:‘莫姑娘已来了,她还托我向你问候。’她惊问:‘现在在哪里?’我说:‘昨夜里她已大闹了安化,今天一早,和我又血洗了浮坭山,杀了冷血和所有的人,莫姑娘叫我请你最好别再插手湘西之事,洁身自爱。’她一时怔住了,半晌问:‘这是真的?’我说:‘真的,我绝不会骗你,苏女侠,你还是带人走吧,不然,我后面的人马赶来,他们会不顾死活的拼杀,双方徒增死亡。’最后,她看了我一眼,说:‘好!我带人走,不过你们杀了冷血和那些杀手,我们教主和法王不会甘心的,你和莫姑娘要千万小心了!’于是,她向她的手下人喝道:‘我们快走!青衣狐狸出现了!’这样,苏三娘便带人似潮水般向长沙府奔逃……”

莫纹问:“大姐,你就没有再伤她的人?”

“没有!”

莫纹笑着:“大姐,你说我仁慈,我看你比我还仁慈。徐尘、扫雪所带来的十多名武士,我就几乎全杀了,顶多只逃走了三位武士。”

小芹说:“姐姐,那是他们自取的,怪不得你。姐姐不这样,那些暗器不全射中了你吗?”

四小姐惊异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当小芹一说,四小姐和时逢春都惊奇起来:“原来二妹还身怀这一门惊世绝技,这可是一百多年在武林中已失传了的流云飞袖神功呵!怪不得二妹出手一招,就将这两个杀星惊跑了!”

本来莫纹重出江湖,已引起黑、白两道上所有人的注目了,可是不到两日,她便血洗了浮坭山,一举而杀了碧眼教主的嫡传弟子冷血和法王的八名杀手,同时还废了两位使者的武功,一使阴掌门在湘西用血换来的大块地盘,新建立起来的一个巢穴,毁于一旦。这不但惊震了阴掌门的人,令他们称雄中原武林的野心,受到了沉重的一击,同时也惊震了整个武林。有的人惊喜交集,弹冠相庆;有的人暗暗拍手称快,说天道有眼。连少林寺的高僧枯木、竹木两位禅师也合什仰天而说:“莫施主重出江湖,从此武林有救,江湖幸甚。”丐帮的金帮主也激动地说:“这个丫头,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该阴掌门走上灭亡之路了!”

当然也有人惊愕骇然:这个青衣狐狸,真是胆大包天,敢去挑阴掌门。的确,阴掌门这时在江湖上的声威,有如日升中天,谁也不敢去招惹,只要有人敢对阴掌门无理,便是招来灭门之祸。可是莫纹一出江湖,不但敢去招惹,更杀了名动湖广的小魔王冷血,毁了阴掌门在湘西的巢穴,又怎不令一些怀有野心、企图夺取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人瞠目结舌,惊震不已?

消息很快传到了碧眼教主的耳中,这个平时道貌岸然,宛一如神仙一流的人物,竟一时失了态,勃然大怒,一掌而拍碎了一张大理石的酸枝圆桌,白须抖动,目露凶光,吼道:“老夫不活捉了青衣狐狸,将她剥皮抽筋,便解不了恨!”吓得在他跟前的苏总管,轻风、明月两使者和四名紧身护卫杀手面色大变,谁也不敢出声,个个垂手而立。

碧眼教主目光凶恶地扫了他们一眼:“这头狐狸复出江湖,怎么你们一点也不知道?让她杀了冷血?”

众人更不敢回答。教主怒在当头,一下逆了他意,谁的人头就要落地。方君玉和冷血,都是碧眼教主最心爱的人。一个是他的义子;一个是他亲传的弟子,都是他心目中的衣钵传人。上次莫纹将方君玉杀了,这老魔已是大怒,从而带人马血洗了湘西言家。现在,莫纹又将他的另一衣钵传人冷血杀了,不啻断了这老魔之根,这怎不叫他震怒?

不知过了多久,碧眼教主的怒气才平静下来,问苏总管:“现这头狐狸在哪里?”

苏总管说:“报告教主,据下面的报告,这头狡黠的狐狸仍在湘西安化县附近一带出没。”

“有没有她确实落脚的地点?”

“教主,青衣狐狸狡黠异常,行踪飘忽、出没无常,没有固定的地点。最近,她与一位自称小狐狸的女伴,突然出现在辰州府,将我们在湘西最后的两名杀手也挑翻了,适得我们的人全部离开了湘西,而集中在长沙。”

“那头小狐狸武功也很好么?”

“教王,她能剑挑了我们的杀手,武功想必是很好。传说,这头小狐狸狡慧不下于青衣狐狸,更会迎风柳步。”

“迎风柳步?她是天山派的弟子?”

“教主,似乎天山派没有女弟子。”

“那她怎么会迎风柳步了?”

“教主!迎风柳步,也是慕容家的一门绝技。”

“那么说,这头小狐狸是慕容家的人?”

“不是!”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有人目睹过她的剑法,有些招式,似乎跟我们剑法的一些招式相似,但更多的似昆仑剑法,却不是慕容家的剑法。”

“她到底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不清楚,但她武功来得很杂,青衣狐狸有她相助,那真是如虎添翼,是我们又一个可怕的劲敌。”

碧眼教主目视苏总管:“无论如何,你和轻风两人,务必查出她们出没的地方。这两只狐狸不死,老人难以安寝!”

“我们拉队回长沙!”

苏总管—怔问:“教主,我们不进攻丐帮了?”

“先活捉了这两只狐狸才说。丐帮,它迟早是我们盘中之食,走不了。”

这个碧眼教主,他和西天法王,一个取少林,一个犯丐帮,满以为拿下了中原武林这两大名门正派,从而君临江湖,中原武林还有什么门派不臣服?谁知半个月过去,双方还是相持不下,互有伤亡。丐帮是使洞庭之险和打狗阵法,少林寺是据嵩山之峻和罗汉阵法,使阴掌门的人难以越雷池半步。谁知湘西青衣狐狸重出,还有一个小狐狸相助,毁了阴掌门的后院,打乱了阴掌门的步法,逼得碧眼教主不得不离开岳阳,转回长沙,要回转身来对付青衣狐狸,从而解了丐帮之围。

当然,吸引碧眼教主转回长沙,虎视湘西的,不单是莫纹和小芹,而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碧眼教主感到莫纹在江湖上失踪丁大半年,一旦复出,那就是说,莫纹在这大半年中,潜伏在一处没人知晓的地方,在练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他从小狐狸会迎风柳步,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莫纹每一次在江湖上失踪之后重出,那就是说,这头狐狸又学到一门慕容家的绝技了,因而武功一次比一次高。这一次莫纹一举而杀了冷血等人,其武功又不知比以前高出了多少倍,连那头小狐狸,也成为了一个可怕的劲敌,可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真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谁得到了,便可无敌于天下。单是其中的—门绝技,学会了,是可以傲视天下群雄。

碧眼教主想到这里,更是将莫纹恨得牙痒痒,自己苦心积虑,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财力和心计,好不容易盼到了慕容小燕身死,便一举东进,满以为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夺到手。谁知半路上杀出了这么一只青衣狐狸,冷手捡得了一个热煎堆,一下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夺了去,而且还一次又一次学到了慕容家的一门绝技,怎不叫这老魔恼恨,羡慕异常?这一次,他要亲自出面捉这只狐狸了,所以才拉队回长沙,放弃了进攻丐帮的行动。他不相信凭自己的武功、机智和手下的一批人,捉不到青衣狐狸。一旦捉到了,不怕青衣狐狸不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这个老魔,了解一个少女最害怕是什么,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一旦威胁要侵犯她最害怕的地方,她就什么也会说了出来。碧眼教主回到长沙岳麓山的第二天,苏总管向他报告说,青衣狐狸和那头小狐狸在宁乡的大沩山中出现了。

碧眼教主大喜:“好!想办法拖住这头狐狸,这一次不能让她跑了!老夫要亲自去会会她。”

到底碧眼教主能否会到莫纹和小芹,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沩山激战

上官林不由一怔,急向云中燕看去。只见云中燕鬓发紊乱,木然无语,鲜血从手臂的臑上奇穴渗透出来。臑上是经外奇穴,给人刺中,不但一条手臂不能动弹,就是全身也半麻木。幸而云中燕会用六阳真气护体,加上莫纹剑下留情,剑尖略挑破肌肉而矣。上官林大惊:“云女侠,你怎么了?”急奔了过去。

云中燕摇摇头,身子软软的,声音低低地说:“我没什么。”她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莫纹,奇异、惊愕、疑惑、感激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最后长叹一声:“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今日暂别,他日再会。”说完,宛如轻燕,一纵而逝,消失在夜空中。

上官林急叫:“云女侠,云女侠。”可是云中燕早已走远了。

莫纹说:“你不用喊叫了,她走远啦。我们之间,要不要来一次交手?”

上官林一拔剑,说:“在下明知不敌,但也想向姑娘讨教两招。”

“你既然明知不敌,又何必硬来?你尽可以离开这里,我不拦你。”

上官林感到自己这么一走,太不光彩了。交锋吗?连云中燕这样的拔尖高手,也败在这妖女的剑下,自己能敌吗?正在迟疑时,蓦然间,月夜黑幕里,又一连落下了四条人影。

上官林一见大喜:“禅师、道长,你们来得太好了!”

这先后而来的四个人,是少林寺的枯木禅师,武当山的青风道长,峨嵋派的清和子以及恒山派的方圆圆女侠,这四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四大门派的精英。

他们能及时赶来;主要是丐帮弟子事先放出了特有的联络信号。当莫纹和慕容智进入罗城时,便被丐帮的一位弟子发现,立刻就放出信号。这么一来,不但中原几大名门正派的人知道了莫纹的下落,黑道上的人也知道了,因此才有大瑶山鬼七、马面和上官林、云中燕先后出现……

四位来人中,只有方圆圆是位女子,她首先关心的是云中燕,向上官林:“云女侠呢?她没赶来?”

上官林说:“云中燕已给这妖女刺伤走了。”

众人一听,不由愕异相视。连当今的一等剑手,轻功剑术称绝的云中燕也败在这青衣少女的剑下,其武功可想而知了。顿时四下分散,围着莫纹组成了一个包围圈。

莫纹见一下来了这么多武林高手,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四位高手,她与枯木禅师、清和子在紫竹山庄中见过面,也曾与枯木禅师交过锋,知道这个老和尚的内劲高过自己。论单打独斗,她并不害怕这个光头和尚,但他们联手齐上,自己今夜就不知能不能走脱了。她不动声色地说:“真没想到,光头和尚,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枯木禅师合什说:“阿弥陀佛,女施主用的好计,将贫僧等人骗走,而夺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贫僧劝女施主还是将武功绝学秘本留下,并随贫僧往少林寺走一趟的好。”

“哎!光头和尚,你大概今夜里吃了太多的大蒜头吧?”

“女施主这话怎讲?”

“口气好大呀!”

“女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光头和尚,你少林寺是乐园吗?整日吃斋念佛,不苦?再说,我跟了你去少林寺,你就不担心我将你寺里大雄宝殿中的三尊大菩萨掀了下来,打个稀烂?”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清和子生气地说:“小妖女,你将不将慕容家的武功秘本留下来?”

“看来,你们是要联手齐上了?”

其他人倒没怎么出声,上官林忍不住说话了:“跟你这邪派女妖,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们要的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又不是想跟你比武过招。”

清和子点点头:“上官少侠说得不错,要是女居士将慕容家的武功秘本留下来,女居士想比武试招,贫道却也愿意奉陪。”

上官林和清和子都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及云中燕,若单打独斗,怎么也敌不了莫纹,心里的确想联手对付这妖女。但担心枯木禅师和青风道长不愿意联手,所以才将话挑明。

莫纹冷笑一声:“你们何必说得这么好听?联手齐上好了。”

青风道长动怒说:“对付你这小妖女,用得着我们联手么?”

莫纹问:“那么说,你要和我单打独斗?”

“不错,贫道要看看你的高招,配不配你所说的话。”

青风道长深得上代掌门人常怀玉太极两仪剑的精奥,除了内力和火候不及掌门师兄青松道长外,却也是当今武林八大剑手之一,剑法在云中燕之上。所谓八大剑手,就是除了慕容小燕、玉罗刹、时不遇和点苍派的万里豹儿(这些人物见拙作《神州传奇》《奇侠传奇》中)等上一辈剑法名家外,是指青松道长、云中燕、清和子、方圆圆等人而言。上官林虽然号称铁剑无敌,却排不上八大剑手之列。

莫纹扬扬眉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话配不配得上,但要是你一人独自而上,恐怕你讨不了什么便宜。”

青风大怒:“妖女,出剑!”

上官林急道:“道长,你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贫道上了她什么当了?”

“她有意用话激怒道长。我看,我们还是先联手将她怀中慕容家的武功秘本夺下来再说,同时也提防她再次用计溜走了。”

“凭贫道的剑,难道还不能逼她交出来?”

上官林皱着眉不出声了。莫纹微笑着说:“你这长毛道士,怎么将姓上官的好心当成驴肺了?他担心你丢丑呀。我看,你还是与他们联手齐上才是。”

青风道长气得大吼:“妖女,快出剑,不然,贫道先出手了。”

莫纹心想:这个牛鼻子道士,气急如此,恐怕剑术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任何一位武林高手,在临阵之时,切忌盛怒,他难道不知?这道士如此不经得起激,对付他就比对付云中燕易多了。莫纹徐徐提剑说:“小心,我先出手啦!”便轻轻一剑刺出。

这一剑虽是轻轻刺出,但含着多种不同的变化。青风道士“哼”了一下,一剑就将它拨开。谁知莫纹手腕轻转,剑突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到青风道长的下腹去。

青风道长一怔,急忙后退,将剑尖划成一个小圈圈。顿时,小圈圈化大圈圈,大圈圈套小圈圈,将剑使得全无半点破绽。这还是武当派的太极两仪剑法,圈内圈外,全是剑刃闪闪,只要对手冒险进招,不是手断剑落,也必中剑带伤。这,一招的确逼得莫纹无法进招,只能像蝶舞似的,在青风道长身前身后翻腾飞纵,一出剑,便为青风道长的剑砸飞碰斜。莫纹暗暗叹道:想不到这牛鼻子道士使得这么一手上乘剑法,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刚柔相济。尽管他的剑术论到威猛凌厉、快速多变不及昆仑派的追魂剑,但有攻有守这一点却胜过云中燕的追魂剑法多了。

转眼之间,双方交战不知多少回合,青风道长俨然已占上风,步步逼紧莫纹。尽管莫纹的剑法诡异,变化莫测,但在这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太极两仪剑法下,一时也变成了老虎咬龟,无从着手。

最后,莫纹“呀”的一声,人向后退,青风道长一见,剑锋便直取莫纹。谁知他这么一来,却露出了破绽。莫纹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刹那时机,人起剑出,一下便刺中了青风道长右手腕上的太渊、太陵两穴。莫纹这一招;如电光火石般的快。青风道长“呀”了一声,跟着“当”的一下,剑掉落地,人也似木鸡般站着不动了。

莫纹剑尖指着青风道长的廉泉穴。也正在这时,一物件从黑夜激射而来,震偏了莫纹的剑,跟着又是一物飞到,直取莫纹的太阳穴,逼得莫纹轻纵闪开,从而使青风道长避免了难堪的场面。清和子、方圆圆、上官林见状立时一齐拔剑围上来。

莫纹连连冷笑:“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突施暗器,不害臊吗?”

屋顶上有个人嘻嘻笑着说:“嗨!这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叫化看得太高兴,随手将两根吃剩的鸡骨丢了下来,可不是什么暗器呵!你看清楚一点,别冤枉了人。”

莫纹在月下一看,果然是两根鸡骨,不禁心头悚然。这两根鸡骨,来势劲猛,能震开了自己手中的剑,这叫化的内力可不小呵!

上官林等人都大喜了:“笑长老,你也赶到了?”

笑长老在瓦面上说:“对不起,我叫化轻功不好,比你们迟到了。”说着,他没有从瓦面上跳下来,而是攀檐附墙角爬了下来,趿着一双烂拖鞋,踢踢嗒嗒走到莫纹面前,笑嘻瞎说:“小女妖,我们又见面了。”

莫纹一怔:“又是你?”

原来莫纹离开梵净山时,第一个碰上的江湖中人,就是这个笑嘻嘻的叫化。他横卧在山道的树荫之下,挡住了道路。莫纹骑在骡背上,没法通过,只好叫醒他让路。谁知他眼皮也不睁开,挥手说:“去,去,我刚刚入睡,你怎么就来打扰我了?你让我再睡睡好不好?”

第三十九回 黑鹰真相

莫纹一见这叫化衣衫褴褛,蓬首垢面,但一张脸滑稽像令人发笑,便说:“你怎么睡在路中间呢?要睡也睡到一边去呀!”

“哎哎,你别吵我好不好?”

“喂!你再不起来,别怪我的骡子踩着你了。”

“踩吧,踩吧,踩死了我,我今后就不用再去向人家讨吃了。”

“要是踩不死,踩断了你的手脚怎么办?”

“那不行,你要踩就得踩死我,踩断了我的手脚,我不死不活的,走又不能走,怎么去讨吃?”

“那你起来呀!”

“你行行好吧,我叫化倦得很,怎么有力气爬起来呢?要不,你就动手将我的身子搬到一边去吧。”

“好呀!你不起来,就断手断脚好了。”

莫纹便吆喝骡子走,吓得这叫化慌忙跳了起来:“喂喂,你怎么真的要踩断我叫化的手脚?不怕造孽么?”

莫纹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起来哩!”

“你、你是故意吓我叫化的?”

“不吓你,你会起来吗?”

莫纹话虽是这样说,但从叫化跳起来的敏捷身手看出,这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会武功的人。不由暗暗警惕,以防意外。可是叫化揪着自己脑袋的头发,呆了会说:“好,好,我叫化算怕了你了。”说着,从骡侧一擦而过,趿着烂鞋,踢踢嗒嗒地走开了。

莫纹反而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叫化就这么的走了。没有找自己的麻烦。她越想越感到不对,这叫化不会无端端地睡在这山道上的,她看了看骡背旁挂着的行囊,用手摸摸,不由吃了一惊:一个装有金银的小袋不翼而飞。原来这叫化是个高明的小偷,将自己的金银偷去了。她急忙拍骡追赶,可是那叫化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追也无从去追赶。莫纹经过了这一次教训,不能不处处小心了。现在一见这叫化,她不由脱口说:“又是你!?”

叫化嘻嘻笑了笑:“你们算是有缘份,又碰上了。”

“你这小偷,偷去了我的金银,快将金银还给我。”

“喂喂,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几时偷了你的金银?这话传到了官府的耳中,我叫化不是要坐牢的吗?再说,你那一小袋的金银,恐怕来路也不正。”

“怎么不正了?”

“你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敢偷,你那一小袋金银难道不是偷来的?”

“叫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就是叫化吗?又是什么人了?”

枯木禅师说:“女施主,他就是武林中人称的一见笑,丐帮中的长老。”

“哎哎,你这光头和尚,怎么亮了我叫化的底了?你不说出来多好。”

方圆圆笑问:“怎么不说出才好呢?”

“一说出来,我叫化再也没法子偷到她怀中的那些秘本啦!”

莫纹愕异:“你怎么知道秘本在我怀里?”

“嘻嘻,我叫化要是看不出,今后又怎能去偷东西?”“好呀,你这小偷,这下不打自招了吧?快还我的金银来!”

“嘻嘻,我还你金银可以,你也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我们大家来个物归原主。”

“叫化,你想得多美。”

“你不愿意交换?”

“愿意是愿意,不过,我太吃亏了!”

“那你想怎样交换?”

“添上你这颗脏脑袋。”

“你要我叫化的这颗脏脑袋?”

“是呀!你愿不愿交换?”

“没脑袋,我叫化怎么吃饭?”

“以后就不用吃了!”

上官林说:“笑长老,别跟她多说。我们大家联手齐上好了。”

莫纹说:“其实你们早应这样才是。”

双方正在剑拔弩张,房里的痴儿慕容智突然惊恐地奔了出来,大喊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一直到莫纹的面前。双方的兵器不期然放了下来。

莫纹问:“你怕什么?谁吓你了?”

“鬼。”

“鬼!?什么鬼?”

“姐姐,房间有一个好可怕的鬼。”

莫纹愕然:“真的?”

“姐姐,是真的呀!一个不见眼睛、鼻子的黑鬼,从窗口跳进来,吓死我了!”

莫纹不由望了上官林、方圆圆、清和子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叫化的身上,冷冷地问:“叫化,是不是你带了同伴来,悄悄地摸到我房间里偷东西?”

众人见痴儿慕容智突然奔了出来,已有些意外。听了这痴儿的话,更愕异了。现在又听到莫纹问笑长老的话,一想不错。世上真的有鬼吗?这不可信。就算有,在这么多武林高手交锋的时刻,也不会贸然大胆出现。只有一个可能,是丐帮的人想去搜索武功秘本。所以大家都望着笑长老了。

笑长老见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笑不出来了,问:“你们望着我干嘛?”

方圆圆问:“你没有带人来?”

“没有呵!”

“你们丐帮的人也没有来?”

“这个我叫化就不知道了!”

莫纹说:“你这笑叫化,别给我装神弄鬼。要是我房间里少了任何一样的东西,我唯你是问。”

“你别冤枉我,你最好到房间里看看少了什么的。”

“你怕我不去看么?”

莫纹提剑便往房间走,痴儿慕容智拉着她:“姐姐,你别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

“那、那、那鬼太可怕了。”

“兄弟,你害怕,你就留在这院子里。”

“不、不,我怕,我跟着姐姐。”

双方本来敌意很浓,要分个生死胜负。给痴儿这么一闹,杀气全冲淡了。大家为了想看看事情的究竟如何,不期闪开,让莫纹和慕容智回到房间里去。

莫纹回到房间一看,鬼七的尸体仍在,马面却不见了,见自己行囊中的金银、衣物也没有少,已知这不是丐帮的人所为,是大瑶山的人将马面救走了。她一下想起,我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她故意大声问:“咦!人哩?”

痴儿说:“我,我不知道呵!”

莫纹轻问痴儿:“你跟我还是跟他们?”

“我跟姐姐。”

莫纹又大声说:“快,快看看床下,那鬼有没有躲在那里。”一边用密音入耳之功说,“兄弟,我先走,你明天一早骑着我的骡出城,我自会找到你。”

“唔!姐姐,他们人多,你别跟他们打架。”

第四十回 洞庭龙君

莫纹感到讶异,她奇怪的是痴儿竟然会说出这话来。尽管语气只八岁孩子的语气,见解也是孩子们的见解,但他怎么不害怕?愿一个人留下来?这就不是一般孩子的表现了!这个痴儿是真痴还是假痴?她不及多想了,身形一闪,如轻烟般飘出窗外,悄然跃上对面民房瓦面,立时消失在月夜中。

枯木禅师等几大武林高手仍在院子中,凝神倾听房间里动静,也听到了小妖女和痴儿的说话。他们感到房间如有什么鬼怪出现,既然不是丐帮的人,那必是黑道上的高手,绝不会是白道上的人。因为侠义中的人物,一向光明磊落,没有必要装神弄鬼。最后,他们听到痴儿大叫大喊:“姐姐,你别追呀,我怕!”

众人不由一旺,急忙进房一看,房里除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和痴儿外,那小妖女早已不见踪影。上官林急问痴儿:“小庄主,那小妖女呢?”

慕容智茫然:“小妖女?”

方圆圆说:“就是你叫姐姐的人呀!”

“她、她,”痴儿指着窗口,“她、她去追那个鬼了。”

一见笑叫化一拍脑袋:“不好!我们又上那小妖女的当,她趁机逃走了。”

上官林一跺脚,叫道:“好狡猾的妖女,我们快追!”自己先从窗口纵上了瓦面。其他人也跟着纵上瓦面。只有方圆圆和青风道长没走。方圆圆问青风:“道长,你的伤怎样了?”

青风道长说:“不要紧,这点伤没事。方女侠,你也快去追吧,别叫这小妖女带着慕容家的武功秘本跑掉,那将是武林中的一场灾难。”

“那道长好好休息。”

方圆圆纵上瓦面,举目在月下顾盼,只见正南方,有几条黑影先舌似箭离弦般地飞奔。看来那邪派小妖女往南逃跑了,自己也舒展轻功追去。

在几大高手中,以枯木禅师和丐帮的一见笑轻功最好,他们首先紧追前面的一条黑影不放,在离城三十多里的荒野上,枯木禅师一纵身,便落在那黑影的前面,拦住了黑影的去路,说:“女施主,别走了。”

一见笑却落在黑影的身后,说:“小妖女.看你还往哪里跑!”

黑影停了下来,枯木禅师和一见笑一看,不由全傻了眼。这黑影根本不是什么小妖女莫纹,而是一位面目颇俊的青年男子,一见笑急问:“你是谁?”

那青年男子故作愕异:“在下黄剑琴,江湖上人称飞盗俏郎君。你们说什么女施主、小妖女的?”

显然,飞盗黄剑琴有意掩护莫纹,将这几大门派的高手引来南面,让莫纹悄悄地从北面逃掉了。

一见笑问:“你在追什么?”

“在下在追赶一位青衣女子。”

“追赶一位青衣女子?那女子呢?”

“给你们这么一阻拦,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清和子、上官林、方圆圆也先后赶来。上官林问:“禅师、长老,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妖女呢?”

一见笑变成了一见哭,说:“我们给这飞贼误了大事,让那小妖女跑掉了!快,我们再分头追,千万别让她跑掉。”

可是,莫纹虽然摆脱了这几大门派的高手,但在北面,却给一伙黑道上的人物拦住了。

这伙黑道人物,行为极为机密,不但盯踪莫纹,也盯踪着几大名门正派高手的行动,只要这些正派高手一抢到武功秘笈,他们便会出来,至于名门正派高手与莫纹打生打死,他们却冷眼旁观,绝不插手。

再说,莫纹在月下一口气连奔了六七十里,最后在树林边停下来,望望四周,似乎无人,但她隐隐感到,仿佛是有人尾随着自己的,暗想:难道那奴才没有将那几位引开?让他们跟踪而来?那这奴才太没有用了。

蓦然,莫纹感到身后一阵轻风骤起,情知不妙,一个灵猴身法跃起,倒翻上身后的一颗树上,往下一看,一条黑衣汉子,朴刀雪亮似水,正砍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莫纹顿时生怒,这人怎么这般无耻,竟敢暗算我?人落剑出,快若电闪,直挑那人脑后的玉枧穴。想不到这黑衣汉子身手敏捷,转身以刀相架。莫纹避开了他的刀锋,剑走轻灵,剑尖一直不离这人身上各处的要穴。奠纹恼恨这汉子偷袭暗算,不像对武当、昆仑的人那般留情了,出手都是无情杀着,出剑三四招后,便逼得这黑衣汉子连连后退,连反击的余地也没有,最后莫纹一招芙蓉出水,便挑断了他手腕上的太阴肺经,先令他握刀的右手全废;跟着剑尖贴在这汉子膻中穴上,冷冷地问:“说!你是什么人,竟敢暗算我?”

突然,有三股劲风从左右和后面几乎同时射来,莫纹这时的灵猴身法发挥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地,人如青鹤,冲天跃起,剑尖也从眼前这黑衣汉子的膻中穴划到了天突穴,划开了整整一条成三寸深的裂缝。莫纹不但闪开了这三股不同方向射来的暗器,挑翻了黑衣汉子,人在半空中,宛如飞翔的紫燕,一个轻翻,骤起骤落,倏然落在左面发射暗器的地方,剑出如电。只听见一声惨叫,又一条伏在草中的黑衣汉子给莫纹挑飞起来.摔到三丈的远处,变成了一具尸首。

莫纹抖出了这两招中原武林少见的武功,诡异绝伦,出手见尸,一时将四周埋伏着的贼人全惊震了!半晌,一位持剑的黑衣人从树林中闪身出来,说道:“莫姑娘,好深厚的武功,果然是名不虚传,令在下大开眼界。”

莫纹先镇定了自己,持剑侧头问:“你是谁?”

“在下无名无姓,绰号血雨腥风,西域玄冥阴掌派的一名弟子。”

莫纹恢复了常态,一笑:“我要是没看错,你就是那位轻风使者吧?”

“莫姑娘见笑了。”

“听说无影无盗在你剑下走不了十招,是不是有这回事?”

“那只是这飞贼武功不济,并不是在下的武功好。”

“看来你还蛮谦虚的。你这次来,大概也是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吧?”

轻风使者点点头:“姑娘说得不错。”

“武功秘本就在我身上,你打算怎么要?”

“在下愿化干戈为玉帛,当然希望姑娘能自动交出来。这样,姑娘今后在江湖上走动,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你想,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姑娘怎么不相信在下的话?”

“我交了出来,你们就不会杀人灭口?这样,你们既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黑锅让我死后背着,江湖上就无人知道是你们拿了,一劳永逸,多好的算盘。”

“姑娘不愧是个聪明人。”

“你们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拨错了一颗子。”

轻风一笑:“拨错了什么子?”

“你以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在我身上吗?”

“不在姑娘身上在什么地方?”

“我总不会那么傻,将那些本本带在身上,一路来,我不会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么?所以就算你们能杀了我,也得不到那些武学秘本,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你们杀了我,一定要做得十分的干净,一旦让我梵净山庄的人知道,我实在担心玄冥阴掌这一派,从此在武林除名。”

轻风带笑地说:“姑娘不但武功极俊,口齿也伶俐。据在下所知,那武功秘本,姑娘一直藏在怀里,并没有收藏在别的地方。”

“哦!?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姑娘在罗城一投店,在下便有人注意姑娘的行踪了。大瑶山的人要毒杀姑娘,中原七大名门正派与姑娘交手,以及姑娘一路奔来,都没有离开我派人的耳目。”

“你以为我怀中的那几部本本是真的吗?”

“难道不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我离开紫竹山庄几天了?”

“就是连今夜,也不到九天。”

“在罗城投店前的几天,我不会做手脚,将真的换成假的了?”

“那么说,姑娘将真的收藏起来了?”

“这就是你算盘中拨错的一颗子。”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将这颗子重新拨过。”

“怎么拨法?”

“只好请姑娘跟随在下几天。”

“那你们等着七大门派的人来找麻烦好了,说不定我梵净山庄也会闻风而来。”

“姑娘放心,在下也会像姑娘收藏那些武功秘本一样,将姑娘收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不错,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我这张嘴对秘密的东西,一向是守口如瓶,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轻风望着莫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下还忘记了告诉姑娘一件事。”

第四十一回 夜闯龙府

“什么事?”

“在下一向对姑娘们不大规矩,尤其是对漂亮的姑娘,更不能坐怀不乱。”

莫纹柳眉一竖:“你找死了!”

“不敢,只要在下与姑娘一亲近,姑娘就会什么也说出来,不但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就是梵净山庄的武功,在下也希望得到。”

“似乎我就在你掌中的了?”

“在下也知道不劳而获的东西,是怎么也得不到的。”

“我担心你劳而无功,连性命也赔上。”

“这不用姑娘担心,只要姑娘落在我派人的手中,在下赔上一条命也不错。”

莫纹一剑突然刺出,轻风一纵避开,一边说:“姑娘,请慎重一些,最好还是先别动刀动枪的好!”

“你不是愿意赔上一命吗?”

“姑娘最好先看清楚四周,再动手也不迟。”轻风说时,一拍掌。顿时四周的草丛乱石中和树林里,闪出了三十多个一色的黑衣人,其中二十多个人手中挽着强弓怒箭。

莫纹一看,不由怔住了,怎么自己这般大意,没发觉这一带竟藏了这么多的人?暗暗运真气护身,以防流矢飞箭。

轻风笑着:“姑娘看清楚了吧?在下还想告诉姑娘一件事,他们的箭头、刀刃、剑锋,都是淬了使人迷晕的巨毒,只要不小心碰上一下,就无法再行动了。”

莫纹问:“奇怪,你好像算定我会来这里,早就在四周埋伏了这么多人。”

“就算姑娘在别处出现,也会碰上这么多的人。”

“那么说,玄冥阴掌这次是倾巢而出啦!”

“姑娘错了!在下这些兄弟们,一个个轻功极好,不管姑娘在哪里出现,他们都会先后跟踪而至。”

“想不到西域玄冥阴掌派有这么多高手,看来你们不只是为了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还想称霸武林吧?”

“姑娘要是聪明的,最好还是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可惜我笨得很呢!”

“姑娘莫怪在下下命令了!”

“是吗?”莫纹身形骤然跃起,如流星飞矢,直扑东面。轻风一见,急下令:“放!”

顿时,箭如雨般直取莫纹。莫纹人在空中,挥剑如一道光墙,纷纷将射来的箭打落击飞,人落剑飞,将东面一伙埋伏的黑衣人,刹时挑翻了几个,惨声叫声迭起。

轻风以为莫纹想纵身而逃,所以才急下令放箭。莫纹却想先杀掉一个方向的敌贼,采取伤十指不如断一指的战略,先消灭了一个方向的贼人,减少了贼人的力量,进可以再次杀敌,退可以冲开一缺口而走。莫纹这一出人意外的举动,令黑衣人既惊震又大怒。东面一些没给莫纹挑翻放倒的黑衣人,再也不能放箭了,只好短兵相接,拔刀扑来,这么一来其他埋伏的弓箭手,也不好放箭了,怕射伤了自己人。

莫纹一落到贼人中间,心反而定了,剑击如风,挑、削、砍、刺,一连又放倒了七八个贼人,梵净山庄的剑法,辛辣刁狠异常,这才是真正的追魂夺命剑。

轻风急得再叫:“快!给我再放箭!”

一黑衣人问:“使者,这不伤了自己人?”

因为还有两个武功较好的黑衣人,仍在与莫纹拼杀。

轻风咬着牙说:“放!先射倒这小妞再说。”

顿时,乱箭如雨般射出。莫纹想不到轻风连自己人的生死也不顾。她一方面要与这两个黑衣人交锋,一方面又要防箭。最后,她虽砍翻了两个贼人,自己大腿也中了一箭,几乎站立不稳。

轻风见莫纹中箭,便喝声:“停!”人也跃起,来到莫纹前面不远的地方,拔剑问:“小妞儿,你现在想死还是想活?这箭簇上有毒,一会儿你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莫纹暗暗运气,似乎感到自己并没有中毒的象征,心想:这箭头可没有毒呵!他为什么说有毒的?他是用话吓我,还是有别的用意,令我分心?别管他,我先将箭拔出来再说。便想动手拔箭。

轻风喝道:“小妞儿,你最好别拔箭,一拔,连我的解药也救不了你。你就算不死,也落得一身瘫痪。”

莫纹见轻风的话并不像是恐吓自己,而是真的,暗想:难道西域的毒药与中原不同?使人感到没有中毒之感?她一下猛然想起来,自己在客栈中曾服下了痴儿家传的玉女黑珠丹,看来自己所中的毒已给化解了!不由暗喜,却不动声色地说;“我死了不更好吗?你不称心?”

“不!我要你说出收藏慕容家武功绝学的地方。”

“说出了我也是一死,我干吗要说?”

“我立刻给你解药,保证你不死。说不定我们教主会对你特别倚重。”

莫纹却突然一咬牙,将箭簇连肉带血一块拔出来,顺手封了伤口四周的穴位,不使血大量涌出。的确,一支箭插在自己的大腿上,要战斗、要走也不方便。

轻风看得呆了:“你,你,你这是自找死了!”

“看来,你们西域的毒药,对我并不起作用。你说我一会就倒,怎么我不倒的?”

轻风怔了半晌,凝视着莫纹,见莫纹没有半点中毒的现象,问:“你,你没中毒?”

莫纹回答他的却是一剑刺来,一边却说:“我也不知道呵!”这一骤出的一剑,几乎挑破了轻风的喉咙。

轻风急跃闪开:“小妞儿,你太心狠了!”

“你们不心狠吗?”莫纹说着又是一招发出,心想:只要我缠住了你,近身交锋,谅你手下的人也不敢放箭。

轻风一连闪开她几招,怒道:“小妞儿,我本想不杀你,这是你逼我出手了。”于是也一剑刺来。

论剑术,轻风的剑术不在云中燕之下,与青风道长的剑术在伯仲之间,不到一百四十招以上,不能分出胜负。可是莫纹一来已负箭伤;二来她与云中燕、青风道长交锋时耗了不少的内劲,刚才又与一群黑衣人打斗,十多招后,便慢慢处在下风了。轻风更是剑剑逼紧,不容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在这个时候,轻风蓦然听到自己的弟兄惨声四起,一个个倒了下去。跟着又是一位蒙面黑衣人骤然出现,只轻出两剑,就将他逼了回去,解救了莫纹的危险。显然,这蒙面黑衣人的武功奇高。

不但轻风惊震了,连莫纹也惊奇起来:这是哪一路的高手,赶来救自己呢?轻风却惊问:“阁下是谁!?”

蒙面黑衣人声音略显苍老,冷冷说:“黑鹰!”

黑鹰两字一出口,莫纹更惊讶起来,脱口而说:“黑鹰?”

黑鹰望了莫纹一眼,点点头说:“不错,老夫便是黑鹰。姑娘,我们曾在紫竹山庄中交过手。”

“你来救我?”

“对不起,老夫只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姑娘最好别走。”黑鹰说时,一指劲风,隔空便封了莫纹的穴位。

莫纹大惊:“你——!”

“姑娘最好还是别出声。”黑鹰转身向轻风说,“阁下,你手下所有的弟兄,老夫全打发了,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你想交锋,只管出手好了。”

轻风想到这蒙面黑衣人在瞬息之间,便不声不响干掉了这次自己所带来的弟兄,一颗心不由凉透了。刚才又见他只出剑两招,便封住了自己的剑路,与这黑鹰交锋,不啻是自寻死路,便一时无语。

黑鹰又说:“你不想交锋,那你走吧。回去对你们的碧眼老怪说,叫他别老打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主意,也趁早收起称霸武林的野心,本本分分在西域当他的教主,不然,老夫不用三天,便令他在武林除名。”

“你怎不杀了我?”

“老夫见你也是一条汉子。再说,杀了你,谁给老夫传话回碧眼老怪?快走!”

轻风一声长叹,掉头而去。

黑鹰等轻风走后,一双炯炯目光,盯着莫纹,看得莫纹心里发毛,强作镇定,问:“你看着我干嘛?”

“姑娘,你死到临头,还能这么镇定说话,老夫不能不佩服你了!”

“我要是害怕,你就放了我吗?”

“你将武功秘本交出来,老夫便放了你。”

“我想,你一定很早就到这里吧?”

“不错。”

“你既然早就到了,难道没听到我与玄冥阴掌派人说的话?”

“老夫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没漏。”

“那就不对了。”

“什么不对了?”

“真的秘本,我已经藏起来啦!我现在怎么交给你?”

第四十二回 怪异少年

“姑娘,老夫不同那个什么轻风使者,会听你胡说八道。你骗得了他,骗不了老夫。”

“我几时骗你了?”

“你从紫竹山庄出来,老夫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你,你几时藏了什么武功秘本了?秘本就藏在你的怀中。”

莫纹怔了半晌,问:“既然在我怀中,我现在又不能动,你怎么不取走?”

“老夫要你心悦诚服,自愿交出来。”

“哎!原来这样。那么说,你是侠义道上的人物了?”

“姑娘,你最好别用话套老夫的来路。老夫可以告诉你,老夫并不是什么侠义道上的人。”

“怪不得哩!侠义道上从来没听说过有黑鹰这个人的。可是黑道上,也没有人说呀!”

“因为知道老夫底细的人,全都变成不会说话的人了!”

“你割了他们的舌头?叫他们成了哑巴?”

“不!全成了死人。”

“你全杀了他们?”

“谁叫他们想知道老夫的底细。所以姑娘想活命,最好别打听老夫的过去和知道老夫的面目。”

“好呀!你现在要我怎样?”

“将秘本交出来!”

“这样交出,我会心服吗?”

“我救了你一命,不心服?”

“你救我,我当然感激你,这与服不服是两回事。”

“你是不想交出来了?”

“你不是说要我心服么?”

“你要怎么才心服?”

“你要是不害怕我,最好解开我的穴位,让我起来,交锋一次,你胜了我,我才心服。”

“你不会逃跑?”

“你不见我这腿有伤么?能跑吗?”

黑鹰看了她的腿伤,摇摇头:“我不能与你交锋。”

“那你害怕我了。”

黑鹰动怒:“老夫会害怕你!?”

“你不害怕,就拍开我的穴呀!”

“你负伤与老夫交手,能胜得了老夫?老夫胜了你也不光彩。你要交锋,老夫等你的伤好了再交锋!”

“你老人家真不愧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到时你胜了我,我真正口服心服了,不用你说,我会将武功秘本双手奉上给你。”

“姑娘,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我呀!牙齿当金。”

“好!老夫等着你。”黑鹰说完,一指劲风出,又隔空解了她的穴位,随后说:“你跟着老夫来。”

“我跟着你干嘛?”

“现在黑、白两道上人都在寻找你,我不愿你落在他们的手上。老夫带你到一处偏静的地方住下来,在那里养伤。同时也守着你,别让你跑了。”

“要是他们找到了我怎么办?”

“老夫杀了他们。”

“那我多谢你啦!”

“你多谢我什么?”

“多谢你保护我呀!”

“老夫保护的是武功秘本,不是你!”

“那也是一样。”

“你别想老夫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是用计逃走,老夫也会杀了你!快起来跟我走。”

莫纹暗想:看来这个蒙面黑衣人,似乎不是什么奸邪之徒,跟了他去也好。便站起来,谁知刚一站起,便感到一阵穿心似的痛,不由“呀”的一声,坐了下来。

黑鹰一怔:“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这条腿不听使唤了。”

“你不能行动?”

莫纹一咬牙,忍着痛,一下又站了起来:“不!我能走动。”

黑鹰不由看了她腿伤一眼,问:“你没服刀伤跌打之药?”

“为了交锋,来不及服,后来又给你封穴不能动,有药也服不了啦!”

黑鹰一下从自己怀中掏出两颗药丸来:“这是老夫家传的特效金疮药,你快服下一颗,另一颗嚼碎敷在伤口处。包你不到两天,生肌复原,箭伤自好。”

“有这么奇效?”

“你服不服?”

“好!你拿过来,我服。”

莫纹接过药丸,便闻到一种奇特的香味,似乎其中有天山的雪莲,便依言服下敷上,果然不到半刻,伤口不痛了,心里惊喜:这是什么药丸?功效比梵净山庄独制的金疮药神效多了。便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好,说:“我们走吧!”

黑鹰冷冷地问:“你不害怕我给你的是慢性毒药?”

莫纹一笑:“你老现在要杀我,易如反掌,又何必要用毒药?”

“你倒有些豪气。”

“不敢!没你老这么豪气。”

黑鹰点点头,又问:“你能不能施展轻功?”

“我想还可以。”

“好!你在前面往东面山下走,不出十里,便有一家猎户,你可以在那里养伤。”

“你老对这一带似乎很熟悉呵!”

“少废话,快走,要不,天就亮了,会被人看见。”

果然,走了十里,在山坳树林中有一处人家,这里的确偏僻,既不是来往的山径小道,也不显眼,不进山谷,转入树林,根本不知道这深山老林中有这么一户人家。

这时,东方已白,那户人家已飘起了炊烟。尽管深林中光线黑暗,事物仍隐约可认。黑鹰说:“好了!这户人家只有老俩口,你自己去投宿好了。”

莫纹问:“你不去?”

“老夫这样去,会吓坏他们的。我想,你总不会要老夫教你怎么向他们问话吧?”

“哎!这却不用。你就这么走了?”

“老夫就在附近一带,三天后,老夫便在这树林里与你交锋,你别想悄悄溜掉。”

“你以为我害怕你吗?”

“这样就更好。”

黑鹰说完,一下便像轻烟般在树林中消失。这一等一的上乘轻功,又使莫纹惊愕了半晌。这黑鹰行踪神秘,他到底是哪一条线上的人?他有这么一身极俊的武功,干吗还要谋夺慕容家的武功?说他是黑道上的人吗,可是他对自己的行动却光明磊落,明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在自己身上,却不强夺,要自己心服口服地交出来,这根本不是黑道上人的作风。说他是侠义道上的人吗,他干吗行动这么神秘?连自己的真面目也不让人看见?这又不是侠义道上人的举动了!更奇怪的,自己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江湖上有黑鹰这么个神秘人物的。难道他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凡是知道他的人都叫他杀了灭口?他武功那么奇高莫测,出手两招,便使西域玄冥阴掌派的一等高手轻风,逼得无法还手。

三天后他来与自己交锋,自己能不能胜得了他?输了,那不要将慕容家的武功秘本全交给了他?不行,我得要用智取胜才行。一想到用智,莫纹不由想起了在紫竹山庄中与这黑鹰交手的一幕来。当自己撕下他的面巾时,便吓得他掩面而走。对!我胜不了他,挑下他的面巾,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也好,说不定也同样能惊走了他,就可以保存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莫纹想罢,已踱到了猎户的篱笆外。这时天色大明,一轮朝阳,升起东边,东边天际,一片殷红,染得群山峰顶,鲜红点点。树林深处,晨鸟啾啾,飞出寻食了。

莫纹在篱笆外扬声叫唤:“喂!有人吗?”

柴门“呀”的一声打开,从草屋里走出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猎人,用惊愕的目光打量着她,问:“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身是血迹?”

莫纹说:“老伯,我遭到一伙强人抢劫,受了伤,好容易逃了出来,摸黑来到这里,望老伯借个地方,让小女子养伤,伤好之后,小女子必当厚报老伯。”

老猎人以特有的警惕又打量莫纹一眼,再望望莫纹的来处,问:“姑娘是不是碰上豹头山那伙贼人们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那姑娘快进来。”

“多谢老伯。”莫纹从袖袋中掏出有二两重的银子,“这些就权作小女子住宿、茶饭之用,请老伯收下。”

“噢!我能答应姑娘,就不是贪图姑娘的银两,请姑娘收回去。”老伯似乎不大高兴了。

“老伯要是不收下,那小女子只好到别处去了。”

“这四周十里,没有人家,姑娘去哪里养伤?姑娘既然这样,我只好收下了。”

这老猎人吩咐老伴腾出一间房,让莫纹住下养伤,自己却带上弓箭,转了出去。莫纹顿时生疑,问老妇人:“老伯这么早就出去打猎吗?”

“不!是出去看看,姑娘来的路上,有没有留下痕迹。”

“哦?是担心贼人跟踪寻来?”

“姑娘不知道,豹头山上那伙贼人可凶残得很哩!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们就只好带着姑娘转到另一处地方养伤了。”

莫纹心里一动,问:“豹头山的贼人很凶残吗?”

第四十三回长沙风云

“凶残极了,打家劫寨,见人便杀。我俩原是一处寨子的人,给他们将全寨子都烧了,只好远远避到这里躲藏,打猎为生。姑娘碰上他们不死而逃出来,算是大命了!”

莫纹问:“豹头山离这里远不远?”

“远,有五十多里。”

“他们的贼头叫什么名字?”

“飞天豹子。”

“好!终有一天,我找他们报仇。”

“姑娘,你千万别去,他们可有一二百人的,连官家也奈何不了他们。姑娘,你放心养好身子,我去给你端碗粥来,先暖暖身子。”

“多谢伯母。”

莫纹不知是劳累,还是流血过多,喝下一碗粥后,便上床睡了。当然,她就是入睡,也保持武林中人应有的警觉。

不知过了多久,莫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中,给树林里的一阵哭闹声惊醒过来,不由一怔,是豹头山的贼人来了,还是玄冥阴掌派的人寻来,伤害了这对猎人夫妇?她从床上一纵而起,拔剑凝神倾听。一听,更愕异起来,这不是紫竹山庄那痴儿慕容智的哭喊声吗?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到底是不是慕容智的哭喊声音?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一度生死

上回说到,莫纹突然听到远处似传来痴儿的哭叫声,跟一着传来老猎人的声音:“小哥,是什么人带你来这树林里的?”

“是,是个有白胡子的老伯伯,他带我来寻找姐姐,一到这树林里,他便丢下我不管了。呜呜,我,我去哪里找姐姐呵?”

“小哥,你与姐姐在哪里走散了?”

“呜呜,我姐姐昨夜就走散了。”

“小哥,我是问你在什么地方走散了。”

“在、在一个有、有很多人的大城里。”

“你姐姐怎么会在城里走失的?”

“呜呜,有好多的人要打她呵!”

“哦?没有人出面管吗?”

“没、没有呵。”

“好了,小哥,你先到我家里住下。”

“不!我要找我姐姐。”

莫纹暗想:看来是那个神秘的黑鹰带这痴儿来这里了,黑鹰为什么要带这痴儿来?有什么用意?莫纹收了剑,步出草屋,来到树林里。痴儿慕容智一看见是莫纹,破涕为笑,高兴得大喊大叫:“姐姐,姐姐!”扑向她而来。

莫纹见了他又好笑又生气地说:“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不怕人笑吗?”

“我到城外久等姐姐不来,就、就害怕了。”

莫纹不由心带歉意,暗想,我怎么将这痴儿忘了?便似姐姐般地给他擦干泪水,说:“好啦,你看见我了,别再哭啦!”

“姐姐,我现在已经不哭啦!”

老猎人想不到这个小哥,竟然是姑娘的弟弟,有些意外,便说:“难得你们姐弟大难后相逢,真是老天爷有眼。姑娘,你伤仍没好,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家里慢慢说吧。”

痴儿睁大了眼睛:“姐姐,你受伤了?”

“不要紧,我这点伤差不多好了。兄弟,我们到屋子里说。”

回到屋里,莫纹问:“兄弟,谁带你来这里的?”

“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公公。”

“他人生得怎样?”

“他人生得好呀!”

“兄弟,我是问你,他有多大年纪,人长得高不高大。”

“姐姐,他差不多跟我一样高,多大年纪,我没问呵!”

“他相貌怎样?”

“相貌!相貌!是个老公公呀!”

“你没问姓什么叫什么吗?”

“我、我、我没问呵!”

“兄弟,他那么好心带你来这里,你怎么不问问人家的姓名?”

因为莫纹断定带这痴儿来的人,一定是黑鹰,极想从痴儿口中知道黑鹰的长相和为人。可是这痴儿傻乎乎的,什么也没问出来,只知道是跟这痴儿一般高,大概有一络白胡子的老人。

痴儿说:“姐姐,我以后见到他再问他好吗?”

“就怕他不会告诉你。”

“他怎么不会告诉我的?”

莫纹只好一笑,想了一下又问:“兄弟,他带你到哪里就走了?”

“树林里呀!我一转身就不见了他。我见尽是树林,又没路了,便害怕得哭起来。姐姐,你以后可不能再丢下我走了。”

“兄弟,你还是回家吧,别跟着我了。”

“姐姐,你不带我回去么?”

“恐怕我不能带你回去了!”

“姐姐,那我怎么办?”

“我请这屋里的老伯带你回去。”

“不!我要跟着姐姐。”

“兄弟,你跟着我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呢?”

“你没有看见有很多人在盯踪追杀我么?”

“姐姐,我帮你打他们。”

“你懂武功?”

“懂呀!我学过五功、六功、七功。”

莫纹想起他在紫竹山庄花园所展示的五功、六功、七功的情景,不由感到好笑,问:“你是说你的青蛙跳和猴子翻筋斗么?”

“是呀!那不算功夫么?”

莫纹笑起来:“你这些功夫怎么跟他们打呢?”

“我跳给他们看,会吓走他们。”

“好呀!不过,他们不会给你吓走,却笑走了。”

“笑走?怎么笑走了?”

“因为他们看见你的青蛙跳功,准会笑得肚子发痛,笑得肠子打转转,变得浑身无力,不走干吗?”

“姐姐,那不更好吗?”

“兄弟,别胡闹了!早一点回家的好,你爸爸妈妈在盼望着你哩。”

“嗯!姐姐,你怎么要赶我回去呢?”

“现在我是泥菩萨过河,无力看顾你。其实,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侠士们,见了你,就应该送你回家才是。尤其是丐帮中的人,各地耳目那么多,更有责任护送你回家。可是,他们为了你家的武功绝学,居然没一个人送你,枉你祖母、祖父对他们那么好。”

“姐姐,他们那么凶恶,我不要他们送。”

“兄弟,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我听呀!”

“现在我叫你回家,怎么又不听了?”

“我——!”

“好了!吃过饭,我请老伯送你回家。”

吃过饭后,莫纹对老猎人说:“老伯,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姑娘,是不是要我送你兄弟回家?”

“请老伯能答应我的要求。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安静地方,迟早会有贼人到来,万一老伯和伯母有不幸之事发生,我心里更不安了。不如老伯和伯母一块带着我兄弟,回到南丹孟英山的紫竹山庄,在紫竹山庄留下来,以过一个晚年,也胜过在这里了。”

“姑娘,我送你兄弟回家可以,但却不想留下,我一向是以打猎为生,不想……”

莫纹打断说:“老伯不愿留在紫竹山庄也可以,但一定要住一段日子,等这里的事过了后才好回来。不然,我实在担心你俩的安全。老伯,我这里有五十多两银子,交给你用作路费吧。”

“姑娘,用不了这么多银两。”

“老伯,出门在外,多带点钱好。老伯和伯母最好现在就和我兄弟离开这里。其实老伯要打猎,孟英山有的是野兽,又何必在一处打?”

莫纹的意思,是希望这双老夫妇,留在紫竹山庄,以免在这荒芜人烟的老山深林中担惊受怕。莫纹已感觉到,这深山老林迟早会出事,并且她慧眼也看出这对年老夫妇,人极可靠,有一副古道热肠。更难得的是老猎人的警惕、机敏,将痴儿托给他,胜过托给那些侠义人士。

痴儿这时在旁说:“是呵!我孟英山有很多山兔、黄獠、狐狸,老伯要打猎,我带老伯去打好了。”

老猎人在沉思着。莫纹又说:“老伯,小女子还有个不请之请。”

“姑娘有话请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办。”

“这样更好了!我想叫我兄弟拜老伯为义父。”

“这——!”老猎人感到意外,身子不由一震。

莫纹推着慕容智说:“兄弟,你快拜呵!”

这痴儿也真听莫纹的话,立刻跪在地下叩头:“义父,我给你叩头啦!”

老猎人神情激动,目光一亮,他一生遗憾的,就是夫妻两人年过半百,膝下没有一男半女,现在平空有了这么一个义子,自己身后,也有一个送终的人了,又怎不激动?莫纹也看到这一点,才自作主张叫痴儿拜老猎人为义父,就算紫竹山庄有不测,这个什么也不懂的痴儿,也多一个人照顾,而自己也算报答了痴儿祖父之恩。

老猎人激动地扶起慕容智:“孩子,用不了行大礼。”他对莫纹说:“姑娘,你放心,今后有我夫妇在,就有你兄弟在。”他凭自己多年久阅人世的经验,早已看出这位受伤的姑娘是武林中人,武林中的恩怨仇杀,他见得多了。

第四十四回 风雨前奏

莫纹深深裣衽说:“小女子在这里拜谢老伯和伯母的大恩啦!”

老猎人夫妇慌忙回礼:“姑娘,别这样,你兄弟已是我俩的义子,又怎会不尽心照顾?”

“老伯,伯母,本来我应该送我兄弟回家的。但小女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好拜托老伯、伯母。今老伯、伯母年老长途跋涉,又怎敢不拜谢?”

老妇人关心地问:“姑娘,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痴儿也说:“姐姐,是呵,姐姐的伤……”

莫纹说:“你们放心离开,这小小的伤,今天就会好了,以后的事,小女子自有安排。”

老猎人说:“姑娘,要是真有什么不测,靠树林两边山岩之下的乱草丛中,有一个秘密岩洞,它有两处洞口,姑娘可以在那里躲避一时。”

“多谢老伯。”

就这样,猎人夫妇把慕容智扮成一个猎人后,便收拾好行装,带上短刀、弓箭,一家三口,装着出门上山打猎,从另外一条野草漫径的山道转出山谷,取路往怀群、大安而去。他们不走水路,而是翻山越岭,直奔南丹的孟英山。

痴儿和猎人夫妇一走,莫纹的心事就全然放了下来。她练了一回内功,感到全身真气畅通无阻,内劲恢复如常。再检查腿伤,几乎全好了。她不由暗暗吃惊:这黑鹰给我的是什么药?好得这般快?就凭这一点,我要感谢他才是。但一想到三天后黑鹰再来,将有一场生死决战,她的心又一下收紧了。她心里已打算好,万一败在黑鹰剑下,也绝不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去,到时把这些秘本全毁了,顶多自己一死而已。正因为这样,莫纹才急着催痴儿和猎人夫妇远远离开这里,她担心黑鹰这个亦正亦邪的人,在自己毁了秘本后,一怒之下,不但杀了自己,也会杀了痴儿和猎人夫妇。

三天来,这深山老林中倒也平安无事,更没有什么武林人士闯进来,的确给了莫纹一段很好的养伤练功的日子。现在,莫纹不但伤势全好,功力也进了一层,她精神奕奕,在小屋周围溜达,就等着黑鹰的到来。

这一夜里,莫纹盘腿运气,凝神倾听,眼见子时已过,丑时来临,还不见黑鹰到来。莫纹纳闷:莫非黑鹰有什么事不能来了?那更好,我走了,可怪不得我啦!莫纹又等了一会,丑时也过去了,寅时已来临。看来这神秘的黑鹰是不会来了:于是莫纹便打点行装,准备离开这里。她哪里知道,在这三天中,不论黑、白两道上的人都在各处找寻她的下落,江湖上更是流传着关于她的种种传说,还送了她一个不十分难听的外号——青狐妖女。

莫纹打点了行装,带上剑,步出茅舍。只见山谷中松涛阵阵,似水的月光把山谷照得一片银白。正在这时,一条黑影,宛如月夜中的神鹰,从山峰上骤然飞落,苍老的声音冷冷地问:“姑娘,你想走吗?”来人正是神秘的黑鹰,与以往一样,蒙了面孔,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莫纹说:“我还以为你不来哩!”

“老夫从来不会失约。”

“你看看是什么时辰?快天亮啦!”

“不错,老夫送你来这里时,也正是这个时候,不早不晚,刚好三天三夜。”

“好呀!你说,我们该怎么交锋?”

黑鹰想了一下说:“老夫想,单凭一种武功决胜负,你会输了不服气。那我们就来比试三种武功:剑法、掌法和轻功。不论谁丢了二局,便算输。你认为怎样?”

莫纹沉思一会说:“好呀!剑法、掌法和轻功又怎么比?要是比剑法时,我一剑就挑翻了你,那掌法和轻功就不用比了。”

“为什么不用比?”

“你死了,还比什么?叫我跟你的鬼魂比试吗?”

黑鹰生气地说:“你能一剑挑翻老夫?”

“我这是譬喻呀,说不定你也一剑挑翻了我,也不用比啦!”

“唔!是有些道理。姑娘,我们只是为了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秘学,平日没冤没仇。这次只决胜负,不决生死。我们在三局比试中,点到为止。”

莫纹听了暗喜:你这只老乌鸦,也叫我的话套住了。若论剑法,莫纹看见他那一夜出剑的手法,知道自己永远也不是黑鹰的对手,比剑法,自己准输无疑。输还不要紧,若是他一剑挑得自己不死不活的,叫自己交出秘本来时,恐怕自己连自尽的力气也没有。现在他主动提出比试三种武功,心里便暗暗高兴。论掌法,自己是怎么也输不了的。梵净山庄的天殛掌天下无敌,尽管自己下山时,师傅一再告诫:千万不要抖出这一掌法来,只有在生死存亡之时,不得已才可以使用。现在的对手又是武功奇高的黑鹰,为了保护这些武功秘本,只有抖出天殛掌法,方可以取胜。至于轻功,就看怎么比试啦,快,不一定就能取胜。

于是,莫纹笑着说:“是呀!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该是点到为止,不决生死。其实呀,我也顶害怕看见死人的。”

黑鹰默然不作声,莫纹又扬扬眉问:“你说,我们先比什么好?”

“随姑娘挑选,老夫无所谓。”

“你要我挑选?”

“不错!”

“你不后悔?”

“老夫这辈子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黑鹰不知道后悔,莫纹却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个神秘的黑鹰这般自负,我先挑选比掌法多好,一掌便拍伤了他,那就什么也不用比了。又问:“你真的不后悔?”

黑鹰不耐烦了:“老夫说了就算。”

莫纹想,既然黑鹰说过这么一句:“点到为止”,看来他一定不会伤害我,我何不落得大方?便说:“我们先比剑法,再比掌法,最后比轻功怎样?”

“可以!”

莫纹徐徐拔出剑:“请前辈亮兵器。”

黑鹰也拔出剑。这把剑外表平常得很,但一拔出,便有一股森森的剑气。黑鹰说:“请姑娘赐招。”

莫纹想了想说:“我看,还是慢一点,我还有话要说。”

“你想改变主意?”

“我是说,这三局比试法,胜了的怎样?输了的又怎样?”

“老夫胜了,姑娘身上的秘本自然交给老夫。”

“你输了呢?”

“老夫以后再也不找姑娘的麻烦。”

“这公平吗?”

“有什么不公平的?”

“我输了,秘本便给你。我胜了,你只是抬抬腿一走了事,我什么也得不到,公平吗?”

“那秘本不就是归姑娘了吗?”

“你说得好笑了,这秘本是我辛辛苦苦弄来的,就是不比武,秘本也是我的。”

“唔,不错,是有点不公平。姑娘你想怎样?”

“我说,要是你输了,你以后得跟随我,听从我的调遣。”

“你想老夫成为你的奴仆?”

“你是不是怕输了?”

“老夫会输给你么?”

“既然不怕,那就比呀!”

“好!就这样。”

“那我先出手啦!”

“请!”

第四十五回 赌场奇女

莫纹知道黑鹰武功奇高,一出手就是辛辣的杀着,黑鹰只是脚步轻移一步,便闪避了莫纹辛辣的一剑。莫纹又是一剑刺出,黑鹰脚步更是怪异,身躯一扭,又闪开了莫纹的第二招,他并不出剑还击,似乎要先看清莫纹的剑法招式。

莫纹的第三招,“花前弄影”跟着发出。只见剑影重重,将黑鹰整个的身形全罩住了,要是黑鹰不出剑挡开或纵身跃起,根本无法闪避。

梵净山庄的剑法,是适合女子使用的剑法,以阴柔为主,招式很是优美,名称更是好听,什么“芙蓉出水”、“轻风拂柳”、“红梅映雪”、“梅开二度”“芦花飞絮”等等,名美剑式美。但招招都是辛辣阴狠的杀招。然而,倒在剑下的尸体,就不那么美了。

莫纹使出这一招“花前弄影”,直教剑影重重,令对手摸不清那一剑影是真正的剑锋。可是黑鹰的步法、身形,简直是出神入化,竟然从重重剑影中闪了出来,既不出剑,也不跃起。莫纹一连击刺几招,都没法碰到他的衣服,就别说能刺中他了。这一下她才大惊失色:这黑鹰到底是人是鬼?她蓦然想起,这不是天山派的“迎风柳步”吗?黑鹰难道是天山派高手?要是这样,自己再好的剑法也是枉然呀!

这时候,黑鹰出剑了。他抖出的剑法又令她大吃一惊,竟然是江湖上久已不露相的醉剑剑法,什么“贵妃醉酒”“醉倒山门”“醉挥诗篇”等等,四五招后,已逼得她无法还招。最后莫纹手中的剑竟然被震脱了,黑鹰的剑锋架在她的粉颈上,问:“姑娘,你输了吧?”

莫纹怔了半晌才说:“不错,论比剑,我是输了!”的确,黑鹰要杀自己,易如反掌,剑略一挥,自己的脖子立刻便断,连毁身上的武功秘本也没机会。

黑鹰收了剑说:“姑娘,我们再比掌法。”

莫纹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打量着黑鹰,暗想:他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那不是不用比掌法和轻功了吗?同时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不是也到手了?看来他行为虽然神秘,但言出如山,重守诺言,却是真正的侠义道上的人。她不禁问:“你老是不是天山派?”

“姑娘,老夫劝你别想打听我的面目了。”

“我是想知道我究竟败在什么人的手下而已。”

“你只要知道败在老夫的剑下就行了。”

“好吧,那我们比试掌法吧。”

“请!”

“你又让我先出手?”

“按武林比武常规,应由输的一方先出手。”

“好,小心啦!”

莫纹一掌轻轻拍出,这是梵净山庄惊震武林的绝招,“天殛掌法”。莫纹一出掌便抖出了这一掌法,因为她再不能失败了,一失败就不用比轻功,武功秘本就得交出来。

天殛掌法,武林少见,轻灵飘逸,掌式优美,一沾即走,宛如蝶飞,好看极了。但掌法却异常凶狠,一拍中便取人性命。

黑鹰见莫纹这一掌轻飘飘地拍出,所蓄含的内劲非同小可,比她使出的剑法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不由心头凛然,不敢大意,也抖出了武林中少有的“分花拂柳”掌法来。

分花拂柳掌法,是已经在武林中消失了百年的太乙门的掌法,也是一种适用于女子的掌法,以轻灵飘逸为主,但极为正派,志在制敌而不取人性命。这就是武林中人在武功上所分别的正邪武功。一个志在出手杀敌,一个志在出手制服敌人。其实若论武功,根本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论制敌或杀敌,都是为了取得胜利。

这时天色渐亮,轻纱似的薄雾在深谷老林的上空弥漫,隐见黑鹰和莫纹宛如两只飞蝶,在屋前一块不大的草地上蹁跹起舞,时而互相追逐,上下翻飞。一个是青衣红颜,宛若仙子降世;一个是玄服黑脸,似雷公再生。转眼间他们已交锋百多回合。也在电光火石之间,莫纹的纤纤玉掌,已印在黑鹰背后的灵台穴上。她娇喝一声:“去罢!”便将黑鹰拍倒在地,自己也一跃后飞,伫立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刚才的一掌直可取了黑鹰的性命,刹那间她想起了黑鹰两次不杀自己的情景,心一软,用劲便不到三分,只把黑鹰拍倒,而不伤黑鹰的心肺筋骨。虽然用劲不到三分,若是其他武林人士给拍中了,也会穴位受制,躺在地下不能起来,任由莫纹的宰割。而黑鹰一身真气浑厚,身刚沾地却一跃而起,目光露出惊愕之色,说:“姑娘,好凌厉的掌法!”

莫纹更惊奇他能在片刻间跃起,喘了口气说:“你的内力真深厚呵!但这一局比试,你是输了。”

“不错,老夫是输在姑娘的掌下。”

“那我们大家都是一胜一负啦!”

“唔!”黑鹰点点头,“老夫感谢姑娘掌下留情。”

“你怎知我掌下留情了?”

“以姑娘的内力,出掌不会这么轻的,显然是姑娘只用了三成的功力,要是姑娘用八成功力,老夫即使内脏不乱,也必骨折。”

“这么说,你也不必感谢我。你刚才也是剑下留情。现在我们是谁也不欠谁的啦!”

“虽然这样,老夫想知道姑娘刚才使出的是什么掌法。”

莫纹不愿说出天殛掌法的名称,眨眨眼皮说:“这是击鹰掌法,你没听过吧?”

“极英掌法?老夫真的从未听过,想不到梵净山还有这一套掌法。”

“你想不到的事可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叫击鹰掌法吗?”

“请姑娘赐教。”

“击是打击的击,鹰是天上会飞的鹰。这套掌法,专门是用来对付飞鹰的,因而叫击鹰掌法,现在你明白了吧?”

“原来姑娘在调侃老夫,老夫只知道梵净山有一种武林少见的天殛掌法,看来姑娘刚才抖出来的,是天殛掌法了!”

莫纹不由一怔:“你怎么知道?”

“有什么武功能瞒过老夫的?这样,老夫败在天殛掌法下,也不为愧。天殛掌,天殛掌,果然不愧为武林的绝技之一。”

“那我们还比不比轻功?”

“要是姑娘愿意将慕容家的绝学秘本交给老夫,就不必比了。”

“你大概是昨夜发梦,还没有醒吧?”

“那我们只好再比轻功了。”

“轻功怎么比法?是比快?还是比轻?”

黑鹰望望山峰,说:“我们比上山峰,看谁先到达谁胜。”

莫纹暗想:这样比,自己准输无疑。以黑鹰刚才从山峰上跃下来的速度来看,黑鹰的轻功已达到一等一极上乘的境地,不论快与轻,自己都要逊一筹。

黑鹰见莫纹沉思不语,又问:“姑娘怎么不出声?”

莫纹说:“这样比太俗气了!”

“哦,姑娘想怎么比?”

“我们最好在这树林中比。先由你捉我,后由我捉你,谁捉到了谁算输。”

“我们都捉到了呢?”

“那就打平,不用比啦!不过,我一定捉到你,你捉不了我的。”

“你那么自信?”

“你要怕输,就别比呀!”

“好!那就比吧。”

“慢着,在比之前,还有三个规矩宣布。”

“什么规矩?”

“只准在这片树林中,不准跑出树林,谁跑出树林外,谁就算输,这是第一条。”

“唔,就很好。不然,跑到了外面、或者跑到市镇人烟多的地方去,就没法比了。”。

“第二,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一炷香燃光,捉不到的就输。”

“这更好,不然要捉到几时才罢休。姑娘,第三个规定呢?”

“被追捉的人,只管用轻功在树林中逃跑,不准用其他武功闪避,更不能动用兵器反抗。要不,我捉到了你,你突然出手杀了我怎么办?再不,你以天山派的迎风柳步闪避,我怎么能捉到你?”

“姑娘这条规矩是针对老夫而言的吧?”

“对我也一样呀!要不,我们就别比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黑鹰说:“看来,我们还是别比了。”

“那好呀!我走了。”

“姑娘,你能走得了吗?”

“我怎么不能走?你想反悔?用剑杀我?”

“姑娘别误会,老夫是说,已有几位绝顶的武林高手来了。”

“真的?”莫纹一怔,四下打量,可哪里有什么人的?她“人呢?在哪里?”

“他们在五里之外,很快就来到了,其中,还有你那一个痴兄弟。给他们捉了来。”

“你听出来了?”

“唔!老夫并不骗你,你试凝神听听。”

莫纹真的凝神静听。她内力也不弱,听了一会,果然昕有四五位一流的上乘高手,以极俊的轻功,朝这山谷奔来,纹惊震黑鹰的内力,的确比自己强多了,他在五里外的地就听出动静,自己却是直到来人在两里之内才听出来,便:“他们来了,你打算怎样?”

莫纹以为黑鹰会与自己联手对敌。谁知黑鹰一笑说:“他是来找你,并不是来找老夫的。”

第四十六回 深夜僵尸

“那么说.你是袖手旁观了?”

“老夫犯不着与他们照面。”

“我还以为你是个英雄豪杰,原来这么胆小怕事。好呀,走呀!”

“姑娘,你别想老夫为你出力,老夫只是为慕容家的武功学而来。”

“武功绝学落到了他们手中,你又怎么办?”

“武功绝学绝不会落到他们的手中。就算姑娘保不住,还有老夫。”

“原来你是想我们鹬蚌相争,你来一个渔翁得利,这算盘打得不错。”

黑鹰眼神中似是笑了笑说:“这不更好吗?老夫就用不着和姑娘再比轻功了。”

“你别想得美,弄不好我来个玉石俱焚,谁也得不到。”

“姑娘,性命也没有了,要那武功绝学何用?不如你现在交给老夫好了。”

“你在威胁我么?”

“不敢,老夫只是想姑娘能心甘情愿交给老夫。”

“你想,我会心甘情愿吗?”

“那么,姑娘小心应敌了!”黑鹰说完,便闪身隐到树林中去了。

莫纹心里冷笑,到时,什么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叫它永远在世间消失。莫纹暗暗运气调息,以应付大敌。片刻,一声呼哨从山峰上传来,跟着一条人影从上空飞跃而下,人落笑声起:“哈哈,小妖女,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是神偷手一见笑。莫纹问:“又是你这小偷叫化?”

“嗨!你别将我叫化叫得这么难听。”

“就你一个人先赶来?”

“来了,来了,他们很快就来了!”

“你一个人先来送死?”

“呸!呸!小妖女,怎么一大清早,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来,真是大吉利是。”

“小偷,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山谷而已,又是什么地方了?”

“这山谷叫死亡谷,这树林,叫葬身林,你赶来这里,会大吉大利么?”

“小妖女,你别吓唬我叫化,我叫化可不信邪。”

莫纹倏然一剑劈来,一见笑吓得一个后翻,飞跃了上树,说:“小妖女,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出手了?”

“你不是不信邪么?”

“那你也不能突然亮家伙呵!幸而我叫化闪得快,要不,不就完蛋了?”

“你知不知道犯了我的忌?”

“哦!我叫化几时犯了你的忌了?”

“我是邪派中的妖女,你不信邪,那不犯了我的忌么?”

“嘻嘻,你这小妖女说话怪有趣的。”

“等会你倒在地下,更有趣哩!”

莫纹想再次出手,从两旁山峰中又先后跃下几个人来,那是峨嵋派的静和子、华山派的上官林、恒山派的方圆圆和另一位从来没见过面的中年武士。那边树林里又悄然出现了一僧一道。僧是少林寺的枯木禅师,道是一位从没见过面的白眉白须老道,他神态飘逸,双目宛如冷电,一派仙风道骨相貌。显然,这位老道士的内外功,已臻上乘。

一见笑在树上笑道:“小妖女,这一下可热闹了。够你玩的啦!”

莫纹说:“看来,你们想人多欺我一个人了。什么名门正派,传到了江湖上,不怕人笑吗?”

枯木禅师合什说:“阿弥陀佛!贫僧劝女施主还是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随贫僧回少林,以免引起武林的风波。”

莫纹问:“干吗我交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还要跟你这吃虾米豆腐的和尚回少林寺?”

“贫僧这是为施主设想。”

“你为我设想什么?”

“以施主的武学基础,某些武功又与慕容家的武功有渊源,现在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又落到了施主手中十多日。在这十多日中,施主恐怕早就学会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就算施主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交了出来,我们白道上的人不想伤害施主,黑道上的魔头誓必要得施主,逼施主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默背出来或演示给他们看。”

莫纹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现在枯木禅师一说,她才感到自己拿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了。问:“那么说,你叫我去少林,是保护我啦!”

“阿弥陀佛!贫僧不忍看江湖再掀起混战,也不忍看施主跌入无边劫难的深渊。”

“和尚,你不怕我跟你去了少林,给你们少林添上麻烦?黑道上的那些魔头不找上你少林寺?”

“阿弥陀佛,我不入虎口,谁入虎口?”

“算啦!别老是虾米豆腐啦。小女子不想给你们少林寺添麻烦。”

“施主是不愿随贫僧回少林了?”

“和尚,你罗里啰嗦还有个完的没有?”

那中年武士怒喝一声:“妖女!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莫纹不由柳眉直竖:“阁下是谁?”

“钱无璐。”

“原来阁下是衡山派的新任掌门,武林中人称七步夺命鞭钱无璐。”

“你既然知道,还不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

“可惜衡山派的人太没长眼睛了,怎么选了你这么一个人来做掌门?”

“淫妖!你说什么?”

“你嘴巴太臭了!配当掌门人吗?”

“本掌门说错了你?你将慕容家的小庄主慕容智掳走,孤男寡女在这深谷老林中,玩够了就打发他走,哄得他叫你为姐姐,不是淫妖是什么?”

“你找死了!”莫纹气得手脚冰冷,骤然一纵身,剑光顿起,直劈钱无璐。一个少女,最重的是名节,尤其是在明朝,更讲求名节、道德伦理。一个少女性命可丢,名节不能毁。武林中尽管有些人不拘小节,但一旦给人冠上淫妖荡妇,就是在武林中,也变成了人人得而洙之的人了。莫纹无端端地给钱无璐这般侮辱,怎不恼怒?她真恨不得一剑就劈死了这凭空造谣的小人。

莫纹一剑骤然劈出,也给骤出的一剑挡回。击剑的是那位白眉白须,飘逸似仙的老道。莫纹想不到老道剑术这般精奇快捷,一怔之后问:“你又是谁?”

老道收剑稽首说:“女居士,贫道是终南山离尘真人。”

“人称君子剑的离尘大师?”

“女居士过奖。”

这又是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为人极有风度。莫纹问:“你也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

“贫道劝女居士回头是岸。”

“你闪开,等我杀了这口臭的人再说。”

“女居士,何必因一句话而取人性命。”

第四十七回 挑战法王

“那莫怪我先杀了你这老道。”

刚才莫纹一剑劈来时,钱无璐一下感到措手不及。幸得离尘真人把剑挡了回去,他一下子呆若木鸡,现听莫纹这么一说,立刻大怒,将他的九节鞭亮了出来,说:“淫妖,你敢突然出手伤人?真人,请你闪开,我来接她的招。”

钱无璐的一条九节鞭,在南方几省称为武林第一鞭,打败了黑、白两道上的不少高手,一向自视甚高。最近他又被衡山派的人推上了掌门人的地位,更是目空一切,似乎天下英雄,非己莫属。他听人们纷纷传这妖女武功怎么厉害,在罗城先后击败了云中燕和青风道长,但不以为意,认为云中燕和青风道长只不过浪有虚名而已,要是碰上自己,还能让这妖女得逞么?他早已想找这妖女交锋,以振名声了。

衡山派一直在武林默默无闻,不但不及中原的几大门派,甚至连江湖上的一些小帮派也不如。主要是衡山派自创派以来,除了第一代创派人略有声望之外,以后根本没出过什么人材,武功顶多只踏上二流高手的境地。现在出了个钱无璐,不但衡山派一些弟子,就是钱无璐本人,也认为已登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该是衡山派在武林中出头露角的时候了。

钱无璐不但为慕容家武功绝学而来,也是为了想与莫纹交锋,在武林中扬名而来。现在听莫纹口口声声说要先杀了自己,简直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他不由大怒,已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窘相,一下便亮出了九节鞭。

莫纹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见离尘真人仍在原地不动,说:“老道!人家请你闪开呀!你没听见?”

刚才莫纹骤然一剑劈向钱无璐时,离尘真人见到钱无璐措手不及的神态,已知这位衡山派新掌门的武功高不到哪里去了,一个武林人物,反应这样迟缓,又怎配称一流高手?他本想说:“钱掌门,你不是她的对手。”但钱无璐多少是一派的掌门,倘若这话一出口,不啻看不起衡山派。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当儿,钱无璐又说:“真人,请闪开,让在下先接她的招。若在下不行,请真人再出招好了。”

离尘真人看看莫纹,又看看钱无璐,点点头说:“既然钱掌门这样说了,贫道就暂且退到一边,望钱掌门小心。”

“多谢真人指点。”钱无璐说完,又对莫纹说:“淫妖,出手吧!”他这时仍不失一派掌门的风度,让莫纹先出手。

莫纹冷笑一下:“你嫌死得不快么?”倏然一剑平胸刺出,剑势变幻莫测,疾似电闪。莫纹恼恨他污言猥语伤人,一出手就是凌厉杀招,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钱无璐这才心头惊震,想不到这淫妖出剑这么快。幸而他早有防备,躲过了这一招。而九节鞭只利于远击,不利于近身搏斗。他急急退,后一丈多远,九节鞭也随手挥出,“叭”的一声,九节鞭如怪蟒直向莫纹卷去。莫纹一个灵猴身法,闪开了他一鞭,人落剑出,又逼近到钱无璐跟前,只出剑两招,便杀得钱无璐手忙脚乱了。

上官林、静和子、方圆圆三人这时以为这位衡山派的新掌门,武功必然非凡,才敢公然独自挑战莫纹。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般不济事,感到再不上前支援,这位钱无璐就会尸横山谷了。钱无璐死倒没什么,可却扫了中原武林人士的面子。首先是上官林跃出,说声:“妖女,看剑。”一剑挥出,先解了钱无璐的危。

接着,静和子和方圆圆双剑齐上。方圆圆很会做人,怕钱无璐面子一时搁不下,说:“钱掌门,对付这样一位妖女,用不着跟她讲什么规矩,我们大家联手齐上,将慕容家武功绝学秘本夺过来再说。这些秘本,千万不能落在邪派妖女的手上。”

钱无璐点点头:“方女侠说得不错,先联手除了她,也是为武林除害。”

一时便形成了四派高手联手围攻莫纹,枯木禅师、离尘真人和一见笑在旁静观。一个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在中原武林中极有声望,不愿参加围攻,免失身份;一个是终南山的元老,在北方几省极有地位,觉得没必要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女而联手,至于一见笑,是丐帮的一名长者,声望、地位虽不及枯木禅师和离尘真人,但总感到这么多高手去围攻一个女子,也实在不像话,所以也不出手,只防小妖女再次跑掉。

莫纹力战四人,仍从容镇定,手中剑挥洒自如。她的身形,在剑光鞭影中飞腾翻跃,闪避纵挪,矫捷无比,招招剑随人意,东挑西拨,竟然逼得四人无法近身。

枯木禅师三人看得相顾愕然。他们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女,剑法如此精湛,奇变莫测,怪不得中原武林的两大使剑高手,相继败在她的剑下了。突然听见莫纹娇斥一声,一招“飞雪扬花”抖出,首先挑翻了钱无璐,剑尖刺中了他的大腿,令他立时倒地,九节鞭顿时失去了威力。跟着又是一招“雨燕轻飞”,刺伤了上官林,只听见“咣当”一声,上官林长剑即时落地。接着又是一招“长虹飞蝶”,剑尖直取静和子的要害。莫纹这连环三招剑式挥出,宛如一气呵成,变化在瞬息之间,直杀得这四位高手剑光鞭影零乱,溃不成招。

枯木禅师感到自己再不出手,峨嵋派的静和子必丧身在莫纹的剑下了。他身形一晃,人如幻影,闪入双方剑光之中,挥掌拍出,掌劲震偏了莫纹的剑身,令莫纹刺出的剑险险从静和子腰旁擦过,只刺穿了静和子的道袍而没伤其皮肉。这变化只在瞬息之间,已使静和子面色大变,急跃后退。

也在同一时间,方圆圆为救静和子,一剑向莫纹身后劈出。莫纹左掌接了枯木禅师的掌劲,右手一招“花前对酒”挥出,剑劲之强,足令方圆圆手臂也震麻了,手中之剑几乎震飞。而莫纹却被枯木禅师的掌劲震飞了出去。莫纹翻身似轻燕落地,感到胸内心血翻滚,疾忙以剑支撑自己,运气压下了翻滚的心血。只见她鬓发紊乱,一双俊目瞪着枯木:“老和尚,你终于出手了,不念你的虾米豆腐啦?”

莫纹这几招剑术,刹时击败了四大武林高手,最后还添上了武林一等一上乘拔尖高手枯木禅师,真如石破天惊,足以惊震武林。

枯木禅师也被莫纹的掌劲震得后退两三步,高声说:“请各位停手,贫僧有话说。”

其实不用他说,剑光早已消失,鞭影更是无踪,茅屋前的林边空地一片静寂,除了钱无璐坐在地上,其他人都屹立不动,就连离尘真人和一见笑,也在一旁呆呆地立着。他们这才晓得,莫纹的武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半晌,莫纹喘过一口气,冷冷地问:“老和尚,你有什么话要说?”

枯木禅师说:“女施主,你何必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与整个武林为敌?”

“老和尚,你这说这话不颠倒了吗?”

“贫僧所说,怎么是颠倒了?”

“怎么不颠倒?小女子从来没有找过你们,是你们来找小女子;并不是我与你们为敌,是你们偏要与我为敌。”

“女施主,其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是武林的祸害,女施主不如当着我们的面,毁了它,以平息武林风波。”

离尘真人说:“不错,女居士,趁早在我们面前毁了它吧!”

“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高招,原来说话竟这般糊涂。”

“女居士,我们怎么糊涂了?”

“这些秘本,是慕容一家几代人心血凝成,是武学上的奇珍异宝,毁了它不可惜吗?再说,除了慕容家的人,谁也没这个权利毁了它。慕容家现在又不是没有人在,要毁,也只有交还给慕容家的人来毁。老和尚、老道士,你们这个主意,问过了慕容家的人没有?”

莫纹这一段问话,问得枯木禅师和离尘真人默然无语,莫纹又说:“再说,你们说它是武林祸害,我更糊涂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是祸害,难道少林寺的七十二个绝技就不是祸害了?还有终南山的君子剑法,算不算祸害?叫化小偷,丐帮中的打狗棍法和降龙十八掌,是不是祸害?你们各门派的绝学都不是祸害,为什么慕窝家的武功绝学就成了祸害了?这说得公平吗?”

方圆圆说:“小妖女,你别在这里花言巧语,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到了你的手里,就成了祸害。”

“方女侠,不论你怎么称呼我,我还尊你一声方女侠。”

方圆圆说:“不敢。”

“敢不敢是你的事。我想问方女侠一下,怎么到了我的手中就变成祸害了?”

“因为你是邪派女妖。”

莫纹冷笑问:“那么,落到你们这些正派人手中,就不是祸害了?”

“当然。”

“唔!慕容一家算不算正派中人?”

“那还用问吗?”

“奇怪了!为什么最近几个月来,慕容家的紫竹山庄给闹腾得日夜不得安宁?先有岭南疯丐、无影飞盗、黑、白双妖大闹灵堂,后有大瑶山、大明山等人断绝紫竹山庄的道路,再有吗,就是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人士闯入紫竹山庄了。连远在西域的玄冥阴掌门的人,也早就派人卧底,一个个都在打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主意,似乎它成了慕容一家的祸害。”

“小妖女,你别扯远了,正因为有你们这些旁门左道邪派,之人,才将紫竹山庄闹得日夜不得安宁。”

“这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

“据我所知,名门正派的人,也早已派人去紫竹山庄卧底。”

“胡说八道!哪一个名门正派派人前去卧底了?”

莫纹不由目视钱无璐:“钱掌门,你衡山派有没有派人前去卧底?”

“胡说!我派怎么有人去卧底?”

“你怎么不将紫竹山庄的小庄主带出来问问?”莫纹目光又转到静和子身上,“你峨嵋派呢?也没有派人前去卧底吗?”

“小妖女,你别无中生有,含血喷人!”

第四十八回 惊破敌胆

莫纹连连冷笑:“可惜武当派现在没有人来。我看一些名门正派,比旁门左道的人还不如。他们想谋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仍不失光明正大的行径。而你们,既想谋夺秘本,又怕人知道,偷偷摸摸,叫人鄙视。”

枯木禅师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说话得有根据,不可乱说。”

“老和尚,乱说不乱说,我们不妨一块去见慕容庄主,一问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静和子说:“禅师,千万别上这妖女的当,她想脱身逃跑哩。”

方圆圆却说:“好呀!我们一块去紫竹山庄问问。不过,你得先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交给你吗?”

“你不交给我也行,交给枯木禅师,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你敢担保这光头和尚不起贪念?”

枯木禅师说:“罪过,罪过,贫僧怎敢有此贪念。”

“老和尚,就算你没贪念,可是你这么糊涂,万一叫人偷了去怎么办?”

一见笑连忙说:“小妖女,你不是说我叫化吧?”

“你连我的金银都偷了,这些武功秘本你不偷?小偷,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一见笑叫起苦来:“小女妖,你这是坑害我叫化了!我叫化只不过一时嘴馋,不问自取拿了你一小袋金银,去买酒买鸡吃。这一下,我叫化跳到黄河里也洗不干净了。”

莫纹忍住笑说:“你跳进黄河里,越洗越不干净。”

“那我叫化该跳进哪里?”一见笑说着,便挨近身过来问。

莫纹一亮剑:“小偷!你敢再走近我一步,我就削去了你这一双脏爪子。你以为我上了你一次当,会再上你的当吗?”

莫纹说着,突然见一阵薄薄的晨雾,从谷口飘来,刹时便在山谷、树林弥漫散开。当时谁也不在意,离尘真人突然叫起来:“不好!这晨雾有毒!”

众人一听说有毒,一下怔住了。他们不敢相信离尘真人所说的话。就是连莫纹,也感到愕异:怎么这晨雾会有毒的?是岭南的瘴气,还是那神秘黑鹰放的毒?可是这晨雾闻不出异味奇香呀!要是黑鹰放的毒,那太可怕了!他不但毒杀了自己,也毒杀了这七大门派的高手,那武林中就谁也不知是他取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这时,晨雾似轻纱般地弥漫了整个山谷,枯林禅师暗暗运气,感到自己经脉略有阻滞,急说:“不错,这晨雾是有毒,大家快坐下屏息运气,以防毒气侵入内腑。”

方圆圆跳起来,冲着莫纹怒吼:“你这女妖,叫人暗中施放毒气,我就是中毒死了,也要先拼杀了你!”说时,一剑刺出。剑尖刚挑破莫纹手臂,便感到浑身无力,人倒下剑也坠地。

莫纹冷冷地望着她,不屑地说:“这毒要是我放的,试问你能刺中我手臂么?”说时,也徐徐坐下运气排毒了。

一见笑愕然:“这毒不是你放的?”

莫纹已闭目运气,不去理睬他了。离尘真人和枯木禅师互相望了一眼,说:“这毒恐怕不是她放的,要不,我们还有命么?”

一见笑说:“不错,不错,毒不是这小女妖放的,因为她也中毒了。那么,是谁放的毒暗算我们?”

有人在树林中笑道:“对不起,是我们放的,你们都没想到吧?”

在交战双方的八个人中,枯木、离尘和一见笑叫化,内力最为深厚,仍能运气排毒,不致无力而神智昏迷;莫纹略次之,强镇心神,极力凝神抗毒;其他如方圆圆、静和子、上官林,不但浑身无力,人也在半昏迷中。尤其是钱无璐,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枯木、离尘、一见笑闻言一看,只见林中先后走出五条大汉来。他们是四山联盟的头面人物:一个是黔南更顶山的刁龙;一个是大瑶山的阚云山大寨主;一个是桂南大明山的冷栋;一个是滇东禄布山的陆海;最后一位是本地的地头蛇,豹头山的飞天豹子。

除了飞天豹子,刁龙等四人都是西南黑道上有名的人物。而说话的人,正是黔南桂北心狠手辣的刁龙,一见笑叹了一口气说:“原来是你们放的,想不到我叫化纵横江湖十多年,却栽在这小山沟中。”

飞天豹子却望着闭目调息运气的莫纹问:“刁寨主,你们所说的青衣狐狸,是不是就是她?”

原来莫纹在侠义人士的眼里,是女妖、淫女;在黑道人士的目中,却是一头狡黠、妖媚的狐狸。刁龙说:“不错,正是她。”

“她武功真的深奥莫测?”飞天豹子不相信地问。

“要是她没中毒,你看见了她,最好还是远远地避开的好。”

陆海说:“刁兄,闲话少说,我们快去搜查她的行囊,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本,干掉了他们后立刻就走,以免夜长梦多。”

飞天豹子淫邪邪地说:“我要先搜搜这狐狸,看在不在她的身上。”这个奸淫虏掠的山贼,心存歹念,要动手搜莫纹了。他感到这只美丽的狐狸,比什么武功绝学更为重要。他宁愿不要秘本,而要这头狐狸。

冷栋一把刀拦住了飞天豹子,飞天豹子惊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冷栋冷冷地说:“我劝你别打她的歪主意,不然,你会死得更惨。”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最好你别碰她。”

“冷二寨主,你看上她了?”

“去你的!我冷某也是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杀人放火可以干,但绝不肯干如此禽兽行为。”

“既然二寨主不肯干,何不把她让给我?我可不想去要那什么武功绝学秘本。”

“要是你碰了她,还将她留下来,那我们今后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陆海说:“不错,先杀了她再说,绝不能留下她来,以免后患无穷。”

飞天豹子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妞儿,杀了不可惜?”

刁龙目视着他,面露杀机。飞天豹子心怯了:“好,好,杀了她。”他感到,小妞儿可爱,自己的一条命更可爱。

陆海提刀奔向莫纹,冷栋的一把刀又拦住了他。陆海瞪眼问:“冷二兄,你到底想干什么?”

冷栋问:“我们四山联盟,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你现在杀了她,万一我们在她行囊、身上搜不出武功秘本,向谁问去?”

一直不出声的阚云山说:“他们横直已中毒无力,先搜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再说。”

飞天豹子立刻道:“好,我来先搜搜这狐狸的身。”他色迷迷地走近莫纹,笑嘻嘻说,“小妞儿,对不起了。”他的手刚想向莫纹的胸口摸去,莫纹突然一掌飞出,“蓬”的一声,他的胸口上重重挨了一掌,他立时便似败草般的飞起,摔在二丈多远的地方,接着便听到莫纹的喝叱:“你这该死的东西!”

莫纹这一掌,已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余力,接着人也向后倒下。飞天豹子惨叫一声,血从口中喷出,肋骨、内脏全碎,再也活不成了。

这一突发的事变,令刁龙、冷栋、阚云山、陆海四人全惊震了。他们想不到莫纹中了毒后.仍有这样的掌力。半晌,凶残的刁龙跳了起来:“先杀了这狐狸再说!”

蓦然之间,他们眼前人影一闪,莫纹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位黑衣黑裤,面孔蒙了一块黑布的人来,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如冷电般地扫了刁龙一眼,看得刁龙心里直发寒气。苍老的声音问:“你们杀得了她吗?”

刁龙等四人又是一怔,几乎同声问:“你是什么人?”

“黑鹰!”

“黑鹰?”

第四十九回 穷追残敌

上回说到莫纹问苏三娘不会把她们拒于门外吧。苏三娘说:

“莫女侠言重,请!”

苏三娘对莫纹、小芹的到来,惊疑不已,一时不明这一对姐妹的来意,是劝自己反戈一击?还是强令自己解散?对于这两种要求,苏三娘是宁死也不会答应的。自从碧眼教主惨败之后,各地的其他骑主,不是为侠士人士踩平,便是自行散伙,或者上山为寇,或者为其他黑道人物所吞并。

苏三娘为人重情义,叫她脱离阴掌门可以,但绝不会负义去参加对碧眼教主等人的追击。至于自行散伙更不想,因为自己一走,她手下的弟兄便无人率领,不是上山为寇扰害百姓,就是为一些豪强所吞并,仍然是为祸江湖。所以她叫人奉过茶后,便开门见山问莫纹来有何赐教?

莫纹说:“我是特意来感谢苏骑主的。”

苏三娘愕然:“感谢我?”

“我姐妹自从进入长沙,得骑主的暗中照顾和关注,故而特来表示谢意。”

苏三娘认为莫纹故意在说反话,苦笑一下:“我苏某不敢当。”

“我姐妹两人,还有一事想拜托苏骑主。”

“请说!”

“我姐妹两人,不久就要离开长沙,七姑娘的安危,还望骑主代为看顾。”

苏三娘又是讶异:“莫女侠只为这事而来,没别的事?”

“我们只为这事,没再别的事。”

苏三娘怔了半晌:“莫女侠要去哪里?不带七姑娘走?”

“我们去追踪碧眼老魔,带她去不方便的。”

“你们还苦苦不放我们教主?”

“苏骑主,请原谅我们直言,只要这老魔不死,终会为害武林,作祸江湖。我想苏骑主是明事理的人,能分出大是大非。”

苏三娘又是长叹一声:“莫女侠不想端了我们的地盆,扑灭阴掌门这一支骑队?”

“哎!苏骑主别误会。江湖上谁不知你的为人,侠义正直,不单是小妹,就是丐帮金帮主,也常说苏骑主暗中照顾了不少丐帮弟子,因而对苏骑主十分敬重。再说,阴掌门中,也有一些颇有见识的人,不愿见老魔为祸武林,也常进言,只是老魔不听罢了。”

苏三娘激动地说:“莫女侠,看来你是极明事理的人。”

莫纹又说:“苏骑主为人是没说的,我只想多说一句,望三姐与丐帮、湘西言家联手合作,维护湖广一带的安全,以造福百姓。”

“丐帮和湘西言家,能容得了我吗?”

“三姐放心,他们十分佩服三姐的为人,极想与你合作,联手共伸武林正义。”

苏三娘不由豪情激荡地说:“武林中人这样瞧得起我苏某,今后为了武林的安危,我将万死不辞,同时也报莫女侠的知遇之恩。”

“骑主言重了!”

“莫女侠,你怎么还称我为骑主?我今后再也不是阴掌门的什么骑主了。刚才莫女侠不是叫我为三姐么?今后就叫我为三姐好了。”

“那我和妹妹,以后就称你三姐啦!”

正说着,一条大汉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本想报告,一见莫纹和小芹,一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三娘问:“什么事?”

“骑、骑、骑主,我、我……”这大汉看看莫纹,不知说不说好。

苏三娘皱皱眉:“你有什么事,直说好了,不必顾忌。”

“我、我发现杜八爷的行踪了!”

“哦?他在哪里?”

“南面的暮云市。”

“多少人?”

“他只带了九妹子一块逃跑。”

苏三娘骂了一句:“这个奸贼,还想卷巨款逃走?我马上去。”

莫纹问:“要不要我去协助三姐?”

“不敢麻烦纹妹,这奸贼,我可以应付得了。”

小芹说:“三姐,我们去看看总行吧?”

苏三娘见小芹这样说,不好再拒绝了,便说:“既然芹妹不放心我的安危,我就先在这里多谢了。”

小芹说:“哎!三姐,我怎不放心呵!我只想看看三姐大展神威,怎么去擒拿这奸贼。”

莫纹说:“三姐,我们动身吧,别让这奸贼又闻风而逃。”

“好!我们立刻动身。”

杜八在得知碧眼教主和苏总管等人逃出的消息后,惊问:“那今天在岳麓山约战的事怎样?”

报信人说:“苏总管叫八爷自己去应付,不想为一个女子插手了。”

杜八叫起苦来,心里直骂:你们都跑了,叫老子去送死?老子是傻瓜,会跑去送死?于是他卷了大批金银珠宝银票,带了妖娆的九妹子,悄然离开长沙,企图到一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姓埋名住下,过那享受不尽荣华富贵的日子。

他和九妹子在暮云市忽忙吃了顿饭,买了些干粮,便转上东北方向的一条路,打算过浏阳,直奔连云山。可是就在山野的一条山径上,前面树林里蓦然闪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来,笑嘻嘻地说:“杜八,你每么跑啦!那我们在岳麓山的约战怎么办?”

杜八一看,一股凉气从心中升起,拦道的正是人称小狐狸的小芹,他吓得倒退了几步,惊震地问:“是你?”

“是呀!我家少爷在岳麓山上等你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杜八前后望望,见只有小芹一个人,略为放心,连连作揖说:“小女侠,你放过我,我杜某今后绝不会忘记你今日之恩。”

“我们不比武决胜负了?”

“不比了,不比了!我认输,七姑娘是你们的。”

“那,那我家少爷不白等你吗?”

“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家少爷多多原谅,我杜某今日有事他往。”

小芹朝他们身上望望,笑问:“你们带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吧?”

杜八怔了怔,心想:难道这小狐狸是为这一批财宝而来?便立刻堆下笑脸:“是,是有一点。”他马上掏出几张银票,

“这是一万多两,请小女侠笑纳。”

小芹笑得更欢了:“这么多银两,我怎么用呵!”

九妹子也迎上掏出了一条金链奉上:“小女侠,这条金链,也请收下。”

突然,从树林里又走出一位容光艳丽,风采夺人的少女来,笑道:“妹妹,少爷叫你拦人,你怎么想收下人家的金链、银票了?这不是受贿吗?”

小芹说:“姐姐,我只是看看,没有收呵!”

“不行!看看也不行。”

杜八一听她们姐姐妹妹的称呼,心头更是大震。不用问,这位风采夺人的少女,就是那惊震武林的青衣狐狸,连碧眼教主、西天法王也败在她的手下,自己简直不堪一击,拉着九妹子,连忙跪下求饶。

莫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杜八,你用不着求我们,起来吧!捉你的人已经来了,你求我们没用,去求她吧!”

杜八回头一看,是苏三娘铁青了脸,带着人已立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目光中含着极度的鄙视和不屑。苏三娘真想不到,碧眼教主怎么会重用这样一个贪生怕死而又贪财的无耻小人,阴掌门简直给他丢尽了颜面。杜八一下跳起:“是你?”

苏三娘阴沉着脸问:“你是乖乖受缚?还是要我来动手?”

单是苏三娘追来,杜八怎么也不会看在眼里,自问自己的武功,可以与苏三娘一搏,而且还有取胜的希望。就算不胜,也可以逃走,苏三娘等人奈何不了自己。但是有青衣狐狸和小狐狸在,杜八连一成取胜的希望也没有,就是逃也逃不了。他睁大眼问:“你与青衣狐狸联手来对付我?”

小芹连忙说:“噢!你别误会了,我们只是追你回去和我家少爷了结七姑娘之事,至于你们之间的事,我们不想插手,更不想理。”

杜八一听,感到有些意外,问:“你们真的不插手?”

“你值得我们插手吗?”

杜八略为定心,转问苏三娘:“你要捉我回去?”

苏三娘说:“少废话!你席卷了长沙百姓的财物和一大笔公款私逃,就算我放过了你,官府也不会放过你,长沙城中的一些百姓,更放不过你,你老老实实自动受缚,跟我回去!”

杜八骤然跃起,厉声说:“好!我跟你回去!”双掌齐向苏三娘拍出,别看杜八是个胖子,行动却出人意外的敏捷。

苏三娘身形一闪,弯刀击出:“该死的奸徒,你是自找死了!”

杜八虽然和苏三娘的武功不相上下,甚至略胜一些,但由于心虚,急于逃命,何况还有两只狐狸在旁,不免有些心躁意乱。而苏三娘经验比杜八丰富多了,所以交锋二十多回合后,杜八已沉不住气,冒险进招,想一招毙了苏三娘,然后出其不意抽身而逃。

苏三娘沉着老练,早看出了他有这一招,就地一滚,险险闪开了杜八这凶险的一招,然后一招回马刀发出,便在杜八手臂上留下了一条刀痕。杜八受伤,更似一只凶猛的野兽,连连进招,逼得苏三娘回刀护体。可是这时,长沙府的田捕头,也带着四名捕快赶来捉拿杜八了。

杜八一见,心下更乱,更无斗志,一招穷凶极恶的招式发出,趁苏三娘闪开时,便夺路往树林里逃命,丢下九妹子不管了。谁知小芹一下出现在他的面前:“哎!你别跑呀!我家少爷还在岳麓山等你去呢!”

杜八急得双掌凌厉拍出,可是一看,小芹的剑尖已对准了他的掌心,逼得他向后一翻,想从另一方向逃入树林。莫纹又在他面前出现,一袖拂出,将他拂到了苏三娘眼前,苏三娘一出手,刀尖便挑断了他大腿上的一条经脉,令他再也站不起来,像一滩烂泥躺在地上。苏三娘不屑地说:“奸徒!这下我看你往哪里逃?”另一边,苏三娘手下的人早已将九妹子捆绑起来,结束了这一场战斗。

莫纹和小芹见田捕头已快赶到,不想与官府中人打交道,便说:“三姐,我们先走一步了!”

“多谢两位妹妹相助。”

“三姐别客气,田捕头来了,三姐快去与他联系,我们不便露面。”莫纹说完,携了小芹,闪身入树林,转回长沙。

莫纹、小芹回到长沙鸿运客栈时,已是中午,未进自己的庭院,远远就听到小怪物的叫嚷声:“我不干,我不干,你们两个尽出怪招,联手欺负我。”

跟着是痴儿的笑声:“小兄弟,输了别赖帐,我们怎么联手欺负你了?”

“怎么你们两个次次掷出的都是三个六?我掷出的却不是?”

小芹听了对莫纹笑着说:“看来小怪物输急了,在耍赖哩!”

莫纹说:“他碰上了赌场上的两位高手,还有不输的?”

“姐姐,他们不是真的在赌钱吧?”

“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莫纹和小芹进入楼阁时,首先珍妹看见了,欢喜地叫起来:“两位小姐回来了!”

痴儿、小怪物和七姑娘抬头一看,也高兴了。痴儿问:“姐姐,你和小芹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莫纹问:“这里没什么事发生吧?”

七姑娘说:“没事发生,我们在掷骰子玩,等候小姐。”

小芹看了看小怪物,见他输得面红耳热,还一身的草屑尘土,惊讶地问:“你怎么啦,输了也不用在地上打滚呵!你输掉了多少银两?”

小怪物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没输银两。”

“那你干吗一身是草屑尘土的?”

七姑娘笑道:“二小姐,我们不是赌银两,而是谁输了,谁就在脸上画只乌龟,不愿画,就得到外面草地打一回滚。”

小芹笑起来,问:“七姐姐,他打了多少回滚?”

七姑娘微笑不语,珍妹子笑道:“万里少爷没十个八个,也有七个六个的。”

“怎么才这么少?”

小怪物叫起来:“你嫌我滚打得太少了?”

“是呀!我还以为你打了一百几十个滚,原来才六七个。你也太没男子气了,六七个滚,便急得要赖帐。这一回,又是你输了是不是?打滚呀?我没看见过你是怎么在草地上打滚的。”

莫纹笑道:“小芹,别逗小兄弟了。”他转问痴儿,“吴前辈和笑长老没再来?”

“没有。”

“那么说,他们仍不知道老魔的行踪。你们用过了饭没有?”

“用过了,姐姐,你们呢?”

“我们只喝过两杯茶,没用饭。”

珍妹子急说:“小姐没用饭,那我去厨房给小姐打饭来。”说着,便跑出去了。

不久,热腾腾的饭菜由人挑了进来,其中还有一罐上好的美酒和几样下酒的佳肴。珍妹子在这方面极有心思,她除了为莫纹准备饭菜,更为小怪物、七姑娘备了酒,陪同莫纹、小芹用饭。不吃饭,饮饮酒也好。小怪物大为高兴,在饮酒方面,他不但继承了父亲的海量,也继承了外祖父商良嗜酒如命的嗜好。

在饮酒吃饭时,莫纹和小芹向他们讲述了会见苏三姐和追拿杜八的情形。

两三天来,他们一直在等候碧眼老魔的行踪。老魔行踪的消息没有等到,却听到了两个意外消息。一个是衡山方面的,说衡山派掌门人钱无璐反复无常,起初为了想分得慕容家武功绝学中的一鳞半爪,不惜无耻地投靠了阴掌门,现见阴掌门大势已去,苏总管带人投奔而来,突然暗袭苏总管,想借此表明自己仍是侠义道上的一派宗师,以前之所以投靠阴掌门,只不过想打入阴掌门而已。

苏总管在这反复小人暗算下,身受重伤,大怒反击,结果两败俱伤。万里夫妇和慕容大公子赶到时,他们两人都奄奄一息,双方的人员,也在这一场火并中伤亡不少,血流满地。现点苍和昆仑两派,仍在衡山之中,搜索阴掌门逃散的残部,想从这些残部中寻找老魔的行踪。

第二个消息,来自武当派。刚接任武当派掌门一职的青风道长,不知怎样,他与阴掌门暗中勾结的丑恶面目一下暴露了出来,弄得武当派众弟子大为震怒,请求原掌门人青松道长再度出山,废去青风的武功,弄得这个武林中的伪君子狼狈逃下武当山,不知去向。现在,武当派飞帖传武林,说已将青风道长赶出了武当派,他再也不是武当派的人,今后他个人的行动,完全与武当一派无关,他个人的生死,概不追究。言外之意,有人杀了青风这伪君子,武当派也不认为青风曾是武当派掌门,为了颜面而追究。

小芹奇怪地问:“这贼道的面目,怎么这样快就在武当派里暴露了?”

小怪物说:“听说丐帮弟子在搜查橘子洲老魔的秘密巢穴时,搜到这贼道亲手给老魔写的一封信,由金帮主带了这封信,直接交给了青松道长,才揭露了这贼道的嘴脸。”

莫纹暗暗点头:这两个武林侠义道上的败类,迟早都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来得快一点而已。中原武林去掉了这两个败类,可以说已除掉了隐患,不用自己再出手了。现在唯一的,就是杀掉老魔,武林才可能有一段平静的日子。可是老魔现在逃去了哪里?这么多有名的武林人士都寻不到他的下落,要是让老魔逃回西域,再去追踪,麻烦就大了。

直到第五天夜里,时遇春突然出现在莫纹等人面前。首先痴儿惊喜地问:“时大哥,是不是有了老魔的行踪?”

时遇春点点头,莫纹急问:“老魔现在哪里?”

“澧州慈利县境内。”

“言四小姐现在哪里?”

“也在慈利县。”

莫纹和小芹都同时一怔,莫纹问:“她没有与老魔照面吧?”

小芹更叫起来:“时少爷,你怎么丢下四小姐一个人在那里的?万一碰上老魔他们不危险?”

时遇春笑了:“她很会保护自己,那一带山重水复,处处奇岩怪石,说地形、人缘,没有人比她熟悉,你们放心,她绝对不是冒失鲁莽之人,老魔不会发现她的。”

莫纹说:“别多说了,我们连夜动身,别让老魔走了!”

小芹说:“姐姐,那我去收拾行装。”

痴儿说:“姐姐,时大哥风尘仆仆赶来,路上恐怕没吃东西,我们……”

时遇春说:“不用为我张罗了,我随身带有干粮,路上已用过,我们还是早点上路为好,别让老魔走出了湘西。”时遇春的确也有些担心言四小姐的安危。

珍妹子说:“你们连夜动身,也需要带上些干粮才是。小姐、少爷,我去给你们准备,时少爷先坐下,喝杯热茶再走也不迟。”

“珍姐,那麻烦你给我准备了。”

珍妹子应声而去。莫纹又对七姑娘说:“七姐,你留下等我们的好消息。要是吴前辈、笑长老来找我们,你说我们去澧州慈利县了。你放心,我已托苏三姐照顾你的安全。”

“小姐,你们一定要回来呵!”

“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理的。杀了老魔,我们一定回来接你。”

“那我在盼望你们胜利归来。”

是夜,莫纹、小芹、痴儿、小怪物和时遇春,带上干粮、卤肉、水囊等等,一行五人,立刻动身,横渡湘江,马不停蹄地施展轻功,过宁乡、奔桃江,直取桃源。天明时,他们已在桃源县出现,略略休息一下,又立刻赶路,走石板滩、奔热市,中午,他们便赶到慈利县城。言四小姐的一位联络人早已在等候他们,告诉他们,言四小姐已赶去了西北的索溪峪,碧眼老魔他们就在那一带群峰峻岭中。于是莫纹等人又翻山越岭,直奔索溪峪。

索溪峪,原是武陵剑派的所在地,曾经在武林中名动一时,可惜后继无人,当锁龙帮在这一带崛起时,武陵剑派更日渐式微,掌门人一死,他们便归并到武当派。锁龙帮后为怪影在一夜之间荡平,这一带为神风教所占领。以后湘西言家壮大,神风教一倒台,这一带更成了言家的天下(详情请看拙作《江湖传奇》和《神州传奇》两书)。武林中一些门派会帮的兴起、衰亡,往往与一个家族,一个国家兴亡有相似之处,有的如昙花一现,有的却长久不凋,延绵数百年,其中的原因极多,但更主要的是看后继有没有人才,为政、为人宗旨,能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以及怎么处理与别门别派的关系。要是一味恃强凌人、以武屈人、横蛮霸道、胡作非为,没有不早亡的。或者后继无人,也为人吞并。

黄昏时,莫纹一行五人,便踏入了索溪峪,索溪峪是湘西北群峰峻岭中的一个小集市,一般人极少闯入这个小市。这里除了偏僻之外,更见山高路险,是强人经常出没之地。自从言家崛起壮大之后,这一带才略为平静,一些黑道上的强梁畏惧言家,不敢乱来。何况这一带,更是多种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村与村、寨与寨之间,不时有械斗发生。

莫纹等人一路翻山越岭而来,只见群峰错乱,景色如画。山岩峰峦峻峭神奇,幽谷深壑奥妙、莫测,流泉飞瀑处处,碧潭湍流不时触目,瀑布有时横天飞落,发出猩吼虎啸般的响声,震耳欲聋,水花四溅,宛如飞云飘絮,纷洒飞扬,不知散落何处。

从索溪峪往西北眺望,只见无数奇峰异石拔地而起,在夕阳之下,各呈迷人的异彩,尤其是有名的十里画廊,峻峰奇石如柱如塔,似屏似楼,有的宛如琼阁玉宇,有的如城堡蜃楼,更有的如人似兽,维妙维肖,姿态万千,变幻莫辨。这一幅幅如锦如画的大自然美景,可惜莫纹等人无暇去欣赏。她担心碧眼老魔逃走了,或者潜藏在这一带奇峰异岩的洞府中不出来。这一带谷幽林深,古木参天,洞府奇巧,要藏十来个人,是不易找到的。唯一的希望,是寄托湘西言家各处精明的耳目了。

在索溪峪,他们见到了言四小姐,大家再次相逢,自有一番喜悦。小芹高兴地叫起来:“言姐姐,我和姐姐他们,还担心你的安危呢!日夜奔来寻找你。”

言四小姐笑道:“多谢芹妹关心,我在这一带,比什么都安全。”

莫纹问:“老魔没有跑掉吧?”

“看来,他跑不出湘西了。他什么地方不闯,却闯来这迷宫似的群峰峻岭中,真是自走绝路。你们来了,他更走不了。”

小芹问:“他们怎么跑不了的?”

“我们在这一带,不但设下陷阱,套索、毒尖,更在主要山道的出入口,埋下了强弓怒箭,只等老魔的出现。”

“那么我们也不能乱走动了?”

言四小姐笑了:“是呀,所以你们也千万别乱闯,由言家的人带着你们走好了。”

莫纹问:“老魔在哪里?”

“缩在金鞭溪的金鞭岩下。”

小芹问:“金鞭岩离这儿多远?要不要我们今夜里就去?”

“不远,在黄石寨一侧。但那里去不得,也不是交锋的好地方。”

“为什么?”

“那里谷底是茂林遮日,野草荆棘盖地,怪石绝壁处处,不但夜里去不得,就是白天进去也危险。我们明闯进去,他们在暗处伏击,是很危险的。何况他们十多个人,个个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我们就让老魔躲在那里?”

“不会的,老魔急于要逃回西域,不会永远缩在金鞭岩,只要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一定会走出来,不是朝桑植方向走,就是朝大庸方向奔。只要他们出金鞭溪就好办了。所以我们最好先别去惊动他们。”

“言姐姐,那我们要等多久?”

“一两天,他们自会出现。”

“万一他们今夜里跑了怎么办?”

“芹妹,那一带有我们的人哩。你们最好今夜里好好休息一夜,养精蓄锐,准备这两三天内杀老魔吧。”

莫纹又问:“言姐姐,老魔知不知道你们在盯踪着?”

“不知道。虽然开路的武士中了陷阱或套索,还以为是山中猎户捕猎所设下的,不知道是我们做的。”

莫纹说:“好!我们今夜就好好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去追杀老魔。”

这里好像成了女子的天下,只有三位女子不断出声,男的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笑着。言四小姐作为主人,看了痴儿、小怪物一眼,笑问痴儿:“我们的神秘黑大侠,你怎么不说话了?”

痴儿笑笑:“言姐姐别取笑,有姐姐作主行了,我一切听她的。”

莫纹说:“兄弟,你说话呵!”

“不,不!我没什么话说。”

言四小姐问小怪物:“万里兄弟,你呢?”

小怪物挤眉弄眼笑着:“我说话干吗?我一说话,就有人骂我了!”

小芹知道他说自己,带气地问:“谁骂你了?”

小怪物慌忙说:“你没骂,你没骂,我没有说你骂我呵!”

小芹又说:“当然啦!你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尽打哈哈,当然有人骂你啦!”

“对对,所以我就不敢说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说话,也有意思吗?什么意思也没有。”

莫纹笑着:“丫头,你少说两句吧!”

小芹好像受了委屈似的:“姐姐,他有意在讨骂的。”

大家看见他俩的情景,一个挺认真,一个无所谓,忍不住笑起来。小怪物却睁大眼睛:“我怎么有意讨骂了?”

痴儿笑道:“万里兄弟,你也少说两句吧,不然,真的讨小芹的骂了。”

是夜,言四小姐设下了一席山珍酒宴,为大家洗尘,然后各自休息。的确,他们在路上急奔了一天一夜,简直没有休息过,除了痴儿精力分外充沛外,其他的人,真需要好好睡一下才行。尤其是时遇春,来回奔走了三日两夜,真是累坏了。言四小姐看得心痛。言四小姐安排大家休息后,便走进时遇春的房间,关切地问:“春哥,你没事吧?”

时遇春说:“我没事,好着哪。”

“你辛苦了。”

“哪里哪里。”

言四小姐深情地说:“春哥,为了我言家的事,叫你受苦受累了,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才是。”

“四姐,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不是言家的人吗?再说,杀老魔,也不单是言家的事,是中原武林中的大事。”

言四小姐动情地伏在他那宽厚的胸脯上。轻声细语地说:“春哥,杀了老魔后,我跟你回大巴山去,以后我们再不用担心和奔波了。”

第二天黎明,言四小姐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惊醒,问:“出了什么事?”

房外有人说:“四小姐,老魔等人已出金鞭溪,朝大庸方向走去。”

“严密注视,我们马上赶去。”

再说碧眼老魔在轻风、明月等人的保护下,匆忙离开长沙,进入洞庭湖。他不敢走岳阳,也不想从常德登岸,将轻舟驶入澧水,然后弃舟从新洲小市集上岸,过临澧直走奔慈利县。打算穿过这一带崇山峻岭,进入四川。因为岳阳是丐帮总堂的所在地,常德是湘西言家一处大堂口。老魔并不害怕言家,凭自己和手下十多人的武功,言家的人拦不了自己。他不愿惊动其他武林中人,更不想将黑鹰、青衣狐狸引来,老魔一行人化装成一队商人,扮成进山收购毛皮、药材的,悄然穿过这一带群峰。他怎么也想不到,一踏入慈利县境内,就为湘西言家的耳目盯上了,以后的一切行踪,都逃不过言家精明的耳目。言家人像隔着玻璃看王八似的,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没去惊动他们,等莫纹、黑鹰赶来。

湘西言家为了注视老魔的行踪,分成三起人马,分别由言三少寨主、言四小姐和总管楚无门率领。言三少寨主镇守在桑植、永顺一带;楚无门伏在大庸;言四小姐带人直插慈利县城,形成了对老魔的包围。

碧眼老魔也为避开言家耳目,不敢招摇过市,专拣无人到的荒山野岭,深谷大涧、莽莽森林走,他们一个个身怀上乘武功,翻山越岭,穿溪过涧,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多花些日子而已。

昨夜,碧眼老魔在金鞭岩下溪水畔露宿,他们真如一群丧家之犬,戒备森严,小心翼翼,一早便慢慢沿溪而上,走出金鞭溪,打算直奔大庸的天门山,然后取路西下永顺,进入四川、贵州两地的交界处,便将围剿自己的武林群雄和湘西言家抛到身后了。这样,便再也用不着如惊弓之鸟,步步提心吊胆,可以加快脚步,转回西域。

老魔等人绕过大庸,快接近天门山了,天门山在三国时代,原名嵩梁山,因石壁中开,形如大门,所以便取名为天门山。山势雄伟,高入云霄,四周绝壁如平地拔起,高数十丈,极其险要,山顶起伏,玉堂、玉壶群峰排列,山顶有峡谷、平地、瀑布、洞府等多处胜景,是大庸的一处风景胜地。民间传说,天门山是轩辕黄帝时代仙人赤松子的练丹之处,更是兵法家孙膑、庞涓师父鬼谷子的隐居地方,有鬼谷流泉等八景。

碧眼老魔一行人登上天门山,打算借山上天门寺住宿一晚。谁知刚进山门,便瞧见莫纹、小芹两人亭亭玉立在寺门的平地上,迎风含笑,宛如仙子。

老魔等人吓了一跳,人愣了,眼也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莫纹微笑问:“你们跑得好快呵,想不到我们会在天门山见面吧?”

小芹叽叽呱呱地说:“你们怎么现在才到?我和姐姐在这里等你们有二柱香的时候了。”

碧眼老魔问:“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用脚走来的呀!”

“你们怎知道老夫会来天门山?”

“我们是两只得道的千年狐狸,能知过去未来。我们更算定了你在今日此时,会来天门寺参拜,所以比你先来一步。”

小芹说:“是呀,我姐姐是千年狐狸,我是百年小狐狸,怎么不知道你们会来的?”

老魔问:“你们想干什么?”

莫纹说:“没干什么,我们本想在岳麓山与你决一胜负,看来天门山比岳麓山更好。”

小芹说:“老魔,我姐姐想要你这一颗白头,你割下来吧!”

莫纹说:“不错!我只要你这颗白头,其余的概不过问。最你自己动手割下来,别叫其他人为你枉送了性命。在这佛门之地,我们不想多伤人命。”

老魔吼道:“小女妖,别把人赶绝了!”

“对不起,我不想赶绝人,只是想赶绝你,为慕容家和湘西言家讨回个公道。”

老魔环视四周,见只有莫纹,小芹两人,不见有其他人出现。老魔忌畏的只有黑鹰,对莫纹并不害怕,心想:就是黑鹰伏在这附近,我一举而杀了这头狐狸,自己和十多个手下,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黑鹰?便说:“你以为老夫畏惧你么?”

“好呀!那我们决一生死。请问,我们是单打独斗?还是你们一齐上来?”

明月首先抢了出来:“对付你们两个,用得我师父与你动手么?单我和两位武士,就可以将你们打发掉。”

小芹说:“凭你,配与我姐姐交锋么?你一定想先上,单我一人,就可以成全你了。”

明月身边的两个一流黑衣杀手,根本就看不起小芹,身形一闪,抢先出手,人如流星剑如电,双剑分左右齐插小芹,真是说多快有多快。这两个黑衣杀手,本来是一直跟随西天法王的,因为老魔负伤,法王特地打发五名杀手前去保护老魔,他们是其中的两个,从未与莫纹、小芹交锋过。他们也不敢大意,所以一出手就是凶狠精确的杀招,这近乎偷袭的突然一招,满以为小芹即使闪过一剑,也闪不了第二剑。两人联手,没有不将这只小狐狸毙于剑下之理。

小芹以迎风柳步,从两把剑光中闪了出来,一边说:“姐姐,你看着老魔,别让他跑了,这些人,交给我好了。”

莫纹说:“丫头,别大意。”

“我知道啦!”小芹说着,又闪开了两个杀手的第二招。这两个杀手,见两招出其不意的招式挑不了小芹,心下凛然:这小丫头真的是只小狐狸?居然能闪过自己两招?于是抖出了平生所学,一连飞速的出手七八招,招招剑如流光闪电,小芹如灵巧飞燕似的,从剑网中跃了出来,手中盘龙宝剑弹出,出手进招,人飘忽,剑也飘忽,剑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出,奇诡莫测,暗藏西门剑法的一些招式。’

西门剑法,本来就是以雄、险、幽、奇、绝而名震武林,而小芹所学的十几招西门剑法,更是以奇、绝两字为主。这主要是配合她过去所学的昆仑、时家的两种剑法,于是更显奇诡怪异。小芹出手不到八招,就将两位一流上乘杀手挑倒在自己脚下,都是一剑致命,击中要穴。

明月和西域众武士以及其他六名杀手看得大惊。初时,明月见两名一流杀手对付小芹,便立在一旁观看,不参加进去。因为自己也是一名高手,联手战一个小丫头,胜了也不光彩,并且也认为两名杀手是可以杀了小芹,自己便盯视莫纹的行动,只要莫纹出手救小芹,她便立刻出手,想不到转眼之间,两名杀手双双成了小芹剑下的游魂,小狐狸剑法如此,青衣狐狸的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明月怔了一会,一咬牙:“我们全上!”

轻风急喊:“慢着!”自己走了出来,朝莫纹、小芹拱拱手说:“两位女侠请了!”

小芹横剑而立,扬扬眉问:“你跑出来有什么话说?”

莫纹说:“妹妹,这是轻风使者,对他不可无礼了!”

“姐姐,他就是少爷所说的轻风使者呀!”

轻风暗暗纳闷:她们所说的少爷是谁?又怎么认识我的?莫纹已在问他:“轻风使者,有何见教?”

轻风说:“不敢!我想请问莫女侠,我们之间,能不能握手言和,互相化解仇怨?”

“这很不错,可太迟了!”

“迟了?女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比一字还浅,先不说慕容家的紫竹山庄给你们夷为平地,我给你们几次暗袭、追杀。就是慕容家一些走避不及的家丁和附近的无辜乡民,也给你们严刑拷打,有的终身残废,有的当场死去。还有,湘西言家又与你们有何仇怨?你们不择手段,明抢暗夺言家的地盘;言老寨主父子三人以及寨中二百人,都惨死在你们的刀口剑下,给湘西一带无辜的百姓,添上了多少孤儿寡妇?还有丐帮、少林寺又与你们有何仇恨了?你们想令他们俯首臣服,多少丐帮弟子和少林寺僧人成了你们掌下的游魂?至于江湖上一些小帮小派,有人不愿屈服在你们的淫威之下,全家大小,尽躺在血泊之中。这一桩桩的血案,这一幕幕的惨情,能化解吗?你们现在才说什么握手言和,不太迟了吗?”

明月不平地叫喊起来:“那我们阴掌门死了那么多的人,牺牲了一批批西域武士,又怎么说?”

莫纹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对不起,这是你们自找的,要问,问你们的碧眼教主去,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与我们毫无关系。”

“我们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自找的,你们死的人,就全都算在我们身上,这公平吗?”

“不错!非常的公平合理!我们有没有跑到你们西域去胡作非为,称雄称霸,滥杀无辜?有没有无缘无故将阴掌门总坛夷为平地?没有吧?而你们却跑到我们中土来,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制造一桩桩人间惨案,平空在中土添上了多少孤魂野鬼,也包含你们阴掌门中枉死的鬼魂。这一笔血债,你们应该向老魔追讨,与我们何干?”

莫纹这一段义正辞严、掷地有声的言语,说得明月哑口无言,难以反驳。轻风微叹一声:“莫女侠,现在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就是你全杀了我们,也不能令死者复生,何苦又多添几条人命?”

“不错!是不能令死者复生,但可以给死者的亲属解怨雪恨。”

“你今日是非杀我们不可了?”

“轻风使者,我一来就说得非常明白,我只要老魔的—颗白头,用来祭奠亡魂,谢罪天下。至于你们,只要你们现在不为老魔卖命,今后不再为祸武林,我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回西域。”

明月说:“凭你们两个,能杀得了我们么?我们全力拼上,还不知是谁生谁死。我轻哥想与你们化解仇恨,只不过我们不想再多伤人命而已,今后也不想与中原武林为敌。”

“是吗?你们真的不想与中原武林为敌,想化解仇恨,那你们闪开,叫老魔一个人出来受死!”

轻风说:“莫女侠,要是这样,我们只有拼死一搏,也不能让我师父出来。”

“好!你们一定要为老魔陪葬,就别怪我姐妹两人心狠手辣了!”

轻风还想说时,六名黑衣杀手一齐闪了出来,不顾自己生死,六把利剑如六道飞虹,齐剌莫纹、小芹。莫纹和小芹,一个以灵猴百变身法,一个以迎风柳步,如幻影般闪出剑网。

莫纹说:“丫头,你闪开,由我来打发他们够了!”莫纹的灵猴百变身法,不同迎风柳步。迎风柳步,只是闪避任何一流高手的出击,一时无法还手。灵猴百变身法可不同了,在闪开时,更能还手进招。莫纹不想拖延时间,要迅速了断这场血腥战斗,所以一出手就是西门剑法的精湛绝招,腰形软剑如急电破云而出,激光流射,不到三招,剑光击处,六名一流黑衣杀手,无一幸免,全都剑断人亡,魂断天门山。这只是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莫纹的剑法,已达到令人难以思议的境地。

莫纹在举手之间,杀了六名一流黑衣杀手,冷冷地逼视老魔:“老魔,你现在还有一点人性的,自己就站出来,别让你手下为你无辜送死!”

莫纹这出手三招,来得特别快速和干净利落,小芹才刚刚跃出,六名杀手便全倒了下来,不但老魔等人呆若木鸡,全惊震了,就是小芹,也惊讶得不能出声,心想:姐姐的剑法,简直是匪夷所思。

明月在惊震过后,咬牙说:“轻哥!我们上!”

碧眼老魔厉喝一声:“谁都不准动!”

轻风说:“师父!你老人家……”

“别多说了,你和明月,快带人离开天门山,由为师应付她们好了!”

“不!师父,我们怎么也不能离开您老人家,要走大家一齐走。明月,你快护着师父走,我与她们拼了!”

碧眼老魔目光凌厉,盯着轻风:“你敢不听从为师的吩咐?快走!她们要的是为师的一颗头,不是你们。”

碧眼老魔这一行动,可以说是为情所逼,他已看出了莫纹和小芹的武功,除了自己,没一个人是她们的对手,只有枉自送死。自己就算不敌,要脱身而逃,也十分容易,轻风、明月等人就不行了。所以老魔先叫他们带人离开;二来轻风已是阴掌门教主,他要保存阴掌门这唯一的血脉,使阴掌门后继有人,不致断了后。再说,自己已不是教主,只是一位护法长老,更有责任保护教主逃出去,所以才有这一异乎寻常的举动。

莫纹看得暗暗奇异:怪了,这老魔只有别人为他牺牲,绝不会自己为别人送命,难道他转了性了?莫纹虽然不知道老魔已将教主一职交给了轻风,但却看出老魔的第一个用意,的确,一个人在天门山顶,随便藏身在一处山峰、一处深谷或一个岩洞中,就令人难以寻找,只要躲藏一两天,然后趁天黑逃出天门山,是令人难以追踪的。不像身边带了一大批人那么累赘。何况老魔身怀上乘武功,一般武林人士,就是一百来人,也近不了他的身,反而丧生在他的掌下。

莫纹想到这里,一声冷笑:“老魔,你最好别打错算盘,打算一个人离开这里。我说一句,今日,你们一个人也离开不了。”

小芹说:“是呀!你以为只有我和姐姐在这里吗?单是天门山下四周一就有湘西言家几百位弟兄,他们在山下处处设下了陷阱,摆下了带毒的强弓怒箭,专等你们逃下天门山,他们那怕是全部牺牲,也誓要为死去的老寨主和亲人复仇雪恨。”

跟着,一个寒意森森的少女声,在老魔等人身后十丈多远的地方冷冷说:“不错,我们湘西言家所有的弟兄们,全部埋伏在天门山四周,老魔,就算你插翅也飞不出天门山。”

老魔等人回头一望,是湘西言家的一位巾帼英雄言四小姐,站在她身旁的,一个是英气逼人的时遇春,一个是精灵的小怪物。言四小姐的出现,将老魔内心的如意算盘一下敲得粉碎。湘西言家的人,的确对自己是恨重如山,仇深似海,他们一个个凶悍无比,娆勇善战,不畏生死,要是这样,自已真的没一个人能活着回西域了。

老魔凶残歹毒的目光在闪转着,一条险恶的毒计顿时升起。他感到要摆脱目前的困境,唯一的力法,就是活捉对方的一个主要人物为人质,威胁对手,让自己离开湘西。向两只狐狸下手,老魔没有十分把握,向言四小姐下手,那会手到擒来。他暗暗高兴,看来言四小姐的出现,不啻为他带来了一线希望,能化险为夷。

老魔对莫纹说:“看来,老夫只有和你单打独斗,决一生死了?”

“这是能救你手下众人的唯一办法。”

“老夫死了,固然无话可说,要是你败在老夫掌下又怎么样?”

小芹说:“我姐姐会败吗?”

老魔骤然跃起,喝声:“看掌!”

莫纹一招破掌式剑招击出,老魔早已料到了莫纹有这么

一招,身形急向后一翻,竟然凌空而到言四小姐头顶。时遇春刚喊“小心”,老魔已是鹘落兔起,凌厉掌风,震开了时遇春和小怪物,如鹰鹫叼起了言四小姐,同时封了言四小姐的穴位,降落到西域武士们之中。

这一突然的变化,不但令莫纹等人愕然,连轻风、明月也感到愕然。时遇春和小怪物一怔之后,便想扑出抢救言四小姐,小芹也急欲跃出,老魔一声厉喝:“谁再敢接近一步,老夫就先毙了言家四妞儿。”

这样,时遇春等人不敢乱动了,时遇春担心地问:“老魔,你想怎样?”

老魔一声狞笑:“老夫不想怎样,只要你们让老夫等人离开湘西,老夫保证不损害言四小姐半根毫毛。不然,老夫就先杀了她,再与你们拼命。”

莫纹说:“好不要脸的老东西,你这算一派宗师吗?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逃命,也不怕武林人士耻笑?”

“莫姑娘,老夫作事,从来只问目的,不讲什么手段。说!你们……”

老魔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条白影一闪,其快异常,已到自己跟前,双指如钩,直取自己双目,同时感到左手腕一麻,抓住的言四小姐也脱手了,吓得老魔急向后跃了出去。

这一更突然的变化,令众人一时间全呆若木鸡。众人一看,是一位神蕴异常的白衣公子哥儿将言四小姐救了回去,并且只轻轻在言四小姐肩上一拍,力透穴底,便拍开了言四小姐被老魔封了的穴位。

莫纹、小芹的高兴,时遇春的惊喜,轻风、明月的骇然,以及老魔的惊震之声,几乎同时响起。这位神蕴异常的公子哥儿不是别人,正是神秘的黑鹰,慕容家的痴儿,而在碧眼老魔的目光中,却是在岳麓山西坡茅舍中那位骤然出现,曾与自己对掌负伤的白衣秀士墨生。

碧眼老魔既惊震来人的武功奇快莫测,更骇然他能拍开自己特异手法所封的言四小姐身上的奇穴。这种封穴手法,除了自己,就是西天法王也不可能一时解开。他怎么轻轻一拍,不问被封的什么穴位,就拍开了?老魔问:“阁下到底是谁?”

小芹嚷道:“你怎么连我们的少爷也不认识了?”

“你们少爷?”

轻风认出来了,他潜入紫竹山庄时就认识了慕容痴儿,只是神蕴哪有现在的飘逸?他惊愕、骇然,不由说:“师父,他就是慕容家的二公子,江湖上人称的痴儿。”

老魔心头大震:“什么?痴儿?也是那出没无常,神秘莫测的黑鹰?”

“黑鹰”二字一出口,明月和所有的西域武士又全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疯疯癫癫的痴儿,竟然会是神秘莫测,武功奇高的黑鹰!

痴儿一笑:“不错!在下既是痴儿,也是黑鹰,更是在贵处不期而来的白衣秀才墨生。老魔,你不是千方百计要夺取我家的武功绝学吗?刚才在下亮出两门绝学,一是灵猴百变身法中的一招‘仙猴夺珠’,一是折梅手法中的一招‘巧摘梅花’,你看清楚了没有?你武功还算不错,居然能及时闪开,一对眼珠子没有叫我夺了下来。”

其实,痴儿夺珠是虚招,摘梅才是实招,目的是将言四小姐从老魔手中抢了出来。老魔当时急于保护自己的一双眼睛,哪里看得清楚?他连痴儿也看不清楚,怎能看出痴儿出手的招式?

黑鹰的出现,在老魔的意料中。他满以为有言四小姐在手作为人质,就是黑鹰出现,也奈自己不何。谁知黑鹰蓦然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一下将言四小姐夺了回去。这样一来,老魔的一颗心感到凉透了!他更听出痴儿的话里暗含轻视和讥讽,似乎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老魔那里受得了这等的轻视和侮辱?这比当面刮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或在自己心口上割上一刀更难堪和痛苦。何况两次突然而来的交锋,大家都负了伤,谁也没胜没败,只要自己提防他的吸星人法,不与他对掌,以兵器交手,自己也不一定败于他的掌下。于是不由激起了老魔原有的好胜与傲气,板着脸说:“既然这样,老夫就再次领教慕容家的绝学。”

这一点,老魔又估计错了。现在的痴儿或黑鹰,已不是在大沩山中与他交锋的黑鹰了。痴儿自从吸取了西天法王的一身功力,一身真气浑厚无比,随意挥洒皆成凌厉的招式,举手投足之间,即可取人性命。武学当中,一些高难度的招式,别人只可以想象而不可以达到,他信手可以拿来,招式随心而发。在这方面,他已与他的祖父墨明智并驾齐驱,已是当今武林中又一个震古铄今的高人。老魔要与他交锋,简直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痴儿仍调侃地说:“够勇气,那我们是单打独斗,不准旁人插手?”

“不错!谁插手谁输!”老魔心里明白,轻风、明月根本不是两只大小狐狸的对手,其他武士更不用说。要是轻风、明月插手进来,两只狐狸必然插手,那只有送死。同时也分散了自己的心。所以他又对轻风、明月等人说,“你们退下去!不管我是生是死,都不准插手,听清楚了没有?”轻风说:“师父……”老魔一挥手:“少废话,听为师的吩咐!”痴儿也对莫纹等人说:“姐姐,你们也退下去,千万别卷入来,不然,老魔输了不服气,我要他败得心服口服。”

莫纹对痴儿的武功十分有信心,仍怕他大意了,说:“兄弟,小心点,别让我为你担心。”

“姐姐放心,老魔十分狡猾,提防他突然跑了!”

小芹说:“少爷,我和姐姐及小怪物会注意他的。”

老魔从—个武士手中取下了一把刀。以往老魔与人动手,从来不用任何兵器,但忌畏痴儿的吸星大法,不能不动用兵器了,说:“请亮兵器。”

痴儿这时,任何兵器对他都是多余,但为了麻痹老魔,随意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散落的剑,一笑说:“在下用这把剑也可以。”

老魔又说:“请出手!”

“好!那在下占先了!”痴儿领教过老魔的掌法,不知道他的刀法怎样,想事先看看。同时更有意戏弄老魔,于是随便一剑刺出,不成任何招式,像小孩一般的胡乱刺出。莫纹和小芹一看愕然:这是什么剑法?简直是胡闹。小芹轻问莫;纹:“姐姐,少爷不会是又发痴了吧?”

老魔看得也傻了眼:这是慕容家的西门剑法?不含内力,不成招式。老魔可不敢大意,一刀劈出,刀光如一泓秋水平地涌出,带有刺骨入肌的奇寒。老魔的玄冥阴掌,带有难以叫人抵挡的奇寒,现在他内力灌入刀上,也同样散发出这种逼人的奇寒,要是其他武林高手,别说去接老魔的招,单是刀锋发出的奇寒,就叫人受不了。何况老魔这一刀劈出,含有多种莫测刀式的变化。痴儿不知怎样,竟然给一般奇寒刀风震得摇摇晃晃,连脚步也站不稳,口中说:“好冷,好冷!”

老魔一连几刀劈出,刀刀都含多种不测的变化,刀法的确是武林中一流的上乘刀法,凶狠如虎,变化似龙,不知比所谓的一流黑衣杀手高出了多少倍。看来老魔并不是浪得虚名,的确有他过人的武功,怪不得丐帮的高手死在他的掌下,

痴儿摇摇晃晃,脚步错乱,别说还手反击,能避开老魔的刀式已算不错了。他一连好几次踉踉跄跄从刀光中闪了出来,生死只在刹那间,连莫纹也担心起来:兄弟怎么还这般胡闹?后来她慢慢看出来了,痴儿摇摇晃晃似醉汉般的步法,更将迎风柳步提高到了一层新的境地,将醉拳、醉剑溶入迎风柳步中去了。正是这种不成步法的步法,奇妙地闪过了老魔—等一的上乘刀法,达到了大巧似拙的最高境界。过去,在佳北的无名山谷中,也是在那地下奇岩洞的幽谷上,当时阴掌门有十多个西域武士,轻风、明月、扫雪三大使者和一名红衣番僧围攻自己,痴儿奔过来救自己时,也曾用过这种跌跌撞撞的步法,撞跌了那十多名武士,从三名使者中救了自己,奔入地下岩洞,从而遇上了千年女鬼。当时,自己还感到莫明其妙,后来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这个痴儿,人装傻,武功也装傻,暗藏最上乘的武功,他将自己骗得好苦!

小芹更担心得双手捏出了汗:“姐姐,少爷他怎么啦?他是不是昨晚跟小怪物饮酒饮得太多了,变成了一个稀里糊涂的醉汉吧?”

莫纹微笑说:“丫头,放心,兄弟没事,看来他必能杀得了这老魔。”

果然,莫纹没有说错,痴儿这时已摸清楚了老魔的刀法,一声长啸,如龙吟凤鸣,杀手之剑抖出,剑光破云而去,七八招之后,不但撕开了老魔的刀网,更在老魔身上留下了三四处的剑伤。要不是痴儿想留下活口,将老魔交给言四小姐处置,单是其中—剑。足可挑了老魔,今他魂归西天,痴儿突然抖出这七八招精湛无比的西门剑法,剑剑都是冲着老魔刀法的破绽之处,众人简直看不出痴儿是怎么出手的,只见剑光闪烁处,鲜血飞起。最后痴儿一掌拍出,老魔似败草般飞起,摔在寺门外的石阶上,连腿也摔断了,老魔就是想跑也跑不了。这还是痴儿掌下留情,没有拍断他所有的胸骨。这时,碧眼老魔已成血人,躺在石阶上不能动弹。

轻风、明月大惊,齐奔了过来,问:“师父!你怎么样了?”轻风连忙为老魔运气、封穴止血,明月悲愤已极,利刀拔出:“师父,我去跟他们拼了!”轻风急阻止道:“明月,别乱来!你这是去送死,又有何益?”

老魔也以微弱的声音说:“明月,不得胡闹!”

明月痛苦地叫着:“师父!”

老魔说:“你们先扶我坐下,老夫有话要和慕容少侠说。”

痴儿走了过来:“你现在有何话要对在下说?”

莫纹和小芹怕有意外,紧紧跟在痴儿的身旁,现在老魔伤成这样,已无力反抗了,至于其他人,单是小芹一个人也可以应付得来。言四小姐、时遇春和小怪物,严密注视那一批呆若木鸡的武士。

老魔喘过一口气,首先第一句话说:“慕容少侠,老夫败了,而且败得口服心服。”

莫纹问:“你不是为说这一句话吧?”

“不错!老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望少侠、女侠宽恕。老夫死不足惜,也罪有应得,但老夫跟前的两位使者和那一批西域武士,却是无辜的,望你们仁慈为怀,放过了他们,我就是身落黄泉,也感各位的大恩。”

轻风痛苦地说:“师父,你老人家有不测,我和明月,愿相随师父于地下。”

老魔恼怒地说:“你们这样为我死,值得吗?”

痴儿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放过他们,让他们回西域。”

老魔感动地说:“老夫多谢少侠的大恩。”他转头对轻风、明月说,“为师死后,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教训,不得危害武林,更不可与中原武林为敌。你们代为师向湘西言家,慕容瘃和为师得罪过的其他门派赔礼谢罪!”

轻风、明月齐叫:“师父……!”

“你们一定要记住为师的吩咐,不然我死也不会闭目!”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慕容智长叹一声:“教主!你和你的两位使者和手下,一块离开这里,回到西域吧。至于湘西言家和其他门派,在下会和他们解释明白,不会为难你们。”

莫纹和小芹见此情此景,也默默点头。言四小姐也在那边听得一清二楚,本来言四小姐势必杀了老魔才甘心,现在见老魔能回心从善,今后又不再与言家为敌,慕容二公子又是这么说,便说:“慕容二公子,不用跟我们解释了,今后我言家,也就再不与阴掌门的人为敌,并将护着他们离开湘西。”

老魔听了,更是激动万分:“多谢慕容少侠、莫女侠和言四小姐的宽宏大量。但老夫自问罪恶深重,不死难以谢罪天下,但愿老夫一死,能化解阴掌门与中原武林人士的仇怨。”说完,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登时倒地而亡。

轻风、明月大惊失色,放声大哭,西域武士,便一齐跪在老魔的尸前,叩头垂泪。

这样一位武林枭雄,终于尸横天门山,了结了自己的一生。他死得也壮烈,也比其他枭雄死得光彩,能在临死之前忏悔自己的罪行,化解了阴掌门人与中原武林的怨恨,不像其他枭雄,死也不愿悔改,留下可怕的仇恨种子。

痴儿、莫纹、言四小姐等人,也不禁摇头惋惜。痴儿劝轻风:“轻风兄,你应节哀顺变,好好善葬教主。他生前是位豪杰,死后也是一位英雄。但愿他的死,能换来我们之间世代相好,再没仇恨。让过去上一辈人结下的恩恩怨怨付之东流。”

轻风含悲带泪说,“慕容少侠,轻风绝不敢违背师父临终遗训,今后阴掌门会世世代代与中原侠义门派和平友好,永不冒犯慕容家和湘西言家,若有违背此训,将遭天诛,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痴儿说:“轻风使者言重了。在下知道使者为情所逼,却暗行侠义之事。灵堂一事,我慕容家得蒙相助,永不敢忘。”

“不不!少侠几次放过在下的大恩大德,难以为报,今后如有机会,必当报答少侠的大恩。”

痴儿忙说;“轻使者,你我以心相交,何必言报?”

随后痴儿与碧眼教主遗体告别,再挥手向轻风、明月等人告辞下山。下山途中,小芹好奇地问:“少爷,你和轻风说的什么话呵!什么灵堂一事,又什么你几次放过了他,叫人听了莫明其妙。”

痴儿便将在紫竹山庄,自己祖母怎么放了轻风。轻风以后,在长白山黑、白双妖及岭南疯丐、无影飞盗俏郎君怎么大闹灵堂时,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父兄一事说了出来。

莫纹说:“怪不得呢,你叫我对轻风手下留情,千万莫伤害了他。”

小芹说:“好呀!我和姐姐打生打死,你却在与阴掌门的人暗中勾结。”

言四小姐笑道:“芹妹,别乱胡说,这与勾结不同。现在细想起来,轻风使者在湖广一地,的确没有杀过我言家之人,也没听说他伤害过什么武林中的有名人士。在阴掌门中,他真是一个难得的侠义之人,能知恩图报。”

到了山下,言四小姐要去召集言家的人撤离天门山,同时也受莫纹所托,以慕容家、言家两家的名义,散发武林帖,飞传各地,向天下群雄说明天门山一事,于是便和时遇春与莫纹等人分手了。

痴儿、莫纹、小怪物、小芹一行四人奔回长沙,没走多远,便碰上了丐帮的笑长老。笑长老睁大了眼:“咦!你们怎么啦?没追上老魔,叫他跑了?”

小芹笑着:“对不起,他真的跑掉了!”

“那,那你们怎么还不追?”

莫纹更笑起来:“老叫化,他逃走的方向和地方,我们不敢去追,也追不了。”

“那会是什么地方?不会是皇城吧?”

“虽不是皇城,但路不好走,要追你去追,我们真的没法追下去。”

“好!你这两只狐狸说出来,我老叫化没有什么地方不敢去的。”

小怪物笑道:“他跑去阴曹地府啦!老叫化,你去追吧!”

笑长老一怔:“老魔死了?”

“不死,我们会转回来吗?”

“你们干吗不早说,倒来捉弄我这个老叫化?你们说说,这老魔怎么死的?”

痴儿一五一十将天门山的经过说出来,最后说:“笑长老,麻烦你老人家见到其他武林中人,告诉他们一声,别再为难阴掌门人了。”

“好好!这么天大的喜事,我老叫化还有不告诉人的?你们辛苦了,一路上慢慢走,我老叫化要先走一步,向我们丐帮的金帮主先报告这一大喜讯。”笑长老说完,匆匆忙忙转身飞奔而去。

小怪物说;“这事传到了丐帮的耳中,我看言四小姐的武林飞帖不用散发了,不到两天,马上便会传遍江湖。”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情满湘江

上回说到不用两天,言四小姐的武林飞帖马上会传遍江湖。35zww.com果然,莫纹等人回到长沙时,江湖上早已传开了。不可一世的碧眼老魔,在天门山自尽,以谢天下的消息。各地英雄欢欣鼓舞,同时也透了一口大气,纷纷离开长沙,连点苍派的掌门万里豹夫妇,也带着慕容大公子离开了。

小怪物叫了起来:“我爸爸妈妈怎么不等我的?”

小芹说:“你跟着我们,有吃有玩不更好吗?你不会还像个小孩儿,不见了爸爸妈妈,就大哭大喊吧?”

小怪物揪着自己的头发:“你——!谁大哭大喊了?”

小芹转向莫纹:“姐姐,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他没有大哭大喊吗?”

莫纹一笑:“大哭没有,大喊却是有的。”

七姑娘笑道:“少掌门,你爸妈挂念你哩。临走前,交代了我一句话,叫少掌门跟慕容二公子、莫姐姐、芹姑娘一起赶到广西的孟英山,他们在慕容家等着少掌门的。”

珍妹子也说:“听说丐帮的金帮主、长白山的人魔星君等人,也赶去广西了。”

“真的?慕容二哥,我们马上走。”

小芹说:“要走,你一个人先走,我们可累了,得在长沙住一夜。”

七姑娘也说:“是呵,要走,也不急于这一夜。而且苏三姐已为我们雇了一只大船,停泊在江边码头上,我们几时动身都可以。”

小怪物问:“坐船?那更慢了,我们走路不更好?”

小芹冲着他说:“你以为个个会你家的幻影魔掌神功么?”

“你们的轻功,不是比我更好吗?”

“那我们的七姐姐呢?会吗?你怎么只想到自己,不为她着想的?好呀,要走路,你背着我们的七姐姐走,我们就跟你一块走陆路。”

小怪物说:“我怎么能背她呢?我背你还差不多。”

小芹啐了他一口:“谁要你背了!”

莫纹、七姑娘都笑了起来。痴儿说:“万里兄弟,我们都坐船走吧,湘江沿途的风光,却也很迷人的,再说苏三姐对我们一片诚意,我们也要领情才好。”

第二天,他们告别了苏三娘,带着七姑娘登上大船,沿湘江溯流而上,有七姑娘教他们掷骰子玩,一路上不愁寂寞。船刚过衡山,正是月色之夜,湘江两岸景色,更是分外迷人。蓦然,在月色之下,江面之上,两条人影在湘江面踏波而来,其轻功之俊,当今武林少有,宛如是在江面上御风而行。莫纹等人看得讶异极了。这是何处的高人?水面上飞行,比莫纹还好。转眼之间,他们悄然飘上了莫纹的大船,小芹跳了起来,骇然地问:“你、你们是人还是鬼?跑来我们船上干吗?”

其中一个人说:“不错!我们是千年之鬼,特意来找你们。***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这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声。

痴儿先是一怔,跟着“呀”的一声,跳了起来,惊喜地喊道:“爷爷,奶奶,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莫纹、小芹等人更惊震了。痴儿称他们为“爷爷、奶奶”,那不是名动江湖的墨明智大侠和慧冠武林的慕容小燕老前辈吗?莫纹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莫纹、小芹正惊疑不已,那位神仙一流似的人物已走近船来,含笑对莫纹、小芹说:“你们这两个丫头,怎么不认识老身了?就是不认识,老身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莫纹、小芹一听,更惊愕起来,这不是在那山谷中传授武功给自己的千年女鬼姥姥吗?人虽然不认识,声音却是非常的耳熟。小芹睁大了一双天真的大眼睛:“你是姥姥?”

老妇人微笑了:“你们终于认出老身了!”

莫纹这时心里比谁都明白,所谓的千年女鬼,就是慕容小燕老前辈,她是有意造就了自己和小芹。于是激动地说:“妹妹,我们还不快拜见姥姥,要等何时?”莫纹拉着小芹,双:双拜在慕容小燕的跟前。

慕容小燕满面喜悦,亲昵地扶起她们,深情地说:“丫头,难为你们了!要感谢的,该是我慕容家感谢你们才是。”

莫纹激动万分地说:“姥姥对小女子们的关怀和苦心栽培,莫纹是刻骨铭心,永远也忘不了!”

小芹也激动地说:“姥姥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也跟姐姐一样,没齿难忘。”

“丫头,你们这样说,不生分了吗?”

墨明智这时也走了过来,向她们姐妹两人深深一揖:“两位姑娘的义胆侠心,举世少有,为了慕容家,为了武林,披肝沥胆,几度生死,我墨明智,特向两位姑娘……”

莫纹极度激动地说:“墨大侠是小女子一家的救命恩人,墨大侠这样,小女子怎么受得起?”

慕容小燕冲着对墨明智说:“你是不是又糊涂了?”

墨明智愕然:“我怎么糊涂了?”

“你还不糊涂,你当我这两个丫头是什么人了?芹丫头是我的孙女儿,莫丫头是我家的孙媳妇,你当她们是外人吗,姑娘姑娘的叫,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你说到哪里去了!”

小芹听了,更是满心的高兴,莫纹听了,却脸也红了。莫纹虽然许身给痴儿,痴儿更一心痴情于自己,但慕容家人怎样看待自己呢?所以在回广西的路上,一直心里没有把握。现在听了慕容小燕这么一说,一颗心落实了,她已真正成为慕容家的人了。

慕容小燕又向她们说:“你们这两个丫头,别像我老伴那么糊涂,什么墨大侠、姥姥,小女子的,应叫我做奶奶,叫那老糊涂做爷爷。正因为这样,我才和这老糊涂特意从广西赶来这里接你们回去。”

“多谢爷爷奶奶。”

“好了!今后我们什么客气话也别说,让我们这几日在船上亲亲热热住在一起,好吗?”

“好的!”莫纹和小芹一齐应着。

慕容小燕望了望一直惊疑和情感复杂的七姑娘及小怪物一眼,含笑说:“小怪物,七丫头,你们也别将自己当外人了,我们大家都坐下来,随随便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怪物说:“好呀!我就怕你们将我这个小怪物搁到一边去了。”

蓦然间,从船尾上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妇人声音:“慕容小燕,你真会计算呵!你不单计算了碧眼老魔,也将我一个心爱的弟子也计算了去,现在又在打小怪物和七姑娘的主意,你将人间的精英全霸到了慕容家,未免太贪心了吧?”

声落人现,一位老年妇女带着两位少女从后舱里转了出来,痴儿、小芹、小怪物和七姑娘,全都愣了。这位老妇人是谁?竟敢向慕容小燕挑战的?那不是找死吗?只有莫纹分外激动,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师父!师姐!是你们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梵净山庄当今的庄主,江湖上人称的杀手观音、水中仙子和她跟前的二位女弟子岑瑶瑶和司徒佩佩。

慕容小燕微笑了:“仙子,你是不是后悔了?那可不行呵!”

水中仙子一笑说:“放心!我不会跟你来要人的。”她走近莫纹,亲切地抚摸着莫纹的秀发:“纹丫头,可苦了你了,你恨不恨为师太过无情了?”

莫纹悲喜交集,她极少流泪,这时已不禁泪水盈眶:“师父,弟子不敢怨恨师父,望师父宽恕弟子的不肖。”

“纹丫头,为师斗不过你未来的太婆婆,只好将你交给了她。你,还是我梵净山庄的弟子。不过,你可是慕容家的人。今后,你可要时时来梵净山庄看我。”

“弟子会时时去看望师父的。”

“好了!将眼泪擦掉吧。纹丫头,你有这么好的婆家和丈夫,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哭了?”

小芹在旁说:“姐姐,你别哭呵!不然,我也要哭了!”

水中仙子望着小芹:“你就是人称的小狐狸吧?”

小芹点点头。水中仙子又望着慕容小燕:“我真服了你,将玉罗刹身边的人也抢了过来!”

慕容小燕笑道:“仙子,你怎么这样说的?你说说,你今夜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九幽小怪,不!你现在已是九幽老怪了。我所以来,一来看看我的弟子,把话说明;二来嘛,你要了我的人,我也来要回一个,总不能让人间的英才,你全要去了!”

慕容小燕紧张起来:“你想要谁?”

“七姑娘!”

慕容小燕透了一口大气:“你要七丫头?”

“你以为我要小狐狸吗?不错,小狐狸我也想要,我怕斗不过点苍派那刁钻的翠丫头,她的慧黠不下你这个九幽老怪。”

“仙子,七丫头我可作不了主。”

“你别推辞了,我知道七丫头也是你慕容家的人。”

“仙子,我们问七丫头的意见好不好?”

“九幽老怪,你别耍花样,惹得我性起,我在陆上斗不过你们,在这湘江河中,我可以一个个将你们弄到水里去。”

“好了!仙子,我算怕了你。”慕容小燕问七姑娘,“七丫头,仙子垂意于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怎么想?”

七姑娘说:“小女子不敢作主,全凭几位前辈的主意。”

“七丫头,那你快拜仙子为师,仙子绝不会亏待你的。”

仙子笑道:“我会亏待她吗?我希望你们别亏待我那纹丫头才好。”

慕容小燕说:“仙子,别说莫丫头有恩于我家,就是没有,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大靠山,我敢亏待吗?”

“我有你这么厉害?”

大家都相视而笑。七姑娘就在船中,拜了水中仙子为师,拜岑瑶瑶、司徒佩佩和莫纹为师姐后,水中仙子便要告辞而去。莫纹依恋地说:“师父,你怎么就走了?”

水中仙子笑说:“你那太婆婆古灵精怪的,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走为上策。丫头,到你完婚时,为师一定会来看你。”仙子又对痴儿说:“我将纹丫头交给你了,可别三心两意,尽管你武功极好,击败了法王和老魔,但我可以将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痴儿,因为我梵净山中,有一种毒药,服了能令人变成白痴。”

小怪物跳了起来:“真的?”

痴儿慌忙说:“我怎会对姐姐三心两意?我一颗心全交给姐姐了。”

仙子一笑,和两个弟子带了七姑娘凌空离船而去。仙子走后,在莫纹心中留下难以抑制的激动,以往在梵净山中的生活情景顿涌心头,喃喃地说:“师父还是在深爱自己,却是自己负了师父。”

小芹也默默坐在她身边,天真的心灵在好奇的自我盘问:奶奶不是已仙逝了吗?怎么又活在人间了?她不会是神仙吧?或者死后变成了神仙?我不是有了一个神仙奶奶了?

这时月升中天,江面银波晃动,不管怎样,莫纹和小芹感到无比幸福。这船上载的也是幸福。但愿这种幸福和欢乐能永远长驻,江湖上不再有仇杀,不再有像碧眼老魔、青风道长和钱无璐的这样的人出现。

小怪物似乎想起什么来,问小芹:“七姑娘走了,我们两个不是当不成赌侠了?”

小芹啐着他:“谁跟你当赌侠了?”

又引起一船人的欢笑,连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也忍俊不禁……

全书到此,告一段落,再写下去,又是另一篇武侠故事了。

第五十结一回 大结局

蓦然间,从船尾上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妇人声音:“慕容小燕,你真会计算呵!你不单计算了碧眼老魔,也将我一个心爱的弟子也计算了去,现在又在打小怪物和七姑娘的主意,你将人间的精英全霸到了慕容家,未免太贪心了吧?”

声落人现,一位老年妇女带着两位少女从后舱里转了出来,痴儿、小芹、小怪物和七姑娘,全都愣了。这位老妇人是谁?竟敢向慕容小燕挑战的?那不是找死吗?只有莫纹分外激动,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师父!师姐!是你们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梵净山庄当今的庄主,江湖上人称的杀手观音、水中仙子和她跟前的二位女弟子岑瑶瑶和司徒佩佩。

慕容小燕微笑了:“仙子,你是不是后悔了?那可不行呵!”

水中仙子一笑说:“放心!我不会跟你来要人的。”她走近莫纹,亲切地抚摸着莫纹的秀发:“纹丫头,可苦了你了,你恨不恨为师太过无情了?”

莫纹悲喜交集,她极少流泪,这时已不禁泪水盈眶:“师父,弟子不敢怨恨师父,望师父宽恕弟子的不肖。”

“纹丫头,为师斗不过你未来的太婆婆,只好将你交给了她。你,还是我梵净山庄的弟子。不过,你可是慕容家的人。今后,你可要时时来梵净山庄看我。”

“弟子会时时去看望师父的。”

“好了!将眼泪擦掉吧。纹丫头,你有这么好的婆家和丈夫,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哭了?”

小芹在旁说:“姐姐,你别哭呵!不然,我也要哭了!”

水中仙子望着小芹:“你就是人称的小狐狸吧?”

小芹点点头。水中仙子又望着慕容小燕:“我真服了你,将玉罗刹身边的人也抢了过来!”

慕容小燕笑道:“仙子,你怎么这样说的?你说说,你今夜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九幽小怪,不!你现在已是九幽老怪了。我所以来,一来看看我的弟子,把话说明;二来嘛,你要了我的人,我也来要回一个,总不能让人间的英才,你全要去了!”

慕容小燕紧张起来:“你想要谁?”

“七姑娘!”

慕容小燕透了一口大气:“你要七丫头?”

“你以为我要小狐狸吗?不错,小狐狸我也想要,我怕斗不过点苍派那刁钻的翠丫头,她的慧黠不下你这个九幽老怪。”

“仙子,七丫头我可作不了主。”

“你别推辞了,我知道七丫头也是你慕容家的人。”

“仙子,我们问七丫头的意见好不好?”

“九幽老怪,你别耍花样,惹得我性起,我在陆上斗不过你们,在这湘江河中,我可以一个个将你们弄到水里去。”

“好了!仙子,我算怕了你。”慕容小燕问七姑娘,“七丫头,仙子垂意于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怎么想?”

七姑娘说:“小女子不敢作主,全凭几位前辈的主意。”

“七丫头,那你快拜仙子为师,仙子绝不会亏待你的。”

仙子笑道:“我会亏待她吗?我希望你们别亏待我那纹丫头才好。”

慕容小燕说:“仙子,别说莫丫头有恩于我家,就是没有,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大*山,我敢亏待吗?”

“我有你这么厉害?”

大家都相视而笑。七姑娘就在船中,拜了水中仙子为师,拜岑瑶瑶、司徒佩佩和莫纹为师姐后,水中仙子便要告辞而去。莫纹依恋地说:“师父,你怎么就走了?”

水中仙子笑说:“你那太婆婆古灵精怪的,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走为上策。丫头,到你完婚时,为师一定会来看你。”仙子又对痴儿说:“我将纹丫头交给你了,可别三心两意,尽管你武功极好,击败了法王和老魔,但我可以将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痴儿,因为我梵净山中,有一种毒药,服了能令人变成白痴。”

小怪物跳了起来:“真的?”

痴儿慌忙说:“我怎会对姐姐三心两意?我一颗心全交给姐姐了。”

仙子一笑,和两个弟子带了七姑娘凌空离船而去。仙子走后,在莫纹心中留下难以抑制的激动,以往在梵净山中的生活情景顿涌心头,喃喃地说:“师父还是在深爱自己,却是自己负了师父。”

小芹也默默坐在她身边,天真的心灵在好奇的自我盘问:奶奶不是已仙逝了吗?怎么又活在人间了?她不会是神仙吧?或者死后变成了神仙?我不是有了一个神仙奶奶了?

这时月升中天,江面银波晃动,不管怎样,莫纹和小芹感到无比幸福。这船上载的也是幸福。但愿这种幸福和欢乐能永远长驻,江湖上不再有仇杀,不再有像碧眼老魔、青风道长和钱无璐的这样的人出现。

小怪物似乎想起什么来,问小芹:“七姑娘走了,我们两个不是当不成赌侠了?”

小芹啐着他:“谁跟你当赌侠了?”

又引起一船人的欢笑,连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也忍俊不禁…

全书到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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