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纪元 - xp1024.com
《黑色纪元》


第一节 苏醒

苏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一朵雏菊。

白色的花瓣绽放在晨光下,带着晶莹的露珠,透射出一道非常微弱,五颜六色的彩虹。

它离苏浩躺着的位置很近,距离鼻尖只有五厘米,甚至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

远处,传来沉闷庄严晨钟报时的声音。

苏浩默念着数字,从一,数到八。

那个方向,是城市南面的火车站。最显著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座巨大的钟楼。

记忆,与现实完全吻合。

他微笑着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车流和行人已经显得密集的马路,转过身,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脚,走进旁边玻璃门已经敞开的“百盛”商业广场。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之后,这才缓缓走向公共卫生间,狠狠挥拳砸碎带有醒目“119”字样的红色橱窗,从中取出沉重的消防斧……

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苏浩来自五十六年以后。

也就是未来。

那是一个充满着腐臭和死亡的世界,记忆中最清楚的部分,完全被鲜血、骨骼、碎肉占据。天空一片yīn暗,就连太阳也很少出现。

苏浩制造了一台时空穿梭机。然而,超光速迁跃产生的维度重压,对生命体会造成极其强烈的精神震荡。迫不得已,他只能采取备用方案————利用收集到的各种材料,制造一具最为强悍,集中了人类所有体征优点的身体,通过意识灌输和能量催化,使重生后的自己,顺利返回二零二零年。,……

镜子里的苏浩,不再是记忆中老态龙钟的模样。

他现在的个头很高,肩膀非常宽阔,身上穿着的皮制夹克虽旧,却显示出腰、腿和上身之间完美的黄金比例。xiōng前的纽扣敞开,露出薄汗衫覆盖下纠结发达的xiōng肌。高挺的鼻梁,配上略微深陷的黑色眼珠,使得他看上去充满了力量与英气的魅力。

转过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的石英钟————指针刚刚走过上午八点十五分。

时间,差不多了。

苏浩眯着眼睛,露出略带忧郁的微笑。他静默了几秒钟,拎起斧头,穿过走廊,沿着楼梯走入商场地下部分,在指示箭头的帮助下,来到一扇表面贴有红圈白底标志,旁边标注着“仓库重地,闲人禁入”的金属闸门前。

值班室里走出一名身穿灰色制服的保安。他有些发怔,显然不太明白苏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目光随即落在对方手里的消防斧上,神情也变得惶恐而紧张。

他下意识伸手摸出自卫棍,抓紧,警惕地大声发问:“站住————你是谁?想干什么?”

苏浩淡淡地笑笑,脚下骤然发力,以超过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前猛冲。保安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进仓库,反手将闸门关上,用力扣紧沉重的铁闩。

未来收集到的能量,只够穿梭机运行到这个时间。

他无法去做更多准备,只能让自己在尽可能安全的情况下,默默等待。

闸门外传来怒吼和喊叫。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和电话报警。聚集在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很嘈杂。钥匙插进锁眼用力转动,还有皮鞋以及重物狠狠撞击门壁,咒骂和斥责声伴随其中。声音很模糊,勉强能够听到“警察”、“可能想要抢劫”、“会不会是逃犯”之类的字句。

门闩已经从内部卡死,想要从外面强行突破,就必须使用爆破、氧焊切割,或者破坏墙壁之类的方法。

苏浩转过身,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自己所在的仓库。

货架上整齐码放着数以百计的纸箱。从外部标签来看,储藏品应该是鞋子和各种箱包。他非常耐心的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中仔细挑拣,翻出一只牢固耐用的多功能登山背包,一双与自己尺码对应的气垫型运动鞋。

时空传送充满不可知的危险,他没办法从未来带回更多的东西。除了一些提前传送到预定坐标的武器和药剂……绝大部分装备和生活必需品,只能从现实世界获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六个多钟头以后,闸门外已经没有任何声响,死一般的寂静。

苏浩收拾好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拿起斜放在脚边的消防斧,慢慢握紧。

他的嘴角在渐渐向上弯曲,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用力抓住冰冷的钢闩,朝开启的方向拧转。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沉重的闸门缓缓松开一条缝隙。

看着从门缝里透出的光,苏浩忽然有些犹豫。他低下头,沉默片刻,再次抬起,眼瞳里已经看不到迷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凶狠、果决、坚毅。

“不管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阳光透过玻璃橱窗洒落下来,地面上凝聚起沉闷的炎热。

地下室的走廊不长。很快,苏浩已经走到尽头,登上通往地面的楼梯。

没有人,白色的水磨石梯面上,残留着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

像一只警觉灵活的猫,苏浩动作轻快且敏捷的拾级上行,目光与地面商场空间接触的刹那间,立刻捕捉到一个站在正前方大约十米外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黑色套裙,从外表判断,应该是商场某个柜台的员工。腿上的丝袜已经撕破,脚上没有穿鞋,上身的白色衬衫从肩部破开,露出粉白色的xiōng罩吊带。脸上的皮肤像水泥一样灰暗,带有非常明显,呈不规则形状的尸斑。原本擦抹的粉底龟裂开来,形成一片密集的网状缝隙。眼眶被肿胀的眼球撑得很大,看不到瞳孔,如同死尸一般翻着眼睑。

她显然不是依靠视觉捕捉目标,仰着头,用力嗅着空气中一丝丝掺杂着活人气息的味道……突然,她发现了刚刚走上台阶的苏浩,立刻张开流淌着黄绿色脓水的干裂嘴唇,露出尖利的牙,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跌跌撞撞地猛扑过来。

“咔嚓————”

苏浩手里的消防斧准确劈中了女人前额,坚硬的颅骨被轻而易举破开。女人仿佛被某种机器瞬间抽空了力气,睁大双眼,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二零二零年五月十一日,全球被一股诡异的病毒风暴席卷。这种肉眼无法看到的恶魔应该是随着空气传播,在上午八点十五分的时候,突然对毫无防备的人类露出獠牙。

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十的人类得以幸免,但他们却必须面对比死亡更加残酷的现实————变成丧尸的同类,对一切活动的物体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它们虽然动作迟缓,却是不折不扣的肉食生物。啃啮、撕咬,甚至被指甲抓伤,都会导致病毒直接进入体内,用最野蛮和直接的方法,不断缩减幸存者的数量,扩充密密麻麻的丧尸大军。

在未来,这是众人皆知的历史。

现在,只是存在于苏浩脑海里的记忆。

他伸手抓住脚下正在不断抽搐的女尸衣服,将尸身翻转,抓起斧头,对准尸体后腰与臀部的连接部位狠狠劈下。坚硬的金属刃锋割裂了脆弱的皮肉,一直没入脊椎深处。

苏浩伏低身子,用斧尖翻动着黏烂的血肉。很快,一块从尾椎部位反向逆生出来的白色骨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它很小,体积只有米粒大小。很白,表面浮泛着几丁质物体特有的光泽。

这叫“卢瑟凝集层”,简称“银骨”。

病毒爆发后,有很多人都在对丧尸进行研究。二零二一年,英国人卢瑟。卡维兹在解剖丧尸标本的时候发现:第二节尾椎部分有异样凸起。这种奇怪的异生物,在上百例丧尸身上都得到了验证。根据丧尸的生活习性和行动特征,这块硬质凸起最终被证实,是病毒和丧尸体内微量激素相互作用下的堆积物。

银骨当中能够提炼出一种奇异的活性物质。研究者很快发现,它能够强化金属硬度和韧度,大幅度提升钢材k值。而它最大的作用,则是对人类中枢神经具有显著镇定与聚合元素凝固效果。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银骨被所有集团势力列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

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商场外面蹒跚着十几头行动缓慢的丧尸。街道上横七竖八停满了各种车辆。它们相互碰撞在一起,有的车门大开,有的座位上满是鲜血。远处的道路尽头和商场内部,不时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令人惊悚的凄厉尖叫。

苏浩大步走到商场门口,抬起头,百感交集地望着阳光灿烂的天空。

没错,这里是地球,是秩序崩坏,混乱、暴力、杀戮、死亡等一切罪恶的开始。

我不可能改变什么,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扭转局势。

我只想得到更多。

他抬起脚,迈下台阶,默诵着脑海里早已熟记的地图,朝正前方的街道深处走去……

这里是昆明。

一辆顶部带有“389路”字样的双层公共汽车侧翻在马路中央。橡胶轮胎与金属车身在柏油路面上划出三十多米长的摩擦印记,半数以上的车窗都敞开着,从里面带出一条条酱红色的血痕。模糊不清的玻璃内侧到处都是带血的手印,十几名已经变异的感染者围在一具遇难者尸体旁边,用力撕咬曾经是自己同类身上的肉。

信号灯仍然在红色与绿色之间不断变换,密密麻麻的车辆堵塞了整条街道。高大的银桦树下,瘫坐着一名死去多时的交通警察。他的双腿被一辆冲上人行道的“捷达”轿车碾断,戴着警帽的头颅像皮球一样滚落在轮胎旁边,脖颈断口残留着清晰的牙印,从xiōng腔里喷涌而出的鲜红液体涂满全身,又从黄白条纹的荧光背心表面慢慢滑落,被棉质警服吸收,变成一块块潮湿的黑红色覆盖物。

远处,不时传来疯狂且歇斯底里的喊叫。被太阳晒得无比炎热的空气,充满了浓至近乎窒息的血腥。目光扫及的范围,到处都是步履蹒跚的感染者,有的正处于失去理智的疯狂边缘,更多的,已经彻底变成了丧尸。

苏浩微曲着身体,在绿化带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迅速穿行。身上的旧皮夹克和灰色长裤款式普通,却能够与大多数环境融为一体,是最好的伪装。

几分钟后,他已经穿过商场大楼与附近建筑形成的巷道,看见悬挂在电线杆顶端醒目的圆形蓝底“p”字标志。就在它的正下方,一个右侧指向的红色箭头,正对着通往地下的坡道入口。

如果不是偶然获得了几张旧城改造图纸,苏浩也不会选择这个城市作为时空道标的接收位置。原先身处的那个时代,发黄破旧的图纸只是在黑市上等待买家赏识的古董。熟记了图纸上所有街道和建筑坐标后,这个地下停车场底层的杂物储藏室,成为他发送第一批重要物资的降落点。

带有黄黑色斜纹的道杆横栏在路口。旁边,狭窄的监控亭里,困着一头身穿黑色西装的丧尸。它的左臂连同衣服袖子一起被扯断,伤口边缘满是脓水和半腐的灰色肌肉。佩戴在xiōng前铭牌显示,它原本是大厦停车场的管理员。

“嘭————嘭嘭————”

头部和身体与墙壁碰撞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它应该是遭遇感染者袭击,仓惶之下逃进岗亭躲避危险。从伤口进入的病毒迅速占据了身体,把它变成了喜欢新鲜肉食的可怕怪物。

苏浩脸上交织着残忍与亢奋,他快步上前,抡起斧头,狠狠砸碎岗亭侧面的玻璃。被感染的管理员立刻从锋利的玻璃碎片中探出头来,拼命挤扭着身体,想要脱出禁锢自己的牢笼。未等它发出为自由而吼的第一声嚎叫,再次落下的消防斧已经准确命中颈部,把那颗丑陋狰狞的头颅当场劈飞。

在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中间,苏浩准确找到了那点微不足道,却非常珍贵的银骨。他没有浪费时间,把战利品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管式金属瓶后,立刻绕过道杆,朝着一片漆黑的停车场深处大步走去……

这里无法被阳光照到,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黑。墙壁转角都装有节能灯,虽然瓦数不高,发出的光线却足以让人看清路面和障碍物。

距离一层出口二十多米远的洗车平台上,停着一辆昂贵豪华的“奔驰”越野车。驾驶座两边的车门敞开着,挡风玻璃被砸得粉碎,数十头丧尸像蛆虫一样在车厢里来回蠕动。透过车窗与身体的缝隙,可以看到尸群正在争食的目标,是两名被啃得面目全非的男女。他们早已死去多时,如果不是一头正抱着臀部撕咬肥肉的丧尸嘴边还挂着蕾丝丁字裤,车门另外一端则掉落着沾满血污的男士皮鞋,苏浩也无法判断那两堆骨头和烂肉的真实性别。

他无声无息地行走在背光的yīn影里,像一只最敏捷的壁虎,没有留下丝毫可供寻找的痕迹。

苏浩不是什么武功盖世的奇人,也不是漫画里强悍无敌的牛逼主角。他现在这具身体虽然拥有最优秀的人类基因,但就本质而言,仍然还是最平常的普通人。

他还没有进化。

在对抗丧尸和各种怪物的漫长岁月里,人类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经验。病毒风暴开始后出现的所有非人类物种,在未来的教科书当中,都有彩色图鉴和相关说明。苏浩知道它们的生活习性,也清楚它们的弱点。

由于病毒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的破坏,丧尸几乎没有什么视觉能力。作为对外界感知的补充,它们的听觉和嗅觉变得尤为敏锐。它们行动缓慢且笨拙,却感受不到疼痛,对食物的渴望也使得力量剧增。杀死它们的唯一方法,就是破坏已经萎缩了三分之一,却仍然控制着整个身体的大脑。

苏浩可以利用地形、距离和气味等因素,解决落单的感染者。可他无法同时应对两头以上的丧尸,更不要说是密集的尸群。

新鲜血肉对丧尸具有无法抵挡的诱惑。谁也不知道尸群的进餐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必须尽快拿到自己提前传送过来的装备。多耽误一分钟,出现意外的可能也成倍增加。

很幸运,尸群没有发现潜行在yīn影里的苏浩。沿着墙壁上带有荧光效果的箭头,以及脑海当中熟背下来的图纸,他很快来到停车场地下三层的尽头,走进与记忆吻合的储藏室隔间。

这里只是一块面积大约三十平米左右的空地,没有门。因为两侧立柱和管道之间的距离过于狭窄,只能用于堆放笨重且不值钱的包装箱等杂物。

保持着均衡敏捷的速度,跨进储藏室的一刹那,苏浩立刻感觉有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与之伴随在一起的,则是隐隐的杀气,还有恐惧。

第二节 活人

沉重的木制板条箱背后,藏着两男两女。

“你……你是谁?”

首先发问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削瘦,深色长裤从臀部垂下,高挽着衣袖,白色衬衫领部的纽扣敞开,xiōng口有一大片不知道从哪里擦上的油污。他手里握着一把小铁锤,声音很低,说话节奏也很快,声色俱厉,身体却在不受控制般剧烈颤抖。

苏浩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经收紧,只要稍有变化,就会立刻抡起斧头毫不犹豫地反扫。他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发现没有任何人被病毒感染,身体表面也没有被啃咬或者抓破之类的伤口。

“和你一样,逃难的。”

说完这句话,他迅速从男子身边闪过,走进储藏室内间。

屋角,靠近墙壁的位置,有一只布满灰尘的旧木箱。它很小,容积不过一立方米左右,表面覆盖着一层肮脏破烂的麻布碎片。伪装,加上储藏室里暗淡的光线,使躲藏在这里的避难者们并未发现,或者应该说是没有对它产生丝毫兴趣。

苏浩直接而强硬的闯入,使中年男人的脸色立刻yīn沉下来。然而,目光刚刚接触到苏浩手里那把沾满血肉黏浆与人类毛发,散发出强烈血腥与杀戮意味消防斧的瞬间,他的眼角也不由自主抽了抽,张了张嘴,硬生生吞下已经冲到咽喉,正准备脱口而出的愤怒斥责。

苏浩根本没有注意到男子脸上微妙的情绪变化。墙角这只旧木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当他看到紧紧扣住箱盖的铁锁仍然保持完整,没有被撬动破坏过的痕迹之后,从几小时前就一直高悬的心脏,也终于缓缓平落下来。

“咣————”

算不上锋利,但足够沉重的钢斧,狠狠劈碎了锁扣。苏浩蹲下身子,用力掀起箱盖,一件件曾经被自己亲手摆放进去的物品,也随之出现在眼前。

这是他从五十六年后传送过来的第一只箱子。

箱内空间被分为三格。在第一格里,苏浩拿起一支点五零口径的m500手枪,熟练地拨弄了一下装满子弹的转筒,“咔嚓”一声合拢,迅速插进腰间的皮套。

超时空传送随时可能遭遇无法预料的危险。苏浩清楚地记得————除了手枪,自己还在箱子里装了整整两百发子弹。现在,它们只剩下十六颗,其余的,都变成散落在箱底厚厚一层灰黄色的粉末。

他没有哀叹或者恼怒,直接从保存完好的第二格里抓起橡胶止血带,挽起左臂衣袖,又取出一只带有红色“十”字的金属盒,打开……尽管子弹在时空传送过程中大部分被损失的先例,使他多少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目光接触到盒子里那些空空如也泡沫填充槽的时候,苏浩仍然有种忍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

很幸运,在金属盒的尽头,还躺着一枚用胶管包装的针剂。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其中滚动着淡蓝色的液体。

苏浩很快冷静下来,他以最快的速度从盒子里拿起注射器,从胶管里抽出药液,将针头对准自己左臂上微微凸显的青色血管用力扎下。当针管里的蓝色药液被活塞全部推入身体之后,神经一直紧绷的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未来时代,已经研制出对抗病毒的疫苗。体内产生了免疫的人类,再也不会因为被丧尸抓咬而感染。这种疫苗对新陈代谢同样具有活化效果,注射者体内的白血球也会不定时强化分裂。一般情况下,这种状态会在两年内得到稳定。然而,苏浩没有时间等待新造身体渡过这个漫长的阶段,时空传送仪也无法保证活化细胞在穿越过程中绝对安全。他只能选择最保守,也最稳妥的办法————把身体和药剂分开传送,抵达之后,再进行注射。

一股难以形容的滚烫在血管里流动,这种感觉说不上痛苦,却也绝对算不上舒适。有那么几秒钟,苏浩只觉得身体和大脑之间失去了联系。仿佛就站在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谁也不知道那扇大门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但再也没有可供选择的退路。

他拉开背包,把箱子里最后一格里的物件全部装了进去。那是一大袋用强化聚酯包装的白色粉末,还有一整套精密计量工具,以及数百个空置的椭圆形胶管。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苏浩。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目光,有好奇、疑惑、戒备和冷漠等成份。也只是到了现在,确定自己不会被病毒感染变成丧尸的苏浩,才有余暇去关注除了中年男子以外的另外三名避难者。

两个女孩都很年轻,十八、九岁左右,长得也很漂亮。她们显然相互认识,其中一个总是和旁边同龄的男孩靠在一块儿,似乎是一对情侣。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中年男人一直盯着苏浩腰间的手枪,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懊悔和恼怒————他比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来得更早,却因为慌乱,没有发现墙角里隐藏的箱子。否则,那支威力巨大的m500,现在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苏浩平静地站着,用麻布碎片用力擦拭着消防斧上半凝固的血肉。他仿佛没有听到男子的问话,直接对房间里另外三个人说:“你们打算一直留在这儿?还是离开?”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开口。苏浩没有因为对方的迟疑浪费时间。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装有银骨的管式金属瓶,旋开瓶盖,把两粒刚刚收集到的银色骨粒倒进嘴里,咽下。

“卢瑟凝聚层”具有强化骨质的作用,同时对钙质和人体各种微量元素进行凝固转化。按照未来世界共同认可的标准,只有骨骼硬度达到20k(硬化),肌肉强度达到20p(强韧)之后,才有资格被称为一阶强化人。

当然,也只有注射过免疫药剂的人类,才能直接服用银骨。否则,其中附带的病毒会对服用者造成感染,当场致死,或者直接变异成丧尸。

银骨很轻,刚刚吞咽下去的那两粒,重量可能还不到三毫克。它们对骨骼硬度的强化效果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时后才能体现。苏浩很清楚————这具新造的身体虽然优秀,但就本质而言,仅仅只是比普通人略强。尽管他熟悉丧尸的习性,却不可能单凭一把斧头,十几发子弹就能在混乱的城市里安身。

他需要帮手,需要朋友。

过了大约两分钟,站在那对情侣右边的女孩微微张开嘴唇,犹豫地问:“你……能不能带我们一起走?”

她身材苗条,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纯白色的棉质衬衫紧裹住挺拔的xiōng部,下身是一条简单的蓝牛仔短裤,修长而显现出优美弧度的双腿上绷着丝袜,平滑的肌肤,长而浓密的睫毛,鲜明的面部轮廓,使她看起来充满年轻与活力的独特美感。

“欣研!我们……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未等苏浩开口,旁边穿粉色短裙的女孩连忙阻止:“我们已经打过110求救电话,警察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这里很安全,可能……”

“我们已经整整等了七个多小时,至于警察……”

叫做欣研的女孩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用力按下重播键,彩色屏幕上立刻出现“紧急呼叫110”字样。她再次点开手机免提,扬声器里却传出极其怪异,也非常刺耳的“沙沙”声。

“我们尝试着拨打过所有认识的电话,都没有回复。各种求救电话也打不通,警察可能永远也不会来。这里没有水,也没有吃的……黄怡,我们必须离开,现在就走。”

说着,欣研转过身,认真地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苏浩:“他既然能够进来,就一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

最后这句话,使叫做黄怡的女孩明显有些心动。她紧紧咬住嘴唇,畏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浩。也许是觉得实在无法从这个陌生人身上找到安全感,又偏过头,把目光聚集到站在旁边的男孩身上,带着这个时代美貌女性特有的傲慢和优越,偏偏因为恐惧而显露在脸上的恐惧和期待,神情复杂,又很不情愿地小声说:“郑超……那个……你,你会保护我吗?”

叫做郑超的男孩很胖,敦实的面部肌肉同样因为恐惧而发抖。他应该是黄怡的追求者,从女孩口中说出来的话,对他产生了任何语言都无法比拟的强烈刺激。他握紧了一直攥在手里的拖把,紧张,却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苏浩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拿起箱子里最后剩下的一把匕首,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女孩欣研。

自始至终,他也没有问过中年男子的意见。

他本能的不喜欢这个人。

不过,他却知道对方的名字————中年男子衬衫xiōng口部位别着一枚铭牌,上面清晰地刻着“项目部副经理李立斌”……

停车场里的灯光依然昏暗,通往地面的斜坡上到处都是血,如果不是弥漫在空气中刺鼻的腥味,很容易被误以为是不慎泼洒的红色油漆。

苏浩站在粗大的立柱背后,默默注视着远处那些聚集在奔驰车附近的丧尸。它们仍然在啃食那两名男女的残骸。肉和内脏已经基本上被分吃一空,只剩下血迹斑驳的残破骨架。

地下停车场总共有四个出口。他逐一查探过,其中三个是与地面商场连通的楼梯,那里徘徊着数以百计的庞大尸群,稍有不慎,立刻会陷入重围,被蜂拥而来的丧尸活活撕碎。

可供选择的唯一出口,就是自己的来路。

通往停车场二层的坡道上,摆着几个带有荧光标志的三角形锥筒。旁边,还有一块标注着“管道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它们的出现,使所有车辆只能在一层逗留,无法进入地下摆放。

砸碎车窗,拉出火线强行接驳,发动汽车引擎,高速冲出……这办法很安全,也很稳妥。然而,这需要时间,车窗遭到撞击的同时,也会引发电子警报器,为正在寻找食物的丧尸提供他们这些活人的准确坐标。

“一、二、三、四……”

苏浩默数着数十米外正在嚼食人肉的丧尸,有三十七头。

身后,胖男孩郑超已经看得两眼发直,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米拉。乔沃维奇主演的《生化危机》仅仅只是游戏。没想到,这些可怕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

黄怡脸色白的像纸,她不断小声追问,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们确定这不是在拍电影?你们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还有我爸爸,我妈妈……”

中年男人李立斌脸色铁青,一双腿却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欣研的面孔同样苍白,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坡道上方投射下来的阳光。沉默了近半分钟,她凑近苏浩耳边,用非常轻微,却足够听清楚的声音问:“现在,该怎么办?”

苏浩拔出手枪,再次检查了一遍装满子弹的转筒,淡淡地说:“等。”

欣研皱着眉,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等它们吃饱。”

苏浩耐心地解释:“它们是生物,饥饿的时候更具攻击性和威胁性。填满食物的肠胃能让它们动作变得迟缓笨拙,到了那个时候,无论解决它们还是直接逃跑,都要容易得多。”

中年男人李立斌插进话来:“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两个死人不够它们分,该怎么办?”

“总有一部分牙口好的会吃饱离开,剩下的也会慢慢散去。当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想要继续守株待兔的饿鬼。遇到这种情况,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你们手里的武器。”

苏浩的话音逐渐变冷,他转过身,盯着李立斌的眼睛:“记住!这些家伙的弱点是头部。”

李立斌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目光转向苏浩手里的枪,表情有些僵硬:“我受过军训,知道如何使用这玩意儿。”

苏浩正准备开口讥讽,只听见旁边的郑超低声惊呼:“快……快看,它们,它们朝这边过来了。”

苏浩脸色微微一变,迅速转过身。只见趴在奔驰车外围的两头丧尸已经站了起来,朝自己藏身的立柱方向不断张望。它们似乎发现了什么,仰着头,鼻孔不断抽缩,狰狞半腐的面孔隐隐散发出亢奋和激动,朝几个人的藏身处缓慢蹒跚过来。

气味……是气味————

在几个人之间迅速扫视一番,苏浩的目光最终落定在黄怡身上。

她很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香水味道。对于爱漂亮爱打扮的女孩来说,这样做当然无可厚非。现在,这种对男人具有强烈诱惑的香气,却引来了嗜血食肉的丧尸。

“快!大家一起上————”

苏浩低吼着朝前冲了几步,抡起斧头对准走在最全面的丧尸头部狠狠劈下。肮脏的头颅像西瓜一样裂开,流淌出粘稠的黄白色脓浆。其他几个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当场震慑,思维停滞了几秒钟,欣研和李立斌首先清醒,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猛冲上前。一个用匕首扎进丧尸的肩膀,一个手里的铁锤却砸中丧尸下颌。

“很好!看准一点儿,攻击它们的要害部位————”

苏浩再次挥动消防斧,用力劈断另外一头丧尸的脖颈。同时急促且低沉地说:“不要害怕,这里的地形对我们有利。丧尸行动速度很慢,把它们都引过来,围着这些车和柱子绕圈,我们可以趁机冲到出口。不要慌,慢慢来,让它们形成一股追在我们后面,千万不能分成两头合围。我们,我们还有机会。” 不到万不得已,苏浩不想浪费子弹。文明社会对枪械有极其严格的管制措施,根本不可能像国外电影里那样,很容易得到弹药补充。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传送过来的其它几只补给箱?眼前的情况虽然意外,却不是必死的无解之局。何况,枪声肯定会引来更多丧尸,而病毒爆发初期出现的感染者综合实力并不算强。它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

欣研手抖得厉害,她的xiōng脯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旁边的李立斌情况也差不多,他眼眶里已经布满红色血丝,却仍然挥动铁锤,朝头颅已经被砍断的丧尸身上乱砸。

郑超倒提着拖把朝前冲了几步,听到苏浩的吩咐,又慢慢倒退回来,小心翼翼保持戒备。他不断吞咽着口水,肌肉紧绷,额头与脸上满是汗水,衬衫也已经湿透。

第三节 绕圈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开始下意识服从苏浩的命令。这并非盲从,他的准确斩杀,对形式的精明计算和判断,已经在其他人心目当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择优者为首,是智慧生物的本性之一。

围在奔驰车附近的丧尸都被吸引过来。在它们简单野蛮的思维意识里,活人就是“食物”的代名词。这种诱惑根本无法抵挡。它们只能沿着最短的路线,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嚎叫着,疯狂亢奋地猛扑过来。

停车场中央摆满了上百辆汽车,以斜坡出口为端点,曲形通道呈不规则的“o”字。苏浩的意图很简单————只需要且战且退,吸引丧尸追逐自己,单方向围绕通道做逆时针运动。等尸群追至通道最下方,也就是距离出口最远的时候,所有人立刻加快速度,就能安全脱离这片困境。

未来世界的研究表明:病毒爆发初期的感染者行动速度,大约为每小时三至四公里。与普通成年人每小时五公里的步行速度相比,无疑要缓慢得多。尤其是在奔跑情况下,丧尸根本无法追赶。这种情况会随着病毒在感染者体内进化而逐步改变。但就目前而言,苏浩的计划其实非常稳妥。

“噗通————”

苏浩再次砍翻了一头丧尸,当斧刃从对方头部正中劈下的瞬间,面目狰狞的丧尸竟然双颊一鼓,在巨大的能量压迫下,将一颗眼球猛然弹了出来。这团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球状物质在空中飞旋,笔直击中了站在队列末尾黄怡的肩膀。

这东西没有任何杀伤力,其实就是一团蛋白质和脂肪的混合体。可对于几小时前还沐浴在文明光辉之下的女孩而言,却如同亲身经历最恐怖影片一般可怕。黄怡立刻被吓呆,她瞪大双眼,牙齿和身体拼命颤抖,喉咙深处也发出剧烈的干呕……突然,她仿佛从浑噩的梦境中清醒,不顾一切地惨叫着,拼命挥舞双手,朝着通道出口方向拔腿狂奔。

这变故实在太突然,以至于就连苏浩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浓烈的香水气味,发自活人口中的尖叫,感染者对这些东西无比敏感。徘徊在掠食队伍末尾的几头丧尸立刻调转方向,发出“嗬嗬”的兴奋嚎叫,以顺时针方向迎面扑来。

“拦住她————”

脸色骤然剧变的苏浩反手劈翻距离最近的丧尸,急切愤怒地连声咆哮:“不要让她过去。抓住她!快抓住她————”

神经绷紧到极致的人们,根本无法做出最及时的反应。欣研看了一眼奔跑中的黄怡,下意识地想要转身,手里的武器却仍在朝着丧尸身上乱捅。郑超攻击的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眼睛里流露出犹豫和恐惧。李立斌的反应明显要比他们快一些,他呆了两秒钟,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转身追赶,却不自觉地把垂询的目光投向苏浩。

他们脑子里此刻的思维意识全部都是“求生”和“丧尸”。他们没有应对这种恐怖场景的经验。仍然停留在文明社会规律之下的惯性思维,使他们无法立刻去阻止黄怡此刻的举动。毕竟,任何人面对死亡和恶心的东西都会感觉恐惧。

何况,黄怡还是一个女孩。

“你们这些白痴!都看着我干什么?快抓住她!一旦被尸群包围,我们大家都会死在这儿————”

苏浩一边咒骂,一边灵活地调整步伐,不断改变与丧尸之间的距离,寻求最适合的攻击角度。这些感染者是最低级,也是最容易对付的变异生物。但即便的各方面能力都得到强化的人类,也无法对抗密集涌来的尸群。

他刚刚注射过疫苗,也服用过银骨。虽然不惧怕病毒感染,但骨骼强化效果至少需要八至十二小时以后才会开始初步显现。

苏浩一直认为自己的计划非常慎密:他用分别传送的方法,保证了身体安全,也使物资损耗率降至最低。他按照城市图纸的建筑坐标,在商场地下仓库里呆了很久,从而避开了病毒爆发最初时期的狂暴与混乱。然而,他却低估了这个时代人类对于死亡的强烈恐惧心理。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黄怡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短短五、六秒钟,她已经冲过了停车场侧面的边线。如果将中间部位摆满车辆的整个通道看做圆形钟面,把出口斜坡看做正十二点,那么黄怡已经逆时针跑到了大约四至三点钟的位置,而苏浩等人还停留在相当于八点钟的位置上苦苦支撑。

丧尸没有思维,却拥有比任何掠食生物都灵敏的嗅觉和听觉。几头刚刚从奔驰车前离开的丧尸,立刻捕捉到那股距离越来越近的活人气息。它们开始变得激动,立刻转向,加快移动速度,朝着口中不断胡乱尖叫,更散发着浓烈香味儿的黄怡扑来。

短暂的思维停顿之后,重新恢复正常运转的大脑立刻释放出强烈的危机意识。李立斌和郑超不约而同转过身,带着满脸的惊惧和愤怒,朝着黄怡的背影发足狂奔。

苏浩已经连续劈翻了四头丧尸,他根本没有时间收集银骨,只能且战且退。当他再次抡起消防斧,准备劈向对面那头丧尸脖颈的时候,站在身侧的欣研忽然冲了上去,将匕首准确、凶狠地插进对方眼窝。

“很好!干得不错。”

欣研脸色仍然苍白,眼瞳深处也流露出恐惧。但她的手脚抖动幅度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剧烈,牙齿也咬得更紧。

苏浩颇为意外地看了看这个女孩,大口喘息调整呼吸,说:“走吧!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黄怡的喊叫,使原本朝着苏浩等人涌来的尸群分成了两拨。尾随在后改变方向的丧尸虽然只占整体的三分之一,却仍然多达十余头。继续吸引和坚守,已经失去了意义。

突然,奔跑中的黄怡像踩住刹车一样骤然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捂住脸,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立刻变成震耳欲聋的可怕回音————就在她正前方大约十几米远的位置,尸群已经堵住了通往地面的斜坡,正挥舞着肮脏腐烂的爪子,朝她步步逼近。

李立斌从背后猛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以最凶残的方式,连拉带拽将整个人倒拖回来。他毫不顾忌女孩口中的哭喊与哀求,抡起右手,朝那张涂抹着昂贵化妆品和泪水的漂亮脸蛋上重重挥舞,连声狂吼:“贱/货!臭/逼!你会害死我们的————”

“你给我放开她————”

郑超爆发出一股和他矮胖身形毫不相称的巨大力量,用拖把将李立斌重重砸开,不顾一切将失声痛哭的黄怡紧紧搂在怀里。他昂起头,怒视着正准备抡起铁锤反击的李立斌,像疯子一样喷溅着口水:“再敢动她一下,老子就砸烂你的脑壳!”

“死胖子!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试试?”

李立斌挽起衣袖,异常凶狠地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郑超。肩膀被拖把砸中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刺激着胳膊上的血管高高凸起。如果不是顾忌越来越近的尸群,他会毫不犹豫用铁锤砸烂对方的那张嘴。

黄怡不再哭喊,她仍在抽泣,不时抬起塌落了一半的假睫毛,偷偷观望着表情足以吃人的李立斌,双手不自觉地抱紧郑超的腰。

苏浩和欣研已经跑过来。他大步向前,站在争执的两个男人中间,怒吼:“都给我闭嘴。你们究竟想死还是想活?”

李立斌和郑超仍在相互怒视,微微颤抖的眼角却表明,他们都在用余光注视着步步逼近的尸群。

体力消耗太大的欣研单手撑住膝盖,躬着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浩挺直xiōng膛,像狼一样凝望着正前方挡住去路的尸群,瞳孔深处释放出来的闪烁光泽,在幽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没有别的办法。”

他摇了摇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拎起斜靠在腿边血迹斑斑的消防斧,冰冷沉着地说:“只能杀出去。”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站在周围的人,从李立斌和郑超两个人中间大步走过,低吼着,冲向蹒跚而来的丧尸。

欣研仍然跟在他的身后,虽然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脚步有些虚浮,那把匕首却被她握得很紧。

李立斌的喉头不断上下耸动,他恼怒地盯了郑超几秒钟,留下一句森冷狰狞的话。

“老子回头再跟你算这笔账————”

说完,他把铁锤斜插进皮带,捡起黄怡扔在地上的木棒,头也不回的离开。

很快,通道正前方传来激烈的喊杀声。其中,也掺杂着清晰可辨的骨裂,重物碰撞身体的闷响。

黄怡脸上的表情渐渐不再恐惧,她显然不愿意被人用这种姿势搂抱着。她用力扭动着,从很是满足的郑超怀里挣脱出来,用无比期待,隐隐也带有几分yīn谋的目光注视对方。

“你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郑超显然不太明白黄怡为什么要提及这个问题,但他仍然点了点头。

“你写的那些情书我都看过。你在里面不止一次发过誓————愿意为我而死?”

胖胖的男孩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已经猜到从那张涂满鲜红唇膏嘴里即将说出的话。

“保护我,我……我不想死,不想被那些怪物吃掉。”

黄怡紧紧抓住郑超的手,又很快松开,用无比恳切,又带着无比诱惑的口吻说:“只要活着离开这里,我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显然早已想好了字句排列的前后顺序。胖子眼里立刻释放出炽热的光,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不知道为什么,郑超忽然感觉很想哭。

第一眼看到黄怡的时候,他就疯狂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他苦苦追求了两年,对方却连手指都没有让自己碰过一下。当然,这并不奇怪。郑超的家庭很普通,“英俊”、“高大”之类的词语,永远不可能与矮小肥胖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从不放过每一期买彩票的机会,也会利用空余时间在学校附近打工。追求女孩子并不是嘴皮上说说那么简单。送花、吃饭、逛街、看电影……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钱。虽然他自己也很清楚,黄怡在众多追求者当中选择自己的机率几乎等于零,但他仍然努力做着每一件应该做的事。因为郑超相信:在爱情天平上的另外一端,在金钱和英俊等等引人注目的因素当中,还有一枚毫不起眼,却被无数故事引为经典的重要砝码。

那就是真诚。

也许是觉得刚才说的那些话还不够分量,黄怡又抓起胖子的手,重重按在自己的xiōng口,毫不犹豫,急切地说:“只要能离开这儿,我就嫁给你。”

郑超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他觉得浑身的血在往上涌。强烈的激动,难以形容的亢奋,使他拼尽力气,才从黄怡xiōng前艰难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说的……是真的?”

他心里仍然还有一丝怀疑。毕竟,自己曾经被拒绝过无数次。

黄怡的眉头开始皱紧,她偷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恐怖尸群,咬了咬牙,忽然捧住对方那张胖乎乎的脸,闭上眼睛,认命般重重吻了下去。

两张嘴唇接触的时间不到两秒钟,从天而降的幸福瞬间贯穿了郑超全身。他不再怀疑,仿佛打了**血一般,抓起摆在旁边的拖把,像发情的野狗一样嗥叫着,勇猛无比加入击杀丧尸的战斗。

他没有看见————就在自己转身的一刹那,黄怡脸上的温柔瞬间变为冰冷。她用手背狠狠抹去沾在唇上的口水,又从衣袋里掏出面巾纸,无比厌恶地继续擦拭……

yīn冷的水泥地面上,躺着六具头部受到重创,或者干脆被砸得稀烂的丧尸。

幸存者们击杀感染者的效率并不高。虽然清楚对手的弱点,但实际战斗中仍然不可避免会出现慌乱。尤其是那一张张在病毒侵蚀下扭曲腐烂的面孔,总会使预定的武器落点出现偏差,命中丧尸头部以外的位置。每当这种时候,苏浩就不得不及时挥舞钢斧,为动作迟钝且手足无措的队友解除危机。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很多人都会死。只有那些最顽强,最疯狂的人,才可以通过一次次拼杀活下来。

很残酷,却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事实。

“加快速度,我们得再快一些————”

苏浩身上满是飞溅而来的血肉碎末,他紧盯着对面的尸群,焦急而不失沉着地发布命令。消防斧已经换到了左手,右手则握着刚刚拔出的m500。这些话并非多余————从出口方向绕过来的丧尸又增加了七头,因为生物的群体影响,那些原本沿着逆时针方向前进的尸群,也有相当一部分正在转向。

四个人都在集中精力对付丧尸。谁也没有注意,黄怡就跟在队伍后面。当正前方两头丧尸刚刚被干掉,后续而来的尸群被吸引到通道左侧的时候,黄怡突然从通道右侧大约三米左右的空隙钻了出去,朝着二十多米外的出口斜坡飞跑。

她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前后中断的尸群,使这一距离出现了空档。只要速度足够快,完全可以安全逃出地下停车场。

苏浩等人并非没有察觉这个机会。只是他们耗费了太多的力气,速度也更慢一些。

“臭婊子,她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

李立斌恨恨地骂着,拎起木棒追了上去。其余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踩着满地粘稠的血浆肉泥,尽量加快脚步。

与其浪费力气叫骂,不如等活着离开再说。

黄怡像疯子一样朝前奔跑,她并不觉得自己卑鄙,她只是不想死,不想成为丧尸嘴里的肉。

就在她修长左腿刚刚迈入阳光下的瞬间,一头饥饿无比的丧尸突然扑了过来。“救,救命!救救我————”

黄怡口中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她拼命蹬着腿,想要挣脱这种无比可怕的死亡束缚。柔软的橡胶鞋底也准确踩在丧尸狰狞的脸上,把那张不断朝前延伸的嘴一次次蹬开。这是一场力量和意志之间的较量,相互都在比拼谁能坚持到最后。然而,黄怡却绝望地看到:就在五、六米远的位置,另外一头丧尸正越来越近,随时可能加入这场角力之中。

“郑超!救救我!救救我————”

黄怡选择了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人。

她一向都很聪明,尤其是在恋爱方面。

第四节 憎厌

胖子很累,装载了太多脂肪的身体,使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力气。

他一直在粗重地喘息。然而来自黄怡的呼救,却使他不得不继续消耗所剩不多的体力,像皮球一样义无反顾开始疯狂跳跃。他象一枚炮弹般,轰然与扑过来的丧尸相撞。沉闷的**撞击声,甚至让沉重冷静的苏浩面孔也微微扭曲。郑超继续怒吼着,高高抡起拖把柄端,对准抓住黄怡足踝的丧尸后脑狠狠插下。伴随着插穿硬物并且深入空洞的清晰坠入感,黄怡看到丧尸脸上的狰狞瞬间定格,死死抱住自己右腿的那双爪子,也无力地松开。

她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动作麻利地挣开束缚,以舞蹈专业人员特有的柔软和灵敏,迅速爬起,转身就跑。

胖子有些愕然,因为拯救爱人而膨胀的自信,也使他有些理解黄怡此刻的举动。他继续喘着气,正准备拔出被卡在丧尸头部的拖把,却猛然听见身后传来苏浩的怒吼。

“快跑————”

“砰————”

吼声与枪声几乎同时发出。脱膛而出的子弹,准确钻进了一只刚刚朝胖子扑来的丧尸头部。巨大的能量将整个头颅轰得粉碎,烂肉和臭血顿时泻落如流瀑,溅得到处都是,洒落胖子全身。

郑超惊恐万状地发现:从黑暗中扑向自己的丧尸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苏浩再次扣动扳机,转筒里剩余的四颗子弹,接二连三轰爆了同样数目的丧尸头颅。距离和体力的限制,使他只能做这么多。然后,眼睁睁看着最后三头丧尸张开大嘴,狠狠啃向孤立无援的胖子。

无法抗拒的重量,瞬间压垮了郑超。

他感觉到从肩膀和背部传来的剧痛,也听到皮肤和肌肉从身体被撕裂的声音。倒下的一刹那,他忽然想起《西游记》里,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的那只猴子。

突然,郑超脸上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喉咙间更是涌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他发疯一般抡拳朝啃咬自己身体的丧尸乱砸,像饿疯的狗一样张嘴撕咬对方的皮肉。目光所能扫及的范围,有已经追赶上来,正拼命挥动棍棒狠砸的李立斌;有脸色苍白用匕首乱捅的欣研;还有正在清空转筒,飞快填充子弹的苏浩。

郑超感觉自己的肠子被拉了出来,肝脏正被牙齿撕咬。那些被病毒控制的感染者,仿佛是几个星期没有吃过东西的海上遇难者。妈的……老子的下身,它们,它们正在吃老子的睾丸。

意识越来越模糊,胖子艰难地扭过头,朝洒满阳光的斜坡上方看了一眼,无限期待,也无比渴望地呻吟。

“黄……怡……救……救救我。”

直到眼皮完全合拢,意识被黑暗吞没的最后,郑超也没有看到过心爱女人的身影。

她跑得很快,根本没有听见胖子最后的声音……

黄昏的余晖从楼房间隙中照射下来,使人无法直视,只能躲避在yīn暗的角落里。现在已近日暮,最多半小时后,整座城市就会陷入最深沉的黑暗。

这是一间与马路邻接的五金电器铺。面积不大,却足够四个人容身。也许是觉得卷帘门锁扣下面那道几厘米高的缝隙不太安全,李立斌干脆用十几枚水泥钉将其牢牢固定。

三面都是墙,没有第二道出口。想要离开这个在两小时被他们改造成临时牢笼的地方,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店里的氧气瓶和乙炔发生器,把卷帘门割开。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为了不引来黑夜中徘徊的尸群,幸存者们没有使用店里的柴油发电机,只用几根蜡烛驱赶黑暗。

桌子上摆着一堆装满各种食物的塑料袋。有馒头和面包,也有大块的熟肉和烧**。桌脚的地面上还有几箱矿泉水。这些,都是逃亡途中从食品店和超市掠夺的战利品。

苏浩吃得很慢。烧**和馒头都是未来时代难以见到,价格也极其昂贵的珍品。那个时候,只有将军之类实权人物才有资格享用这些。

欣研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把面包撕成小块,慢慢塞进嘴里。她默默注视着桌上那支正在燃烧的红色蜡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李立斌已经脱掉被脏血污染的衬衫,换了一件从店铺里找到的蓝布工装。他显得很饿,吃得也很快,两边腮帮高鼓着,不时灌上一口啤酒。

黄怡坐在距离餐桌稍远的一直木箱上,用挑剔的眼光看着食品袋里的叉烧。她用细长的手指在沾满酱汁的肉块里来回翻了翻,皱着眉头嘟囔:“实在太肥了,简直没办法吃。”

另外三个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都看着我干什么?”

黄怡愠怒地用纸巾擦着手,很不高兴地说:“我是学舞蹈的,必须保持身材。欣研,你还不是一样。”

“没错!你说得对————”

李立斌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盯着她,“嘿嘿嘿嘿”冷笑起来:“那个小胖子对你很痴情,你却临死也看都不看他一眼。小妞,我得承认你的心真的很黑,和白雪公主他后妈有得一比。”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黄怡眼睛里立刻射出怨毒的目光,她恶狠狠地盯着李立斌,提高音量:“他根本提供不了我需要的物质基础。那么矮,那么胖,还整天像狗一样围着我转。看见他就觉得烦,想想就令人恶心。”

“物质基础?”

李立斌一直注视着她高耸的xiōng部,邪恶地笑着:“你以为你值多少钱?“帝豪”夜总会最红的头牌,出台过夜的价格也只是人民币五千块。像你这种货色,五百老子都嫌贵。”

“你……”

面色骤变的黄怡正准备喊叫,冷不防迎面飞过来一件黑乎乎的东西,正砸中头顶。她伸手摸了摸,是一只已经啃光的烧**骨架。

“都给我闭嘴————”

苏浩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肉,冷冷地说:“要不要给你一只话筒,把全城的丧尸都引过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撵出去,扔给那些怪物当宵夜?”……

半小时后,晚餐结束。

桌子已经被清空,苏浩用一块浸湿的海绵蘸着洗涤剂,仔细擦拭着残留在桌上的油渍和泥垢。直到确定桌面足够干净,这才拎起背包,取出从地下停车场储藏室木箱里拿到的那包白色粉末,以及整套计量设备,逐一摆开。

撕开塑料封口,用量匙舀出白色粉末,装进用砝码压稳比重的天平秤盘。小心翼翼计定数量后,再把粉末分别装进两只容量为五百毫升的管式聚酯瓶,灌入自制的生理盐水,搅拌均匀……很快,透明管壁内部的液体,已经变成如同稀释牛奶一般的淡淡rǔ白。

李立斌凑了过来,皱着眉头,对苏浩刚刚制成的两瓶溶液看了很久,不太明白地问:“这个,是什么?”

不仅是他,黄怡和欣研的眼睛里,同样充满好奇。

苏浩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有条不紊收拾好散落的各种工具,平静地回答:“与你无关。”……

夜,很深,也很静。

店铺后间有两张床,分别被苏浩和李立斌占据。两个男人都没有表示出谦让的意思,也没有从谁嘴里听到“女士优先”之类的废话。

苏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男人在生理上的特殊构造,决定了他们拥有比女人更加强大的力量。在未来世界随时必须面对怪物的生存战斗中,强化人,尤其是男人,是抗争与厮杀的绝对主力。他们必须获得足够的食物和舒适的休息环境。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身后那些被保护的弱者存活。

仰卧在床上,苏浩的眼睛微微合拢,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缓。上满子弹的m500手枪斜插在右腿的皮带里,触手可及。左手则轻轻覆着腰间的匕首,保持随时能够抽出的状态。

这里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找不到未来世界自己熟悉的痕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必须随时保持警惕。

子弹只剩下九颗,除了已经磨利的消防斧,五金铺里还有一些足够坚硬的钢管。这些,都是目前可供使用的武器。

腰肢和肩膀微微有些酸疼,这意味着几小时前服用的银骨正在产生作用。虽然目前的强化效果最多只有百分之三十,但骨骼的硬度已经得到了全面改善。

强化人的概念,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k值和p值。

k值,是人体骨骼硬度的强化指数。p值,则对应肌肉韧性、强度、抗击打能力和疲劳时间等综合因素。按照未来世界共同认可的标准,只有当k值和p值均达到二十的人类,才有资格被称之为“强化人”。

这种身体素质得到全面改善的最显著标志,是力量、速度和思维反应能力的大幅度提升。其中,力量方面的表现尤为明显。正常情况下,一阶强化人挥拳击打产生的数值,大约为五百公斤。

人类强化,是一个漫长的摸索阶段。按照已知历史,这一理论从提出到逐渐形成被公众认可系统,至少还需要一年。

苏浩慢慢睁开眼睛。

“卢瑟凝聚层”不仅仅只是对骨骼产生的效果,同时被强化的还有中枢神经系统。他已经能够对小范围空间产生模糊的思维感触,发现: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没有睡着。

李立斌的呼噜很响,却过于频繁的翻身。

至于黄怡和欣研两个女孩,她们靠在墙角,没有像停车场里那样相互簇拥着,而是保持着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

欣研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从卷帘门底部透入的微光,映照着她洁白修长的双腿,还有正在瑟瑟发抖的身体。

虽然是夏天,这座城市的早晚温差仍然很大。

苏浩翻身下床,抱起还带有自己体温的被子,走到微微有些发怔的女孩面前,抖开,盖上。

黄怡一直注视着苏浩的每一个动作。她的身体颤抖幅度变得更加剧烈,脸上的表情也楚楚可怜,活像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猫。

然而,苏浩自始至终也没有朝她所在的位置看过一眼……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苏浩起得很早,随便吃了两个昨天晚上剩下的馒头,便非常干脆的用乙炔割开卷帘门,走了出去。

这条街道很僻静,周围也没有发现丧尸的踪影。远处的街口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距离很远,构不成威胁。

行道树旁边的路面上,停着一辆银灰色的“雪佛兰”轿车。苏浩抡起钢管狠狠砸碎驾驶座侧面的窗户玻璃,伸手拔起门闩,以最快速度用力扯断正在尖啸的电子警报器连线,再把背包扔进副驾驶座,猫腰钻了进去。

用最野蛮的方式,砸开方向盘下的线路盒,从中挑拣出与点火器连接的部分。失去胶皮保护的金属线连续摩擦,沉默的引擎终于在火花中爆发轰鸣……几分钟后,苏浩已经驾驶轿车在马路上打了个回转,停在屋门敞开的五金铺前。 他没有熄火,推开车门走下车,在店铺墙角抱起一堆事先收集好的工具和零件,装进车尾后箱。做完这一切,苏浩走到正啃着半个冷硬馒头的欣研面前,注视了她几秒钟,淡淡地说:“上车吧!”

黄怡动作很快,苏浩刚把车子挺稳,她就已经跑过来,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柔软的坐垫上。

地砖很硬,墙也很冷。她昨天晚上一直没办法合眼,早上起来只觉得腰腿酸软得厉害。

苏浩皱了皱眉,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平静地说:“下去。”

黄怡睁开眼睛,很不耐烦地看看四周,忽然发现————车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立刻坐直身体,紧紧抓住车窗旁边的扶手,茫然且惶恐地连连摇头。

苏浩眼里闪烁着冰寒的光芒。他从皮套里拔出手枪,对准黄怡的眉心。后者胆战心惊地望着他,在如此近的距离,女孩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里释放出的憎恨与厌恶。尤其是眼瞳深处,更无丝毫宽容和仁慈。

“为……为什么?”

黄怡结结巴巴地问,她的话音带有明显的哭腔。

“没有为什么。滚————”

苏浩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冷漠。

黄怡开始抽泣,她很不情愿,却毫无办法的慢慢挪下车,在乌黑冰冷的枪口指对下,缩着身子,用胆怯而哀求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她很清楚:自己被抛弃了。

欣研有些不忍心,她正准备开口,却被苏浩用冷厉的目光当场制止。

“求求你,带我……带我一起走吧!”

黄怡脸上爬满了滚烫的泪水,她一直在苦苦哀求,却无法让苏浩如合金般坚硬的目光变得柔软。

李立斌幸灾乐祸地走了过来,冲着无助哭泣的黄怡啐了口唾沫,伸出手,正准备拉开车门,却惊惶失措地发现————苏浩紧握在手里的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调转方向,瞄准自己。

“喂!喂!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立斌面色有些发白,他本能地举起双手,慢慢后退了几步。

“我只答应过和你们一起离开地下停车场。现在,合作结束了。”

苏浩的目光深邃,声音悦耳富有磁性,听起来却很冷。

“别这样……我说,真的别这样。我们是朋友,是一个团队。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那些该死的怪物到处都是,我们必须互相帮助。你应该相信我,我是好人……”

李立斌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他脑子里有股想要爆发的冲动,却必须在枪口威胁下无奈蛰伏。他搜肠刮肚寻找可能打动苏浩的字句,语序混乱,说话速度也越来越快。

“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苏浩手里的枪丝毫没有倾斜,他注视着对面这个男人,慢慢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从敞开的车窗里一直保持瞄准状态。同时,对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的欣研问了一句:“会开车吗?”

女孩有些畏惧地看着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

苏浩抛出一个鼓励的眼神:“离开这儿。”……

带有强烈紫外线的阳光无情灼烤着大地,骤然升高的气温,使整个城市如同被火焰笼罩。地平线尽头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在光和热的相互作用下产生折射,使所有一切看上去都在摇晃。

一头衣衫褴褛的丧尸趴在街道中央,用力啃着一根散落在地面的肋骨。尽管上面没有多少肉,但它依然嚼得很香。

远处,传来一阵引擎轰鸣。

第五节 居所

丧尸疑惑地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努力张望。只见从远处冲来一辆急速飞驰的“雪佛兰”轿车,渀佛脱缰野马朝这里急剧接近。未等动作迟缓的丧尸从地上爬起,狂吼的车头已经笔直冲了过来,将它从腰部狠狠撞断。脆弱半腐的下身当场轮胎碾碎,上身则紧贴车头,直到百米外车子挺稳后,才失去空气阻力依托,重重掉落。

苏浩从车上走下,抡起消防斧,狠狠劈断丧尸的两条胳膊。紧跟其后的欣研则抓紧一根长度超过两米,前段带有“y”字形分叉的铁杆,用力夹住丧尸脖颈,死死压在地面,无法动弹。

铁杆,是苏浩昨天晚上在五金铺用各种材料焊接而成。在未来世界,这种东西是所有猎尸者的必备工具。

蹲下身,用匕首挑开丧尸身上的衣服,再用刀尖轻轻割开丧尸背部的皮肉。病毒侵蚀,加上大部分生理机能损坏,使外翻的肌肉呈现出大片灰斑。沿着刀尖切开的部位,苏浩聚精会神搜索着破败的韧带和肌肉。很快,后颈略微偏下的位置,一条颜色仍然保持暗红的粗大血管,从不断分剥的肌肉深处显露出来。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用白色粉末制成的溶液,把注射器插进橡胶瓶塞,抽出二十毫升,拔出,再把针头扎进丧尸背部的血管。随着白色溶液被活塞慢慢推入,被套杆牢牢卡住脖颈的丧尸也如同受到刺激般疯狂嚎叫起来。它的眼球立刻开始膨胀,向外鼓凸,并且填充了整个眼眶。身体像癫痫患者一样剧烈抽搐。如果不是失去了手脚四肢,欣研根本不可能将其压制,而是被这头恐怖的食人怪物当场撕成碎片。

苏浩认真地看着丧尸,左手按紧对方不断扭动的头颅,右手迅速从背包里取出另外一支准备好的空注射器。他把至少有十五厘米长,粗而坚硬的针头用力扎进丧尸后脑,将活塞朝后猛拔,抽出一管灰褐色的脓液。

丧尸一直在嚎叫,随着那种神秘脓液从头部被抽取,它也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动力,歪着头,张大嘴,身体渐渐僵硬。

看着苏浩把脓液注入一支容量为五毫升的胶管,欣研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腐菌激素”。

苏浩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但欣研仍然听出,其中带有一丝隐隐的激动。

和银骨一样,腐菌激素也是未来世界最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在解剖丧尸以研制病毒疫苗的同时,后世生物学家发现:丧尸脑部松果腺会分泌出一种粘稠的灰褐色液体。由于这种脓液带有活性极高的特殊菌类,很快成为强效基因药剂和生物培养基的重要添加物质。这些药剂的使用范围很广,除了强化服用者的身体素质,更重要的,是能够活化细胞,延长新陈代谢效果。简而言之,就是增加服用者的正常笀命。

包括苏浩在内,所有未来人类都把病毒刚刚爆发的二零二零年称之为“黄金时代”。原因很简单————腐菌激素产生的条件非常苛刻。而这一时间段,却是收取各种贵重材料最容易,也是收获量最大的时期。

已知的所有怪物,都可以通过刺激松果腺的方式获取腐菌激素。在未来,猎尸者通常是把高纯度海洛因溶液注入怪物中枢神经,在刺激效果最强烈的时候,用注射器从怪物头部进行抽取。整个过程与苏浩刚才的动作完全一致。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就是从刺激溶液注入,到激素抽取全过程中,怪物必须保持鲜活,而不是中途死亡。

病毒拥有自我进化能力,被它们寄生的感染者同样也在进化。按照未来世界的概念,病毒爆发初期的感染者实力最弱。在诸多怪物的等级评判表当中,它们位列表格最末,等级大多为“1”,或者“—1”。

苏浩所在的时代,低等级怪物已经完成了最基本的进化环节。据官方公布的数据,野外观测到的生物,最低标准大多为“3”至“4”级。和人类一样,它们的骨骼肌肉也在强化,即便捕捉后砍断四肢,在注入药剂的刺激过程中,仍然有很多怪物会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凶悍。苏浩就不止一次见过怪物颈部被钢环卡住,却通过自身力量强行扭断脊椎,自杀,或者反首啃断旁边捕捉者喉咙的活例。

捕捉和猎杀怪物都很简单,刺激过程却经常出现意外。也有人尝试使用刺激效果不是那么强烈的稀释药剂,却无法促使松果腺产生激素。

腐菌激素在未来世界属于顶级战略物资。它的售价昂贵,产量也极低。据苏浩所知,即便是控制力最强大的军方,年收集量也只有五十毫升左右。

只有最低等的“—1”或者“1”级丧尸,才是制取腐菌激素

的最佳载体。然而,在未来世界,它们早已绝种,或者进化成更高等级的怪物。

苏浩默默注视着摆在手心里的胶管,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他认识的很多朋友,都是在猎取腐菌激素的过程中遭遇不测。有的被怪物所杀,有的死于窥视者之手,还有的则是在抽取过程中出现意外。这种灰褐色的脓液,在后世价值简直高得可怕,甚至比文明时期最著名的钻石还要珍贵。

“你怎么了?”

欣研一直在看着他。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和这个昨天刚刚认识的年轻男子在一起?他的确很英俊,却散发出一种极为强烈,也非常神秘的特殊气质。但更多的,则是那双黑色眼眸深处不断流露出来,很淡,也确实存在的忧郁、坚决、强硬。

“没什么。”

苏浩没有感慨,他用粗大坚硬的神经,狠狠拽回即将从眼眶边缘流出的泪水,迅速恢复了僵硬冷漠的外表。

他把装满脓液的胶管小心翼翼收好,岩石般刻板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们应该找一个安全稳妥的地方住下来。这很重要,不是吗?”

欣研沉默着点了点头,又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们还很陌生,即将住在一起……

女孩有些茫然,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抬起头,只见苏浩已经拎起消防斧,朝着远处路面上被碾碎的丧尸残骸大步走去……

城市里很空旷,没有摩肩接踵的人群,也很少看到鸟雀的踪影。没有风,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街道上随处可见被遗弃的车辆。它们大多碰撞在一起。连续几个十字路口都被车辆阻塞,很多车身前后都被死死夹住,车牌和保险杠被挤得完全凹陷,或者直接脱落。几乎每一辆车里都有死尸,有青壮男女,也有老人孩子。由于车窗和感染者的生物特性所限,死者xiōng部以上的血肉都被啃光,下肢部分则大多保持完好。虽然肌肉和皮肤都被丧尸吃掉,可尸体脸上仍然残留着骇然惊恐的神色。在刺眼的阳光下,渀佛一具具用白骨和暗红肉浆混合凝固的雕塑。

到处都是血,地面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都染红。在炽热高温的蒸腾下,它们早已凝固,渐渐变成黑色。

远处,隐约可以听到惨呼。它们时断时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似乎很近,又好像很远。这意味着,城市里的居民没有死绝,仍然还有一部分幸存者。

在热浪蒸腾的地平线尽头,还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动。这种感觉非常诡异,那些影像稀薄而又模糊,只是一些无法辨别面目的黑点,不知道究竟是人类?还是丧尸?它们似乎很茫然,四下张望,徘徊,好象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苏浩再次放倒一头丧尸,高浓度的海洛因溶液迅速注入血管。他用力按住失去四肢的丧尸头部,从后脑部位准确抽出腐菌激素,带着毫不掩饰的亢奋和满足,把装有激素的胶管塞进口袋。

用黑色泡沫填充的金属盒里,静静摆放着二十六支注满激素的胶管。另外一支管式瓶里,还有同样数目的银骨颗粒。所有这些,是他在两小时内的全部收获。

总共一百三十毫升腐菌激素,大约六十毫克银骨。

这是一笔极其庞大的财富。在未来世界,这些东西可以换来一个将军的头衔,或者是几个巨型基地的控制权。因为,进化到第二等级的丧尸,神经和肌肉等强度也随之提高。海洛因溶液对它们产生的刺激效果,远远超出正常的承受极限。极度紧绷的大脑会崩溃,肌肉和韧带也会因为剧烈扩张产生爆裂。

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溶液浓度不足,就无法刺激松果腺产生激素。强烈的刺激效果也会导致怪物当场死亡,使激素成分出现变化,或者根本无法抽取。正常情况下,成功抽取的比例大约为二十万分之一,甚至更少。

最多不超过两年,人类世界的价值观就会被彻底颠覆。苏浩此刻需要做的,就是尽量积蓄资本。毕竟,现在是获取腐菌激素最容易的黄金时期。

就着需泉水服用银骨,有种吞咽糖衣片的感觉。这种东西看似坚硬,其实很容易被胃酸溶解。他计算过:连同昨天服用的数量,这些银骨产生的效力,足够自己进入骨骼强化的第二阶段。

骨质改造的效果非常明显————苏浩已经感觉到体内力量正在增加,身体柔韧和灵活程度也比以前更甚。他现在只需要单手就能稳定-

擞孟防斧进行劈砍,臂力和腕力甚至比感染者更强。即便同时面对三头丧尸,苏浩也有信心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将它们彻底击杀-

然而,银骨无法对肌肉产生同样的效果。想要成为强化人,还需要肌肉强化药剂。苏浩选择这个城市作为时空道标降落点的原因,就在于此。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住所……

宽阔的马路边,有一幢精致的三层小楼。四米多高的铁栅,随时保持修剪的鸀化景观,把这座小楼与周围高大林立的灰色建筑群中分离出来,显得庄重雅致。面朝马路的屋檐顶部,还悬挂着一只银行特有的圆形方孔钱币标志。

苏浩仔细研究过那份古老的城市规划图纸。相关资料显示,这里是工商银行设置在该城的分理办事处。与普通的对外营业部不同,这里最主要的职能,是负责城市废旧货币的回收和集中。经过清点和计算,再由监管人员进行销毁。这种具有一定保密级别的工作,使办事处不可能像普通营业厅那样随意租用合适的场地。这幢小楼由银行方面独资建设,各种建筑材料都按照高防护能力进行配置。尤其是作为支柱的墙壁和地基,完全达到五级抗震标准。

车子就停在路边,苏浩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双手分别握住斧头和枪,慢慢穿过敞开的玻璃门,走进空旷的一楼大厅。

一片死寂,沉闷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大厅正面是一张二十多米长的立式接待平台。整体设计风格与酒店类似,光滑的水磨地砖上到处是血。楼梯旁边躺着一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女尸。如果不是足骨位置散落着两只高跟鞋,根本无法判断出她的真实性别。

苏浩弯着腰,迅速穿过大厅,找到通往后院的小门。确定出路畅通无阻,周围也没有发现丧尸痕迹,他用力扣上门闩,大步返回前厅,对守候在那里的欣研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拉开背包,取出两把从五金铺带出来的链式锁,紧紧栓在玻璃门两边的扶手上。

连同厕所在内,一楼只有六个房间,里面摆放着各种办公用具,唯一的活物,就是围绕血肉残渣“嗡嗡”乱飞的苍蝇。

苏浩没有耽误时间,他用软锁扣死通往地下金库的大门,招呼欣研一起,拖过沙发和立柜,堵住楼梯两边,只留下一个宽约米许的出口。

“现在,我们要逐层清理每一个房间。”

看了一眼女孩紧握在手中的钢管,还有她挂在后腰上的匕首,苏浩认真地说:“不要怕!丧尸只对活着的生物感兴趣。昨天的混乱,已经把它们吸引到城市的其它地方。这里不是对外开放的公共场所,残存在楼里的丧尸不会很多。跟紧我,不要胡乱喊叫,注意后面和两侧,我会保护你。”

欣研身上到处都是污痕,汗水和灰尘使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灰暗。头发上沾着蛛网,腿上的丝袜也被撕开了几道口子。她用力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紧张。

苏浩忽然笑了笑,伸出手,捏住欣研的面颊,恶意地揉了揉。

这动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女孩顿时瞪大双眼,目光先是惊愕,然后迅速变得恼怒。不等她有所动作,苏浩已经松开手,将食指立在唇边,用眼睛看了看楼上,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和欣研开这种玩笑。

这具身体很年轻,只有二十一岁。而他真实的心理年龄,已经超过四十。

也许,这是对女孩值得自己信赖的一种表示?

或者,是摆脱长时间压抑的本性流露?

苏浩收起脸上的笑意,握紧武器,慢慢迈上楼梯。

他刚刚说过:会保护她……

楼道上铺着地毯,很厚,也很软。踩上去,有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苏浩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抡起消防斧砸烂门锁,走进第一个房间。

与一楼的办公区不同,这里的装修风格与高级酒店客房完全相同,甚至更为豪华。席梦思和地毯都是这个时代颇为著名的品牌,木制酒柜里整齐摆放着“xo”和“茅台”,床头柜上的避孕套也不是常见的“雄风”或者“健伟”,而是包装精美,规格齐全的顶级“杜蕾斯”。

没有丧尸,房间里也很干净,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欣研颇有些怨念地看着酒柜里那些价值昂贵的瓶子。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在那里看到方便面和火腿肠,哪怕是一包涪陵榨菜也好。

二零一安全。

二零二安全。

二零三也没有问题……

欣研跟得很紧,她抿着嘴唇,一声不吭观察着周围环境,也颇为不满地偷偷飞瞟着走在前面的苏浩。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在学院里,是很多男生追求的目标。就在去年,音乐系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与韩国歌星rain有几分相似的男生,堵在宿舍大楼前,声称一定要做自己的男朋友。那家伙油嘴滑舌,甚至卖弄风骚,摆出自以为很酷的pose,让人看着就火大。当时欣研想了没想,直接用手里的热水瓶当头猛砸……从那以后,所有男性花瓶看见她就绕着走。

第六节回收

她一直很畏惧眼前这个男人。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凶狠、野蛮、暴力,简直令人难以接近。但他很勇敢,也很强大。尤其是今天早上在五金铺前的那一幕,使欣研忽然发现他身上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魅力。

可是,他竟然摸我的脸!捏我的肉!

想到这里,欣研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握紧手里的钢管,眼睛下意识盯住苏浩身体的各个要害部位。尤其是两腿中间。

“如果你再敢摸一下,老娘就立刻把你变成太监————”

欣研脸色绯红地默念着这句话。只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不动手?而一定要等到下一次?……

三楼的客房里,清理出两头丧尸。对于这些落单的怪物,苏浩非常迅速的从它们身上获取了激素和银骨。残破的尸身和断肢扔出窗户,落在外面的马路上。

自来水供应早已停止,但小楼内部还有另外一套***地下水抽取系统。楼顶的水箱很大,巨大的太阳能光板不仅能够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还可以提供充足的电力。

窗外的防盗笼异常坚固,钢筋直径至少超过五厘米。苏浩计算过,想要强行破坏这层防护,至少得拥有二阶强化人的体质,也就是一千公斤的撞击力量。

返回大厅,用铁链加固已经锁住的后门。苏浩放下卷帘门,拉上窗帘,将这里变成完全封闭的空间。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安全。”

苏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到沙发前坐下,从背包里取出装有冷馒头和卤肉的塑料袋,扔给站在对面的欣研,说:“先随便吃点儿,我们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地下室的清理工作,比苏浩预计中要简单得多。

金库,是一个面积五十多平米的小房间。厚重的圆形闸门敞开着,四周徘徊着六头浑身血污的丧尸。它们都穿着黑色的防弹衣,戴着钢盔,xiōng前配有“安全护卫”的金属铭牌。两具身穿银行制服的男尸躺在金库门前,内脏和四肢被扯得七零八落,旁边一辆涂有“昆明护卫”的运输车后门敞开————显然,病毒爆发的瞬间,这里正在进行押送款项的交接工作。

没有黄金,也没有崭新的红色钞票,只有几十只带有编号的帆布口袋。里面装满了残破不堪的废旧货币,面额大多是一元。

走过被消防斧劈碎的血肉黏浆,苏浩从刚刚被击杀的丧尸身上剥下防弹衣,挑出一件尺码最小的,递给欣研。

地上散落着四枝97式防暴霰弹枪,从丧尸身上和车里搜出来的子弹,共有两百多发。除了这些,押运车厢里还有五面防暴盾牌,以及同样数目的警棍和电击器。

苏浩脱下身上的夹克,穿上防弹背心。看到欣研正摆弄着刚刚弄到手的武器,不禁淡淡地笑了笑,问:“知道怎么用吗?”

女孩摇了摇头。

苏浩走到欣研身后,握住她持枪的手,抬平,用平静稳重的语调说:“这种枪属于近距离杀伤性武器,不需要太过精确的瞄准,每次射击都需要重新上膛。警用弹头虽然杀伤力不是很大,但不管怎么样,总比钢管好用得多。”

隔着防弹背心,欣然仍然可以感受到来自苏浩身上的体温。那股带有强烈男性气息的汗味,让她的神经一直保持紧绷。她不知道,苏浩有没有察觉胡须正刺着自己的脖颈?很痒……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觉得他的动作讨厌……

通往地面的钢门徐徐开启,在保证电力供应的情况下,从银行职员尸体上找到的感应磁卡,使地下停车场封闭装置重新恢复了运作。

停在马路边的“雪佛兰”轿车已经被遗弃————押运车方向盘下插着钥匙,无论安全还是牢固程度,它都要比普通民用车辆优秀得多。在这个秩序框架逐渐崩溃的时代,只要有能力占有,你就是一切事物的主人。

苏浩开得很快,车厢内充满了发动机的轰鸣,还有轮胎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尖锐刺耳声音。他从容不迫避让着马路上不时出现的各种障碍,偶尔也会冲上人行道横冲直撞。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欣研只能握紧扶手,脸色铁青,默默咒骂这个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家伙。

沿途的巷道和街口,到处都是来回走动的丧尸,在阳光下四处寻找可吃的目标。从远处飞驰而来的押运车使它们变得亢奋。这些可怕的生物张大满是利齿的嘴,朝前伸直手臂,从公路两边蹒跚过来,却在高达八十多公里的时速撞击下,飞散成一块块颜色鲜红的血肉残渣。

苏浩大脑里回放着图纸的每一个细节。他用敏锐的目光搜索前行道路,默默记下沿途丧尸最密集的地区,以及那些对自己有用的建筑位置。商场、加油站、超市……很快,押运车已经驶入与主干道连接的社区马路。在一间临街的垃圾回收站前,苏浩用力踩下刹车,停稳。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简易建筑。蓝色棚顶,白色薄墙,与周围颜色灰暗的民居显得格格不入。敞开的门窗里,散发出腐烂菜叶和垃圾特有的臭味。

欣研看着苏浩跳下车,从垃圾房里拖出一只底部带有滑轮,三米多长,一米多高的木箱。当箱顶盖板被撬开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脏渀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抓住,无法跳动,也无法呼吸。

这是苏浩从未来传送的第二只补给箱。除了几把适合砍杀的锋利猎刀,其余的东西,全部都是枪械和子弹。

很幸运,这只箱子在传送过程中没有遭到意外————两枝sa80,两枝fnc突击步枪,一枝被分拆成零件摆放的巴雷特,四枝勃朗宁手枪,以及两千六百多发不同口径子弹,无一损失。

苏浩选择的降落点令人匪夷所思。没有人会想到,肮脏恶臭的垃圾房深处,竟然埋藏着装满枪支弹药的补给箱。箱子内部经过特殊防渗处理。如果不是确定了安全稳妥的驻地,他也不会急于收取这批武器。

搬运武器上车的过程,整整持续了十多分钟。

欣研感到意外和惊讶,习惯于按照文明世界逻辑规范进行思考的她,很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再次感觉畏惧和恐慌。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按照苏浩的意思,面无表情,麻木的往来于车厢与木箱之间。

坐进驾驶室,转动钥匙,发动引擎。看着远处渐渐下沉的落日,苏浩转过身,眯起眼睛,注视着坐在身边的欣研。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说完,他缓缓松开离合器,右脚踩下油门。随着车速不断加快,一缕微凉的风,从敞开的窗外飞了进来。

不管信与不信,这就是苏浩的解释。

至少,目前是这样……

夜幕,沉沉坠下。

晚餐很丰盛:金钩白菜、干焙土豆丝、油煎午餐肉、榨菜丝炒豆豉,外加一个西红蜀**蛋汤。

望着摆在桌上的饭菜,苏浩只觉得有些发愣。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记得,返回银行办事处的路上,欣研和自己顺便在一家小型超市里,舀了一些米、面、罐头之类的食物。白菜只有一颗,叶子很烂,土豆也只有不多的几个。至于榨菜和豆豉,似乎是这个时代非常著名的品牌,好像是叫“老干妈”,还是什么别的……

苏浩确定自己没有舀过**蛋和西红蜀。那个时候,他正忙于往车里背着大米和豆油。显然,这应该是欣研的杰作。

实在太奢侈了————在未来世界,只有大人物才有资格享用这些美味儿。对于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食物的概念,仅仅只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

在苏浩的记忆当中,“食物”并不是意义广泛的笼统词语,很大程度上专指又硬又黑的粗麦面包、咸而难嚼的腌肉,以及五毫克标准装的维生素颗粒。

欣研端着两碗米饭走了过来。电磁炉、炒锅、电饭煲……这些东西在很多超市和电器行里都能找到。楼顶的小型太阳能发电机虽然功率不大,却足以维持正常的照明和各种生活设施运转。

苏浩端起碗,大口拨拉着米饭。他吃得很快,也很仔细。偶尔有饭粒掉在桌上,也会被他用手指吝惜地拈起,吃掉。

“晚上多煮点儿饭。明天我们会很忙,可能没时间弄吃的。”

欣研默默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苏浩话里的意思————活着,不仅仅只是吃饱肚子那么简单。衣服、被褥、药品……想要在这幢小楼里呆下去,还需要从城市里收集更多的物资。

看着狼吞虎咽的苏浩,不知道为什么,欣研忽然没有了胃口。她放下碗,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心爱的诺基亚手机,用纤细的手指点开触摸屏,黑色屏幕立刻显现出色彩鲜艳的各种图标。然而,屏幕右上角代表传输信号强弱的波状小三角,仍然不见踪影。

苏浩咽下一大口味道不错的饭菜,喝了口汤。他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欣研,发现: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彷徨与无助,完全不像从地下停车场里拼杀出来,为了逃生而无所畏惧、凶悍、狠辣、不顾一切的模样。也许,只有现在,她的表现才真正符合应有的年龄。

欣研还不到二十岁。以现在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她还是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不过,在充满血腥与死亡挣扎的未来世界,象她这样年纪的女人,基本上已经是三、四个孩子的母亲,甚至更多。

他放下筷子,伸出右手,非常明确地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移动电话,用不容抗拒的命令式口吻说:“给我!”

欣研的反应明显有些迟缓。犹豫片刻,她还是递出了自己的电话。

苏浩接过,摆在面前,又从腿边的皮套里摸出一支勃朗宁手枪,在掌心里灵活地调转方向,握住枪身,把枪柄对准女孩,径直塞了过去。

“这是一个你从未想象过,也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残酷世界。不要问我外面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要问我灾难与噩梦什么时候会结束?我和你一样,不知道答案,也找不到答案。但我们必须活下去。忘记那些最美好,也是最脆弱的东西。丧尸和怪物没有审美能力。黑与白,在它们眼里没有任何区别。美女和老太婆在那些家伙看来,都是可供果腹的肉。这是个该死的,肮脏、卑鄙、黑暗的时代。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适应越来越糟糕的环境。忘记手机和警察吧!不会有什么救援。与其活在空虚和幻想当中,不如多杀几头怪物。记住————无论在任何时候,刀子和枪,是最好,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夜深了。

苏浩提着装满子弹的sa80突击步枪,在小楼的每一个角落里来回巡视。

大厅入口已经封死。卷帘门底部用铁丝和钢钉牢牢固定,沉重的沙发和立柜成为封堵大门的第二道障碍。带有纱帐的厚厚窗帘隔绝了光线,也挡住了从外面窥探的一切目光。

几根手臂粗细的钢管牢牢顶住了后门。这条与大厅连接的走廊两边,摆满了苏浩从其它房间搬过来的组合立柜。它们堆放的角度很特别,上下衔接位置没有扣拢,里面装满了毫无用处的文件和废纸。遇到紧急情况,只需要取下架在顶部柜子与墙壁之间的金属撑架,这些重量惊人的东西会像积木一样坍塌,顷刻之间塞满整个走廊。

只要保证电力供应稳定,与地面连接的停车场坡道就能畅通无阻。死者尸体和丧尸遗骸都被搬了出去,那里现在已经成为摆放食物和各种物资的仓库。利用死亡职员身上找到的磁卡,苏浩把大部分枪械放在金库里。那里有厚重的混凝土墙壁和金属防护层,非常安全。

楼顶,安装了一条长而结实的粗麻绳。不到万不得已,苏浩绝对不会使用这条最后的逃路。

他选择二零六房间作为休息室。这里处于整幢小楼的核心位置,可以最快速度应对突发状况。

白天收集到的腐菌激素已经放入金库,在明亮的灯光下,苏浩聚精会神的用天平称量毒品,继续配置高浓度溶液。

欣研就住在隔壁。

窗外,传来蟋蟀和纺织娘的微鸣。

远处,偶尔还有在黑夜里游荡的丧尸不断嚎叫……

天色尚未全亮,苏浩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疲倦的眼皮,看了看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十六分。

昨天剩下的米饭和榨菜豆豉被混合在一起,捏成饭团。这东西欣研做了很多。除了早点,还可以当做午餐。

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从商场里弄来的灰色运动套装。脸上再也看不到尘土和污垢,没有化妆,皮肤显得很白。

看着她穿好防弹背心,仔细地装好手枪和子弹。苏浩把所剩不多的饭团塞进嘴里,搓了搓手,从沙发上舀起一顶带有面罩的防暴头盔,递了过去,认真地说:“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马路依然空旷,按照昨天往来的路线,苏浩驾驶着押运车在各个店铺前停下,装运需要收集的物资。

在药店,他用麻布口袋装起一盒盒维生素胶囊、绷带、医用药棉、抗生素片剂,以及止血钳和剪刀之类的手术器械。

鞋店大门敞开着,他在仓库里撕掉包装盒,把数十双透气性和防护性良好的运动鞋塞进口袋,扔上车厢。

虽然现在是夏天,却并不妨碍他走进一家门口挂着“清仓打折”,专营“鄂尔多斯”羽绒服的店铺。他抡起猎刀斩断徘徊在店里的两头丧尸手脚,一边迅速制取腐菌激素,一边招呼欣研把看中的衣服装上车,然后离开。

这座城市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丧尸是一种没有主动思维的生物,它们很容易被其它动物吸引。一只老鼠,一只麻雀,都可能使它们聚集在某个角落里很长时间。一旦无法获取食物,它们又会散开,去寻找另外的目标。

苏浩必须尽快收集更多的东西。除了尸群,很多食物都会腐烂,失去人员管理的货架会积满灰尘……想要得到它们,只能尽快,尽早。

第七节 常识

“宜家超市”位于街区北面,距离银行办事处小楼不到两公里,店里的面积不大,货物品种却很齐全。

把押运车停在路边,苏浩从驾驶室里跳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确定没有感染者的踪迹后,这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栓在超市卷帘门上的链式锁。

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清空了店铺里的所有丧尸。为了防止物资受损,也避免再次战斗,他拉上店门并将其封锁。

苏浩没有选择物资储量丰富的大型商场。那里属于闹市,病毒爆发的时候,人流已经非常密集。谁也说不准那里究竟有没有密集的尸群。虽然苏浩不惧怕病毒,身体素质也因为服用银骨而处于改造阶段,但他不想冒险,也不敢那样做。

毕竟,他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化人。

欣研手持防暴霰弹枪站在超市门口,不断观望着街道远处,眼里隐隐流露出紧张的目光。

押运车后门敞开,苏浩不断往返于车门和商店之间。车厢里很快装满了成袋的米面,大桶的食用油、尚未撕开箱口包装的罐头。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辛勤的土拔鼠,贪婪地收拢眼睛所能看到的每一样东西。腊肉、香肠、饼干、食盐和各种调料、糖果……就连堆积在店门侧面的卷筒纸,也丝毫不想放过。

街角的墙壁后面微微有些动静,欣研立刻盯紧那里,握在手里的警用霰弹枪也平端至xiōng前。

苏浩放下一袋正准备装进背包的白糖,迅速摘下背在肩上的突击步枪,端平,密切注视着瞄准镜里那片圆形空间。

未来世界的生存经验让他明白————危险,往往来源于那些容易被忽视的动静。疏忽,是最致命的因素。谁也不知道极度危险的生命究竟会隐藏在何处?它们出现或者爆发的时候,总会连带着某些微弱的迹象。无法确定准确位置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早离开。

“去开车,快!”

苏浩单手控枪,用力关上车厢后门,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过那片发出响动的墙壁。欣研没有争执,她迅速钻进驾驶室,旋转钥匙发动引擎。就在苏浩准备上车离开的一刹那,墙壁背后突然蹿出一道黑影。

“嘿!别开枪!别开枪!看清楚,我是人,是人,不是那些怪物————”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衬衫,高挽着袖口,衣领敞开,袒露出大半个xiōng膛。也许是看准了对方不会开枪射击,他高举双手,小跑着冲到马路中央,挡在押运车前,满面惊喜地用力挥舞手臂,用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停叫嚷:“喂!看到了吗?我不是怪物,不是————”

墙壁后面又走出另外两个男人,他们手里握着棍棒之类的武器。和站在马路上的男子一样,为了表示并无敌意,他们举着双手,快步走过来。

欣研已经踩下离合器,正准备松开。看到这一幕,她立刻重新踩下,挂空档位,飞快看了一眼已经跳上副驾驶座位的苏浩,问:“现在怎么办?”

苏浩默默注视着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枪口准星在对方身上来回扫描。

他们很强壮,腰上挂着匕首,木棍经过特殊加工,顶端要么包着铁皮,要么密密麻麻布满钉子。他们的表情很是兴奋,目光也充满狂喜。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浩总觉得,那一双双眼睛里,还隐藏着一些难以猜测的成份。

“开车————”

苏浩的声音很冷,却很清晰。

欣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意外。

苏浩握紧她扣住cāo纵杆的手,用力推上第一档位,不容置疑地命令:“快离开这儿,现在就走————”

缓缓转动的车轮,让为首的中年男子感到紧张。他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恼怒,另外两个人也开口咒骂,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棍棒,迅速绕到车身侧面,重重狠砸车门与窗户,发出沉闷的“嘭嘭”声。这些动作根本无法阻挡押运车离开,男子只能让开道路。当车辆从他身旁驶过的瞬间,隔着车窗玻璃,欣研听到了从对方口中爆发的一连串污言秽语……

满载货物的押运车,以六十公里的时速冲出街口,朝着城市西面驶去。

欣研握住方向盘稳定车速,眼睛却透过望后镜窥探苏浩脸上的表情。沉默了几秒钟,她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带上他们?”

苏浩注视着车窗外面的镜子,确定没有任何尾随者后,摇起车窗,淡淡地说:“那些人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

女孩眼里明显流露出不信。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他们身上的衣服?”

苏浩仰靠在椅子上,认真地说:“无论背心还是衬衫,都有些潮湿。他们很脏,洗过未干这种解释显然说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出汗过多。其中一个人的裤裆中间还带有湿印。你还年轻,在“性”和生理方面的经验可能不是很多。那个站在路上喊叫的家伙和我距离很近,那个时候,我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气味?”

欣研皱起了眉头。

“准确地说,是jīng液的气味。”

苏浩平静地说:“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有兴趣做那种事情,这表明他们不缺食物,精力也过于旺盛,身边可能还有女人。一群强壮而无所事事的家伙……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其实比丧尸更危险。”

欣研咬着下唇,脸色有些难看。

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苏浩也没有绝对证据表明自己的判断真实无误。

然而,他不敢冒险。在未来世界,他看过太多类似的例子。那些男人也许只想问问情况,也可能只是想要搭车离开,但苏浩的确在他们身上发现了异常。他不想去证明,也不愿意去做什么。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判断被证实,他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尽管押运车已经从视野里消失,中年男人仍旧满面怒色骂个不停。他颇为恼怒地捡起一只空酒瓶子,使劲儿轮圆胳膊,朝着远处的街口狠狠扔去。墨绿色的玻璃瓶在空中划出一条标准弧线,摔落在地。散成无数碎片的同时,也在空旷无人的街道发出刺耳声响。

“你这个没脑子的白痴。快住手!这样会把那些怪物都引过来————”

身后,猛然传来极其粗暴,带有强烈怒意的低吼。男子下意识地偏过头,只见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正朝自己快步走来。他个头将近两米,穿一件弹性极佳的汗褂,胳膊和xiōng脯上凸起大块发达的肌肉,面颊两边布满钢针般坚硬的胡须,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扭曲纠结。因为惧怕吼叫带来更大的麻烦,他只能尽量压低声音,一把抓住男子衣领,将其拖到面前,右拳随即重重砸在对方脸上。

男子鼻孔立刻流出两条鲜红的血线。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飞驰的车辆狠狠撞击,很晕,脑子里出现了无数诡异莫名的画面,双眼发黑,就连身体也失去平衡,甚至无法保持站立。

“胡……胡哥……那,那两个家伙,是……是警察。”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哀求,又好像在挣扎着尽量表明自己的意图。他和被称作“胡哥”的男人距离很近,身高和力量上过于悬殊的对比,使他无法反抗,也不敢哀嚎,只能踮起脚尖,使呼吸保持通畅,双腿却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老子有眼睛,自己会看————”

胡哥粗暴地打断了男人的话,他yīn沉着脸,朝押运车消失的方向盯了很久,才松开手,扔下半死不活,面色白得像纸一样的男人,转过身,冲着站在旁边围观的另外两个人叫骂:“都/他/妈/像木头一样站着干嘛?都给老子去搬东西,把所有吃的全部带走。动作快点儿,那些怪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胡赫是一个健身教练,他也同样喜欢泰拳和空手道。病毒爆发的时候,他正好在附近的健身房里做练习。强悍的体格,普通人难以相比的力量和格斗技巧,使他很自然成为幸存者群体的领袖。

包括刚刚被打的男子在内,所有在场者都屏息凝声,生怕惹得胡赫将到怒火发作到自己身上。他们小跑着冲进店铺,以最快的速度从货架上拿取自己所需的物品。

最初,胡赫和其他人一样感到恐慌。这种慌乱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发现丧尸其实很容易对付。只要不是数量密集的尸群,落单的它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没有秩序,没有限制和束缚,来自幸存者期盼和无助的目光,使他真正感受到力量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这种混乱时期产生的权力,让他得到了很多平时梦寐以求的东西。比如女人,比如对食物和水的分配……他很满足现在的一切,也不想改变什么。

他一直盯着远处的街口,脸上的横肉微微颤动,显露出掩饰不住的狰狞与凶残。思考了几分钟,胡赫脸色渐渐变得平缓下来。他转过身,对忙于搬运货物的中年男人勾了勾手指,后者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

“你安排一下,让钩子和铁蛋在附近多转转。那些家伙住的地方应该距离我们不远。找到他们,抢先下手……可以弄到不少好东西。”

苏浩和欣研身上都穿着护卫队员的防弹背心,很容易被误认为警察。胡赫不希望外人扰乱健身馆的现状,也不想看到什么该死的秩序守护者。何况,他亲眼看到————对方手里握着枪……

押运车的速度正在降低,行驶方向却背对银行办事处小楼。苏浩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的藏身之所,绕个圈子,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隐匿往返路线。

没有风,知了在树梢上死命地叫嚣着。

午后的阳光非常强烈,把地面晒得滚烫,白茫茫的光线令人眼睛发酸,忍不住想要犯困。

忽然,正前方的街道转角,传来疯狂且歇斯底里的咆哮。

苏浩和欣研下意识地朝声音所在的方向望去,又迅速收回目光,彼此对视。

“是幸存者。”

女孩不由分说便转动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

苏浩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他本能的想要制止。

与欣研不同,苏浩来自未来,也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人类社会有着另外一套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则。人们很难真正相信对方,“友情”这两个字几乎不存在。一块面包可以让夫妻反目,一瓶干净的饮用水就能引起杀戮。陌生人眼里充满了敌意,除了**裸的利益交换,你永远不会明白“信赖”之类词语的真正含义。

苏浩仍然沿用未来世界固定的思维模式。如果不是需要帮助,他也不会从地下停车场把欣研等人带出来。这个女孩很听话,也从不违背他的意见。但不管怎么样,苏浩仍然对她抱有淡淡的戒备心理。

他已经习惯于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怀疑。 转过路口,循着声音来源,押运车缓缓驶入一条相对狭窄的社区马路。正前方立刻出现一大群浑身脏污的丧尸。它们就像盘踞在腐肉表面的密集蛆虫,朝一幢楼房的单元入口蜂拥。透过楼层表面砖块堆砌的空隙,可以看到它们的攻击目标位于三楼,是一间房门紧闭的普通居民住宅。

距离尸群二、三十米远的空地上,有一个满面慌张,神情惊恐愤怒到极点的男人。

他个头粗壮,身材高大,皮肤黑而粗糙,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右手握着一根前端磨尖的钢管,左手扣住斜担在肩上的背包带子。包很大,透过拉绳无法系拢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装满了“好吃点”饼干、“双汇”火腿肠之类的食物。

男子发狂一般嚎叫着,不断用钢管敲击地面,发出刺耳难听的闷响。他用这种动作吸引尸群,企图将它们全部引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同时,用钢管尖端朝扑向自己的丧尸头部猛刺,尽可能减少这些可怕怪物的数量。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似乎消耗了太多力气,钢管挥舞的频率越来越慢,吼叫声也变得嘶哑。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一面神情木然地来回奔跑,一面焦急惶恐的四处张望。隔着很远,苏浩仍然可以看到他眼里布满血丝,脸上残留着半干的泪痕。

“我们得帮帮他!必须帮助他————”

欣研瞪着眼睛,咬着牙,恶狠狠地用力推档,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押运车猛地向前一冲,叫嚣着,以极其迅猛的速度笔直冲向尸群。两头距离最近的丧尸被当场撞飞,正前方车头充满威慑力的“护卫”二字,溅满了暗红腐臭的血。

女孩跳下车,端平手里的警用霰弹枪,紧张,却极其仇恨地朝着尸群猛扣扳机。口径粗大的动能弹头轰然爆开,喷射出无数细小的钢珠,在丧尸身体表面钻出密如蜂巢的小洞。

苏浩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他坐在车里,默默看着疯狂拼杀的欣研。从瞳孔里释放出来的目光依然冷漠,眼眸深处却滚动着另外一些他从未体会过,也是刚刚才莫名产生的东西。

他忽然发现,自己忘记了时间和环境等等最重要的一些因素。

这个时代与自己身处的未来截然不同。人类尚未泯灭最基本的道德,他们仍然相信彼此。利益可以打动人心,却不足以成为评判善恶的关键。

在未来,苏浩从未听说过,有谁会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勇敢冲向密密麻麻的丧尸。这种事情,无异于神话。

现在,那个身材柔弱、单薄的女孩,正像疯子一样朝丧尸咆哮。

她很笨————霰弹枪属于近距离杀伤性武器,她却在五十多米外就开始射击。何况,这还是用于对抗防暴袭击,杀伤力偏弱的警用弹头。

她很傻————那个人的生死关你屁事?居然就这样开着车冲进来,不顾一切跳了下去。

这就是末世?

这就是在未来世界已经被抛弃的善良?

苏浩觉得思维有些沉重,其中添加了太多自己从未考虑过,也根本没有想过的东西。这些陌生的思维意识并不令人厌恶,却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位置,让他觉得身体正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寒冷,而是感动。

“这个傻丫头,竟然连招呼也不打,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动手……”

苏浩摇着头自言自语,他取下突击步枪,拔出弹匣迅速检查了一下,推开车门,朝距离最近的丧尸大步走了过去。

第八节 团队

陶源做梦也没有想到,真的有人会帮忙。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一直非常小心,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这并非谨慎过度,他曾经亲眼看见————两名逃难者就因为说话声过大,被听觉灵敏的丧尸团团围住,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

他到处搜寻食物,动作也很麻利。从离开房间到返回楼下,只花了不到半小时。然而,通往楼上的单元入口已经挤满了丧尸。密闭的房间里,也传来刚满六个月儿子的哭声。

大人可以忍饥挨饿,婴儿却不明白这些。

陶源目欲眦裂,他用尽力气嚎叫着,狂暴击杀着每一头丧尸。他想方设法把尸群从房门前引开,却几乎没有什么效果————丧尸对气味和声音的反应方式非常特殊,它们能够判断猎物强弱,数量多少,然后做出正确选择。

陶源感觉很幸运。自己不是一个人。隔着厚厚的防暴头盔,他无法看到欣研的面孔,却可以从身材和动作判断出这是一个女人。这使他不再绝望,也膨胀出对丧尸越发强烈的杀意。

但他也同时忘记,自己的体力消耗太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

聚集在单元入口前的丧尸太多了。粗略计算,至少超过五十头。

粗暴的枪声,带有明显女性特征的叫骂,使无法破门而入的尸群开始掉头攻击外来挑衅者。外围尸群已经转向,十余头丧尸从单元门内蜂拥出来。它们跟得很紧,与陶源和欣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些感染者显然不知道什么是累,布满尸斑和腐烂脓液的脸上,纷纷露出令人畏惧的贪婪和恐怖表情。大张着嘴,手臂朝前伸得笔直,仿佛那团鲜美的,会自己跑动的肉近在咫尺,只需要再朝前延伸一点点,就能狠狠抓过来,肆意啃啮。

陶源脸色灰白,他感觉肺里的氧气几乎都被抽空,呼吸的速度无法满足身体负荷。脚步越来越沉,背包也越来越重,像山一样死死压住自己,连朝前迈步都很难做到,更不要说是挥动钢管拼杀。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丧尸,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至不足五米。

那张可怕的烂脸比任何时候都近,甚至可以闻到从牙齿缝隙中散发出来的浓腥。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做过美甲的手指很长,却尖的像锥子,薄得像刀。

陶源嘴唇颤抖得厉害,瞳孔紧缩得比针尖还要细密。忽然,正在倒退的他,被地上的缝隙绊倒,顾不上搓揉疼处,连忙歪斜着身子爬起来,艰难而痛苦的努力挪动脚步,大口喘息着,再次举起钢管,对准丧尸脓烂乌黑的眼眶狠狠刺入。

这一击,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最后力量。

陶源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连半跪着爬起来这种最简单的动作都觉得困难。

疲惫不堪的身体正在疯狂碾压着求生的意志,粉碎坚决和毅力,使脑子里残存的最后念头,变成即将被死亡吞噬的绝望。

正前方,丧尸特有的浓重喉音越来越清晰。

陶源满面麻木地抬起头,双眼骤然睁大,在那深黑色的瞳孔深处,映照出扭曲干瘪,带着异样亢奋的怪物之脸。

“呯————”

突然,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线从空中掠过,伴随着沉闷的撞击,指尖即将在下一秒钟搭上陶源肩膀的丧尸头颅轰然爆裂,巨大的压力将颅顶掀飞,冲出去出去十几米远,重重砸在街道对面的墙上。

苏浩瞄得很准。

他没有浪费子弹,沉稳冷静地不断扣动扳机。被瞄孔套中的丑陋头颅接二连三爆开,失去控制的腐烂身体歪斜着倒下,横躺在地上不断抽搐。

人类在生死拼杀的过程中获得进化。不仅仅是身体和力量,智慧也经验也不例外。未来世界拥有一整套对付各种怪物的基本教程,四岁大的孩子就必须接受斯巴达式的格斗训练。他们也许无法在短时间内拥有比怪物更强的力量,却必须比自己的对手更加聪明,知晓对方的弱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和方向下手,一击毙命。

枪械,是人类弥补自身力量不足弱点的重要发明。

只要有足够的子弹,占据地利优势,苏浩可以独自杀光数百头丧尸。

它们其实很弱,在怪物等级评价表上,位列实力最低的“1”,或是“—1”。

“不要慌,注意保持距离。这些家伙动作很慢,走近一些再射击,否则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

苏浩已经打完一个弹匣,他从背后拔出猎刀,对准迎面而来的丧尸颈部狠狠劈下。一边吼叫着指点动作慌乱的欣研,一边仔细观察尸群动向,牢记每一头丧尸的步伐、速度、姿态,迅速判断出对方的攻击轨迹,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和方向。他精确控制着体能的消耗速度,每一次挥刀都恰到好处。既造成致命,又不浪费太多的力气,及时变换位置的脚步也能迅速避开危险。

为了降低传送过程中的不稳定因素,他选择城市另外一端作为另外两只补给箱的降落点。苏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弹药补充,他只能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量节省使用。

庞大的尸群正迅速缩减着数量,横死的丧尸铺满了地面。陶源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强烈的畏惧,下意识地用力吞咽着口水。

实在……太强了。

他从未见过有人单凭一己之力对抗如此之多的丧尸。他当然不知道,如果在两天前,身体尚未获得强化的苏浩,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服用基因药剂获得免疫,“卢瑟凝聚层”对神经中枢和骨胳进行全面改造……苏浩现在的力量并不强,却拥有超出普通人两倍以上的反应速度。

“嘭————”

神情狰狞的欣研再次扣动扳机,轰烂了最后一头丧尸的脑袋……

三楼,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慢慢推开。

几分钟后,欣研和苏浩搀着陶源,踏着遍地尸骸的楼梯,走进屋子,关上门。

首先迎上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很胖,却并不显得臃肿。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他以近乎狂热的态度紧紧捂住苏浩的手,眼里满是感恩的目光。对方掌心里传来淡淡的温热,苏浩甚至能够感觉老人的脉搏速度很快,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谢谢!谢谢……”

老人一直重复着这两个简单的字。他不停地握着苏浩与欣研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内心深处最强烈,也是最炽热的情感。

两个年龄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快步走到陶源身边,扶着他在沙发上慢慢坐下。她们的长相不算漂亮,身材也如同大多数少女一样纤瘦。当欣研摘下防暴头盔的时候,两个女孩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情。她们大概从未想过————这个手里拎着大口径霰弹枪,浑身上下沾满腐烂血肉的人,竟然也是一个女人?

沙发侧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妇。她穿着一套宽松的家居服,用一块白色手帕把头发束在脑后,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叼着柔软的胶质奶嘴,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苏浩擦干净手上的血肉黏浆,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很大的巧克力,微笑着塞进婴儿襁褓。

陶源坐在沙发上,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他大口喘息着,xiōng脯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直到现在,死里逃生的他才发现,冷汗早已将内外衣服都浸了个通透。

他抬起头,带着无限感恩的表情,看着给予自己生命的两个陌生人。

“你好,我……我叫陶源。”

他活动着酸麻的腿脚,想要从地上站起。过度疲劳的神经却无法绷紧肌肉,只能无力地抬高右臂,虚弱且感激地伸出手。

“我叫苏浩。”

随着沉稳的话音,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简短交流,让他们很快明白了彼此的处境。

这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幸存者团队。

老人叫宋志忠,住在二楼。

两个正上高中的女孩是双胞胎姐妹,住在六楼。房子,是早亡父母留给她们的唯一遗产。

三家人平时关系很融洽————老人上街买菜,总会给自己的邻居带上一份。韩晶和韩莹姐妹俩对他很尊敬。陶源是几户人家里唯一的男子,他主动承担了所有重体力活。当然,每当他外出上班的时候,哺rǔ期的妻子也能得到邻居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

苏浩面带微笑地听着陶源说话。这个年轻人很友善,也很健谈,从他的话里,可以分析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我们一直被困在这儿,和外面也联系不上。没有水,食物也越来越少。我必须出去弄点吃的,否则,只能活活饿死……”

陶源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也渐渐变得暗淡。

苏浩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暗自叹了口气,脱下防弹背心,露出穿在里面的长袖t恤,认真地说:“我不是警察。”

宋志忠老人的表情不再充满希冀,更多的,是失望。

两姐妹面如死灰,她们紧紧拥抱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李晓梅,也就是陶源的妻子。她用力咬住嘴唇,脸色苍白,看上去很虚弱,也很想哭。

“不会有什么救援,也没有军队和警察。这是一个没有秩序的混乱世界。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相信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苏浩忽然有些不忍心去看那一双双失去希望的眼睛。自己身处的那个世界,只有死亡和黑暗。现在的时代却截然不同————这里还残留着友情与关爱,虽然无限接近暴虐与杀戮的乱世,却仍然能够体会到最后一丝温暖。

彻底掐灭他们心底的希望……这样做的确很残忍。但苏浩没有更好的选择。与其让这些人心理仍然留有虚无缥缈的幻念,不如让他们看清现实,变得理智。

陶源低着头,把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他的手指用力插进头发深处,连关节都变得发白。良久,他才慢慢直起身子,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我会让你们变强。”

苏浩怜悯地看着他,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不过,你还需要帮我做件事情。”

陶源眼里满是彷徨:“什么?”

“把楼下的那些丧尸残骸全部劈开,取下它们尾椎部位的骨头。”

说着,苏浩从衣袋里摸出管式金属瓶,拔掉瓶塞,抖出一颗之前收集到的银骨……

两小时后,满载人员和物资的押运车返回了银行办事处。

新住客的加入,使这幢小楼变得富有生气。苏浩非常慷慨的与他们分享了除枪械之外的一切资源————充足供应的热水,让女人们立刻喜欢上全新的居所;太阳能光板提供的电力,使婴儿可以随时吃上奶粉和米糊;坚固慎密的防护措施,彻底解除了紧张心理,让随时保持警惕的大脑开始放松,也得到休息。

餐桌上的蔬菜品种依然单调。除了萝卜和土豆,只有各种不同种类的罐头。新来的人们却吃得很高兴,也很满足。 苏浩带着新加入的成员走遍小楼内外,详细说明通道和各种应急措施的作用。他的本意,是为居所增添更多的眼睛和耳朵。但在陶源等人看来,这种把所有秘密都告诉自己的举动,正是信赖和真诚的表现。

“我们还需要很多东西。食物、药品、汽油……再过几个月,天气就会冷下来,燃料和衣服必须现在就开始收集。”

老人考虑问题的思维方式,比年轻人要全面得多。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出去。我还有力气,能对付那些怪物。”

苏浩淡淡地笑着,递给他一枝警用霰弹枪:“女人和孩子都需要照顾。你得保护她们。”

宋志忠接过枪,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陶源,不再坚持,沉稳、认真地点了点头……

晨光,洒满了整个世界,在所有物体表面沾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苏浩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瞳孔很快适应了过于强烈的光线,也看清楚正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那头被困在铁笼子里,双手平直伸出,张嘴嘶吼的丧尸。

这里,是距离银行办事处不远的一个院子。四周都是高墙,各个房间里的丧尸都被清空。苏浩花了两天时间,把出入院落的铁栅封死,只留下一道宽度八十公分左右的小门。利用滑轮,在入口上方高悬起一道沉重的金属挡板。一旦松开系绳,重达半吨的钢板立刻就会落下,断绝院落与外界的最后出路。

院子上方已经架起两条粗大的木梁。用防盗笼改装的铁笼也很坚固,完全可以困住两至三头丧尸。

苏浩抓了几十只老鼠。

新鲜的血肉,对丧尸具有无法抵挡的诱惑————这些被病毒控制的生物不挑食,它们从不考虑肉块的具体来源。一只刚刚被割下来的老鼠脑袋,或者半个血肉模糊的老鼠身子,在它们看来都是空瘪肠胃最急迫需要的补品。在敏锐嗅觉的帮助下,丧尸能够从很远的地方找到这里。狭窄的小门却限制着它们进入院子的数量。为了争抢那点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肉食,它们必须相互推攮,从数十名同伴中拼命挤出来。当这头幸运的丧尸进入院子,嚎叫着扑向摆在地面新鲜鼠肉的时候,站在二楼的苏浩也立刻松开绳索,放下金属挡板和铁笼,用最简单的方式将其捕获。

陶源抡起猎刀,狠狠劈断丧尸的胳膊。再用金属撑杆套住丧尸脖颈,把它拉到铁笼角落,隔着钢筋,用铁钳敲掉满嘴尖牙,或者干脆割掉整个下巴。确定丧尸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后,这才重新升起铁笼,把丧尸按在地面,注入海洛因溶液,从容抽取腐菌激素,最后再收取银骨。

在未来世界,苏浩做过一段时间猎人。他很清楚应该如何对付这些怪物。它们没有智慧,除了外表狰狞可怕,容易被感染,实际上,与凶猛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有了这个被当做陷阱使用的院子,捕杀丧尸变得安全而简单。不要说是陶源,就连欣研或者老人宋志忠也完全可以胜任。几天下来,存放在金库里的腐菌激素已经多达数百毫升,苏浩服用的银骨也超过三百多毫克。

骨质强化同样存在等级限制。

正常情况下,五至十毫克,能够让服用者达到第一阶段的坚硬程度。这个数字,会随着服用者体质和重量产生变化。第二阶段所需的银骨则更多一些,却不会超过五十毫克的极限。

苏浩服用的银骨已经超过第三阶段所需标准。这一时期的丧尸的确容易猎杀,从它们身上制取腐菌激素成功率也很高。但苏浩也明白————自己从未来世界传送到现在的真正目的,并不完全是这些东西。

第九节 历史

包括欣研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捕杀丧尸?并且从它们身上获取激素和银骨?

苏浩经常当着其他人的面服用银骨。他也坦言:这种东西可以强化骨质,改造身体。同时他也一再警告:自己不惧怕丧尸体内的病毒,这是服用银骨的前提。

他甚至当着其他人,主动伸手让丧尸咬了一口,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他不想隐藏秘密。

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其他人也会发现银骨的存在。

比如,银骨的命名者,远在英国的卢瑟。卡维兹。

渐渐的,人们开始习惯这一切。欣研和陶源外出收集物资的时候,也往往会帮他带回来一些银骨颗粒。

看着微微有些失神的苏浩,陶源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跨过横躺在地上的尸骸,拍了拍苏浩的肩膀,递过一支装满腐菌激素的胶管。

“嘿!你怎么了?”

“……没什么。”

苏浩收回散游的思维意识,把胶管仔细装进贴身衣袋,收好。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陶源,说:“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陶源点了点头。

就在上个星期,苏浩带着他,从城市另外一端的某个垃圾房里,找到了一只沉重的木箱。那里面装有上百公斤白色的粉状物,还有两把手枪,一千多发子弹。

苏浩给他的感觉一直很神秘。陶源从未问过那只箱子的具体来源。他不善于言辞,也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宋志忠老人和妻子都说过————苏浩不是坏人。

否则,他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出手,也不会让他们住进防护森严的小楼。

陶源下意识地认为,苏浩说的“出去一趟”,只是有私事要办。

这不奇怪,很正常……

这座城市的地图,已经牢牢刻画在苏浩脑海深处,成为永不磨灭记忆的一部分。

他像往常一样背着sa80突击步枪,带着装有弹匣、食物和饮水的背包,凌晨时分离开小楼。选了一辆停在马路边上的“夏利”轿车,砸碎车窗,用电线触发引擎,朝着城市西面驶去。

死一样的寂静,到处都是沉默的钢筋水泥建筑,车辆散落在街道上,微冷的晨风夹杂着淡淡的臭味儿。死者尸体正在腐烂,被啃光的遗骸也渐渐风干。苍蝇和蚊子在死尸上空盘旋,腐臭的骨骸旁边聚集着老鼠和蟑螂。它们可能已经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变化,却并未改变喜欢血肉的习性。无论活人还是死者,对它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苏浩驾着车,在城市里来回乱绕。他似乎没有固定的目标,只是在大街小巷里来回穿行。朝左偏移的油表指针显示,油箱里的燃料只剩下三分之一,他却毫不在意,仍然保持固定的速度。

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人对逆行方向表示斥责。他像一个外星球的来客,正用冷漠的目光注视这座城市,漫无目的散步其中。

他避开了那些尸群密集的街区,引擎轰鸣对食肉生物具有显而易见的吸引效果。很多徘徊在yīn暗角落里的丧尸慢慢走了出来,嚎叫着追逐擦身而过的轿车。也有几个很倒霉的家伙被当场撞飞,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又如同不死超人般再次爬起。

在一个颇为著名,被当做这个城市标志的古老牌坊前,轿车缓缓停住。苏浩带着背包和武器走下来,机警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窥探者尾随后,迈开脚步,不疾不徐走向街道对面那幢数十米高的大楼。

他用猎刀干掉了几头盘踞在大楼入口前的丧尸,没有发出声响,如幽灵般蹿上楼梯,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撬开二楼某个房间的门,闪身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办公室,面积不大。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宽阔的马路,以及对面矗立牌坊的广场。

用家具挡住锁芯被破坏的门,确认可以沿着排水管从窗户离开房间的逃离路线之后,苏浩放下背包和枪,取出一只还带有温热的饭团,慢慢吃起来。

时光传送器可能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也是苏浩的独创。他很清楚————这种东西一旦研制成功,只能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死亡。那个时候,苏浩非常聪明的选择了与军方合作。然而,觊觎成果的那些豪门大族并不甘愿白白便宜军方。他们买通军方高层,想要逼迫自己交出全部研究资料。苏浩没有选择,只能毁掉所有技术参数,设定机器完成自动传送之后,引爆炸弹自毁。

最成功的逃亡,就是前往无人认识自己的陌生世界。也许后人还会研制出具有相同功能的机器,但他们永远不可能找到自己所在的空间维度。

远处的马路尽头,缓缓走过来一头神情茫然的丧尸。它走得很慢,四处张望、寻找可以食用的活物。它并不孤独————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还尾随着五、六名衣衫褴褛,面容丑陋狰狞的同伴。从空中俯瞰,它们像是一个不太规则的箭头,引导着数十米外蹒跚而来的密集尸群。

这是一个由数千头丧尸组成的庞大尸群。它们漫无目的朝前挪动,谁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也无法判断它们究竟是被什么吸引?各种款式的鞋子践踏着绿化带,散落在路上的废弃车辆被尸群淹没。喜欢脓液烂肉的蚊虫也聚集过来,在尸群上空飞舞。很多丧尸抬着头,不断伸手去抓这些体积微小的生命体。偶尔有几个动作敏捷,或者说是非常幸运的家伙能够捉到苍蝇和蚊子。它们立刻把猎物塞进嘴里,非常用力,也极其响亮地咀嚼,引来周围同伴仇恨、恼怒、羡慕和渴求的目光。

被银骨改造过的视力,使苏浩可以在不需要望远镜之类辅助器材的帮助下,观察到普通人三倍视距范围的动静。他坐在窗户边,冷漠地看着下面街道上密集行进着的尸群。没有瞄准,也没有显露杀意,更不准备采取任何行动,就是单纯地观察。

穿越时空的最大优势,就是提前知晓未来。

当然,一些小概率意外,也可能影响到尚未发生的事件进程。比如:自己从丧尸口中救下的欣研和陶源,在另外一个时空,他们可能早已变成森森白骨。

得益于未来世界高级科技研究人员的身份,苏浩曾经在电脑档案里查阅到很多外人无法知晓的秘密。

种种迹象表明:政府和军方可能早已预料到这次全世界范围的病毒爆发。没有救援,也没有针对民众的广播。人们纷纷逃离城市,在荒野上建立新的居住点。此后,人类社会的变化和发展,苏浩已经非常熟悉。不过,他还是从档案里发现了一些颇为特殊的东西。

那是一条关于军方研究基因药剂的相关记录。在文档的“备注”栏目,写着“原型药剂遗失”几个字。

苏浩当时就觉得震惊————按照不同效果,基因药剂被分为免疫、强化、增加细胞活性等种类。军方的档案录入非常严谨,其中绝不可能掺杂无关信息。尤其是“备注”这种必须特别加以说明的栏目,记录文字必须可靠详实。

这条简单的信息里,隐藏着两种彼此关联的内容。

一、基因药剂的详细分类,应该是军方对原型药剂的研究成果。文档没有提及原型药剂的具体功效。苏浩猜测,原型药剂的使用效果应该远远超过基因药剂。甚至,是不同种类基因药剂的综合。

二、早在病毒爆发前,军方就已经获得原型药剂,只是突然遭遇意外,没有对药剂进行系统研究。他们很可能只得到了一部分相关数据,资料和配方也不全面。因为,“备注”栏的最下方,还附带着一个日期————“2020年5月29日”。

也就是今天。

为了寻求真相,苏浩当时搜遍了自己能够查阅的全部资料。终于在一份密级很高的文件里,找到了原型药剂遗失事件的相关记录。

二零一三年南博会期间,柬埔寨王国与政府签订了一系列合作项目。其中,包括相互委派专家,就古文化方面进行学术交流。当时的国王西哈莫尼,主动邀请国内考古权威共同参与对吴哥窟地宫的发掘计划。

半年后,国内一位喜欢收藏古董的豪商开始参与挖掘,并对考古研究项目注入了一大笔资金。记录显示,这些钱的真正源头,来自军方。

在重见天日的吴哥窟地宫里,总共找到了大约价值两百亿美元的文物。其中有一只经过碳十四检测,显示产于古王国时期的陶瓷小瓶。它以极其隐蔽的渠道被送回国内。六年后,昆明基地研究所从东南亚地区某个古代遗迹里,得到了原型药剂。

由于牵扯了太多机密要素,这些资料有很多地方含糊不清。苏浩当时的身份也无法继续查找更多。不过,关于原型药剂的遗失过程,却记载得很详细————获得药剂后,昆明基地一直努力破解具体配方和成份。病毒大规模爆发前,研究人员已经取得部分进展,并通过卫星联网,把相关资料传送到总部。5月29日,也就是今天,军方决定把原型药剂转送到中央基地。在这个过程中,护卫部队意外遭遇了数量庞大的尸群,全军覆没。

资料显示:原型药剂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苏浩眼前的这片广场。运输车队携带着“北斗”卫星定位系统,这个坐标绝对没有问题。

至于时间……苏浩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指针刚刚走过八点二十七分的刻度。

“还有六分钟。”

他默默倒数着被计算成秒的数字,脑子里不断回放曾经看过的那些资料内容。双手紧紧握住突击步枪,手指在扳机和弹匣之间来回摩挲,一直在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被银骨改造过的中枢神经系统至少强化了三倍以上。苏浩可以感觉到地面正传来轻微的震颤,与广场连通的街道尽头,远远传来发动机的轰鸣,撕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扰乱了他内心深处那缕被强行压制住的躁动。

那是一辆墨绿色涂装的军用“猛士”越野吉普。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远处疾驰过来。狂暴的速度,咆哮的引擎,像磁石一般牢牢吸引着聚集在广场和街道上的丧尸。它们眼里放出红光,带着突然间发现食物的狂热,从四面八方纷纷聚拢过来。从苏浩所在的位置望去,吉普车就像一块笔直蹿进矿砂堆的磁铁,被吸附过来的丧尸彻底围拢。宽大的橡胶轮胎从悍不畏死的尸群中间碾过,趟出一条沾满肉末血浆的路,也不断撞飞想要挡住道路的**障碍。然而丧尸根本不知道疼痛和恐惧,它们张大嘴嚎叫着,如潮水般疯狂冲击车身。

“哒哒哒哒————”

架在车顶的重机枪开始喷射子弹。

冲在最前面的丧尸身上,立刻冒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夹带着骨末碎肉的暗红色液体喷涌出来,湿冷的空气随即变得一片血腥。不断有丧尸被活活打成两段,只能依靠双手在地面匍匐。很多中弹的丧尸xiōng口和腹部被彻底洞穿,流淌出黄绿色的脓水和内脏。由于没有命中要害,它们成排倒下,又从地面上纷纷爬起,极其疯狂的张开双臂,想要抱住汽车轮胎,却被强大的冲击力和重量当场碾碎。

车里只有三个人。

隔着上百米远的距离,苏浩仍然可以看到他们铁青的面孔,以及释放出恐惧和绝望

苏浩半蹲在窗前,注视着那辆冲上广场,被密集尸群团团围住的越野吉普。深黑色眼眸深处,流露出越来越难以控制的亢奋和冲动。

“护送部队遭遇大规模尸群,中校刘建国被丧尸围杀。”

“基地守备部队增援受阻,伤亡惨重。”

“原型药剂遗失……”

他脑子里不断出现那些无数次背诵过的字句。人名、地点、时间、失事车辆的牌照……来自数十年后的各种信息,在大脑深处被编组成模拟场景,与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完全重叠,没有丝毫遗漏。

重机枪仍在喷吐火焰,围拢过来的几头丧尸立刻僵在半途,前xiōng后背都喷出数道血泉。更多的丧尸则形成人墙,牢牢挡住吉普车前行的道路,飞速旋转的轮胎被裹上一层黏糊的血肉,在脓浆腐液里不断打滑。很快,两头丧尸从车尾爬了上来,抱住站在车顶机枪射手的肩膀,分从左右两边狠狠啃住他的脖颈,军人惨叫着侧摔下车,被狂潮般的尸群吞没。

司机拼尽力量死死踩住油门,引擎释放出的力量却无法与尸群抗衡。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推攮着车身,把爪子伸进车窗,抓住司机的胳膊,不顾一切地啃咬、撕扯。在这种无法抵挡的可怕力量拖拽下,司机只能用尽力气惨嚎,眼睁睁看着左臂从肩膀上分离,迅速消失在车外那一张张尖利狰狞的饿口之中。

中校右肩已经被丧尸咬烂,他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暴虐,瞳孔深处甚至开始泛起血色的波纹,进而变化为坚硬如岩石般的绝望。他抬起握枪的右手,瞄准旁边奄奄一息的司机,一枪射穿对方侧颅,又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重重扣动扳机。

人,已经死了。

尸群却变得更加躁动。它们聚拢在吉普车旁,从各个方向拥挤过来,啃吃着死者身上的皮肉。司机和中校的尸体从车窗里被拖了出来,很快被撕成碎片。这点食物显然不够庞大的尸群均分,它们开始互相争抢,为了一根手指,或者一小块带着毛发的碎肉而嚎叫。熄火的吉普车如同大海中孤零零的礁石,被疯狂密集的尸潮一遍遍冲刷,一次次淹没。

苏浩靠在墙上,缓缓呼吸着。

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即便是第二、第三阶级的强化人,也无法应对多达数千的庞大尸群。它们虽然很弱,只是位列评价表最末的低级生物。但谁也无法否认,当数量累计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它们足以吞没一切,掩盖一切。

苏浩一直盯着中校手里的公文包————它用手铐固定在死者腕部,随着尸体来回拖拽。丧尸对它毫无兴趣,那条从中校身上撕下来的胳膊,被十几头丧尸来回争抢。皮包表面沾满了脏血肉末,随着被啃成白骨的断肢,在尸群中间来回传递。

第十节 拾遗

皮包被不断捡起,又一次次被抛下。丧尸只对新鲜血肉感兴趣,却不会像最挑剔的女人那样,用精密和老到的眼光,仔细审视公文包质地究竟是真皮?或者人造革?

这些饥饿的生物狼吞虎咽,吃得非常干净。几分钟后,三具尸体只剩下一堆互不相连的骨头,表面布满坑坑凹凹的牙印,就连韧带和稍微柔脆的部分也被争抢一空。丧尸们开始把注意力转向残留在地面和车身内部的血液。沾连着部分肉丝和血水的公文包,也再次成为尸群追逐的目标————它们显然饿极了,闻到血腥,却没有挤进食物圈尝到肉味儿的丧尸至少多达数百。它们看上去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趴在地上用舌头舔血,抱着无法嚼动的硬骨来回啃啮。至于公文包……它在尸群中间不停地传递着。后面接到,或者捡起的丧尸,总会用更加仔细的方式来回搜索。它们舔得非常认真,连渗透至皮包缝隙里的血块也丝毫没有放过。

感觉,就像一块半干不湿的海绵,被一张张渴求食物的嘴轮流咂吸。以至于半小时后,公文包已经被撕扯的面目全非,露出用高强度凯夫拉材料制成的防弹内层。

它是一只没用的弃物。被无数丧尸不断将它捡起,又随手抛弃。以熄火的吉普车为核心,整个广场已经成为数千头丧尸的聚餐食堂。死者身上的衣物、骨头、碎肉,从尸群中央不断分散开来。聚集在外面的丧尸很想挤进去,里面的丧尸却牢牢占据着最佳进食位置。每一件与食物有关的物件,都会引起外围丧尸强烈的好奇心,随即再被抛弃……就这样,在单调的重复过程中,残破不堪的公文包渐渐远离纷乱喧嚣。一头徘徊在广场边缘的丧尸将它捡起,确定没有任何食用价值后,很是恼怒地嚎叫着,朝身后用力扔掉。

它被抛得很高,不偏不倚掉落在另外一只丧尸头顶。皮包边缘被扯破的部分恰好卡住丧尸头发,在重力和惯性作用下,两者之间系合得越来越紧。皮包再也无法掉落,它在丧尸脑后来回摇晃。远远看去,仿佛一只颜色和外观都非常特别,加大号的新款蝴蝶结。

苏浩慢慢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只浑然不觉自己外形与其它同类产生了微妙变化的丧尸。它木然地转过身,朝着广场侧面另外一条街道走去。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按照未来世界的资料所述,由基地前往机场的这段道路,军方派出了整整一个加强连进行护送。突然遭遇的庞大尸群,吞没了所有护卫部队。就在出事前几分钟,保护原型药剂的军官发出求救信号,基地方面也派出了力所能及的全部增援。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装有药剂的公文包竟然是以如此古怪的方式被丧尸带走,遗失。

系在手铐上的定位追踪器早已被扯落,公文包也变得面目全非,那头得到皮包的丧尸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如果不是潜伏在附近看到了事件的全过程,恐怕苏浩也很难想象————那团裹附着无数污垢泥浆,像废弃烂布一样吊在丧尸脑后的东西,竟然是未来世界被无数人争相寻找,军方也以重金悬赏的珍贵宝物。

这座城市很大,谁也不知道那头丧尸的目的地究竟是哪儿?旧时代的文明体系已经彻底崩溃,即便出动几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军方也无法对密布着数百万丧尸的城市展开搜索。何况,电脑档案里也提到过:这个时候,基地能够派出的增援部队只有两百余名武装人员。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尸潮,更不可能来到这里。

注视着那头渐渐远去的丧尸,苏浩只觉得心跳速度正在加剧,思维意识被狂热和亢奋占据,掌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滑腻、湿冷,十分的难受。

“这就是我的机会。我盼望了整整一个世纪,从未来返回现在,耗费了巨量能量换来的机会……”

他喃喃着,用微微颤抖的手拉开背包,取出一包事先准备好的丧尸腐液和内脏,撕开封口,顺着肩膀两边,倾倒在身上。

病毒爆发初期的丧尸,是一种意识和感知能力非常低下的生物。它们对外界事物的认知,完全来源于嗅觉和听觉,模糊的视力只能勉强判断白天与黑夜。只要降低呼吸频率,不剧烈运动,控制汗液分泌,在身体表面涂抹带有恶臭的脓液和腐肉,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欺骗丧尸。使它误认为,你是自己的同类。

这种简单的伪装手法,会随着丧尸与病毒的变异逐渐失效。当它们进化为“—2”,或者更高等级生物的时候,视觉和触觉能力也得到强化。想要继续欺骗下去,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聚集在广场上的丧尸至少超过五千,更多丧尸正从邻近街道源源不断走过来。苏浩的骨质和神经虽然经过改造,却不可能对付如此庞大的尸群。想要得到原型药剂,他只能选择这种极其危险,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毕竟,他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化人……

苏浩打开一盒军用油彩,对着窗户玻璃开始涂抹面孔。紧接着,他把突击步枪装进背包,盖上一张早已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脏布,倒上腐烂的脓液。然后,闪身跳出窗外,抱紧墙壁上的排水管,滑落到地面上。

他佝偻着背,颈部后缩,伪装后的效果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身材矮小的驼子。当然,除了苏浩,谁也不会知道,那其实是经过外形处理的背包。

四周都是丧尸。

它们歪着头,龇着牙,脚步蹒跚,像一群患有小儿麻痹症,正处于恢复期的病人。任何非正常的声音都会引起丧尸注意,蚊蝇和蚂蚁也会让它们耗费大量时间去追逐和观察。那一张张散发着恶臭与血腥的嘴,好像随时都在蠕动。裸露的身体表面到处都是破裂的皮肤,腐烂的肌肉和脂肪外翻出来,曝露出血管和韧带。这些原本饱含水分的身体器官正在渐渐干涸,边缘发黑,脆化,板结。

苏浩小心翼翼地游走在尸群中间。他的脚步轻盈而柔软,动作看上去却显得笨拙迟缓。如果不是特别关注,很难看出他的移动速度其实要比丧尸更快一些。厚厚的罩布,以及涂满全身的腐烂脓液,使他的气味和体温都不会外泄。他尽量屏住呼吸,身体运动幅度也并不促使血液流动加速。这些小心谨慎的举动,使围绕在附近的可怕生物难以发现他的存在。只有偶尔从身旁经过的丧尸,才会疑惑地用力抽吸鼻孔,努力寻找那一丝可疑味道的实际来源。

目光,一直跟着那头带着皮包却浑然不知的丧尸。它已经离开广场,走进一条两旁种植着梧桐树的街道。

突然,天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

苏浩只觉得目光一滞,他立刻加快速度,从几头丧尸中间穿过,走近广场边缘。

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那是军方的直升机————没有人会放任原型药剂就此遗失,军方肯定会追查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档案记录显示:调查人员在事发广场附近整整搜索了好几个月。军方情报部努力想要还原当时的场景,却因为痕迹被大量破坏,以及时间和条件限制等问题不得不中止。

发动机的刺耳啸叫,倾刻间笼罩了整个广场。高速旋转的直升机桨翼掀起冲天尘土,在广场中央形成一层层不断外扩的环形尘浪。尸群被这种显然不属于自己同类的巨响吸引,纷纷仰起头,双手伸向天空,聚集到距离飞机最近的垂直区域。

苏浩测过身,从尸群间隙中飞瞟着悬于空中的直升机。可以看到敞开的舱门两边架着机枪,一名军官正满面怒色冲着丧尸大声叫嚷。另外一名士兵则扛着摄影机,镜头从尸群当中缓缓扫过。这越发刺激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丧尸,它们的嚎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亢奋。为了缩短与直升机之间的距离,丧尸开始利用地面上的各种物件。它们爬上吉普车,甚至相互拥挤着叠罗汉。一双双干裂腐烂的灰色手掌笔直伸出,却仍然无法触摸到飞机底部的起落架。

军官的咆哮声越来越大,发动机轰鸣彻底盖过了他的音量。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与地面距离大约十米左右。已经离开广场的苏浩再次转过头,恰好看见机舱两侧的重机枪正在调整方位,黑洞洞的枪口把尸群罩进射程。负责射击的士兵的眼里满是狂怒,他迫不及待扣动扳机,枪口喷发出粗大的火舌。

“嗒嗒嗒嗒————”

尸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冲天的血雨,站在吉普车顶的丧尸成为首先攻击的目标。它们从最高处摔落下来,又有更多丧尸悍不畏死继续爬上。苏浩不知道自己是否成为被关注的目标,但他确定直升机没有追上来,机枪子弹也没有朝自己喷射。他们似乎只想驱散广场上的丧尸,得到那辆血迹斑斑的吉普车。

走进被梧桐树掩映的街道,苏浩立刻沿着人行道旁边的屋角狂奔。

这个角度非常隐蔽。他不确定军方派出的增援什么时候抵达?也不知道直升机会不会飞近街口,对广场周边进行搜索?

他跑的很快,街上的丧尸不多,嗅觉与视觉产生冲突的情况下,丧尸需要时间对捕捉到的信息进行判断。苏浩连一秒钟也没有浪费,转眼间,他已经冲出近百米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目标。沿途,几头丧尸本能地随着他行进的方向不断转身,迟疑不决想要搞清楚那究竟是同伴还是食物?

苏浩整个人如同与风融为一体,他急速冲近目标丧尸,从腰间抽出匕首,锋利的刀刃贴着丧尸头皮平平划过,连同皮包在内,脑后整片毛发都被削去。

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丧尸模糊的视力根本无法捕捉。浓烈的腐臭气味阻碍了它们正常的思维意识。就连目标丧尸也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它只感觉到有物体从身后蹿过,头部一轻。那股奇怪的风里,夹杂着人类特有的鲜活气息,却瞬间被熟悉的腐臭掩盖。

奔跑的身影,在街道拐角划出一道无轨迹可循的线,迅速消失在林立的钢筋水泥建筑群深处……

苏浩像猫一样奔跑着。

他避开了增援部队最有可能搜索的区域,在大楼内部和围墙边缘绕行。改造过的骨质和神经中枢为身体源源不断提供能量,超过普通人数倍的肺活量使氧气交换频率降至最低。他骤然加速,却随时注意落脚部位尘土的厚薄,尽量选择不留下痕迹的干硬地面。虽然是无规律的变向跑,但是速度依然快得令人心悸。大约十五分钟后,他和广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两公里,无人尾随,周围也没有丧尸。

苏浩蹿进路边的居民楼,选了一间大门虚掩,确定没有丧尸,主人也不知去向的空房,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乱,散发出一股长时间没有清理过的霉馊味儿。苏浩径直穿过客厅,用力掰下厨房墙上的水管,当做门闩封死房间入口。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依然没有动静的街道。他在沙发上坐下,调匀呼吸,平复跳动速度过快的心脏。直到一切都恢复宁定,这才取出皮包,摆在面前的茶几上。

苏浩忽略了最外面那层破烂不堪的部分,撕开拉链,从皮包里拿出一只沉重的金属盒,打开。

用泡沫填充的防震隔板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只带有注射针头的螺旋胶管。其中存放着大约三十毫升的液体,在窗口射进的阳光映照下,浮泛出晶莹夺目的蓝色微光。

“这就是原型药剂?”

苏浩默默地望这管蓝液,忽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悸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是厌恶?或者期盼?也可能是付出太多精力最终得到,却没有产生应有喜悦的平淡?

他挽起左臂衣袖,从背包里取出止血带,绑在胳膊上端,将拔掉封闭套的注射器直接插进血管,平静地看着蓝色液体被推入身体的全过程。

没有出现预想中细胞激烈运动的场景,一切都很平淡。也许是因为骨质和神经中枢都被强化过的缘故,苏浩感觉不到痛苦或者刺激。就像是注射了一瓶最平常的生理盐水,悄无声息融入,迅速被吸收,立刻转化为构成身体的一部分。

苏浩脸上显现出疑惑的神情————在未来世界,他见过很多注射基因药剂,从普通人进化为一级强化人的场景。那过程非常痛苦,外来激素会促使红细胞数量成倍增加,血管和肌肉纤维在半小时内扩张百分之三十。骤然强化的骨质,使整个人突然间增高,体格变大,皮肤瞬间破裂,露出肌肉和新生的肤质粘膜……很多人对服用基因药剂的态度不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强化过程过于痛苦。甚至还有人无法承受剧烈的刺激,神经中枢当场崩溃,死亡。

抬起左手,皮肤依然光滑,手腕附近显现出淡青色的血管,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苏浩忽然觉得恐惧————他穿越时空返回现在,以及耗费心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支神秘的原型药剂。如果,它不能发挥作用,没有预想中那么强大的效果……我,该怎么办?

腮边的肌肉开始抽搐,额头上也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苏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很彷徨,脑子里突然充满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感受不到力量————每一个强化人的肌肉都会成倍膨胀,这是身体细胞急剧分裂的最显著表现,也是强化人与普通人最明显的外观差异。现在,自己的身体很平静,那管蓝色药剂的注入,仿佛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连水花都没有溅起。

“不……不!这,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苏浩眼睛中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就像一心寻找宝藏的人挖开陵墓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就像化学家耗尽钱财的实验没有任何结果,他的心也从云层顶端笔直下坠……空荡荡的,像石头一样冰冷……

太阳,渐渐从天空斜落,黑暗再次覆盖大地。

坐在沙发上的苏浩一直没有动静。他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不会思考,也没有生命。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第十一节 阴暗

他一直在自言自语。声音很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残酷的现实,撕碎了充满美丽色彩的梦。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他知道未来是多么的痛苦和黑暗,却仍然要再次面对经历过的一切。

四肢麻木,身体僵硬,长时间保持固定坐姿,使颈部感觉很是酸麻。苏浩机械地转过头,目光下意识地落到左手腕上,静静平视了几秒钟……忽然,他感觉脑子里出现了一丝极其古怪,从未有过的陌生意识。

手腕。

血管。

针孔……

没错!针孔,就是针孔————

他清楚地记得针头扎入的位置。正常情况下,那里会留下一个暗色的小斑点。然而,苏浩却根本找不到那个黑点。

他有些莫名的激动,随手抓起摆在旁边的注射器,想要仔细检查一下针头。就在右手食、拇指刚刚夹起注射器,正准备拿稳,拎高的同时,苏浩忽然听到清脆的裂音,指端也传来清晰的刺扎感。

碎了……我竟然捏碎了注射器。

苏浩有些发怔。

这东西应该是聚酯材料制成,很软,却具有很强的韧度。将它折断、弯曲并不困难,用手指捏碎却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而且,碎裂的部分不是脆弱的管壁,而是尾端硬实的活塞。

苏浩用力吞咽着喉咙,他忽然感觉呼吸有些急促,脑子里闪现的思维过于跳跃,却异常清晰。

他终于感受到身体内部不断涌现的力量。它们没有促使肌肉膨胀,而是隐藏在纤维和细胞当中,包裹着强化过的骨骼与神经,相互融合。只有来自大脑的命令,才能触发它们,以最狂暴,最凶猛的姿态显现出来。

第三阶段……这是第三阶段的强化力量。

苏浩确定————原型药剂的确具有无法言语的神秘效果。它对细胞产生的作用并非刺激,而是融合。它能够在短时间内适应强化过的神经,以骨骼为基础,迅速突破极限,在体内产生难以想象的巨力。这已经不是未来世界自己熟悉的力量等级。毫无疑问,体内产生的力量的确是三阶,自己也是真正的强化人,拥有的力量强度却远远超过预定标准。

一阶强化击打力量,五百公斤。

二阶强化击打力量,一千公斤。

三阶强化击打力量,两千公斤。

而我拥有的力量,足足超过正常数值一倍。

三阶,四千公斤力量……这几乎等同于最强大的五阶强化人。

转过身,透过破损的窗户,看着外面正渐渐隐入昏暗的世界。忧郁和绝望从苏浩眼睛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强烈的激动。

他注意到,装有原型药剂的金属盒里,还有另外两样东西。

一枚精致小巧的u盘。

一块略呈三角形状,巴掌大小,表面为灰白色的陶片。

u盘里应该记录着极其重要的资料,或者是军方对原型药剂的研究数据。

苏浩拿起陶片,轻轻抚摸着,指尖传来一种非常光滑的流畅感。

这东西并非陶制,而是介于瓷器和金属之间的某种奇怪物质。

没有说明书,也找不到任何相关的文字。

苏浩把u盘和陶片装进贴身的衣袋,以最快的速度收好背包。虽然不清楚这块陶片的具体功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能够与原型药剂装在一起,被吉普车里那名中校用生命作为守护的物件,绝对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普通。

他非常小心地走出居民楼,把剩余的腐烂脓液倒进已无用处的皮包,揉作一团,扔进距离最近的下水道井口,再合拢地面盖板。

这只皮包事关重大。苏浩必须消除所有痕迹。这也是他离开广场以后,没有击杀任何一头丧尸的真正原因————非正常死亡的丧尸,会引来更多的追踪者。

密布夜空的云层渐渐变得淡薄,露出一轮亮银色的弯月。

苏浩像鬼魅一样行走在月下,前往远在城市另外一端的银行小楼。

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强大。

原型药剂赋予了他自然进化的特殊体质。只要拥有足够的骨骼硬度和神经承受能力,不需要更高等级的基因药剂,细胞也能同时产生等量的肌肉强度。

除此而外,苏浩还得到了一项非常特殊的能力。

手腕上的针孔,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小时内突然消失。

在未来世界,苏浩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有些体质特殊的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会产生变异,从而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其中一项,就是自愈。

没错,自愈。

受伤的身体能够迅速自我修复。就像针头扎过的手腕,皮肤光滑如初,不会留下疤痕……

kd03号基地位于城市西北,从地图上看,这里与市中心的直线距离大约为六十公里。严格来说,其实只是军方设置的一处临时据点————除了一个简易机场和几间平房,这里什么也没有。连同守卫在内,所有工作人员还不到五十人。

上校袁斌是这个基地的临时主管。他高大、强壮、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似乎刻印得一丝不苟,带有极其强烈的军人气质。肩膀上的校官徽章,与二十五岁左右的年龄构成鲜明反差。毕竟,在和平时期,正常情况下很难看到如此年轻的同阶级军官。

他站在办公室敞开的窗前,沉默地看着外面电台基座附近忙碌的士兵。远处的机场尽头,停放着两架刚刚加满油弹的“武直—10”,还有一架墨绿色涂装的军用运输机。

一名少尉站在他的身后,用愤怒且不失平稳的语调,述说着自己在城市广场上看到的一切。他努力回忆着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肌肉紧绷的脸上充满显而易见的失落,也有愤恨和不甘。

“也就是说,你们赶到的时候,护卫人员已经全部遇难。除了那辆吉普车,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袁斌饱满的双唇浮上淡淡的冷笑,讽刺的意味全然不加掩饰。从少尉所在的位置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

“当时的丧尸实在太多,飞机根本无法降落。我们打光了所有机载弹药,仍然无法改变局势……只能返回。”

感觉到少尉语气的认真,袁斌收起脸上的讥讽,转过身,思索着。片刻,深沉而凝重地问:“你确定?”

这句话带有强烈的怀疑成份。少尉的面颊瞬间涨红,他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我没有撒谎。飞机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

袁斌的黑色双瞳注视着少尉,释放出森冷严厉的目光。这种审视宛如直接插进身体的刀子,少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重新挺直身体,保持最标准的站姿。

沉默了几秒钟,袁斌挥了挥手,淡淡地说:“就这样,你先下去吧。”

少尉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连忙举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房间。

袁斌冷冷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用力按下肩膀上电子呼叫器的开关。片刻,一名身穿墨绿色制服,臂章配有“警卫”字样的年轻上尉推开门,走进房间。

“解除刚刚回来的出勤小组武装资格,对所有人进行审查。仔细核对他们的口供和现场录像,认真查找疑点。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强制手段。”

袁斌的声音很冷,听起来如机械般刻板,坚硬。

上尉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随即转身离开。

房间里再次恢复平静。然而,袁斌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丰富。他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浓眉掩映下的的双眼,也流露出急躁复杂的目光。

忽然,他大步走到办公桌前,右手扣住桌角,低吼着,以极其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地掰下一块坚硬的木料,在掌心里狠狠搓揉成散碎的粉末。

如果苏浩在场,一定不难判断出,袁斌已经拥有二阶强化人的实力。

他一直压抑着心底的怒意,但强烈的狂暴**却必须得到发泄。否则,袁斌感觉自己会被活活憋至发疯。

从研究实验室到kd03号基地,耗费时间最短,也最安全的运输方式,就是直升飞机。

然而,这不是他想要的。

袁斌查阅过昆明实验室递交的研究报告,他知道原型药剂是从某个遗迹里发掘出来的东西,也明白目前尚不清楚药剂的具体功效和配方。因此,从某种意义来说,原型药剂具有无法被复制的唯一性。

作为kd03号基地和研究实验室最高指挥官,袁斌一手制订并安排了这次的护送计划。具体实施流程:由研究院方面派遣武装人员进行护卫,把原型药剂运至kd03号基地,装机,飞抵中央基地。

袁斌没有安排直升机,而是命令研究实验室直接地面转移。理由很简单:飞机重要部件磨损严重,正在抢修。为了不耽误时间,药剂转由车队护送。

他提前派出心腹,在车队行经的路线上埋伏。几个人当然不可能阻击上百名士兵,但他们只要制造混乱引来大批丧尸,整个车队将被彻底吞没。

袁斌的目的,就是原型药剂。

当然,他也可以飞抵研究实验室,利用职权当场抢夺。这样做无疑于反叛。因此,他需要制造一次意外,让原型药剂在运输过程中遗失。如此一来,非但洗脱嫌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护卫人员竟然在遭遇大规模尸群的时候,集中火力掩护吉普车突围。那辆装有药剂的汽车没有按照指定路线行进,而是选择了看起来丧尸数量稀少的方向。然而,这座城市里的不死怪物实在太多了,这些勇敢的人仍然遭遇不幸,被活活啃成白骨。

事情的发展,彻底失去了控制。

袁斌看过增援小队带回来的录像————广场上没有爆炸,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吉普车被多达数千的丧尸死死围困,虽然找到了带有感应器的手铐,装有原型药剂的公文包却不翼而飞……他很愤怒,很惶恐,也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空虚和负罪感。

二阶强化药剂,是目前军方认可的最高等级基因药剂。中央基地已经开始批量试制,月产量大约为五支左右。

强大的感觉很不错。袁斌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可以成为拥有击打力量超过上千公斤的超人。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期盼继续获得更高级别的基因药剂。

据说,第三和第四阶段的强化药剂已经有了系统理论依据,正处于实验过程。但所需时间谁也说不准。也许是几个星期,或者半年,甚至更久……

强化人对丧尸携带的病毒免疫。作为成熟型强化个体,袁斌曾经独立击杀过数十头丧尸。他真正感受到力量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也比任何人都渴望提升实力。

贪婪,源自**。

他很自然地看中了原型药剂。他知道这是现有药剂的研究基础,也明白这东西在军方高层看来无可替代的重要性。袁斌仍然胆大包天,监守自盗。这并非无知或者狂妄,而是基于目前的混乱现状。

他有一个中将父亲————护送过程中出现意外,自然有人帮他说话,到最后,很可能不了了之。退一步来看,就算有人对此提出疑问,发现是袁斌自己策划了整件事,他也完全可以推托到丧尸身上……总而言之,他早已想好了退路,但现实却出乎意料之外。

袁斌默默地注视着掌心里的木屑,眼瞳四周密布着无数血丝。

“丧尸只对活着的动物感兴趣。原型药剂应该还在……必须找到它!一定要找到它!”……

天气仍然酷热。

眼前的建筑,是一座加油站。

被水泥平台和加油器分隔开的通道上,逡巡着四、五头神情木然的丧尸。它们似乎对突然之间被病毒强行转换的生活方式很不适应,张着嘴,无神的眼眶里满是茫然,扭动着怪异的步子,在炎热的阳光下漫无目的地走着。

欣研端着警用霰弹枪,背靠墙壁,看着手持猎刀的苏浩走进加油站大门,非常干脆地砍断了距离最近的丧尸头颅。然后,再次挥舞刀锋,重复简单无奇,却非常管用的杀戮动作。

当最后一头丧尸躺在血泊中,抽搐着无头身体的时候,须发皆白的宋志忠也驾驶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越野车,缓缓开进加油站。

苏浩走到车前,拉开后门,拿出摆在车架上的消防斧,用力劈开死亡丧尸的臀部,收取银骨。

欣研从车内取出一只小型蓄电池,快步走近油站控制室,摸出钥匙打开栓在门上的链式锁,进入地下cāo作间,接通电泵抽取汽油。

老人则握着一枝斯太尔aug突击步枪,以车厢为掩体,警惕地注视周围。

三个人分工默契,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

很多城市都设有汽车超市。花了两天时间,幸存者们弄到了三辆越野车、两辆皮卡,还有一辆极其坚固,据说是从国外进口,摆在市场里当做样板的黄黑色校车。

燃料,都储存在加油站的地下油罐里。只需要接通电源,电泵就能自动抽取油料。得益于未来世界所学的知识,苏浩对这一整套过程并不陌生,也顺带将它们传授给团队的其他成员。几天下来,银行办事处小楼的地下室里,已经多了数十个满装油桶。

车里随时都备有链式锁和破坏钳,遇到有大量物资,一时间无法运走的店铺,幸存者们就用锁扣将其封闭。现在,他们最重要的物品清单里,已经多了一大串钥匙。上面贴有一块块胶布,写着“加油站”、“南街超市”、“五金店”等字样。

没有风,空旷的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和所有尚未进化出智慧的高等生命一样,丧尸也不喜欢太阳,它们在白天的活跃程度,远没有夜晚那么积极。

苏浩把最后一颗银骨装进瓶子的时候,汽车已经加满油。欣研从控制室里走了出来,照例把门关上,锁紧。

陶源仍然在陷阱小院里制取腐菌激素,女人和孩子呆在楼上。门窗和地下通道被再次加固,那里很安全。

武器已经分发下去。

人们对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很陌生,好奇,也有些害怕。尤其是李晓梅和韩氏姐妹,足足花了一整天时间,才基本上弄明白应该如何使用勃朗宁手枪。

苏浩不再惧怕背叛————对强化人而言,子弹同样致命。但敏锐的思维和神经感知,使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危险。无论躲避还是反击,速度已经达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何况,他救了这些人,对方没有理由背叛。

他们尊敬苏浩,下意识的把他奉为团队领袖。

第十二节 仓库

加满油的越野车一路向北,驶出了城市。

“再有几个月,天气就会冷下来。太阳能发电效率至少得缩减一半。西郊有一个煤厂,旁边就是火车中转站。我们最好是弄一辆卡车,多储备一些冬天的燃料。”

“超市里很多东西已经腐烂变质。能吃的食物大多只有米、面和罐头。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应该在城外新建一个据点,种植蔬菜,或者再弄点儿什么别的……”

欣研和老人一直在交谈,苏浩握着方向盘,偶尔插进几句话。他们脸上已经看不到病毒爆发初期的惶恐和绝望,只剩下历经灾难之后的沉稳和冷静。老人是因为年龄和岁月沉淀而产生,少女则亲身经历了残酷血腥的厮杀,变得越发成熟。

沿着从城市中央流过的那条河,越过北面尚未完工的绕城公路,越野车在路边一处敞开的铁门前停住。

这里位于城市边缘。附近有一个正在建设的楼盘工地。绿化景观优雅的售楼中心在路口东面。豪华的装修风格,与旁边刚刚搭起脚手架,连安全网也尚未设置的钢筋混凝土基础形成鲜明对比。在稍远的位置,是大片田地,庄稼大部分是玉米,也有略微发黄的小麦。

远处,仍然有丧尸的身影在晃动。它们已经代替人类成为这个世界上数量最多的生物之一,几乎随处可见。

苏浩跳下车,推开铁门。一个带有几幢仓库式建筑,占地面积至少有上千平米的场院,顿时出现在眼前。

仓库入口正对着铁门。被太阳照晒到的屋檐下面,坐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干尸。身上的肉几乎被啃光,脊柱支撑着颅骨不至于掉落,旁边散落着被污血浸透,已经干硬的破烂xiōng罩,还有一只沾满泥垢的高跟鞋。凭着这些东西,可以断定死者是一名女性。

苏浩抡起斧头,几下砸烂栓在仓库门把上的铁链。他用力推开沉重的滑轨钢门,让欣研把车开了进去。

仓库内侧,整齐堆放着数十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老人走过去,凑近,用手从袋子缝隙里扣了扣,惊讶地叫了起来:“米,这是大米。”

苏浩微笑着点了点头,拎着蓄电池,走到库房南面的墙角,接通电源,用力按下控制台上的绿色扳闸。随着电机和齿轮沉重的撞击,平整的地面忽然朝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十多米宽的倾斜坡道。

通道内部很黑,透出一股令人畏惧的凉意。

蓄电池能量有限,不可能供应整个设施足够的电力,也无法维持照明。

苏浩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看了一眼满面震惊的老人和少女,旋开车头大灯,用力踩下离合器,缓缓驶入坡道……

从未来世界返回过去,苏浩当然要做好各种应对措施。

补给箱里的武器和药剂,只是最基本的装备。选定原型药剂遗失的城市作为传送降落点的同时,苏浩也通过各种渠道,在电脑和图书馆里疯狂查阅与这座城市相关的一切信息。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平息。谁也不知道战争是否再次爆发的情况下,新生的国家政权花费了大量人力和资源,修建了数量庞大的地下避难所和防空洞。

前人永远无法想象身后时代的变迁。长时间的和平,使原本用于抵御战乱的地下设施逐渐荒废。为了合理利用资源,它们大多被改建、填埋,或者转为它用。眼前这间仓库,就是某个商人以租用的老旧避难所为基础,增加地面设施改建而成。

建国初期的工程质量,拥有后世同类建筑无法相比的坚固。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地下水抽取管道仍然畅通,商人在地面架设的小型太阳能电力系统足以维持通风系统运转。经过防水和渗漏处理,地下库房温度虽低,却很干燥。以至于越野车进入地下库房之后,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整齐码放成垛,以吨数为单位的无数粮袋。

宋志忠老人呆呆地站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骇然。他努力咽了咽喉咙,艰难地问:“这里……都是……它们,究竟……有多少?”

虽然字句模糊,苏浩仍然听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回忆了一下曾经在未来图书馆废旧文件里看到的那些数据,认真地说:“总共有五个标准库房,每一间的容积为两百吨。地面部分的仓库容量和这里一样,但储备的粮食却没有那么多。”

资料显示:商人把避难所改建为仓库后,从泰国进口了三千五百吨优质大米。其中一部分直接投放市场,剩余一千六百多吨存入库房。也正因为如此,入关申报资料才被录入电脑,成为几十年后可供查阅的历史档案。

“地面的小型发电系统可以修复,附近的井水可以直接饮用。这里非常隐蔽,断开电源,谁也不知道地下入口的位置。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避难所。”

老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扶着旁边的水泥柱慢慢坐下。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也需要抚平跳动速度过快的心脏。此刻,他脑子里丝毫没有想要将这一切占为己有之类的念头,只有无限沉重的责任。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至少,应该过些时候再说。”

苏浩听懂了老人话里隐藏的意思。他淡淡地笑笑:“我们应该彼此信任。”

老人沉默片刻,缓慢地点了点头,望向苏浩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温和。他叹息着:“你为我们做了很多……实在太多了。”

苏浩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欣研站在旁边,眼眸里闪烁着莹色微光,慢慢地笑了……

从前天开始,小楼里的三个男人,开始负责不同的分工。

苏浩把陶源和欣研带到郊外,花了一整天时间,教会他们如何使用已有的几款枪械。并且用酒瓶之类的东西当做标靶,进行实弹训练。

他以轮流教学的方式,让这个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学会射击,就连尚在哺rǔ期的李晓梅也不例外。

也许是因为文明时期枪械管制的缘故,幸存者们对这些陌生的武器非常好奇,然而,枯燥乏味的训练迅速消磨着他们的热情。沉重的枪械使胳膊酸麻不堪,长时间举臂动作单调无聊……如果不是能够对着远处目标不时扣上几次扳机,恐怕谁都不会顶着炎炎烈日,重复这种如同木偶一般的动作。

苏浩很清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合格的士兵。何况,团队成员大多是老弱妇孺。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必须学会使用枪械,知道如何射击,有实弹cāo作经验。

枪声,在空旷的野外并不显得突兀。幸存者们每天都要接受训练。陶源和欣研在这方面的进步很快,苏浩也得以腾出手,在自己忙碌的时候,由他们充当其他人的教练。

考虑到子弹消耗与零件磨损,射击训练最多只能进行两周。尽管如此,预计耗费的弹药至少超过八百发,甚至更多。

幸存者当中大概永远也不会出现神枪手,但他们已经明白如何使用武器,不会在慌乱中忘记打开保险,也知道更换弹匣和上膛等一系列动作。“1”和“—1”等级的丧尸行动缓慢,三十米、二十米、十米……老人和女人不会主动进攻庞大的尸群,苏浩也从未产生过此类疯狂的念头。他只需要这些人在危急降临的时候,能够做到自保。

丧尸一直在光顾陷阱小院。猎取腐菌激素和银骨的工作,逐渐由韩氏姐妹和李晓梅来完成。最初,她们非常抗拒,也非常反感。苏浩为她们配备了防弹背心和头盔,陶源和老人也在旁边演示了数十次相同的动作。在鼓励和责骂声中,在所有男人的示范下,她们终于战战兢兢地举起斧头,咬着牙,瞪大双眼,像童话故事里面目狰狞的巫婆,咆哮着砍下从铁笼里伸出的丧尸手臂。

“你们必须学会如何使用武器。不仅仅是枪,还有匕首和棍棒,以及所有能够给对手造成伤害的物件。这不是残忍,而是自我保护。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可能某一天,你们就必须负担起保护自己亲人的职责。没错,腐烂的血肉,发臭的骨头,脑浆和眼球……这些东西看上去的确很恶心,但它们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你们要做的,就是抛弃无用的美丑逻辑,拼尽全力干掉每一个怪物,砸碎它们的脑袋。”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

用颤抖的手挥舞钢斧,重重砍开丧尸头颅的时候,李晓梅只觉得一阵反胃,当场吐出一团酸臭无比,夹杂着奶腥和绵软饭粒的半消化物。

韩晶力气不够,斧刃卡在丧尸头顶。被激怒的丧尸变得越发狂暴,它隔着铁笼拼命朝外伸出双手,像饿极的野兽一样嚎叫。不知所措的韩晶只觉得身体一软,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韩莹显然从姐姐身上吸取了教训。她异常凶狠地抡起斧头,使出浑身力气劈下,却没有注意准确度,落点偏移到了丧尸左颈。破裂血管里立刻喷出大团脓血,溅透了女孩全身。她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过了好几分钟,才用尽力气拼命尖叫起来。

苏浩一直在教她们如何格斗。

除了斧子和猎刀,还有前端磨尖的钢筋,从体育商店里弄回来的棒球棍。看着院子里一头头被砍得七零八落的丧尸,女人们渐渐克服最初的恐惧心理。血肉和骨头这些曾经无比厌恶的东西,也变得习以为常。她们开始尝试着,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颤颤巍巍用手按住丧尸后脑,在旁边男人的帮助下注射溶液,抽取腐菌激素,劈开臀部割下银骨……最后,把破碎的尸体装上小推车,像垃圾一样倒掉。

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麻木。

她们已经学会如何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上生存。

每天晚上,幸存者们都会在小楼里聚集。

去野外进行实弹训练的人,会带回来一些水芹、蕨菜、豆角、辣椒之类的新鲜野菜、蔬菜。这些东西在郊区田地里很常见,也很受幸存者厨房的欢迎。

在城里收集物资的人,会带回各种生活必需品,以及尚在保质期内的大量食物。

至于腐菌激素,地下金库里已经储备了很多,但苏浩仍然觉得不够。

老人拔掉了楼下绿化带里的灌木,土壤被仔细清理过,种了一些西红柿和青菜,只是还没有发芽。

他们都在努力适应这个混乱无序的世界。

准确地说,是在生活……

清晨,刚下过一场雨。

地面很潮湿,沟槽和凹痕里到处都是积水,落叶仍然泛着青绿,阳光从树梢缝隙里斜射下来,树叶边缘的水珠透出灿烂缤纷的色彩。远处,甚至传来依稀可辨的鸟雀鸣叫。

弥漫在城市上空的血腥味已经变淡。这很大程度上必须归功于夜晚的降雨。丧尸依然存在。与病毒爆发初期相比,城市里的活物数量也大为减少,它们感觉越来越饥饿,也越来越疯狂。

苏浩开着车,从小楼旁边的岔路开上主干道。 欣研和韩莹坐在后座,警惕注视沿途的建筑和动静。她们手里都握着粗大沉重的螺纹钢筋,后腰或者皮带里插着手枪。两个女孩年龄相近,彼此也已经熟悉。紧张之余,总会窃窃私语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不时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汽车在十字路口右转,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匀速行驶,半小时后,在一家“戴尔”电脑专卖店前停住。

三个人拿起武器走下车,迅速在不同位置形成警戒。这些动作他们已经很熟练,也明白同伴和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苏浩站在潮湿的人行道上,朝商店里注视了很久。

玻璃店门敞开,屋檐上歪歪扭扭悬挂着“节日优惠”的红色布标,水磨石地面被风吹进了很多树叶和垃圾。有散落的纸张、塑料牛奶小罐和饮料瓶,邻街的钢化玻璃墙面上有几只血手印。由于时间过的太久,它们显得发黑,不再鲜红。

苏浩拎起钢筋,走到商店门前,朝摆放着电脑的展示台方向喊了一声:“有人吗?”

回答他的,是外面树梢间瑟瑟的风声。

他弯腰捡起一只空瘪的“可口可乐”拉罐,朝挡住视线的货架背后扔了过去。“丁零当啷”的撞击声显得很突兀,也很刺耳。这种故意制造出来,没有丝毫美感可言的噪音,的确收到了应有的效果————一头身穿淡绿色员工制服,面孔灰白干瘪,只剩下右臂的残缺丧尸,从货架拐角处慢慢走出。

苏浩转过身,朝站在越野车旁的韩莹使了个眼色。女孩会意地跑上前来,握紧手里的钢筋,把磨尖的前端对准丧尸左边眼窝,重重捅了下去。

她已经学会如何对付这种怪物,也有足够的勇气。所欠缺的,只是经验。

在陷阱小院里制取腐菌激素非常安全。苏浩不想在其它地方冒险,也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危险因素。

他选了两台性能不错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各种配件,装进拎包,然后离开。

苏浩很好奇————那只和原型药剂装在一起的u盘,究竟记录着什么秘密?……

被雨水冲洗过的“家乐福”标志很干净,在百米外也能看清。

关上车门,用钥匙锁好,苏浩与尾随其后的两名女孩走上人行道,推开一楼“肯德基”临街的店门,从另外一个方向进入超市。

银行办事处附近的商店已经基本搬空。想要弄到更多的东西,就必须走远一些。毕竟,大型超市里货物品种更齐全,数量也更多。

从病毒爆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六天。

冷鲜货架上的肉类早已腐坏,散发出强烈的臭味。水箱里的鱼挺起鼓胀的腹部,翻着白肚皮,鳞片散落,水面也聚起一层薄薄的褐色脓浆。

电梯入口躺着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这些死者都是颈部被咬断,致使无法变异为丧尸。他们的腹部被掏空,肋骨也被拆断,空洞的眼窝深处渗出暗黄色的脓液,面颊和腋下仍然残留着部分腐肉。就在尸体与地面接触的位置,凝聚着一层极其粘稠,暗褐色的液体。它们是皮肤和肌肉分解的产物,里面蠕动着无数肥胖圆滚的白色蛆虫。它们把这里当做游泳池,也是变成苍蝇以前最为舒适,随时可以汲取营养的食堂。

第十三节 外人

三人各自推着一辆购物车,在货架间小心翼翼地挑选所需物件。

电热毯、毛巾、牙膏、香皂……很快,购物车里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就连护手霜和防裂油膏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放过。

在旧时代,也就是文明时代拍摄的很多灾难片中,幸存者们往往与“饥饿”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至少在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由于惯性思维和盲从心理的作用,恐慌的人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城市,留下了极其庞大,堪称宝库一般的海量资源。

病毒爆发初期,人们只想远离丧尸,却没有考虑过食物的问题。因此,在城市里其实很容易找到吃的。苏浩曾经看过未来世界的军方调查报告————直到二零二七年,也就是病毒爆发七年后,仍然有人呆在城市里,依靠文明时期遗留下来的冷藏罐头食品为生。这些东西的保质期虽然只是一至两年,但它们还可以吃,味道也马马虎虎。尤其是在饿极了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去考虑什么该死的防腐剂,或者罐头变质带来的健康问题。

小楼里的幸存者不缺乏食物,他们的粮食储备很充足。从附近商店里弄到的各种食品,几乎堆满了整个地下室。以至于苏浩不得不在郊外另寻了几处隐蔽的地窖,成为应对突发状况的第二、第三粮仓。

当然,这种“充足”,仅仅只是针对现有的团队成员。

欣研站在日用品专柜前,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通道中央警戒的苏浩,从货架上飞快抓起十几包卫生棉装进购物车。韩莹走进旁边的内衣专柜,仔细挑选着适身尺寸的xiōng罩。出于共同的兴趣和需要,两个女孩很快聚在一起,搜刮了很多在她们看来必不可少的物件。 苏浩注视着通往超市出口的电梯,思维意识也尽量发散,寻找可能带来危险的潜在因素。

欣研将一包丝袜塞进背包的时候,恰好被苏浩看见。两个人的脸不约而同微微发红,刚刚碰撞的目光又迅速闪开。

在婴儿用品专柜,购物车里又多了两箱配方奶粉,几只橡胶奶嘴————陶源的儿子很需要这些。

“走吧!去下面看看。”

苏浩背起突击步枪,推着装满货物的小车,穿过走廊,进入超市底层的食品专区。

很多货架已经被清空,显然,有人已经提前光顾过这里。搜寻者对此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直接掠过沉重的大米和面粉,落在更远处,也更具吸引力的水果身上。

菠萝很大,厚厚的墨绿色外皮隐隐有些发黄。苏浩抽出猎刀,用力削去顶端粗硬扎手的螺旋形叶片,用这些富含维生素和柠檬酸的东西,填充购物车里所剩不多的空间。

红富士苹果显然是去年的冷藏品。招牌上“每公斤六十四元”的价格很是吓人。它们很小,数量也不多,苏浩只能尽量挑选那些看上去完好无损的果实。

另外一端的柜台上,还堆积着库尔勒香梨和香蕉。苏浩很想再拿上几个,却发现购物车已经装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招呼站在奶制品货架前的欣研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从自己下来的二楼电梯方向,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还有重物从地面上碾过发出的摩擦。

两名女孩立刻把目光转向他,却见苏浩扬起左手,分朝两边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同时,取下突击步枪,快步蹿到堆放狗粮的三脚架后面,瞄准电梯出口。

欣研和韩莹握着手枪,蹲在距离不远的柜台背后。三个人背靠墙壁,形成相互支援的射界。

强化人拥有普通人类难以理解的异能。比如现在,苏浩可以感觉到,墙壁后面的电梯走廊上,有两个正在移动的人影。作为三阶强化人,他的探测半径大约为五十米。虽然比不上肉眼直接观测,却可以感知视线无法看见,被物体遮挡住的隐藏生物。

欣研半跪着,睫毛微微有些颤抖,精致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恐慌和紧张。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发现苏浩正注视着自己。 “那些……外面……是什么?”

女孩尽量选择简短的字词来表达意图。她有些发慌,因为害怕,也因为害羞。

苏浩摇了摇头,压低声音:“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丧尸。”

欣研眼里露出几分惊奇:“你怎么知道?”

苏浩抬起右手,从侧面指了指头部:“注意声音的节奏,丧尸的移动速度没有那么快。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其他幸存者。”

片刻,一辆装满各种杂物的推车,已经出现在通道出口。两名男子顺序走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贴身的运动型汗衫,肩膀很宽,身体厚实得好像一堵沙垒,肌肉发达,充满力量感。他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岁,头发剃得很短,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包铁木棒,用鹰一般的眼睛扫视四周。

另外一个要年轻得多,大约二十,或者更小,身材细瘦,穿着颇为时尚的牛仔夹克。看上去很好动,也很精明。

他们不停地翻找货架,从冷藏柜里拿出尚未变质的火腿肠和熏肉,装进购物车。这些工作基本上由个头瘦小的年轻人完成,健壮的中年男子则站在旁边负责警戒。

他们脸上没有尸斑,身上也没有散发出丧尸特有的腐臭。苏浩说得没错————他们是幸存者。

确认对方没有携带枪械之类的武器,苏浩端平枪口,从货架背后慢慢站起。这种如幽灵般诡异的现身方式,把专心收集食品的两名男子吓得倒退了几步。直到看清楚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这才大口喘着粗气,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

“嘿!你们……我……你好……你们……好。”

穿牛仔夹克的年轻人重新站稳,抬高双手,脸上挤出故作轻松的微笑。他紧张地看了看苏浩等人手里的枪,又迅速转过身,确定旁边的中年男人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这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试探着朝前走了半步,结结巴巴地对苏浩说:“我们……我们不是丧尸,也没有被咬过。”

苏浩丝毫没有想要放下枪的意思。他盯着对面的两个男人,缓缓点了点头。

即便是在文明时期,陌生人之间也很少进行主动交流。何况,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混乱。在未来世界,为了争夺食物彼此杀戮的事情比比皆是。

强壮的中年男子一直没有松开手里的木棒。他看着苏浩手里的枪,又看看身穿防弹背心的欣研和韩莹,眼睛里释放出夹杂着喜悦成份,无比灼热的目光。

他从货架背后绕了出来,站在走廊中间,舔了舔嘴唇,急切地问:“你们……你们是警察?”

韩晶摇了摇头,欣研则没有说话。

“那你们为什么穿着这身衣服?你们从哪儿搞到的武器?”

中年男子说话的速度很快,脸上的表情也很焦急。他朝前走了几步,用力拍了拍xiōng口,诚挚地说:“我不是坏人。我叫杜天豪,我们需要帮助……”

“站在那儿别动————”

苏浩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抬高枪口,对准杜天豪的眉心,冷冷地说:“我不喜欢杀人,但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嗨!嗨!别开枪!别开枪————这是个误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穿夹克的年轻人急忙蹿了过来,伸开双手,挡在杜天豪身前。他满面惊恐,声音也变得干涩:“我们之间没有过节。我……你好,我叫廖秋。我们从未见过,我们听你的!听你的!就站在这儿不动,这里的东西全都归你……我们,我们不是坏人,真的不是。”说着,他背靠在杜天豪身上,用力朝后倒推了好几米远。

苏浩的神情依然冰冷。他警惕地注视着对面,慢慢退回购物车前,分出左手指着不远处的超市出口,命令守候的两边的欣研和韩莹:“把东西装上车,动作要快。”

杜天豪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用力握紧左拳,在空中愤愤不平地狠狠挥舞,低声咆哮:“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我没有撒谎,没有!”

“杜哥,别冲动————”

廖秋抱紧杜天豪粗壮的胳膊,死死按住不放。中年男子的力气显然要比他大得多,却被他硬生生地朝后倒推了几步。剧烈的体力消耗使廖秋面色发白,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他不时回头看着苏浩,目光很是畏惧,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也有几分哀求的成份。

欣研和韩莹推着购物车从苏浩身旁走过。她们可能是被对方的态度打动,有些迟疑,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动作快点儿,你去开车————”

苏浩从衣袋里摸出钥匙递了过去,控枪的右手很稳,丝毫没有晃动。

在未来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赤/裸/裸/的欺诈、利用、背叛和出卖。为了获得食物和生存的机会,亲情和爱情变得一钱不值。到处都在上演《农夫和蛇》的现实版本,雷锋式的人物只能在历史书籍和传说里才能看见,听到。

苏浩的思维逻辑,仍然停留在未来。

他本能地不相信别人,下意识的把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当做谎言。毕竟,在他曾经身处的那个时代,“朋友”的确是一个非常稀罕,使用频率极低,几乎不可能成为现实的词。

廖秋的举动,让他觉得惊讶————一个被枪口指着的人,竟然还能拼命维护另外一个人。这种事情,苏浩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微微眯起眼睛。

或许,我应该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这种充满善意的念头刚刚冒出萌芽,立刻被冷冰冰的惯性思维碾得粉碎————他们不是自己的团队成员。陶源和其他人因为获救而对自己感恩,但这两个人与他们截然不同……不能冒险。

强化过的身体,并不意味着无敌。普通人有很多方法可以干掉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子弹、匕首、猛击太阳穴之类的神经节点……在未来世界,五阶强化人被一杯毒酒放翻的例子很常见。普通人从死亡强者身上搜刮财物,再把尸体做成腌肉,留着以后慢慢吃。

小孩子都知道蚂蚁啃大象的故事。何况是苏浩。

超市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苏浩开始沉稳冷静地后退。他随手掀翻一堆码放通道旁边的卷筒纸,如小山一般的白色袋装卷纸立刻坍塌下来,堵塞了通道。苏浩趁机转身飞跑,从超市里迅速消失。

廖秋表情一松,仿佛被突然抽掉脊骨,整个人立刻变得绵软,瘫坐在地上。

杜天豪依然站着,死死盯住苏浩消失的方向。他紧咬着牙,强壮结实的xiōng口剧烈起伏,眼角因为愤怒而不断抽搐,粗犷坚硬的面部轮廓中央,渐渐显露出一丝痛苦。

他抬起脚,很是失落地慢慢走到墙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连扣数下。望着那团微微有些晃动的火苗,他忽然失去了抽烟的**,反手把香烟从嘴里抓掉,捏在手心里用力折断,狠狠揉碎。

“他们,看上去像是好人。”

杜天豪的表情很是惆怅,声音也变得深沉而落寞:“那两个女孩都有枪,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我……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换个环境,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廖秋双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从货架上抱起一箱纯净水装进购物车,很是勉强地笑笑,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来安慰一下同伴,却还是没能开口。

谁也没有说话,两个男人都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

沉默了几分钟,杜天豪慢慢搓掉沾在掌心里的烟丝,握紧购物车后方的推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超威霸”健身馆位于街区西面,是一幢占地面积数百平米的两层小楼,属于市体育场众多附属建筑的一部分。

两米多高的立式合金柜,加上沉重的杠铃,彻底封死了健身馆一楼的大门。大楼背后的院子里停着几辆轿车,杜天豪和廖秋各自扛着装满食物和水的背包,小心翼翼躲过游荡在附近的丧尸,走近场馆北面紧闭的侧门,一轻三重敲了敲。很快,屋子里传来沉重物体的移动,门板也松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紧张而警惕的眼睛。

这是一条与二楼和大厅连接的通道。刚刚走进,一个只穿着花布短裤,脚上趿着夹趾拖鞋,鼻梁上架着眼睛,手里握着哑铃当做武器的胖子已经迎了上来,从廖秋手里接过装满食物的背包。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要在外面过夜呢!”

这句话显然是在调侃,但杜天豪和廖秋都不觉得好笑。他们默默地看了一眼胖子,什么也没说,直接走进大厅。光滑的木地板上,散乱地铺着十几张软垫。靠近墙壁的位置,堆放着标枪、铅球、铁饼之类的体育用品,还有从跑步机和腹压机上拆下来的钢管。十几个男女很是无聊地围在一起。他们要么在低声交谈,也有人躺在软垫上睡觉,还有人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发呆。

大厅里的装修很豪华,四周都镶嵌着两米多高的镜子。由于角度和光线的缘故,镜子里投射出的人影有些扭曲,看上去像鬼,很滑稽。

杜天豪走到墙边的一张软垫前坐下,两个守在二楼通道口的壮汉立刻围了过来。他们体格强壮,贴身背心下面凸拱出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没有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杜天豪,还有他刚刚放下的背包。

廖秋连忙从旁边的胖子手里拿起另外一只背包,讪笑着递了过去,用带有几分谄媚的语调说:“周哥、李哥,这是你们的那份儿。东西都是一样的,呵呵……一样的。”

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包精装“红塔山”香烟,一起塞了过去。

为首的黄姓壮汉接过烟,看看体格与身材跟自己差不多了多少的杜天豪,目光yīn沉地点了点头,淡淡地“唔”了一声,抓过廖秋手里的背包,转身离开。

杜天豪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冷淡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怒意。他努力控制着想要轮起铅球砸碎对方脑袋的冲动,尽量平静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两瓶纯净水和一包苏打饼干,递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胖子。

大厅很空旷,可以听见楼顶传来的脚步声,还有不断爆发的哄笑。

第十四节 混乱

二楼的格局与一楼截然不同————这里铺着地毯,墙壁四周摆放着绿色盆栽植物。场馆被分隔为三个不同面积的区域,分别用于器械、瑜伽和芭蕾训练。

七、八个身高体壮的男人聚集在一起,还有两名穿着暴露的女人。他们围成一圈,关注着胡赫与另外两个人手里的纸牌。

墙角摆着几十个玻璃瓶子,还有一堆喝光的空饮料罐,通往天台楼梯拐角的小房间里,堆着厚厚一摞废报纸。当马桶因为断水彻底失去作用以后,这些东西开始发挥出盛装粪便的功能。幸存者们解完大便,用报纸裹住,从楼上远远扔出……尽管如此,健身馆里仍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臭味。

“顺子联牌到幺,三个二带一对五,大鬼,最后一张红桃六。哈哈哈哈!老子赢啦————”

胡赫这把牌很不错,直接打得对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心满意足地抓起摆在旁边的两包香烟,装进口袋。

他很喜欢赌博。尤其是现在这种环境,打牌是唯一的娱乐。

健身馆里有五十多名幸存者。只有得到胡赫许可的人,才有资格走上二楼。

病毒爆发的时候,胡赫正在场馆里整理器械。谁也没有想到,健美cāo早班的几名学员竟然变成了丧尸。胡赫非常凶猛地抡起钢管砸碎了这些家伙的脑袋,迅速封闭一楼大门,连续收容附近的逃亡人群……强壮的体格,加上危急关头的惊人之举,使他被众多幸存者拥戴,很自然的成为首领。

他很公平的分配食物和水,也勇敢的带领人群外出收集资源。然而,幻想中的救援一直没有出现,手机电池耗尽也没有收到信息,最初的恐慌和紧张过后,幸存者们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未来也渐渐变成一片灰色。

凭着强于普通人的力量与格斗技巧,胡赫收拢了一群核心成员。他开始在健身馆里制订规则————所有外出回来的人,都必须上缴一半的物资。否则,将被赶出去,独自面对恐怖可怕的丧尸。

他很快喜欢上这种行使权力的滋味儿。能随意处置不听话的人,看着他们跪在脚下痛哭流涕,用最谦卑的口气哀求,甚至伸出舌头来舔自己的鞋尖……这一切,让月薪三千多块钱的胡赫感觉空前的满足。他忽然发现:成为大人物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比其他人强,让他们害怕就行。

窗外的横杆上,挂着一具孤零零的尸体。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不是丧尸,也没有被病毒感染。深深勒进皮肉的绳索是致命死因,他脸上还残留着极度痛苦的表情。从死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高度腐烂的尸体表面不断有蛆虫钻进钻出,发出很轻微,却勉强可以听见,“叽里咕噜”的声音。

那是健身馆的一名副总,也是胡赫亲手干掉的第一个人。原因很简单————外出收集食物的时候,他私藏了两袋牛肉干。胡赫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高高吊死在横杆上。

他相信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混乱。否则,警察和军队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哈哈哈哈!今天手气不错,真的很不错————”

胡赫收拢摆在面前的烟,从软垫上站起,大笑着离开,走向场馆南面的办公室。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的私人居室。

身后空出的座位,立刻被旁边的围观者占据,纷乱的叫嚷和嬉笑声中,开始了新一轮发牌。

饼干、香烟、瓶装水和糖果,甚至衣物都可以当做赌博的筹码。至于钱……在楼顶天台的角落里,还残留着几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它们被揉得很皱,表面沾满发黑干硬的屎。

胡赫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从柜子里拿出一只背包,再用钥匙打开房门。办公室里的家具大多被搬到了外面,地板上铺着两张软垫。这种东西在健身馆里很多,主要是用于瑜伽训练。现在,却变成简单的床铺。

一个女人蜷缩在墙角。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式衬衫,领口敞开,露出大半个**。皮肤很白,相貌也很美丽。她双手抱住膝盖坐在地面上,目光呆滞,喉咙里偶尔发出一两声啜泣。散乱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挡住了一部分**的身体,也让她找回一点点可怜的自信。

她用恐惧的目光盯着胡赫,双脚下意识蜷起,手臂把膝盖抱得更紧,身体也微微颤抖。

胡赫咧嘴一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一小包梳打饼干,摆在脚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她的眼睛里立刻释放出极度渴求的目光。片刻,她的xiōng口开始剧烈起伏,**正拼命挣脱理智的束缚,她决心让自己重新恢复平静,然而意志却像她那白皙纤弱的双手一样无力。胳膊渐渐松开膝盖,驱使着她像狗一样爬到胡赫脚下,翕张的嘴唇间流出了非常微弱,也异常坚决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悄语:“饿……我饿……我要……吃……”

胡赫大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抱住女人的腰,将她背朝自己重重按在办公桌上,扳起两条修长白嫩的腿,牢牢夹在腋下。女人对于这种粗暴的动作显然并不抗拒,她紧紧抓住饼干和水瓶,用牙齿撕开包装,无比慌乱,也非常迅速地咀嚼。身后,胡赫狞笑着狠狠向前一挺,撞得女人一声尖叫,又连忙低下头,带着耻辱悲愤的表情,继续吞咽尚未嚼碎的饼干。

女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曹蕊。

虽然年过三十,却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仍然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她有一个事业成功的丈夫,婚姻和家庭都很幸福,属于被众人羡慕的上流社会成员,也是健身馆豪华瑜伽班里最美貌的学员。

胡赫曾经无数次望着曹蕊窈窕的身影流口水,也暗地里拍下这个女人的照片,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当做意yín对象。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差距很大,只能仰望,而无法真正得到,甚至就连稍微触摸也不可能。

在健身馆避难的最初几天,胡赫照常分配给曹蕊足够的食物。到了第五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利用食物和水,从心爱女人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不知道在这里还要呆多久,外面都是丧尸。没办法,大家都吃不饱。我可以额外多给你一袋方便面。不过……你必须让我亲一下。”

“让我抱抱,多分给你半瓶水。”

“脱掉衣服,否则你永远别想得到吃的————”

从最初的胆怯、畏惧,到后来的野蛮、强硬,胡赫的心理变化非常奇妙。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成为了规则制定者,也发觉人们都本能地服从于力量之下。至于曹蕊身上那层高贵显眼的光环,也随着秩序框架崩溃而消失。这个拥有数千万家产的美女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也会饥饿,也会渴。只要有水,有食物,她就会像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

胡赫紧贴着曹蕊的身体,支起的胡茬都擦在了女人脸上。他非常享受现在的时候,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能征服一切,消灭一切。

曹蕊仍然在不停地吃东西。她随着身后的冲撞摇晃身体。除了食物,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连思维都变得不太正常。不会反抗,不会尖叫,也忘记了哭泣。丈夫和家人只是遥远且不真实的名词,来自胃部的酸痛,身体的虚弱,使她彻底放弃尊严,甚至忘记自己是一个人类。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外面的人很容易判断出里面发生了什么。很快,赌徒之间爆发出亢奋和满足的喊叫,**的身体也在白色肌肤间晃动。

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甘愿堕落,但她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服从于现实……

“嘭!嘭嘭!”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胡赫猛然皱起眉头,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断的确很是愤怒。他用力将怀里的女人推开,狠狠啐了一口,光着身子大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以最狂暴的动作抓住猝不及防敲门人的喉咙,重重按在对面墙上,无比暴怒地咆哮:“混蛋!有什么该死的事情,不能晚点儿再说?”

敲门人叫做钩子,是胡赫颇为信任的一名手下。他努力扭动着,从坚硬如铁的手指间挣出一丝缝隙,艰难地说:“……我……我找到,找到了……那些人。” 胡赫眯起了眼睛,表情有些不耐烦,又隐隐有几分疑惑。他略微放松虎口,yīn沉森冷地问:“什么人?给老子说清楚点儿。”

“就是,就是上次遇到的那两个……在,在侧街的超市门口,穿警察制服的一男一女。我,我找到他们的住处了。”……

笔记本电脑背景是马尔代夫某个著名的海滩。有淡蓝色的海洋和白色的贝壳,椰树和木屋在阳光下显得静怡。这种格调轻松的画面对苏浩没有产生丝毫效果,他仍然怔怔地看着屏幕中央那块空白的长方形输入栏。

他无法打开u盘。提示信息要求输入口令。苏浩记得很清楚————皮包里没有任何与文字有关的东西。

在未来世界开发时光机器的过程中,苏浩与军方高层有过一定程度的接触。他知道这种启动密码通常为二十四位,由数字、英文字母,以及天干地支相互混杂组成。对于苏浩而言,解码这种数字组合并不困难。可是,由于编组顺序繁琐,普通型号的读数器根本无法完成运算。

他没有设备。

想要得到密码,只能让那些知道它的人主动告诉自己。

这显然不可能。

交出u盘,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捡到皮包,得到了原型药剂。

这样做,跟主动投案自首的傻瓜没什么两样。

苏浩无语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金属管,旋开盖子,倒出几颗银骨,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他的骨质强化程度已经提升至第三阶段,牙齿可以轻松解决这些几丁质凝结物。

这一时期的丧尸很容易对付,虽然收获的银骨颗粒不多,累积服用下来,数量也极其可观。苏浩计算过,大约还需要一百六十毫克银骨,自己就能进入第四强化阶段。

他现在的实力,相当于未来世界的高级猎人。在没有保护措施与武器的情况下,可以独自应对多达数百头的庞大尸群。如果不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隐藏实力,他完全可以用最狂暴的姿态,用拳头轰杀附近区域的所有丧尸。

想到这里,苏浩转过身,看了一眼镶嵌在侧面墙上的镜子。

那里面,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面部轮廓显得坚硬,修剪整齐的短发使整个人看来富有朝气。高挺的鼻梁带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态势,嘴角淡淡的微笑却使面颊两边显得柔化,散发出全神贯注且具有智慧的学者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味道。

皮肤很光滑,甚至比女人还要柔嫩。这显然是原型药剂产生的效果。它促使受损的细胞加速分裂,以自愈的方式迅速修复伤口。这种修补对皮肤表面暗斑和疤痕同样产生作用,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苏浩变得越来越漂亮。

这大概就是原型药剂与基因药剂最根本的区别之一。在未来世界,苏浩从未听说过有某个强化人会出现类似的变化。

屋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他收起外放的思绪,把摆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侧面,然后走到门前,打开。

欣研站在门口,正在微笑:“吃饭了。”

苏浩没有说话。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似乎比平常显得漂亮。

她的肌肤光滑细白,嘴唇丰润,鼻子高贵挺拔,颧骨很高,无袖t恤领口露出诱人锁骨轮廓。短小的热裤衬托出笔直的双腿,淡灰色的丝袜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迷人线条,散发出极其强大的魅力,还有诱惑。

苏浩看得很认真,欣研的面颊却微微有些烫红。

这样的打扮很平常,也很普通。她知道自己身材和长相都很不错,只是不明白苏浩为什么会如此专注?他和自己并不陌生,也在这幢楼里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但他的眼睛里却释放出带有惊讶成份的目光。

在未来世界,只有从事特殊行业的女人才会注重装扮。毕竟,她们以此为生。

苏浩可以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叹息————他忘记了,这里是另外一个时空,是文明崩溃的末世。

女人都爱漂亮,欣研的穿着并不显得奇怪。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他自嘲地笑笑,随手关上门,从沉默的女孩面前走过,平静地说:“一起走吧!去吃饭。”

苏浩决定改变以往的思维方式。因为他忽然发现:不应该把欣研当做女孩看待。

她……是一个女人……

一楼大厅南面被立式橱柜分隔开来,成为供所有人聚集在餐厅。腾出来的空地上,两口大号汤锅分别架在电磁炉上。一只散发出饭香,另外一只则敞着盖子,里面的浓汤已经沸腾,可以看见正在熬煮的白菜、粉条,大块的午餐肉和豆腐皮。

李晓梅像往常一样坐在炉灶旁边,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斜跨在左腿上的皮套里插着手枪。左手抱着已经睡着的婴儿,右手握着铁勺在汤锅里来回搅动,不时舀起一点尝尝,再撒进盐和味精之类的调料。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看见是欣研和苏浩,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陶源站在餐桌旁边分配碗筷。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小楼里不缺水,在陷阱小院里制取腐菌激素会沾染大量血污。不清洗干净,浑身上下都会觉得难受。

老宋和韩莹坐在桌子对面,韩晶在楼顶天台负责警戒。轮流值班已经形成制度,幸存者们虽然不是专业军人,但他们都接受过射击训练,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开枪。

大锅菜的味道不错,里面有苏浩一直都很喜欢,在未来时代却很难吃到的豆瓣酱。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大家都尽量选择轻松愉快的话题,或者是对未来的筹划和憧憬。

满头大汗地扒完了满满一大碗饭菜,苏浩把空碗放在一边,摸出一盒香烟,在人群中间散了一圈,又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了一口,淡淡地说:“明天,我们得去一趟,搞点儿作物种子回来。”

第十五节 食诱

陶源把椅子拉近一些,不解地问:“要种子做什么?耕种?”

苏浩弹了弹烟灰,说:“城里的可用物资很多,但总有消耗光的时候。这里的防护很薄弱,不利于防守。我们必须另外寻找合适的驻地。”

人们脸上露出惊讶和意外的表情。老宋有些愕然,他囫囵咽下嘴里的饭菜,急切地问:“你的意思,是要离开这儿?”

苏浩点了点头。

“也许……我是说也许,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犹豫片刻,韩莹插进话来:“那些丧尸虽然可怕,行动速度却很慢,动作也很迟缓。我们可以对付。只要相互协作,用普通的武器就能消灭它们。当然,它们的数量很多,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我们已经干掉了很多这种怪物,只要不遇到成群结队的大规模尸群,其实完全可以应对。”

“这房子很坚固,不过窗户的确是个问题。我们可以在里面加装一层钢丝防护网。”

陶源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妻子,把目光转向苏浩,诚恳地说:“西面的钢材交易市场有很多材料,应该利用它们,把这里改造成一座堡垒。”

老宋点头附和:“是啊!这里有水,也有电。其它地方很难找到类似的生活设施。”

苏浩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预料到提议会遭到反对。

这很正常。刚刚身处末世的幸存者,很难抹去思维深处文明时代留下的烙印。他们往往只看到事情好的一面,却选择性遗忘了各种不利,甚至是危险因素。这种乐观的态度来源于长时间的和平,生活物资的丰足,安定的环境,使他们习惯于把所有问题都推向政府,而忘记如何独立应对。

“情况……会比你们想象中更糟。”

沉默了几分钟,苏浩终于再次开口。他注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声音也变得沉着冷静:“丧尸会进化,会变异。就像婴儿长大成人的过程。它们现在正处于幼生期,一年,甚至十个月,会进化出新的形态。它们的行动会变得敏捷,速度也比现在快得多,对外界的感知能力更加敏锐。简单的钢筋棍棒无法对它们造成威胁。尤其是在生理能力得到进一步强化之后,它们……甚至会开始生育,自我繁殖。”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一片死寂。

陶源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老宋的白色胡须也随着嘴角抽搐。李晓梅和韩莹的脸色惨白,欣研紧紧抓住筷子,肩膀不受控制般微微颤抖。

老人用力揉了揉青筋凸起的太阳穴,很是疲惫,也难以置信地问:“这……这怎么可能?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浩略带忧郁的英俊面孔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很淡,隐隐之中却含着说不出的沉重:“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警察和军队永远不会出现,没有救援,也不会得到帮助,只能靠我们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失落和恐惧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震惊之余,幸存者开始对未来感到担忧。陶源和老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李晓梅和欣研眼里充满忧虑,她们和年龄最小的韩氏姐妹一起,不约而同选择了保持沉默。

他们都相信苏浩不会撒谎,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故作玄虚。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相信,就应该让对方有所保留。

餐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干净,从附近书店里弄到的城市地图被平整铺开。苏浩调出记忆深处那张花了大价钱买到的平面图,与眼前的真实图纸相互重合、印证,从无数图形和文字当中,找到了“市农资公司”的具体位置。

“应该分两步走:收集可用资源的同时,还必须去城外勘察地形。另寻驻地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居住区附近一定要适宜耕种,还要有充足的水源。”

“得多弄点儿建筑材料。我们人手不够,在野外修建房屋会很困难。”

“我们需要具有越野能力的重型卡车。那玩意儿一次能装很多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用城外仓库里储备的粮食。另外,还必须收集一些太阳能或者风力发电设备。安装过程其实很简单,只要有说明书就行。”

“还有汽油,还有药品……”

除了楼顶天台上的警戒者,所有人都参与了计划和讨论。制订的方案虽然简单,可cāo作性却很强。每一个项目都经过不断完善和补充,意见和矛盾总会存在,仍然可以提取最具实用价值的部分。

“除了这些,我们还需要继续猎杀丧尸。”

苏浩环视了一圈,从口袋里摸出金属管,倒出一颗银骨,平摊在掌心,认真地说:“这东西很重要,我没有夸大事实。尽量多收集一些。记住!越多越好!”……

天色,渐渐微明。

城市仍然死寂,喧嚣与繁华仿佛被黑洞吞没,只留下冰冷的混凝土废墟。灰色的高楼大厦看上去不再是文明发展的象征,而是代表死亡的墓碑。街道和角落里堆积着死者尸骸,它们和混乱时期尚未处理的垃圾一起腐烂,散发出越来越浓烈的臭味,笼罩着整个城市,使这里越来越像地狱。

胡赫站在一幢二十四层高的大楼前,抬头仰望这雄伟冰冷的建筑,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亢奋和狰狞。

在他身后五米多远的街道上,停着两辆黑色轿车。连同司机在内,车上还有五个男人,一个女人。

很多人都会开车,也有不少人会偷车。即便是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砸烂方向盘下方,用电线打火发动引擎的方法,只要多摸索几次就能掌握诀窍。

钩子站在胡赫身旁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带有伤痕的脖子,凑过头,讨好般低声说:“头儿,就这儿最合适。”

大楼位于银行办事处东面,直线距离大约为三百米。借助从一家俄罗斯商品专卖店里弄到的望远镜,可以清楚看到对面幸存者的所有举动。

根据窥探人员的报告,胡赫已经大体知晓苏浩团队的基本情况。

他们至少有五个人,最多不超过九个。

有老人,有女人,只有两个强壮的男人。

他们有车,每天都会外出,应该积蓄了很多生活物资。

无论数量还是力量,对方都处于劣势。换句话说,胡赫的赢面极大。

环境,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得非常彻底————与病毒爆发前相比,胡赫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早已忘记健身馆里教练的角色,不再谦和,也不再谨慎。暴力和绝望,使他真正感受到权力带来的好处。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杀掉看不顺眼的每一个人,在那些原本高不可攀的女人身上肆意发泄,甚至冲进银行和首饰店,抢劫自己看中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像吸毒者一样对权力上瘾,根本无法戒除,野心和**也进一步膨胀,无时无刻都在想要得到更多,抢劫更多,占有更多。

负责窥探的钩子等人发现:那幢小楼里有水,很可能还有小型太阳能发电系统。

这消息让胡赫心痒猫抓,恨不得立刻带人冲进去占有一切。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水,竟然如此珍贵。

胡赫已经记不清楚上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很热,很油腻。健身馆二楼随时都散发着jīng液和体臭的味道,虽然他三令五申必须用空瓶、废纸和塑料袋处理粪便,但卫生间里总会残留下一部分污物。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以至于场馆里的空气都变得污浊不堪,令人恶心欲呕。

对于女人,胡赫及其手下已经很难提起兴趣————她们实在太脏。没有水清洗,皮肤表面到处都是污垢,下体的臭味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种情况在未来世界早已被野外生存者习惯。可是现在,胡赫的脑子里仍然保留着文明时代的各种生活常识。他难以适应,也无法忍受。

他不断派出手下另外寻找新的居所。由于惧怕遭遇大规模尸群,搜索范围只能局限在附近。

为了防止过量抽取地下水造成地面沉降,十几年前,城内的大多数水井都被封堵。只有经过特别审批的少数单位,拥有取用地下水的权限。尽管胡赫想要另寻舒适居所的念头无比强烈,却不得不屈从于残酷的现实。

有水,有电。在病毒爆发以前,这是每一个城市居民都能得到的生活便利。

现在,却是令人无比羡慕,甚至为之疯狂的幸福。

胡赫没有轻举妄动。他清楚地记得曾经在小超市门口发生的那一幕————苏浩等人手里有枪,这是自己一方很难弥补,也根本无法相比的绝对优势。

他必须谨慎。

他需要从更好的角度,仔细,全方位监视银行办事处,发现苏浩等人的弱点,寻找最有利的出手时机。眼前这幢大楼,就是最好的观察点。

按捺住内心深处的强烈冲动,胡赫斜睨着旁边神情恭敬的钩子,问:“怎么样,都处理好了?”

钩子半躬着腰,怯生生地说:“我们只搜查了一楼大厅,除了正门,其余的通道都用木板和钢筋封死。那些丧尸只能从这里出入。”

这是一幢商用写字楼。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盘踞着多少丧尸?情况尚未明确,谁也不敢深入更高的楼层。那样做,无异于自杀。

胡赫缓缓点了点头,转过身,看了一眼坐在车厢后座,被两名强壮手下夹在中间的女人,嘴角流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

见状,钩子会意地走了过去。

和曹蕊一样,女人也是健身馆瑜伽班的学员。四十来岁,很胖,长相一般。如果不是为了预防出现食物短缺的困境,胡赫早就把她扔出去,当做零食喂给丧尸。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脱光,双手反绑在背后,嘴巴被大块胶布封住,只留下鼻孔呼吸。钩子走近轿车,做了个手势,两边的壮汉立刻扭住女人胳膊,连拉带拽将她拖出车厢。钩子再次检查了一遍女人捆绑手腕的绳索,从车尾拖出一根铁链,牢牢固定在绳结中央。

女人拼命挣扎,她瞪圆双眼,两边腮帮鼓得老高,鼻孔和喉咙里发出无比惊恐的“唔唔”声。她使劲儿扭动身体,眼眶里满是泪水,脸上的表情凄苦可怜,显然是在哀求。这些举动越发刺激着男人强烈的施暴**。他们哄笑着,用脚踢,用拳头砸,用棍子抽,把女人驱赶到马路上,孤零零地站着。

胡赫靠着路边的电杆,点燃香烟,饶有兴趣地观望。

也许是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女人忽然不顾一切地转身飞跑,**的脚底被石子咯得生疼,也无法降低奔跑的速度。想要活下去的**,使她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绑在手上的绳索,以及铁链。

白色的**身影刚刚冲出一百多米就被彻底固定。绷直的铁链表明,这是她能够逃亡的最大限度。女人被惯性拽得当场倒地,远处观望的人群爆发出戏谑的大笑。而女人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扭曲身体,用头,用脚,用肩膀尽量与反绑的双手接触,想要挣脱束缚。

“妈了个逼的,这有什么好笑的?”

胡赫很抽了一大口烟,照着距离最近的手下身上重重踢了一脚,连喊带骂:“把她给老子弄过来,快点动手,我们时间不多,都他妈给我快点儿————”

带着欢喜和亢奋的表情,男人们把女人硬生生拽了回来。几个壮汉分别按住女人的肩膀和四肢,钩子从车厢里取出一把消防斧,在手里掂了掂,嘴角掠过一丝残忍的笑,高高挥起,对准女人左腿膝盖部位狠狠劈下。

骨头破裂的清脆声响,撕碎了城市上空yīn郁的寂静。

女人在血泊里来回乱扭,就像失水乱钻的泥鳅。她的双眼几乎瞪出眶外,喉咙深处发出无比可怕的闷嚎。壮汉们松开手,看着她在血水和泥垢中死命翻滚。她紧紧按住的伤口,充血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几米外的断腿。封住嘴唇的胶布被蹭的满是尘土。她趴在地上,蠕动身体不断缩短与断腿之间的距离,同时伸出血管暴起的右手,似乎觉得还可以把断肢拿回来,重新装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但钩子对这种血腥的场景仍然有些惧怕。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在胡赫冷冰冰的目光驱使下,捡起地上的断腿,小跑着钻进大楼入口,把这团新鲜的肉块在大厅地面顿了顿,又沿着外流的骨髓和血迹往外拖。最后,平摆在台阶上。

五分钟。

十分钟。

大楼里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杂乱而密集,越来越清晰。

胡赫抬头看了看被派至街道尽头的另外一辆车,对方没有发出任何信号。这意味着那个方向很安全,没有丧尸出现。

二十秒后,大楼入口的yīn影深处,露出了丧尸蹒跚的身影。

有一大群,至少超过三十头。

它们佝偻着背,动作僵硬,像是电量不足,随时可能停止的玩具。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勉强能够通过式样分辨出感染前的性别。可能是因为缺水,裸露出来的肌肉大多萎缩,嘴唇朝上下两边皱翻,露出一排排尖利的牙。走在前面的几头丧尸唇边带着血,颜色鲜艳,也刺激着后面的跟随者加快脚步,嚎叫着扑向摆在台阶上的断腿。

轿车已经发动,从车尾延伸出来的铁链,死死栓住躺在马路中央血泊里的女人。胡赫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注视着丧尸把断腿争食一空,又在鲜血和气味的诱导下,把饥饿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女人。

“开车!速度慢一点儿,让那些该死的家伙跟上来————”

他骂骂咧咧地坐进车厢,看着望后镜里蜂拥而至的尸群。

轿车轮胎缓缓转动,拖着半死不活的女人,也吸引着尾随其后对鲜血和肉无比渴求的丧尸。司机交替踩下油门和刹车,使女人和尸群之间的距离保持在十米左右。不断有丧尸嚎叫着朝前扑倒,却无法抓住近在咫尺的食物。它们被刺激的双眼发红,越来越愤怒,却永远无法加快速度,距离大楼也越来越远……

老宋从凌晨四点接班,替换韩晶站在楼顶天台负责警戒。层层叠叠的高大建筑阻碍了视线,没有尖利的喊叫作为提示,他不可能看透一切发现数百米外上演的惨剧,也无从谈起察觉什么yīn谋。

第十六节 拉人

农资公司的店面不算很大,临街,有一排用于展示样品的玻璃橱窗。

苏浩拎着粗大坚硬的螺纹钢,在手里灵活地挽了个转花,把尖锐的一端从丧尸口中狠狠扎进,透穿,用力拧转着,直到这头面目可憎的生物再也不会动弹。

欣研像往常一样带着头盔,双手举着防暴盾,把另外一头丧尸推到墙边,按紧。旁边的韩莹抡起包铁的棒球棍,咬紧牙关,低吼着,把肿胀腐烂的丧尸头颅砸得稀烂。

店铺外面的人行道上,躺满了被杀死的丧尸。它们的头颅无一例外都遭到重击,有些还在微微抽搐,却永远不会爬起,更不可能复活。

苏浩干掉了六头,欣研和韩莹合力干掉九只。

陷阱小院里的训练很管用————她们按照苏浩传授的技巧,用抛石头的方法,把聚集成群的丧尸逐一引开。确定不会遭到包围后,以最快速度将它们击杀。前后行动必须间隔二至三十秒,便于体力恢复,也可以观察周围不断变化的局势,计算与尸群之间的距离,准确判断下一次出手的最佳时机。

苏浩抬起脚,踢了踢已经死亡的丧尸脑袋。这些变异生物的骨头比正常人更软,也更脆。这种骨质疏松的现象,会随着病毒自我进化得到改善。最多只需要一年,丧尸就会变得更强,由现在的“—1”,变成“1”,甚至“—2”的等级标准。

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玻璃橱窗里摆放着数十个倒锥形的瓶胆,里面装有各种不同类型的农作物种子。苏浩默记下瓶身上的标签和代码,直接走进与店铺连接的仓库,从钢架上抓起一袋冬小麦种子,大步走了出来,装进停在路边的越野车后箱。

水稻、玉米、南瓜、向日葵……装有种子的麻袋迅速填充车厢,就连顶部剩余的缝隙,也被塞进两只农药喷射箱。

商店的种子只是作为样品,实际数量并不多。对于银行小楼里的幸存者而言,其实已经足够。

当苏浩收拢散碎的白菜和胡萝卜种子,把它们装进一只聚乙烯袋子的时候,欣研和韩莹也用斧头砍碎了外面街道上所有的丧尸残骸,收集到的银骨差不多有三十毫克。

苏浩没有直接吞服。这些银骨必须经过清洗,才能去除粘连在表面的腐烂血肉。虽然他服用过免疫药剂,已经不再惧怕感染,却仍然觉得这些东西很脏,难以下咽。

望着两个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女孩,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充满鼓励的口气说:“干得不错,你们比很多男人都强。”

与丧尸战斗必须有足够的勇气,从死亡腐尸身上收取银骨,却需要忍耐和毅力。文明时代的人类大多都欠缺这些东西。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他们往往也死得最快。

韩莹掀起防暴头盔的面罩,长长呼了口气。不知道有意还是疏忽,她放下手里斧头的时候,正好落在一头死亡丧尸的双腿中间,把那团代表男性身份的腐烂生殖器,当场砸得稀烂……

胡赫站在大楼二十二层北面的房间里,双手举着一只从俄罗斯商品专卖店里弄到的高倍望远镜,透过厚厚窗帘中间的缝隙,聚精会神地观察对面小楼里的动静。

望远镜里的景物很清晰,可以看到天台围栏背后晾晒的衣物,也可以看见走廊上偶尔晃动的人影。他们的防护措施非常严密,所有窗户都用帘布遮挡,天台顶端也用砖头和沙袋垒出瞭望哨。警戒者采用轮班制,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来回巡视。

“见鬼!他们究竟从哪儿搞到的枪?难道这些家伙真是警察?”

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胡赫骂骂咧咧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用短粗的手指挠了挠头,皱着眉,开始冥思苦想。

钩子和另外两名体格强壮的手下坐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玩着纸牌。地面散落着几只空啤酒瓶,还有密密麻麻的烟头和厚厚一层烟灰。

大楼里的丧尸都被引到了外面,入口和通道附近都有人看守。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丧尸不会对毫无这幢冰冷坚硬的建筑产生兴趣。

胡赫已经在这里观察了三天————小楼里的幸存者每天都会外出,在外面逗留的时间不会少于三个小时。有时候是两个人,或者四个,他们通常在中午或者晚上回来。虽然不太清楚小楼内部的留守人员具体有多少,胡赫却在昨天下午非常偶然地看见:三楼某个房间里坐着一个少妇,怀里抱着婴儿。

胡赫越发肯定,这帮占据有水有电小楼的幸存者当中,至少有几个人是警察。否则,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带着孩子。他们看上去显然不是一家人。只有正义感过度泛滥,自以为能够拯救全世界的笨蛋,才会带着这种毫无用处的累赘,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有枪。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好消息————发生混乱或者意外的时候,小楼里的幸存者至少要分出一个人去照顾婴儿。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们数量稀少的人力。自己一方也得以占据更大的优势。

有水,有电,还有一个非常稚嫩的婴儿……胡赫狞笑着搓了搓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带着手下冲进那幢小楼,好好享受一番。从病毒爆发到现在,他几乎每天都在吃开水泡面。午餐肉罐头之类的快餐食品令他感到恶心,也无比渴望米饭、菜汤之类的东西。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他也经常梦见炖**、煮牛肉、鱼香肉丝、麻婆豆腐之类的美味儿。

据说,新生婴儿很嫩,吃起来像**肉的味道。

胡赫并不觉得自己邪恶,他只是想要尽量满足**。反正,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而杀人这种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就很难再收手……

所有人都聚集在健身馆一楼大厅,以地板中间那条醒目的白线为界,分成相互对立的两部分。

胡赫身后站着包括钩子在内十几名手下。他们身材高大,体格强壮。从汗衫袖口露出的胳膊与肩膀上,布满了饱满贲张的肌肉,筋络虬结如巨蟒缠身,手里拎着田径用的标枪和棍棒当做武器。几个特别壮实的家伙甚至像玩具一样扛着沉重的杠铃,炫耀似的抖动着身上的肌肉。

站在对面的人,比这边将近多出一倍。他们大多很瘦,个头也偏于矮小。其间还掺杂着七、八个面带畏惧,也谈不上什么姿色的女人。

只有被胡赫看中的人,才有资格住在二楼,而一楼的幸存者每天都要出去寻找补给。他们不会全部出动,必须留下一个与自己关系最亲密,或者是在其他人的监视下才能外出。如果有谁没有返回,或者被监管的人中途逃走,那么留下来当做人质会被杀掉。

这种连带责任的方法很残酷,却很有效。

杜天豪和廖秋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里。前者的目光带有强烈的愤怒和仇恨,后者虽然同样带有恨意,却隐隐有些畏惧。

站在旁边的胖子,和他们相处的很要好。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胖子已经成为二楼那些人监管的人质。否则,杜天豪和廖秋早就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另外寻找安身之所,而不是每次回来都要上缴一半的食物和水,忍气吞声度日。

“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胡赫用力清了清嗓子,他站了出来,慢慢走到场馆中央,用蛇一样的目光来回扫视对面的人群,干笑着说:“我承认,在这里,的确有些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们辛辛苦苦外出寻找食物,其他人却坐享其成……呵呵!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也明白你们心里的怨气。好吧!这种事情到此为止。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必须为了这个集体付出努力。我们要团结,要全力应对一切困难。当然,作为奖励,那些最勤劳的人,将分配到足够的食物和水。”

人群渐渐有些骚动,杜天豪和廖秋也觉得意外。他们原本以为胡赫召集大家的目的,是为了公开杀掉某个冒犯了他的家伙,借以震慑那些活着的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自我辩解的话。

“他究竟想干什么?”

廖秋皱着眉头,凑近杜天豪的耳朵,用很低的声音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站在旁边的胖子也靠了过来,窃窃私语:“相信他的人都是白痴。这家伙是个混蛋,是凶手。我敢打赌,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坏的恶棍。”

杜天豪没有发表议论,他眼睛里的目光越来越冷,头也仰得很高。

胡赫的演讲仍在继续。

“我们是一家人。有困难就必须相互帮助。我很直爽,也喜欢和做事情干脆的人打交道。以前有些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你们必须理解,现在是非常时期,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让一部分人去供养另外一些人,这种做法的确有些过火。但你们得明白————所有付出都会得到回报,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我们会站出来,挡在最前面。”

他说得口沫四溅,声音却压得很低。如果不是怕引来大规模的丧尸,胡赫还会继续提高音量,让自己的演讲听起来充满气势。

应该承认,他的话的确带有蛊惑性质。有些人已经动心,脸上冰冷的表情也渐渐融化。

“我们要全力应对困难。我们是朋友,是兄弟,是一家人。我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我这就让你们看到诚意————”

说着,胡赫“桀桀桀”地笑着,朝站在身后的钩子等人挥了挥手。几名抱着大纸箱的壮汉立刻从二楼走了下来。他们把手里的箱子摆在场馆中央,用力撕开封口的胶带,四散敞开的箱子里,露出整齐码放的罐头、方便面、火腿肠、面包……

“放开肚子吃吧!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我们要公平对待所有人,每一个人!”

胡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从旁边的钩子手里接过一条香烟,用力掰开,高高抛向对面激动的人群。这种动作打消了一部分人的疑虑,他们开始朝前迈步,在纸箱里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后面的旁观者很快加入争抢食物的行列,场馆里的局势变得混乱,声音也嘈杂。

“别担心,我们的储备很充足,不用抢,每个人都有————”

随着胡赫越来越高亢的喊叫,更多装满吃食的纸箱从楼上被搬了下来。他的确没有说谎,水和食物都很丰富,足够所有人饱餐一顿,甚至还吃不完。人们眼里的目光开始变得狂热,他们簇拥在胡赫身边,争先恐后说着恭维和奉承话,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胡赫脸上也一直挂着微笑,不断递出去更多的糖果和香烟。这些东西已经成为奢侈品,即便是在健身馆二楼,也必须实行配给。

廖秋拿着几只罐头和面包走到场馆角落里,与杜天豪和胖子坐在一起。他偏过头,看着几米外一个正在大声夸耀胡赫的男人,很不理解地摇摇头:“我不明白,他们究竟怎么了?就在昨天,那个人还被二楼的家伙打了一顿,连门牙都掉了。可是现在……”

“疯子的思维意识永远都超乎常人。”

胖子撕开一盒沙丁鱼罐头的铁盖,扶着略微下滑的眼睛,低声说:“胡赫这样做显然违背常理。我可不觉得他会突然良心发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在策划着什么yīn谋。”

杜天豪刚把一听啤酒举到嘴边,听到胖子的话,动作立刻僵住,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他。

“别那么惊讶,我说的是真的。”

胖子看了看周围,确定谈话没有引起旁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认真地说:“这几天你们都在外面收集物资,楼上的那些家伙也没有闲着。胡赫每天都带着人出去,却没有带回什么有用东西。我敢打赌,他肯定想要实施某个计划,只是还缺少人手。所以,他必须笼络我们,利用我们。”

廖秋脸上的肌肉有些颤抖:“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

胖子从罐头盒里拈起一条油炸沙丁鱼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只是猜测。”

杜天豪没有参与讨论,他默默喝着啤酒,用深沉森冷的目光注视远处喧闹的人群……

窗帘内渐渐透进晨曦,苏浩抬起右手遮住眼睛,仿佛阳光鲁莽地把他吵醒。他仰躺着,身体缠着床单,让意识从混沌中慢慢苏醒,直到身体逐渐充满了力量,眼睛也完全明亮之后,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李晓梅的厨娘角色已经固定。她煮的粥很香,馒头也热气腾腾,当然,餐桌上还少不了从外面商店弄回来的豆腐rǔ和泡菜。

楼上客房传来开门和漱口的声音,人们彼此问候早安,用各自熟悉的语气谈论今天的安排。内容千篇一律,不外乎就是收集物资、勘察地形、制取激素等等……但小楼里总是洋溢着友善温暖的气氛。

吃过早餐,老宋照例去楼顶警戒。那支大口径巴雷特已经成为他的私人物品,虽然很重,但老人很喜欢。

陶源的装备是aug步枪,外加猎刀和斧头。腐菌激素的价值至少要等一年后才能逐渐体现出来,从某种意义上看,它其实比粮食和水更重要。当然,其中的关键性,只有苏浩最清楚。

和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李晓梅同样不喜欢暴力。她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然而环境和经历的危险仍然历历在目,她几乎是强迫自己学习使用枪械,学习如何cāo作这些沉重冰冷的武器。陶源为她做了一个贴在大腿外侧的枪套,手枪和弹匣放在那里不会妨碍日常哺rǔ,有宽松的长裙作为遮挡,谁也看不到她身上还带着这些东西。

婴儿的嗅觉似乎比大人更灵敏。不知道为什么,襁褓里的小家伙很喜欢枪油和火药的气味。李晓梅也渐渐发现:每当自己把枪套摆在稍远位置的时候,婴儿总会啼哭。当她重新戴上,儿子又再次变成笑脸。这种情况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她也不得不二十四小时随时保持武装状态。不是为了安全,只是为了孩子。

欣研和韩晶已经穿好防弹衣,带着头盔、钢筋和猎刀准备出发。除了这些东西,她们还配有手枪和警用霰弹枪。连同苏浩携带的sa80,足以对付小规模的尸群。

离开小楼,钻进越野车驾驶室的一刹那,苏浩忽然觉得有些感慨。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有人支持,有人尊敬,这些人对自己也抱以信赖。

他们是我的朋友。相处时间长了,甚至产生出更加亲近的感觉。

从未来回到这个世界,是对的。

只是不知道,这种珍贵的幸福,还能维持多久?

第十七节 中伏

没有人管理,这座城市变得越来越脏。

到处都是飞散的纸片和塑料袋,落叶和各种弃物散布在街道上。很多马路被车辆堵塞,尸体仍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路边的排水沟里聚集着很多老鼠,它们开始占据本该属于人类的房屋,肆无忌惮地啃食尸肉,匆匆往来于地面和下水道之间。

苏浩默默注视着车窗外面掠过的风景。

用不了多久,病毒就会扩散到鼠类、鸟类和其它动物身上。没有任何种族可以幸免。而它们,会变异得更加迅速,更加恐怖。

这些事情在未来档案里都有记载。没有确切数据表明变异会在何时开始。也许一年,或者更短。

后座上的欣研注视着苏浩侧脸,眨着明亮的眼睛,问:“我们今天去哪儿?”

苏浩看了一眼望后镜,说:“北面的一个汽车超市。”

“哦?要换车吗?奔驰怎么样?一般来说,德国人的产品比较坚固耐用。”

韩晶很是兴奋地插进话来。以前的家境使她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但并不妨碍她从报纸和网络上知晓类似的信息。

苏浩淡淡地笑了:“我们需要载重量更大的车。卡车,或者像上次弄到的那辆校车。”

汽车超市是一个大型广场。按照不同厂家和使用功能,划分为数十块相互连接的区域。建筑大多是轻便材料搭建的简易仓库,透光和通风性良好,只是场地中央摆放了太多的车,使周围通道变得狭窄,只能容纳一辆车的宽度。以至于进出市场都必须按照逆时针方向,沿着通道顺序绕行。

越野车就停在市场外面,苏浩的脚步也一直保持着匀速。欣研和韩晶尾随其后,三人各自对不同方向形成警戒,慢慢深入市场内部。

沿途没有遇到丧尸,只有几具被啃光皮肉和内脏的骸骨躺在阳光下,晒至发黑,发臭。

很安静,没有丝毫异常。

苏浩的搜索意识全部外放,他努力寻找那些无法被肉眼看到的角落,寻找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存在。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隐隐的危机感,仿佛一只无形巨手随时准备笼罩自己,却没有任何端倪可寻。

还是没有发现丧尸,也没有危险迹象。

意识搜索半径已经延伸至五十米的极限。在这个距离,苏浩有绝对把握应对任何敌人。然而萦绕在脑海深处的忧虑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

已经走过了“尼桑”汽车的展示区,正前方可以看见一辆喷涂着黄色油漆的重型搅拌机。那里,就是载重车辆的销售区域。

“等一等!”

突然,苏浩猛然停住,伸手拦下正准备继续往前的欣研和韩晶。

他隐约听见,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响动。

像是脚步声,又好像哮喘病人在喘息。

他不知道究竟是真的?

还是辨听神经被意识能量干扰产生的错觉?

至今为止,他仍不明白原型药剂的具体作用。

没错,自己已经是第三阶段的强化人。力量、速度、思维反应能力超过普通人数倍,听觉和嗅觉也非常灵敏。但即便如此,在某些非正常因素的干扰下,大脑同样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声音,越来越近。

这一次,苏浩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什么幻觉。

他陡然睁大微眯的双眼,骤缩的瞳孔里闪射出震惊。迅速摘下背上的突击步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过身,用紧张的目光死死注视着远处的通道,低沉且凶狠地说:“快走!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说着,他用力拉起突击步枪的保险,朝着市场的来路入口方向狂奔。欣研和韩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满怀狐疑地跟在后面。

市场很大,占地面积有好几平方公里。

“奇瑞”、“大众”、“雪佛兰”几十个品牌的厂商都有各自独立的展示区,停放在仓库和展台上的各型车辆多达数百。按照不同的使用功能,又被分为民用和工程车辆两大板块。由于场地限制,也出于想要把广告效应发挥到极致,以及销售数量等因素,工程车辆被安排在市场南面,距离出口位置也最远。

那种恐怖的声音越来越近,苏浩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不断加快速度,默默祈祷可怕的猜测千万不要变成现实。几分钟后,他们已经跑过“丰田”汽车的展示区域,刚刚绕过通道拐角的一刹那,苏浩猛然站住,仿佛被突然急冻的雕塑,在原地保持僵硬的姿势,再也不会动弹。

“啊————”

身后,韩晶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几乎当场瘫软在地,颤抖的手一直指向远处市场出口位置,口唇大张,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丧尸,成百上千头丧尸,正从道路尽头蜂拥进来。

它们挤断了横落在路口的道杆,占据了通道南面的小广场。这些可怕的生物不会尖叫或者呐喊,它们显然闻到了这里有活人的气息,在崭新的车辆与道路间徘徊。虽然动作缓慢,进入市场的数量却越来越多,出口正前、左、右三个方向的通道都被阻断,蔓延开的半径范围至少超过两百米。

欣研感觉心跳的很急促,几乎喘不过气。她伸手从后腰枪套里抽出勃朗宁,龇着牙,用力拉开枪栓,正准备抬起,却被苏浩伸手拦了下来。

“先不要开枪。这些家伙的听觉比视觉灵敏,这样会引来更多的丧尸。”

他抬起头,迅速扫了一遍四周,目光定格在几十米外“大众”汽车的仓库。苏浩连忙低声催促着,带领两个女孩绕至屋后,顺着扶梯爬上屋顶。

视野立刻变得开阔,可以看见出口外的马路上聚集着数量庞大的尸群。它们堵在市场门口,仿佛刚刚得到汽车大减价,一辆宝马只需要五百元人民币就能开回家之类消息的顾客,争先恐后想要挤进来,用密集的群体像海水一样淹没所有。

苏浩注视着市场出口。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头正对着大门,数百头丧尸聚集在车尾,形成一个非常密集,也不太规则的圆。核心位置的丧尸嘴里咀嚼着血肉,不断有破碎的人体断肢从圈里被传递出来。隔着数百米远的距离,但苏浩被强化过的双眼仍然可以看清楚————被丧尸争食的是一名死亡的人类。长长的鲜红血痕从“桑塔纳”轿车尾部延伸开来,一直连通到远处的马路街口。

血腥,像信号一样被狂风四散传播。

在各个角落里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朝着这个方向慢慢靠拢。

灰色的马路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个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多。

苏浩的听觉很灵敏,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

这意味着驾驶那辆“桑塔纳”的人非常小心,车速也不快。至于那具已经被丧尸撕食一空的尸体从残留在路面的血迹判断,应该是刚刚死亡不久,从其它地方被拖过来。

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丧尸堵塞出口,让自己这些人全部死在这里。

只花了不到五分钟,苏浩已经通过观察想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肯定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脑子不断回放着清晰的事件模拟画面,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显然,有人要对付自己。

他们是谁?

军方?

还是未来世界的追杀者?

脑海里刚刚产生的两道疑念,立刻被他否决。

从广场上得到原型药剂至今,已经过去了四天。军方不可能等到现在才下手,也绝对不会使用丧尸围堵之类的方法,而是直接进攻银行小楼,杀光那里每一个人。

至于未来的追杀者这根本就不可能。时空传送充满无法预料的危险。想要重合两个完全相同的时间端点,几率相当于亿兆分之一。时光机已经被炸毁,未来世界的追踪者没有坐标,也不知道具体的传送时间节点。只要出现零点一微秒的误判,就会被传送到另外一个时空维度。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冒这样大的险。

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和人类相比,苏浩宁愿选择丧尸作为对手————它们智慧低下,完全依靠生物本能引导动作。而人类却截然不同。他们聪明,无法看透内心善良还是邪恶。微笑背后,往往隐藏着寒光四射的锋利刀子。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韩晶的牙齿在打颤,语不成句。她面对面击杀过数十头丧尸,却从未见过规模如此庞大的尸群。虽然女孩努力控制着情绪,想要平静下来,却总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不要慌,马上检查武器,确保不会出现射击故障。”

苏浩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手里的突击步枪递给欣研,一边从口袋里取出备用弹匣,一边指着侧面方向的高大围墙,认真地说:“你负责狙杀靠近这里的丧尸,韩晶下去找一辆车开过来。最好是马力强劲的那种。我会随时注意你们这边的动静。相信我,这算不上什么困难,我们都能活着离开————”

说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拎起摆在脚下的螺纹钢筋,跳下屋顶,yīn沉着脸,大步走向从出口方向蔓延过来的丧尸。

韩晶握紧手枪,满面绝望地看着苏浩的背影,非常吃力地问:“他,他想干什么?自杀吗?”

欣研克制想要追上去的念头,声音有些空洞:“我不知道。”

“他他会死的!会被吃掉的————”

忽然,韩晶用力抓紧欣研身上的防弹衣,发疯似地叫道:“不能这样,我们得帮帮他,必须和他一起。”欣研只觉得脑子很乱,眼前不断闪过无数陌生而熟悉的画面。有地下停车场与丧尸拼杀的血腥,也有郑超被尸群撕裂时的痛苦。充斥着死亡和绝望的每一个场景都有苏浩的身影。他每次都冲在最前面,脸上从未出现过害怕或者恐惧之类的表情。他似乎随时都在微笑,就像绚烂的阳光,让人感觉很舒服,也值得信赖。

“去开车————”

欣研抓紧手里的突击步枪,半跪着,急促呼吸使丰满的xiōng部一阵颠动。她端平枪身,把右眼凑近瞄准镜孔,用前所未有的凶狠语气狰狞低吼:“你还站在这儿干嘛?照他说的做。去开车,选最好的车,不用刷卡,也不用付钱,直接碾爆那些该死的变异杂种————”

苏浩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收紧,巨大的手掌握力使钢筋变得有些弯曲。他活动着两边肩膀上的关节,迈着看似悠闲的步伐走向尸群。在这个距离,他身上散发出的汗味已经足够浓烈,走在最前面的丧尸也发现了新的猎物。纷纷嚎叫着,如同被无形之手扯住控制的木偶,跌跌撞撞扑了过来。

“嘭————”

横扫挥舞的钢筋准确击中一头丧尸前额,剧增的压力使头颅轰然爆开,飞溅的血点和肉末几乎染红了通道旁边整面墙壁,就连几米外的一辆“吉利”轿车引擎盖上,也绽放开数朵血花。

他暴喝着,把染血的钢筋像标枪一样笔直掷出,接连透穿了两三头丧尸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使尸群略微困顿了几秒钟,苏浩抓住机会一把扣住旁边扑来的丧尸颅顶,像掰甘蔗那样,将这头可怕的食肉生物脊骨当场扭断。不等失去行动能力的丧尸瘫倒,又重重挥拳砸中另外一只的面颊,使原本就显得扭曲的丑陋头颅瞬间瘪缩,断裂。

暴风雨般的激斗,打破了汽车超市上空的平静。尸群的嚎叫声越来越大,涌过来的丧尸也迅速增加。苏浩对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物毫无惧意,他伸开胳膊夹住旁边丧尸的喉咙,把腐烂的脑袋连同发黑的脊骨,从破烂不堪的身体里狠狠拔出。又从后腰抽出两把匕首,狞笑着,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两头丧尸中间硬挤过去。锋利的刀刃从左、右两边划过空气,发出呜呜的低啸,丧尸脖颈立刻出现一条细密的血痕,不断扩大,直至整颗头颅向后仰翻,身体摔倒。

浑身上下都是血,浸透了衣服。苏浩只觉得越来越亢奋,杀意越来越强烈。他像暴怒的野熊一样释放能量,用最狂暴的动作撕碎每一头丧尸。飞溅的脏血涂满整个面孔,他也毫不介意携带着大量病毒的碎肉飞进嘴里,反而下意识地咀嚼着。

他对病毒免疫,肠胃也完全可以消化这些东西。

虽然,谈不上什么营养,味道也很一般。

层层叠叠的丧尸毫无惧意的向前冲,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展过来。灰白色的手指如枯树老根,遮挡住阳光,从中间拧抓苏浩的身体,仿佛最凶狠野兽构成的牢笼,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囚禁,然后撕裂,最后吞噬。

匕首挥舞的速度正在加快。刃尖从不断涌来的丧尸咽喉划过,像流水线一样制造出数十具无头尸体。准度如同被测量过一样精密,杀戮速度也以迅速暴增。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苏浩脚下已经躺满厚厚一层抽搐的血肉,地面上也滚落一颗颗呲牙咧嘴的肮脏头颅。

它们还没有死。

这种状态和死其实没什么两样。

身体不会在缺少大脑控制的情况下自由活动,断开的脑袋也不可能通过外科手术的方法,重新回归原来的位置。

苏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泥,挥舞的刀锋狠狠插进对面丧尸的眼窝。

第三阶段的强化效果显示得淋漓尽致。他反手挥舞砸中另外一头丧尸xiōng口,强达两吨的力量,把丧尸的内脏、骨骼全部搅得粉碎,瞬间变成糜烂的血泥。

这种击打力量堪比重型机械,如果不是骨骼与肌肉都接受过强化,质量密度增加,发力者自身也根本无法承受巨大的重压。服用“卢瑟凝聚层”和原型药剂的意义,正在于此。

他像一堵墙,一堵没有实际形体的,只存在于空幻虚想中的墙,牢牢挡住了想要前进的丧尸。

附近地面上堆积的尸骸越来越厚,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丧尸也继续蜂拥过来。

一个人,面对一大群死而不僵的人。

就像两只不断比拼力气的拳头,死死拧在一起。彼此谁也奈何不了对方,都在疯狂无比的厮杀。

“—1”阶段的丧尸也许没有智慧,但它们仍然属于生物。

它们知道什么食物能够适应自己的肠胃,也明白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视觉上的障碍,使它们无视脚下的陷阱,一往无前固执地扑向目标。但它们遭遇阻碍的时候,也会绕开屏障,另外寻找出路。

拥有第三阶段强化体质的苏浩很强。他可以独自杀光数以百计的丧尸。

但他只有一个人,只能守住一条路,挡住一个方向。

第十八节 后手

欣研的头盔面罩已经掀起,她龇着牙,咬着一缕深黑色的发丝,光洁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她死死注视着刚刚被瞄准镜套中的一头丧尸,用力扣下扳机。

“呯————”

子弹准确命中目标头部,丧尸身子一歪,随即翻倒。

零散的丧尸从侧面和后面的通道蹒跚过来,横躺在地面上的十几具尸体,足以证明欣研的战绩。她在仓库屋顶来回跑动,不断改变射击方位,从枪托上传来的后坐力撞击着肩膀,很酸,也很疼。但她毫无知觉,眼睛里在冒火,心却如手中的枪一样冰冷。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逃出去————尸群数量庞大,至少有上千头,甚至更多。突击步枪只有三个满装弹匣。虽然尽量瞄准,让这些怪物走到近处再打,可她终究不是职业射手,也没有什么经验,差不多有半数左右的子弹都会射空。

对于新手,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优秀。

然而欣研无法原谅自己,她的眼睛变得血红,瞄准时间越来越长,射击距离也从二十米不断缩短,甚至十米、五米

韩晶在靠近围墙的展区里来回飞奔,不断寻找可用的车辆。

苏浩教过她用线盒打火发动引擎的方法,但这些新车都被锁住,车门根本就打不开。

无助的女孩越来越绝望。

她哭着,连喊带骂,用脚踢,用拳头砸。光滑的车身留下一个个杂乱的脚印,却仍然没有松动分毫。

“打不开呜呜怎么办?没有钥匙打不开!我打不开它们————”

她第一次应对这种紧张危险的局面,自然感到恐惧。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在这种时候也不会表现的比她更好。

“哭有什么用?”

屋顶传来欣研暴躁狂怒的吼叫:“把车窗玻璃砸碎,用砖头,用棍子,用你的枪,随便什么都行,快点儿————”

韩晶不假思索地抡起手枪,用坚硬的枪托狠狠撞击旁边的越野车窗。被求生意志控制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坚固的车窗表面开始出现印痕,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蜘蛛网一样朝四面裂开,散碎。

她的年龄比欣研要小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欣研的叫骂对韩晶产生了无法解释的安抚效果。

韩晶忽然变得冷静,砸碎电线盒接驳引擎的速度也平时要快。

韩晶感觉此刻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体和思想完全分家,行动起来像机器而不像人类。她完全凭着本能坐进驾驶室,关上车门,朝着苏浩用力按了按喇叭。然后往后半倾着身体,瞄准从侧面方向扑过来的几头丧尸,一边哭着,一边开枪、上膛、再开枪。

苏浩扔掉刀刃已经出现缺口的匕首,从后腰摸出m500手枪,反身闪开正面扑来的丧尸,以惊人的速度冲到围墙前面,站定。

这一幕很是诡异。就连欣研和韩晶也忘记了危险,用迷惑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里是死路,是墙,不是出口。

突然,苏浩全身肌肉隆起,瞬间前冲一步,怒吼着,猛然朝着墙壁击出收缩的右拳。

坚固的砖墙瞬间坍塌,破碎的砖块和砂砾从撞点中央飞弹开来,墙壁上出现了两米多宽的缺口。透过飞扬的尘土,可以看到外面的马路和人行道。

苏浩继续挥舞拳头拓宽缺口,头也不回地朝着看呆了的两个女孩怒吼:“赶快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

韩晶咬着牙,用力踩下离合器,迅速松开,又狠狠踩下油门。获得动力的越野车仿如脱缰野马般冲出,碾过满地的散碎砖块,剧烈颠簸着开下人行道,在马路上停稳。

苏浩站在仓库前面,望着站在屋顶的欣研,张开双手,厉声大吼:“跳————”

没有丝毫犹豫,欣研只觉得大脑驱赶着自己做出向外跳跃的动作,思维也变得迷乱,然后是短暂的心跳加速,意识被高高拎起,身体却在急速下坠没有接触地面,也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而是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牢牢接住,将整个人横抱着朝墙外狂奔。

然后,自己被硬生生地抛上车厢后座。

坐进副驾驶位置,关上车门的一刹那,苏浩清楚地看见————就在马路正前方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的“奇瑞”轿车从左边开了过来,时速大约为四十公里。几张满面惊讶,继而变得惊恐的脸,从没有贴防爆膜的前挡风玻璃后面透出来。

黑色轿车猛然停住,僵持了差不多三秒钟,那些陌生人忽然如同从梦中惊醒,轿车带着引擎剧烈发动的轰鸣,摇晃着冲向对面的街道。

韩晶下意识地问:“他们是谁?”

没有人回答。

包括她自己在内,三个人都清楚地看到————在那辆黑色轿车的尾部,系着一条很长的铁链,上面栓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她**着身体,从腰部被砍成两段,空洞的腹腔里不断掉落出散乱的肠管和内脏,在地面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丧尸已经走到围墙缺口,距离越野车很近。

远处的马路尽头,有不断扩大的密集黑点。虽然看不清形状和模样,但他们都很清楚那是什么。

韩晶再次启动越野车,朝着银行小楼方向疾驰。

欣研的神情恍惚,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有些不太相信:“他们,他们想困住我们想,想杀死我们?”

“不!不止是我们。还有其他人,我们的人。”

苏浩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谁也没有注意天空什么时候出现了乌云。它们从地平线上慢慢堆积过来,遮挡住阳光,使整个世界变得yīn暗。风也越来越大,淤积在地面上的高温被驱散了不少,显出一阵阵微冷的凉意。

要下雨了。

胡赫坐在一辆皮卡车里,眯着眼睛,用望远镜观察着百米开外的银行小楼,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里正好是街道拐角,由于高度和附近建筑的关系,正好处于楼顶天台警戒人员的视觉死角。

除了胡赫的这辆车,另外两辆轿车也坐满了人。旁边,还站着二十多个手持棍棒,神情紧张的男人。杜天浩、廖秋、胖子都在其中。

他密切注意着小楼里的动静。清晨苏浩等人驾车外出后,胡赫就命令手下驾车尾随,杀了几个被囚禁的女人为诱饵,从不同方向吸引丧尸,彻底堵死汽车超市的出口。

如果没有计算错误,那幢楼里应该还剩下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一个婴儿,还有一个死不掉的老杂种。

有枪怕什么?

我这边有几十个人。

伟大领袖当年说过:“美帝国主义的原子弹是纸老虎,会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淹没。”

用人命去填,子弹怕个屁!

胡赫嘴角掠过一丝狰狞。他放下望远镜,对守在车外的钩子笑笑,口气不善地说:“开始吧!让那帮小子动作麻利点儿,别浪费时间。如果被谁搞砸了老子就用他当材料,开一次露天烧烤宴会。”

小楼天台上的观察哨视野开阔,利用从楼下搬上来的花盆和砖块,幸存者们堆砌了十几个不同角度的射位。虽然谈不上什么美观,却非常管用。

老宋穿着宽松的圆领汗衫和短裤,趿着拖鞋,站在防护墙后后的yīn影下面,满面深沉地抽着烟。口径粗大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就摆在旁边,触手可及。

按照国人的观点,七十二岁已经算是高寿。与同龄人相比,脸上满是酥浮皮肉的宋志忠无疑要显得更加年轻,富有活力。他总是直着腰,脑子也很清楚,手脚力气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足,但拎个好几公斤重的西瓜或者米袋上六楼,仍然气不喘,脸不红。

几乎所有老人知道宋志忠真实年龄的时候,都会流露出羡慕惊讶的表情。这让他有种非常得意的满足感,也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对求教者公开自己的日常食谱、作息时间、活动规律。看到那些人像小学生一样拿出本子认真记录,他总是很想发笑。说真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比其他同龄人显得年轻?为什么满面红光身强力壮?他从来不吃什么补药,每月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也不够买保健品。黄瓜、西红柿、白菜豆腐、猪牛羊**鸭、狗肉田**蜂蛹他从不忌口,也不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偶尔喜欢喝上几杯,还要抽烟。

以前住的居民楼附近有几个同龄老头很崇拜老宋,也按照他的日常菜谱吃了一段时间。

结果,有一个因为吃牛肉引起高血压,另外一个喝酒中风,还有一个抽烟导致支气管哮喘复发,没过一个星期咽气蹬腿

他挺有女人缘————不少在小区里跳广场舞的老太太都很喜欢他,有几个独身的还非常明确地表示“我们一起过吧”之类的意思。老宋对其中一个六十多岁的退休教师很满意,也有过想要再次去领结婚证的念头。遗憾的是,突如其来的病毒爆发,改变了这一切。

就在那天上午,老宋亲眼看着她被感染,继而变成丧尸,再然后再然后,老宋用菜刀砍掉她的脑袋,从六楼窗户扔了出去。

她会做很好吃的红烧肉,洗好的衣服总是折得整整齐齐,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很高兴自己能有这么个伴儿,乖巧些的孩子甚至已经开始叫她“宋奶奶”。

眼角微微有些发酸,老宋扔掉指间的烟头,用手背重重抹了抹眼睛,抱起摆在旁边的狙击步枪。

这东西表面找不到“madeinchina”之类的文字,威力也大得惊人。老宋练习了好几天,才终于弄明白枪械构造和基本原理。他不知道苏浩究竟从什么地方搞到如此之多的武器,但他和陶源从未问过,也没有对类似的事情进行私下探讨。他饱经世事,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纪委监察人员可能私下很喜欢看着av用五姑娘撸管,德高望重的男性市长可能是爱穿丁字裤和丝袜的异装癖,卫生局领导也许很爱抠臭脚丫子,上完厕所也没有主动冲水的习惯。  至于苏浩他救了这幢楼里所有的人,却并不以此自抬身价,为人谦和,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长得也很帅。

他是一个好人。

这就足够了。

感觉嘴里很淡,老宋又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准备点上。

刚刚扳动打火机,老宋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刺耳凄厉的尖叫。

他猛然站了起来,端起狙击步枪,从天台护墙上伸出头,紧张地注视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楼下街道的东面,跑过来一个看上去慌张到极点的女人。她的外表大约三十左右,裹着一件宽大的外套,前襟上的纽扣只随便系了几颗,隐约可以看到丰腴嫩白的**。除了鞋子,下面似乎什么也没穿。她可能是受了伤,左边衣袖已经湿透,鲜血顺着袖口不断往下滴淌,在灰色的柏油路面上形成断断续续的线。

老宋下意识地把瞄准镜沿着女人奔跑的方向后移————在她身后五十多米远的位置,几头丧尸正紧追不舍。它们显然是闻到了血的味道,女人的尖叫不断刺激着空瘪的胃囊。这些可怕的变异生物嚎叫着,像沙漠旅行者看到绿洲一样亢奋,追赶速度也不断加快。

老宋弯腰从脚下抓起两只玻璃空瓶,朝小楼内侧方向重重扔出。片刻,急速下坠的瓶子发出“嘭”的一声炸响,在地面上砸得粉碎。

天台上到处都散落着吃完的空罐头盒。这些废弃物从楼上扔下发出的响动非常刺耳,小楼里的幸存者们就用这种方式当做警报。

“嘿!往这儿来,快————”

老宋用力挥着手,以能够发出的最大音量拼命叫喊。

女人可能跑得有些脱力,速度开始变慢,后面追赶的丧尸渐渐缩短距离。感觉到死亡临近的女人满面绝望,她努力朝前移动脚步,一边惨叫,一边剧烈喘息,吸入体内的氧气被迅速消耗,嘴唇和手脚抖动得很厉害,脸色也如死人一样苍白。

“砰————”

12。7毫米口径的弹头准确命中为首丧尸前xiōng,巨大的动能把整个身体炸成两截。失去控制的身体下段踉跄了几步,摔倒在路边,上半部分却固执凶狠地朝前爬着,嘴角不停流淌出腥浓粘稠的黄浆。

枪声,让女人看到了希望。

她眼睛里泛出惊喜,立刻改变方向朝小楼跑来。

巴雷特的后座力很大,只开了两枪,老宋就觉得整个肩膀仿佛被高压锻机狠狠砸过,随时可能散架。他摇晃着身子,把狙击步枪放在一边,掏出手枪,转身拉开天台小门,一瘸一拐地朝楼下走去。

陶源在陷阱小院里收集腐菌激素。

这边的动静很大,他听到后会很快赶过来。现在,楼里只有韩莹和李晓梅。如果想要帮助外面那个女人,就必须尽快开门,放她进来。

宋志忠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丧尸是所有幸存者共同的敌人,只要没有被感染,也没有变异,那么她就是自己的同类,必须救她

胡赫在街道拐角注视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无比狂热的亢奋。

他一直在酝酿,在计划,等了够久,也忍耐了很久。

现在,楼顶那个负责警戒,爱心泛滥的老头已经消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想要去楼下开门。

好吧!我会让他感到惊喜,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意外。

“桀桀桀桀”

他得意地舔着嘴唇,冲着旁边等候命令的手下捏了个响指,发出一阵极其放肆的大笑:“快!就是现在。上!都给老子上————”

小楼里一片混乱。

韩莹端着警用霰弹枪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迎面遇上正在下楼的老宋,顾不得详细解释,老宋气喘吁吁地说:“外面,外面有人帮她快!”

李晓梅站在被辟作餐厅的一楼大堂侧面,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儿。这个平时话不是很多的女人神情紧张,显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种突发状况。她蜷在沙发角落里,脑子里反复起到自己的丈夫赶快出现,苍白纤瘦的右手本能地摸出手枪,死死握住。

丈夫和苏浩都对她说过:在一个人的时候,这是她最好,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搬开沉重的立柜,打开作为临时通道的后门,老宋握着手枪冲到外面。

此刻,逃难的女人距离小楼只有二十多米。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快要耗干能量的身体在摇晃,看上去疲惫到极点,随时可能摔倒。

老宋双眼急的发红,他大步迎上,用力抓紧女人的胳膊,连扶带拖拉着她往前走。

身后的尸群已经很近,只有四头。老宋转过身,端平手里的枪,对准距离最近的丧尸头部用力扣下扳机,不等失去脑袋的尸体摇晃倒下,他已经抱住女人的腰,朝着几米外敞开的房门走去。

第十九节 凶狠

韩莹站在门口,紧张地注视着不断接近的丧尸。就在这个时候,女孩忽然发现————刚刚获救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诡异光。她双手抱住着老宋,两只脚离开地面,不是依靠自己的腿脚移动,而是把身体全部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等等不对!她有问题————”

老宋对韩莹的喊叫有些迷惑。他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重,活动很困难。他很想喘口气,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转过头,只见街道对面转角冲出两辆汽车,正朝着这边疾驰过来。

车窗敞开着,可以看见一张张交织着残忍与亢奋的脸,还有一根根粗大沉重的棍棒。

“中中计了?”

老宋猛然醒悟过来时,心头立刻泛上一阵强烈的寒意。就在他想要甩掉女人拔枪射击的同时,女人忽然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张开嘴,朝他的肩膀狠狠咬下,撕掉一大块皮肉,吐掉,再次张嘴咬住老宋握枪的右手,丝毫不肯放松。

无法想象的剧痛,使老宋不由自主惨叫起来。老人像受伤的狮子一样咆哮起来,反手抓住女人的头发,想要把她从身上拎开。这种被欺骗和狂怒产生的巨大力量,并没有让女人放弃。她的头发被揪得笔直,发根发渗血,双眼因为惨痛瞪圆,牙齿却没有松动,仍然咬得很紧,仿佛死死嵌在上面。在这种情况下,老宋根本没办法开枪。

汽车冲进巷道,把两头丧尸当场撞飞,从车上下来的暴徒轻而易举围杀了其余的变异生物,朝着小楼入口跑过来。

“关门!快关门!不要让他们进去————”

老宋惨叫着,抡起左拳朝女人面颊猛砸。短短几分钟,他就变得苍老和虚弱了许多。但他的反击仍具力度,女人脸上的皮肤破裂,满是鲜血,却依然像初尝鲜血滋味儿的水蛭一样死死趴在他身上,丝毫不肯放松。

胡赫说过————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抱住从楼里出来的人。否则,就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喂给那些变异生物。

这并非恐吓。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他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不是因为泄愤或者报复,仅仅只是为了取乐。

韩莹有些手足无措。她想关门,却不愿意放弃无法脱身的老宋。想开枪,对面却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

她杀过丧尸,却没有杀过人。

她的逻辑思维仍然停留在文明时代————杀人,就是犯罪。

一名体格强壮的暴徒看出了韩莹眼里的犹豫,故意扔掉棍棒,摊开手,做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他谨慎小心的往前走,步子很慢,脸上带着诱惑式的微笑,故作惊讶地说:“嗨!我没有恶意,真的!我只是想要找你们要点儿吃的,再要点水。我不是那些吃人的怪物。我们,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别相信他说的————”

老宋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紫,他抓住女人的头发乱扭,惨嚎着对韩莹发出警告。几名刚刚从车上跳下的暴徒一拥而上,抡起棍棒朝他身上乱砸。老迈的身躯渗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浸透了衣服,在皮肤表面流淌出一条条红溪。

“嘭————”

韩莹瞪红双眼,咬牙扣动扳机。站在五米多外的暴徒脸色骤然剧变,他看见粗大的枪口喷出很淡的火焰,数百粒铁砂如暴雨般散射过来。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xiōng口忽然多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孔洞。站在旁边的几个人也抽搐着,惨叫着栽倒在地,每人身上都至少有十几个弹孔同时涌出鲜血。这种伤势可能不一定致命,却足以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

上膛,再次扣动扳机。

韩莹像疯子一般嚎叫着,从台阶上大步走下,枪口接连不断喷射出火焰和铁砂。这种明显失去控制的的疯狂,使暴徒们为之胆寒。他们纷纷后退,在车厢和墙壁之间来回逃蹿,寻找安全的避弹点。不断有人被子弹击中,哭叫着在地面翻滚。

“冲上去,都给老子冲上去————”

极其败坏的胡赫躲在几十米外的轿车背后,缩着头,声嘶力竭地咆哮:“她只有一个人,也没多少子弹。冲,都***给老子冲啊————”

一名暴徒蹲在胡赫身边,蜷着身子躲避铺天盖地射来的霰弹。他眼里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完全不是几分钟前那个无所畏惧、凶悍狠辣的样子。他像受惊的老鼠一样想要缩进轿车底盘下面,不受控制般地连声尖叫:“头儿,她有枪,她有枪。救命我,我不想死。”

“你怕个**!”

胡赫眼里露出凶暴的光,他一把抓住大半个身子已经钻进车底的暴徒后颈,顺手抓起旁边地上的一块砖,重重砸在对方头顶。额头当即皮肉绽开,鲜血直流。胡赫并不解恨,又抡起砖块继续朝着暴徒脸上乱砸,发出“噗噗”的可怕声响。男人的鼻梁整个塌陷下去,嘴里的牙齿也被全部撞断,微张的嘴角喷涌出一大股粘稠的血。

“都给老子上,必须杀了那个女人,否则我们都要死————”

也许是这种邪恶诅咒的确产生了效果,韩莹手里的霰弹枪突然卡壳。她恼怒地连扣数下扳机,却总是发出空洞的金属撞音。一个蹲在墙后的暴徒抓住机会猛扑过来,抡起棍棒狠狠砸中膝盖,她连声惨叫,歪斜着倒下。

“冲进去,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

看着不远处敞开的房门,胡赫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他走近捂住膝盖在地面上来回翻滚、惨叫的韩莹,张开右手五指抓住她的长发,将整个人上半身硬生生揪起,盯着那张充满痛苦、泪水、灰尘和仇恨的脸看了几秒钟,yīn森森地笑笑,吩咐守候在旁边的几名暴徒:“把她抓起来,捆紧一点儿。”

一个身材瘦高的暴徒捡起掉在地上的霰弹枪,看着韩莹发育成熟的xiōng口,用力咽着口水,狞笑着说:“头儿,这小妞儿很不听话,打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应该让她吃点儿苦头。嘿嘿嘿嘿男人的苦头。”

“不行!”

胡赫断然否决:“他们还有几个人在外面。那些家伙有枪。我们现在需要人质。只要掌握主动控制了局面,到时候想怎么玩都行。”

说着,他扔下韩莹,走到已经被暴徒们抓住,用铁丝卡住双手拇指,反绑在路边电线杆上的老宋跟前。

十几米外的路口,躺着三具头部被砸碎的丧尸遗骸。另外一头被暴徒用削尖的钢管从背后插穿锁骨,牢牢钉在绿化带里无法移动,只能望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张嘴嚎叫。

女人瘫坐在路边,她双眼无神,嘴角和xiōng口带着血,不少头发被连根拔掉,头皮表面渗出密集的暗红色血点。被狠砸过的面颊青紫肿胀,仿佛熟透绽裂,又被重力挤压的果实。她抬起头,张开只剩下几颗残破牙齿的瘪嘴,对胡赫讨好地笑着,不住地点头,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老宋一边艰难地喘息,一边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盯着站在面前的胡赫。

“老杂种,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神勇。”

胡赫从钩子手里接过突击步枪,用枪口戳着老宋的脸,浮现出残忍yīn冷的笑:“放心吧!你暂时还死不了,你得活着,按照我需要的方式活着。”

老人似乎看透了他脑袋里的想法,讥讽地摇了摇头,冷不防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在那张得意忘形令人厌憎的脸上。

“你你该死————”

暴跳如雷的胡赫立刻咆哮起来,他用力揩掉沾在面颊上的污物,抡起右拳,重重砸向老宋的腹部。奄奄一息的囚犯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蜷缩。

尚未解恨的胡赫四处张望,他看见了被钢管插在泥地里兀自挣扎的那头丧尸,大步走过去,从一名暴徒手中抢过消防斧,直接砍下丧尸的脑袋,残酷地狞笑着,把这颗不断张口想要啃咬鲜肉的头颅拎到老宋面前,重重按在肩膀上

李晓梅抱着婴儿缩在小楼大厅墙角,脸上、脖子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身体绷得很紧,眼睛里满溢恐惧左手臂弯里搂着襁褓,右手握住勃朗宁,保持平举的待击发状态。她尽量保持这种近乎僵硬的姿势,确保得到足够的安全空间。

十几个男人站在对面,以墙角为核心,围成密不透风的圈。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邪恶与yín欲,冷漠和狂暴的目光。

当然,也有几个人面带怜悯,脸上的表情充满愤怒。

杜天豪一直没有加入战斗。他已经认出韩莹就是那天在超市里遇到的女孩,也很想恳求胡赫将其放掉。然而,那颗被胡赫抓在手里正在啃食物老宋的丧尸脑袋,使他感到本能的畏惧————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想要让他们良心发现做出某种善举,根本就不可能。

他只能踩着别人的脚印走进小楼。在这个时候,任何质疑或者反对的声音,都会招致围杀。

廖秋和胖子也一样。

很多人在嘻嘻哈哈地怪笑。堆放在大厅里的米、面袋子和罐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所有饥饿的眼睛。水龙头被拧至最大,暴徒们围在水池前轮流狂饮。他们肆意掠夺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拉开橱柜嚼吃凉透的馒头和冷粥,争抢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在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里乱窜,仿佛一群刚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

围住里李晓梅的圈子越来越密集。由于是夏天,她的衣裳很薄,罩衫上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诱人的凸点,因为刚刚给婴儿喂过奶的缘故,周围渗开一小片潮湿的水渍。这对想要肆虐的暴徒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刺激与诱惑。他们肆无忌惮地哄笑着,谈论着,只是畏于对方手里的枪,谁也没有朝前迈步,也没有人后退。

与韩莹最初的想法一样,李晓梅此刻也不敢开枪。“杀人偿命”、“法治社会”、“坐牢”之类的字句,在脑海里不断盘旋。她觉得抬枪的右手越来越沉,随时可能坠下,只能用力咬紧下唇,让疼痛刺激神经保持清醒。

一个站在圈外的壮汉大声撺掇:“大伙儿一起上,这婆娘绝对不敢乱动。”

旁边立刻爆发出反对:“行啊!那你先来,你冲在前面挡子弹。”

壮汉脸上明显有些畏缩,却仍要做出一副表现的样子,恼怒地咆哮:“一起上她才不敢动。这女人长得不错,小孩子也很嫩。妈了个逼的,在健身房里呆了那么多天,老子必须弄几块鲜肉吃吃。”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像针一样深深扎进杜天豪的心脏,无比刺耳,如同汽油一样让怒火燃烧得越来越旺。

“够了————”

他从人群里挤出来,挥舞着粗大的棍棒,像山一样挡在李晓梅面前,冲着完全丧失理智的暴徒狂吼:“看清楚,这只是个女人,是个孩子。你们这帮混蛋就那么下得了手?滚,都***给我滚————”廖秋和胖子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担忧,也有些畏惧,犹豫片刻,还是走到杜天豪身边站住,背对着缩在墙角的女人,形成一个防护圈。

喧嚣的人群渐渐变得沉默,又慢慢分开足够的宽度,露出胡赫与钩子等一干手下的身影。

“你想干什么?想当英雄?”

胡赫拎着原本属于老宋的突击步枪,yīn森森的目光顺序扫过三个人,最后停留在居中的杜天豪身上:“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让开,这里的东西也有你的一份儿。”

杜天豪眼角微微抽搐着,与对面的人怒目相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那些恐怖的丧尸?

他只知道自己是人,不是野兽,也不是任由别人驱使的狗。

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不论生死。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闷。有人畏缩,也有人跃跃欲试,还有人眼睛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当冲动与亢奋过后,冷静下来的头脑都会重新思考。

胡赫清楚地感觉到这种变化。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浪费口舌。

他眼里掠过一丝狰狞,后退一步,朝前重重挥下胳膊:“宰了他————”

旁边,钩子等一干手下会意地点了点头,不由分说抡起棍棒,从不同角度扑向挡在面前的三个人。

杜天豪几乎同时发出咆哮。低沉原始的吼声,高大强壮的体格,使他看上去如同狂怒的巨猿。他迎着胡赫所在的位置冲去,拼命挥舞着手上粗大的木棒,把挡在面前的人一个个扫翻。但更多的武器也从其它位置招呼过来。他感到左肩挨了很重的一棍,右腹被某种尖锐的硬物刺中。最后,踝骨被一把横扫过来的椅子砸中,他失重般栽倒在地,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电线当即套上脖子,反绕一圈勒紧。

他很勇敢,也很强壮,却终究不是无敌的超人。

呼吸很困难,肺部的空气正在急剧减少,杜天豪眼前出现一片片黑晕。他用双手扣紧已经勒进肉里的电线,艰难地转过头,看见廖秋被几个人按翻,在无数双脚的践踏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至于胖子他的脑袋被杠铃完全砸瘪,眼睛以极其诡异的方式嵌进鼻梁,整个侧脸与地面齐平。乍看上去,就像一张贴地而烙的厚厚肉饼。

血沫不断从杜天豪嘴角涌出,他抬起头,哀求地看着胡赫,微弱地说:“求求你,放了她那只是个孩子。”

钩子狞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从健身馆带出来的杠铃。他刚才就是用这东西把胖子活活砸死,铅黑色的金属圆块表面,还挂着半截破烂的舌头。

“砰————”

房间里响起了的巨大枪声,随即空气里迅速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脱膛而出的九毫米弹头呼啸着钻进钩子前xiōng,把他当场打得倒仰出好几米远,再也无法爬起。

“谁再敢上前一步,我,我就杀了他————”

几缕长发从李晓梅额前垂下,让那双充满怒意和惊惧的眼睛变得狰狞凶狠。她喉咙里发出狼一样的低喝,眼眶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也许是察觉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恨意,襁褓里熟睡的婴儿忽然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群瑟缩发抖的男人,非常怪异,也令人无法理解地“格格格”笑了起来。

第二十节 发狂

跳下车,走进小楼的全过程,苏浩都保持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冷静和高速。

留在外面看守的人只有四个。他直接捏断了正在撕裂韩莹衣服的暴徒喉咙,用m500打爆另外三个人的脑袋。

欣研抓住啃咬老宋肩膀的丧尸头颅,扔在地上,反手一斧劈成两半。

韩晶抱起自己的妹妹,怒不可遏地寻找可供杀戮与泄愤的目标。

远处,陶源的身影正在迅速接近。他听到枪声就不顾一切的赶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苏浩领头,几个人从门口冲进小楼的时候,正好看见钩子中枪从人群中间倒飞出来,也听见李晓梅的怒吼,还有婴儿的笑声。

陶源扣动手中突击步枪扳机的瞬间,苏浩已经开始朝前移动。

他握着匕首,鬼魅般地游移到人群最外侧的暴徒身后,干脆利落地割断喉管。不等满目愕然的尸体倒地,锋利的刀刃又迅速掠过另外一个人的相同部位。

欣研和韩晶双手握枪,分别占据了房门两侧的有利位置,朝眼前的陌生人射击。一个又一个目标进入准星,又逐一惨叫着倒下。死者和濒死者在地面翻滚,暴徒的数量在迅速减少。此前从未杀过人的两个女孩面色苍白,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平静,握枪的手也丝毫没有颤抖。

她们第一次杀人。

但她们的心已经变得冰冷如坚石,手段如迅雷yīn火,强悍狠辣,无所不为。

“杀光他们!一个也不要留————”

陶源怒吼着冲进人群扫射,枪口吞吐着火舌,把他写满仇恨的面孔映得一片赤红。飞射的子弹钻进暴徒身体,溅起无数血花,人们痛哭哀求,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奔跑。也有些悍不畏死的家伙躲在暗处,想要趁乱冲出去抢夺武器,却被守在旁边的欣研射中要害,当场横死。

不需要任何证据澄清事实,绑在外面的老宋和韩莹足以说明问题。

苏浩杀戮的速度不比陶源慢。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动作,感觉就像一阵风从旁边掠过,刀锋轻而易举划开肌肉,把内脏搅得稀烂。他们根本无法对抗超越普通人的三阶力量,眼睁睁看着刀子砍断胳膊,切下双腿,或者干脆抹过颈部,切下整颗头颅。

没有人可以逃脱,也无人能够藏匿。小楼是幸存者的家,他们对这里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如果不是此前的疏忽和善良被对方利用,暴徒们根本不可能攻破防线。现在,他们必须以死亡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硝烟和血腥弥漫了整幢小楼。

陶源冲到妻子身边,从她怀里接过婴儿,珍宝般紧紧抱住,用满是汗水的额头轻抚那双柔嫩的小手。

欣研和韩晶互为掩护,在倒地的暴徒群中来回搜寻。前者握枪瞄准目标,后者拎着斧头,狠狠砍断那些没有死透家伙的脖子。

苏浩抓起一具尚在抽搐的尸体,在对方的衣服上来回擦干净匕首,大步走到胡赫面前,盯着那张勉强挤出恐惧笑意的脸看了几秒钟,从后腰摸出手枪,抵住对方前额。

李晓梅手里的枪一直瞄准他的眉心。也正因为如此,胡赫在众多暴徒里显得尤为另类————他双手高举,双膝跪倒在地。身边的死亡和混乱近在咫尺,不断有血肉喷溅在身上,使他看上去像个死人,实际却还活着。

反抗和逃亡者是狙杀的第一目标。没有武器的降者,往往能活到最后。

李晓梅控制着剧烈起伏的情绪,指了指躺在血泊里的杜天豪和廖秋,说:“他们是好人。救救了我。”

韩晶立刻扯开套在杜天豪脖子上的电线。

他的脸已经呈暗蓝色,颈动脉上摸不到脉动。见状,苏浩抡起拳头重重击打他的xiōng部,扒开嘴唇做人工呼吸,再用掌心连续按压xiōng部。终于,被阻断的咽喉沉重地喘了口气,开始呼吸。

他扳过杜天豪的脸,用手指抬住下巴,使气管保持畅通。逐渐恢复的杜天豪茫然地看着他,又偏过头,注视着被埋在血肉脑浆深处的廖秋,确定对方还活着,看见欣研把他扶到墙边坐下,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另外的方向。

胖子身上到处都是脚印,血迹斑斑,死状凄惨。

胡赫的目光一直在追随苏浩。

连日的观察,以及此刻的表现,使他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幸存者群体的首领。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想要解释此前的举动,为自己脱罪,却发现大脑仿佛被灌注了大量水泥,彻底凝固。

苏浩平静地看着他,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怜悯或者犹豫,惟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不等胡赫把话说完,韩晶已经如母兽般怒吼着,抡起枪托,把他狠狠砸翻。

“住手————”

苏浩冲过去将她拦腰抱住,把手指插进扳机后面,不让韩晶射击,用沉稳平静的语调说:“相信我,再让他活几个钟头。”

韩晶面目凶狠地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咆哮:“他必须死!必须死!”

苏浩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面色惨白的胡赫,点了点头

一切都平静下来。

欣研和陶源从附近弄来几辆车,把所有尸体搬进车厢,运到距离小楼几公里外的远处,连车带尸全部扔掉。它们很快就会腐烂,很臭,会招来大量丧尸和蚊蝇,必须尽快处理。

韩晶从厨房接出水管,冲刷着布满血污的地面。在未来的一段时间,这里仍然还是他们的居所。

李晓梅在客房里照顾受伤的韩莹,苏浩扶着老宋走进一楼特意腾出来的空房,关上门。

肩膀被丧尸咬伤的部位已经变成灰色。破烂的皮肉组织带有些许绿脓,皮肤向后退缩开来,肌健有脱落的迹象。看上去就像大面积溃烂造成的病菌感染,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病毒正随着血液扩散到全身。

“我没救了我见过这种伤口,那些被咬过的人都会变异。”

老宋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眼神也有些散乱。他忽然想起那个差一点儿就跟自己结婚,却被自己砍掉脑袋的退休女教师。

苏浩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但心底却蕴含着随时可能爆炸的狂怒。

他不喜欢杀戮。

他一直觉得,自己选择的时空降落点,是道德与规则的框架下的文明时代。这里可以找到朋友,这里的人们存有良知。他们热情而善良,虽然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措手不及,却尚未泯灭最根本的人性。

就像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那朵雏菊,美丽,淡雅,脆弱,却保留着最清纯的颜色,成为最深刻的记忆。

然而,他低估了环境对人性的破坏和影响。在死亡威胁面前,道德秩序金字塔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轻轻一触,即刻崩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老宋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瓶从外面商店里弄回来的高度白酒,用力旋开瓶盖,仰脖灌了一大口,喷吐着浓烈的酒气,声音嘶哑地说:“我已经活够了。呵呵我从没想过什么长命百岁,那种事情不适合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都说越老越成精,但我还是那么蠢。居然没有看穿那女人是个诱饵,否则,那些混蛋也不可能冲进来老子站在楼上,完全可以一枪一个。”

苏浩倚靠在墙边,双手交叉抱在xiōng前。他紧抿着嘴唇,低头默默注视着老人肩膀上逐渐变黑的伤口。

在未来,他见过无数种死亡方式。但最悲痛,也是最令人绝望的,莫过于看着重伤的同伴在自己眼前渐渐终止呼吸。

丧尸的咬伤并不致命,病毒却可以通过血液传播寄生在感染者体内。从未来出发的时候,苏浩准备了很多免疫药剂。时空乱流吞没了其中大半部分,只给他留下最后一支。

这种药剂在未来世界非常普遍,就像文明时代的感冒药一样毫不为奇。现在,苏浩却宁愿用十年的生命去交换。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也有感情,也有属于人类的正常思维。小楼虽小,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早已演变为家庭。

他靠着墙,身体顺着墙壁慢慢下滑,最后瘫坐在地面上。苏浩低着头,把脸深埋在双手中间。人为制造的黑暗驱散了光明,却无法带走心底最深处的彷徨,还有悲哀。

他救不了这个老人,无能为力。

“我我还剩下多久?”

老宋又灌了一口白酒,醉醺醺地问:“一个小时?三十分钟?被那些怪物咬过会变,会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不断有血沫从嘴角涌出。那或许不是真正的血,其中也掺杂着酒精和唾液。它们顺着下颌滴淌,湿透了衣服前襟。

“出去吧!你不该呆在这儿。”

老宋脸上的皱纹显得越发密集,因为过于用力,脸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着。他虚抬着眼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缺了你可不行。我这辈子运气不错,遇到的都是好人。小陶、那两个丫头他们都需要你的帮助,用不着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苏浩腰间的手枪,长长呼了口气:“给我留颗子弹。这种死法应该很痛快。我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

艰难地说完这些,体力接近干涸的老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将头低垂着,仿佛是陷入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苏浩静静地坐着,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无数画面。他抛弃了其中无用的感情和理智,疯狂搜寻着所有与“免疫药剂”这几个字有关的信息。这是意识回流,也是对现实世界的补充。他想要挽救这个老人的性命,但希望很渺茫,几乎等于零。

他不知道免疫药剂的配方。这种东西在未来世界虽然普通,生产流程却被军方牢牢把持。哪怕豪门贵爵,也根本无法参入其中。

忽然,他从地板上猛然站起,大步走到老宋身前,蹲下,抽出匕首,对准左腕狠狠划下,一条鲜红明亮的血线顿时从皮肤中间显现出来,迅速拓宽,变成小溪般的血流。

老人眼里满是疑惑。

“张开嘴,喝下去。”

苏浩把滴血的手腕伸到老人嘴边,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多喝点儿,动作要快。”

他注射过免疫药剂,拥有对病毒的抗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最好的“药”。病毒随时都在发生变化,细胞自身强化与病毒变异是两个互为矛盾的存在。就好像某个癌症患者被治愈,然而他的血液永远不可能对其他人产生效果。人类个体的细胞和基因具有共性和唯一性,适用于自身的有力因素,不可能适用于其他人。

用血治病这种事情非常荒谬,甚至要比远古时代胜利者吃掉敌人尸体而获得勇气的概念更为荒唐。但从理论上看,多少带有一点点可行性。 苏浩的身体,是集中了能够收集到所有优秀人类基因的复制品。他的细胞结构很独特,也产生了某些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异。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自愈”。据他所知,这种事情从未在强化人身上出现过。

既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也就意味着细胞或者病毒的演化方向有所偏移。他没有研究设备,无法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全面检测。但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尝试着用这种被无数生物权威和医学专家斥为谬论的观点,去挽救老宋的生命。

酒精发挥的效果,远比血液迅速。很快,老宋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麻醉,或者说是困顿,消磨了体内最后的精力。他睡得很熟,连苏浩用绳索将自己手脚捆绑都毫无知觉,鼻孔里发出有节奏的鼾声

夜风,有些冷。

苏浩驾着车,在夜幕掩护下连续穿过几个街区,来到一条幽深的“丁”字路口附近。

他搜索过这一带,对周边情况非常熟悉。从交通主干道上延伸出来的岔路,通往一个原本人口密集的居住区。那里没有活人,只有遍地的死人残骸在发臭腐烂,以及数以千计的庞大尸群。

丧尸是一种非常古怪的生物。它可能仍然保留着生前的部分残留意识,也拥有群聚的特性。这里虽然没有食物,它们却在本能意识的诱导下,依旧在曾经的住所附近徘徊。也许,在它们所剩不多的主动思维深处,仍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对曾经生活的短暂画面。

苏浩没有熄火,直接走出驾驶室,掀开紧闭的车尾箱,拎出被捆绑成粽子一般的胡赫,重重扔在地上。

他用匕首割断绳索,把半死不活的囚徒放了出来,却没有松开从背后紧紧捆住双手的铁丝。

胡赫大口喘息着,让肺部尽量吸入足够过的空气。车尾箱空间狭窄,他差一点儿没被活活憋死。

“为为什么来这儿?”

对于这座城市,胡赫比苏浩更熟悉。他当然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却不知道街道深处隐藏着大量丧尸。

他本能地感到畏惧。产生这种心理其实并不奇怪————他杀了很多人,也差一点儿占领银行小楼。如果不是在预料中本该被丧尸当做点心啃光的苏浩等人突然出现,胡赫早就已经躺在小楼客房里最舒适的床上,肆意玩弄被打成重伤的韩莹。

苏浩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这让胡赫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尊无生命的雕塑。

他从车厢里拿出一根两端磨尖的钢筋,抓起胡赫的衣领,连拖带拽走到马路中央,站住,以令人吃惊的力量,把钢筋硬生生地插进地面。

胡赫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苏浩的每一个动作。

巨大而本能的恐惧已经彻底控制了他的身体。

他不是傻瓜,虽然猜不出苏浩的用意,但他明白对方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他感觉空气几乎凝固,脑子里一片空白,求生的意志瞬间成为贯穿脑海的唯一思维。他不断地挣扎,用能够想到的各种字句哀求,甚至像狗一样跪在地上,伸出舌头去舔苏浩的鞋尖这些动作没有收到丝毫效果,那个英俊年轻的男人依然冷漠,用野兽猎食般的森冷目光注视自己。

苏浩非常谨慎。

之所以没有在几小时前当场杀死胡赫,是因为他怀疑对方的身份。详细审问之后,确定胡赫与自己原来的时空没有任何联系,这才将其带过来。

小楼里刚刚打扫干净,血水会污染环境,尸体会招来更多的丧尸,也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远一些的地方干掉他,一了百了。

第二十一节冷清

“别杀我求求你。”

胡赫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话。他脸上满是泪水,鼻涕沿着上唇直接流进嘴里。最终,死亡的压力终于让他挣脱了恐惧的束缚。他狂吼着,丝毫被反绑的双手,腿脚突然迸出庞沛的力量,以超惊人的冲刺速度,转身朝着远处的街道亡命奔跑。

身体刚刚离地跃出,他忽然感觉失去重量,被一股巨力揪住后领倒拖回来。

苏浩将逃跑的囚犯狠狠甩在地面,抓起事先准备好的消防斧,对准胡赫强壮的左腿用力砍下。

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破了黑夜覆盖下的沉静。游荡在街道深处的饥饿丧尸迅速捕捉到声音来源,朝着路口缓慢走来。

躺在血泊的断腿仍在不停地抽搐,它似乎是被分切下来的另外一个生命。胡赫抱住伤口不要命地哀嚎,在地面上来回翻滚。苏浩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眼眸深处释放出冰冷,还有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回,如果暴徒们冲进小楼的时间更早一些,如果那将会变成何等凄惨的场景?

李晓梅被几十个暴徒的jīng液活活淹死?

还是襁褓里的婴儿被煮进锅里熬成浓汤?

这绝不是臆想,而是完全可能变成真实的残酷。

他见过。

也经历过。

很幸运,他活了下来。

想到这里,苏浩忍不住浑身颤抖。他沉默着走到胡赫跟前,左手按住对方咽喉,右手抽出刀子,在腹部划出一道斜长的破口。在胡赫绝望且恐惧的目光注视下,他从伤口里抓出一截肠子,像麻绳一样慢慢拖出,从钉在地面上的钢筋顶端穿过,一直抹到最底。

“你你不是人,不是人你,你是鬼,是妖怪————”

胡赫感觉肚子疼得厉害,他很想爬到钢筋那里取回自己的肠子。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转过身,用双手攀住地面,不断嚎叫着,艰难的向街道另外一端爬去。

他不敢过去————他不知道苏浩还会用什么恐怖的方法折磨自己,本能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些。就像被屠夫砍掉后腿的猪,不会反抗,只会惨叫着爬进猪圈角落,躲得越远越好。

黑夜里的丧尸脚步声变得沉重而清晰,一张张丑陋腐烂的面孔出现在月光下,它们成群结队,身旁和头顶盘旋着蚊蝇,涌向浑身发冷,意识逐渐模糊的胡赫

清晨,下起了小雨。

小楼里的气氛比平时显得沉闷,人们也更加忙碌。

陶源代替老宋在天台负责警戒,李晓梅背着婴儿,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韩莹的腿脚经过处理,绑上了夹板,无法动弹。包括吃饭在内的所有生理活动,只能在韩晶的帮助下进行。

其余的人围坐在大厅的餐桌旁边,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杜天豪掰开热气腾腾的馒头,用筷子挑起一块油腐rǔ,均匀抹在断面上,合拢,带着难以言语的舒服和期待,狠狠咬了一大口。

他整整吃了两个多星期的方便面和饼干,比起在健身馆里的时候,现在可以算是非常幸福。

能够活下来,的确算是个奇迹————如果昨天苏浩的急救再延迟几分钟,他也许就被活活憋死。相比之下,身上的其它伤口要轻微得多。

“你好,在超市的时候,我们我们见过。”

杜天豪尽量寻找合适的字句表达内心的感激,从嘴里说出的话却刻板生硬,结结巴巴。他不善于交流,只能隔着桌子,朝对面伸出右手。

苏浩放下刚喝了一半的粥碗,平静地注视着对面这个体格魁梧的壮汉。沉默了大约二十多秒,他忽然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用力握住对面的那只手。

“我们都得谢谢你。欢迎加入!”

餐桌上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

“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廖秋光着上身,xiōng口斜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捂着肋骨断裂的部位,缓慢沉重地说:“我不知道是你们在这儿。否则我们会尽力阻止。”

“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谢谢你们。”

李晓梅端着一碗拌好的咸菜走了过来,柔声道:“说实话,当时我很害怕。虽然手里有枪,却完全忘了该怎么用。很抱歉你的朋友没能活过来。”

她指的是胖子。

他死得很惨,面目全非。

气氛再次变得沉默。

“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必须相信自己,相信彼此。因为我们是朋友。”

最后几个字,苏浩特别加重了语气。在这种时候,他只能用这些话来鼓励还活着的人。

一直柔软微凉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渐渐握紧。

是欣研。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里有些忧郁,也有着苏浩无法看穿的期待

下午三点二十六分,苏浩推开了老宋房间的门。

他没有死,也没有变成丧尸。

“嘿!把我解开,我还没死。这样很难受,水我要喝水。”

他一直在喋喋不休,扭动身体叫嚷着颈部发麻,身体酸痛。当苏浩用最快速度解开绳索,欣研也从楼下端来净水的时候,刚刚坐起的老人却身体陡然僵硬,重重躺翻在床上。

老宋的额头很烫,身体像一团燃烧的火。温度计一量,体温高达三十九度。

苏浩勉强算是半个医生。他用冷水和酒精擦身为老宋降温,又注射了一部分抗生素。来来回回反复折腾,到了晚上八点多钟,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窗外的月光很冷清,远处仍然传来令人心悸的尸嚎。

老宋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正渐渐一片黑暗的世界。那双被皱纹包裹,有些浑浊却不失精明的眼睛中,隐隐释放出忧郁和深沉目光。

“真想不到,我居然还活着。”

苏浩微笑着,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一口,递了过去。

老人接住香烟,没有抽,转过头,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说:“我看过一部叫做《暮光之城》的电影。你和里面的吸血鬼长得很像。唯一的区别,你的皮肤是黄颜色,那些家伙却很白,像没用过的卫生巾。”

他努力找出一个明显不合适的词用作对比。

听起来很好笑,苏浩却毫无反应。他又摸出一支烟,点燃,用力抽着,喷吐烟雾。

老宋的眼睛里,渐渐渗出酸咸的泪。

“她十几年前就没了老伴儿,本想再找一个,但女儿一直反对。我们是跳广场舞的时候认识的。她老说我笨,我也总是踩她的脚。我们一起上街买菜,我做的甜藠头和泡萝卜她很喜欢吃。那天约了人在家里打麻将,我在厨房里倒茶水,她和朋友在客厅里聊天。听见有人叫救命,跑出来一看,她把人家按在沙发上,已经啃光了半个脑袋。我害怕极了,把厨房门反锁。她变得越来越凶,从死人身上拽下胳膊,像酱猪蹄一样乱啃我从没见过她一次吃下那么多的肉,我朋友几乎被她全部吃光。她的肚子像气球一样鼓,里面都是肉,肚皮胀得很薄,连衣服都被撑破。她躺在沙发上喘气,我怕得要死,打电话也没人接,楼下到处都吃人的疯子。没办法,我打开门出去,她可能是吃得太饱站不起来,眼睛里却闪着红光。我只能用菜刀砍掉她的脑袋,那些肉呜呜那些还没有消化的肉,从喉咙里全部喷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会这样,呜呜我,我想她,想她啊”

老宋的叙述语无伦次,苏浩一根接一根默默抽着烟。老人断断续续的抽泣,痛苦悲凉的呜咽声,在夜空里传得很远

当破晓朝阳从夜幕背后窥探大地的时候,苏浩已经站在窗前,注视着远处参差不齐的冰冷建筑。

强化人的生理机能比普通人发达。正常情况下,睡眠时间会随着强化等级提升而逐步缩减。以苏浩目前第三阶段的强化体质为例,大约只需要四至五个小时。

推开房门,走进楼下的餐厅,给电磁炉插上电源,放上装有冷粥和馒头的两用蒸锅。做完这些,他走到大厅中央的空处,开始活动身体。

从很小的时候,苏浩就在基地市里生活。那里有高大厚重的城墙,各种物资和设备也很齐全。当然,这一切不会白白供给,也不可能让居住者免费无偿使用。想要得到保护和食物,就必须付出相应的报酬。

和文明时代一样,在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男人必须参加战斗。女人如果足够漂亮,可以付出身体。如果你需要供养更多的人,也就意味着必须向基地管理者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同样,一旦你拿不出等价交换的东西,那么只能被赶出城市,在野外流浪。

现在,已经是病毒爆发后的第三个星期。道德与法律的影响正在逐步淡化。用不了多久,这两个在未来书籍里代表美好和文明的光辉词语,将被扔进垃圾堆,蒙上厚厚的灰尘。

八点钟,幸存者们齐聚在一楼大厅。老宋恢复得很快,精神状态也不错。

人们围坐在一起,吃着自己的一份早餐,偶尔互相交换个眼神,也会有几句无关疼痒的玩笑。他们都尽量避开“死亡”和“伤痛”之类的话题,也心照不宣没有对刚刚过去的暴徒围攻发表意见。这种谦让和善意使房间里充满热烈祥和,也让李晓梅怀里的婴儿渐渐成为谈论核心,得到无数话语的赞美。

“我们必须加快在城外修建驻地的速度。”

苏浩打断了人们的谈论,使气氛重新变得严肃:“重型机械、车辆、建筑材料这些东西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寻找、收集。按照原来制订的计划,我们至少应该在冬天来临以前,完成新驻地的混凝土基础浇灌工作。”

“材料和物资都不成问题。现在整个城市都没有人对这些东西进行管理,把它们收集归拢并不困难。”

陶源抚摸着儿子的额头,皱着眉说:“问题是,我们的人很少,要在短期内完成工作的确有些困难。抽调太多人手,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意外,恐怕”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变得更强————”

苏浩环视了一圈众人,用不可置疑的口气说:“从今天开始,再继续两周射击与格斗训练。记住,你们并不孤独,我们是一个整体。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妻子、孩子、丈夫、姐妹、朋友想要保护他们,自己就必须变得更强。”

杜天豪和廖秋两个人加入训练,无疑会加剧弹药的消耗。八百、一千,甚至更多。但苏浩必须这样做————与其让他们在战斗中胡乱开枪浪费子弹,不如提前进行训练。熟手和生手之间有着难以比及的区别。身边的同伴越强,对自己的帮助就越大。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八支形状类似安瓿的胶管摆在桌上。透过的聚酯材料制成的管壁,可以看见里面晃动着颜色微红的液体。

“每人一份,把它们喝掉。”

欣研伸手拈起一支,对着窗外射进的阳光仔细端详,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种药。”

老宋适时的插进话来,和蔼地说:“它能让你对丧尸产生免疫。如果被咬,不会感染变异。喏,就像我这样。”

说着,老人解开衣领,偏过头,露出被丧尸咬过的肩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边缘部位长出淡淡的粉红色新皮。没有发皱,也没有干枯,一切都如同正常人般健康。

他不会说穿这其实就是苏浩的血。因为这听起来的确很怪异。人们可以接受输血的概念,却无法尝试把别人的血直接喝下之类的事情。

“你从哪儿搞到的这东西?”

陶源的表情同样充满好奇。

“我尝试着把几种抗生素进行混合,再添加一部分特种蛋白。当然,每个人的生理情况都不一样,它可能不会对所有人都管用,药效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不管怎么样,很值得试试。”

苏浩说话的语调很诚恳,也非常认真。

前半段话当然属于编造,后半段却是他脑子里的真实想法。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血是否对所有人都产生相同的效果。

不过,就目前来看,老宋还活着,没有变异

路边,绿化带里的灌木被刨开,松软的红土层中央挖出一米多深的坑。杜天豪和廖秋抱着用塑料布裹紧的胖子,缓缓放入坑底。

除了在小楼天台警戒的韩晶,所有人都站在马路上,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尸坑渐渐被泥土覆盖,堆平,变成一个尖锥形的小丘。最后,杜天豪在坟前用力插上一块写有胖子姓名的木牌。

陶源和李晓梅夫妇抱着孩子站在墓前,神情肃穆地鞠了三个躬。

杜天豪走到苏浩面前,长呼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地说:“关于你的计划,我有个建议。嗯我们缺少人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接受其他人加入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呆的地方,还有一些人。胡赫已经死了,而他们不完全是坏人。”

苏浩看出这个粗豪男人内心的局促,他淡淡地笑了,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认真地点了点头

健身馆的大门依然紧锁着。

大厅空旷无人,木质地板上散落着食品包装袋和空饮料瓶。布满脚印的软垫被扔得到处都是,四周屋角残留着深黄色的尿痕,散发出浓烈呛鼻的臭味。连接二楼的隔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还夹杂着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和呻吟。

两个浑身***壮汉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双眼微闭。他们双腿分开,面前各自跪着一个同样***女人,用最肮脏,也是最令男人享受的方式为他们服务。

胡赫没有带走所有人,他留下两名心腹作为看守。至于女人除了当做丧尸幼儿被杀掉的那些,还剩下七个。她们有着相同的特点————都很年轻,很漂亮。

用美女去喂丧尸,真的很浪费。

曹蕊双手杵着地,机械地上下耸动头颅。她偶尔会抬起眼皮飞瞟椅子上的男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很爽,很舒畅,丝毫没有想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胡赫离开的当天,所有剩下的女人,都成为他们的玩物。(

第二十二节女人

食物和水,是控制女人们绝对服从的根本。

两个男人毫不担心这群软弱胆小的女囚。

他们的体格与力气女人们望尘莫及,长时间半饥半饱的生活,不断消磨着女人所剩不多的精力。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件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用皮带抽,用拳头砸,用烟头烙,用能够想到最卑鄙下流的手段反复折磨两名留守者已经习惯看到女人们战战兢兢的样子。

他们确信:自己是狼,她们只是一群不会反抗的胆怯绵羊。

***呻吟在房间里回荡着,没有参与“服务”的女人畏缩在墙角,相互簇拥,用紧张恐慌的眼睛看着他们。

她们站立的位置距离椅子很近,这个角度位于留守者视线的死角,听得见她们哭泣,却看不到她们的动作。

曹蕊感觉自己下身正流出某种粘稠的液体。这不是例假,而是行房次数太多导致的病症————连喝得水都不够,根本谈不上什么清洁。很痒,很痛,但更多的,是占据整个脑海,无比强烈而疯狂的杀意。

是的,我要杀,杀了他们————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从胡赫带人离开的那天开始,曹蕊就偷偷在剩余的女人当中不断游说。面临死亡威胁和蹂躏现实的惨状,把所有人紧紧维系起来。她们表现的更胆小怕事,服侍男人也更为尽心,甚至开始主动争宠。

“对!就这样,我很满意继续今天的晚餐,可以多给你们一个罐头。”

一名壮汉很是舒服地嘟囔着,沉浸在迷乱**中的他根本没有注意————曹蕊和另外一个女人迅速交换着眼色,她们微微抬起胳膊,朝分散在四周的其他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咬肌陡然发力,两排森冷的牙齿重重合拢,把坚硬的棍状物从男人身上狠狠咬断。

“啊————”

他们猛然瞪圆双眼,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胯下喷出浓密的血泉,浑身上下所有神经彻底麻木。感觉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全部血液都以无法抑制的速度向外喷涌,大脑一片空白,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的声音好像在哭,身体也不受控制的从椅子上滚落,双手紧紧捂住伤口,绝望恐惧的来回乱扭。

畏缩在墙角的女人们一拥而上,把两张椅子翻倒,用粗硬的椅腿横压在男人脖子上。几个人一起发力,男人颈部如同橡皮般迅速瘪缩了近半的厚度。他们的眼睛几乎凸出眶外,伸长舌头,双手松开伤口,在空中和左右乱抓。剧痛、窒息、愤怒和狂暴,使他们想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这些女人。但想法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远,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僵硬着躺在地面,再也无法动弹。

女人们依然压住椅子,丝毫不肯放松。大量的血从男人尸身下面流淌出来,渗透了地板。

“噗————”

目露凶光的曹蕊,从口中吐出一块淋漓的血肉,那赫然是被活活咬断的男人生殖器。她快步走出房间,冲下楼梯,在大厅里找到一颗生锈的铅球,艰难地抱回楼上,对准已经没有呼吸的男人脑袋狠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散溅开的血肉到处都是,没有人制止她疯狂残忍的行为,每一双眼睛里都流露出释然和紧张两种矛盾目光————她们担心对手还没有死,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被蹂躏的命运。

把完整的人头砸成肉泥,这听起来的确很恐怖。女人们交替着,带血的铅球在一双双手里轮回,直至地板上多了两摊面目全非的碎肉烂骨,她们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相互搀扶着爬起,摇摇晃晃走向储藏食物和水的柜子

苏浩等人用斧头砸碎健身馆一楼门锁的时候,曹蕊正努力嚼着一块刚刚塞进嘴里的梳打饼干。

楼下传来的巨大响动,使楼上的女人们一阵惊慌。她们迅速抓起各种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冲下楼梯。

“哐啷————”

轰然砸开的房门带起一阵飞灰,杜天豪一脚蹬开挡住门框的立柜,带着苏浩和欣研走进大厅。看清眼前的形势后,几个人愕然怔住,就连杜天豪握在手里的斧头也差一点儿滑落在地。

七个肮脏不堪,浑身***女人,紧握着标枪、铅球、椅子,像受伤的狼一样站在对面。

她们并不觉得羞耻。衣服这种东西已经随着曾经噩梦般的屈辱磨难被遗忘。女人们嘴边都沾着食物碎屑,有饼干,也有干硬的方便面,她们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嘴里还在不停咀嚼着尚未咽下的食物。位置靠后的几个人微微有些颤抖,腿脚和手上到处是血。不是她们的,而是来自那楼上那两具早已死硬的尸体。

“你们你们怎么会这样?”

杜天豪失声叫了起来,难以置信的连连摇头。

没有人回答,七双眼睛里透出拼死也要反抗的冰冷和凶残。她们眼里的火焰燃烧得越发猛烈,感觉根本不像是人类,而是一群凶狠狰狞的野兽。

“等等,我们,我们没有恶意————”

就在曹蕊正准备抡起标枪扑向杜天豪的一刹那,欣研非常及时地朝前走了两步。她满面震惊地看着这些女人,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紧张、愤怒,也警惕地说:“请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曹蕊凶狠的脸色略微有些缓和————欣研的性别让她感到意外。她握紧标枪,谨慎地后退半步,用审视戒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三个陌生人。

他们的态度很友善,不像是坏人。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闪现,立刻被曹蕊狠狠掐灭。

哼!看起来不像坏人的家伙多了。比如胡赫,他就无数次对自己献过殷勤,主动为自己洗车,然而

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画面,让曹蕊的眼睛顿时一片血红。她用力磨着牙,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对比着双方人数、武器和力量的综合优势她原本不擅长这些,可是为了活命,为了不再忍受蹂躏,她强迫自己被无数男人强暴的时候,学会计算,学会观察。

“滚滚出去!”

这些人很强,他们手里有枪。

不过,这并不是曹蕊没有动手的真正原因。

她看到了欣研身上的警用防弹衣。这让她紧张得几乎随时可能崩断的神经略微有所松缓。“警察”这两个字,使潜意识产生了对方可以信任的念头。尽管这种概念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

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欣研也是女人。这多少消除了一部分敌意。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值得相信。

曹蕊相信过胡赫,那个男人和他的手下几乎活活把自己玩死。

想到这里,她猛然觉得脸上如同烧起了火,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涌上头部,血丝瞬间布满眼眶,不顾一切失声尖叫起来:“出去!你们全都出去!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不想死,就滚远一点————”

苏浩安静地站着,迎着曹蕊刻骨如刀的目光,视线没有分毫动摇。他看到了这些女人毫不掩饰的凶狠和愤怒,也看到她们眼眸深处想要隐藏的惊慌和畏惧。虽然不知道在这间散发着恶臭的健身馆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很清楚在社会秩序崩溃的情况下,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会有着什么样的悲惨遭遇。

沉默了片刻,从另外一个时空带过来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浩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们这就走。”

他从杜天豪手里拿过消防斧,又从欣研手里要过猎刀,把两件武器归拢,摆在脚下。

这些女人很惨。在无法取得信任的情况下,她们不会离开这里,更不可能跟自己走。

她们没有武器,外面到处都是游荡的丧尸当然,苏浩也不是毫无底线大发善心。他可以留下刀子和斧头,却永远不会送出一枝枪,一颗子弹。

杜天豪从外面车上搬进来一箱备用的纯净水,欣研从背包里取出用塑料袋包装的夹菜饭团。这些东西,原本是他们的午餐。

“沿着体育馆外面的大路一直往东,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转,遇到岔路转右,再转左,过了立交桥的那条路中段,就可以找到我们。”

说完这句话,苏浩深深地看了一眼曹蕊,转身离开。

任何煽情的词语和字句,在这种时候都不可能发挥作用。只有当愤怒与仇恨冷静下来,她们才会理智的思考问题

雨季来临了。

从天空泼洒下来的雨水没有规律可循,有时候会下一整天,地面湿漉漉的,到处都是垃圾和落叶。遗弃在街头的腐尸被泡得发胀,尸肉稀烂得就像掺水的浆糊。蚂蚁和蟑螂活动的越来越频繁,朦胧的雨幕背后经常可以看见丧尸在活动。它们可能正在洗澡,或者是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补充水分。即便是在早晨空气最清新的时候,城市上空依然弥漫着淡淡的尸臭。

这座城市的居住环境正在逐渐恶化。没有准确数字表明被病毒感染导致死亡的人类究竟有多少。苏浩也只能通过历史记载,套用未来世界的大概比率进行估算。按照这种算法,死者数量至少超过好几百万。

这仅仅只是一个城市。如果思维再放宽一些,全国、亚洲、欧洲、世界

银行小楼的大厅和走廊上,摆满了几十个盛满水的大桶和脸盆————地下水可能已经被污染,为了避免感染,幸存者们在水管上加装了滤网,每天使用的水都必须煮沸。未来世界的研究表明,寄生病毒在摄氏八十度以上的高温环境无法存活。

杜天豪从化工商店弄来了整整一车消毒剂,连同此前搞到的硫磺,全部泼洒在小楼内外,以及附近百米范围的所有街道。

做这些事情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却没有人对此抱有怨言。既然已经从恐怖的丧尸口下活了下来,那么谁也不希望死得不明不白。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电视图像永远是密密麻麻的雪花,收音机里只能传出“沙沙”的电波忙音。

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幸存者们偶尔也会抱怨,悲观气氛会很快被对未来的希望以及各种笑话取代。他们很忙碌,彼此都在打气,正如苏浩说过的那样:“我们并不孤独,我们有家,还有朋友。”

除了制取腐菌激素和银骨,陷阱小院还兼具着猎杀与格斗训练的功能。廖秋用薄铁皮做了几对护具,在胳膊和肩膀得到保护的情况下,人们尝试着用匕首与丧尸展开近距离搏斗。这些怪物的头部和颈部仍然是要害,四散喷溅的腐肉和脏血虽然恶心,却刺激着幸存者产生愈加强烈的杀意。训练的效果非常明显,就连李晓梅这个团队里实力最弱的女人,也可以在没有旁人辅助的情况下,利用时间差和地形,独自击杀来自三个方向的丧尸。

陷阱小院每天都会产生数十具丧尸遗骸,幸存者用卡车把它们运走,扔在几公里外的一个广场上。相应的,地下金库里储存的腐菌激素越来越多,足足有数千毫升。

苏浩并不确定自己的血液是否可以在其他服用者体内产生免疫。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他不敢尝试,也不愿意让某个同伴因此丧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病毒对老宋无效,来自丧尸本体的感染,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很自然的,老宋成为小楼里第二个服用银骨的人。数量不多,只有十毫克。

“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如果有谁再像上次那个女人一样扑过来,我用一只手就能拧掉他的脑袋————”

这番话说得气势磅礴,但苏浩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在郊外射击训练场,老宋用突击步枪打下数百米外正在飞行的一只麻雀。这表明他的视觉和反应速度均大幅提高。换在以前,就算是用加装了高倍瞄准镜的巴雷特,老人也无法命中体积微小的高速运动物体。

至于力量苏浩亲眼看着老宋站在楼顶天台,抡着一只贴有“青岛啤酒”标签的空瓶,狠狠扔到数百米外的一幢大楼上,砸得粉碎。

所有证据都表明————这不再是以前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宋,他已经进化为一阶强化人。

苏浩只觉得脑子很乱,充满各种复杂的念头和情绪。震惊、高兴、疑惑、茫然

他看过未来世界的历史档案————大约病毒爆发一年后,存活下来的人类群体当中才出现了一阶强化人。这并非药物刺激产生的效果,而是从城市逃至野外的幸存者,在无数次战斗、拼杀过程中自然演变的结果。

他们的神经随时保持紧绷,很少有真正能够吃饱的时候。高强度运动的身体,激烈的消耗,时刻警惕来自附近的威胁任何研究都无法弄明白,普通人为什么会在没有服用基因药剂的情况下,因为某种契机突然变成强化人。也许是松果腺分泌的激素?或者是潜意识导致的变异。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活了下来,也变得越来越强。

老宋身上的变化,显然与自然进化无关。导致这种情况的唯一可能,就是苏浩的血。

任何猜测都没有意义。苏浩不愿意用其他人作为实验对象,他必须对自己的血液进行研究。

这需要相应的设备。

至少,要有一台精密显微镜。

除此而外,还必须解决另外一个问题。

武器

刚刚下过雨,马路两边的沟槽里蓄满积水。除了整齐排列的行道树和建筑,占据视线最多的物体,就是城市里随处可见,杂乱散落的各种无主车辆。

一辆“别克君威”的车门敞开着,驾驶座上的女人脑袋只剩下三分之一。她仰靠着,一条足节虫从她大张的嘴里爬了出来,在枯黄的牙齿中间来回逡巡。也许是因为丧尸想要追求更加新鲜肉食的缘故,她没有被吃光,xiōng前和腹部左侧的肌肉依然保持完整。被尸水浸透的xiōng罩带子已经乌黑,松垮垮的吊在锁骨与肋骨之间。她差不多已经烂透,内脏在腹腔里腐化成脓液,数以千计的蛆虫和蚂蚁在尸身上攀爬。它们各取所需,在粘液和烂肉之间寻找自己最喜欢的食物。

苏浩戴着从医药品商店里弄来的口罩,挥拳砸碎旁边一辆“力帆”轿车的窗户。伸手拔起插销,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熟练地寻找发动引擎的线路。

车窗碎裂的瞬间,车内也响起刺耳的警报。路边店铺和街道拐角,跌跌撞撞走来几头被噪音吸引,动作迟缓的丧尸。远处,也晃动着更多的灰色身影。(

第二十三节武库

杜天豪挥舞着棒球棍,以不弱于全垒打的强悍力量,连续砸爆了四头丧尸的脑袋。守候在旁边的欣研立刻跟上,用斧头朝丧尸臀部一阵乱砍,收取银骨颗粒。

轿车引擎很快发出轰鸣,两个人没有恋战,迅速钻进车厢,苏浩非常适时地踩下油门,驾着车辆朝城市西面驶去。

坐在车上,杜天豪拿起装有银骨颗粒的金属管,凑近眼前好奇地端详,疑惑地问:“这东西真的可以强化骨质,让服用者变得更强?”

苏浩抬起头,看了一眼望后镜,淡淡地说:“老宋的力气比你大,这是事实。”

话一出口,杜天豪满是胡茬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

他一直难以理解发生在老宋身上的变化,也想方设法与之进行较量。就在昨天,两个人刚刚扳过手劲儿————即便是双手对单手,杜天豪也被对方死死压制。

他输得很惨,很彻底。

懊恼和震惊之余,他产生了两种极其微妙的心理。

杜天豪的体格比普通人高大强壮,对这种奇异进化力量感到好奇的同时,也越发渴望得到。

他很奇怪苏浩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对于这个神秘的男人,他本能的感到敬畏,以至于服从,坚决彻底执行从对方口中发布的一切命令

二十多分钟以后,车子在路边停稳,三个人走了下来。

对面,是一道用红旗和火炬雕塑作为装饰的宽敞大门。青灰色的石梁中央,镶嵌着红、黄两种颜色构成的醒目军徽。旁边的铜质竖牌上刻着“昆明市警备司令部”几个大字。

苏浩从另外一个时空传送过来的五个补给箱已经全部回收。鉴于未来世界腐菌激素的珍贵程度,补给箱绝大部分空间都用于装运海洛因。毕竟,就他个人而言,几千发子弹和现有枪械已经足够消耗很长一段时间。但小楼里的幸存者数量正在逐渐增加,有女人,也有孩子。

丧尸不会永远只在“—1”阶段徘徊。它们的实力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强化。想要从这些可怕怪物满是獠牙的嘴里活下来,就需要装备更多的武器。

这是一个四面呈现不规则“凹”字形的大院,出口与马路邻接。十几头衣衫破烂的丧尸闭着双眼横躺在人行道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可能是病毒寄生导致的变异效果,丧尸在夏天的活动频率远远没有冬季频繁。酷热的环境下,它们往往会呆在yīn暗的角落休息。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丧尸的感知神经依然保持灵敏。一旦附近有声音或者响动,它们就立刻睁开双眼,四处搜索活的,可以当做食物的东西。

三个人的脚步很轻,沿着墙壁蹑手蹑脚走进院子。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六辆散乱停放在cāo场上的重型军用卡车。有两辆碰撞在一起,车厢与驾驶室彻底变形。轮胎和车底躺着几具只剩下骨头的人类遗骸,无法判断究竟是市民还是军人。

绕过办公大楼,沿着通道走进营房区,敞开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人体断肢和血迹。很多尸体上留有弹孔,还有的明显是被丧尸啃食。死者身上都穿着军装,有些还戴着“纠察”字样的臂章。

苏浩用鞋尖拨开地面散落的弹壳,站在一具背靠墙壁惨死的尸体前注视了很久,皱紧眉头说:“这里有人来过。”

欣研和杜天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这里显然爆发过战斗,然而一路走来,除了随处可见的弹壳,他们没有找到一枝枪,一颗子弹。

城市里应该还有其他幸存者。死亡士兵身上的武器可能是被他们拿走。

苏浩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他从死尸身上把目光移开,四下扫视:“再找找,尽量收集有用的东西。”

三人没有分散,也没有上楼————在陌生的环境里总会遇到不可知的危险,人多,也就意味着安全。至于武器仓库,它们通常都设置在一楼,或者地下室。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绕出营房,从大楼后面的侧门进入办公区。沿途,有几头听到响动的丧尸从暗处走来,被棍棒和钢筋当场将脑袋砸烂。

走廊里亮着灯,光线充足。

“这里有独立的电源运转系统。说不定,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苏浩站在连接二楼与地下室的梯道中间,抬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楼上,摸出m500手枪,朝着地下走去。

走廊上横卧着一具无头的军人尸体。杜天豪狠狠踩死几只在腐尸旁边蠕动的白色肥蛆,径直走到尽头的钢门前,用青筋盘虬的粗大手掌抓住门把,想要用力拉开。

门,纹丝不动。侧面墙上的密码输入器亮着蓝光,周围没有线路管道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文字标识。

杜天豪依然没有放弃用暴力开门的企图。他把棒球棍柄端插进把手,使出吃奶的力气从反方向硬掰。整张面孔被憋得赤红,牙齿几乎咬碎,沉重的钢门却没有松动分毫,坚固得令人感到绝望。

“呼呼呼!这,这里面一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魁梧的巨汉终于败下阵来,他拎着棍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很不甘心地瞅着这道门,悻悻地说:“我敢打赌,这种用密码才能打开的地方,肯定是个宝库。”

苏浩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拍了拍站在身前的欣研,示意她走到一边,让出足够的空间。

他盯着眼前的钢门,慢慢握紧双拳,充沛的力量感瞬间布满全身。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一弹而起,刚硬的拳头挟着超过两吨的力量,狠狠砸了过去。

一阶强化人拥有的力量,相当于普通人巅峰状态的两倍。文明时代拳王泰森的全力一击,发力程度大约为250公斤左右。苏浩拥有的三阶能力早已超越这个极限,虽然服用的银骨数量尚未达到四阶标准,但他已经能够发出两吨的拳力,甚至更多。

剧烈的冲击速度,使拳头周围不断响起细微而密集的爆鸣,拳上的骨骼和肌肤间流转的能量使它变得坚不可摧。“嘭”的一声巨响,杜天豪和欣研感觉整幢大楼都在动摇,两边墙壁表面的白色涂层瞬间剥落,被拳头砸中的钢门立刻朝内凹陷进去,边缘与建筑连接的部位出现一道道裂缝,发出“吱吱嘎嘎”的脆音。

苏浩后退一步,继续朝前挥拳。无论攻击角度和力量,都没有什么变化。他重复着这种破坏力巨大的动作,走廊里响起令人牙酸的闷响。杜天豪被吓得从地上猛然跳起,和欣研一样用双手捂住耳朵,目瞪口呆望着苏浩如坦克般朝钢门猛撞,直至墙壁破碎,露出连接钢门的金属栓。最终,失去支撑的厚重门板仿佛被万吨水压机反复蹂躏过的玩具,轰然倾倒。

望着墙壁上尘土飞扬的大洞,杜天豪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这种可怕的破坏力已经超出了想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人类赤手空拳所为,而是属于机械或者怪物的范畴。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装有银骨颗粒的金属管,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脸上露出无比期待的表情。

欣研面色发白,她感觉心跳得厉害,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望向苏浩的目光微微有些发颤。

苏浩抖抖手上的灰,目光早已透过尘土和碎砖,看到房间里的一切。

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武器储藏室。墙壁木架上整齐摆着一排排自动步枪,旁边立柜上放着配套使用的35毫米榴弹发射器。靠近房间内侧的位置,还有m99重型狙击步枪,以及两挺95式班用机枪,成箱的炸药。

苏浩踢开挡在中间的废弃钢门,左手从木架上抱起一摞枪,右手抓起一箱5。8毫米子弹挟在腋下,转过身,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两个人说:“快!把这些东西都装上外面的卡车。”

得益于令人畏惧的强大力量,堆放在仓库里的军火仅用了不到半个钟头就全部搬空。苏浩像一头破坏力惊人的人形列车,用拳头砸开另外一个设置在地面的库房,从里面找出数百箱堆积如山的军用罐头和压缩干粮。

看着这些东西,苏浩兴奋地搓了搓手,又紧握成拳,在空中狠狠挥动了一下。

他指着从刚刚前面cāo场开过来,停在大楼侧门,后厢已经全部装满的两辆重型卡车,对杜天豪和欣研说:“你们马上把车开回去,再叫几个人过来,争取在天黑以前,把这里的物资全部运走。”

欣研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问:“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这句话,让杜天豪听了只觉得眼角一阵抽搐。他感觉很滑稽,却笑不出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有什么人,或者丧尸之类的怪物会对苏浩造成威胁。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家伙比怪物更像怪物。

女人,尤其是陷入恋爱陷阱的女人,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他苦笑着,不住地摇头,转身走向一辆满载的卡车,钻进驾驶室

随着引擎轰鸣逐渐远去,外面的世界再次变得安静。

苏浩在大楼的各个房间里游走。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初次尝到香油美味的蟑螂,迫切想要得到更多。贪婪的念头占据了整个思维空间,他挥舞铁拳,用最暴力的方式砸开所有的门。巨大的响动,使附近的丧尸察觉到食物的存在。它们三五成群走进司令部大门,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却被正在兴头上的苏浩逐一击杀,收集的银骨颗粒多达五、六十毫克。

很幸运,他又找到了一些军用防水睡袋、上百套崭新的战训制服、军靴、水壶、工兵楸和行军床。

这些东西牢固耐用,质量比外面商店里的同类产品优秀得多。城外地下仓库有很大的剩余空间,完全可以用于储存。

“嘭————”

苏浩一脚踢开三楼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家具不多,除了办公桌椅,只有贴墙摆放的书柜。屋角有两盆生长茂盛的绿萝。靠近窗户的高背椅上,坐着一具身穿上校军服的尸体,脑袋歪朝一边,看上去应该是男性。炎热,加上封闭的环境,使尸体高度腐烂。肿胀的头部面目全非,不断有脓液和烂肉从脸颊上掉落。他没有左手,肩膀部位零乱的撕扯伤口表明整条胳膊是被外力扭断。右颅太阳穴上的弹孔周围有些焦黑,一支“92”式手枪掉在椅子旁边的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金属光泽。

苏浩慢慢地看着尸体————只有近距离射击才会在皮肤表面留下烧灼痕迹。显然,死者不愿意被左臂的伤口感染变成丧尸,只能选择自杀。

捡起地上的枪,苏浩熟练地拉开枪膛,拔出弹匣,仔细检查确认可以使用,把手枪插进背包侧袋,将载有尸体的高背椅挪到一边,拉开抽屉,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有两颗5。8毫米子弹,其余的都是文件和书籍。在抽屉侧面的最深处,苏浩甚至找到一盒尚未撕开的“杜蕾斯”避孕套。上面加盖着醒目的红字标注封印————“计生专用”。

他漫不经心地翻阅文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内容。苏浩有些失望,他随手把厚厚的文件朝桌上一扔,却从文件夹里滑出一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是一本日记。

拿起来的时候,掉出一张夹在里面的照片————军人和一个体态丰满的女子站在一起,中间的小男孩笑得很可爱。

苏浩拿起照片看了很久,轻轻摆在身后的腐尸xiōng口。然后,翻开日记本。

“2019年3月11日:刚刚拿到这批新征入伍士兵的体检报告。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复测,检验结果已经上报给成都军区,老王的小孙子也在其中。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一再要我帮忙,把这个年轻人留在司令部当警卫员。这种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只能先问问其他人的意思。实在不行就打个报告,由上面决定。毕竟都是熟人,抹不开面子。”

“2019年4月3日:坦克旅的老洪过来办事,中午一起吃了顿饭。这家伙真能喝,两瓶“五粮液”下去就跟白开水似的。说起新兵,就连他也头疼。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竟然把全旅三分之二的人调去西安,然后补充了一大批在装甲兵学院接受过初级培训的新兵。上周的训练有三辆坦克发生碰撞,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2019年4月21日:整整一个星期都在解决新兵的问题。上面抽走了将近一半的人,其中有很多专业军士。上面调人的标准有些奇怪,就连还有半年就要退伍的老兵也要。31师、40师、炮4师据说整个集团军调走了三万多人。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上面不要那几个高炮旅有名的技术尖子?也不要特种大队的比武冠军?偏偏看中那些非常普通,日常训练成绩一般的人?”

“2019年6月30日:今年新征士兵的体检表格已经多达四万份。跟前几次一样,体检结果不像过去那样,划分为优秀、合格、不合格三个等次。而是直接盖上“甲”、“乙”两种印章。我查看过以前的记录,只有“甲”类人员才会调往西安或者成都。上面似乎并不看重体格和能力,仅仅只以体检的方式作为衡量标准很奇怪,也看不明白。上面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有消息说是要另外组建新的部队,也有人说是要执行某种秘密任务。但我看不像,也很担心。”

“2019年11月27日:野战医院的老魏昨天约我吃饭,说是接到命令,准备去山西。不光是他,空军和陆军医院有半数在编人员都要调走。他们一样接受过体检,也获得过“甲”类评估。昨天我没喝酒,脑子很乱,回家以后冲老婆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整个家里闹得乌烟瘴气怎么说呢!我的体检结果是“乙”,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2020年1月3日:今天开欢送会。警卫连和办公室的文职人员加在一起,总共有四十二个人要走。他们的体检结果都是“甲”。食堂做了不少菜,现场气氛也很热烈。也许是我疑神疑鬼,这只是正常的人员调动。现在毕竟是和平时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爆发武装冲突或者战争。看来是我想多了”(

第二十四节迟到

日记内容大多是琐事,除了记录者本人对体检结果的猜测,没有更多值得注意的部分。

从断断续续的叙述来看,早在病毒爆发前,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军队被调走。

苏浩慢慢皱起眉头,喃喃自语:“甲类乙类”

未来世界军方档案没有提到过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的查阅等级不够,无法看到更多被隐藏的秘密。

远处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

苏浩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两辆军用重型卡车顺序驶入大门。一头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正在cāo场上游荡的丧尸兴奋地扑了上去,却重重撞在保险杠上,随即被轮胎碾翻。

杜天豪跳下车,抡起棍棒砸碎压在车底的丧尸头颅。身后,刚刚从车厢里跳出来的韩晶端着突击步枪守在门口负责警戒,陶源驾驶另外一辆卡车缓缓驶近通道内侧的仓库。透过驾驶室前面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欣研满是汗水,略带紧张和兴奋的脸。

苏浩迅速跑下楼,加入搬运物资的行列。

四辆卡车来回跑了三趟。到下午六点多钟,军火和后勤库房里存放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空,没有丝毫遗漏

满载物资的车队直接驶出城市,沿着幸存者们早已熟悉的路线,一直开进郊外那座看似废弃,实际却是以地下避难所为基础改建的仓库。

韩晶和欣研端着崭新的“95”式自动步枪,分别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她们迅速关闭仓库大门,爬上旁边的小楼顶部警戒。在苏浩的指挥下,陶源和杜天豪将卡车徐徐驶进库房,等他接通电源按下电钮,再沿着坡道小心翼翼开入地下。

米面储备区旁边,堆放着几小时前运来的武器弹药。不用苏浩招呼,两个男人已经拉开车厢挡板,卸下成箱的罐头和压缩饼干。

“食品和武器分开,被服和工具放到对面。东西不要卸完,按照不同种类,各自留下一半。”

除了这里,城郊南面和北面还有另外两个地下仓库。那里实际上只是废弃的防空洞,面积大约只有这里的五分之一,没有配备电力设施和水管。长时间的和平,使人们早已忘记了它们原本被赋予的作用,甚至当做随时可能拆除的地下建筑处理。

为了避免损失,只能把各种物资分开存放。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苏浩没有多余的人手驻留在仓库附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仓库保持荒废的外表,继续伪装下去。

陶源拿起一支自动步枪,举至xiōng前,对着瞄孔看了几秒钟,赞叹着说:“我们很强大。也只是到现在,有了这些东西,我才真正觉得安全。”

杜天豪显然是饿了,他撕开一包压缩干粮,递了两块给苏浩和陶源,又拿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咀嚼,含含糊糊地说:“这些武器足够装备好几百人,子弹也很充足唔,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那间地下室的确是个藏宝库。”

苏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三口两口吃完饼干,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碎屑,从车厢里抓起一捆伞兵背包,认真地说:“动作快点儿,争取今天晚上把所有事情做完。”

雨水和夜幕一起落下,在黑暗中冲刷地面,洗去淤血和污垢,也抹掉了残留在地面的轮印辙痕。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厚厚的云层早已变成夜雨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毫无阻拦直射地面,残留在沟渠的积水迅速蒸发,整个城市又被炎热继续笼罩。

西面的马路尽头驶来一辆小型“金杯”客车。rǔ白色车身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抢眼,它穿过寂静无人的红灯路口,从苏浩等人离开时截然相反的方向开了过来,平稳的转进警备司令部大门。

“哗————”

拉开车门,一群神色紧张的男人跳了下来。有三个人手里握着枪,其余的人拿着钢管和长柄砍刀。他们显然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迅速分散开,用警惕的目光巡视周围。

“等等,不对不对啊!”

一个体型偏胖的男人看着停在cāo场上的军用卡车,满面惊讶地叫了起来:“车的数目不对。怎么,怎么只有这些?还有四辆哪儿去了?”

他的话立刻引起所有人注意。顿时,周围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

“没错,我也记得这里停着不少车。”

“是啊!上次我来的时候都还在,现在怎么没有了?”

“肯定有人来过。说不定就是被他们开走的。”

一群人乱哄哄的各自发表意见,察觉到情况有所变化,他们加快脚步,穿过大楼旁边的通道,看到营房区一楼那几间铁门敞开仓库的时候,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惶恐紧张起来。

库房里空空如也,没有剩下一件东西。

“地下室,快去地下室————”

不知道是谁首先想到这个问题,焦躁的人群立刻改变方向,慌乱地涌入大楼侧门,跑下楼梯。

被砸开的钢门仍旧保持着昨天被破坏的模样,地面到处都是碎砖,墙边剥落着一块块水泥涂料。虽然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房间里的空气依然沉闷,保留着淡淡的火药味。

愕然、震惊、惶恐、怀疑一张张脸上复杂各异的表情,在地下室门前构成丰富沉寂的画面。没有人说话,即便喉咙痒得难受,也只是用手捂住发出轻微咳嗽。

他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到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穿着牛仔裤,站姿笔挺,身材高大,体格不是很健壮,从短袖t恤两边外露的胳膊可以看到清晰的肌肉线条。他的头发很短,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显得态度强硬,具有威严。

张继林眼中充满了火焰般强烈的愤怒。

他是一名房地产商,也是相对普通人而言,所谓的“成功人士”。

病毒爆发的时候,他正好在一处工地的售楼中心开会。以老板的身份和威势,员工和工人很自然的被聚集起来。依靠这些人,利用楼盘工地的建筑材料,张继林迅速建立起具有防护的营地。至于日常生活所需的食物和水一片混乱的局势下,谁又会顾忌这些东西的具体来源究竟是抢?还是买?

在这个时代,能够拿到地皮用作房地产开发的人,与政府官员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酒桌饭局,以及各种娱乐场所,张继林认识了形形色色的官员。在警备司令部,他也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军官朋友。因为这层关系,他来过这幢办公楼几次,知道地下室里有一个小型军械库。

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当然不会突然冒出抢劫军火库之类的可怕念头。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世界竟然会出现病毒爆发,会议桌旁边端着文件夹报告楼盘出售数据的漂亮秘书,还有自己最信赖的资源部经理,突然变成电影里狰狞恐怖的丧尸,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工地上很多建筑材料都可以当做武器,但它们只能用于肉搏。在对外联络全部中断,没有警察,也没有救援人员出现的情况下,张继林很自然的想要搞枪,想到了警备司令部的地下军械库。

四天前,他和其他人就已经来过一次。从营房和死亡士兵的尸体上,他们找到了一把手枪和七支步枪,还有两百多发子弹。军械库的钢门异常坚固,铁锤和钢钎无法使它松动分毫。无奈之下,张继林只能带着手下暂时离开,去别处寻找威力更大的破坏性工具。

他花了两天时间,在重工机械厂的展示大厅里,找到一套用于矿石采掘的小型冲击钻头。这东西连厚厚的花岗岩都能穿透,更不要说是普通的混凝土墙。

可是现在

张继林狠狠地咬着牙,发出“咯咯吱吱”的摩擦。他的眼角一直在抽搐,眼球四周布满了血丝,脑海里渐渐弥漫开绝望。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哪怕是几年前因为外遇被妻子抓到,通过离婚分走一半财产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抽自己几记耳光————那些丧尸非常可怕,没有足够的武器,很难在这座城市里存活。如果当时在这里留下几个人,如果不是害怕引来更多的丧尸,直接从工地上开来一辆挖掘机,那么军械库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在掌握之中。

是谁?

是谁偷走了我的枪?

张继林并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变成丧尸,但他肯定这个世界出现了某种变化。没有电波,没有秩序,街上店铺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他不喜欢这样,感觉非常可怕,很惶恐,也本能的畏惧。

他的名下资产多达五亿。

他拥有漂亮的**观景别墅,价值数百万的豪华跑车。

他掌握着公司里多达数百人的就业岗位。无论秘书、经理、工人甚至就连普通的政府下级官员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总是下意识流露出谄媚和尊敬的目光。

张继林很享受这一切。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战争、灾难、动乱之类的词感到厌恶,极度憎恨。

他从不看灾难片或者战争片。《2012》、《世界大战》之类的电影名字,他听听都觉得恶心。《花好月圆》、《花田喜事》之类的娱乐片却是他的最爱。原因很简单————战争和混乱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只会让他从高高的社会顶端轰然坠落,奋斗多年拥有的财富瞬间化为泡沫,存款和豪宅变得一钱不值。如果世界真的变成那种样子我,我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的确很可怕————再也没有人愿意为自己工作,钞票只是废纸,原本俯首帖耳的员工不再像以前那样听话

这绝对不是幻想,而是就发生在身边的真实。

病毒爆发后,张继林聚拢了工地上的所有幸存者。他很清楚,这些人之所以服从命令,只因为自己是他们的老板。地位、财富和积威是维持自己目前身份的唯一依仗。但这些东西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失去效果。他已经发现有工人对自己的命令阳奉yīn违,还有人私下密谋想要离开工地。就连司机和自己的助理,也变得不那么听话。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害怕。

张继林明白:一旦抛弃财富和地位的耀眼光环,就再也不能命令和控制这些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要比自己强壮。如果不是相信混乱只是暂时,警察和军队很快就能赶来救援,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话。甚至会杀掉自己。

就像历史上的战乱时期,最富裕的人,永远都是被掠夺和抢劫的首要对象。

张继林必须保持住财富和地位带来的优势。除了随时可能被戳破的身份泡沫,他只能绞尽脑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要表现的比其他人更聪明,更有谋略和远见。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当做垃圾一样抛弃。

望着空空如也的军械库,还有旁边变成“凹”形的钢门,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挣扎已久的溺水者,彻底耗尽力气,猛然沉了下去。

没有枪,该怎么办?

究竟是谁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武器?

我,我要杀了他!

陶源站在电磁炉边,看着汤锅里那只已经炖了两个多钟头,表皮泛着浓亮黄色油光的母**,很是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从桌子上拿起一包“王守义十三香”胡椒粉,撕开,抖了进去。

廖秋蹲在大厅角落的水池前,用小刀挑开一只已经剥掉外皮,浑身溜光净白的田鼠肚皮,动作麻利地挖掉内脏,再斩去头尾和爪尖,把白嫩肥滑的身段朝旁边已经弄好十几只的竹篮里一扔,又从地上捡起另外一只,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母**,是郊外射击训练回程途中,从一户农家小院里发现的。

那个时候,它正蜷缩在圈里最深的角落,满面惊恐盯着已经变成丧尸,却被**笼挡在外面,想吃,却无法抓住自己的女主人“咯咯咯咯”一阵尖叫。于是,幸存者们砍掉了农妇丧尸的脑袋,把可怜的母**洗净拔毛开膛破肚,加上葱姜一道煮进锅里。

反正它的结局一样都是死,区别只在于煮熟还是生吃。

至于田鼠这些家伙很肥,放上八角、草果、桂皮和辣椒,黄焖出来滋味儿很不错,也很酥嫩。

饭桌上的气氛很热烈,人们交口称赞着菜的味道。几个女孩子对于鼠肉明显有些抗拒,却无法抵挡浓郁的香气侵扰。欣研首先夹了一小块尝尝,立刻放弃了脑子里关于这种动物恶心、肮脏、寄生虫之类的评语,转而变换为鲜嫩、美味之类的主观思维。在她的带动下,双胞胎姐妹也不再畏惧,甚至吃得比男人还要豪放。

很快,汤被喝得精光,肉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幸存者们吃了太久的罐头,如果不是郊外田地里可以找到一些新鲜蔬菜,他们往往会产生吃饭根本不需要味觉,仅仅只是食物从口腔进入胃部机械过程的错觉。

杜天豪抹了抹油光光的嘴,摸出香烟,在桌上散了一圈,又给自己点上一枝,狠狠抽了一口,无比舒坦的呼了口气。

“很久没吃过这么舒服了”

“其实,我们可以搭个**圈。”

李晓梅像往常一样抱着孩子,她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丈夫,提出建议。

苏浩摇了摇头:“不行。那样做会把丧尸都引过来。当然,养殖和耕种意味着我们未来的补给。不过在此之前,尽快建造野外驻地,才是最重要的事。”

欣研插进话来:“我去过附近的钢材交易市场。可以用柴油机发电,把钢筋切割成我们需要的建筑材料。”

老宋端起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说:“城外水泥厂仓库里有不少存货,半数以上都是高标号水泥。我们可以随便取用,呵呵不用付钱。”

陶源伸手抚摸着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参与讨论:“我从汽车市场弄了几本关于挖掘机和混凝土搅拌机的书来看。cāo作这些机械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都些靠眼睛观察的活儿,需要多练习。”

“那就再多准备两个星期。”

苏浩站起来,认真地说:“我们的食品和武器储备都很充足,只欠缺足够的人手。这座城市里应该还有不少幸存者,争取在这段时间里尽量收拢一些。人多,野外驻地的建造速度也会更快。”(

第二十五节掳人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现在,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蔚蓝的天空看不到一丝云,毫无阻挡直射地面的热箭仿佛要把一切都烤干、溶化。

灰色的马路尽头,远远走来两个相互搀扶的女人。

曹蕊脸上满是汗水,她把张晶晶的胳膊担在肩上,几乎是在挣扎着朝前挪动。酷热的天气迅速消耗着所剩不多的体力,她们目光呆滞,嘴唇干裂,动作也变得如同丧尸般僵硬、机械。

衣服,是从路边服装店里弄到的运动套装。紫色金丝绒布料表面沾满了尘土,以及大片的血污和泥垢。尤其是左腿侧面的位置,还有一滩颜色暗黄,令人无比恶心的干燥粪便。

曹蕊知道自己很臭————昨天晚上,遭遇了一群丧尸。她和张晶晶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干掉一头。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她们用刀子割开丧尸腹部,把腐烂的内脏涂满全身,屏住呼吸躺在地上,用死尸盖住身体。那种与死亡无限接近的场景,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忍不住发抖。至于气味和身上的污物曹蕊觉得,自己的嗅觉神经已经麻木,即便是用最昂贵的“香奈儿”喷洒全身,她也无法分辨出腐肉和香水之间的差别。

她不知道用腐肉和内脏欺骗丧尸的方法,只是听过熊不吃死人的故事。歪打误撞,活了下来。

张晶晶的右脚崴了,足踝肿胀得像个馒头。担着她,曹蕊感觉像有一座山压在肩上。她觉得下身很痒,隔着裤子也能闻到一股异味。前段时间在健身馆里一直被男人蹂躏,白带增多,分泌也不正常。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洗个澡。想到这里,脑海里下意识出现了水,发干的喉咙也觉得越来越渴。

她茫然地抬头张望,街道两旁的店铺要么关着门,要么混乱不堪。远处隐隐可以看到走动的丧尸,四周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刺眼的阳光。

如果是在以前,自己现在应该呆在家里,或者和闺蜜好友一起在咖啡馆里聊天。有冰凉爽口的奶油草莓冰激凌,有空调,有巧克力胡桃饼、杏仁蛋酥、苹果馅rǔ酪蛋糕

不该去想这些,肚子越想越饿,越难受。

“曹姐我,我没力气了”

耳边,传来张晶晶近乎哭一般的声音。很虚弱,半死不活。

“你给我闭嘴————”

曹蕊心惊胆战地看着正在路边小巷里游荡的几头丧尸,恶狠狠地压低声音怒骂:“别说话就没事。如果被它们发现,我们谁也活不了。”

“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张晶晶的声音越来越弱:“把我放下来你,你自己走吧。”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究竟在说什么废话?”

曹蕊机械地朝前迈着步子,艰难地扭头看了看趴在肩膀上的同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在笑还是在哭:“已经没多远了,只要再走过这条街,就能找到上次给我们留下吃的那些人。他们说过,就住在附近。”

“你还相信男人的话?”

张晶晶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像疯子一样“哈哈哈”狂笑起来:“我什么也没有了。不会有警察,也不会有人来帮我们。那些人无非是想要欺骗和利用我们,就像梅子和小丹,玩够以后就被吃掉。我我我不想变成她们那样,我救命救命啊————”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张晶晶猛然从曹蕊手里挣开,踮着脚,一瘸一拐连蹦带跳朝前小跑。她一直在哭喊,头发也完全散开。巨大的响动引起小巷里丧尸的注意,它们慢慢走出来,努力嗅着滚热空气里那丝带有活人味道的气息,离马路上的两个女人越来越近。

“站住,你给我站住————”

曹蕊用最后的力气扑了过去,把张晶晶狠狠按倒,声音嘶哑地哭喊:“难道我想吗?我,我早就受不了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还能怎么样?能怎么样?”

她抡起胳膊狠狠甩了张晶晶两记耳光,后者被彻底打懵,几秒后清醒过来,没有还手,只是抖索着抱紧曹蕊的肩膀,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曹姐,我不想活了,根本就活不下啊呜呜让我死,就这样让我死,一了百了吧!”

曹蕊用力咽下一口干粘的唾液,仿佛木头一样任由张晶晶来回摇曳。她默默地流泪,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就连远处摇晃着走来的那几头丧尸,也变成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混乱图像。

是啊!就算能活下来,又能怎么样?

死吧!

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

她用力抽了抽鼻子,抱紧不断抽泣的张晶晶,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曾经被寄托了无限希望,却如同宇宙尽头般无限遥远的街口,颓然地闭上双眼,咬紧牙关,默默等待丧尸扑过来,啃啮自己身体的死亡时刻。

忽然,她感觉到地面有轻微的震动。很快,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砰————砰砰————”

耳朵听到沉闷得令人心慌的枪声。它异常响亮,有种说不出的狂野和粗暴。曹蕊感觉莫名的紧张,她立刻睁开眼睛,只见距离自己只有十多米的两头丧尸僵在半途,xiōng前后背喷出数道血泉,侧颅各有一个清晰的弹孔。它们左右摇晃着,嘴张得很大,不约而同扑倒在地。

远处的汽车已经驶近,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欣研清秀的面孔。旁边,苏浩从车顶天窗探出身来,握着“95”式自动步枪不断朝周围步步逼近的丧尸点射。

“得救了”

带着脑海最后出现的这三个字,极度疲惫的曹蕊只觉得眼前一黑,歪斜着身体晕倒在地

一股淡淡的香味,诱惑着曹蕊从沉睡中醒来。

那是一碗粥,表面泛着被搅得很碎,看起来很舒服,也很美味儿的蛋花。

屋子很干净,有很多人围着自己。有几张面孔曾经见过,有男人,有女人,还有一个妇人怀里抱着孩子。他们很和善,都对着自己微笑。

曹蕊下意识地伸手在旁边摸了摸,发现张晶晶和自己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还活着?

她确定这不是梦。因为,这一切都很真实。

欣研端起盛粥的碗,舀起一勺轻轻吹散热气,小心翼翼凑近曹蕊嘴边。

有很淡的咸味儿,粥里加了盐,吃起来很香。

屋子里很多都是陌生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曹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欣研微笑着摸出纸巾,为她擦了擦眼角,温柔地说:“我们带着食物和衣服回去找过你们,可健身馆里已经没有人。你们去哪儿了?”

这问题像针一样深深扎入曹蕊的心脏。她满面痛苦地转过头,看了看旁边正在流泪的张晶晶,两个人当场抱头痛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

活下来的七个女人拒绝了苏浩的帮助,她们也不想留在那间充满腐臭与罪恶的健身馆里。对于未来,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意见,可是对于“家”的概念,她们却异乎寻常的一致。

她们都是胡赫专门留下来的女人,年轻、美貌。

她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清楚丧尸究竟从何而来。从被囚禁的那天起,她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只知道有种可怕的食人怪物。她们想回家,想和亲人一起,无论死,还是活。

“我们集中了健身馆里剩余的水和食物,弄到一些衣服,带上你们留下的武器,然后离开。”

一碗粥,让曹蕊和张晶晶恢复了不少力气。让她们重新回放脑海深处充满死亡和血腥的记忆。

因为策划了杀死看守者的缘故,曹蕊被女人们推选为首领。她罗列出七个人的住址,按照距离远近,在地图上标出一条弯曲扭绕的线。

“我们都是女人,没有警察,电话也打不通,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相信彼此,顺序寻找我们的家人。”

七个抱成团的女人应该承认,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胡薇丽的家距离最近。

她们只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预定路线上的第一个停留点。很幸运,沿途没有遇到丧尸。当满面急切的胡薇丽兴冲冲推开虚掩房门的时候,却从里屋扑出来的一头丧尸,狠狠咬中她的胳膊。

那是胡薇丽的哥哥。

包括曹蕊在内,女人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丧尸。她们像疯了一样喊叫着,用刀子和棍棒朝丧尸身上乱捅,甚至把丧尸从腰部活活劈成两段。没有伤及要害的丧尸很快啃伤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小腿,而她们的惨叫声也引来了数以百计的庞大尸群慌乱和震惊之余,五个女人只得放弃同伴远远逃开。直至冲出居民楼很远,仍然可以听到胡薇丽被尸群分食前的凄厉尖叫。

她们一直被胡赫关在健身馆,根本不明白丧尸的弱点。

“我,我要回家。”

“人多,目标太大。最好还是分开走。”

“我不想死,我还是一个人走比较好。”

人,都有自以为是的毛病。混乱和死亡威胁,使这个临时小团体瞬间分裂。五个女人,三种意见她们只能约定,如果遇到问题,就在附近的广场纪念碑那里碰头。在这种时候,她们只能相信同样受过苦难的彼此。

曹蕊和张晶晶都住在刚开发不久的新城区。豪华社区和普通居民住宅之间只隔着一条马路。她们撬开了路边的一辆自行车锁,两个人结伴而行。

曹蕊家的房门敞开着,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到处都是干涸的黑血。大屏幕背投的液晶板被砸碎,父亲的尸体被夹在冰箱和橱柜之间。他似乎是想要搬动冰箱挡住进出厨房的那扇门,却被侧翻的橱柜重重压在下面。他腹部以下的身体已被全部啃光,只留下一节节随时可能脱落的脊椎骨。剩余的上半部分身体变成了丧尸他已经无法认出自己的女儿,当满面痛苦的曹蕊抡起菜刀迎面劈下的时候,他仍然张开嘴,挣扎着想要撕咬。

卫生间的门反锁着,门把被粗硬的铁丝捆紧,里一直传出“咚咚咚”的撞击。一具头部被啃烂的男尸躺在连接卧室的通道上。他手里握着一把老虎钳,已经高度腐烂。尽管如此,曹蕊还是从死者左手上的戒指辨认出,这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丈夫。

她战战兢兢的爬上高脚凳,把头探进卫生间顶部的天窗。里面关着一头丧尸。很老,头发花白,浑浊的眼睛里释放出饥饿与狂暴,毫无人类应有的理智。它仰着头,恶狠狠盯着俯视自己的曹蕊,死命伸手想要把她从天窗里揪下来,却因为高度不够,只能背困在下面不断发出令人惊悚的嚎叫。

那是我的妈妈。

曹蕊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那间屋子。她感觉浑浑噩噩,像个没有正常思维的无脑者。她拼命地哭,不顾一切地喊叫,像疯子一样挥舞棍棒砸碎了家里的各种摆设。最后,从车库里抱出一桶汽油,从带有浪漫气息的卧室一直浇到客厅,在张晶晶无比畏惧的目光注视下,掏出原本属于丈夫的“zp”打火机,打着火苗,满面流泪扔进价值数百万的豪宅。

至于张晶晶的家她们没能进去。那里被多达上千头丧尸占据着,附近的街口和马路上到处都是游荡的食人生物。张晶晶只能远远望着居民楼里那扇代表自己家里的窗户,站在路边失声痛哭。

她们返回约定集中的广场,在雕塑下面默默守候。

然而,她们没有等到分散行动的另外三名同伴,却等来了五个陌生的男人。

“我是梅子和小丹的朋友。我们有住处,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她们在那里很安全。”

为首的男子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零乱的头发略微显长,目光总是在曹蕊和张晶晶身上来回打量。他的嘴唇很薄,笑容看起来有些夸张,带有几分令人很不舒服的得意。

他握着一支双筒猎枪,其余的几个人手里也有各种各样的自制武器。曹蕊和张晶晶毫无选择,只能被他们夹在中间,威胁,挟持着离开广场。

住处,是新城区东面的一个沐浴会所。曹蕊以前和丈夫来过,那里的装修风格豪华,消费也不低。

会所是一幢六层高的大楼,里面聚集着上百名幸存者。看到曹蕊和张晶晶的时候,那些男人眼睛里不约而同释放出奇怪的目光。

她们被搜走所有随身物品,关在五楼一间客房里。用刘建涛,也就是那名为首男子的话来说:“这里,是分配给你们的房间。”

有人定时给她们送来吃的。食物大多是几小块饼干,或者一点儿方便面碎渣。至于水闻起来有些发臭,表面飘浮着薄薄一层污垢,显然是池子里原本用作洗浴的液体。

曹蕊花了半天时间把床上的被单撕成条,连接成一条很长的布绳,计划着趁夜从窗户里逃出去。至于能否成功,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

这里毕竟是五楼。

送饭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有些面善。张晶晶主动脱光衣服,跪在他面前重重磕头,哭着哀求对方救命。也许是被她的话语打动,男人悄悄塞给她一把刀子,低声告诉她们最好是把自己打晕,然后从守卫松散的六楼防火梯逃出去。

面善的男人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听他们说起过你们的事情。之前有两个被抓住的女人应该是你们的朋友。她们昨天就被吃掉了。这附近已经找不到食物。你们赶快逃吧!”

两个女人在街上跑了很久,有很多男人从楼里冲出来四下搜索。她们躲进路边空无一人的居民楼,用那户人家饮水机里残存的水,泡着厨房里找到的生米,吃了两天。确定没有人追赶之后,这才离开藏身处,朝着苏浩原先说过的据点走来。

途中遇到丧尸,为了避开,不得不绕行,有时还需要躲藏起来避开其他寻找物资的幸存者。她们本能的不相信别人。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如果苏浩和欣研不是正好从那条路上经过,恐怕曹蕊和张晶晶已经变成两具被丧尸啃光的骸骨

捧在手里的粥碗带着温热,让两个获救女人颤抖的身体重新变得平静。她们擦掉眼泪,看着围站在旁边的陌生人,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满怜悯和同情,也有愤怒和平淡,唯独没有邪恶和欲念。

欣研从床前站起,看着默不作声的苏浩,认真地说:“还有一些女人没能逃出来,得帮帮她们。”

苏浩眼里的目光很复杂。

他看过太多比这更加残忍的事情,他原本也不想与这个陌生的世界有太多纠缠。然而,他已经是这个时空的成员,无法置身事外,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其实就是小楼里这群幸存者的带头人。

注视着欣研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苏浩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节摧枯

十多分钟以后,小楼地下通道里驶出一辆重型军用卡车,一辆“别克”越野车。

带着孩子的李晓梅理所当然成为留守者,老宋像往常一样抱着狙击步枪站在楼顶天台负责警戒,韩莹留下来照顾体质虚弱的张晶晶。其余的人,全部带上武器,分别坐进两辆车里。

凭心而论,苏浩并不觉得这是一次正义的复仇。在死亡威胁下,人类本来就会做出很多疯狂残忍的举动。他不想对此做出评价,也没有进行道德审判的义务。然而,从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不再属于未来。

他不再是一名逃亡者,而改换身份变成参与者。甚至,可能是重建这个世界,重建秩序的更高级存在。

这个团队需要更多的成员。无论男女,都可以通过磨练和苦难成为战士。“忠诚”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会因为某件事情被无限扩大————如果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曹蕊和张晶晶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然而现在,她们必须,也只能依靠苏浩的力量。帮助她们复仇,就是获得认可与服从的基础。

曹蕊不顾旁人的劝阻,拖着仍旧酸胀无力的腿脚,挣扎着爬上卡车后厢。她眼里满是执着和顽固,用同时带有恳求和狠辣意味的口气对苏浩说:“给我一支枪,教教我该怎么用。”

车辆战栗着,轰鸣着,发动机很快达到最大加力限度。它们缓慢开行,速度越来越快,朝着新城区方向疾驰而去

通往城外的道路被彻底堵塞,成千上万的车辆密密麻麻拥挤着高架桥,不留一丝缝隙。

一只猫蜷缩在桥下的yīn影里,看着那些在沉寂车流上方盘旋的乌鸦。数量不多,有二十来只。它们“呱呱”地叫着,不时钻进车厢,从早已腐烂的死尸身上叼下一块肉,吞咽下肚。

远处传来的引擎轰鸣引起了猫的注意。它顺着水泥柱迅速爬上桥面,驻足在分隔栏顶部。在阳光下,它破烂的皮毛显得尤其明显,头部从鼻侧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爪子和牙齿都很锋利,瞳孔释放出野兽特有的红光。

“喵嗷————”

越野车从逆行道驶近的瞬间,被感染后变异的猫猛然蹿出,尖叫着扑了过来,却被升起的车窗挡在外面,然后跌落。未等爬起,紧跟其后的重型卡车已经迎面驶来,厚重的轮胎当场碾过猫的身体,将这只可怕的变异生物压成一张异状肉饼

无人清扫的城市早已布满了灰尘。刺眼的阳光照晒下,很容易就能看见远方扬起的片片烟尘。站在沐浴中心楼顶的警戒者发现了异样,他有些不知所措,慌里慌张拉开通往楼下的小门,飞快跑了下去。

刘建涛坐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心不在焉的用一块抹布擦拭着猎枪。

他是这间沐浴中心的一名侍者。至于实际的工作,就是站在进出浴室的通道里,为浑身湿漉漉的客人送上毛巾。

这工作不累,收入也很客观,经常有小费入账。

当然,这个位置有很多人都在垂涎。如果不是刘建涛长得很帅,用男人特有的力量在床上征服了部门主管,也不可能得到现在的这份工作。

主管那是个年纪超过五十,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满脸暗斑,嘴里经常散发着烟臭和蒜味,差不多可以做***女人。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刘建涛实在很想把她从床上一脚踹下去,而不是用最甜腻的话语微笑着问她:“满不满足?”、“舒不舒服?”

老女人在洗浴中心的人缘并不好。她似乎天生对年轻漂亮的女孩有刻骨铭心的仇恨。这种可能是更年期带来的负面效果,使她的名字往往和“咆哮”、“暴力”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很自然的,刘建涛身上也聚集了愤恨和嫉妒的目光。好事者把他和老女人之间非友谊的关系加油添醋四下散布,老女人的丈夫几次来到洗浴中心找他的麻烦就在病毒爆发的前一天,感觉头上被戴了无形绿色小帽的丈夫砸开客房大门,把浑身***老女人和刘建涛当场打得半死。

那个暴怒的丈夫壮得像野猪,据说他的职业就是杀猪。老女人和洗浴中心老板多少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事发后只是被扣了三个月薪水。至于刘建涛,则当场开除。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他跑到洗浴中心找经理苦苦哀求,声泪俱下这份工作对他有多么的宝贵。希望老板看在自己努力工作的份上,再给一个机会。

所有话都等于白说,老板非常干脆的指着房门让他滚蛋。绝望中的刘建涛也不知道究竟从哪里来的胆子,暴怒无比冲过过去,揪住老板的领带,将其整个人从二楼窗户扔了出去。

怒火渐渐平息,冷静下来的他开始感到恐惧,躲在办公室里不肯出来。然而,预料中的警察没有出现,也没有保安冲进来抓住自己。楼下和外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还有人不断在喊“救命”,街上到处都是混乱的人群。从窗户望出去,很多人在像狗一样相互撕咬。他们把人按翻在地,从伤者身上扯下胳膊和大腿,连皮带肉吃得津津有味。

刘建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明白这是自己洗脱罪名的最佳时机。他从柜子里拿出老板珍藏的猎枪,冲到楼下轰爆了尚未死透,还在抽搐和喘气的老板脑袋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转换身份,用手里的猎枪在街上连续救下十几个人。在他的指挥下,这个幸存者群体渐渐扩大,然后冲进洗浴中心,关上大门。

从杀人犯到拯救者,刘建涛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很真实,也很血腥。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有了这些人作证,警察只能认定杀死老板的动作是正当防卫。

事情的发展变得出乎意料。没有救援,通讯断绝。洗浴中心浴池里虽然蓄满了水,却没有足够的食物。而他从丧尸口中“救”下来的人,已经多达一百二十余人。

他们四处寻找食物,把附近商店里所有吃的都运回来,支撑着过了第一个星期。

刘建涛不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人选,但他端着猎枪从街上救回来的那些人,却对他有着下意识的感激。他很自然的开始发号施令,开始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挑选出长相不错的女人叫进办公室,打发时间。

他身边渐渐聚集起一批有着相同“爱好”的人。这个小群体成员数量其实不多,只有三十来个。他们年轻力壮,喜欢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其他人为了不被欺负,只能选择加入,或者忍气吞声。

附近的商店已经全部搜空,食物越来越少,没有水,也没有电。为了夜间照明,大楼里很多木制品都被砍碎当做烧柴

有人建议:把那些年老体弱的幸存者抓起来,用绳索捆绑双手,当做诱饵扔到街上,围困路口的丧尸自然会让开通道,然后趁机跑出这条街,从更远的商店里寻找补给。

他们这样做了四次,“消耗”了八个人。

暴徒们很快发现,活人也是一种可用资源。尝到甜头的他们挑选出足够听话的服从者,把那些拒绝命令的人关起来,殴打、侮辱,甚至直接杀掉。

吃人,不是刘建涛的首创。

他只是在厨房里发现一锅焖熟的肉。新鲜熟食对长时间吃方便食品的胃简直就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于是他吃了,然后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那是一个年轻女人身体的一部分。

至于那锅肉是谁做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简单————外出寻找食物的暴徒,发现了在广场上等候同伴的梅子和小丹。又从她们嘴里逼问出,在那里还能等到另外几个女人。于是,又抓住了曹蕊和张晶晶

两辆车以极其张狂的速度冲过路口,把几头漫无目的站在马路中央晒太阳的丧尸撞飞,然后减速,在洗浴中心临街的门前停了下来。

苏浩用最野蛮的方式,直接用拳头砸开数公分厚的钢玻大门。破裂的透明玻墙“哗啦”一声崩塌,散成无数珠子般晶莹的碎块。

“站,站住!你们你们是谁?”

三个守候在一楼大厅里的男人围了过来。他们手里握着刀子和钢管,身上的短皮夹克和金属链明显是模仿电影里的古惑仔。吼叫的声音中气十足,却结结巴巴,可以听出掩饰不住的惊恐。

苏浩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直接走向距离最近的男人。他右手握拳重重击出。男人xiōng口立刻爆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裂,像是被挤压的海绵一样凹陷进去,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倒飞出几十米远,惨叫着直接贴在大厅对面的墙上。

他不想浪费子弹。这些人对他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嗒嗒嗒嗒————”

身后,响起沉闷刺耳的的枪声。另外两个男人身上立刻多出十几个弹孔,喷溅出暗红色液体,歪斜着身子扑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扭曲。

曹蕊怒吼着冲了过来,端起自动步枪朝濒死的男人身上猛扣扳机。不到半分钟,满装弹匣已经被射空,她却仍不解恨地抡起枪托,朝毫无知觉的尸体头部一阵乱砸。

苏浩抬手挡住想过去劝解的欣研,淡淡地说:“她需要发泄。愤怒和痛苦淤积在心里,会把人活活逼疯的。这几个人也许罪不至死,但他们现在必须死。”

踏着鲜红的地毯走上二楼,慌乱的人到处都是。

有的,衣衫不整拖着女人来回乱蹿。

有的,藏在暗处瑟瑟发抖。

更多的,先是惊讶,随后拿起砍刀、削尖的木棍、钉头棒之类的自制武器,叫嚣着,悍不畏死地扑过来。

他们大多很年轻。二十、十九,也许更小。

杜天豪平端在手里的“95”式机枪口,立刻喷射出炽热的火焰。

这是一场对比力量根本谈不上均衡的屠杀。

苏浩身体往下一沉,借助腿部强大的反蹬力量,在无法言喻的短暂瞬间冲到一名男子身前,左手抓住对方喉咙,右手迅速卸掉两边肩膀和下颌关节。他把无法动弹的男子扔在地上,又转身扑向另外一个。

大楼里不断地响起枪声,除了留在楼下看守车辆的韩晶和廖秋,杜天豪、陶源和欣研三个人足以构成致密的火网。曹蕊已经连续更换了两个弹匣,朝着从楼上跑下来的人疯狂开火。从中弹者口中发出的疯狂喊叫,比密集的枪声还要响亮。除了刘建涛,其余的人根本无法反抗,最多就是拎着刀子猛冲几步,立刻被呼啸而来的子弹穿透身体。

“别都杀光了,留几个活的————”

苏浩把一个被卸去双臂,失去行动能力的俘虏扔了过来,用足够清晰的音量喊道:“四处找找,把那些被关押的人都放出来。”

漫无目的的杀戮毫无意义,也不值得把太多子弹浪费在这些暴徒身上。

至于俘虏苏浩需要试验品来验证,自己的血液是否真的可以代替免疫药剂?在缺少设备的情况下,他无法分析血液细胞的具体结构。他一直很后悔愤怒之下杀了胡赫。应该把那个家伙留下来。

当然,现在也不算晚————用几个丧失人性的渣宰做实验,苏浩并不认为这是错误。

刘建涛端着猎枪冲出办公室,想要依托走廊侧面的墙壁反击。他没有丝毫实战经验,像电影里主角那样在地上非常花哨的打了个滚,未等站起就被杜天豪发现,一梭子当场打死,顺手把猎枪捡起,背在肩上。

四名全副武装的复仇者直接冲上楼梯,在三楼与四楼之间的拐角,迎面跑下来两个上身精赤,胳膊表面带有丑陋纹身的年轻男子。他们手里握着刀,看到走上楼梯的苏浩等人,猛然吃了一惊,注意力随即集中到杜天豪手里的机枪上。两个人下意识地将身体靠向墙边,贴紧,用力吸着腹部,努力让出足够宽敞的空间,手上的刀子也掉在地上,顺着楼梯滚落下来,发出“叮呤当啷”的乱响。

他们也许杀过人,也吃过人。然而此刻,眼睛里只流露出恐惧。

苏浩转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曹蕊,女人立刻摇了摇头。

曹蕊说过:有一个男人偷偷把她们放了出来。

苏浩不想造成误伤。

杜天豪大步走到距离最近的年轻人面前,右臂夹紧机枪握柄,枪口向下倾斜,抵住他正在颤颤发抖的双腿中间。随即,抬起左手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用命令式的口气狞笑着问:“说,那些被关起来的人都在哪儿?”

可怜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在战栗,结结巴巴地回答:“五五楼,会议室。”

杜天豪满意地笑笑,双手端平枪口,对着脸上紧张表情略微有所松缓的年轻人看了几秒钟,忽然调转枪身,挥舞枪托狠狠砸了过去。

惨叫。

鲜血。

沉重的人体顺着楼梯滚落

会议室的房门紧闭,一把链式软锁栓住两边的把手。楼层通道和走廊上都没有人。枪声和喊叫早已让这里的盘踞者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很聪明,不会留下来白白等死。

苏浩拔出手枪,直接轰碎锁链,顺势飞起一脚踢开房门,封闭的视野顿时变得开阔。

到处都是散乱堆放的桌椅,三十多个人或坐或躺,呆在空出来的地面上。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的缘故,他们显得很虚弱,神情麻木,很多人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机械地抬起头,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站在门口的这群陌生人。

曹蕊的目光飞快掠过人群,在墙壁侧面的角落里,她没有找到从健身馆里逃出来的其他同伴,却发现了那个偷偷放走自己的中年男子————他脸上一片肿胀,眼窝和嘴角残留着淤青和血痕,左眼泡肿得已经无法睁开,衣服几乎被扯烂,袒露的xiōng脯有刀子之类锐器刻划留下的伤口。边缘的皮肤翻卷着,露出不断渗出淡黄色脓液的鲜红肌肉。

所有窗户都被封死,房间里的空气污浊不堪,夹杂着令人欲呕的屎尿臭味。苏浩皱着眉头,用警惕的目光逐一审视面前的获救者。他发现这些人身边都有一个饮料瓶,里面或多或少装着明显是人类小便的液体。

关押者显然不想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为了不至于渴死,只能喝自己的尿。

苏浩收起手枪,走到被曹蕊认出的中年男子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将整个人扛在肩上,同时吩咐守在门口的其他同伴:“把他们都弄上车,尽快离开这儿。”

第二十七节对比

下晚时分,小楼里开始变得非常热闹。

大厅里挤满了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幸存者。他们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排着队,顺序领取食物。

陶源站在几张临时摆开,充当隔架的桌子背后,用铁勺为每个人碗里舀进热气腾腾的粥。旁边的两只粥桶装得很满,粥里飘浮着剁碎的罐头肉和油珠,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欣研和廖秋站在大厅外围。他们端着上满子弹的自动步枪,注视着十多米外的人群。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按照正常思维,获救者多少会产生感激的心理。然而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苏浩也无法保证每一个获救者都会服从命令。他只希望这些人能够听从安排,尽快融入自己的团队。

苏浩没有给获救者发放武器,甚至收缴了他们身上所有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的东西。这些人被安置在小楼内侧客房,楼梯拐角和走廊的关键位置,都由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把守,各个楼层之间也安排了对应的警戒人员这些措施并非多余。没有充分证据表明这些人值得信赖的情况下,苏浩不会冒任何风险。

野外驻地的位置已经选好,他需要足够的人手,赶在冬天来临前完成房屋和外围护墙的建设工作。

大厅里的人们都很遵守秩序。没有混乱,也没有大声喧嚷。他们端着粥碗坐在餐桌旁边,一边喝,一边小声交谈。也有些人帮着做事,收拾东西。

他们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外面到处都是狰狞可怕的丧尸。谈话内容不外乎就是各人经历的恐怖,对时局的看法,对未来的担忧。

一个背躬微驼的中年人从怀里摸出手机,凑近眼前,皱着眉头连续播了几个号码。最后,哭丧着脸说:“还是没有政府的广播,也收不到任何消息。”

旁边身材干瘦的男子卷起身上的衬衫衣袖,用拇指揩了一把鼻子,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所有人发问:“那些怪物它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有人回答,只有小口喝粥发出的吸溜声。

“会不会是日本人搞的鬼?”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扶了扶鼻梁上下滑的眼镜,不太确定地说:“福岛电站核泄露事故之后,那里的老鼠就变得特别大,也特别疯狂。还有,以前的**病毒,据说也是日本人搞出来的。”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救援?”

瘦高男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提高了音量反驳:“军队在哪儿?警察在哪儿?就连电话也打不通,突然之间与外界断绝联系你觉得这种解释合理吗?可能吗?”

“不管怎么样,我得回去看看。在这里休息几天,我要回去找我的家人。”

漫无目的的讨论,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杂乱无序的猜测,让本就沉闷的气氛越发变得压抑。很快,人们离开了一片狼藉的餐桌,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小楼里的居住环境很不错,有水,也有电。对于长时间生活在肮脏干燥环境中的获救者而言,这根本就是极其奢侈的享受。

站在卫生间的沐浴喷头下面,曹蕊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冲刷身体。水花在光滑的肌肤表面不断溅开,顺着凹凸有致的曲线向下流淌,在浑圆的足踝下面汇聚,消失在浅凹的地漏管口。

从扶手栏上拿起干燥的毛巾,推开沾满水珠的房门,长长呼了口气。扑面而来的微凉空气刺激着刚刚被热水刺激导致毛孔敞开的皮肤。那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使曹蕊忍不住想要呻吟。

“整座城市的人几乎已经逃空,这里居然还有热水。你们真的很幸福。”

说话的对象,是坐在床沿上的欣研。联想起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曹蕊很感慨,也觉得只有“幸福”这个词才能表达此刻的内心感受。

欣研淡淡地笑笑,拉过摆在床脚的军用背包,取出两个空置的5。8毫米手枪弹匣,一颗一颗压进子弹。

她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露出大半个挺翘的**,修长的双腿盘坐着,臀部显得紧绷,腰部没有丝毫赘肉,一切都充满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

“清理这幢楼的时候,有很多丧尸。那时候很危险,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欣研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听得清楚。

曹蕊端起装有凉开水的杯子,抿了一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欣研。

作为有过婚姻经历的成熟女人,她当然可以看出欣研的青春魅力,也明白话里所指的“他”究竟是谁。不可否认,作为团队首领,苏浩的确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英俊、强悍、狠辣、坚毅反过来看,欣研很年轻,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很出众。这样的一对男女,在安全舒适的小楼里独处的时间也不算短,可他们外表看起来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的确让人感到好奇,也很疑惑。

曹蕊并不认为苏浩是性无能,或者欣研在此类问题上有相同性别的爱好。

他们都默守着最基本的礼节和规矩。

而我,却偏偏遇到一群比野兽都不如的男人。

不知不觉,曹蕊眼角溢出淡淡的泪水。

她终于理解,很多年以前在抒情散文集里看到的一句话。

“只有对比,才能感受到幸福。”

与陷阱小院相邻的马路对面,是几幢刚刚建好没多久,外观崭新,带有强烈现代设计风格的高层居民住宅。这个楼盘位置不错,售价也一路上涨。报纸和电视广告上总是声称空房已经售罄,但无论有谁到售楼部咨询,售楼小姐总是故作小心而神秘地告诉对方:“xx幢还有两套空房,要买的话,就现在、立刻、马上。”

从外面看,这些大楼异常安静。空旷的电梯间比坟墓还黑暗。没有光,走廊里透出令人畏惧的凉意。

沿着粗糙的水泥台阶,苏浩小跑着冲上三楼。用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软锁,闪身进去,反手关上房门,扣紧暗锁。然后迅速走近窗户,透过垂落下来的窗帘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确定无人跟踪,也没有异常情况,这才转过身,拧开摆在墙角的应急灯。

这是一间尚未装修过的毛坯房。房间里没有摆设家具,窗帘也是苏浩从附近商店里弄来的几块黑布。三个手腕和足踝被绳索紧紧捆住的男人蜷缩在墙角,没有说话,也不会动。

他们是苏浩从洗浴中心抓到的俘虏。获救者和曹蕊仔细辨认过,这些人和已经死掉的刘建涛一样,都参与了使另外几个女人致死的暴力活动。

三个人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毫无知觉。他们都被打晕,嘴里反绑着厚布条,无法动弹。

苏浩默默看着这些人,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医用玻璃瓶。淡蓝色的应急灯光照耀下,可以看见瓶子里装着粘稠的灰褐色液体。他把注射器针头插进瓶口的橡皮塞,抽出大约十五毫升,没有用酒精消毒或者清洗,直接注入其中一名俘虏手腕上的血管。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俘虏都注射过苏浩的血。至于那只医用玻璃瓶里面的灰色液体来自于丧尸体内。这种东西的感染效果非常显著,扩散性极强,人体反应甚至比丧尸咬伤还要剧烈。

用活人做实验,的确违背道德。

不过,想想那些惨死的女人,这样做其实也不算过分。

悬挂在窗前的布幔被风吹开,露出一片如墨似漆的夜空,还有一轮弯曲如眉的月亮。

苏浩收好药瓶和注射器,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喷吐着淡淡的烟雾,默默注视着这颗距离地球最近的自然天体。

今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在未来时代,自己已经四十六岁。而现在的这具躯壳,实际生理年限最多不超过二十岁。

离开那个时空,就意味着永远告别仇恨、罪恶、过去,还有在那里的朋友,以及所有熟识的人。

很多事情就像昨天才发生,历历在目。这种感觉有些滑稽,它们实际“发生过”,可是从时间上看,却是在几十年以后的未来。

我,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人,也永远不可能追过来。

抽着烟,苏浩有种莫名的感伤。他很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却没有一个倾诉者。毕竟,有些事情永远无法说出口,只能当做秘密埋藏于心。

未来跟过去有什么区别?那里不属于我。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低下头,腕上手表的指针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七分钟。

未来世界对于丧尸的研究已经形成系统学科:按照各人基因、体格、身体状况等因素,正常情况下的咬伤或者抓伤,大约会在三至六小时内产生效果。换句话说,就是被丧尸咬伤的人,因为感染导致变异没有准确的时间界定。然而,带有大量病毒的丧尸体液则不同。这种东西会在短时间内造成感染,变异时效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即便是感染后服用免疫药剂,有效时限也不能低于七分三十秒。

三名俘虏的呼吸轻悠而缓慢,体温稳定,没有升高的迹象。手指和面部皮肤没有脱水。拨开眼皮,瞳孔没有放大,周围也没有充血。

夜间,比白天温度要低一些。房间里的的空气似乎也因为寒意而变得凝滞。苏浩蹲在墙边,默默注视着昏迷不醒的战俘,右手虚握,保持随时准备攻击的状态。

考虑到夜间低温对病毒造成的惰性,他多等了十分钟。

何况,注射剂量足足超过正常值三倍以上。

没有人变成丧尸,也没有发现被注射者身体不适的副作用。这一切都表明————此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自己体内的确产生了强大的免疫基原。即便没有未来世界制造的基因药剂,这种抗体也能够通过血液方式传播给其他人。

看着自己的手,苏浩苦笑着摇摇头。他开始有些理解,《西游记》里被妖怪捉住,塞进蒸笼里准备做熟吃掉的唐僧。

当然,这种实验仍然带有一定偏差,也没有仪器进行数据分析。但苏浩不准备再进行类似的实验。加上老宋,实际上已经有了四例依据,不需要更多的证明。

从后腰抽出格斗刀,对准仍在昏迷的俘虏侧颈狠狠刺下,刀锋从另外一端穿透出来,割断了喉咙,也截断了整个颈椎。

苏浩出刀的方位很准。刀子从骨块之间的缝隙穿过,没有丝毫阻碍。这并非是虐杀的残忍,而是身为未来世界猎人的习惯————有很多类人生物仅靠割断血管并不足以致死,只有切断神经中枢,才能让它们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几分钟后,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留下三具逐渐变冷、僵硬的尸体。

血液对病毒产生免疫效果,也就意味着其他团队成员可以服用银骨,能够成为像自己和老宋一样的强化人。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现在就可以建立一支强化人部队。

当然,前提是那些人对自己足够忠诚。

对于未来,这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优势。因为,现在是病毒爆发初期,“—1”等级的丧尸实力薄弱,很容易获取大量银骨,也能迅速提升强化人等级。

即便是自己原来身处的时空,五阶强化人也非常稀少。环境、食物、水源,还有日趋强大的怪物所有这些,都制约着银骨的产量和来源。虽然那个时候的人类普遍都得到强化,等阶却大多是一至二级。哪怕最有经验的猎手,也很少进化到第三阶段。

实验,只解决了关于免疫的猜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苏浩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免疫和强化,是两种效果截然不同的基因药剂。就连未来世界的军方研究院,也没有研制出类似的东西。那么,为什么自己的血会同时兼具两种功效?

苏浩很疑惑。他感觉脑子有无数问号,刚刚弄清楚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却发现了更多无法看透的谜团。

但不管怎么样,这对自己有利。

拥有这股力量,就意味着可以趁现在收取大量战略资源。对病毒免疫的前提下,“—1”级别的丧尸对强化人几乎无法造成威胁。当然,这种说法并不绝对。还必须考虑到地形、体力消耗、意志等多项因素。不过,就整体方面来看,一支全强化人的团队,的确可以横扫小规模的尸群。

银骨,会随着时间推移,在丧尸和其它怪物体内不断增长。即便是在未来世界,从单一怪物个体身上获得的银骨,最高纪录也不过是22。8毫克。

病毒爆发初期的丧尸生理机能非常低下,根据前一段时间的战斗记录推算,它们体内的银骨大约为1。8至2。3毫克左右,平均值不会超过2。1。

如果把这一时期的丧尸看做老鼠,那么一年,甚至一年半以后出现的高等级怪物则相当于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特别是那些尤为强悍的变异个体,甚至可以看做是恐龙之类的存在。

冒着损失惨重的威胁,耗费大量人力和资源猎杀一头霸王龙,大约可以得到20毫克左右的银骨。

猎杀十只老鼠,得到的收益对等,甚至可能略多一些。

两种答案对于这道选择题而言都是正确。

但无论是谁,都只会选择后者

阳光和雨水永远都在争夺这座城市的统治权。晴朗和yīn霾在城市上空纠缠徘徊。前者带来刺眼火辣的阳光,连柏油马路都生生烘烤软化的炽热。后者把整个世界都变得yīn冷凄苦,潮湿而泥泞。感觉就像无赖与泼妇之间的战争————你踹我一脚,我再喷你一脸口水,谁也占不了上风。

苏浩站在一幢数十米高的大楼顶层,看了一眼充斥着无数钢筋混凝土建筑,却如同死狱一般的城市,微不可查地轻叹着,慢慢转过身。

欣研、老宋、双胞胎姐妹、陶源夫妇、杜天豪、廖秋,还有刚刚加入不久的曹蕊和张晶晶,整个团队的核心成员,都站在房间里。

这里距离小楼不远,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就能看到小楼天台。苏浩不可能把秘密告诉那些陌生的获救者。就算他们真的在小楼里搞出什么意外,自己也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清除。

看着眼前这些人,苏浩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笑。他淡淡地说:“现在,你们感觉如何?”

这并非无的放矢————就在昨天,每个团队核心成员都服用了10毫克银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第二十八节欢爱

所有人眼里都透出震惊。他们显然都明白苏浩为什么把自己召集到这个地方,也清楚他肯定会解释自己内心的疑惑。然而,一夜之间在身体里陡然出现的力量,让他们本能的感到恐惧,也用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揣测、猜疑怎么说呢!感觉像是做了一场难以言语的梦,兼具惊恐和喜悦,令人无法想象。

可是,源自本能深处的声音却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陶源从旁边拉过一只合金折叠椅,双手抓住两条椅腿,像对付拼接玩具一样把它们扯开。然后,将两根空心金属管并拢,弯曲,扭折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坚硬的机械制造物被硬生生变成团状,凸起的部分被一点点按平,最后,成为勉强算是规则,却分量十足的金属球。

“这就是生物进化的力量。”

苏浩注视着目光微颤的陶源,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任何药物刺激都无法取代来自身体内部的细胞潜能。一颗小小的银骨颗粒就能让力量倍增,这不是神话,也不是巫术,而是真正存在的科学。丧尸的强大同样来源于此,但它们付出了失去理智作为代价。换句话说,你们现在拥有的力量并不神秘。只要对病毒免疫,任何人都能进化。这无关于身份或者见识,仅是一种机遇、运气。当然,想要真正得到,还需要必不可少的勇气。”

从腐烂的尸体当中寻找银骨,再把它们当做补品吞咽对于野兽,它们可能没有肮脏和恶心的概念。可对于人类,绝大部分都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李晓梅和韩莹就拒绝服用。她们甚至把银骨看做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如果不是陶源和韩晶一再劝解,同时作为榜样首先吞下,她们大概连碰都不会去碰这种形状如同沙砾,反射出金属光泽的东西。

“毫不夸张地说,你们现在已经是地球上最强大的人类之一。”

苏浩举起双手,神色凝重地说:“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变。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源头究竟在哪儿?灾难为什么会发生?即便是我也没有答案。放弃潜意识里最后的幻想吧!我们必须面对实际遭遇的困难。丧尸会越变越强,更多可怕的怪物会源源不断的出现。永远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力量才是统治一切的根本。我承认,这听起来的确很恐怖,也让人难以置信。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团结,相信彼此。”

杜天豪慢慢握起左拳,胳膊上渐渐显出盘凸的青色血管,以及大块结实的肌肉。在深褐色的皮肤映衬下,整个人体内仿佛蕴藏着恐怖的庞大能量。

他张开粗大的手指,又用力合拢,捏紧,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嘴皮上说说就能让人相信。我有眼睛,也用棍子打爆过丧尸脑袋。那感觉很真实,也很可怕。苏浩,你是个好人,很聪明,也有力量。我很高兴能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你这么一个伙伴,有你这么一个公正强大的头儿。”

说着,魁梧的巨汉走到苏浩面前,主动伸出右手。后者紧紧握住,露出充满友善的微笑。

陶源和妻子相互对视一眼,也走了过来,伸出手,搭在前面两个人的手背上。

欣研走到苏浩身边,倚靠着他的肩膀。苏浩能够感觉到女孩身体摩擦手臂传来的微痒,他发现欣研非常狡猾地把手插进几个人中间,很调皮,也很使劲儿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心里也充斥着淡淡的刺激和快乐。

廖秋挠了挠头,伸出右手与众人握住,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牙齿很白,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活泼。

张晶晶在犹豫。她看着韩氏姐妹朝着人圈走了过去,有些紧张,也很心动。她用力咬着下唇,怯生生地拉了一下旁边曹蕊的衣服下摆,眼里隐隐有些期盼,也有些畏惧。

她加入团队的时间不长,很想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又怕曹蕊拒绝。虽然前一种心理占据了绝对重量,却也无法抛弃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

老宋也走了过去,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曹蕊。

她面色凝重,应该是在非常认真的考虑问题。也许是觉得周围的气氛过于沉闷,曹蕊慢慢摇着头微笑起来。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厚木片,用食指和拇指用力捏碎。看着从指间松散碎开的木渣,她长长呼了口气,抓住张晶晶的手,拖着她走进人堆,平摆在各人手掌的顶部,盯着苏浩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很喜欢你昨天给我那种叫做“银骨”的小零食。不过,我很担心这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说着,她抬起胳膊,做了个健美运动员标准的举臂动作,戏谑地笑道:“呵呵!力量,来源于肌肉。我可不想变成艾瑞斯。克里(08年世界女子健美冠军)。对于任何看重身材的女人来说,那都是难以想象的噩梦。”

“秘密”这种东西,永远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浩没有透露所谓的“免疫药剂”其实就是自己的血。

老宋是唯一的知情者,也是值得信赖,能够守口如瓶的人。

苏浩很谨慎。他从老宋、欣研等核心成员身上各自抽取了五十毫升血液,分别注入丧尸和捕捉到的老鼠体内,发现病毒依然会扩散感染。

也就是说,能够产生免疫基原,并且分散传播到其它生物体内发挥效果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毕竟,这具身体很特殊,集中了未来时代可以收集到的最优秀人类基因。

或许,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

或者,是因为原型药剂

想要证实,还需要一系列的实验。但苏浩手上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也不愿意再用类似的方法进行证明。

团队核心成员当中,分出三个猎杀小组:老宋和韩晶、杜天豪和韩莹、廖秋和张晶晶。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每天在城市里寻找小规模的尸群,用最简单,最暴力的方法,击杀丧尸,收取腐菌激素和银骨。

猎杀小组成员并不固定,曹蕊、欣研和李晓梅会不间断的与另外三个女人交替出巡。只要不遇到多达千计的大规模尸群,猎杀小组都没有什么危险。为了增加安全性,苏浩还从城内商店里弄到几套短程通讯系统,在直径五公里的范围内,都可以呼叫支援。

体质强化只是基础,灵活多变的格斗技巧却必须来源于实战。强化人终究不是绝对无敌,被银骨改造过的皮肤和肌肉虽然结实,仍不可能挡住子弹。

厮杀,会让他们变得更强

日历又翻过一页,从五月变成了六月。然而前后之间的相隔,仅仅只有一天。

“沃尔玛”超市巨大的蓝色招牌仍然醒目,路边的商场入口依旧有丧尸在徘徊。它们似乎这里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总是杀光了又来,消失以后又出现。

与几个星期以前相比。它们变得更加丑陋。缩水的肌肉紧附着骨头,面部和身体彻底萎缩,仿佛缺水的干尸。眼球一片腻白,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脓泡。很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鼻孔里钻进钻出,偶尔有多足虫和蟑螂从破烂的鞋子里冒出来,摇晃着触角,冷冷注视着死寂无人的城市。

欣研抓住一头很胖的丧尸。它生前应该属于胆固醇摄入过量的肥胖患者,腹部很大,虽是男性,肥厚的**却从破开的衬衫里垂落下来。它被欣研从后面卡住脖颈,重重按在路边的银桦树上。女孩单手挥舞斧头劈断了丧尸四肢,又从腰包里摸出注满毒品溶液的针管,张嘴咬掉针头上的胶质密封套,再狠狠扎进丧尸头部,抽取腐菌激素。最后,劈开骨盆,用刀子取下银骨。

一系列动作她娴熟无比,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苏浩站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欣研挥起斧头,咬牙切齿砍向已经死亡丧尸双腿中间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的心悸。

走进商场的路上,连续有六头丧尸被逐一砍翻。欣研把购物车扔给苏浩,径直走向远处的化妆品柜台。

她绕进空无一人的“雅诗兰黛”专柜,从柜台上取下化妆棉和爽肤水,对着镜子,仔细擦抹着脸上的污垢。当面孔重新变得洁净,用指尖蘸着粉底,在脸上涂抹均匀,淡淡地描上眉毛,刷上睫毛膏最后,用眉夹使睫毛变得弯曲。

苏浩推着装满食品的购物车走过来,欣研转过身,展示出刚刚化好妆的自己,微笑着问:“好看吗?”

她的皮肤白嫩,散发出健康的光泽。一双标准的杏眼,配合淡淡的弯眉,仿佛一汪秋水。粉色唇彩显得润泽诱人,让人感觉很软,就连苏浩也有种想要重重吻上去的冲动。

看到他没有吭声,欣研又加重了语气,忽闪着明亮的眼睛,问:“好看吗?”

苏浩松开推车扶手,走近女孩的身边。摆在柜台上的镜子映出此刻充斥在他眼眸深处的温柔和亲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欣研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慌乱,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又忍不住回转过来看着苏浩。从那双棱角分明的眼睛,喷射出带有强烈阳刚气息的火焰。

没有多余的动作,两个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紧紧抱在一起。欣研仰着头,柔软的嘴唇被苏浩紧紧吮吸着,嘴里和鼻孔不断发出诱人的呻吟和喘息。这种紧张兴奋的感觉,让两个人觉得一刻也不想分开,抱得越来越紧。

“当啷————”

寂静的商场里传来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欣研嫩白的脸上已经罩住一层粉色红晕。她努力挣扎着,从苏浩强悍有力的怀抱中挤出一部分身子,透过男人高大厚实的肩膀,看到一头正从不远处货架背后走出丧尸。它踢翻了一罐婴儿奶粉,正朝着这边慢慢走来。

显然,是闻到了活人的气味。

欣研瞳孔瞬间紧缩,她用力扭动着想要摆脱苏浩,却被男人紧紧按在墙上,无法说话,只能慌乱地伸手朝远处乱指,嘴里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

她感觉苏浩的左手伸进自己的衣服,正抚摸着**光滑的后背,手掌不断转朝前面,握住**。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欣研可能会很享受。

可是现在

“唔后面后面”

她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丧尸,苏浩仿佛沉浸在美妙的粉色梦幻中,根本不愿意清醒。欣研一面粗重地喘息,一面用手狠掐苏浩的腰,却没有丝毫效果。她屈起膝盖朝苏浩身上猛撞,也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嘴里那条不断纠缠的舌头仍然在动,她几乎要怀疑这个男人已经睡死,或者干脆就没有反射神经。

苏浩身后的丧尸越来越近,距离他只有五、六米远。

欣研几乎崩溃了,她感觉心里的那根弦已经绷到极致,随时可能断开。她很后悔自己此前的举动,两个人现在都站在悬崖边上,只要那头恐怖的食人生物再朝前走几步,就能张开大嘴啃断苏浩的喉咙。

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看见苏浩伸手从后腰摸出m500手枪,反手举起,头也不回地朝着扑过来的丧尸扣动扳机。

“砰————”

狂暴的枪声响起,狰狞丑陋的丧尸脸上顿时炸开,飞溅得血肉到处都是,整个脑袋都被炸飞。它踉跄着来回走了几步,双手在空中乱抓,最终还是失去平衡,重重摔倒。

苏浩缓缓放下握枪的手,把枪口仍在冒烟的m500插回枪套。

自始至终,他都紧紧抱住欣研,一直在接吻,丝毫没有放松。

女孩整个人彻底迷乱了,她感觉眼前一片茫然。想哭,又想笑。

担心和忧虑都是多余,他知道一切,也明白应该如何应对。

欣研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我要报复!

她用力咬住苏浩的嘴唇,不是很紧,却足以让他感觉很疼。

这个该死的男人!

黄昏,外出忙碌的人们纷纷回到小楼,让这座建筑重新充满热闹和欢愉。

苏浩把车停在路边,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满面绯红,脸上仍然留有愠色的欣研,坏坏地笑笑,拔掉钥匙跳出车子。他从后车厢里扛起一箱超市里弄回来的菠萝水果罐头,大步走到小楼后侧的门前,用约定好的方式,一重三轻敲击着。很快,紧闭的房门朝内松开缝隙,露出一张中年男子干瘦的面孔。

“快!快进来。”

他殷勤地招呼着,接过苏浩肩上的罐头箱,满面堆笑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人。连通他在内,获救者总共有三十七名。

大厅里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几只大号炊桶沿着墙壁一字排开,里面装着刚刚煮熟的米饭,颗粒晶莹,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餐桌上摆着两只很大的汤盆。颜色微红的汤面浮泛着辣椒和油花,可以看到切成厚片的午餐肉,掺在肉里一起煮的榨菜丝,以及黑色的胡椒颗粒。

一个身材矮壮,只穿着汗衫和短裤的男人走了过来,把一只大碗摆在桌上。他从旁边的纸箱里拿起两袋真空包装的甜藠头,用力撕开封口,把袋子里的咸菜倒进碗里。

饭菜都很简单,蔬菜也很少。

毕竟,在这座城市里几乎就找不到什么新鲜肉食。由于断电的缘故,商场冷库里的冻肉早已腐烂。幸存者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除了罐头和腌肉,还必须收集咸菜和干货,以及所有能够长时间保存的东西。

苏浩走到餐桌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取下突击步枪,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瓶维生素c,旋开瓶盖,在掌心里倒出两粒,就着温水仰脖服下。

小楼外的绿化带里已经种了一些黄瓜和西红柿,播下去一个多星期的小白菜种子也已发芽,还有一些老宋从附近菜市场找到的姜和大蒜。尽管现在不是某些作物的正常栽种季节,但人们总要未雨绸缪。

餐厅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楼上的客房也从里面推开,走出不少从洗浴中心带回来的获救者。他们当中有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也有人口沫四溅争论着什么;还有人仰头望着天空发一阵呆,房门也不关,屋子里亮着灯,趿拉着拖鞋下楼,径直走进大厅,毫不客气地占据餐桌边最好的位置

第二十九节概念

摆在大厅里的几张餐桌很快已经坐满,人们围拢在一起,为了碗筷之类的小事情争抢、叫嚷,身体不时做出大幅度运动。他们手忙脚乱的从桶里添饭,争先恐后从盆里舀汤,就连碗里的咸菜也很快被瓜分一空,气氛极为热闹。不少米饭和汤菜在争抢过程中掉在地上,被无数双脚踩来踩去,变成一团团污黑粘黏的胶泥。

每个人都端着冒尖的大碗,用得意的眼神瞅着那些刚刚走进大厅的后来者。来晚的人也不甘示弱,用勺子从桶底挖出残剩的米饭,把盆里最后的汤汁全部倒进碗里。即便如此,他们的食物仍然要比先来的那些人少了将近一半,肉块和咸菜也不见踪影。

“抢你妈个逼,都是些饿死鬼投胎的杂种————”

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端着碗,愤愤不平地走到墙边蹲下。一边吃,一边满腹牢骚发出小声怨言:“什么都要抢,整那么多你们吃得完吗?撑死这些***!”

这话倒也是实情————为了方便清洗和保管,苏浩此前从商店里弄了很多大号不锈钢盆当做餐具。这种菜盆很大,一斤多的米饭装进去,刚好打齐盆口。连通汤水,冒尖的一满盆饭菜,重量至少超过两斤。

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这些人已经修养了近一个星期。他们的胃部完全可以承受正常意义的食物,而不再需要流质调养。也许是那段可怕的经历,使他们对“饿”这个字有异乎寻常的感受,这些人对于食物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据**。

虽然,他们根本吃不了那么多。

一个颇为虚胖的中年妇女从盛饭的大桶前站了起来。她属于晚到的后来者,手里端着半空的碗。女人很是恼怒地转了一圈,发现几张餐桌上的汤盆已经倒空,连肉渣也没有剩下。这种可怕的事实让她感觉备受侮辱,面部肌肉被神经牵动着,迅速扭曲成带有强烈愤怒的表情。

她很想发怒,很想指着那些正在吃饭的人大骂一顿。几个坐在桌子旁边的强壮男人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目光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和鄙夷。这种带有挑衅暗示的举动,像冰水一样立刻浇熄了中年妇女眼睛里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她恶狠狠地盯着那些男人,通过力气和数量,在自己和对方之间迅速作出比较,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不干不净地骂着,转身朝苏浩所在餐桌走来。

这是大厅里唯一还有空位的餐桌,属于团队核心成员。当然,饭菜品种和质量,与摆在其它几张桌子上的没有分别。

还有三个空位————李晓梅背着孩子正在厨房里忙碌,廖秋和韩晶在赶回来的路上。围在桌子旁边的其他人还没有开始吃。倒不是他们不饿,而是觉得所有同伴都聚在一起,这顿饭才能吃得安稳。

他们每天都要外出。尽管体质已经获得全面强化,但谁也不知道可能面对什么样的危险?灾难和死亡拉近了幸存者之间的关系,从不同手掌紧紧相握的那个时候,他们与其说是团队,不如说是一个家庭。

所有人都知道这张桌子属于核心成员,也从未有人在旁边落座。胖女人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毫不客气的拿起勺子,从尚未有人动过的汤盆里舀出几大块肉,盛进自己碗里。

杜天豪的烟抽了一半,夹住烟头的右手僵在半空。

韩晶和张晶晶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把目光投注在胖女人身上。

老宋有些愕然,微张着嘴,没有说话。

曹蕊身子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在xiōng前,冷冷地盯着她。

陶源微微皱起眉头。

欣研转头看看苏浩,发现他那双很好看的眼睛正在慢慢缩紧,目光冰冷而锐利。

胖女人也察觉到气氛变得沉闷,她讪笑着,加快手里的动作,继续从汤盆里舀肉,又从咸菜碗里刨出不少藠头,迅速把自己的碗装满,堆尖。

“把它放下。”

苏浩抬手指着女人手里的碗。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周围的人都能听出,其中带有随时可能爆发的成份。

女人脸色变得阵红阵白,她眼里掠过一丝恼怒,很不甘心地放下已经很沉重的碗。也许是觉得这东西难以放弃,又立刻伸手紧紧捧住。

“我我还没有吃饭。”

她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

苏浩看着她很不情愿的脸,平静地说:“我们也没有吃————每天的饭菜都是足量供应,应该够了,而且每个人都有。至于你打算带走的这些,属于其他人。当然,如果你确实需要,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胖女人显然没有被人如此责难的心理准备。她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想要努力缓和气氛,于是转过身,指着已经满座的另外几张餐桌,恨恨不平地叫嚷:“都是他们把菜全部分光。我不过是稍微来晚了一些,就什么也没有了。这这不公平————”

这句话瞬间得罪了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人。很多人放下碗筷,用凶狠不善的目光看着她。尽管摄于苏浩等人的威严,没有人说话,但眼眸深处的威胁和yīn沉,却不言而喻。

欣研把手按在苏浩腿上,认真地问:“既然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你为什么要来晚?早一些下来,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

作为女性,欣研要比苏浩心细一些。她想把话题引向其它方面,不至于引起众怒。

胖女人抱紧手里的碗,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睡过头了,没注意时间。”

这话让苏浩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表————指针已经走过六点五十的刻度,再过几分钟,就是晚上七点。

他疑惑地看看周围,发现每个核心成员脸上都显露出古怪的表情。

睡觉一直睡到下午六点多?

目光又转回到胖女人身上。苏浩忽然发现:她的衣服虽然很脏,也被撕开几处破口,商标却是不折不扣的法国名牌“梦特娇”。裤脚侧面有一条缝,露出淡灰色的蚕丝衬里。至于鞋子,绑带边缘有一圈被泥灰裹住的字母,好像是“belle”。

苏浩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思维方式很大程度上仍然停留在未来,经常忘记现在身处的时代位于文明末期。

未来世界水资源匮乏,洗澡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奢侈。必须花费重金,才可以在军方开设的公共浴室得到五分钟沐浴时间。由电脑控制的计时器甚至把出水时间控制到以“秒”为单位的程度。

现在,洗浴中心是一种平民化的设施。但它的消费依然昂贵,普通人很少光临。以至于里面的顾客不是有一定身份,就是颇有资财。

老宋从座位上站起,伸手握住被胖女人抱紧的碗,非常用力地强行“接”了过来。这种无言而强硬的举动,使胖女人感觉遭受了莫大的羞辱。她狠狠咬着牙,恼怒凶狠地瞪着对方。距离最近的张晶晶甚至可以听到从她嘴里发出的牙齿摩擦。

很刺耳,令人心颤。

“会有人来的。不要以为救了几个人就是天大的功劳,政府的救援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们会因为今天所做的这些而后悔。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你们惹不起,也得罪不起。你们最好给我牢牢记住————”

她恶狠狠地留下这段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用力掰断手里的筷子,怒气冲冲快步走出大厅。

杜天豪看着消失在楼梯口嚣张肥胖的背影,摸着满是粗硬胡茬的下巴,很是好笑地摇摇头,满怀恶意地说:“这婆娘怕是脑子有毛病吧?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韩晶看看摆在桌上的那碗饭,不太确定地问:“会不会是饿糊涂了?”

曹蕊依然双手抱在xiōng前,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做任何评价。

李晓梅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糊走出厨房,在餐桌前坐下。陶源帮她解下背上的孩子,抱着,用调羹舀起米糊,凑近唇边吹凉,慢慢送进孩子嘴里。

“我原本打算晚一点再跟你们说的。不过现在你们也看见了,有些人真的很不像话。”

李晓梅顺了顺耳边的头发,用她特有的细弱嗓音说:“你们每天外出,看不见,也不知道这幢楼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很懒,很多人不到吃饭时间根本不会起床。中午吃过又接着睡,或者几个人聚在一起,不是吹牛聊天,就是打牌下棋。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有几个主动帮我做点儿事情,煮煮饭。”

“最初的时候,我总想着他们被关了不少日子,身体不好,也没什么精神,多休息有助于恢复。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恢复的也已经差不多,这些人却越来越懒,什么也不想做。他们从楼下仓库里拿了很多香烟和酒,还有储备的各种糖果。房间里脏得要命,到处都是包装纸和烟灰。就算是白天,很多屋子也亮着灯,洗漱的时候水放得很大。就在今天上午,还有人居然问我为什么不打扫房间?甚至把弄脏的床单扔在门口让我洗干净”

李晓梅脸上透着愤怒。这个和善的女人平时很少说话,总是对人温柔地微笑。她的很多心思都放在孩子和丈夫身上,没有人硬性摊派,完全是主动承担了团队的后勤保障。她属于那种性格柔弱的女人,能吃苦,随遇而安,没有太多物质需求,但骨子里却有着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尊严。

“他们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次灾难,外面的人很快就会派出救援队。他们不害怕,也不担心。我觉得问题症结是在我们这边。应该和他们好好谈谈,说明情况。”

李晓梅没有要求具体惩罚某一个人。她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用调羹舀起米糊,专心逗弄怀里的孩子,重新进入妻子和母亲的角色。

老宋叹了口气:“我们可能犯了个错误————不该把他们带进来,应该在附近另设一处营地。”

“我们需要人手。”

陶源的意见介于反对和赞同之间,却很中肯:“野外驻地最好尽快开始建设。把这些人都带过去。他们很快就会明白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样,也可以从中挑选出愿意加入我们的人。”

杜天豪转过身,斜睨着对面聚在其它几张餐桌旁吃饭的人群,自言自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也一样,牛鬼蛇神种类齐全得给他们点儿教训。或者,把他们扔到外面?”

苏浩微躬着背,身体前倾,双手在餐桌相互交叉。他的目光中明显有些别的东西,他努力压制着情绪,声音尽可能变得平缓:“把多余的武器和物资都搬进地下车库。那里的闸门很结实,再额外加上两把锁。明天,把他们都带出去。陶源说的没错————材料已经齐备,差不多可以开始建设工作了。”

欣研有些担心地连连摇头:“他们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难道我们就该白白养着他们?”

韩晶口气生硬,言辞也变得激烈:“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他们却缩在房间里享受。这算什么?刚才那女人的话虽然刻薄,至少有一句是对的————这不公平。”

“只要把武器控制好,他们玩不出多少花样。”

苏浩淡淡地笑笑,说:“别忘了,我们是强化人。哪怕是拳王泰森,这样可以一拳干翻。”

太阳像往常一样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淡金色的光线把天空照得一片微蓝。空气中流动着湿润和凉意,几只翅膀被露水浸透的虫子趴在窗户玻璃上,拼命挣扎着想要重新飞起来。它们的动作很艰难,摇摇晃晃,仿佛被蹂躏了一个通宵,只能喘息着慢慢等待恢复。

小楼大厅里照例飘散开食物的香气。早餐很简单,昨天晚上的剩饭加水煮开,就着咸菜,很清淡,吃起来也很爽口。

“吱呀————”

三楼的一间客房门被拉开,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精神健旺的中年人。他站在走廊上看着朝霞,兴致勃勃地挥臂做了几个扩xiōng动作,转身回到房间洗漱,然后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下楼梯。

除了苏浩等团队核心成员,他是获救者当中起得最早的人。

“咦!今天怎么没有馒头?”

中年人走近餐桌,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从廖秋和老宋之间插了进来,看着众人碗里的泡饭和咸菜,慢慢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问:“就不能做点儿别的东西吗?我看库房里米面什么的都有,罐头和腊肉也很多。该吃就吃,干嘛要省呢?”

苏浩放下碗筷,转过身,注视着他,问:“你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问题显然让中年人感到意外。他微张着嘴,愣愣地点点头:“那些怪物很恐怖。我认识的几个朋友都被感染,这应该是一种病吧?”

苏浩不置可否地再问:“那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也大多离开这座城市?”

“当然知道。”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满:“如果不是洗浴中心那帮暴徒,我也不会被困在这儿。”

苏浩深深地吸了口气,放松下来,不无讥讽地说:“你现在就可以走,没人会拦着你。”

中年人惊讶地看着他,眼睛里多了些迷茫:“我为什么要走?外面到处都是那种怪物,我可不想被它们当做点心吃掉。”

苏浩摸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喷吐着烟雾问:“你打算一直呆在这儿?”

“当然!”

中年人的表情多了几份鄙夷:“遇到灾难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就像几年前的大地震,总会有人来支援我们。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些志愿者做的也不错。否则,我们还得被那些坏人关在洗浴中心,说不定会活活饿死。”

“志愿者?”

这三个字,使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欣研脸上满是震惊:“你,你居然认为我们是志愿者?”

“难道不是吗?”

中年人的表情同样很丰富:“手机一直打不通,这说明通讯已经中断。你们能找到洗浴中心那个地方,说明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我不知道你们的枪是哪儿来的,但你们肯定不是警察,也不是军人。能在这种疾病肆虐时候赶来救援的人,只能是志愿者。嗯就像前些年大地震的时候一样。”

苏浩很想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陶源叹了口气:“晓梅说的没错————他们的确还没搞清楚状况。”

曹蕊绷着脸,吐出几个字:“一群白痴。”

“不!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白痴。”

杜天豪咽下嘴里的食物,纠正她话里的错误。(

第三十节傲慢

小楼里早起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真正被饿过的经历,对于早餐,他们还是非常看重。就在苏浩和中年人谈话的时候,另外两个男女也走进大厅。

他们不是情侣,仅仅只是住的房间在隔壁。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男人的表情有些倨傲,腆着肚皮,过早谢顶的脑门很是光亮。女人长相普通,算不上胖,腰部却积累着救生圈一般的赘肉。他们朝餐桌这边看了一眼,没有对任何人打招呼,自顾走近墙边的大桶,掀开桶盖,没有找到预料中应有的吃食。

“怎么是空的?”

胖男人走了过来,皱着眉看了看桌子,又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用官员特有的威严口气问:“为什么没有早餐?这里谁负责?”

苏浩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和中年人之间的问答。

“你觉得会有人来救我们?”

“肯定有。政府不可能放弃这么大一座城市。”

“刚才你也说了,这是一种传染性非常强烈的疾病。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里已经被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有这可能。但总应该有救援部队携带食物和药品进来。这里不是切尔诺贝利,病毒不是核污染,他们不可能,也没理由抛弃我们。要知道,这座城市的居民多达数百万。”

“如果有救援,早就应该到了。时间过了这么久,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假如这不是疾病,而是战争?”

“根本不可能爆发什么战争。世界未来只会趋向于和平,任何发动战争的国家都会遭到谴责和围攻。呵呵,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至少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不会”

中年人很健谈,苏浩也从对方话里渐渐明白固执的念头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在洗浴中心里被关了很久。

准确地说,应该是三个星期零四天。

他们从守卫言谈中知道外面发生了骚乱,却不知道整个世界不再是想象中的模样。

他们很幸运的与世隔绝,又很幸运的获救。对于丧尸,意识概念仍然停留在病毒爆发那一刻。加上文明时代人类特有的惯性思维,从国家秩序化方面思考问题很正常,不奇怪。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产生相同的意识。肯定也有人认为事情不对,觉得外面的世界出了某种状况。他们很难相信,也本能的否认这种思考结果。加上来自旁人的言谈在封闭的小圈子里,很容易让所有人对事件发展和认知达成共识。

说穿了,这其实是潜意识拒绝承认现实,把一切理想化的自我麻醉。

苏浩平静地看着满面自信的中年人,眼里满是怜悯。

不光是他,其余的团队核心成员也把目光聚集到中年人身上。有冷漠、讥讽、嘲笑,也有平淡、感慨、悲哀

“喂!我问你们话呢!这里究竟谁负责?”

站在一边的胖男人很不满意被自己冷落的局面。他非常愤怒的挥掌猛拍桌子,一再重申之前就已经问过,却无人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没有早餐?”

苏浩伸手拦住想要暴起揍他一顿的杜天豪,盯着胖男人看了几秒钟,淡淡地说:“想吃,自己去做。”

这句不冷不淡的话,让胖男人顿时噎住。他压制着怒意,稍微缓和脸上紧绷的表情,语重心长,也带有几分威胁地说:“年轻人,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要以为救了几个人就是天大的功劳。志愿者,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为了在履历表上多一项额外记录,看起来引人注目,找工作和分配的时候更容易罢了。哼!别用“舍己为人”之类的词儿来打发我,这个地方不属于你们,这里的物资也是公有。我不想对你们做任何评价,但你们既然来了,也的确做了一些事情,就应该须接着做下去,做好。”

也许是杜天豪凶狠冰冷的眼神让他感觉到威胁,胖男人用力咽着唾沫,表情略微变得和缓,说话口气也带有更多和善的成份,也越发义正言辞:“你们从那些暴徒手中把我们救了出来。这很对,值得表扬。可你们毕竟不是警察,也不是政府职能人员。我理解对于相同事物的倦怠和冷淡。你们很累,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商量、安排,做出更为合理的计划。我会给你们写一张评价不错的感谢信。但是现在,你们必须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包括苏浩在内,所有团队核心成员都感到意外。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胖男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廖秋眼瞳里掠过一丝迷惑:“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怎么我感觉什么也没有听懂?”

胖男人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他抽搐着嘴角,彻底放弃了和颜悦色的耐心,不由自主提高音量:“这是一场传染病毒引发的大规模灾难。身为志愿者,却不愿意提供帮助,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说过,这幢楼房不属于你们,这里的物资也是国家财产。如果你们拒绝为灾区民众提供服务,那就请你们离开————”

杜天豪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厉,他抓起靠在脚边的自动步枪,“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把枪口对准胖男人的肚子,狠狠抵上去。

“你想干什么?我要告你!你,你不能你无权这样做————”

胖男人如同杀猪般嚎叫着,连连后退几步,没留神脚下踩上一块油污,重重滑倒。

苏浩微眯着眼,叹了口气,拍了怕满面怒容的杜天豪肩膀,走到他前面,按低枪口,蹲下身,注视着满面惊恐的胖男人,冷冷地问:“你住哪儿?”

这句话问得很突然,胖男人莫名其妙地看看他,没有说话,也没能反应过来。

苏浩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从枪套里拔出m500,粗大的枪口直接抵上对方脑门,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你住哪儿?”

胖男人脸上立刻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惊恐愤怒地看着苏浩,又转动眼珠看看周围,发现已经有十几个人从楼上下来,走进大厅,震惊而畏惧地站在旁边观望,却没人过来阻止,或者帮着说几句好话。

他感觉到额头上那个金属质地圆环散发出的冰冷,很硬,刺得皮肤有些发痛。这让胖男人联想起几个星期以前,自己在洗浴中心被暴徒们用棍棒殴打,趴在地上惨叫痛嚎的可怕经历。

“沿沿江西路363号,雅雅韵康园三栋,四楼,b座。”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苏浩手里的枪,尤其是那只扣住扳机的手指。胖男人忽然发现:这些救了自己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说话,也没有普通民众应有的驯良和容忍。他们可能比先前那些暴徒更可怕,更凶悍。志愿者他们真是志愿者?

“你说得很对,这幢房子属于国家财产,不是你的家。”

苏浩的声音很平淡:“所以,你不该呆在这儿。现在滚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回你自己的家。”

胖男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用力耸动着喉骨,身体畏惧地后缩,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不,我不出去。你不能这样做,不能”

苏浩眼里闪烁着yīn冷的光:“为什么不呢?”

“外面外面到处都是那种怪物。”

胖男人浑身都在颤抖,两腿之间的裤裆湿了一大块:“它们它们会吃了我。”

“哦!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苏浩故作惊讶地摇着头,他伸出左手,从胖男人脸上恶意地揪起一把,又拍了拍,冷漠地说:“不过,你弄错了两件事。第一:我们不是志愿者。第二:这里是我的地盘,做什么和干什么,我说了算。既然你觉得在这里很拘束,那么我也不难为你。喏!门在那边,走出去就是。”

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走廊尽头。

“不我不走!我不走————”

胖男人惨叫着,猛然从地上爬起,飞快跑到餐桌旁边,紧紧抱住桌腿。仿佛这比什么都要坚固,稳定牢靠。

苏浩嘴角露出邪恶的笑。他抬起魔鬼般的手,指指缩成一团的胖男人。杜天豪会意地大步走过去,用力抓住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现在却几乎快被吓疯的家伙。死亡威胁使胖男人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气,他抱着桌腿,仿佛整个人被焊在上面,根本无法拽开。这种死皮赖脸的做法使杜天豪陡然暴怒,他咆哮着拉开胖男人的两根手指,朝手背方向狠狠掰下。刺耳的“咔嚓”声中,可怜的手指松垮垮地塌落,无法想象的剧痛使它的主人像鬼一样发出惨叫,立刻松开双手,捂住伤口在地上乱滚。

杜天豪弯腰抓起胖男人的右脚,拎高,拖出大厅。

围站在四周的人群立刻闪开道路,远远避开这个高大粗鲁,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瘟疫的壮汉。他“桀桀桀”地冷笑着,丝毫不顾对方脸上已经一片青紫,连哭带喊拼命哀求自己,大步走近小楼侧门,拉开挡在门前的各种障碍物,把奄奄一息的胖男人重重扔了出去。

小楼里一片死寂。

大厅与楼梯之间的空地上站满了人,楼上的所有房门敞开,很多人从楼层上方探出头来,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像昨天晚餐时候那样喧哗,更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虽然,很多人眼里释放出愤愤不平的火花。他们攥紧拳头,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脸上紧绷的皮肤和肌肉都在表明,他们正努力控制着愤怒。

苏浩转过身,发现先前与自己说话的中年人满面苍白,冷汗浸湿了衣服,双腿在不自觉的发抖。

“我不喜欢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可对于固执己见的人,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冷漠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慢慢扫过,苏浩的声音依旧平静:“现在,你们有一个小时收拾东西,打扫房间。我希望这里变得干净,像人住的地方,而不是垃圾满地的猪窝。我不管你们曾经拥有过什么,身份是如何高贵,只要在这儿,就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服从我的安排。你们最好牢牢记下我说的每一个字,因为我不会重复第二遍,也没有耐心容忍谁犯下相同的错误。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这是对所谓自由的侮辱,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

“嘭!嘭嘭————”

胖男人在砸门,其间还伴随着连哭带喊的哀求。

愤怒的人群仍然保持沉默,阳台上的人也把头缩了回去,房间里很快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没有人去开门,大厅里的人群渐渐变得稀疏。转身上楼的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不时可以听到“疯子”、“强盗”、“杀人犯”之类的字眼。也有人拿起楼道拐角的钢筋和棍棒,悄悄带在身上。

“把他们救出来是个错误。”

老宋看着在楼梯尽头消失的人群,用干涩的声音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居然有人抱着这种想法。他们难道不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

欣研神情凝重,悠悠地说:“他们被关了很久,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多少可以理解。”

韩晶点了点头:“应该让他们明白真相。”

时近中午,两辆重型卡车一前一后从小楼底部顺序开出,驶向城外。

敞开的车厢里装满了人,他们或坐或站,用冷漠且充满敌意的目光,默默打量着站在车厢最里面,全副武装的团队核心成员。

陶源和老宋开着车,苏浩和杜天豪分别守着各自车厢里的人。这种架势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管。人们都不愿意和他们接近,只是聚集在车厢两边,沉默而茫然地看着不断后掠的风景。

车队很快开到与南面环城公路邻接的路口。马路上杂乱横放着几辆已经撞毁,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轿车。隔着数十米远的距离,可以看见脱落的驾驶座上有焦黑的人体残骸,断肢残片和破烂衣服到处都是。十几头丧尸在废弃的车辆之间寻找食物,卡车的引擎轰鸣引起它们的注意。于是,慢慢接近,围拢就在车厢里获救者不断发出尖叫和惊呼的时候,车轮已经缓缓转动,从逆行方向开上高速公路。

阳光刺眼,炙热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人们感到疲倦,却没有人敢合上眼皮。他们仍然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苏浩和杜天豪,也把目光渐渐投向车外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通往城外的道路被车辆阻塞,长长的车流望不到头。不断有尸体或者丧尸进入视线。最初的时候,面目狰狞的食人生物还能引起阵阵恐惧尖叫。看得多了,恐惧心理也变得淡化,甚至麻木。也有人轻数着沿途看到的死者遗骸,一具、两具、三具这个数字很快超过千位,变得混乱不堪,连计数者本人也感到畏惧。他干脆转过身,背靠车厢挡板,双手抱头,十指深深插进头发,满面绝望的嚎啕痛哭。

苏浩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与其解释,不如让这些人亲自看看外面的世界。残骸和尸体是最好的证据,无法作伪。数以万计阻塞道路的汽车比任何风景都要壮观。他们可以看见在马路上腐烂的死者,从人类身体上啃下来的头颅,像垃圾一样被抛弃的腿脚、手臂,爬满蛆虫和苍蝇,被孑孓钻来钻去,孕育着无数吸血昆虫的腐尸。

十多分钟以后,车队已经驶出城区范围。两边景观变成起伏的山丘。不是很高,其间也有平整的田地。植被密集,人工栽植的行道树和灌木生长茂盛,路边偶尔会蹿出几头衣衫褴褛的丧尸,冲着卡车张牙舞爪。也有些悍不畏死的变异生物走到公路中间,被飞驰的卡车当场撞飞。

苏浩靠在车厢挡板上,默默抽着烟,随着车辆的行进不住摇晃着。

大部分人已经坐下,或者瘫在挡板旁边。他们面如死灰,眼睛空洞而无神地瞪着。他们在发抖,只是因为车身摇晃使得幅度不太明显。很多人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好像在笑。车厢里弥漫着轻微的呜咽,无法分辨声音的具体来源。沉重、密集,令人心颤。

卡车在一条岔路口转向,开下公路,沿着荒弃的小道行驶了近十分钟,在一片长满庄稼的田边停住。

这是一片麦田。麦子已经微黄,再有几个月就能成熟。滚动的气流带来叶子的清香,也驱散了一部分令人难熬的酷热。

苏浩和杜天豪跳下车,拉开挡板。没有命令或者斥责,车厢里的人们都明白这就是此行终点,默默地抓住扶手,下车,聚集在麦田旁边一块长满蒲公英的空地上。(

第三十一节现实

苏浩走到田边,随手摘了一把正在灌浆在麦穗,搓去表面的硬壳,把柔软的麦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高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早上在大厅里和苏浩谈话的那个中年人。他神情凄然地走过来,站在距离苏浩三米多远的位置,用失声的语调颤抖着问:“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苏浩注视着他,平静地回答:“其实你们已经猜到了答案。没错,这是一种传染性非常强烈的病毒。感染者会在短时间内被寄生,变异成你们沿途看到的丧尸。”

“那为什么你没被感染?我们也没有变异?”

一个身材高挺的女人挤到前面,声音低沉地问:“不应该有这种东西不,既然是通过空气传播,那为什么没有扩散到每一个人身上?你,你一定是在撒谎。我就是搞免疫工作的,你骗不了我————”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病毒的适应能力也不一样。”

苏浩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基因、性别、血型、细胞这些都可能对病毒造成影响,适者与不适者之间的微妙区别很难用几句话说清楚。既然你从事这类工作,就应该明白疫苗不可能通用于所有人群。就好像青霉素,虽然可以杀菌,却同样有人对它过敏,导致半身不遂,甚至死亡。”

女人眼睛里晃动着异样的光:“你的意思是,只要活下来的人,都对病毒免疫?”

苏浩摇了摇头:“空气传播和直接咬伤截然不同。你可以理解为进入体内的病毒数量有差异。如果把空气传播看做病毒进入人体数量为“1”的标准,那么丧尸咬伤和抓伤就是病毒进入量达到“10”,或者成倍增加的“20”、“30”、“100”总而言之,那些变异生物很危险,它们以活人为食。”

人群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自言自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灾难,肯定有人会来救我们,事情不会是你说的那样。”

最后这句话,像激素一样使人们顿时活跃起来。他们议论纷纷,有人神色忧虑,也有人表情麻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个人都摆出证据想要说服对方。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有人失声痛哭,也有人神情激动现场一片混乱,声音越来越大,像苍蝇乱飞发出的“嗡嗡”噪音。

老宋和陶源跳出卡车驾驶室,和杜天豪一起走到苏浩身边,默默注视着纷乱的人群。

“不!我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事。这是谎言,他在欺骗我们。国家和政府不会抛弃这个城市,肯定有救援!”

“他们不像是在撒谎,也没必要骗我们。我们都看到了路上的那些车,那些尸体。那都是真的,不是摄影道具。还记得在洗浴中心的时候吗?那些暴徒也说过这世界变了,变了”

“我们该怎么办?逃出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中年人仍然站在苏浩身旁,前后不过几分钟,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他佝偻着背,对身后人群的议论充耳不闻,用迷茫的目光看着苏浩,很不确定,也很期待地问:“我我儿子在广州。你觉得,他他会不会有事?”

这问题有些出乎意料,苏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摇头:“我不知道。很多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人其实很少。”

中年人的表情渐渐变得悲苦,脸上满是绝望:“真的没有救援部队?那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们?你们是谁?”

老宋怜悯地看着他:“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

“可是,你们有枪。”

“士兵和警察也是人,一样会感染,变成丧尸。”

“那幢小楼,里面储备的食物足够上百人吃的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城里很多商店都可以找到这些东西。既然还活着,我们就需要食物,也需要住的地方。”

一切解释都合乎逻辑,混乱的人群慢慢开始平静,一张张面孔如同雕塑般僵硬。

“天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这一声,炸雷般在所有人空落落的心头来回震荡。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尖叫着冲出人群,朝远处的山崖拼命跑去。她挥舞双手,凄厉的喊叫足以刺破耳膜。几个刚刚回过神的男人追上去想要把她捉住,却怎么也法超过她疯狂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冲到悬崖边,像传说中的殉难者,一头栽了下去。

崖底,是水流湍急的江水。在地图上,它的名字叫“牛栏江”。

法接受现实,只能在崩溃中活活发疯。

人们呆呆地看着女人跳下去的那个方向,瞪大双眼,张着嘴,仿佛一群中了咒语的木偶。

忽然,一个瘦高的男人陡然惊醒,飞跑到苏浩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拼命地摇晃,异常兴奋,神情癫狂地连声发问:“不!不应该是这样。病毒的感染区域没有那么大,它们不可能扩散到全世界。美国、英国、瑞士这些国家医学科技非常发达,那里肯定有疫苗对不对?我们离开这儿,去机场,去找飞机,离开中国。我我我有美国护照,我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苏浩和陶源对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冷漠而讥讽。

“现在就走。肯定是这样。以前的禽流感只有“达菲”才能治愈,那种东西国内根本造不出来,国外一定有药能够消灭病毒。你们有枪,保护我,一起走。我有钱,不会让你们白跑。你,你,还有你,每人五十万……不,一百万。”

男子越来越兴奋,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词句不连贯的话。尽管语序颠倒混乱,却足以让人听明白想要表达的意思。

杜天豪扔掉夹在指间的烟头,喷出一个浓浓的眼圈,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呼了口气:“老子的银行存款只有一万两千块。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穷人,哈哈哈哈呼————这感觉真***好,真爽!”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当着男子的面,用打火机点燃。

这动作比任何话语都具说服力。

瘦男人呆呆地望着从火焰尽头不断飞起的黑色灰烬,眼睛里亢奋和激动渐渐蜕去。他感觉呼吸变得比困难,仿佛一块形巨石沉甸甸压在心口,碾去自尊,粉碎信念。像魔鬼一样把以往熟悉的秩序活活撕碎。

“扑通————”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他把头插在地上,双手在泥土里乱抓,有如神经质般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骗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钱,钱怎么可能会没有用?我在银行里还存着几千万,你居然说钱没用?烧钱哈哈哈哈!骗子!都是骗子!”

忽然,他猛地跳了起来,冲到杜天豪面前,指着他的鼻尖,以所能达到的最高音阶咆哮:“这一切都是你们搞出来的骗局,是yīn谋。我不相信你说话,一个字也不信————”

他的双眼充满血丝,脸因为有太多血冲上头顶显得通红,他指着杜天豪,又转身指着苏浩,然后不断转换方向,在人群中来回乱指,声嘶力竭地乱喊:“我比你们都有钱,老子的“宾利”值几百万,随便吃顿饭你们一个月

工资也不够付。我还有黄金,有股票,有房子,有”

杜天豪yīn沉脸,大步走过来,狠狠一拳砸中瘦男人面颊,把尚未说完的话彻底堵在喉咙深处。然后,他冲着蜷在地上助哀嚎的男人啐了一口,很不屑地骂了句粗口:“有你妈个逼————”

沉默了许久的中年人走到苏浩面前,满面悲怆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苏浩看着他,又看看站在对面的其他人,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犹豫,也有敌意和冷漠。多的,则是期待和茫然。

“城里到处都是丧尸,还有其它可怕的变异生物。我们必须在这里建立的营地。附近有很多可以耕种的农田,也有充沛的水源。相信我,我们能活得很好,不会死。”

仍然有人在低声哭泣,望朝苏浩的目光仍然带有不信任和提防的成份。显然,区区几句话法消除他们内心的戒备和固执。可是,在“信”与“不信”之间,他们只能选择前者。

因为,选择“不信”,就意味着离开,被抛弃。

意味着被陌生、混乱、残酷的世界彻底吞噬

山坡上扎起四个灰绿色的军用帐篷,透过半遮掩的防水帘,可以看见里面排列着整齐的行军床,被褥,以及各种私人用品。

南面五十多米远的空地上,堆满了沙石和袋装水泥。它们表面覆盖着苫布,四周地面挖有排水沟。几条车辙印记从远处延伸过来,连接着这片田地与公路。偶尔有风吹过,松散的浮土到处飞扬。

远一些的地方,各有一辆挖掘机和混凝土搅拌机。三角形架桩已经建好,旁边堆放着切割好的钢材。包括路边那几辆满载砖块的重型卡车,所有这些建筑材料都来自城内的各个楼盘工地。这几年房地产被炒得很热,到处都在大干建。与其说那是一座城市,不如说是被挖得遍地破烂的大工地。各种材料种类齐全,数量也极其庞大。

清理平地、采掘土样、订立建筑式样,直至现在的开挖地基,都是苏浩和其他团队核心成员商议着拟定。他们也曾问过刚刚加入的依附者,想要从中找出熟悉建筑工程的人并得到帮助。然而所有人都对此表示很陌生,此前也从未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奈之下,他们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从书店里搜集关于建筑方面的书籍仔细研读。不需要精通,只需要弄明白最基本的原理,以及各种最基础的建造工序。

苏浩对于野外驻地的要求并不高————至少满足一百人居住的房屋,配套的蓄水池、仓库、车库。

最重要的,要有一道够高、够厚、够结实,把所有建筑都环护起来的围墙。

从城内商店里弄来的小型太阳能发电设备已经安装完毕。这东西很便宜,标签上的价格不过是“人民币36800元”。科技含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深,对照说明书,廖秋只花了几个钟头就把它架在帐篷外面开始发电。

从开始建立营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天。

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人,还剩下三十一个。其中有二十二个男人,九个女人。

其余的人,有的不相信苏浩的话,直接离开,另外寻找出路。

有的法接受现实,疯了。

还有的选择自杀

城内,以银行小楼为据点,三个猎杀小组每天都要外出。他们的任务是击杀丧尸,获取腐菌激素和银骨,尽量收集食品、衣物、工具、燃料,以及所有可用资源。

城外,苏浩和陶源一直呆在工地上,负责野外营地的施工进度。每隔两天,城内就会运送一批补给物资和材料过来。加入的很多团队成员都会开车,虽然他们此前从未有过驾驶卡车的经历,但空旷的道路是最好的试验场。没有交通规则限制,也没有警察过来敬礼,然后罚款。

地基被挖得很深,也很烂。人们见过挖掘机,却没有实际cāo作经验。铲斗不是伸得太长,就是插进泥里忘记回收,甚至有两次失去重心,整个车体前倾。不过很幸运,没有人受伤。

对照书籍,苏浩发现三十多米的地基已经超出正常值。这种深度不要说是普通楼房,就算大厦也已经足够。懊恼之下,只能在附近另选地点,重建设。

他不想浪费时间。巨大的深坑可以改建为地下仓库,或者停车场。

当然,以团队目前的技术实力不足以完成这件工程。应该把它留给以后的加入者。

很多人都在埋怨,也有人愤愤不平叫嚷着不想干了。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他们当中没有谁从事过类似的工作,这种劳动也没有任何技术性可言。纯粹就是挖土、打桩、搅拌、砌砖单调而聊,体力消耗很大。

并不是每个人都对此抱有怨言,也有人沉默着继续工作

午后的阳光比平时加强烈,没有一丝风,汗水刚刚渗出皮肤,就立刻被滚滚热浪蒸发,只留下一圈淡白色的盐末。

苏浩站在挖的地基旁边,用提桶把搅拌好的水泥浆灌进基柱。这些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柱子异常粗大,体积超过普通建筑标准四倍,钢筋消耗量也随之增加。它们就这样矗立着,看上去让人充满成就感,坚固、稳定、扎实。

一切都在摸索着进行。只要下层基础足够牢实,重心平稳,上层建筑就肯定不会坍塌。虽然消耗了超过正常用量数倍的材料,却很值得。

不光是苏浩在独自忙碌,周围还有十几个人进行着类似的工作。为了抵挡酷热,老宋专门从城里弄了一批颜色各异的遮阳帽。人们对这份礼物很喜欢,也很满意。只是没有人选择绿色的帽子。

中年人推着小车走过来,把车斗里的水泥浆倾倒在设置好钢筋的柱槽里。他只穿着一件汗褂,裤脚卷的很高,身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浆,脸上也堆满尘土,看上去比几天前加苍老。

苏浩搓了搓满是泥灰的手,走进旁边用遮yīn搭成的休息棚,拿起两瓶水,递了一瓶给他。很是满意地说:“基础已经差不多了。再有几天,等水泥干透,就可以开始地面部分的建造工作。”

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中年人的表情有些萎顿。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接过水瓶,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长长呼着热气,感慨地叹道:“真没想到,我居然会来做这些事情。换在以前,根本就是个笑话,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哦?”

苏浩放下手里的饮料瓶,疑惑地看着他。

中年人淡淡地说:“虽然不懂建筑,但我多少也看得出来,你的营地是按照多人居住的大房间来规划,也就是俗称的“通铺”。有公共厕所,公用浴室,还有塔楼,就连最外面那堵墙,厚度和高度也远远超过正常比例。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但我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一座监狱。”

苏浩拿起泥刀,均匀抹去灰浆层表面的颗粒,平静地笑笑:“这里没有电,牢固而结实,也很安全,不是吗?”

“我有两套房子。”

中年人也许是累了,他蹲下来,很是感慨地摇摇头:“原本以为差不多到年纪退休,可以安安稳稳过上几年舒服日子,没想到仍然还是要跟别人挤在一起睡。那些房子加起来可以卖好几百万,而我现在却必须指望着别人才能填饱肚子。”

第三十二节懒惰

苏浩没有说话。

虽然他没有在充满秩序的文明时代生活过,却看过电脑资料里很多关于这一时期的影视和文学作品。怎么说呢!很多人都在为了体现自身价值忙碌。薪水、待遇、房子尤其是最后一种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制造物,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身价和能力的最佳体现。有时候想想真会觉得很可笑————人类征服自然,定居,建造城市,又把斗争矛头指向自己的同类,大人物用各种方法弄光小人物口袋里最后一个铜板,从而缔造出所谓的“经济辉煌”。

看着蹲在旁边的中年人,苏浩目光有些复杂。

“你叫什么?”

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姓陈,陈昆。”

中年人的声音很平淡。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儿子。嗯多大了?”

苏浩尽量寻找合适的话题。

“十三岁,和我妻子住在广州。”

陈昆清了清喉咙,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但苏浩仍然瞥见他眼中闪烁的暗淡和痛楚:“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妻我们离婚了。”

“说说你儿子吧!”

苏浩抓起抹布擦了擦手,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两支递了过去:“他怎么样?”

陈昆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笑:“他长得像我,在那边上重点中学,成绩不错。”

“你一定以他为荣。”

“他每年暑假都会回来看我。说到离婚她是个好女人,如果以前我没喝那么多酒,也没那么多应酬,事情应该不会像后来那样不可收拾。她给了我最后的机会————五年时间,如果我能变成刚认识她时候的样子,那就破镜重圆。现在”

他用力揉碎夹在指间的烟,使劲儿抽着鼻子,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

苏浩怜悯地看着他,平静而诚恳地说:“至少,你还活着。”

“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陈昆木然地摇着头:“很多人都死了,没死的也大多变成怪物。比较下来,活着反而有些不正常。也许,我应该学学那个跳下悬崖的女人,另外寻找一种舒服的死亡方式。”

苏浩没有劝解,也没有发怒。他思索着陈昆的话,不愿意认同对方的说法,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去反驳。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直至临时工棚里走出几个帮厨的女人,对着工地这边用力挥手,示意忙碌的人们过来吃饭。

“也许某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他站起来,心平气和地说:“死人什么也不知道,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未来。说不定,你还能看到你儿子。”

陈昆的身体微微一颤,目光仍然迷茫,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至于现在,我们得先吃饭,然后才有精力去谈别的。”

苏浩笑了笑,伸出右手

食堂,是一个用木头和防水布随便搭起来的棚子。用石块垒起来的土灶里燃烧着木柴,蒸笼里米饭堆得冒尖,锅里的米汤也很稠。另外一口锅里装着切片的腌肉,码得整整齐齐,冒着油光,散发出诱人的浓香。

用粗木料拼成的桌子很简陋,却很结实。两只脸盆里盛满了刚炒的水芹菜,嫩绿的菜叶之间夹杂着红辣椒,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炎热的季节植物生长茂盛,洼地和山上有很多野菜,雨后的松林间甚至还有许多味道鲜美的蘑菇。人们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拾取、洗净、炒熟。

苏浩负责掌勺,他先把一个很大的饭盒装满,再放上厚厚一摞腌肉和炒菜。旁边一个帮忙做饭的女人连忙接过,小跑着送给站在远处砖垛上负责警戒的陶源。

饭菜数量足够所有人吃饱,没有人对苏浩或者陶源拿头份饭的举动表示反对————他们的劳动量比任何人都大,干活也比其他人多得多。其中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亲厚的成份,表面上看起来却很公平。毕竟,除了团队核心成员,没有人知道丧尸体内银骨的具体效用,也没有强化人的概念。

人们排着队,拿着属于自己的碗筷,一个个走到木桌前等候分派饭菜。不需要多费口舌,他们都知道规矩。气氛谈不上热烈,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闷。

一个穿着衬衫,气质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依序走到桌前,微笑着递过饭盒。在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年纪相仿的男女。他们之间似乎已经熟识,正在谈笑风生,与周围略显沉闷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苏浩放下手里盛饭的铁勺,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人,抬起左手,用手指顺序虚点着对方,慢慢地说:“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全部给我让开。”

他的话没有说完,隐含的意思却非常明显。只要不是脑袋被丧尸啃过,都可以听懂。

端着空饭盒的中年男子脸色微微有些发僵。这种变化像病毒一样,立刻传染了他身后被苏浩指到的其他人。他们呆了几秒钟,顿时像火山一样爆发开来。

“凭什么不给我们吃饭?”

“为什么这样?”

“这饭又不是你做的,我们大家都有份儿。”

这些人神情激愤,纷纷围拢过来,隔着桌子怒声叫嚷。

苏浩用锅盖遮住蒸笼,挡住从那些嘴里喷溅四射的口水。他注视着这几个人,平静地说:“我很讲究民主和原则。我想问几个问题————每天上午的工作时间是八点至十二点,那时候你们在哪儿?卡车上货物需要卸载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给地基浇灌混凝土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叫嚷声渐渐变得低落,围在桌子前面的人仍然愤怒,却没有像刚才一样继续喊叫,也没有人回答苏浩提出的问题。队伍后面的其他团队成员等得不耐烦,于是插进前面,一面让苏浩继续分配饭菜,一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一直在帐篷里呆着,睡到十点多还没有起床。”

“这几天他们几乎没做什么事情,不是聚在一起打牌就是聊天。没帮忙做饭,也不参加劳动。老张今天早上好心过去提醒他们,还被为首那个家伙嘲笑,说了一通什么“狗性和奴性都是天生”之类的话”

“这种人活该没饭吃。就算没被丧尸咬死,也要被活活饿死。”

来自周围音量也渐渐变大,正在吃饭或者打饭的人们显然没有小声说话的觉悟。他们或蹲或坐,要不是站在旁边埋头吃饭,竖起耳朵听着其他人议论,不时加入进去发表几句个人见解。核心内容不外乎就是“有付出才有收获”、“不劳不得”之类的意思。他们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木桌前的那些人,目光里充满讥讽、冷漠、嘲笑、鄙夷。

很,木桌前的队伍已经走到了末尾。苏浩把最后一个人的饭盒装满,照例给足腌肉和蔬菜,将蒸笼抬到一边,端起自己的那份饭,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一边吃,一边平静地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

他眼里充满愤怒和怨毒,手里空饭盒被捏得很紧,散发出自上而下的威严。

没错,的确是威严,官员特有的,也是上级对下级最基本的气势。

苏浩直接视对方带有威胁意味的目光。他并不知道自己平淡自然的动作,在中年男子看来简直就是**裸

的蔑视。

这场景很令人尴尬————木桌上的蒸笼和菜盆已经被收走,人们都在吃饭,除了围聚在旁边的另外五名同伴,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异议,

中年男子脸色铁青,他满面怨恨地盯着苏浩,恼怒和羞辱使他的目光几乎变成实质性的刀子,狠狠割下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每一块肉。

僵持了近三分钟,他最终没能做出任何举动,只是飞从工棚周围的人身上扫了一眼,握紧空饭盒,带着充满怒气的沉重脚步,朝远处的帐篷走去。

另外五名男女有些犹豫,其中几个人脸上明显带有焦虑表情,却仍然跟在他的后面。

在工棚里吃饭的人们没有对此发表言论。当一切变得冷场,彻底陷入沉默之后,不知道是谁首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很,多的人发出笑声,迅速变成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苏浩也在笑。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肥厚的腌肉,嚼得很带劲儿。

他有很多方法可以处理这件事————体罚、斥责,甚至干脆把中年男子为首的那群人统统杀掉论任何方法,都不会有人表示反对。

在未来时代,这些粗暴野蛮的方法非常管用。被饥饿与死亡随时威胁着的人们需要强大冷酷的首领。然而现在,这类方法很可能会引起其他团队成员的反感。原因很简单————黑暗时代才刚刚来临,他们经历过病毒爆发,也亲眼见过丧尸的残忍和疯狂,思维逻辑却仍然停留在文明时代。食物、懒惰,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并非足以致死的重罪,充其量不过是各人性格与身份造成的缺陷罢了。财富、地位、官阶很多人脑子都保留着对这些用之物的恒定概念。但不管怎么样,平民对上位者的容忍只存在于和平时期。在一片混乱的序世界里,只有力量,才是决定,并统治一切的根本。

未来,荒野上的平民之间都流传着一句话:“官员的肉,很好吃。”

因为他们很肥。

在核心成员当中,苏浩是毫疑问的团队首领。

然而,他的身份并不被其他近加入的成员所接受。

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人大多家境富裕,拥有令人羡慕的财产、身份、地位。他们在潜意识当中都以自我为中心,他们知道丧尸和病毒之间的关系,却法在短时间内消除骨子里的傲慢。一味的力量压制只会让他们心生反感,与其貌合神离,不如把矛盾公开,用最公平的办法来获得认同,从而得到拥护。

苏浩和所有核心成员都是强化人,他们不怕这些人反抗。在未经其他核心成员认可的情况下,近人员不会得到枪械之类的武器。如果真的出现大规模群体反乱,即便是核心成员当中实力最弱的李晓梅,也能杀光全部。

为了杜绝潜在威胁,核心成员以外的人都没有得到苏浩的血,谈不上什么服用银骨进行强化。

苏浩需要足够的人手赶在冬天来临前,完成野外营地的建造工作。因此,他不会轻易杀人。他也相信这些人在亲眼见过可怕的末日景观后,不会因为某些小事情贸然离开。

毕竟,呆在这里有饭吃,有地方住,还有人专门负责保卫。

而需要付出的,仅仅只是一般强度的劳动。

团队凝聚力是靠时间和生活才能产生。苏浩不敢保证每一个进成员都能真心拥护自己,但只要完成野外营地的初步建设,他们至少会产生足够的认同感。

公平的奖惩,是维系团队的根本。

但苏浩没有发现————中年男子站在木桌前面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扫视自己挎在腰间的手枪

“啪————”

两只筷子从中间被狠狠折断,带着从断口位置裂开的木刺,被扔到地上,重重踩上一只脚,来回践踏。

李永祥面色yīn沉地坐在行军床上,一动不动注视着踩在脚下的筷子。空饭盒被扔在旁边的地上,由于捏得太过用力,光滑的盒身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缝。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水泥、砂浆、石头、钢筋见鬼!这些事情应该是农民工的专利,为什么要分派到老子头上?当然,带着安全帽,对着摄像机铲几下土,作作秀是应该的。以前,这种事情自己也没少做。可问题是,现在连手机信号都接收不到,有哪家电视台会派记者到这里为自己做专访?

作为一名副处级别的官员,李永祥有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高傲和威严。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为此整整奋斗了数十年,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放弃了包括尊严在内的很多东西,才真正爬上现在的位置。

他还想爬得高。这并非臆想或者幻念————他正与一家跨国企业就投资问题进行洽谈,如果真正得到落实,这种功绩足以使他再往上提升一级。

病毒爆发的很不是时候。如果不是对方公司代表头天晚上下榻在那间洗浴中心,李永祥也不会赶在那个时候去那种地方。事情结果令他苦笑不得:身份尊贵的代表变成了丧尸,自己也被一帮暴徒挟持,关在暗天日的黑屋子里,差一点儿被他们吃掉。

很愤怒,也可奈何。

李永祥曾经认为苏浩是军方或者警方派来的救援人员,结果却令他失望。离开城市来到这片荒野的沿途,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恐怖场景。堆积如山的尸体令他永生难忘,四处寻食的丧尸让他畏惧发抖。然而,他脑子里却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理智说:“这世界已经变了,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老老实实活下去。”

幻想说:“这一切都是假的,眼睛在欺骗你。”

前者,有数鲜活例子作为证明。

后者,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美妙,法捉摸。然而,它在李永祥脑海里占据的思考份额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彻底驱逐了理智。

他没办法不这样做。

相信前者,意味着必须放弃很多东西:身份、官阶、财产、利益他几乎奋斗了一辈子才得到这些。突然从高高云端掉下来,回归普通人身份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他宁愿被丧尸活活咬死,也决不相信这是真的。

正因为这种古怪而执拗的思维,他根本不愿意听从苏浩的指令,转换身份成为野外营地的建筑工人。

“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我们下午也去帮着干活儿吧?只要做了,他应该会分给我们晚上的食物。”

旁边的女人有些胆怯,声音也很小。她紧张地望着满面yīn狠的李永祥,却不知道对方已经把自己归为墙头草的类别,随时准备抛弃。

这女人很胖,体重至少超过一百公斤。如果不是看足够年轻的份上,李永祥根本不会跟她产生超乎友谊的亲密关系。

这个小圈子的成员还有另外三男一女。李永祥不知道他们拒绝劳作的原因是否和自己一样,但就目前为止,他们是唯一的可拉拢对象。

“我要离开这儿。”

李永祥直言不讳:“那个姓苏的小子肯定在撒谎。往北走,成都、西安、北京其它城市一定没有发生混乱,军队应该驻扎在病毒尚未波及到的范围之外。我不相信整个世界一夜之间变成地狱。这不科学,也没道理。”

第三十三节意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我也不喜欢那个姓苏的家伙发号施令。但就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没骗我们。”

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皱着眉头说:“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那些堵住公路的车,还有丧尸和死人。这些东西不是造假或者道具能够伪装出来的,它们”

“外面有两辆车————”

李永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急促而坚决地说:“储物帐篷里的油桶都是满的,苫布下面就是大米和面粉。有食物,有燃料,有车,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明天一早就可以进入四川境内。”

“他不可能给你这些东西。”

另外一名中年男子连连摇头,显然不看好这个所谓的计划:“车辆和物资都有人看管,苏浩不会同意,也不可能让我们随便使用。当然,我不喜欢那个年轻人,我也想离开。应该和他好好谈谈,跟他要点儿食物和水,然后我们自己走。我想,他应该会答应这种要求。至少,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拒绝。”

“自己走?哼!你能走到哪儿?”

李永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这场病毒引发的瘟疫波及范围很广。沿途城镇很可能都被感染,任何一间屋子里都可能藏着丧尸。一旦遭遇,你能跑得过那些怪物?即便侥幸逃脱,随身携带的水和食物又能撑多久?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吃的?什么地方不是疫区?自己走你能走多远?”

一顿抢白,使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他很不高兴地把脸转朝一边,口气生硬地问:“那你说怎么办?我不想呆在这儿,不愿意被人当做牛马一样使唤。”

李永祥yīn测测地笑了。他探出身子,朝远处工棚方向看了看,收回目光,压低声音,说:“没错,谁也没有资格对谁下命令。我们要离开,要有车,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姓苏的小子连饭都不给我们吃,不可能给我们这些。想要得到,只有一个方法————”

说着,他抬起右手,重重向下一挥,表情狰狞地低吼:“硬抢!”

帐篷里的几个男女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他们彼此看了看,目光微微有些发颤。坐在对面行军床上的矮胖男人犹豫着问:“怎么抢?具体点儿。”

李永祥慢慢扫视着眼前这些人,蛇一样的目光仔细地检视着对方脸上所有值得注意的微妙变化。沉默了几秒钟,他忽然狞笑起来,压低声音说:“他们有枪。准确地说,苏浩和另外一个叫做陶源的年轻人手里有枪。”

他抬起左手,张开五指,又重重握成拳头:“他们只有两个人。而我们,有六个。”

中年男人面带忧虑地说:“数字上的对比没有意义。他们比我们年轻,体格也很强壮。即便三打一,我们也不一定是对手。何况,还有两个女人。”

“他们总有松懈的时候。”

李永祥舔着嘴唇,眼角因为激动而有些抽搐:“大家一起上,六个对一个绝对没有问题。只要从一个人身上得到武器,杀了他,再趁乱去对付另外一个。”

野外的夜,比城市黑。

一盏冷光色调的节能灯缠绕在木棍顶端,高挑着插在沉重的粮袋之间,照亮了整个营地。数蚊虫被吸引过来,围绕着它来回飞舞,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漂亮风骚的雌虫。在这种法抵挡的诱惑下,被迷乱想法冲昏脑袋的虫子朝着灯管接二连三发起冲击,伤筋动骨,折腿断肢,却仍然悍不畏死前赴后继。

营地里一片寂静,人们都呆在帐篷里休息。他们睡得很沉,麻木和疲惫使头脑在这种时候彻底放松。此刻,只有睡眠和休息才是一切事物的核心。至于其它都不重要。

苏浩背着突击步枪,坐在已经完成水泥浇灌的塔楼顶端,抽着烟,望着远处的城市方向沉思。塔楼位置很高,从这里望过去,虽然有一个个连绵起伏的山丘,视野却很开阔,便于警戒。

强化人优于普通人的方面不仅仅是体质。陈代谢运转和细胞活动同样得到强化。苏浩服用的银骨虽然尚未使他进化到第五阶段,然而他现在除了正常进食,每日所需的休息时间已经缩短为三个钟头左右。甚至少。

营地外围埋设了上百根木杆。以它们为支撑,来回缠绕的纤维带和铁丝共同构成绵密的,上面栓系着大大小小不同式样的空罐头盒与拉罐筒。一旦有某种物体强行突破,绳立刻会发出“叮呤当啷”的警报。

距离帐篷二十多米远的背风处,是一个用砖块和雨布临时搭建的厕所。陶源的裤子褪至膝盖,光着屁股,蹲在土坑上,双目鼓凸,憋着气,使劲儿拉屎。

强化人比普通人厉害,但他们仍旧是人类。吃饭、睡觉、排泄正常的生理活动一样也不能缺少。

简易厕所没有门,来回折绕的入口勉强可以起到遮挡视线的作用。就在陶源刚刚释放出大肠里的第一团堵塞物,浑身上下都觉得比舒畅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是谁?”

他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警戒没有发出异响,负责守夜的苏浩也没有鸣枪。这意味着来人应该是营地里的某个团队成员。

起夜解手这种事情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没有回答,来人直接走进厕所,来到陶源面前。

陶源的思维探测范围远远不如苏浩,即便如此,他仍然通过意识和视觉,判断出站在面前来者的身份。

她叫王艳丽。

名字本身并不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是个女人。

而陶源此刻正光着屁股,蹲在土坑上做标准的排泄动作。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大脑都会出现几秒钟的思维空白。震惊、意外、人类本能的羞耻,使意识判断彻底陷入困顿。

陶源也不例外,尽管他是一阶强化人,仍然法在短时间内对这种突发事件作出及时反应。脑子里也并不觉得危险。他只是下意识的飞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想要以最速度完成擦屁股和提起裤子等一系列动作。至于伸手摸枪瞄准对方,同时大声示警这种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此前,苏浩曾经就进团队成员的问题和他谈过。

他们都觉得这些人不会绝对服从指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像核心成员那样团结。混乱和纠纷肯定会有。不过,基于自己已经获得强化,而对方只是普通人的优越心理,苏浩和陶源都不觉得面对进团队成员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对方居然会在厕所里突然发难。

陶源的思维意识捕捉到厕所外面有五个急速接近的人类。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已经冲到门口。站在面前的女人也如同母豹般扑过,她“嘶嘶”地低吼着,用满是肥油的硕壮身体凌空压下,像山一样把仍然保持蹲姿,尚未站起,手足措的陶源狠狠推翻,死死盖在

下面,

一片混乱。

有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压低音量的责骂与叫嚷。陶源已经看清楚冲进来围殴自己的每一张面孔。为首的男人是李永祥,他们显然早有预谋,分工明确。按住陶源肩膀和大腿的同时,两根钢筋也狠狠砸中膝盖。

这一切实在太了。如果交换一下时间、地点,陶源的反应肯定会比现在迅速得多。不得不承认,李永祥的确牢牢把握住了他的心理。虽然体能和力量远远不如陶源,却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突然出手,膝盖和肩膀部位的连续重击并不致命,争取的时间也足够他们从陶源身上顺利地拿到枪。

陶源感觉膝盖骨几乎碎了,身体下面和后背湿漉漉的,很滑,散发出令人欲呕的臭味。他想撑住地面站起,却发现双手插在粪坑里,一抓都是屎。难堪、耻辱、愤怒各种复杂情绪像炮一样在脑海里冲撞。他什么也不顾,暴怒地咆哮着,挥舞右拳狠狠砸中紧紧趴在身上的女人侧颅。清脆的骨裂和惨叫混合声中,肥胖的身躯立刻翻转过来。在远处帐篷区微弱灯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见女人左边面颊已经凹陷,眼球从眼眶里硬生生地震飞,被神经和血管连接着,塌落在鼻孔旁边。

李永祥握着从陶源身上拿到的“95”式手枪,用力打开保险,把枪口对准陶源头部。

他在军队上有几个朋友。对这款手枪虽然不是很熟悉,也谈不上cāo作熟练,却多少知道该如何使用。

李永祥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在法制社会,杀人,是可赦免的重罪。

片刻,这种惯性思维已经被他彻底驱除,目光也变得残忍狠戾。他咬着牙,准备扣下扳机。

“砰————”

厕所入口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团火焰。李永祥感觉脑袋里钻进一个尖锐的硬物,释放出难以忍受的高温和剧痛。视距也发生怪异的转换,在血色与黑暗之间摇摆。它们迅速掩盖了能够看到的一切,也吞没了最后一丝意识。

苏浩眼中充满杀意,他左手握着格斗刀,右手持枪,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在慌乱恐惧的人群里肆意虐杀。锋利的刀尖准确割断了一个男人的喉咙,带着尚未失去温度的血,调转方向从侧面插进另外一个人的面颊。在口腔里撞落牙齿,切断舌头,捅穿另外一层脆弱的皮肉,伴随着撕心裂肺且含糊不清的嚎哭,用力抽出。

帐篷里沉睡的人们已被惊醒。他们满面惊异地跑过来,在几分钟内把整个厕所围得水泄不通。腿部受伤,浑身脏污的陶源被人从里面扶了出来。面部被刺成重伤的男人被抬至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另外两名还活着的参与者站在旁边瑟瑟发抖,不断颤栗的脸上满是恐惧。

审讯没有持续太久。面对死亡威胁,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坦白。何况,死亡和重伤的同伴就躺在旁边,他们是最好的例证。

人们围站在四周,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

“我救了你们,提供你们食物和水,还有安全的住所。我告诉过你们这个世界已经有所变化,没有救援,也不会出现你们想象中应有的军队和警察。除了自己,我们没有任何依靠。城市很会变得充满危险,食物和水消耗得很,我们必须在这里建立的营地,播种、耕种,从土壤里获取维持生命的东西好吧!我承认你们是一群肢体健全的聋子、瞎子,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你们的内心仍然充满幻想,认为世界只能,也必须按照固定思维运转。其它城市仍然繁华,钞票可以在那里使用,还可以在那些地方重收回失去的地位、身份、财产哈哈哈哈!你们的执着和顽固令我感到惊讶,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就是一帮冥顽不灵的白痴。那么多证据,那么多现实,那么多的尸体,在你们看来都是假的,空的,甚至死亡和鲜血,也法让你们变得聪明。”

苏浩在场地中央来回踱步,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字句,来表达此刻的愤怒心情。他终于感受到未来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现在的幸存者法体会,也不可能理解几十年后荒野流民的艰辛和痛苦。他们脑子里充满幻想,根本没有自救,或者自力生的意识。他们只会依靠别人,想象着有救援部队带来食物和药品,以及来自全社会的大量捐款

文明时代的人类的确值得自豪。他们拥有完备的抗灾救灾系统。未来世界的流民对此由衷的羡慕,也在书籍和诗歌当中将这当做传说吟唱。人们甚至以病毒爆发的时间作为分隔,将往昔冠以“文明时代”、“充满美好回忆的旧时代”等等头衔。至于以后,则是穷尽的恐怖、死亡、疾病、饥饿这种说法得到未来世界所有人一致公认,而病毒爆发的2020年5月11日,也被看做辉煌与衰败的界点,称之为“黑色纪元”。

没有人对苏浩的话做出回应。一双双眼睛里投射出的目光,释放出各自不同的含意。冷漠、麻木、愤怒、畏惧、讥讽但论是谁,都可以感受到苏浩身体里正酝酿着狂暴火焰,随时可能爆发。

“我们是在建设自己的家。”

他举高双手,在空中用力且愤怒地挥舞:“我从未强迫过你们,我一直把你们看做同伴,看作朋友。是的,你们从未接触过这类工作,很自然的产生抵触心理。认为这些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干,拒绝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我不想因为类似的事情产生冲突,所以使用较为温和的方法,以实际工作来换取每天必须的食物和水。这样做错了吗?居然让你们想到杀人,杀死自己的同伴别忘了,陶源救过你们的命,他救过你们————”

说着,苏浩咬牙切齿冲到李永祥的尸体前,一把抓住失去头颅的尸身,像丧失理智的疯狮般咆哮着,把尸体狠狠撕裂,分成两半。

血和碎肉溅了他一身,在远处灯光照射下,恍如刚刚从血泊里站起来的凶魔。

围观的人群开始出现骚动,人们惊恐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想要离远一点,很让出一片被数脚印践踏过的空地。

一个带着深度眼镜的中年妇女站在人群背后,紧张畏惧地看着浑身血色的苏浩。也许是觉得这种野蛮疯狂的举动有悖于正常思维,而站在尸体旁边的另外两名男女表情实在可怜。她很是不甘,也颇为义愤地叫道:“你凭什么命令我们去做那些脏累的重活儿?你有什么资格分派食物和水?别忘了,你不是政府人员,这些物资也都是从城里弄到的。它们属于人民,属于国家,不属于你————”

沉默片刻,苏浩分开人群,慢慢走到女人面前,注视着那双比紧张,也隐隐带有一丝后悔的眼睛,淡淡地问:“你真这么想?”

“你,你要干什么?”

女人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语音颤抖:“别!别过来!你你刚杀过人,是杀人犯。”

苏浩低着头,像魔鬼一样狞笑着:“对!你说的没错。那些东西的确不是我的。可你也没少吃。不光是你,这里所有人都吃过,喝过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它们属于国家?属于人民?”

第三十四节整合

女人神色越来越慌张,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苏浩,从口袋里手忙脚乱掏出几张钞票,颤抖着递了过去,满面惶恐,却丝毫不失正义地叫嚷:“我我给钱,我会付钱的。”

“钱有个屁用————”

苏浩一边叫骂,一边大步走近远处的卡车,拉开车门,从背包里抓出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冲过来狠狠砸在女人脸上,怒声咆哮:“现在,老子给钱,把你这几天吃的、喝的全部给我吐出来。就像你说过的:它们属于国家,属于人民。”

凶神恶煞的外表,如同刀子般锋利的言辞,使态度强硬的女人瞬间崩溃。她开始流汗,双手朝旁边乱抓,大口喘息,不自觉地后退最后,重重摔倒,像被人当街抽过耳光,又被吐了满身口水的泼妇般嚎啕大哭起来。

苏浩大步走过去,一把抓紧她的头发,低声怒喝:“这外面到处都游荡着丧尸。如果不想死,现在就给我闭嘴————”

松开女人头发的一刹那,苏浩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空虚,仿佛所有力量从身体里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陶源的伤并不致命。强化过的体质可以让他很得到恢复。

然而,厕所里上演过的那一幕却让苏浩感到害怕————如果发现时间稍晚一些,开枪速度慢上几秒,那么陶源必死疑。

强化人并非敌。

远处的灯光,把苏浩染血的面孔照得一片通红,显得狰狞而惨然。

他救了这些人,而他们却想要杀了自己。

苏浩从不惧怕近处和远处、明面或暗藏着的敌人。即便是未来世界那些巨人般强悍的对手,他也所畏惧。然而,他此刻必须面对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心痛、奈、麻木

“你们走吧!”

他看不到自己眼里充满血丝,却能听见从喉咙里冒出的声音极其沙哑,情绪也很低落。他环视一圈,平静的对所有人说:“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还是那句话————我不强迫任何人。”

人群再次变得骚动。

坐在地上的女人站起来,用力抹掉眼泪,怨毒地盯着苏浩:“你安的什么心?谁都知道夜晚比白天危险得多。现在离开,疑于自杀————”

“你们可以明天再出发。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总之,离我远点儿。”

苏浩的声音很轻。他觉得疲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慢慢变大,围观的人群渐渐变得松散。既然话已经说开,留下来围观尸体的确没有意义。夜已经深了,问题可以留到明天再解决。

至于现在,他们得回去睡觉。

也有包括陈昆在内的一些人没走。他们默默注视着苏浩,慢慢走过去,不停地劝慰着。

站在尸体旁边,参与混乱被活捉的两名男女颤巍巍地走过来,哀求着说了一大堆后悔的话。他们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李永祥和其他死者身上。为了撇清,甚至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所有细节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后,带着讨好的媚笑,恳求苏浩放过自己,让他们像其他人一样,第二天自行离开。

看着这两张涂满泪水和泥土,被恐惧和期待支配的脸,苏浩心里只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沉重,以及憎恶。

“你们居然还想走?”

他的声音有些怪异的变腔,冷笑也令人畏惧。

“请,请放我走吧!”

男人用力吞咽着喉咙,强压下越来越强烈的恐惧,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不用等到明天,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说着,他满面慌乱地后退几步,不等苏浩发话,连忙转过身,朝着远处的营地出口跑去。

苏浩盯着在黑暗中迅速缩小的背影,眼瞳深处释放出yīn狠而坚决的光。没有任何预兆,他猛然冲出,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追了过去,照准男人后背狠狠击出左拳。巨大的力量瞬间贯穿皮肉,整个拳头完全没入对方身体。男人惨叫着,头部朝后一仰,整个人像烤熟的虾一样扭曲着,大口喷出鲜血。他不断地尖叫,声音却被喉头不断涌上的鲜血打断。听起来就像在哽咽。

男人xiōng口嘴边到处都是血迹,他感觉有只手在自己身体里到处乱抓,似乎在摸索什么,也许是心脏这种可怕的念头使思维变得困顿,他缓缓转过头,呆滞地看着站在身后的苏浩,颤抖着说:“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

不等最后一个字说完,面目狰狞的苏浩已经狠狠捏爆了心脏。他冷漠地扔下尸体,从男子身上撕下一块衣服布片,用力擦抹手上的血肉。转过身,朝仍然守在尸体旁边的女人走去。

她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蜷曲着身子,连话也说不出来。

苏浩盯着女人看了几秒钟,摸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割断她的喉管。

陈昆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浓烈的血腥刺激着鼻孔阵阵发痒。他心惊胆战地微微偏头看看四周,发现其他人表情和自己差不多,额头满是冷汗。

“我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软。如果他们此前要求离开,我不会阻拦。可他们偏偏采取暴力极端的方式。这其实相当于战争。我不会眼看着同伴受到伤害而动于衷,也不会因为怜悯放过想要杀死我们的人。既然做了,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任何人都是法律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你们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把裁决权交给另外一个人,由他来决定你的生死。不要问什么公平与否,叫骂和哀求都是软弱力的表现。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说完这段话,苏浩狠狠吐出一口郁积在xiōng中的闷气,转身离开

天亮了。

十几个人聚集在帐篷前的空地上议论纷纷。他们昨天就已经决定离开,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其它一些原因。

身材臃肿且戴眼镜的中年妇女站在人群中间。因为没有睡好,她双眼有些泡肿,头发也显得凌乱。可能是因为身边有不少支持者的缘故,她一直用仇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浩,仿佛那是夺走自己初夜,却连一个字,一分钱也没有留下,办完事就提起裤子迅速离开的卑鄙男人。

他们想要得到一定数量的食物和水————“离开”这两个字说说简单,可谁也不知道目标在哪儿?要走多远?

苏浩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有些奇怪地问:“你们觉得我是慈善家吗?”

没有人说话。沉默意味着对这问题的否定答案。

“我凭什么要给你们食物?你们已经不属于这个营地,这里的一切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要走就趁早,这里不欢迎你们。”

苏浩言辞尖锐,话语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这在想要离开的人群当中再次引起愤怒,却没人敢站出来当面反驳。

营地外面已经刨出六个大坑,腐烂后的尸体会使土地变得加肥沃。苏浩没有在驻地附近悬挂尸体彰显武力的习惯。这样做会引来大批丧尸,使空气充满恶臭。但不管怎么样,场院中间的那几滩血迹还在。它们像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画,时刻提醒那些居心叵测者尽打消危险的念头。

苏浩看了看腕上的表,平静地说:“你们有十分钟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然后离开。”

一个中等体格的男人有些犹豫,他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苏浩,语气诚恳地说

:“我们需要的数量并不多。几袋米,或者面粉就行。帐篷里有很多粮食,这要求并不过分。我想”

“还有九分钟————”

苏浩冷冷地看着他,取下背在肩上的突击步枪。

这动作的威胁成份不言而喻,站在四周的人群瞬间陷入沉默。他们看着苏浩,目光中除了畏惧和胆怯,还多了些仇视。外围的几个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走,其他人也忍不住想要转身离开。看着身边的人群越来越稀疏,为首的中年男人也心生退意,然而迫在眉睫的食物问题却使他犹豫了。

“那个算我求求你,没有吃的,我们可能会被活活饿死。”

他觉得喉咙很干,完全是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浩讥讽地瞟了他一眼,继续报时:“八分二十秒。”

“等等,你你不能这么做。”

“八分钟。”

“那,那就换个要求。给我们一点儿干净的水,这总可以吧?”

“七分三十二秒”

谈判彻底破裂。

人群三三两两朝着营地出口走去。他们走得很慢,不断回头张望,幻想有人会站出来大声阻拦自己不要走,也期盼有人继续和苏浩争论下去。

说不定,那个表情冷酷的年轻人会心软。

他们终究还是失望了————留下的人聚集在营地门口,目光冷漠,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让选择离开的人感到愤怒,也渐渐对自己的决定产生疑问。

“我们也许不该走。”

一个神情惶恐的女人低声说:“我们都看到了公路上的那些尸体。离开这儿可能是个错误。这里有吃的,还有人负责保护说真的,那些工作虽然又脏又累,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旁边立刻响起反对的声音:“那个姓苏的小子就是个骗子。我不相信他说的话。灾难来临的时候总有不少人趁火打劫,中饱私囊。我们现在就走,沿着公路一直向北,肯定可以找到别的救援组织。红十字会、壹基金,还有志愿者一定会遇到他们,一切都会好的。”

苏浩独自站在卡车旁边,默默看着离开的人群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公路尽头

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老宋和欣研开着两辆满载补给品的卡车,缓缓驶入营地。

不需要招呼,留下的人纷纷围拢过来,主动帮忙卸下车厢里的货物。开始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随着几包糖果和香烟被撕开包装,在人群里逐一分发,人们脸上也慢慢露出善意的微笑。

陶源的伤势并不严重,却至少得卧床休息几天。

欣研走到苏浩身边,从衣袋里摸出纸巾,仔细为他擦去额头上的热汗。

“我听他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欣研细长滑腻的手指从苏浩脸上轻轻抹过,感觉柔和,非常舒适。她微笑着说:“想开点儿,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有人离开,就会有人愿意留下。这不是你的错。”

沉默良久,苏浩才张开口,自言自语:“我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可他们不要。事情已经很清楚,离开只有死路一条。那些人为什么不相信我?”

欣研想了想,说:“他们没有经历过,自然不会相信。”

“可他们有眼睛,有耳朵。能看!能听!”

“有很多人拒绝承认现实。”

“为什么?”

欣研笑了起来,拢拢微乱的长发,说:“我不是专业研究这类问题的权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不过,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只有相信你的人才会选择留下。”

苏浩抬起头,凝视着她,认真地问:“你呢?也会离开我吗?”

欣研脸上的笑容深了。她伸出手指,非常调皮的在苏浩鼻梁上刮了一下。

“呵呵!你猜?”

地基浇筑进度很顺利,人手不足的问题也因为混凝土晾晒需要时间而淡化。包括陈昆在内,总共有十六个人选择留下。其中,十一个男人,五个女人。

他们被分为两批,分别由苏浩和老宋带领,在城内小楼和野外工地之间,每周轮换一次。

从野外营地返回城市的路程还是那么长,坐在车厢里的人们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期盼。

出发的时候,苏浩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

他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想知道他们究竟需要什么?

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我们想回家看看”。

苏浩忽然发现:自己疏忽了某些事情。不过,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在小楼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第一批轮换的八名进团队成员每两人编为一组,分别由杜天豪、韩晶、曹蕊和苏浩带领,前往各人的家

越野车从人空旷的马路上驶过,带起一阵漫天飞舞的灰尘。

苏浩扶着方向盘,默默注视着这座已经显得荒凉的城市。

远处的街道仍然有丧尸出没,小巷和房屋里不时传来可怕生物低沉的嚎叫。上次离开时看到的尸体仍然摆在原处,车辆残骸也没有什么变化。

它们终究是死物。

长时间猎杀迅速提升着团队核心成员的战斗实力。大量收获的银骨使他们每个人都强化至第二阶段。就在昨天晚上,欣研把一只鼓鼓囊囊的小包塞给苏浩,里面装着足足八百毫克银骨。

连同以前服用过的那些,银骨总量足够苏浩突破限制,成为第五阶段的强化人。

车里还有另外两名乘客————副驾驶座上的陈昆,后座上的周辰。

从洗浴中心救出来的这些人当中,周辰显得尤为特殊。他三十二岁,很高,也很瘦。宽大的肩膀能撑起衣服,却因为前xiōng后背缺少肌肉显得很空。他皮肤很白,样子也很面善,多多少少带有一点忧郁气质,很少说话,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救了曹蕊和张晶晶,也正因为如此,被占据洗浴中心的暴徒打成重伤。获救后,他一直呆在小楼里静养,没有参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没有和其他人前往野外营地参与建设。

陈昆和周辰身边都放着钢管。上面沾着血,还有部分腐烂的皮肉。

与其他核心成员刚刚加入团队的时候一样,选择留下来的这些人也要接受格斗训练。他们在陷阱小院里与丧尸近距离接触,通过搏杀的方式消除内心恐惧。苏浩等人在旁边协助指导,训练他们如何使用武器,也会在这些初战者麻痹大意的时候出手相助。震惊之余,自然也会产生感激心理。

生活,在训练和外出收集物资的往返重复中慢慢度过。

人们开始理解苏浩,也渐渐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陶源受伤的那个夜晚变得如此凶残?这是一种非常复杂,很难用言语表述的感情,只有面对强敌彼此掩护的战友才清楚。

(本节出场人物“周辰”,由listen~breath童靴扮演。鼓掌!撒花!口水另外赘述一下:需要扮演角色的朋友,请在书评区置顶栏目里跟帖,不要另外发贴,名字也不要络化和奇化。本书背景为现代,需要一定数量外国人角色,国人姓名尽量贴近现实。至于“西门吹雪”之类的牛人就不要来凑热闹了。那是那句话:这里是丧尸和病毒的世界。你武功再高,还是一枪摞倒。

第三十五节等死

进成员依然重复着核心成员曾经接受过的训练流程,同样需要在野外进行实射击训练。他们从枪械组装和拆卸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学起,明白丧尸的弱点,学会利用地形与尸群周旋,在移动过程中不断击杀丧尸他们对这些从未接触过的课程感到好奇,亲身经历死亡威胁并体会到战斗艰辛后,对核心成员的戒备和敌意也渐渐消退,真正开始融入这个团队。

每一个回家的人,都会带回痛苦悲伤的记忆。

没有任何人的家人幸存。他们要么被病毒感染变异成丧尸,要么已经死亡,或者干脆不知所踪。每当这种时候,李晓梅总会想方设法使餐桌上的饭菜丰盛一些。杜天豪和双胞胎姐妹会根据对方性别、年龄,和颜悦色的安慰、劝解。

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必须承受的过程。团队成员会在这种时候彼此打气,用鼓励和劝慰的方式让他们忘记悲伤。

枪械和药已经下发。有了相互理解作为基础,尽提升整体战斗力已经成为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

敞开的车吹进一阵阵风,驱散了炎热。

陈昆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道路,很是好奇地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到要在野外建立营地?城市里有很多可供居住的空屋。只要加固或者改建一下就行,各种设施也很便利。”

苏浩控制着车速,淡淡地回答:“丧尸会进化,城市里的建筑太多,地形很复杂,不利于防守。而且,我们需要一堵足够厚实的墙。”

后座上的周辰注视着他的背,插进话来:“有个问题:我不太明白,你从哪儿搞到的这种药?”

说着,他取出一只空的注射用胶管,径直递到苏浩面前。

这东西原本是满的,里面装有苏浩的血。

看了一眼望后镜,苏浩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平静说:“我勉强可以算是半个医生,配置药剂方面也颇有心得。放心吧!这种药很安全,我们每一个人都服用过。”

他巧妙的回避了某些关键性的问题,但周辰显然不太满意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他又从衣袋里摸出一块银骨颗粒,继续追问:“那么这个呢?为什么要收集这种东西?”

苏浩微微皱起眉头。

他一脚踩下刹车,飞速旋转的轮胎被簧片骤然卡住,在地面上急滑出十几米远,发出刺耳难听的噪音,拖出一道长长的黑色磨痕。

苏浩从驾驶座上转过身,盯着周辰,语调冰冷:“你是在审问我吗?”

周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意外。他茫然且惶恐地摇了摇头,连声辩解:“别!别误会!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觉得好奇,觉得这种东西很神秘。分发药剂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它可以对抗病毒,产生免疫。所以我想这种药一定很珍贵。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要求我们击杀丧尸,从它们体内收集银骨。我猜测,这两者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银骨应该是配置药剂不可或缺的原料,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这种假设应该是成立的,至少理论上如此”

他说话的语速很,解释很有条理,带有大量个人见解。也许是忽然发现苏浩和陈昆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周辰白皙的面孔隐隐有些发红。他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地低声道:“我是个医生,我没有想要窥探你个人***意思,只是觉得很有趣,很好奇。”

苏浩注视着周辰,沉默不语。

如果时间往后推移半年,他会觉得这个人是混进团队的间谍。

现在,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时间和遭遇,确定了周辰只是个普通人。他和其他团队成员一样,都是病毒爆发灾难中的幸存者。

差一点忘了,曹蕊曾经提起过:周辰是医科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对这类问题产生兴趣也很正常。

“我真没有别的意思,请相信我。”

他脸上的表情比诚恳。

苏浩淡淡地笑了。他用力拍拍周辰的肩膀,认真地说:“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谈谈。你的专业知识应该对某些困扰我的问题很有帮助。”

周辰眼睛里释放出兴奋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陈昆脸上的紧张神情渐渐退去。他一直很担心事情会朝失去控制的方向发展。此刻,终于放下心来,重坐好,目光偏向外,在远处的街道和建筑之间逡巡。

忽然,数百米外一幢尚未完成建设,被淡绿色防护笼罩的大楼引起他的注意。朝那个方向凝视了大约五秒钟,陈昆陡然睁大双眼,右手伸出外指着自己看到的位置,左手抓住苏浩衣服用力揪扯,急促地叫道:“!看!那边,那是什么?”

苏浩和周辰的目光同时聚集过来。

楼顶,有一面红旗在来回挥舞。幅度很大,非常醒目。

“应该是幸存者。”

苏浩盯着远处那面招摇的旗帜,缓缓地说:“他能看到我们,想用这种方法引起注意。”

周辰的脸色认真而凝重:“也可能是在求援,他们遇到了麻烦。”

张继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头发凌乱,衬衫被扯得七零八落,面颊和肩膀侧面明显可见带有血丝的大片擦痕。左腿绑着夹板,被破布条捆得很紧,却法抑制腿部伤口发炎,化脓肿胀。

这里是大楼天台,也是整个工地的最高点。

他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从警备司令部带走武器的那些人。尽管很恼火,却只能另想办法。

这座城市很大,苏浩团队一直以银行小楼为核心,在邻近区域活动。张继林的工地位于城郊,位置偏僻,两帮人碰面的几率很低,几乎不可能遇到。

他们一直都被食物缺乏的问题所困扰————这一带属于开发区,附近的商铺很少,邻近街区也有大规模的尸群在活动。对外联系全部中断,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张继林也想过离开,却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比工地安全的居所。从死亡士兵身上获取的枪支药数量并不多,每次外出收集食物都要消耗一些。还有开动车辆所需的燃油,也越来越少。

几个星期下来,聚拢在工地上的人走散了一半。

张继林遇到了和苏浩同样的问题————很多人都相信能够在其它地方找到救援部队。他们以各种借口离开,或者干脆不告而别。这些人从未回来过,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几个工人开车外出寻找食物,在半公里外的街道上,发现了两具只剩下骨头的尸体。

死者衣服被扯碎,地面散落着从口袋里掉出的钞票、身份证、工地出入卡所有证据都表明死者就是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工友。现在,却连骨骸都拼不完整。

没人再提离开之类的话题。人们像疯了一样拼命加固围墙,用各种材料填补缺口。发生在同伴身上的惨剧,使他们彻底放弃幻想,对食物和水的分配也不再抱有怨言。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比工地安全,也不想浪费时间另外寻找合适的居所。这里有砖块水泥,有钢筋和机械,工人们甚至用桩机打了一口井。

附近田地里的庄稼被搜刮一空,人们割下未成熟的麦子,搓掉最外层的硬壳,把正在灌

浆的麦粒煮熟果腹。他们尝试着用卡车冲开聚集在附近街道上的尸群,想要从远的地方寻找食物。这种办法听起来可行,实际cāo作之后才发现————密集的尸群根本不畏生死,它们像潮水一样涌向高速行驶的卡车。很多丧尸被撞翻,被碾碎,腐烂的血肉像泥浆一样黏住车轮,使它在原地打滑空转,法前行。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被多达数百头丧尸包围,可怕的食人生物挤破挡风玻璃爬进去,啃光了那个可怜人身上的每一块肉。

人们彻底绝望了。

他们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尚未竣工的大楼天台四处观察。用铁皮敲成喇叭筒,用墨汁在宣传旗上写下“sos”、“这里有人”、“救救我们”之类的字样。他们不止一次通过望远镜看到有其他幸存者活动的迹象。可距离实在太远,对方听不见,也看不清楚。

上个星期,张继林和手下的工人把最后的燃油装进挖掘机油箱,用这具工程机械从地下挖出一大堆观音土。这东西颜色洁白,很细腻,凑近闻闻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张继林用手指拈了一点尝尝,味道还可以,马马虎虎。

即便是饥荒年间的流民,也很少用观音土果腹。不可否认,它的确能吃,但进入体内却却会膨胀。胃酸法分化,肠壁也根本不能吸收,几乎是原样进,原样出。能拉出来当然不错,拉不出来就彻底阻塞肠道,最终活活憋死。

少吃一些可以,吃多了必死。

挖观音土,是包括张继林在内所有人的主意————工地上剩余的食物已经不多,只有不到五公斤的大米、一大包“老坛酸菜”方便面、十几颗“金丝猴”棒棒糖,还有一些从附近田地里找来的野菜。

这点儿食物撑不了多久。想活下去,尤其是想要让大多数人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抽签。

这听起来很残忍,也很疯狂。张继林的老板身份在工人中间仍然拥有权威,他最终否决了这种可怕的念头,转而以另外一种看似加人道,实际上却没有太多区别的办法。

挖一堆观音土出来,谁要是饿得受不了,就去吃。

这东西吃多了肯定会死,而其他活着的人,就以死者尸体果腹。

所有人一致赞同————亲手杀掉抽签抽中的同伴,会产生强烈的负罪感。吃掉自然死亡的同伴就完全不同,也变得理所当然。

挖出来的白色泥土像一座小山堆在外面。饥饿的人们坐在尚未竣工的大厦一层,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人说话,他们的嘴唇微张,**和意志在眼睛里厮杀,手在颤动,脚在发抖。就连张继林也不知不觉流出口水,从嘴角一直拉到地面,看起来就像大脑中风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白痴。

观音土很白,用手一搓就能碾成很细的末,像糯米粉。

张继林终于理解在络上那些减肥者所写的文章————饿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把地砖看做切块的绿豆糕,把竹编凉席看成面条,就连天边的云彩也被幻化为烤鸭、馄炖、馒头、叉烧

谁都不想死,也不愿意亲手杀掉同伴。

大家都在等待某个意志薄弱的人首先站出来。为了尽吃到第一口肉,工人们甚至在旁边土灶上提前烧了一大锅开水。

谁先死,就把谁扔进去。

很不幸,他们没有在期盼而抗拒的复杂心理中等来第一位死者,却等来了一大群可怕的丧尸。

工地附近有很多丧尸徘徊。其中一头透过铁门中间的缝隙,发现了这群饿得半死不活的幸存者。如果换在以前,张继林和工人们会在第一时间干掉这头丧尸,以免它引来多怪物。可是,被饥饿折磨得麻木困顿的神经使他们疏忽了这一点。聚集在铁门外的丧尸越来越多,几头、数十、上百

铁门很坚固,还有粗硬的钢筋横在上面充当门闩。聚集在门外的尸群没能挤开门闸,却把旁边的围墙推到,一拥而入。

那堵墙看似坚固,其实不过是砖块灰浆层叠起来的临时建筑。尽管工人们一直在加固,却法兼顾到每一个点。

张学忠被两头丧尸扑翻,脸上的肉被扯下一大块,鼻子也被啃掉。那些怪物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吃得津津有味。

陈富贵的身体被当场撕裂,头也被掰成两半。他连最后的惨叫也没能喊出来,舌头已经被丧尸从喉咙里揪出,扯断。

刘大力的屁股被丧尸咬烂,肠子从肛门里被整条拖出,好几头丧尸都在争抢。它们吃得很,似乎根本不用嚼,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沾满从肠管里挤出来的屎。

工地上一片混乱。

张继林带着剩下的人逃进大楼,沿着楼梯不要命的往上爬————通往天台的楼层是平时休息的地方,加装了两道铁栅栏,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然而,也是一条死路。

只有六个人跟着张继林逃上天台。他们蜷缩在锁死的铁栅背后瑟瑟发抖,满面惊恐绝望地听着脚下这幢未完工大楼里传来的啃啮、撕咬、嚎哭、惨叫。

张继林前几天摔了个跟斗,小腿被钢筋插穿。如果不是几名工人拼死架着他一起逃,他早已变成一堆面目全非的骨骸。

他从未拖欠过任何人的工资。在工人心目中,这就是有良心的老板。

天台很安全,可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他们彻底绝望了。

这个时候,他们看见了远处马路上行驶的越野车

涌入工地的丧尸大约有上百头,算是中等规模的尸群。

高速飞驰的越野车从坍塌的围墙缺口直接冲进工地,把几头徘徊在外围的丧尸撞飞。粗厚的轮胎在地面上犁出四道满是血肉的深沟,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猛然在大楼入口前刹停。

未等车子挺稳,满身杀气的苏浩已经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他穿着从“阿迪达斯”专卖店里弄到的黑色运动套装,坚毅冷峻的面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充满爆发力的双手各自握着一把猎刀。他像狼一样奔跑着,从返身迎上的尸群合围中硬挤过去。锋利的刀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过,带着高速划过空气发出的震颤,把丧尸脖颈切开,头颅掉落。

陈昆和周辰跟在后面,端着自动步枪朝丧尸射击。这是他们在没有旁人指导和监管的情况下,首次与尸群近距离接触。慌乱和紧张不可避免,也彻底忘记射击训练时苏浩一再提起,“射击头部”、“不要连发”、“保持距离”之类的叮嘱。三十发子很打空,周辰手忙脚乱蹲在地上换匣,神经紧绷的陈昆则彻底忘记补充药,直接抡起枪托砸向对面扑过来的丧尸。

他们都服用过苏浩的血,不怕咬伤,也不会感染。可他们终究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面对数量密集的尸群也会害怕,会感到恐惧。

“跟紧我,注意两边的侧翼————”

苏浩一边搏杀,一边对身后两个人不断发出指令。他的思维意识探测范围超过直径两百米,可以精确把握住陈昆和周辰的每一个动作。强化后的大脑信息处理速度极。丧尸所在的位置,移动速度,攻击角度都可以通过计算的方式得到答案。苏浩根据这些结果挥刀出击,也指引着两名尾随者将杀戮效果提升到极致。

第三十六节自杀

聚集在大楼外围的丧尸很被灭杀一空。最踏着尚未平整过的松软地面,黏滑不堪的血肉尸骨,苏浩大步走进楼底一层。

通往天台的楼梯底部,两头丧尸正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狠命撕咬。它们吃得很专心,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走来的苏浩等人。

周辰直接打爆了其中一头丧尸的脑袋。陈昆从旁边的沙堆上抽出钢筋,咆哮着冲过去,把嘴里含着肉块的丧尸头部捅穿,狠狠插在对面的墙上。

男子xiōng口被撕开,巨大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肩膀,露出粉红色的肺,甚至可以透过肋骨间隙,看见正在收缩跳动的心脏。

苏浩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他默默注视了男子几秒钟。从对方尚有生命气息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希冀和振奋的目光。

丧尸已经被杀光。得救了不是吗?

苏浩看上去就像一具沉静的雕塑。面表情,呼吸浅得不足以带动xiōng膛起伏。

“抱歉!你伤得很重。谁也救不了你。”

摇着头,苏浩右手握着猎刀直接插进男子咽喉,用力横切,把满面愕然的头颅从颈部砍断。

如果仅仅只是身体外部的咬伤,或许可以救他。然而,即便浑身鲜血流光,苏浩也法恢复男子重伤的身体机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死得一点,尽量减少痛苦

通往楼顶天台的铁栅紧锁着。苏浩抬脚走上台阶的一刹那,栅栏那边立刻闪出几道黑色人影。有两个人手里握着枪,其他人的武器大多是钢筋和铁管。他们脸上满是狂喜和震惊的表情,嘴唇和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站住!你们你们是谁?”

陈二柱感觉脸在燃烧,这表明有很多血冲上了头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恶狠狠地冲着站在台阶上的苏浩连声叫嚷?事情很明显————这些人杀光了楼下的丧尸,他们救了自己,救了逃到天台上的所有人。

可为什么

这是一种恐惧产生的本能。长时间处于危险环境下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对陌生人产生信任。

“别开枪————”

苏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收起猎刀,对守候在栅栏对面的人认真地说:“我看到那面旗子,就赶了过来。希望,还不算晚。”

作为穿越者,苏浩能够理解这些幸存者的想法。强化后的敏捷思维和身体机能可以在近距离躲避攻击。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对方手里的枪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只需要时刻注意那只扣住扳机的手指,就能及时避开子。

沉默了大约三分钟,锁住的栅栏从里面被推开。

陈二柱扑过来,紧紧抱住苏浩的肩膀,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短暂的敌意消退之后,强烈的感激和庆幸如同潮水般涌进大脑,淹没了所有思维。

“走吧!离开这儿。”

苏浩不断催促这些神经几乎崩溃的人,陈昆和周辰搀扶着体质虚弱的幸存者朝楼下走去。这里很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出现一大群丧尸,长时间饥饿使活下来的人们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甚至有些浮肿。

张继林瘫坐在太阳能储水池旁边,神情木然地看着他们。

苏浩走过来,看了看他腿上的伤,没有说话,直接抓住对方右手想要将他扶起。张继林显然对这种动作非常抗拒。他紧咬着牙,不断扭动着,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发疯一般狂喊乱叫:“把我放下!放下!放下————”

苏浩有些意外,他松开手,站到一边,很是奇怪地看着这个满面悲苦,脸色苍白的男人。

陈二柱走到苏浩身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张继林,低声说:“他是我们老板,是个好人。”

说完,没有多做解释,他直接转身走下楼梯。

天台上的风很大。

在如此近的距离,苏浩清楚地看见————张继林仰望天空的那张面孔挂满泪水,仿佛是在祈祷,又好像是在忏悔。

“你们,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他看也不看站在旁边的苏浩,自言自语。

苏浩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对方肿胀的伤腿,说:“别担心你腿上的伤,我们有办法处理,你不会变成丧尸。”

张继林转过头。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苏浩可以感受到对方深埋在体内的绝望和悲哀。他注视着苏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走吧!让我一个人呆在这儿。”

这一刻,苏浩仿佛看到了那些在未来时代死去的那些朋友。他们临死前的表情与眼前这个男人一样,被不知名的yīn影笼罩着。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清理思绪,从枪套里摸出枪。

看到这种动作,满面麻木的张继林再次笑了。他抹掉眼角的泪,清了清喉咙,但因为身体虚弱,嗓音变得沙哑:“谢谢!不用那么麻烦,也不要为我浪费子,我自己能行。”

苏浩沉默片刻,说:“我们可以一起走。我们有充足的食物,有水,还有安全的驻地。一切都会好的。”

张继林仍在微笑:“谢谢。”

他的声音很坚定,比苏浩以往听到的任何声音都要严肃。

苏浩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他默默注视了这个男人几秒钟,转身离开。

除了张继林,天台上空一人。

他仔细听着楼梯上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挣扎着爬到天台边缘,从围栏上探出身子,俯瞰着人们走进越野车,发动,驶出工地,越来越远

这一刻,世界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爬下围栏,从太阳能热水器护板下面取出一只皮箱。熟练地拨开密码锁,掀起箱盖的瞬间,里面露出一叠叠整齐码放的红色钞票。

数目很大,有好几十万。

张继林用颤抖的手抚摸钞票,眼里满是感慨。

病毒爆发的时候,他正好从银行提出这笔款子,准备发放给工人和公司下属当做福利。因为,从那个时候起的第二个月初,是“六一”儿童节。

陈二柱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不错的老板,是个好人。

张继林脑子里回放着过去的画面————有儿子、妻子、亲戚和家人有欢乐,有争吵,也有冷漠和温馨的记忆。

“我真蠢!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多花点儿时间陪陪她们?”

他自言自语,流着泪,表情和眼睛却在笑。

他伸手从皮箱里拿出钞票,撕掉捆钞纸,将它们高高抛起,远远扔出。尚未完工的楼顶天台上空,顿时飞扬起一片随风翻滚的红幕。

已经看不见越野车的影子。

张继林脸上的表情很满足,充满期待。他感觉自己终于扔掉了最沉重的包袱,轻松比,舒畅的感觉使他觉得几乎可以像鸟一样飞。

他重爬到天台边缘,双手撑起上身,探出去看着下面如同深渊般的楼底。又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曾经限留恋的世界,带着泪水和微笑,纵身跃下

越野车沿着熟悉的通道缓缓驶入地下,通过车载线电接到消息的留守人员已经站在楼梯口。他们从车里搀下一个个体质虚弱的获救者,慢慢扶进一楼的房间。

老宋曾经提过:应该在附近另外设置一个临时营地,用于接纳加入的团队

成员。因为谁也法看穿对方心里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诉求。随着团队扩大,人员数量增加,各种矛盾和困难也会随之产生。城外营地尚未完成建设的情况下,只能另寻空屋安置加入者。

苏浩已经选中街道对面一幢十余层高的大楼。那里原来是宾馆,只需要带领人手清空里面的丧尸,就能获得足够数百人的安置空间。

李晓梅熬了一大锅粥。她应对此类事情已经非常熟练,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干什么,从外面救回来的人需要什么。

六张床头都挂着吊瓶,周辰依照顺序给每一个人进行注射。瓶子里的药液是葡萄糖,连同静脉注射器一起,都是从附近药店或者医用品公司弄回来的。

周辰是非常专业的医生,他提出的急救方案符合人体生理结构,也得到了所有团队核心成员的认可,甚至被苏浩要求当做制度沿用。

“这些人体质都很强壮,只是缺乏营养。路上有四个人晕倒,还有两个被丧尸咬伤,不致命,但已经出现体温上升的迹象,必须尽注射免疫药剂。”

站在苏浩面前,周辰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惧怕苏浩强大的武力,只是担心不能得到药剂,两名伤者最终只能感染,变异。

苏浩走进二楼他的专属房间,从墙角暗格里取出十支预先准备好的免疫药剂,离开房间,走到楼下递给周辰。

“这些东西以后就由你来保管。如果不够,再找我要。”

周辰有些惊讶,也感受到来自苏浩的重视和信任。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的时候,小楼里忙乱的气氛已经恢复平静。

葡萄糖吊瓶注射的确管用,从工地救回来的六个人很恢复清醒。他们坐在床上默默地喝粥,脸上看不到获救后的喜色,只有麻木和疲惫。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房间门口,怜悯而沉默地望着这些与自己命运相似的获救者。尤其是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陈昆等人,目光里满是同情,也隐隐有些庆幸和感慨。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首先放下喝空的粥碗。他身材修长,个头高大,骨架从没有多少脂肪的皮肤下面凸显出来。皮肤黝黑,五官很温和,也很削瘦。

“谢谢!”

他有些茫然地环顾站在周围的人群,把目光定格在明显是为首者的苏浩身上,虚弱地笑笑,说:“谢谢你们的粥,非常好吃。”

苏浩淡淡地点了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董国平。”

可能是因为体力损耗太大的缘故,男子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苏浩继续追问:“那个工地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董国平疲惫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显出悲苦的神情:“没了最初的时候,我们总共有八十多个人。死的死,散的散,不断有人离开。再这样下去,我们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们再晚来几个小时,我们可能都会那幢楼上跳下去呵呵,与其被那些怪物吃掉,不如选择自杀。”

房间里一片沉默,人们连呼吸节奏也变得平缓。

这一刻,苏浩不由得想起未来时代那些在荒野上为了食物和水劳碌奔波的流民。他暗自叹息着,目光重返回对面的男人身上,平静地说:“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不想重复一次在洗浴中心获救者身上出现的错误————与其让团队因为不同意见出现分裂,不如现在就扼杀这种危险苗头,给予对方选择的机会。

董国平与躺在病床上的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抬起头,郑重其事,也颇为期待地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加入你们。”

欣研从门口围观的人群里站出来,走到苏浩身后,认真地说:“有件事情必须说明————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这座城市里的难民。这里没有救援人员,也永远没人会来救我们。食物、住所、安全所有的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

“其实,我们已经想到了。”

旁边,注射过免疫药剂,肩膀伤口被绷带裹住的陈二柱插进话来:“混乱刚刚开始的那天,工地外面有车队经过。那时候我正在路边商店里买烟。听维持秩序的交警说,那是前往泰国驻昆领事馆的商业代表团。好像还有一个副市长之类的人物在里面。那阵势很大,有警车开道,清一色的奥迪、宝马那些人死得很惨,很多车都撞在一起怎么说呢,他们都是有身份的达官显贵,那些人的命肯定比我们值钱。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却多少知道一些道理————连他们都死了,尸体就扔在大街上腐烂发臭也没人管,不会有人会来关心我们这种小角色。”

话很粗糙,却很有道理。

另外一个声音粗哑的工人点了点头:“离开工地的人一直没有消息。其它地方的情况估计和这里差不多。”

董国平从床上站起来,双手握成拳头,体质虚弱使站姿有些不稳。他长呼了口气,认真地注视着苏浩,咬了咬牙,诚恳而凶狠地低吼:“我们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我们只想杀掉那些该死的怪物杀,杀光它们!”

看着这张堪比沙漠野人般狰狞,充满杀意和恨怒的脸,苏浩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坚定且用力地握住对方的手

幸存者们的生活仍在继续。

刚刚加入的六名成员,给团队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好处————他们对工程建设很在行,董国平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高级工程师。

去过一次正在建设中的野外营地以后,他们提出了一大堆意见和看法。

“地基挖得太深了。如果从安全性的角度考虑,只需要增加外围墙壁的坚固就够了。而且材料浪费太多,根本没有必要。”

“这房子实用性太差,仓库构建不合理,必须重设计。”

“水管和排污管得从两个方向接入。这里地势很高,化粪池最好距离住宅区远一些。原先预留的通道也太窄,最好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充一倍。”

经过所有人一致赞同,苏浩非常干脆的宣布,由董国平全权负责野外营地的一切工作。放权的同时,他也提出造营地必须把“坚固”这个问题放在首位。尤其是环绕营地而建的围墙,必须足够高大,能够承受巨大的力量冲击

收集物资是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距离银行小楼最近的“家乐福”大型超市基本上已被搬空。从那里得到的物资大多是食物和被服。它们被装上卡车,直接运到野外营地。一旦仓库和居室完成建设,这些不可或缺的物资足够维持两年以上的消耗。

陈二柱和陶源另外弄来了两辆挖掘机。他们花了两周时间,在野外营地南面挖出一个尺寸惊人的巨大凹坑。然后,其他几名团队成员分别驾驶四辆重型卡车,从城郊火车货运站装载燃煤,运至这片凹地倾倒。套用老宋的原话:“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储备冬天的取暖燃料。”

所有团队成员都得到了免疫药剂。除了老宋,没有人知道这种药液其实就是苏浩的血。很多人都觉得振奋,苏浩也选择了适当的机会,公开银骨对免疫者的强化效果。至此,论加入时间先后的所有人都获得强化。其中的最强者,仍然是苏浩。

第三十七节五阶

他已经强化至第五阶段。

得益于原型药剂的神秘改造能力,苏浩在进化初期的强化效果已经超过普通人两倍。这种变化似乎会随着时间推移和服用银骨数量而不断增长。他制造了一个简易测力器,发现全力击发状态下,可以释放出十五至十八吨左右的力量。这个数字足足超过普通五阶强化人三倍,甚至多。毕竟,未来时代同阶强化人的拳击力量通常为五千公斤,即便最优秀的测试记录也只是五千八百公斤。

如果没有这种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苏浩根本不可能给所有团队成员注射免疫药剂,让他们能够服用银骨,获得强化。

免疫和强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即便是未来时代也没有研制出两种功能合二为一的综合型药剂。现在,苏浩的血不仅将二者融合,服用者甚至不需要高级别的药剂就能继续强化。目前,自苏浩以下,强化实力最高的成员就是老宋、欣研和杜天豪。他们都跨入了第三阶段。只要有足够数量的银骨,随时可能进入第四阶段。

这意味着,只需要得到苏浩的一滴血,根本不需要什么第二、第三、第四阶段的强化药剂。在未来世界,这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苏浩并不指望每一个人对自己俯首帖耳。这种想法根本就不现实。人类从原始时代一路进化至今,科学技术和生产力获得飞速发展的同时,卑鄙与狡诈也占据了人类思维的很大一部分。即便某人当面宣誓效忠,也极有可能在巨大利益诱惑下从背后捅刀子。

只有最强大的力量,才是真正制约一切的根本。

与之前的第四阶段相比,成为第五阶段强化人的苏浩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怎么说呢子对他仍然能够造成致命伤害。然而,他已经不像刚刚传送过来时那样惧怕。

苏浩很难被枪杀。

到不是强化后的细胞加速分裂,使身体表皮增厚产生类似“防”的效果。而是与之前相比,他的大脑开发量整整扩充了两倍效果,思维反应和计算速度都得到增强。强化后的中枢神经系统对视、听、嗅等器官收集到的信息反馈极。反射时间缩短了百分之二百六十,视膜图像辨认加清晰,身体协调性增幅甚至超过原来三倍。

这些身体器官的综合效果反应非常明显。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对物体运动速度和轨迹的判断。简而言之:以三十米半径为界,发射的枪对苏浩可以造成致命伤害。但他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把握能够避开攻击。

因为,子的飞行速度在他看来实在太慢了。

他还有谁也法比及的特殊技能————自愈。只要中枢神经系统不被破坏,有足够的时间,迅速分裂的细胞可以填补任何伤口。哪怕脾脏破裂,肝肾粉碎、四肢截除只要头部和心脏保持完整,他都能恢复过来。

一旦突破五阶限制,银骨对人体再也法产生强化效果。

这是未来世界人体生物学科所有权威,以及军方最高研究院的共识。也正因为如此,强化人依照不同实力被划分为五个等级。从来就没有“第六阶段强化人”的说法,这种超越第五等级的评判标准也根本就不存在。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实力高,强大的人类个体。但他们已经不属于强化人的范畴,而被归类于“进化人”。

进化人同样分为三种不同等级,每一等级都有五个由弱至强的阶位。

苏浩曾经见过一名青铜一阶进化人的能力测试。那种庞大的力量已经超出人类应有的极限,堪比机器,或者说是“人形战车”也不过分。进化与强化截然不同,密度极高的皮肤虽然不能阻挡12。7毫米重机枪子,却可以扛住该口径下非钢芯内质的普通头。那种场景令苏浩至今记忆犹————暴雨般的5。56毫米子从四面八方喷射过来,测试者只是用双手挡住眼睛和下体,在赤身***状态下毫发伤。命中身体的子仿佛撞上一堵金属墙壁,反后掉落,只留下一道道微红的印痕。

进化人是非常神秘的存在。以苏浩当时的高级研究员身份也接触不多。军方对这些人看得很紧,他们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不多,然而,生活在未来世界的人类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强大群体存在,一些荒野流民甚至把进化人看做是神。

苏浩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由强化人变成进化人。未来时代生物研究结果表明:只有首先成为五阶强化人,才有机会成为强大的进化人。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突破极限的障碍可能是某种药剂。但苏浩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他在数书籍和文件中寻找答案,发现进化药剂很可能与腐菌激素有关。即便不是原料,也肯定是重要添加剂的一部分。遗憾的是,直到启动时空传送器离开未来的时候,苏浩仍然没能突破到第三强化阶段,自然不可能以第五阶段强化人的身份,从军方那里知道多相关信息。

之所以选择病毒爆发初期作为时空降落点,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第一:苏浩当时收集到的能量只够降落在这里。他很想把时光机运转坐标定位在一八xx年,或者为遥远的古代。谁都想安安稳稳富贵一生,他也想尝试一下返回古时候做皇帝的感觉。至少,应该成为权倾天下的重臣。然而当时的局势已经由不得多选择,也不容等待,他只能匆匆上路。

第二:病毒爆发初期可以收集到足够多的腐菌激素,很容易得到银骨。

苏浩最初的想法只是逃亡,变强。

显然,自己的血之所以能够让服用者免疫,肯定是因为原型药剂在其中发挥的增幅效果。他从未想过能得到一群强化人同伴。要知道,病毒爆发距离现在只过了不到两个月。这个时候出现的一阶强化人对丧尸处于绝对压制地位。用通俗的话来说:只要有充足的体能,他们就可以得到数量惊人的腐菌激素和银骨。

黑色纪元以后的生物学研究方向会偏重于变异生物。人类对银骨的使用也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服食。它会被分解,以元素方式与金属融合,从而得到硬度惊人的高防装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未来世界的通用货币。

至于腐菌激素在未来世界经常可以听到诸如此类的传闻————某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到一毫升腐菌激素,军方在基地市核心区奖励了他一整幢别墅。有自来水,有***供电、空调系统,甚至还配备了两名容貌绝佳的复制人女佣,足足一百五十年的“a”级食物配额。吃不完的,可以立下遗嘱,由指定者继承

现在,储存在小楼地下金库里的腐菌激素多达数万毫升,数量仍在继续增加。

按照未来世界的历史记载,还需要八至十二个月,从病毒和丧尸围杀中存活下来的人类群体,才会出现第一个自然进阶的强化人。

军方应该不属于这个范畴。他们隐藏着很多秘密,苏浩看不透,也很难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军方已经掌握了强化药剂的配方,只是不知道具体等级和使用效果。

连同苏浩在内,银行小楼里的幸存者团体共有三十二个人。其中,除去那名尚在哺rǔ阶

段的婴儿,他总共有三十名强化人手下。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在丧尸尚未进化变强的未来一年间,苏浩完全可以统治这座城市

两周过去了。

野外营地的建设速度比预计要得多。除了董国平等人的加入,很大程度是因为建设者都得到强化的缘故。他们可以在不需要机械帮助的情况下独自搬运水泥预制板,也可以扛着大量建筑材料免去车辆装运时间。一期工程昨天已经结束,其中包括三幢总计一百个小型**居室的四层小楼,两个占地面积超过五百平米的储物仓库。这些建筑地基非常牢固,大量钢筋混凝土和三角形稳固结构使它们强度稳定。作为二期建设最主要的目标,营地围墙已经开始基础平整。按照董国平的设计方案,墙体采用直角倒立的方式,从外侧形成防御面,四边角落配置高度超过五十米的警戒塔。一旦完成墙体部分,工程也将进入最后阶段,也就是以原先挖出,后来被废弃的地基为基础,修建营地的地下部分。

住宅楼最终还是没有采用苏浩最初设想的大房间————董国平直言不讳:“每个人都需要***私人空间。**和安静的环境有助于安定团队秩序,公有制只会引发懒惰和混乱。就目前的情况看,小型住宅是最佳选择。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家庭,家庭需要足够的私密空间。”

苏浩在这方面没有多发言权,他的建筑经验大多来源于未来世界的流民定居点。他承认专业建筑师的确比自己站得高,看的远。现在的团队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病毒爆发初期的时候。各种物资迅速增加,使每一位成员都拥有相当大的占据量。强行剥夺原本属于他们的部分,很可能引发反对甚至敌意。

小楼里的人们仍然每天外出,驾驶车辆在城内四处搜寻物资和建筑材料。得益于强化过的身体和灵敏的感知器官,他们发现城市很多角落里其实都隐藏着幸存者。数量不多,位置也很分散。一些高大建筑楼顶开始悬挂出写有“sos”、“救救我们”之类的横幅,搜索过程中也经常有空中飞来的空瓶。它们砸在地上,撞得粉碎,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还有活人生存。

两个星期,小楼里又增加了十一名住客。他们来自四个破碎的家庭,有的动荡中失去了父亲或母亲,有的则失去了孩子。

野外营地附近的田地都有庄稼栽种。老宋带着几个人,在邻近空地上种了一批白菜和胡萝卜。黄瓜西红柿的种子已经播下,虽然时间已经嫌晚,多少总会有点收获。尤其是那些被原先主人遗弃在地里的玉米和土豆,大多已经成熟。幸存者们很高兴有煮玉米之类食物代替几乎吃腻的罐头,小楼和营地厨房单调的菜谱里,也偶尔会出现“煎玉米饼”、“南瓜糊”、“绿豆汤”之类令人兴奋的甜点。

夏天,是一个到处充满绿色的季节。

野外营地每天都会分出两名人手,在附近寻找可食用的瓜果野菜。从城内运载建筑材料卡车返回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鲜脆嫩的菜蔬。就在上个星期,幸存者们在城市北郊三十多公里的村庄旁边,找到一个果园。枝头上的桃子仍然发青,李子却早已成熟。颜色有红、黄两种,很软。轻轻一挤,薄薄的果皮就立刻绽开,露出鲜甜的果肉。

幸存者对这座城市很熟悉。他们还在附近郊县找到几处瓜园。大棚里的西瓜很多已经熟烂,也有不少晚熟品种可供采摘。老宋特意收集了几只种瓜,又留了一些瓜藤作为预种。他对如何栽种这东西并不在行,却很喜欢摸索研究

正午的阳光火辣刺眼,太阳似乎很喜欢**身体彻底暴露在天空的活动方式。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抬头仰望,也没有人喜欢在如此炎热的时候外出。于是,这个火红浑圆的家伙光着屁股在天上肆忌惮的溜达,让人感觉很变态,也很奈。

董国平坐在挖掘机驾驶室里,全神贯注盯着正前方伸缩臂下的铲斗。蒸笼般的环境使他汗流浃背,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但还是热。

围墙地基已经完成混凝土浇灌,粗大的螺纹钢水泥柱矗立着,如同密密麻麻的森林,散发出森冷、坚固的意味。

cāo纵着巨大的机械臂,在地面挖出满满一铲斗泥土,董国平长吁了口气,抬起手背擦掉额头上的热汗,自言自语:“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变态的工程。足足六十米深的地基,只为了修建一道围墙换在以前,真是不可想象。”

即便是数百米的大厦,地基也不过是二、三十米。按照后来修改过的设计方案,营地围墙最高点为四十一米,使用的钢筋密度高得可怕。董国平计算过,这种厚度的墙体足以抵挡大口径炮攻击,强度甚至超过一般概念的军用防御工事。

丧尸行动缓慢,不会跑,平均移动速度大约为每小时二至三公里。这些变异生物没有翅膀,也不会跳跃攀爬,只需要一道三米的围墙就能挡住它们。而现在的墙高足足有四十米如果不是确定苏浩神智清醒,董国平会毫不犹豫否决这个过度浪费人工和材料的工程计划。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苏浩俯首帖耳,服从来自那个年轻人的每一条指令?

也许,他比我强大?

也可能,是因为他救过我?

这问题注定没有答案,董国平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投注到机械铲斗上,继续未完的工作

苏浩沿着通向城市另外一端的街道慢慢行走。时间已过下午六点,阳光渐弱,在他身后照着一条很长的影子。不时有凉爽的风迎面拂过,泌人心脾,仿佛身在天堂一般。

这是他第二次单独外出————团队主控权暂时交给欣研和老宋负责,他们有处理一般事务的经验,也有其他人法比及的威望。毕竟,最早加入团队的成员总是要比后来者具权威。

苏浩从路边弄了一辆“桑塔纳”。运气不好,点火之后才发现油箱几乎是空的。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彻底停在路边。

与原型药剂摆在一起的u盘和白色陶片一直没有任何研究结果。苏浩尝试过很多方法,仍然法从中找到答案。奈之下,他忽然想起那个神秘的研究基地。按照未来时代的军方记录,原型药剂遗失后,那里就被废弃,人员和主要设备早在事发前就已被转移。在那种地方几乎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但多少也得试试。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路边有一间卷帘门敞开的小服装店。面积不大,挂着各种衣服的货架歪倒在地,满是泥土和脚印。收银台背后坐着一具腐烂的女尸,已经法看清楚面容,只是大张的嘴里有两颗金牙很是诱人。

苏浩捂着口鼻走进店里,拎着摆在死尸前面的单座沙发,径直走到人行道与马路邻接的地方,坐下,从背包里取出饭盒,打开。

蛋炒饭是欣研做的,里面还有切成薄片的香肠。担心他吃不饱,女孩把盒里的炒饭压得很紧,沉甸甸的。

苏浩可以不睡觉,却不能不吃饭。

饭已经凉透,嚼起来有些硬,别有一番风味。

第三十八节基地

这是一条与马路相邻的侧街。方言望去,两边是居民楼,底层都是大小不一的店铺。黑暗笼罩下的街道没有丝毫人类气息。夜风吹着行道树发出“沙沙”的声音,越发增添了恐怖意味。

苏浩仍然不紧不慢地吃着炒饭。他熟知历史,知道这一时期的变异生物等级最多不超过“1”。它们不是自己的对手。走进这条街道的时候,他在百米外的路面上设置了一些警戒装置————那是未来世界猎人们常用的手法,在空旷的坚硬地面上垒起几只小石块,顶端放上一只空罐头盒或者玻璃酒瓶。这种倒三角摆法重心不稳,稍微触碰就会使上面的空瓶翻倒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这种简易警戒器大多是针对智慧底下的怪物所设。在死寂沉静的夜里,“叮呤当啷”的罐头盒响动会传的很远,足够警觉的人们及时作出反应。

如果有大规模尸群出现,苏浩可以在第一时间迅速离开。目前为止,周围平静如常,没有什么意外打断他的晚餐。

但他还是发现了异常。

街道对面的居民楼里有动静。四楼,以自己所在位置为中点,略微偏左的房间里似乎有幸存者。帘很厚,苏浩法看到帘布背后那双窥视的眼睛究竟是男是女?他只能通过发散开的思维意识进行探测,由于距离太远,超出正常搜索范围,微弱的意识触角只能隐约模拟出模糊图像。从大略的外形和身体高度判断,应该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

这结论让苏浩有些愕然。他收起吃了一半的饭盒,找到居民楼的入口,沿着台阶走上四楼,在对应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意识搜索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可以感应到这是一间五十多平米的住宅,标准的两室一厅,只有一个孩子,他已经发现苏浩的动作,就站在门的另外一边,透过猫眼紧张地注视外面。

隔着防盗门,苏浩清楚地感受到从门后传来的紧张和恐惧。强化后的神经意识使他发现这个孩子体温正在上升。这表明对方血液流速加,而门口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的低沉喘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一片混乱且毫秩序的世界,陌生人相当于敌人。

苏浩能够理解————在未来世界,孩子往往是荒野流民之间的食物或者货币。饿了就把他们吃掉,长相不错的幼女可以换到子或者其它生活必需品。

苏浩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敲门。

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头丧尸。它似乎是被绳索之类的东西捆住,关在客厅旁边的房间里。丧尸嘴巴应该塞着毛巾,法嚎叫。它一直在挣扎,却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法动。

一个孩子,一头丧尸论从哪方面看,这事情都透着古怪。

苏浩很想以暴力方式破门而入,思考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放弃这种念头。

楼道里光线很暗,猫眼背后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在如此近的距离,发散开的意识触角已经模拟出孩子的大概形体和相貌————他浑身肌肉紧绷,左手握着一支长柄改锥,右手握着一把菜刀。

苏浩站在黑暗深处,沉默了大约五分钟。

他解开背包,拿出一包半公斤装的压缩干粮、几块巧克力、两瓶干净的水,连同那盒吃剩一半的炒饭,轻轻摆在紧闭的门口。做完这一切,便转身离开

未来世界很多历史研究资料都记载着这样的故事————病毒爆发初期的人类有着近乎愚蠢的善良。他们知道丧尸会带来死亡,却法抛弃那些已被感染的至亲。面对变异的丈夫、妻子、孩子、父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对方捆绑、禁锢,锁在人知晓的房间里,尝试着用各种方法使感染者恢复原状。那些办法很可笑,也很荒诞。有人给丧尸注射福尔马林溶液,希望以此缓解肌肉腐烂速度。有人给丧尸服用抗生素,也有人在丧尸面前摆上一台电视机,反复不断播放旧时的家庭录像,给丧尸唱歌,想要用对方最熟悉的东西唤回记忆。

这些做法没有一例获得成功————病毒侵蚀已经深入感染者大脑,丧尸脑干逐步取代了大脑皮层,成为的记忆载体。声波刺激螺旋器周围的突耳蜗神经节取代肉眼成为最主要的探测器官,视觉弱化效果甚至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如它们已经进化成另外一种生物。脑子里残存着某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这些微弱意识法占据主导,使得它们在啃食自己亲人的时候多少有些疑惑,却永远不会因此恍然大悟,不可能停止咀嚼。

2031年的时候,军方研究人员曾经在乌鲁木齐旧城区发现了一名男子。他和变异为丧尸的妻子在废墟里生活了整整十一年。该男子在住宅楼下面挖了一个地下室,以降低环境温度的方式延缓腐烂。他一直在捕捉老鼠,甚至杀死遇到的陌生人,以此喂养变异的妻子。在那间地下室,研究人员发现了大量过期的抗生素干粉空瓶。品种包括头孢曲松钠、唑啉钠和他美脂。男子承认这些药品来源于市内各大医院。他拒绝接受帮助,以自杀威胁研究人员不准靠近出于对这头在地下室喂养了十一年,一直没能进化为高等级,仍然保持初期“—1”状态丧尸的好奇,也想要收集多相关研究数据的考虑,军方派出一个战斗小队在男子住宅附近监视。他们不断派人与男子接触,送给他很多食品和药品。然而,这种善意在男子看来却是想要夺走妻子的企图。恐惧和狂怒之下,他用斧头劈碎了妻子的头,然后抱着那具腐烂不堪的身体,从六层高的楼顶跳了下去。

苏浩完全可以破门而入,杀掉那头丧尸,带走孩子。

他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

那扇门里的一切,都属于那个孩子。旁人的善意在他看来就是敌意,为了守护心底最珍贵的存在,很多人惧死亡。

很悲壮。

很痛苦。

很渺小。

却让人忍不住想哭。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为之坚持的信念,关卑微还是崇高。就像儿童因为父母扔掉了好不容才抓回来的蝌蚪而哭闹,大人却法理解孩子的内心感受。

未来世界有一个诗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当丑陋丧尸扑过来的时候,我在它灰暗发黄的眼睛里,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苏浩在路边砸碎一辆“丰田”轿车的户,开着它穿过城市。天明时分,已经来到郊外,沿着一条勉强够两辆车并行的水泥支道,驶入被高墙环绕的院子。

这是一处颇为另类的军事管制区。大门和院内四周矗立着警戒塔,围墙顶端设有电,入口处的地面有横截面超过两米的钢板。按照未来时代军方设置基地的惯例,苏浩猜测这应该是一台横向自动升降器,上面负载有高度超过半米的水泥墩。一旦接通电源从地下升起,立刻就能形成一道反装甲隔离带。

没有人,也没有丧尸。四周静的出奇。

只有一幢依内墙而建的两层小楼,几乎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到处都是零乱的脚印和拖痕。没有战斗或者厮杀过的痕迹

,场院北面停着两辆军用重型卡车,不知道是否还能用。东面草坪中央有一个带“h”标志的水泥平台,是空的,没有直升机。

早晨清冷的空气很被阳光扫净,炎热与沉闷意味着时间正接近正午。和昨天夜里的做法一样,苏浩用空饮料瓶在院子入口前设置了警戒,又走近卡车仔细检查————他运气不错:有一辆车方向盘下面插着钥匙,汽油还剩下半箱。

搜索未知区域的时候,首先保证有足够安全、迅速的退路。这是未来世界的生存法则之一。

苏浩在军方电脑里看过研究所的结构图,明白地表建筑的作用只是防御和伪装。真正的核心,位于地下。

没有战斗痕迹,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人都及时撤离。他们可能只带走了最重要的文件和数据,却留下了一些过于沉重的武器————四个警戒塔上的12。7毫米口径重机枪都在,旁边的药箱也没有打开。苏浩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拆下来,装上卡车。

小楼顶层装有太阳能电力系统,在高原地区,这种清洁能源的普及率很广。苏浩沿着地面四处搜索,发现了六个**车库。其中五个已经空了,剩下的一个,里面停有一辆轮式轻型步兵战车。它可能出现了某种故障,炮塔与车身分离,被绞盘高悬在库房顶端。车轮也被卸下,旁边摆着一大堆各种零件,散发出浓烈的机油味。

尽管有些遗憾,苏浩还是不得不打消修好这辆装甲车的念头————他不是万能的神,对机械修理并不在行。何况,这不是普通概念的民用车辆,而是军方的战斗机械。

走进小楼内侧,可以看到一条长约百米的走廊。由外及内呈梯形,像一个倒置的喇叭,两边设置有四个混凝土环形工事。不过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留下任何武器。

走廊尽头,是一具大型升降平台。控制器亮着灯,表明太阳能电力系统仍在运转。苏浩推开涂有黄黑色斜纹的围栏,走进平台,扫了一眼代表不同底层的三个数字,用力按下排在最前面的“—1”键。

地下一层有两个车库和一个修理车间。车库仍然是空的,旁边修理车间地面上散落着履带等零件。从地面的辙印与压痕判断,车库原先存放的车辆可能是重型坦克,或者履带式步兵战车。

车间旁边有两个小型储油罐,应该是与地面设备连通。油压器显示液面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二,只要接通电源,随时可以抽取。

地下二层是仓库。武器库房基本上已经搬空。苏浩只找到四只“95”式自动步枪、十几枚防步兵手雷、两箱5。8毫米子,以及两具pf98式火箭筒,十六发火箭。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公斤烈性**,仓库角落还留有一台四联装高射机枪。也许是因为没有车载部件,自重过大的缘故,部队撤离的时候没有带上它。

相比之下,常用品库房剩下的东西却很多,存放的物资大多是军用口粮和蓄电池。苏浩撬开几只巨大的木制板条箱,发现里面装满了绷带和医用棉,底层则是各种战场急救药品和抗生素。

站在升降台上,伸手按下最后一格“—3”键的时候,苏浩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电梯隔绝了视线,但他依然能够闻到从楼下传来的血腥味,发散开的思维意识也探测到几个躺在那里的人体。他们一动不动,显然早已死亡。

升降机底部传来液压机械独特的声音,苏浩的目光有些严峻。他握紧了手里的枪,当升降机挺稳,封闭闸门朝两边徐徐开启的时候,大步走出。

这是一条没有弯折的走廊,连通尽头的另外一个房间。

有四具尸体,手里都握着枪,临死前仍然保持着战斗姿势。服装和武器配备表明他们都是军人。腐烂的尸体已经法看清死者本来面目,身体表面密集的孔是致命死因。

苏浩从背包里取出口罩和橡胶手套戴上,最到距离最近的尸体旁,蹲下。封闭的环境会滋生大量细菌,尤其是与腐尸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尽量采取保护措施,总是有备患。

死者穿着这个时代最式的战斗服,身体重要部位均由凯夫拉材料制成,xiōng口和侧腹位置装有陶瓷防护甲片。就连掉落在尸体旁边的武器,也不是常见的“95”式自动步枪,而是口径大的7。92毫米特制突击步枪。

显然,这些死者不是普通的军人。

苏浩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惊讶地发现:枪伤并不是致死的唯一原因。这些人或多或少都遭到重击,有的左肩完全脱落,还有的腹部有大面积裂伤。尤其是靠在墙角,肩膀上佩有上尉军衔的那具尸体,xiōng廓已经凹陷,露出从中央部位断裂的肋骨。感觉就像是被穿甲炮直接命中,将整个人打穿。

翻动腐尸,苏浩在死者左臂上找到一块盾形佩章。图案是一颗黑色的龙头,大张着满是獠牙的巨口,狰狞凶残且不失威武。

苏浩见过这样的臂章————在未来世界,军方有一支特殊精锐部队,成员至少拥有三阶强化人以上的能力。它的名字,叫做“龙牙”。

未来世界的标准不可能通用于现在,这些死者当然也不可能与苏浩所在世界的“龙牙”相提并论。当然,他们肯定比普通士兵强,甚至可能达到一阶强化标准。但不管怎么样,以目前的病毒变异和军方研究速度,他们不可能达到三阶强度。

这个研究所非常隐秘,苏浩也只是在密级很高的档案里,才找到与之相关的资料。由地面至地下,沿途的各种防御工事异常坚固。从营房里留下的床位来看,守备部队应该不少于一个加强连,甚至配备有装甲车和坦克,外面的直升机平台显然是紧急情况下的特殊撤离方式可是为什么,这些军人会战死在这里?

苏浩没有在周围发现丧尸的痕迹,也没有变异生物特有的粘液。所有证据都表明他们死于人类才会使用的战斗模式————孔来源于枪击,至于那些巨大力量留下的撞痕据苏浩所知,只有强化人才会这样做。

走廊里光线昏暗,地面上到处都是壳,两边墙壁上满是干涸的黑血。靠近房间入口的天花板朝内翻起,露出两具电子防卫器。转轮式枪口低斜,黑黝黝的枪管指向地面。混乱发生的时候,它们似乎没有发挥应有的效果。可能是被电子信号干扰,也可能是被人切断了控制连线。

苏浩推开走廊尽头的虚掩的门,发现这是一个面积广大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电子仪器,墙壁上凸起的粗大管道显然与电力系统连接。所有屏幕都一片灰暗,只有两盏冷光灯维持照明。

电子显微镜前的工作台后面有一具尸体。从外表判断,死者为男性。他穿着军队特有的制式夏装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尽管皮肉早已腐烂,却维持着临死前的坐姿。尸体右臂下垂,座椅旁边的地上扔着一支手枪。侧颅有一个巨大的孔,出不判断,死因应该是自杀。

第三十九节遗书

苏浩环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把目光重聚集到死者身上,凝视许久,发现白大褂左侧的衣袋里装有某种重物,坠着衣服,使尸体看上去显得怪异。

他把手伸进死者衣袋,摸出一台微型录放机。这东西很精致,体积和打火机差不多大小。苏浩仔细研究了几分钟,用力按下带有三角形符号的播放键,狭长的机器顶端立刻释放出一道淡蓝色的光,映在对面墙上,形成一块可以通过伸缩距离调整清晰度的投影画面。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材削瘦的年轻军人,穿着白大褂。从肩章和xiōng前佩戴的履历表来看,应该就是坐在转椅上的那具尸体。他颧骨很高,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表情充满疑惑和凝重。

“现在是2020年5月29日,下午十八点四十七分。警报!原型药剂运送计划很可能是个骗局。我们派出所有武装人员进行护卫,却接到了全军覆没的最后通讯。个人认为,这起事件的应该与kd03号基地主管袁斌有关。车队行进路线和护卫人员全部由他来安排,可六分钟前我收到的紧急通讯内容,却是有不明身份武装人员袭击车队。现在整个研究所只剩下四名“龙牙”队员,我们法提供支援,卫星通讯也被中断,目前只能等待。”

“十七点。仍然没有护送队的消息,kd03号基地声称已经派出了直升机接应。袁斌也一再重申会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不相信他,却毫选择。上级命令我放弃kd01基地,按照计划,这里还有一份资料副本需要销毁。我不打算执行这个命令————护卫队遭遇大规模尸群,原型药剂和负责押运的刘建国中校下落不明。北方军区迫切需要这些资料,卫星传输至今法恢复畅通,我毫选择,只能抗命。”

画面很模糊,不断出现闪烁和跳跃性干扰。屏幕上的年轻军人神色严峻,毫不掩饰焦虑的目光。他说话的速度很,总是不断回头朝身后张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二十二点四十一分,kd03号基地派出的救援部队总算抵达。监控镜头显示外面有两架直升机。仍然还是没有护送队的消息,我又复制了一份资料以备应急。我不明白,袁斌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那些人的死肯定与他有关。他究竟想要什么?难道是原型药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可控范围暂时先不管那么多,只要离开这儿,到达成都基地以后,总部自然会派人过来查明真相。”

图像播放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电波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长方形的蓝色屏幕也仿佛被形之手朝两边撕扯。处于屏幕正中位置的年轻军人声音变得越发急促,他比震惊和愤怒地嘶吼:“等等!这是怎么回事?电波干扰太强烈是那些支援部队,他们在干什么?不不,他们在攻击我们,想冲进来见鬼!他们释放了强电磁震荡波,基地防御系统已经法启动”

画面越来越混乱,有几道全副武装的身影从年轻军人身后闪过,偶尔有人从屏幕旁边插进来,低声、急促地商议着什么。屏幕上布满了雪花点,可以听见零乱的枪声,还有凄惨尖利的喊叫。

年轻军人再次出现的屏幕中央,他的面孔随着电波干扰而扭曲,背景夹杂着嘈杂的“滋波”跳音,使他的话语变得很不连贯,带有不间断的画面凝固和紊乱。即便如此,苏浩还是从支离破碎的音节当中,辨别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图。

“我的猜测没错,的确是袁斌一手策划了整个事件。他冲在最前面,那副肮脏张狂的嘴脸比任何时候都让我感觉恶心。他们已经杀死了两名“龙牙”队员,应该是想要灭口。自动防御系统彻底陷入瘫痪,我们没办法挡住他。如果有谁发现了这份影像记录,请立刻转交给成都或者西安基地的赵志凯上将。走廊尽头的灭火器背后有一个暗格,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备份的资料,文件自带二十四位开启密码。我是kd01研究所最高主管徐屹,这是我留下的最后信息再见了。”

蓝色光幕消失的一刹那,苏浩只觉得眼前一暗,整个房间又恢复到死寂沉闷的状态。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尸臭,转椅上死去的军人显得面目狰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浩并不觉得这具腐尸恐怖,只是心里流淌着一股淡淡的悲凉。

未来世界的军方档案曾经提到过“徐屹”这个人。三十一岁,生物学专家,中校军衔。在那份文件里,他别列为kd01号基地的失踪人员。

苏浩对于研究历史不是很感兴趣。何况,那些尘封的秘密当中,也因为现在自己参与而出现了变化。他收起微型录放机,按照图像指示走出房间,沉默着来到走廊尽头,取下悬挂在墙上的罐式灭火器,用匕首撬开暗格。

那是一个差不多十厘米见方的空间。里面摆着一枚淡绿色的u盘,一把上满子的“95”式手枪。

苏浩拿起u盘,对着远处射来的微光看了很久————除了颜色,论款式还是外形,这东西都与自己之前得到的那枚u盘完全一致。

苏浩感觉肾上腺素分泌骤然加速,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几乎可以确定,这枚u盘里肯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何况,徐屹留在录放机里最后的消息也说过:他复制了一份资料。

办公桌上摆着十几台电脑,重恢复的电力可以使它们立刻开始工作。苏浩强压下想要启动其中一台,插入u盘一窥其中秘密的冲动,飞收好从房间里找到的枪械和子,又走到几名死亡军人尸体前,捡起突击步枪和匣,迅速走上升降机,用力按下返回地面的钮键。

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个世界的未来走向已经出现了偏差。综合在另外一个时空掌握的情报和信息,不难推断原型药剂遗失事件的确如徐屹所说的那样,是某个利欲熏心的军人在贪婪之下搞出来的yīn谋。他应该掌握着很大的权力,在军方内部可能拥有数量众多的支持者,还控制着极其庞大的资源否则,法解释为什么未来世界档案里没有“yīn谋”之类的记载?甚至根本没有提到过“袁斌”这个人。

苏浩一再告诫自己————必须尽离开这儿。

军方上层不可能白白放任原型药剂遗失。地下研究室仍然留有战死军人的尸体,也就意味着调查人员还没有来过。从广场上尸群围攻吉普车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kd01基地却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有人在阻挠,干扰军方高层对遗失事件的调查进程。

钻进重型卡车驾驶室,关上车门,苏浩觉得心脏跳得厉害,几乎从喉咙里跃出。

他眼里闪过一丝狰狞和果决,咬着牙,狠狠踩下油门。骤然得到动力的卡车如同发现猎物的饿狮,咆哮着,朝远方由数建筑构成的模糊地平线驶去

从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

苏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面对两台笔记本电脑。

这种事情的确有些反常,小楼里其他团队成员不禁为他感到担心。欣研一直守在门口,到吃饭时间便小心翼翼敲敲门,苏浩则按时打开,接过水和食物,简短急促地吩咐几句,转身走进房间。

“13丙ghj辛9巳xx51戊9rt7申未

44fh”。

这是u盘文件附档里的二十四位密码。也许是因为输入方式过于繁杂的缘故,两枚u盘的开启密码完全一致,内容也没有什么分别。

“免疫药剂最优化配方及临床试验报告。”

“一阶强化药剂配方。”

“二阶强化药剂配方。”

“三阶强化药剂(实验型常温状态使用报告。”

“四阶强化药剂理论数据及真空模拟效果”

各种文件记录多达数百万字,连同其中加载的影像记录,全部信息总容量多达十五g。根据这些名录,不难看出军方在药剂研究方面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他们应该拥有量产二阶强化药剂的能力,三阶药剂正在研究当中,还需要进一步完善。至于四阶和五阶,已经有了系统的理论依据,甚至一整套实验数据。

除了正常进阶的强化药剂,文件还提到另外两种在未来世界被普遍使用的药剂名称。

能量药剂。

活化药剂。

第一种药剂的基本作用是补充体能,按照不同的强弱功效,分为a至d四个品质等级。它以活性因子为载体,进入胃部之后,迅速被肠道吸收。通过刺激细胞和中枢神经系统的方法,使身体在短时间内获得肌肉舒缓、红血球运动速度加、大脑判断能力提高等一系列效果。简而言之,这种药剂相当于激素,在五至十秒的时间里,使服用者迅速获得充沛体能。尤其是高级药剂,甚至会削弱伤者痛觉,使身体爆发力倍增。

未来世界几乎所有人都会常备一瓶能量药剂。

只要使用恰当,这玩意儿在关键时候相当于第二条性命。那个时候,能量药剂是军方和几个大家族的专利,价格也极其昂贵。一般情况下,即便效果最差的“d”级药剂,也需要一个品貌俱佳的女人,或者三十毫克银骨才能兑换。

第二种活化药剂是通过刺激松果体的方式,在服用者体内产生类陈代谢激素,以达到延长寿命的效果。不过,这种药剂很大程度上停留在理论阶段,所有实验一例成功。苏浩从原先时空离开的时候,该研究项目依然没有丝毫进展。军方高层甚至一度传出停止拨款,中止项目的呼声。

苏浩注意到,u盘里的文件夹建立时间大多为五年前。也就是未来世界电脑档案提到过,从柬埔寨王国考古现场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那个时间。

其中,“一阶强化药剂配方”文件夹内的资料多达上千份。最的实验数据记录为2018年6月27日。

“二阶强化药剂配方”文件夹建立时间为2018年4月6日。

关于三阶强化药剂配方资料的文件夹,建立时间为2019年11月19日。

探究时间并非没有意义。从文件排序和建立时间来看,研究者显然是以一阶配方作为基础,循序渐进研发出高等级的药剂。这些药剂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四阶和五阶药剂研制成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一切研究的基础,正是那瓶神秘的原型药剂。

望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淡黄色文件夹,苏浩不禁长吁口气,摇头轻叹着自言自语:“他们究竟从哪儿弄到的原型药剂?吴哥窟的古代地宫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即便穿越时空返回现在,他仍然只能独自寻找真相。

有一点可以确定————军方早已知晓会出现病毒爆发,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拥有免疫药剂和初阶强化药剂。可是,抛弃平民和城市的做法,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即便是脑子不正常的战争疯子也不会杀光全人类。那样做,只能得到一个光秃秃的地球,把自己变成比大熊猫还珍贵的稀有动物。

苏浩仰靠在椅子上,皱着眉,陷入沉思

街上渐渐出现了落叶。

天气依然炎热,树木却开始略显枯黄。枝梢不再冒出绿芽,叶子表面布满斑点,水分渐少的树枝变得干硬。它们经常掉落在地上,用这种含蓄的方式提醒活着的人,另外一个季节即将来临。

野外营地的高大围墙仍然没能按时完工。这不是董国平的错,而是苏浩一再修改设计图,要求在营地里增加一幢拥有地下部分的三层小楼。不得已,人们只能改变计划,按照他的要求进行建设。

苏浩并非突发奇想,也不是想要在野外另造楼盘发展房地产。他需要一个医院。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间带有医院职能的研究室。u盘里记载着第一、第二阶段的强化药剂配方。它们经过验证,拥有牢固的数据基础。苏浩要做的,就是按照配方把它们制造出来。

原型药剂具有比强大的功效,它使苏浩体内的血拥有极其高端的强化作用。不需要注射高等级的药剂,老宋等人通过不断增加银骨服用量就能自然进化。这意味着,军方花费大量财力、物力苦心研制的各级强化药剂已经失去作用。这些在未来世界原本价值昂贵的东西,还比不上苏浩身上的一滴血。

这很可怕,也很恐怖。

不难想象,一旦被外人发现这个秘密,或者被军方查知,苏浩的命运只能是被禁锢起来,成为供研究使用的小白鼠。

他必须掩盖自己的秘密。

编造一套合情合理的谎话,声称意中发现了远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从死亡军人身上找到微型录放机,得到u盘

这谎话没有任何破绽。至于药剂电子文档里有详细的配置资料,主要成份不外乎是从丧尸体内获取的腐液。通过低温培养方式使之产生变异,从而获得原生菌种,加入一定比例的活性细胞,就是真正的初阶强化药剂。

苏浩必须尽建立实验室,从城内废弃的医院里搞到各种设备。有周辰协助,配置药剂应该没有太大困难,也能解释其他团队成员身上的强化现象。

病毒爆发没有杀光全人类,幸存者还有很多。随着越来越多的丧尸被捕杀,人们会逐渐发现银骨和腐菌激素。自然产生的强化人终究是少数,面对越来越强的变异生物,人们也在不断寻求得到强的力量。用初阶强化药剂向其他人交换银骨,以及一年后怪物体内生长出的其它材料,的确非常划算。

如此一来,苏浩可以迅速积累大量银骨。他会把鲜血给予那些值得信赖的人,短时间内获得一群听命于自己的五阶强化人。

这是势力扩充的基础,也是强大的根本

沿着那条曾经走过的路,苏浩再次站在废弃的服装店前,仰着头,默默注视着马路对面那扇被厚厚布帘遮挡的户。

他一直法放弃那个独自呆在单元楼里,与丧尸共同居住的孩子。

苏浩背着鼓鼓囊囊的包,里面装满了各种食物。他甚至打算给那个孩子留下一支手枪,几十发子。

这种做法已经明显违背原则。

可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眼前总会浮现出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就像未来世界荒野上的小流民。他们往往十岁就成年,男孩和大人一起外出捕猎怪物,女孩则出卖身体换取食物,养活自己和家人。

第四十节女孩

现在是下午,光线强烈,很热。

苏浩沿着熟悉的路线,走进背朝街道的楼房入口。还未踏上楼梯,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已经发现楼道里有三头丧尸。它们聚集在四楼,用头和肩膀重重撞击紧闭的门板,用爪子在防盗门表面来回抓摸,带起“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摩擦。

这些变异生物已经发现屋子里还有活人,它们很激动,或者应该说是亢奋。被病毒寄生的身体释放出极其强大的力量,朝紧闭的防盗门猛撞。它们不知疼痛,也没有使用工具的概念,只是用愚蠢、野蛮的办法,固执疯狂的想要冲进去。

它们显然在这里呆了很久,门板中央已经被撞出浅凹的弧度,四周与墙壁连接的部分出现缝隙。巨大的震动使墙面裂开,“悉悉索索”抖落很多白灰,露出与门板连接的金属螺栓。

没有丝毫犹豫,苏浩迅速冲上四楼。左手探出,一把抓住距离最近的丧尸肩膀,右手扣住后颈用力一撕,将整个头颅狠狠拧掉。苏浩扔下手里的头腐尸,五指伸张抓起另外一头丧尸后脑,拽过来,以法抗拒的强大力量重重推到对面墙上砸得粉碎,溅起一片触目惊心的腐血之花。

这一系列动作迅猛比,等最后一头丧尸转过身,想要张口撕咬的时候,苏浩已经抓住它的胳膊开始反拧。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丧尸却法摆脱韧带与骨骼的束缚。在巨大的反制作用下,它只能被强行转向,被重重按在墙上,反扣住颈部。法动的丧尸恨怒比地嚎叫,手脚来回乱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扭。它努力偏着脑袋,眼睁睁看着苏浩腾出右手,从口袋里摸出装有***溶液的注射器,把针头狠狠插进自己的头。

收好抽取出来的腐菌激素,苏浩反手从背包挂扣上取下钢斧,狠狠劈开丧尸臀部,收取银骨。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紧闭的房门松开一条缝。

苏浩没有做声,神色如常的把银骨颗粒装进金属管,收好,缓缓转过身。

门已经从里面被推开。

一个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如幽灵般站在门口。身材瘦小,枯黄发干的头发散垂下来,遮挡住大半部分苍白的面颊。她穿着一条皱巴巴的卡其色裙子,脚上是一双磨破了的扣带布鞋,右手握着一把锈渍斑斑的菜刀,左手隐没在门后,似乎是握着扶手。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立刻就能把门关上。

她头部微微前倾,静静地盯着苏浩,后者也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这种奇特而古怪的对峙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苏浩语地点了点头,分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在丧尸衣服上擦干净斧头,插进背包。

他退后几步,站在台阶下面,选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从背包里拿出罐头和压缩饼干,还有一些馒头和瓶装水,摆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他背起已经空了的包,对着小女孩友好地笑笑,转身便要离开。

“我见过你。”

忽然,女孩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尖锐,在满地尸骸的楼道里显得突兀。

苏浩站住脚步,转过身,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上次来过。”

女孩细细地瞧着苏浩,眼睛透过发丝释放出警惕的目光。她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认真地说:“那盒蛋炒饭很好吃。”

苏浩不禁有些莞尔。他想了想,说:“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可以再带一些过来。”

这句话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女孩充满冷漠和警惕的表情略微有些松缓。她仍然牢牢抓住防盗门扶手,丝毫不肯放开。

苏浩一直注视着她的情绪变化,他尽量放缓说话的速度,语气充满温和:“你也看到了,这里其实很危险,到处都是这种吃人的怪物。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走。我们那里有充足的食物,很安全,还有”

不等把话说完,女孩的目光瞬间变冷。她飞后退半步,“嘭”的一声把门关上。紧接着,从门的另外一端传来扭动门闩锁死的声音。

苏浩僵在了原地。

他可以理解小女孩的感受————这是一种在极端危险环境下产生的强烈自我保护意识。她可能受过伤害,也可能被欺骗,或者背叛过。潜意识当中,她本能的不相信陌生人,也抱有敌意。当然,苏浩不是坏人,他对小女孩也没有什么变态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怜悯,想要给对方一个足够安全的生存环境。

苏浩默默看着摆在台阶上的食物,心情很是沮丧。刚才那些话虽是好意,却cāo之过急。在彼此陌生的情况下,其实很难与不认识的人沟通。

虽然小女孩说过,蛋炒饭很好吃。

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再次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黑黝黝的门缝里透出女孩紧张畏惧的双眼。

苏浩站在原地,平静地注视着她。

女孩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她先是看看苏浩的手,又迅速看了一眼横在门前的丧尸遗骸,丝毫不肯放松戒备地说:“上一次有个男人想进来,差一点儿成功了。我把他关在外面,他一直在砸门,骂的很凶。”

苏浩灿烂地笑道:“他骂你什么?”

小女孩眼里满是提防,慢慢地说:“他想强奸我。”

强奸这个词让苏浩有些困惑,甚至有那么几秒钟感觉思维陷入混乱。他仔细打量着身材瘦小的女孩,语气古怪,不太确定地问:“你多大了?”

“九岁。”

女孩回答的速度很。她侧着身子,露出紧握在右手的菜刀,说话语气带有令人心酸的成熟与凶狠:“我怕他引来多的怪物,于是就杀了他。”

苏浩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所动作的话,女孩会立刻关上门,可能再也不会有谈话交流的机会。

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苏浩从背包侧面摸出一支预先准备好的“95”式手枪,弯下腰,把枪和食物摆在一起,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笑女孩,问:“会用吗?”

女孩盯着他的手,视线焦点随即转移到手枪上,目光渐渐变得热烈,却没有丧失最基本的警惕。她一支沉默着,没有说话。苏浩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思考,仿佛要做出某种决定。

“吱呀————”

僵持了近五分钟,防盗门终于完全敞开。小女孩从房间里走出来,光线yīn暗的门洞里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恶臭。

她走到台阶前,捡起手枪,好奇地握住,仔细端详。从楼道侧面镂空砖孔斜射下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显出凸出的颧骨,曲线优美的鼻子。她的嘴唇很厚,被拉伸成露齿的微笑。

苏浩伸出右手。

这动作立刻引起女孩注意。她用力握住手里的枪,没有动,紧张而警惕地望着那只大手慢慢探过来,落在头顶,轻轻抚摸着松软的头发。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苏浩的声音很温柔。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此刻似乎改变了性别,像世界上最优秀的奶妈。

女孩冷厉的目光渐渐消失。她迟疑着回答:“杨璐璐。”

苏浩继续问:“你一个人住?”

女孩表情明显是在犹豫,沉默了几秒钟,她摇了摇头,用非常轻微的声音说:“还有我爸爸。”

苏浩注视着那张稚嫩的面孔,眼睛里充满深深的怀疑。他看了一眼敞开的防盗门,从那里面溢出的空气很浑浊,夹杂着法掩饰的尸臭。

他不再刨根问底,从女孩手里接过枪,演示着应该如何cāo作,换匣,仔细解说最基本的射击常识做完这一切,苏浩把枪递给女孩。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杨璐璐忽然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

苏浩吃了一惊。

“你应该是个好人。”

女孩盯着他,声音里已经没有敌意,带有一丝期待和依赖:“我想跟你一起走。门坏了,那些怪物随时会冲进来。”

解释很充分,理由也很恰当。

苏浩点了点头,从肩膀上取下背包,开始收拾摆在台阶上的食物和水。女孩站在旁边,看着他把所有东西装进背包,重站起,再次抓住苏浩的手,有些犹豫地说:“我想带着爸爸一起走。”

她拉着苏浩走进房间。

很乱,家具很简单,摆设也没有什么出奇的效果。地面散落着垃圾,显然很久都没有打扫过。墙壁上贴着发黄渗油的报纸,门框上的油漆大部分已经剥落,一切都显得破旧。

两个人穿过客厅,走进最里面的卧室。

一把款式普通的椅子摆在地板中央,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已经变异,失水的皮肤皱缩着,露出下面颜色微红的半腐肌肉。整个鼻子已经烂掉,空洞深黑的孔里流着脓水。眼窝深陷,灰白色的眼球在中间显得突兀。它仍然会转动,却没有瞳孔。

手、脚和腰部都被绳索捆住,一条很厚的毛巾绑住了它的嘴,在脑后扎成活结。为了让它不至于拖着椅子到处乱跑,旁边的书柜被推倒,和床一起把椅子夹在中间。绑在椅子上的丧尸只能来回乱扭,却法挣脱。

也是看见有陌生人进来,变异的中年男子显得很激动。它扭动着身体,眼睛几乎瞪出眶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试图扑过来。

杨璐璐上前几步,站在男子与苏浩中间,带着幼稚和期盼,比诚恳和认真地说:“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只是病了,只要吃药打针,会好的。”

苏浩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他想劝阻,脑子里的思维很混乱,下意识地伸手摸枪,却没有拔出来一个小女孩与丧尸住在一起,这种事情论从哪方面看都很荒诞,可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比真实。

“他是你爸爸?”

苏浩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很粗哑。

杨璐璐紧张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着头。

“这不是病嗯!当然,你要从疾病的概念来理解也不是不可以。这是病毒在人体寄生的最直接体现。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生物占据了大脑,控制了身体,我们,我们”

苏浩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词句解释。他努力想要让女孩明白自己的意图,却发现高深的生物学显然很难在几分钟内说清楚。尤其是拗口的转悠名词和病毒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大灰狼凶恶小白兔善良那么简单。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脑子里的颓然和奈越来越沉重,以至于思维被困在非常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冲撞,随时可能在狂怒中爆发。

杨璐璐的目光透出孩子特有的清纯。她幽幽地说:“爸爸只是病了,他没有死,他还会吃东西。”

这些听起来普通奇的话,使苏浩的神经莫名抽紧。他看着小女孩从面前走过,走出卧室,在客厅侧面站住,拉开冰箱,从满是血污的塑料盒里拿出一只灰黑色的手。

那是人类的手掌,从肘部被砍断。断口很钝,可以想象从原来主人身上把它砍下来一定很麻烦,也费了很大的力气。

女孩拿着断手返回卧室,解开丧尸脑后的毛巾活结。变异男子脖颈被一截电线牢牢拴住,法扭动,它瞪着发红的双眼盯着那只手,表情也变得狰狞。

女孩把断手举至男子口边,它立刻张嘴狠狠咬下一大块肉,急促而满意地乱嚼。

看着这一幕,苏浩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用尽可能冷静的口气问:“这个就是那个想要强奸你的男人?”

杨璐璐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点点头,淡淡地笑了。

苏浩没来由的感到恐慌————自从来到这个全的世界,他还是头一次产生这种心理。不是因为面对强敌导致的惧怕,而是不符合常理事实引发的惊悚。他可以理解杨璐璐的做法,却并不代表赞同。怎么说呢这本来就是一个比混乱,随时可能死亡、发疯的时代。可问题是,站在眼前的并非荒野流民,也不是未来世界饱受折磨的幸存者。她只是一个孩子只有九岁。

“听我说————”

忽然,杨璐璐感觉一双粗糙而坚硬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把她的身体猛地扳过去。她本能地低头狠狠咬住,腥浓的血从牙齿与皮肉之间渗了出来,抬起眼睛,看到的却是苏浩充满愤怒和痛苦的面孔。

“他已经不是你的父亲,是另外一种生物。我不知道你脑子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究竟从何而来,但你必须立刻停止这种疯狂的做法。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得面对现实,清醒一些。没错————他以前的确是你的父亲,可现在不是!”

苏浩在低吼,他感觉咬住手臂的紧痛感渐渐变得松缓,也看见杨璐璐仍然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充满震惊和畏惧。她的瞳孔深处陷入迷茫,唇边的血和苍白肤色看上去如同鬼魂。没有这个年岁应有的天真活泼,只有痛苦和麻木。

没有任何预兆,她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什么也没有————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学校里每一个人都在嘲笑我,没人愿意和我玩,老师总是把我安排坐在最后。我不想让爸爸变成怪物,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我要陪着他,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她脸上满是泪水,被污垢和尘泥覆盖的小脸被冲刷出一道道湿痕。杨璐璐转身抱紧变异男子被捆住的手,过于用力,腐烂的皮肉被当场挤掉,露出已经变成灰色,森然刺眼的骨头。这种比可怕的画面把她当场吓呆,愣愣地僵住,过了几秒钟,仿佛刚刚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猛然回头抱住苏浩的腿,连声痛哭。

苏浩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拍着小女孩的背。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看着最亲近的人受伤,变异。为了生存,她捆住已经变成怪物的父亲,杀掉居心叵测的窥视者,用人肉饲养丧尸。

杨璐璐拥有的本来就不多,远比其他人少,自然会把每一点滴亲情都看得比珍贵,丝毫不肯放弃。

小女孩何尝不知道生与死之间的区别,何尝不明白活人和丧尸之间的差距。理智产生了恐惧,感情却命令她驱逐理智,与丧尸共同生活。

在和平时代,这应该是颇为卖座的剧本,有数观众叫好。

现在,只是幸存者当中普通奇的遭遇。

她有着信念和坚持。

她有着骄傲与自尊。

她甚至没有什么奢求,只想像正常人那样活着。有父母,有亲人,有家

(本节出场人物杨璐璐,由书友“云中宝贝”扮演。撒花!鼓掌!口水!

第四十一节焚烧

丧尸遗骸仍然躺在楼梯口,肮脏的血和脓液从它们身上流淌出来,像脱光衣服的女人一样勾引着苍蝇.

苏浩砸开楼下废弃车辆的油箱,接了满满两提桶汽油,均匀泼洒在房间里每一件家具上。

当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杨璐璐就抱着一本影集站在旁边,默默注视着。

影集很薄,照片也只有不多的几张,都是中年男子与小女孩的合影。他的皮肤是铜黑色,牙齿有些暗黄,密集的皱纹使他比同龄人看上更加显老。父女俩在照片上显得很亲密,笑容发自内心。

苏浩把一件旧衣服捆在树枝上,做成火把,浸透汽油,点燃,递给杨璐璐。

交接火把的时候,他感觉小女孩的手正在颤抖。

“他肯定希望你高高兴兴的活着,而不是脸上随时都挂着眼泪。你已经长大了,必须学会接受,学会承担。每个人都会有痛苦,我们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杨璐璐并不怀疑苏浩所说的这些话。她已经到了能够判断真假善恶的年龄,生活的艰辛使她比同龄人懂得更多世故。她泪流满面,将握在手里的火把用力扔进屋子,房间里顿时腾起一股疯狂乱窜的火焰。

站在楼梯口,热浪滚滚而来。火舌像肆意涂抹红色的精灵,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屋子里的一切。床铺、书柜、桌椅、壁橱这些伴随了杨璐璐整整九年的东西将被烧成灰烬,只能在记忆深处才能找到。屋子里传来“毕毕剥剥”的响声,肮脏与罪恶在火焰中被净化。不时有惊慌失措的蜘蛛从房间角落里爬出,没头没脑四处乱窜,却被嘶吼的火焰当场吞没,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中年男人仍被捆在椅子上,火焰烧断了绳索,使他挣脱束缚,却无法从充满高温的房子里逃出来。被病毒占据的大脑似乎并不害怕火焰,他脸上的表情麻木不仁,只是仰着头,在空中四处乱嗅,拼命寻找活人的气息。飞扬的灰尘和烟雾彻底覆盖了苏浩与杨璐璐的存在。他们站在外面,默默注视着那个黑色身影在火焰深处疯狂舞蹈,发出令人惊惧的尖嚎。

“爸爸————”

小女孩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泪水。她把相簿紧紧抱在xiōng前,声嘶力竭地叫着,重重跪倒在地。

无数往昔画面在杨璐璐眼前闪动————她看见爸爸每天早上都煮给自己吃的那个**蛋;骑在爸爸脖子上,父女俩高高兴兴走进游乐园;生病的时候,他陪伴自己打吊针,哼着儿歌哄自己入睡

那张刚过中年却布满皱纹已显老态的慈祥面孔,正在渐渐远去,永远消逝。

苏浩没有劝阻。

他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火光映红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也点燃了他眼眸深处潜藏了整整一个时空跨度的杀意、怒意,释放出越来越强烈的冷硬和坚决

当苏浩带着杨璐璐出现在小楼里的时候,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男人们对这个小女孩没有表现出太多热情,女人们也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欢迎。他们都不排斥团队有成员加入,只是因为个人性情和经历导致反应不一。

杜天豪走到苏浩身边,吊儿郎当地抱着突击步枪,饶有兴趣地看着正被欣研和李晓梅围在中间的杨璐璐,若有所思地说:“这座城市里的人差不多快死光了,剩下的大多已经逃走。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小的娃娃留下来能找到她,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苏浩有些奇怪地转过头,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应该办个幼儿园。”

杜天豪非常认真地说:“陶源的娃娃再有几个月就满周岁了,这座城市里活下来的小孩子不是一个两个。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心肠狠毒的家伙。但我得提醒你:不是每个获救的人都会对你感恩戴德,这世界上有很多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混蛋。小娃娃也不例外。你耗尽心力抚养他们长大,很可能只收获到怨恨和反感。”

苏浩没有发表意见。他转过身,仔细地注视着对方。

“当然,幼儿园什么的只是句玩笑话。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得改改规矩。”

杜天豪的声音听起来充满顽固和劝诫的成份:“我们没必要白白供养刚刚加入的新人。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吗?他们会觉得获救和吃饭理所应当。你应该明白,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这话也不是针对团队里的某一个人。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提前做个计划,制订出规则,我们会共同维护,并且把各种条款转化为法律。你说得对:这世界已经变了,想活下去就必须团结。我相信这幢楼里和野外营地所有人都会赞成这种说法。你有力量,也值得我们信赖,是毫无争议的领袖。所以,你必须拿出魄力和决心,未雨绸缪。为了你的女人,为了那些孩子,也为了我们。”

苏浩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满面认真的杜天豪。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

说着,苏浩又加上一句:“我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杜天豪笑了,露出两排很白的牙齿:“我们很强大,有足够的武器和食物。野外营地建成以后,肯定有很多人想加入进来。我还是那句话————规矩不会针对某一个人。但他们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要么战斗,要么耕种。”

野外营地的建设在稳步有序地进行着。由于人手不足,围墙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几幢住宅楼和仓库正在做防水和渗漏处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最迟下个星期就能入住。

从天空俯瞰,整个营地很像一座中世纪的城堡。除了分列在四角上的警戒塔,城内其它建筑比外围墙壁低矮得多,周围还有大面积的空地。按照董国平的建议,未来几个月将对这些空出来的位置进行挖掘,修建隐秘的地下仓库和机械修理车间。

苏浩蹲在南面的警戒塔平台上,用起子和扳钳用力固定重机枪底座上的螺栓。

今天是星期二,老宋昨天就已经带着上一批留下的轮换人员返回城市。苏浩将带着另外十二名团队成员继续建设营地,两周后进行下一次轮换。

远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几乎被他全部搬空————除了仓库里遗留下来的武器和物资,战车修理车间的所有重型设备都被拆下,连同各种零件,被存放在野外营地新建的仓库里。谁也说不准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就能能派上用场,未雨绸缪总比临时抓瞎好得多。

欣研站在旁边,从衣袋里抓出一把葡萄干,仔细挑去杂质,用手撮着,微笑着送到苏浩嘴边。

沿着东北方向的临时公路走十多公里,有一个很大的葡萄园。那里属于某个很有名的酒业集团。幸存者们在地窖里找到了几十吨正在发酵的桶装葡萄酒,还有三十几个装满葡萄干的集装箱。所有人都为这发现感到高兴。这意味着可供选择的食物品种有所增加,还获得了稳定的酒水供应渠道。

嚼在嘴里的葡萄干很甜。苏浩用力拧紧枪座上的最后一颗螺丝,站起来,双手抓住机枪后面的握柄,透过瞄准镜,把枪口沿着射界旋转一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欣研身上。

她一直在微笑,却再也不是最初在地下停车场那个惶恐无助的小女生。

她的手指纤长,充满艺术系女孩特有的气质,与“力量”、“肌肉”、“强悍”之类的词语没有丝毫联系。然而,从病毒爆发直至现在,欣研已经亲手干掉了数百头丧尸。

她像平时一样穿着短裤和t恤。极度饱满的xiōng部把衣服撑得很高,身体曲线沿着腰部急剧收缩,在臀部位置又迅速扩张成圆润的弧度。苏浩注视着那双令人充满幻想的细长双腿,无视了佩在腿侧极具威胁力的手枪,伸出双手,从女孩两边耳侧穿过,将她非常霸道,野蛮地按在墙上。

“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小白兔面对大灰狼时候使用最多的句子。此刻,欣研的声音没有夹杂丝毫颤抖和恐惧,却明显可以听出兴奋和期待。

“你说呢?”

苏浩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对准欣研的嘴唇重重吻下,尝到了从对方舌尖弥漫开的潮湿和滑腻。

他左手拢住女孩的脖颈,右手从对方衣服下面探入,肆无忌惮地抚摸**。

“唔不要在这里,晚上晚上再说。”

虽然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欣研仍然感觉紧张。她努力推开苏浩的手,想方设法让他打消荒唐无比的念头。后者却丝毫不肯想让,抗争最终演变成谁比谁力气更大的较量。出于男人对女人特有的生理优势,苏浩显然更占上风。

就在他想要更进一步,解开欣研短裤纽扣的时候,东面警戒塔上负责瞭望的人突然吹响了哨子。顿时,整个营地上空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炎炎烈日下,一群步履蹒跚的人正沿着公路缓缓走来。

他们大约有七、八十个人,男女参半,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推着装有各种杂物的自行车。他们目光呆滞,在酷热的天气下机械地迈着步子。这支队伍在公路上前后拖出上百米远,由东至西缓缓行进。

建设中的营地,或者说是城堡,距离公路约有五百多米。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梢,很容易就能看见高大的围墙。远来的人群很快发现了通往城堡的那条土路,他们迅速聚集,脸上表情也变得激动,朝这边走了过来。

苏浩站在营地外的路口,默默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人群。身后,四座已经装上警戒塔都留有足够的人手,营地中央住宅楼顶也有数名武装人员负责警卫。一旦出现突发状况,绵密的射击网足以消灭任何偷袭者。

陌生人群来得很快。大约半小时钟后,他们已经走到距离围墙三十多米的位置。塔楼顶端的水泥护墙挡住了机枪,强烈的阳光也使视线变得模糊。他们不断交谈,情绪很是热烈,眼睛里流露出希冀的光,脚下速度也变得更快。

当苏浩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刹那,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当场僵在原地。每一双眼睛焦点都聚集到他平端在手里的突击步枪上。

没有人继续向前。隔着近十米的距离,人群站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后面赶来的人陆陆续续加入进来,使这块图案不断变大,与苏浩形成丝毫不成比例的对峙。

惊讶、恼怒、疑惑、畏惧一张张脸上显露出各自不同的表情。这些人都带着武器。有的是长短不一的刀子,也有金属或者木质的棍子,还有几个人背包上斜插着铲子之类的东西。也许是感受到来自苏浩手里突击步枪的威胁,他们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武器。

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里用力挤了过来。他身材高大,给人以老成稳重的感觉。双手的摆臂动作充满力量,身上衣服虽然沾有不少泥土,却也勉强还算干净。

“你好!这里是什么地方?军事管制区?还是紧急救助站?”

他的话不疾不徐,语局像是询问,却带有几分命令式的口气。苏浩微微皱起眉头,把枪口准对男子,冷冷地喝斥:“就站在那儿,别动————”

男子身形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脸上却仍然带着微笑。他举起双手,看看四周,又把目光返回到苏浩身上,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点儿食物和水。我们从南边过来,已经走了快一个星期。很累,想休息一下。”

苏浩淡淡地问:“南面?”

“我是保山的。”

中年男子放下高举的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几个人:“他是开远的,那个是石屏人。我们一路走过来,沿途陆陆续续有人加入。最初的时候还有几辆车,开着开着就没了汽油,都扔了。我们那边很惨,死了很多人,不知道你们这里”

“往北走也一样。”

苏浩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波及整个世界的灾难,没有任何城市可以幸免。说明一下————这里不是什么救助站,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逃难的幸存者。”

这句话在人群里立刻引发了惊呼和议论。很多人变得绝望而麻木,他们呆呆地站着,表情充满凄苦和疲惫。还有人干脆坐下,用困顿的眼神看着苏浩。

“这不可能,他一定是在骗我们。”

“我早说过是这样,无论走到哪儿都没有区别。死人太多了,谁来管过?”

“嘘!小声点儿,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那种吃人的怪物。”

低沉的议论声听起来很嘈杂。也许是因为沿途看过了太多可怕景象,这些人的表现只是略微有些激动,并没有歇斯底里和疯狂。他们注视着苏浩,以及他身后那堵高大的墙壁。疲惫和炎热早已将他们的体能消耗一空,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争吵。

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发现苏浩丝毫没有放低枪口的意思,也看到远处城墙上还站着更多的人。对方表露出来的冷漠已经足够明显,他仍然朝前走了半步,却畏惧于死亡,没有开口。

苏浩注视着眼前这群人,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问:“你们需要食物?”

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中年男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满面兴奋地想要朝前迈步,却发现苏浩的眉头越皱越紧,平端的枪口正指自己眉心。

他立刻放下已经抬起的右脚,非常明智的后退几步。忙不迭地说:“我我谢谢!谢谢你能帮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德清,我们总共有八十七个人。如果可以的话”

“我需要工人————”

苏浩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这里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愿意的话,我可以提供足够的水和食物。”

“请等一等。”

一个握着棍棒的男人站了出来,他从贴身衣袋里翻出钱包,数出几张钞票,非常诚恳地说:“我们不会白要你的东西。该付多少钱,就付多少钱。”

苏浩盯着对方的脸,口气变得森冷,提高音量:“我可以提供你们食物和水,以及安全的住所。我不勉强任何人,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至于钱你可以自己留着当玩具。”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重,男子听了脸上满是讶然,表情继而变得复杂,紧接着就愤愤不平地收起钞票,紧紧攥在手里,转身退回人群深处。

第四十二节争食

苏浩没有计较.

这种和善的态度,使很多人不自觉解除了心理提防。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沙哑地说:“可以问一下,都是些什么工作吗?”

“盖房子、挖地、搬东西。”

苏浩看了她一眼,补充道:“都是些体力活儿,任何人都能胜任。”

女人没有继续问下去。她迟疑了一下,从地上拎起背包,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苏浩面前。

“我我对这些事情不太熟悉。”

她挽起袖子,很是疲倦地说:“不过,我会尽力去做。”

苏浩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笑。他转过身,指了指站在不远处戒备的欣研:“去吧!她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只要不是太挑剔,你应该对我们的伙食感到满意。顺便说一句————这里的床很舒服,也很干净,还有热水。”

女人立刻瞪大双眼,脸上满是惊喜。

对于长途跋涉疲倦到极点的人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具诱惑的了。她不假思索地使劲儿点了点头,朝着欣研小跑过去。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站在外面的人群不断缩小。当头脑中那堵墙出现缺口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翻越它,想要去对面看看陌生的景观。从人群所在的位置和角度,可以清楚看见欣研带着最先进去的几个人,走进营地侧面的广场,掀开盖在物资堆上的防水帆布。他们把各种物件装上推车,运到新建的仓库里放好。

墙外,人群里,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扛起背包,对身边的同伴说:“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那个拿枪的年轻人说得没错,钱和废纸差不多,没什么用处。既然如此,我们身上也没有值得他们觊觎的东西。反正已经饿得够呛,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整几天。那些工作很简单,最多就是费点儿力气,但至少有吃有住。”

另外一个男人点了点头:“他们有枪,晚上应该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觉。”

旁边立刻传来不屑的声音:“依我看,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这番话,使两个男人显得犹豫起来。沉默了几秒钟,为首的男子摇摇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苏浩,说:“应该不会。如果想扣押我们,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别忘了,他们有枪。”

尽管又累又饿,仍然有近半的人因为各种顾虑不肯进入营地。苏浩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多做解释。他照例留下足够的警戒人员,转身离开。

黄昏,天气已经微凉。忙碌的人们放下手里的工作,纷纷聚集到新建的厨房前,排着队,等着吃晚餐。

主食仍旧是米饭。

由于突然增加了四十多张嘴,临时煮饭已经来不及。负责后勤的人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和面,烙了不少没有发酵的死面饼。吃起来有些硬,却很香。

荤菜是干辣椒炒火腿,素菜则是新鲜的炒豆芽。从工地上救回来的一个工人曾经开过豆腐坊,用电磨加工制成的豆腐味道很不错,幸存者们也非常喜欢早餐能有豆浆之类的饮料。

餐厅是一个上百平米的大房间,桌椅和橱柜都是从家具店里弄回来的新货。除了几名按照苏浩命令守在房间出口和有利攻击位置的警戒者,其他团队成员都和这群刚来的新人坐在一起,气氛倒也显得热烈。

一个块头很大的男人大口拨拉着碗里的饭菜,含糊不清地说:“唔!真好吃快一个月了,这是我吃到的第一顿热饭。”

旁边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撕开一块面饼,用筷子挟了些火腿辣椒合着一起吃。她嚼得很带劲儿。由于吃得太多,太快,尚未嚼碎的面饼卡在喉咙里无法上下,噎得她双眼像金鱼一样鼓凸,面孔胀得通红。餐桌对面的人发觉情况不对,连忙跑过来拍她的背,又灌了几大口水,这才把喉咙里的食物冲下去。然后整个人虚脱般仰靠在椅子上,如濒死的老牛般喘息着。

苏浩坐在餐桌前,注视着对面正在大口吃饭,也是第一个走进工地的年轻女人。

她应该二十左右,也许更小。穿着一件烟灰色的男式夹克,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透过敞开的衣领,能看见裸露的锁骨和xiōng罩肩带。夹克里面没有衬衫或者t恤之类的衣服,只有一条黑色的棉质抹xiōng。尤其是外露的左rǔ上部,纹着一朵淡红色的玫瑰花,很是惊艳。整个人看上去符合骨感的定义,也很性感。

“挺漂亮,不是吗?”

她注意到苏浩的目光从自己xiōng前掠过,淡淡地笑着,毫不掩饰地脱掉外衣,露出光滑浑圆的肩膀,用带有炫耀般的口气说:“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个。”

苏浩的脸色很平静,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慢慢地说:“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其实你们已经很幸运。”

“幸运?我可不这么认为。”

女人,或者应该叫她女孩更合适。她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抹了抹嘴,想要伸手去拿苏浩摆在桌子上的烟盒,又犹豫着缩了回来,用探询的口气问:“能给我支烟吗?”

苏浩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他点燃香烟抽了一口,吞吐着烟雾,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坐在周围的人群,目光再次回落到对面的女孩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卢糯儿。你可以叫我糯儿。”

女孩抽烟的熟练动作丝毫不亚于几十年的老烟民。她偏着头,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欣研:“她长得很漂亮。你女朋友?还是你老婆?”

这问题让苏浩感觉很意外。他继续抽着烟,没有回答。

“我能一直住在这儿吗?”

过了几秒钟,卢糯儿转过头,她把长发在脑后挽成发髻,认真地说:“你们这儿不错,我也不是好吃懒做的废物。看得出来,你和你女朋友都是好人。让我留下来吧!”

苏浩依然注视着她,继续保持沉默。他拥有未来世界长达数十年的生活阅历,知道在这种时候根本不需要发问,对方也会主动说出很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我不想跟着那些人再走下去。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沿途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帮助。我干掉了一个浑身腐臭的变态怪物,用我的高跟鞋呵呵!听起来很刺激不是吗?以前在酒吧上班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必须做搬运工来挣饭吃。我扒了很多死人身上的钱包,弄到两千多块钱,却什么也买不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那些有钱的家伙再没办法用几张红头毛爷爷就逼老娘我脱裤子。街上到处都是车,我看中一辆“宝马”,却没有钥匙开不了。我在首饰店里弄到一颗很大的钻戒,标价是人民币699999块。我脱下高跟鞋插进浑身腐烂的珠宝店老板眼睛里,砸碎橱窗拿到了戒指。可那东西没什么用,男人们只想睡我,干我,没人愿意跟我结婚”

卢糯儿开始啜泣,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引起周围的人注意,欣研也走了过来,扶着苏浩的胳膊坐下,颇为担忧地看着她。

“我也想当个好女人。但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没钱上学,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在酒吧卖酒的女孩都被男人看做是**。为了完成每个月卖酒的保底任务,我得陪着笑脸和男人们喝酒。他们让我喝多少我就得喝多少。每天晚上六打啤酒,听起来是不是很吓人?就算一头牛恐怕也喝不了这么多。我想方设法偷偷把酒吐掉、倒掉,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灌更多,甚至被打。好不容易找了个所谓的男朋友,整天就知道翻我包里的钱出去赌博。老娘我喝得胃出血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他却把我的手机卖了去网吧玩《魔兽世界》……嘿嘿!哈哈哈哈!其实现在这种满世界的混乱也挺好。大家都一样。没有谁高人一等,也没有谁比谁更有钱。知道吗?外面那些人当中,有几个家伙很有钱。路上听着他们不停吹嘘,我几乎快被烦死。他们包里装着几大捆钞票,像防贼一样提防别人。看见他们坐在外面饿肚子的感觉真好。他们没多少食物,一旦吃完,再饿上几天,恐怕老娘我拉泡屎他们都会爬过来抢着吃。哈哈哈哈!这感觉真好,真好————”

虽然在笑,但卢糯儿的脸近乎扭曲,看起来显得神经质。

苏浩久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平静地说:“只要保持今天这种劳动强度,没人会撵你走。”

卢糯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又看看坐在旁边的欣研,笑了。

她的瞳孔深处有感激的成份,还有前所未有的释然和满足

野外的夜空比城市晴朗得多。没有各种污浊气体的遮挡,星星的可辨率也比平时更加清晰。它们密密麻麻在天幕上构成银河,令人遥想美丽的爱情神话。牛郎织女这种白富美和**丝之间的荒诞故事,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发生,却仍有无数小说和连续剧乐此不疲将其作为蓝本毕竟,这本来就是充满谎言和欺骗的世界,只看你是否愿意保持清醒?还是沉迷其中?

营地入口前聚集着一大群人,围着守候在哨位上的陈昆七嘴八舌。

“请放我们进去。”

“让能说话的人出来谈谈,我们要求不高,有吃的和住的地方就行。”

“大家都是逃难的,彼此照顾一下。说不定以后你们也有求到我们的地方。”

饭菜的香气刺激着辘辘饥肠,连续几个星期依靠饼干和方便食品果腹的人们,根本无法抵挡熟食和热菜的诱惑。尚未建成的大门使视线畅通无阻,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住宅楼。虽然无法看到房间里的摆设,渴求者却可以通过大脑幻想出宽敞的床,柔软的被子和枕头,构想出一幅温馨舒适的画面。

何况白天的时候,苏浩也提起过————“有热水”三个字。

一种非常奇怪的心理,开始在外面的人群中迅速蔓延。

“凭什么其他人能进去,我们却不能?”

“我可以付钱,我还有几个黄金戒指。喏,手表也是正宗的rolex。放我进去吧!都给你————”

“我现在愿意干活儿了,让我进去。”

面对乱哄哄的局面,陈昆只是不厌其烦的一再重申:“有什么问题等到明天再说。不要继续围在这儿,声音小一些,否则会引来丧尸。”

这种冷漠而中肯的回答,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人群依旧混乱嘈杂。他们神情激动地相互交谈,像一群发现腐肉大餐,却被玻璃隔在外面愤怒乱飞的苍蝇。

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猛地伸手去抓陈昆的枪。旁边另外一个人从背后扣住陈昆的肩膀,摁住他的头,狠狠撞到墙上。这一切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陈昆只听见自己脑袋撞击水泥墙面发出的沉闷响声,眼睛似乎在脑海里被强行翻转过来,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

他努力挣扎着不让眩晕使身体失去知觉,双手死死握住枪托。陈昆感觉很愤怒————自己已经是一阶强化人,无论力量还是反应速度都超过眼前这些家伙。他们让自己丧失警惕,以为都是同类就绝对不是敌人妈的!**!

如果是正常情况,他们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然而,突如其来的撞击使大脑陷入麻痹,陈昆拼命调整视线,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他咆哮着,不断挣扎,身后却竖起一根粗大的棍棒,狠狠砸中他的侧颅。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陈昆感觉头发里湿漉漉的,有些热,应该是血。这种判断,很快被沿着头顶渗入眼眶的那片鲜红所证实。它挡住了光线,使所有物体看上去都显得暗淡,却无法掩饰一张张凶残暴虐的面孔这些该死的混蛋,他们抢了我的枪,居然在笑。

无数拳头和脚印落在陈昆身上,遭到重击的大脑使他无法反抗,只能蜷缩身子护住头、腹这些容易受伤的部位。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觉有非常尖锐的硬物扎进自己的腿。

那似乎是一把刀,插得很深,割出一条很长的伤口。

“砰————”

警戒塔上传来的枪声盖过了陈昆的惨叫,随即响起的尖利哨音传遍了整个营地。从屋子里立刻冲出几道身影,上身***苏浩跑在最前面。他刚洗完澡,只穿着一条短裤。脸上的表情很是震惊,也充满不可遏制的愤怒。

子弹打穿了手里拎刀男人的头,他倒在陈昆旁边,一动不动。

聚集在营地门口的人群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从四周围住。几个发觉情况不对的人想要趁乱逃跑,被当场抓住,几枪托砸倒,躺在地上痛苦翻滚,连声哀嚎。

包括白天接受条件进入营地的外来者,屋子里所有人都跑了出来。他们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发觉身后另外两座警戒塔上的守卫已经用重机枪瞄准自己。稍有异动,就会立刻开枪射击。

苏浩握住陈昆的手,另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背,将整个人拉起来。陈昆觉得身上很痛,刺激着胃也开始作呕。他眼前一片迷糊,感觉自己被横抱着交给另外一个人,在空中移动,也许是被托着走进医护室这种脚不落地的感觉很飘,意识思维却告诉他:自己没死,还活着。

苏浩面色冷得像冰。他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些人,xiōng中正在燃烧的怒火随时可能爆发。

陈德清站在人群最前面,脸色很难看。

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无法收拾的样子。

原本商定的计划很简单————只是聚集起来随便闹一下,让里面负责管事的人出来,然后摆事实,讲道理。不停的说好话,外加恳求,让对方把自己这些人放入营地,吃一顿热的食物,再好好睡一觉。

在外来者眼中,这些要求其实并不过分————白天搬运货物的时候他们都看得很清楚,防水帆布下面有很多装满米面的口袋。几幢住宅楼的空屋也不少,一人一间也绰绰有余。

这计划实施起来很容易,陈德清有很大把握能达到目的。

他早已预料到钞票没有什么购买力,沿途也收集了一些金银首饰和玉器挂件之类的贵重物品。加上背包里剩下的几包“精品玉溪”香烟,应该可以说服那个叫做苏浩的男人。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顺利。陈昆很固执,丝毫没有通融的可能。他拒接了外来者的所有要求,坚持不放任何人进入,也拒绝通报。一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说了快半小时,舌头发干,嘴巴发麻,又累又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已经进去的人舒服享受两相对比,愤怒和冲动自然在所难免。

第四十三节职责

谁也没有想过要伤人,更没有想到要杀人.

包括陈德清在内,从来就没有人有过类似的想法。他们从不认为对方手里的枪是无用的摆设,也并不觉得仅凭棍子和刀子就能占据上风。可是,当要求一再被拒绝,脑子里想要吃饭睡觉的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直至占据全部思维的时候,理智也被狂暴火焰吞没,不考虑任何后果的冲动成为逻辑概念中的统治者。

外来者本能的认为陈昆不会开枪。

难道不对吗?杀人就是犯罪。这里不是金库之类的重要场所,也不属于军事管制区。围墙里面那些人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甚至不是警察。打他一顿出出气,大不了事后说几句好话,赔上一点儿值钱的东西。

这些人的思维,仍然停留在一个多月前的文明时代。

已经无法追究是谁先动的手。但这根本不重要,陈昆身上能够找到每一个人的脚印,苏浩也把营地外面的所有外来者视作敌人。

四周一片寂静,愤怒和喘息渐渐平复,身体里的热血和头脑里的冲动也被冷却,一双双怒目相向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他们想说点儿什么表明自己很无辜,却发现守候在周围的武装团队成员表情很冷,充满毫不掩饰的杀意。

陈德清提起沉重的腿脚,从人群里慢慢走出。他带着幽幽的神情,看上去无辜至极。

“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搜索着适合在这种场合使用过的字句,只是听起来干巴巴的,没有丝毫说服力:“我们,我们只是想得到和其他人相同的待遇,水和食物,真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很抱歉。”

苏浩盯着他的眼睛。

在如此近的距离,陈德清发现那张英俊的面孔和野人差不多。很狰狞,也很恐怖。这种奇怪的变化完全因为愤怒所导致,它把美好的东西扭曲到令人惊悚的程度。陈德清的心脏立刻颤抖了一下,接着又无比慌乱地急剧跳动起来,脑子里甚至萌生出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抱歉?”

苏浩的语调充满说不出的古怪。

他很惊讶————对方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个词?

陈昆几乎快被他们活活打死,如果警戒塔上的守卫晚发现几秒钟,很可能会被他们当场杀掉。如此严重的事情,居然只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解释。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难道对面这些人都是傻瓜和白痴吗?

“我们愿意赔偿。”

一个身材修长,瘦骨嶙峋,看上去带有几分傲慢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站在苏浩面前。他解下脖子上粗大的金链,用丝毫不带歉疚的冷硬语气地说:“如果你觉得黄金没什么用,我们也可以帮你干几天活。很遗憾发生刚才那种事情,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不管怎么说,首先是我们不对,但你们的做法也有错误。我们只想得到食物和住处,你却一直咄咄逼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月光下,苏浩的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辉。

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出手砸爆对方那颗高傲的头?

没错,中年男子在道歉,却丝毫没有诚意,话语中反而带有显而易见的讥讽。看得出来,他保养得不错,身上的品牌服装和金链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东西。然而现在是黑色纪元,以往的身份和财产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上亿元钞票连一个馒头都无法买到,军方回收黄金也只是用作工业原料。

难道这些人真的以为,杀人和打骂仍然和从前一样毫不为奇?肆意践踏他人尊严可以不受惩罚?随便用几十万钞票就能买人性命?

这跟未来世界的荒野流民有什么两样?

苏浩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冷,尤其是心脏,冷得像冰。

“这就是所谓的文明时代?”

他喃喃着,不自觉地眯起眼眸。瞳孔深处释放出的目光不仅森冷,更如刀般锋利。

不仅是他,围站在四周的所有团队成员都流露出相同的冷意,眼里的怒意也越来越狂暴。

“砰————”

身后传来枪声,一颗子弹以苏浩能够看清的速度,在空中划过轨迹,准确钻进中年男子的头。强烈的能量轰然爆开,掀飞头盖骨,使整个人朝后倾倒,仰翻。

欣研握着微微发热的手枪走上前来,挡在苏浩面前,盯着满面惊惧的外来者人群,恶狠狠地命令站在四周的团队成员:“杀光他们————”

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打破了夜幕下的宁静。

陈德清听见自己在叫嚷,在咆哮,在哀求。他的脸变得血红,嘴唇张开却呼吸不到空气,脖子上青筋拉扯着反复纠缠,周围传来的硝烟和惨叫声淹没了整个耳蜗。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钻进xiōng口和腹腔的子弹正在粉碎内脏。想躲,却无法移动腿脚。这种难受的感觉很快弥漫全身,牵动身体非常缓慢的倾斜下去,重重摔倒。

二十多具尸体横卧在地面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

卢糯儿和其他人站在营地入口,远远观望着这场屠杀。

她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调整过来。艰难地转过头,发现站在旁边的人和自己表现差不多,浑身紧绷,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呼吸近乎凝固。

欣研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她抽出弹匣,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子弹用力压进去,后退半步走到苏浩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到声音说:“你是团队首领,必须保持正面形象。以后,这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做。”

话语简短,透露出的信息却很多。

苏浩感觉冰冷的心脏正被一股暖流围绕,使自己化冻。

他一直觉得与欣研之间的关系仅仅只是相互喜欢,在充满死亡威胁的黑色世界彼此拥护,温暖对方。

现在,他确定这种感情应该更加深刻。

也许,是爱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甚至通宵无眠。

清晨的空气微凉而清新,淡金色的阳光透过针松林漫洒下来,映照着露珠,闪烁出一片晶莹的七彩光芒。鸟雀从巢中飞出,站在枝头开始一天的首次鸣唱。它们偶尔会飞下来,在冷硬僵直的尸体身上来回跳动,好奇地注视着这些早已死去的人们。

董国平指挥两名工人把挖掘机从营地里开了出来,在数百米外的林地边缘挖出足够深的坑。除了警戒塔上留守的哨卫,其余团队成员把死尸装上卡车,运到坑里填埋。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昨天晚上有十几头丧尸被这股味道吸引,从林间与公路沿途寻来。它们吃得很开心,却不知道这一切已被警戒者看在眼里。人们用铁棍和砍刀干掉了这些怪物,连同被杀的外来者,全部扔进土坑。

厨房里依然飘出白色蒸汽,米粥和馒头的香味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人们站在靠近住宅楼的空地上,默默注视着远处引擎轰鸣的挖掘机。周围气氛变得紧张而沉闷,没有人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欣研站在苏浩旁边,神情有些黯然。

占据脑海的狂怒火焰熄灭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做得有些过分————虽然营地外的人们都参与了混乱,却并非所有人都伤害了陈昆。至少总有几个人很无辜。

苏浩点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人,总共有四十六个,都是昨天下午接受条件,获得允许进入营地的外来者。

看着眼前这些人,苏浩淡淡地说:“今天,还有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干活儿吗?”

没有人回答。就连卢糯儿也紧抿着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每个人对同一桩事情都有不同看法。我不要求得到你们的认可,也不指望你们能站在我这边。”

苏浩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却也足够响亮强硬:“我的人受伤了,差一点儿被杀。纠纷起因很简单,就因为外面那些人想进来,想得到住处和食物。我不想谈什么道德或者正义,也不勉强你们。这里来去自由,没有限制束缚。条件和昨天一样,愿意干活儿的人就有吃的和住处。觉得我这个人难以相处或者无法沟通,可以现在就走。”

长达好几分钟的沉默。

一个头发花白,略显苍老的男人首先站了出来。他用畏惧而憎恶的目光看着苏浩,嘴唇一直在颤抖,低沉愤怒地说:“你你怎么能这样?他们不是不讲道理,你可以好好劝说,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理解。我们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谁都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可以先答应请求,今天再让他们工作。我相信”

“如果昨天晚上哨兵晚发现几秒钟,我的人可能已经被他们活活杀死————”

苏浩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要求得不到满足就要杀人?就要制造混乱?恐怕任何时期,任何人都不会赞同这种说法。如果是一个乞丐站在你家门口强行讨要食物,不给就要冲进屋子杀人,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报警?拎起菜刀砍人?还是把他像国王一样迎进来,毕恭毕敬的伺候?”

“那你也不能杀人!”

老人大声咆哮起来:“任何事情都必须**律。你无权杀死任何人,也没有权力占据任何共有的东西。包括你脚下这块土地,它属于国家,不属于你————”

这句话在围观的人群中引起很大反响,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微微颌首。他们低声议论交谈,也有几个人跃跃欲试,想要走出来和苏浩争辩,只是畏惧四周警戒塔上的守卫,还有旁边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才按捺下激愤的心情,观望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变化。

苏浩的目光越来越冰冷。看着眼前自我感觉占据道德正义上风的男子,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散发出极其诡异的魅力。

“法律?哈哈哈哈”

他保持着笑意,话音震颤且带有说不出的森冷:“这里没有法律,只有规矩。”

苏浩把目光转向男子身后的人群,语调非常认真,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我的规矩很简单————谁也不能动我的人。就像昨天晚上,谁敢这样做,或者想要尝试,我会杀了他。”

“狂妄————”

老人几乎是在怒吼:“谁给你肆意妄为的权力?这是法制国家,不是你的**王国。我我要去告你!还有你旁边那个女人。昨天夜里我看得很清楚,是她开的枪!”

欣研的眼角一直在抽搐,死死咬住嘴唇。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很难受,却无法立刻找到反驳的字句。

苏浩察觉到身边女人的情绪变化。他握着欣研的手,攥紧,冷冷注视着神情亢奋的老人,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营地入口,平静地说:“去吧!门就在那儿,没人拦着你。”

说着,他转过身,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外来者,淡淡地说:“你们有五分钟时间考虑。留下来,有食物和住处。离开,我不会阻拦。”

几乎所有人都在犹豫,也有几个神情坚定的人站出来,走到老人身边。人群很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每一张嘴里说出的话都和“食物”、“热水”、“安全”之类的词语有关。声音越来越大,议论也更激烈,如果不是畏惧四周警戒塔上荷枪实弹的守卫,甚至会演变为争吵。

“我实在不想再走了。估计北面的情况也跟这里差不多。没有军队和警察,到处都是那种吃人的怪物我觉得这里挺好。至少至少他们很讲规矩。”

“狗屁的规矩!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罢了。他们有枪,想杀就杀。没看过新闻上那些把人当做奴隶使唤的地下矿场吗?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两样。老杨和老张都死了,我必须走,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别忘了,我们是人,不是猪狗————”

“我们能走到哪儿?昆明?成都?还是更远的某个城市?目标在哪儿?”

嘈杂的气氛使苏浩皱起了眉。正当他准备重申剩余时间的时候,忽然看见卢糯儿从人群里走出,一直来到自己面前。

她眼睛里透出迷惑的目光。有些畏惧,也充满期待:“如果,如果我留下来,你会不会像对待昨天那个人一样对待我?”

也许是觉得这话说得有些繁复,她又补充道:“我想加入,你们会保护我吗?你刚才说过————谁也不能动你的人,谁敢这样做,就杀了他。是这样吗?”

苏浩盯着刘菲儿的眼睛————其中没有yīn谋或者诡诈的存在,只有无限热切的期盼。女孩撅起嘴唇,眼眸深处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苏浩沉稳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每一个朋友,他们也会在需要的时候,给予我最有力的支持。这就是规矩!”

“我愿意加入————”

话音刚落,卢糯儿不假思索地飞快说道:“我愿意留下!”

有了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持相同立场。

卢糯儿虽然不是外来人群当中的主持者,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她毕竟是一路走来的同伴。她的动作不可避免对其他人造成影响。加上恶劣的生存环境,没有目标的未来,饱受饥饿与疲惫折磨的人们自然不难做出选择。

站在高塔上的警卫一直用枪指着面容苍老的男子,看着他从苏浩面前走过,神情落寞地走出营地。

他并不孤单,有五个人陪他一起离开。

他们脸上都带着顽固强硬的表情————那是对思维理念的坚持,对丑陋与罪恶的愤恨,对正义的向往与维护。

苏浩注视着这些人远去的背影。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文明时代”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那是一种只可能在乌托邦出现的理想。

很远,很空幻,却很美妙。

欣研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抚摸着宽厚结实的肩膀,柔声道:“我真怕你动手杀了他们。他们和昨天那些人不同。他们没有错,只是有些固执。”

苏浩没有转身,他抬起右手,握住摆在左肩上柔弱的手腕,平静地说:“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可他们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也走不了多远。”

欣研用令人宽慰的语气说:“他们总会明白的。”

苏浩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转过,把深邃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公路,颇有些感伤地喃喃:“他们会死的。”

地平线尽头,还有一群缓缓走来的黑点。

病毒爆发造就了丧尸,也有很多人仍还活着。

这条公路通向北面。

走了一群,还会有更多的人从这里经过。

第四十四节蜂群

沿着公路过来的逃难者越来越多.

两周时间,已经有两百多人走进正在建设的营地,成为新的团队成员。

相对的,也有一百多人选择离开。

留下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以及年长体衰的老人。长途跋涉使他们很疲倦,饭菜和床铺使他们感受到家的气氛,仿佛从遍布尸体的地狱又重新活了过来。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苏浩制订的规矩,但他们不想为了一些小事争辩,也不愿意再尝试颠簸流离的生活。

几乎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陌生人从公路上经过。

因为饥饿和疲惫,他们无一例外都会来到营地旁边。这些人提出的问题不外乎是食物和安全,还有对周边情况的了解,对方向和其它城市所在位置的咨询。也有人想要得到武器,或者无偿给予帮助之类说法。还有人干脆从背包里拿出成捆的钞票,直言不讳想要雇佣苏浩和其他团队成员,沿途提供保护。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无论灾难当前还是和平时期。这就是所谓的“个性”。

大量增加的团队成员数量,使营地的建设速度骤然加快。高大厚实的城墙已经初具规模,临时增建的两幢住宅楼开始挖掘地基,地下楼层的水泥基座也完成了浇灌。为了提供足够的电力,苏浩又在营地里增加了两套小功率太阳能发电设备。

城里运输补给和材料的卡车还是两天往返一次。不过,车辆数目已经随着团队扩充,由两辆增加到六辆。苏浩把食物公平分配给每一个愿意参加劳动的人。配给品包括糖果、酒水和香烟。这些东西很自然的引起不愿进入营地外来者的羡慕。他们聚集在营地外面,不愿意离开,也不想进去。每次城里补给车队抵达的时候,都会在这些人当中引起轰动。他们用羡慕、嫉妒、憎恨和贪婪的目光注视车队,看着卡车驶入营地,卸空货箱离开随着聚集在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加上附近有河流,那里渐渐形成一个小型居民点。很脏,也很乱。人员流动频繁,往往今天所有人全部走空,第二天又会被其他外来者填满。各种信息在这里交流,有人觉得应该重新返回城市,有人觉得应该加入苏浩的团队,也有人固执己见认为应该一直往北走。

有人,就有纠纷。

当有人趁夜想要混进营地偷取食物的时候,苏浩压制已久的怒火再次爆发。

他杀了两名潜入者。

尸体没有按照惯例入土掩埋,而是用木杆高高撑起,钉在距离营地大门五十多米远的位置。这种血腥残暴的做法,震慑了所有心怀叵测的外来者,也引来数十头丧尸嚎叫和惨叫在营地四周回荡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当围墙内的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熙熙攘攘的居民点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遍地垃圾和鲜血,还有几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骸。

八月十一日,老宋带领轮换人员随车队抵达营地。他非常认真的对苏浩言明————再有几个月,食物供应很可能面临短缺。

团队成员越来越多,将近三百人。

苏浩给所有人注射了免疫药剂,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其实是他体内的血。整个团队仍然遵循城内、城外相互轮换的方式,分编为十个小队,在城市里四处搜寻物资,在野外寻找新的食物来源。

陶源从市农资公司搞来几辆手扶拖拉机。营地周围田地里成熟的庄稼被收割一空后,幸存者们立刻开始翻耕,种下数百亩土豆,还有相当数量的白菜和萝卜。

冬小麦还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播种,苏浩提前预留了大量耕地,邻近江水使灌溉很便利。一切顺利的话,冬季收获应该可以维持好几个月的消耗。

也许是对这个团队真正产生了存在感,很多刚刚加入的幸存者不再拘泥于劳动时间。他们变得比以往都要勤劳。很多人在围墙附近主动开垦荒地,虽然田垄歪歪扭扭,也谈不上什么耕种技巧,刚刚收割完麦子的土地上,终究还是渐渐冒出一片片绿芽。有南瓜,有豆角还有人在余暇时间下河捕鱼,上山捕猎,厨房里也经常飘散出肉汤或者鱼汤的浓香。

曹蕊和双胞胎姐妹在郊外发现一个养**场。杀光了聚集在那里的一百多头丧尸,她们从**笼里救出三十多只仅剩的母**。养**场规模很大,从笼子的数量判断,饲养的**禽应该多达数千。饿极的丧尸不挑食,它们不会顾忌嘴里的肉究竟是人类或者其它物种。如果不是曹蕊一枪崩掉那些正准备撕开铁笼丧尸的脑袋,恐怕它们连**骨头都会嚼光,什么也不会剩下。

这些可怜的母**当时缩在笼子角落里瑟瑟发抖。它们被全部带回野外营地专设的**棚。那天,每一个团队成员都围在**棚外面微笑。幸存者们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它们,脑子里幻想着诸如**蛋和烤**之类的美味儿。

廖秋在城外村子里找到三头小猪。他花了两天时间,在营地角落盖起一间足够宽敞的猪舍。他对所有人声明:《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效力将延续到这些肥胖的弱小生物身上。必须用最好的饲料喂养,禁止把它们当做宠物逗弄。当然,这种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只要它们生下足够多的后代,长得够肥,廖秋其实很愿意和大家一起分享排骨汤、卤猪耳朵、熘肝尖和爆炒腰花。

日常生活很单调,也很刺激。

除了劳作,每个人都必须按时接受格斗与射击训练。包括九岁的杨璐璐在内,苏浩要求所有人都能用棍棒之类的武器对付丧尸,在五十米距离内射中丧尸头部。

这要求其实并不过分。成为一阶强化人仅仅只需要十毫克银骨。也就是说,只要干掉五头丧尸,用斧头劈开它们的屁股,克制着强烈的呕吐与恶心,你就能变得更强。

苏浩尝试过服用更多的银骨。他发现这根本就是浪费。达到五阶强度的身体丝毫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应。无奈之下,他只能把目光投注到收集更多的腐菌激素和银骨上。得益于大量增加的人手,这两种东西的数量已经达到极其庞大的程度。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信任新近加入的团队成员?

天刚放亮,营地围墙内的工地已经开始忙碌。搅拌机滚筒不停地转动,混合均匀的混凝土,被水泥泵机直接输送到地下的钢筋基座进行浇灌。昨天从城内运来的两套低温冷库被吊车拉起,慢慢放入尚未封顶的地下室。远处,高大的围墙缺口已经合拢,人们开始安装厚重的全钢闸门。这东西是在城北重工机械厂里找到的。说是闸门,其实就是一块二十多米宽,五十多米高,厚度达到二十五公分的巨大钢板。这样的钢板在机械厂仓库里整整有好几十块。据幸存者们猜测,它原本可能是用作军事途径。

苏浩走到装有钢制网格的窗前,看了一眼外面正用吊车悬挂着安装在地面滑槽上的闸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过身,走到摆满各种实验仪器的办公桌前。

这里是一号住宅楼。按照苏浩的要求,这幢楼房被当做特殊用途。尤其是目前所在的这一层,所有房间都按照医院和实验室的使用功能进行改造。

宽敞的实验室里只有苏浩和周辰两个人。后者正伏在一台电子显微镜前观察着什么。沿着两侧墙壁,摆满了诸如恒温培养箱、蛋白质分解仪、电子混合基座之类的仪器。中间用水泥砌成的工作台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玻璃量杯、烧瓶、试管

这些东西全部来自城内各大医院、化学原料公司,或者是光学仪器商店。

苏浩一直无法解释对新进团队成员奇特的信任感————从洗浴中心获救者群体留下来的陈昆,到后来的董国平和陈二柱,直至现在为了食物和住所加入的外来者,他都有一种无法言语的亲密与温和。这种感觉并非单方面存在,苏浩也可以从对方身上察觉到相同的感受。就好像熟识多年的老友,或者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甚至,比这更加亲密。

这不正常。

他暗中观察了很久,终于发现这种感觉并不是针对每一个人,而是有非常特殊的条件限制。

那就是自己的血。

苏浩一度以为那是错觉。为了验证这种猜测,他有意识的给一部分新近加入团队的外来者注射免疫药剂。结果发现,思维意识对注射者与未注射者之间的区别对待非常强烈。前者很亲近,后者则是正常的陌生感。

这具身体集合了未来时代最优秀的人类基因。不过,苏浩并不认为这是导致问题产生的真正原因。据他所知,人类之间的主从关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大脑,血缘导致的细胞亲和在其中所占的成份很少,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很奇特,人类生物研史上没有任何与之相同,或者相近的案例。然而,抛开苏浩在未来世界的穿越经历,的确能够找出唯一的特殊点。

他服用过原型药剂。

周辰死死盯着显微镜,腮边肌肉在不住抽搐,脸上表情极为激动。除了苏浩,他是整个团队唯一有资格进行此类研究的人。

“你你应该过来看看这个。”

周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恐惧而震撼的光。他脑门上全是汗,像看见鬼一样盯着苏浩。这种怪异的模样使苏浩很不适应。他走过去,拍了拍周辰的背,后者立即从桌前走开,将电子显微镜让给他。

弯下腰,俯低身子,双眼凑上目镜后,苏浩只觉得视线被一片密密麻麻耸动的细胞占据。感觉就像拥挤在濒临干枯水坑里的蝌蚪,成千上万。它们疯狂攒动,在彼此之间来回蹿行。

镜头下的玻片上,是一滴从苏浩指尖挤出的血。其中,添加了营养液和另外一名未注射药剂外来者的血。

“红细胞数量超过正常值百分之五百,甚至更多。大幅度提升的供氧速度,可以使身体运动和肌肉膨胀效果倍增。这应该就是你说过的,强化人与普通人之间最显著的体征区别。我计算过白血球和其它细胞的单位含量,它们都出现了剧烈增幅现象。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因素。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到了那种黑色的颗粒。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从未见过。”

周辰站在旁边充当解说。他觉得头皮发麻,眼前仿佛还在晃动着那一幕令人震惊的画面。苏浩显然对此并不在意。他的双眼没有离开镜头,只是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便重新沉浸在镜头下那片被放大无数倍的微观世界。

密集的红细胞之间,飘浮着一个个周辰刚才提到过的黑色颗粒。它们体积庞大,如同上百个红血球堆积起来的合成体。这些巨型颗粒周边聚集着大量细胞,无论红血球来源于苏浩,还是另外一个人,它们都会聚集在黑色颗粒附近,感觉很融洽。就像一个身材高大,拥有强悍武力的巨人,友好温和的对待附集在旁边的弱者。

“我为所有团队成员进行过血样检测。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例血样有这种黑色颗粒。”

周辰略带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苏浩的手随之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转向周辰,认真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

满面苍白的周辰摇了摇头,他用力咽了一下喉咙,结结巴巴地说:“现有仪器和数据都不够,我没办法对这种颗粒进行分析。从血样渗透结果来看,黑色颗粒与其它细胞之间的关系很像蜜蜂?”

苏浩皱起眉头。他不太明白这句话。

“是的!蜜蜂!”

周辰重复了一句。他看着苏浩,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如果把一切都代入显微镜下的血液,我们我是指那些接受过免疫药剂注射的人,包括我在内,就像蜜蜂。那种颗粒相当于一个家庭里的最主要成员,你可以把它看做蜂后。这种蔓延和繁殖是无性的。它就像是细胞的灵魂,构建起一个错综复杂的社会。只要接近,或者进入另外一个身体,都会对新的接近体产生影响。它们会渗透对方,也许是产生某种稀有物质对陌生细胞进行培养。外来细胞很容易就能被转化,被影响。”

苏浩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你的意思是————我能命令所有被注射过的对象?”

“不!”

周辰断然否决:“不是命令。蜜蜂只是一种比喻,你也不是真正的蜂后。这种由细胞产生的亲和力的确存在,却不能直接影响大脑对事物做出判断。我们会反对你提出的某些意见,却不会使情况变得更糟。但如果你执意要求,也许可能我们真的会执行命令。”

他脸色变得越发灰暗:“我从未想过会出现这种事情。这不科学,如果注入血液就能获得对某个人的控制权,那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这这实在太可怕了。我感觉身体里被注入另外一个灵魂,它是你意志的分身。真见鬼!为什么我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反而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对象?哦不,在你面前我几乎是透明的,所有注射过那种药的人都一样。”

苏浩慢慢闭上眼睛。

他终于确定,产生这种奇特变故的真正原因,就是原型药剂。

这东西拥有神秘而强大的效力,足以改变正常的人类进化途径。

很幸运,它落到了自己手里。

灵魂渗透这名字似乎不错,很贴切。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正如周辰刚才说过的那样:血液上的相互融合不可能真正影响大脑。所谓“渗透”,应该主要作用于基因层面。

怎么说呢就像婴儿对母体有着与生俱来的依赖和亲昵,却仍然拥有***思维意识。亲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背叛率减至最低,但这并不意味着被注射者会对自己绝对盲从。

苏浩觉得自己像一只蜘蛛,以营地为核心,正在编织一张肉眼看不见的无形巨网。每一个被注射过免疫药剂的人,都是这张网上的丝线。他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网也越来越结实。至于笼罩的范围已经远远超出想象。

他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冷汗淋淋。

“在别人体内输入一个灵魂,命令,控制”

苏浩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明显有些变调。

“不,不是灵魂。”

周辰再次否定了他的说法:“那只是一种偏向亲和的渗透。如果一定要用某个恰当的词来形容,我觉得应该是烙印。”

第四十五节汽油

又是一个轮换的周末.

苏浩驾着越野车返回城内。沿途景观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密密麻麻的无人车流已经成为高架桥上的雕塑,城市上空依然飘荡着腐肉的恶臭,空荡荡的建筑里透出令人不安的死寂。

周辰留在实验室继续未完的研究。

他总觉得对黑色颗粒的验证还停留在表面阶段,苏浩也没有疯狂到把所有人都变成所谓“蜜蜂”的程度。至昨天为止,已经有三百一十七名团队成员注射过自己的血。他不打算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免疫者群体。kd01研究所得到的资料表明,军方已经拥有免疫药剂配方,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一地区周边人群进行发放。按照研究院军官徐屹留下的u盘配方,苏浩已经试制出一百多标准单位的免疫药剂。

这些药剂与苏浩的血完全不同,仅仅是在注射者体内产生免疫,无法起到自然强化的效果。在免疫基础上服用银骨,只能增加骨骼强度,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强化人。想要得到肌肉增效,还必须服用对应等级的强化药剂。

有这些免疫药剂作为伪装,苏浩才能掩饰原型药剂被自己服用后产生的一系列奇异效果,也可以对三百多名团队成员都是强化人这一现状作出解释。

军方不会放弃这座城市。他们总会回来。

因为,对抗不断进化怪物群体最主要的战斗力量,只能是强化人

小楼一切如故。

当苏浩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韩晶首先迎上来,满面欢喜地搂住他的脖子。这种感觉不同于与欣研之间的爱情,而是兄妹之间的亲情。对韩晶而言,苏浩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从丧尸口中救过自己的性命,更像是值得依赖,尊敬,可依靠的兄长。

苏浩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问:“已经第三阶段了?”

韩晶笑着点点头:“上个星期我们围住了一大群丧尸,有好几百头。”

“这么多?”

苏浩颇为意外地楞了一下,把目光转向站在旁边的杜天豪:“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病毒爆发至今,这座城市里的很多东西都在全新秩序下被固定。比如丧尸的活动范围,或者其他幸存者的生活习惯。以丧尸为例,它们往往会按照残留记忆,在某个街区徘徊。这些区域大多偏于yīn暗,很少接触到阳光,周边环境温度比平时更低。就像大熊猫只在有箭竹生长的山林间生活,丧尸同样也有它们独特的生活习性。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丧尸通常不会离开固定的游荡区。

以韩晶等人的实力,对付几百头丧尸当然不成问题。据苏浩所知,城内各个已被探测过区域内的尸群数量均超过数千。想要把几百头丧尸从中引诱出来很困难。这些腐烂的生物几乎没有什么智慧,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使它们对同一目标产生兴趣。不会谦让,也不会退缩。即便是未来时代经验丰富的猎人,也很难用诱饵从尸群里单独引出一部分。

“有很多人都还活着。”

杜天豪说话的声音很大,足够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据我们观察,附近几个街区都有幸存者在活动。他们前段时间可能是因为害怕躲了起来,但不管是谁,都必须外出寻找食物和水。这就不可避免与丧尸有所接触。那些怪物其实没有想象中可怕,它们速度缓慢,弱点非常明显。只要不是麻痹大意被围攻,很容易就能把它们干掉就这样,很多幸存者聚集起来,结成像我们一样的团队。南面街区有两个,大约三十人左右。西面还有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可能有上百人。”

苏浩逐渐听懂了杜天豪话里的意思:“你是说,那些人引出了丧尸?”

杜天豪点了点头:“是南面街区一个小团队做的。附近的超市和商店早就被我们搬空,他们没办法就近搞到食物,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找吃的。那帮家伙很笨,发动汽车引擎的时候没有截断警报器线路,惊动了体育馆附近的尸群。那场面壮观极了,尸群规模至少超过四千,甚至更多。他们开着车乱跑,带着尸群横穿了半个城市。这种捕猎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我们截杀了落在后面的一部分丧尸,战果辉煌。”

说着,他拉开旁边壁橱上的抽屉,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皮包扔过来。苏浩解开封口的拉链一看,里面装满了腐菌激素胶管,还有满满一袋清洗过的银骨,数量至少有几百毫克。

“老规矩————我们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归你。”

杜天豪的嗓门粗大,这句话使站在旁边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已经是强化人,都明白银骨的珍贵。但在所有人看来,这些东西理所当然应该有苏浩的一份。

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苏浩心里同样回荡着说不出的暖意————他曾经怀疑,回到这个时空也许是个错误?

毕竟,如果不是能量不足,如果不是当时的情况逼迫,如果不是种种因素限制,他可能会选择更好的时间降落点。

然而,他现在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亲情与友善,根本无法被任何利益关系代替。

当然,其中也可能有原型药剂导致的微妙变化。苏浩往往会把这层关系忽略,只注重友谊和感情。

陶源站在杜天豪旁边,枪搭在肩膀上。他看上去很放松:“我们听老宋说了,野外营地的建设速度很快,预计下个月主体工程就能完工。那里比这儿更安全,女人和孩子也可以转移过去。”

苏浩点点头:“我们的人员数量增加了很多,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李晓梅像往常一样抱着婴儿,声音柔弱:“食物应该够了。仓库里存货还有很多,如果再走远一点,其它街区应该还有不少没有光顾过的商店。”

“不仅仅是食物。事实上,食物的问题不难解决。”

苏浩微笑着说:“我们收割了营地附近所有成熟的麦子,再过几个月,水稻也可以收获。新种的萝卜和土豆数量很多,足够吃到明年夏天还绰绰有余。何况,这座城市里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食物。尤其是居民家里,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些吃的。这些食物累积起来,数量应该非常可观。不过,这些东西很分散,挨家挨户搜索要花费大量时间。我们目前必须迫切解决的问题,是燃油。”

他没有夸大其词。

事实上,燃油已经成为除食物之外,整个团队最为重视的物资之一。各种机械,重型卡车运作都需要柴油,普通型号的车辆也需要汽油才能驱动。油料供应一旦中断,城内与野外营地之间的联系会非常困难,物资与食物也无法互补。

苏浩走到桌前,从旁边壁橱里拿出市区地图铺开,指着图面上小楼所在的位置,对围过来站在四周的人们说:“我们在这儿,这附近几条街道是我们的实际控制区。距离最近的加油站,在三百多米外的横街上。那里的燃油一直供应着我们从五月份至今的全部消耗。众所周知,交通管制禁止大吨位载重车辆进入市区。因此,设置在市区的加油站都有共同的特点————柴油库容量小,而汽油库容量大。现在,这个油站库存的柴油已经不多,我们得另外寻找新油源。”

廖秋杵着自动步枪,眼睛盯着地图上那些代表加油站的标志,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控制更多的加油站?”

“我们需要油————”

苏浩平静地说:“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办法————散落在外面的废弃车辆都带有一部分存油。可以用皮管把它们抽出来,零散囤积。不过,这办法很慢,同样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我们只有三百多人,要修建营地,耕种,猎杀丧尸,寻找资源恐怕抽不出太多人手来做这种事情。所以,最方便,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控制其它油站。”

杜天豪双手抱在xiōng前,皱着眉,努力运转着思维:“具体该怎么做?把其它油站的存油全部装车运走?我知道郊外有个停车场,那里有好几辆大型油罐车,可以好好利用它们。”

“就算是三十吨装载量的重型油罐车,也不可能把所有存油全部运走。”

苏浩连连摇头:“我们可以把一部分燃油运到野外营地储存起来,也必须最大限度利用这些废弃的加油站。我计算过,全市的加油站总共有二百三十多个。虽然位置分散,有些油站也距离我们很远,但往返一次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可以根据油站坐标,清理出几条常用的交通主干道。做这件事情并不困难,只需要把堵塞道路的汽车拖到一边就行。”

“二百三十多个加油站”

陶源很感兴趣地插进话来,问:“那么每个油站的容量是多少?能有多少存油?”

“不一定!”

站在旁边的曹蕊似乎对这方面很熟悉。她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油站容量得看所在区域的车流量等情况而定。一般来说,容积通常为三十至一百吨。至于存量丧尸混乱爆发之前一段时间,城市里没有关于油料短缺之类的新闻,那时候的油价也很稳定。你可以打个对折,按百分之五十计算。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猜测,实际数字可能比这多得多。”

可以清楚听见不少人嘴里都发出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非常可观。这些燃油足够维持现有机械和车辆运转很久。”

苏浩抬头看看四周,目光充满坚决和强势:“我们需要它们————”

第二天。

银行小楼外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几分钟前刚刚从地下车库里驶出的“别克”越野车。这种车性能很不错,马力强劲,作为平时使用频率最频繁的车辆之一,幸存者们对它进行了全面防护强化改装。

车身周边加焊了一层钢板,四周和前挡风玻璃用细密结实的钢丝网罩住。车顶天窗改成活动式盖板,遇到紧急情况,可以从后厢里拖出一挺12。7毫米重机枪架在车顶。在长长的弹链旁边,还有两把加满油的电锯,以及一整套专门对应复杂路况的防滑链。

苏浩大口嚼着一个夹了腐rǔ的馒头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副驾驶的座位。他的两边腮帮鼓起肿泡似的两大团,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握着方向盘的欣研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这种气氛很快感染了呆在后座上的杨璐璐,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苏浩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喘了口气,颇为愠怒地看看她们,又扳下遮阳板,对着镜子看了几秒钟,很不高兴地说:“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举动?能吃,意味着健康————”

“你说的对!”

杨璐璐摇晃着带有婴儿肥的红润脸蛋,以明显不符合她这个年龄阶段的目光看看苏浩,又转头看看欣研,“吃吃”地笑着说:“健康就意味着有力气,才能在半夜睡觉的时候,不会因为生理上的原因,被欲求不满的女人一脚踹下床。”

这句话听起来很吓人。

苏浩和欣研同时用森冷的目光盯着杨璐璐。后者尴尬地戴上墨镜,轻咳一声,然后踩下离合器,推上前进挡。前者很是震惊地长大了嘴,瞪大眼睛问:“你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理论?谁告诉你的?”

九岁的小女孩毫不在意苏浩眼中凶悍目光的威胁。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掉包装纸,塞进嘴里含着,非常得意,含含糊糊地说:“我比你们想象中要聪明,不是吗?”

越野车横跨了大半个城市,穿过邻近南面的繁华地带,在一个带有红白标志的加油站前缓缓停住。

银行小楼对面那幢大厦已经清理过,连同每两周轮换一次的幸存者,总共有一百二十多名团队成员入住。除了连同李晓梅在内十多个人负责警戒与日常后勤,苏浩把其余的团队成员每五人分成一组。按照昨天议定的计划,这些搜索小组又分为两部分————陶源带领一半人,以银行小楼为核心,对周边区域进行搜索。他们的任务是猎杀丧尸,收集物资。苏浩和杜天豪带着另外一半人占领、控制邻近区域的所有加油站。

路边的绿化带里,有一辆侧翻的厢式轻卡。车身两边有醒目的蚂蚁图案和“蚂蚁搬家”字样。它的右前轮瘪缩,可能是碾到了某种锐物导致爆胎。一大堆零乱的家具从敞开的后车门里散落下来,压垮了绿化带里的灌木。就在这堆如山般倾倒的杂物下面,还露出半截被啃烂的人类遗骸。

苏浩跳下车,仔细观察周围动静。

油站里走廊游荡着四头丧尸————一头躺在太阳晒不到的屋檐下发呆,另外两头站在墙角旁边慢慢摇晃,最后一头趴在地上,像最专业的昆虫学家一样研究着几只蚂蚁。它非常好奇地伸出干巴巴的舌头,想要舔食这些看似美味儿的小动物。

虽然,没有多少肉。

越野车带来的动静很大,无论引擎轰鸣还是刹车响动,都足以引起丧尸的注意。它们仿佛被打了强心剂,立刻从懒洋洋的昏沉状态苏醒。脚步缓慢,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苏浩抡起消防斧砍断了为首丧尸的腿,跟在后面的杨璐璐立刻用叉杆套住它的头。失去行动能力的丧尸后颈被卡住,趴在地上不停的嚎叫,却无法依靠双手挣脱。苏浩和欣研趁机分开对付另外几头丧尸,以最快的速度抽取腐菌激素,再回过头来对付被杨璐璐按住的缺腿丧尸。腾出手的小女孩没有闲着,她抡起苏浩扔在旁边的斧子,狠狠劈开丧尸臀部。

虽然只有九岁,被银骨改造过的身体却比成年人更强。即便有身高限制,杨璐璐也完全可以单独对付落单的丧尸。

当然,她的猎杀过程要比成年人麻烦一些————在肉搏情况下,必须先砍断丧尸的腿,才能攻击丧尸头部。

团队成员都很喜欢这个九岁的小女孩,却并不因为年龄放弃对她进行格斗训练。和其他人一样,杨璐璐同样要在陷阱小院学习如何猎杀丧尸,在郊外接受射击训练,学会如何使用枪械。

斯巴达式教育很残忍,却可以造就一大批从幼年时代便生死相搏的优秀战士。

苏浩不过是把杨璐璐的成长时间稍微提前。

其实,未来世界的野外流民比她更早熟。那些七、八岁大的孩子对人体个怪物身体构造非常熟悉。他们知道如何利用对方的弱点进行攻击,对待食物从不挑三拣四。

第四十六节混混

无论在警备司令部,还是kd01研究所,苏浩都没有找到子弹生产线之类的东西。这就意味着幸存者团队消耗的弹药,无法通过自产方式获得补充。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尽可能节省。

苏浩收起装有腐菌激素的胶管,走到越野车旁,拉开后箱,取出一只高容量蓄电池。

欣研拎着带血的钢管走过来,认真地说:“你感觉到了吗?这些丧尸的速度好像比以前快了不少。它们的动作已经不那么笨拙,力气也更大。”

沉默片刻,苏浩点了点头。

欣研的感觉很准确————丧尸的确在变强。

这种变化非常微妙,不是经常与丧尸搏斗的人很难有所察觉。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丧尸体表的肌肉不再腐烂,而是重新进入正常生长状态。

“—1”是所有怪物当中最低,也是最弱的等级指数。

从病毒爆发至今,几个月的时间,丧尸已经跨过了最初的弱化状态。它们将逐渐学会奔跑和跳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蹒跚挪动,攻击方式也趋于多样化到那个时候,丧尸会进化至真正的“1”等级。

人类可以不在意老鼠,却没人会忽视一头蹲在身边的老虎。这两种动物实力强弱完全不同,丧尸也如此。

苏浩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地说:“这不奇怪。别忘了————它们吃肉,不吃素。”

带有调侃性质的话语无法消减欣研的忧虑。她仍然皱着眉,和苏浩一起走向通道对面的油站办公室

加油站都有两个临街的入口,或者说是出口。

苏浩刚刚把手搭上办公室玻璃门,准备用力拉开的瞬间,对面十多米外的另外一个入口,忽然闪出几道人影。

那是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三个人。为首的男子身材瘦高,穿着黑色t恤和短裤。强烈的阳光照在他新剃短发上,照出一层湿漉漉的汗水。

他们手里握着棍棒和钢管,有一个还把刀子捆在铁管顶端,做成更适于格斗的长柄武器。有两个人手里拎着提桶,看样子应该是用来装油。站在办公室台阶上的苏浩等人让他们很吃惊,本能的后退几步,表情很是戒备。

“你们你们是谁?”

为首的年轻人举起手里的棍棒,厉声喝道:“为什么会在这儿?”

苏浩和欣研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即散开。欣研和杨璐璐快步走到越野车前,占据着便于进退的有利位置。苏浩放下手里的蓄电池,朝着这些陌生人的方向上前几步,耸了耸肩:“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目的应该一样,都是为了汽油。”

三个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确定站在眼前的苏浩没有被感染,也没有任何丧尸应有的腐烂痕迹后,这才把目光投向通道地面上的丧尸残骸。

“知道吗?你吓了我一跳。”

为首的男子放下棍棒,用疑惑、警惕的目光端详着苏浩,又不住偏头看看站在越野车旁边,端着自动步枪的欣研和杨璐璐,有些羡慕,又很是恼火地说:“这里的汽油不对外供应,你们最好离开这儿,去别处转转。”

他的话充满冰冷和敌意,想要表达的意思也足够明显。

苏浩眯着眼睛看着他,又朝前走了两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男子盯着苏浩,冷冷的眼神里含着怒意和畏惧。他不停的用余光瞟着苏浩腰间的手枪,试着挤出笑容,表情却很不耐烦:“这个加油站是我们的。嗯!如果你们急需汽油,我可以给你们一部分。不过,下不为例。”

“哦?”

苏浩有些疑惑:“你是这个加油站的老板?”

这句话似乎问得很没水平。从苏浩的角度,他只能通过对方的话语做出这种最合乎情理与逻辑的判断。然而,他的问话却在对面三名男子当中引发截然不同的回应————他们楞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笑的很张狂,肆无忌惮。

“哈哈!涛哥他居然,居然说你是这里的老板?哈哈哈哈!”

一个穿着有些另类的年轻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另外一个穿灰色衬衫的男人止住笑,用带有讥讽和炫耀的口气说:“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这一带是我们的地盘,包括这间加油站。”

苏浩下意识地摸了摸枪,有种想要拔枪射击的冲动。

他用冷漠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这些人,转身走到越野车前,对欣研说:“把杜天豪叫过来。告诉他:带上几个人,还有两辆他昨天说过的油罐车。”

野外营地和银行小楼之间依靠无线电进行联络,常用的几辆车里也装有短途呼叫器。以苏浩拥有的专业知识,很容易就能利用各种材料制作这种简单的通讯器。

说完这番话,他把蓄电池放回车上,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冷冷地看着那些口气狂妄的年轻人。

“地盘”这个词,让苏浩联想起未来时代。

城市和野外没有实际控制者,军方占据的区域往往是重要资源或者粮食产地。包括废弃的城市在内,大多被颇有实力的人物占有。在那个时代,每一个居民点都有主人。只要有枪,有力气,比其他人强,就能成为一方统治者。外来人群必须向区域控制者交税,或者选择依附不可否认,站在权力顶端的感觉很不错,却必须时刻小心从背后捅来的刀子。

杀人与被杀,已经成为未来世界的永恒格调。只要干掉统治者,就能继承他拥有的一切。财产、食物、女人、地盘

苏浩一直很低调。

他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还活着。

杜天豪也说过,小楼周边有其它幸存者团队。

不过,苏浩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人弱小————他服用过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原型药剂,来自未来,拥有数百名忠心耿耿,至少也是一阶强化实力的手下。除了军方和不断进化的丧尸,熟悉历史的苏浩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自己更强?

现在,居然有人站出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这感觉真的很滑稽。

如果刚刚与那些人接触的时候就开枪,事情不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苏浩不喜欢随便杀人。

何况,这些人对自己没有造成实际威胁。

也许,那几个年轻人潜意识认为自己不会开枪。

毕竟,这边只有苏浩一个男人。

欣研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杨璐璐更是只有九岁。

他们明显很畏惧苏浩等人手里的枪。因此,没有继续过来争执。三个年轻人拎着提桶走近院子侧面的油罐,一个人爬上罐顶拧开铁盖,插进一根空心塑料管。另外两个人在下面吸气,用提桶接上抽出的汽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停的朝越野车所在的位置张望,目光警惕且充满戒备。

欣研看了一阵,摇着头,对站在车子另一端的苏浩说:“他们好像什么也不会。”

苏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种设置的地面的油罐不大,容量最多不超过三百升。之所以设置这种东西,主要是便于某些特殊用途。比如:需要少量汽油擦抹污垢,为一些自行改装的车子补充油料通常只有大型油站才会有这种外设的油罐,里面的存油通常不会很多,甚至干脆是空的。

在停电状态下,可以用蓄电池连通办公室内的主控设备,使整个油站重新恢复运转。这方法不是什么高深的特殊学科,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的知识。苏浩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杀人,这些人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他要的只是地下储油罐里的燃油。至于地盘既然对方态度强硬,那就当做是他们的好了。

三个年轻人应该不是第一次从外置油罐里抽油。很快,两只提桶已经装满汽油。苏浩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人,发现那根抽油用的塑料管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被插进罐子。显然,罐子里的存油已经所剩不多。

那些人没有拎起油桶离开。他们一直朝这边张望,贪婪的目光在越野车和枪的上面打转,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浩,还有守候在旁边的欣研和杨璐璐。

“他们从哪儿弄的枪?”

穿灰衬衫的男人话语充满羡慕和嫉妒:“那东西可比刀子管用多了。我说,是不是应该过去跟他们好好谈谈?妈逼的,连女人和小娃娃都人手一枝,这帮家伙真***阔气。尤其是那个妞,长得挺漂亮,腿长xiōng大,老子看了就想日。”

“如果不想死,就趁早闭上你的嘴————”

被他们叫做“涛哥”的年轻人冷冷低喝,面色yīn沉地说:“就算弄到枪又能怎么样?你会用吗?怎么打开保险?怎么换弹匣?出现卡膛的情况该怎么解决?连射和点射的区别是什么?刚才我就想说你,什么叫做“我们的地盘”?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随便开口就说出那种话,那个男的当时没开枪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你想死就趁早滚远点儿,别来拖累我。”

这番斥责丝毫不留情面,灰衬衫男子的脸色阵红阵白,眼眸里不断释放出凶狠狂虐的目光。他龇着牙,像受伤的狼一样反目瞪着为首的年轻男子,握在手里的刀也摆出进攻姿势。尽管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凭着被强化过的敏锐视觉,苏浩仍然清楚地看见“涛哥”眼里的不屑和讥讽。

“我怎么会跟这种低能狂妄的白痴混在一起?”

陆涛,也就是叫做“涛哥”的年轻人摇了摇头,满面冰冷地沉默着。

从病毒爆发到现在,他脑子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冒出这种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

他是本地人,在北方一所名牌大学中文系念硕士研究生。

从去年开始,父母就一再打电话要求他回家一趟。正好陆涛投递求职信的那家公司也在本地,于是他回来了,按照父母的意思,在五月十一号那天穿上新西装,在约好两家人一同游玩的公园里,见到了相亲对象。

那是一个相貌甜美的女孩,性格温柔。陆涛和对方都对彼此感到满意,在场的双方父母也很高兴。四个老人甚至开玩笑说“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结婚”,还逗弄、催促他们尽快生个孩子。

那幕欢快幸福的画面,被陆涛的岳母首先打破————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瞬间变成丧尸,像野狗一样抱住站在旁边的女儿,几口咬断了她的喉咙。

包括陆涛在乃,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只觉得脑子很乱,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直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将他狠狠推朝旁边,陆涛才从浑噩中猛然惊醒,继而发现:父亲也不知时候变成生化电影里吃人的怪物。如果不是母亲拼尽力气把自己推开,落在那张满是狰狞利牙嘴里咀嚼的,恐怕已经不是母亲的脸,而是自己的肩膀、胳膊、xiōng口

整个公园都陷入混乱,到处都是求救与惨叫,刚刚被环卫工人打扫过的干净路面被鲜血染红。几乎所有在公园里晨练的老人都变成丧尸,它们嚎叫着扑翻一个系着黑带,在湖边摆出高难度踢腿动作的空手道教练。那个男人很快被撕得粉碎,连脑袋都被从挣裂,分成两半。

未来岳母趴在相亲女友身上乱啃。

旁边,未来岳父被一个戴红袖章,却已经变异的公园管理人员扯断了胳膊。

母亲腹部被父亲咬出一个大洞。他掏出肝脏,忘我投入地大口咀嚼。

一个在几米外晨练的老太婆咆哮着冲过来,挥舞手中宝剑狠狠扎进父亲后脑。她非常勇敢,一边拔剑刺向陆涛的未来岳母,一边大吼着让他打电话报警。话未说完,一个刚刚变异,穿着黑色健美裤的女人已经抓住老太婆的剑,把她用力拖到面前,对着喉咙一口咬下。

那天的阳光像往常一样明媚,大地却充满血腥。

陆涛已经忘了,究竟是怎么逃出那个可怕的公园。

自己似乎是抱起一台录音机。那东西属于一群练习舞蹈的晨练者,当时还放着节奏欢快的“今天是个好日子”。伴随着宋祖英欢唱的歌声,陆涛像疯子一样挥舞录音机,连续砸爆好几头丧尸的脑袋,跌跌撞撞逃出公园。

街上比公园里更乱。

很多车子都撞在一起,变异的丧尸从车轮下爬起来,扑向那些满面惊恐的人。一辆巡逻的警车侧翻在马路中央,丧尸把受伤昏迷的警察从车里拖出来,像分蛋糕一样撕成几块,抱着人体短肢坐在街上大口吞嚼。狂乱的恐怖风暴席卷了整个城市,到处都是尖叫与哭喊。不断有人从楼房高处跳下来摔死,身后窗户里伸出胡乱挥舞的丧尸手臂。一个穿西装套裙的女人高跟鞋被卡在窨井盖的雨漏口,无法挣脱,被紧追不舍的丧尸当场扑翻,从足踝部位活活啃断。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想爬上路边的行道树,因为脚滑掉下来被丧尸围住。他不顾一切朝四面乱打,怒吼着从尸群里冲出。肠子从他腹部破口里滑出,被一头丧尸抓住,一人一尸的感觉就像在放风筝。他捂着肚子拼命跑出十几米远,又不得不惨叫着跑回去,对咬住肠子大口吞咽的丧尸拳打脚踢直到最后被密密麻麻尸群淹没的时候,那张凶狠狂暴的脸已是毫无血色,惨白得令人心悸。

陆涛一直在用手机反复拨打“110”,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毫无帮助的举动————和自己一样,街上逃亡的每一个人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无论在任何位置,都能听到他们对着手机狂呼乱喊的求救声,远处还传来尖利急促的车载警报。

混乱持续了很久,陆涛躲在路边一间垃圾房里。他脱下西装捂住口鼻,用腐烂发臭的各种弃物覆盖全身,藏在肮脏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任由蟑螂之类的虫子在身上乱爬直到手机里再也听不到任何讯号,嘈杂的电波彻底变成盲音,垃圾房外面一片死寂,他才从藏身处瑟瑟发抖地爬出来,努力睁大沾满粪便、口痰和泪水的双眼,绝望地看着遍布尸体和死亡的世界。

他像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在街头流浪,寻找食物过程中不止一次与丧尸遭遇,渐渐明白头部是对方弱点。凭着在中学时代打群架的经验,练过两年散打的陆涛,开始爆发出复仇的力量。他收集棍棒和刀子之类的武器,找了一个小房间作为隐蔽所。这种独行侠般的生活过了好几个星期,在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有两百多人的幸存者团体。

于是,选择加入。

第四十七节布置

这个团体的人员构成非常复杂。

有普通市民有小贩有城管有交警也有小偷和黑帮份子总而言之都是为了活命而聚在一起。他们也许曾经因为职业和社会地位相互敌视然而现在却必须合作共同对付狰狞恐怖的丧尸。

灰衬衫是个二十来岁的混混。

他自称是城西某个片区的帮派老大能管好几条街。

没人知道灰衬衫叫什么他以“豹子头”这个外号自称。

平时无聊的时候“豹子头”总是喜欢口若悬河跟别人谈论《水浒》。言语当中不时掺进几句“宋江那个白眼狼”“政府就是因为蔡京这种人太多”“公务员都他妈是高俅”之类的话。他总跟人说林冲老婆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被高俅儿子玩弄这一切都他自己的真实写照陆涛不知道“豹子头”是不是对这段情节情有独钟?还是真实遭遇的确如此?但有几点可以肯定————“豹子头”连小学都没有毕业;除了林冲宋江鲁智深武松《水浒》里其他人物一概不知;这家伙很好色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是“骚逼”就是“贱货”。

至于另外一个穿着另类梳着爆炸式怪异奇特发型带有几分乡土气息的年轻人名字叫做李顺发是某个发廊里打杂的。

当然他自称是个“非常专业的理发师”。

可团队里有些人总喜欢管他叫“xx区洗剪吹”。

陆涛有种学者独特的傲气。

他本能的不喜欢这些人却因为丧尸威胁不得不加入这个团队。

陆涛的儒雅和傲慢同样不被别人所接受英俊冷漠的外表甚至引起某些人嫉妒。不过当他在一次遭遇战中独自干掉四头丧尸以后来自背后的冷言冷语顿时少了很多。诸如“豹子头”之类的人也愿意不时与他亲近

刚才那番话显然严重伤害了“豹子头”的自尊心。他感觉陆涛毫不客气剥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看重的东西。虽然那只是一层用来虚张声势恐吓别人的伪装。

“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个小逼娃娃少在我面前拿腔拿调。别以为平时给你几分面子就能蹬鼻子上脸等老子弄到枪”

“那你去啊————”

陆涛打断了他恶狠狠的话指着站在对面的苏浩等人懒洋洋地冷笑道:“你过去找那个人要好了。你说过————这里是你的地盘。”

这个加油站北面就是团队栖身的营地。距离很近人们平时都从这里弄些汽油回去混合着木头之类的可燃物煮饭烧水。凭心而论陆涛也不愿意把汽油分给外人可他没有疯狂到认为能够与苏浩为敌的程度仅仅只是口头上随便说说。

专业理发师李顺发站在旁边张着嘴傻呵呵地看着。

他并不在意陆涛和“豹子头”之间谁输谁赢死活跟自己都没有关系。但不管是谁输了他都会跟在赢家后面狠狠踩输家几脚。

一:为了过瘾。

二:为了过瘾。

三:还是为了过瘾。

陆涛从来就不喜欢这些人认为他们无知而狂妄。

就比如刚才“豹子头”对于枪的理解完全来源于电影说话方式也基本上模仿新版《古惑仔》。真要把一支枪摆在面前他根本就不会用甚至只能当做废铁扔掉。

联想起平时“豹子头”对林冲娘子色情无比的谈论陆涛只觉得有种无力且烦躁的困顿感。他已经没有家人也失去了未来理想。活着完全是因为本能或者可以说是不想被丧尸当做食物。

他很迷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思维渐渐飘远神情也变得恍惚。“豹子头”一直咬牙切齿盯着陆涛立刻发现对方眼睛里光芒正变得暗淡。他yīn冷地干笑着从裤袋里摸出三棱刮刀。

“豹子头”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陆涛————他对付丧尸虽然很厉害却不给自己面子也不守规矩。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也可以震慑一下对面那个漂亮的奶油男人嗯!没错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旁边那个漂亮妞可能还会因此喜欢上老子。

电影里不都是这样吗?

一刀干翻对方老大然后就能开他的车子用他的票子脱光衣服干他的马子!

这就是生活。

拎着刀准备狠狠捅出去的一刹那“豹子头”感觉到耳朵里有强大的压力————那是从远处传来的引擎轰鸣地面也随之产生震动。如果换在病毒爆发前繁华热闹的城市根本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震撼。现在整个城市几乎变空人们死得死散得散空旷死寂的马路上连老鼠跑过都会引起注意更不要说是车辆飞驰引发的动静。

“豹子头”满面惊愕地转过身恰好看见两辆重型油罐车在街口转向朝着加油站疾驰过来。铁灰色的车身充满令人畏惧的金属质感椭圆形车载油罐令人联想起“爆炸”、“火焰”、“死亡”之类的可怕名词。它们咆哮着越来越近直到驶近油站门前才缓缓降低速度。

魁梧强壮的杜天豪跳出驾驶室他嘴里叼着吸了半截的烟颇为奇怪地看了一眼陆涛等人随即把目光转向苏浩大步走过去用沙哑粗豪的声音嚷道:“头儿!急匆匆的把我们叫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在他身后两辆车的驾驶室里又跳出五名团队成员。他们全副武装手里握着崭新的“95式”自动步枪迅速爬上屋顶占领加油站附近的制高点。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整个加油站已经被纳入射击范围。

苏浩不是专业军人。但他在未来时代与军方的关系密切多少知道一些训练方面的常识。

他看着对面僵在原地的三个年轻人拉开车门拿出蓄电池递给杜天豪语气平淡地吩咐:“去控制接通电源抽光这里所有的油一滴也不要剩下。”

两辆三十吨容量的车足够运走地下油库里剩余的汽、柴油。

杜天豪接过蓄电池吐掉嘴里的烟头用脚踩熄。他狞笑着看了看对面转手把电池交给站在旁边的欣研。

“这种技术活儿应该由你来做。我只适合站在这儿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说着他炫耀般脱掉身上的t恤露出魁梧且充满爆炸性力量的xiōng肌。在刺眼的阳光下这个巨汉胳膊上凸起一条条粗络的青筋外露的肌肤表面泛着油亮的光仿佛用钢铁铸就的雕塑。

他很清楚苏浩的做事方式。虽未明说眼前这种状况显然是在对峙。杜天豪并不认为陆涛等人有威胁到自己的实力————他们很瘦老子有肌肉。高大健壮的体格加上武器这比任何语言恐吓都要更具说服力。

陆涛默默注视着苏浩等人。看着他们接通电源从办公室里取出粗大的软质油管把地下油库与车载油罐连接在一起。伴随着“突突突”的马达咆哮库存油像倒灌的海水一样疯狂涌入油罐。

“豹子头”早已收起刀子。他睁大双眼看着这一幕令人畏惧的场景是的这的确很震撼。他再次确认苏浩等人手里的枪是真家伙不是用塑化材料做出来的高仿真玩具。尤其是杜天豪那个比熊还强壮长得像野兽一样的男人让他真正明白了演义小说里对那些好汉的描述。

妈逼的————连喝十五大碗酒尿都不撒一泡发着酒疯把老虎打死的武松恐怕也不过如此。

还有鲁智深那个胖和尚在现实生活当中也有原型存在。倒拔垂杨柳看看对面那个胳膊比自己腰还粗的家伙恐怕拔电线杆都不成问题。

看看自己细瘦少肉的身体再看看人家擎天钢柱般的粗腿这感觉让“豹子头”很难受也多少明白陆涛为什么会对自己冷嘲热讽。

趁着天还没黑路上看不到什么丧尸走吧!

陆涛一直注视着苏浩。

这种关注不是因为敌意而是两个人年龄相仿引发的兴趣和猜想。尤其是外貌陆涛觉得对方可能比自己更年轻。

他的猜测没错————苏浩这具新造身体的生理年龄只有十九岁。

陆涛不太明白为什么杜天豪等人愿意尊苏浩为首?

他清楚地听见杜天豪管苏浩叫“头儿”。

还有其他人尤其是站在越野车旁的欣研。

他们没有现在自己身处团队的矛盾看上去很团结拥有令人畏惧的枪械懂得电力cāo作他们拥有的也许比表面上看起来多得多。

或许我应该加入他们?

苏浩没有注意到陆涛等人的离开。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两辆抽取油料的油罐车上。

这是一个大型加油站。

欣研接通电源后才发现地下油罐总容量居然多达一百二十吨各种不同标号的汽、柴油还余有九十多吨远远超出两辆油罐车的正常载重。

下午四点二十六分两辆车已经装满另外两辆接到命令已经赶来的油罐车缓缓驶入站内继续抽取剩余的库存油料。

抽油泵发出的噪音很大不可避免的引来一些丧尸。站在楼顶负责警戒的团队成员已经熟悉周围地形确认附近没有大规模尸群后他们派出三个人分头解决那些靠过来的丧尸。同时用无线电联络银行小楼请求尽快派出两个战斗小组过来支援保证油料抽取工作顺利进行。

苏浩把一头丧尸按翻在地掰断双手抽取出足够剂量的腐菌激素。这种淡棕色的生物液体在阳光下仍然显得浑浊看上去就像掺了太多牛奶的卡布基诺咖啡。不过苏浩却敏锐地辨别出:手里这管腐菌激素比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抽取的第一管同类物质颜色略深。

金属针头插进松果腺抽取的激素当中不可避免带有一部分丧尸本身的体液。可能是颅腔内的积水也可能是带有大量病毒的脓质。这些液体并不影响腐菌激素应有的纯度和效果但它们却可以从颜色方面显示抽取目标的力量强弱。按照未来世界通用的怪物实力评判法则:体液越深的怪物往往就越强。

没错!这个世界的丧尸正随着时间过渡而逐渐进化。

这不是错觉而是比任何事物都要清楚的真实。

苏浩暗自叹了口气收起装有激素的胶管认真地叮嘱站在旁边的杜天豪:“不要耽误太多时间注意警戒一旦发现有大规模尸群就立即撤退。我们需要燃油但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人为此付出伤亡的代价。”

杜天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不住地互握双手挤压着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银骨加上苏浩血液相互作用下对人体产生了融合式强化效果。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力量和体质就连服用者外表也产生了影响。以杜天豪为例:这个早已停止生理成长的男人在短短几个月之间身高增长了近两公分皮肤表面角质层更厚肌肉变得如钢锭般沉重结实。尤其是那张典型的“国”字脸咬肌被高耸的颧骨紧紧绷开在下颌骨之间形成起伏。看上去比《终结者》里施瓦辛格那张冷冰冰的脸更酷更像雕塑。

交代完这件事苏浩转身钻进越野车副驾驶室。欣研和杨璐璐已经坐在车里等候九岁小女孩嘴里含着一根从路边商店里弄来的“阿尔卑斯”棒棒糖奶声奶气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苏浩看了一眼欣研平静地说:“一号加油站。”

2020年1月昆明市交通状况报告显示:至上年12月统计结果全市私家车总数已经突破300万辆。

大量增加的汽车必须拥有足够的加油站。尤其是靠近郊外正处于修建中的环城公路沿途配备的油站数量甚至城内更多。与城内相比城外远离居民区安全方面多少可以得到保障交通状况也不是那么拥挤。

早在未来世界筹划逃亡转移的时候苏浩就通过电脑对时空降落点城市周边情况进行调查。

他仔细考虑过野外营地的建设坐标:那里临近交通主干道附近有水源充沛的河流。田地土壤肥沃地质结构可以承受深层建筑的建设周边地区没有发生过泥石流之类自然灾害。由于新旧道路更替等原因以营地所在位置为核心周围拥有七个在不同年代修建的加油站。其中四个属于新建距离从六百米至五公里不等。另外三个早在半年前就停止运作油站拥有者正在办理相关的报废拆除手续。

病毒爆发打乱了整个世界所有事务的进程。废弃的加油站再也无法拆除它们仍然保留着完整的电控设备以及一整套地下油罐和连线管道。其中两个油站因为邻近通往郊县的交通主干道每天都有大量货运卡车停靠加油油库容积也因此达到足足六百吨。

综合计算营地周边七个新旧加油站总容量超过两千吨。

苏浩考虑过自己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

为了应对不断进化的丧尸他对于燃油的需求也更大一些。这些废弃的加油站看似没有任何意义但它们与野外营地很近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调集大量燃油。毕竟一旦遭遇突发事件幸存者们不可能驾着卡车临时去几十公里外的市内油站补充燃料。

以团队目前的人员数量无法控制全市所有加油站。可苏浩不想放弃那些油站里剩余的燃料。解决方法很简单————把这些燃油装车运走注入距离野外营地最近的加油站。

这种办法虽然繁琐却利于控制也能最大限度节省人力资源。

只要对地下油罐做密封处理隔绝空气燃油就能长时间保存。

毕竟油站存在的价值仅仅只是燃油。

一旦地下油罐被抽空它们其实就是一幢装修风格另类的废弃建筑。

“一号加油站”是苏浩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名字。这里距离野外营地最近只有六百多米。

董国平调了一部分工程机械和三名工人过来。连同十六名团队成员以加油站现有建筑为基础兴建一座规模较小的营地。

和几个月前相比欣研的驾驶技术可谓突飞猛进。对离合器的灵活运用对油门的疯狂践踏将越野车的整体性能发挥到极致。也许是因为神经中枢被强化过的缘故她并不觉得这些举动有多么狂野只是面带微笑猛踩油门驾车冲出市区以超过上百公里的可怕时速在公路上飞驰。

不到二十分钟越野车已经横穿城市稳稳停在一号加油站的入口。

主体建筑仍然还是高大厚重的围墙三座二十米高的警戒塔正在进行基础施工。由于缺乏人手图纸上被围墙圈拢的面积不大很大程度上缩短了建造时间

第四十八节讹诈

董国平站在加油站前的空地上对着图纸仔细观察围墙基线。他穿着沾满泥浆的灰色工作服皮鞋上的水泥块早已干硬。看见苏浩和欣研走过来他示意性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注到摊开的图纸上。

苏浩环视了一圈周围脸上的神情很是满意:“专业人员的确有着不可替代性。换在以前很难想象两天时间就能完成如此之多的工作。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能投入使用。”

董国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图纸他纠正着苏浩话里的错误:“如果你指的是加油站只要接通电源就能正常运转。如果你说的那堵墙至少还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合拢。当然如果你派过来的人手能增加一倍这个时间还能缩短三分之一。”

“哦?”

苏浩对他的话感到意外:“既然增加了一倍的人力为什么不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混凝土需要晾干人力因素无法影响这个过程。想要达到最佳强固效果墙体晾晒时间不能少于一个月。”

说着董国平扶了扶略微下滑的眼镜转过身抬手指了指沿着油站办公楼墙角摆放的数百只空玻璃瓶好奇地问:“这是今天上午廖秋送来的。他说是你的命令明天和后天还有更多的瓶子要运过来。我不太明白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苏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目光投向远处高大的围墙:“听说过“莫洛托夫**尾酒”吗?”

董国平微微皱起眉头继而恍然大悟:“你想自制燃烧弹?”

苏浩微笑着点点头:“除了这些瓶子廖秋还会运来一些从汽车交易市场找到的旧轮胎。化工物资公司有很多镁粉。这种自制燃烧弹威力很大制作非常方便。有那堵墙作为防护密集的尸群其实不难对付。”

董国平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兴奋:“你说的没错。我们可以大量制造这种东西烧光城里的所有丧尸。那些怪物虽然数量庞大每天缩减一些总有杀光的时候。”

苏浩没有搭他的话陷入沉默。

骤然停顿的谈话使董国平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站在旁边的欣研和杨璐璐也不太明白。他们纷纷注视着苏浩想要从他的表情和眼睛里寻找答案。

良久苏浩终于抬起头长叹一声:“怪物是杀不完的。”

九岁的杨璐璐立刻追问:“为什么?”

“它们会生育会繁殖就像我们人类一样。”

苏浩说话的口气比任何时候都要着郑重几个人听起来却觉得荒谬。

他们不止一次猎杀过丧尸收取银骨和腐菌激素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相当于对丧尸进行解剖。包括外出次数最少的李晓梅在内所有团队成员都对丧尸无比熟悉。这种由人类变异而来的可怕生物根本谈不上什么性别。很多男性丧尸的生殖器早已腐烂或者在变异和争斗过程中被撕裂、扯断、脱落。女性丧尸体内的子宫要么萎缩要么腐烂成脓水。它们无法像人类一样产生精子和卵子通过正常交配经过受孕、胎养、分娩的过程诞下后代。

“这不可能————”

董国平连连摇头:“它们没有生殖器官也没有受孕的生理机能。这听起来实在太可笑了。它们它们连男女之间的事情都做不了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无法理解。”

苏浩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它们现在没有生理机能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现在不会生育不代表永远没有类似的能力。别忘了地球上最初的生命是依靠自我分裂进行繁殖。很多生物权威都论证过认为丧尸这种东西违背了最基本的生物法则。然而结果怎么样呢?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出现了社会秩序瞬间被打破世界末日不是因为火山爆发、海啸和地震却来源于肉眼无法看到的病毒它们会进化会变异会成为谁也无法想象的可怕怪物。”

董国平满面惊骇眼睛都快从眼窝里瞪出来。他努力平复着悸动的心使思维回到正常状态声音颤抖着说:“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苏浩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怀疑的沉重:“我们曾经相信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出现丧尸这种生物。可它们还是出现了。未知不代表不可能。我们是人类只能从人类角度去看待问题。有很多隐藏在我们视线之外的神秘对人类而言都只能用“不可能”、“不科学”、“不符合常理”来解释。其实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这颗星球上的居民。它们终究会出现。不管过去如何否认现实如何荒谬我们都必须面对。”

欣研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忧虑:“我们该怎么办?”

苏浩脸上笼罩着坚毅和凶悍的光:“就像对付丧尸一样尽可能多的杀掉它们————”

夜幕降临天边出现一轮细长的弯月。宛如少女的峨眉性感充满诱惑。

陆涛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通过没有玻璃的窗户默默注视着外面清冷的世界。

这是一幢二十六层高的居民楼。在地价疯狂上涨的城市这种几年前建成的高层户型早已人满为患。现在却成为数百名幸存者的栖身之地。

这个房间归陆涛所有他把客厅里的家具收到一边从楼下弄来几块砖头在客厅中央砌起简单的土灶。除了床柜子和壁橱之类的木制家具全部用斧头劈成碎块。这些刨花板和木屑板很难被点燃却很耐烧。

陆涛沿用了这间屋子原主人的所有厨具。水、电和煤气早已断绝必不可少的生活用水只能从楼下地井用桶拎上来。这个过程很累也没有人愿意住到二十六层那么可怕的高度。所以最初占据这幢大楼的时候幸存者们只清理了八楼以下的房间。他们用铁栅锁死了通往九层的楼梯在楼梯口摆上一大堆从各个房间里搜出的重物。在如此近的距离楼上的丧尸当然可以闻到楼下人类的气味。它们一直拥挤在铁栅和家具的另外一端不知疲倦地嚎叫着像老鼠一样张嘴啃啮坚硬的金属栏杆这种毫无作用的顽强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月性情坚强执拗丧尸唯一的收获就是啃落了铁栅栏表面的漆皮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牙印。

土灶里的火苗不算太旺架在灶上的锅里装着米和水却一直没有煮开。

米袋子表面印着“稻花香”的招牌这同样也是房屋原主人的遗物。

陆涛闯进房间的时候那个变异的男人正趴在一具女尸身上疯狂撕咬旁边是一个被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孩子。很小可能只有六岁左右。那头丧尸腹部高高鼓起像吹涨的皮球。它很想张嘴咬断陆涛的喉咙却被愤怒的闯入者扣住后颈拎着大腿从阳台上直接扔下去。

窗外的月亮渐渐被云层遮挡。陆涛收回视线拿起摆在沙发旁边的刀子和木棍就着摇曳晃动的火光一声不吭地削着。

他收集了一些拖把木柄被锯成三段。这种长度的棍子削尖之后就是非常实用的近战武器。

陆涛是一个非常勤快的人————墙边放着两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装满了从外面收集的各种方便食品。手电筒和电池都准备了双份床垫下面有两把磨利的菜刀一条粗长结实的麻绳牢牢系着床腿遇到紧急情况随时可以抛出阳台从那里逃生。

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就像噩梦死里逃生的他根本不想成为丧尸嘴里的肉。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周围环境没有丝毫安全性可言他必须有所准备。

粥终于煮开了在屋子里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陆涛从沙发上站起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一罐猪油非常吝惜地舀出小半勺走回土灶前在沸腾的锅里搅了搅。紧接着又放入盐和味精还有一小把从楼下绿化带里采来的荠菜。

他从床下拉出一只脸盆掀开蒙在上面遮挡灰尘的竹筲箕拿出两只巴掌大小的面饼。

这是前天做好的饼————没有酵母粉也为了省水陆涛只能在和好的面里加上盐和油贴在锅边烙熟。这饼子很干几乎没有什么水分却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变质。

正要从锅里舀粥忽然小腹传来一阵憋胀感。陆涛苦笑着摇摇头从床头翻出一捆塑料垃圾袋撕下一只脱开裤子把生殖器凑进敞开的袋口射出一股浓黄的尿液。

带着小便后的轻松他动作麻利地收拢塑料袋灵活地绕了个圈扎紧走到阳台上对准黑黝黝的夜幕重重甩出。

没有水卫生间自然失去了作用。每次外出陆涛都会在商店里搜集一些塑料袋用这种据说几百年都不会自然分解的东西来解决每日所需的排泄问题。

他直接用刚摸过生殖器的手抓起面饼狠狠咬了一口。

陆涛自认为是个有洁癖的人。

以前他必须用清洁液仔细洗手之后才会吃饭。否则一整天都会觉得恶心。

现在

“咄!咄咄————”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陆涛脸上露出一丝厌烦。

他沉默着摇摇头放下碗把面饼盆子塞进床下盖上装粥的锅摆到阳台角落里再用一只破椅子挡住……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呼了口气站起来开门。

闯入房间的时候门开着。陆涛从屋主尸体身上找到了内、外两道门的全套钥匙。

拉开房门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体型偏胖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近乎透明的纱质睡衣腰部系着细细的闪亮金属链黑色网袜包裹着双腿很细的黑色丁字裤边缘露出浓密的毛。虽然现在是夏天这样的穿着也过于暴露。因为个头比外面女人更高从陆涛的视角望去她的整个正面几乎全裸。

“小帅哥!能找你借个火吗?”

女人抬起穿有十公分高跟鞋的脚毫不客气地伸进门框。她非常大胆的贴近陆涛用丰满而微微上翘的臀部在对方身上磨蹭。这种夸张的动作使双腿分叉露出卷曲的yīn毛也散发出一股长时间没有清洗下身的浓烈臭味。

这女人名叫李洁。

她加入团队的时间比陆涛晚几天。几个外出收集食物的男人发现了她。她当时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名贵戴着金银首饰。据说当天晚上团队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强/奸/了她。具体情况陆涛也不太清楚。毕竟这幢楼里有很多房间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从那以后李洁就变得很放荡。她从不外出寻找食物也不愿意下楼取水。都是在各个男人之间来回走动以陪睡、陪玩的方式换吃的。

李洁以前就敲过陆涛的门。

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精神上受过什么刺激如果对方坚决不开她会一直站在门口敲到天亮甚至搬起东西乱砸。这种撒泼加无赖的方式很管用不堪其扰的人只能开门给她一些食物以求换的安静。也有很多吃饱了没事干的壮汉愿意放她进屋按翻在床上各取所需。

她的体态丰满皮肤很白对大部分男人有足够的吸引力。

然而陆涛对她没有丝毫兴趣。

他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模样风骚的中年妇女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早已准备好的饼干递了过去。

李洁接过饼干却没有想要转身离开的意思。

她用力吸着鼻子显然闻到从屋子里飘散开的菜粥香味。对于长时间用饼干面包之类方便食品果腹的人来说这味道简直就像摆在瘾君子面前的一样无法抵挡。

“我闻到了”

女人妩媚地抛了个媚眼她伸出舌头沿着嘴唇转了一圈将手伸向陆涛的裆部轻轻抚摸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低语:“你在煮什么?给我一份好吗?”

如果换在从前陆涛并不介意从屋里盛出一碗粥来分给这个女人。

可是现在倒不是说他心肠冷硬而是这个女人用这种方式上门讨要的次数实在太多几乎每天都要过来敲门。她很有眼色绝对不会主动招惹那些脾气暴躁身强体壮的男人却把陆涛之类性情温和的人当做频繁骚扰对象。

李洁自己也很清楚————前者虽然有生理上的需要却不会在满足之后给自己食物和水只会嘲笑和殴打甚至用各种变态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取乐。后者截然不同他们虽然也会偶尔恶语相向却总会给自己足够的食物。

两相比较李洁上门的次数自然越来越多。

陆涛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反手准备关门。

“啧啧啧啧!别那么狠心嘛!”

女人眼明手快的闪身钻进门框挡住正在合拢的门板颇为恼怒嗲声嗲气地说:“分给我一点儿就一点儿好吗?”

陆涛注视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怒容:“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如果是害怕那些怪物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愿意在外出的时候带上你。你完全可以过得更好而不是用这种方式从男人裤裆里找饭吃。看看六楼的小研再看看四楼的王大姐她们和你一样都是女人但她们都比你活得自在。”

“那是因为她们没有我漂亮没有我这么讨男人喜欢。”

李洁非常放荡地“格格”笑着她解开睡衣前面的系扣露出两团肥大丰满的/rǔ/房涎着脸半讨好半威胁地说:“我要的不多一小碗就够了。难道你忍心看我一整晚都呆在门口?或许我该把床搬过来在露天走廊里光着身子睡觉一定很凉快。”

陆涛脸色骤变。

他只有二十四岁从未有过应对此类状况的经验。如果李洁是一头丧尸陆涛会毫不犹豫抽出匕首捅进她的眼窝。

可问题是她是人类还是同在一个团队的伙伴。

他根本不想与这个女人之间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他很怕对方真的会赤身睡在自己门前。

年轻人应对这类事情总会手忙脚乱。

何况在陆涛潜意识当中早已把那个相亲女孩当做未过门的妻子此刻他只觉得愤怒觉得慌张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心里膨胀。恶心、yín荡、肮脏之类的字眼在脑海中闪过。

陆涛忽然有些羡慕住在楼上的“豹子头”等人。为什么李洁不敢在他们面前撒泼耍赖?为什么他们就敢把这个女人叫进屋子过夜以后什么也不给再光着身子踢出来?

第四十九节解剖

假如没有这场病毒风暴,再经历几年社会上的风风雨雨,陆涛应该有足够的办法应对这个女人。

现在虽然他面对丧尸无所畏惧,有足够的冲劲和体力,却只能对丝毫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女人畏畏缩缩。

“别挡在门口,让我进去嘛!”

“喂!我说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

“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怎么,整完了就想装作不认识?信不信老娘我抬着话筒楼上楼下喊一遍,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干的事情?”

李洁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她很清楚陆涛之类年轻男子脸皮薄的弱点。于是,她开始装疯卖傻,大呼小叫,“笃笃笃”地用高跟鞋用力踩地,泼妇骂街般狠狠拍着房门。巨大的动静惊扰了楼层上下其他人。很多人走出来,很是好奇地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撒泼,投注到陆涛身上的目光有疑惑、鄙视、讥讽、嘲笑

陆涛的双眼微微颤抖,他感觉嘴角在抽搐,身体也不受控制来回摇晃。

他很想肆无忌惮的骂一顿,打一顿,却不知为什么,无法张口,也伸不出手。

“就你这么一个小男人,上了老娘还想不认账?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洁变得更疯了。她不断摇摆臀部,毫不顾忌外露的xiōng部,以夸张动作和尖酸刻薄的刺激语言吸引更多关注者。几个站在楼梯口的人也“嘿嘿”怪笑起来。他们小声议论,却没有人上来劝阻,都在旁边看热闹。

忽然,陆涛只觉得一股血猛然涌上头顶。

他几步冲进屋内,端出藏在阳台上的锅,冲着浑然不知变化,仍然站在门口口沫四溅起劲儿叫骂的泼妇头顶倒扣直下。顷刻间,滚烫的米粥洒落女人全身,极薄的纱质睡衣像皮肤一样粘在身上。她的头发沾满米粒和菜叶,脸上被冲出一道道黏热的湿痕。尚未散尽温度的热粥倾头落下,烫得女人一阵乱嚎,像刚刚落进油锅的鱼一般,声嘶力竭地尖叫着,跺着脚在地上来回乱跳。

“你不是要吃吗?给你!全都给你————”

陆涛咆哮着,把倒空的粥锅狠狠砸出门外。他剧烈喘着气,一向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鲜红。激动狂怒的情绪支配着大脑,逼迫着他用最狂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叮铃桄榔————”

粥锅沿着楼梯滚落,发出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

陆涛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很奇怪————为什么以前那么惧怕这个女人?

她打不过自己,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她出去就得死,只能像狗一样依附别人而活,偏偏还要在自己面前上演如此的戏幕就算她呆在外面一直敲门,对我有什么损失?连生死都顾不过来的现实世界,还要什么脸面?

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此刻在陆涛脑子里都有了答案。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盯住女人的目光也越来越暴虐。他实在很想冲出去暴打对方一顿,却终究无法突破思维意识的底线,只能愤恨无比地啐了一口浓痰,“呯”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阵阵狂笑。

李洁仍在尖叫。

各种讽刺的言辞像刀子一样扎过来,让她真正感受到浑身**带来的恐惧和耻辱。薄薄的睡衣和丁字裤再也不是吸引男人眼睛的最佳道具,而是把“yín荡”两个字束缚在体表的绳索。高跟鞋崴了,黑丝网袜破了,肩膀和脸上烫起一片血红水泡。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饭香,却吃不到嘴里。脖子和胳膊油腻腻黏得难受嗯!那好像是猪油的味道。

女人再也不敢像平时一样吵嚷,她捂住xiōng口和脸,慌里慌张穿过人群,以最快速度冲向自己的房间。愤怒和羞耻迅速融汇成无比强烈的报复心理,她颤抖着,尖刻张扬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姓陆的小杂种,你,你给老娘我等着!”

就像动画片里惨遭蹂躏,落荒而逃的灰太狼

入秋第一场雨下来以前,野外营地的主体建筑终于竣工了。

以董国平专业工程师的眼光来看,这些工程量其实不大。其中包括四幢六层三角架构式住宅楼,一道总长大约为两公里的不规则围墙,四个六十多米高的警戒塔。

这些建筑消耗的钢筋超过同类工程三至五倍,高标号水泥使混凝土牢固达到极其可怕的程度。加上深达数十米的地基董国平相信,就算是105毫米榴弹直接砸过来,也不可能使厚重的围墙产生摇晃,最多只是炸掉表面水泥覆层,产生一些微不足道的渣末。

为了检测现有墙壁是否真的具有阻拦效果,上个星期,董国平和工人们抓了几头丧尸扔在墙下。那些浑身上下散发着腐臭的生物看起来很饿,它们瞪大双眼,手臂伸直,不顾一切朝站在城墙顶部的人们乱抓。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远远观望着如同疯子般在下面狂吼乱叫的丧尸,的确有种在动物园里隔着笼子看老虎的感觉。

墙壁很光滑,丧尸想尽办法朝上面攀登。它们张嘴用牙去啃干硬的水泥,立起爪子用指尖在墙面乱抠。灰色墙面很快多出一道道酱红色的抹痕,以及清晰可见的爪印和牙印。这些食人生物没有智慧,也没有想到搬石头垫高,或者用木头之类的物件当做梯子。它们只是站在墙基下抬头伸手,仿佛这样做就能把墙顶上的人拉下来,然后啃掉脑袋吃肉。

那天,工人们很高兴。

他们用各种方法调戏这些丧尸————有的用小石头对准丧尸张开的嘴扔下去;有的把绳子抛到墙下,让丧尸抓住,然后几个人一起玩拔河;还有的指着丧尸,用最恶毒肮脏的词儿连声叫骂对了,陈二柱还脱掉裤子朝下面洒了泡尿。丧尸浑身上下都被淋了个湿透,也越来越臭。

凭心而论,董国平不太相信苏浩所说“丧尸会生育”之类的话。

他很尊敬这个把自己从绝境中救回来的年轻人,也愿意按照对方的命令带领人手继续施工。

他只是觉得很荒诞。

于是,特意抓了几头丧尸回来研究

一号加油站的地下油罐已经装满。原本空荡荡的场院里,停着三辆同样装满油的重型油罐车。这些车子主要是为了应对意外情况,或者营地方面急需油料而特意摆在这里。

苏浩心思慎密,他总会提前预留后路,遭遇危机的时候也能有更多选择。

董国平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合拢的围墙,跟旁边负责浇筑混凝土的工人交代了几句,转过身,朝油站办公室后面一个新盖的小房间走去。

那是一间囚室。很小,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他推开门,走进,关上。阳光从距离地面三米多高的窗外射入,照亮了yīn暗的房间,也让董国平看清楚被铁链捆绑在墙角水泥柱上的两头丧尸。

这是他和工人昨天下午在加油站附近抓获的战利品。

当时有五头丧尸,三头被收取腐菌激素和银骨后当场杀死,剩下两头被董国平留下来关进囚室。

丧尸被捆得很紧。它们双手后缚,大腿和xiōng、腹部位都用铁丝或者电线固定。工人们甚至用绳索在它们脖颈后面打上水手结。这种绳结很难解开,而且越拉越紧。丧尸不像人类一样需要氧气,自然也不会窒息死亡。

董国平注视着面前这两头丧尸。

它们一男一女。从残留的衣服判断,男性年龄大约四、五十岁左右,脑门已经光秃,裤脚被灌木和乱石划得七零八落。女性穿着吊带和百褶裙,年龄应该年轻一些。只是裙子侧面被撕一条裂缝,露出被腐液浸透,已经变成灰黑色的棉质内裤。它们被病毒侵蚀的面孔像被硫酸溶过一样斑驳恐怖。看见董国平进来,两头丧尸情绪立刻变得激动。它们不顾一切朝前伸直头颅,扭动身躯想要挣脱束缚,直勾勾地张大嘴,发出带有强烈饥饿***“嗬嗬”声。

董国平脸上的表情很淡,他走到靠墙的木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锋利的刀。然后,走近发出恐怖声音,实际上却寸步难行的丧尸,目光专注地盯着左边的男性丧尸。

“你们真的曾经是人类吗?”

他颇为伤感地摇摇头,用刀尖挑开丧尸的衣服,沿着肩膀两边狠狠撕下,露出紧紧裹附在肋骨上的褐色皮肤。

董国平手里的刀子继续向下,割开丧尸的皮带和裤子当破烂不堪的长裤失去束缚,从丧尸细瘦腰间松垮垮脱落的时候,他的眼瞳骤然缩小,面孔也不由自主开始扭曲,“嘿嘿嘿嘿”低声怪笑起来。

应该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缘故,丧尸体内的脂肪被消耗得很厉害。

它很瘦,自xiōng口以下,肋骨和骨盆从肌肉和皮肤下面高高凸起,仿佛一具蒙着外皮的骨骼标本。作为男性象征的柱状生殖器软垂在胯下,萎缩成一团核桃大小的黑色物体。如果不是对自己身体有着最直观的了解,董国平恐怕也不会把“生殖器”三个字与那团肮脏发臭的腐肉联系在一起。

他带上手套和口罩,又擦了擦眼镜,蹲下身,凑到距离丧尸下身约莫二十厘米的位置,聚精会神看着那团东西。

董国平用刀尖轻轻拨了拨,有一种松脆的质感。腐烂的生殖器很快从身体下面脱落,留下一段颜色略微发红,两、三公分长的凸起。有些透明,看上去很像动物体内的软骨。

掉在地上的腐肉,立刻吸引了两只在附近徘徊的蚂蚁。

它们爬过来,用触角在黏烂的肉浆上轻轻拍打,似乎是在研究着东西究竟能不能吃?

强烈的恶心顿时弥漫了董国平的大脑。他忍住想要呕吐的**,把刀子插进丧尸xiōng口,自上而下顺切出一条直达下身的线。这动作丝毫没有医生的谨慎小心,却比宰割猪羊的屠夫更粗野。当腹部皮肉朝两边敞开的瞬间,丧尸体内立刻滑出一大团黑褐色的内脏。滑腻腻的肠子之间夹杂着肾,萎缩变形的肝部裹着胆囊。它们早已失去应有的生理机能,表面粘膜很少,就像刚做好没多久,悬挂在通风口等待yīn干的香肠。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董国平都无法通过它们产生丝毫食欲。

丧尸还活着。

开膛破肚的的可怕举动对它没有任何影响。被病毒侵蚀的中枢神经已经没有痛觉,也不会像人类一样产生恐惧心理。它仍在嚎叫,瞪着发红的双眼,看着董国平抓起松散的xiōng、腹皮肉,拉伸,用钉子和铁锤固定在两边墙上,又从自己体内逐一割下心脏、肺泡、胃囊

所有内脏都被清空,丧尸只剩下一具单纯由骨骼肌肉构成的躯壳。

它仍然活着。

“真想不通,这些东西对你究竟有什么用?”

董国平用刀尖挑起一截半腐的肠子,皱着眉,凑近眼前细细端详。

大学时期,他曾经在医学院选修了一年《人体结构》。虽然没有外科医生那么专业,却很清楚人体内部器官与骨骼的分布。

董国平不明白,这些器官对人类及其重要,缺少任何一样都足以致命。

然而,丧尸显然把它们当做体内的弃物,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丧尸没有回答,只是发出毫无意义的嚎叫。它们不会思维,也不会说话。

董国平感觉脑子有些麻木。

他把刀子插进丧尸腹腔,削掉骨盆四周的腐肉,从非常熟悉的位置切下那团约莫两毫克左右的银骨,非常吝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装进口袋。然后站起身,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女丧尸。

同样的解剖过程,同样的结果。

子宫已经腐烂,构成***括约肌完全变成浆糊般的脓液。烂成一团的腹部器官也无法找到输卵管及对应的生殖系统看着脚下那堆烂得淌水的臭肉,董国平非常郁闷地连连摇头。他彻底失去了解剖研究的兴趣,从女丧尸身上取下银骨,便转身离开囚室。

外面阳光灿烂,微凉的清风吹散了腐臭不堪的气味,使他yīn郁困顿的头脑为之清醒。

董国平对苏浩的话感到怀疑。

他无法理解————没有生殖系统,丧尸究竟依靠什么进行繁殖?

这两头丧尸并非特别选定。在此之前,他还解剖过好几头这种怪物。

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用颤抖的手指夹住,用力扣着打火机,却无法冒出火苗。

董国平感觉嘴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他扔掉没点燃的烟,泪腺涌出一股滚热的液体,被他牢牢禁锢在眼眶里。视线顿时变得模糊,无论看什么都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令人眩晕。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老板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工地?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张继林从大楼天台上跳下,董国平却很清楚,老板只会选择自杀。

留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丧尸吃掉了我的家人,摧毁了我拥有的一切,甚至彻底颠覆了对生物与科学的理解。

我还剩下什么呢?

脑子里一片颓然,董国平好几次把手放在腰间的枪上,紧紧握住,又缓缓松开。

他不想死。

至少,不是用这种窝囊的方式自杀。

望着晴朗的天空,董国平脸上渐渐显出怪异的笑。

“就算你们会繁殖又怎么样?食人怪婴?还是像母猪一样下一窝从小喝血的怪物?老子有多少杀多少,杀到你们见了我就怕,就躲,就***远远滚开————我,我我不是一个人,我有朋友。我,我要整死你们,整死你们————”

他像疯子一样狂喊乱叫,引得几个工人站在远处好奇地观望。他们看见董国平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像铅球运动员一样后退几步,然后奔跑,加速,带着脸上激动亢奋的神情,朝着围墙外那片肉眼看不到的世界,远远扔出去

九月,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银行小楼里的大部分物资都运到野外营地储藏。整整一个夏天,人们都在城内四处搜寻。董国平的建筑队在营地里修建了一个地下冷库,里面装满了苏浩从警备司令部弄回来的罐头,以及更早些时候从超市获得腌肉、腊肠、火腿连同郊外那个用避难所改建的地下仓库,几处隐蔽的防空洞里,都被米、面之类的粮食装满。正如苏浩曾经对李晓梅说过的那样:以现有团队成员数量为基准,这些食物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地里的白菜和萝卜已经长得很高。老宋带着人,在田边地头补种了一些葱蒜。南瓜秧子已经爬上了竹架,今年显然是吃不上了,希望明年它能长得更高,更多。

第五十节蜂王

附近的田地都被铲平,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苏浩打算领带人种上麦子。他对如何耕种很陌生,只能从图书馆和书店里寻找相关书籍作为参考。

不会,可以学。

何况,这还关系到团队未来的粮食供应问题。

有了充足的汽油做保障,曹蕊的搜索小队开始走得远。他们驾着车,在邻近郊县搜寻物资,带回来十余头猪、牛、羊之类的家畜,还有几具耕种必不可少的犁。有些拖拉机法开上的山地只能依靠这种东西翻土。

廖秋鬼点子很多————他抓来几头丧尸,给它们套上铁夹。然后,一个人握紧棍夹在旁边控制,一个人在丧尸身后扶住犁,最后一个人拎着抓来的活鼠走在前面。饥饿的丧尸被“吱吱”乱叫的老鼠吸引,嚎叫着不要命的朝前冲,紧紧捆在身上的铁链和皮带牵扯犁身就这样,三人一组的翻地模式虽然有些复杂,却很管用。

毕竟,丧尸力气比耕牛大得多,速度很。不用吃草,也不用休息。

韩晶从城外菜地里弄回来一卡车成熟的苤蓝。在李晓梅的指挥下,女人们把这些块jīng植物切成丝,晒至半干,用盐和辣椒腌好。这个冬天,应该不缺菜吃。

杜天豪对山下奔腾的江水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他带人挨家挨户“走访”了滇池边上的渔户,从空一人的村落里收集到不少渔。花了两天时间,杜天豪在江面上建起一道用木头和渔构成的“水坝”。这一带水流平缓,加上两只从上游村子里找到的小木船,他们成功起了近吨重的河鲜。其中,大部分是草鱼,也有江鳅和鲤鱼。

营地食堂的菜肴开始变得丰富多样。粉丝、木耳、蘑菇、海带之类的水发干菜配上鱼或腌肉一起煮,味道很是鲜美。山林间的野菜这个季节还有很多,加上苏浩从市内药店弄来的维生素c,人们的劳动量虽大,却很健康。

周辰仍然执着于对苏浩血液的研究。他对那种神秘的黑色颗粒感到着迷。团队需要管理,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苏浩实在暇分身,营地实验室几乎成了周辰的**空间。他从所有团队成员身上抽取血样,与每一个遇到而不肯加入团队的外来者进行抽血对比。这种枯燥的数据收集整整进行了一个月,周辰终于觉得,在黑色颗粒的研究方面,取得了极其重大的突破性进展。

实验室的门紧闭,苏浩和周辰坐在显微镜旁。

“这是一种从未被发现过的生物。它不是细胞,而是源于外界,寄生在你体内的病毒。抱歉,“病毒”这个词并非贬义,它们实际上也是生物。黑色颗粒应该是通过线粒体获得能量,你和它们之间不存在谁控制谁,两者关系应该是共存。现在我可以确定:是它们把你改造为“蜂后”。嗯我忘记了你的性别,或者“蜂王”这个词为恰当。这种颗粒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感染者,也就是通过血液接触达到免疫效果的其他人。黑色颗粒法控制思维,它们只是通过生物吸引的方式,让感染者对你产生亲近感,进而愿意服从你的命令。”

苏浩认为周辰的研究有一定道理。

否则,连他自己也法解释,为什么数百名团队成员都愿意服从自己的指令?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平民,不是军队。他们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想法,即便是因为食物和环境的威胁,迫不得已尊奉自己为首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怨言然而,从野外营地开始建设至今,整个团队都运作得很好。服用过免疫药剂,也就是自己鲜血的成员彼此之间配合相当默契。

苏浩不止一次对这种现象感到奇怪,即便是未来世界的猎人,也法达到如此高效的合作。

唯一的解释恐怕真是如周辰所说的那样,自己是一只巨大的人形“蜂王”。

周辰的研究结果还有后半部分。

“你的血不是对所有人都能产生效果。在全部研究数据中,有二百八十一例血样对黑色颗粒表示排斥。这些人都是拒绝加入团队的外来者。他们不愿意进行营地参加工作,也不想呆在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前途的地方。你知道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然而事实的确如此————没错,你长得很帅,可并不是每一个从外面公路上走过的人,都会像李欣研(欣研姓李一样喜欢你。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可能影响了细胞对黑色颗粒的接纳程度。它们拒绝与你的血进行融合,甚至排斥。嗯!解释一下,这里的“它们”,指的是细胞。”

苏浩注视着周辰脸上比诚恳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从未给过那些外来者免疫药剂。只有决定加入团队的人,才有资格注射我的血。”

“没错!你的确没有给过他们,但你给过我!”

周辰微笑着站起身,走到墙角的医用冷柜面前,伸手敲了敲硬邦邦的柜门,不得意地说:“你给过我四百毫升血作为研究材料。我一向很节省。以“检疫病毒”的名义,从拒绝加入的外来者身上抽取血样的时候,我谎称你的血是抗生素对他们进行注射效果非常明显,主观意识拒绝承认你的那些家伙,黑色颗粒就法融入他们的细胞。我不清楚为什么大脑能够对细胞产生影响,可他们体内的确产生了免疫。和我们一样,只要服用银骨,他们就能成为强化人。”

苏浩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满面惊愕地看着他。

“不!这种序扩散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

“别着急!让我把话说完————”

周辰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外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看着苏浩轻声笑道:“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不可能放任拥有免疫的外来者到处乱跑。他们只是我用于论证的载体。放心吧!那些人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团队里的秘密也不会被外人知晓。因为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最后这句话声音很轻,苏浩只觉得脑子里有雷霆在震荡。他感觉有些失神,强调怪异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杀了那些拒绝加入团队,但注射过你鲜血的人。”

周辰白净的面皮上显出很阳光的笑,充满诚意和恳切,丝毫没有歉疚和yīn冷:“所有注射过免疫药剂却没有加入团队的外来者都死了。一切都处理得很干净,没有丝毫遗漏。我是第二阶段的强化人,有枪。”

苏浩静静地站着。

他感觉脑子很乱,双眼直勾勾盯着坐在对面的周辰。

理智告诉他这很恐怖,很血腥。他从未想过身边的人居然会做这种事。

“他们他们是人,不是丧尸。”

苏浩眼里释放出冰寒的光。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

然而,内心深处却仍有一丝非常渺茫的期待。

他在等着周辰说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个调节气氛的玩笑。

“我杀了他们。”

周辰比认真的话语,破灭了苏浩心中最后的幻想:“我需要实验数据,想从反方向证明一些对你有用的东西。何况,他们在那条路上走不了多远。到处都是丧尸,没有救援。就算不被丧尸咬死,他们也会饿死。”

“那不一样。”

苏浩的声音变得嘶哑:“我说过————他们是人,不是丧尸。”

周辰不再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凝固。

沉默了几分钟,周辰从椅子上站起,朝着苏浩走过来。他站定在显微镜旁,从外衣口袋里摸出配发的手枪,握住枪身,把枪柄递到苏浩面前。

“你可以杀了我。”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愤恨之色,只有坦白和平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心底的恐惧和震撼简直法用语言表述。我想过要收手,想过停止这种罪恶,以其他方式对活着的人进行补偿。但我仍然还是继续做着同样的事,一个又一个,抽取血样、对比、注射,然后跟踪到远处,瞄准他们开枪射击”

苏浩注视着周辰的眼瞳,想要看穿其中隐藏的所有成份:“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情,死多的人。”

“不!你帮不了我。”

周辰的回答非常突然。他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却法收手。假如时间能够逆流,我相信自己还会这么做,仍然还是瞒着你。”

苏浩脸上显出怒意,咬着牙问:“为什么?”

周辰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思考了好一会儿,抬起右手,指了指他的心脏,又指了指苏浩。

“你还不明白吗?我对你有认同感,也注射过你的血。你是蜂王,而我是工蜂。”

蜂群,是非常特殊的生物。

蜂王独一二且不可取代。每一只工蜂都是为了蜂王而存在。它们榨取花蜜,提炼王浆,所有一切工作都是为了蜂王而努力。它们永远不会叛逃,团结紧密得如同铁板。遭遇外敌的时候,任何一只工蜂都会挺起毒刺,义反顾蜂拥上前,用身体和生命捍卫自己的王。

为了王,它们愿意做任何事情。

哪怕背负罪恶

没有天气预报,幸存者们只能依靠经验对天象进行观测。空气中的热度一天比一天减弱,阳光也不再那么刺眼,即便是晴朗的时候,仍然觉得身上微微发凉。

团队成员都领到了冬衣。那实际上几个月前从城内商店里收集到了储备品。由于仓库空间大多用于存放食品和医药,存储的被服数量并不太多。统计下来,最多只能满足六百人左右的需求。

苏浩握着方向盘,沿着城内公路一直向西。每小时三十公里的车速算不上,偶尔有腿脚灵活的丧尸会扑上来抓住车身表面钢。它们很执着,死也不肯放手,就这样拖着,在柏油路上带起一条湿漉漉的血痕。

欣研穿着一套莫代尔质料的紧身衣裤,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半侧着身子,颇有些担忧地看着面表情的苏浩。

苏浩没有对周辰作任何处理。那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而他也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那不是周辰的错。

苏浩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三令五申以后遇到任何类似的事件,论任何人,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而不是像周辰一样擅作主张。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欣研低声道:“你应该笑一笑,就像最初遇到你的时候。”

苏浩紧绷的面孔慢慢变得缓和,他左手掌握方向,右手握住欣研手腕,手指钻进女孩手心,来回轻挠。痒酥酥的感觉顺着手臂传至全身,欣研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苏浩偏过头,看着她,露出满意的微笑:“你也一样。”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与周辰之间的谈话。苏浩也不打算继续追究。

做都已经做了,人也死了,任何补救措施都没有意义。

他相信,包括周辰在内的其他团队成员不会对命令阳奉yīn违。

毕竟自己是蜂王。

不过,这代称真的很难听。

越野车行驶在空旷人的马路上,苏浩被各种负面情绪纠缠困扰了很久的思维,渐渐变得舒缓。

驾车外出当然不是为了散心。城市西面靠近二环路的旁边,有一个大型机械交易市场。在那里可以搞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不同型号的太阳能发电设备。

脚下这座城市,在太阳能工程和建筑一体化方面靠近全国前列。年均日照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六,年均日照时数2250小时以上这些数据并不是单纯停留在纸面上,而是以几乎铺满整个城市楼房顶层,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金属光泽太阳能电热设备的方式,真实显现在世人面前。

(来昆明旅游的朋友,你们可以站在高处俯瞰,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太阳能热水器。老黑不撒谎滴!

苏浩之所以选择昆明作为时空降落点,也是考虑到对于电热能源的使用。相比其它城市,这里的太阳能电热商要多一些,设备使用和安装都很简单。尤其是那几个靠近营地,正在改建中的加油站,都需要安装小型发电机。

驶过竖有红绿灯杆的十字路口,绕过几辆头尾瘪缩,相互碰撞挤在一起的废弃车辆,越野车朝着高架桥下的辅道缓缓驶去。

忽然,欣研皱起眉头,把目光投向外。

“开慢点!”

她抬起左手做了个示意停止的动作,右手迅速握紧斜靠在腿边的自动步枪,不太确定地说:“你听到什么了吗?”

苏浩表情凝重地眯起双眼,随即用力踩下刹车,旋转钥匙关停发动机。

欣研服用的银骨已经足够达到第四强化阶段。她的辨听和感知能力至少超过普通人两倍。何况,苏浩自己也听到一些不属于机械噪音的动静。关闭引擎后,这种声音也显得尤为清晰。

“滚该(开你们这下(些该死的加厚(家伙滚杀救,救命谁来帮帮我?”

求救声很弱,带有时断时续的喘息。听起来就像溺水濒死者在最后几秒钟拼命发出的挣扎。

不等欣研张口,辨明方向的苏浩已经重发动引擎,以最速度踩踏离合器,上档,加油,驾着越野车朝横穿马路,朝着发出声音的侧街小巷驶去。

这是一个邻街的居民区。

刚刚冲进巷道百多米远,两边角落里立刻扑过来几头丧尸。它们死死抱住车身,透过户玻璃,用发红的眼睛地盯着坐在车内的苏浩和欣研。它们显然饿极了,直接张嘴朝焊在车外的钢丝乱啃,伸长舌头拼命舔着车,在透明的玻璃表面留下一道道褐黄脓粘的恶心痕迹。

苏浩没有减速。

他已经看见,正前方数十米远的地方,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人站在配电房顶部,挥舞着一根从折叠椅长拆下来的细钢管,拼命驱赶着围拢在脚下的丧尸。吃人的怪物们紧紧围着他,周围路可逃,也没有电杆之类的东西可供攀爬。

老头慌乱到极点。他不停地咒骂,抡起钢管朝脚下的丧尸头顶猛砸。不断有丧尸被砸中脑袋后退,趔趄,但这种动作显然力度不够,没有太大杀伤力,被击退的丧尸用不了多久又会再次加入包围圈。这种可怕的局面,像魔鬼一样吞噬着老头的信心和体力。他大声嚎哭,浓密苍白的胡须上沾满眼泪和鼻涕,挥舞钢管的速度越来越慢,也加吃力。

(感谢祝老黑生日乐的诸位。呵呵!我的眼睛湿润了

第五十一节报恩

他猛然推开车门,把一头趴在外面想要啃碎户的丧尸硬生生地开。旁边两头丧尸立刻扑过来,伸张开的双手笔直抓向苏浩xiōng口。他如灵猫般闪过,左手抓住一头丧尸后颈,将整条脊柱从腐烂的身体里狠狠拔出。右手扣住另外一头的后脑,稍微改变丧尸前扑的方向,借助惯性将其重重撞上墙壁,整个头颅顿时变成扁圆形的血团。

围住配电房的丧尸调转方向,像发狂的饿鬼般涌过来,差不多有二十头。

欣研已经跳下车,她拎着粗大的螺纹钢筋,像挥舞球拍一样朝前横扫。冲在最前面的两头丧尸鼻骨瞬间凹陷,空中飞舞着粉碎带血的牙。满面杀意的女孩怒喝着,竖起钢筋朝另外一头丧尸颈部斜劈下来。巨大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贯穿了皮肉骨骼,失去支撑的丑陋人头从肩膀上垂落,“骨碌碌”滚进密集的尸群脚下,带翻了好几头丝毫不知“平衡”为何物的丧尸。

苏浩和欣研已经习惯粗野暴力的近身战斗模式。

“—1”级别的丧尸根本不是强化人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值得在它们身上浪费子。

几分钟时间,巷道里躺满了丧尸遗骸。腐烂发臭的血肉堆在越野车前,偶尔有尚未死透的身躯和四肢抽搐。

欣研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双手挽住头发,用丝带随意扎成干练的发髻。然后把钢筋放进车厢,拿出消防斧,对准距离最近的丧尸遗骸重重劈下。

老头慢慢从配电房顶上爬下。

他脸色苍白,看上去显得很虚弱。脚一落地,整个人已经瘫软,靠着水泥墙蜷缩成一团。他瞪着站在面前的苏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脸上沾满血污,想要张口说话,却一直喘着粗气。

“呼呼我,我差点儿被这些怪物活活咬死。”

喘息了几秒钟,他扶着墙壁慢慢站直,用戒备的目光在苏浩身上打量。眼睛瞟过苏浩腰间m500配枪的时候,分明流露出极其强烈的贪婪。

“喂!你们从哪儿搞到的枪?”

老头眨了眨眼睛,满是皱纹和污垢的脸上挤出一丝很难看的笑:“这东西很管用,我也想弄一支。嗯能告诉我你们在哪儿搞到的吗?”

苏浩弯腰从丧尸身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慢慢擦掉手上的血污,没有说话。

他不太喜欢这个人。

当然,不喜欢,并不意味着要将对方像丧尸一样杀掉。

苏浩只是觉得不太舒服————如果知道是现在这种状况,那么刚才他根本不会出手。

毕竟,没人能预知未来。

老头没有察觉到苏浩的情绪变化,他毫不掩饰眼睛里流露出的贪婪和嫉妒,目光不断的在越野车和两个年轻人身上打转。尤其是欣研,她挥舞斧头的动作很大,xiōng部和臀部的曲线显得加丰挺。老头死死盯着她身上那些最诱人的位置,不断耸动喉咙,吞咽口水。

“我说,你们在干什么?”

他很精明,一眼看出欣研的动作带有特殊意义:“你们是在挖这些怪物的骨头吗?究竟有什么用?”

银骨颗粒很小,从老头所在的位置法看清楚细节。他只看到欣研用力挥舞着斧头,然后弯腰从砍开的丧尸体内取出某种东西。可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是清楚。

老头立刻意识到这是获取好处的机会。

他朝前迈开脚步,想要走近些,以便看得加明白。苏浩立刻闪身拦住,居高临下冷冷地注视着他。

“这跟你关————”

话音森冷,表情也没有丝毫亲近的成份。

老头脸上顿时显出怒意,他的脸庞充满皱纹,全部向下拉扯,变成生气的褶皱。缺少牙齿的嘴唇紧抿,握在手里的钢管也朝前倾斜,随时准备刺出。

苏浩平静地站在那里,昂着头,警惕地睨视着面前身材佝偻,瘦小如猴子般的老头。

那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沉默中的对峙持续了近五分钟,老头凶悍的气势渐渐缩减,眼睛里的凶色也不如刚才那么强烈。他收起钢管,凶狠狡诈地转动着眼珠,“嘿嘿嘿”的干笑着,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这不太公平吧————我也干掉了几头这种怪物,从它们身上获得的宝物,应该,应该有我的一份儿!”

苏浩面表情地朝前走了几步,身体几乎贴上老头前额。

距离,加上身高,产生了强烈的压迫感和危机感。老头不由自主地后退,苏浩继续前进,一直将他逼到墙角。

“你,你想干什么?”

老头浑身直冒冷汗,苏浩挡住了视线,他法看到欣研的动作,自然不可能知道银骨的存在。何况,与“好处”相比,他现在必须首先应对来自苏浩的威胁。

他又退了几步,死死盯着一动不动的苏浩,仿佛那是条昂起上身随时准备攻击的眼镜蛇:“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没错!谢谢,谢谢你们刚才做的一切。”

苏浩丝毫不为所动,欣研也加收取银骨的速度。

“你们就这样对待老人?”

“你们这帮强盗,那些怪物身上的东西我也有份儿,你们不能独吞————”

“好吧!那些丧尸都归你,它们是你的,是你的那么,我换个要求————告诉我,它们身上什么东西最值钱?能让我看看你们究竟在找什么吗?”

从凶悍狂恶,到息事宁人,老头嘴脸转变很。就像电视剧里卧底间在最后关头站出来转换身份的主角。

苏浩没有回应,他的嘴角向上弯曲,变幻成带有讥讽意味的嘲笑。

欣研砍碎了最后一头丧尸的骨盆,她把银骨颗粒装进口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一直很小心,侧着身子不让老头看见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抡起斧头朝丧尸身上乱砍,xiōng前、脊柱、大腿直到现场一片血肉模糊,法从残留痕迹中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苏浩并不是一个心肠冷硬的人。

如果眼前这个老头态度温和一些,加友善,他会邀请对方加入团队。

至于现在呵呵

摇了摇头,苏浩转身就要离开。当他侧过身子的一刹那,忽然发现路口拐角紧闭的卷帘门上方,悬挂着“利群商店”几个字。

这是一间居民区里很常见的小卖部。

包括搜索小队在内,任何外出的团队成员都会多多少少带回去一些物资。这已经成为团队不成文的惯例。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遗落的资源,论食物还是衣服,机械还是零件,它们都有用得上的时候。

苏浩也一样,从不放过任何收集资源的机会。

他大步走到店铺门口,弯腰抓住卷帘门的扶手,用力朝上一拽,强至数吨的力量立刻将卷帘门撕开。带着从水泥地面硬生生拔出的锁扣,薄薄的合金门板徐徐上升,在门顶“稀里哗啦”裹紧,露出摆满各种杂乱商品,光线yīn暗的房间。

“站住!你不能进去————”

突然,站在旁边的老头扑过来,握紧钢管对准苏浩,嘶哑地尖叫着:“不准进去!是我发现了这个地方,我比你们来得早。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苏浩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他一直不太明白,老头怎么会被丧尸逼着躲到配电室屋顶?

这里不邻街,附近也没有值得留意的建筑。幸存者在这种地方出现,的确不太对劲。

现在,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苏浩并不在意老头的威胁,他平静地看着对方,径直走进店里。

这简直就是**裸的挑衅。

老头脸上顿时涌起一团不正常的血色。他张大嘴,脸扭曲着,用尽浑身力气抡起钢管,朝苏浩背后狠狠砸下。

“嘭————”

钢管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砸中苏浩,却被他反手握住,紧紧抓在手中。老头使劲儿拽了拽,纹丝不动。

忽然,老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钢管上顺延过来,拽着自己,以不可阻挡的威势,把钢管从手里狠狠抽出。他木然地呆站着,看着苏浩轻而易举把钢管掰弯,揉捏,像绳子一样扭曲打结最后,变成一团铅灰色的球体。

老头满面愕然地张大嘴。

眼睛看到的这一切,显然超出以往岁月对类似事物的正常认知。

他开始发抖,再次渗出皮肤的冷汗浸湿了衣服。弥漫在空气中的尸肉腐臭和血腥刺激着鼻孔,促使大脑对眼前这一幕做出加清醒的认识。

于是,老头的脚步慢慢后退,整个人缩到墙角,在越野车与商店之间让出足够宽敞的通道。

欣研掀起车厢后门,和苏浩一起,从店里拎出几大桶食用油,十几袋五公斤装的大米,成包的白糖他们搜刮得非常干净,零食、牙刷、洗衣粉、卫生巾之类的小物件也没有放过。这些意外收获物迅速占领了越野车内的空间,从后车厢一直延伸到前面的座位,以至于车门都法合拢。

迫不得已,欣研只好从里面拿出一包捆好的肥皂。她很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放弃,四下张望,目光很定格在越野车顶。

于是,搜刮行动继续进行。

直至苏浩把装满物资的几个大纸箱摆上车顶,用绳索捆好,他们才心满意足离开已经搬空的商店,一路倒车,驶上巷道外面的马路。

论苏浩还是欣研。从头至尾没有对老头说过一句话。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么邪恶————这个世界已经这样,只有相互合得来的人才能走到一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利益。老头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苏浩的举动也算不上强取豪夺。

何况,他还从一大群丧尸口中救了老头。

至于商店里的东西难道来得早,看得见,就能说是你的吗?

苏浩并不认为老头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即便有枪,普通人也很难杀死感官敏锐的强化人

魏文远,也就是老头,一直站在墙角,冷漠怨毒地看着奔走与店铺和越野车之间的苏浩。

直到他们离开,那辆车开出小巷,引擎声在远处消失,四周彻底恢复寂静。

魏文远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蹲下身子,用满是皱纹的干枯手指在一具丧尸体内来回拨弄。

他找得非常仔细,没有放过任何斧头劈砍的痕迹。

xiōng口、腹部、胳膊、大腿丧尸遗骸被砍得稀烂,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出银骨那个比米粒还小的切口。即便真能发现骨盆位置的伤口有问题,恐怕也没人会把丧尸与能吃的东西联系起来。

苏浩来自未来,他是个例外。

魏文远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他瞪着如金鱼般鼓泡的双眼,恶狠狠地从尸堆里站起,长吁口气,急匆匆走进门帘大开的小卖部。

目光与屋内货架接触的瞬间,他只觉得心脏被紧紧抽住,浑身血液彻底凝固,再也不会流动。

都空了。

原本摆满食品和各种物件的货架,全部被搬空。

魏文远以前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他知道有这么个小卖部,也一直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钞票早就没用了。食物、水、衣服、鞋子这些才是真正管用的东西。

魏文远和陆涛都在一个幸存者团队。那幢大楼里的人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收集物资,平时的娱乐活动只有赌博。

前天,魏文远打麻将输了五包“红塔山”香烟、半口袋米、四瓶580毫升装的“农夫山泉”。

他想扳本,想吃饱,吃好,还想多弄点儿东西回去,让李洁那个女人过来陪自己睡一觉。

人老了,但某些方面的能力却没有衰退,仍然和年轻时候有着相同的生理需求。

李洁陪人过夜的价格不贵。一包“康师傅”方便面,或者一包苏打饼干就行。

换在以前,魏文远肯定乐于拿出十元钞票做这种交换。现在却不行————钞票用来擦屁股都嫌硬,女人在身体买卖方面的要求永远和经济挂钩。

“我我\cāo\你\妈\个逼————”

站在空荡荡的小卖部门口,魏文远抬头望天,用最恶毒的语言,声嘶力竭地叫骂。

他感觉希望彻底破灭,苏浩和欣研毁了自己生活的全部。

妈逼的!老子的要求哪里过分了?

我只是问问你们从哪儿搞到的枪?因为我也想要。

我只是多看了几眼那个砍丧尸骨头的漂亮妞。因为我也想搂着女人睡觉。

我只是问问你们从怪物身上弄到的宝贝是什么?因为我也好奇。

是我先发现了这个地方,你们有什么资格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至于救命呸!谁知道你们那时候究竟安的什么心?

愤怒使魏文远选择性遗忘了自己获救的事实,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如何报复与发泄方面。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我要报复!我要你们死,全部都死————”

空意义的喊叫只能徒费力气,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过东西的肚子提醒他回归现实。奈,稍微平复内心狂怒的魏文远开始四下张望,寻找一切可供利用的东西。

他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口香糖,从货架角落扫出一把落满灰尘的米。哦!纸箱下面有一块“旺旺雪饼”,柜子旁边还有几颗“大大”泡泡糖。

苏浩和欣研只拿走了容易装运的大件,店铺里还有不少散落的吃食和物件。比如毛巾、针线、筷子

魏文远取下挂在立柜旁的塑料袋,蹲下身,在屋子里到处搜寻。每找到一样,他都会觉得心脏不由自主地颤抖,丝毫没有收获的喜悦,只有尽的痛苦和仇恨。

这些,原本是我的,都是我的————

忽然,魏文远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接触到一辆靠在内墙边上的男式自行车。

车没有上锁,轮胎略微有些瘪缩,却还能骑。

这件普通奇的东西,刺激着魏文远脑子里重冒出报复的念头,迅速膨胀为法遏制的**。

“老子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过你们。我要你们死,要你们死”

他像中了咒语般喃喃自语,眼睛里冒出穷凶极恶的光。

原本消失的邪恶思维再次占据头脑,促使着他以最速度收拢手里的塑料袋,推着自行车小跑出店铺,带着强烈冲动的血腥渴求,骑着车子蹿出小巷。

最初的“报复”两个字只是说说。

现在,有了真正实现欲念的工具。

苏浩的越野车没有走远,从巷子里碾过丧尸遗骸的时候,轮胎沾上了很多腐肉血浆,它们在马路上形成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魏文远的想法很简单————跟着车辙,找到那对该死的狗男女。

第五十二节军人

他很狂妄,却并不傻。

魏文远知道自己不是苏浩和欣研的对手。他也从未产生过与这两个人正面为敌的念头。苏浩把钢管揉成铁团的那一幕深深映入他的脑海,触目惊心,比任何言辞具说服力。

何况,他们有车,有枪,比我年轻体壮。

但这并不意味老子处于绝对劣势————我当然打不过你们,有人却能杀掉你们,摆平你们,玩废你们!

扑面而来的风有些微冷,六十八岁的魏文远却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他把自行车蹬得飞,布满皱纹的脸一直在笑

夜幕降临。白天残存的热度很被驱散,整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冷。

来自空中的引擎轰鸣驱散了山林间的静寂,在黑色夜幕笼罩下,一些恍如天外陨星般闪烁不定的微光逐渐变亮。它们像丧尸饥饿的眼睛一样红,越来越近,渐渐变成稳定刺目的光线。

那是五架载重能力极强的“夜鹰ii”型直升机。舵翼两边的黄底红星图案被灯光照得清晰可见,标注着这些飞机属于军方。

身穿灰绿色作战服的李道源从机舱里跳下,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片空地。

这里是kd03号基地,也是军方设置在昆明郊外,后被袁斌遗弃的驻扎区。

简易机场跑道两边的野草长得很高,挡住了作为引导向标的地面嵌灯。几幢临时建筑看上去显得单薄,松散的房门被夜风吹得“吱吱”乱响。警戒塔上的伪装早已塌落,像撕破的烂布,被风卷上树梢。

从直升机里下来的士兵分头检查基地设施,各种情况很汇拢到任主官李道源面前。

kd03号基地的情况比预想中糟糕得多————地面管线被破坏,太阳能系统法供应电力,蓄水池已经干涸,地下油罐没有存油,布满灰尘与杂物的房间也法居住。

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需要修复。

李道源的脸色越来越yīn沉。他强忍住想要骂人的念头,耐心听完最后一名士兵的报告,从紧绷面皮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淡淡地点了点头,说:“立即进行修复工作,争取明天上午恢复电力供应。”

如果不是有电子导航图,直升机中队不可能在山林间找到废弃的kd03,谈不上什么降落。

修复基地需要大量物资,直升机荷载法满足需求。唯一的办法,就是尽清除跑道,为地面塔台提供电力,引导运输机降落。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想到这里,李道源眼前又浮现出袁斌那张带有yīn沉狞笑的脸。他下意识地握紧配枪,狠狠咬了咬牙,又奈地松开。

原型药剂的遗失,在军方上层引起震动。研究部门主官强烈要求严惩相关责任人。在争吵和叫骂声中,最高警卫局扣押了返回中央基地的袁斌及其手下。监禁时间不到两个月,来自监察委员会的命令又将其释放很多人对此表示不理解,很多人惊愕,也有很多人觉得事情本该如此。

毕竟,他有一个当将军的父亲,还有几个在军方不同部门掌握实权的舅舅、叔叔、阿姨、婶婶

病毒爆发改变了世界,却法改变人类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

只要背后有人支持,论你做过什么,都是对的。

李道源只是一名普通的上尉军官。他不可能从正常渠道知晓这些秘辛。

他有一个在“龙牙”特种部队任职的表兄。几年前在西北基地的时候,几个人曾经与袁斌吃过饭,喝过酒。因为这层关系,李道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原型药剂遗失在军内研究部门引发的震怒。

以他的军衔和身份,当然不可能知道“原型药剂”这几个字。他只知道袁斌在kd03的所作所为有违军人身份,损害了国家利益,导致数百人的伤亡。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有矛盾。

军方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高层也不可能完全由袁氏一族掌控。心怀愤恨的人很多,他们对袁斌事件极不公平的处理方式感到愤慨。先是几名力改变目前局面的将军在酒桌上抱怨,据说还砸了杯子。他们默许,或者应该说是纵容听到这些话的警卫人员,把谈话内容私下传播。“袁斌”、“重罪”、“处置不公”、“宽容”之类的字眼,很从几个人嘴里迅速蔓延,在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像病毒一样扩散进入每个的耳朵。

以前,李道源就不喜欢袁斌这个人。

现在,他只觉得厌恶。

可不管怎么样,作为继任者,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让kd03号基地重恢复运作。

军方情报部门仔细研究过袁斌带回去的报告和录像,对当时所有涉事人员单独进行审问。袁斌私自改变药剂运输路线的举动,已被证实是其个人行为。尽管他事后派出大量武装人员对广场进行搜索,也沿着运输路线反复寻找,原型药剂仍然渺踪影。在军方的高密级档案里,这支独一二的药剂去向,被打上了重重的问号。

和处理袁斌一样,情报部门在是否投入人力对原型药剂进行搜索的问题上,同样分为两种意见。

前者认为:kd01研究所已经破解了原型药剂百分之八十的秘密。根据传送过来的数据和资料,中央基地已经可以自产免疫药剂、第一至第三等级强化药剂、能量药剂,还有显著增加服用者寿命的活化药剂。虽然产量不一而论,可随着增生产线逐步投入使用,就能逐步供应多的幸存者。换句话说,原型药剂的使命差不多已经结束。虽然它还有一部分秘密尚未完全解开,还有某些隐藏成份没有研究透彻,对于大局而言,其实没有多的意义。

后者意见截然不同。他们认为原型药剂根本不可替代,尚未解开秘密的最后部分,一定比已经解密的部分重要得多。利用这起突发事件,军部反对派开始提出多的质疑————为什么当初要把原型药剂放在kd01研究所,而不是立即转运中央基地?为什么不在kd01基地配置多的警卫部队?以至于病毒爆发后,研究所的转运工作不得不受袁斌制约,以至于事发当天连一架直升机也没有,多达上百人的护卫部队全军覆没?

如果如果还是如果

休止的争吵令人厌烦,几乎所有部门都在追讨应该属于自己的利益。

当然,某些愤怒可以理解,借题发挥却不得不让人提防。在各个基地很掀起一场波及面极广的调查。论正方还是反方,在混乱中都不同程度收到打压。有些来自对手,有些则来自第三方势力。对于原型药剂的搜索问题只能限期拖延。以至于上个星期情报部再次召开会议,把这起事件重提上议事日程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示法继续搜索计划。

时间,是一剂可怕的药。

它能覆盖,毁灭很多原本存在的痕迹。

何况,那座城市早就已经是丧尸的天下。没有卫星定位装置,想要在一座特大城市里寻找区区一个皮包,异于大海捞针。丧尸固然不会对装有药剂的皮包产生兴趣,它们却可以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带着皮带到处乱走。当时的直升机录像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情报部门对分解出来的数十万张照片逐一清理,最终还是没有在

图片上找到类似的物体。

与苏浩在未来世界电脑里看过的档案记录一样,两天前,军方开始在全国所有城市设置监察管理局。这意味着,历史没有改变,仍然按照固定的轨迹运行。

李道源现在的身份是kd03号基地主官,也是昆明地区监察管理局局长。

与设置在其它城市监察管理局人员一样,他的主要任务有两项。

第一:对辖区内的幸存者进行实力评估,在民众中间发放免疫药剂。

第二:对那些战斗评价不错的人进行监控,给他们提供粮食、武器、药品。通过战斗力审验后,转换身份拥有军籍,送往成都基地。

论书面记录还是上级官员的当面叮嘱,其中的内容早已清楚误————李道源上尉只需要对那些活着的人负责,没有任何命令要求他清剿丧尸。就连上层部门对kd03号基地的防卫建议,也仅仅只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呼叫空军或者远程炮兵,对围攻基地的尸群予以反击。”

kd03号基地的修复速度比预计一些。

第二天上午十点三十八分,基地塔台已经接通电源,恢复正常使用。至下午七点二十二分,由成都方向飞来的中型军用运输机开始降落,卸下基地方面要求的第一批物资。

其中,大多是通讯器材和药。

另外,还有三十名随机抵达的士兵。

和李道源等首批抵达的基地成员一样,他们都注射过免疫和第一阶段的强化药剂。这种配方源自原型药剂的生物改造药对人体没有副作用,只是由于服用者骨骼法与肌肉匹配,这些士兵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阶强化人。

这种情况,就跟苏浩几个月前刚刚在购物中心降落的时候一样。

他当时注射过免疫药剂,也服用过银骨,因此骨骼首先达到所需强化程度。如果不是从死亡军官手中得到原型药剂,他直到现在仍然还是不完整的非强化人。

毕竟,“强化”的概念针对骨骼和肌肉。仅有任何一方产生效果,都不可能发挥足够强大的生物力量。

换句话说,单单持有银骨或者强化药剂,都只能成为拥有百分之五十力量的“概念强化人”。

包括袁斌在内,尽管他身份特殊,通过另类渠道注射过尚在实验阶段的三阶药剂,仍然只是肌肉强度达标,骨骼仍旧法同步得到强化。这个问题直到一年以后,英国人卢瑟。卡维兹的研究成果公布以后才得到改变。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银骨”这种神奇微小的颗粒,才真正进入各国权力者的视线,成为竞相争夺的重要战略物资。

由此,人类对丧尸的研究开始进入深化阶段。除了骨骼,这些由人类感染变异形成的怪物被大量解剖。它们的皮肤、毛发、血肉,乃至激素和体液,都成为生物学家的全研究对象。包括腐菌激素在内的珍贵物品,也逐步被发现。

苏浩一直谨守着银骨的秘密。

他当然不会忘记军方在各个城市设置监察管理局的时间。

他并不打算把“银骨发现者”这项荣誉让给卢瑟。卡维兹。而是想要以此作为筹码,从军方手中得到多、大的好处。

这是属于穿越者的权利,没有任何人能剥夺。

除非,你能预知未来

一辆重型装甲运输车风驰电掣般开进城市,带着破坏一切的张狂和野蛮,撞开几辆首尾相接堵塞路面的废弃轿车,仿佛从地平线上狂冲过来的野牛,咆哮着驶入马路。

这里是城市西面,距离银行小楼所在的南面很远。

这种军用运输车防御坚固,动力强劲。经过特殊设计的轮胎足以碾碎任何敢于抵挡的物体。沿途,不断有丧尸摇晃着身体从路边扑过来,被疯狂旋转的轮胎绞入车底,伴随着骨碎肉烂的可怕响动,彻底变成模糊粘稠的血浆。

运输车一路驶入警备司令部,在空旷的cāo场上迅速打横,在驾驶员高超cāo作技巧下完成了全套飘移动作,把车头对准大门,缓缓停住。

紧闭的后车门轰然打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车厢里纷纷跳下。

他们每三人为一组,对办公大楼和营区分散搜索。运输车顶部的装甲板缓缓变得倾斜,从车内升起两挺12。7毫米口径重机枪。一旦发现异常,这些武器将为士兵们提供给最强有力的支援。

武国光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大步走到cāo场中央。抬起头,看着楼顶那面很久没有换过,因为日晒雨淋变得褪色的旗帜,微微有些感慨。

他的体型高大粗壮,动作和站姿带有典型的军人气质。目光锐利,布满胡茬的面颊看上去很是粗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颗粒粗硬的砂纸,或者磨刀石。

这座城市只有一个警备司令部。从病毒爆发至今,很多人都来过这里。苏浩属于其中比较幸运的家伙,他砸开地下军械库,弄走了所有武器和其它储备品,搜刮得很干净,连一双手套,一颗子也没有留下。

十分钟后,各个小队已经完成初步搜索任务。汇总过来的信息与预料中区别不大。不外乎是电力设备完好损,没有发现幸存者,大门内外的电控屏障仍然可以使用,地下机井没有遭到污染等等

“什么,地下军械库被破坏,所有武器药遗失?”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武国光只觉得意外。

按照命令,少尉武国光与这些士兵属于首批进驻城市的监管人员。

他们隶属于kd03号基地直辖,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在警备司令部建立防御和通讯机制。kd03号基地将根据武国光的请求,分批空运物资和士兵,以此为基础,相继建立第二、第三,乃至多的监控站。

军部从未有过对幸存者实施救援之类的计划。设置监控站的目的,只是从幸存者当中挑选强者。与历史一样,不仅仅只是服用药剂才能成为强化人,在满是丧尸的城市亡命搏杀,同样也有自然强化的可能。

警备司令部属于军事管制区。这里楼房全部依照军用标准建造,非常坚固。大门和营区入口还设有地下拦截墙。那是两道三米多高的钢栅,即便重型运输车也法撞开,只能用**或者炮直接命中才能破坏。

在一座失去秩序和控制的城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武国光早已做好了库存武器药全部遗失的心理准备。

然而,内心深处多少仍有一点点期盼。这些东西对于军方而言,其实不值一提。但有了这批军火,武国光可以在警备司令部附近迅速建立起十几个火力点。毕竟,用直升机从kd03号基地运载武器很麻烦,也需要时间。

作为首批进驻人员的指挥官,武国光仔细研究过警备司令部的建筑结构————地下军械库的墙壁很厚,是添加了大量钢筋的标准工事。全钢门壁防护力极强,只有大型冲击钻头才能破坏。现在,连这种地方都被破坏,那么这座城市里又有什么安全可言?

他脑子里迅速飞转过数个念头,然后叫上几名士兵与自己一道,朝着办公楼地下室走去。

武国光要亲眼看看那扇被破坏的门。

第五十三节接触

破碎的墙壁与几个月前苏浩离开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走廊上的士兵尸体已被移走,到处都是零乱的脚印,储藏室空的令人发慌。一只蜘蛛攀在墙上,睁大复眼,从数个镜面图案中仔细打量着武国光,好奇地想要找出他身上是否有值得自己结做窝的地方。

武国光yīn沉着脸,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虽然同样注射过免疫和一阶强化药剂,可是作为军官,武国光比普通士兵接受过多训练,对丧尸和病毒,进化和强化的理解也加深刻。

这扇钢门显然不是被机械力量破坏,而是被人以拳力硬生生的砸开。

武国光很清楚,这种事情即便是在士兵当中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在北方基地接受培训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试验场上那些人用拳头砸烂坦克,扛起越野车当做沙袋进行负重练习之类的事情。据说,那好像是三阶还是四阶药剂产生的强化效果。配方并不完善,有很大的副作用。然而强化效果也远远超出自己注射的一阶药剂。

袁斌的事情在军内影响很糟糕,加上反对派蓄意扩大传播,很多人都知道kd01号基地和原型药剂。武国光只是一名三十七岁的少尉,他对脚下这座城市很陌生,不知道警备司令部里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否与袁斌有关?因此,他沉默了几分钟,把各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脑子里清除,不再关注那扇被暴力破坏的钢门。淡淡地吩咐士兵注意警戒,在楼顶构筑工事之后,便慢慢走出地下室。

武国光接受的任务只是建立监察站。

他不可能,也不敢参与那些大人物之间的纠纷。除了被扯得七零八落,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丧尸。那些变异生物吃人,说不定也喜欢玩用脑袋撞门的游戏。至于那些遗失的武器药军部指令书里从未提起过它们,我又何必主动招惹事非?

反正,飞机总会运来足够多的军械和物资。

人生很漫长,多等几个钟头,或者几天,不算虚度光yīn

雨后的城市,空气冷冽。

苏浩站在悬挂着“国泰君安”铭牌的三十六层大厦楼顶,举着战术望远镜,透过不时下坠的雨滴,默默注视着数百米外的警备司令部。

九百米,加上望远镜放大的倍数,足够看清楚那名少尉和士兵们的动作————他们在司令部楼顶安装滑轮,装了一台外置式升降机。楼顶的各种杂物都被清空,中央位置停着一架“夜鹰”直升机。邻街的几个口内部隐约可以看到机枪,大门入口多了两个用沙袋围成的环形工事。

未来世界的电脑档案显示————九月二十七日,是军方在各个城市设立监察管理局的时间。

按照记忆,苏浩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派出团队成员在城内四处搜索。

档案资料只有时间,没有城内的具体设置坐标。不过,军方丝毫没有想要隐蔽动作的意思。除了丧尸,想要在空寂的城市里,找到一群全副武装,毫不隐藏踪迹的军人,其实没有想象中困难。

想要在遍布尸群的城市设置监察站,必须首先考虑防御和安全。为了让多幸存者主动与站点内的军人联系,位置就必须足够显眼。想要满足这两个先决条件,第一监察站不可能设置在城外,他们只会选择,利用城内原有的某个军事管制区为基础,逐渐向城内其它区域扩散。

类似的建筑在城内很多:武警支队、消防支队、警察局苏浩只需要派出一部分团队成员在附近观察,发现有军队入驻的迹象便立刻回报。几天下来,自然不难找到警备司令部。

yīn云下的城市一片黝黑,苏浩能够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

连同那名看似指挥官的少尉在内,总共有十六个人。

当然,苏浩不知道少尉的名字叫做武国光。即便知道了,名字对他来说也毫意义。

脚下的世界因为距离被拉得很远。街道很细,车辆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强化过的视力,使苏浩看见几头丧尸摇晃着走过马路,像闻到血腥的苍蝇一样朝警备司令部挪去。还未走到门口,突然身体后仰,仿佛扯线木偶被猛然拉回,重重摔倒在地上。

隔着很远,苏浩仍然听见冷风中传来轻微的震动。

那是开枪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被强化后敏锐的听觉神经捕捉到。

很明显,负责警戒的士兵枪口装有消声器。他们不希望枪声引来多的丧尸。

放下望远镜,苏浩转身离开天台,顺着楼梯走进下面一层距离最近的房间。

他从背包里取出预先准备好的化妆盒,对着墙上镜子,用手指在脸上擦抹泥灰。很,他的面孔布满油污,肤色也比原来显得深,介于咖啡和浓茶之间。为了使外表看起来潦倒困苦,他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蓄发,胡子和指甲留得很长。尤其是后者,指缝间堆满了黑乎乎的淤泥,看上去很脏,也很恶心。

苏浩当然不会傻到刻意改变自己的容貌。他只是穿了一件旧大衣,一条长时间未洗的牛仔裤,鞋子在污泥里随便踩踩,然后晾干,穿在脚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躲藏了很久的幸存者,因为缺少食物和休息显得憔悴,却并不缺少必要的机警。

野外营地算不上什么秘密,相信很就有多的人会发现它。苏浩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势力加稳固,面对军方接下来的考察,也能表现得合乎逻辑。重要的,是为了得到多利益。

比如银骨。

比如自己对丧尸的了解,未来世界早已普及的种种常识。

这些东西都可以当做筹码来交换。武器、食物、机械军方掌握着大量资源,苏浩完全可以从对方手中得到多。

天色渐渐暗淡。

苏浩准备好各种必备物品,对着镜子最后审视了一遍全身,确定没有任何破绽,于是淡淡地浅笑起来。

他装好“95”式手枪,拎起当做随身武器的铁管,脚步笃定地离开房间,下楼,朝着几条街外的警备司令部走去

武国光坐在椅子上,端着军用饭盒。

晚餐主食是米饭,菜是西红柿炖牛肉和干辣椒炒豆豉,紫菜蛋花汤管够。

装甲运输车里带有整套野战厨具和先遣小队一周的补给。下个星期,还会有的补充物资从kd03运过来。基地附近有几个容量很大的军用粮仓,里面的物资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备好。据说,类似的仓库在全国都有,目的是为了应对与某国之间可能发生的战争。

司令部营区的地下机井已经修复,清洁的地下水足够小队成员日常消耗,做饭炒菜自然不成问题。武国光很喜欢这种略有些硬的米饭,做菜的牛肉和西红柿都是罐头,算不上多好吃,却分量十足,有非常纯正的军队伙食味道。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玻璃上滑下,流淌出一道道弯曲的湿痕。外面很冷,稀稀拉拉的雨线在屋内热气的烘托下,显得像迷雾一般难以捉摸。武国光惬意地嚼着嘴里的饭粒和牛肉,看着桌子对面朝外推开的户。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坐在旁边吃饭,前架着一挺大口径狙击枪。

这感觉很温馨,让武国光隐约有种家的感觉

不过,这念头在他脑海里只是一晃而过————因为论性别还是容貌,那名士兵都跟自己死去的老婆扯不上半点关系,也不可能穿上花裙子,戴上xiōng罩。

士兵一直看着外。

他负责这个方向的警戒,自然不会在值班时间偷懒。作为小队指挥官,武国光也没有其它节目可供娱乐。两个人就这样嚼着饭菜。默默注视着灰蒙蒙的世界。

“唔?”

过了几分钟,士兵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他眯起眼睛,放慢咀嚼的速度,身子朝前探出,聚精会神盯着远处的马路尽头。

武国光也看见了————那是一个行走在雨中的男人。他距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路,衣服似乎是防水的,带着连衣罩帽,背着一只旅行包。衣服虽然是蓝色,整个人看起来却偏黑。

他走得很不!应该是在奔跑。有好几头丧尸从前面挡住他,还有两头在后面追赶。他手里握着钢管,朝四周拼命挥舞。幅度很大,落点也不准确,消耗了太多力气,却也砸中两头丧尸脑袋,从一双双灰黑色的爪子里仓惶奔逃。

士兵放下手里的饭盒,端起摆在前的狙击步枪,刚准备凑近瞄准镜,却被武国光伸手拦住。

“我们的任务不是救人。这座城市里至少有几百万头丧尸,我们杀不了多少。”

武国光神情关注地看着那个在尸群中间挣扎厮杀的男子,淡淡地说:“再等等!如果他能冲过来,就帮他一把。”

士兵放下手里的枪,表情有些迟疑,问:“如果被咬了呢?他可没有注射过免疫药剂。”

“那只能算他倒霉。死了也白死。”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武国光重做回椅子,继续吃饭

苏浩的表演很成功。

当他满身血污,脚步踉跄,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瞪着随时可能上翻的眼睛跑到警备司令部门口的时候,电控防护栏开始缓缓下沉,露出足够通过的空间。他苍白血色的脸上立刻露出难以言语的惊讶和喜色,跌跌撞撞冲了进去,然后一跤摔倒,半天也法爬起。

倒在地上的苏浩像一滩烂泥,几名士兵跑过来,搀着胳膊,把他扶到墙边坐下。

武国光已经走到楼下,用忧郁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

“谢谢总算总算有人来救我们了。”

苏浩眼里夹杂着感动与悲痛,他的表现完全符合惨遭大难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他接过一名士兵递过来的热水,带着说不出的幸福和舒服咕嘟嘟几口喝下,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抬起头,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这些陌生人。

武国光从士兵群里走过来,站在距离三米多远的地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带着身份证吗?”

苏浩神情茫然地摇摇头,表情显得很奇怪。

他在之前那幢大楼里呆了两天,一直观察着这些军人的动静。他们态度冷漠,只对有能力跑进警备司令部的幸存者提供帮助。那是一条形的线,即便距离只差着十公分,他们也不会主动伸出援手,而是冷冰冰地看着对方被丧尸活活咬死,撕裂,分食。

这完全符合未来世界电脑档案里对监察管理人员的记录————所有被外派执行任务的军人都经过洗脑。他们只帮助那些在混乱中有能力挣扎,能够自我保护,在恐怖环境中活下来的幸存者。因为,只有这些人当中才可能出现自然进化的强者,军方把他们收纳、归拢,经过高强度训练,成为对抗高等级怪物的中坚力量。

既然要吸纳为士兵,当然要对幸存者身份进行核实。这种身份验证的真实性当然不可能与和平时期相比较。但不管怎么样,它多少具有一定效果。

与高等级怪物之间的战斗比惨烈,很多人都战死了。论他们在登记身份的时候是否诚实,活人永远不可能与死人计较。

“那些怪物专门吃人,我连逃跑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拿什么身份证?”

苏浩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他紧紧捧着装热水的搪瓷缸,嘴唇颤抖,目光呆滞:“很多人都死了,他们被丧尸像点心一样吃掉。我和另外一些人呆在一起,到处寻找食物。我们每天都在打电话求救,在大楼上悬挂“sos”字样的横幅,安排人外出寻找救援部队可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食物也越来越少。迫不得已,我们只能离开城市,到野外去建立营地。呵呵,我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拿起锄头去挖地的机会。五月、六月、七月我们每天都在等待,期盼有人能过来救我们。这感觉很糟糕,就像《鲁滨逊漂流记》里的主角,站在悬崖边默默期望天边那片船帆”

说着,苏浩用力擦了擦眼角,抽着鼻子,限感激地望着周围的士兵,连声说:“谢谢!谢谢你们!我我我”

他言语慌乱,神情激动得法说不出话来。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这表情是苏浩从别人身上学到的————从前天到今天,陆续有十多名幸存者从警备司令部门前经过。有四个人被尾随的丧尸杀死,其余的人都进入司令部大院,用差不多相同的口吻讲述各自经历的故事。隔着很远,苏浩不可能听到他们与军人之间的谈话,只能通过口型判断出大概含意。这些人都认为是政府派军队来救自己,直到少尉武国光说出让他们加入军队的时候,才露出惊愕与不解的神情。

并不是所有人都被看中,大约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不合格。他们实在不想重回黑暗恐怖的生活,连哭带喊哀求着想要留下。武国光根本不给他们多加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他们从防护钢栅顶部扔了出去。哭喊声惊动了周围的丧尸,这些食人生物代替军人完成了驱赶,在街道上一直追出很远。

几天以来听了太多悲惨故事的士兵们丝毫没有表现出怜悯。他们默不作声,武国光颇不耐烦地咳嗽着,加重语气:“没有身份证?那么,说说你的姓名,年龄,还有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我叫苏浩,22岁,住在盘江东路xx6号,电话是1339876xxxx嗯?你问这些干什么?”

未来世界电脑里储存着和平时期从民政部转接过来的大量人口资料。苏浩在其中搜寻了很久,找到这条与自己身份颇为类似的信息。他根据电脑记录的照片,对身体的面部轮廓进行修改,使双方外表、血型、指纹等信息吻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有了这层身份作为掩饰,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至于这条信息原来的主人未来世界每隔十年的人口普查都没有对应的发现。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年轻人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或者是在病毒爆发初期被感染,然后变异。

武国光从衣袋里取出电子笔记本,迅速记下苏浩所说的身份信息。做完这些,他的面色稍微变得缓和,慢慢地说:“我得正一下————我们不是救援部队,也救不了任何人。”

第五十四节收买

苏浩疑惑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颤抖着指指旁边士兵身上的军装,惊惧地问:“那,那你们究竟是谁?”

武国光的脸在yīn暗的光线中很难读懂。最他沉默了几秒钟,说:“我看,你属于符合条件的那一类人。我可以送你离开这座城市。”

苏浩先前在雨幕中搏杀丧尸的场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去哪儿?”苏浩的问题根本就是条件反射。

“你很勇敢,也很顽强。”

武国光没有直接回答,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你的表现只能说是还不错。刚才你完全有机会干掉多的怪物,它们速度很慢,只要看准机会,掌握攻击的先后次序,你可以在安全的情况下杀光它们。其实,这些东西算不上多么高深的技巧,你只是缺乏训练。”

苏浩浓密的睫毛微微晃动,他正在思考武国光的话:“你的意思是,让我加入你们?”

武国光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是加入国防军。”

这句看似普通奇的话,使苏浩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换着。惊愕、震撼、愤怒、失落到了最后,转化为比强烈的悲愤。

他抬起头,目光从每一个士兵身上缓缓扫过。视线碰撞的瞬间,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你们你们知道丧尸的弱点?你们为什么不去救救那些活着的人?”

苏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的眼眸深处释放出痛苦和恐惧。在未来世界,从出生后懂事的那一天,他就在不断思考这个问题,也利用身份在电脑档案中反复寻找答案。遗憾的是,直到启动时空传送器,逃离那个维度的时候,苏浩也没能从细密繁杂的文件档案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病毒爆发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好几个月,你们究竟在哪儿?这座城市里至少死了上百万人。他们被丧尸咬死,当做食物吃掉。还有多的人因为抓咬导致感染。我们没有食物,没有水,与外界通讯中断,我们时刻不在期盼能看到救援队的影子,等了近五个月,唯一的收获就是失望和绝望。你们知不知道幸存者当中有女人和孩子?在我们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你们在哪儿?”

这是苏浩从未来世界带来的疑问。

他不明白,为什么各国政府会在病毒爆发初期同时保持沉默?

没有任何国家或者地区启动紧急对应预案,也没有任何国家首脑站出来给予民众信心和支持?

一夜之间,统治机构消失了。

当然,总统和元首也是人。他们可能在第一时间被病毒感染,以至于军队和最高权力机关彻底失去作用。

可是,苏浩查阅的资料表明:当时,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国家权力层保持完整。他们本该立刻发布总动员令,在各自权力范围内组织民众共同对抗灾难。然而,没有一名国家元首这样做,他们在这件事上共同保持沉默,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几个月后,那些被丧尸占领的城市里,才第一次出现监察管理局军人的身影。

武国光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不仅是他,所有士兵的神情都不太自然。他们测过身,把目光从苏浩身上移开,转到别的地方;要么抬头或者低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面。

他们没有承认苏浩的指责,也没有否认。

苏浩脸上满是痛苦,他盯着武国光,缓慢,期盼地问:“为什么?”

这已经不是在演戏。其中也包含了苏浩自己的真实感受。

武国光审视着苏浩那张愤怒的脸。过了几秒钟,他叹了口气,似乎想要张嘴说点儿什么,却一直没能发出声音。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浩,眼睛在对方身上来回搜索,视线焦点很落在腰间那把“95”式手枪上。

“你从哪儿弄的?”

他随手指了指,想要用这个来转移话题。

苏浩冷冷地注视着他,声音强硬尖锐:“有些军人很勇敢,他们一直战斗到最后。很多人战死了,只留下武器。可惜,子很少,只有六颗。”

最后这句话,让武国光觉得找到了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他摸了摸裤袋,取出一只装满子的匣,递到苏浩面前:“这是5。8毫米口径的子。如果不够,我可以再给你一些。”

苏浩冷漠地摇摇头,他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站起来,朝着大门方向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脚,转过身,低声说:“如果你死了,我会从你的尸体身上拿。”

他独自走出警备司令部大门,背影在灰蒙蒙的细密雨幕中渐渐消失。

一名中士摘下头盔,抹掉与头皮接触部分的汗,沉闷地说:“这小子挺有骨气,比先前那些家伙看起来顺眼得多。他说的那些话有一定道理。”

旁边一名士兵缓缓点着头:“有很多人都还活着,我们的确应该做点儿什么。”

“我劝你们最好趁早打消这种念头。”

另外一个士兵皱着眉:“基地方面三令五申拒绝接受任何未经承认的幸存者。我们来的时候,上面就专门说过这个问题。直升机驾驶员不会让他们登机,就算步行走到基地,警卫也不会开门放行。除非除非他们的表现足够强大,能打赢那些丧尸。”

“够了————”

忽然,武国光很不耐烦地低吼道:“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必须奉命行事,不要把私人感情涉及其中现在,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继续警戒!”

人群渐渐散开。

雨水变得比刚才小,很细,像动物身上的绒毛。天地间弥漫着清冷的潮湿。

武国光站在司令部大门口,隔着粗大的全钢防护栅栏,点起一支烟,默默地抽着。

“这小子性格挺硬。他说的没错。或许我该帮帮那些可怜的人。”

苏浩直接回到了银行小楼。

他肯定武国光不会派人跟踪。设置在各个城市监察站点的军人数量其实很少,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挑选合适的幸存者送往基地接受训练。

对欣研简单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苏浩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脱光衣服走进浴室。

他在满是脏污的环境里呆了好几天,没有什么比好好洗个澡舒服的事情。

闭着眼睛,任由密集的水流冲刷身体,发散开的思维像蚂蚁一样搬出大量记忆画面,在苏浩脑海中不断组合、堆砌。

历史走向与原来的维度没有任何区别。

军方开始在废弃城市里设置监察管理站。从病毒爆发至今,与丧尸搏斗了好几个月的幸存者将以筛选的方式,送往北方各个基地接受军事训练,然后编组成军。

只有经验丰富,生存能力最强,最凶悍的那批人会通过挑选。老人、女人、孩子和弱者的生活状况永远不会得到改变。他们仍然得为了食物和水而奋斗,与不断进化的丧尸继续搏杀这部分人构成了未来世界人口结构的基础。也许是因为环境,或者病毒,也可能是免疫药剂造成的基因突变,人类的生育能力迅速变强。正常怀孕期由十个月提升至六个月,受孕率提升百分之一百八十,哺rǔ时间缩短至一百

二十天,双胞、多胎比人类任何历史阶段都要普遍。

在大楼里潜伏观察的时候,苏浩看到了武国光给那些幸存者分发免疫药剂。但他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给自己一支也许,那名少尉觉得自己还会回去?毕竟,一旦被军方选中,就意味着将踏上与其他幸存者截然不同的道路。

安全有保障,须再为食物和水的问题担忧,拥有火力强大的武器和防御能力强悍的战斗服。如果在战斗中表现出众,可以晋升军官,得到多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就像是和平年代一块标价两元五角的巧克力,只是摆在商店货架上随便谁都花钱能买走的糖果。

在未来世界,它的身份已经改变为限量特供物资,只有士官以上阶级的军人,才有资格以特殊货币(如银骨换购。绝色美女为了十克这种糖果主动脱光衣服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还有很多小孩子难以抵挡甜美的诱惑,心甘情愿卖身为奴。

苏浩在武国光面前的表演很成功。

从那些军人眼睛里,他找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是的,军方对待平民的态度从未改变过。

他们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血,只是力顾及每一个人,只能选取其中的最强者。

丧尸在不断进化,军队也需要扩充。只有主要战斗力量达到平衡,其余的人才有机会活下来。

至于多的问题,恐怕只能等到以后,前往北方基地去寻找答案。

苏浩也在不断透露自己的信息————他对武国光说起过自己不是一个人,有很多幸存者聚集在一起,对方也记录了自己所说的身份信息

就目前而言,这就已经足够。

监察站会一直在城市里存在下去,有很多机会与军人们打交道。苏浩想要从军方那里得到多的东西。

比如:大口径联装机炮、能量药剂、药

今天只是试探,苏浩手里掌握着很多底牌。

比如银骨,这东西一旦公开,将会迅速改变整个世界的价值观。苏浩牢牢掌握着时间节奏,只需要赶在它真正的发现者前面,也就是明年五月份以前把相关信息传递给军方,自己肯定能得到丰厚的收益。

他也想过利用自己的血,在监察军人中发展几名“工蜂”。

不过,周辰的研究表明:这种细胞吸引需要接受大脑思维控制为前提。与那些为了食物愿意进入营地工作的外来者不同,想要监察军人产生真正的接受意识,还需要进一步与他们接触

陆涛坐在沙发上,对着笼子里的老鼠发呆。

笼子是细格铁丝做的,很结实。里面装着六只老鼠。小的一扎来长,大的差不多有半尺。棕灰色的毛皮油光滑亮,细小的眼睛不断地转动。笼子里的空间对于这些老鼠来说显得过于狭窄。它们簇拥在一起,从彼此身上踩过,毛茸茸地耸动着,让人看了忍不住有些惊悚。

老鼠是魏文远要的。

陆涛花了两天时间,在大楼外的窨井和绿化带附近设下套子,前后抓到了二十几只。

城市的夜晚并不安全,陆涛也必须休息。当他等到天明下楼,去收取套子的时候才发现:大部分老鼠都被丧尸当做点心吃掉。这些饥饿的变异生物,并不因为老鼠身上的肉比活人少而挑食。它们吃得很开心。由于套子设置的位置偏僻,一头丧尸甚至把头伸进地下水管,硬生生被卡在中间法进退。只能眼睁睁望着正前方十多厘米远,那只被关在笼子里吓得半死的老鼠,激动且愤怒地“嗬嗬”喘息。

陆涛用斧头把丧尸从xiōng口位置砍成两截,把长钢筋从丧尸xiōng腔穿进去,直接钻透头部。然后,再用铁丝勾住水管里的笼子拉出来。

那个时候,他感觉这只可怜的老鼠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只能缩在笼子角落里瑟瑟发抖。

“笃!笃笃!”

有人敲门。

陆涛拉开房门,魏文远那颗光秃少毛的脑袋立刻钻了进来。他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饶有兴趣地说:“大学生,我要的东西呢?抓到多少了?”

几天前,魏文远找到陆涛,说是让他帮忙抓几只老鼠。按照事先谈好的价钱,一包方便面换两只老鼠。

陆涛转身走进房间,拎出装满老鼠的笼子。

魏文远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他伸手想要去接,陆涛却闪身把笼子朝后面一缩,同时伸出左手,淡淡地问:“你答应过的东西呢?”

“呵呵!你这人真是的。”

魏文远讪讪地笑着,不太情愿地从背包里拿出三袋“统一”方便面。

陆涛接过,在手里捏了捏,确定袋子封口完整,里面的内容物没有作伪,这才把笼子递了过去,完成交换。

“怎么,你打算煮鼠肉火锅吃吗?”

看着正在点数的魏文远,陆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据他所知,魏文远还向大楼里另外几个人下过类似的订单。这几天,他已经林林总总收了差不多三十来只老鼠。

魏文远摇摇头,笑道:“谁会吃这种东西?脏得要命,成天在粪堆里钻。年轻人,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田鼠和山鼠当然可以吃,味道也不错。可这种呆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千万别碰。它们浑身都是毒,跟砒霜和敌敌畏差不多。”

陆涛点了点头。

他的想法跟魏文远差不多,只是觉得好奇————这老头为什么弄这么多老鼠,究竟想干什么?

联想到之前那头被卡在下水管里的丧尸,陆涛脑子里忽然非常不妙的感觉。他皱着眉,试探着问:“我说,你该不是想用这些老鼠去喂丧尸吧?”

魏文远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迅速掩饰住面部表情,像往常一样“呵呵”笑着:“那怎么可能?我收这些老鼠肯定是有用的。我先得去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放心吧!有好处的话,魏叔我不会一个人独吞,会有你的一份儿。”

关上房门,陆涛独自站在凌乱的客厅里沉思。

这幢大楼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首领,其实就是一个很多幸存者聚集起来的临时团队。幸存者们约定,由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负责警戒,每天外出的人都必须拿出一部分食物提供给警戒者。

这种相互合作的方式很公平。

然而,从两个多月以前,团队气氛渐渐有了变化。

先是三楼一个男人抢了女人的食物,接着又是几个每天守在大楼入口负责警戒的人不知去向。就在上个星期,六楼的一个女人用菜刀砍死一个男人,据说她被那个男的强奸了好几次这些事件并不孤立,脱离最初的危险后,幸存者的心态都在发生变化。没有警察,没有人控制,每天的空余时间基本上用来睡觉,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发泄多余的精力。人们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相互走动,而是紧紧关闭房门,用警惕凶狠的目光打量每一个外来者。

陆涛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预兆。

他在房间设了几处机关,背包里装满食物和水,床下的那捆绳子每天都要仔细检查一遍。为了保证在危急关头能够逃出去,他甚至在楼下绿化带里藏了一辆自行车。

接连几天,他都在上次那个加油站附近转悠,却再也没有发现过苏浩等人的踪迹。

因为,油库已经空了。

第五十五节黄雀

陆涛不知道魏文远究竟想干什么。他只觉得,这个外表猥琐的老头似乎正在进行某种计划。

他只能尽量留意对方的动作

早上七点,天色还没有彻底放亮,魏文远已经裹着大衣走出大楼。他警惕地张望了几分钟,确认附近没有丧尸出没,这才返回大楼底层,推出自行车,沿着马路,朝城市南面歪歪扭扭地骑过去。

空一人的街道散发着死意,湿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那是些微小的雨点,或者是弥漫在空中的潮湿尘雾,刺激着魏文远困顿的大脑瞬间清醒。他非常恶意地冲着地面啐了口吐沫,淡淡地哼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床上荡悠悠”的模糊唱词,用力蹬着自行车。

他远远避开躺在路上的死尸,还有拥挤在道路重要的废弃车辆。丧尸这种变异生物不像人类一样需要上床睡觉,它们累了就随地躺下。有些“尸体”其实就是陷入短暂休眠的丧尸。只要周围有动静,嗅到活人的气味,它们会很苏醒,张牙舞爪扑过来。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魏文远停了下来。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数十米外一辆侧翻在“柔婷美容美体”店面下的“皇冠”轿车看了很久。

那车是黑色的。流线型的车壳很是漂亮。

魏文远曾经想过要买一辆这种车,也幻想着像那些有钱人一样,开着豪车载着美女四处潇洒。他去过几次车展,那些站在车前的模特儿美得让人流口水。她们毫不在意外露的性感内衣和丁字裤,摆出各种妩媚诱惑的动作任人拍照。每当这种时候,魏文远就觉得胯下生殖器不由自主的发硬,整个人青春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十岁。

“皇冠”车早已面目全非。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驾驶座上躺着一具骷髅。干枯的脖子上挂着被血浸透又变黑的领带,死者显然是男性。旁边的座位上有一具头死尸。准确地说,应该是整个上身已经消失,只剩下两条倒立腐烂的腿。可能是发生事故的时候没有坐稳,死者身体倒翻着,穿着高跟鞋的大腿被天卡住。在晨光下,那只倒踩在车顶的rǔ白色高跟鞋很是显眼。魏文远脑子里又联想起车展上那些身材火辣的模特儿

“女人嘿嘿嘿嘿!女人”

他得意地笑着,整个肩膀都在耸动。

上个星期,魏文远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两袋大米。这几天他过得很惬意————不光是李洁,住在五楼的另外两个女人都陪他睡过,代价不过是几个饭团。想想以前,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些女人眼光比长颈鹿还高,连他\妈\什么“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意在自行车后面笑”之类的屁话都说得出来。

嘿嘿嘿嘿现在好了,老子随便砸几个饭团,她们就得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双腿叉开,变成一个三八的“八”字。

所以说,钱就是一堆废纸,吃的才最重要。

想到这里,魏文远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蹬自行车的速度也了许多。

他丝毫没有发现,就在身后大约百米左右的位置,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银行小楼里的人们像往常一样早起。当欣研穿着睡衣从苏浩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没有引发任何意外和惊讶。所有人都觉得习以为常,有条不紊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李晓梅已经搬到了野外营地,小楼里的后勤事务现在由韩莹和另外几个女人接管。陶源在城外营地负责吸纳外来者的工作。他必须确定进入营地的人对苏浩有足够认同感,才会给对方注射免疫药剂,也就是苏浩的血。

苏浩从未来世界带来的***差不多要用完。他手上目前拥有的腐菌激素数量极其庞大。按照那个时空维度的价格计算,这些珍贵的液体足以买下整个世界。

每当想到这一点,苏浩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冲动。他甚至期盼时间流逝速度变,让外面的人尽发现这种激素的作用。

存放在地下金库里的银骨大约有半公斤。按照惯例,团队成员每击杀一头丧尸,都必须上缴百分之五十的银骨。从“蜂王”和“工蜂”的角度来看,这种关系其实算不上剥削,苏浩也只是未雨绸缪,提前积累必不可少的资源。

整个小楼里秩序井然。用过早餐,人们按照事先制订的计划,分批驾车外出。

有的前往远处的加油站收取油料。

有的把准备好的建筑材料运往城外营地。

还有的在城内分散搜索,寻找、收集可用资源,猎杀丧尸。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节奏紧张而充实。

论在城内还是城外,人们总会不时遇到其他幸存者。不管对方以什么方式或借**谈,团队成员都不会泄露丝毫秘密,也不会强行要求对方加入。

因为,他们是“工蜂”。

病毒爆发的时候,有很多人逃离了这座城市,也有很多人活了下来。

与和平年代一样,在路上遇到陌生人这种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人们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们并不知道,在路上遭遇的幸存者当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做魏文远。

他骑着自行车在小楼附近转了几天,已经摸清了附近的道路。

魏文远很精明,他没有走近那幢楼,只是在两、三百米外的街道上打转。

他见过苏浩和欣研,知道对方认识自己。所以,只跟团队里的其他人偶尔有过接触。

何况,他的计划根本不需要冒险靠近观察。只需要弄清楚几条主要街道就已经足够

陆涛在路口站了差不多半个钟头,犹豫着走近那幢楼。

就在他刚刚跨过马路横线,走到距离小楼五十多米远位置的时候,从楼顶传来一声不太响亮,却足够清晰与震撼的呵斥。

“站住————”

那是一名块头很大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外套,斜端着步枪,瞄准陆涛xiōng口。

陆涛立刻举起双手站在原地,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小楼侧面的门开了,出来两个全副武装,满面警惕的男人。

陆涛仔细描述了苏浩、欣研、杜天豪和杨璐璐几个人的外貌,然后一再说明,自己要求见到他们其中某一个人,或者这个团队的首领。

很不巧,苏浩、欣研和杜天豪都外出忙于其它事务。至于杨璐璐这个九岁的小女孩住在野外营地。与城内相比,那里要安全些。

小楼里的警戒者没收了陆涛的武器,将他双手捆绑,关进一楼储藏室,专门留出一个人看守。

他们没办法判断陆涛这些话是真是假,只能用线电与苏浩取得联系,让他尽回来

两小时后。

“就是你要见我?”

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陆涛,苏浩脸上明显带有一丝怒意。

他正准备与警备司令部的监察军人再次进行接触,却被小楼里的突发状况打乱了计划。

陆涛注视着苏浩。他有些奇怪,这个年轻人年龄与自己相仿,为什么却散发出令人畏惧的气势?

他点了点头:“我们见过。”

这句话让苏浩有些意外,也越发激怒了他。

“我还没有到记忆力衰退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在我脑子里留有存档。”

苏浩讥讽着冷笑道:“我当然记得你,还有另外两个人。”

他指的是当时在加油站遇到的“豹子头”和李顺发。

陆涛没有争辩,也没有提及想要加入团队之类的话题。

显然,这个团队对于外来者抱有敌意,或者可以说是警惕。他们不至于杀了自己,但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接纳外来者。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你们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陆涛看着苏浩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认真地说:“有人要对付你们。”

苏浩一愣,继而本能的判断对方在撒谎。他把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冷冷地注视着对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摇着头,淡淡地笑了。

“没必要在我面前危言耸听。如果你需要食物和水,或者安全的住所,完全可以换个方式,或者直接提出要求。我这个人不难说话,但你必须”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魏文远的人?”

陆涛打断了苏浩的话。他把身体朝前挪了挪,尽量详细的形容对方外貌:“六十多岁,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很瘦,有些谢顶,走路时候外八字幅度很大。”

苏浩审视着陆涛脸上的表情,从那双谨慎清澈的眼眸里,他没有找到yīn谋或者诡诈的痕迹。

“我见过他。”

苏浩缓缓点着头,记忆画面里浮现出小巷商铺门口的那一幕:“魏文远?这是他的名字?”

陆涛没有直接回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他很可能想杀了你们。”

他着重在“杀”字上停顿了一下,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严肃。站在门口的另外两名团队成员下意识握住枪,眼睛里闪过冰寒的光。

苏浩淡淡地笑笑,平静地说:“看样子,你跟他很熟?”

陆涛点了点头:“住在一起,不过没在一个房间。”

“我想也是。”

苏浩仍在微笑,他已经转换过态度,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了部分好感,戒备心理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好吧!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陆涛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了苏浩整整好几分钟,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他具体的计划。怎么说呢他用吃的从我这里换了几只老鼠,活的老鼠。”

“老鼠?”

苏浩盯着他的眼睛,疑惑的加重语气。

“是的,老鼠。”

陆涛蹙着眉:“据我所知,还有另外几个人也在帮他做同样的事情。他弄了很多老鼠,二十只,三十只,也许多。魏文远不缺食物,我可不认为他会把老鼠做成炖肉。他自己也说过,那些东西很脏,不能吃。”

“他这段时间频繁外出,我跟踪着找到这儿。魏文远的表现很奇怪,他似乎在躲着你们,注意力好像是放在周围地形和街道方面。今天早上我跟着他走了好几条街,他一直在用纸笔记录。除了你们,这附近没有人。他没有主动与你们联系,那肯定就是与你们有某种过节。总而言之,他可能酝酿着很疯狂的计划。魏文远以前就杀过人,他把同屋的伙伴从楼上扔了下去。起因只是为了争夺一件衣服。”

“当然,也可能是我神经过于紧张。这座城市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们的对手是丧尸,是那些怪物,而不是你死我活自相残杀。不管猜测是否正确,我都觉得有必要让你们提高警惕。那天在加油站的小女孩很可爱,她应该好好活下去”

陆涛的诉述时间不长,他偶尔露出苦涩的笑,声音沙哑。

苏浩没有继续追问。

他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陆涛摆摆手表示不需要。然后,苏浩把香烟点燃,慢慢地吸着,房间里很被缭绕的烟雾占据,气氛也陷入沉默。

病毒爆发使人类数量锐减,老鼠当仁不让成为地球上最庞大的哺rǔ动物种群。在未来世界的人类看来,老鼠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因为数量的缘故,很多变异生物都以老鼠为食。这种看似弱小的动物拥有惊人的繁殖力。城市、荒野、山林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影子。

苏浩并不认为陆涛在撒谎。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很多东西,都与自己的实际经历对得上号。

没错,小巷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足以让那个叫做魏文远的老人暴怒杀人。他有充分理由进行疯狂残忍的计划。

至于老鼠未来世界的猎人通常把它们当做诱饵。论古今,人类智慧在某些方面都有共同之处。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实施过程,苏浩却隐约可以猜到魏文远打算如何使用那些老鼠。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再次开口,苏浩的面容已经充满微笑:“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陆涛也笑了————他承认,这幢小楼森严的防卫的确使他震惊。警戒人员先前冷漠的敌意让他感到害怕。然而越是这样,他想要加入这个团队的心理就为迫切。结构松散的团队法适应残酷的现实。这些人对外严厉,对内极其团结。他喜欢这儿,也愿意留下来。

“我得回去一趟。”

陆涛推开椅子站起来,舒了口气:“我还有一些东西放在营地里。它们很普通,但对我来说却很珍贵。希望你能理解。”

苏浩看着他的眼睛:“照片还是日记?”

陆涛满面惊愕:“你你怎么知道?”

苏浩笑着连连摇头————他是未来的穿越者,自然很明白末世人类最后的心理寄托。食物和水只是满足生理需求的物质,在思维和理念方面,病毒爆发后活下来的很多人都以照片或者日记哀悼亡者。

尤其是那些死去的家人相片,是苦难岁月里最后的纪念。

苏浩拉开腰包,取出一支装有自己鲜血的胶管,摆在手心里,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陆涛有些好奇。

“它能让你对病毒免疫。”

苏浩平静地说:“我不希望你发生意外。因为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们的人。”

陆涛婉拒了苏浩派车送自己回去的善意表示,独自骑着自行车返回。

他像往常一样把自行车藏进绿化带深处,折了一些枯树枝盖在上面。虽然只是上楼拿些很轻巧的东西,陆涛仍然不敢大意。

附近没有出现丧尸,挪开堆在大楼入口的沉重立柜,单元门铁栅后面立刻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他看看陆涛,从里面用钥匙把门打开。

那是一名剃着光头,身强力壮的警戒者。

他斜拎着一根前端磨尖的钢管,瞅着陆涛肩膀上空瘪的背包,似笑非笑地说:“看起来,你今天运气很糟糕?”

“是啊!遇到一群丧尸,差一点儿就回不来。”

陆涛敷衍地笑笑,神情疲惫地说:“改天我们一起出去。我知道有个地方还没有被光顾过。里面的东西品种丰富,数量也很多。”

光头很感兴趣地凑过来:“哦!都有什么?”

“主要是烟酒。有精品玉溪,还有茅台和五粮液。”

陆涛说的实话。

他和光头关系不错,每次回来或多或少都会带点东西给他。既然决定离开这个团队,陆涛想留点好处给光头。或者带他一起离开?

烟和酒,这两样东西对光头立刻产生了强烈诱惑。他不自觉地舔舔嘴唇,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忽然,光头眼里闪过一丝黯淡,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他用力拍拍陆涛的肩膀,用眼睛飞瞟着楼上,声音有些异样:“小心点。”

第五十六节勒索

这幢居民楼被幸存者们改造过————底层入口堆放着上百张从各个房间里搬出来的壁。它们杂乱章,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挡丧尸前进。还有几根水管从中间被电钻切开,做成与各个楼层链接的简易通讯器。遇到紧急情况,楼下的警戒者只需要用力敲打管壁,楼上的人们就能听见。不过,传音效果不仅是危险的时候有用,平时在楼下只要说话声稍大些,楼上的人一样可以听清楚。

陆涛在团队里呆了好几个月,当然清楚这些事情。光头虽未明说,但他的口型和表情都充满强烈的警告意味。

有危险?

陆涛的心脏骤然紧缩,他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刀。看到这些举动,光头的眉毛越发皱紧,他拼命摇着头,竖起手指摆在唇边,指尖和眼睛同时朝上。虽然没有说话,却喻示出越来越强烈的危险成份。

显然,他想让陆涛赶离开。

楼上很平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脚步声。这表明危险源头不是封堵在六层以上的丧尸,而是来自别的方面。

这幢居民楼里的幸存者组成团队,却并不见得有多么安全。环境使人性当中最丑陋的部分限放大————几乎每个小时,这幢楼里都在上演抢劫和\强\奸,欺骗和诡计。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目的,谁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房间。

理智告诉陆涛,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沉默了大约半分钟,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再次握紧刀子,朝大楼内迈出脚步。

光头有些情急,他伸手抓住陆涛的胳膊,用力拽了拽,同时瞪着眼睛,龇起牙齿,右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他还是没有出声,紧密咬合在一起的牙齿和咧开的嘴唇,组合成令人恐怖的口型。

那是一个“死”字。

短暂,揪心的沉默。

陆涛脑子里飞转过数个念头。

毫疑问,有人等在楼上想要对付自己。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就是马上离开,然后去苏浩的营地找人帮忙。

可是他必须上去————房间里别的东西可以不要,唯独那本从家里带出来的影集不能丢失。那是相亲当天父亲让自己带上的,对方家长和父母是很好的朋友,他们都想看看陆涛年幼时候的模样。从出生到现在,那两百多张照片记载了一幕幕欢乐时光。

如果没有它们,陆涛不知道活下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很担心屋子里的东西被人翻乱。团队里那些最凶悍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陆涛必须不顾一切保住生命中最后的珍物。

现在离开,找到帮手再来,疑是最安全稳妥的做法。

然而,那些人知道自己回来过,他们很可能因此一把火烧掉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陆涛不敢冒这个险,在生命与信念的天平上,他必须选择后者。

陆涛微笑着看看满面急色的光头,友好地拍拍对方肩膀,迈开脚步走上楼梯

楼道上的光线很暗,陆涛浑身紧绷,警惕地一步步慢慢上行。每往上走一层,走廊里总会出现几个晃动的人影。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自制武器,围拢过来,用戏谑森冷的眼神看着陆涛,踩着他的脚印尾随其后。

陆涛很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他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站在旁边,扛着一根顶端带有很多钉子的木棍,脸上带着邪恶的笑,表情yīn冷。

陆涛认识这个人————他姓谢,名字是什么已经忘了,不过有个外号叫“蝎子”。

人们都不清楚蝎子以前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很能打,这幢楼里没人是他对手。很多人都愿意跟他合伙外出,渐渐的,蝎子身边聚集了不少幸存者,大多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有长得不错,却没有能力外出寻找食物的年轻女人。

陆涛从不招惹是非,他对蝎子这帮人敬而远之,也没有什么过节。想到这里,他感觉有些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摆出这种专门针对自己的阵势?

陆涛把右手的刀子换到左手,从裤包里摸出钥匙准备开门。钥匙插进缩孔的时候,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蝎子,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越发yīn冷,走廊和楼梯上的人也围拢过来。

想了想,陆涛转动钥匙把门打开。他没有急于进去,侧着身子让出足够的空间,对蝎子平静地说:“有什么事儿吗?”

蝎子微微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料到陆涛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他看看对方,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表现出敌意,于是皮肉不笑地咧开嘴,大步走进房间,随意打量一番,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站在旁边的另外几个人随即涌进来,众星拱月般将他围在中间。

陆涛最后一个走进房间。他默默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脑子里迅速闪过各种应急的念头。

“大学生,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蝎子拎起一个装满食物的背包,解开拉链,拿出一包“奥利奥”饼干撕开,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狞笑着说:“我们兄弟都饿死了,你这里却丰衣足食。唔!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倒拎起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抖出来。地板上立刻滚落了几听豆豉鱼罐头、几包咸菜、压缩饼干和卤**蛋,还有一些包装完好的火腿肠。

“啧啧啧啧!”

蝎子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他拿起一听滚落在脚下的罐头,又抓起另外一个背包,笑得很期待,很狰狞:“赫赫!都是瓶装水,有这么多。大学生,看来你平时很勤嘛!不声不响的弄了这么多好东西。瞧瞧!这么多,够我们这些人吃上好几天了。也许,我们今天晚上应该搞个聚餐什么的。”

陆涛一直仔细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他再次确定自己跟蝎子这帮人没有利益纠纷,也从未有过冲突。尤其是蝎子刚才说的这几句话,使他原本高吊的心,略微放低了那么一点点。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一个人占着这么多的食物。”

陆涛放下背包,走到壁橱前,拉开柜门,取出一罐积存下来的糖果,又从床沿下面拖出两袋大米。最后,连同塞在阳台背风处,用雨衣盖住的几块腌肉,全部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

他的确很节省,也很勤。随着各种食物在地板中央逐渐堆积,众人口中不断发出惊讶的声音。有人倒吸凉气,有人摇头咂嘴,还有人眼睛里放着光,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占为己有。

最后,陆涛从床下拖出装有面饼的盆,摊开双手,非常诚恳地对蝎子说:“这些,都是大家的。”

蝎子眯起双眼打量着他,右手握着的钉头棍一下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

陆涛的表现出乎意料之外。

按照原来的计划,蝎子是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年轻人,再抢走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这种事情他做了很多次,都是看中团队里平时外出最频繁,收获最多的人下手。外面的资源虽多,却到处都是丧尸,远远没有大楼里安全。与其辛辛苦苦花费力气从外面寻找食物,不如直接在团队里“狩猎”。尤其是看着被抢劫对象惶恐助,悲愤异常的表情,总让蝎子觉得特别刺激。

蝎子想过陆涛会反抗,会挣扎,会嚎叫着跟自己拼命————他不可能是自己这些人的对手,蝎子打算把陆涛整成残废,打断手脚,然后从楼上扔下去。

这幢楼里的很多人最近不太听话,外出回来给自己的“上供”少了很多。蝎子需要杀几个人来立威,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明白“规矩”两个字的真正含意。让他们知道,这幢楼里究竟谁说了算!

陆涛很上道,他主动交出了所有食物,态度也很诚恳。

这种毫挑剔的表现,反倒使蝎子觉得不太好办————看得出来,大学生的确没有藏私。那盆里的面饼有一个表面还能看到牙印,显然是准备留着下顿再吃。

蝎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yīn沉的目光在陆涛身上打转。

眼前的情况跟预料中有些出入。

既然对方已经交出东西,也没有反抗,继续打人杀人肯定不合规矩。否则,其他人会觉得自己心狠手辣,避而远之。

陆涛走到床前,掀开床垫取出珍藏的影集,紧紧抱在手中。

这动作引起了蝎子注意。

他要过影集翻了翻,感觉没多大意思,于是扔给陆涛,半威吓,半讥讽地笑笑:“我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很不错,你挺明白事理,比那些顽固的家伙好多了。呵呵呵呵看来,你这大学没白上。”

陆涛没有争辩,只是淡淡地站朝一边,冷冷地看着闯进房间的暴徒拿起食物,你争我抢迅速分配一空,兴高采烈的离开。

当楼道里重恢复平静,陆涛才从房间里走出。他像往常一样锁上门,背着装有影集的包,带好武器,默不作声走下楼梯。

光头仍然守在一楼门口,他怜悯地看着陆涛,弯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用玉米面和黄豆做成的窝窝,递了过去。

“都说了不要上去不过,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你早晚都得回来。还好你没跟他们打起来,东西没了就没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其实外面很多地方都能弄到吃的,就是要多花点儿时间。”

陆涛勉强挤压出一丝笑意,接过窝头咬了一口。他从早上就跟着魏文远出去,来回路上没有任何东西下肚。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很是惊心动魄,也只是到了现在,神经松懈下来,他才真正感到饥饿。

窝头很硬,对于实在是饿了的陆涛来说,吃起来却很香。

他用力嚼着,闷着头问:“蝎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找我的麻烦?”

“他会找每一个人的麻烦。只不过时间早晚,顺序先后罢了。”

光头小心翼翼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惹上李洁的?难道你不知道,那女人就是个耍横撒泼的\骚\货?”

“李洁?”

陆涛猛地抬起头,满面愕然。

“是啊!”

光头继续道:“她昨天去找蝎子,说是愿意免费陪睡几晚,让蝎子帮忙打断你的腿,或者把手砍掉也成。蝎子问她为什么?她说跟你睡过,你却吝啬得连块饼干都不肯给。这楼里的人都很清楚李洁是什么货色,蝎子当然不相信这种话,当时就脱掉裤子狠cāo了她一顿,又反手赏了她两个耳光。”

“后来呢?”

陆涛面表情地问。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今天上午,李洁又找到蝎子。这次她换了种说法。说是你房间里有很多吃的,足够十几个人吃五、六天。她怕蝎子不信,像上次一样再打她一顿,就板着指头一五一十算给蝎子听。”

“算?”

陆涛嚼着干乎乎的窝头,疑惑地问:“怎么算?”

“算你每天外出和返回的时间,还有次数。”

光头砸了砸嘴,声音变得越发低沉:“那女人是个疯子。她一直暗中盯着你,把你这几个星期每次外出的次数和时间全部记录下来。她说你的外出频率比任何人都高,每次至少要带回来两只满满当当的背包。蝎子最近一直想找人开刀,李洁这么一说,自然就选中你。还好你够聪明,没有死抱着那些东西不放。否则蝎子真的会动刀杀人。李洁那女人又骚又疯,蝎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陆涛把最后一块窝头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嚼成糊糊咽下。他抖掉手上的碎屑,看着光头,认真地说:“我知道有个地方”

“你是说香烟和酒?”

光头飞打断他的话,颇为担心地看看四周,小声说:“这事儿咱们过几天再说。现在拿回来还不够蝎子那帮人分的。我可不想”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涛纠正着光头话里的错误:“我知道一个幸存者团队,有很多人。他们有武器,有食物和水,防护非常安全。最重要的,他们很团结,也没有蝎子这种烂人。”

光头眼睛一亮:“真的?”

陆涛点点头,拉开背包,晃了晃里面的影集,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现在已经留在那儿了。一起走吧!跟一群疯子做邻居,迟早会死在他们手上。”

光头迟疑着,面色有些犯难:“现在就走?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外面到处都是丧尸。”

陆涛系好背包的带子,语调坚决地说:“继续留下来过夜并不安全。丧尸只有牙和爪子,疯子手里却拿着刀。”

最后这句话,使光头不由得想起蝎子的狠戾。他觉得后背直冒冷汗,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几分钟,两个人搬开挡住大楼入口的家具走出来,从绿化带里翻出自行车。

看着自行车,陆涛本能地联想起今天早上自己跟踪的目标,于是多问了一句:“魏文远呢?怎么没看见他?”

光头回答:“不知道。他出去以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尽管幸存者们用毡布挡住户,仍然还是有微弱的灯光从边缘缝隙里透出来。在黑沉沉的夜色中,这些模糊的光线使银行小楼隐隐有了轮廓。

魏文远站在一间临街的小服装店里。隔着被砸碎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外面街道上停着一辆三轮车。

这间店铺距离银行小楼大约有一公里远,位置偏僻,附近也没有丧尸。

除了魏文远,店铺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横躺在墙角,手脚被紧紧捆住,似乎是睡着了。

魏文远看看腕上的手表,走近昏迷不醒的男人,摸出刀子,伸手拍拍男人的脸,想要把对方唤醒。男人的反应很迟钝,惹怒了魏文远。他干脆握紧刀子在男人脸侧狠狠一划,把整只耳朵割了下来。

骤然断开的神经迅速传递回剧烈痛觉,男人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开口喊叫,却惊恐地发现嘴巴被一根带子牢牢勒住。

接着屋子外面暗淡的月光,男人终于看清楚魏文远那张苍老狰狞的脸。

“老老魏?”

话音含糊不清,却多少可以听明白男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和魏文远一样,都是那幢居民楼里的幸存者。

今天中午在城南的一块广场上,男人遇到了老魏。他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想要约着对方一起去附近的商店转转,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却怎么也没想到,魏文远从背后给了自己一棍。

然后就到了现在。

魏文远手里拎着刀,笑得令人发慌。

男人眼珠都瞪出来了。他拼命挣扎,像海豹一样在地上翻滚蠕动。

他不明白,这姓魏的老头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拿刀想干什么?宰了我?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魏文远什么也没说,站在一边冷漠地注视着男人。看着他满面惊恐,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浓,呼吸急促,被捆住的嘴里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第五十七节残忍

魏文远跟这个男人很熟。最

他好像是姓王?名字叫什么已经忘了,楼上楼下的人都管他叫“老王”。

不知道为什么,魏文远忽然想起去年,路过一家吧的时候,透过玻璃橱,看见几个年轻人对着电脑屏幕在嘻嘻哈哈。他们用讥讽调侃的语气谈论屏幕上的一副漫画。那是一个非常丑陋的脑袋,感觉就跟晒焉以后,又被酱油泡过的茄子差不多。听那些年轻人说,漫画里丑得要命的那个人,名字似乎叫做“王尼玛”。

“老王,王尼玛,哈哈哈哈————”

魏文远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把数皱纹挤压在眼角和嘴角,看上去活像刚刚被鲜牛粪滋润过的菊花。他抓紧老王的头发,对着那张充满限恐惧与绝望,渗出眼泪,不断摇晃挣扎,发出哀求“呜呜”声的脑袋看了几秒钟,用变腔变调怪异的声音说:“不要着急,王尼玛,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妈。”

“嗖————”

锋利的刀子狠狠捅穿喉管,皮肤表面立刻出现比惊悚的可怕伤口。

魏文远不是职业杀手,也没有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捅进喉管的刀子立刻被会厌骨卡住。他皱着眉,很不耐烦地握住刀柄来回磨蹭。生疏的动作,使老王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剧痛。他死命瞪大双眼,像泥鳅一样将身体乱扭,缩着脖子想要挣脱束缚。

老王感觉到喉咙里面有锐利的刀子在来回切割。脑子里感觉到痛苦,多的还是恐惧。这一刻,他下意识联想起两只后腿被高吊着,屠户狞笑着用尖刀插入颈部的猪。

“动你妈个逼啊!再动,再动老子砍死你————”

魏文远很愤怒。

用刀子杀人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咬着牙,拼尽吃奶的力气,才从骨缝里抽出被卡住的刀。粗暴野蛮的动作,使老王脖子上立刻喷溅出泉涌般的血。魏文远怒不可遏地按住对方的后颈,从旁边抓过一只事先准备好的盆,把老王的头用力按进去,再抡起刀子朝对方头上乱戳。

眼睛、鼻孔、嘴唇、腮帮粗野慌乱的动作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纯粹只是为了发泄怒意。每一刀,都会给未死的老王带来大痛苦。他感觉眼睛被刀尖剜出来,鼻子被整个削掉,牙齿被撞落,舌头和嘴唇被绞碎,脸上的皮肉破烂不堪。尤其是刀子戳中面部颧骨产生的坚硬感,几乎使他发疯,恐惧得几乎失去全部思维。

“唔,唔————”

突然,老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爆发出惊人力气挣开绳索。他没有当场摁住魏文远,而是双手掩住受伤惨重的脸,几把扯断捆住嘴的布条,像野狗一样哀声惨嚎着,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

如果苏浩在场,一定不难看出:老王已经进入了一阶强化人的初期状态。

这种突然变异的刺激来源当然不是银骨或者药剂,而是内心深处法遏制的强烈恐惧。大脑在瞬间增幅比平时强烈数十倍的思维速度,松果腺同时产生出极其神秘的生物激素。二者相加中和,这就是未来世界没有服用过任何药剂,却能够在荒野上自然成为强者人类的进化来源。

任何事情都可能成为刺激源————愤怒、悲伤、喜悦一旦突破大脑思维限制,进入被未来生物学家称之为“狂暴”的状态,就能产生足够的激素,成为强化人。

老王丝毫没有察觉身体的巨大变化,他仍然迈着习惯了数十年的步子,像正常人一样向外奔跑。剧痛和恐怖彻底消磨了反抗的勇气,他根本没有产生要跟魏文远拼命之类的念头,只是想要跑一点,逃远一点。

突变,使魏文远有些愕然。

他立刻变得暴怒,顺手抄起摆在旁边的斧头,几步赶上脚步踉跄的老王,对准那颗颈部血管已经被割断一部分,血肉模糊早已法看清楚本来面目的脑袋,狠狠劈下。

“噗————”

斧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轨迹,深深没入目标左颈。老王惨叫着再次摔倒,他感觉头部与肩膀的连接明显变得松动,于是用力按住头顶,想要合拢身体与脑袋之间的缝隙。这种用的动作越发刺激着魏文远,他几步抢上前,拔出斧头,凶残比的一阵乱砍,直至脚下刚刚成为强化人的老王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强化人并不敌。普通人一样可以干掉他们。

一番混乱,迅速消耗着魏文远本就不多的体力。

他喘息着,拖着横躺在地面的头死尸,摇摇晃晃走到路边,又返回商店里端着接血的盆,凑近尸体断颈。此前的争斗消耗了老王体内大部分血,剩下的鲜红液体仍然还是接出了小半盆。

恢复部分体力的魏文远重拎起斧子,把老王的尸体砍成十几块。他把装血的脸盆和碎肉全部搬上三轮车,连绵软易碎的内脏也没有放过。最后,从地上捡起面目全非,舌头歪塌在唇边的老王脑袋,凑近看了很久,非常怪异的“格格格格”笑了起来。

魏文远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水浸透。他脱掉衬衫和长裤,随便抹了抹xiōng脯和脸,穿着身上唯一剩下的内裤,赤着胳膊爬上三轮车,朝远处银行小楼所在的方向用力蹬去。

浓烈的血腥在城市上空渐渐飘散,被黑暗笼罩的街头巷尾,传来饥饿丧尸的可怕嚎叫

“吱呀————吱呀————”

缺少机油润滑的三轮车发出被强奸般的呻吟,十多分钟后,魏文远已经骑着车子来到小楼半公里外的一个十字路口。

他停下车,扭头看看身后那片浓密似墨的黑暗,咧开没剩几颗牙的瘪嘴,笑了。

魏文远跳下车,掀开帆布,露出十几个用铁丝编成,大小跟竹蝈蝈筐差不多的笼子。

每个铁笼里都装着一只老鼠。它们细小的眼睛里散发出红光,凶狠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收来的老鼠屁眼都被魏文远用干黄豆塞住,再用针线仔细缝合。

最多半天时间,被潮湿粪便泡胀的黄豆体积迅速变大,强烈的膨胀感挤压着老鼠。法排泄,也不可能从体内取出,那种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使老鼠彻底变疯。它们拼命撕咬身边的同伴,用牙齿去啃坚硬的铁丝,用头撞,用脚蹬,没有食欲也没有**,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痛痛把肚子里所有东西全部拉出去。黄豆、粪便、肠子什么也不剩下。

从铁笼里拿出一只老鼠,魏文远忽然觉得————这只恐怖的小生物其实跟自己没什么区别。他用左手拇指名指夹住老鼠后颈上的皮,食指中指拈住尾巴,右手从三轮车兜里拿起一个准备好的空罐头铁皮盒,用铁丝将其与老鼠尾巴拴在一起。然后松手,看着被憋得想要自杀的老鼠在地上乱跳,拖着罐头盒朝马路尽头疯狂逃窜,发出清晰刺耳“叮铃桄榔”的响声。

做完这件事,他从三轮车上拿起老王的右手,随意扔在路上。

蹬着三轮车,朝前骑上五、六十米,扔一只尾巴捆有铁皮盒子的老鼠,再扔一块人肉。或者泼上一点血。

身后,杂乱的脚步和嚎叫声越来越大。

不用回头看,魏文远也知道那是多达数百头的丧尸。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周围勘查,路线和小楼位置在脑子里已经形成最深刻的记忆。鲜血肉,加上被老鼠拖拽着的空铁皮罐头盒,足以使沿途所有丧尸都被吸引过来。几百、数千、上万这些可怕的食人生物没有智慧。老子可以用人肉指挥、命令它们,像海啸一样淹没那幢该死的楼。

魏文远脑子里满是膨胀的复仇思维,他幻想着苏浩被丧尸撕成碎片,自己把欣研压在身下来回蹂躏的美妙画面。

换在以前,他最多就是嘴上说说,或者背地里发一通火,根本不会因为小卖部里的东西被抢走而搞出如此之大的动作。现在哈哈哈哈!这世界真***美好————没有警察,没有法律,老子爱杀谁就杀谁,谁惹我我就整死他!

一个人蹬着三轮车,在黑暗笼罩的夜幕下缓缓前行。

后面,尾随着数以千计,被血肉气味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的丧尸

苏浩站在两百多米外的一幢大厦楼顶,默默注视着在月光下密集涌动的庞大尸群。虽然光线暗淡,强化过的视力足以看见那辆黑乎乎的三轮车,以及潮水般前行的尸群。

陆涛的预警非常及时。

苏浩带着所有人迅速撤出银行小楼,同时封闭所有出口。脚下这幢大楼储备有一部分补给,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至少可以维持一个星期。

野外营地建成后,小楼里的团队成员大多维持在二十人左右。苏浩不希望有太多人察觉到这里的异常,也不愿意监察管理局对这里产生兴趣。从上周开始,曹蕊和陶源已经各自带领一个三十人小队,在城市东面和北面寻找合适的建筑作为第二、第三驻地。

“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居然带着丧尸在城里游荡,他以为自己是怪物导游吗?还是免费的那种。”

旁边,传来杜天豪带有强烈男性特征的浑厚嗓音。他抱起一挺“99式”狙击步枪,越过苏浩,把沉重的三脚架落在楼顶边缘,咬着牙,脸上满是怒意和凶狠。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疯子。”

苏浩目光一直追随着远处的魏文远,他淡淡地说:“瞄准一点,别打中要害。我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舒服。”

集合整个团队的力量,可以灭杀被魏文远引过来的所有丧尸。然而,这样做肯定会引起监察管理局的注意。苏浩不愿意过早暴露实力。何况,丧尸不会对人居住的小楼产生兴趣。它们吃光扔在街上的肉,喝完沿途洒下的血,等到天亮,自然会慢慢散开。

“没问题!”

杜天豪狞笑着回答。他凑近瞄准镜,强化后的敏锐视觉,使他可以毫困难将目标牢牢锁定在十字准星中央,然后冷酷情地扣动扳机。

“呯————”

刺耳粗暴的枪声响彻天空,甚至连大厦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震。隔着很远,苏浩看到三轮车被巨大的头动能掀翻,魏文远左腿被炸飞,右腿似乎还连着一点皮肉。他被倒翻的三轮车死死压住,爬不起来,也法动,旁边堆满了散乱的人体碎块和内脏,拼命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尸群加了朝前移动的速度。它们亢奋而躁动,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法活动的鲜猎物吸引胃口。几分钟后,围拢过来的丧尸彻底淹没了三轮车,撕扯、啃咬、吞嚼除了血腥,肆意疯蹿的夜风中还夹杂着高亢尖锐的哀嚎

连续一个多星期的降雨,使这座几乎死寂的城市变得加yīn冷、潮湿。

苏浩驾着一辆皮卡,停在警备司令部大门口。他拎着背包从驾驶室里跳下,得到警戒哨兵允许后,大步走进。

cāo场上站着一百多个人。

从外表判断,应该都是滞留在城市里的幸存者。

他们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也有人穿得很光鲜,武器也五花八门,砍刀、棍棒、钢管之类什么都有。一部分人头发很长,还有些人发型很是奇特,乱七八糟就像刚被糟蹋过的鸟窝。

几个月没有修剪,丛生的胡须和毛发使任何人看起来都像丛林土著。没有专业理发师,很多幸存者只能对着镜子,用剪刀自我整理。结果就是外貌谈不上任何形象或者气质,只是一群拎着武器,随时保持戒备的乞丐。

办公大楼顶层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设置在三楼的两挺重机枪由上自下构成交叉射界。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幸存者们明显感到畏惧。他们非常自觉地聚成群,满面期待地看着被士兵带进后面营房,刚刚换上崭军服,没有佩戴领花肩章的两名同伴。

那两个人是被选中者。他们将搭乘下一趟运送补给的直升机前往成都基地。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

经过清理重恢复使用的食堂里,飘散出诱人的饭菜浓香。隔着热气蒸腾的户,隐约可以看见桌子上摆着刚出笼的馒头,带有暗红糖酱光泽的红烧肉,夹杂着火红辣椒的炒白菜。

kd03基地已经恢复运作,为城内监察站提供给养并不困难。

除了苏浩和守在旁边的军人,所有幸存者喉头都在耸动,拼命狂吞口水。他们眼前晃动着一幅幅摆满饭菜的美好画面,很多人不由自主回想起关于吃饭的记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用力按紧空瘪的腹部,“呜呜”直哭。

一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满面沧桑,不停地舔着嘴唇。

还有些人身体微微发颤,不住耸动着鼻孔。他们慢慢挪动脚步,想要朝食堂方向走去,却发现站在楼顶的士兵目光森冷,用力拉起枪栓,瞄准自己的头。

武国光站在办公楼二层的走廊上,面表情注视着脚下这群衣衫褴褛的活人。

自从以警备司令部为基础,设置监察站以来,前后有四百多名幸存者来过这里。他们的要求都差不多,一例外都是要得到食物和衣服,请求军队保护,然后离开这座城市。

“就算离开,你们又能去哪儿?”

武国光自言自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暗淡。

他记录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身份资料。那些人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真实用意。很多幸存者逻辑思维仍然停留在和平时期,他们努力抬高身价,不断述说自己是某某机关的官员,资产百万的豪商,或者在某方面颇有建树的权威。还有几个年轻人一再重申参加过“超x女”或“超x男”大赛,曾经入围参选,又或者得过令人羡慕的奖项,拥有国家认证建造师等级证书,英语考试过了六级,还过了“雅思”,在国外有亲戚关系

有一个急于离开城市的老女人,直言不讳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是她的私生子。

很乱!乱七八糟!

最初的时候,武国光还是很有耐心的对这些人进行劝说。声明只有得到承认的幸存者能够成为预备役。

然而很多人不理解,仍然觉得只有抬高身价才会得到军队帮助。他们每天聚集在司令部大门口,吵嚷、哭泣、叫骂,甚至跪在地上哀求带他们离开。

武国光并不冷血,他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怜。

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储备品当中挤出一部分食物,分发给那些身体瘦弱,的确需要帮助的人。同时,给所有幸存者注射免疫药剂。

在成都基地接受培训的时候,上级教官就反复重申:严禁对任何幸存者提供过度帮助。军队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供养他们。免疫药剂只是避免活着的人惨遭病毒威胁。未来是生是死,仍然取决于个人意志,以及对抗丧尸的能力。

第五十八节笔记

两名被选中的幸存者在士兵带领下走进食堂。

站在cāo场上的人眼巴巴望着他们,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努力分辨着空气中那一丝模糊轻微的咀嚼声响。

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过,很难想象————一碗热腾腾米饭对每天依靠饼干冷食过活的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个穿棕色毛衣的男人朝前走了几步,声音沙哑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

另外一个面有菜色的女人紧跟其后,话音虽低,却带有不弱于任何人的强硬:“我,我也要跟他们一样。”

旁边立刻发出应和的声音:“我要吃的。凭什么他们能吃,而我不能?”

人群开始变得躁动,幸存者一步步朝前挤着,局势顿时变得有些失控。

武国光面色yīn沉。他抬起右手,朝前一指,守候在周围的几名士兵立刻冲进人群,挥舞拳头朝叫嚣最激烈的人身上乱砸。尖叫、怒骂、咆哮顿时响起,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所有军人都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虽然没有服用银骨使骨质强化,但就力量和身体柔韧度而言,早已超越了普通人能够达到的极限。

幸存者人数虽多,却没有必死反击的决心。加上周围还有其他士兵端着枪虎视眈眈,cāo场上的混乱局势渐渐被压制住。

当士兵们把为首几个幸存者打得奄奄一息,直接从司令部门前钢栅护栏上扔出去的时候,一切都重恢复平静。

武国光双手背在身后,分开双腿,像铁塔般站在楼上,冷冷俯瞰着剩下的这些人。

“你们似乎还不明白,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不管你们怎么想,如何愤怒,或者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也希望你们能转告其他人————军队没有保护你们的义务,我们只需要有能力的强者。你们都注射过免疫药剂,丧尸抓咬不会造成变异。这座城市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食物,城外的土地可以耕种,附近水源可以饮用。简而言之,这里的环境,可以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如果”

“我要离开这儿————”

一个穿高领毛衣,头发有些微秃的中年男人尖声打断他的话,神情激动地高叫着:“你骗不了我。你们不能这样。我们需要食物,需要衣服。我是市委办公室”

“是你妈个逼————”

武国光神情恼怒地盯着中年男人,以超过对方数倍的音量怒声咆哮:“老子不管你是谁,总之不合格就立刻从这里滚出去。别用那种高贵得跟傻逼没什么区别的语调跟我说话。就算你爹你美国总统,你妈是英国女王,你也一样是男女杂交出来的精卵混合物。再多嘴废话老子一枪毙了你。滚!给我现在就滚————”

这番话严重伤害了中年男人的自尊。

他气得浑身发抖,笔直站在原地,用森冷怨毒的目光瞪着武国光,脸上浮现出愤怒的血色。

士兵们推攮着其余的幸存者朝门外走去。

这种动作很延续到中年男人身上,他立刻如受伤的野兽般暴跳起来,扯着嗓子低吼,咬牙切齿与士兵扭打。

论力量还是速度,他都远远不如持有武器的士兵。没有接到开枪的命令,士兵手中坚硬的枪托像重锤一样狠狠砸下。中年男人瘦高的身形渐渐变得萎顿,额角破裂,渗出血丝,面颊和肩膀显出青紫色的肿胀。他丝毫没有服输的迹象,仍然悍不畏死挥舞手里的铁棍,直至一名士兵挥舞枪托用力砸中后颈,才猛然惨叫着倒下。

武国光走下二楼,站在奄奄一息的男人面前。

他揪住中年男人凌乱的头发,将整个人高高拎起,愤恨不已地说:“现在离开这儿,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中年男人虚弱地睁开肿胀的眼皮,艰难而坚决地回复:“我带我走,像那两个人一样。”

武国光的眼睛眯了起来。沉默片刻,他摸出佩在腰间的匕首,在男人前颈的血管部位用力一抹,厚厚的毛衣表面立刻出现一道裂缝,迅速被渗涌的血水浸透。男子顿时睁大双眼,嘴唇大张,双手不由自主朝xiōng口乱抓大约半分钟后,他的眼睛里永远失去了光彩。

松开手,看着瘫软在脚下的尸体,武国光冷漠的眼瞳中显出一丝痛苦。他控制住情绪,对旁边士兵冷冷地说:“把他扔出去,喂狗!”

苏浩被一名士兵带进办公室的时候,武国光正看着自己沾血的手发呆。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收起脸上惘然的表情,重恢复冷峻粗犷的军人外表。

看见苏浩,武国光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怎么是你?”

他记得这个曾经见过的年轻人。武国光微微皱起眉头,接下来的话语不可避免带有讥讽成份:“怎么,想通了?现在离开也不算晚,相信你刚才也看到了,很多人都有想有这样的机会,但他们”

“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谈谈。”

苏浩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一只笔记本,平摆在桌子上。

武国光疑惑地看看他,拿起笔记本,翻开。

“这是我从混乱爆发那天开始做的记录。”

苏浩仔细观察着武国光脸上的表情,平静地说:“我是一名业余生物爱好者。在五月十一日以前,地球上从未发现过丧尸这种生物,也没有发现过类似病毒感染后变异的病例。它们就像突然之间降落在地球上的外来生命。我用显微镜观察过感染体的脓液样本,这种病毒具有强烈的吞噬特性。你上次给我的免疫药剂的确能够抑制它们。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一些分发给民众?而且还要从幸存者当中合适的人?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武国光翻阅着笔记本,不为所动地回答:“我刚杀了一个人,别逼我再做同样的事情。”

苏浩淡淡地笑了,不再追问。

他没有从武国光身上找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在未来世界,苏浩一直在寻找关于病毒爆发日和黑色纪元的秘密。他搜遍了图书馆和电脑,以及当时身份权限可能阅读的军方档案,却没有丝毫收获。很多东西都被军方掩盖,外人法窥入。

武国光是一名少尉,也是进驻这个城市的第一批监察军人。

很多时候,“第一”本来就有着其它数字法比拟的特殊意义。

虽然只是一名下级军官,但苏浩本能地觉得,武国光可能知道些什么。

同一件事,第一次与第十次进行的结果,截然不同。前者没有任何经验,后者却可以在前者基础上不断改进、完善。它拥有比前者坚固的防御和犀利的攻击矛头,相比之下,前者只能算是漏洞百出。

现在是黑色纪元初期。即便是军方,在应对丧尸这种可怕生物方面也没有任何经验可循。苏浩见过很多未来世界的监察军人。他们非常冷血,没有丝毫感情,一切事务皆以军例作为衡量标准。在他们看来,幸存者,也就是后世的流民,只有“合格”与“不合格”两种类型。

武国光与那些铁面心冷的后世军人不太一样。

至少,他的心脏还有些温热,没有彻底冷硬。

苏浩想拉拢他。以不断接触的方式,增加彼此的熟悉和亲密程度。当某一天,武国光愿意接收注射自己的血,目的自然也就达到。

强迫注入只会起到反效果。他会拒绝成为“工蜂”,甚至反噬“蜂王”。

武国光看得很专心,没有注意到苏浩眼睛里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笔记很不错,各种细节记录的非常全面,很有研究价值。”

这番话没有夸大其词。

虽然是军人,武国光仍然有着独到眼光。手上的这本笔记洋洋洒洒有好几万字。记录时间从病毒爆发初期开始,直到昨天结束。至于内容,是从不同距离和角度,对十余头丧尸和几个不同规模尸群的观察研究。涉及丧尸的生活习性和涉食内容,排泄和水分摄入情况,食物补充与热量估算,行动方式和判断反应速度等等。

笔记是苏浩写的,但他并非真正的作者。

他集中了未来世界对“—1”级生物的综合研究,还有那个时代很多猎尸人在战斗过程中的心得体会,以及2026年权威学术杂志《生物与进化》当中关于初阶丧尸的几篇论文。省略了一些可能引起怀疑的数据和学术名词后,复制出这本具有相当研究价值的笔记。

在笔记里,苏浩把自己描绘成一个从病毒爆发日当天就不断拼杀逃亡的幸存者。

出于对生物研究的兴趣,他利用空置的居民住宅,囚禁了几头丧尸展开近距离观察。他用各种食物喂养这些丧尸,老鼠、蚊蝇、蟑螂、从死者身上割下来的腐肉、各种植物为了取得多资料,他解剖了数十头丧尸,对这种生物的身体结构有极为详实的记录。出于安全考虑,对大规模尸群的观察只能使用望远镜。尽管如此,丧尸对温度冷热的喜好,温差对这些可怕生物的影响,昼夜之间的活跃程度,以及变异速度和肌肉腐烂等情况,在这本笔记里都能找到。

这其实就是一本综合未来世界幸存者日记、军方部分研究成果、猎尸人战斗记录的大杂烩。

当然,涉及内容仅限于“—1”级别的丧尸。

未来世界的相关档案表明:军方对丧尸的系统化研究,已经在两个多月前全面展开。苏浩相信,笔记里半数以上内容,军方都掌握了加详细的数据。但限于对丧尸的陌生与恐惧感,他们只是将其当做由人类变异产生的怪物,而不是从全生物种群的角度考虑问题。

因此,军方根本没有注意到笔记中提到的某些细节。

比如,丧尸体内可能存在的体液循环系统,细胞与寄生病毒之间的关系,以及骨骼肌肉再生情况等等。

这些东西至少要在一年后才会逐步列入研究项目。目前,它们对军方研究人员来说,根本是一片空白。苏浩在笔记里只是提了个开头,专业研究人员可以通过这种提示延伸出多的专业细节。

没有人会对此产生怀疑。

这本笔记论内容和记录手法,都能看出是业余人员所作。其中的差别,就好像在青霉素被研制出来的五十年前,某个孩童忽然对发霉的苹果产生兴趣。他收取了一些果霉在显微镜下观察,却没有对此展开进一步研究,只是当做打发时间的聊游戏罢了。

“这是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的研究记录。”

苏浩平静地说:“它对你们或许有些用处。我想从你这里换点儿有价值的东西。”

武国光合拢笔记本,抬起眼皮,仔细注视着苏浩。

与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这个年轻人要从容许多。他身上没有那么多泥垢,洗干净的脸上透出儒雅坚毅的气质,眼睛黑而明亮,有股看准目标绝不放弃的倔强。虽然削瘦,肤色看起来却很健康。胳膊和肩膀强壮有力,甚至比训练营里很多兵都强。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武国光放缓语气,态度变得略有温和:“这是一场法用个人力量对抗的灾难。我们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人。这是一场战争,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战争。你应该加入军队,与其他人在一起,团结起来,才有赢的希望。”

苏浩的面容有些沉重。他平静地注视着武国光:“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附近观察你们。”

武国光眼角微微抽搐,被办公桌挡住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佩在大腿侧面的枪。

“我看着那些幸存者冲出丧尸包围圈,满怀希望走进外面那扇大门。也看到你们从中挑选出所谓符合条件的强者,然后给剩下的人注射免疫药剂,再把他们赶出去。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也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究竟何在?正如你刚才说过的那样————这是一场必须所有人团结起来才能打赢的战争。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弃那些人?”

武国光慢慢松开握枪的手,目光和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你说的对!”

苏浩不讥讽地摇着头:“知等同于幸福。这句话从来都是统治者对付平民的最佳工具。既然如此,我也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

武国光皱起粗大浓密的眉毛,叹了口气,遗憾地摇摇头:“你会死的。”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很多同伴,有很多朋友。”

苏浩淡淡地笑了:“我没办法抛下他们。你说过,要团结。”

长达近三分钟的沉默。

隔着桌子,武国光看到了苏浩眼睛里法动摇的坚决。他再次叹息,收起摆在桌面上的笔记本,面部表情转换为公事公办的严肃:“这上面的确记录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说吧!你想要什么?”

“五百支免疫药剂。”

苏浩的声音始终平静淡然,仿佛只是在提及微不足道的要求:“够两百人吃一个星期的甲种军用口粮,三百套防水被服,一套大功率线电发射器,两百套“95”式自动步枪维修零件,五百根备用枪管。另外,还需要两万发5。8毫米口径子。”

武国光没有回答。他脸上肌肉不由自主收紧,表情变得严厉而慎重。大脑思维下意识把苏浩与地下军械库的破坏者形象结合在一起。

他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问题。

但理智告诉武国光:这根本就不可能。

病毒爆发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也不是某个利益集团暗中cāo作的yīn谋。

这是全人类都必须面对的灾难。

如果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从自己手里得到好处,逻辑方面根本就说不通。

联想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浩曾经说起过关于“营地”、“同伴”之类的那些话,武国光脸上的冷峻与凶色渐渐褪去,表情趋于缓和。

他根本没有把苏浩与“强化人”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因为那绝不可能。

“你要这么多物资干什么?你们有多少人?”

想通了这一点,武国光不再对苏浩抱有敌意,但说话语气依然冰冷。

“三百多。具体数目我也不确定。因为随时都有外来者加入,也有人随时可能死亡。”

苏浩认真地回答。这方面的数据没必要隐瞒,也不需要遮掩。

第五十九节变态

武国光一直充满怀疑地看着苏浩。

他很清楚,这种怀疑没有任何理由。

一群在废弃城市里寻找活路的幸存者,正在酝酿着想要灭亡军队的yīn谋?

这种事情听起来就觉得滑稽。

摇着头,尽量把思维拉回到理智轨道,武国光把注意力集中到苏浩索要的物资方面。他思考片刻,说:“你要的东西太多了,数量超过我能批准的权限。”

“那就把这个问题转交给有能力解决的人去处理。”

苏浩抓住他话里的关键部位,微笑着说:“不过,我至少应该先得到免疫药剂,那应该在你的权限范围。”

武国光面表情盯着苏浩看了很久,缓慢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苏浩在两名士兵协助下,把装满免疫药剂的军用医疗箱搬上越野车。

武国光站在司令部主楼邻街的办公室口,背着双手,默默注视着他把医疗箱用皮带固定,然后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很消失在马路尽头。

一名下士走进办公室,在武国光身后以标准军姿立正站好。

“带两个人开车跟上去,看看这家伙的营地在哪儿?”

武国光用平常的语气吩咐:“观察一下他们的人数、装备、周围环境和人员构成。来回速度一些,注意安全。”

下士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短时间侦查恐怕很难,法达到隐蔽效果,情报也不太准确。”

“这不是高密级的军事侦查。”

武国光转过身,走到办公桌旁,端起泡的茶水抿了一口:“用不着隐蔽,你们只需要跟着他走,到了以后看看大概情况就行。城里到处都是丧尸,他没必要对我们隐瞒,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撒谎。”

下士越发疑惑:“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我很好奇,这小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武国光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们在周边多留心看看有什么异常。这里的日常事务交给第二小队队长处理。我要搭乘下一趟运送物资的飞机返回基地。这个笔记本上记录的东西很重要,必须尽交给上面。”

如果没有那条与外界相连的水泥路,很难有人找到隐蔽在群山中的kd03基地。

修复的太阳能电站足以维持整个基地日常供需,一度中断的地下仓库扩建工程重开始进行。机场跑道两边喷洒过大量除草剂,塔楼也恢复正常运行。

驻扎在基地内的武装士兵总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加上后勤、通讯、工程等方面的人员,总人数已经突破五百。人们在基地四周建了三座警戒塔,连同之前建造的各种防御设施,绵密的火力可以对任何方向形成封锁。就在上周,两道电控防护栏刚刚安装完毕。它们可以在危急关头挡住怪物,为基地人员争取足够的撤离时间。

武国光从直升机舱里跳出来的时候,李道源正坐在基地司令办公室里,看着一份刚刚从成都基地转发过来的文件。

简单却必不可少的敬礼、问候,李道源把手上粗略浏览过的文件摆在一边,专心研读这本厚厚的笔记。

三个小时过去了。

李道源丝毫没有放下笔记本的意思,脸上却显露出惊讶和赞赏的表情。

他的军衔和身份都比武国光高,知道的自然多。

军部有一整套应对大规模丧尸攻击的预案。就在上个月,又有三条一阶强化药剂生产线投入使用。这种药剂的产量整整提升了百分之八十。据说,目前的库存足以供应全军。按照这种生产速度,最迟年底,产出的一阶强化药剂就能对平民开放。到了那个时候,各地选送的幸存者补充兵可以在第一时间接受注射,对抗丧尸的胜率和生还率也能成倍提升。

坏消息,总是伴随着好消息。

首都地区的反击计划彻底失败————虽然全体士兵都注射过免疫药剂和一阶强化药剂,三十四装甲步兵师在密云方向的进攻仍然受挫。炮火和轰炸吸引了数十万规模的庞大尸群,该师陷入重围,战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四点八。如果不是陆航部队紧急实施空中撤离计划,恐怕没人能活着离开。

最研究结果表明:丧尸群体与个体之间存在着非常微妙的联系。它们并不孤立,在一定范围内发现目标后,丧尸彼此之间会相互召唤。可能是声音,或者嗅觉。而且,与病毒爆发初期相比,现在的丧尸动作越发灵活,杀伤力和掠食强度也越大。

军部再次调整了对丧尸研究的资金投入比例。相关的高阶强化药剂研究项目也有不同程度进展。高层开始针对目前局势制订的作战计划。参谋部必须考虑多附加因素,需要多关于丧尸生活习性和日常规律的情报。

这本笔记出现的正是时候。

里面记载的数据和内容很有参考价值。尤其是一些非常有趣的记录,应该对中央基地研究院正在进行的某些项目有所启发。

“这个近距离观察丧尸的幸存者很不错,非常聪明。”

李道源翻阅着手中的笔记本,不断发出赞叹:“我这就派人把这个笔记本送回成都。上面记录的信息非常重要,对我们很有帮助。唔!对了,人呢?这些信息的记录者本人,你把他带来了吗?”

武国光很是尴尬地摇摇头:“他不愿意离开那座城市,拒绝加入军队。”

“为什么?”

李道源很好奇。

如果说刚才的笔记本带给他强烈的喜悦和惊讶,那么从武国光嘴里刚刚说出的话,已经引起他浓厚的兴趣。

城市里到处都是丧尸,没人愿意呆在那种地方。论在北方还是在这里,李道源遇到的每一个非军方幸存者都会哭喊着请求离开,哀求着想要获得帮助。

一个不愿意离开城市的幸存者真的很有意思。

“他有很多同伴,建立了一个营地。这家伙很年轻,很强壮,脑子也挺灵活。”

武国光说话的口气,说明他已经考虑了很久,速度就像老年人呼吸一样缓慢,很清晰:“怎么说呢他不是一个人。”

李道源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他抬起右臂横在xiōng前,左手慢慢抚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问:“他应该不会白白把这个笔记本交给你。说吧!他的要求是什么?”

武国光复述了一遍苏浩提及的物资名称,还有数量。

“一个三百多人的团队,对应这些物资倒也不算过分。”

李道源淡淡微笑起来:“终究是个年轻人,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份物资清单里隐藏的信息。他只要跟你要了步枪零件和备用枪管,还有子,却没有提及武器装备。毫疑问,他有足够的枪,所以不需要这些。”

武国光点了点头:“我们在警备司令部设置驻地的时候,发现地下军械库遭到破坏,里面存放的武器药全部都被搬空。”

“那不重要。”

李道源摇着头:“再有几个月,部队就要换装。旧式5。8毫米口径的单兵武器,全部都要换为威力大的7。62甚至9毫米步枪。这些武器留着也是浪费。其实上面早就有人提出,在民众中间分发武器。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加上那句论在任何场合都使用,也非常官僚的“研究研究”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死了很多人。论已经逃出城市,还是留下来的幸存者都很惨。所以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可以理解。就算他们弄到几门105毫米榴炮也很正常。在那种时候,他们必须想方设法才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李道源转过身,认真的看着武国光:“我明白你的想法。但不要忘了,在北方基地培训的时候,教官就不止一次反复重申————不要用过去的眼光和思维看待这个世界。那本笔记的数据非常详实,对丧尸的观察描述细化到以小时为单位。当然,我不会轻易相信停留在表面上的东西。基地方面也对根据天气和时间记录,对上面记载的数据进行分析。作伪的可能性很低,我也不相信这是什么yīn谋。那个年轻人,应该只是普普通通的幸存者。”

武国光没有回答,也没有争辩。

李道源的话差不多就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出于军人特有的警惕心理,他才对苏浩有所留意。

“他们应该急需这些物资。不要拖延时间,每耽误一分钟可能就会多死一个人。我会再派两架飞机跟你一块儿回去。看在那个笔记本的份上,可以多给他们些子。”

李道源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在直升机委派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转身递给武国光的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唔!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武国光接过飞机委派单,仔细核对误,郑重其事地折好,装进上衣口袋。

“他叫苏浩。”

城内,银行小楼,三零六房间。

满面怒容的韩莹站在房间里,用力插上门闩,扣死。

廖秋站在三米多远的位置,浑身颤抖,脸色如土,畏惧的连连后退,脚跟很与床脚撞在一起,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后仰着重重坐在床上。瞪大双眼,惊骇恐惧地望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狞笑,凶神恶煞的韩莹。

“你,你想干什么?”

廖秋用力吞咽着喉咙,他的牙齿在打抖,发出剧烈的“得得”声。

这里是廖秋的房间,韩莹是闯入者。

“我想干什么?嘿嘿嘿嘿亏你好意思问————”

韩莹不断互握手指,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她穿着一套紫色金丝绒衣裤,相比几个月前被苏浩从居民楼里救出来的时候,她长得高,发育好。虽然容貌普通,身材却值得夸赞。尤其是腰、xiōng、腹之间的比例几近完美,双腿长度惊人,连带着挺起的臀部,散发出令大多数女人羡慕的魅力。

韩莹双眉倒竖,锐利的眼角全是掩饰不住的杀气。她紧抿双唇,大踏步走到廖秋面前,抬起右脚狠狠踩上旁边的椅子,上身猛然俯低,从高度和气势上全面压制住这个可怜巴巴的男人。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目光躲闪,如同被猫儿活捉的老鼠,随时可能被一爪子按成肉酱。

“我我,我”

廖秋嗫嚅着,语不成句。

“你什么你?”

韩莹瞪着几乎变成圆形的眼睛,凶恶愤恨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狠狠摔在床上,用手指着,恶声咆哮:“告诉我,这是什么?”

那是一条女式内裤。

标准的三角形,很小,棉质,粉红色,半透明。

廖秋挤了挤嘴角,没有说话,额头上汗如雨下。

地球人都知道那是一条内裤。

韩莹也要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问题是几分钟前她走进廖秋房间借打火机的时候,在这个男人枕头旁边发现了它。

“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韩莹活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剧烈的喘息使xiōng部急剧扩大,随着呼吸上下颠动,像两团悬在空中随时可能坠下的肉山。

廖秋回答的声音很小,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你晒在外面,那个于是就”

内裤是韩莹上个星期丢的。

她一直以为是记错了没洗,要么晒错地方被风刮走。

偷内裤的贼?

异装癖?

变态?

类似的念头,像螃蟹吐泡泡一样在韩莹脑子里接二连三冒出来。

她仿佛看见廖秋光着身子,穿着自己的内裤在街上乱跑。

还看见廖秋躲在yīn暗的角落里,用自己的内裤狠狠摩擦生殖器。

最后,这个小男人脸上被打上数马赛克,慢慢变幻出诸如“av”、“伪娘”、“心理障碍患者”之类的可怕文字。

怒火渐渐平息,怒意却法消退。

韩莹再次竖起眉毛,恶狠狠地问:“为什么你没拿曹姐姐的?偏偏只偷我的?”

曹蕊就住在韩莹隔壁,几个女人的内衣裤经常摆在一起晾晒。

韩莹记得很清楚,这条内裤丢失的时候,旁边正好挂着曹蕊的丝袜和丁字裤。也许是因为年龄和经历颇为成熟的缘故,曹蕊的内衣很性感————黑色丁字裤非常细小,透明沙边缘镶着蕾丝,质感光滑细腻,令人浮想联翩。论风格还是材质,都不是自己这种棉质内裤所能比拟。

这就好像闯入金库的贼,只拿毛票,不拿百元大钞。只装人民币,不碰美元英镑。

没道理,说不通。

韩莹狞笑着,眼瞳中闪过一丝妖异的光亮。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放低身子,隔空把廖秋压在下面,怒不可遏地低吼:“说!为什么要这样?”

可怜的廖秋脸色苍白,嘴角两边不断抽搐。他瑟缩着,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喜欢你。”

这答案很直白,出乎意料之外。

韩莹双眼顿时瞪大,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还有慌乱。

第一次有男生对她表白。

在学校的时候,韩莹身边有不少女孩在谈恋爱。尤其是那些家境优越,相貌美丽的女生,很受男生欢迎。论在任何地方出现,总有种众星拱月的感觉。男生会邀请她们外出游玩,一起看电影,帮助代劳种种事务。这似乎已经成为漂亮女孩独享的专利,她们头总是抬得很高,伸直长长的脖子,仿佛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韩莹知道自己是一只丑小鸭。

她和姐姐父母双亡,依靠微博的抚恤金和救济金生活。名贵服饰只是遥不可及的奢望,每个月的钱都必须精打细算,额外支出就意味着必须饿肚子。很幸运,以前住在同一幢楼里的老宋和陶源夫妇对她们都很照顾。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相互分一点,三楼和六楼的婆婆还会不时送来一些她们孙女的旧衣服。虽然颜色有些暗,却洗得很干净,散发着阳光特有的香味。

没有男生给韩莹写过情书,也没有人约她一起看电影。韩莹不知道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但自己在班上一直很沉默。不爱说话,遇到事情也只是笑笑。很普通的长相,没有身份显赫的父母,学习成绩平平,走到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

她从未想过廖秋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廖秋挺帅的。

很幽默,像一只论走到哪里都有限乐趣的猴子。

这可不是贬义,如果没有他的存在,相信团队里所有人都会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机器的润滑油,很难发现,却总是在重要时候发挥作用。

廖秋一直偷偷观察着韩莹脸上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自己的确喜欢这个女孩,也不是那种偷内裤悄悄穿在身上的变态。只是想要得到一件属于韩莹的贴身物品。

问题是,偷内裤是法抵赖的事实。

第六十节双面

他喜欢这个女孩子。

廖秋总是选择跟韩莹一起外出。

他总是走在前面;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用钢管砸爆丧尸的头;总是从商店超市里带回一些女孩喜欢吃的果脯咸梅瓜子;总是在韩莹面前逗乐,然后满意十足地看着她哈哈大笑。

廖秋以前喜欢过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她从不理会自己,总是说自己没机会。廖秋并不对这些话感到愤怒。她长得很美,属于有资格穿着名贵婚纱,坐进宝马奔驰豪华房车里的那种女人。距离自己很远,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只能远远观望,法伸手触摸。

就像癞蛤蟆与天鹅。

当然,廖秋从不认为自己与蟾蜍之间有某种亲戚关系。

韩莹心地善良————那次自己受伤,她比谁都急,几乎要哭出来。她在战斗中的表现很够哥们儿,总是帮忙守住自己最不注意的危险死角。她洗的衣服比洗衣机干净得多,做的麻婆豆腐和虎皮辣椒味道很好。长相普通,身材却比某些专业模特儿凹凸有致男人通常要结婚后才明白,女人外表并不重要,内在才是真正的关键。这道理很多人都懂,却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廖秋打算来点儿实际的。

他想找个适当的时候表白,于是就偷偷在陷阱小院旁边的绿化带里种了几株玫瑰。他一直对着图书馆里弄回来的专业书偷偷研究花卉栽培,想要在明年二月十四号那天把花摘下来,拢成一束送到韩莹面前。

两个人各有心思,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沉默。

韩莹忽然觉得很别扭。

自己的姿势单脚踩着椅子,上身几乎俯压在廖秋脸上。

她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xiōng部距离男人鼻尖只有五公分,能感受到对方鼻孔和嘴里呼出的热气。

廖秋忽然觉得很纳闷,自己究竟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不能把事情摆开来好好说说?

他直到现在才发觉:女孩脸色绯红,耳根两边连同面颊就像熟透的苹果。之前的暴怒,使她与自己贴得很紧。尤其是下面,两条中间,那根男性象征物已经法控制着高高竖起,撑着裤子,像平地高耸的喜马拉雅山。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任何解释都苍白力。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廖秋突然抱住韩莹,狠狠吻上那张柔软颤抖的唇,用舌尖粗暴比撬开手足措的女孩牙齿,拼命吮吸

太阳在晨雾中缓缓爬升,初现的曙光在户玻璃上映出一片微红。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喧嚷的人群,整个山谷里静悄悄的。

kd03号基地也许永远没有真正宁静过的时候。天刚放亮,士兵们已经唱着军歌在cāo场上跑步。一阶强化药剂使军队整体战斗力成倍提升,现在的正常武装越野距离已经扩大到十公里范围,负重增加到八十公斤。

这里距离城市很远,山林间经常有丧尸出没。就数量而言,大多是三、五头左右的小规模群体。偶尔也会有十至数十头丧尸从公路上经过,沿着小路找到基地。它们法翻越防护栏,只能站在外面伸直胳膊乱抓,扯着嗓子干嚎。每当这种时候,值班军官就会根据丧尸数量多少,派出一部分士兵进行格斗实战训练。

李道源把头插进装满冷水的脸盆,深深浸没。

足足憋了近五分钟,他才猛然抬起头,带着泼洒了整个肩膀的四溅水花,用力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长呼口气,比惬意地拿起干毛巾,仔细擦抹身上。

他体格健美,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没有欧裔人种强悍如牛的大块状肌肉,却也被高强度训练勾勒出清晰的腹肌线条。他赤着上身,迅速穿好衬衫,用力扎紧裤脚,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拿起军帽戴上,走出房间。

湿冷的空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晨光已经大亮。

李道源站在机场右侧靠近塔台的位置,仰头注视着从灰白天际逐渐临近的一个小黑点。十多分钟后,已经可以看出那是一架军用运输直升机。

正了正军帽,李道源双腿略微分开,站好,目光中带有一丝期盼与火热,面容冷肃地注视着徐徐下降的飞机。

从直升机舱里跳下一男一女。

为首的男人有四十多岁,高大魁梧,面容威严,整洁的军服一丝不苟,肩膀上佩戴着两杠一星的中校徽章。

女人走在后面,很年轻。乌黑油亮的长发梳理整齐,轻盈飘逸的从肩膀两边洒落下来。淡绿色的军制衬衫虽然并不透明,质地却很薄,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高挺xiōng部的美妙曲线。相同颜色的套裙裹住臀部,露出白嫩修长的双腿。

看到来人走近,李道源下意识地并拢脚跟,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中校显然并不在意这种表面上的东西。他随便还了个礼,伸出右手,微笑着说:“你总是会带给我些惊喜。呵呵!干得不错。”

用力握了握手,中校偏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佩戴技术军官肩章的女人,淡淡地笑笑,转身朝着远处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李道源用热切的目光望着走到跟前的女人,照例地伸出右手。接触到对方指尖的时候,感受到一阵女性特有的细腻冰凉。

“你还好吗?”

李道源面色温柔,话音却带有一丝微颤和喜悦。

她叫肖琳,是李道源的女友。

肖琳一直在微笑,文静地点点头,没有缩回手指,就这样任由他握着。

“我很想你。”

“我也是。”

停机坪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前走下飞机的中校鲁正雄在房间里慢慢喝着茶,透过户,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有太多话要说的恋人。

他没有用权威打破这份甜蜜,久别重逢的男女也没有痴缠太久。十多分钟以后,三个人已经办公室里坐好,关上房门。

“你的工作成绩不错。kd03基地的扩建工程进度很,参谋部方面很满意。考虑到监察管理站不断增加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下个月,成都方面会增派一个步兵中队过来。”

鲁正雄身材高大,言语中带有不怒自威的强烈气势。李道源端坐椅子上,脸上满是军人特有的严肃表情。对于这位几年前曾经在北方基地负责自己步兵学科的教官,他总是带有足够的尊敬。

肖琳坐在旁边另外一张桌子背后,专注地做着笔记。她偶尔撩起遮住耳朵的长发,露出一片微红粉腻的肌肤。

鲁正雄没有长篇大论。他拉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直接进入了谈话主题。

“集团军参谋部第191号命令: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军衔上尉,军人编号df0062551。因能力优秀,表现突出,特予以嘉奖,晋衔少校。”

这完全出乎意料外,李道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先是看看站在对面的鲁正雄,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肖琳。目光中有振奋,也有疑惑。

鲁正雄轻咳了一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副崭的少校肩章,从桌子背后绕出,为已经站起来的李道源慢慢戴好。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我要亲自过来宣读命令的真正原因。呵呵!很意外不是吗?这副肩章很漂亮,跟你很配。”

李道源眼里仍然带有疑惑。

他很清楚,自己在kd03的工作成绩虽然不错,却还达不到在短时间内晋升的程度。显然,从上尉变成少校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这个。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与那份武国光交给自己,再由自己上交成都基地的丧尸研究笔记,才是关键。

果然,鲁正雄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李道源的猜测。

“好了!安排一下飞机,我们还得去城内监察站,对武国光少尉宣布他的晋升令。你们在这件事情里表现不错,上面很满意。说不定,再过段时间,你就能换上一副跟我相同的肩章。”

李道源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紧接着迅速变幻成失望:“这么急?吃过中饭再走吧!这里的物资虽然没有成都基地那么丰富,却有很多鲜野菜和菌类。知道你们要来,食堂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鲁正雄抬手拈了拈满是粗硬胡须的下巴,摊开双手,看看站在旁边的肖琳,又把目光转回到李道源身上,颇为奈地摇摇头,苦笑着说:“我也很想多留点儿时间给你们。事实上,我真的很想留在这里吃晚饭,或者明天再去处理这些繁琐的事情。可是没办法————上面对那本笔记的重视程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否则,作为经手人,你和武国光也不会因此而获得晋升。现在,我们得尽找到那名记录者,跟他好好谈谈。”

他的话很诚恳,表情也带有几分歉疚。

李道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站在对面的肖琳。

气氛有些沉闷。鲁正雄叹了口气,用复杂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视片刻,认真地说:“我先上飞机,五分钟后出发。”

说完,他戴好军帽,走出办公室。

门刚一关上,李道源已经用力抱紧肖琳,肖琳也分开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背。两个人像疯了一样互相狂吻,发出激烈粗重的喘息。

“我好想你!”

李道源狠狠亲吻着心爱女人柔嫩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

肖琳仰着头,对男人粗暴的举动很是享受。

她尽量从对方舌唇的封堵中挤出足够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微颤:“我会尽量找机会来看你。就像这一次。只是时间上你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

过了近两分钟,李道源终于从狂热中清醒。他用双手握住肖琳的肩膀,拉开两个人之间距离,久久凝视着。

她的额头光洁,眉毛细弯,浓密的长睫毛不断忽闪。脸颊细致光滑,唇缘的曲线优美,很小,圆而丰润。由于刚才的举动过于激烈,肖琳脸上带有阵阵潮红,舌尖从微张的嘴唇中透出来,暧昧又动人。

“我外派执行任务的时间,还有五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道源有些黯然。

肖琳微微点起脚跟,昂着头,把鲜艳的嘴唇送到他的嘴边,满含爱意地说:“我会等你回来结婚。”

这句话比任何劝慰都管用,却如同熊熊烈火重刺激着李道源略微平复的心脏。他不禁搂住肖琳纤细的腰,久久沉迷在那片永远不愿放弃的温柔秘境深处

从kd03基地起飞的直升机,很在天边变成肉眼难以辨别的小黑点。

密闭的机舱很大,鲁正雄谢绝了李道源派出的护卫人员,在机舱剩余的空间装满罐头和药。用他的话来说:“城内监察站的士兵们很需要这些。”

透过舷,已经看不到脚下的kdo3基地。

鲁正雄收回目光,转过头,目光怪异地看着坐在旁边,脸上仍未褪去潮红,衣领也有些散乱的肖琳。

渐渐的,鲁正雄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与头顶螺旋桨巨大的转动混合在一起。他侧过身子,左手从肖琳裙底伸进去,隔着薄薄的丝袜,狠狠揉捏着她大腿上光滑的肌肤。

“你还真是狠心。谈了这么多年的男朋友,居然说走就走。嘿嘿嘿嘿!其实我们的时间很宽松,根本没必要这么赶。你大可以留在kd03过夜,陪他好好睡一觉。”

肖琳毫不在意鲁正雄的侵犯动作。她仰着头,用双手顺了顺长发,这动作使她的xiōng部越发挺拔,**也被提得很高。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宣布完命令立刻就走,为什么还要多耽误几分钟?”

她的声音很尖,充满冰冷和怒意。轰鸣的飞机引擎掩盖了音波,只能被旁边的鲁正雄听见,却法传到驾驶舱飞行员的耳朵里。

“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五分钟里那个傻小子都能对你作些什么?”

鲁正雄仍然在笑。他用手指撕开肖琳的丝袜,手掌满满握住大腿上滑腻的肉,然后沿着腹股沟朝双腿中间滑入。肖琳只下面很热,她扭动着身体,想要尽量使坐姿舒服一些,却感觉到身体里被钻入某种硬物,引发出一片湿热润滑的分泌物。

“不要这样,很难受。”

她的声音发颤,表情却很平静。

鲁正雄凑近,yín笑着舔了舔她的耳垂,低声轻语:“知道吗?你比我想象中加放荡。那个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学生的女朋友居然会主动勾引我。呵呵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干脆挑明?”

“这跟你关————”

这句话显然对肖琳有着任何语言都法相比的刺激效果。原本有些木然呆滞的她立刻挪开身子,狠狠甩开鲁正雄的手,带着美貌女性特有的骄傲与冷漠,说:“别忘了,我跟你来的目的,是为了从那个人手里得到多。而不是充当你外出任务的情人兼秘书。”

鲁正雄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他皱着眉头看了肖琳近半分钟,忽然伸手在对方xiōng口狠狠抓了一把。看着肖琳揉着被捏疼的**,咬紧下唇不敢发出声音的可怜模样,满意地笑了

两小时后,几辆满载货物的军用卡车缓缓开出警备司令部大门,朝着城市南面银行小楼方向驶出。

当苏浩把鲁正雄等人迎进小楼大厅的时候,其余团队成员也在士兵们的帮助下,从卡车车厢里卸下一箱箱武器零件和药。

所有这些,都是李道源答应过,用于交换笔记本的物资。

“真想不到,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居然还有像你这么棒的年轻人。那本笔记对我们帮助很大,其中一些想法和建议很有价值。你做得很好,真的很不错。”

鲁正雄的开篇讲话,完全是几小时前在kd03的相同模式。甚至语气、表情、肢体动作也没有什么两样。

但不可否认,这番充满激励肯定的话语,的确使小楼里的幸存者感到激动,气氛也迅速变得活跃起来。

苏浩一直在微笑,他的声音悠扬悦耳:“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与那些死去的人相比,我们疑很幸运。既然活着,就总得做点儿什么。”

军衔佩章已经换成中尉的武国光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幕。有军衔高的鲁正雄和肖琳在场,他只能是配角。

“真希望像你这样的人可以多一些,我们对付该死的丧尸也不至于那么吃力。”

鲁正雄脸上满是振奋与欣慰。他友好地拍拍苏浩的肩膀,用沉稳且带有几分神秘感的口吻说:“接下来,我们得单独谈谈。有些话,不能被多的人听见。”

说着,他转过头,对守候在旁边的武国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带着其余士兵转身离开。

第六十一节冒名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肖琳。科学院b3级研究员。”

她的谈吐落落大方,却没有像惯常礼仪式那样伸出手,甚至没有用正眼看待苏浩,神情依然冷傲,丝毫没有离开kd03时与李道源的狂热与激情。

“b3级研究员”

这个称谓在旁人听来显然很陌生,苏浩却微微弯曲着嘴角。

这并非敬意,而是对头脑深处记忆的回思。

他曾经也是科学院的研究人员,至于级别是比这高的b1。

未来世界所有一切都实行军管,研究机构也不例外。为了便于管理,科学院属下所有研究员按照资历、能力、已获得成果等方面,分为a、b、c三个基础级别。其中,每一级别又细分为1、2、3等阶。由高至低总共九个等次,分别对应不同阶级的将军、校官、尉官军衔。

研究院制度从2019年,也就是病毒爆发的前一年开始实施。科学院最初把等级计划上报给参谋总部的时候,被当时一些不愿意权力分薄的人否决。院长王启年脾气火爆,立刻冲进总参会议厅据理力争,最后以辞职和中断几项重要研究为威胁,迫使参谋总部认可研究院分级制度,对相关人员予以对应的军衔待遇。

据说,老院长曾经对军方高层咆哮:“就连一个唱歌的都能受封成为少将,凭什么搞科学研究的人却不能享受同样待遇?打赢战争需要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如果你们觉得把文工团拖上前线对敌人吼几嗓子,对方就会乖乖举枪投降,那你们尽管可以去试试————”

b3级研究员,相当于少校。

苏浩有些好奇————肖琳实在太年轻了。

她可能二十二岁,或者二十三岁,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苏浩只能通过外表对她进行猜测,但女人在这方面却有着男人法看穿的神秘感。她们用化妆品和衣服掩盖真实年龄,用小女孩般故意发嗲的声音使自己看上去显得青春活泼。有太多的化妆技巧可以把吃人巫婆变成白雪公主,以至于青春萌动的小伙子法分辨真伪,兴高采烈搂着六十老妪走进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书。直到婚之夜脱光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目瞪口呆爆发出绝望痛悔恐怖疯狂的尖叫。

如果仅从外表来看,苏浩觉得肖琳的b3级研究院身份有些不可思议。她的年轻与这个身份并不相称。当然,如果在科研方面有过重大突出表现,则另当别论。

苏浩的思维有些散漫,看起来显得心不在焉。

“你在听我说话吗?”

这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使肖琳很不满意,她皱着眉,眼睛像钢钉一样直刺过来。

苏浩回过神,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其它一些事情扰乱了思路。嗯!请继续,我在听着。”

肖琳冷冷地看了他几秒钟,从冷漠的面孔深处挤出一丝笑容。她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分文件。

那是苏浩交给武国光的笔记本复印件。

“丧尸是此前在地球上从未被发现过的全物种。你的这份观察笔记很详细,但有些方面的描述却很模糊。比如,丧尸腿部韧带与肌肉的收缩,以及笔记上提到过,被捕捉观察的丧尸有十一天没有进食,第十二天的时候你用蚂蚁作为饲料喂养它们我们在这方面也有过类似的研究项目。丧尸的体能消耗很大,它们体内水分流失速度很,细胞分裂加剧。所有这些都需要足够的能量作为补充。这份笔记让我觉得疑惑,很难相信上面提到过的观察记录。你应该明白,科学研究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容不得半点虚假,不允许出现猜测、猜想之类的字句。”

肖琳说话的口气严厉,就像班主任对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当堂讥讽。

苏浩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他的大脑飞转,很奇怪这个女人会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那本笔记的内容,其实就是病毒爆发初期幸存者与丧尸争斗、寻找弱点等方面的真实记录。苏浩摘录内容的时候非常仔细,没有涉及任何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可疑点。这份笔记参考价值至少超过目前科学院同类研究两至三年,绝对没有肖琳说得那么不堪。

苏浩从武国光那里换到了所需的武器零件和药。他很清楚,这本笔记的价值远远超出自己要求得到的物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待军方对笔记的后续反应。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居然等来一个似乎是上门兴师问罪的女研究员。

“刚才的话可能有些过激,但我还是要非常遗憾地告诉你————这本笔记里某些内容很荒谬,根本不符合逻辑。我已经建议监察管理局对你进行收审。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对国家研究机构形成误导的行为都是重罪。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造成的结果却很严重。我们投入了三个研究小组对笔记里的内容逐一验证,其中的正确率还不到百分之二十用一本没有任何价值的笔记换取军用物资,这是诈骗!”

苏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就像俯首聆听训斥的小学生。

苏浩已经判断出肖琳在撒谎。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武国光绝对不会用卡车带来自己所需的武器零件和药。

何况,旁边那个叫做鲁正雄的中校军官此前肯定了笔记本的价值。这与肖琳的说法截然不同。

她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参与谈话?

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谁?

苏浩看不穿,也猜不透。

毕竟,曾经所在的那个时空,他不认识,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叫做肖琳的女人。

想到这里,苏浩流露出符合现在二十岁外表,惴惴不安的惶恐神情。他连连摇头,结结巴巴紧张地分辨:“不我,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我没有撒谎,也没有欺骗任何人。那本笔记上记录的内容都是真的。我,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看关在地下室里的丧尸。我一直在用各种东西喂养它们。有蚂蚁、蟑螂,还有蜻蜓和老鼠”

这种表现完全符合肖琳的预料。

她嘴角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带着长辈看待不争气年轻人时候的惋惜表情,语重心长地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从满是丧尸的可怕环境里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难得你能在这种时候还在考虑着帮助其他人。据武国光中尉在报告中所说,你是一名对生物研究有浓厚兴趣的业余爱好者。我之所以来这儿,就是不想看到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因为这种错误被判监禁。这件事情还没有到法挽回的地步,我可以帮助你订正笔记里的错误。”

苏浩眼眸微微闪烁。

他的外表虽然年轻,思维意识却拥有近六十年的人生阅历。如何看不穿眼前这个女人隐藏深重的心思?

果然,肖琳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本笔记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你现在就按照我的建议对它进行补充。然后,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把它交给上级审查机构。有我作为主导,监察管理局不会因为这种小错而为难你。”

“真的?”

苏浩的嘴角再次弯曲。虽然在笑,却充满肉眼法看穿的讥讽。

“真的。”

肖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李道源将笔记本送至成都基地的时候,肖琳恰巧与鲁正雄幽会。她选择伴侣的口味当然不会异于常人。如果不是为了把研究院身份转换为真正的军衔,从而达到调离科学院的目的,肖琳也不会心甘情愿让鲁正雄这个粗鲁男人骑在上面。

b3级研究员可以享受少校待遇,却不是真正的军官。

这本笔记让肖琳看到另外一条的晋升之路————由于鲁正雄全权负责对此事的处理程序,她要求鲁正雄以职权稍微延后笔记本上缴中央基地的时间。趁这个间隙,两个人带着集团军方面对李道源、武国光等相关涉事人员的晋升令前往昆明。

肖琳的目的很明确————她要充分利用自己掌握的人脉优势,打一个时间差,从这件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当中,获取最大份额的好处。

办法很简单,也很直接。只要苏浩同意笔记是两个人所作,在末尾签有肖琳的姓名即可。

而且,她的名字还要放在苏浩前面。

这并非狂妄。

肖琳仔细研究过武国光的报告————上面提及苏浩只有二十来岁。

这意味着苏浩属于刚刚迈入社会。有理想,对一切都充满热情,却没有太多经验的那种年轻人。论军方还是科学院,对他来说都是如同山脉一样高大的存在。威吓、压迫、诱导,然后说服这就是肖琳的计划。

在和平时期,有数人为了名利,争先恐后使用最卑鄙耻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现在,整个世界一片混乱。又有谁会为了一本笔记署名是否真实,从中央基地亲自过来验证真伪?

这本笔记很有价值。作为奖励,集团军方面已经决定:破格提升苏浩为少尉。

肖琳不难想象,如果自己的名字能够同时签署在上面,至少可以把现有研究院身份提升一级。转为军内正式人员的时候,就是与鲁正雄齐平的中校。

为了使整个计划没有破绽,从成都基地出发的时候,肖琳就已经把苏浩的身份转为科学院d3级研究员。身份上的高低,以及迅速录入电脑的个人档案,使她有充分依据表明:这份笔记是由她主导的生物研究项目。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昆明城内进行研究,是为了在丧尸发源地近距离观察,获得宝贵的第一手材料云云。

总而言之,肖琳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有很多办法来完成这个计划,或者应该说是yīn谋。

这一切的前提:苏浩必须同意她在笔记上签字。

然而,从苏浩嘴里说出来的话,像魔鬼一样狞笑着撕裂了她的幻想。

“不!这样做对你不公平。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需要任何人帮我承担罪名。”

肖琳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和慌乱。她勉强咽了下口水,微笑着说:“你在生物研究方面很有天赋,不应该为了这种失误错毁前途。我已经把笔记内容列为的研究项目,你将以d3级研究员身份加入。我们会带你离开这儿,成都基地有良好的研究环境,生活环境比这里好得多,很安全”

“离开这儿?”

苏浩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流露出夹杂着探询成份,意味深长的笑。

肖琳面色稍有和缓,她认为苏浩对自己的话开始动心,于是不断添加利益砝码:“你可以成为正式军人,不再为食物和水发愁,也不用为了”

“等等!”

苏浩再次打断谈话:“你说离开这儿,是真的吗?”

肖琳神情倨傲地笑了:“当然是真的。”

苏浩再次开口,语调认真,眼眸深处却透出谁也法看穿的戏谑:“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朋友。我们在这里渡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我不能抛下他们。”

这句话像巨石一样重碾着肖琳的心脏,就连站在旁边的鲁正雄也不断摇头。她感觉思维意识正在崩溃,暴怒和失望逐渐占领着整个大脑。

她强忍着怒气,故作惊讶地问:“你的朋友?你是指外面那些?”

肖琳仍然还有一丝期盼————如果苏浩的朋友不是很多,三、五个人,她有权把他们带回基地进行安置。

当然,前提是必须同意自己在笔记上署名。

苏浩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光是他们,还有一些。”

肖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们,究竟有多少人?”

苏浩的回答几乎使她当场发疯:“四百多。准确地说,应该是四百二十六个。”

这是截止昨天为止,野外营地与银行小楼里所有接受过血液注射的团队成员总和。

即便是鲁正雄,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带回成都基地进行安置。

何况,肖琳还不是正式军官。

她努力平息着xiōng中怒火,想要做最后一次尝试,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你可以自己先过去,等情况好了,再回来接他们。”

苏浩眼睛里满是符合二十岁年龄的淳朴和真诚:“他们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们,我早就已经死了,也不可能有那本笔记。”

这话并非虚言。武国光的报告就曾经提到过————苏浩的战斗意志和身体状况符合预备人员选拔标准。但他拒绝加入军队,理由是还有很多同生共死的伙伴。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钟头。

肖琳还想继续谈话,苏浩却没有兴趣陪这个利欲熏心的女人继续玩下去。他站起来,把房门打开,让等候在外面的武国光和其他几名士兵可以看到房间里的场景,用恳切感激的口吻说:“谢谢你的建议。然而我必须学会独自面对某些事情。论结果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戳穿肖琳。

苏浩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既然不能杀了她,就必须维持表面上看来没有丝毫利益冲突的虚伪关系。

作为穿越者,苏浩很清楚那本笔记在现阶段具有的价值含量。

肖琳敢在这种时候找到自己,直言不讳想要从中分一杯羹,肯定有着特殊的依仗。既然决定让她活着离开这儿,那么最好尽量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离开银行小楼,返回警备司令部,搭乘直升机升空。

肖琳一直紧绷着脸,像一块足以冻结任何接触物体的冰。

她本能的感觉苏浩有问题。

这个年轻人的表现不符合逻辑。

至少,不符合自己认同的利益逻辑。

鲁正雄粗糙的大手仍然在她的裙内抚摸。他肆忌惮地笑着:“我喜欢这个姓苏的小子。那股子莽劲儿很对胃口,他应该参军,而不是窝在这种地方等等!糟糕,走得太,忘记宣布他的嘉奖令。”

说着,猛然想起此事的鲁正雄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懊恼地翻开。肖琳目光斜睨,看见盖有集团军红色钢印的纸面上,贴有苏浩照片,以及“晋升少尉”等字样。

不知道为什么,肖琳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念头。她问鲁正雄:“你刚才说,他很适合成为军人?”

鲁正雄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身体素质不错,很聪明,对丧尸这种怪物有足够的认识。城市里的幸存者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我们很需要这种人。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加入一线作战部队,他可以凭借战功很获得晋升。中尉、上尉都不是问题。”

第六十二节院长

肖琳用力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再帮我一次,把这份嘉奖令压几天。”

鲁正雄抬起头,表情很是意外:“你想干什么?”

“你忘了,我已经把他的身份档案转到科学院。现在,他是d3等级的研究员。”

肖琳端庄清丽的脸上满是狞笑:“我会让院里尽下发关于这个人的调令。既然他不愿意离开,就永远呆在那里好了。”

鲁正雄看着面色狰狞的肖琳,下意识缩回已经探进她双腿中间的手。

d3,是科学院所有研究人员最低等级。转换为军衔的话,相当于普通士官,甚至低级别。

肖琳这一手玩得很巧妙,鲁正雄完全可以猜到这个女人接下来的动作————把苏浩以d3级研究员的身份安置在密布丧尸的城市。由于时间和行政方面重重关系,集团军的少尉晋升令不再产生作用,嘉奖也不了了之。肖琳顺理成章把苏浩变成科学院最底层办事人员。没有军队保护,也没有稳定的食物来源。除了一个没有什么作用的空头衔,他其实就是在城市里到处流浪的幸存者。

人,终究不是丧尸的对手。

密布丧尸的城市,相当于战争时代的前线。那里随时可能遭遇危险,死亡几率远远超过后方基地。

“他不是有很多朋友吗?不是宁愿独自承担后果也不愿意放弃吗?那就永远跟那些怪物呆在一起,也不需要什么军衔和嘉奖。”

螺旋桨“隆隆”的转动声掩盖了狂笑,远远带走肖琳那张充满愤怒与疯狂的脸

第一场冰雨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是星期一。

天空yīn沉,整天都没有阳光。灰沉沉的雾气从早晨就笼罩着城市,令人感受到凄凉的苦寒。

苏浩握着一根前段磨尖的钢筋,在手里掂了掂,对准正前方扑过来的丧尸额头重重砸下,散发着臭味的头颅顿时爆开,溅出一片腥脓腐烂的浆液。

从肖琳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

没有任何嘉奖之类的命令,也没有物资援助方面的消息。

苏浩曾经去过一次警备司令部,从脸上带有几分愧疚的武国光那里,得到一张蓝色塑化封皮的研究员身份证。除了扉页上那张面带微笑的照片,最吸引目光的,就是与银色国徽并列的“d3”字样。

“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据我所知,集团军方面已经下发了把你提升为军官的晋升令。科学院方面却认为你对丧尸的研究角度很独特,于是收录档案,把你列为研究人员。怎么说呢这件事,真的很不公平。就算是研究员,也应该是对应少尉军衔的c3,而不是d4。”

说这番话的时候,武国光的目光一直在躲闪。这个粗线条的中年男人没有参与肖琳的yīn谋,也不知道鲁正雄在其中充当了非常不堪的角色。他只是觉得,自己肩膀上的中尉徽章完全因为苏浩而得,获得晋升的kd03主官李道源少校也对此抱有相同态度。站在他们的立场,只能对军方上层决定提出意见,却法左右既成事实。

出于愧疚和想要尽力补偿的主观思维,武国光和李道源在苏浩原来的交换基础上,又主动给他增加了六挺12。7毫米重机枪、五十枝“95式”自动步枪、六十枝威力巨大的9毫米手枪、数百枚手雷,以及各种口径子五万多发。

除了武器,苏浩还得到六百多箱罐头,五百套军制冬装。

跟武国光碰面的时候,苏浩一直保持沉默,表情充满麻木和失望,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和信心。

虚伪表象永远都是迷惑别人的最佳道具。

对于现在的结果,苏浩其实很满意。

来到这个全世界的几个月生活,已经改变了他最初的一些想法。

如果说,病毒爆发那天穿越时空降落在百货大楼门前的时候,苏浩仅仅只是一个想要活下来的逃亡者。那么,他现在脑子里已经装满了对于权力和力量和渴求。

这不是他的错,任何人都法抗拒环境对***诱导。当苏浩遇到欣研,遇到老宋、陶源、杜天豪和韩家姐妹,还有后来曹蕊等人的时候,越来越多加入团队的陌生人已经使他法独善其身。他已经不再是单纯为了自己而活着,必须考虑整个团队的利益,多人的生死。

低级军衔和研究员头衔都没有什么作用。

区区一个“少尉”或者“d4”,远远不及几百名团队成员管用。

他们是“工蜂”。

苏浩还没有傻到放弃目前拥有的这些,跑到成都基地争取军方嘉奖的地步。

他目前需要的,是数量庞大的食物和武器。有了这些,才能养活多人,巩固现有势力范围。

至于笔记呵呵!那种东西只是用作交换物资,试探军方和科学院高层的筹码。

苏浩并不在意肖琳在其中玩弄的手段和yīn谋诡计。

他掌握着未来世界近一个世纪的科技机密,有比庞大的筹码与军方进行交换。银骨、先进机械、生物技术苏浩会在适当的时候一点点把它们拿出来。他不想太早改变历史,只需要比原来的发明者本人提前几个月公布,就能得到足够丰厚的收益。

苏浩现在只需要“工蜂”。

当“蜂群”数量增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足以让所有人失声变色。

欣研从后面走上来,反手抽出斜插在双肩背包外侧的消防斧,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闪亮圆滑的弧线,准确劈中扑倒在地面,已经不会动的丧尸臀部。

上个星期,苏浩从未来世界传送过来的所有***全部用完。相应的,储藏在野外营地地下密库已被腐菌激素装满。数量之庞大,就连苏浩本人也觉得为之心颤。

“咔嚓————”

坚硬的金属斧刃撬动骨盆,发出清脆的声响。苏浩转过身,看见欣研弯腰从模糊绵软的血肉中捡起银骨。双脚分开的站立姿势使肌肉拉紧,高面料的紧身裤把大腿绷得笔直,尽情舒展着完美动人的身体曲线。

这里是一个距离银行小楼大约半公里左右的居民小区。附近商店大多被苏浩团队搜刮一空,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资源。按照苏浩的命令,从上个星期,外出狩猎的团队成员开始进入居民住宅,寻找、收集尚未变质的食物。

欣研把银骨在死亡丧尸身上擦去脓血,用食指和拇指拈住,举高,对着外暗淡的光线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它好像变大了一些。”

苏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接过银骨,装进口袋。

刚刚干掉的这头丧尸,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要超过同类怪物。也许是百分之二十,或者三十。这种变化对于尚未进化的普通人足以致命,对苏浩则完全效。他仍然可以不使用枪械之类的武器,用最直接的肉搏方式杀死它们。

越强的怪物,体内产生的银骨越多,体积越大。

房间里只有苏浩和欣研两个人。

他下意识的将目光集中到面前的女人身上。

欣研脸色有些微红。尽管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突破少男少女之间的限制,与苏浩独处的时候,她仍然有些腼腆,或者说是害羞。从外射进来的光线不是很亮,在yīn暗的环境里却显得颇有另类情调。

苏浩跨过横栏在地面的尸体,抓住欣研没有握住斧头的那只手,感觉到一阵非常舒服腻滑的柔软。他继续贴近身体,右手搂住欣研纤细的腰肢,在光滑的紧身衣料表面来回摩挲。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欣研高耸的**完全压在他宽厚结实的xiōng脯上。论皮肤触摸还是相互间呼吸的热度,都让欣研觉得刺激。她微微张开娇嫩薄软的嘴唇,发出细而急促的喘息。羞嗔的表情让苏浩不禁莞尔。他抱住欣研,以标准的华尔兹舞步带着她侧滑开来,在空一人的客厅里旋转一圈。右手趁势按住欣研圆翘的臀部揉捏,xiōng膛紧紧贴出浑圆的**,丝毫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

没有人知道他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六十岁。

没有人知道这具年轻强健身体里,藏着一个历经风霜,看透人世间一切的智慧灵魂。

现在,他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强壮、强悍,正因为原型药剂而逐渐变得强大。

在未来世界,苏浩放弃了太多。

他不想在这个时代再失去相同的东西。

比如爱情。

没有轻柔淡雅的音乐,也没有玫瑰和月光。外的天空yīn霾灰暗,城市上空隐隐回荡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丧尸嚎叫。

谈不上丝毫浪漫,欣研和苏浩却谁也不愿意松开彼此。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波光流动。

他黑亮纯净的眼眸仿如墨玉。

欣研感觉下面很热,有一团坚硬的凸起正顶住自己隆起的yīn埠。苏浩微笑着,把头伸过去,用面颊细细摩擦着欣研雪白的脖颈。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没有多的动作,也不需要山盟海誓或者轻言娇语。

苏浩细细亲吻着欣研带有清香的长发,舌尖飞轻舔她浑圆如玉的耳垂,蹭得欣研一阵麻痒。她紧咬着牙关,娇弱的身体微微发颤。

“哐啷————”

敞开的房门外,出现了一个满面惊讶的男人。

他头发凌乱,披着一件灰黑色的大衣,下摆满是泥水。脚上的皮鞋已经豁口,露出从破袜子里钻出来的足趾。他右手握着粗大的木棒,左手拎着的背包重重坠地。从他所在的角度,正好看见站在客厅里相互拥抱的苏浩和欣研。

“你们你们是谁?”

男人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他双手握紧木棍,发出沙哑的低吼。

欣研有些不舍地松开环抱苏浩肩头的手。

她早就通过散开的思维意识,发现了这个从几分钟前沿着楼梯上来的男人。

欣研相信苏浩和自己一样,搜索意识早已锁定对方。只是因为刚才迷乱温馨的感觉太过美妙,谁也不愿意从对方身上移开,尽量享受着短而珍贵的温柔。

只要不是丧尸,对自己法造成威胁,其余的都不重要。

苏浩的手从欣研腰部移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拿起斜靠在墙边的钢筋。

欣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有些幽怨,被揉乱的头发散披在肩头。如水的眼瞳中还有尚未散尽的激情。

站在门外的男人弓着背,上身前倾,握紧棍棒摆出戒备的战斗姿势。他确定苏浩和欣研不是丧尸,目光和说话语气也变得凶狠:“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你们你们最好趁早离开这儿。”

男人很想表现得再野蛮强悍一些————外出流浪的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发现彬彬礼仪没有丝毫效果,吼叫加拳头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如果不是忌惮对方有两个人,有武器,他早就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棍子当头砸下。

没错!这里是的确是他的家。

对于陌生闯入者,最好的办法就是杀。

苏浩脸上显出几分歉疚。他拉着欣研的手,两个人像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一样迅速跑出房间。

他不认识那个男人。

他在那个男人家里到处乱翻东西,还干掉了一头可能与这个男人有亲戚关系的丧尸。

毫疑问,男人也是病毒爆发灾难中的幸存者。他可能是与其他人一起逃出城市,在野外生存了好几个月。

现在,他回来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自己的家。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日。距离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未来世界的电脑档案显示:从十一月初,原先逃离城市的幸存者开始陆续返回。

野外缺少食物。

吃光了在城内杀掉的第一批人类,饥饿的丧尸不再对钢筋水泥建筑感兴趣。它们开始出城,去外面寻找多的鲜血食。

当野外也变得不再安全的时候,逃难者自然想到返回城市。

就像一场残酷的游击战,比拼双方的毅力和智慧。但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丧尸都占据绝对优势。

人类需要食物,需要水。

再过几天,就要进入十二月份。骤然变冷的天气,使野外生存不再像夏天那么容易。

很多逃出去的人们,只能回来

上京基地,科学总院。

王启年坐在办公桌前,专心致志对付着眼前的米饭和京酱肉丝。

他很胖,头发花白。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男式“工”字汗褂,下面则是加大号的夏威夷风情裤衩。花花绿绿的短裤颜色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从汗褂两边凸出来的**肥硕丰满,足以使大多数女人羞愧痛恨。比怀孕八个月孕妇还要大上一圈的肚皮凸腆着,露出比肛门口径还大上不少的肚脐。遍布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的脂肪狠狠挤压皱纹,使眼角和脑门周围的皮肤显得光滑。整个人看上去,比身份证上“八十六”岁的实际岁数年轻了许多。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大,尽管穿着已经少的不能再少,胖子王启年仍然觉得热。

他挠了挠裤裆,又抓抓满是粗黑体毛的大腿,端着装有肉丝的碗,趿着拖鞋,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隔着坚固牢实的钢栅,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关在对面的一头丧尸。

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担在椅背上,xiōng口位置别着一张身份卡。透过表面厚厚的油污,勉强能够辨认出王启年面带猥琐笑容的照片,以及“科学院长”几个字。

用筷子挑起几根酱色的肉丝,从栅栏缝隙间扔进去。脸上满是脓液的丧尸用力吸着鼻子,在空中追随着肉丝划过的痕迹。那股夹杂着姜蒜酱汁的香味对它没有任何吸引力。仅仅只是闻了闻,懵然地看看地面,丧尸又把全部注意力投向站在几米外的王启年。它努力伸长胳膊,不断用脑袋撞击钢栅,张开舌头腐烂的嘴,发出单纯带有饥饿意义的“嗬嗬”声。

“浪费粮食的傻逼————”

王启年用筷子另外挑起几根肉丝送进嘴里,一边慢慢咀嚼,一边颇为失望地摇摇头,含含糊糊地骂了一句。

食堂今天炒的这道京酱肉丝很不错,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丧尸不吃熟肉,它们只对生肉鲜血有兴趣。

王启年走回桌子背后,坐下,认真阅读那本摊开的笔记。

成都基地转交上来的笔记很有用。其中记录的某些信息非常有价值。作为整个科学院级别最高,相当于上将军衔的“a1”级研究员,王启年也牢牢记住了“苏浩”这个名字。

现在是冬天。

加大暖气供应,在房间里营造出三十度左右的夏季环境,当然不是为了体验热带风情。

笔记最初的记录时间是五月份。王启年想要复制类似的温度和环境,验证笔记内容的正确性。

在科学研究方面,他一贯非常严谨。

第六十三节生日

笔记本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蓝双色线条。

有直线,有弯曲的波浪线,还有用椭圆线圈框起来的整段文字,再用红色箭头直接拉开,在空白处附带上几句注释。

整个笔记本已经没有丝毫空余。页面首尾都填满了细小密集的文字符号。所有这些,是王启年和另外几名研究员在过去一个月里的心得体会。

重浏览了一遍整本笔记后,王启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翻开。看着扉页上苏浩的照片,还有中央位置“d4级研究员”几个字,他慢慢皱起眉头。

片刻,他伸手按下桌面上的呼叫器,房门很声息地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身材高大,面部表情有些yīn森的少校军官。

军官大步走近办公桌,略微躬了躬上身,说:“您有什么吩咐?”

声音很尖,走到近处被光线照及的地方,可以看见军官其实是一个身材火爆的女人。xiōng部挺拔,姿色也属上等。只是美貌的面孔不带丝毫笑意,冷得像冰。

王启年抹了一把肥滑脸上淌下的汗,扒了一口米饭,指着文件上的苏浩照片,含糊不清,却非常怀疑地问:“这是成都方面传过来的资料。论当地监察站的军官,还是kd03基地主官,都对这个人的能力予以肯定。他的观察笔记非常详细,不少数据和想法对我们下一步研究很有用。嗯你知道,我很少插手行政方面的事务。但我不太明白,像这种能力优秀的年轻人为什么不予以嘉奖?仅仅只是给了一个“d3”级别的研究员头衔?”

女军官瞟了一眼文件,其中内容她显然早已熟记,于是不假思索地说:“成都基地最初的处理意见跟您一样。当时,将笔记记录者本人提升为少尉的嘉奖令已经下达。不过,研究员肖琳声称:这个叫做苏浩的人必须归科学院管理。详细资料归档后,苏浩的身份被她转为d3级研究员。按照人事处理规则第十一条,第三十八例:对于军功非军籍人员的身份归属,科学院方面具有优先权。成都基地只能收回少尉嘉奖令,以肖琳研究员的人员变要求为准。”

王启年咽下嘴里的饭粒,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当做扇子扇凉。

看着他手里文件封面上《丧尸神经反射数据对比》几个字,还有表面渗开的一大滩油渍。女军官抽了抽眼角,没有说话。

“肖琳就是那个挺不安分的漂亮妞?”

王启年的记忆力足以用“可怕”来形容。他可以一一列举出科学院多达数万研究员每个人的名字。

冷艳的女军官没有回答,表示默认。

“她什么时候去的成都?我记得,院里没有给她安排过必须在那边进行的任务?”

王启年皱着眉,甩开左脚上的拖鞋,赤脚踩上桌子横梁,抱着膝盖,慢慢抚摸着粗硬的腿毛,尖刻地嘟囔:“她没有独自干涉军方决定的能力。压下一份少尉晋升嘉奖,转换身份成为d3级研究员。得需要不少人帮忙才能完成这种事情呵呵!长得漂亮,的确是男人法比拟的优势。”

虽未明说,精明的科学院长已经基本猜测出整件事大概来龙去脉。

女军官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她正在活动关系,准备转入正式军职。”

王启年花白的眉毛一挑,皱紧的眉头片刻又放松下来:“正式军人的确有很多好处,比整天待在实验室里有趣多了。”

女军官继续冷冰冰地说:“她想调去西安基地,人事途径没有经过院里许可。第三集团军那边已经来函问过关于她的事情,我这边暂时没有回复。”

“让她去吧!”

王启年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肥胖的脸上笑容温和:“把她的所有档案都送过去,院里不留存底。往高处走,这也是人之常情。顺便转告军方————既然人已经出去,就不要想着再回来。这里是科学院,不是养老福利院。”

女军官神情冷肃地点了点头。

不留底,也就意味着与科学院方面彻底脱离关系。升职或者晋衔,院方都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王启年一向待人宽厚,但在这件事情上,却不容商量。

他从来就不喜欢玩弄权术的人。

尤其是肖琳这种不安本分,善于在男人之间跳来跳去的女人。

胖子院长把目光重转回到苏浩的身份文件上。

“关于这个人暂时就这样处理好了。他的笔记对我们很有用,突然改变环境可能会造成研究中断。我很希望能看到他的第二份观测记录。现在是冬天,丧尸的活动规律应该与夏天有所区别。唔!给kd03基地发函,让军方给他提供一些必要的研究设备和生活资源。再等等看,如果这个叫苏浩的小子再次让我惊喜,那么我也不会当吝啬鬼。”

返回城内的逃难者越来越多了。

连接城外的公路上,每天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他们背着大小不一的包,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衣服很脏,头发黑而长,被灰尘和泥垢凝卷在一起,因为长时间没有洗澡,浑身上下沾满汗渍和污垢,散发着强烈的臭味。

很少有人选择步行,他们大多骑着自行车,后架和前兜塞满了各种被认为是有用的东西————成捆的木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衣服、装满水的大塑料瓶、鼓鼓囊囊的麻袋

这些幸存者大多以家庭为单位,或者结为十几个人的团队。

从五月份弥漫开的病毒风暴使他们感到恐惧,下意识地跟随人流离开城市。在野外徘徊了一个夏天,很多人都发现丧尸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它们行动迟缓,没有智慧,不会使用工具,甚至连奔跑和跳跃都法做到。虽然力气大得惊人,但找准诀窍倒也不难对付。只要胆大心细,多人分工协作完全可以干掉落单的丧尸。

也有些幸存者驾驶汽车,速度,装运物资数量也多。他们对机械和电路颇为熟悉,都是从路边废弃车辆油箱里抽取燃料。尤其机械技校或者汽修专业的逃难者,已经成为各个团队争相笼络的对象。

截止昨天,苏浩团队的成员数量已经突破七百。

野外营地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工,各种附属设施大多安装完毕。有电、有清洁的水、有高大厚实的围墙,还有储备充足的燃料。除了房间略显拥挤,营地里的生活条件算得上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舒适。

董国平带领着工程队每天都在忙碌。除了营地内部的地下冷库和车库,二号、三号、四号加油站的防御性建筑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利用从军方那里交换得到的大功率线电发射器,苏浩以营地为核心,与周边各个据点建立起畅通的电波联络。除了正常的短途通话,他从团队成员中挑选了十六个人,训练、学习如何使用莫尔斯电码。

除了环聚在营地周边的各个加油站,苏浩又另外设置了两处据点。

一个,是他在未来世界通过图纸选定,邻近区域拥有大量可耕田地的村庄。那里水利设施便利,只需要修建围墙,重装设电力设备,就能源源不断提供多的粮食。

另外一个,是在营地西南面先前发现的酒业集团。那里种植着大面积的葡萄,附属建筑可以满足上百人的居住需求。道路畅通情况下,营地方面可以随时派出大量人手进行志愿。

今年夏天摘下来的葡萄,大多晒制成葡萄干。它们已经成为幸存者团队不可缺少的重要营养物质。

最初加入团队的核心成员,都被分派到各个据点担任队长。

陶源负责第一至第四加油站的安全防卫以日常运转工作。

李晓梅仍然管理整个营地的后勤事务。

老宋负责营地诸多事项,以及对外来人员是否能够加入团队的资格审核。

陈昆带着三十名团队成员驻守葡萄农场。

周辰大部分时间呆在营地实验室。自从得到了u盘里全部药剂配方数据之后,他开始尝试着配置一阶强化药剂和免疫药剂。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伪装。苏浩真正的意图,是想要能够自产能量药剂。

欣研已经成为团队的第二号人物。这种身份排序很大程度是因为苏浩的缘故。她并不独断专行,很多事情都是跟老宋和其他人商量着进行。团队是一个巨大的“蜂群”,在协作和服从方面从未出现过抗令不遵的现象。

武国光应该不知道野外营地的存在。即便知道了,苏浩也并不担心。未来世界的资料表明,军方对幸存者团体从未有过纳入控制的举动。他们只是在幸存者当中挑选战士,对其余的人放任不管。这种冷漠的态度,很大程度因为实力而产生。在后世,即便是数量超过上万的大型团队,仍然没有被军方收编,也不敢站在反对立场爆发冲突。

苏浩从未在武国光面前表现过实力。他不会主动暴露自己和手下都是强化人这张底牌。银行小楼周围偶尔会出现一些士兵的身影。在监视者的目光注视下,团队成员们往往表现得很团结,对付丧尸很勇敢,具有相当程度的格斗技巧。加上用笔记换来的武器药很自然的,银行小楼已经成为这座城市最强大的幸存者团队驻地

在yīn沉沉的冬季,很难看到如此晴朗的天空。

杨璐璐开着一辆“路虎”越野车,在一家“肯德基”餐店门前缓缓停住。

对于一个身高一百三十公分,体重二十八公斤的九岁孩子来说,驾驶车辆疑是大人眼中的闹剧。

注射过苏浩的血,加上来自丧尸体内的银骨,杨璐璐的体质已经强化到第三阶段。

她很聪明。

在旁边看过几次欣研和苏浩用电线发动汽车引擎,踩踏离合器等一系列动作后,在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偷偷钻进一辆停在营地外面的“桑塔纳”轿车,歪歪扭扭一路开到了二号加油站。

这件事,在整个团队里引起轰动。

那天,苏浩的脸色很难看。

他与另外的核心成员关起门来,苦口婆心对杨璐璐反复劝说。主旨不外乎是要听话,要乖,要当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懂事的好孩子。

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女孩,谁也不愿意责骂,都按照各自的想法对她进行教育。

杨璐璐当时没有吭气,一副做了错事缩起爪子用舌头不断舔主人手心乖猫猫的模样。

第二天晚上,她又私自驾车外出。

单调序的拉锯战持续了近两个星期。

苏浩耐下性子,与杨璐璐好好谈了一次。第二天,他带着小女孩来到城郊的汽车超市,选了一辆银灰色的“路虎”。

她已经没有亲人。

一味压制,只会使性格变得孤僻怪异。尤其是在目前这种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环境下,甚至会产生某些不正常的过激思维。杨璐璐已经是三阶强化人,意识反应、骨骼和肌肉强度远远超过普通成年人。她的心智也许还不足以读懂《金瓶梅》之类的小说,思维逻辑却足以弄懂车辆运行的基础机械概念。

这辆“路虎”经过特殊改装:驾驶座被垫高,使她可以在正常坐姿情况下看到外面。离合器、刹车、油门上层捆绑着厚厚的泡沫和胶皮,解决了身高和腿脚长度不足带来的诸多问题。最后,方向盘被换为握径小的规格。否则,以杨璐璐柔嫩短窄的手掌,很难把握这么一个比她上半身还大的可怕圆盘。

今天,是杨璐璐的生日。

她提前告诉过欣研,说是想一个人出去转转,晚上七点以前会准时回来。

苏浩法拒绝一个九岁孩子的要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杨璐璐配备足够的武器,非常严肃地叮嘱————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打开车载通讯器,保持联络畅通。

“肯德基”餐店的大门已经被砸烂,很多落叶被风吹进店里。几片玻璃扣在空空的框上,门槛附近堆积着厚厚的灰。整个店面很脏,也不缺少在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黑色血痕。就连门廊顶端红、白、黑三种颜色构成的白胡子老爷爷图像,左眼部位也被钻出一个洞,斜插着一只腐烂发黑的人类手臂。

杨璐璐小心翼翼避开地面的积水,从车里拎出一只很大的野餐篮子,蹦跳着走上台阶。

她穿着一条崭的火红色绒线裙,戴着相同颜色的毛线罩帽。白色的儿童连裤袜使双腿显得尖细,加上棕黑色的短靴,整个人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

“没错!我准备给外婆送蛋糕。可大灰狼在哪儿呢?”

她自言自语着走进餐店。

大概是为了回应她嘴里念叨着的故事情节,一头脖子上挂着厨师围裙的丧尸,从柜台后面慢慢走出来。拖着沉重的脚步,歪着仿佛随时可能从脖子上掉下来的头,嘴角淌着口水,“嗬嗬”叫着,一步步挪近。

餐厅里的桌椅大多被翻倒,乱七八糟的摆设挡住丧尸前行的路。这种智慧生物显然不懂得躲避,或者绕行之类的词语。它执着顽固地伸出双手,毫不顾忌绊住脚跟的椅子。僵持了大约半分钟,丧尸终于失去平衡,前倾着轰然扑倒。

杨璐璐提高裙子,从右腿绑带上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ppk”手枪,瞄准在地面匍匐前进的丧尸脑袋,用力扣动扳机。

这枪是苏浩专门找武国光要的。枪口装有微缩型消声器,枪托很小,勉强够她握住。

杨璐璐下意识的想回到车里拿斧头收取银骨。转过身的瞬间,她看到玻璃橱上自己模糊的身影。犹豫片刻,转身走进店铺内侧的柜台,翻出一条还算干净的抹布。她选了一张靠的桌子,花了几分钟擦干净桌面和椅子,这才把野餐篮子摆上,打开。

篮子里有不少巧克力之类的糖果,是苏浩从团队仓库里为她精心挑选的。

还有一些用荧光纸叠成的小星星,那是欣研和韩氏姐妹的作品。

篮子中央有一个蛋糕。

不大,很香,表面涂抹着蜂蜜和糖浆,撒着葡萄干和一些苹果丝。这是曹蕊今天早晨专门为她烤制的生日礼物。虽然没有奶油,蛋糕里却有厚厚的果酱夹馅,味道应该很不错。

杨璐璐警惕地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丧尸之类危险生物之后,这才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相框,拉开后背撑架,轻轻摆在面前。

那是爸爸与自己的合影————他让自己骑在脖子上,笑得很开心,眼角和脑门上的皱纹很多,眼睛也眯缝成一条细密的线。

杨璐璐取出一包花花绿绿的生日蜡烛,数出十根,仔细、均匀地插在蛋糕表面,围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

过了今天,她就十岁了。

用打火机点燃蜡烛,透过闪烁摇晃的火苗,杨璐璐静静注视着父亲的相片,眼睛慢变得湿润。

第六十四节愿望

每年这个时候,爸爸都会带她来“肯德基”餐店。

杨璐璐不知道爸爸具体做什么工作,他从不对自己说这些。只知道收入不多,却很累。即便是生日的时候,也只能买一小包炸薯条、一杯可乐,外加两块炸**。

实际需要付钱的只是薯条和可乐。餐店对过生日的小朋友都有优惠。除了炸**,还会赠送一些不值钱的小玩具当做礼物,还有店员过来一起陪着唱生日乐歌

在大一点的孩子看来,这些活动已经显得幼稚。

杨璐璐却很喜欢。

她很清楚————这已经是爸爸能力范围能够做到的极限。

“祝你生日乐!祝你生日乐!祝你生日乐————祝你生日乐”

空荡荡的餐店里,响起小女孩孤独寂寞的声音。

包括苏浩和欣研在内的所有团队成员,都表示过要给她过一个乐难忘的生日。杨璐璐婉言谢绝了。

她并非不爱热闹,只是觉得,这是自己和爸爸独处的时光,不应该被外人打扰。

唱歌、许愿、吹蜡烛。

这套并非产自国内的生日流程,已经被很多人所熟悉。然而,面对火光摇曳的蜡烛,杨璐璐感觉心痛得厉害,甚至有些绝望。

“许愿我只想让爸爸你活过来,我们永远在一起。”

杨璐璐看着照片,脸上流露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孩子的虔诚和坚定:“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上帝,我愿意用任何东西作交换。爸爸我会乖的,我会听话。我再也不闹了。我会好好做作业,上课认真听讲,不再跟同学打架,也不在老师背后骂她是巫婆和变态。我向你承认错误:楼下王叔叔的猫是我喂的老鼠药,他一直说你是穷鬼。对面单元刘阿姨家汽车轮胎是我戳的,她总说你这样的男人是废物。还有胡奶奶养的金丝鸟也是被我放掉,我还用口香糖塞住她家锁眼。她对很多人说你逼走了妈妈,是天底下最坏的男人”

“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除了你,所有人都在骗我。我知道你为了给我买那条带亮片的裙子,在工地上搬了好几天的砖。我还知道你每次买肉回来做菜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部拨到我碗里。我那次发高烧,是你抱着我往医院里冲,叫出租车和打针应该花了很多钱。从医院回来以后,我再也没有见你戴过手表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杨璐璐一直在自言自语。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这些话所代表的意义。与其说是过生日,不如说是进行某种严肃的仪式,让她和死去的父亲,在静静的餐店里默默交流。

“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你活过来。”

她一直在流泪,脸上带着明显的湿痕。

“求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爸爸,我好想你。”

“呜呜”

燃烧的蜡烛越来越短,最终变成一汪滚烫的红油,从蛋糕表面滚落,渗入糖浆和蜂蜜深处,变成法分辨本来颜色的凝固体

李离站在贴有“三九药业”广告牌的楼顶,握着战术望远镜,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两百多米外的“肯德基”餐店。

yīn霾的天空光线暗淡,却并不影响他透过镜头看到餐店里那个有效的红色身影。

和所有士兵一样,李离穿着迷彩战斗服,斜跨着最式的7。62毫米突击步枪。衣袋侧面挂着两枚防步兵手雷,链上嵌着十几颗口径粗大的枪射榴。这些普通民众法从正常途径获得的武器装备表明:他是一名现役军人。

李离是一名列兵。

按照武国光的命令,他和另外两名队友一起,在银行小楼外围进行观察。

这种举动并非监视,武国光也从未对苏浩产生怀疑。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获得“d3”级研究员身份的苏浩同样属于军方所辖人员。司令部监察站所有士兵都见过苏浩,潜意识当中,他们已经把苏浩及其团队成员看做自己人。不过,在思维意识深处,多多少少还保留着对这些幸存者的好奇心理。

上个星期,杨璐璐从野外营地回来的时候,李离就注意到这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

李离今年二十四岁,没有恋童癖之类的特殊爱好,也不是喜欢诱骗小女孩去看金鱼的怪蜀黍。

他只是对苏浩团队当中有这么一个未成年人感到惊讶。

看得出来,那些幸存者都很喜欢杨璐璐,她的生活环境和状况都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幸福。

当这个世界变得混乱的前几年,李离有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曾经好得如胶似漆,却因为某些小事情争吵导致分手。两年后,她和婚丈夫移民去了西兰。临走前,给李离留下一封信。内容没有愧疚或责骂,也没有对两个人曾经感情的纠缠或回忆,只有一首略带忧伤的诗。

在信的末尾,她坦言————自己曾经怀过李离的孩子,却没有生下来。负责人流的医生告诉她,胎儿是一个小女孩。

谁对谁错并不重要。

反正,世界已经是这个样子。

李离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餐店橱里模糊的红色身影,还有停在外面马路上的那辆“路虎”越野车,嘴角抹过一丝略带忧郁的笑。

他一直想跟杨璐璐说说话。

至于内容也许是关于天气,或者随便打个招呼。

要不就是用深刻认真的态度探讨人生,谈谈理想。再扯扯奥特曼与小怪兽之间的爱情故事,灰太狼推倒美羊羊,喜洋洋**红太郎之后的各种八卦。

李离总会下意识把杨璐璐跟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女儿联系在一起。他准备了一大块巧克力,又从超市里弄了一包“阿尔卑斯”棒棒糖。

小孩子都喜欢糖果,这是一份很不错的礼物。

拿起突击步枪,李离从天台上转身离开,沿着楼梯一直走出大楼。

李离的脚步很轻,警惕的目光从不放过来自周围的微小动静。他注射过免疫药剂和一阶强化药剂。虽然没有服用银骨,强化效果只能体现在肌肉方面,但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要超过丧尸。只要足够小心,不被大规模尸群包围,就没有任何危险。

他朝着不远处的餐店走去。

走过一条邻街小巷的时候,李离忽然发现————被yīn影笼罩的墙角,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灰色上衣,低垂着头,皮肤很黑。他手里紧握着削尖的木棍,警惕地盯着李离。

李离慢慢放松骤然绷紧的肌肉,脸上表情也趋于缓和。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散落着幸存者。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很多此前离开的人又返回原来的居所,去警备司令部要求援助的人也越来越多。偶尔在街道遇到,不值得奇怪。

如果对方是一个成年人,李离不会停下脚步浪费时间。

可是,对于孩子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

“嗨!你叫什么名字?”

李离把突击步枪拢到身后,从背包侧面的口袋里取出一包压缩饼干,温和地笑笑:“拿着,这是给你的。”

男孩脸上的敌意和警惕消退了大半。他犹豫着朝前走了几步,接过饼干,凑近鼻孔闻了闻。食物特有的香味打消了他最后的疑虑。男孩冷漠的面孔渐渐松动,露出儿童特有的天真笑意。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饼干上,似乎没有听到李离的问话。

注视了男孩几秒钟,李离认真地问:“你打过针吗?”

男孩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茫然。

李离从背包里取出装有针水的一次性注射器,在男孩眼前晃了晃:“只要打过这种药,就不怕被那些怪物抓咬。不会感染,也不会变异。嗯怎么说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军方在各个城市设置监察管理局的目的之一,就是为幸存者注射免疫药剂,避免多的人因为抓伤变成丧尸。按照武国光的命令,包括李离在内所有外出执行任务的士兵,都要随身携带一部分免疫药剂,为遇到的每一个幸存者进行注射。

面对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李离感觉很难用“免疫”之类的词语作为解释。他只能连说带比划让对方明白自己没有恶意,然后慢慢握住男孩的手,让对方撸起衣袖,把脱去密封包装的注射器针头扎进皮肤,缓缓注入药剂。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站起来,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孩子带去银行小楼,交给苏浩团队的时候,男孩忽然伸手抓住李离的衣服。

“我还有妈妈。”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想要表达的意思却足够清楚。

李离很是惊讶地转过身,蹲下来,双手扶住男孩瘦小的肩膀,疑惑地问:“你不是一个人?”

皮肤黑黑的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抬手指指旁边一幢居民楼,用稚嫩的声音说:“我和妈妈住在那儿。”

几分钟以后,李离牵着小男孩走进三楼一个光线暗淡的房间。

这里距离餐店不远,就隔着一条街。透过帘边角的缝隙,可以看到布满污渍的“肯德基”招牌。

房间里有一个中年妇女,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黑衣,厚厚的长裙掩住了膝盖。她似乎有些怕冷,毛线衫的扣子一直扣到领口,长时间没有洗过的头发已经结成绺状,很瘦,长相普通,谈不上什么姿色。

男孩松开李离的手,小跑到女人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衣服。

“你好!”

李离客套地打了个招呼,同时仔细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

厚厚的帘挡住了光线,很黑,很暗。

墙角堆积着劈成碎块当做烧柴的木制家具,餐桌上有几只摞在一起的碗,旁边放着一袋拆开封口的“淮盐花生”。从李离所在位置望去,可以看见厨房和卧室,里面都很安静,没有多的居住者。

女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过了好几秒钟,才迟疑着回答:“你好。”

“你儿子挺可爱。”

李离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他从背包里取出另外一支免疫药剂,重复着几分钟前对男孩说过的话:“这是对丧尸免疫的药,它能让你不被感染,如果”

“我知道。”

女人双手垂在腿边,平静地说:“我遇到过一个男人。他告诉我,可以在警备司令部那里打针,还能得到吃的。”

李离脸上露出笑意。他朝前走了半步,正女人话里的错误:“所有人都能得到免疫药剂,但食物却不行。你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幸存者,我们没办法兼顾到每一个人。只能尽量”

“你能带我们走吗?”

神情冷漠的女人再次打断他的话:“把我们送去安全的地方。应该优先照顾女人和孩子,是这样吗?”

李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感觉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以前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我每个月工资都会被扣掉一部分用作交税。”

女人的声音沉稳、冷漠,不带丝毫感情,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意味:“我们纳税,这些钱用来供养国家和你们。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离开?那些怪物出现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们饿得要死,却得不到食物和帮助。很多人都死了,外面到处都是尸体,谁管过他们?谁又管过我们?”

李离抿着嘴唇。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教官和军官没有告诉过自己答案,战斗手册上也没有类似的条例。这不是他的错,没有任何命令要求他把幸存者带回基地。上级指示对于胡搅蛮缠的幸存者可以当场格杀。

他很茫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叹了口气,李离走近女人身边,抓住她的左手,一声不吭准备注射。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对了,背包里还有两个红烧牛肉罐头,待会儿就拿出来,留给她们。

李离没有注意到男孩悄悄从女人旁边闪开,走到靠近卧室的位置,抓住从帘上方垂下来的一根吊绳,目光yīn狠地看着自己。

“嗖————”

男孩用力拽动绳索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巨大动静的李离几乎同时转过头,脸色骤然剧变。

一只沉重的小型保险柜,被几根绳索像钟楼撞锤那样拴住,从屋顶上方敞开的壁橱里飞滑下来,重重撞上他的侧颅。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极强,猝不及防的李离只觉得仿佛被铜锤砸中,眼前一黑,顿时失去知觉。

男孩飞跑到门口,用力关上房门,然后和女人一起走过来,面色狰狞地望着陷入昏迷的李离。

“哼————这些笨蛋总是这么蠢。”

女人一扫之前的yīn沉和冷漠,眼睛里释放出凶狠残忍的目光。

母子俩都是幸存者。

病毒爆发的时候,女人带着孩子,跟着丈夫和父亲逃出城市,在野外到处流浪。

很不幸,父亲在一个村子里寻找食物的时候,被大群丧尸围住,撕成碎片。

至于丈夫他被另外一个幸存者家庭抓住。那些人夺走他身上携带的食物和水,剥光他的衣服,然后从山崖上扔了下去。

女人带着男孩处可逃,只能回到城里自己的家。

饥饿、绝望、痛苦,是世界上最好的改造药剂。它们彻底驱除了女人和男孩身上关于“善良”之类的特质,诱发出她们压制在内心深处的邪恶与暴虐,限放大。

她们在房间里装了几处机关。用滑轮和绳索控制小型保险柜或者装满石头的麻袋,在对方毫防备的情况下,对目标造成致命冲击。

在李离之前,已经有六个男人成为这种陷阱的牺牲品。

他们都是男孩从外面引诱进入房间的猎物。

女人根据对方身上的穿着打扮判断实际身份,用色诱、恳求、哭泣等不同方法,让这些人主动走进陷阱。当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女人身上的时候,男孩就会跑到旁边拽动绳索。沉重的坠物足以使他们丧失反抗能力,甚至当场死亡。

头部,是人类身体神经系统最集中的部位。虽然李离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遭到重击同样会丧失知觉。

男孩从厨房里拎出一把斧头,拖拽着穿过走廊,递给女人。

“先等等。”

女人从昏迷不醒的李离身上摘下突击步枪,抱在怀里端详了几秒钟。她此前从未接触过类似的武器,不知道如何使用。不过,她很清楚枪械的威力,也明白这种武器在目前局势下的价值。

“这身衣服不错。别弄脏了,把他身上所有东西弄下来再杀。”

说着,女人把枪摆在一边,蹲下身,动作麻利地解开李离军服的领扣。

第六十五节腌肉

重达上百公斤的小型保险柜从空中砸下来,不可避免会发出巨大的动静。空旷的楼房使回音增幅,在死寂的城市上空远远传播开来。

杨璐璐抹掉眼泪,切了一块蛋糕摆在桌上。她控制着情绪,收好相片,对着那块被寄托了限希望和深厚哀思的蛋糕笑了笑,慢慢离开桌子,走出餐店。

跨出破烂不堪店门,走下台阶的一刹那,杨璐璐听到了保险柜砸中李离后,失去控制掉落在房间地板上发出的巨大响声。

女人和男孩居住的房间距离餐店不远。虽然传入耳朵的音波非常模糊,却足以使杨璐璐判断出大概来源方向。

她侧耳倾听片刻,小跑着穿过空一人的马路,走上对面的人行道。皱着眉,屏住呼吸,驻足静默。

房间距离餐店直线距离不超过六十米。帘隔绝了视线,却法阻止发散开的思维意识触摸到危险边角。

杨璐璐是三阶强化人。在这个距离,思维触角已经能够“看”到三楼房间里的女人和男孩,以及躺在地板上的士兵李离。

杨璐璐没有注射过原型药剂,感知能力没有苏浩那么准确,却可以通过环境和动作,判断出某些不需要语言解释的问题。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一个女人正从他身上取走各种东西。还有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站在旁边,手里握着斧头之类的武器。

杨璐璐下意识地觉得:失去知觉的李离应该是坏人。女人和男孩可能是出于自卫打晕了他。

李离没死,还有呼吸。

站在同为女人和弱者的角度,杨璐璐本能的把身材高大的李离列为“坏人”的范畴。

思维意识继续搜索。

杨璐璐“找”到了从橱柜里砸落的小型保险柜,被女人摆在桌子上的突击步枪,“看到”了李离肩膀上的列兵徽章,以及代表军人身份的迷彩服、钢盔、背包。

她有些惊讶————警备司令部里的那些军人与苏浩团队关系不错,他们给幸存者发放免疫药剂,偶尔也会分发一些食物。虽然态度冷漠,却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小孩子的思维逻辑很简单,房间里女人和男孩的善恶身份瞬间被转换。除了这些,杨璐璐还在厨房灶台下面发现另外一些古怪的东西。

似乎是一个人。被折叠成非常奇特的形状,被塞进灶台角落里。

杨璐璐不太确定那究竟是什么。她静默了几秒钟,直到思维意识牢牢锁定灶台的某一个位置,这才悚然睁大双眼,从大腿侧面摸出ppk手枪,以最速度冲进街道侧面的居民楼单元楼梯。

那是一颗人头,被腹部和大腿紧紧夹住。

正常人不可能摆出这种古怪的造型。

除非,是脑袋被砍下来的尸体

三楼,三零二房间。

发散开的搜索意识紧紧跟随着女人和男孩。站在铜黑色的防盗门外面,杨璐璐的思维触角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不再怀疑此前的判断,于是退后两步,喃喃着苏浩曾经教过的格斗技巧,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以不太标准的侧踢动作狠狠踢中门板。巨大的冲力使防盗门立刻凹陷进去,拖拽着锁扣和门框,就像被粗暴拽翻的泡沫制品,由外向内轰然倒塌。

三阶强化人最大爆发值可以达到两千公斤。加上速度和惯性,整个门框摧枯拉朽般从水泥墙壁上被剥离开来。螺栓、活页扣、炸裂的塑化皮层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混合着水泥渣块,朝着房间内部四散乱飞。

一块半尺来长的硬塑碎片穿透了女人喉咙,锐利的尖端从后颈透出,整块碎片被血液浸透,参差不齐的锯齿边缘拖拽出肌肉和神经组织。女人眼瞳骤缩,双手死死捂住咽喉,大张着嘴,发出溺水者濒死前令人惊悚的“嗬嗬”声。

她想要大口呼吸空气,被刺穿的气管却如同漏风的喇叭一样发出空响。鲜浓的血水从伤口泉涌而出,沿着xiōng口流淌下来,浸透了衣服和长裙,使它们越来越重,死死拽住身体,力的瘫软在地上。

男孩拎着斧头站在旁边,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法接受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他瞪大双眼看着女人重伤、濒死、躺下,感受着那几滴带着温热飞溅到脸上鲜血的浓腥。差不多过了三、四秒钟,男孩才从比混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他猛然扭过头,像野兽一样盯着走进房间的杨璐璐,发出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吃力地抓起与自己身形不成比例的巨大斧头,想要重重劈下。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空气。男孩看到那个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手中喷出火焰,紧接着自己头部被重重一击,某种锥子般的东西狠狠钻入,拖拽着整个人朝后仰翻,眼前一片血色,知觉意识越来越远。

遍地血腥。

杨璐璐脸色一片苍白,她忽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几乎身体里所有血液瞬间凝固。这种说不出的难受让她感觉随时可能窒息。杨璐璐连忙闭上双眼,用力呼吸了几口带有浓烈血腥的浑浊空气,转过身,攀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楼,艰难缓慢地挪到越野车旁。她努力定了定神,拿起车载通话器,用带有明显哭腔的声音抽泣:“求求你们赶过来。我我杀了两个人。”

半小时后,韩晶小队收到通讯以最速度赶过来,抹掉了房间里所有会引起怀疑的痕迹。

他们用小型冲击钻头掩盖了杨璐璐一脚把门踢开的事实。

韩晶等人人事先对好口径:一致声称是杨璐璐发现了房间里的异常,银行小楼里的团队成员接到报告,以最速度赶过来救下李离,击杀了那对凶残yīn狠的母子。

强化人和血液是团队最大的秘密,论如何都不能泄露。

当苏浩和武国光分别收到消息,不约而同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杨璐璐正站在厨房里,失魂落魄地望着从橱柜最底层翻出的一具尸体发呆。

那是一个男人。他被砍断头颅和四肢,折叠成尽量不占多空间的最小体积,塞进橱柜角落里。

四十岁,或者五十岁。具体年龄很难分辨。倒不是说杨璐璐没有这方面的常识,而是尸体被擦洗得很干净,而且被盐腌过,体内水分几乎干缩,法看出本来的面目。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女人和男孩过冬的食物之一。

“别看那个————”

苏浩咆哮着,大步走到杨璐璐身后,伸手遮住她的视线。同时扶住肩膀,将脸上满是恐惧惊悚表情的小女孩硬扳过来,用力抱住。

“别怕!我会保护你,很多人都会保护你。没人能伤害你,没有人————”

他感觉杨璐璐浑身都在发抖,背心和xiōng前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双手、额头、脖颈这些白皮肤裸露的部位却一片冰凉。苏浩只觉得眼角一阵抽搐,他把杨璐璐整个人横抱起来,把地面上半干的腌尸狠狠踢到墙角。侧过身体的同时,他看到杨璐璐的目光像死人一样发直,牙齿死死咬住,几乎碎裂。

疯狂的人,往往会做出很多疯狂的举动。

吃人这种事情在未来世界很普遍,也意味着文明、秩序、道德之类的词语距离人类社会越来越远。

苏浩看了一眼站在客厅里的武国光,没有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杨璐璐的受了很大的惊吓和刺激。

尽管她的生活阅历比同龄人丰富得多,但本质上仍是一个孩子。如果不尽离开这个地狱般的房间,对她进行开解和心理治疗,很可能会丧失理智,活活变疯。

杀人,与杀丧尸是两种概念。

亲眼目睹腌制尸肉这种罪恶,是对道德理念比强烈的冲击。

“请,请等一等————”

坐在走廊上,被医护兵用绷带裹住头部伤口的李离跌跌撞撞走过来。他握着早已准备好的糖果塞进杨璐璐怀里,用比恳切和真诚的语调说:“谢谢!”

隔着锡纸,可以闻到巧克力特有的香味。杨璐璐呆滞的双眼略微有些晃动,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看着这个因为自己而获救的士兵,慢慢张开嘴,露出一丝非常艰难的笑。

没有多的交谈,苏浩带着杨璐璐和其他团队成员匆匆离开房间。

武国光带着难以消退的怒意,用力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女人尸体。然后走近面色苍白的李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不感慨地说:“小子!你真的很幸运。如果再晚上几分钟,你可能就被这个疯婆娘把脑袋砍下来,塞进锅里熬成肉汤。”

李离只觉得脑子很晕。他虚弱地笑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旁边正在忙碌的医护兵愤愤然插进话来:“这座城里很多人都是疯子。根本就不该给他们注射什么免疫药剂。”

武国光沉默片刻,摇摇头:“不能怪他们。换了是我站在同样的位置,恐怕所作所为也跟这女人差不多。”

李离没有对武国光和医护兵的看法发表意见。

他低头看着地板,平静而认真地说:“我多了一个妹妹,我必须好好保护她。”

银行小楼的警戒哨增加了一倍。

李离和杨璐璐的遭遇,使所有人都意识到危险不仅仅限于丧尸。活人,尤其是那些失去一切生活基础的幸存者,甚至比任何怪物都具威胁。

以小楼为核心,日常警戒半径扩大到两百米。

停在小楼底层的那辆校车随时保持满油状态,车内加装了两挺12。7毫米重机枪,整个车身经过加固改造,确保任何时候都能发动,载着幸存者迅速脱离危险。

苏浩催促着董国平的建筑队尽量加施工进度。除了各个据点必不可少的围墙和警戒塔,地下仓库和车库也必须再次加固。大量汽油被装进油桶储存,从城郊车辆回收站弄来的废旧轮胎被切割成小块。为了让近加入的团队成员尽熟悉武器,野外营地的日常射击训练时间增加到三个钟头,药消耗速度也增加了一倍。

作为整个团队最为重要的核心据点,野外营地的防御半径不断外扩,附近两百米范围内的所有树木都被砍伐一空。没有任何障碍,设置在警戒塔上的重机枪可以全方位进行攻击。如果换在和平时期,这种大面积毁林的动作肯定会招致民众责骂。现在,除了站在光秃秃树桩上发呆的松鼠,就只有远处那条连接远方与未来的灰色公路

成都基地,军官宿舍六楼b座。

鲁正雄赤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漫不经心地仰望屋顶。

他肌肉发达,超过一米九的健硕身体散发出强烈的雄性气息。虬结的肌肉从大腿一直延伸到脖颈,仿佛一条条相互扭曲缠绕的异状麻绳。尽管是没有任何发力动作的仰躺,腹肌和xiōng肌仍然显露出令人骄傲的形状。

随手拨了拨xiōng口浓密的汗毛,鲁正雄把目光投向坐在穿衣镜前化妆的肖琳。

虽然是冬天,她仍然穿着军制夏季裙装。丰满的xiōng部把淡绿色衬衫高高顶起,从衣扣缝隙中露出一小片粉腻白皙的肌肤。被丝袜包裹的大腿纤细修长,结实的小腿显露出女性特有的娇美曲线。黑色高跟鞋使高挑的身体显挺拔,简单的梳头动作使背部与颈部线条流畅诱人,加上从侧面看去饱满尖挺的rǔ峰,时刻不在撩拨着异性垂涎的目光。

尽管几分钟前才刚刚结束身体与液体的最直接交流,鲁正雄却觉得身体里仍然充满**和精力。刚刚倾泻一空的精囊似乎又再次装满药,促使生殖器瞬间勃发,时刻保持着凶狠粗暴,随时着机械钻头般扎进目标地带的顽固和坚硬。

“走那么急干什么?时间还早,你可以再多睡几个钟头。”

看着镜子里那张比天使还要清纯的面孔,鲁正雄只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热量在撩拨自己的心。他翻身下床,毫顾忌地走到肖琳旁边,低下头,双手从背后探过,接触到xiōng罩背带,从后往前慢慢抚摸着移动。粗硬的手指很感觉到被xiōng罩封锁住的那片柔软。

“别这样————”

肖琳很不高兴地挣脱开来。她迅速整理好被弄乱的衬衫,从椅子上拿起佩有少校肩章的外套,妖媚的眼睛里隐隐透出几分难以察觉的厌恶。

她从未喜欢过鲁正雄。

如果不是需要把自己的身份转为正式军人,她根本不会跟这个比野熊还粗暴的男人上床。

这种生硬的拒绝态度,使鲁正雄感到某种已被掌控的东西正离自己远去。他闷着头没有说话,从散落在床边的裤子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了几口,透过浓浓烟雾注视着已经走到房门前,正准备离开的肖琳。忽然,非常鄙夷地笑了。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他玩弄着握在手心里的打火机,丝毫不顾双腿中间**挺拔的生殖器:“科学院那边封锁了你的全部档案,上个星期就已经移交给西安基地方面。”

这句话像炸一样硬生生撕开肖琳的大脑,在短短几微秒时间里灌输进一大堆疯狂、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负面思维。

她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迅速转过身,用发颤的目光死死盯着鲁正雄,语调发冷地说:“这不可能。”

科学院与军队是两个互为依托,或者应该说是相辅相成的系统。彼此间的合作非常密切,因为技术上的优势,前者实际地位与掌握权力甚至略高于后者。不过,这种情况很大程度是因为院长王启年所导致。这个体重超标的胖子不光是脾气火爆令人畏惧,他甚至掌握着一些连军方高层都为之忌惮的秘密。

研究员等级制度实施后,军方不甘于精英大多被科学院吸纳,提出:对于某些有特殊贡献的人才,可以同时享有军衔和研究员头衔。

王启年没有对这种人事制度提出异议。于是,在双方都认可的情况下,某些在职军官可以得到对应的研究员身份。相应的,军方看中研究人员在得到军职以后,也可以拥有权力范围内不同规模的部队编制。

简而言之,只要有能力被军方和科学院双方看中,就可以同时拥有双重权力,双份利益。

不过,想要得到这种享益极高的待遇,需要很强的实力和运气。双重身份制度实施以来,只有十几个人能够同时得到研究员头衔和军衔。其中,主要是因为院长王启年拒绝签发双职任命令。

老胖子眼光很高,很少有在籍军人被他看中。

即便是那些已经获得研究员头衔的校级军官,在科学院里的身份大多是“d”级,最高不超过“c3”级别。

第六十六节咆哮

肖琳一直认为自己很优秀。

美貌,加上和平时期获得的硕士学历,使她觉得必须比其他人爬的远,站得高。

她必须获得这种令人羡慕的军、研双职。

利用美色,肖琳从科学院人事管理局调出自己的档案,转交给鲁正雄进行军人资格评估。这些步骤看起来简单,却必须经过六个部门,二十多名不同职位主管认可后才能得到签字。肖琳前后cāo作了近三年时间,花费了大量金钱和资源,前后委身于上百个男人,才获得了院方档案局开具的外调身份转换表格。经过鲁正雄在基地和集团军人事部门反复游说,上个星期,终于得到了少校军衔的正式任命书。

肖琳很清楚,自己的计划在某种意义上属于欺骗行为。科学院方面肯定会为此而震怒。自己的研究员身份不可能再保持原来的级别。降一、降二、甚至降三但不管怎么样,即便是保有最低等级的“d3”身份,军衔提升速度也会得多。有了这层关系,加上自己的特殊公关能力,肖琳觉得,五年之内,应该可以爬上将军的宝座。

这并非不切实际的空想————和平时期就有很多所谓“艺术家”被授予少将军衔的例子。只要牢牢掌握住最高权力人物的喜好,哪怕连手枪都不会用的白痴,一样可以戴上闪闪发亮的将军徽章。

鲁正雄的话,把肖琳从高傲的山巅狠狠砸下来。以至于过了好几分钟,她仍然觉得这是那个男人想要威胁自己继续保持非正常男女关系的卑鄙手段。

“我没必要骗你。”

鲁正雄看穿了她脑子里的想法,摸着满是扎手胡须的面颊yīn笑:“我查过,取消你研究员资格的命令是院长王启年亲自签发。那个胖老头显然对你很不满意。嘿嘿嘿嘿!我很奇怪,你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没有打通他的关节?让他承认你这段时间的活动成果?要知道,区区一个少校军衔可没有“b”级研究员身份值钱。你应该跟很多男人都上过床,为什么偏偏不勾引一下那个脾气暴躁的胖子?”

这话说的太过直接。讥讽和嘲笑的意味毫不掩饰。

肖琳冷冷地看着鲁正雄一眼,眼神中带着强烈且凶狠的警告意味。她注视着这个刚刚与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男人,暗自咬了咬牙。

肖琳当然引诱过王启年。

在实验室,在食堂,在图书馆,在很多两个人碰面接触的地方,肖琳都想方设法展示出自己妩媚诱人的一面。

她装作借书的时候不堪重负摔倒,xiōng前纽扣挣脱,露出粉红色丝质xiōng罩,以及深壑丰满的rǔ沟。

她故意在食堂脚下一滑,巧妙撕裂随便用线连起来的裙子,让王启年看到修长白嫩的大腿根部,以及细小玲珑的丁字裤。

她还尝试过在路上偶遇,与对方打招呼的同时,非常不小心地崴脱高跟鞋,借助惯性将身体压过去。只要是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拒绝这种从天而降的美妙身躯,以及韧度绝佳的柔软触感。

很遗憾,肖琳用作对付王启年的这些计划从未成功过。

她至今牢牢记得:那个该死的老胖子神情淡然看着自己抱着一摞书摔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瞟过自己xiōng口,然后摇摇头,撇撇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实在太小了,才c罩杯。老子随便做个机器人女佣都有f级的**。”

在食堂,自己头发散落,满面凄苦杵着地面看着他的时候。老混蛋一边嚼着红烧蹄膀,一边用筷子剔掉几根厨师没有拔净的猪毛,含含糊糊地嘟囔:“那么多yīn毛,刮都刮不干净,居然还好意思穿丁字裤?”

失去平衡想要让他抱住的瞬间,老王八蛋从旁边迅速溜开的动作,居然比八神庵的“鬼步”还神鬼莫测。同时幸灾乐祸地yīn测测冷笑:“没本事就不要穿那么高的鞋跟,马戏团里踩高跷的胖狗熊都要比这灵活”

总而言之,可以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形容那个老混蛋。唯独“色鬼”之类的字眼沾不上边。

他根本就是天生阳痿?

生殖器可能是做实验的时候,不慎滴上硫酸被溶掉?

或许,他口味特殊,不喜欢女人,却对男人情有独钟?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死不掉的老胖子控制着庞大的科学院,取消了自己的研究员身份

十二月六日,王启年收到了由kd03基地转送过来的第二份丧尸观察记录。在笔记本扉页和末尾,清楚注明了记录者苏浩的名字。

胖子院长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背后,细细研读着翻开的笔记。

苏浩的观察报告大约有三万字左右。

没有公式化的刻板开头,也没有流于形式的空泛字句,全部内容都是寒冷环境下对丧尸的详细观测数据。但越是这中枯燥乏味的数字和技术性词语,就越能引起王启年的兴趣。

从上午十点左右拿到报告,直到半夜四点多钟,胖子院长一直就这样坐着。不怕得痔疮,也毫不畏惧颈椎增生之类的可怕病症,反反覆覆研究着笔记里提到的每一个细节。

“嗒嗒嗒”

外面走廊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这种只有女性或者异装癖才能发出的特殊动静,在临近房间的时候悄然中止。房门被慢慢推开,露出冷艳的女军官瘦细骨感的轮廓。她直接走到办公桌前,神情冷肃地注视着趴在桌上研读笔记的王启年。

房间里灯光明亮,可以看清楚她肩膀上崭的中校徽章。

“说吧!什么事情?”

头顶几乎光秃的老胖子漫不经心地问。

“第十三研究小组报告:编号41、89、2201、2203、3011号丧尸均出现不同程度的深度变异迹象。其中,41和89号丧尸骨质强度增加了百分之十六点五。2201号体内发现从未见过的全神经系统。2203和3011辨听能力明显有所增强,门齿和臼齿变得加锐利。”

说着,女军官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平摆在桌上。

王启年淡淡地“唔”了一声,视线始终没有从面前的笔记本上挪开。

没有谁继续说话,死寂的房间里仿佛根本没有活人存在。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外的地平线渐渐露出一丝曙光。

天亮了。

王启年抬起头,揉揉酸软肿胀的眼睛,神情倦怠地长长伸了个懒腰。他端起摆在旁边已经凉透的浓茶抿了一口,推开椅子站起,走到前,推开户。顿时,一股清湿冷的空气立刻涌入房间。

“给十三研究小组所有成员各增加五个军功分值。”

老胖子贪婪地呼吸着鲜空气,面部表情却并不怎么高兴:“这帮家伙的研究进度太慢了,脑子也僵化得跟木头差不多。相比之下,还是kd03转过来的这份笔记有意思。”

女军官脸上冷漠仿佛已经嵌入皮肤,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她说话的声音颇为尖细,如同测量过一般节奏精准:“您的意思是,十三研究小组的报告并不及时?”

“如果算上飞机转运文件和人员交接的时间,他们至少晚了整整七十二小时。”

老胖子王启年脸上带着淡淡的怒意,恶狠狠地叫嚣:“从kd03把资料用激光传真过来当然会节省很多时间。不过,在正常的观察记录旁边,那个小家伙往往会留下一些心得体会。有些是关于给丧尸喂食的时间和食物种类,有些是对丧尸皮肤颜色的描述。这个年轻人脑子很灵活,想法也很怪异。呵呵!他甚至尝试着用大蒜、辣椒之类的东西擦抹丧尸身体,或者注入丧尸眼睛,看看血管和神经是否会产生与人类相同的刺激感活见鬼!我手下一百多个研究小组为什么就没人能想到这些?整天就是电击!电击!电击!为什么他们不能用点儿特殊的方法?为什么总是按部就班对着书本搞研究?难道他们不知道地球上此前从未出现过丧尸这种东西?这种恶心下流的怪物根本不适用于任何生物学科理论,为什么这帮蠢货还要生搬硬套给丧尸归类?属于两栖?属于爬行?还是属于哺rǔ或者甲壳?饭桶!傻逼!白痴!他们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军功分值,不配————”

王启年越说越恼怒,他用力挥舞双手,喋喋不休地咆哮:“夜影!取消我刚才的命令,一分都不给这帮没用的家伙。把kd03基地转交过来的笔记复印两千份,分发到每一个研究科室,让那帮饭桶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真正优秀的精英是怎么做的?科学院不是工厂,研究人员不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雕塑。我要的是有独特思维的人才,不是母猪下崽儿那种只会吃饭拉屎的废物————”

被叫做夜影的女军官,显然对胖子院长歇斯底里的模样免疫。她冷漠地拿起笔记,不为所动地点点头,思考了几秒钟,问:“在昆明城内的这名记录者应该怎么处理?”

老胖子转过身,“骨碌碌”转动的眼睛表明他正在急速思索:“把刚才我答应过给十三研究小组的军工分值全部给他。”

“全部?”

夜影如雕塑般僵硬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讶:“阁下!十三研究小组有二十二名研究员。每个人五分,加起来的总分就是一百一十。”

“那又怎么样?”

老胖子王启年脸上的表情满不在乎。

女中校夜影耐心地解释:“按照院方晋升制度第九例,第十一条:军功分值超过一百,该研究员将自动晋升一级。”

王启年很不耐烦地说:“那就升嘛。”

“可是,这个叫苏浩的研究员上个月才刚刚加入科学院。身份只是d3级别。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获得晋升这似乎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就能改。”

王启年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转身走回椅子上坐下,轻轻抚摸着连孕妇看了都觉得恐怖的肥大肚皮,认真地说:“关于军功分值的问题,就这么处理。另外,这个姓苏的小子似乎处境不太好。kd03方面的报告声称,他想用这份笔记换取一些武器药和食品,还有冬装和药品。这方面的事情我懒得管唔!你负责出面与军方后勤部门接触一下,根据他的要求下拨双倍物资,或者三倍也可以。”

“三倍?”

夜影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唇,不太确定地问:“这么多?”

老胖子双手反叉在腰间,慢慢扭动着比汽油桶还要粗大的腰部。论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像一头动作笨拙的狗熊在跳健美cāo。

“别忘了,他是d3级研究员,是我们的人。”

王启年的声音很轻,说话口气却不容置疑。

他一向很护短。

夜影默默地点了点头,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还有一件事————”

看着重转过身的夜影,老胖子满面正经,异常严肃地说:“去食堂帮我叫一个大份儿的酸辣面,不要葱蒜,多放辣椒油,外加六个荷包蛋和四个肉包子。忙了一整夜,老子饿死了。”

十六辆“红岩斯太尔”重型卡车缓缓驶入警备司令部,在cāo场上顺序调转车头,沿着地面黄线整齐停成一排。

苏浩从为首一辆卡车驾驶室里跳出来,带着微笑,走到早已等候在旁边空地上的武国光面前。后者慢条斯理地看着他,面色很是yīn沉。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峙了大约十秒钟,武国光忽然咧开嘴笑了。

他上前几步,用力拍拍苏浩的左臂,用浑厚的男性嗓音说:“走吧!你这个贪心的家伙。”

很,在一辆军用“猛士”越野车带领下,重型车队驶出司令部大门,朝着城市东面迅速疾驰

卡车在空一人的高速公路上逆向飞驰。

出城的收费站前被挤得水泄不通。武国光不得不提前调了一个小队过来,从附近搞了一台推土机,把堵塞路口的各种车辆推下路基。

这种疏通工程的动静很大,不少在周围游荡的丧尸被吸引过来。三名在收费站楼顶负责警戒的士兵不断开枪射击,尽可能缩减这些可怕生物的数量。另外几名士兵守候在推土机周围形成防御圈,紧张地注视着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丧尸。

柴油发动机的噪音震耳欲聋,巨大的金属铲斗像刀子一样划破光滑漂亮的轿车漆面。簇拥在公路上的汽车如同积木被推倒,带着相互碰撞、挤压,以及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各种声响,被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攮到路边,从数米高的路基坠下,砸成一堆奇形怪状的废铁。

武国光站在收费站前看了一会儿正在疏通道路的推土机。他走上水泥站台,皱着眉头看了看用硬纸板做成的警察招牌,又抬头看看旁边“依法缴纳过路费光荣,冲关逃费可耻”几个黑体字。然后,很是不屑地摇摇头,冲着满面威严的纸警察脸上啐了口唾沫。

阻塞路口的车辆大多被移开,露出两条宽敞的通道。

冲着后面卡车上的苏浩招了招手,武国光转身钻进军用越野车驾驶室,车队再次启动

时近中午,车队驶下公路,沿着一条隐秘的辅道,驶入一处距离kd03基地不远的军事管制区。

这里没有人,只有一片两百平米左右的空旷cāo场,三间颜色灰暗的平房,显然荒废已久。

士兵们跳下车,在周围迅速形成警戒圈。

武国光走近cāo场旁边嵌有暗红色边框的地面,从背包里取出一台小型电子探测器,沿着线框来回走了几步。五、六分钟后,他找到隐藏在旁边草丛里的活动盖板。掀开,在电子锁上输入一串密码,水泥地面下方立刻传来阵阵齿轮转动的闷响,cāo场侧面缓缓下沉,露出一条倾斜的坡道。

这是kd03基地设置之初就已经建好的地下仓库。除了不同类型的军用物资,储备品大多是武器药。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各种箱子,武国光冲着站在旁边的苏浩淡淡地笑笑。朝前一挥手:“尽量搬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苏浩点点头,指挥着从卡车上下来的团队成员迅速开始搬运。

科学院方面的意见已经反馈给集团军司令部。一方面是胖子院长王启年的命令,另一方面是kd03主官李道源少校对苏浩产生的好感,加上武国光本来就有心照顾前后两份丧尸观察记录,让苏浩得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丰厚收益。

第六十七节偶遇

他急需药。最

食物和衣服可以从城市里慢慢搜寻,营地附近的田里已经收获了不少萝卜和白菜。囤积在仓库里的土豆和麦子还有很多,足够整个团队吃到明年秋天。

拎起一箱沉重的5。8毫米步枪,苏浩散发出强烈男性魅力的眼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把观察笔记交给武国光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会冒出肖琳这个特殊因素。

按照苏浩最初的想法,军方应该会给予自己某个低级军衔当做奖励。那个贪婪的女人显然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才算计着压下自己的军方晋升令,换成级别低的研究员身份。

在旁人眼里,少尉军衔的确要比d3研究员强得多。

苏浩却很清楚:区区一个尉官军衔其实不代表什么。

比如武国光,虽然是昆明城内的监察站长,能够指挥的士兵却只有二十余人。没有人事任免权,对超过一定数量的武器和物资没有分配权,仅仅只是占据警备司令部,给城内的幸存者注射免疫药剂。

未来世界的相关档案显示:因为不了解丧尸之类变异生物的特性,在病毒爆发之后的十多年时间里,军方总共损失了六十多万部队。其中战损率最高的军官,就是分派在各地的监察站长。

d3级研究员的对应职位虽然比少尉低得多,却不会被军方直接掌控。这意味着苏浩不需要像真正的军人那样执行必死命令,反而可以利用这种微妙的身份,从中谋取足够的好处。

未来世界的苏浩,在科学院呆了近四十年。

他对那里的规章制度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他很清楚院方和军方的矛盾。

他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从中谋取收益。

相比军方,苏浩对科学院有着任何集团都法取代的认同感。那里有他的朋友,有很多值得相交的熟人。还有王启年,那个脾气火爆,满嘴脏话,学识和凶悍程度均人能比,像守寡母**一样极其护短的老胖子。

“动作都点儿!把这些武器和药都装上车,争取能够早点儿回城。”

武国光扛着几只“95式”自动步枪,递给站在卡车后厢上负责摆放的士兵,絮絮叨叨地叮嘱。

十六辆卡车都必须装满。

其中,有十二辆卡车装载的物资属于苏浩。

苏浩并不知道院长王启年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他只是按照自己熟悉的历史记忆,在适当的时候用笔记交换资源。

即便是病毒爆发后的混乱局面,军方对武器方面的管制措施仍然严格。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四个多月。随着各地监察站不断发回对丧尸的战斗记录,军方高层逐渐意识到:现有单兵装备已经法满足战争需求。

5。8毫米口径子威力太小,没有命中头部的情况下,它们对丧尸法产生任何效果。迫不得已,军方高层只能启动7。62毫米口径轻武器换装计划。

丧尸不是人类,它们没有痛觉。

5。8毫米头射入人体会产生剧烈疼痛和破坏性肌肉伤害,但这种程度的身体损伤对丧尸效。

苏浩从未来世界传送过来的枪械,均使用5。56毫米头。这种子威力弱,却可以在容积有限的传送箱里装运多的数量。那个时候,苏浩法预测自己是否能够得到原型药剂,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只能尽可能多的携带药。

毕竟,没有绝对把握命中目标的情况下,一发威力巨大的9毫米子远远不及两发5。56毫米头。

病毒爆发前,所有国家的武器均以人类士兵当做伤害参照物。丧尸的出现,使各**方不得不重设计威力大的单兵武器。换7。62毫米枪械只是其中的过渡期。至于换装后留下的旧式口径武器,也将于两个星期以后发放给幸存者。

作为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的国家,军方积存的单兵武器数量非常庞大。即便是苏浩原来所在的时空,仍然有人在数十年后使用旧式口径的枪。

因此,苏浩极其大胆的提出,需要一次性补充十万发5。8毫米步枪。

这种在和平时期根本不可能被批准的要求,在忙于换7。62毫米枪械的军方高层看来已经不算什么问题。

这世界到处都是丧尸,一群幸存者过于贪婪的要求和变得合乎情理。经过王启年从中干预,被女中校夜影转达给成都基地集团军司令部之后,获得批准,由kd03基地发放的物资数量已经增加了整整三倍。

苏浩不是一个人。

未来世界惨痛的教训使他意识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即便是比强化人阶位高的进化人,也法对抗那些手握权力的大人物。想要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就必须拥有多同伴。

包括武国光在内,没有人发现苏浩团队的异常。强化人和普通人外表差不多,单凭肉眼根本法判断。

几个钟头以后,满载的车队离开军事管制区,朝着城市方向开去

陆涛站在一辆横拦在道路中央的轿车旁边,,端着突击步枪,依托车身,瞄准数十米外游荡在绿化带附近的几头丧尸。

“呯————”

枪声,在死寂的城市背景映衬下显得很是突兀。距离最近的丧尸头部立刻多出了一个清晰的洞。黄绿色的腐液从中淅淅沥沥流淌出来,散发着令人欲呕的腥臭。声音和气味立即引起旁边的丧尸注意。它们纷纷转移目标,朝着废弃轿车所在的方向慢慢走来。

陆涛略微改变枪口射击角度,把另外一头丧尸套入瞄准镜孔。不等他扣动扳机,丧尸已经随着来自旁边的枪声,眼窝部位爆开一团暗褐色的脓浆。

是卢糯儿。

她站在距离陆涛十多米远的行道树背后,很是得意地举起左手大拇指。

这种炫耀性的动作让陆涛感觉不太愉。

他暗自摇摇头,yīn沉着脸,将右眼凑近瞄准镜,另外寻找的目标。

很,十三头丧尸被逐一击中要害,躺在地上再也法站起。

陆涛和卢糯儿离开各自的掩体,走近丧尸遗骸。前者抽出斜插在背包上的工兵楸,走进早就没有什么植物的绿化带,用力挖着泥土。后者手里握着一把钢斧,重重劈向丧尸臀部。

两个月前,曹蕊和杜天豪各自带领三十名团队成员,按照苏浩在地图上划出的区域,在城市南面和西面建立了两个的营地。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散落着有利用价值的物资。银行小楼的辐射范围有限,要找到多的物资,就必须在城市里占据大的势力范围。

这附近属于曹蕊管辖的二号营地警戒区。

从这里一直往东,绕过十字路口,大约三百米外的一幢办公大楼,就是小队成员驻扎的地方。

这附近没有大规模的尸群,被枪声吸引过来的丧尸不会太多。即便出现法应对的危险,陆涛也能发射烟雾信号,通知营地警戒者迅速赶过来支援。

之所以来这里,不光是为了收集银骨。

早在夏天的时候,苏浩就已经选定第二、第三营地的驻扎区域。为了缓解补给压力,老宋当时就带人挖掉了附近绿化带里的灌木。他在这些清理过的土壤里种下不少萝卜,现在,已经到了收获期。

卢糯儿装好收集到的银骨颗粒,从背包里取出两只很大的编织袋,拉开封口,摆在绿化带旁的石阶上。做完这一切,她蹲在人行道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涛翻土、挖萝卜。

“别站在那儿光看不动,过来帮帮忙。”

虽然天气寒冷,剧烈运动仍使陆涛觉得热,额头和身上不断冒出热汗。

“我得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出几百头丧尸。呵呵!我可以保护你。”

卢糯儿穿着从商店里弄来的黑绒打底裤和牛仔外套,手里抱着突击步枪。她嘴里满不在乎地嚼着泡泡糖,不时嘟起腮帮,吹出一个尺度惊人的大泡泡。

十几个手臂粗细的白萝卜从泥坑里被刨出来,堆在路边。它们很鲜,表面沾满潮湿的泥土,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整个团队实行两人分组的编成模式。不知道曹蕊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把自己小队的所有成员按照男女搭配的方式进行组合。卢糯儿性格活泼,陆涛沉稳善于思考。在和平时期,前者美貌且善于交际,完全符合大多数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形象。后者英俊冷漠,思维慎密,属于喜欢钻研问题的学者。

卢糯儿话很多,往往会冒出很多天马行空的幻想。

陆涛比较沉闷,应对问题很冷静,非常理智。

这条绿化带面积不大,土壤肥力有限,老宋播种以后就很少进行过管养。以至于现在挖出来的萝卜虽然有一百多个,却不是很大,勉强可以填充两个编织袋的大半部分容积。

陆涛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抓起两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扛在肩上,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卢糯儿,平静地说:“走吧!该回去了。”

整个团队从未停止过猎杀丧尸,大多数成员都拥有三阶强化实力。几十公斤重的编织袋对于陆涛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之所以一个人独扛两袋萝卜,只是觉得这种体力活由男人来做比较合适。

在一些关紧要的小事情上,陆涛不喜欢斤斤计较。

就像刚才,既然卢糯儿不愿意下来挖萝卜,那就随便她好了。

何况,她的话也有一定道理————这座城市到处都充满危险。留一个人负责警戒,总比两个人死得莫名其妙好。

看着走在前面一声不吭的陆涛,卢糯儿微微晃动着细长的睫毛,妩媚的眼睛里闪烁出复杂的目光。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沉默寡言的男人————不会像巧嘴鹦鹉一样逗女孩子开心,也不会用猪八戒那种非常夸张的方式献殷勤。不会主动显示力量,不会用财物之类的东西讨好。偶尔有矛盾,每次都是主动退让,让自己占尽上风。

卢糯儿下意识地想起以前在夜店里卖酒认识的那些家伙————他们英俊潇洒、多金张狂、身上总是带着各种为女人准备的小礼物,嘴上不停地说着甜言蜜语,却从未有人在自己疲惫困乏的时候,主动伸手接过装满啤酒的沉重纸箱。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路口,从侧面转角位置忽然走出四个男人。

陆涛立刻停下脚步,与卢糯儿几乎同时端平手里的枪。

这里距离营地很近,两个人各有心思,都忘记了放开思维意识进行搜索。不过,对方的反应跟他们差不多,脸上同样满是惊讶和戒备。这表明并非早有预谋,而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偶遇。

显然,这是一群幸存者————都背着大小不一的包,手里握着棍棒之类的武器,眼睛里放射出警惕和敌意的目光。

陆涛默默看着对面这些人,手指紧扣扳机,保持随时准备射击的状态。

他们不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说是跟自己很熟。

“嘿!大学生,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同样认出了陆涛————蝎子站在人群中央,没有说话,面色有些yīn沉。李顺发脸上满是脏兮兮的污泥,看上去似乎很高兴。另外一个男人是以前在居民楼时候蝎子的手下。至于最后一个正冲着他打招呼的,则是“豹子头”。

卢糯儿略微放低枪口,上前几步,凑近陆涛耳边小声问:“他们是你的朋友?”

陆涛缓缓摇摇头,眯着眼睛注视对面,枪管随着他的眼神而移动。

他没有搭腔,“豹子头”也没有再问第二句话,空气变得有些沉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呵呵!这妞挺漂亮的,你女朋友?”

“豹子头”似乎有着在这种尴尬时候出来打圆场的特殊技能。他把手里的钢管塞给站在旁边的李顺发,举起双手,贪婪的目光飞扫过卢糯儿高挺的xiōng脯,迅速落到陆涛手里握着的突击步枪上,很是羡慕地问:“我说!你们从哪儿搞到的枪?”

陆涛枪口微微下移,指着“豹子头”朝前迈出的脚,冷冷地说:“退回去,不要过来。”

虽未明说,话语里却充满显而易见的警告和威胁。

“别这样,我,我没别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豹子头”感觉不太适应。印象中,陆涛属于那种很好说话的年轻人,态度和说话口吻很温和,从不与人发生纠纷。

几个男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却没有开口或者动手。谁也不是傻瓜,也没有人认为陆涛和卢糯儿手里的枪是玩具。

沉默了几秒钟,陆涛再次开口:“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一带距离居民楼很远,已经超出了搜索食物和资源的正常范围。

“我们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从这里往东走,在出城的高架桥旁边,有一个实力不错的团队。他们跟你一样,有枪。另外还有这个。”

“豹子头”显然是想尽量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他从衣袋里摸出一只注射器,炫耀地捏在手里晃了晃:“我们都打过这种针水,这玩意儿可以让你用不着惧怕该死的丧尸。我试着被那些家伙咬了一口,你猜怎么着?我居然没有感染,比任何时候都要健康。”

“东面?”

卢糯儿喃喃自语,偏过头,疑惑地看了看陆涛。

在这座城市里,只有武国光的监察小队在发放免疫药剂。

有些幸存者知道这件事,也有不少人对此一所知。

没有报纸和电视,通讯全部中断,信息被阻碍其实很正常。

不过,因为d3级研究员身份和良好的合作关系,使苏浩团队与监察站之间一直保持联络。但论是野外“城堡”还是杜天豪的三号营地,都没有军方在城市东面设置站点的消息。

而且,“豹子头”刚才也说了,东面团队的组织者不是军人。

陆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注视着人群中间一直没有开口的蝎子,目光偏转到“豹子头”身上,问:“这东西你有很多?”

“豹子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上前几步,把注射器递过来,眼睛却紧张地看着卢糯儿手里的枪,勉强笑道:“这,这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反正,我还有一些。”

陆涛迅速收起免疫药剂,示意“豹子头”退回原来的位置,重站定之后,他再次端平枪口,瞄准蝎子。

这种动作幅度很小,也没有凶狠狰狞的威胁性话语。但对面四个男人都感觉到不由自主的浑身发冷。尤其是被瞄准镜套在中央的蝎子,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陆涛没有迟疑,重重扣下扳机。

脱膛而出的子准确命中蝎子左xiōng。

他紧紧捂住渗血的伤口,眼睛瞪得斗大,整个人朝后仰翻。

第六十八节谎言

三个男人呆呆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蝎子,一片死寂。

陆涛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时间,非常直接地问:“李洁呢?”

看着隐隐冒出热烟的枪口,“豹子头”用力咽了咽喉咙,战战兢兢地说:“死死了。”

陆涛脸上满是疑惑。

“你,你离开以后的第二个星期,她找到三楼一个刚刚加入的新人,用以前对付过你的办法,想要从那人手里继续弄吃的。那个男人刚来没几天,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李洁装疯卖傻那一套对他没用,那家伙被惹火了,当时就把李洁拖到厕所里,把头按进马桶割喉放血。等蝎子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没气儿了。”

“豹子头”生怕陆涛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回去问问其他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

这消息有些意外。

不知为什么,陆涛忽然失去了继续追究下去的念头。

他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回去找李洁的麻烦。

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说再多狠话又有什么用?

他收起枪,抓紧背在肩上的编织袋,顶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朝不远处的驻地走去。

“豹子头”等人已经吓破了胆,绝对不会在自己身后突然发难。就算他们真的动手,以陆涛敏锐的思维搜索和反应能力,完全可以几秒钟内杀死三个人。

他不喜欢杀戮,这些人跟自己没有仇。

何况,卢糯儿还在旁边。

风,吹拂着她乌黑的披肩长发不时撩动,偶尔飞散到陆涛脸上,有些微痒。

他忽然发现卢糯儿其实长得不错————脸庞俏丽,淡蓝色牛仔外套衬托出窈窕的身段,还有纤细的腰身。握住突击步枪的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嫩,高帮厚底鞋使那双脚看起来灵巧可爱。小腿很细,大腿修长,脚步轻盈得仿佛是在跳舞。

这世界令人绝望。

同时,也给予活着的人更多希望。

陆涛淡淡地笑了。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复仇带来的快感,只有油然而生对未来的憧憬。

“豹子头”等人同样没有想要继续留下来的意思。陆涛和刘菲儿刚走出十几米远,他们立刻调转方向,朝远处迅速跑去。

陆涛没有追赶,也没有喝令他们站住。

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那支免疫药剂送给苏浩。告诉他,城市东面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团队

苏浩坐在野外“城堡”实验室的工作台前,注视着摆在面前的免疫药剂包装袋。

有清晰的生产批号和日期,以及军方特有的黄底红星徽记。

周辰把目光从显微镜前移开,揉了揉眼睛,说:“我对比过武国光给你的免疫药剂,两者没有任何区别,成份相同,配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差异。”

苏浩没有说话。他从抽屉里取出另外一支没有拆封的药剂,捏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观察。发现:曹蕊小队半小时前送来的药剂外包装上,有一个黑色的“g69”字样。

在未来世界,苏浩见过这种带有特殊印记的注射剂。

病毒爆发不是核战争,有很多人都活了下来,丧尸没有破坏工厂和相关的机械设备从时间上计算,苏浩属于病毒灾难之后出生的第三代人。在此之前的很多历史资料已经遗失,加上军方对病毒事件的保密,他不知道病毒爆发属于自然灾难?还是人为因素所造成?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军方的确是以原型药剂为蓝本,研制出免疫药剂的配方。尤其是在病毒爆发后,军方加快了免疫药剂的生产速度,但仍然无法满足多达数亿幸存者的需求。为了尽快扩大免疫人群的数量,军方将药剂的生产权限下发给某些势力强大的家族或集团。

药剂包装袋上的“g69”字样,是获准生产权限的集团药剂批号。无论军方还是企业生产的药剂,注射后在人体内部产生的免疫效果完全相同。

“没想到,他们居然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圈地了”

苏浩喃喃自语,目光有些微冷。

圈地,是未来世界特有的术语。

病毒爆发破坏了人类世界的原有秩序。与丧尸搏杀过程中产生的人类强者不仅仅只是被军方看中,拥有大量资源的豪族和财团同样需要他们。这是一场争夺战,军方在其中占据了最大份额。剩余的部分,由各大民间集团瓜分。

说是圈地,其实就是地图上划分各自的区域,收拢流散的难民。

一般的幸存者团队,通常不会拥有这种带有特殊编号的免疫药剂。

显然,城市东面的陌生人团队,属于某个大型集团。

想到这里,苏浩不禁淡然地摇摇头。他把目光投向站在工作台旁的周辰:“对于血液的研究,进展如何?”

上周,有三名注射过苏浩血液的团队成员想要趁夜离开“城堡”,被警戒人员当场击毙。

这再次表明: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工蜂”。

“我对比过三名死者的血液样本,应该还是意识形态的问题。”

周辰扶了扶鼻梁上略微下滑的眼睛,认真地说:“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动物。表面承诺也许只是为了满足一时之需的权宜之计。我们没办法看透人心,即便是测谎仪也不可能弄清楚别人脑子究竟在想什么。主观意识抗拒,身体细胞自然不可能与外来血液进行融合。”

苏浩皱着鼻子挥了挥手:“说重点————”

周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抽取了两百八十一名团队成员的血样进行对比,发现他们体内的黑色颗粒数量比那三名死者多得多。包括我自己的血样也是如此。这种由你体内产生的神秘细胞似乎可以根据受体意识自然繁衍。怎么说呢,黑色颗粒似乎是决定“工蜂”对你认同感的可测算依据。当它们达到一定数量以后,会导致注射者本人思维概念产生变化。只有最初愿意接收你的人,体内细胞才能够与黑色颗粒进行融合,进而繁殖,再通过密集的数量达到反控大脑思维的目的呵呵!这就是我的最新研究成果,你觉得怎么样?”

苏浩的脸色明显有些诧异。

他已经听懂了周辰话里隐含的意思。

“这种颗粒的繁殖概率非常稳定。我用你的纯血与所有“工蜂”血样进行过对比,发现你体内的黑色颗粒数量最多。于是,我以此作为基准,将每毫克血液存在的黑色颗粒为标准“10”,然后倍数递减,按照数量不同,分为十个等次。用这个标准对所有血样再次进行检验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

看着面有得色的周辰,苏浩不禁产生出想要恶作剧的念头:“发现你是我失落多年的私生子?”

“很无聊的笑话,你没有那方面的幽默细胞。”

周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继续道:“三名死者体内的黑色颗粒很少,大约只有2至3的标准。其他团队成员血样所含颗粒数量要更多一些。其中,李欣研和老宋介于9和10之间。检测结果表明:所有团队成员体内颗粒含量平均值大约为7。5左右。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安全的数字。按照前几次的抽样检测分析,想要成为真正的“工蜂”,注射者体内的黑色颗粒标准不能低于第5等级。这是一个很清晰的分界线,谁也无法作伪。”

苏浩下一个问题直指核心:“刚刚接受注射的人,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黑色颗粒。你提出的分级理论有一定道理,但并不适用于这种情况。”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

周辰显然知道他会这么说:“最初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注射者是否能够成为“工蜂”。他们的思维肯定会随着时间推移产生变化。有人愿意服从你的命令,也有人嘴上答应脑子里却不屑一顾。对于那些愿意加入团队的外来者,注射血液之后,应该每三天接受一次血样检测。这个过程将持续三十天,或者四十天。这差不多是黑色颗粒对环境适应性的稳定周期。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高于等级5,他们就是真正的“工蜂”。低于这个标准,显然是居心叵测,或者抱有值得怀疑的念头。这种区别比测谎更为直观有效。要知道,语言可以伪装内心萌发的yīn谋,数据却是谁也无法否认的证据。”

苏浩凝视着周辰。

“关于鉴别,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叛逃事件,也不想看到有人在团队里进行该死的yīn谋。我们应该很团结,彼此信赖,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胆防备身边的同伴。”

周辰点点头,站直了身体,询问地看着他:“那些被查出来,不属于我们的外来者,该怎么处理?”

苏浩沉默着,眼睛里透出令人心悸的冰寒目光。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长长的高速公路上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废弃车辆和各种被抛弃的杂物,纸张和塑料袋在寒风中肆意乱飞。偶尔有鸟雀停在车顶四下张望,总会引来几头丧尸伸手乱抓。笨拙与灵活之间从来就没有等号,没有意义的捕捉自然不可能收获成果。丧尸非常努力的想要抓住飞鸟果腹,却无法到目的。麻雀在天空“喳喳”乱叫,显然是在嘲笑这些动作缓慢的怪物。

韩菲端着一支****,瞄准两百多米外的一只麻雀,用力扣下扳机。

铅弹准确命中头部,可怜的鸟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就被强大的力量当场撞飞。它在空中散落了几根羽毛,重重抛落在一头丧尸脚下。这个幸运的家伙立刻弯腰捡起,兴奋无比的将死鸟往嘴里塞。旁边另外一头丧尸急吼吼地扑过来,双手抱住正在大嚼的同伴脑袋,对准那张还留有一条麻雀腿的嘴巴狠狠咬过去。“嗤啦”一声,丧尸两片嘴唇被硬生生撕裂,连同被扯掉的半只麻雀,瞬间成为抢夺者口中的食物。

用气枪打麻雀,看着丧尸相互争抢,这已经韩菲打发无聊时间的唯一消遣。

四天前,他带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随行人员,清空脚下这幢大楼里的丧尸,在附近入口设置障碍,设立了营地。

楼顶,飘扬着一面蓝白相间的旗帜。上面的图案当然不是代表联合国的“un”字样,而是隶书“盛飞”两个汉字。

韩菲所在的位置,是四楼临街的一个房间。

看着远处仍在争食的丧尸,韩菲胡须浓密的嘴角掠夺一丝微笑。他收起气枪,转过身,走到桌旁的椅子前面,坐下。

游戏固然有趣,却不能玩太过火。即便是麻雀这种小动物,数量太多也会引来大规模的尸群。当然,这也是他使用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气枪,而不选用步枪的原因。

韩菲不喜欢自己过于女性化的名字,但他也不想修改。旁人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总会认为是“韩非”两个字,却不明白被下意识省去的偏旁部首。这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伪装,韩菲从不更正,也不会拿出身份证说明什么。

现在是晚餐时间。

他撬开一听摆在餐桌上,经过加热处理的红烧猪肉罐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斜瞟着站在面前三米多远位置的“豹子头”。

“说吧!蝎子是怎么死的?”

他问话的语调很冷,带着男性特有的沙哑喉音。

“盛飞”的前身,是一个家族经营的大型集团。韩菲对高高在上的同姓掌握者没太多好感,也谈不上什么亲近。毕竟,他不是自己的亲爹,也算不上那种走动很勤的亲戚。

病毒爆发的时候,韩菲正在接受军事训练。

那是一个很大的山谷,产权属于集团。四周防卫森严,周边围墙上拉着电网,有六名教官,三十余名学员。他们和韩菲一样,都拥有相同的姓氏。

韩菲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坐在集团董事长位子上那个姓韩的老头召见自己,分派人手,让自己带着武器、食物和免疫药剂来到这座城市,收拢逃亡的难民。

据他所知,董事会在其它城市也进行着类似的工作。被收拢的难民将被送到北方省份的集团总部。经过训练和筛选,他们将成为新的“盛飞”集团成员。

“豹子头”身上血迹斑斑,肩膀和袖口被撕裂,露出皮开肉绽的身体。他的头发很乱,沾满泥土和污垢。头顶还有几处干硬的血块,脚上的鞋也不见了一只。

在这个城市设置营地后,四天时间里,前后有十一个人与这里有过接触。韩菲没有动用暴力手段抓人,而是像传说中的耶稣一样,面带微笑,给每一个人分发食物和免疫药剂。

这是“盛飞”高层早已制订好的计划————先在幸存者当中竖立正面形象,让第一批受益者四散传播有这么一个营地存在的消息,更多活着的人自然会被吸引过来。当聚集在营地内的人达到一定数量后,用哄骗、欺瞒、威胁等手段,将大部分不明就里的人运往位于北方集团总部。

至于那些愿意服从命令的幸存者,他们可以留下来,在这里建造一座新的城市。只要动作够快,不浪费时间,用不了多久,这里所有一切都将属于“盛飞”集团。

“豹子头”和蝎子,是韩菲在这座城市遇到的第一批幸存者。作为必须被拉拢的对象,他们受到了很好的款待————除了免疫药剂,韩菲留他们在营地里共进午餐。肉罐头和米饭这些在平时看来普通无奇的食物,对长时间用干粮充饥的蝎子产生了难以言语的效果。

他当场拍着xiōng口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把居民楼里所有人全部劝说过来。

韩菲很喜欢蝎子。

当然,不是因为性方面。

这种好勇斗狠的男人,说穿了就是暴徒。他的思维方式简单,即便有什么yīn谋也很难脱出暴力解决的范畴。很容易被物质诱惑,也容易被收买。

一顿拳头,外加一个罐头,就能变成听话的狗。

有很多豪门财团都在进行着与“盛飞”相同的计划。为了聚拢更多的人,“盛飞”在很多城市都设立了据点。昆明只是其中之一。大面积铺开,意味着需要大量执行人员,分派到各地的集团嫡系自然就少。韩菲手下只有二十个人,还必须防备无处不在的丧尸。他带了很多武器和食品,就是为了从幸存者当中挑选手下。

韩菲没有给蝎子派发武器。

他想看看被自己选中的这个家伙,在没有物质便利的情况下,能够带回来多少人?韩菲会根据这个数字,决定蝎子今后在自己手下的地位和待遇。

半小时前,跟蝎子一起的“豹子头”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说是蝎子死了。

第六十九节辨清

虽然惊吓过度,但“豹子头”讲述事情经过的条理性还算清楚。

蝎子被陆涛一枪干掉的时候,除了畏惧,“豹子头”其实很高兴。

这意味着韩菲必须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给予更多的重视。当然,“豹子头”没有白痴到当时就跑回去报信的地步。他虽然很喜欢高衙内和林冲娘子之间的邪恶故事,却多少能看出来,韩菲真正感兴趣的,是蝎子一再保证过要带回来的那些人。

“豹子头”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就像林冲被骗进白虎节堂,随便弄了个罪名就当做配军流放,然后高衙内顺理成章开始欺压林冲娘子所以,陆涛和卢糯儿离开之后,“豹子头”连蝎子的尸体都没多看一眼,直接以最快速度返回居民楼。

挨家挨户喊人很累,“豹子头”也不想从一楼慢慢爬上去叫出每一个人。他弄了一个很大的铜盆,用木棍乱敲。嘈杂的声音把很多人都扰了出来。看看人差不多都在,“豹子头”开始在楼梯过道上进行人生第一次演讲————他套用了一大堆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美好理论,让所有人跟自己走,去城市东面的营地。

演讲的结果:一部分人愿意离开,一部分人犹豫不决,还有一部分人表示怀疑,坚决不走。其中,想留下来的人数量最多。愿意离开的人很少,只有不到二十个。

“豹子头”并不觉得这是演讲混乱导致的结果,也并不认为自己带有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难听难懂。他很愤怒,觉得第一次出来主持这种大场面的事情就无人捧场,实在很没有面子。所以,必须像《古惑仔》里的陈浩南一样,用智慧和勇气,争取属于自己的票子、马子、地盘。

拎着大片刀砍人,威胁他们跟自己走————这想法跟自杀没什么区别。“豹子头”不是超人,居民楼里的幸存者每人一脚都能把他踩成肉泥。

于是,“豹子头”跑到楼上无人居住的那一层。以大无畏的勇气搬开挡住铁栅栏的各种障碍,用钳子拧开铁丝。趁着丧尸没有从楼顶扑出来的一刹那,迅速跑到楼下。

他的计划很简单————只要放出关在楼上的丧尸,住在楼里的人就必须离开这儿。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除了跟自己走之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反正,没有人看见是自己搞的鬼。

反正,这些人走到哪里都是逃难,不如当做筹码,借机抬高老子的身价。

计划很完美。

手段很毒辣。

做法很残忍。

很快,整幢大楼已经变成人间地狱。到处都传来凄惨尖叫和求救声,鲜血像是不要钱自来水一样从楼梯和走廊上涌出,丑陋恶臭的丧尸按翻一个个活人乱啃。男人、女人、孩子不断有人从窗户里跳出来,二楼、三楼,甚至五楼六楼都有。

“豹子头”像救世主一样站在楼下,大声招呼着惊慌失措的人朝身边聚集。

奔跑、惨叫、摔砸、碰撞声音越来越大,引诱着没有吃饱的丧尸从楼上追到楼下。不等“豹子头”把逃散的人群完全聚拢,路口和远处的街道尽头,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大规模尸群。

它们都被这里的声音所吸引,数量越来越多。

“豹子头”脸色一片苍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武力值高达99的林冲不去找武力值只有21的高俅单挑?而是一个人连老婆都不顾,仓惶逃上梁山————人家是太尉,手上拥有数万兵权,傻逼才跟你单挑。

“豹子头”在韩菲营地里注射过免疫药剂,他一个人可以对付一头丧尸。然而,这种没脑子的生物显然不懂什么是勇气和礼貌。它们只会一拥而上,群架、乱咬、争抢。它们永远不会理解陈浩南那种一个人一把刀征服一个街区的伟大英雄事迹,更不会排成长队一个个上来与“豹子头”拼命。

看着远处那些满面死灰色,衣衫褴褛,脚步蹒跚,状如饿鬼般的怪物,“豹子头”xiōng中的万丈豪情火焰瞬间熄灭。他浑身冒冷汗,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理想很辉煌————“豹子头”觉得可以踩着蝎子的尸体,给韩菲带回一大群人,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现实很残酷————如果不是跑得快,恐怕他也会被尸群团团围住,撕成一块块散乱粘稠的烂肉。

李顺发死了。

蝎子原来的那个手下也嗝屁了。

所以,仓惶逃进韩菲营地的时候,“豹子头”只有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衣衫破烂,惊魂未定,差一点儿没被活活吓死

“我问你————蝎子是怎么死的?”

“豹子头”脑子里仍然还是半个多钟头以前的血腥画面。浑浑噩噩的,以至于暴怒中的韩菲重复了一遍问话,他才从震惊和恐惧中清醒过来。

“被被打死了。”

“豹子头”的声音发干,嗓子里像是掺了很多沙子,比重度哮喘患者听起来还要沙哑。

韩菲不紧不慢地嚼着嘴里的肉,口气森冷:“是谁下的手?”

“一个男人,一个叫陆涛的男人。他,他以前跟我们住在一块儿。是个大学生,人挺聪明。蝎子跟他不太对路,两个人起过冲突。大学生杀了蝎子。还还有一个女人。”

“豹子头”的叙述断断续续,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感**彩。他脑子还算灵活,非常聪明的没有把自己给绕进去。反正,韩菲只是问谁杀了蝎子?自己供出陆涛也很正常,谈不上什么讲不讲义气。

韩菲一直盯着“豹子头”。他本能的不喜欢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你们有四个人,对方只是一男一女,你们居然眼睁睁看着蝎子被他们干掉?”

“他们有枪————”

“豹子头”反应很快,立刻撇清了责任。

这句话霍然刺激着韩菲脑子里最敏感的神经。他停止咀嚼,把手里的罐头往桌上一摆,疑惑地问:“哪种款式的枪?”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并非多余。

几乎所有豪族财团都与军方有密切联系,“盛飞”也不例外。

韩菲带队出发前,集团高层一再叮嘱:不要与昆明城内的军方势力发生冲突。虽然同样都是收拢幸存者,军方只是需要其中能力出众,体格强壮,有搏杀经验的被选中者。豪族财团则不同,他们什么人都要,连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

从病毒爆发前,“盛飞”集团就开始积蓄资源。据韩菲所知,连同自己在内,外派到各个城市执行收拢任务的集团成员大约有三千人。他曾经很好奇,集团为什么会提前预知这场灾难?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异?当然,事情内幕显然不是韩菲这种小角色能够探究。他只知道绝对不能与军方产生冲突,必须用温和的态度善待被收拢的难民。给他们吃的,在城市里尽量收集可用资源,从中挑选适合的对象,成为新的集团成员。

如果是军方的人杀掉蝎子,韩菲只能当做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豹子头”战战兢兢地偷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韩菲手下,畏畏缩缩地飞快指了一下对方手里的“95式”步枪,胆战心惊地嗫嚅:“就就是这种。”

韩菲下意识地偏过头,看看枪,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军方制式武器,杀人者的身份不言而喻。

就在他决定这件事就此作罢,不再追究的时候,“豹子头”突然又冒出一句:“那个大学生没穿军服,当时他旁边的女人也不像是当兵的。”

韩菲思索片刻,目光迅速回转到“豹子头”身上,声音狠戾:“你确定?”

“豹子头”忙不迭连连点头:“我偷偷跟了一段路,他们的营地就在那附近,不像是军队驻地。”

一瞬间,韩菲紧锁的眉头越发皱得紧密。

他知道军方在这座城市的警备司令部设置了监察站。这还是从“盛飞”集团总部发过来的情报。韩菲手下的武装人员很少,只能勉强维持营地附近区域的安全与警戒。他甚至没办法扩大搜索范围,只能等待更多幸存者加入,或者第二批集团后续人员抵达之后,才能采取进一步的动作。

韩菲没有跟武国光接触过,但他很清楚————军方同样不可能派出太多兵力四处设立监察站。何况,“豹子头”也说过:杀掉蝎子的人没有穿军服。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突然,韩菲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住“豹子头”的头发。“豹子头”旋即感觉到刺骨的剧痛从头顶传来,根根头发仿佛被钢钎般的大手死死攥紧,从头皮深处硬生生拽起。撕心裂肺的剧痛使“豹子头”双眼发直。他双手紧紧抱住头,绝望地惨叫着,眼睛急剧上翻,露出一片状若死人的白色眼睑。

韩菲丝毫不为所动。他面皮紧绷,左右抓紧“豹子头”的头发,右手卡住脖子,将其整个人提到自己面前。望着发根部位已经渗出密集血点的头皮,韩菲冷笑几声,几乎是贴着“豹子头”的脸连声暴吼:“你撒谎!居然敢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来欺骗我。我要宰了你,把你扔给那些该死的丧尸————”

“不!我,我说得都是真的,是真的————”

“豹子头”不顾一切地连声惨嚎:“的确是他们杀了蝎子,我,我没撒谎。”

韩菲放开右手紧握成拳,对准“豹子头”面颊狠狠砸下,再次咆哮:“他们怎么可能有军用制式武器?”

“我,我不知道”

“豹子头”感觉整块头皮几乎被活活揪掉,强烈的求生意识使他思维和说话速度都加快了许多。他不断哀嚎,不断恳求,用最卑微绝望的字句想要求得生机:“他们有枪,他们杀了蝎子。”

“放你妈的屁————”

韩菲骂骂咧咧地放开“豹子头”的脑袋,同时抬起膝盖,狠狠踢中他的下颌。“豹子头”只觉得脑子里立刻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思维变得混乱。他惨叫着,喷出一大口血,碎裂的牙齿夹杂其中,飞散在地板上来回滚动。

“你跟另外那两个家伙合谋杀了蝎子,然后你又暗算了他们。你以为,剩下你一个,就能从我这里得到更多好处。所以,就编了一通看起来很完美的谎话?”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豹子头”满面惊惶。从韩菲嘴里说出的这几句话,使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脸色一阵青白,嘴角不断流出血,有些呆滞地看着凶神恶煞的韩菲,挣扎着让混乱的头脑挤出一丝清明,颤抖着喘息:“我,我没骗你。是真的真的”

韩菲神情暴虐地追问:“他们有枪?”

“豹子头”虚弱地点点头。

“没穿军服?”

“没有”

“除了杀死蝎子的家伙,还有一个女人?”

“对”

韩菲凝神盯着奄奄一息的“豹子头”,目光森冷地注视了很久,终于松开手,任由“豹子头”像烂泥一样重重掉在地上。

他并非不相信“豹子头”说的话。只是出于本能的怀疑,用凶狠暴虐的手段折磨这个人。

韩菲想要看看,这家伙究竟能忍多久?在痛苦和死亡面前,会不会编造更多谎言?

“豹子头”被打得很惨,前后语句也没有反复。

韩菲很满意。

他用脚踢了踢失去知觉的“豹子头”,吩咐站在旁边的手下:“把他弄醒,再给他点儿吃的。等这家伙精神好一些,我们就出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韩菲站在营地楼下的空地上,看着聚集在周围的十几名武装人员,还有精神状况好了很多的“豹子头”,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朝着一辆已经发动引擎的“东风”卡车大步走去。

集团总部的空中运力有限。除了韩菲及其手下,营地里储备的食物差不多可以维持两个星期,弹药大约为一个基数。

韩菲很清楚:自己这些人相当于先头部队,必须最大限度利用城市里散落的物资。既然杀死蝎子的那些家伙不是军人,那就意味着他们现有的一切,都将变成自己的东西。

武器、食物、药品还有活下来的人。

按照“盛飞”集团与军方签订的协议,他们将成为集团的私有财产。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奴隶。

卡车亮着灯,两束刺眼的灯光照射着黑沉沉的街道。远处不断有黑色身影在活动,距离营地越来越近。

韩菲并不觉得在夜晚行动有什么危险————包括自己在内,所有被派过来的人都接受过高强度军事训练。他们注射过免疫药剂,身体素质不亚于最优秀的士兵,装备精良,小规模尸群根本不是对手。何况,燃料充足的情况下,丧尸根本无法追赶汽车。

韩菲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这是他最大的倚仗。

其他人就没有这种特殊待遇。一阶强化药剂虽然在军内普及,却没有完全对豪族财团放开供应。

看着黑沉沉的夜幕,韩菲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亢奋。

妈的!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代了。

看不顺眼的男人老子想杀就杀。

看中的女人老子想上就上。

丧尸怕个球?老子又不会被感染,也不会变异。

“都打起精神来,去干掉那些不长眼睛的家伙。那里有女人,我们可以好好快活几天。哈哈哈哈————”

狂暴嚣张的咆哮,在武装人群里引起阵阵哄笑。人们肆无忌惮地吹着口哨,不断发出关于性方面话题的污言秽语。很多人都看到了之前韩菲审讯“豹子头”的那一幕,他们知道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有女人。体弱力虚的老人很难从病毒爆发的混乱中活下来,幸存者大多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她们也许不够漂亮,却很有玩头。

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叫嚣:“应该多弄些女人回来,每人分一个。不,应该是两个。”

旁边立刻响起讥讽和嘲笑:“分给你一头母丧尸,她会帮你下一大堆腐烂发臭的崽儿。哈哈哈哈————”

韩菲知道如何在这些人当中挑起气氛。这种被jīng液和肾上腺素刺激产生的狂热和混乱,可以让他们爆发出比平时猛烈的战斗意识。

他坐在驾驶室里,咧开嘴大笑,指着一头刚刚走近车灯映照范围,朝着这边方向蹒跚过来的丧尸,命令坐在身边的司机:“全速冲过去,碾碎那个浑身流脓的混蛋————”

“砰————”

枪声几乎与韩菲的吼叫同时响起。挡风玻璃中央出现了一个四周裂缝如蛛网般密集的弹孔,它与司机额头上赫然出现的孔洞呈同一直线。飞溅的鲜血喷到窗户上,溅得车内到处都是。

第七十节家人

卡车后厢里的武装人员仍在喧嚷,混乱的噪音掩盖了枪声。:看小说他们丝毫没有发现黑暗深处隐藏着杀机,即将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丧尸,而是比这强大的对手。

韩菲呆呆的怔住。

他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却没有服用过银骨,自然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强化人。然而药剂对视力产生的强化效果,足以使他在黑暗中看清楚车外面的景物,身边横死的司机也明确误告诉他正在发生的事实

有人,有人在朝我射击?

韩菲努力从呆滞的脑袋里想出这句话。未等他做出反应,正前方突然冒出一团橘红色巨大光团,朝着卡车急剧飞来。

是火箭?

韩菲脑子里立刻冒出这个念头。

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地推开车门,跳出驾驶室,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还未站起,身后已经“轰”的一声传来猛烈爆炸。整辆卡车从地面被炸得飞起,腾起一团滚烫焦灼的烈焰。几个浑身都是火焰的人从车里逃出来,像没头苍蝇一样惨叫着来回奔跑。整辆卡车完全被烟雾裹住,烈火深处发出子炸裂“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阵如雨般的碎石从空中落下,划破了韩菲面颊和鼻梁。他感觉脑子很乱,耳朵里全是“嗡嗡”炸响的杂音。一块碎裂的镜子被炸飞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借助忽明忽暗的火光,韩菲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满血丝。

他摇摇晃晃着想要站起,被气浪波及的身体却没有足够力气完成整个动作。韩菲只能趴着,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站在楼顶警戒的手下被黑暗深处射来的子一一射中,惨叫着从高处掉下来,活活摔死。

黑暗中街道尽头驶出两辆越野车,像野牛一样冲进营地。骤然刹停的车轮在地面上激起大片尘土,稳稳停在在尸体和卡车残骸中间。

苏浩和曹蕊分别从两辆车里走下,几名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在他们身后迅速散开。他们面表情,朝躺在地面上正在扭曲挣扎的垂死者头部补枪,然后闪身钻进大楼,收拢各种有价值的资源和装备。

韩菲咬着牙,努力爬起来,瞪着已是通红的双眼,比仇恨地盯着站在面前的苏浩。后者用冷漠冰寒的目光注视着他,视线焦点很聚集到韩菲xiōng前的集团徽记上。

“原来,你是“盛飞”集团的人。”

苏浩喃喃着。话音未落,已经重重挥拳让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旁边的曹蕊冷冷看着韩菲,手里的突击步枪一直瞄准他的眉心,根本没有插嘴多说一句话,或者帮这个男人摆脱困境的想法。

一拳接触,韩菲已经感觉到来自对方拳锋的巨大力量。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粉碎了自己的整条手臂,蔓延到xiōng骨,内脏瞬间移位。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力量,而是重达吨计机械才有的可怕碰撞。

“你你”

韩菲脸上满是鲜血,他挣扎着抬起头,颤抖着,用比震惊,歇斯底里的声音冲苏浩乱吼:“二阶,三阶不,应该比三阶强大。你你究竟是谁?”

这种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已经超出了韩菲的认知程度。

苏浩沉默着走过来,蹲下身,右手五指张开,扣住韩菲的颅顶。他对着这张充满绝望和恐惧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非常诡异地笑了。

“我是谁?呵呵你猜?”

“咔嚓————”

带着冷笑的聊反问与头骨碎裂的声音同时发出。

苏浩站起身,望着正在燃烧的车辆残骸,眼里满是冰冷。

他牢记着所有豪族与财团的名字。

它们在病毒爆发后的混乱世界里肆意捕捉难民,把所有活着的人变成奴隶。

苏浩一直不明白,军方为什么默许这种道德沦丧的行为?

没有人制止,也没有人站出来干涉。难民们只能从军方那里得到武器,自发组成自由者团队,与庞大的捕奴集团和不断进化的怪物对抗。

这就是未来世界的势力格局,也是苏浩和所有团队成员即将面对的“历史”。

没有丝毫遗漏,包括“豹子头”在内,韩菲及其手下所有人全部被杀。

苏浩已经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现实————他不可能改变已经固定格局,只能从中尽量争取属于自己的部分。

为了不再像上一个时空维度那样被逼得东躲**。

为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再被抢。

为了那些已经成为自己至亲的人们。

他必须狠毒、yīn险、凶暴,必须学会以前不屑于也不愿意使用的各种卑鄙手段、yīn谋。

从大楼里搜出来的武器和物资已经装上车。人们用引擎和灯光引诱正在接近的丧尸,让它们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彻底淹没这片正在燃烧着火焰,到处散落着尸体和残骸的罪恶之地

连续几天都是yīn雨天气。从乌云深处降落下来的水滴很小,数量也不多。但它们却驱散了地面上所剩不多的温热,将整个世界变得一片冰寒。

欣研拎着一把铲子,漫步走在夹杂着枯黄甘草和晨霜的田垄上。

她穿着一件藕色高领羊绒衫,性极佳的衣料使xiōng部高挺外凸,带有黑斑点的白色九分裤紧绷着双腿,使长度看上去越发惊人,充满令人口干舌燥的诱惑。如水蜜桃般隆起的臀丘线条极其优美,顺着急剧收窄的纤腰一直向上,引出一小段光泽细腻的后颈。她挽着长发,像一头漂亮精明的牡鹿,灵活地让开低洼和土坑,蹦蹦跳跳的前进。

老宋和另外几名团队成员跟在后面,距离大约十多米远。他们行走的速度也不算慢,却总是追不上走在前面的欣研。

“你完全是在折磨我这把老胳膊老腿。慢点儿走慢点儿————”

老宋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抱怨,脸上却一直在微笑。跟在旁边的其他人似乎见怪不怪他和欣研之间的这种游戏,同样乐呵呵的,偶尔插进几句活跃气氛的玩笑。

居住在“城堡”里的人们很满足。

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储备,有水,有电,很安全。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刚刚加入团队的外来者,对这种前后对比的幸福感受尤为深刻。

也许是因为所有人都注射过苏浩血液的缘故,团队成员之间的关系和融洽,没有任何矛盾产生,也没有人对食物和生活资源配给制度牢骚满腹。他们都在为了生存和未来抗争,警惕和对付共同的敌人。

这在某种程度上为周辰的理论提供了现实依据————这个百分之百忠于苏浩的生物研究者发现:除了定期检测注射者体内的黑色颗粒数量,还可以通过团队成员之间的关系判断注射者思维是否产生变化。真正的“工蜂”之间只会团结协作,居心叵测的外来者根本法融入这种环境。

一行人朝着远处平缓的山丘走去。

幸存者们从城市里收集了很多海带和粉丝之类的干菜。这些东西可以长时间保存,却终究法替代鲜蔬菜。秋天的时候,老宋在对面山坡上种了很多胡萝卜,现在差不多到了收获季节。

按照苏浩的命令,“城堡”里的居民又被抽调出一百多人加入董国民的建筑队。“城堡”周围的空地上设置了密密麻麻的陷阱,人们一直在砍伐附近山上的树木,城内几个营地每天都会送来大量物资就连欣研也不明白苏浩为什么在这些事情上显得焦急?但这样做,却使“城堡”里的人很少有休息的时候,老宋也只能带着不多的几个人在菜地和住所之间来回奔忙。

整整一个多星期,他们都在挖萝卜。

欣研甚至有种错觉————自己这些人就像小学课本里的那只勤劳的兔子,疯狂的往巢穴里搬运过冬的食物。

山丘越来越近,高低起伏的地平线渐渐变得平缓。当欣研蹦跳着站在山坡最高处,畅呼吸着冰凉空气的时候,目光也迅速聚集到山下田地里一个动作缓慢的黑影身上。

几分钟后,老宋和其他人也赶了上来。他们站在山顶,和欣研一起默默注视着黑影。

都是强化人,都能看到黑影其实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他穿着脏兮兮的白衬衫,干瘦的身上裹着一条不知道从那里扯下来的毛毡,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绒线帽。旁边地上放着十几个刚刚挖出,沾满泥浆的胡萝卜。在枯黄苍茫的山野背景之间,这些颜色鲜艳的萝卜显得尤为抢眼。

他同样发现了站在山顶上的这些陌生人。这意外的变化让他感觉慌乱,于是抓起当做铲子撬土的棍子,横握在手中,像悍不畏死的勇士一样挡在萝卜堆前。

寒风凌冽,把毛毡下摆高高吹起,疯狂夺走这个可怜人身上所剩不多的热量。他脸色发青,身子缩在毛毡里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慌张和愤怒,却丝毫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

这片土地是团队成员在夏天开垦出来的,老宋在地里播下了种子。

看得出来,他很饿,也很累。

那是一个偷萝卜的老人。

欣研转过身,用垂询的目光看着老宋。

她当然明白应该如何处理这类事情。但是出于年龄上的尊重,必须先看看对方的意思。

老宋的表情有些感慨。他想起苏浩冲进小楼救出自己的情景,脑子里同时也飞计算着“城堡”里剩余的居住空间,以及可供分配的食物数量。

“我们需要多的人,他也需要我们。”

老宋的声音沙哑,却带有长者特有的慈祥与温和:“他是人类,不是丧尸。”

几个人走下山坡,把偷萝卜的老人团团围住。这架势让他越发紧张,死死握住棍子,身体像帕金森病患者一样疯狂颤抖。他头发稀疏,满是皱纹的狭长面孔看起来就像干瘪缺水的梨,眼睛里充满警惕和恐惧,也隐隐带有几分哀求和期盼。

老宋从衣袋里摸出香烟,微笑着递了一支过去。

差不多相同的岁数,温和的态度,加上香烟,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老人的敌意。

他犹豫片刻,松开握住棍子的右手,慢慢接过递到面前的烟卷。

欣研看看他,又看看老宋,粉嫩白腻的脸上露出笑容。她没有发表评论或者意见,转过身,招呼着其他人开始干活儿,挖取地里剩余的胡萝卜。

老宋拿出打火机,为老人夹在指尖的烟点上火。

他一直注视着老人的手————虽然皮肤皴皱,布满大大小小的灰斑,却很少有厚茧,骨节也不算大,属于很少做体力活的那种人。

“这天气可够冷的,你应该穿厚实点儿。”

看着老人裹在毛毡里面单薄破旧的衣服,老宋摇摇头,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混合玉米面做成的饼子:“我身上没带多少东西,拿着,先随便吃点儿。”

老人眼睛里立刻放射出比强烈的目光。他接过玉米饼,大口吞咽着唾液,枯瘦的手指一直在饼子表面轻轻抚摸。他用力吸着气,瘪缩少牙的嘴唇在慢慢蠕动。看得出他很饿,却拼命控制着想要把玉米饼一口吞下的冲动。

“谢谢。”

他把饼子装进口袋,满是戒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老宋拿出一个编织袋,帮着老人把挖出来的胡萝卜装好。当他把沉甸甸的袋子塞到对方手里的时候,老人终于悲不可遏地哭了起来。

“你你们,是好人呜呜”

老宋和善地拍拍对方肩膀,像老朋友一样交谈。

“老哥,听你口音不是这一带的人吧?”

“是啊!我从攀枝花那边一路逃过来。”

“哦?我看有不少人都是往北面过去,你怎么会朝这边走?”

“我原本也打算去成都,后来路上遇到一个熟人,说是北面死得人多,到处都是那种吃人的怪物。没办法,只好又走了回来。”

“你一个人?”

这句话,使老人刚刚露出一丝笑意的面孔瞬间僵硬。他抖索着手,半天也没办法把香烟凑近嘴唇。

“除了一个小孙子,都死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早上,老伴在厨房里像狗一样咬死了儿媳妇。儿子也被她咬了一口。我们三个人从家里跑出来,街上到处都是咬人和吃人的人。儿子开着车,带着我和小孙子在城里乱绕,好不容易出了城,他却把我们两个扔下,一个人开着车又跑回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于是就坐在那里等。等啊一直到晚上,电话也打不通,我抱着小孙子只能到处乱跑,想找点吃的。后来在村子里遇到一个手脚都被咬断的男人。当时他还能说话,求我帮忙打120叫救护车。没过几分钟,他已经变成了怪物。幸好没有腿脚,只能在地上乱滚。那时候我才多少有些明白,从房间里随便弄了些衣服和吃的,然后到处流浪”

“我恐怕活不久了,也许熬不过这个冬天。我把小孙子在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地方。老哥,我看你们都是好人。这世道很乱,愿意把碗里的饭分一口给别人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求求你,救救我那小孙子,给他一条活路吧!”

他一直在哭。

说到最后,整个人跪下来,冲着老宋不停地磕头。

欣研和其他人连忙跑过来把他从泥地里拉起。老人脸上满是污水和泥浆,面色凄苦,眼神空洞。

老宋好言劝说着,让欣研和另外两名团队成员按照老人说的地方,去找到他的小孙子。

“别说这种丧气话。依我看,你没病没灾的,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呢!”

“我们有住处,有吃的。只要不是光吃不干活的懒鬼,我们都要。”

“想想你的小孙子,他是你最亲的人,忍心就这么丢下他一个人走吗?”

当欣研把孩子找回来的时候,老人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他紧紧抱住那个小男孩,用满是胡须的嘴唇在柔嫩的面颊上来回摩挲,眼睛里满是浑浊的泪水。

“爷爷不走!爷爷跟涛涛在一起。呵呵!这个爷爷和那个姐姐都是好人。瞧这个,玉米饼子。吃慢点儿,都是你的。”

老宋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欣研和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在最困难的时候拉一把,他会永远记得你的好处。”

老宋对欣研说:“苏浩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但他不可能兼顾到所有方面。我们得尽量帮他解除后顾之忧。就像我以前死掉的老伴,总是在家里做好饭等我下班。只有家里稳定了,他才能放手去做多的事情。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第七十一节进入

从韩菲营地被攻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天。

带有“盛飞”集团标志的蓝白色旗帜高高矗立在楼顶,似乎被冰冷的空气冻僵,有气力地低垂着。

一头穿牛仔热裤的女性丧尸出现在街口,慢慢走进一片狼藉的营地。

卡车残骸早已变冷,四周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烧黑的零件和碎片。水泥碎块和障碍物之间遍布人体尸骸。到处都是弯曲如放大版梳子一样的肋骨,被炸断的手脚残肢有的半埋在泥沙之间,有的像煤一样被烧黑,还有些早已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扯得粉碎。

女丧尸睁大空洞的双眼,踉跄着踢开一支从中间被炸断的“95式”步枪,浑浑噩噩地走到破烂不堪的钢铁残骸旁边。

地上有一只被烧熔后冷凝变硬的橡胶轮胎。中间凹陷进去的位置,歪站着一颗丑陋发黑的头骨。下颌不翼而飞,眼窝和骨头表面所有软组织都被丧尸吃光,只剩下布满牙印的最坚硬部分。

女丧尸似乎对这颗头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它跪下来,双手捧住头骨,凑近鼻孔仔细认真地闻。仿佛那是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

它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韩菲的脑袋。

连接着地平线尽头的高速公路上缓缓驶来一支车队。虽然很远,仍然可以看见有十几辆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它们沿着高架桥一直开进营地。为首一辆卡车把跪在地上的女丧尸撞飞,又从它戴着rǔ罩实际上却瘪缩中空的xiōng部呼啸碾过,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

林景殇叼着香烟从驾驶副座上跳下,小心翼翼用手指掸去xiōng前“盛飞”徽章表面的灰尘,抬起头,面色yīn沉地环视着满目疮痍的营地。

身后,总共十五辆厢式重型卡车在营地旁边的公路上缓缓停稳定。荷枪实的武装人员陆续从车厢里跳下。

他们和林景殇一样,xiōng前都佩戴着相同的徽章。

不需要多余的命令,刚刚下车的武装人员已经以小队为规模,在周边迅速构成防御线。另外一些人小跑着钻进大楼,或者在附近搜索。

大约一刻钟后,几名队长收拢情报走到林景殇面前。

没有发现幸存者。

没有发现先头部队遗留下来的任何信息。

没有找到任何可用资源。

这里发生过战斗————地面上残留着杂乱章的丧尸脚印,死者尸体都被撕碎,烧焦的残骸也法说明什么问题。乱石堆里倒是找到几颗5。8毫米壳,然而这种东西不能当做证据,也没办法告诉林景殇谁是凶手。

扑面而来的冷风,越发刺激着他内心深处越来越狂暴的躁动。

林景殇用力扯开短皮夹克的纽扣,袒露出两块膨胀结实的xiōng肌,猛然抬起腿,狠狠踹折横拦在面前的卡车残骸。

他是注射过二阶强化药剂的强者,也是“盛飞”集团派出的第二批增援部队指挥官。

和韩菲一样,林景殇也是早在病毒爆发前就开始接受军事训练的集团成员。不过,他的身份比韩菲特殊————林景殇不是普通的团队指挥官。他隶属于集团总部,与董事会成员有着加亲密的血缘关系。

整个“盛飞”集团高层基本上都姓“林”。

用家族成员经营一个企业,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保证忠诚和利益。

林景殇并不清楚“盛飞”董事长与自己父亲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辈分关系?他只知道那个老头对自己和家人还算不错,从小时候每年都能得到装有压岁钱的红包,称谓也只是非常笼统的“伯伯”。

上个月,董事会召回了所有受训人员。董事长亲自接见了包括林景殇在内的三十九名集团中层干部。按照不同的管辖范围,将各自带领五十至两百不等的武装人员,在规定区域尽量收拢难民。

“这是前所未有的历史阶段,你们将开辟一个全的时代。普通人法与你们相比,论血统、体格、进化速度,你们都要远远超越他们。再也没有该死的官员和**,以往任何历史时期的规则都法束缚你们。只要掌握了人口和资源,你们就能缔造一个全的王国。”

从董事长嘴里说出的这番话极具煽动性。然而,包括林景殇在内,很多人都不明白其中隐含的意思。他们只知道整个国家地图上被插了很多蓝白色的三角小旗。华东、华中、西北、东北总共三十九个坐标,代表着每一个武装中队的管辖区域。

韩菲在集团里的身份比林景殇低一些。他带着先头小队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来到这个城市建立营地。

林景殇反复核对过韩菲此前用线电发会回的坐标,旁边废弃大楼顶部也插有公司特有的旗帜。毫疑问,这里就是先头小队建立的营地。可是,除了一堆散碎焦黑的车辆残骸,以及各种零件和人体遗骨,什么也没有剩下。

一名小队长走到林景殇面前,摊开的手掌上摆着几颗5。8毫米步枪壳,非常谨慎地说:“这是军用制式头。很奇怪,数量并不多,我们只找到了六颗。”

另外一个负责搜索的中年男人插进话来:“大部分痕迹都被丧尸破坏,但仍然可以看出这里发生过爆炸。我找到几块火箭筒头破片,也是军制规格。会不会是军方下的手?”

林景殇的呼吸变得急促、深沉。

他强压下狂暴的火焰,却仍有一些怒意渗进他的嗓音中:“第三和第四小队负责警戒,搜索范围扩大一倍,尽量寻找能够当做证据的东西。其余的人以大楼为中心建设营地,架设通讯器材。半小时内,必须和总部取得联系。”

手里拿着壳的小队长看看四周,脸色有些忧虑:“这附近有很多丧尸,我们只有八十六个人,地形也不利于防守。要不再等等?或者再多派两个小队在附近搜索,另外寻找合适的地方驻扎?”

这意见很中肯,站在周围的另外几名小队长纷纷赞同地点了点头。

林景殇犹豫片刻,抬头看看昏暗的天空,微皱着眉,否决了手下的意见:“再有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了。我们对这座城市很陌生。没有先头小队引导,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适合的驻地。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们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展开进一步的动作。何况,韩菲队长选择这里作为营地并非没有他的道理————后面的院子里有口井,我们带的水只够日常饮用,安装净化系统需要稳定的能源供给。暂时就这样吧!至少今天如此。”

这理由很充分,几名小队长不再坚持。从集团总部过来,沿途的路并不好走。高速公路上到处都是废弃车辆,经常遭遇到不同规模的尸群。武装队员们都接受过军事训练,体力和忍耐力都比普通人强一些。但他们同样需要休息,需要安定舒适的营地。

有干净的水,就意味着晚餐可以比平时丰盛,还有热水可供洗澡

夜幕渐渐落下。

两辆厢式卡车被开到大楼外侧横放,与各种杂物一起,充当临时性的障碍。车顶和楼顶安排了六名武装人员负责警戒。他们端着突击步枪,默默观察着周围动静,没有人说话,就像潜伏在黑夜深处的猫头鹰。

隔着大楼二、三层的户,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晃动的火苗,还有来回走动的人影,冷冽的空气中也飘散开米饭和肉汤的香味。

一名队员坐在卡车顶部,怀抱着枪,用勺子舀起一片火腿送进嘴里。

今天的菜不错:火腿炖干贝,里面还有水发的木耳和金针菜。虽然式样简单,做菜的人也谈不上什么手艺,可对于一个多星期都靠方便面、饼干和香肠度日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美味儿了。

卡车外围十多米远的位置,散落着三十多具头部被打爆的丧尸。它们在下午的时候被这里的动静所吸引,慢慢聚拢,又被警戒人员迅速围杀一空。

与此前全军覆没的韩菲小队一样,林景殇麾下的成员都注射过免疫药剂。他们比普通人略强,却终究还是普通人。只有小队长级别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注射强化药剂。

军方向所有豪族财团公布了免疫药剂配方。但他们不可能公开包括一阶强化药剂在内的多秘密。

夜晚很安静,可年轻的队员总觉得有些诡异。

隐隐约约能听到脚步声。很轻,若有若,像鬼在走路。

绝对不是丧尸。那些怪物动作笨拙,不会跳跃,也不会奔跑,不可能以轻的动作前行。

忽然,年轻的队员停止咀嚼。他把饭盒摆在一边,迅速端起突击步枪,从背包侧袋里取出手电筒,对准被黑暗笼罩的街道尽头,用力推上开关。

顿时,一道雪白的光柱撕裂了黑色。

有一个年轻人正朝这里走来。

他大约二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肩膀很宽,穿着黑色运动长裤和灰色套头毛衣,外面披着一件棕色夹克。也许是因为被手电光柱笼罩的缘故,皮肤看起来很白,甚至带有一丝颇为女性化的效果。

突如其来的光线使来人感到惊讶。他抬起手挡在额前,头偏朝一边,努力从指缝中想要看清楚对面究竟是什么人。他继续朝前走,隔着三十多米远的距离,年轻队员看到来人身上没有携带枪械之类的武器。但他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很扎实,甚至比自己加强壮。

“站住————”

年轻队员低声喝止,同时抬高枪口瞄准来人。

陌生人停下脚步,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

年轻队员开始发问:“你是谁?”

他并不担心对方搞出什么动作————只有一个人,自己还有枪。除此之外,附近的警戒人员肯定看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隐藏在黑暗中,包括自己在内,至少有四支枪在瞄准这个陌生人的脑袋。

“我没有恶意。”

陌生人举起双手,用足够两个人听见,却不会传播远的声音说:“我只是想找你们要点儿吃的,顺便再好好聊聊。”

年轻队员仔细打量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枪的意思。

卡车周围装有分离式自动摄像头。在有光线的情况下,这种依靠车载电源进行工作的探头,可以对有效范围内的所有动态画面预警。不需要传话,大楼里的队长会根据情况作出回复。

双方就这样在沉默中僵持着。

夜,越来越冷。

他开始颤抖,原地跺脚,双手抱住肩膀取暖,不停地朝手里呵气。

年轻队员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他看上去很饿,很疲惫。重要的是,远处的黑暗里隐隐还有些动静,显然是在城市到处徘徊,寻找食物的丧尸。

“我,我想跟你们谈谈。”

忽然,陌生人又朝前走了两步,急切沙哑地说:“我,我知道一些事情,可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年轻队员耳机里传来带有林景殇冷漠的声音,同时夹杂着“沙沙”的电子杂音:“问他,都知道些什么?”

“前几天,也有一帮人住在这儿。他们有枪,衣服款式跟你们差不多。”

得到年轻队员的回复,陌生人加了语速:“他们全都死了,很惨。”

最后这句话,对所有听者展示出与伦比的魔力。

年轻队员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加速,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附近其他警戒人员同样激动和紧张。耳机里林景殇队长的声音也失去一贯的沉稳,变得微微发颤。

“仔细检查一下,解除他的武装,然后把人带进来。”

年轻队员从车顶上跳下,慢慢走到陌生人面前。

他背着一个空瘪的登山包,里面装着两件换洗衣服,一小包杂色糖果,一把瑞士军刀,还有半包吃剩的“统一”方便面。面块被压得很碎,包装袋揉得皱皱巴巴。以至于表面代言广告的周杰伦显得怪异,五官扭曲成很夸张的角度,看上去就像被贞子整晚蹂躏,吸干jīng液的死鬼。

年轻队员收走了斜插在背包上的钢筋。

押着这个人走进大楼的一刹那,年轻队员忽然觉得,有必要问问对方的名字。

他和善地笑笑,认真地回答:“我叫苏浩。”

苏浩走进三楼当做指挥室房间的时候,林景殇就坐在中央一把椅子上。

四名小队长,两名警卫,所有目光都聚集到苏浩的身上,看着他旁若人地坐下来,从靠墙的箱子里拿出一听午餐肉罐头,在手里不断轻抛。

林景殇忽视了这种与问题关的动作:“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浩一直在微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认识之前住在这儿的那些人?而且很熟?”

林景殇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知道的那些事情应该对你很有用。”

苏浩此刻脸上表情跟奸诈的犹大没什么区别:“呵呵!任何事情都有对应的价钱,不是吗?”

这句话激怒了房间里所有的人。

林景殇拔出手枪,对准苏浩左xiōng,语调森冷:“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老老实实把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否则,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苏浩对这种威胁毫不在意。他的视线掠过林景殇,落在对方身后两米多远的房间角落。

那里摆着一台电子监控仪,折叠式屏幕上分列出六个警戒哨的位置。

歼灭韩菲小队后,苏浩在这个废弃的营地附近布置了十余名游动人员。

“盛飞”集团高层不可能放任整整一个小队全灭。他们肯定会派人前来调查,或者增派多武装人员过来收拢难民。这座城市是省会,人口曾经多达上千万。未来世界的资料显示————受病毒风暴影响的直接感染者大约占世界人口总量百分之五十。除去混乱时期非正常死亡,活下来的人,大约为百分之三十左右。

也就是说,逃出这座城市,以及躲藏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的幸存者,总计约有二至三百万。

当然,也有一部分因为饥饿和暴力致死,但活下来的难民仍然很多。豪族财团想要扩大势力范围,就必须趁早收拢幸存者。“盛飞”不可能白白放弃这座庞大的城市。尤其是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增援部队只会首先抵达废弃营地进行调查。

以废弃营地为核心,苏浩布置了一个伏击圈。

林景殇中队进入环城公路的时候,苏浩就收到了警戒人员发挥的讯息————那些厢式卡车外面都涂有“盛飞”集团标志,很容易区分。

与这一时期注射过强化药剂,却没有服用过银骨的“半强化人”不同,苏浩团队成员至少达到二阶强化程度。警戒者的神经感知系统和视觉远远超过普通人。借助战术望远镜,他们点清了林景殇中队的具体人员数量,知晓对方的武装情况。

第七十二节身试

苏浩从未有过活捉林景殇,或者用自己血液改造其手下武装人员的想法。

这根本就不现实。

周辰的研究表明:只有主动思维首先肯定苏浩的情况下,血液细胞才会接受注入体内的黑色颗粒。这种区分概念有些模糊,也容易被很多居心叵测者混淆过关。注射后十五至三十天,注射者将接受第二、第三次血样检测。按照周辰提出的理论,只有在第三次血样检验合格,也就是黑色颗粒每毫克单位数量达到“5”标准的血液受取者,才是真正的“工蜂”。

苏浩很清楚豪族财团所谓的“收拢难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很贪婪,对于人口的需求毫底线。很多难民侥幸从丧尸口下逃脱,却被捕奴团队抓进集中营。矿山、农场、工厂法统计究竟有多少人被活活累死。相比丧尸,来自身边面带微笑的同伴,才是真正令人畏惧的怪物。

苏浩已经杀了韩菲。

他不可能,也没理由放过林景殇。

同样,对方也不可能放过他。

之所以装扮成幸存者走进这个房间,只是想弄清楚几个暗哨的具体分布位置。

苏浩手下都是强化人。单纯比拼战斗力,甚至超过军方精锐部队。然而,他们终究不是铜皮铁肤的超人,子仍然致命。苏浩不愿意偶然因素造成伤亡,只能伪装、欺骗,接近目标。

他服用过原型药剂,拥有强大的“自愈”特技。

苏浩现在像雕塑一样沉静。他面表情,呼吸浅缓得几乎法察觉。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他以鬼魅般的速度从椅子上跳起,用捏在手里的铁皮罐头狠狠砸中距离最近的一名小队长。

“嘭————”

撞击点立刻传来隐约的闷响。声音不是很大,扁圆形的铁皮罐头却深深嵌入那个可怜男人面颊,将整个鼻梁、眼睛、嘴唇全部按进去。狭小的空间根本法容纳如此之多的东西。多余的肌肉挤破皮肤,从眼角和侧颅部位涌出来。这种强悍的力量几乎使所有人呼吸骤停。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现实与想法的强烈反差使思维瞬间中止。没办法做出反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苏浩松开手,身体再次像灵猫一样迅速蹿动。

他朝左边闪过,双手如电般探出,分别抓向另外两个人的xiōng口。伸张的十指像刀一样锐利,轻而易举从对方xiōng口刺入。划破战斗服,扎进皮肉,在强悍至不似人类的巨力推动下,狠狠穿透整个xiōng腔。

这已经不像是正常人类的杀戮手段。两名小队长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深深插进xiōng口的手臂,眼里满是限恐惧的慌乱和绝望。他们不约而同惨叫起来,嘴里涌出夹杂着内脏碎末的血。

不需要发布命令,房间里还活着的另外四个人立刻展开反击。

距离实在太近了,两名警卫根本来不及端起突击步枪,苏浩双手已经穿透两名队长的身体。他迅速转身突进,用鬼爪般带血的手指扣住警卫喉咙,将两个人喉管活活捏碎。

旁边,最后一名队长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拔出匕首。他咆哮着,横握刀子刺向苏浩腋下。苏浩却根本没有想要防御的意思,直接抱着四具尸体如山一般猛砸下来。数以吨计的力量,加上尸体重量,在惯性作用下产生增幅,瞬间吞没了那把微不足道的匕首。恐怖的压力将队长上身完全碾至变形,肌肉和内脏被硬生生挤开,整个腹部当场碾成扁平。

“砰————”

一股锐利的冲撞感从背后袭来,苏浩身形一震,只觉得后腰被某种硬物穿透。他松开手里模糊的血肉,低下头,只见右腹靠近肋下的位置渗出一个血点,迅速扩大,染红整片衣服。

林景殇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苏浩,眼角不住跳动着。他手里握着枪,紧绷的面皮上渐渐露出狰狞的笑。

这一枪很突然,苏浩毫防备。

腹部传来火辣辣的剧痛。苏浩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咬着牙,像最恐怖的饿狮一样猛扑过来。他动作太,林景殇根本来不及躲避,下意识的连连猛扣扳机,九毫米头带着火焰在空中嘶吼,接二连三射入苏浩身体,在衣服表面溅开一朵朵鲜红的花。

xiōng口、大腿、胳膊

苏浩感觉自己的肝脏被炸裂,肠子可能也被炸断。头在体内翻滚造成强大冲击,獠牙般狠狠撕扯**。他周身火热,血液流速骤然加,牵引着腿部肌肉爆发出巨力,瞬间跃至林景殇面前。挥舞拳头,狠狠砸中对方握枪的手。

“嘭————”

林景殇瞳孔骤缩。

他惊骇比的看到,自己的手腕那只拳头碾压下折成奇怪的角度,从中间断开,露出森白的骨头,喷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雾。

他惨叫着,抱住断手不顾一切地狂嚎。

这一刻,林景殇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苏浩根本不给林景殇任何反击的机会。他咆哮着抓住林景殇另外一只手,朝反方向硬扭。林景殇立刻发出凄厉惨叫,本能地想要把手缩回来。苏浩冷笑着,扳住对方肩膀关节,将整条胳膊像拧麻花一样翻转一圈。伴随着刺耳的骨头裂响,林景殇两只眼睛迅速朝外鼓凸,嘴巴大张,从喉管最深处发出比凄惨的“啊”音。

视线一片模糊。受损严重的神经已经影响到大脑,连带着视觉效果也出现误差。

恍惚中,林景殇忽然看见:苏浩几把扯下身上的衣服,他腹部和xiōng口的肌肉居然在缓缓蠕动。不是肢体动作产生的牵引,而是像肥腻腻虫子一样来回乱拱。子造成的伤口从身体内部被撑开,挤出一团团破损的散碎内脏,还有一块块破碎的片这种令人发指的自愈持续了不到二十秒。当几颗裹着脓黏血肉的头从伤口位置排出的时候,林景殇已经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到底是谁?”

他不明白,眼前的苏浩究竟是不是人类?

苏浩根本不做解释。

他跨步上前,右手扣住林景殇前额,以极狂暴的力量,将整个头颅迅猛残酷地活活按进墙壁,生生挤扁。

苏浩看见了林景殇拔枪。

他计算过射击角度,子不会命中自己头部。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被强化到何种程度。

他想尝试一下,看看“自愈”这种异能究竟有多强?

第一颗子钻进身体的感觉很糟,很疼,几乎连呼吸都被迫停止。

被原型药剂全面改造过的神经很适应了这种全的痛觉。它们迅速调整传递方式,缓解大脑压力。以至于第二颗子造成的痛觉效果很被缩减了百分之二十,甚至三十。加速分裂的细胞把修复内脏的工作完成得非常漂亮,没有留下任何瑕疵。除了大脑意识对内脏粉碎又再次修复这种思维感觉怪异之外,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血已经止住,腹部和xiōng部伤口边缘的肌肉仍在蠕动。

自愈需要时间,细胞首先修复最关键的内脏,然后是肌肉,最后才是皮肤。

比起刚刚注射原型药剂的时候,自愈的速度已经加了许多。这种异能显然是随着身体强化程度而提升。

强化阶段最高只有五级。想要强,只能是成为进化人。

外面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外也不断有子飞射带起的红色直线。

苏浩摇摇头,驱散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迅速冲出房间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营地上空的枪声已经彻底沉寂下来。

到处都是火光和尸体,地面上随处可见散落的壳。

曹蕊高挽着乌黑柔顺的长发,穿着一件“路易威登”黑色女式皮衣。拉链落得很低,露出里面的低xiōng缎面xiōng围。随着呼吸颤动,圆润丰满的rǔ峰简直呼之欲出。下身是同样款式的皮制长裤,过膝的高跟长靴紧束着腿,看上去显得细而修长。她横握着突击步枪,以不弱于专业模特的猫步走到苏浩面前,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按照您的吩咐,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苏浩凝视着面前这个成熟妖媚的女人。

她的睫毛长而翘,不需要修饰就已经黑而浓密。皮肤很白,深紫色的眼影细细挑上眉梢,这种带有荧光效果的化妆品,恰到好处衬托出妩媚动人的眼眸,释放出勾魂夺魄般的神秘。亮粉色的唇彩水润晶莹,很滑腻,有种让人忍不住扑上去狠狠咬一口的冲动。

曹蕊的确很美。

她的美艳与欣研的美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后者偏于青春活力,带有几分清的生涩感。前者则是成熟的蜜桃,饱含甜美的蜜汁,随时都散发着撩人的成熟风情。

苏浩淡淡地点点头,收起朝着**那边偏离了几分风向的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到战利品的清点工作上。

十五辆满载武器装备、电子仪器、补给品的重型厢式卡车,货物总重量超过上百吨。

除了军制规格5。8毫米口径的突击步枪,卡车上还搭载了一门四联装20毫米防空机炮。这东西耗量很大,威力惊人,通常是装在轻型战车上使用。除此而外,还有数百把不同规格的战斗刀具。

食物大多是易于储存的罐头和压缩干粮,也有一部分水发干菜和米面。

在其中一辆卡车货箱里,苏浩找到了多达数千支免疫药剂,成箱的抗生素,两套舱式战地维生系统各种药品和医用器械数量相当庞大,足够维持一个小型野战医院。

有三套大功率监控设备,以及车载和固定式两套线电通讯系统。“城堡”里的居民目前急需这些电子设备。有了它们,“城堡”监控半径至少可以提升两至三倍,与城内各个据点之间的讯息联络也加畅通。

苏浩果断直接的下达命令:“把能用的东西都带走,不要有任何遗漏————”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解下死者身上的背包,搜空尸体口袋里每一颗子,摘下匕首,拿走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和压缩干粮。曹蕊带着十几个人在楼层和房间里来回奔走,把监控仪器装上车,搬出药箱和食品。当他们忙碌于这些事情的时候,分散在营地外围的警戒人员就负责阻击丧尸。火光和枪声吸引了很多变异生物。它们从各自藏身处摇摇晃晃走出来,不约而同聚集到这里寻找合口的食物。

曹蕊坐上苏浩的越野车,把散发着女性特殊体味的头发朝后一撩,认真地问:“要不要把这座楼炸掉,毁灭痕迹?”

苏浩把目光从她隆起的xiōng部移开,看着车外面正不断走进的尸群:“我们现在物资紧缺,没必要在一群死人身上浪费东西。它们不会说话泄密,还能帮我们解决那些尸体。”

曹蕊很聪明的猜到了苏浩的想法:“你准备再来一次伏击?”

“我不确定,但必须在附近留下足够的监视人员。”

苏浩眼睛里闪烁出冷静的光:“惯性思维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人的行为。我们的偷袭很迅速,他们没有时间发回求救信号。当然,“盛飞”集团总部很清楚失去联络这种事情代表着什么。他们会派人过来调查,还会再次派出的团队。”

曹蕊没有搭腔,她仔细思索着苏浩的话。

“这些人比你想象中加贪婪。他们绝对不会放弃眼睛看到的任何利益。他们想法设法收拢难民,从中获取难以想象的好处。这座城市是一块巨大的蛋糕。不仅仅是“盛飞”,还有其它豪族财团都会把注意力投向这里。当所有难民被他们抓捕一空,只剩下丧尸的时候,自然就会轮到我们。”

苏浩加重语气,斩钉截铁地说:“必须把一切危险都消除的萌芽阶段。我们现在比他们强,但谁也不说不准那些家伙会使用什么样的卑鄙手段?我们不能冒险,不能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

曹蕊柔媚的眼睛渐渐变得冰冷。

她想起了胡赫,想起被囚禁在健身馆里被几十个男人蹂躏的屈辱。

曹蕊认真地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抢在他们前面,尽量收拢城市里的幸存者。”

苏浩转过头,凝望着车外面。在微光和黑夜衬托下,他的脸颊侧面线条如同坚硬的岩石刻像:“周辰的研究很有效果,按照他提出的理论,对所有加入团队的成员进行甄别。我们有食物,有水,有足够舒适,也足够安全的营地。这些东西对于东躲***幸存者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尽量劝说他们加入团队。一个月时间应该可以让他们改变脑子里的固执想法。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生存,很多人都愿意放弃原本固守的信念。你已经是强化人,也知道银骨的作用。想想看,如果我们的人再多一些,一千、两千、上万他们全部都是强化人,三阶、四阶、五阶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曹蕊挪动了一下足以令男人产生限遐想的长腿,脸上表情很是凝重:“超过规定期限,血液检测仍然没有达到标准的人该怎么处理?”

不等苏浩回答,她已经飞自问自答:“全部杀掉?”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曹蕊眼瞳深处不自觉地释放出森冷的光。她身上妖媚的气质也瞬间变成冷艳。

看着那双黑而明亮的眼睛,苏浩不由得联想起女王蜂。

他忽然淡淡地笑了。

表情温和,弯曲的嘴角却显得诡异。

“全部杀掉!”

满载收获的重型卡车沿着公路疾驰。当它们顺序开进“城堡”大门,被满面惊喜的团队成员围住的时候,周辰正坐在实验室里,对着电子显微镜,小心翼翼进行着最为关键的药剂配置步骤。

苏浩从死亡军人的公文包得到了三样东西————原型药剂、u盘、三角形陶片。

原型药剂的功用远远超出预料。它使苏浩成为了“蜂王”。

u盘里记载的资料内容,与苏浩在kd01研究所得到,军官徐屹的遗赠品完全相同,都是各种生物药剂的配方。

至于三角形陶片苏浩至今为止仍未弄明白它的具体作用。但有一定可以肯定————能够让护送者将其与另外两件东西摆放在一处,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辰已经能够配置一阶和二阶强化药剂。

不过,这两种药剂对苏浩和其他团队成员用处不大。来自“蜂王”体内的血,具有免疫和强化双重功效。它涵盖了不同阶段强化药剂的所有效能,在这个基础上服用同类药剂,只是白白浪费资源。

苏浩和周辰的研究重点只有一个————能量药剂。

第七十三节变异

在未来世界,能量药剂的地位相当于银骨、腐菌激素之类的重要资源。甚至可以充当货币。

这种生物化合药剂能够在短时间内补充体能,迅速修复损伤的神经和肌肉,在身体破损部位形成保护,加速细胞分裂,促进一系列体内激素分泌。

单就神经系统的刺激效果而言,它与兴奋剂的作用相似。然而,能量药剂最重要的作用不仅于此。它对受损部位的细胞修复效果相当明显,对大脑和中枢神经也没有副作用。

“一瓶能量药剂,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你一命。”

这是未来世界人所共知的谚语。

它的使用范围非常广泛。即便是效果最差的“d”级药剂,仍然可以修复破损内脏,把奄奄一息的濒亡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简而言之,低级药剂与高级药剂之间的区别,只是不同时间阶段的恢复效果。

高级药剂恢复速度,所需时间短。

低级药剂则时间长一些。可能是一小时,甚至几天。

实验室的采光效果不错,工作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试管和玻璃器皿。连同沿着墙壁顺序排列的各种仪器,共同构成密集繁杂却不失秩序的严肃气氛。

苏浩走进房间的时候,周辰正静静地坐在转椅上,看着面前的一只敞口量杯发呆。

“我按照u盘里的配方搞出了这个。”

周辰目不转睛地盯着量杯,稍稍分出一部分目光看了看玻璃杯面上映出的苏浩身影,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我我不确定。”

这种奇怪的语伦次,让苏浩感觉疑惑。

他走到工作台对面,皱起眉头看着周辰的脸————这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面色发白,表情僵硬,眼睛也微微有些失神。

苏浩用敏锐的目光盯着他:“你怎么了?”

周辰的面容有些yīn沉,眼瞳里释放出奇诡的目光。他身子向前倾斜,几乎整个趴在桌面上。双手十指抱住量杯,头凑得很近。隔着厚厚的玻璃眼镜,像吝啬鬼看到钻石一样比贪婪地注视着手里的东西。

量杯里装着一些深黑色的液体。很浑浊,看起来像墨水。

“这是我花了近三个多月的时间搞出来的研究成果。嗯准确地说,应该是用了三个月时间做基础研究,失败了很多次。直到今天上午,才非常偶然、意外不,应该是侥幸获得了突破性进展。”

苏浩仔细地看着周辰。

进入其他注射者体内的黑色颗粒与母体之间,隐隐有着某种神秘联系。

这可能是人类体内潜藏的生物,也可能是原型药剂使细胞之间产生了感受层面的意识。凭借这种比指纹和基因还要精确的思维感知,苏浩明白误地知道————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周辰,而不是与之相貌类似的冒牌货。

确定了这一点,苏浩的戒备和警惕心理也随之消散大半。他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奇怪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周辰慢慢抬起头,他收起诡异的目光,使整个人看上去稍微显得正常,声音却依然沙哑:“我造出了能量药剂。”

苏浩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把视线焦点聚集到装有黑色液体的玻璃量杯上。

作为从未来世界穿越过来的人,苏浩当然不可能忘记“能量药剂”这几个字。

然而,眼前这种液体与记忆中的能量药剂根本扯不上关系。因为它们大多是蓝色和紫色,不是这种看上去很容易跟“肮脏”之类词语联系在一起的漆黑。

“你说过,按照对受损部位恢复时间的长短和不同效果,能量药剂分为a、b、c、d四种品质。”

周辰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暴力**后的女人在呻吟。

“我按照u盘里的资料进行配置。上个星期,我提取了六份相仿率百分之九十五的培养液,把它们注射到几只割掉肝脏的老鼠身上。这些可怜的小家伙整整花了四天时间才恢复过来。从效果和时间来看,这种提取液应该就是“d”级能量药剂。我没有高压灭菌设备,也没办法搞出批量生产的流水线。以细菌培养的方式获取药液很困难,数量也不多。正常情况,一个星期最多可以生产五十毫升左右。你知道,药剂浓度和人类身高、体重之类的因素有配比关系。想要获得最佳恢复效果,一次服用药剂数量不能低于二十毫升。这也是单瓶药剂的最低容量”

苏浩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周辰的喋喋不休:“说重点。”

“重点?”

他的声音瞬间产生变化,显得亢奋,像注射了大量雄性荷尔蒙,正好看见大xiōng**美女的色中饿男:“我仔细考虑过————既然法提升数量,那么就只能从质量上想办法。”

苏浩目光微微一颤。

即便在未来世界,高品质能量药剂的配方也是绝对机密。那根本不是以“d”级药剂配方为基础,增添其中几种原料数量就能达到质变标准的常规认知。苏浩当时的身份是科学院研究员,他隐隐知晓一部分“c”级药剂所需的原料。那与“d”级药剂截然不同,很多成份和菌株都需要精确配比,根本不可能通过“d”级培养推演、摸索出来。

果然,周辰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加大了三号变异菌株的数量,把肌生溶液配量提高了四倍。呵呵!你知道,我们有很多腐菌激素,我把这种东西在每百毫升培养原液的注入量增加了百分之四十猜猜看,我得到了什么?”

苏浩苦笑着摇头:“一杯沾唇即死的毒药?”

“差不多算是吧!”

周辰咧嘴笑着,一口白牙在灯光下显得刺眼:“那是一种深紫色的药水。我挑了一只特别肥大的老鼠。很可惜,它没能按照我预计的恢复健康,却直接变成一滩脓水。嗯我知道是配方出了问题。但u盘里没有多的资料,也没有样品可供参照。重点好的!我说重点————我弄了十毫克你的血加入培养液,想看看会不会起什么化学反应。那些深紫色的液体在我眼前瞬间变黑,像瘟疫一样扩散了整个培养皿。很可惜当时没有照相机,否则一定可以拍下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表情。喏!就是这个,我的偶然之作,或者应该说是神迹的显现。”

“神迹?”

“绝对是————”

说着,神情有些癫狂的周辰拿起量杯,递给苏浩:“这东西的恢复效果绝对出乎你的意料。那只被我把内脏全部剔出来的老鼠,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行动能力。我甚至看到它的心脏和肠子再生。唔!那过程很恶心,却令人振奋!”

苏浩接过量杯,表情很疑惑。

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就像大热天里没放冰箱,摆在外面隔夜馊掉的炒肉。这味道算不上刺鼻,但的确存在,而且法忽视。

苏浩记忆力的能量药剂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按照d至a的排序,药剂颜色分别为淡蓝、淡红、深蓝、深紫。气味与某种药物牙膏相似,并不难闻,不要说是像眼前杯子里这些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就觉得恶心。

“这就是你说的神迹?”

苏浩眉头越皱越紧:“一定要把这东西跟“神”联系起来,恐怕应该是神的呕吐物或者排泄物。”

周辰仿佛没有听到他话里的讥讽,眼里放着光,比期待地撺掇:“喝一口试试,味道不错。”

苏浩瞪圆双眼,难以置信地问:“你喝过?”

周辰摇摇头,神色坦白:“没有不过,那只老鼠喝过。”

“那你还叫我喝?”

“我化验过具体成份,没有毒。这东西产量稀少,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你其实是最佳实验对象。我必须把你服用以后的所有生理反应记录下来,作为改良配方的参考依据”

周辰眼里的目光限纯净,散发着浓浓的“工蜂”气息。

苏浩再次确定————他没有想害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撒谎。

这杯黑色药液也许的确具有周辰所说的奇效。可苏浩怎么也喝不下。

它实在很恶心。

像吃了太多辣椒,从肛门里排泄出来,很稀的屎。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一个满目期待。

一个面色尴尬。

“嘀嘀————”

忽然,苏浩腰间的便携式通话器亮起了红光。他如释重负般迅速拿出话筒,按下通话钮,耳边立刻传来董国平焦虑的声音。

“头儿,我现在一号加油站。你最好过来一下,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苏浩驾车开进一号加油站大门的时候,董国平正指挥着工人,把一挺12。7毫米重机枪用吊车装上警戒塔。

彼此都很熟悉,不需要什么客套性的话语。董国平直接带着苏浩走进油站后面用于解剖丧尸的小房间。

房间里装了一台换气扇,三角形的桨翼一直在旋转着,空气里却始终有一股淡淡的血腥。

血迹斑斑的墙上,吊着两头丧尸。

它们头部遭到重击,早已死亡多时。为了方便解剖,董国平仍然用钉子固定丧尸四肢,用铁环扣住颈部,将它们身体摆开,摊成标准的“大”字。

苏浩走到距离最近的丧尸面前。

从破烂不堪的衣服判断,它曾经是一名男性人类。很瘦,身高却超出其它丧尸二十厘米左右。头发几乎掉光,磨损严重的长裤已经烂至膝盖,上身的衣服也难以分辨本来面目。

这些都不是重点。

苏浩从腰间抽出匕首,沿着丧尸肩膀和腰线割开衣裤,露出一具暗红的身体。

没错!暗红色————它浑身上下所有皮肤都是这个颜色,就像高原地区特有的那种土壤。面孔、胳膊、xiōng腹、大腿不像其它丧尸那种死一样的灰白,身体表面脓液很少,手腕和腿脚部位的皮肤却有明显的撕裂痕迹。

董国平指着丧尸左肩位置被刀子割开的伤口,说:“很奇怪,它的肌肉没有腐烂。非常紧密,不像其它丧尸那样稀软。解剖的时候,体内甚至还有少量的血。这种情况在别的丧尸身上从出现过。”

苏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你在什么地方发现它的?”

“它沿着外面的公路走过来。”

董国平声音沉稳:“它动作比其它丧尸灵活,速度也要一些。最初,警戒人员人认为它不是丧尸,可能是某个精神失常的幸存者。走近以后才发现判断错误。那一枪打得很准,直接射穿头部。”

说着,他抬起手,指指丧尸头顶已被黑血和碎肉堵塞的孔。

苏浩没有说话,把目光从这具暗红色丧尸身上挪开,转移到旁边另外一具丧尸身上。

它同样穿着破烂的衣服,身体四肢和皮肤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头部被砍下来,用铁钩从两边吊住,悬挂在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空中。

“这个,是昨天下午在围墙外面发现的。”

董国平走上前来,用刀子拨开丧尸头顶的杂草和毛发,露出两点从眉弓位置向上延伸的异状凸起。

两根凸起长度大约五厘米左右,成年人手指粗细,颜色与皮肤相近,很有性。苏浩用刀尖拨弄了一下,肉柱立刻像簧一样左右摇晃起来。

苏浩脸上的表情越发冷肃。

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仔细观察着这颗吊在空中的丧尸头颅。

它脸上沾满泥浆和脓水,鼻子已经烂掉,露出硬而发黑的骨质部分。嘴巴大张着,牙齿排列整齐,看上去异常坚硬。

除了那两根非常古怪的肉质状凸起,它的五官与其它丧尸同样有着显著区别。

眼睛很大,白色眼睑像奶油从中间一样化开,露出两团颜色深黑的晶状体。可能是肿胀,或者别的什么缘故,眼球体积似乎比原来大了许多。坚硬的骨质眼眶束缚了这种非正常变化,晶状体由内向外被挤压着拼命寻找多空间。

感觉就像一个煮至半熟的**蛋。被轻轻地捏着,力量不是很大,刚好够把**蛋捏扁,却没有突破它韧度可以承受的极限。

苏浩用刀尖划开丧尸上唇。

这部分肌肉很紧,丝毫没有人类嘴唇应有的柔软。刀子沿着中间略微凹陷的唇线划过,皮肤立刻向切口两边裂开,露出两只隐藏在牙齿正上方,从牙龈部位延伸出来的折叠式器官。它们非常细小,刚好可以被上唇遮住。

站在旁边的董国平立刻瞪大双眼,不自觉地朝前凑近。

两具丧尸他都解剖过,却没有发现隐藏在嘴皮下面的这处秘密。

董国平看着苏浩用刀尖挑起其中一团软肉,慢慢拨弄,小心翼翼的把折叠部分拉开肉团渐渐变成一根二十多厘米长,很软,具有韧性的古怪器官。

它很嫩,粉红色,晶莹半透明。最前端的位置从中间分叉,很像缩小版的螃蟹钳子。

“这这是什么?”

董国平战战兢兢地问。他的语调明显有些失音,沙哑中带着恐惧和震惊。

苏浩盯着这根显然不属于人类身上任何器官的异生物,目光越来越森冷。

“是口器。”

“口口器?”

董国平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眼里一片茫然。

“看这儿————”

苏浩刀尖一晃,指着丧尸头部其中一根凸起的肉柱:“包括嘴里的口器,这些东西都不是人类应有的正常器官。我不知道你对生物学是否有过深层次的研究。但想必你应该知道:当某种生物体内出现非正常变化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构成它的细胞产生了进化,或者突变造成某种法弥补的缺陷。”

说着,苏浩用刀尖割断肉柱:“仔细看这里————里面的骨质很柔软,表明细胞活化程度极高。这里没有太多血管,神经组织却密集而发达。如果这头丧尸还活着,那么这两根东西仍会继续生长,达到惊人的长度。”

虽未明说,苏浩话里提点的意思却足够明显。董国平差不多已经猜到其中秘密,只是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这是触角。”

苏浩冷冰冰的声音打破了他努力维持的最后幻想:“眼睛也产生了非正常变化。它会挤裂眼眶,或者在眼眶外面另外生成的复眼。加上嘴唇部位变异的口器它已经不再是丧尸,而是另外一种全的变异生物。”

董国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的生物不是丧尸不是丧尸?那,那究竟是什么?”

苏浩目光离开眼前这颗已生气的头颅,转向钉在旁边墙上,全身暗红色的丧尸。

“丧尸和人类一样,都会不断进化,寻找自我强化的途径。从病毒爆发至今,它们差不多已经度过了最初的幼生期。”

第七十四节异类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耗费大量资源和人力修建城墙堡垒?这些东西看上去没什么作用,行动缓慢的丧尸根本不值得我们重视?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人类第一反应就是恐惧。当逐渐适应外来生物之后,我们会想方设法寻找它的弱点。呵呵!现在的你根本不会惧怕什么丧尸,用棍子和石头就能对付它们。因为你拥有免疫,不怕病毒,不会被感染。”

“但问题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们会再次变异。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就像人类从幼儿成长为青年、壮年。它们会开始奔跑和跳跃,攻击方式也加多样化。还记得你说过击毙这头丧尸时候的话吗?它动作敏捷,速度比普通丧尸。身体表面暗红色皮肤是最明显的特征。这种二次变异的怪物会越来越多。它们不是普通的丧尸,而是血尸。”

董国平心中震颤,喃喃自语:“血尸?”

苏浩平静地点点头,指着旁边悬吊的丧尸头颅:“至于这个,已经不属于丧尸的范畴。它是以丧尸为基础,被其它生物寄生感染,在相互适应情况下产生的另外一种生物。”

“鲜血肉不光只有丧尸喜欢,蚊子和苍蝇之类的昆虫也有着相同爱好。它们共同生活在充满污秽的yīn暗环境,潮湿与黑暗容易滋生细菌。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小生物先是感染昆虫,再通过蚊蝇或者蟑螂叮咬进入丧尸体内。以一只蚊子举例:变异菌体首先在它的体内造成感染,产生适应性效果的同时,菌体本身也被蚊子基因同化。蚊子叮咬丧尸吸取脓液,携带的病菌被交换到丧尸身上,于是产生了第二次寄生感染”

“等等————”

董国平打断了苏浩的话,急迫地问:“这,这有些说不通。外来病毒侵入本体的确会造成交叉感染,但免疫系统会把基因寄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我们有皮肤,有肌肉,生物免疫系统可以灭杀大部分外来菌体。这是所有动物都具备的本能。仅仅只是蚊蝇叮咬,怎么会”

“你忘了最关键的问题。”

苏浩的声音很平静:“丧尸不是人类。病毒破坏了它们的神经中枢,造成体内器官全部丧失原本的作用。它们几乎没有视觉,感知系统只剩下听觉和嗅觉。它们的肌肉组织全部溃烂,皮肤早已失去了保护作用。没有疼痛感,触觉非常模糊。在这种情况下,对蚊虫之类的叮咬反应,自然不可能像人类那样敏感。最简单的例子————蚊虫叮咬过后的皮肤会出现红肿,继而刺激神经产生痒痛。有了神经系统的预警,你会用各种方法驱赶蚊虫,觉得身体不适还会去医院接受治疗。丧尸则不然。它们对叮咬毫反应,日常居住环境也是蚊蝇最喜欢的yīn暗角落。几百、数千、上万蚊虫从它们身上吸取腐液,大量带有蚊虫基因的病菌在丧尸体内寄生。从病毒爆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个多月时间。寄生菌已经适应环境,它们开始控制丧尸的大脑,完成从客人到主人的身份转换。在法抗拒,也没有办法获得治疗的情况下,丧尸只能被寄生菌控制,成为的负载体。”

说着,苏浩再次指向丧尸头顶的触角:“你也看到了,它们正在变化,正在生长出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身体器官。用不了多久,它们的外形和行动方式会越来越像母体,也就是寄生菌携带的上一种基因生物。”

董国平已经听懂了苏浩话里的意思。

他本能的感到恐惧,站姿也显得僵硬。惊骇异常的双眼死死盯住悬挂在空中的丧尸头颅,目光偶尔瞟向旁边的血尸,来回摇晃。

这一刻,董国平忽然有种掉头逃出房间的冲动。法控制的骇然使他手脚冰冷,脑子也陷入黑暗与困顿。

他并不懦弱,也从不畏惧死亡。

可正如苏浩说过的那样————对于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事物,人类总是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它它它们,会你是说,它们,会变成虫子?”

董国平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牙齿在打战,语不成句,夹杂着比剧烈的“得得”声。

“蚊子和苍蝇只是最常见的种类。”

苏浩的声音冷得像冰:“被你杀掉的这只,应该携带有蟑螂的基因。丧尸的免疫系统非常脆弱,任何菌体接触都有可能造成控制性变异。类似的接触源有很多,不仅仅是昆虫,老鼠、猫狗、家禽甚至其它大型动物都有可能。”

董国平难以置信地问:“我见过丧尸吃狗。难道难道食物也是感染源?”

“它们的消化功能一般,胃酸分泌量很少。人类是地球上最讲究卫生的动物。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免疫系统弱化。丧尸本体其实就是普通人,其它物种基因很容易破坏原有的细胞组织。即便食物当中的菌体被胃酸杀死,仍然可以通过毛发或者体表接触造成感染。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一只老鼠站在丧尸脚下打个喷嚏,这头丧尸一样有着被感染的几率。”

“至于外形它们会变得很相似,却不是百分之百雷同。被感染的丧尸体内同时存在人类和寄生病毒两种基因。它们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也可能某一方占据全面优势。但不管怎么样,它们终究不再是人类,食物范围也会根据身体构造产生变化。”

“它们一样还是喜欢鲜血肉,也并不拒绝树叶和杂草,甚至可能像我们一样爱吃糖醋排骨、红烧鱼、酸辣白菜”

苏浩并非漫目的肆意夸大事实。所有这些,都是未来世界对变异生物的系统研究成果。

就算董国平不发现丧尸身上的变化,其他人也会察觉。

所有变异生物的综合研究指数,都以病毒爆发初期的丧尸作为参照,涵盖了骨骼与肌肉强度、智力、神经反应速度等方面。

血尸的综合能力大约超过丧尸两倍。它的出现,标志着变异生物不再处于“—1”阶段,而是步入了真正的“1”等级。

至于另外一种被外来基因控制的丧尸,它们目前正处于二次变异阶段,实力比普通丧尸略强一些。按照级别分类,仍然处于“—1”和“1”之间。

弥漫在房间里的沉默和血腥越来越浓。

苏浩转身走到门前,拉开,走出房间。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长长呼了口气。

他挺直上身,从冷冽的空气中,感觉到一丝非常模糊的感慨。

原型药剂的确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魔力。苏浩相信自己可以影响多的人,却永远不可能改变病毒和丧尸的演化进程。

该来的,终究会来。

董国平拖着沉重的脚步,神情木然地走出房间,站在苏浩身后。

他终于明白苏浩以前说过,关于丧尸会繁殖之类的话。

董国平丝毫没有想要探究苏浩秘密的念头。虽然他很好奇苏浩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苏浩既然不想说,董国平也不想多问。

这就是“工蜂”与“蜂王”之间的默契。

沉默了几分钟,董国平再次开口。

“我们,我们会死吗?”

“任何人都会死。”

苏浩用这句充满哲理的话当做开头:“我们是强化人,它们是变异生物。这其实就跟普通人用枪对付野兽差不多。关键,是看谁聪明?谁顽强?谁的耐心好,有毅力?”

董国平点点头,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种被外来基因寄生的怪物,它们应该有一个比“丧尸”恰当的名字。”

“当然有。”

苏浩微笑起来,那笑容仿佛具有令人宁定的效果。

“它们叫做“类人”————外形与人类相似,拥有人类基因,却并非人类的变异生物。”

下午,包括曹蕊和杜天豪在内的所有团队核心成员,全部被召集到“城堡”会议室。

按照苏浩原来的计划,他将在一周后向科学院递交第三本丧尸观察记录。然而,董国平发现的血尸和类人,让他觉得有必要修改计划,同时对团队某些条例进行变。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射击训练强度增加一倍。我们药储备充足,必须尽量提高射击精度。现在是冬天,田地里没有什么值得花力气的工作。让农庄和葡萄庄园留下最低限度的警戒力量,其余的人全部外出猎杀丧尸,同时收拢可用物资。刚刚发现的血尸和类人正处于变异阶段,这是我们大规模收集银骨的最后机会。以后这些怪物会越来越难对付。”

“最迟后天,周辰必须完成所有团队进成员的血液甄别。我打算把城内的三个据点单独分离出来,“城堡”日常事务都由老宋负责处理。以后,老宋就是这里的城主。城内据点和“城堡”将成为两个完全***团队。当然,这种做法是一种伪装。太过庞大的势力会引起军方注意,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记住————在外人面前,我和老宋是两个***团队首领。“城堡”和城内营地之间有正常的资源贸易往来。武器药、汽油、食品所有这些对外声称都是交换。我会带走两百人,欣研、曹蕊和杜天豪在城内营地各自带领一个小队。所有重型装备和车辆都归“城堡”所有。两个团队之间的关系很普通,谈不上亲密,彼此也不敌视。”

苏浩的这番话,让与会者感到疑惑。

“已经有其它势力盯上这座城市。”

苏浩继续未完的话:“我们不清楚外来势力的底细。除了被我们连续歼灭两支团队的“盛飞”集团,还会陆续有其它豪族集团进驻。除了我们,这座城市里没有幸存者人数超过五百以上的大型团队。有很多人都还活着,也有很多离开的人回来。必须尽与他们接触,把他们变成我们的人。就算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加入,我们也可以通过频繁交往让其他人逐渐改变想法。注意,在这个过程中绝对不要泄密。我们的团队结构、人员数量、银骨、武器装备所有这些信息都必须保密。在周辰定期对成员血样检验的基础上,可以考虑建立几个外围团队。利用食物和武器让他们依附“城堡”,再从中挑选出信任度够高的人进行注射。”

苏浩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与会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要让这座城市的秩序看起来混乱,外人法插手。当然,这种混乱并不是漫目的。我们可以猎杀所有外来集团,唯独不能与军方产生冲突。目前的局势对我们很有利,军方监察站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很融洽。武国光并不清楚城内据点与“城堡”之间的联系。加上我现在的研究员身份……呵呵!如果外来集团实力强大,威胁到城内据点的存在,他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不断有人苏浩的计划提出补充和建议,却没有人表示反对。

苏浩是“蜂王”,这也是他敢于分出团队控制权的真正原因。

虽然不清楚原型药剂的实际成份,但这种神秘物质的确已经成为苏浩与其他团队成员之间的最佳维系纽带。

将整个团队分为城内和城外两部分,周围环境也加安全。

即便“盛飞”集团对某个团队产生怀疑,他们势必要拉拢另外一方。在这种时候,从对手背后杀出来的自己人,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至于军方苏浩从未想过对抗。

那是一只比庞大的巨兽。它掌握着从文明时代延续下来的所有国家机器。没有控制足够强大的力量以前,苏浩没有将其颠覆、灭杀、并吞的可能。

他必须寻找多盟友,得到多收益,拼命壮大自身。

与病毒爆发初期相比,“城堡”和城内各据点收拢难民的工作变得容易。从丧尸口中活下来的人不再抱有幻想。他们逃出城市,在野外渡过了整整一个夏天。死亡、疾病、危险、饥饿他们饱尝了文明时代从未想象过的各种痛苦,神经最敏感的部位已经被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恐怖占据,脑子里的念头只剩下如何存活。他们对陌生人充满戒备,也容易因为一个馒头或者一碗剩饭而感动。

简而言之,拿出同样数目的粮食送给一百名幸存者。苏浩在过去几个月只能获得半数,甚至少人的认同。其余的,只是怀疑、讥讽、厌恶、贪婪

现在,这种认同几率已经增加到百分之八十,或者九十。

只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才明白食物的珍贵,才懂得在濒死的时候得到一口吃食有多么幸运。

他们很容易感激,从外来者成为“工蜂”的几率也越大。

这不是欺骗,而是现实

冬季的天空很少有晴朗的时候,往往好几个星期都是yīn天。

李离坐在银行小楼大厅的沙发上,满面微笑看着对面正在玩洋娃娃的杨璐璐。

每隔一段时间,李离都会送来一些从城市商店里收集到的零食和玩具。

他把这个刚刚过完九岁生日的小女孩当做亲妹妹,经常过来陪陪她。李离每次呆的时间不长,最多不超过半小时。

杨璐璐对这名年轻的士兵很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亲近。

她很喜欢有这么一个哥哥。

苏浩从地下室里走上来。他握着一块半湿的抹布,不断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李离抬起头,两个人相互点头打了个招呼。

苏浩看了看李离,表情若有所思。

思考了几秒钟,苏浩似乎做出某种决定。招招手,说:“小李,过来一下。”

两个人走进地下室。

与金库相连的停车场被隔出一部分,当做医务室。苏浩走在前面,掀开白色挂帘,李离紧跟其后,看见里面平整的手术台上,躺着两具身体剖开,肌肉割断,内脏被全部取出的丧尸。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头血尸,一名类人。

这是董国平昨天夜里从一号加油站运来的。

苏浩和小楼留守人员连夜布置,终于赶在李离过来探望杨璐璐之前,完成了转换解剖现场的各种细节补充。

“这是我们昨天发现的两头丧尸。它们很怪异,与之前遇到的任何丧尸都不一样。我做了详细的解剖笔记和录像。原本打算今天就送过交给你们武队长,既然你来了,就麻烦你代劳一下。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关于这两头丧尸的检测数据也正在整理。你告诉武队长,让他尽把笔记上交科学院。里面有些东西很重要。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第七十五节林家

苏浩在导演一场戏。最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用意告诉李离这名“临时演员”。

至于李离在其中扮演的戏份仅仅只是看到医务室里那两头血肉模糊的丧尸,乱七八糟摆放的手术器械,堆积在手术台旁边的冰块,神情疲惫却目光严肃的苏浩,以及他递给自己那本笔迹潦草,字里行间带有大量着重符号与红色下划线的观察笔记。

半小时后,这本笔记交到了武国光手里。

笔记内容,差不多就是苏浩与董国平之前谈话的翻版。其中一些重要部分被苏浩删除,没有出现“血尸”和“类人”之类的特殊名词。在详细数据方面,罗列了血尸与普通丧尸的动作观察,以及捕获过程中发生的种种意外。长达上万字的繁杂解释,足以使任何人看懂苏浩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丧尸,与以往遭遇的任何丧尸都不同。”

“我们发现了全的变异生物。由于缺少设备,法判定它是丧尸还是幸存者?我们在它身上找到了类似昆虫的器官。非常可怕,令人震惊。”

“在昆虫性丧尸(暂命名胃部发现了正在消化的植物叶片。我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东西。这具尸体很重要,应该尽转运到设备齐全的实验室进行研究。我用冰箱不断制取冰块将它们冻住,希望科学院方面尽予以答复”

武国光是一名纯粹的军人,但并不代表他缺乏对生物研究方面的重视。不等翻看完整本笔记,他立刻带上卫兵,跳上军用越野车,以最速度冲到银行小楼。

在地下室,他看到了夹在冰块中间冷冻的两具尸体。

“这就是你说的神秘怪物?”

“对。”

“它们很重要。你说得对,应该把它们运到安全的地方,让专业的人来处理。我这就向基地方面请求增援。”

苏浩阻止了武国光的动作:“暂时还不行。它们的体表组织基本上已经腐烂,捕获过程中又遭到破坏。随意搬动只会让情况变得糟。你最好尽把笔记送上去,让科学院的人过来处理。他们比你们专业。”

武国光说:“那就把它们送到警备司令部。那里有足够的空间,制取冰块也方便。”

苏浩一直摇头:“你的人数量很少,那里并不安全。”

武国光没有继续坚持。

他知道苏浩的话没错————监察站里的士兵虽然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但数量不多。依靠完备的防护结构,勉强可以挡住小规模尸群。他在附近几幢大楼上设置了警戒兵,随时用枪击的方式引开聚集在司令部周边的丧尸。这种方法,还是北方部队在前几次战斗中摸索出来的经验。如果早一些知道,那么运送原型药剂的部队也不会全军覆没,被丧尸吃掉的人也没有那么多。

经验,都是通过教训获得。

当然,单纯从安全角度来看,司令部监察站的确强于银行小楼————那里有一辆全封闭式的装甲运输车。危急关头,可以冲出城市。

“这件事关系重大。在上面的人做出反应以前,我们最好集合所有人力,确保这里的安全。”

最后,苏浩用极其强硬的态度,逼迫武国光赞成自己的计划。

“别忘了,我是科学院的正式研究员。遇到此类专业性的问题,必须按照我的意见优先处置。”

武国光很清楚这两具怪异尸体的重要性。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排专人开车把笔记本和录像储存卡送至kd03基地,而是以特殊加急频道请求基地方面派直升机紧急运输

一小时后,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拿到了笔记和录像。

他迅速浏览录像,飞翻阅着笔记。那些血淋淋的分尸画面和苏浩随手写下的潦草字迹,像磁石一样深深吸引着目光。

李道源不是专业研究人员,但他很清楚“变异”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整个世界都被病毒摧毁。据联合国相关机构统计,目前各国活下来的人还不到百分之五十。军方正在不计成本向每一个人发放免疫药剂。由于一阶药剂产量倍增,免疫人群范围逐渐扩大,北方军区发动的二次战役也终获大胜。盘踞在通化和密云地区数量多达百万的大规模尸群全部被歼,军部正在着手制订下一步的攻击方向。

变异,意味着出现的怪物。

丧尸,是以人类为基础产生的可怕生物。

录像上那种遍体暗红的丧尸,以及另外一头带有昆虫特征的尸体,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未知病毒感染。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李道源却可以从笔记上提到“速度”、“行动敏捷”、“会奔跑”等字句当中,感受到贯彻全身的可怕寒意。

从地理位置来看,kd03基地相当于前线。

周围公路和山林间每天都有丧尸出没。它们动作迟缓,对注射过免疫药剂和一阶强化药剂的士兵法构成威胁。事实上,也正因为这两种药剂实现了大规模量化生产,军方才能够派出部队,在各地设立监察管理局。

kd01研究所的遭遇是个例外。

除了居心不良的袁斌在其中负主要责任,重要的,也是那个时候两种药剂产量极低,只能优先满足军内高层和北方作战部队。

李道源一秒钟也没有耽误。他直接叫来贴身卫兵,用急促沉稳的语气命令:“以最速度把笔记和录像复制下来。原件转交空军,立即送往北方科学院,复印件送交成都集团军总部。注明“a级绝密”。”

大陆北方,靠近山脉与森林的平原上,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庄园。

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结构简单的仓库和厂房。隔离区间的道路宽阔,可供大型载重车辆通行。没有绿化,也看不到任何美化装饰类型的附属建筑,所有一切都以尽量节约成本作为首要因素。

林飞虎站在中央主楼巨大的落地前,用略带浑浊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广场。大约有两千人正在那里接受军事训练。内容不外乎是基本队列、跑步和军姿站立。几十名身穿迷彩战斗服的教官在其中往来呵斥,不断有人从队伍中被拎出来,在皮鞭抽打和军靴践踏下发出惨叫。

所有受训者都是上个星期从各地送来的难民。他们经过挑选,年轻从十八岁至三十五岁不等,健康状况良好,有强烈的战斗意识。只要接受严格训练,配发精良的武器装备,就会成为最优秀的战士。

想到这里,七十三岁的林飞虎不禁弯曲嘴角。肌肉牵动着皮肤,使两边腮帮上密集且坚硬的灰白胡须开始颤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他转过身,慢慢走近沙发,坐下。目光随之转移到悬挂在对面墙壁的一张横幅上。

那是一副很大的行书“静思”两个字。风格狂放,笔墨挥洒浪荡不羁,与这两个字实际表达的意义相去甚远。

林飞虎骄傲地仰着头,注视横幅的眼睛里显出冷漠的光。

他是林家的号令者,也是“盛飞”集团董事长。

几十年前刚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林飞虎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发迹的一天。

从最初计划经济时期靠摆路边摊掘得第一桶金,进而租用店面经营小百货。那个时候,市场上最好卖,利润最大的商品是家用电器。林飞虎很聪明,他从世代居住的林家村子里带出十几个长相不错的姑娘,全部认做自己的干女儿。用钱,用女人,加上中国农民特有的执着与顽固,加上敢于用全部身家孤注一掷的疯狂,林飞虎最终打通了官员这条线。原始资本就这样在一买一卖之间迅速增值,进而通过房地产和股票急剧膨胀到了中国首次举办奥运会的那年,林飞虎已经成为脚下这块土地上公众排名前十位的亿万富翁。

在林飞虎看来,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具有里程碑式的纪念意义。

他被接上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神秘军车,送到首都郊外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管制区。

在那里,林飞虎见到了几位自己必须高高仰望的大人物,还有几千名跟自己一样身价亿万的富豪。

中国的有钱人其实很多。他们大多很低调,并不张扬。那些叫嚣着自己有多少多少钱,随时砸出一捆钞票要整死某某某的暴发户,在真正有钱人看来,其实就是左眼“傻”字,右眼“逼”字的最清楚显示。

那天的会议没有持续太久,但主持会议的大人物却态度严厉。

“这是国家给你们的最后机会————两个月,必须把所有海外资金全部转回国内。不要跟我提什么借口和要求,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听不听在你,做不做随便。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能量很强,活动能力也不错。cāo纵资本运作市场可以呼风唤雨,在一些偏远地区掌握着比省、市级官员大的权力。我不想追究你们曾经做过什么,我只想说明: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接受,或者拒绝。你们可以对我的话嗤之以鼻,甚至在背后讥讽嘲笑。但我想提醒你们————除了钱,你们什么也没有。”

这番话的附加部分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基本意图却很明显。林飞虎相信当时在场所有富豪都不是傻瓜,都和自己一样清楚那位大人物想要表达的意思。

“按照市场价格尽量购买粮食、药品、棉织品和建筑材料。停止一切房地产开发之类的暴利商业活动,把资金全部转移到国外粮棉和油料的收购方面。以捐资方式参与西北地区几项重点水利和电力开发工程。”

会场里当时弥漫着敌意。林飞虎记得很多人眼睛里都流露出不屑和讥讽的目光。

他感觉政府是在杀猪。虽未有所动作,却已经磨刀霍霍。

林飞虎本身就是圈子里的人,当然明白富豪们的真实财产并不是福布斯排行榜上公布出来的那些。隐没在公众注意力背后的财产数量极其庞大,谁也不会白痴到公开所有身家,让穷得整天盯着汽油价格的平民们产生梁山好汉杀富济贫之类念头的地步。

大人物说的话很直接————要么服从命令,按照列举出来的清单和价格购买货物,参与资源工程建设。

要么顽抗拒绝。

至于下场一周后,林飞虎风闻:国内某私人银行因为储户挤兑而倒闭;某建筑业巨头因为捂房拒售肆意抬高价格被查处;某矿主因为国际钢铁价格暴跌自杀

非常鲜活的例子。血淋淋,触目惊心。

林飞虎开始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选择————他以高出市场价百分之十五的价格,从东南亚市场购买了大量稻米。又拿出一半资产捐献给正在建设中的西北资源工程。这种谦恭服从的态度最终获得了回报。当“盛飞”集团总资产只剩下百分之三十,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企业没几个月就会破产的时候,林飞虎却接到了一份盖有“特准”字样的密函。

那其实是一张由最高权力机构颁发的许可证。

可以在指定区域内修建准军事建筑,拥有三千名待训人员。至于武器装备,军方会提供一批换装下来的旧军械。

密函由两名军人送来。他们没有对文件内容做任何解释。只是用简短冷漠的口气说明:如果林飞虎愿意接受这些条件,除留下招募文件规定人员和建设所需资源外,必须交出剩余的全部家族流动资金。

当然,林飞虎一样有着拒绝的权力。

所有家人和亲信都对此表示反对。林飞虎把自己关进办公室,考虑了两个多小时,几乎是浑身颤抖着,在资金转让文件末页签上名字。

三天后,几名军医为林飞虎及其家人体检。

体检结果并非他熟悉的“健康”或者“不健康”,而是非常陌生的“甲类”和“乙类”。

整个林氏家族一百多人,有五十三个“乙类”。

林飞虎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体检结果是“甲类”?偏偏最喜爱的小儿子确实“乙类”?

军医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告诉他:“让所有检测结果为“乙类”的人过得开心一些,这段时间尽量吃好一点儿。下周,有专人过来接他们。”

林飞虎舍不得自己的小儿子。他把一名看上去很是面善的军医请进卧室,当场“扑通”跪下,解下脖子上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块帝王绿玉佩,哭泣着磕头恳求对方手下留情,救救孩子。

林飞虎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被带走?但“尽量吃好一些”之类的话,自古以来都是对临死的人而言。

林飞虎哭得很伤心,头皮磕破,满面是血。那名军医动了隐恻之心,告诉他这件事自己也做不了主,于是出去跟带队的医官商量磨了好几个钟头嘴皮,医官请示上级得到批准,林飞虎本人也一再赌咒发誓之后,这才把孩子的名字从“乙类”名单上划掉。

临走的时候,那名军医一再叮嘱林飞虎:必须把他的小儿子锁好,房间墙壁和门必须加固,看管人员必须配备枪击电棒和枪械之类的武器

悲伤中的林飞虎觉得很奇怪————这些措施根本就是动物园里最凶猛老虎的待遇。问题是,自己的儿子才六岁,不吃人,也不咬人,很可爱。

他老老实实在集团和家族成员当中招募了一批人。经过体检筛选,剔除其中“乙类”的部分,经过连续几次补充,终于凑够了两千六百多人。

到了这个时候,林飞虎多少有些明白当初那位大人物的意思。他开始笼络集训人员,利用最后的资源培植亲信。

病毒爆发前三个多月,林飞虎被再次带到几年前的军事管制区参加会议。

与会者只有不到两百人。他们彼此都认识,相视间往往都在苦笑。通过简短的交谈,林飞虎知道他们都是和自己做出相同选择的“聪明人”。

会议主持者仍然还是那位大人物。

“我很满意各位在最初时期做出的选择。你们的举动和诚挚已经得到认可。在过去的几年里,你们付出了辛勤努力和汗水,表明了对这个国家最坚贞的忠诚。这一切不会白白付出,你们将会得到最丰厚的回报。”

尽管隐约猜测到部分会议内容,但真正听到的时候,所有人仍然觉得震惊。

文件中规定的待训人员,将成为豪族财团拥有的私军。利用预先的储备资源和食品,各集团可以在三个月后自行收拢平民,从中挑选出战斗力最强悍的部分交给军方。

林飞虎觉得恍惚、恐惧、惊悚。当这些可怕的负面情绪被理智冲散后,他终于一扫几年来的沉闷和压抑,变得狂喜、亢奋。

五月十一日,隔着两道强度足以抵挡卡车冲撞的钢制护栏,林飞虎满面流泪看着小儿子变成丧尸,然后亲手用枪打爆了那张原本天真可爱的脸。

八月份,军方再次召集各大财团首脑,公布免疫药剂配方,要求各大财团尽生产,在难民中免费发放。

第七十六节委托

林飞虎对过去几年的这些事情,已经有着非常清楚的了解。

政府知道有这么一场灾难,提前做好了应对手段。

但林飞虎很清楚,这个国家太大,人口太多,救援和帮助不可能惠及每一个人。也许,甲类和乙类就是区别可救助人群和被放弃人群的标准。很残酷,听起来令人绝望,却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有一段时间,林飞虎也在怀疑————所谓病毒爆发,会不会是政府暗中cāo纵的人为灾难?

有太多问题困扰着政府————**、通货膨胀、人口压力、资源匮乏、能源供需不足每一次政府首脑换届,都是在绞尽脑汁解决前一任留下的诸多问题。每一个大人物上台,都在高喊着会彻底解决这些民众最为关注的焦点。然而年复一年,旧的问题尚未解决,的麻烦又层出不穷。统治阶层、中级官员、民众之间根本就是在斗智斗勇,为了各自的利益永远不会做出让步。想要真正打破框架一次性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毒瘤制造者永远消失。

论从哪方面来看,政府都有充分动机去做这件事。

让那些人去死,或者干脆杀掉他们。

林飞虎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因为那太疯狂,太恐怖,太可怕。

死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人变成丧尸。

广州、上海、天津、温州跟“盛飞”集团一样,所有豪族财团都把注意力放在人口密集的东部城市。根据各个中队反馈回来的信息,林飞虎大略可以计算出各个城市的死亡人数。那不是以“千”或“万”为单位的简单数据,而是庞大到令人震惊的千万,上亿。

林飞虎本能感觉到恐惧!

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思维,驱使着林飞虎以加疯狂的态度面对活着的人。他拼命收拢人口,在庄园附近大量开垦田地,挑选出最优秀的战士与军方交换武器药,想方设法充实自己的私军。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恐惧来自于何处?

这不属于肉眼能够看到的真实景观,却始终像山一样重重压在林飞虎身上。

每一次闭眼,他都仿佛看见数鲜血淋漓的尸体朝自己走来。虽然他从未杀过人,那些人却像疯子一样找他索命。林飞虎几乎不敢睡觉,只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偶尔打个盹。他感觉自己参与了比肮脏的yīn谋,却没办法看穿其中内幕。

他想过自杀。

这大概是获得清净与安宁的唯一方法。

死,并不能解决问题————林家还有几十名直系亲属,自己还有两个儿子。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军方永远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在病毒爆发前做过什么。如果自己死了,他们该怎么办?被杀?庄园被解散?所有一切都成为其它豪族财团的囊中之物?

林飞虎找不到第二种选择。

他只能凶、狠,用残酷卑鄙的手段抓捕多难民。用这些辜的人充当家族稳固的基座。

环境迫使人改变————善者可以变成疯子,残酷会吞噬良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被黑暗与光明共同占有。为了活着,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外面的广场上传来出cāo结束的整队口号。

现在,是午餐时间。

房门从外面悄悄松开一条缝,一辆餐车从外面被推进来。三名身穿黑蕾丝嵌白色花边仆役制服的女人推着车,在桌子上小心灵活地摆下餐具和菜盘。她们很年轻,年龄差不多二十岁左右。妆化得有些浓,假睫毛的长度可能超过五至八公分,看起来颇为诱人,却彻底掩盖了她们本来的面目。

午餐很丰盛————桌子上摆着一盘脆嫩香鲜的河虾爆炒鳝、,一碗梅菜扣肉、一盘油色碧绿的炒青菜。旁边的小碟子里,放大半个切片后凉拌的卤猪耳朵。虽然是昨天晚餐吃剩下的,味道却很不错,不失嚼劲。

庄园北面有一条河,附近几块土地还支起了大棚。这些肉菜在目前情况下看起来显得奢侈,实际上却费不了多少工夫。

一名女仆端着盛满米饭的精致瓷碗,小心翼翼地摆在林飞虎面前。

饭很香,是优质的粳米。

林飞虎皱起眉头,用筷子挟起一片凉拌猪耳朵,拎起来抖了抖,塞进嘴里,嚼得一阵脆响。片刻,他把目光转向如受惊小白兔一样并排站在对面,神色紧张,手足措的三名女仆。

林飞虎总共派出了三十多个武装团队收拢难民。

有了食物和免疫药剂,逃难人群的招抚和聚集工作变得简单。不到两个月时间,“盛飞”集团已经收拢了两万多难民。其中,身体素质最棒,战斗力最强的六百多人被军方挑走。为了扩大实力,林飞虎从剩下的人群当中选择出六千多名男女充入私军。至于剩下的老弱妇孺庄园附近到处都是田地。他们必须耕种,否则就得饿死。

从两万多人当中选出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充当仆佣。这是林飞虎小儿子,也就是林家老二林宙的主意。

两个儿子都喜欢玩女人,这在林家不算秘密。

林飞虎对这些事情看得很开,也不愿意多管————钱挣回来就是要花的。反正用钞票就能买回享受和乐趣,何必作奸犯科害人害己?因此,在家人享受方面林飞虎绝不吝啬,甚至可以说是奢侈。

尤其是小儿子,也就是年龄最小的老三在眼前变成丧尸以后,林飞虎把所有亲情都转移到另外两个儿子身上。

不要说是玩几个女人,就算把两万多难民全部玩废,林飞虎也不会动自己儿子一根指头。

反正,老子的财产早在几年前就全部捐献政府,现在不过是收点儿利息。

反正,现在活着也没什么乐趣————没有正常的娱乐,没有市场,没有信息传媒不玩女人,还能玩什么?难道撸管?

反正,反正,反正反正,老子手里有枪,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环境,的确是促使人改变的最大刺激因子。

不过,儿子喜欢的,并不意味着林飞虎也喜欢。

他扒了一口饭,含含糊糊地说:“你们都出去吧!以后送饭送水这种事情,让吴妈来就可以了。”

林飞虎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她们太热情,太激烈。

的确,自己这种土埋半截老头子跟小嫩模玩嗨休真的非常刺激。可那简直就是在透支生命,残存不多的精气神都被艳光四射的美女吸走。林飞虎还想多活几年,也不愿意脱下裤子以后被满心期待的小女孩看做阳痿和性能因此,他从两万多难民当中选了一个五十来岁,看上去气质颇佳老妇作为贴身侍者。

三名姿容气质都很出色的女佣面面相觑,可怜巴巴谨慎小心地欠身行过礼后,顺序离开房间。

房门没有合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大概二十来岁,很年轻,面部表情却显得冷漠而沧桑。穿着一套棕灰色的军制旧式作战服,宽阔的肩膀仿佛厚厚的沙垒。皮肤很黑,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暴徒或海盗之类的反面角色。

他走到餐桌前,双手交叉站着,目光低垂,满是放荡不羁的脸上,露出很是恭敬的神情。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后续的两个编大队已经整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林飞虎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炯炯地盯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认识罗惊鹏完全出于偶然————八年前,林飞虎在一家夜总会里遗失了钱包。因为包里只有两、三千块钱和几张信用卡,林飞虎也没有放在心上。几天后,派出所打来电话通知失物招领。拿到钱包的林飞虎发现里面什么也没少。当天下午,他跟夜总会管理者谈了一次,带走了当时还是侍者的罗惊鹏。

林飞虎一直认为,“诚信”这种东西是人类社会最珍贵的特质。很自然的,他把罗惊鹏当做亲信培养。罗惊鹏的表现也的确不负所望,甚至比林飞虎的另外两个儿子出色。

“盛飞”集团从病毒爆发前就对通过身体检测的家族成员进行训练。这些人加上两千多名武装受训者,共同构成“盛飞”集团的核心精锐。得到军方许可后,林飞虎对收拢的难民进行整训,合格的人编入家族私军。

每个编大队五百人,两个大队就是一千。

两周前,林家老二林宙已经带着一个精锐中队和另外几个编大队提前出发。加上一部分后勤及机械维修人员,先遣部队总数超过三千。

后援部队出发时间要晚一些。具体得看先遣部队发回来的消息而定。

这是一支极其庞大的力量。

武器装备虽然大多是军方换下来的旧式枪械,保养却很不错,药也算充足。就实际战力来看,大概要比和平时期的民兵弱一些。

林飞虎从未有过放弃昆明的念头。

他得到过,也失去过。差不多整个人生就在这种起伏颠簸中反复折腾。

韩菲小队和林景殇中队一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在一片混乱的可怕世界,“失踪”等同于“死亡”。

病毒爆发前军方对林氏家族所有成员进行过体质检测。有很多人因为是“乙级”没能活下来。林飞虎对这些残存的亲人看得很重。

林景殇是他的亲侄子,就算是死,也要找到尸体。

“小鹏,我差不多把一半家当都交到你手上。一定要把它们用好,发挥最好的效果————”

林飞虎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罗惊鹏面前,紧紧抓住他骨节粗大的双手,满怀期待地说:“小宙会在那边建立一个基地。你现在就坐飞机赶上他们。我会安排其他人带着编大队尽过去。小宙还小,多帮帮他。一定要找到杀死景殇的凶手。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跟我作对?”

过于激烈的说话速度,使老迈的林飞虎有些呼吸不畅。他扶住罗惊鹏的胳膊,站在原地喘息了几秒钟,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密封注射器,带着长者特有的慈祥表情,微笑着递到罗惊鹏面前。

“呵呵!这是给你的。”

那是一支一阶强化药剂。

这种药剂军方已经开始大规模量产,使用范围限于军内在编人员。当然,豪族财团在军内都安插有亲信,同样可以通过正式或者非正式手段得到一些。军方高层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外流数量不是很多,没有影响到应该配给士兵的正常份额,也就人过问。

在到处都是丧尸的末世,一支强化药剂的分量,相当于第二次生命。

罗惊鹏慢慢握紧五指,沉默着点了点头

冬季的夜晚,比平时来得早。

不到七点,天色已经全黑。yīn雨伴随着黑暗很铺满大地。潮湿yīn冷的雨幕与夜色阻挡了视线,论朝哪个方向都看不远。虽然有暗淡的光,却并不强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表明这里有人类在活动,而不是像墓地一样死寂。

41集团军副参谋长陈彦霖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着几小时前从kd03基地转送过来的笔记本复印件。

桌子上摆着厚厚一大摞文件。这些东西都需要陈彦霖本人看过,然后才能签批。然而他现在他根本暇处理这些事情。笔记本里记载的内容,还有那份解剖录像,引起了他比浓厚的兴趣。

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陈彦霖有着这个年龄阶段几乎是共有的外貌特征————头发稀疏,谢顶,皮肉酥浮,面颊两边有越来越多的黑斑,眼角和额头皱纹密集,常常觉得力不从心。

作为一名集团军高层的少将,陈彦霖注射过免疫药剂和二阶强化药剂。这两种东西使他精神焕发,感受到力量与速度的同时,体内也重释放出年轻人才有的特殊活力。

科学院院长王启年说过:“这种力量来源于变异的细胞。”

站在目前的地位和角度,陈彦霖已经不再相信所谓的权威和专家。

可他从不怀疑王启年。这个胖子虽然又老又丑,身上那件肮脏的白大褂恐怕二十年都没有洗过。这幅外形与“科学家”三个字毫不沾边,但谁也不能否认,王启年是目前国内最诚实、最有良心、学术成就最高的人。

免疫和强化药剂对身体的改造效果显而易见。旺盛的精力和体力让人感觉年轻,事实也的确如此————根据科学院几年前对强化药剂的成份分析结果,注射者体内细胞会出现一轮的陈代谢,自然死亡时间也会随之推后五至七年。

军方对科学,尤其是生物科学的研究方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重视。陈彦霖也相当于从中受惠。因此,他很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和案例。尤其是kd03基地前两次转交过来的笔记复印件,他都当做机密文档备份,然后转交集团军保密处。

陈彦霖从今天中午就开始研究这份笔记。

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的观察记录还多了一份现场录像。图像上的两具变异尸体与丧尸有着明显差异,血腥恐怖的画面占据了陈彦霖所有大脑思维。触目惊心与震惊的同时,他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忧虑。于是推开椅子站起,慢慢走到前,注视着外面如漆似墨的夜空。

陈彦霖并不觉得观察笔记里那些用红色划线和加重符号标注语句过分夸张————没错,丧尸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很多前线士兵都有这种感觉,自己的办公桌上至少摆着十份来自各个监察站和前沿基地的报告。论当事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一再声称近期遇到的丧尸“力气很大,动作敏捷”,“甚至会奔跑”。

这些描述非常模糊,也没有准确的测算依据。

矗立了大约十分钟,陈彦霖重坐下。他打开电脑,调出苏浩的档案,看着屏幕右上角照片里那个略带笑容的英俊青年。陈彦霖先是对他过于年轻的外表感到惊奇。紧接着,脸上表情随着目光扫视到的内容,立刻充满了愤怒。

这份档案,是李道源从kd03基地上传至集团军总部。

苏浩的个人身份资料由武国光收集、验证、上报。因为第一份观察笔记受到军方和科学院重视,李道源和武国光的军衔都得以晋升。出于对苏浩的愧疚心理,李道源上传档案资料的时候,在苏浩“个人表现”一栏中,密密麻麻填写了数千字。内容不外乎是对监察站军人的帮助,救助被丧尸围困的幸存者,帮助军方发放免疫药剂,在危险环境中近距离观察丧尸生活习性等等。

这些事情看起来很普通。

文字游戏是一种格调很高,能够欺骗眼睛和大脑思维的东西。简单的一件事情,通过美丽辞藻润色,被烘托性话语抬得很高,加上大量旁观者的证明,还有一系列繁琐真实的数字纸面上的苏浩形象立刻变得鲜活起来。

身据高位的陈彦霖当然不会被这种表面上的东西迷惑。但他依然觉得愤怒————因为苏浩档案“个人奖励”一栏居然是空白。

(罗惊鹏出场了。好吧!这次给你升官。另外出场人物陈彦霖,由书友“死神獠牙”扮演。鼓掌!撒花!口水!投票!

第七十七节揭丑

陈彦霖记得很清楚————几个月前,自己签发了二十六张不同等次的军衔晋升令。

其中,昆明地区有三份。获得晋升人员姓名分别是少校李道源、中尉武国光、少尉苏浩。

陈彦霖看过kd03基地送来的第一、第二份笔记。

内容非常详实,各种数据和时间有条不紊,对丧尸日常活动和体征变化描述准确。在数据旁边,往往留有几条记录者特别注明的猜想。笔记非常细致,甚至详细到令人震惊的程度。

看过笔记,陈彦霖当时就命令秘书把文件复印本送给集团军司令部。一号和二号的意见跟自己差不多,都觉得这名记录者很优秀,应该直接录用为军人。

眼前这份个人档案很能说明问题————屏幕上,苏浩的“个人奖励”栏目空白,身份标注为“平民”。

也就是说,他目前的处境和几个月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那么,我签署的那份晋升令哪去了?

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平民?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陈彦霖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带有强烈的怒意。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按下桌角上的电子通讯器,叫秘书来好好问问其中究竟。考虑了几秒钟,他慢慢缩回手指,把目光重投向电脑屏幕。

陈彦霖注意到,屏幕左侧代表档案插页的索引上,有一个大写的“w”字样。

那是科学院特有的标记。

关于这个“w”所代表的含意,众说纷纭。不过,有两种说法最得人心。

有人觉得那是院长王启年的姓名缩写第一个字母。表明胖子院长对科学院比强悍的掌控力和统治力。

还有些人认为“w”其实就是代表厕所————很多研究人员面对课题的时候废寝忘食,几乎都有肾结石尿结石痔疮肛瘘之类的奇顽病症。用“w”作为标记,是提醒研究人员记得上厕所和吃饭,不要亡命研究造成过劳死云云

只有正式研究员的档案才会带有“w”符号。

难道,这个叫做苏浩的年轻记录者,是科学院的人?

陈彦霖疑惑地点开档案。在翻页显示的身份栏目里,清楚的注明了他目前是“d2”级研究员,以及从d3晋升为d2的具体时间。

陈彦霖有些惊讶。他皱起眉头,刚刚被激怒的呼吸渐渐平复。冷静了几秒钟,陈彦霖拉过桌上的电话,按下自己的军官身份代码,用上位者特有的威严语气命令:“给我接科学院甲a研究室。”

科学院只有一间甲a研究室。但就其中的实验仪器和生活装置而言,甚至不如第一级的甲b。

电波等待音持续了近半分钟。办公桌上按下“免提”键的通话器里,忽然传来王启年懒洋洋的声音。

“有什么话就点儿说,否则我要挂了。”

陈彦霖跟王启年很熟,算得上半个朋友。他直接省却了自我介绍,直奔问题核心:“苏浩不是不你的人?”

“唔?”

胖子院长显然对这问题感到意外。他反问:“昆明城里的那个苏浩?”

陈彦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没错!你上个月刚把他提升为d2级别。”

“研究员等级升降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启年对陈彦霖似乎没什么好感,于是非常恶毒地讥讽:“怎么,苏浩那小子是你大姨妈?还是跟你家里的雌性亲属发生过非友谊亲密接触?”

陈彦霖即便涵养再好,对这种**裸的脏话也法容忍。他脸色瞬间涨红,怒不可遏地咆哮:“王胖子,说话前最好刷刷你那张臭嘴,否则”

“否则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四阶药剂。哪怕一毫克也不行。够了!包括你在内,我今天已经被七个电话打断了研究。好吧!苏浩他不是你的大姨妈,也从未强奸过你家的母狗。如果你不再打电话过来骚扰我,那么我接下来会说几句好话给你听听。还有,不要问什么该死的四阶强化药剂。我才不管你们的儿子侄子女儿对这东西有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你们的家庭教育腐烂到什么样的程度。总之两句话:第一,没有!第二,不给!如果有哪个小白痴想冲进科学院里硬抢,老子会用激光炮把他”

“我只关心那个叫苏浩的年轻人————”

陈彦霖再次咆哮着打断了胖子院长的喋喋不休,脸上的怒意也消减了一部分:“我刚刚发现他的档案个人奖励部分没有任何记录。是不是你搞得鬼?”

“跟老子有**相干————”

王启年口气臭臭的反唇相讥:“是你们自己出尔反尔,下发的晋升令没有落实就收了回去。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满脑子肌肉和蛆虫的笨蛋————自己拉的屎,自己居然又吃了回去。呵呵!现在终于发现了?觉得味道怎么样?”

这番话的讥讽和嘲笑意味比刚才加强烈。陈彦霖涵养极好,却仍被王启年嘴里说出的各种肮脏字眼刺激着脸色阵阵铁青。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瞟了一眼对面墙壁。

那里悬挂着一个很大的相框。

照片上的人,都是当年陆军大学毕业的同学。

那时候自己很年轻,王启年也没有现在这么胖,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有了变化,恰同学少年如今都是耄耋老人。对事物看法和思维理念上的差异,像刀子一样把友谊生生割裂。曾经亲密的伙伴,如今形同路人

收回思绪,陈彦霖略显感慨的目光从瞳中一晃而过。

他压制住很想把王启年从电话那端揪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绷紧面皮,硬邦邦地问:“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陈彦霖了解王启年。

这个猥琐肥胖的老头智商极高,在科研方面有着人能比的独特见解。他像吸血蚊子一样对优秀人才有着特殊而变态的兴趣。这种比喻当然有些过分,却足以表明胖子院长在人才争夺战中从不肯落下风。

只要看中的,就是他的。

老胖子既然把这个叫做苏浩的年轻人纳入科学院编制,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档案上的资料表明,苏浩从d3晋升为d2只用了一个时间。王启年从不任人唯亲,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晋升,肯定是因为这个年轻人表现极其优异。

在这个时候扯多旁支问题只会让自己落下风,“王启年”三个字从来就是胡搅蛮缠的代名词。

陈彦霖只想弄清楚两件事。

第一,自己签发的晋升令为什么没有执行?

第二,为什么苏浩没有录入军籍,也没有获得奖励?

“你们养了很多饭桶和废物。军队伙食应该油水很足,否则也不会一个个被猪油蒙了心,尽做些傻里吧唧的事情。”

话筒那端的王启年尖锐地笑起来,笑声中仿佛隐藏着巫婆尖酸刻薄的诅咒。

“去查查你手下主管人事的军官。那些家伙平时闲着没事干,整天就喜欢比拼谁的生殖器粗长。随便一个女人就能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呵呵!看来,你手下都是一群种猪和废物。除了吃饭**,我实在想不出他们究竟有什么用。就连当做病毒感染的**材料都让我觉得恶心————”

老胖子挂掉电话的动作相当迅速。

他恰到好处把握住整句话最后一个音乐能被陈彦霖听见,根本不给对方丝毫反驳怒骂的机会。以至于陈彦霖满面怒容,下意识想要回骂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电话那端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这个该死的老混蛋————”

陈彦霖挠了挠头,暴躁比又很不甘心地狠狠咬牙。他重重按下桌角的呼叫器。很,一名身穿黑色制服,左臂上佩有“警卫”袖章的年轻军官推门走进,以标准军姿站在办公桌前。

“去查阅一下最近三个月我签发过的所有命令执行情况。”

陈彦霖死死盯着黑衣军官,气势凌厉,话语森冷,带有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果决:“所有经手人都必须接受讯问,清查每一个环节。动作一点儿,我要尽看到详细报告。”

这番话狠辣凶残,使黑衣军官眼皮不由自主跳了跳,下意识地问:“如果有来自上面或者其它基地的阻力,该怎么办?”

陈彦霖眼睛里的狂怒渐渐变冷,瞳孔深处依然释放出冰寒的冷光。他思考了几秒钟,认真地说:“先暗中调查,然后整理一份详细的涉事人员名单。至于其它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黑衣军官神情肃然地点点头。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陈彦霖忽然再次把他叫住。

“我记得,李道源负责kd03基地以前,好像是隶属于警卫人员?”

黑衣军官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他是警卫局第十六行动科外勤小组成员,专门负责进成员日常训练科目。”

“警卫人员”

陈彦霖兹面容有些yīn沉。

显然,几分钟前与王启年之间的对话仍然使他觉得愤怒。xiōng膛和脑海里燃烧的火焰至今法熄灭。

“以警卫局的名义,发一道特殊命令给李道源。”

思考了大约十秒钟,陈彦霖脸上的怒意稍稍消退,说话语调也变得趋于平和:“让他跟那个叫苏浩的研究员接触一下。在武器和药品方面给予优待,配给他一辆多功能通讯车。另外,再给他五十支一阶强化药剂。总之,一定要让那个年轻人对李道源产生好感。”

黑衣军官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身为警卫局成员,他很清楚强化药剂的价值。

这种对人体具有神秘改造效果的液体虽然能够量产,却依然法满足全军需求。目前,生产出来的一阶强化药剂只能优先供应一线作战部队。两座建的生物制药厂已经投入使用。预计要达到全军注射率百分之百的程度,至少还需五至六个月时间。

这还是仅指正规士兵而言,并不包括从各地监察管理局选送的补充兵。

二阶和三阶药剂正处于计划量产阶段。这两种药剂目前产量很低,只有中、高级军官才有资格接受注射。

五十支一阶强化药剂,充足的武器装备和药品,通讯功能强大的特种车辆这些东西加起来,相当于一个战斗力强大的步兵中队。

想到这里,黑衣军官有些犹豫。他试探着说:“将军,他只是一名d2级别的研究员,还没有录入军籍。”

“这不重要。”

陈彦霖推开椅子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中来回踱了几圈。他慢慢走到书橱旁边,隔着茶几,凝望着对面墙壁上的巨幅世界地图,一字一句地说:“这个世界已经变了。规矩和法律都在逐渐淡化。王启年那个老混蛋虽然脾气暴躁,但看人方面从来不会出错。关于那个叫做苏浩的年轻人,是我的失误。如果当时我能落实一下那份晋升令,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应该是我们的人,是军人。”

黑衣军官显然不太理解。他疑惑地问:“将军,就算他真有那么优秀,完全可以再发布一道晋升令。这很容易办到,并不麻烦。”

“你不了解王启年,你也没有看过之前那几份观察记录。”

陈彦霖苦笑:“那个老混蛋很擅于发现人才,我们需要构建自己的生物研究系统。虽然科学院在研究成果方面与我们共享,但总有一部分特别的机密的东西不可能公开。现在很多规矩跟以前不同了,科学院在高阶强化药剂研究方面比我们走得远。我们需要在这方面多拉拢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专业人才。何况,王胖子在挑拣人才方面很有一套————他只要最好的。”

科学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宏伟。这里的建筑大多是平房,最高不超过三层。相比之下,警戒系统却非常严密。除了设置在高墙内外的三层电,四周还装有大量自动防御炮台。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拥有电脑和人工两套控制系统,完全埋入地下,表面栽种着大量植物当做伪装。从表面上看,很像一个植被茂密的庄园。

王启年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着夹了豆腐rǔ刚吃了一半的馒头,右手握着kd03基地几小时前传真过来的笔记。

他不时抬起头,聚精会神地看看墙壁上的投影光幕————图像是两具已经被解剖开的尸体,赫然就是苏浩在银行小楼里用冰块冻住的血尸和类人。

他一直在研读笔记,录像也反复看了五、六遍。

眼角传来一阵酸麻,王启年疲惫地闭上眼睛,仰躺在沙发上。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慢慢咀嚼。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很,女中校夜影推门走进房间。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本笔记和一张磁卡,轻轻摆在办公桌上,用恭敬冰冷的声音说:“阁下,笔记和录像原件已经送到。请过目。”

“先放在那儿。”

王启年显然有些疲倦。他淡淡地回应着,似乎是在假寐。过了几秒钟,才不断摇头自言自语:“难以置信,没想到这些该死的家伙真的会再次变异。问题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些事情应该早有迹象,不会等到现在才突然出现。变异该死的变异,我讨厌丧尸,讨厌这些肮脏的垃圾生物。”

胖子院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女军官夜影觉得有必要帮助王启年澄清某些细节问题。她清了清嗓子,挺只xiōng脯,以其特有的清冷嗓音说:“其实,第二十一研究小组的上一份报告已经提到过丧尸的变异问题。他们发现有四例丧尸骨质强度有所增加,中枢神经系统正在重组,骨髓活化分子的细胞构造以每小时两次的速度进行分裂。而且”

“那份报告毫用处,通篇都是废话————”

王胖子仍然闭着眼睛,说话速度却很,充满怒不可遏的讥讽:“他们上周就捕捉到两头与录像上完全相同的红色丧尸。同样也是解剖,各种仪器设备应有尽有。可这些家伙都干了些什么?分析骨质强度,神经中枢对比,计算细胞分裂的速度见鬼!这些事情应该交给刚刚走出学校大门的毕业生去处理。专业研究员不该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方面。纸面上的数据对比有什么用?不是就证明红色丧尸,嗯!用那个姓苏小子的话来说,应该是血尸不就是证明血尸比丧尸强?跑得?动作敏捷?**!只要不是瞎子,视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到这一点。二十一研究小组证明这些有什么用?为什么没人想到把丧尸基因和其它生物进行混合?看看杂交融合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第七十八节难民

夜影对胖子院长的暴怒早就习以为常。她保持着近乎固定的站姿,说话语调和节奏精准得如同机械,努力辩解:“他们已经尽力了。每个研究小组都在精心竭力对发现的红色丧尸进行分析。很多人一直在工作,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过”

“越是这样,我才越感到愤怒————”

王启年“哼”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他摇头长叹:“你应该看看从军方转过来的两份最情报————我们的法国同行在丧尸研究方面已经走到了前面。他们尝试着对捕获的丧尸灌输记忆,让它们充当的生化兵器。美国人用丧尸胃液开发出一种的兴奋剂。配合免疫药剂使用,可以让服用者在半小时内力量暴增三倍以上。注意,是普通人,而不是强化人。”

“为什么我手下的研究人员都是一个摸子印出来的?为什么从未有人想过这些?上个月我交给六十六研究小组的课题,让他们分析一下丧尸体液是否可能转化为强酸。那帮混蛋居然拒绝课题,表示这绝不可能。还有个臭小子私下嘲笑我是不是看过《异形》得了妄想症妈了个逼的————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行不通?科学来源于想象,大脑不是只会重复相同动作的机器。整天只知道数据对比,血液分析,再不就是神经反射实验他们为什么不能做点儿别的?在规定范围之外好好动动脑子尝试一下其它方面?妈了个逼的,这就是国家教育系统培养出来的所谓高科技人才,一群思维空洞,毫想象力的猪————”

夜影不再说话。

她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发言权。

她也知道,胖子院长虽然脾气糟糕,说的却是事实。

沉默了几秒钟,王启年把尚未吃完的冷馒头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你现在就去昆明,把那具被昆虫寄生的丧尸带回来。另外,通知档案局,把苏浩的研究员身份再升一级。你顺便再问问他的意思,愿不愿意来科学院工作?还是想要留在那边,继续进行实地研究?如果他选择后者那就按照“b1”级研究员的待遇,给他一套***量子通讯系统,一套“b”级研究设备,一百常用单位的一阶强化药剂。”

最后几句话,让夜影的表情瞬间凝滞。

“这,这么多?”

夜影眼瞳深处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阁下,这已经超过正常限制。一百枚一阶强化药剂,这这实在太多了。”

王启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未完的话:“除了这些,再给他一支二阶药剂。”

夜影张了张嘴,又迅速合拢。她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耳朵听到的这些,与自己的逻辑概念相违背。

“别担心!我没发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胖子院长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摆在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认真地说:“这个世界正在变化,规矩和规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破。那个姓苏的小子很聪明,他是我们的人。军方应该同样对他有兴趣。但这不重要。他是研究员,这就够了。”

夜影还是不太明白王启年的话。

“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离开那座城市。呵呵!现在可不是和平时期,想要在满是丧尸的环境里活下去,真的很难。kd03的报告里提到过,他有朋友,有同伴。一群与丧尸拼命的幸存者,论在任何时候都值得尊敬。当然,他或许有野心,想要在混乱时代得到多。这想法不奇怪。一个通过自己努力,得到同伴认可的人,的确可以得到应有的奖励。以前那种拼爹拼背景拼家产的肮脏时代,坑害了许多优秀的年轻人。这种顽强执着的小家伙已经不多了。给他一些适当的帮助不算过分。我很好奇,也有些期待。说不定,他真会给我带来某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夜影听懂了这段话,赞同地点了点头

天空依然yīn沉。

唐姿站在一堵厚厚的墙壁背后,手里握着一根从椅子上拆下来的木腿,半侧着身子,透过从额前垂下的发绺,紧张注视着外面街道上的动静。

她是一个很胖的女孩————身高一米六二,体重七十四公斤。

这是今年夏天的记录。

那时候唐姿总是觉得烦恼,总是每天为了如何减肥犯愁。她尝试过很多方法:生吞蓖麻籽,用决明子加荷叶泡水喝,每顿饭前用精确到克的天平为食物称重,拼命运动

“瘦”这个字似乎与唐姿缘。她总是用近乎冒火的眼睛盯着街上那些婀娜多姿的曼妙身影。总是像哈巴狗一样可怜巴巴看着商店橱里的漂亮裙子和高跟鞋。

她不是买不起,而是穿不了————胖胖的萝卜腿搭配裙子看上去显得有些怪异,纤细小巧的高跟鞋与之形成巨大反差。总而言之,唐姿在同龄人中属于被讥讽、嘲笑的那一类型。冷言冷语虽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却总是背后用“胖妹”、“肥婆”、“母猪”之类的字句代替。

唐姿其实很好看。

鼻梁挺直,颧骨高凸,嘴唇很小,丹凤眼外加瓜子脸。如果不是被太多脂肪挤占了皮肤下面剩余的空间,她其实是个活脱脱的美人。

这可不是为了安慰而违心说出的假象————墙壁对面正好是一家店铺的邻街橱,平滑的玻璃表面映照出唐姿的身影。

她现在根本不胖,顶多算是结实。牛仔裤虽然又旧又脏,却紧紧裹住挺翘的臀部和双腿,看上去很是诱人。短上衣被丰满的xiōng部拱得高高外凸,领口敞开,露出体积庞大,足以令绝大多数女人羞愧嫉妒的**。

过去的几个月,唐姿感觉比自己花了几万块钱参加的所谓“脂肪燃烧训练营”管用。

每天都必须为了食物和安全奔波,随时都要注意从角落里扑过来的丧尸,还有来自其他幸存者不怀好意的目光。

寒冷的风猛吹过来,唐姿不由自主夹住胳膊,死死握紧手里的木棍。

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过东西。她感觉肚子饿得很难受,发出一阵阵稀奇古怪的声音。唐姿连忙缩紧肚皮,半弯着腰,用这种方法抑制肠胃里的动静,避免引来听觉敏锐的丧尸。

唐姿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看对面玻璃上自己的侧影。

差不多了,再瘦一些,就能名正言顺穿上超短裙和高跟鞋。

妈逼的!那些该死的贱货和男人再敢背后叫我“肥婆”,老娘一棍砸爆你们的狗头————

这想法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在唐姿脑海里盘桓,却一直没有付诸实际行动的机会。

看着镜子里自己傲人的身姿,唐姿泪流满面。

真的很饿。就连握在手里上粗下窄的那根木棍,也让她联想起美味儿的火腿。

爸爸死了,妈妈死了,奶奶爷爷舅舅姨妈都死了。

那天正好是家庭聚会,不知道是谁先咬谁,总之房间里所有人都在乱咬。妈妈和奶奶啃掉了爸爸的脑袋,爷爷把姨妈的大腿撕了下来,舅舅被奶奶推倒按翻在沙发上,咬破肚皮,然后像狼外婆一样开始啃脚趾头天啊!那多脏啊!舅舅的脚气和牛皮鲜特别严重,夏天脱掉袜子的时候,那脚散发出来的气味比屎还臭。

唐姿被陈耀从家里连拖带拽硬生生拉出来。很幸运,没有受伤。

很多人都觉得陈耀看上唐姿肯定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陈耀很帅,属于那种高大阳光,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欢的类型。唐姿虽然皮肤很白,却肉乎乎的像吹足气的皮球。两个人站在一起论怎么看都觉得不相称。唐姿身边很多女友都不顾闺蜜友谊,恶狠狠的向陈耀下手。那帮**和贱人总是穿得很暴露,在陈耀面前搔首弄姿。不时摔一跤,或者穿高跟鞋崴了脚,再不就是看见老鼠蟑螂尖声惊叫,像发情的母猪一样朝陈耀怀里乱拱。

陈耀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他总是笑笑,然后牵住唐姿的手,从旁边绕过去。

这让唐姿觉得很幸福。于是再次泪流满面。

唐姿妈妈是妇联主任,爸爸是派出所长,爷爷奶奶都是退休高干,家里虽说不是富商,却比普通人家有钱这些条件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唐姿外观的不足,也让她本能担忧起男朋友与自己相恋的真正目的。

她问过陈耀: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唐姿很清楚,女人主动提起这类问题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只有傻瓜才会承认是为了钱和地位。什么励志剧青春剧偶像剧里帅得掉渣的男人一例外都是深情款款凝视着丑女,然后用腻到令人想吐的磁性声音说:“我爱你”。

电视里的故事,等于传说。

陈耀对唐姿的问题有过答复————我喜欢胖妞。

只有这一句话。

然后,陈耀警告唐姿,以后不准再提这种愚蠢的问题。

风,越来越冷。

唐姿缩紧身子,紧张恐惧地朝着远处街口方向张望。

两周前,他们遇到一个从西面过来的幸存者。

他告诉两个年轻人,城市中央警备司令部那里有士兵,正在免费发放药剂。只要打过针,就不怕被丧尸咬伤导致感染。这消息让唐姿和陈耀很是兴奋,可幸存者却说那些士兵只管打针不管救人,也不会派发食物。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全,还得往北面走。据士兵们说,那里有一个很强大的团队,有防御坚固的营地,那些人很和善,他们的首领姓苏。

唐姿和陈耀当时就决定跟着幸存者一起走。

为了减少危险,三个人只能选择中午这段丧尸活动频率相对较低的时间。很遗憾,昨天夜里,那个幸存者实在忍不住饥饿,在一家店铺里寻找食物的时候,被两头藏在货架背后的丧尸当场按翻。

唐姿和陈耀只能按照他说过的方向继续走下去。

北面,是一个方向。

没有具体的街道名称和门牌记号,也没有x加y垂直交叉的精准坐标。

丧尸在冬季低温环境下的活动频率显然比夏季频繁,在遍布丧尸的城市里行走也加困难。唐姿和陈耀所在的位置有些特殊————邻近几条街道都有数百头丧尸出没。它们似乎把这里当做家,早晨或者中午慢慢散开寻找食物,夜晚又回来聚集。

唐姿和陈耀等了一个星期,外面横街上终于驶过一辆车。尸群被引擎和震动吸引,纷纷离开原来的位置,朝马路尽头慢慢挪去。

他们趁机从藏身处逃出来,一直朝着北面跑。

这座城市几乎已经空了。

没地方问路,也没有人为他们指引方向。

两个饿得半死不活的男女只能捡着丧尸稀少的地方绕路走。于是方向渐渐偏移,来到城市东面。

半小时前,陈耀看到一头丧尸。

那是一个颈部被咬伤后变异的警察。浑身皮肉腐烂,感觉就像扔进泥浆里浸过,又捞出来晾干,表面撒上一层薄薄灰粉的异状人偶。它瘸了一条腿,走得很慢,在几十头丧尸中间慢慢落在后面。陈耀让唐姿带着木棍在这里埋伏,他独自过去悄悄跟着尸群,想要找机会把那头丧尸引过来。

丧尸身上的警服虽然破烂发臭,却可以看见它身上皮套里的枪和匣。

唐姿的肚子在不满地抗议着,胃里酸水泛滥的程度简直令任何孕妇都为之垂涎。她有些发慌,眼巴巴地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在聊、紧张、困乏的期盼下,街口终于出现了陈耀的身影。

他在拼命奔跑,身后跟着一大堆面目狰狞的丧尸。

“,逃!————”

陈耀冲到唐姿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叫:“被,被发现了,,跑吧。它们太多了。”

于是,街头上演夺路狂奔。两名逃难者身后尾随着数十头面目狰狞的丧尸。

本来就很饿,现在越跑越饿。

唐姿开始感到恐慌,陈耀的表现也跟她差不多。两个半死不活的情侣被疲惫与饥饿折磨得渐渐失去理智。

他们不顾一切地喊叫着,希望有人会站出来救救自己。

这种愚蠢的行为,完全来源于潜意识当中文明社会的制度残余。

唐姿一直在哭,陈耀拼命地喊。

夹杂着绝望与希望的尖叫在城市上空盘旋。引来了多丧尸,却没能带来最为期盼的拯救者。

地面在微微颤动,远方道路尽头出现了一辆重型货柜卡车。沉重坚硬的金属车身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变形金刚擎天柱,车头正前方却没有镌刻汽车人标志,而是蓝白相间的“盛飞”集团徽章。

不是一辆,而是整整一队。

车开得很,根本没有想要减速的意思。如果不是陈耀见势不妙,连忙抱着唐姿两个人横向扑出路面,恐怕当场就被狂暴的卡车碾成肉酱。

这种幸运并未波及到紧跟其后的丧尸身上。它们被巨大的惯性撞飞,被厚重的橡胶轮胎活活碾碎,被冲速剧烈的车身带着,当场撕裂当车队在马路上渐渐挺稳,一路追赶过来的丧尸已经寥寥几。十五、六个全副武装的枪手从车厢里跳下,他们各自选定目标,瞄准丧尸头部开火。密集的枪声过后,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面目可憎的尸体。

“你们你们是谁?”

陈耀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一个从越野车里跳下来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到唐姿面前。

他摘下墨镜,用粗糙而坚硬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像玩具一样从地面上高高拎起。

这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二十岁,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他太瘦了,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发枯的感觉。穿着一套不知道什么牌子的休闲服,敞着衣襟,腰间配着手枪。脸色有些发白,显得不太正常。

唐姿扭动着身体,像疯子一样张牙舞爪,试图从对方手里挣脱开来。她龇牙咧嘴用双手扣住对方的胳膊,指甲狠狠抓进皮肤,带起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但这样做毫意义,却激怒了年轻男子,使他扣住唐姿肩膀的手握得紧,抓得牢。

他右手随时扶着腰间的皮带,左手丝毫没有想要放开唐姿的意思,冷漠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就像商人在审视自己的货物。

“放开她————”

陈耀咆哮着从地上站起,立刻被几名武装人员用枪逼着连连后退,肩膀上还挨了重重一枪托。他忍住痛,从满是愤怒与凶狠的眼睛里挤出一丝强笑,进而扩张到整个面孔,笑意也变成带有几分谄媚的讨好。

“你您好!我们,我们只是逃难的,我们没有”

这并非变色龙一般的滑稽戏,而是为了活下去的被迫反应。

他必须保护唐姿,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为了达到目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男人的尊严,算个屁?

第七十九节 骤然

“抓起来————”

男子连看不看他一眼,直接冷冰冰的下达命令。

他伸手抓了在唐姿xiōng口狠狠摸了一把。察觉到丰腴**带来熟软触感的同时,也终于松手,把半死不活的唐姿扔给站在旁边的随从人员。摇着头,很不高兴地说:“实在太胖了,还是骨感的女人玩起来比较舒服。”

唐姿被双手反绑着押进车厢。

隔着被汗水浸透的绺,她心里腾起母兽般狂暴的火焰。

殴打、侮辱,还有最后这句话如果有机会,她会用刀子割掉这个该死男人的生殖器,扔到外面喂狗。

哦!不,应该是喂丧尸。

罗惊鹏从另外一辆越野车上走下来。他看了一眼被武装人员拖到旁边正用绳索捆绑起来的唐姿和陈耀,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你对他们的态度应该温和一些。”

罗惊鹏走到年轻男子身后,用特有的冷漠沙哑语调说:“这两个人很年轻,身体素质不错,属于稍加训练就能成为战士的a级货。我们现在人手紧缺,重伤或者杀掉他们都是极大的浪费。听口音,他们应该是本地人。很饿,也很冷。一个罐头,再来一杯热水,他们会对你抱以感激和信任。你刚才的举动实在太粗暴了,不应该这样”

“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

不等罗惊鹏把话说完,年轻男子猛然转过身,粗暴地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些什么。林家还轮不到你来号施令。我爹那个死不掉的老杂种把你捡回来只是看你可怜,赏你一碗饭吃。没想到你居然越爬越高,哄得老头子连一阶强化药剂这种珍贵的东西都能给你不过那又怎么样?在我面前你就是一条狗。少用大道理来压我。我可是哈佛大学的留学生,不是你这种酒吧混混能比的人。”

罗惊鹏沉默了。

这些指控当然不是真的。

年轻男子名叫林宙,是林飞虎的第二个儿子。

林宙以前不像这样。

他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年轻人。林飞虎虽然家资亿万,林宙却没有动用家族力量,完全依靠自己考上了哈佛。他念的是金融管理专业。在美国,跟一个漂亮女孩之间产生了爱情。也许是因为东西方文化观念上的差异,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第三者。备受打击的林宙选择休学回国,想要通过时间淡忘掉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毒爆,他亲眼目睹最可爱的小弟弟变成丧尸,整个世界陷入疯狂。

林宙开始怀疑周围所有人,对一切都充满戒备。就连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也压着手枪。

罗惊鹏知道这不是林宙的错。

这个年轻人本质不坏,只是被环境逼迫着变得疯狂。

当初,自己被林飞虎带回林家的时候,林宙还非常高兴的叫过自己“哥哥”

罗惊鹏没有争辩。

他转过身,走到被绳索捆住的唐姿和陈耀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目光随即转向旁边的武装守卫,认真地说:“以五个搜索小队为先导,仔细探查周围的情况。如果没有大规模的丧尸,就尽快清理出足够的建筑。我们得尽快确定营地的位置。”

夜幕渐渐降临。湿冷的空气死死压制住从无数城市角落里散出来的血腥。越来越浓,挥之不散。

苏浩站在一幢二十多层高的楼顶,用望远镜默默观察着远处被灯光和火光交织的营地。

身穿黑色紧身衣的欣研站在身后。

楼顶四周都能看到团队警戒人员的身影。

楼下和临近的街道已经被控制。现任何异动,地面警戒小队会用短途呼叫器通知楼顶的人尽快离开。

林宙车队从东面驶入城市的时候,布置在废弃营地附近的警戒人员已经把消息回银行小楼。

“他们的人很多。”

夜色下的欣研皮肤白皙,紧身衣裤使身体显得纤巧凹凸。这种军制女式特战服质料细密,紧绷着皮肤,很薄,对活动毫无影响,却完美勾勒出身体每一个部分的细节和线条。

苏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却并未从望远镜前移开。

这段时间,他已经与武国光达成协议————由自己的团队负责分一部分免疫药剂,并且对逃难人群给予必要的帮助。

被丧尸占据的城市从来就不是军方的势力范围。

差不多明年的这个时候,大部分监察站就会取消。在难民当中分免疫药剂和挑选战士的工作,转而交由各大豪族财团来完成。

毕竟,在数百个城市里设置监察站会分散兵力和物资。几十个人的武装小队可以对抗小规模尸群,危机关头还可以达成直升机离开。这种情况会随着变异生物日益强大而产生变化。军方将制定新的作战计划,以新建基地市为核心,逐渐朝四周扩大安全地带。

苏浩掌握着庞大的粮食储备,他迫切需要扩大自己的团队。

出于对城内幸存者的怜悯,加上与苏浩之间的关系不错,武国光及其手下士兵会告诉那些未通过选拔的难民————在城市

北面,有一个团队能够给予你们帮助。

无论和平时期还是未来时代,平民对于军方的信赖程度永远强于豪族财团。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银行小楼与杜天豪和曹蕊三处营地,总共救助了四百六十三名幸存者。苏浩把这些人全部转移到老宋控制的“城堡”。在那里,新进成员将接受血液注射,然后是长达一个月的定期血样检测。

现在的情况与几个月前完全不同。

活下来的人都很清楚,病毒爆是谁也无力拯救的灾难。

他们放弃了幻想,被迫面对现实。因为在最困难的时候获得帮助,这些人从团队成员拿到食物和水的时候,脸上表情几乎就像看见上帝显灵一样感恩。他们不断念叨着团队领苏浩的名字,在潜意识当中,已经把这个年轻人当做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这种事情不单是生在城内,城外也上演着相同的剧目————很多离开城市的人又重新返回,在野外流浪的幸存者因为寒冷和食物问题不得不向其他人求助连同城里送来的人计算在内,整个团队新进成员已经达到八百六十多人。

而且数量仍在增加。

周辰给这些接受过血液注射,仍在观察检测期间的新成员起了个外号————“幼蜂”。

这座城市里散落着很多幸存者。也许几千,或者上万。

苏浩从未想过要把这些人让出去。

他必须尽可能多的聚集“工蜂”。这种因为原型药剂而产生的思维变化,是他在未来世界酝酿逃亡计划时从未有过的。但不管怎么样,事实就是如此————他服用了原型药剂,他已经是“蜂王”。

“没错,他们的人的确很多”

苏浩喃喃着,慢慢放下望远镜,陷入沉思。

“盛飞”集团对这座城市的控制力度已经过了原先的估计。第三次,也就是眼前这支团队的规模和装备情况,都让苏浩感到惊讶。

总共一百六十二辆重型货柜运输车、二十一辆重型卡车、十二辆装有重机枪的轻型皮卡、九辆越野车、六辆三十吨重的油罐车,这些型号功能不一的车辆,占据了城市东郊的一个露天停车场,距离前两次被攻陷的废弃营地大约两百米左右。

显然,韩菲先导小队在这里建立营地的时候,曾仔细观察过周围地形,把这里当做大规模部队的后续集结区。

有近三千人随同这支车队抵达。

他们像蚂蚁一样肃清了周围的丧尸,从车上搬下各种电子仪器和战地警戒设备。有条不紊建立防御,设置警戒哨,搭建无线电通讯装置。动作和度虽然不及正规军,规模和数量却非常可观。

这就是从病毒爆前开始积蓄资本的集团。

他们拥有的资源和人力远远过苏浩。在和平时期几年的积累,根本不是苏浩这种从丧尸和死亡缝隙间拯救出来的幸存者能够比较。他们很庞大,很强,拥有的武器装备和资源数量足以控制整个城市。

未来世界的电脑里记录着所有豪族财团的名字。“盛飞”只是其中被列为第三等规模的小型集团。

苏浩注视着远处那些有灯光透出来的建筑。

有光,嘈杂的人声,轰鸣的汽车引擎丧尸对这些东西很敏感。那座因为旁边有水井可用,再次成为营地的大楼附近,已经聚集了数百头丧尸。不断有枪声从那个方向传来,其间夹杂着听不清内容的喊叫。那些营地建设者显然并不担心黑夜里的危险,灯开得很大,火烧得很旺,甚至就连夜风也送来淡淡的饭菜香气。

欣研秀气的双眉拧在一起,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端起手里的狙击步枪,透过瞄准镜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秒钟,疑惑地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召来大规模的尸群吗?”

这也是苏浩想问的。

“轰隆————”

仿佛为了解答所有人内心的疑惑,从灯火辉煌的营地方向,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夜幕的深黑色背景下,一座近百米高的大楼从底部被齐齐炸断,带着“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折断声,从原先矗立的位置慢慢倾斜,轰然砸下,激起一片剧烈的震荡。

紧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

接二连三倒下的大楼阻塞了整条街道,杂乱的瓦砾从三个方向对营地构成保护。

虽然黑暗中密布尘埃,视线非常模糊,苏浩仍然可以看到营地楼顶正在架设四联装机炮,几辆从货柜车里开出的推土机正在瓦砾与碎石间忙碌。他们用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构成街垒,用快干水泥喷涂倒塌楼房之间的每一道缝隙。一些人做这些危险事情的时候,另外一些人就在旁边警戒。从黑暗中围聚过来的丧尸不断被子弹命中头部。虽然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却无法翻越这道高大厚实的屏障,只能伸长胳膊,不甘心地嚎叫着,朝站在街垒顶部的人乱抓。

是的,街垒。

利用倒塌楼房构成的街垒。

“这些家伙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苏浩慢慢皱紧眉头。

他知道“盛飞”集团的实力很强,却从未想过居然会强大到如此地步。

用炸塌大楼的方法构筑防御,意味着必须有足够的工程力量作为支撑。

丧尸不会永远聚集在水泥墙后面。

它们会渐渐散开,被倒塌楼房“关”在里面的人也要出来。

可以想象,这支外来团队肯定装备了大量工程机械。他们很可能以营地主楼为核心,层层建立防御。再动用大型机械和炸药挖开阻塞道路的废弃楼房这种构建营地的方法繁琐复杂,需要消耗大量人力和物资。但不可否认,在目前情况下,却是大量安置团队人员的最佳手段。

既然是大型团队,肯定会有后续增援。他们的人员多达数千,车辆和设备不计其数最重要的,这些人全副武装,看上去都受过短期训练。

他们比丧尸更难对付————丧尸抓咬只会造成病毒感染,免疫药剂已经把危险降至最低。子弹却会穿透强化人的身体,造成死亡。

整整一个夏天,苏浩团队里每一名成员都在忙碌和训练中度过。所有人都轮换着进行建造营地、射击、猎杀丧尸。他们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坚决执行苏浩的命令,尤其是所有被确定身份的“工蜂”,都拥有三阶以上的强化力量。

苏浩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消灭眼前这支团队。但他必须顾及己方的人员伤亡。

看得出来,“盛飞”集团第三次派出的团队人员数量虽多,却大多都是新手。街垒顶部cāo纵机枪的射手浪费了很多弹药,灯光下进行修补作业的很多人脸上仍有惊恐。

苏浩再次举起望远镜,目光朝营地内部延伸。

大楼附近正在堆砌环形沙垒。

一些全副武装的枪手聚集在卡车前,神情悠闲地抽着烟。

这种轻松格调与前面紧张的施工气氛形成鲜明对比。通过数量差异,很容易看出卡车前的枪手应该是队长之类的人物,而前面的工人很可能加入“盛飞”时间不长,甚至是被收拢之后逼迫着加入的难民。

苏浩的目光仍在无声无息地搜索。

渐渐的,他的嘴角开始弯曲,露出微笑。

他看见一名满头大汗的工人坐在地上歇息,旁边走过来一名武装枪手大声斥责。工人脸色涨红,愤愤不平地站起来。也许是因为动作慢了,被枪手重重一拳打在脸上。附近另外几名工人连忙跑过来劝说,把两个人拉开,却被枪手抡起枪托每人给了几下。最后,骂骂咧咧地走开。

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在苏浩团队里出现。

或者,这就是契机?

“这些家伙不难对付。”

苏浩笑了笑,闪亮的眼瞳中,多了些充满智慧意味的东西。

忽然,他捕捉到一条从营地南面蹿出来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上衣被撕开,没穿裤子,头散乱。她选了一处没被丧尸围堵的缝隙,像疯子一样亡命逃出。

身后,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在追赶。其中一个还在边跑边系着皮带。

“保护她!挡住后面那些人————”

苏浩冷静地下达指令。

虽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但他本能觉得,这个不顾一切亡命奔跑的女人应该对自己有用。

唐姿觉得脑子很乱。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被两个男人强奸过,下身流着血,却依然跑得很快。

那些人是魔鬼,是妖怪,是比丧尸更可怕的怪物。

那个叫林宙的男人喝了很多酒。不知道他为什么喝醉了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他带着几个人走进房间的时候,陈耀已经在窗户边上磨断了绳子,正忙着帮自己解开。

“陈耀呜呜”

想起这个名字,唐姿忍不住放声大哭,脚下的度也越来越慢。

他本来有机会逃的。只要从窗户里跳出去就行。

他一直守着自己,不让那些人靠近。

他不断哀求,跪在地上求那些人放过自己。

他说他愿意留下来做任何事,只求放自己一条生路。

那些人一直在笑,把他像玩具一样耍弄。

陈耀被耍得团团转。

他们先是让他脱光衣服裤子,像狗一样爬。然后在他身上吐口水,甚至撒尿。

陈耀一直陪着笑,在自己身边来回打转,把那些人挡在外面。

也许是玩够了,或者应该说是侮辱够了,那些人开始用脚踢他,抡起拳头打他的脑袋。

陈耀的嘴和鼻子都在流血。

他苦苦哀求,那些人却越来越得意。

陈耀一个人没办法对付四个男人。那个叫林宙的男人撕开唐姿衣服的时候,陈耀像狮子一样暴跳着扑过来,怪叫着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旁边几个男人连忙围过来朝他身上乱打。

陈耀咬掉了林宙的耳朵,浑身是血。

然后林宙惨叫着用刀割掉了陈耀的脑袋,像足球一样从窗户里狠狠踢出去。

第八十节血仇

很惨,很血腥,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林宙恶狠狠撕裂唐姿衣服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两个人刚刚认识的时候,自己问过陈耀的那些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

“又是这种老掉牙的聊问题……”

“我那么胖,你真的喜欢?”

“女人还是丰满一些好,摸起来手感十足。我不喜欢啃排骨,你没听你妈都说,我喜欢吃红烧肉吗?”

“我得减肥了,否则没办法穿裙子和高跟鞋。”

“减个屁啊!这样子就很好。其实你很漂亮,胖瘦都好看健康最重要……”

带着阳光般微笑的陈耀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野狗模样流着口水的狰狞男人。

他们,他们在强奸我——

剧烈的撕扯,使唐姿从迷乱中清醒过来。

她不顾一切地尖叫着,却越发刺激着林宙和其他男人的视听神经。

他们脸上交织着残忍和亢奋,眼睛里喷射邪恶***火光,嘴里叫嚷着兴奋和欢喜的喊叫。口哨、讥讽、嘲笑,你推我挤,一只只手从不同方向伸过来,抓摸和唐姿身上各个部位,让她法反抗,只能哭喊着,哀求着,惨叫着。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唐姿突然从几个男人手里挣开,抓紧站在面前一个男人的生殖器,像拔萝卜那样恶狠狠拖拽着,纵身跳出外。

她感觉手里握着的那条生殖器似乎断了,很多血喷溅到空中,又落在自己身上。

胖有胖的好处。虽是女人,力气却很大。

那里是二楼。唐姿跳下来没有摔死只是腿脚很疼,整个人仿佛被重力压缩过,站起来都觉得艰难。

唐姿掉落的位置很巧,旁边有一个土坑,里面有一颗歪斜的人头。他张着嘴,露出发白的舌头,双眼上翻,表情非常痛苦。

那是陈耀的脑袋。

身后的楼上脚步慌乱,爆发出一阵哭天喊地的惨叫。

营地里很乱,cāo作工程机械的人来来往往。

警戒者的目光大多观察着街垒外侧,只有很少几个人注意到唐姿。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只披着破烂衣服,几乎浑身***女人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抱住一颗人头,跌跌撞撞从倒塌楼房的缝隙间穿过,一直冲向黑暗深处。

这一切发生得太,以至于唐姿从户里跳出去的时候,人们根本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林宙光着身子站得很近。

他看到唐姿扯断了自己手下那名小队长的生殖器。喷泉般涌出的鲜血很热,其中夹杂着尿液特有的腥臊。这些肮脏粘稠的液体喷在自己身上,溅了满满一脸。

林宙的确不喜欢肥胖的女人。

不过唐姿有些特殊——她皮肤很白,脸长得很好看。

在美国失恋以后,林宙对女人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不是今天喝了些酒,血液流速加刺激着身上发热,他也不会突然想起白天抓到的两个俘虏。

不光是酒,他还抽了些大麻。

留学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抽这玩意儿。很刺激,很过瘾,药劲儿过后却很空虚。

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有些咸,很恶心。

林宙呆站着,双眼瞪到了极限,极端的恐惧凝固在他脸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一个被几个壮汉按住的女人,居然还有力气挣脱,扯断整条生殖器。

“抓住她——我,我要撕碎这个该死的贱货——”

他声嘶力竭地喊叫,手忙脚乱地穿上衣裤,带着一大帮人,乱哄哄的朝楼下跑。

林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变成丧尸,然后老爹林飞虎一枪打爆了弟弟的脑袋。

这世界就这样了。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一样要被丧尸吃掉。

老子注射过强化药剂,比普通人强大得多。

他们算什么?

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见鬼的法律。

被**控制的男人是野兽,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的野兽狰狞而恐怖。

几十个人沿着唐姿逃跑的路线追了上去。他们受过训练,带着枪,论奔跑速度和耐力都要超过那个浑身***女人。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混乱,各种命令像病毒一样朝每个人耳朵里扩散。一些警戒人员也不再关注街垒外面的丧尸,转而把目光投向黑夜深处那团白乎乎的身影。笑着,幻想着,甚至和周围的人打赌——看谁跑得?谁能第一个扑上去?唐姿没有穿鞋。光着脚,在满是瓦砾的地面上奔跑,根本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折磨。皮破了,血流出来,她仍然死死抱住怀里的人头,不顾一切朝前狂奔。究竟要跑到哪里才算安全?唐姿自己也不知道。林宙摇晃着身子,咬着牙,跟在后面恶狠狠地叫嚷:“追上去抓住她!谁跑得最,老子赏他十个女人——”

这并非空泛的大话。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幸存者,女人也不少,总能挑出一些年轻漂亮的。

一个追赶的男人猛然爆发出不亚于短跑冠军的速度。他满面狂热,伸长胳膊牢牢抓住唐姿的肩膀,将她狠狠拽翻。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来。唐姿面色慌乱地霍然站起,抱着陈耀的脑袋朝人缝里钻。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她的逃路,抓住头发,唐姿顿时发出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叫。“砰——”一群雄性野兽张狂的大笑,掩盖了从远处突然传来的枪声。高大男子只觉得脖子上被某种硬物击中,炸开,方向……似乎是后面。他松开手,下意识地摸上肩膀,却惊恐比地发现:脖子断了,肩颈之间被炸出一道可怕的裂口。可以摸到坚硬的骨头,还有湿黏黏的血。

紧接着,失去支撑的头歪朝一边,整个人重重仆倒。

苏浩带着一群人从反方向冲过来。

他冲在最前面,分开双手直接扣住两个男人的喉咙。旁边的人只听见骨头和喉管被巨力捏断的裂声,看见两颗脑袋像熟透的苹果一样从肩膀上掉下来。被活活捏断脖子的两个人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被扔到地上的时候,他们的腿还在节奏地抽搐着。

欣研右手控枪,左手把一件军制迷彩外套披在唐姿身上。她的双眼发红,像母狮一样把唐姿搂在怀里,龇着牙,满面凶暴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虽然手里也有枪,但对方凶残狂暴的举动震慑了林宙一方所有人。

“退回去,干掉他们的警戒兵——”

苏浩伸开双手,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群,一步步慢慢后退。

之前他就仔细观察过,这些人没有夜视仪,黑暗中的视线范围有限。他们还必须分出部分力量注意街垒另外一端的丧尸。只要慢慢退到黑暗深处,任何武器都法发挥效果。

强化人的视力远远超过普通人。

在相同的距离,苏浩一方的狙击手可以干净利落干掉对方。

今天晚上原本只是侦查,连同欣研在内,苏浩只带了十几名手下。不过,“盛飞”集团的人员构成情况已经很清楚——其中起主导作用的核心成员大约只有十之一、二。只要杀光他们,这支刚刚驻扎下来的团队就会陷入混乱。

唐姿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苏浩等人保护着这个可怜的女人,慢慢后退。

这动作显然是实力不足,心虚的表现。

林宙带着一群人,摇摇晃晃地追上来。

大麻的效果还没有消退。林宙记得自己注射过强化药剂。沉浸在迷幻中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力量穷,是打不死的黄金圣。l士,是超级赛亚人。

“都楞在这里干什么?追,追上去,干,干死他们——”

林宙抓过旁边一个男人的突击步枪,扣住扳机朝对面的黑暗猛射。

他瞪大双眼,张大嘴,像电影里面对上万敌人独守高地的英雄一样嚎叫。三十发子顷刻之间已经射空。林宙扔掉发热的枪,狠狠吸溜着鼻子,重重踢了一脚另外一个男人的屁股,疯狂叫嚣:“追!给老子追——”

突然,黑暗深处再次响起激烈的枪声,炽热的雨密集倾斜过来。

站在原地的人群被打得四散仰翻。他们惨叫着,抱住被子洞穿的大腿往回爬,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寻找掩护。这些动作在早有预谋的对手面前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十几个人被当场射杀,两人重伤,奄奄一息。

黑暗中再次闪现出苏浩的身影。他迅速跑到腿部中的林宙身边,扣住对方肩膀,将整个人倒提着拎起,然后离开。

林宙觉得眼前骤然变黑,xiōng口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般喘不过气。剧烈的疼痛从腿部伤口传来,被颠倒的整个世界也在不住地摇晃着,根本从辨识方向和位置。他没办法挣扎,引以为豪的强化人体质在苏浩面前没有丝毫作用。只能像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兔子,睁着眼睛等死。

苏浩原本只想一阵乱枪杀光所有追上来的人。

林宙的表现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林宙很年轻。

年龄,加上张狂的外表,还有那些人俯首听命的举动,都表明他的身份在这支团队里绝对不低。甚至可能是领队之类的人物。

抓住他,应该很有利用价值。

罗惊鹏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战斗早已结束。

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尸体。碎肉和污血相互混合,被干燥的水泥块和尘土吸附着,变成一堆堆半干不湿的凝固物。

罗惊鹏脸色yīn沉。他提着突击步枪,在几名亲信的护卫下,一具具仔细查看着尸体上的伤痕。

虽是夜间,应急灯发出的淡蓝色光线足够照亮黑暗,让他看清楚眼前这些死状凄惨,面目狰狞的尸体。

大部分人死于枪击。子命中部位几乎都是xiōng口以上的要害位置。

很准,丝毫没有散射导致的孔偏移。

这表明狙击者受过良好的射击训练,经验丰富,甚至比正规士兵强。

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罗惊鹏被林飞虎引为亲信之后,曾经派去非洲分公司负责矿场业务。在那里,罗惊鹏涉及过当地几大部族之间的纠纷。情况最糟糕的时候,他甚至带领公司武装职员参与小规模战斗。单就个人战力和眼光,他并不弱于非洲那块混乱土地上的任何雇佣兵。

罗惊鹏对掳走林宙的这些神秘人本能感到畏惧——死者身上的伤口表明他们死于5。8毫米口径的制式步枪。从子在身体内部翻滚和造成伤害程度来看,当时的射程不会低于八十米。在这个距离,以点射方式直接命中要害,绝对不是普通人。

还有,战斗发生在夜间。营地那边的灯光不可能照射到如此之远的距离。在黑暗中仍然能够保持如此之高的精确率……难道,他们拥有夜视设备?还是红外线战瞄装置?

不断有人从营地里赶过来,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来回逡巡。很多人站在罗惊鹏旁边,满面震惊地看着那两具喉咙被捏断的死尸。相比其他被枪打死的人,他们显得尤为抢眼,死状令人发指。

“盛飞”集团的直属成员当中,很多人都知道军方已经开发出“强化药剂”这种东西。

他们见识过包括林宙在内公司高管那种怪异而强大的力量。被活活捏碎喉骨的死法在他们看来并不稀奇。然而,眼前这两具尸体整个脖颈被完全扯断,头部与身体彻底分离。

“捏碎”与“断开”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对力量的需求,已经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一名满面惊骇的亲信走近罗惊鹏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罗。惊鹏努力控制住想要发抖的**,以听起来尽可能沉稳的语调说:“多叫些人过来,把尸体都带回去就地掩埋。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把他们留在这儿会引来多丧尸。而且……不合规矩。”

说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在夜幕掩盖下边际的黑暗。很不甘心,也不畏惧地说:“告诉那些回去的人,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要乱传。尤其是二少被人抓走这件事,消息绝对不能扩散。加派三倍的人在营地四周警戒,加街垒施工速度。等到天亮,派人到城里仔细搜索一下,再跟监察站方面联系,看看是不是他们下的手?先搞清楚再说。”

亲信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问:“要不要向总部发报,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

罗惊鹏沉默了近半分钟,缓缓点着头,语调听起来有些诡异:“转告总部,这座城市的情况比想象的复杂。我们损失惨重,急需增援。”

清晨的曙光照耀着整个城市,黑暗渐渐退去,空气仍然很冷,却刺激着大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银行小楼的警戒范围一再扩大。临近几幢清理过丧尸的大楼都设置了火力点。天台和楼层之间装有牢固的滑索,楼下的落点附近都停着一辆随时可以发动的汽车。

这些严密措施已经不单是以变异生物为对手,很大程度上是防范其他居心叵测的人类。

唐姿穿着一套宽松舒适的女式家居服,坐在三楼一间客房的床上。

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散乱的头发虽然被欣研慢慢梳理过,却法掩盖唐姿眼眸深处的悲伤和痛苦。

她一直抱着陈耀的头。像最珍贵的宝物,死也不肯松手。

欣研坐在唐姿身后,轻柔缓慢地梳理着她的长发。上面沾染了很多血和尘土,还有很多被连着发根用力扯断,露出渗有暗红色血点的头皮。

陈耀的头早已冰冷。嘴唇肿胀,皮肤变成暗淡的灰色。他微张着嘴,露出带有黄垢的牙齿。仿佛正准备说话,双眼却翻着白睑,显露出令人恐惧的死状。

“想开点儿,有很多人都死了。我们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颓废的样子。”

欣研和声悦语地慢慢劝解。从回来到现在,她一直在努力劝说唐姿。

作为女人,她能够理解唐姿的痛苦和感受。

楼下,传来一声惨烈至极的尖叫。

这声音像电流一样使唐姿悚然猛颤。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紧闭的房门,呆滞已久的眼睛里释放出魔鬼般森寒的目光。

唐姿听得出来,那是林宙的声音。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夺走自己幸福和希望和男人。哪怕烧成灰,唐姿一样能够找出林宙肮脏比的残骸。

唐姿觉得大脑里的图像有些混乱。

林宙的身影和丧尸交相混杂,丑恶的面孔渐渐重叠。

法分清楚谁是人?

谁是可怕的变异生物?

“姐……姐姐!”

唐姿知道欣研的名字。

但她觉得,这个时候用这种亲昵代称可能容易让自己达到目的。

她转过身,声嘶力竭地恳求:“姐,让我杀了他。我要,我要砍掉他的头——”

第八十一节借势

唐姿的眼里充满泪水和仇恨。强烈的报复意识占据了整个思维空间。此刻,她的大脑法容纳多的想法和情绪。

除了刻骨铭心的恨怒,就是疯狂到极点的杀意和虐意。

欣研怜悯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种言的举动在唐姿看来,等同于拒绝。

她睁大双眼,双膝一屈跪倒在欣研面前。后者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搀起,唐姿却以的速度将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

“求你二姐,求求你!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一一一一”

唐姿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

她早已没有了尊严,现在是彻底放弃女性在文明时代特有的矜持,像泼妇一样嘶声喊叫着:“把那个该死的杂种交给我。我二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价一一一一我要杀!要杀一一一一”

欣研拉住唐姿的隔壁,把她整个人直接抱起,搂在怀中。

欣研轻拍着这个女孩的肩膀,像亲人一样抚摸着她的背,凑近耳畔温和地劝慰:“别急,我们会帮助你。他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行。”两个女人相互紧贴着,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体温。欣研可以听到唐姿剧烈狂跳的心脏逐渐恢复正常,紧绷的肌肉表明她并未放弃脑子里的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

欣研毫不怀疑唐姿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于是她松开手,从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取出一支针剂,递给唐姿。

“这东西可以让你对丧尸免疫,能够让你变得强大。记住,这是我们的首领给你的。是他给予你的力量。”

唐姿接过针剂,眼睛里下意识地闪现出昨天晚上救了自己那个高大男子的形象。

欣研仿佛看穿了她此刻脑海里的意识。微笑着说:“他日li苏浩。”

当夜影搭乘的重型直升机在小楼外面马路上徐徐降落的时候,苏浩正在小楼地下室里审讯林宙。

大麻和酒精的刺激效果己经消失,空虚和疲惫占据了整个身体。林宙现在感觉很难受。

他不断打着呵欠,就像是刚刚被上百名饥渴怨妇轮流蹂踊过,整个人空落落的。

没有食欲,感觉不到饥饿与干渴,脑袋发胀,身体酸软。

想睡觉,却被麻木的神经控制着肌肉,疲惫奈地睁大双眼。苏浩从未来世界传送过来的海洛因全部转换成了腐菌激素。

不过,他有很多从城内医院里找到的吗啡和杜冷丁。

林宙属于半瘾君子,对这类药物的身体反应还算敏感一一一一第一支杜冷丁注射后的感觉很不错,他开始强烈要求注射第二支、第三支二就这样,利诱加威胁,苏浩从林宙嘴里得到了关于“盛飞”集团在这座城市设置据点的所有情报。

收到楼顶警戒人员的报告,苏浩立刻离开审讯室,前去迎接刚刚走下飞机的女中校夜影。

她像往常一样穿着高跟鞋和军官制服。紧贴皮肤的高面料使双腿看起来笔直,高跟鞋紧绷着洁白细腻的足面。制式衬衫很紧,衬托出饱满的rǔ峰,显得加挺拔。高翘的臀部使细软的腰线比诱人。每一次迈步,都会牵动xiōng部上下颠动,释放出强烈逼人的起伏。

“你就是苏浩?"

夜影脸上是根本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高傲。这两种东西似乎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外放,法伪装,不可能修饰变化成为加温和的表情。

苏浩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来接运那具拥有昆虫特征的丧尸。这是科学院签发的命令书。”说着,夜影从旁边一名卫兵手里接过几张证明文件,递给苏浩。后者仔细看了看文件内容和末尾的印鉴,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说:“请跟我来。”

地下室里仍然弥漫着血腥。

拉开铁门,扑面而来的冷意使人浑身一颤。

紧接着,目光和注意力都被躺在手术床上,有大量冰块夹杂其中,状若石雕的丧尸所吸引。

夜影从衣袋里摸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大步走进房间,在解剖开的丧尸身上仔细翻看着。

这种冷漠冰寒的态度,使围聚在附近的团队成员感觉很不适应。他们对这名高傲的女军官产生了本能的敌意。

苏浩站在夜影旁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飞膘。

他很感概一一一一逃亡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空,仍然还是遇到了未来世界的熟人。

夜影,是科学院里位列胖子院长之后的第二号人物。

这种排名并非专指掌握的权力和资源。而是她的自身气质,还有对其他人的影响。

她是一块冰。

冷漠,艳丽,几乎从不对人绽放微笑。

未来世界,苏浩在科学院呆了几十年,看到过数以千计的男人对夜影展开追求。

她似乎对于“浪漫”这种东西天生免疫一一一一玫瑰花从来都是扔进垃圾桶,巧克力全部送给基地市外的流民。她对王启年绝对服从,却并不盲目。很多人都说她跟胖子院长有一腿,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苏浩逃亡的时候,两个人仍然没有结婚。

结不结婚,其实只是表面上的形式。

眼前的夜影比苏浩曾经的印象年轻。

记忆中的夜影眼角己经出现皱纹。那个时候她同样每天都穿高跟鞋和紧身制服,身材火辣,饱满的xiōng部让很多年轻女研究员相形见惭。完美的身体曲线就算文明时代的嫩模都觉得自卑。尽管面容苍老,但她依旧美貌,依然冰冷,对男人充满限诱惑。

夜影的朋友不多。

苏浩算是一个。

他们之间谈不上有多亲密,却多少能讲上几句话,对某些话题有共同语阵匀0

这一点己经非常难得。要知道,除了胖子院长,夜影几乎从不搭理任何男人。

就在利用时光机逃亡之前,夜影仍在为苏浩的事情奔走。她和王启年一起,共同对垂涎时光机的豪族财团施加压力,却被对方欺骗,迫使苏浩不得不离开未来,返回现在。

苏浩走到手术台侧面,取出一份日常观测记录,递了过去,认真地说:“这是冷冻状态下的病毒培养数据。你们最好把它立刻装箱运走。这里设备有限,冰块的降温效果不是很好,我只能尽量保证它的头部不被腐化。那里很关键。”

夜影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片刻,她侧过身子,让跟随在后面的四名士兵走进房间,把尸体装进形状像棺材一样的冷藏箱。

苏浩走到夜影身边,看看腕上的手表,说:“你们最好赶离开。这一带不安全,我们已经连续发现十几头变异血尸。它们的数量正在逐渐增加,除了这些变异生物,附近还有不少外来团队。昨天晚上我们跟他们交过火,对方人很多。”

这席话,让夜影有些诧异。

她不禁微微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苏浩。

夜影很漂亮,冰冷的气质使她对男人充满特殊意味的诱惑。

因为身份和职位的缘故,她几乎成了老胖子王启年的代言人,很多时候都需要外出公干。论军方还是财团,负责接待的男人都会对她产生强烈的惊艳,继而就是比热切的追求或者献媚。

夜影对这种情况非常讨厌,却被迫习惯。连续十几次折断对方不怀好意伸过来的手指以后,她已经不再与任何人握手,谈不上什么保持亲近关系,接受追求之类的说法。

当然,王启年是个例外。

这个老胖子身上有种非常特殊的东西,或者应该说是气质,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夜影。

只不过,她从未点破,王启年也从未表现的主动。

没有情书,没有玫瑰,甚至连摸摸手这种小动作也没有。

苏浩是夜影遇到的第二个例外。

他很英俊,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对工作和责任的狂热。

这种气质与老胖子王启年尤为相似。

他没有东扯西拉,没有借故生端请自己吃饭,用花言巧语让自己留下来,也没有狂热而聊的求爱语言。而是直截了当把最重要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用简短字句安排最为紧要的步骤二怎么说呢?夜影感觉到从苏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自己很舒服,可以发展成为友谊。

能够让她产生好感的男人,的确不多。

夜影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用标志性的冰冷语调说:“你己经被晋升为m级别研究员。配发的研究和通讯设备正从成都基地空运过来。你拥有一条与院长直接通话的专线。他需要你的最报告,喜欢有特殊见解的人。”

苏浩淡淡地笑了。

他知道夜影的习惯一一一一这个女人其实并不像外表那么冷漠。她只是不喜欢笑,言语当中却隐藏了很多具有提示意味的信息。如果听懂她的话并能理解,就能得到赞赏和认同。

苏浩不知道夜影是否注射过强化药剂。他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强化细胞的气息。

未来时代,王启年和夜影在科学院都属于老不死的怪物。自己离开的那一年,据说夜影已经一百七十多岁。

他曾经管夜影日l}“姐姐”。

这种亲密的称i胃即便到了现在,仍然如此。

苏浩从未想过要与夜影产生超乎友谊的亲密关系一一一一他很喜欢欣研,夜影的实际年龄对所有人都是未解之谜。如果王启年那个老胖子知道自己动了他的女人,后果二恐怕比触怒地狱魔王还恐怖。

没有客套的寒暄,士兵和团队成员带着冷藏箱离开地下室。

走出小楼大门的一刹那,夜影转过身,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公文包递给苏浩,冷冷地说:“如果需要武器装备和资源方面的帮助,你可以直接求助院长,或者是我。记住一一一一你是科学院的人。”

公文包里有一百支一阶强化药剂,一支二阶药剂。

直升机螺旋桨发出“隆隆”的旋转声,四名士兵在机舱里守护着冷藏箱,夜影最后登上飞机。即将关上舱门的时候,街道远处忽然传来引擎轰鸣。十余辆卡车,四辆载有重机枪的越野车正从城市东面驶过来,速度很

在这个距离,苏浩已经可以看清楚车头上“盛飞”集团的蓝白色标志。不知道为什么,这支气势汹汹的车队距离银行小楼一百多米远的时候,速度忽然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在那里,直接熄灭引擎。

夜影看了一眼远处的车队,把视线焦点转向苏浩,目光变得森冷锐利:“你比我想象中要狡猾。”

苏浩沉稳地笑笑,没有说话。

夜影的指责并非毫道理。

昨晚袭击过后,苏浩在“盛飞”营地外围安排了一部分监视哨。这些警戒人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情况进行通报,营地里的动静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车队驶出营地的时候,苏浩就通过线电波知道有这么一帮人正朝着小楼方向过来。

他计算着时间,控制住与夜影交流的谈话节奏。

时机拿捏得非常巧妙,正好让开过来的车队看见夜影等人登上飞机这一幕。

苏浩的目的很简单一一一一直升机侧面涂有军方标志。夜影是军官。她和几名士兵从小楼里出来,搭乘飞机二论任何人看到这些,都会下意识把小楼里的人与军方联系在一起。

就好像和平时期的警车开道。跟随在后面车里的人不可能都是高官显贵。也许只是狐假虎威的小官员或关系特殊的小商人。

但不管怎么样,这种依靠外来势力衬托自己的举动非常管用。至少,可以让旁观者有畏惧意识,产生仰望和距离感。

夜影很聪明,她看穿了这一点。

苏浩没有辩解。

他看了一眼摆在机舱里装有尸体的冷藏箱,语调很是认真:“你刚才说过,我是科学院的人。”

夜影的冷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冰一般的目光也没有分毫波动。她注视了苏浩几秒钟,忽然拉大舱门间隙,转过身,指着横放在中央滑槽上的二十毫米可控机炮,命令机舱里的士兵:“把它取下来,连同药一起,都搬下去。”

十多分钟以后,沉重的机炮和药箱已经放在地面上,武器架只剩下三角形的金属支撑。

苏浩的思维已经变得轻松。

他的笑容比之前富于真诚,说:“谢谢。”

夜影在帮助自己一一一一故意让车队里的那些人看见从直升机上搬运武器,这比简单的送几名军人上飞机有说服力。

夜影的眼瞳仍然冷漠。

她冷冷地留下一句“自己小心”。然后关上舱门,飞机立刻在强大的旋转升力作用下腾空而起,朝着城市北面飞去。

差不多半小时后,罗惊鹏终于下定决心,带着一名手持白旗的随从,在一名苏浩团队警戒人员的引导下,走进银行小楼。

带领车队从营地里出来的时候,罗惊鹏充满狂暴的杀意。

很多丧尸被吸引到营地南方的街垒外面。沿着道路和昨天夜里留下的痕迹,避开尸群,朝城市东面搜索的武装小队进展也颇为顺利。

他们发现了银行小楼。

根据建筑外观和房间数量判断,认为盘踞其中的幸存者大约为六十至一百人左右。

刚刚发回这条讯息,该小队立刻中断了联络。

前往城内与军方监察站联系的另外一个小队也传回讯息一一一一他们见到了监察站长,说明来意。

可是,那个日ll做武国光的中尉,丝毫没有给予帮助和同情的意思。他的态度非常冷漠,异常坚决。

声称:按照军方与豪族财团签署的协议,这种平民之间的争端,应由“盛飞”集团自行解决。军方不会插手,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罗’惊鹏带着七百多名武装人员,气势汹汹冲出营地。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往东前进的路上,他发现了十几头正在啃食尸体的丧尸。罗惊鹏消灭了丧尸,经过仔细辨别,确认残缺不全的这六具尸体,均为此前失去联络的搜索小队成员。

他们被枪击身亡,现场没有遗落任何武器装备。

显然,是城内的幸存者所为。

坏消息接二连三。

从昨天到现在,整个团队伤亡人员超过三十名。而且还是集团核心成员,不是略受训练,被胁迫的武装难民二烦躁愤怒之余,罗’惊鹏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的韩菲和林景疡小队会集团失踪?

不管是不是盘踞在小楼里那些人做的,他们都逃不出嫌疑。

攻下那幢小楼,杀光他们。

说不定林宙就在里面,还活着。

所有一切都源于猜测。但罗惊鹏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达到目标。沿途,车队没有遭到攻击。

临近小楼的时候,却看到了夜影从楼里出来,然后是从飞机上搬下武器药的那一幕。

这让罗惊鹏感到惊惶,继而变得愤怒。渐渐冷静之后,他开始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军方不是不插手平民与集团之间的争斗吗?

那架飞机是怎么回事?

难道,小楼里的人不是自己寻找的目标?昨晚袭击营地掳走林宙的神秘势力,另有其人?

第八十二节要求

数念头困扰着罗惊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的感到畏惧,却不愿意放弃。看着那架直升飞机升空,离开,直至彻底在视线中消失。罗惊鹏才按捺下惊惶不安的思维,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命令手下呆在车上不得轻举妄动。

然后,带着几名亲信,打出白旗,朝小楼走来。

小楼外侧警戒森严。

内部,气氛祥和得感受不到丝毫异样。

房间里摆着一张圆形餐桌,苏浩和罗惊鹏分别坐在对面。桌子上有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没有第三个人进来打扰。很安静,很舒适。

白旗并非投降,只是让对方明白自己没有敌意。

苏浩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抱歉!没什么好招待的。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

罗惊鹏一直注视着对面这个英俊而强势的年轻人————他身上散发出非常迷人的气质。对女人具有诱惑,对男人具有威慑。五官轮廓看上去有些混血,却毫疑问是亚裔。头发被剃得很短,很精神,身材高大而结实,与略显柔化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那些膨胀的肌肉从浅灰色套头毛衣下面凸拱出来,使身躯变得魁梧,显露出令人畏惧的力量。

罗惊鹏并不惧怕这样的对手。

他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林飞虎赐予他的这种力量极其强大,使罗惊脞敢于直面应对任何敌人。

他唯一惧怕的,是对方的身份。

罗惊鹏的目光一直在苏浩身上来回扫视。他试探着问:“你是军人?”

苏浩没有回答。他把话题直接引到与问题毫关联的方面:“昨天,你们进城时候的动静很大。直接把楼炸塌,用这种方式构筑防御工事的确管用。可这样做会引来多的丧尸。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这座城市里很多尸群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朝着你们所在的方向,也就是东面移动。”

这番话极具专业水准。

罗惊鹏听了很惊讶,很意外,有些失落,也终于放下高高提起的心。

他一直都把苏浩看做对手——潜意识认为,小楼里的这支幸存者团队,就是昨天夜里袭击营地的人。

现在看来,掳走林宙,杀死十多名武装人员这些事情,应该不是他们做的。

军方正在对丧尸进行研究。

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罗惊鹏下意识的把苏浩与军方研究人员联系在一起————这并不奇怪,小楼里所有的人都穿着军制迷彩战斗服,武器也是制式的“95”自动步枪。

既然是军方研究员,就没有理由袭击营地。

但他仍然还想进一步试探:“你知道我们那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苏浩听出了对方话里隐藏的意图,巧妙分剥开自己的嫌疑:“你们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上百辆车,几千人,光是噪音就足够把整个城市东面所有丧尸吸引过来。紧接着又是楼房倒塌、枪声、灯光.……这种做法虽然能够提供足够的防御效果,却把你们自己也困在里面。要知道,丧尸这种变异生物相互之间有非常微妙的联系。它们通过声音和嗅觉对外界形成感知,也许还会像蝙蝠一样通过某种波段进行沟通。这一切非常奇妙,很神秘,这种可怕的物种对人类而言是陌生的,也是正在探索中的重要目标。”

这番话掺杂了大量专业词汇。没有夹杂个人情绪字句,着眼点完全以研究为目的。

罗惊鹏有些失望————他对苏浩定位已经确定改变为军方科研人员。

换句话来说,这幢楼里的人,与昨天晚上的事情毫关联。

正如监察站长武国光回复的那样:军方不会插手集团和平民之间的冲突。他们需要的只是从中挑选出来,适合成为战士的人。这座城市很大。袭击林宙的,也许是其他幸存者团队……罗惊鹏丝毫没有注意到,苏浩眼睛里掠过一抹诡异的冷笑。最初是韩菲小队。然后是林景殇中队。现在,是整整几千人的大型团队。林宙已经招供:他们是“盛飞”集团派出来的第三批增援。再过几个月,还会有一千多人和大批物资陆续抵达。

苏浩需要大量“工蜂”也需要物资。

他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从未来世界仓惶逃离的亡命者。

原型药剂给予了他组建势力的资本。

当基础部分得到强有力保障的时候,**和野心自然也随之膨胀。

苏浩不容许任何人染指这座城市。

他并不满足于歼灭“盛飞”集团的增援团队。而是想要把包括人员物资在内的所有东西全部并吞。

如果说,这种想法在昨天晚上进行远距离观察的时候,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那么,唐姿的出现,紧追不舍继而被自己捕获的林宙,还有消灭所有追杀者的举动,都意味着苏浩正利用手里的有限资源和条件进行布局。

很凑巧,他刚刚递交了关于血尸和类人的报告,科学院方面在这个时候派出夜影过来接收尸体。

紧接着,抓获林宙,从林宙嘴里得知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由于前面两只小队全灭,罗惊鹏对这座城市的情况一所知。

昨天深夜里的黑暗,掩盖了苏浩团队袭击者的所有踪迹。

他正在张开大嘴露出獠牙,猎物却懵然不知。

当然,正面冲突是非常愚蠢的举动————苏浩知道,己方团队优势在于所有成员都是强化人,拥有超卓的感知和体能。

然而,“盛飞”集团配备了大量枪械,甚至还有联装对空机炮这种大威力重型武器。

一味强攻,即便能够战胜,也必须付出惨重伤亡。

苏浩一直注视着罗惊鹏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

震惊、失望、愤怒、犹豫……显然,这个男人的外表高大强壮,内心世界却一如他二十来岁的年龄般青稚。没有心机,喜怒哀乐流露于外表。甚至有些冲动。

原型药剂拓展、开发了苏浩体内一些在未来世界从未出现过的神秘感知系统。

他能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阶强化人的气息。

这种探查只对单方面有效。也许是能力压制,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其他人从未察觉到苏浩极其手下的强化能力。

时间,能够让原本珍贵的东西变得廉价。

强化药剂是军方控制豪族财团和平民的最重要工具之一。

这种东西的价值,会随着军方产能不断提升而降低。

在苏浩逃亡而来的那个世界,一阶强化药剂的使用率已经非常普遍。在很多流民小镇的酒吧或者旅店里就能买到。

就好像免疫药剂在病毒爆发初期产量不足,造成军方在前期几次战役中伤亡惨重。甚至就连kd01研究所这种重要机构也法全员配发。但随着多的流水线投入使用,免疫药剂的产量也迅速暴增。现在就连普通平民也可以得到,对付丧尸变得越来越容易。

然而,现在是黑色纪元元年。

军方严格控制着一阶强化药剂的外流数量。能够得到它的人,通常都是拥有权力和财富的大人物。用价比黄金来形容这种东西也不为过。

有一部分幸存者会通过外界刺激的方式,产生自然进化。

但苏浩并不认为罗惊鹏身上会出现这种小概率事件。

不言而喻————他应该属于“盛飞”集团高层。

而且,是接近权力核心的那种。

想到这里,苏浩笑了。

“我知道一些事情。”

他迅速飞瞟一眼神情黯淡的罗惊鹏,漫不经心,却充满限诱惑地说:“可能……对你有用。”

罗惊鹏猛然抬起头,目光中满含意外,夹杂着惊喜。

苏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都还活着。你知道,一个人对付丧尸很困难,两个人就要容易一些。如果是三个、四个人围杀一头丧尸,只要控制住攻击节奏,把握分寸,就几乎没有任何危险。在随时充满死亡威胁的环境里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团结。”

罗惊鹏的眉毛紧蹙在眼睛上面。他紧抿着嘴唇,全神贯注仔细听着苏浩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我在这座城市里研究丧尸已经有一段时间。对这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苏浩的第一句话,就把自己从首要怀疑对象群体中剔除,将身份转为合作者。

“城里有很多幸存者团队。我们给所有人发放免疫药剂,对他们的所在位置和实力都比较清楚。你的营地在城市东面,沿着连通那里的马路一直走,有几个幸存者团队距离那里很近。昨天晚上你们弄出来的动静很大。要知道,对于“热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不仅仅只是丧尸。”

罗惊鹏的眉头稍微松开一些。他听懂了苏浩话里的潜台词。

“我不确定是否有人知道偷袭者的真正身份。但肯定有人看到了什么。”

苏浩的语调充满难以抗拒的诱惑:“我负责给那些人发放免疫药剂,偶尔也会给他们一些食物。我们跟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不会隐瞒秘密。”

罗惊鹏没有思考太久。他直截了当地说:“我这边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失踪了。可能是被那些人抓走。我得找到他,而且必须活着。”

苏浩缓缓点了点头,身体朝后靠在椅子上。

他一直在微笑,富有磁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想要弄明白这一点并不困难。从昨天到现在,时间过去的不算太久。据我所知,那些难民也没有对人肉的特殊喜好。如果动作一些,应该可以找到你说的那个人。”

罗惊鹏沉重地呼了口气:“他叫林宙。是我们董事长的儿子。”

苏浩对此全不在意,笑吟吟地说:“呵呵!任何事物都有它对应的价值,不是吗?”

这句话,让罗惊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隐隐觉得苏浩在撒谎,却没有证据。

军方人员没理由白白帮助自己。

就像那个叫做武国光的监察站长,对“盛飞”集团进驻城市一事根本不闻不问。

直到苏浩提出“价值”这个词,罗惊鹏才终于打消最后的顾虑————如果把刚才谈话的内容看做一场交易,那么就能够解释自己的疑惑,苏浩的种种动作也符合逻辑。没错!就是交换。对方提供情报,从自己手中换到需要的东西。想到这里,罗惊鹏紧绷的面皮渐渐放缓。他注视了苏浩几秒钟,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

苏浩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这里距离成都基地很远。交通不畅。我们的补给情况很糟糕,剩余的给养只够维持两个星期。警备司令部监察站那边的情况跟我们差不多。单靠飞机运输,补充数量非常有限。在外面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基地方面给我们补充的物资主要是武器药。毕竟,这里到处都是丧尸。与其被那些变异生物吃掉,不如饿着肚子撑上一段时间。”

罗惊鹏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看到了夜影命令士兵们从直升机上搬下重机枪的那一幕。苏浩的说法与其吻合。

“你们的车队规模庞大,在城市东面弄出来的动静很大,没办法不引起注意。”

苏浩顺理成章把自己摆在旁观者的角度,继而提出要求:“看得出来,你们携带的食物充足。我需要三车。”

“什么?”

罗惊鹏猛然抬起头。

他原本以为苏浩的要求最多只是几百公斤食品。没想到居然是以“车”为单位。

在和平时期,这种巨大的货柜卡车载重量有严格限制。考虑到道路状况及维护保养,上路的货柜车最大载重通常为五十吨左右。至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去遵守那些毫意义的规章制度。

从北方基地过来路途遥远,沿途随时可能遭遇法预知的种种困难。因此,在物质保障方面供应量特别充足。”盛飞”集团此次派出的卡车均为300马力的“豪沃”。满载状态下,这种卡车可以装运上百吨的物资。

三车,就是三百多吨。

“这不可能——”

罗惊鹏断然否决:“我们必须依靠这些物资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最多.”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苏浩平静地打断了他的抗议:“另外,我还需要一辆满载的油罐车。三十吨载重的那种,要柴油。”

他非常清楚的说明所需油料种类和数量。

但这些话在罗惊鹏听来,却比荒谬和滑稽。

油料是整个团队的运动基础。没有油,车辆就是一堆废铁。

不要说是三十吨,哪怕三吨也不可能。

不等罗惊鹏开口,苏浩已经抬起右手,以非常平缓的姿态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激动。

“你要找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林宙……是这个名字没错吧?据你所说,他是你们董事长的儿子。呵呵!一个有身份的人,的确可以值这个价钱。”

罗惊鹏面色变得有些yīn冷:“你确定能找到他?”

苏浩微笑:“把握很大。”

罗惊鹏再次陷入沉默。

他也再次萌生了“苏浩是骗子”之类的念头。

没错!军方在各个城市都设置了监察站。

在当地政府被彻底摧毁的情况下,想要维持如此之多的小型机构运转,必须投入大量运力保证补给。罗惊鹏知道这种补充肯定有相当难度,但苏浩的要求的物资数量实在太多,已经超过了正常范围。

“我知道你对此抱有怀疑。但你得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这是一次交易。你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

苏浩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平静地继续话题:“三车食品,一车柴油。这就是我的要求。”

罗惊鹏不屑一顾地摇头讥讽:“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苏浩微笑着,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支一阶强化药剂,平摆在桌面上,朝着罗惊鹏慢慢推过去。

武装车队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不断有丧尸从角落里走出来,蹒跚着扑向这些机械巨兽。偶尔也会出现几头遍体暗红色的血尸。它们一例外都被撞飞,或者卷入轮胎下面碾得粉碎。

韩晶带着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坐在卡车上,加入了一直等候在小楼外面,“盛飞”集团庞大的战斗部队。

苏浩和罗惊鹏坐在同一辆越野车里。他神情淡然,谁也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

罗惊鹏的眼角一直在抽搐。

他不断的从口袋里摸出那支药剂,凑近眼前,像专家检验古代文物那样仔细辨别,努力想要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瑕疵。

从走出小楼到现在,这动作他已经重复了不下十遍。

药液很纯净,胶管外侧有详细的军制批号和生产时间。这些数据印鉴法作伪,也没人敢伪造。

换句话说,这药剂是真的。

在这个弥漫着混乱和死亡的时代,一支强化药剂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第八十三节惊艳

罗惊鹏至今记得:林飞虎把那支药剂交给自己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的不舍和郑重。

强化药剂属于重要管制物资。

即便在军内,接受注射的过程也有着极其严格的验证制度。根本没有可能从中贪墨,或者通过虚报注射人员数量牟利之类的事情。

林飞虎从军方弄到了两只二阶药剂,十七支一阶药剂。为了这些东西,他总共付出了四千多名从各地收拢,最强壮,最具战斗意识的幸存者。

这玩意儿价值昂贵。

比较下来,苏浩用这支一阶药剂交换的食品和油料,显得要吃亏一些

但这样做的效果很明显————罗惊鹏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的念头0

他确信苏浩是军方的人,也的确急需这些物资。

否则,用几百吨食物和油料换取一阶药剂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自己头上。

这个世界秩序混乱,豪族财团却仍然保有足够的粮食产地和能量来源。这些东西都是死物,可以重复生产。但人命只有一条。面对处不在的丧尸,谁都想变得强大,谁都想获得力量,谁都愿意付出所有去交换超越普通人的机会。

得到一支药剂,意味着往上爬的机会大。

眼角余光不断飞瞟着神情亢奋,面色激动的罗惊鹏,苏浩嘴角微微弯曲,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

他来自未来,很熟悉各个历史时期不同阶段强化药剂的价值。

两个月后,军方会再次投产三条的一阶药剂生产线。

明年三月份,一阶强化药剂将对豪族财团开放。以兑换的模式,从各个集团手中得到多经过挑选的强壮幸存者补充军队。与此同时,军方生产重心将偏向于二阶药剂。

物以稀为贵,物以滥而普通。

车队行进的速度很。空荡荡的街道上很少看见丧尸。看着外不断后掠的风景,罗惊鹏脸色变得越来越yīn郁。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知道昨天团队抵达的时候弄出了很大动静。却没想到炸塌楼房的举动竟然吸引了如此之多的丧尸。沿途没有看见多少,就意味着团队营地方向肯定聚集着大规模尸群。上午收到消息出来的时候,罗惊鹏并不觉得街垒外面的丧尸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现在看来……显然有些失策。

不过话又说回来————利用倒塌大楼构筑的街垒非常坚固,丧尸根本不可能突破。

就在他脑子里冒出各种繁杂念头的时候,苏浩拍了怕前面司机的肩膀,示意停下来。然后他抬手指着正前方约莫百多米远的一幢居民楼,认真地说:“就是这儿。”

苏浩说过:他对这座城市很熟悉,认识大多数幸存者团队的人。

“这里是距离你营地最近的团队。不管昨天晚上袭击你们的事情是不是他们做的,至少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着,苏浩推开车门,跳下车。

这里是曹蕊的营地。

苏浩预料过会出现的种种情况当中,就包括被外来势力在城内幸存者团队之间寻求支援,或者挑拨关系,谋求利益。

现在,“城堡”相当于整个团队的大本营。曹蕊和杜天豪各自带领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小队,在城市其它方向设置的营地。他们和银行小楼之间互为依托,通过线电联络,在最短时间里做出反应。

三个营地,意味着扩大三倍的人员接触面,可以收拢多的幸存者。

外人法看穿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世界没有电视,没有报纸,也没有狗仔队和勇于追寻事实真相的记者。任何居心叵测想要接近营地探听虚实的外来人员,一例外都会被杀。

血液当中那种神秘的黑色颗粒,决定了曹蕊和杜天豪的“工蜂”身份。

他们不可能叛变。

当然,在外人来看来,几个团队之间的关系很陌生,几乎没有联系,甚至可能敌对。

罗惊鹏带着两名亲信,跟着苏浩走进居民楼的时候,曹蕊刚好领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依然穿着紧身皮衣和黑色皮裤。平坦的小腹下面,修长双腿分又站开,充分诠释了“身材”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也许是为了凸显出腰身之间的完美比例,曹蕊抬起左腿虚摆在台阶上,配在胯部的手枪被高高挺起,圆润的臀部让所有注视这一幕的男人有种狂吞口水的冲动。

罗惊鹏见过很多女人。但他此刻仍然微微有些失神。曹蕊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不时绽放出妩媚的笑,甚至逗弄似的挑起嘴角。

曹蕊走了过来,脚步像猫一样轻灵。敞开的皮衣里面是白色半透明衬衫,隐隐映出被黑色xiōng罩托住的丰满**。她在距离罗惊鹏差不多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很近,罗惊鹏和两名亲信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她长度惊人的大腿根部。

这一刻,他们只觉得血液流速加,生殖器括约肌也不由自主绷紧。

这并非好色,而是惊艳。

大多数男人看到美女的第一反应都是如此。

可能身体反应没那么夸张,但实际想法都差不多。

曹蕊显然很清楚自己对男人的杀伤力。她朝后撩了一下波浪状的长发,将身体贴近罗惊鹏,左手出乎意料地扶上他的肩膀,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喷吐着神秘芬芳的气息:“听说,你在找人?”

曹蕊的动作实在太夸张了。

惊艳的同时,罗惊鹏忽然感受到潜在的威胁,大脑里那根松弛的警戒神经骤然绷紧。

他想要后退,右手下意识伸到腰问去摸枪。曹蕊却“格格格”地笑着,左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关节,像钢钎一般控制住罗惊鹏手臂神经。力量瞬间流失,从手指到胳膊都法活动。剧烈的疼痛和撕扯感让罗惊鹏陡然睁大双眼,几乎当场晕死过去。“砰砰——”曹蕊右手抽出佩在后臀部口径粗得惊人的手枪,直接瞄准站在罗惊鹏旁边的两名亲信扣动扳机。威力巨大的子准确命中对方眉心,将两颗头颅如熟透西瓜般轰爆。

这种变乱简直出乎意料。

罗惊鹏惨叫着,左手连忙抓住曹蕊的手臂,面目狰狞地反拧。

他的动作没有发挥任何效果————这个美艳柔媚的女人仿佛大力神转世,单手扣住自己的肩膀,分张开的五指狠狠按住颈大动脉,压制着咽部呼吸通道,使罗惊鹏近乎窒息。

她……她只用了一只手。

竟然,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你……你是强化人?”

失声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罗惊鹏忽然觉得想通了很多感觉迷乱的东西。那些先前有所怀疑,却被某些伪装掩盖的真相,清楚误显露在眼前。

他看见苏浩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注视着这场杀戮。这个编造骗局的可怕男人双眼若鹰,牢牢盯着自己,散发出只有最强势上位者才有的凌冽气息

外面,传来激烈急促的枪声。

紧接着,是边际的惨叫,杂乱的脚步,惶恐比的咒骂、尖啸、哀求、哭泣……

这一切很变得平静下来。很多人在咆哮,在威胁。耳朵里不断听见“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在原地……”、“谁动就打死谁”之类的狠话。

其中,最高亢最尖利的,是那个叫做韩晶的女人。

罗惊鹏只觉得浑身发冷。只有掉入陷阱的野兽通常才有这种感觉。

很糟糕。

很难受。

甚至连骨头都觉得发麻。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罗惊鹏死死盯着神情冷漠的苏浩和满面媚笑的曹蕊。

这可怕的事实让他感觉发抖,绝望。

没有人回答。

然后,罗惊鹏看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唐姿。

他认识这个女孩。

昨天团队进城的时候,她和另外一个男的被林宙抓住。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林宙是“盛飞”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他有领导权,是强化人,自然可以做一些普通人看来法接受的事情。

唐姿脸上残留着淤肿和青紫。她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木棍,龇着牙,像噬人恶魔般狠狠盯着罗惊鹏。

“等等!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怎么……”

“嘭——”

带有巨大力量的棍棒破空横扫过来,砸中罗惊鹏头部正面。左边面颊当即皮开肉绽,散乱的血水到处飞溅,鼻梁整个塌陷下去,就连两颗上门牙也被硬生生击碎。

曹蕊一直压制住罗惊鹏肩颈上的主要神经系统。他没办法反抗,甚至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粗大的棍棒一次次凌空袭来。耳朵里全是杂乱的爆响,眼前满是朦胧血雾,脑海里一片空白。

即便是一阶强化人,也没办法抵挡这种凶狠残暴的力量。

唐姿要复仇。

她已经注射过苏浩的血,也服用过银骨。二十四小时后,就能成为真正的强化人。

她感激苏浩,感激欣研。

这种强烈的思维意识,是黑色颗粒的最佳成长空间。

只要满足复仇的**,唐姿成为“工蜂”的速度会比任何人都。

罗惊鹏只是第一个。

欣研答应过,还有林宙。

罗惊鹏几乎法喘息。

他双腿发颤,鼻孔和嘴里一直在冒血,耳朵里的声音变得非常怪异。连续重击使他再也没有任何能力反抗,脸色苍白。如果不是曹蕊扣住肩膀,他早就已经摔倒,瘫软成一堆烂泥。

暴虐,使唐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亢奋和感。

于是她再次轮高棍棒。

这一次,她要直接砸中这个男人的太阳穴。

唐姿有把握让那颗肮脏丑陋的头当场砸爆————你们杀了陈耀,老娘要从你们身上干百倍的找回来!

棍子挥舞在空中,带着“呼呼”作响的风声,重重砸下。“嘭——”苏浩的身形如同幽灵。没人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越过将近十米的距离,挡在罗惊鹏面前,伸手抓住唐姿凌空挥下的棍棒。

“他没有参与对你施暴。充其量,只是一个旁观者。”

苏浩注视着唐姿充满熊熊火焰的眼睛,平静地劝说:“你的仇人是林宙,不是他。让他活着,我还有用。”

唐姿发红的眼角在微微抽搐,xiōng口剧烈起伏。她狠狠握紧木棍,长长呼出一大口淤积的怒气,沉默着,缓缓点了点头。

居民楼外,整个车队已经被控制。

苏浩和罗惊鹏等人走进大楼的时候,韩晶已经带着其余团队成员悄悄分散开来————“盛飞”集团所有人都看到苏浩和罗惊鹏坐上同一辆车。那个时候,他们脸上甚至带有微笑。于是,“盛飞”的人下意识把搭车的团队成员当做伙伴。却并未发现这些人在车辆四周寻找防护,不知不觉间对自己形成包围。

为了防止士气低落造成的负面影响,林宙和罗惊鹏都没有公开另外两支先头部队覆灭的消息。即便是他们身边的心腹和亲信,对这座城市同样很陌生。苏浩和曹蕊两个团队之间的关系不可能为外人所知。就在韩晶小队迅速分散的时候,居民楼周围几幢建筑的天台和口,也伸出一个个乌黑的枪口,瞄准车队里那些早已被锁定的目标。

昨天夜里观察“盛飞”集团营地的时候,苏浩就已经发现:这支规模庞大的外来团队,由两种不同身份的人构成。

第一种,应该是“盛飞”集团从病毒爆发前就开始秘密训练的核心成员。他们负责整个团队的管理,相当于军官。

第二种,就是那些构筑街垒,搬运货物,在卡车与营地楼房之间忙碌的工人。他们应该是从各个城市里收拢的幸存者。虽然可以得到食物和水,却必须承担重体力劳动。

就昨天晚上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盛飞”内部人员分化严重。

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所需,估计没什么人愿意被当做牛马使唤,不可能被人用枪指着脑袋,逼迫着干活儿。

苏浩审问过林宙。对方供认的情报与他的猜测出入不大。

罗惊鹏带出来的车队里,大约有七百余名武装人员。

“盛飞”只是一个小型集团。按照未来世界相关文件的记录,这类集团拥有的核心成员大约为二至三干人左右。昆明距离该集团北方总部很远。想要在短时间内收拢大量幸存者,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大量开设营地。因此,他们不可能专门为了这座城市派出近四分之一的“军官”。

从这些人当中判断出核心成员并不困难————他们的服装质地均为毛料,式样也与其他人有所区别。说话声音很大,带有命令式口吻。最重要的,他们xiōng前佩戴的“盛飞”集团徽章比一般人大,带有一圈银白色的镶边

所有这些,都是从林宙嘴里逼供出来的信息。

这个年轻的林家废物丝毫没有所谓的“骨气”————一针杜冷丁,一顿拳头,他倒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与罗惊鹏离开银行小楼以前,苏浩用线电通讯联络曹蕊,命令她提前做好伏击准备。

韩晶小队和布置在附近的狙击手目标明确。乱枪过后,被围的人群里多了八十三具尸体。除了判定身份的集团核心成员,还有十几个被收拢的幸存者。

被“盛飞”集团收拢的平民不是专业军人。他们完全因为食物和水而聚集到一起。转运到集团总部所在北方基地后,接受的训练大多是驾驶车辆、耕种、机械维修和生产之类的技术。他们会使用枪械,战场反应和进攻意识却远远不如士兵。在训练营里,他们通常会因为小错误招致教官殴打、责罚,甚至的残酷的鞭刑……他们对“盛飞”几乎没有什么认同感,谈不上凝聚力。

充其量,只是一群被暴力和强权收拢的武装平民。

领头的人都死了。

狙击者命中率很高,仓惶和恐惧使活着的人忘记反抗。

他们握着枪,躲在车身后面,浑身发抖偷窥着外面。当四辆经过改装,车头上架着重机枪的越野车从不同方向围上来的时候,他们彻底放弃了希望

放下枪,双手抱头,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慢慢集结成乱哄哄的队伍。一双双眼睛里透出恐惧,还有茫然。

曹蕊陪同苏浩走出居民楼,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从这个角度,她近距离观察着这个年轻人的侧脸。

他拥有智慧、果断、强韧和从容不迫的特殊气质。很勇敢,像狐狸一样狡诈。他知道应该如何掌握这座城市,得到多的追随者。

这些都是男人身上最迷人的东西。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

苏浩不可能知道曹蕊脑子里的想法。

他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多达数百人的俘虏,瞳孑l深处释放出带有欢悦成份的目光。

现在的局势,与几个月前病毒爆发的时候完全不同。

苏浩有很大把握收服这些人。

只要给予信任,将他们打散重编,融入团队,随时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重视和恩惠,就能得到他们的认同,成为的“工蜂”。

第八十四节混入

“把所有人装车运走。从不同方向离开城区,到“城堡”集结。”

苏浩的命令毫不拖泥带水。

他知道武国光派人监视过银行小楼。

不过,那都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

自从李离发生意外,以及第二份笔记送交科学院之后,监视力度已经松懈了许多。甚至从上个星期到现在,几个营地周围都没有发现士兵的踪影。

这意味着武国光已经把苏浩当做同一阵营的人。苏浩也可以将全部精力放到如何应对“盛飞”之类的外来集团方面。

被枪指着的滋味儿并不好受。既然选择投降,短时间内,俘虏们大多不会产生出反抗意识。他们顺序爬进车厢,在几辆武装越野车的监视下朝着城外驶去。

一系列动作很,从开枪到收拢战俘,整个过程大约为半小时。

这种近乎忙乱的举动并非没有道理————分散在周围的数字警戒人员已经发回消息:附近发现不同规模的尸群,正朝着曹蕊营地方向移动过来。

这种情况不难处理————只需要几辆加满油的汽车,开着警报器在尸群周围绕一圈。同时控制住速度,让尸群能够跟上,就能把这些食人生物引到其它地方。

苏浩站在阶梯的最顶端,眯着眼睛,注视着已经远去的车队。他抬起头,用力深吸着带有血腥味的空气。

此刻,他心xiōng深处几乎被权力和野心填满,而且不断膨胀。

从未来世界逃亡到现在,苏浩终于有了能够掌握一切的意识。

有大批量的高阶强化人,有数量庞大的“工蜂”有值得信赖的伙伴和最心爱的女人。

最重要的,自己拥有任何人都法比拟,对这个世界发展方向和各种技术机密的全知。

是的,我是先知。

我能控制一切,得到一切。

带着自信和从容,苏浩把目光转向城市东面,表情变得庄重而严肃。

“这边已经结束。欣研,现在看你的了。”

城市东面的营地依然混乱。

利用倒塌楼房构筑的街垒已经基本成型。它们像山一样挡住了通往营地的主要通道。

散碎的瓦砾间,夹杂着电视、冰箱、洗衣机之类被砸烂的家用电器。木制家具的残片从门之间凸伸出来。到处都是破布和各种litl不出名字的零散物件。衣服、鞋袜、钞票、电线和钢筋……这些跟垃圾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堆积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十几米高的障碍。

聚集在街垒外面的丧尸已经多达上万。

它们拼命伸着胳膊,不顾一切朝前面挤。有些倒霉的家伙失去平衡,被同类踩倒,很被践踏成一堆法分清楚本来面目的臭肉。

它们本来就已经腐烂得差不多。推攮和拥挤之间,总会有几条胳膊或者大腿之类的器官从身上掉下来。还有些丧尸干脆整个腹部都被挤爆,灰黑色的肠子和肝脏流了一地。

这种对人类而言绝对致命的伤害,根本没能影响到丧尸的思维和动作。

它们感受不到恐惧,也不会因为身体器官掉落而害怕。

它们只觉得饿,残存的神经和大脑都在拼命发出想要吃东西的信号。

而街垒那边……有人,有鲜的肉。

欣研带着二十几名团队成员,从侧面方向走进“盛飞”集团营地的时候,多达数百名集团工人正cāo作着各种机械,努力填充街垒上可能被丧尸突破的缺口。

相比昨天夜里,这些缝隙已经被填补了大约百分之九十。

三辆重型推土机在营地四周忙碌,堆高散碎的砖石钢筋,旁边的人立刻在这些杂物表面涂抹干水泥。

这种不伦不类的“墙”算不上坚固,完全依靠高度和厚度抵挡丧尸。单就强度而言,其实已经足够。毕竟,丧尸力量虽然强于人类,却不可能像推土机一样把所有个体力量集中于一点。否则,不要说是多达上万的数量,只需要几千头丧尸就足以突破街垒。

智慧,是强大的关键。

罗惊鹏手下有三名亲信。

两个跟他一起被苏浩骗进曹蕊营地的亲信已经被杀。

剩下一个带着欣研等人回来。

按照他们在银行小楼里谈妥的条件:欣研可以进入营地外侧守卫森严的停车场,开走三辆满载食品的货柜卡车,一辆三十吨重的油罐车。

这任务很轻松————亲信知道罗惊鹏和苏浩之间的利益交换。他只是按照上司的意图执行命令,丝毫没有怀疑。甚至还抱有相当的热情。

这名亲信一直紧跟罗惊鹏,先后目睹了夜影从直升机上搬运武器,两个人之间的谈判,以及罗惊鹏单独对自己交代注意事项等一系列过程。在他看来,银行小楼里那些军方的人应该是同伴,而并非敌人。

在这种惯性思维的影响下,他对欣研等同来接收物资的人都很客气。

当然,这多少也掺杂着欣研等外来者当中,有不少年轻漂亮女人的缘故

街垒挡住了东面方向通往城外的道路。停车场距离营地之间大约两百米左右。这里很安全,只有八十多人负责警戒。

点清物资数量,然后开车。从这里驶上绕城高速公路,就能避开尸群和街垒。

货柜车属于重型机械,必须有经验的专人才能驾驶。男人们大多喜欢香烟,被一群漂亮女孩用好话恭维,很就有几名司机笑呵呵的主动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

几分钟后,四辆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朝着银行小楼方向驶去。

欣研没有离开。她和另外二十一名团队成员留了下来。

她们大多是女人,都是合格的“工蜂”。

欣研冲着围聚在身边的手下使了个颜色,人群立即散开。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他们单人或两人一组,主动凑近停车场警戒者身边。

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走近停车场出口位置的重机枪座,从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撕开包装,抽出烟卷递给两名机枪手,微笑着说:“能借个火吗?”

另外一个女人顺着楼梯爬上一辆货柜车顶,很是聊地看着远处。她身材很好,曲线凹凸有致,吸引了站在旁边手持重型狙击步枪男人的注意。两个人很攀谈起来,开始就某个彼此感兴趣的共同话题进行探讨。

一个颇为年轻的男性团队成员走到台阶上,对一个大约三十来岁,xiōng前佩戴着“盛飞”集团银色镶边徽章的女人和善地说:“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真是辛苦。论走到哪儿都能遇到丧尸,你们路上一定很不容易。”

这番话引起女人的共鸣。她赘同着回应了几句感慨。男人立刻从中找到继续话题的重要因素。

“听你口音,应该是北方省份的人吧?”

“我家里以前也是北方的。建国战争的时候,我爷爷是国民政府那边的人。后来战场起义,跟着部队一直来到这边。”

“呵呵!北方可以算是我的老家,但已经没有亲戚。不过,我很喜欢吃鸭血粉丝汤,还有那边的小笼包子……”

气氛变得很热烈。

“把所有人装车运走。从不同方向离开城区,到“城堡”集结。”

苏浩的命令毫不拖泥带水。

他知道武国光派人监视过银行小楼。

不过,那都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

自从李离发生意外,以及第二份笔记送交科学院之后,监视力度已经松懈了许多。甚至从上个星期到现在,几个营地周围都没有发现士兵的踪影。

这意味着武国光已经把苏浩当做同一阵营的人。苏浩也可以将全部精力放到如何应对“盛飞”之类的外来集团方面。

被枪指着的滋味儿并不好受。既然选择投降,短时间内,俘虏们大多不会产生出反抗意识。他们顺序爬进车厢,在几辆武装越野车的监视下朝着城外驶去。

一系列动作很,从开枪到收拢战俘,整个过程大约为半小时。

这种近乎忙乱的举动并非没有道理————分散在周围的数字警戒人员已经发回消息:附近发现不同规模的尸群,正朝着曹蕊营地方向移动过来。

这种情况不难处理————只需要几辆加满油的汽车,开着警报器在尸群周围绕一圈。同时控制住速度,让尸群能够跟上,就能把这些食人生物引到其它地方。

苏浩站在阶梯的最顶端,眯着眼睛,注视着已经远去的车队。他抬起头,用力深吸着带有血腥味的空气。

此刻,他心xiōng深处几乎被权力和野心填满,而且不断膨胀。

从未来世界逃亡到现在,苏浩终于有了能够掌握一切的意识。

有大批量的高阶强化人,有数量庞大的“工蜂”有值得信赖的伙伴和最心爱的女人。

最重要的,自己拥有任何人都法比拟,对这个世界发展方向和各种技术机密的全知。

是的,我是先知。

我能控制一切,得到一切。

带着自信和从容,苏浩把目光转向城市东面,表情变得庄重而严肃。

“这边已经结束。欣研,现在看你的了。”

城市东面的营地依然混乱。

利用倒塌楼房构筑的街垒已经基本成型。它们像山一样挡住了通往营地的主要通道。

散碎的瓦砾间,夹杂着电视、冰箱、洗衣机之类被砸烂的家用电器。木制家具的残片从门之间凸伸出来。到处都是破布和各种litl不出名字的零散物件。衣服、鞋袜、钞票、电线和钢筋……这些跟垃圾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堆积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十几米高的障碍。

聚集在街垒外面的丧尸已经多达上万。

它们拼命伸着胳膊,不顾一切朝前面挤。有些倒霉的家伙失去平衡,被同类踩倒,很被践踏成一堆法分清楚本来面目的臭肉。

它们本来就已经腐烂得差不多。推攮和拥挤之间,总会有几条胳膊或者大腿之类的器官从身上掉下来。还有些丧尸干脆整个腹部都被挤爆,灰黑色的肠子和肝脏流了一地。

这种对人类而言绝对致命的伤害,根本没能影响到丧尸的思维和动作。

它们感受不到恐惧,也不会因为身体器官掉落而害怕。

它们只觉得饿,残存的神经和大脑都在拼命发出想要吃东西的信号。

而街垒那边……有人,有鲜的肉。

欣研带着二十几名团队成员,从侧面方向走进“盛飞”集团营地的时候,多达数百名集团工人正cāo作着各种机械,努力填充街垒上可能被丧尸突破的缺口。

相比昨天夜里,这些缝隙已经被填补了大约百分之九十。

三辆重型推土机在营地四周忙碌,堆高散碎的砖石钢筋,旁边的人立刻在这些杂物表面涂抹干水泥。

这种不伦不类的“墙”算不上坚固,完全依靠高度和厚度抵挡丧尸。单就强度而言,其实已经足够。毕竟,丧尸力量虽然强于人类,却不可能像推土机一样把所有个体力量集中于一点。否则,不要说是多达上万的数量,只需要几千头丧尸就足以突破街垒。

智慧,是强大的关键。

罗惊鹏手下有三名亲信。

两个跟他一起被苏浩骗进曹蕊营地的亲信已经被杀。

剩下一个带着欣研等人回来。

按照他们在银行小楼里谈妥的条件:欣研可以进入营地外侧守卫森严的停车场,开走三辆满载食品的货柜卡车,一辆三十吨重的油罐车。

这任务很轻松————亲信知道罗惊鹏和苏浩之间的利益交换。他只是按照上司的意图执行命令,丝毫没有怀疑。甚至还抱有相当的热情。

这名亲信一直紧跟罗惊鹏,先后目睹了夜影从直升机上搬运武器,两个人之间的谈判,以及罗惊鹏单独对自己交代注意事项等一系列过程。在他看来,银行小楼里那些军方的人应该是同伴,而并非敌人。

在这种惯性思维的影响下,他对欣研等同来接收物资的人都很客气。

当然,这多少也掺杂着欣研等外来者当中,有不少年轻漂亮女人的缘故

街垒挡住了东面方向通往城外的道路。停车场距离营地之间大约两百米左右。这里很安全,只有八十多人负责警戒。

点清物资数量,然后开车。从这里驶上绕城高速公路,就能避开尸群和街垒。

货柜车属于重型机械,必须有经验的专人才能驾驶。男人们大多喜欢香烟,被一群漂亮女孩用好话恭维,很就有几名司机笑呵呵的主动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

几分钟后,四辆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朝着银行小楼方向驶去。

欣研没有离开。她和另外二十一名团队成员留了下来。

她们大多是女人,都是合格的“工蜂”。

欣研冲着围聚在身边的手下使了个颜色,人群立即散开。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他们单人或两人一组,主动凑近停车场警戒者身边。

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走近停车场出口位置的重机枪座,从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撕开包装,抽出烟卷递给两名机枪手,微笑着说:“能借个火吗?”

另外一个女人顺着楼梯爬上一辆货柜车顶,很是聊地看着远处。她身材很好,曲线凹凸有致,吸引了站在旁边手持重型狙击步枪男人的注意。两个人很攀谈起来,开始就某个彼此感兴趣的共同话题进行探讨。

一个颇为年轻的男性团队成员走到台阶上,对一个大约三十来岁,xiōng前佩戴着“盛飞”集团银色镶边徽章的女人和善地说:“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真是辛苦。论走到哪儿都能遇到丧尸,你们路上一定很不容易。”

这番话引起女人的共鸣。她赘同着回应了几句感慨。男人立刻从中找到继续话题的重要因素。

“听你口音,应该是北方省份的人吧?”

“我家里以前也是北方的。建国战争的时候,我爷爷是国民政府那边的人。后来战场起义,跟着部队一直来到这边。”

“呵呵!北方可以算是我的老家,但已经没有亲戚。不过,我很喜欢吃鸭血粉丝汤,还有那边的小笼包子……”

气氛变得很热烈-

我一点识别就未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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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是自己人带着这些人回来,他们刚刚开走几辆满载物资的卡车。论男人还是女人,跟他们谈话都很有趣。有香烟,有欢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乐。

从北方过来,路上走了很久。除了恐惧和戒备,“盛飞”集团派出的这支团队神经一直绷得很紧。人们很疲乏,脑子困顿。轻松的话题让他们自然而然放松警惕,甚至还有几个男人邀请漂亮女人共进晚餐。

包括带着欣研走进停车场的那名亲信,同样也在爽朗地笑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所有重火力和警戒哨位都被这些外来者悄悄占据。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人都是罗惊鹏答应过的合作者。他们虽然有枪,却没有我们人多。

而且,其中大多数是女人。

他们留在这儿可能是等罗惊鹏回来。

或者,是等着运输物资事项的手续交接。

他们是人类,不是丧尸。

货柜车体积庞大,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吸引足够多的目光。

四辆卡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石峤正好站在营地楼顶,用冷酷yīn沉的双眼注视着街垒外面的尸群。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

这种体格源于和平时期暴饮暴食所赐。

那个时候,石峤很喜欢吃“必胜客”餐厅的大西洋珍鲑披萨。“肯德基”的炸**块和**米花通常被他当做零食。加上可乐、啤酒、冰激凌……以至于他的肚皮越来越大,体型惊人的特殊。

“盛飞”集团的军事训练强度并不高。尽管如此,石峤身上的肥肉还是以惊人的速度缩减。然而过量饮食也迅速补充着消耗。一来二去,被压实的脂肪有相当一部分转化为肌肉。使他看上去虽胖,力气却比普通人大得多。

石峤是一名小队长。

四辆货柜驶上环城公路的时候,他恰好转身,借助望远镜,看到了远处停车场里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石峤很惊讶,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物资,是团队稳定和活命的基础。

三辆货柜,一辆油罐车,它们为什么离开?准备去哪儿?

林宙是这个团队的最高首脑。他昨天晚上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劫持了。

罗惊鹏今天一早就带着几百个人外出,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按照正常顺序,正、副队长不在的情况下,整个团队日常事务应该由另外一个女人负责————病毒爆发前,她是“盛飞”集团的地区经理,对林飞虎很忠心,属于那种非亲属关系的高层管理人员。

她四十多岁,对营地的安全防卫工作尽心尽责。今天上午,她带着几名护卫,沿着街垒巡视,沿途不断查找可能被丧尸突破的隐患。巡查到南面大街的时候,忽然一脚踩空,从街垒缝隙问掉下,当场被潮水般涌过来的丧尸斯成碎片。

现在,包括石峤,营地里只剩下三名小队长。出于对车辆物资的重视,两个人负责守卫停车场,石峤留下来监管营地工程进度。

石峤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一群女人走进停车场?还带走了整整四辆车?

他本能的觉得有问题。

按照苏浩制订的计划————欣研应该带着进入停车场的团队成员控制警戒哨,为曹蕊团队进攻停车场提供便利。

离开银行小楼的时候,苏浩故意要求罗惊鹏分出几名手下,带着欣研等人先去接收物资。然后,自己再带着罗惊鹏的主力部队前往曹蕊营地。

苏浩的目标很大,他要吞掉“盛飞”集团派出来的所有人员和物资。

这并非不可能。

昨天夜里,苏浩已经在停车场附近留下几名暗哨。通过电子通讯,对方的人员数量和武器装备情况早已一目了然。

以苏浩拥有的实力,占领停车场并不困难。

先前与“盛飞”集团另外两支先头部队的交战,已经让己方人员熟悉战场运作模式。他们有一定经验,战斗力毫不弱于正规军。

但苏浩不想强攻。

因为,这会引发一系列不可预知的变数。

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人类往往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比如:开着重型卡车狂冲,引爆药,甚至点燃满载油料的运输车,将一切化为乌有。

所有这些,都是苏浩法生产的重要资源。

他不敢冒这个险,必须稳妥行事。

在罗惊鹏亲信带领着进入停车场,驻守其中的警戒者会因为是自己人而产生松懈心理。

欣研带进去的人,大多是年轻漂亮的女性。在某种程度上,容易引起对方好感。再通过交谈,赠送香烟糖果之类的小礼物,停车场守卫者的警惕心理会降至最低。

到了那个时候,欣研等人突然发难,控制住重机枪之类的武器,再发信号让守候在外面的曹蕊团队趁势突入……这就是计划的详细运作版本。

石峤的出现,对整个计划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影响。

欣研穿着一件薄质高领毛衣。雪白的脖颈下面,坚挺的xiōng部把衣料高高顶起,凸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绒质袜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淡棕色的短裤使臀部看起来挺翘可爱,均匀纤细的腿上套着高筒磨砂长靴。

石峤带着几个人从停车场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双手拢住瀑布般的长发向上挽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双臂向上伸展的动作使xiōng部越发饱涨。

石峤身高超过一米九。由上往下俯视,欣研的身材另有一番特殊魅力。他不禁眼角抽搐,产生出想要搂过这个女人细腰,抱在怀里狠狠蹂躏一番的邪恶念头。

该死的病毒摧毁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美好的东西。

从其他城市收拢的难民当中,不乏青春可爱的美女。她们长时间生活在恐惧之下,每天都必须为了食物和生存奔忙,哪里还有闲心和时间搞什么打扮?挑什么衣服?很多人营养不良,天生美貌变得黄皮寡瘦,以至于看上去就像蒙着人皮的活骷髅。不要说是搂抱加亲热,就算用眼睛看看都觉得恶心想吐。

强暴强奸这种女人,恐怕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惊醒。

石峤肆忌惮盯着欣研看个不停,眼睛里的光彩越来越强烈。

以前在和平时期,他很喜欢夜总会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林飞虎对他们这些值得信赖的手下很不错,总是从收拢的难民当中,挑选一些姿色不错的女人当做慰问。

不过,那些女人怎么也比不上眼前这个。

石峤非常直接地走到欣研面前,像饿狗一样盯着她高耸的xiōng脯,狞笑着问:“小妞儿,你是谁?”欣研有些惊讶。她蹙着眉,顺序看了看石峤及其身后的几名手下,平静地说:“我来接收物资。有什么问题吗?”

罗惊鹏的亲信站在旁边点了点头,认同这种说法。

石峤感到意外。他用炽热的目光盯着欣研,眼睛像钉子一样,在xiōng部和大腿这些引人注意的部位长时间驻足。尽管小腹下方已经传来阵阵坚硬和热意,石峤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头脑。他长呼了一口闷气,疑惑地问:“接收物资?就是刚才开出去的那几辆车?”

罗惊鹏的亲信连忙上前,把之前在银行小楼发生过的事情重述一遍。

风有些冷。

它吹散了人们脑子里多余的热量,让思维恢复冷静。

亲信叙述的时间不长,事情经过也很清楚。

“军方的人?”

石峤微微一怔————他早已把欣研看做是囊中之物,却根本没有料到,居然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欣研。

石峤并非不相信罗惊鹏亲信的话,也绝对不是想要对抗罗惊鹏的命令。

他只是觉得不甘心。

就像长时间饥饿的人看见一桌丰盛的宴席,却没办法坐上其中的位置,只能站在旁边闻着香味,狂吞口水。

第八十五节怒杀

“军方的人……”

石峤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句话。

他抬起头,看看四周,惊讶的发现:这些女人都长得不错,配有制式武器。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虽然穿着军装,却没有佩戴领章和军衔。

这不正常,但也并非不可能。

军队正在扩编。有很多人被监察站选中,成为补充兵。

何况刚才罗惊鹏的亲信说过————这些人在城内负有科研任务。出于保密,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要穿便装。

石峤努力想要说服自己。他的目光不断与欣研接触,可那张美丽的容颜却像魔鬼一样疯狂吞吃着他的犹豫,让他在理智和**之间纠缠挣扎。那滋味儿很难受,就像饿鬼看到丰盛的宴席,却被厚实的围墙牢牢挡在外面。眼睛是满足了,肚子却气得发疯。

最终,石峤下定决心,抬起手向前一挥,跟随在后的几名手下立刻走上前来,把欣研围在中间。

“反正就是干个女人。玩够了,再扔给丧尸。把这里所有外来者都抓起来,让在场的男人都换换口味。她们很漂亮,应该没人会拒绝这种好事。毁尸灭迹很容易,再让所有人都站到我这边。嘿嘿嘿嘿……这事情会做的天衣缝,没人会发现。”

石峤脑子里接二连三冒出可怕的念头。

这些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怖。

但他并不觉得畏惧,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所有人都畏惧军方的势力。没人会怀疑是自己杀了这些女人。只要把在场的男人们拉下水,我会有很多证人,很多证据。

至于丧尸……它们早就饿得发狂,根本不会去管什么嘴里的肉是男是女?普通人或者军人?

想法很狂妄,却并非不切实际。

石峤脸上再次露出狞笑。

他把斜跨在xiōng前的突击步枪甩朝背后,像饿鬼一样伸出双手,朝着欣研猛扑过来。石峤喜欢女人的xiōng。尤其是那些身材曼妙,却有着尺度惊人xiōng部的女人。那种手指触摸的感觉很柔软,带有难以言语的韧性。指尖虽未摸上欣研的身体,他已经幻想着把那两团美妙的脂肪在手心里来回蹂躏,随意挤压成想要的形状。然后,然后……哈哈哈哈!当一个男人狠狠抓住女人xiōng部肆意玩弄的时候,还需要什么***然后吗?

石峤看见欣研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丝毫没有变化。

她仿佛早已预见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会反抗,或者应该说是不想反抗。心甘情愿等待蹂躏,还是……愿意享受?

论是哪一种,石峤都会非常高兴,非常满足。

狂喜之下,石峤加大了动作,也加了脚下的速度。他像发情的野狗一样双臂伸张到极致,在分泌出大量雄性荷尔蒙的思维神经控制下,从空中飞扑过去。灵敏的动作和夸张的姿势令人惊讶。

他很胖,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

双手合拢的瞬间,石峤丝毫没有感觉到滑腻柔顺的触感。相反只是双臂抱空,身体失去平衡从半空中坠下的诧异。

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自己身后。

那双白得如同玉雕的手正朝自己脖颈抓来。曾经被石峤赞赏过的纤长手指狠狠扣住后颈,另外一只手……活见鬼!她,她,她居然抓住老子的屁股?准确地说,应该是臀部略微上去一点的位置。

欣研身体里涌动着熊熊烈焰和巨大的屈辱。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石峤这种见面就想强奸自己的男人。

难道女人就该服从命令分开双腿躺下任你蹂躏?

妈的!你算什么东西?

欣研一直按照预先制订好的计划行事。

她不想这么早就动手。

石峤扑过来的瞬间,欣研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目光与那具肥胖身体接触的时候,她非常意外地发现——石峤xiōng前佩戴着一枚式样特别的蓝白色徽章。

林宙说过:除了他和罗惊鹏等三名高管,“盛飞”集团此次派出来的团队领导人员当中,还有另外三名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的小队长。其中,两名负责驻守停车场,另外一个负责营地日常事务。

苏浩说过:夺取物资计划成败的关键,在于能否控制住停车场里的核心人物。

十几个分散开的女孩与停车场守卫者相处融洽。不经意间,她们探听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其中,就包括那名女性高管意外致死。

有两名小队长已在控制之中。石峤好色贪婪,可他的身份却是不折不扣的管理者,是最后一名小队长。

再也没有比现在好的机会。

欣研身上散发出yīn寒冰冷的气息。她闪身避开攻击,抓住石峤的后颈和尾椎骨,柔弱纤滑双手爆发出巨大力量的同时,她仰起头,用夹杂着凶狠虐意的悦耳声音向四周咆哮:“动手!杀光他们——”“嗤啦——”话音未落,石峤已经感觉到头部被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拉起,整个身体随即爆发出难以言语的剧痛。他的双眼瞬间充血,视距以极其怪异的方式被拉高。身体很轻,手脚四肢失去控制。

他想喊叫,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但石峤肯定自己张大了嘴,动舌头像往常一样在说话。

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准确地说,是看见后背。

正常人不可能有这种古怪的视角。石峤清楚误地看见————自己的肩膀中央有一个正在喷血的大洞,它一直沿着背心中点向下延伸,直至臀部0

那是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槽。边缘的皮肤和肌肉组织被撕裂,被扯烂。破烂的身躯被那个该死的女人握着,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我……我出来了?”

这想法简直令人发指。

浑身变轻的感觉没有出错,很可怕。

石峤的确是出来了。

站在旁边的罗惊鹏亲信目瞪口呆。

他亲眼看着欣研这个柔弱微笑,仿佛邻家女孩一般的美人突然爆发。咆哮着扯断石峤的脖子,摧枯拉朽般拽出整条脊椎骨,然后左手扔下尸体,从后腰摸出一支军制“95”式手枪,瞄准自己的头。

枪口喷射出橘红色的火焰,子钻进亲信右眼。突兀而强大的冲击力拽着身体后仰,惨叫着摔倒。咆哮,是信号。枪声,代表杀戮。分散在停车场里的十几名团队成员同时发难。站在重机枪侧面的男人惬意地抽着烟,脸上满是骄傲的表情————他一直对坐在身边的女孩讲述过往的经历。不外乎是杀了多少丧尸,砍下多少腐烂发臭的脑袋。这种自吹自擂让女孩满面惊讶,眼睛里充满对英雄的向往和崇拜。旁边的供手不甘示弱,于是卷起袖子加入话题,炫耀性地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

他们听到了欣研的咆哮。

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大脑立刻因为震惊和意外陷入短暂空白。

未等他们从失神状态恢复,旁边笑菲如花的女孩已经变成满面yīn狠的巫婆。

她抽出匕首迅速割断两个男人的喉咙,看着他们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朝后仰倒。然后女孩拉过重机枪,熟练的拉开保险,调转枪身,把冰冷乌黑的枪口指向场院中央那些毫防备,也尚未意识到危险临近的“盛飞”集团成员。

一名警戒者从货柜卡车顶部惨叫着摔下。原先的哨位被一个身材精干的短发女孩占据。她端着从警戒者手里夺过来的狙击步枪,单腿跪下,朝着早已被锁定的几处目标射击。表情冷静,枪法狠辣,精准十足。

守卫油罐车的女性集团成员被扭断了脖子。至死的前一秒钟,可怜的女人也没有想到,那个满面和善的外来年轻男子会杀了自己。

他很健谈,善解人意,就像自己死去的弟弟……

到处都是枪声,剧烈的变化让停车场守卫者觉得茫然而恐惧。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分清敌友。

谁能想象,刚才还在微笑着谈论共同感兴趣话题,相互借火点烟的人,突然之间露出獠牙狠狠咬向自己的脑袋?

欣研手里仍然握着枪,还有石峤那颗拖拽着森白脊骨的脑袋。“砰——”距离十多米远的卡车旁边,一名刚刚端起步枪准备射击的守卫者应声而倒。

扣动扳机的瞬间,欣研已经开始了移动。

她骤然加速,曼妙的身影在肉眼来不及捕捉的情况下,只是一团令人眼花缭乱的幻象。四秒钟,她冲出三十米远,连续转向四次。手枪不间断的击发,四名守卫者当成横死。

走进停车场的时候,欣研和其他团队成员已经各自锁定目标。“盛飞”集团的守卫者虽然多达八十余人,却被悄然分割开来,成为一块块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的**战斗区域。这种默契很难用言语解释,应该是苏浩血液引发的生物协同。每一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任务,知道如何在短时间里干掉对手,然后辅助同伴,彻底掌握停车场控制权。

欣研一方虽然只有十几个人,数量对比悬殊,实力比较却远远超过对方0

“盛飞”只是一个小集团,林飞虎也没办法从军方那里得到多的强化药剂。

除了包括林宙在内的两个亲生儿子、罗惊鹏,以及备受信任的石峤等几名小队长,其余的集团成员根本不可能得到药剂。他们仍然是普通人。

苏浩的血,是最好的自然强化药剂。团队里所有通过黑色颗粒验证的“工蜂”均达到第三阶段强化标准。欣研比他们强。她是四阶。强化人能够被子击毙,但他们可以利用速度避开射击。尤其是在高速运动状态下,普通人的正常视觉很难捕捉到他们的身影,谈不上什么瞄准。

停车场守卫者毫防备————他们从未提防过身边这些由罗惊鹏亲信带进来的人。欣研杀死石峤的手段极其残忍,那颗从肩膀上直接拔掉的头颅比任何凶器都具有威慑力。虽然只是几秒钟的短暂震撼,却足够早有预谋的外来者发动突袭。

当苏浩带回曹蕊小队赶到的时候,停车场里的局势已经被控制。

“盛飞”集团的守卫者大部分被杀。有二十六个人选择投降。通过服装和徽章辨认,欣研命令处决其中属于核心成员的三名降者。其余的人被解除武装,用绳索紧紧捆住。

细密的汗珠从欣研额头上渗出,又顺着细腻精致的脸庞滑落。她迈着轻灵动的步伐走到苏浩面前,朝后撩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微笑着说:“你来晚了。”

苏浩环视着四周,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来晚了。

欣研干得很不错,达到了计划所需目的,己方一伤亡。

结束战斗以后,她利用架设在警戒哨位的重机枪,在停车场外围设置了封锁线。除了看守俘虏,其余团队成员都被安排在南面方向,狙杀从营地里冲出来的人。

在营地位置可以听到停车场传来的枪声。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隋,但整个团队里立刻弥漫开恐惧和慌乱。

六个负责人都不在,其余的集团核心成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接受过短期军事训练,也得到了林飞虎的恩惠,却没有应对这种特殊情况的经验。

和平时期,面对危险和困境可以报警,找政府。

现在……

苏浩注视着欣研。

她仰着头,感受着心爱男人眼瞳深处释放出来的炽热,于是再次微笑起来。

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罗惊鹏的部队被全部歼灭,“盛飞”集团的所有物资都被控制。除了林宙,营地里有资格下达命令的人都死了。

整个计划还剩下最后的环节。

苏浩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远处人声鼎沸的营地,眼睛里流露出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我要他们,所有人。”

这并非狂妄,也不是单纯为了表现个人领导能力的虚张声势。

豪族财团最大的弱点,就是那些从各个城市收拢的难民。

与未来时代的野外流民不同,经历病毒爆发活下来的幸存者,仍然带有文明时代的固定思维。他们拒绝被成为奴隶,时不刻不在抗争。如果不是因为食物和水,加上枪口和刺刀的逼迫,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豪族财团的依附。

没有人领导,没有给养,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整个营地就会彻底崩溃

用炸塌大楼的方法构筑街垒,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挡住大规模尸群。可这些沉重巨大的钢筋混凝土废料也挡住了里面的人。

北、南、西三面道路都被街垒阻塞。巨大的动静引来数以万计的丧尸。往那些方向突围,异于自杀。

剩下的,就是连接着停车场的东面方向。

那是自己的来路。

现在,已经被苏浩团队占据。

填补街垒缝隙的工作已经全部中断,没人愿意干活儿。人们直接把推土机和开到最有可能被突破的地段,用沉重的机械挡住丧尸进入的道路……除此而外,再也没有人想要做点儿什么。

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没有人负责警戒,也没人站出来说应该怎么做。

有几个脑子颇为灵活的家伙倒是拉拢了一些人,带足武器药叫嚣着往外面冲……他们死得很惨。占领停车场的陌生人枪法很准,子不是命中xiōng口要害,就是干脆爆头。

这种惨烈的冲击前后持续了四波。一些幸运的家伙借助同伴的尸体冲上公路,却被苏浩从停车场里调出来的四联装机炮当场打得面目全非。

林宙和罗惊鹏选定这里当做营地,仅仅只是临时性的举动。

这里水源有限,不可能供应整个团队。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罗惊鹏会在第二天带着一半人另外寻找驻地。很遗憾,唐姿的出现使苏浩抓住了林宙,罗惊鹏也继而落入陷阱。停车场里的大量物资只有很少一部分搬入营地,包括联装机炮在内的重型武器、食品、药、电子仪器……全部落入苏浩手中。

现在,整个营地里还有一千多人。

他们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武器药对付街垒外面的丧尸。

他们路可逃。

“干脆……投降吧!”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出这建议————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混杂在一片乱哄哄的吵闹中,却异乎寻常得到了几乎所有人赞同。

他们本来就不是“盛飞”集团的人。只是为了食物和免疫药剂,被迫加入。

林飞虎的儿子和手下失踪,生或者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这世界已经没有希望。论跟谁走都是为了活着。只要给我吃的,有安全的住处,管他林飞虎、张飞虎、刘飞虎……

第一批走出营地的人只有二十六个。

他们打着白旗,没有携带武器,高举双手,表情茫然,眼神空洞。

苏浩亲自接待了每一个人————跟他们握手,拍着肩膀鼓励,递给他们食物和水,认真询问他们的身体情况。温和友善的态度根本不像是敌人,而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第八十六节争议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用于这种做法。但不可否认,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苏浩友善可亲。

他们经历过死亡,亲眼目睹家人和朋友变成丧尸,自己却能为力仓惶逃亡。这种在混乱和死亡威胁下突然出现的友善,让他们在诧异之余,感受到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暖。

第一次接触产生的认同感极其重要。

善或者恶,喜欢还是厌恶,往往被第一意识决定,在大脑思维里占据判断重心。

当然,这种感受会随着时间、事件、经历等种种因素产生变化。但主体意识在这一时期的决定性很难被动摇。

就像两个陌生人相亲,眼睛通过美貌或者丑陋的外表产生好恶。接下来的谈吐可以辨别修养和说话习惯。至于品性、爱好、兴趣……这些东西需要多时间,多的接触。

周辰对黑色颗粒的研究,已经深入到通过数量对比判明身份的阶段。

“工蜂”不会对“蜂王”产生叛逆心理。

苏浩需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月检验期内,让所有接受过血液注射的人对自己产生认同感,把他们变成“工蜂”。

很简单,也很困难。

有了第一批投降的人,就有第二批、第三批……

人领导,外面有丧尸,逃路方向被彻底封锁,营地里储备的食物最多只够吃一个星期……只要不是彻底绝望产生自杀之类疯狂意识的人,都会自然而然选择投降。

五天以后,最后一批投降者走出营地。

他们告诉苏浩——营地里还剩下七十一个人,都是“盛飞”集团从病毒爆发前就开始集训的核心成员。

这些人非常固执。他们相信北方总部一定会派增援部队过来。到时候.

曹蕊和欣研各自带着一个小队,从两个方向杀进营地。

强化人对普通人,对方也不是正规军,这一战毫悬念,防守者一触即溃。

苏浩搬走了营地里有价值的所有东西,连战死者身上的武器药和残留食品也没有放过。

他收获巨大——各种物资加起来总量超过上万吨。即便加上投降人员,仍然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消耗。

有两千六百多人选择投降。

苏浩给每一个人都注射了自己的血。

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成为真正的“工蜂”?

一百?

一千?

还是全部?

这个答案未知的问题令他时刻保持警惕。如果因为自己某些方面不慎失节,导致已经有了部分认同感的投降者出现反感,那么真的是得不偿失。

未来,有很多时候可能法对每一个人进行仔细甄别,只能用这种方法大批增加“工蜂”数量。

这相当于实验。只是连苏浩自己,也法判定成功率究竟有多少?

一个月,就能知道答案。

陈彦霖站在前,默默注视着远处地平线上那抹即将被黑夜吞没的暗淡微光。

墙上的旧挂历已经扔进垃圾堆,挂历仍然还是大红色的喜庆封面。“恭贺禧”四个变体字构成漂亮的团花形状。两个满面堆笑的娃娃站在两边,拱着手。他们笑容发腻,像傻呵呵的白痴。身子肥胖滚圆,像过年时候杀了吃肉的猪。

现在是2021年,今天是1月6日。

这个日子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数字排序。

地球仍在环绕太阳旋转,月亮yīn晴圆缺还是跟女人来大姨妈那样准时。

然而,城市里再也看不到密集的灯光,没有繁华漂亮的街景,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彻底成为历史。盘绕在人们脑海和眼睛里最直接的东西,就是腐烂发臭的尸骨,堆积如山的垃圾,落满积尘或面目全非的废弃车辆。

还有.——条条曾经象征人类辉煌文明的公路,如今再也看不到什么希望

陈彦霖面表情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刚吸了一口,忽然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繁杂。于是把香烟折断,从指间滑落。

“你就不想对我说点儿什么吗?”

这句话并非自言白语,而是质问站在身后的鲁正雄。

警卫局办事效率很高————除了鲁正雄和肖琳,涉及军官资格转换晋升令压制事件的所有人员,总共有四十七名。

其中,军方二十一个科学院方面二十六个。

他们大多是技术和人事部门主管。军方涉案人员全部都是校级以上军官。有两个还是正在考察期间的待晋升人员。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们将于今年八月份晋升为少将。

鲁正雄坐在办公室中央的椅子上。

他身上的军服破破烂烂,很多地方透出被血迹浸透又晾干的黑色痕迹。眼角有明显的青肿,上嘴唇干裂得厉害,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戴着手铐,嘴角有干涸的血痕。他一直低着头,神情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脚。只是偶尔在陈彦霖没有察觉的时候,才会从眼眸深处迅速闪过隐晦的仇恨。

在调查军内事务方面,警卫局拥有人质疑的绝对权力。

刑讯逼供这种事情司空见惯,鲁正雄自己也是在籍军官。

陈彦霖是一名将军,来自上位者的震怒比任何催促都有效果。

鲁正雄被一句“请配合调查”抓进警卫局审讯室的时候,就差不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如何应对。

所以,面对如机器人般冷漠情的警卫军官,他毫保留说出了所知的一切。尽管如此,那些人仍然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

鲁正雄被打断了十二根肋骨,胳膊和大腿被滚压机碾成粉碎性骨折。这种足以致残的伤害仅仅只是想要刺激中枢神经,让他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在他奄奄一息,觉得可能要被枪毙的时候,却被警卫军官送进重症监护室,通过液体治疗的方法,迅速治愈断骨。

在外人看来,警卫局是一个极其残暴冷酷的组织。

这种令人不寒而栗,本能感觉到畏惧的威慑效果,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残忍的审讯手段。他们从来不会把嫌疑人弄死而是用各种办法折磨**,摧垮精神意志,再用高科技医疗使其恢复……总而言之,从警卫局出来的人往往只有皮外伤,身体状况良好,却再也没有人类应有的情感和意识。

像鬼,或者没有灵魂的**躯壳。

“谁给你的权力擅自接收非军籍人事管理档案?”

“你有什么资格延误晋升文件的有效时限?”

陈彦霖依然没有转身。他再次发问,声音里已经带有明显的怒意。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将军已经不是在问,而是在吼。

鲁正雄丝毫没有动作。

他仿佛聋了,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陈彦霖身上释放出来的熊熊怒火

“我.……我是甲类体质。”

过了近五分钟,鲁正雄才慢慢抬起头,睁大那双空洞神的眼睛,用鬼一样沙哑的声音说:“几年前体质检验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抽血、化验、身份和基因对比……然后我被调到西安基地,军衔和职务都升了一级。那个时候我很高兴,还跟几个朋友出去痛痛喝了顿酒……现在想想,我实在太天真了。”

陈彦霖转过身,背着双手,用冰寒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

鲁正雄继续自己漫目的的话:“我有老婆,她很漂亮,是当地的播音员。我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上初一,每次考试从未下过九十五分。我打算着,再上干几年就办退伍,到地方上弄个处长之类的职位。以后中、高考的时候,弄孩子个好学校会方便一些。老婆很赞成我的想法,我们俩凑了一下家里的钱,差不多有六十来万……”

“钱,有屁用。”

“位子,也是假的。”

鲁正雄茫然地看着陈彦霖,然后低下头,把脑袋深埋在双手之中,用颤抖的声音说:“她们是乙类,乙类体质。从未有人告诉过我这些,我不知道甲类和乙类的区别。我只知道去西安就能升职晋衔,却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想……我真的很傻。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之类的好事。既然得到,就肯定必须付出。这代价太大了,我完全被蒙在鼓里。文莉、玲玲……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啊——”

他摇晃着头,嚎啕大哭。

他没有解释与肖琳之间的发生的事情,警卫局报告里已经写得很清楚,需多说。

他只是在发泄,在悔恨。

泪水从指缝间渗透出来,被牙齿紧紧咬住的嘴唇边缘发出“呜呜”的哽咽。鲁正雄不断用手揪起头发,拼尽力气狠狠地拔。

陈彦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掠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苍白。恨怒和森冷逐渐从目光中消失,变成一抹淡淡的悲哀。

鲁正雄的遭遇不是个案。

有很多人都有着与他相同的遭遇。

军队是整个转移系统最庞大的一部分。军工企业、研究机构、钢铁、机械……全国五分之一的人都接受过体质检测,甲类和乙类比例大约各占百分之五十。考虑到食物和免疫药剂产量等因素,绝大部分人都被抛弃了。

陈彦霖十多年前就认识鲁正雄。那时候,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军官,合格的军人。

环境能改变人,悲惨的遭遇会摧毁人的意志。

最亲密的家人都死了,独自活着……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是折磨。

按照和平时期的观点,鲁正雄其实没有做错——论肖琳的人事转换,还是苏浩的晋升手续延误,都合乎军内正常手续流程。如果没有人发现,这些事情做了也就做了。最多,补上一份额外说明,再重走一道程序就是。

陈彦霖法容忍这种上下其手的行为。

尽管鲁正雄值得同情,却不能得到宽恕。

“你有二十四小时交接手上的工作。然后……去六十八师报道吧!”

东部前线的战争异常惨烈。虽然有免疫药剂遏制了病毒扩散,所有士兵都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却依然有相当程度的伤亡。

沿海城市人口比例远远超过内地,庞大密集的城市群限制了装甲部队大规模机动,鳞次栉比的钢筋水泥建筑把炮威力降至最低。空军试投过几次云爆和中子,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头部是丧尸唯一的要害,破坏内脏对它们毫影响。哪怕手脚炸断,这些悍不畏死的可怕生物仍然可以像松毛虫一样蠕动。

东部方向集中了四个重装机械化师。六十八师只是其中之一。

陈彦霖把鲁正雄调到前线的用意很明显——要么戴罪立功,要么战死。

现在是非常时期,军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人员补充。除了可赦免的重罪,一般情况下的违纪、偷盗、诈骗、强奸之类罪行都可以被赦免。作为必须付出的代价,罪犯将被编入前线搜索部队。他们配备的武器均为格斗刀或长柄战斧,没有枪械。城市突入作战需要大量士兵与丧尸肉搏,伤亡极高,却多少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鲁正雄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

他转过身,神情呆滞地看着陈彦霖。

没有暴怒,也没有哀求,就像失去主动思维,完全依靠本能行动的丧尸

两个人在沉闷的气氛中默默对视了近半分钟,鲁国雄蹒跚着腿脚转过身,朝大门方向走去。

他其实很想说点儿什么。

可说与不说之间没有任何分别。

除了服从和接受,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房门轻轻开启,又轻轻合拢。

陈彦霖面表情地走回办公桌前坐下,不由自主揉了揉酸胀的眼角,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按下桌面上的电钮,正前方立刻升起一道宽大的显示屏。短暂的电子干扰过后,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身材肥胖的老者。他的头发稀疏,几乎秃顶,肥大的肚腩把制服高高撑起,鼓胀程度就像八个月的孕妇。他神情威严,xiōng前排满密密麻麻的履历表,肩膀上赫然佩戴着令人畏惧的中将军衔。

他是41集团军司令许仁杰。

“那件事处理完了?”

屏幕上许仁杰神情平淡,就连问话的口气也带有几分颐气指使的成份,毫不顾忌陈彦霖是集团军内第三号人物。

陈彦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慢慢点了点头。

“我跟六十八师的老张说好了,小鲁过去就直接充入三十七搜索中队,担任队长一职。让他在那边锻炼几年,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

许仁杰“呵呵”地笑着,仿佛是在说一件关轻重的小事情:“我把另外几个人都关了禁闭,警卫局那边已经把事情经过调查清楚……老陈啊!依我看,这件事差不多就算了,没必要继续折腾。”

陈彦霖安静地坐着,面色沉稳,心里却不断冒出炽热的愤怒火焰。

他努力压抑着,尽量不让这些负面情绪迸发出来。

早在两周以前,警卫局就提交了整个事件的调查报告。就在陈彦霖准备按照名单抓捕所有涉案人员的时候,集团军司令部却把其中大部分人接走。然后,司令许仁杰告诉自己——这些人由他来进行处置。

所谓的处置,仅仅只是关几天禁闭。

大部分涉案者都是许仁杰的亲信。这些人掌握着集团军内各个重要部门。许仁杰把他们带走的用意很明显——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势力收到半点威胁,不可能因为陈彦霖的愤怒收到削弱。

但不管怎么样,表面上的关系仍然需要维持。抛出一个鲁正雄,已经是许仁杰的最大让步。

在集团军内部,陈彦霖没有掌握多少实权。

他很想做一个正义执行者,却没有占绝对优势的拥护力量。

许仁杰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这件事结束了,不要继续追究。

陈彦霖双手摆在腿上,狠狠握紧,脸上表情却依然保持平淡。

“那份晋升令,我想另外发一份的。”

他控制着想要砸碎眼前屏幕上许仁杰那张烂脸的冲动,平静地说:“那个叫苏浩的年轻人在生物研究方面很有建树。我们需要这种人才。按照正常程序,上一份晋升令已经自动失效。我想另外再发一份的,把他直接提为上尉。”“这不可——”许仁杰断然否决陈彦霖的提议。刚刚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冷厉,于是迅速变换的稍微缓和一些:“这不合规矩。从军外调人,需要人事部门进行身份检验和能力评估。我看过李道源从kd03发过来的资料,那个叫苏浩的家伙只是普通的幸存者。没必要在他身上白白浪费一个军官名额。”

陈彦霖很清楚许仁杰为什么要否决自己的建议——对41集团军高层而言,苏浩几乎是个陌生人。没有把握将其当做亲信的情况下,许仁杰一般不会在晋升令上签字。

如果是普通士兵,那么问题不大。

军官,就意味着必须分出一部分权力。

第八十七节针刺

“我们需要这方面的研究人员。”

陈彦霖强迫自己说话语气带有足够谦恭的成份:“只是一名尉官,不给他配备战斗人员,编制隶属于型装备开发处。你觉得怎么样?”

屏幕上的许仁杰神色凝重。

看得出来,陈彦霖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非常强硬。

鲁正雄等人压制晋升令一事,显然令他极其震怒。作为一名将军,在处理这类事务的时候还必须忍受集团军司令的压制……虽然他的表情平淡,许仁杰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如火山即将爆发般前,充满硫磺味的气氛。

通过压制手段控制权力是必需的,必须注意反对力量的性。

适当的时候,可以做出一点点让步,但并非毫底线。

“那就按照你最初的意思,晋升他为少尉。”

许仁杰说话很不客气,把陈彦霖刚刚提出的军衔硬生生压缩两级:“命令直接下发给李道源,中间不要任何人插手。我会就通知人事部备案。放心吧!不会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情。那只是个意外……”

通话很结束,陈彦霖呆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升腾起怒火,又渐渐熄灭

许仁杰需要保证绝对权力和威严,不值得为了某些小事情去故意触怒他

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那个叫做苏浩的年轻人。

这种执着在外人看来有些难以理解。但陈彦霖对此也有自己的解释。

他很熟悉王启年——这个肮脏猥琐,甚至可以说是邪恶的老胖子很不讨人喜欢。然而,在识人用人方面,却有着任何人都法比及的精明眼光

肖琳的嫉妒和愤怒,使苏浩歪打误撞成为研究员。

王启年虽然对科学院档案局涉事人员进行了惩处,却没有撤销关于苏浩的相关人事命令。而且,短短几个月内,苏浩已经连续晋升两级,从最初的“d3”研究员,成为现在的“dl”。

胖子院长在这方面从未出错。如果不是被他看中,特别优秀的精英,怎么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迅速蹿升?

这就是陈彦霖的信心依据。

如果苏浩能够证明白己是足堪大用的优秀人才,陈彦霖绝不吝啬给予他高的军衔,甚至不惜与许仁杰翻脸。

因为他也需要亲信,需要心腹。

拥有可信赖的班底,才有对抗资格。

城市东面的营地已经被丧尸占据。

爆炸、嘶吼、惨叫、枪击……这些通常和“死亡”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的声音,如磁石般紧紧吸引着丧尸敏锐的听觉神经。厮杀与混乱过后,营地留下了上百具死尸。任何丧尸都不可能抗拒鲜血肉的诱惑。它们变得焦急而烦躁,拥挤在街垒外面嚎叫乱抓。这种序而疯狂的举动法改变现实状况一一脑的丧尸只会根据听觉和嗅觉判断食物或者目标的具体位置。

它们会选择最近的道路。

就像游客在动物园里用水果逗弄狗熊,后者只会隔着栏杆把嘴张得老大,却不会想到一巴掌拍死饲养员,堂而皇之从铁门里走出来。然后咬死游客,人肉当做主菜,水果留作饭后甜点。

暗红色的血尸显然要比普通丧尸聪明那么一点点。

它们没办法翻越倒塌大楼构成的街垒,却沿着街垒两边另外寻找的入口。

这种盲人摸象般的举动持续了近二十四小时,几头血尸终于在街垒南面发现一处松动的缝隙。这些执着饥饿的生物用肩膀撞,用手推,用牙咬……原本仅容一个人勉强通过的裂缝迅速增大,潮水般的尸群蜂拥而入,彻底淹没了整个营地。

那里已经没有活人,只有尸体。

距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苏浩团队已经提前开始准备过年所需的各种物资。

老宋带着人在野外提了很多田鼠——这些缩在窝里依靠存粮过冬的小动物很肥,把皮一剥就是白嫩嫩的肥肉。划出内脏,斩去头足,清洗干净之后,人们就着炭火一边烘烤鼠肉,一边撒上盐巴、辣椒和各种调料。烤至半干,再用小锤反复敲打,使鼠肉松散,干透,鲜味和香味自然渗透其中。

有很多从江里捕捞上来的鱼。它们一部分被削鳞去肚晾晒成干,还有一些则仿照沿海地区的做法,把碾碎的鱼肉与面粉混合,做成鱼丸,或者灌入膜衣制成香肠。

元旦的时候,“城堡”和各个营地里的团队成员都吃上了年糕和饺子一一地窖里有不少萝卜白菜,掺上剁碎的午餐肉和香肠,还有酸菜和粉丝……虽然没有鲜猪肉,饺子谈不上有多么美味儿,但每个人都吃了不少。加上葡萄酒和糖果、香烟.……在那一天,每个人都很高兴,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表情。

这种欢乐的气氛,影响着每一个投降者。

他们发现,这些人其实跟自己差不多。

这个团队没有歧视,人们彼此之间都很友善。

即便是队长之类的人物也很容易相处。老人、孩子和女人并不因为体质瘦弱被人欺压,他们得到的食物配给量比男人略少一些,但足够吃饱。

至于强奸,逼迫女人之类的事情,至少到现在为止,从未发生过。

投降人员被关押在银行小楼对面的一幢大厦里。看管算不上严,很宽松。看守态度和蔼,经常与这些被俘的人谈话说笑。

服装和徽章,是甄别“盛飞”核心与外围人员的标志。除了罗惊鹏和林宙,营地里所有集团核心成员全部被杀。这相当于从某种程度上失去了对外围人员的控制。何况,这些人本来就是“盛飞”集团用食物诱骗,用武力威胁,从各个城市里收拢的难民。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

“我觉得在这里不错。最起码不用为吃的担心。这些人不像以前在北方基地里的教官会打骂我们,也不会因为某种过错把人踢出去喂丧尸。”

“他们说话做事很有规矩。这让我感觉很安全。他们应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好恶,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嘿!看到他们手里的枪了吗?都是制式装备。我敢打赌——这些人肯定和军方有联系。跟着他们总比跟着以前“盛飞”那边好得多。至少,我知道他们的头儿叫苏浩,还跟他说过几句话。“盛飞”那边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姓林还是什么……以前那些人很傲慢,高高在上我不喜欢他们……”

周浩每个星期都会对所有战俘进行血样检测——从表格记录的数据来看,每个人体内的黑色颗粒数量都有不同程度增长。尤其是那些与看守最为熟络的投降人员,他们血液里的黑色颗粒比例已经超过标准“4”很就能达到标准“5”。

火炉上架着一口锅,锅里的浓汤已经煮沸。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肉香和各种调料味道。透过缭绕上升的蒸汽,可以看见汤里煮着切片的火腿、晶莹的贝肉,还有一些诸如萝卜、豆腐皮、粉条之类的东西。

苏浩和武国光坐在火锅旁边,不时举起酒杯对干一大口辛辣的白酒。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听打开的午餐肉罐头、一碟醋渍白菜、一碟油炸花生米。

这里是银行小楼。元旦那天,苏浩就邀请武国光过来吃饭。可那个时候太忙:后勤补给、给幸存者注射免疫药剂、清点物资……武国光根本没有闲暇。如果不是昨天处理了很多事情,时间稍微宽裕,他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儿

火腿干贝之类的肉菜都是从城内商店收集得到。

蔬菜是团队成员自己种的。

在银行小楼里凑上一桌够两个人吃的火锅,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前段时间那件事情,你们弄的动静很大。”

武国光夹起一颗松脆的花生米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拿起摆在旁边桌子上的“五粮液”给自己和苏浩的杯子加满,认真地说:“那些集团的势力很大,你不应该去招惹他们。”

苏浩淡淡地说:“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多个敌人。但有些事情既然遇到了,就必须去做。”

武国光抬起头,隔着朦胧的蒸汽,神情很是复杂。

苏浩对他说过关于唐姿的事情。

那女孩很可怜——男朋友被“盛飞”集团的人杀了,自己又被强奸。在那种时候能逃出来,如果不是得到苏浩的帮助,而是被追赶的抓住,其结果……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种惊悚心悸的恐惧。

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乱了。

武国光端起摆在面前的杯子,凝视着里面散发出浓郁醇香的透明液体,猛然仰脖灌下。顿时,一股强烈的辣意顺着喉管径直向下流窜,在胃里升腾起一片烈焰。

驻守监察站这段时间,武国光看到了太多悲惨的事情。

警备司令部外面有个男人,已经疯了。他每天都在路上徘徊,像猎人一样干掉几头丧尸,再割下尸体身上的腐肉充饥。有个士兵看他实在可怜,就送了几块压缩饼干过去,那男人根本理都不理,只是专心致志大口吃着那些跟浓缩浆糊差不多的臭肉。

有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她在城市西面一个小团队里负责做饭,跟那些男人轮流上床,从而得到食物和水。两个星期以前,那个团队被尸群围住,女人侥幸逃了出来。她一直在街上流浪,饿得要发疯。士兵们外出搜索的时候,发现这女人被另外几个男人抓住,两条腿已经被砍掉,伤口上撒了很多云南白药用作止血。旁边锅里的水已经煮沸,里面炖着切成碎块的腿肉,还有一只被拔掉指甲的脚掌。

在北方基地接受训练的时候,教官一再告诫:“不准插手平民与豪族财团之间的任何事务。除了给他们注射免疫药剂,你们还可以适当分发少量食物。但必须牢牢记住——论看到任何事情,你们都不要管,也不要问。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些该死的变异生物。”

武国光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变得麻木。

他很赞赏苏浩能够出手救下唐姿这件事情。

甚至,有些羡慕。

“你的战术计划不错,人员和武器配置也很合理。是该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家伙。他们野心很大,想把所有人都当做奴隶抓起来。你不干掉他们,他们就要反过头来对付你。”

长长喷出一口醺醺酒气,武国光从锅里夹起一大片火腿,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你手下这些人战斗力很强。再也没有什么能比面对面直接厮杀能得到锻炼。一次性抓到上千名俘虏,这种事情可不多见。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其实就是平民,连民兵都算不上。这些人每天要消耗很多粮食。嗯……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养着他们?”

苏浩笑了,说:“我准备在城外建个农庄。已经派人看好了地方,差不多天气暖和就开始耕种。”

武国光点了点头:“说起耕种,北边郊外有很多人,他们建了一个城堡。据说,为首的是个老头,姓宋。”

“我知道。”

苏浩平静地说:“他们控制了城里很多加油站,我一直在用食物跟他们交换燃料。那些人还算公平,没让我吃亏。”

说到这里,苏浩转移话题:“有件事情,得拜托你。”

武国光停住正伸向锅里的筷子,专注地看着他。

苏浩拍了拍手,房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五个人————陶源和李晓梅夫妇,还有抱在怀里的婴儿。至于另外两个则是陆涛和卢糯儿。

“我知道你正在选人。他们几个都是我推荐给你的战士。”

武国光坐直身体,放下筷子,用力抹着下巴上粗硬扎手的胡茬,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四个人当中,只有陶源他还看得上眼。

陆涛虽然是个男人,也足够年轻,身材却很瘦弱,看起来细细高高,没有肌肉,也没有力气。

卢糯儿长得漂亮。这种单纯停留在外表上的美色,被武国光直接过滤一一漂亮妞对丧尸没什么杀伤力。那些怪物吃肉只看不鲜,肥胖的女人和脂肪可能对它们有吸引力。

至于李晓梅……根本就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柔弱、胆怯、几乎不说什么话。

何况,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武国光把目光转向苏浩,眼里充满疑惑。

苏浩微笑着举起酒杯:“他们是最好的战士,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武国光问了一句:“你确定?”

他的语气里不带有任何感**彩。

他本能地觉得——这应该是苏浩想要转移困难的做法。

毕竟,这些人论怎么看都不像战士。

尤其是那个女人怀里的婴儿,可能是问题的关键。

在银行小楼这种环境,很难把孩子养大。如果连同父母一起送往成都基地,自然可以得到奶粉之类的东西。

武国光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争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有一个孩子能活下来,总是好的。

至少,自己为那些可怜的幸存者做了点什么……

晚餐没有持续太久,武国光也控制着酒量没有喝醉,但脚步已经有些虚浮。

他很高兴——不管怎么说,苏浩既然是研究员,就相当于自己人,彼此之间也有很多话题可以交流。把那五个人当做战士交给自己,虽然是在推卸包袱,却也表明这个年轻人并不冷酷。

李离扶着武国光走出小楼,钻进越野车。

“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司机即将发动引擎的时候,苏浩走到车前,对武国光认真地说:“丧尸正在进化。它们当中很多个体已经出现第二次变异。上次你看到的那种红色血尸数量会越来越多。我建议你最好跟上面申请增援,或者干脆取消监察站。”

武国光笑着连连点头。

看得出来,他没把苏浩的叮嘱放在心上。

越野车很绝尘而去。

周辰从小楼里走出来,站在苏浩身后,神情紧张地问:“他……没有发现?”

苏浩看着远去的车影,摇了摇头:“他和杜天豪差不多是同一类人。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当时就会爆发,而不是一直忍着不说。”

请武国光吃饭并非的放矢。

欣研从珠宝店里选了一枚戒指。

她用锉刀把戒指矬开,在面朝手心的部分,弄出一点非常微小的倒刺。这东西很锐利,握手的时候会扎破对方皮肤,却不怎么疼,算不上敏感,甚至不会流血。

金属刺尖上涂抹了一点苏浩的血。他不可能强行摁倒武国光对其进行注射。抹在戒指上的血虽然很少,却足以让黑色颗粒进入武国光体内。

相同的方法已经在李离身上试验过。苏浩想要看看——他和武国光有没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工蜂”?

这是一场隐秘的实验。至于一个月后应该怎么从两个人身上弄到血样,那是下一步的计划。

第八十八节尊敬

苏浩不知道李离曾经有过什么样的遭遇。这个年轻的士兵喜欢笑,把杨璐璐当做亲生妹妹宠爱。

如果在古代,武国光应该是张飞之类的猛将。他性格豪爽。怎么说呢!感觉很像屠夫。

这个词绝对不是贬义——大凡屠夫,身上都带有浓烈的血腥,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令人畏惧。粗犷的外形并不代表愚蠢。摆摊卖肉的时候,屠夫比任何人都要精明。他们会把肥膘说成五花,后腿和里脊卖上高价,心肝肠子猪头尾巴每一样都不能少。那种锱铢必较斤斤计较,往往因为一钱猪肉骤然爆发的口水战争,就连横行菜市场多年的泼辣婆娘也不得不败下阵来,站在远处看着屠夫满身横肉,上面流口水,下面水乱流。

武国光和李离与苏浩团队彼此很熟,是最适合的试验人选。

临行前苏浩叮嘱的最后那句话,并非多余。

历史档案表明:在丧尸第二次变异期间,也就是病毒爆发大约一年后,设置在各个城市的监察站人员伤亡率极高。旧式战法很难应对整体能力全面提升的变异生物。假如武国光和李离身上出现某种不可控的变化,苏浩可以通过不引起旁人注意的隐秘方式杀掉他们。

而最后一句话,则是让当时在越野车里的司机和其他几名士兵作为旁听。关键时候,他们会成为最直接的证人。这种做法只是备用。不到万不得已,苏浩绝不会对李离和武国光下手。周辰走到路边一辆废弃的“夏利”车旁站住。他伸手抹去车边望后镜上的灰尘,颇为自恋地端详着镜子里的影像,认真地说:“我比以前帅气多了。瞧这眼睛和脸型,越来越像黄晓明……嗯!这话说错了——黄晓明算个屁啊!如果时光倒流,我现在肯定比他讨人喜欢,女粉丝成千上万。"苏浩平静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当然可以听懂周辰话里隐藏的意思。最近,周辰的研究方向,正渐渐转朝黑色颗粒的具体功效方面。

这种神秘的巨型细胞,似乎在悄悄改变着主动意识接纳它的人。尤其是外观和思维意识。苏浩的身体属于全面优化后的再造品。除了基因,外形轮廓符合人类普遍的审美标准。

这并非自恋,或者对“英俊”之类的名词有着特殊喜好。从未来返回现在,苏浩会认识很多陌生人。在彼此不熟悉的情况下,外表往往成为人们判断善恶的第一标准。

就像卡西莫多和汤姆。库鲁斯站在一块儿,后者肯定要比前者受欢迎。即便下一秒钟即将被丧尸咬断喉咙,怀春少女宁愿死在阿汤哥喷洒了很多古龙水的怀里,也不愿意被貌丑如猪的卡西莫多抱住,然后两个人一起幸福的逃亡。

从注射原型药剂至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苏浩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他发现自己的容貌越来越漂亮。

这种变化不仅仅发生在他的身上——欣研、曹蕊、杜天豪、周辰、老宋……每一个接受过苏浩血液的人,都有着极其微妙,却显而易见的转变。

欣研的身段趋于细长,符合她原先舞蹈专业的标准。尤其是双腿长度惊人,骤缩的腰肢与上下两端迅速扩张的xiōng、臀,共同构成近乎完美的曲线。

曹蕊的身材变化和欣研差不多。她略显丰满,风格也偏于成熟、美艳。相比之下,欣研要清纯得多。她们对男人都充满难以抵挡的诱惑。杜天豪的粗犷被发挥到极致。这家伙外形就像一头随时可能躁动的狮子。高大魁梧的身材超过两米,爆发情况下释放的力量虽然没有苏浩那么强,却远远超过普通强化人。

周辰越来越像头狐狸。他的思维方式敏捷多变,对于生物研究方面很多想法甚至比苏浩知道的某些高级研究员还要变态。

至于老宋……外形变得加苍老稳健,却不失活力。用韩莹的话来说:“就像童话故事里德高望重的国王。”把陶源和陆涛等人送走,是因为另外一层考虑。军方的7。92毫米口径轻武器换装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按照苏浩熟知的历史,这次换装计划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迅速变异的血尸和类人比丧尸强大得多。即便是刚刚换装的型武器也很难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考虑到士兵注射一阶药剂后产生的力量增幅,军方从那个时候开始研发体积大,重,杀伤力强的9毫米,甚至是l2。7毫米突击步枪。

陶源和陆涛等五个人都拥有四阶力量。在战场上表现出色的他们会很得到重用。他们每个人都携带了一部分苏浩的血。在适当的情况下,能够在军方内部发展的“蜂群”除此而外,还有另外一个因素。陶源对苏浩说过:希望他的儿子能有一个健康、乐的成长环境。有重兵驻守的基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希望他能高高兴兴的长大,每天都能吃饱。”

这是苏浩对那个婴儿的祝福,也是未来世界荒野流民之间最常用的祈祷。

说完,苏浩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周辰:“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我?”

周辰想了想,神情诡异地笑起来。

“我希望能在这座城市里遇到逃难的刘得华,看看他帅还是我帅?再问问他杨蜜和范饼饼在哪儿?是否还活着?有没有变成丧尸?如果没有,嘿嘿嘿嘿……你是男人,你懂的。"

由成都基地划拨的电子通讯装甲车已经完成交付手续。

苏浩派了十二名团队成员接受随车技术军官的cāo作培训。这种重型车辆最主要功能是战场和远程通讯,能够与军用卫星联通,拥有强大的电子侦测与电波扫描。配合外设的**监控探头,可以在有效范围内构成电子警戒。

苏浩在控制器上输入一串夜影交给他的科学院人员专用密码,电子屏幕上很出现了王启年那张肥胖的老脸。

“您好,我是苏浩。”

“你就是那个在笔记本上胡写乱画的小子?”

开场白没有上级和下属之间常见威严和奉承。

通过屏幕,两个人都在细细打量对方。苏浩当然不知道王启年此刻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很激动,有种恍如隔世重生的感觉。

老胖子王启年是科学院的传奇。

虽然是拥有好几个博士头衔的权威,可他的行为做事很有些江湖大佬的风格——讲义气,极其护短,很难被假象蒙蔽,几乎没有被人算计的可能。他总是为自己属下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不影响绝对是非的情况下,永远站在自己人这边。爱发牢骚,嘴里经常不干不净骂这个骂那个眼睛里却永远闪烁着智慧和精明。

如果不是王启年和夜影,苏浩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在另外一个时空,王启年察觉到苏浩打算逃亡。他非但没有追究,反而利用职权尽可能给予苏浩便利,划拨大量能源维持时光机运转。尤其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如果不是他挡住前来抓捕苏浩的那些人,苏浩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cāo作。

“是的。”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苏浩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他控制着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情绪,尽可能使自己显得轻松,但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王启年有些奇怪。他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苏浩这个人。可是为什么,对方好像认识自己?尤其是眼睛里释放出来的尊重和激动,还有说话声音里不自觉的微颤,都表明这个年轻人正处于强烈情绪波动之中

难道,他是一个负有特殊使命的演员?

是军方和财团那些人用来接近、试探自己的暗子?

这种想法立刻被王启年从脑海里驱除——那些笔记的记录方式很专业,数据和构想根本不是局外人能写出来的。据他所知,军方和财团都没有类似的人。那帮混蛋就算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也没有勇气做出与丧尸零距离接触这种事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被人尊奉的感觉很好。

至少,比那些把“尊敬”两个字涂抹在脸上,心里却暗自诅咒老子吐血身亡的贱种好得多。

看得出来,这个叫做苏浩的年轻人的确是发自真心,并非虚伪的假意奉承。

“真搞不懂,老子身上究竟哪一点让你感觉如此激动?难道我是你多年未见的爷爷?你是我失落在外隐姓埋名的孙子?活见鬼,这种跟恐怖故事没什么区别的酸涩剧情千万别出现在老子身上。老子很正常,没有私生子。”

王启年撇了撇嘴,暗自腹诽嘀咕着,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那几份笔记做的不错,有些观点很是标立异。虽然有些想法比较奇特,但多少还有些参考价值。”

说完这两句带有褒奖意味的话,屏幕上的老胖子口风一转:“别告诉我你现在要求远程通讯只是为了试试那些装备。这借口很烂,也很傻。如果你想离开那座城市,或者带着你的你人换个加安全的环境,这些要求都能得到满足。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来等价交换,你提供的那些笔记值这个价钱。当然,你也别指望用虚伪的言辞从我这里骗到多奖励。我已经给了你一百个标准单位的强化药剂。你可以用那玩意儿打造一支小型军队。总而言之,有什么屁话就赶紧说。我时间不多,没功夫跟你虚耗。”苏浩脸上露出苦笑。这是胖子院长的一贯风格——雷厉风行,说话办事直接切入中心。多余废话和客套,只会引来他倾盆暴雨般的口水轰炸。繁杂的数据和表功,只会引起强烈反感。他只看重成绩和能力。即便认为你这个人非常优秀,也极其吝惜口头上的表扬,而是把赞赏转换为加实际性的物质化。

“几个月前,我已经从军方设置在城内的监察站士兵那里,了解到有强化药剂这种东西。承蒙您慷慨的馈赠,我注射了一支,效果很不错,力量和负重成倍增加。强化体质加上免疫药剂,在对付丧尸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您知道,丧尸正在变异。类人,也就是运走的那具尸体,已经出现了类昆虫的形态变化。它们的变异速度比想象中迅速得多。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我们的优势很就会被抵消,甚至全面落入下风。”

“拐弯抹角说了半天,仍然还是一堆废话。”

王启年刀子般的利嘴立刻喷发出嘲讽:“想必你已经知道军方正在研发7。92毫米口径单兵武器换装系统。有了一阶强化药剂,二阶和三阶药剂也会顺理成章的出现。好吧!我知道你小子有一颗聪明智慧的脑袋瓜。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能从中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邀功请赏,只能说是找错了对象。记住——在科学院,我们只凭事实说话。如果想要依靠奉承和夸大其词谋求好处,那你应该去找军方和财团。那些家伙又笨又蠢,很多时候我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猪的近亲?”

“为什么不直接开发口径大,威力强的武器?”

苏浩自动过滤了老胖子森冷恶毒的诅咒,继续自己未说完的话:“我测算过注射一阶药剂以后的强化体质——击打力量大约为三百公个正常负重超过正常人二至三倍。按照这个标准,完全适用于9毫米突击步枪,甚至可以考虑12。7毫米重型武器单兵装备。”

王启年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淡淡地说:“年轻人,看来你对这些武器很熟悉啊!”

苏浩的目光像小孩子一样纯净:“我以前是军事发烧友,多少知道一些。这种程度的强化体质,应该可以负载正常战斗强度所需的武器和药。”

王启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还真不少……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应该刚刚得到我送过去的实验设备,对强化体质的研究显然还停留在血液和肌肉层面。小子!刚才你说过的力量数据很准确,负重倍数却一塌糊涂。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前者进行过反复测算。至于后者……只是你根据力量数据推断出来的猜想。是这样吗?”

苏浩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您怎么知道?”

“别做出那种夸张的动作。这招数对老子没用。而且看起来很傻,让我觉得你几天没有刷牙,口气臭得厉害————”

王启年恶狠狠地敲着桌子:“肌肉和韧带收缩产生力量,但负重却必须牵涉到人体骨骼与中枢神经系统。你有没有考虑过骨骼强度?有没有想过神经在超限重压下的承受强度是多少?这些都需要实验,需要以事实为依据,不是胡乱列个公式就能算出来x加y等于z。”

苏浩没有进一步触怒正处于随时可能爆发状态的胖子院长。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样早已准备好的物件,平摆在掌心里,慢慢举至屏幕前。那是一颗银骨。

“我在丧尸体内找到了这个。”

苏浩的语调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王启年眯起眼睛,目光开始变得专注。

“骨骼与肌肉互为支撑。丧尸的力量远远超过普通人,可它们的肌肉几乎腐烂,根本没有符合生物理论的力量来源。我解剖过很多丧尸,它们的体内构造与人类截然不同。我一直在考虑,这种狂暴力量应该是以某种激素类物质为基础,而不是正常意义上的肌肉与骨骼。就在前天,我终于在一头丧尸后臀略上的位置,发现了这种奇特的固体。”亮银色的骨头反射着灯光,释放出一种只有金属才具有的特殊光泽。

“我正在对它的成份进行分析。”

苏浩侃侃而谈:“我解剖了三十一头丧尸,在它们体内相同位置都发现了这种特殊的固体。它介于金属和骨质之间,不溶于水,却能被酸溶解。液化之后,分子结构随之产生变化。其中有大量的活化钙质,对骨髓细胞的刺激效果非常晾人。我把中和处理后的酸液对老鼠进行注射,它被感染变异,骨骼强度却超过其它同类。”

“把你的研究数据发过来来。”

王启年坐直了身子,脸上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庄重。他收起讥讽的笑,认真严肃地说:“我需要你的全部解剖录像、现场记录,现在就传给我——另外,你肯定在所有丧尸体内都能找到这东西?”

苏浩犹豫片刻,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种猜测否正确?但我选择的解剖对象,是城市内外不同区域的丧尸。我已经派出很多人继续猎杀丧尸,相信今天晚些时候应该就能知道结果。呵呵!它的质感很像白银。所以,我管它叫“银骨”。”

第八十九节血宴

在未来世界,卢瑟。卡维兹被誉为“最伟大的人”。这个称号是英国人提出来的。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央格鲁撒克逊人自以为是的表现。

毕竟,除了该国,没有任何国家和地区赞同这种说法。

尤其是在当年的联合国大会上,法国人甚至用最锋利的言辞讥讽:“卢瑟。卡维兹不过是个较为幸运的家伙。他偶然捡到了邻居家的钥匙,进去以后才发现,原来隔壁住着一个盗窃国库黄金的贼。于是报警,然后得到一连串“治安英雄”之类的头衔,仅此而已。”

但不可否认,银骨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从病毒爆发以来,人类对抗丧尸出于战力下风的艰难处境。银骨对强化人产生的增幅效果,以及合金等方面的扩展研究,使人类开始用另类目光看待丧尸,进而发现这种变异生物体垩内越来越多的秘密,从中寻找其它对人类有用的成份。

按照苏浩熟知的历史——卢瑟。卡维兹将在四个月后,也就是今年五月份向英**方报告他的发现。

英国当局把这份报告捂了近十一个月,同时将卢瑟。卡维兹监禁。直到卢瑟。卡维兹的同伴根据他留下的日记,在丧尸体垩内找到更多的银骨,并且把这个消息在伦敦幸存者群体当中迅速扩散之后,英国人才不得不释放卢瑟。卡维兹。同时,将他的地位提升到世界英雄的高度。显然,英国人不愿意银骨的存在被外人知晓。任何国家的当权者都想要独享这个秘密。拥有银骨,就意味着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强化人。而不仅仅只是注射过一阶药剂,骨骼和中枢神经仍然保持原状的“半强化人”。威力强大的9毫米和12。7毫米单兵武器系统,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被各**方提上议事日程,迅速取代了原有的小口径枪械。卢瑟。卡维兹无疑算得上是黑色纪元之后最幸运的家伙——无法掩盖秘密的英国人索性把他摆在台面上,以“本世纪最伟大发现者……”的身份,向各国索取更多的物资援助和技术交流。卡维兹本人也因此彻底摆脱幸存者身份,一跃成为声望和名气远远超过文明时代任何明星的大人物。苏浩没有说话。他凝望着屏幕上神情冷肃的王启年,黑玉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混若深潭般的平静。苏浩经过深思熟虑,才选择在这个时候把银骨交出来。从未来世界返回现在,苏浩多多少少对这个时空产生了影响。至少,脚下这座城市里一些在历史上本该死去的人,现在还活着。他不确定,这种变化是否会影响到远在英国的卢瑟。卡维兹?会不会促使那个幸运的家伙提前发现银骨?苏浩觉得——这份殊荣应该属于自己。无论科学院还是军方,都会在短时间里把银骨这种东西效益最大化。

按照苏浩在穿越时空以前制订的计划:他原本打算把银骨交给军方,从而谋取一个少将之类的职位。

当然,这是不属于正规战斗部队的闲职,只是名义上的虚衔。可在那个时候苏浩看来,却意味着安全和生命的绝对保障。至于现在……得到原型药剂之后,一切都不同了。我是“蜂王”。我最大的目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扩大我的“蜂群”。苏浩相信王启年能听懂自己的话。他刚刚提到过——正在派人大量猎杀丧尸,从每一具尸体身上搜寻银骨,用数量证明自己的猜测结果。

这是一种实验,也意味着已经很多人知道可以在丧尸体垩内找到银骨。苏浩用潜移默化的方式,逼迫着王启年把银骨公开。只有这样,才符合自己的要求,得到最多、最大的利益。

之所以对肖琳的构陷不动声色,也正因为如此——发现银骨的消息公开,军方肯定会做出反应。他们需要一个标杆式的人物,苏浩可以趁机抬高价码。何况,以他对王启年的了解,首先把银骨上交科学院,胖子院长肯定会把自己视作心腹。在优待自己人方面,王启年从不吝啬,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大方。苏浩的野心很大————他要占垩据脚下这座城市,使之成为强大稳固的基地。

“盛飞”集团的后继部队很快就会抵达。那些人会掀起新一轮的乱战。苏浩当然有把握打败对手,但他不想因此引来更多注意的目光。王启年给过他一百标准单位强化药剂,加上已经公开的银骨……这些东西能够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也藉此打消其他外来者贪婪的念头。通讯已经结束,王启年仍然对着屏幕发呆。夜影像雕塑一样以标准站姿立在他的身后。冰山般冷艳的脸上,不自觉地显出淡淡的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启年这般失态。下意识的,夜影对苏浩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撒谎骗我吧?”忽然,王启年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继而自言自语:“银骨……居然在丧尸体垩内发现对骨质具有强化效果的东西。虽然只在老鼠身上进行过实验,但这种方法显然适用于人类。强化骨骼与中枢神经系统……我的老天!那帮家伙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确能够自行解决这场危机。”这些话听起来很有些莫名其妙。王启年也并不打算多作解释。他拽了拽身上脏兮兮的白大褂,伸手抓过办公桌侧面的文件架,拉倒,在一大堆“哗啦”泼洒下来的纸页当中,忙乱恼怒地翻找。夜影走上前,很是不解地问:“您要找什么?”“解剖记:录——一”王启年在咆哮。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处于发情期,却无法得到满足,狂躁不安的棕熊。

“老子手下有六千多名生物研究员,将近五百多个研究小组。从病毒爆发到现在,他们至少解剖了两千头丧尸,还饲养着差不多同样数目的丧尸用作日常行为观测。这帮该死的家伙简直就是饭桶!饭桶!饭桶!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在丧尸体垩内寻找激素之类的物质。这么多人,还比不上一个在昆明城里逃难的小子。这帮混蛋统统应该流放,我要把他们全部派到外面,去亲身经历丧尸带来的死亡威胁,用“恐惧”这种东西给那些僵硬教条化的脑子上上发条——”夜影神情冷漠地站在旁边。王启年失态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夜影忽然发现一——苏浩在胖子院长心目中的地位正急剧蹿升。那个年轻人的确要比科学院大多数研究员聪明,而且非常狡猾。这并非贬义。不管怎么说,苏浩毕竟是科学院的人,是自己人。“苏浩发现银骨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也许,他不仅仅只是在老鼠身上做过实验,而是把这种东西使用于他自己,或者其他人。”

夜影谨慎的选择语句:“军方好几个月前就在昆明城设置了监察站。苏浩很容易就能得到免疫药剂。上个月接收那具昆虫拟态尸体的时候,你让我带给他一百支强化药剂……种种因素相加,他完全可以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用银骨进行实验。我觉得,他刚才所说的“研究成果”恐怕不仅仅是猜测,而是……已经存在的现实。”王启年拿起一份解剖记录,看了看最上面栏目里的日期,把整份文件撕碎,用力揉成纸团。然后,带着说不出的烦躁与厌恶,重重扔向对面的墙。夜影继续自己的推断:“苏浩没有把银骨交给军方,而是主动交给了你。这意味着他对你有足够的信任感。否则,军方监察站距离很近,他没必要舍近求远。”王启年不由自主皱紧眉头,侧转身子,很是惊讶地看着夜影:“真是难得。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你帮着其他男人说话。”夜影冰冷的神情不变:“我只是就事论事。”王启年悻悻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他的编制属于科学院,是我们的人。肖琳那个女笨蛋这次办的事情很漂亮。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无心之举居然会送给我如此之大的一份礼物。唔……扔出去一个当摆设的花瓶,换回一个聪明狡猾的小子。呵呵!这买卖不错,稳赚不赔。”说着,老胖子暴怒的音调再次大了起来:“命令所有研究小组立即停下手里的工作,全部人员对饲养的丧尸进行解剖。最迟两小时后,我要看到各个研究小组的最新解剖报告。所有数据必须清楚、详实,不得有臆测推断。否则,我会向军方申请编成一个由那些饭桶组成的战斗大队,去前线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一”夜影对老胖子的叫嚣直接免疫。她抬起头,敬了个礼,随即转身离开。当她准备拉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王启年满怀疑虑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苏浩这小子很顺眼……活见鬼,老子不是基友,对男人屁股也没什么兴趣,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奇怪的意识?”这番话听起来有些骇人。夜影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不作回答,表情怪异地走出房间。唐姿站在空旷的街道中垩央,仰着头,痴痴地看着天空中那团缓缓变幻形状的灰色yīn云。那朵灰云很像陈耀的侧脸。这种自然界中的巧合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云层就渐渐朝着地面压下来。天空中开始落下雨点,那团像陈耀的云边缘显得模糊,如水墨画般晕染开来。最后,彻底被yīn暗的天空吞没,消失在密如细帘的朦胧雨幕深处。

“老公!不要急,我这就为你报仇——”

唐姿嘴里在低喃,下意识地抚摸着挂在xiōng前的骷髅。

那是陈耀的头——皮肉早已腐烂,眼珠之类的柔软组织被全部挖出来,用一定比例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晾干,再刷上一层厚厚的桐油。天气虽冷,唐姿却穿着薄薄的丝袜和短裙。脚上是一双火红色的高跟鞋,黑亮细密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黑色套头羊绒衫薄而紧身。这种狂放性感的打扮,使她看起来很是诱惑。尤其是饱满富有弹力的xiōng部,简直就是一对尺寸惊人的皮球。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再狠狠捏几把。唐姿记得去年夏天时候自己就这么穿过。陈耀当时什么也没说,眼睛里却一直在喷火。活像刚刚从监狱里蹲满徒刑出来,几十年没碰过女人,看见母猪都觉得是双眼皮的色中饿鬼。把一颗骷髅挂在脖子上当做项链,这种做法很是特立独行。

唐姿顽固地认为这是最适合自己的打扮——那是我老公!就算是死了,他还是我的!她拖着一条很粗的铁链。链条另外一端,拴着半死不活的林宙。这段时间在银行小楼里的伙食不错。他被养得比过去胖了一些,脸色不再苍白,很红润,精神十足。林宙根本不愿意吃那么多东西。每一顿,都是唐姿瞪着发红的眼睛,掐住他的喉咙,在嘴里插上漏斗,像法国厨师填塞肥鹅那样把食物硬生生灌进去。她必须保证这个该死的男人好好活着,健康的活着,一直挨到自己决定宰了他的那一天。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唐姿拽着铁链,拎着林宙的后颈,把他生拉活扯拖过来。旁边的地面上,已经竖起几根深深插入地面的钢筋。唐姿把林宙捆在钢筋顶端,确定手、脚、身体各个部位都被铁丝固定,无法挣脱之后,这才一把扯掉封住林宙嘴巴的大块胶布。

“你这个死不掉的疯婆娘,老子要……”

林宙被压制了很久。嘴皮附近骤然脱困的轻松感,让他不顾一切破口大骂起来。只是骂声刚刚持续不到两秒钟,暴怒无比的唐姿已经狠狠一拳砸中他的面颊。强大的撞击力使林宙一阵眩晕,甚至听到下颌骨传来清脆的碎裂。紧接着,唐姿像母兽般扣住他的下巴,来回左右摇摆,乱扯,将整个关节活活拽脱臼,又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合拢。苏浩的血是最好的进化药剂。团队里储备有大量银骨。几天时间下来,唐姿已经是三阶强化人。林宙根本无法反抗。

他甚至没办法从钢筋架上挣脱——眼前这个恶毒野蛮的婆娘实在可怕。她居然挑断了老子的手筋脚筋。就算是强化人,一样四肢瘫痪。林宙嘴里满是鲜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应该早一点干掉这个臭婊子。那天晚上就算是奸尸,也要比落到现在这种下场要好得多。唐姿打开摆在旁边的背包,取出一盒吗啡针剂,用大号注射器连抽数支,全部打入林宙体垩内。

“你……你想干什么?”

刚刚遭受的伤痛使林宙说话很是困难。他感觉自己舌头肿胀,强烈的恐惧压倒了脑子里其他念头。他拼命挣扎,想要逃跑,却什么也做不了。

远处的街口,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一辆黑色的“捷达”轿车从街道拐角驶来。

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可以看见驾车人是欣研。她开得很慢,持续不断的车载警报吸引了周围所有生物注意力。就在车尾后面大约一百多米的位置,很多身形摇晃的黑点渐渐显现出来。而且越来越多。

“慢慢享受吧!”

唐姿伸出舌头,像蛇一样舔过林宙的脸。然后,恶意地用手指扯了扯林宙的面颊,“格格格格”地怪笑着,随即转身离开。

被警报吸引的丧尸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把捆绑着林宙的钢筋团团围在中垩央。

林宙一直在惨叫。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那些丧尸在扯他的腿,吃他的肉。

皮肤和肌肉从身上被撕裂的感觉异常清楚。

可以看见小腿和大腿正以极其可怕的速度消失。

很快,臀部以下的所有东西都被丧尸啃光。

这些肮脏透顶的变异生物显然没有吃饱。它们抬起头,向上伸长手臂,努力想要够到更多的肉,想要把林宙从钢筋架子上拉下来。唐姿捆绑的高度恰到好处,丧尸只能吃掉林宙的腿,却没办法伤及他的腹部。吗啡的效力开始显现出来。林宙感觉不到痛,腿部伤口流出的血也不多……不,不仅仅是吗啡,他们应该还给我注射了其它一些东西。为了止血,为了舒缓神经,为了不让我死得那么快。想到这里,脸色惨白的林宙忍不住疯子般嚎叫起来。唐姿站在百米外的一幢楼顶,神情凶狠地注视着这一幕,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里渐渐盈满泪水,大滴滚落。苏浩说过:丧尸正在进化。它们不会永远那么傻。有一种暗红色的血尸,会跳,会爬。林宙活不了多久。他会被活活吃掉,一点儿不剩。

第九十节初见

林飞虎望着摆在面前的那张纸发呆。

那是林宙团队发回来的最后信息。

他们报告:已经抵达昆明郊外指定区域,正在按照原订计划设置防护

纸页右下角,有当时发送信息的具体时间。

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再也没有第二封电报传过来。林宙团队如同石沉大海般彻底消失了踪影。

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

大规模尸群围攻?

无线电设备损坏?

还是,人为的yīn谋?

林飞虎本能的把第三种想法列为第一。

最初是韩菲。

然后是林景殇。

现在,是自己的儿子林宙。

究竟是谁想对付我?

是谁在暗中进行yīn谋?

是谁想要毁灭我的一切?

林飞虎只觉得恐惧。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盛飞”庞大的存在。他原本以为能够在这个混乱世界里变得更强,得到更多,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个样子。

房门从外面被悄然推开。一个身材颀长,面皮白净的年轻男子走进来,默默站在林飞虎身后。

“有消息了吗?”林飞虎声音沙哑,言语中却带有一丝期盼。

男子神情黯然地摇摇头:“无线电波仍然保持静默。所有频道都在持续呼叫,还是找不到小宙他们。

林飞虎慢慢转过身,抬起头,用有些失神的眼瞳注视着男子。同时伸出满是皱纹和枯皮的手,紧紧抓住对方。

在窗外光线的映照下,男子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头发从额前垂下,一直坠到与鼻尖差不多的位置。睫毛很长,黑色眼睛显得大而明亮。削瘦的肩膀使他带有几分女性气质,有些柔化,也颇为yīn冷。

他是林飞虎的长子,林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林飞虎一直翻来覆去说着这句话。跟一个多月前相比,他变得更加苍老和虚弱,手脚和肩膀总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林宇没有说话。他蹲下来,用力抱住父亲。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贴着,似乎永远不想分开。

林飞虎感觉儿子的肩膀很结实,传来一股令自己很舒服的温热。

“带上所有直属成员,带上足够的武器弹垩药和补给,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父子俩交头互拥。感受着父亲xiōng膛里剧烈心跳的同时,林宇也听到林飞虎近乎嘶哑的咆哮。

“林家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是你最亲的人。”

说到最后,林飞虎几乎是在抽泣。

林宇轻拍着父亲的肩膀。这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安慰。

“把你弟弟找回来,呜呜一定,一定要找回来。”

“杀死那些在暗里地对付我们的人。”

“杀,杀光他们”

林宇不住地点头。他咬住嘴唇,眼瞳深处透出如刀般锋利的恨怒。

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很大,高速转动的螺旋桨卷起阵阵气流激荡。很多丧尸被这架从头顶上掠过的飞行器吸引,寻着声音来源,从城市远处尾随过来,聚集在警备司令部高大坚固的钢栅外面。

它们伸着手,伸长脖子,拼命想要缩短正徐徐下降直升机之间的距离,却没有任何效果。

身穿灰绿色毛呢大衣的李道源跳出机舱,对早已保持敬礼姿势,守候在cāo场上的武国光回礼致意。

“究竟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非要安排你亲自过来?”

武国光说着,上前握住李道源的手。

今天上午他就收到了kd03基地的特别通讯李道源需要他陪同前往苏浩团队所在地。

“集团军司令部下发的晋升令,指定由我负责执行。”

李道源苦笑着摇摇头,同时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除了这个,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来。”

武国光沉默着点头,侧身看了看被拦在钢栅外面的尸群,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这些变异生物对声音和方向的判断越来越敏锐。上个月飞机运送补给的时候,它们的反应还没这么强烈,数量也不算太多。现在,稍微一点动静就能把它们从很远的地方引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它们正在进化。”

李道源把目光投向与武国光相同的方向,片刻后收回,认真地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们得加派人手,把这里修得足够坚固,增加重型武器数量,直接升级为要塞或者堡垒。”

武国光的话语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份:“还有另外一种方法撤退,离开这儿。”

两种办法,都是苏浩曾经告诉过他的。

李道源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虑。

武国光说得没错,丧尸的威胁的确越来越大。

就在上个星期,kd03基地外出巡逻的一个五人小组集体失踪。前天,巡逻队在五公里外山坳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死者皮肉被全部啃光,旁边散落着损坏的枪垩械和子垩弹,以及各种随身物品。当时没有发现丧尸,周围环境很像是某种动物的巢穴。

愤怒之下,李道源带了整整一个中队在附近埋伏。至天明,他们射杀了六头沿着溪涧返回山坳的变异生物。

它们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丧尸。而是拥有人类身体,头部进化出复眼,手臂长度将近两米的可怕怪物。如果一定要把它们与某种动物进行对比,李道源觉得可能蝗虫更适合一些。

看着司令部门口张牙舞爪的丧尸,李道源不由得想起苏浩上次递交科学院的笔记和录像。画面上那具有着昆虫特征的尸体,与自己带入在山坳里击毙的怪物,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类人。”

这是苏浩在笔记里对这种变异生物的提法。

现在看来,很是贴切。

叹了口气,李道源迅速驱散了脑子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把目光转向武国光:“我会向上面转达你的建议。至于接受与否,那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事情了现在走吧去见见那个连王院长都赞不绝口的家伙。”

直升机在银行小楼前的马路上徐徐降下。释放出搭乘人员后,飞机立即上升,带着地面上被声音吸引而来的丧尸,朝着司令部方向飞去。

苏浩和李道源都在细细打量对方。

两个人体型相似,身高也差不多。相比起来,苏浩的气质有些神秘而yīn郁,眼眸里的目光较为温和。李道源虽然没有他那么英俊,却时时散发出军人冷硬刚强的气势,目光也更加锐利。

“你就是苏浩?”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李道源少校。”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意义相同。这种节奏与时间差不多对等的无心之举,使旁边的其他随同人员感到惊讶,当事者本人也觉得微微有些诧异。于是沉默片刻,苏浩和李道源同时笑了起来。

“难得你能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吃了饭再走。”

说着,苏浩连忙招呼欣研等人去张罗,很是热情地说:“虽然现在情况不太好,我这里多少还有一些能吃的东西,味道也还马马虎虎。”

这倒并非夸大其词两周前,杜天豪小队在一家首饰店里找到两块很大的鲨鱼背翅。这东西标价将近二十万,跟两尊金佛摆在一块儿。苏浩送了一块给“城堡”里的人们尝尝,老宋发回消息说是“没什么吃头,味道一般,还不如粉丝。与其糟蹋东西,不如留着待客”

“不用忙了,我们时间很紧。”

李道源微笑着谢过。

他打开公文包,取出集团军签发的晋升令,以及装有五十支一阶强化药剂的低温冷藏箱,一同递了过去。

少尉军衔,这还是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努力争取的结果。

“我们现在算是同僚了。”

李道源接过卫兵手里装有新军服和徽章的箱子,又从贴身衣袋里抽出新的军人身份卡,颇为遗憾地说:“你的编制隶属于新型装备开发处,由集团军参谋部直接管辖。否则,我倒是很希望能有你这么一个手下。呵呵与你同事,应该会很愉快。”

整个会面过程气氛轻松。

一方面是因为李道源很健谈。

另一方面是苏浩得到军方授衔这件事值得庆贺。

这意味着苏浩属于正规军官。有了这层身份,很多事情做起来都要方便得多。

何况,他还是“d1”级研究员。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科学院方面永远都是最坚强的后盾。

不过,在普通人眼里,拥有军官身份的苏浩,显然要比研究员苏浩更具威严,更值得追随。

“基地方面给你调拨了一批武器和通讯装备。我争取尽快给你送过来。你知道,那些丧尸比以前厉害多了,物资运输很困难。没有足够的人员护卫,路上会很危险。”

李道源属于那种做事情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人。他言简意赅说明来意,完成手续交接,然后命令卫兵与直升机联系。

苏浩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两颗银骨,分别递给他和武国光。

李道源用手指拈起银骨,对着外面的光线仔细端详,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丧尸尾椎骨最顶端的凸起部分。”

苏浩平静地说:“可能是某种激素堆积产生的凝固体。”

武国光直截了当地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据我的猜测,应该是强化骨质。”

苏浩没有用绝对肯定的语气:“它带有病毒,只能给免疫人群使用。”

“使用?”

武国光很是惊讶,不太确定地问:“这玩意儿是固体,无法注射。难道吃下去?”

苏浩点了点头:“它可以被胃酸溶解。我进行过很多次这样的实验。”

李道源和武国光脸上同时流露出意外和震惊。

“关于这种银色凝聚物的进一步检测,还需要时间。但主要成份可以确定。它对骨骼和中枢神经系统的强化效果非常明显。无毒,可以在每一个丧尸体垩内找到同类物质。只是数量很少”

苏浩没有泄露更多关于银骨的信息。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语句非常模糊,符合银行小楼缺少研究设备的现状。苏浩没有强行要求李道源和武国光把银骨吃下去,只是用非常隐晦的话语表明意图。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出于对自己的信赖,武国光应该返回警备司令部后就服用银骨。

至于李道源,可能时间会稍晚一些。

既然自己是军官,那么所作所为就必须站在军方的立场。当然,同时也必须偏重于科学院。如果按照比例分配,前者约莫算得上三成,后者七成。

所以,苏浩通过李道源向军方公开银骨的存在,属于正常的情况报告。王启年也不会就此事深究。因为详细检测数据和功效分析等工作,只能由科学院来完成。

这件事,对苏浩下一步计划有着极其关键的作用。

十多分钟后,李道源和武国光登上了直升机。

欣研走到苏浩身边,看着他那双注视飞机远去的眼睛,很是不解地问:“你想帮助他们?”

这话有所专指武国光和李道源都是前线部队指挥官。面对不断变异的丧尸,他们的处境只越来越艰难,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苏浩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他们都是好人。好人不应该死。”

未来世界的军方电脑档案里,有一份记录着从病毒爆发以来所有阵亡人员的名单。

李道源:七十一集团军特派kd03基地主官。二零二三年六月十八日战死,三十一岁。追授军衔,上校

武国光:七十一集团军特派昆明监察站站长。二零二三年一月六日战死,四十二岁。追授军衔,上尉

苏浩不希望他们像另外一个时空那样死去,希望他们活着。

城市东面,有一个废弃的菜市场。

张临侧身站在一辆微型车后面,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十多米外的一头丧尸。

他身材瘦小,体格却很健壮。举手抬足之间,很有些武打明星李连杰的味道。

很多熟人都说张临的侧像跟李连杰相似。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于是,搞了一套黑色紧身服,像古装一样喜欢扎布质腰带。就连平时蹬着三轮车上街摆炸洋芋摊,车子侧面也贴有几张【精武英雄》的电影海报。

“你垩***别乱动。看准机会再上”

说这话的是林思文。

他就站在张临旁边,半弓着腰,手里握着一把磨利的斧头,恶狠狠盯着丧尸,保持随时准备冲出去的姿势。

林思文比张临整整高出两个头,很魁梧,肌肉扎实得就像从小吃尿素养肥的猪。

他皮肤粗糙,脸上满是疙疙瘩瘩的横肉,袒露的xiōng口冒出一大片黑压压的汗毛。

这种凶恶的面相,看了就让人害怕。

张临对林思文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他紧握着手里的叉子,警惕专注地观察丧尸。

叉子是特制的近两米上的钢管顶端,分叉出六根磨尖的钢筋。外形看上去像扫帚,非常锐利,很实用。

这东西是张临从五金店里找材料焊出来的。

林思文取笑说:根本就是猪八戒犁地用的钯子。

那头丧尸挡住了进出菜市场的通道。

对面,五十多米远的位置有一扇门。

病毒爆发前,张临经常来这里批发马铃薯。

他知道那扇门后面有很多土豆,是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储藏室。

突然,他冲了出去。直挺挺轮着叉子,狠狠刺向丧尸后颈。

张临一直在等待丧尸完全背向自己的机会。

这是一头遍体暗红的血尸。

当然,张临并不知道“血尸”这个词。他只知道这种红色的怪物比几个月前出现的丧尸更加敏捷,力气更大,牙齿也更尖利。

如果是普通丧尸,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他和林思文早就动手,干死那些肮脏的怪物。

暗红色的血尸猝不及防,叉子刺破皮肉,在强大的推力下,把血尸一直推到墙上,钉牢。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血尸却丝毫没有认输的举动。它一直在挣扎,身子在叉子与墙壁之见来回乱扭,伸长舌头,舞动爪子在空中乱抓。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被钉住咽喉的蛇。

林思文从微型车另外一边扑上去,抡起斧头狠狠劈向血尸颈部。

“咔嚓”

腥臭的血水四散飞溅,狰狞的头颅像皮球一样从肩膀上滚落。张临以最快的速度从血尸身上取下叉子,小跑着冲进菜市场。

用钢筋撬锁,推开门两个人从房间地窖里翻出一大堆焉巴巴的土豆,手忙脚乱装进早已准备好的麻袋。

储藏室里很干燥,土豆存放得很好。虽然有些已经长芽,只要多煮煮,也还能吃。

两个人很是兴奋地扛着装满土豆的麻袋,拉开虚掩的房门。即将抬脚走出去的一刹那,林思文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外面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人。

他们手里握着枪,枪口正指着自己的脑袋。

第九十一节小贩

窗外的天空yīn沉灰暗,夜幕渐渐降下。

张临抱着双手,嘴里叼着一根草jīng,靠着墙,用忧郁深沉的目光注视着黑沉沉的云。

林思文粗豪的性格显然与名字截然相反。他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很是不屑地看着张临,鄙夷地说:“别看了,再看你也出不去”

这是一幢临近城市东面的小楼。门面上的招牌写着“区老年活动中心”,内部装修却是不折不扣的保健按摩室。旁边还有一条隐秘通道连同底层的桑拿浴场。玻璃门口面靠着一个水牌,上面明码标价推油、按摩、特殊服务之类的价格。朝向外面的门板两边,有几个剥落了不少的红油漆大字“健康娱乐,禁制赌博”。

这个房间很大。除了张临和林思文,还关着另外十几个人,都是分散在城内的幸存者。

门口有人把守。那些人全副武装,可是没穿军装。xiōng前还佩戴着变体“盛飞”字样的蓝白色徽章。

从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

张临吐掉草jīng,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小把瓜子,平握在掌心。他拈起一颗送进嘴里,声音嗑得脆响,瓜子皮跟口水一起在空中乱飞。

“我可不像你那么傻。”

张临撇撇嘴,把手里的一颗空瓜子冲着林思文弹过去,露出一口焦黄色的大牙,乐呵呵地说:“在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人在外面帮忙站岗,傻垩逼才想跑。”

林思文立刻瞪大双眼:“那你朝外面看什么看?你姘头在外面?还是哪个怨妇在召唤你?”

张临轻揉着瘪瘪的肚皮,话音掺杂着几分期待:“我饿了想看看今天晚上吃什么菜。”

这句话让林思文有些意外。他先是讥讽地笑笑,然后表情很快冷却,陷入沉默。

“其实,你做的炸洋芋不错。”

过了几秒钟,林思文幽幽的开口:“那时候,老子天天撵着你,收了你好几次摊儿。”

张临纠正:“总共收了四次,还踢翻了一次。”

“我也不想那样。可你***根本就是天生贱皮子。叫你收摊你不收,无照经营,没有卫生许可,还专门摆在路口妨碍市容阻碍交通,老子只能自己动手。”

“摆个小摊儿只是为了吃饭。你偏偏要整天跟我过不去。”

“屁话哪个摆摊儿的有你那么拽?每天都在会展中心大门口,老子不整你整谁?而且你一摆摊就大量制造垃圾污水,遍地都是脏饭盒旧竹签。最可恨的是,你小子连健康证都没有,还是乙肝携带者。”

“那里人多,好卖。”

“cāo北京**广垩场人更多,还有美国白宫,还有法国埃菲尔铁塔,你怎么不去那儿卖?还能收美元,收法郎。”

“我要是懂外文,还能跟你这种咬人不用牙齿的狗计较?切一”

“**垩你妈逼你***有种再说一遍”

“怎么还不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打嘴仗,林思文显然不是张临的对手。

论拳头,张临绝对落于林思文下风。

病毒爆发前,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你追我躲的游戏。

张临是摆炸洋芋摊儿的小贩。

林思文是城管。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调和的可能。

从体格来看,张临显然不是林思文的对手。

所以,每当言语冲突被激化至最强烈,随时可能演变成暴力冲突的时候,他总是非常精明的闭上自己的嘴。或者干脆转移话题,东扯西扯。多少给了林思文那么一点点面子,自己也能落个好。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种算计根本不值一提,充其量不过是小聪明而已。

“吱呀”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双手持枪,xiōng前佩戴“盛飞”徽章的高个男人。

他冷冷地扫视着被关在屋子里的囚犯,用刻板不变的声音说:“都出来。老规矩,排队领吃的

楼下,是一块面积不大的cāo场。

几辆卡车停在靠近大门的位置,车顶和房顶上都站着全副武装的警戒人员。他们来回踱着步,手里的枪保持着随时准备射击的状态。

没人能从这里逃出去就在昨天,一个女人想要趁着发放食物的时候抛出大门,被守在附近的警戒者当场抓回来。他们动作敏捷,反应速度很快。

没人知道那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不过,房子后面的小楼上,整晚都能听到呻吟和哀求。声音很低,还有很多男人肆无忌惮的狂笑

囚犯们排成单行长队,张临和林思文跟在后面。一行人在十几支枪口的指对下,慢慢走向距离最近的卡车。

卡车后厢上的防水篷布被掀开,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壮汉站在车厢里。

他嘴里叼着香烟,高挽着袖口,粗壮的胳膊上布满刺青和汗毛。壮汉居高临下看着排成长队的囚犯,取下差不多快吸完的烟头,掐在指尖用力弹出,在暗淡的暮色背景下,划出一道荧亮的弧线。

“每个人都有,按顺序来”

话语里带有威吓,但没人注意这些。

每一双眼睛都关注着壮汉从车厢里拿出来分发的食物。

正如张临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只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菜?”

每人两个窝头、一瓶水、一块咸菜。

窝头是掺和着玉米面和高粱面做的。颜色介于黄黑之间,有些硬,算不上难吃。

装水的瓶子有些杂色,什么都有。从残存的包装来看,有“农夫山泉”,有“娃哈哈”,有“乐百氏”,还有一些乱七八糟从未听说过的品牌。水的颜色有些微黄,瓶底能够看见泥沙。显然,应该是从附近河道里弄来的。

咸菜是腌萝卜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颜色已经发黑,盐巴放多了咸得要死。每人只有指甲盖大的那么一小块,但足够下着吃完手里的两个窝窝头。

每天不,应该是每顿的吃食都跟这差不多。

不是窝头就是饼子,再不就是馒头之类的东西。

很干,很硬,谈不上什么味道。

一大帮子人蹲在地上开始吃饭。

隔着墙,隐约能够听到类似发放食物的喊叫。

看来,被关押在这里的人不止眼前这些,还有很多。

张临费劲儿地嚼着窝头,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蹲在五、六米外的一个老头。

他认识那个人跟张临一样,老头也是城里的幸存者。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见过,却没有打过招呼。

大家都在彼此提防,抢食杀人的老调剧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陌生人之间通常不会有什么交集。看见人就跟看见狗差不多一边拎着棍棒刀子之类的武器恐吓,一边加快速度马上离开。

“嗖”

一阵风从身前掠过,张临只觉得眼睛一花,随即惊怒无比的发现捏在手里的一个窝头不翼而飞。转身一看: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正被林思文攥着大嚼。

两个窝头,显然无法满足林思文过于旺盛的胃口。

这个卑鄙无耻的黑心城管,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卑鄙的混蛋。抢了老子的窝头不说,还极其无良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窝头一掰两半,朝着窝头表面飞快吐了些口水,然后才开始得意洋洋地吃。

就算抢回来也吃不成了。

张临跟林思文呆了有一段时间。他知道这家伙的嘴比粪坑还臭。很难搞到水,经常不刷牙,不要说是口水,光是想象他牙齿上厚厚的黄垢就觉得恶心。

铺天盖地的愤怒,瞬间充斥张临全身。

他“嗖”的一下站起,像野兽一样龇着牙,恶狠狠地盯着林思文,攥紧拳头。剧烈的怒意使脸色涨红,甚至头发也竖直起来。

旁边的人纷纷闪开,很是畏惧,也有些期待地看着这个怒意冲天的男人。同时在脑子里幻想着,诸如古罗马活人角斗之类的血腥暴力画面。

cāo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就连站在卡车上分发食物的壮汉,还有楼顶附近的警戒者也把目光投向这边,饶有兴趣地看着。

平时没什么娱乐,看人打架斗殴勉强可以算作消遣。

很刺激

很带劲

很过瘾

所有人不看好张临他实在太矮,太瘦。跟林思文相比,简直就是一只想要强奸母象的蚂蚁。

不过,世事无绝对。

被愤怒与仇恨冲昏头脑的小个子,往往会爆发出令人震撼的战斗力。

就像喜洋洋和灰太狼,很多人都觉得小灰灰其实长得像喜洋洋。

为什么红太郎每天都用平底锅砸自己老公?

那个可怜的家伙辛辛苦苦抓羊养老婆养儿子,还要惨遭毒打,除了有奸情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张临咆哮着。

他成功的挑起了林思文的怒意。

抢食的城管把未吃完的窝头装进口袋,朝前走了几步,撸起袖子,不断互握着手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打架,林思文从未怕过任何人。魁梧高壮的体格决定了他几乎没有什么对手。

“你个死贱种**垩你妈个**”

字正腔圆地骂完这句话,不等林思文有所反应,张临以毫不弱于兔子的速度突然闪身蹿开。

他在人群和车辆之间灵活的绕了个弯,跑到cāo场上一名看似领头的警戒者身边,拽着对方衣角,指着不远处的林思微,用谄媚的口气,结结巴巴的哀求。

“他他抢我的东西,他,他还想打我。”

这变化令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过,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种模样。

警戒者很是惊讶,夹在指间的香烟不知不觉掉落。他神情古怪地看着半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张临,僵硬了几秒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顿时,cāo场所有的人都笑了。

很喜剧,令人忍禁不俊。

很多人一边摇头一边笑,很多人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就连站在车顶和楼顶的警戒者也加入其中行列。笑声很欢畅,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个***老子,老子要整死你”

林思文脸膛一片臊红。

暴怒的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高高隆起,脖颈和胳膊上的血管仿佛在跳跃。他迈着巨人般沉重的脚步跑过来,一把抓住张临后颈上衣领,抡起海碗般大小的拳头,照准那张惊恐万状的脸,狞笑着狠狠砸下。

“不要打我”

绝望的惨叫与皮肉撞击同时发出。

巨大沉重的拳头砸中瘦小的身体,张临立刻从半跪状态彻底瘫软。他仰躺着,手脚无意识地抽搐,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脸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右眼和面颊满是青紫。嘴角两边肿胀得像是含着很大的核桃。张临大口喘着气,嘴角流出的血水当中夹杂着碎牙,半死不活。

没人出来阻止,所有人都饶有兴趣的围观。

林思文抓起张临的手脚,像摔跤运动员一样把他举高,对着围观人群炫耀般展示了几秒钟。然后,把浑身是血的张临重重扔出。

他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已经没办法说话,呼吸也变得微弱。

一些随身物品从张临衣袋里掉出来:钥匙、指甲刀、几枚硬币、一小团线还有一枚“盛飞”集团成员佩戴的蓝白色徽章。

“你个狗杂种抢你饭吃是给你面子。居然还敢骂老子”

林思文狠狠啐了口唾沫,大步走过来。

他不想留手,也根本不喜欢张临这个从病毒爆发前就给自己带来无数麻烦的小贩。

反正这世界就***这样了。

打死一个,抢饭吃的人就少一个。

正当他高高抡起拳头,对准奄奄一息张临左太阳穴狠狠砸下的瞬间。一直站在卡车上的壮汉突然纵身跃下,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来,一把扣住林思文手腕。

林宇带着几名卫兵,从小楼另外一段的楼梯上走下来。

他一直在楼上看着张临与林思文之间的冲突。

这种实力不对等的闹剧看起来很是下饭,顺便可以消消食。

现在,情况不同了。

林宇看了一眼被警卫用枪指着脑袋,逼到墙角根老老实实站着的林思文,然后把目光转移到差不多跟死人没什么区别的张临身上。紧接着,弯下腰,视线焦点再次移动,盯着滚落在地面的那枚蓝白色徽章,伸手捡起。

与其他人xiōng前的徽章相比,林宇手上这枚体积更大一些。镶边也并非银色,而是非常刺眼的金色。

整个“盛飞”集团,这样的金色徽章只有两枚,分别由林宇和林宙兄弟两持有。

林宇注射过二阶强化药剂,他在楼上看得很清楚林思文把张临从空中扔出的瞬间,徽章从张临口袋里掉出来。

林宇握紧手里的徽章,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一直在寻找弟弟的下落,却没有任何消息。

林宇用脚踢了踢昏迷的张临,命令站在旁边的手下:“给他治疗一下,然后带上楼。如果这家伙快不行了,就打强心剂。总之,我要他现在就开口说话。”

林飞虎和林宇确信在昆明,有一支实力强悍的武装势力。他们并吞或者歼灭了“盛飞”集团派出的前几支团队。如果贸然进入那一地区,恐怕也会落得跟先前韩菲、林景殇和林宙等人相同的下场。

跟随林宇一同过来的“盛飞”集团武装,大约有五百人左右。他们均为集团中、底层人员,属于最重要,也是林家父子最倚仗的核心力量。这些人从病毒爆发前就开始接受军事训练,战斗力和忠诚远非那些刚刚收拢的难民可比。

林宇没有按照韩菲最初传回来的坐标进驻营地。

他从高速公路上沿着城市绕了一圈,从南面进入,在靠近东面的位置驻扎下来。

他派出大量人员进行搜索,在附近区域捕捉幸存者一这些人能够从丧尸口中活下来,对周围环境已经具有足够的警惕。说不定,可以从他们嘴里知道些什么。就算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他们也能成为“盛飞”集团急需的奴隶。

张临的身体素质比预想中更健康一些。

他很快清醒。

经历过死亡,每天面对狰狞恐怖的丧尸。这种与安全和正常丝毫扯不上关系的危险生活环境,使张临大脑神经变得异常粗大。他稍微揉揉肿胀的脸,直接端起餐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抓过一听刚吃了没多少的肉罐头大嚼,还把两块压缩饼干装进口袋一系列动作,花了不到十秒钟。

林宇显然不想在这些小事情上计较。

他拿出那枚金色徽章,直接递到面皮黑瘦个头矮小的张临面前,用不容置疑的严厉语气问:“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张临咽下嘴里尚未嚼烂的肉,耸动着喉咙,看看徽章,又抬起头看看林宇。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带有显而易见的畏惧。

林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淡淡地笑笑,转过身,对站在门口的武装警卫捏了个响指。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离开。

第九十二节变局

过了几分钟,当警卫再次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他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很大的纸箱。

警卫把箱子摆在张临面前,撕开表面封口,露出十几个整齐摆放的午餐肉罐头。

林宇抬起左脚,斜站在椅子上。

他摸出佩在腰间的手垩枪,拉上枪膛,把冰冷坚硬的枪口抵上张临侧颅,充满威胁的意味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没有什么耐心。你最好现在就做出选择要么我赏你一颗子垩弹。要么……”

说着,林宇放低枪口,指指摆在张临面前的箱子,声音充满无限诱惑:“除了这些,我还可以给你更多。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话说得非常清楚。

张临也听得很仔细。

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迅速转动,眼瞳里闪烁着小贩特有的狡诈目光。

是的肉罐头就摆在面前。

换在以前,这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现在……呵呵已经具有相当价值的含金量了。

“我,我要个女人。”

张临说话的速度很快。仿佛说慢了,机会就要从面前一闪而逝:“高个的,一定要漂亮,厚嘴唇,p罩杯,很丰满那种。”

林宇冷漠地点点头,对站在旁边的警卫说:“从奴隶里面挑一个长相不错的给他。”

“等等我还想再要点儿别的东西”

张临几乎是抢着在说话。他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亢奋,都要贪婪:“我,我还要……”

“够了”

林宇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手垩枪也再次调转方向,瞄准张临的眉心。

“我不喜欢讨价还价。你没资格跟我谈论这些。”

林宇压制着心里的不快,一脚踢翻了摆着罐头箱的椅子。握枪的手伸直,枪口戳着张临的脑袋,把他的头狠狠压偏,一直抵到墙上。

“说你在哪儿找到的这枚徽章?”

看着林宇那张森冷得仿若雕像的脸,张临用力吞了吞喉咙。他战战兢兢地喘着气,用带有几分哭腔,很是不甘的语调喃喃地说:“再,再给我一个人,我……我就告诉你全部”

“我看到一个女人……嗯是一个很高,有些胖的女人,带着一个用铁链捆起来的男人走到那里。她把那个男人绑在钢筋架子上,然后来了一辆车,开着警报器,引来一大群丧尸。那个男人先是被啃掉大腿,却没有死。他一直在惨叫,没办法挣脱,也没办法离开。他过了两天才死掉,丧尸渐渐散开。那些吃人怪物身上的衣服很烂,他们曾经是人类,口袋里总会装着一些能用的小物件。我当时只想着过去看看是否能捡到些能用的东西。在那个男人的尸体下面,我找到了这枚徽章。那个……人不是我杀的。我发誓真的不是我干的”

“我,我从未见过那个女人。不过她长得挺漂亮。我悄悄跟了她一段路,发现她走进北面的一幢楼里。那地方我以前就认识,里面有不少人。二十个,或者三十个,也许还要多一些。他们有武器,有车。那些人很霸道,他们占着商店最多的地段,比他妈铁公**还一毛不拔。我想找他们要点儿吃的,那帮该死的家伙居然打我,还骂我,吐了我一脸口水……”

张临说他只有小学文化,识字不多。

这番干巴巴的叙述,倒也符合他的学历。

虽然说了很多,其中大半部分却是叫嚣着要报复,要杀人,要整死某某某之类的豪言壮语。

林宇听得晕头转向。

不过,大体上倒也弄懂了张临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直接让这个摆炸洋芋摊儿的小贩在地图上画记号,标出林宙尸体和银行小楼的位置。然后,连夜派人侦查。

外出的人很快传回消息张临没有撒谎。他们找到了尸体,也找到了那幢驻扎有武装人员的小楼。

听着一道道电子回讯,林宇沉默了。

他一直不停的抽烟,直到天明。

按照林宇的命令:天明时分,七辆卡车和三辆越野车构成的庞大车队,已经聚集在小楼外的马路上。三百多名“盛飞”集团的武装人员安静地待在车厢里,默默注视着林宇及其手下带着张临从楼上下来,坐进一辆越野车。

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让林宇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被愤怒火焰和报复冰狱夹杂、徘徊。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只能用鲜血才能中和。

横穿城市的车队打破了宁静。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

被浓密云层围裹的光线有些暗淡,有种让人无法看穿迷雾的朦胧。

在张临的指引下,车队径直驶向唐姿虐杀林宙的十字路口。

沿途,到处都是废弃的车辆,空无一人的楼房,随着冷风在寒气中来回飞舞的纸屑、塑料袋、各种垃圾。

丧尸也需要睡觉。

卡车碾过地面发出的震颤,使它们惊醒。面目狰狞的变异生物跟随着声音一直往前,动作灵活的血尸在尸群当中居于前列。尚未完成二次变异的普通丧尸死死盯着这些同类,满是腐肉和污垢的脸上表情颇为怪异。似乎是在羡慕,又好像是在憎恨。

因为速度的关系,密密麻麻围拢过来的丧尸,很快分成两个互不相连的部分。血尸在前,普通丧尸在后。尤其是落在后面的尸群,它们的数量比前一尸群更加庞大。其中有很多外形奇异的丧尸。尤其是头部,有些像苍蝇,有些像老鼠,还有像臭虫和跳蚤。

丧尸和血尸都没能追上卡车车轮比脚步的速度快。这是人类的优势,智慧和科技的象征。

临近十字路口,车队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透过越野车前挡风玻璃,已经可以看到不再发挥作用的红绿灯。

张临扯了扯林宇的衣服,带着招牌式谄媚的笑,指着前面,讨好地说:“就,就是这儿。”

林宇一直在沉默。

他把身子靠在座椅上,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就连目光也变得呆滞。

张临很是不解地看着他,前排和后座上全副武装的警卫也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过了几分钟,林宇终于用双手撑起身体,神情木然地走下车。

钢筋架仍然矗立在十字路口。

这里应该是唐姿选择的行刑位置。很空旷,隔着很远也能看见。

林宙保持着死前的姿势,被牢牢绑在架子顶端。

他身上的衣服大部分被丧尸扯落,几乎完全**。从肩膀开始,两边胳膊被捆上十几圈铁丝。手肘、前臂、手腕……捆绑者显然没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粗硬的铁丝绕过xiōng口,沿着肋骨中间的凹陷一直向下。最后,把整个臀部与钢筋牢牢固定。

远处,跟随车队而来的尸群渐渐接近。负责警戒的人正在紧张测算着距离。

林宇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钢筋架前,默默看着面目全非的弟弟。

虽是冬天,尸体一样会腐烂。

他嘴巴大张着,身体表面肿胀发黑,脸颊和xiōng腹高高隆起,膨胀得活像人形气球。失去弹性的皮肤很多已经裂开,露出无数网状的缝隙。下面的肌肉变成褐色。脸很大,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

除了张临的供述,还有那枚金色徽章,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尸体就是林宙。

他实在太烂了,面部五官和身体部分没有任何可供辨认的细节。尽管如此,林宇还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弟弟。

那种奇异的感觉,只有最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才能体会到。

林宇抬起头,屏住呼吸,忍受着近在咫尺的恶臭。他绷紧浑身上下的肌肉,像雕塑一样站着,双眼充血,死死盯着林宙乌黑泡肿的脸。

那双填满腐肉脓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痛苦和屈辱。

弟弟,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

是个阳光活泼的少年。

是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

两兄弟曾经为了一颗糖果打闹。为了零花钱分配不公争吵。为了穿着品味、女人、家产等问题产生矛盾……可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我弟弟。

他管我叫“哥哥”。

我们有同一个爹,同一个妈。

“……是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林宇的问题。于是他再次提高音量,爆发出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咆哮。

“究竟是谁?谁干的”

张临看看四周,发现很多人都用冰冷的目光注视自己。

这感觉很糟糕,让人很不自在。

张临暗自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抬起脚,胆战心惊走到林宇身后,小心翼翼地嗫嚅:“那个……是,是个女人。”

这话他昨天晚上就说过。

林宇当然明白张临话里的潜台词是北面小楼里那些人。

林宇不知道张临是不是想要故意栽赃陷害。他不想追究这个问题。

现在,他只想发泄,想杀人。

无论是谁,都行。

既然那些人有枪,说明在这座城市属于较为强大的势力。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他们干的,杀掉这些人,灭掉这个团队,总能起到威慑与震撼的作用。

张临属于很会察言观色的那种人。他虽然双腿颤抖,却在偷偷观察着林宇脸上的表情。发现对方心情不是很好,于是主动凑上去,有些犹豫,不太确定地说:“那个……老板,关于那件事情,那个人,是不是……现在就……”

说着,他抬起右手,横掌为刀,做了个用力往下切的动作。

林宇淡淡地看着张临。

他本能的不喜欢这个狡诈势利的小贩。可是张临此刻的建议,的确很对自己的胃口林宇觉得心里有股淤积的愤怒,必须用最狂暴的方式释放出来。

他需要杀人,需要暴虐。

林宇缓缓点了点头。

看到主事的人发话,旁边两名武装警卫立刻跳上卡车,从后车厢里拉出一个双手被绳索绑住的囚犯。

是林思文。

张临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就是要亲手宰了这个该死的城管。

林思文的嘴被胶布封住。他不断挣扎,用力甩头,瞪圆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和愤怒。这一切都动作丝毫没能改变他目前的处境。武装警卫牢牢卡住他的胳膊,像按住一只可怜的蚂蚁。

他们把林思文拎高,整个提到钢筋架前。由于双脚一样被绳索捆住,林思文没办法动弹,只能歪站着,又惊又怒地看着这些人把林宙的尸体从架子上取下。

张临从旁边走过来,盯着林思文看了几秒钟,脸上露出残忍的笑。

“老子摆个摊儿都要被你像**一样撵着乱跑。你垩***以为自己是谁?管天管地管到老子头上。我就是要妨碍市容,我就是要遍地乱倒污水,我就是无证经营,你垩他妈敢把我怎么样?打我?撵我?告我?看看还有谁会帮你撑腰?老子就是要摆摊儿,就是要扰乱社会秩序,就是要你这种政垩府的狗跑死跑活。嘿嘿嘿嘿……知道吗每次孝敬给你的那些吃食,上面都抹着老子的鼻涕。还有蘸洋芋的酱,里面都掺了yīn沟里舀起来的粪水。真奇怪你怎么没被活活吃死,居然还能长这么壮实?”

张临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所有在场的人。就连站在卡车上负责警戒的枪垩手,也好奇地转过头,不时朝这边瞟上几眼。

林宇在旁边看着小人得志的张临,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兴趣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想赶快把林思文弄死。

想到这里,林宇意味索然地挥挥手,很是厌恶地对张临低吼:“动作快点儿,我没功夫陪你玩。”

“好的好的”

张临忙不迭地点头。

就在林宇转过身的一刹那,张临忽然一把撕掉林思文嘴上的胶布,反手扣住林宇肩膀。然后以极其诡异的速度蹿向他的身后,左手扣牢林宇后颈,死死抓牢。

林思文突然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硬生生崩断捆住手脚的绳索。他动作敏捷地摘下林宇的手垩枪,熟练地拉开保险,上膛,左手扶住林宇肩膀,右手握枪正指林宇脑门。威严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这一切是在太突然,太快。

以至于没有任何人有所反应。就连林宇本人也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忘记了挣扎。

过了近三秒钟,他才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用沙哑的声音问:“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

林宇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部的血液都向下坠去。

林思文抓住林宇的头发,揪住头,当做掩护挡在身前,狰狞地冷笑道:“说得没错。不过没有奖励。嘿嘿嘿嘿不瞒你说,我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妈垩逼的,以前就我应该去考北京电影学院,而不是摆什么该死的小摊儿”

林宇只觉得脑子很乱,下意识地问:“你,你以前不是城管吗?”

张临摘下钢筋架子上的铁链,紧紧捆住林宇的手腕,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你说反了我才是城管。”

张临动作迅速地卸下林宇两边的肩关节,看看站在旁边的林思文,微笑着说:“他块头比我大,扮演城管这种角色要更适合一些。小贩小贩,只有身材矮小,才不会引起怀疑。”

林思文抓紧林宇的头发,手里的枪狠狠戳着他的侧颅,朝着附近刚刚回过神,想要扑上来的几名武装警卫大声咆哮:“都给老子退回去。谁再往前一步,老子就打死他”

这话,具有极其强烈的威胁效果。

没有人怀疑林思文和张临在虚张声势。

他们俩之前的表演很成功,没人看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双簧。

而且,被林思文牢牢抓在手里的林宇,一些头发已经被连根拔起,青白色的头皮上渗出点点血滴。

有生以来,林宇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渗透至骨髓的寒冷,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注射过二阶强化药剂。

他知道自己拥有多么恐怖的力量不要说是人类,就算一头狂奔的公牛,林宇也能扳住牛角,狠狠拽翻。

的确,谁也没有想到张临会突然动手。

可是,林宇只觉得张临和林思文那两双手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已经远远超过二阶,甚至可能是三阶、四阶。

这不可能。

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突然,浑浑噩噩的林宇仿佛从梦中惊醒,像狂暴型精神病人一样嚎叫起来。

“你……你们,你们是强化人?是强化人”

张临和林思文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林宇。

前者怜悯地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恭喜你答对了。不过没有奖金,也没有掌声和鼓励。”

后者揪过林宇的头,把枪口狠狠插进他的嘴里,冲着对面手足无措的“盛飞”集团武装人员恶狠狠咆哮:“给老子准备一辆加满油的车。我没什么耐心,现在就要。否则……老子一枪废了他,再让你们这帮该死的混蛋陪葬”

第九十三节收网

林思文看上去活像最可怕的疯子。

跟疯子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他们的思维概念与正常人完全不同。

武装警卫满面戒备地盯着张临和林思文。无数黑洞洞的龘枪龘口对准他们,很多人从卡车上下来,围成一个圈,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骗子死死困在中间

没错!就是骗子,是骗子!

林宇脑子里疯狂回转着无数个念头。

他不想重蹈覆辙,于是谨慎的选择驻地,派出大量警戒人员外出搜索。就连运送给养的庞大车队,也悄悄安置在距离城市三十多公里的一个小镇。

至于情报……在这座城市里,林宇已经抓住了近百名幸存者。所有人都接受过审讯,关于这座城市的很多信息就这样一点点堆积起来,拼凑成虽不完整,却勉强可以算是框架的大概雏形。

除了张临和林思文,还有其他一些人也知道城市北边的那个团队___一他们的首领姓苏。具体人数不详,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有车,物资丰足。至于东面那个废弃的营地……那里曾经有过爆炸,倒塌了好几幢大楼。现在,那里除了丧尸,只有遍地的瓦砾和骨头。

张临和林思文不像在撒谎。

从被抓住的那天开始,他们一直在争吵,相互讥讽嘲笑。

尤其是昨天两个人因为食物产生的冲突,已经用血腥和暴力打消了林宇脑子最后的怀疑——林思文非常凶狠,张临的愤怒也不像是作伪。

否则,真的很难解释,一个小个子男人为什么要傻乎乎去触怒野蛮的大块头?

张临被打得很惨。

当时如果不是林宇出声制止,他很可能被林思文活活打死。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表演”?

的确没有破绽,很完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绑架我?

林宇被林思文按住头。他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

为了食物?

想要武器弹龘药?

或者……是什么别的?

“都给老子让开!别***挡住路。我说了:要一辆加满油的车。现在就要,你们听到了没有?”

“盛飞”集团的武装人员对这种恐吓置若罔闻。

他们渐渐缩小包围圈,只是担心这两个该死的骗子伤害林宇,才没有做出更激烈的动作。

林宇白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觉得事情正在失去控制,比想象中更可怕,更恐怖。

自己注射过二阶药剂,拥有强大的力量。现在,却被张临和林思文死死压制,连挣扎都没办法做到。

强化药剂不是军方严格控制的物资吗?

他们从哪儿弄到的药剂?从何而来的力量?

“老子说了——立刻把路让开——”

看着面前丝毫不肯退让的人群,林思文眼中闪出狂暴的怒火。他把手龘枪龘贴近林宇的耳朵,用力扣动扳机。顿时,剧烈的爆音差一点把林宇活活震昏。小半块皮肉垂挂着,鲜血从伤口部位喷涌而出,沿着面颊流淌下来。

所有人都看见,林宇的一只耳朵被活活打飞。

可作为当事者,林宇显然没有感觉到大多身体受损产生的痛楚。

他只觉得耳鸣得厉害,被爆炸和火焰燎过的面孔火辣辣的疼,剧烈抽搐的神经使胃里有种说不出的呕吐感。

他终于确信林思文不是在恐吓,而是真的敢下狠手杀了自己。

这可怕的想法控制了思维,驱逐了清醒和冷静,促使林宇跺着脚,不顾一切拼命尖——一“别动手,都退回去,所有人退回去!都听他的,把车给他,给这个疯子——”

几分钟后,林思文挟持着满脸是血的林宇钻进一辆越野车。张临跳进驾驶室,旋转钥匙发动引擎。在一双双充满怒意,很不甘心的yīn冷眼睛注视下,带着洋洋得意的笑,从人群让开的缝隙间离开,渐渐远去。

三辆越野车迅速驶过空旷的城市。它们一前二后分成两组,在布满各种障碍的马路上开始追逐。

在场的“盛飞”集团武装人员多达数百名。

其中,不乏中、小队长之类的人物。

他们虽然没有处理类似突发事龘件的经验,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林宇被抓而毫无动作。跟在后面的两辆越野车只是为了不失去目标。通过车载通讯系统,另外几名队长正在呼叫城外和营地的人从不同方向进行增援。

“你们逃不了多远。”

越野车里,林宇空白慌乱的思维正在渐渐恢复。

他凶狠地盯着坐在旁边的林思文,神情yīn鸷地低吼:“你们最好把车停下来,放下武器。你们是强化人,光凭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们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待遇。女人、权力、财富……应有尽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张临从前面驾驶座上转过头来,正好碰上林思文的目光。

两个男人顿时邪恶地“嘿嘿嘿嘿”奸笑起来。

尤其是林思文,眼睛一直在林宇屁股上打转,闪烁着不正常的光。

“你们,你们逃不掉的——”

虽然没有说话,可两张脸上的鄙视和嘲讽却一览无遗。感觉备受侮辱的林宇脸色一片铁青。他丝毫不顾两边脱臼肩关节上传来的剧痛,拼命扭着脖子,神经质的喊叫着:“我,我有很多人。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一—小,“轰——”话音未落,车后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那是从邻街大楼窗口里射出的两枚火箭弹。它们带着淡淡的火焰,准确命中跟在后面的另外两辆越野车。火光瞬间化成恐怖巨大的火球,火焰在烟雾中翻卷吞吐,沉重的车身被爆炸的力量高高掀起,重重掉落下来。伴随着“叮铃哐啷”的金属撞击,飞散出无数正在燃烧的碎片。

有几个人从面目全非的车辆残骸中逃出来。他们身上全是火,像饱受酷刑的鬼一样惨叫着,跌跌撞撞,在地面上来回滚动。很快,燃烧的车子剧烈爆炸,马路上一片狼藉。只剩下框架的车辆周身都是火焰,不时能够听到子龘弹和其它物件炸开的脆响。

张临把车停在路边。林思文揪住林宇的后颈,把他从车厢里拖出来。

林宇始终没有挣扎。他睁大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在背后的这一幕

对面的街道拐角,驶过来另外两辆载有重机龘枪龘的武装皮卡。它们在距离十多米远的位置缓缓停住,一个身材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从车里走下来,脸上带着如同阳光般和绚的微笑。

那是苏浩。

几名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拱卫着他,大步走到林宇面前。

“干得不错,很不错——”

苏浩分别拍了拍张临和林思文的肩膀,连声夸赞。

把林宙交给唐姿处置以前,苏浩已经从林宙口中挖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盛飞”集团不可能白白放任连续三个团队被灭。

他们会反扑,会报复,会集中最强大的力量来对付自己。

苏浩的优势在于整个团队都是强化人构成,有着任何机构和集团无法比拟的凝聚力。

他挑选出八十个人伪装成幸存者。以两人一组的模式,分散到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些团队乘员外表看起来跟难民没什么区别,一样是为了食物和安全而奔波。

他们出发前,被苏浩告诫严禁使用强化后的力量和速度。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的表现,都必须符合普通人的标准。

这样做,相当于在城内散布了一张网。

任何微小异动都能在第一时间被苏浩查知。

除此之外,分散开的团队成员可以接触到更多城内难民。他们会跟这些人相处一段时间,用食物和帮助获取信任,再把对方护送到团队驻地。只要第一意识产生被认同的好感,接受苏浩的血,成为“工蜂”的几率自然也就成倍增加。

进出城市的主要通道就那么几条。尽管林宇把辎重车对隐藏在城外,可xiōng前的徽章、武器装备、制服……所有这些东西,都表明他们不属于这个城市,也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总共有六个小组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些外来者。

按照预定计划,张临和林思文装作城内的难民,在毫无抗拒能力情况下被“盛飞”集团捕获。通过观察和等待,利用各自扮演的身份和角色,在适当的情况下,上演一出欺凌弱小的暴力话剧,藉此引起多人围观。确认有“盛飞”集团重要人物在场的情况下,非常“不小心”的暴露出原本属于林宙的金色徽章。

林宙说过——这东西很重要。整个“盛飞”集团只有他和胞兄林宇各自持有一枚。

可以想象:集团高层肯定不会放过得到这枚徽章的难民。出于惯性思维,他们会把张临看做知晓真相,发掘出关于前面几只团队失踪信息的最重要目标。而张临所要做的,就是尽量表现出符合难民身份的贪婪和胆怯。在对方威胁、逼迫、利诱的重重手段高压下,挤牙膏般点点吐露出“亲眼目睹”林宙死亡的那一幕场景。

没有人会想到张临和林思文在隐藏实力——强化药剂在这一时期属于稀有珍物,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获得。张临同时说出林宙死亡地点、唐姿,以及苏浩团队的位置。通过潜意识诱导的方式,让林宇本能觉得苏浩团队就是最大的敌人。当连夜分派出去警戒人员传回确认消息的时候,被强烈愤怒和报复充斥头脑的林宇,已经不知不觉落入了早已编织好的陷阱。

他带走了整个团队的主力___一对方人数不如己方,这座城市附近没有其它豪族财团进驻;军方也不会插手平民和集团之间的争斗;张临和林思文的出现,使林宇没有更多时间和人手对整座城市展开搜索,也没有发现“城堡”……所有这些外部情况累加起来,林宇最终做出了错误判断。

他迫切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收取弟弟林宙的尸骸。

第二:无论这件事是不是苏浩做的,都必须歼灭这个拥有武装,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团队。

没有人想到张临和林思文是三级强化人——按照正常概率,这根本就不可能。

谁也不会想到蚂蚁瞬间变成巨象,林宇被他们控制住根本无法反抗。

突如其来的挟持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张临和林思文可以很安全的驾车离开。

至于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在场的其他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多达数百的“盛飞”武装人员该如何处理?

这些问题,都将由苏浩提前布置的后手逐一解决。

林宇睁大几乎喷射出狂暴怒焰的双眼,死死盯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苏浩。

“你……你是谁?”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林宇已经想通了很多此前没有答案的问题。于是他紧接着问:“是你杀了我弟弟?”

苏浩平静地说:“他强奸了我的人。这不是砍断手脚或者割裂身体某一部分就能偿还的罪恶。既然做了,就必须付出代价。”

“你是谁?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是警龘察?法官?还是别的什么人?这个世界已经完了,你们不能这样。我必须活着,你们,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你们这群该死的猪,肮脏的臭虫,比垃圾更让人厌恶的杂种——……小。

林宇像疯子一样开始谩骂。言辞虽然充满因为仇恨产生的激烈,却可以听出显而易见的恐惧和绝望。

苏浩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他始终没有和林宇争辩。

因为这根本没有必要。

对方若无其事的态度,让林宇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开始加强语气咆哮着威胁。

“我有很多人。他们都很强。他们会杀了你,让你和你的手下死得很难看——”

苏浩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远处。

这种威胁没有任何意义。

一切,都必须用事实来证明。

张临和林思文挟持着林宇离开后不到五分钟,十字路口已经爆发了激烈战斗。

唐姿之所以在这里处决林宙,并非个人喜好或者漫无目的的行为。

苏浩选择了这个地方——这里地势开阔,毫无阻拦。仓促而来的林宇不可能派出更多人员警戒,自然也不知道临街几幢大楼里都埋伏着苏浩团队的人。

这是一个早有预谋的伏击圈。

当两辆越野车跟随被挟持车辆离开后,留在十字路口的“盛飞”集团成员不可避免产生躁动。想要夺回林宇的队长催促武装人员尽快上车,几辆已经准备好的卡车正在发动引擎……整个场面混乱,很多人都觉得茫然。他们毕竟不是专业士兵,从未有过处理类似状况的经验。

已经启动的三辆卡车被火箭弹击中,变成剧烈燃烧的火球。

与此同时,附近大楼窗口突然伸出数十枝狙击步龘枪龘,散布在卡车外围的人被当场打死。突如其来的变乱,加剧了人们内心的恐惧。他们惨叫着,咒骂着,在队长和其他人指挥下各自寻找掩体,用手里的龘枪龘和那些不知名的敌人对射。

不断有燃烧瓶从大楼顶部扔过来,在人群外围炸开,升腾起一团团炽热火焰。以强化人的臂力和视觉,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五、六分钟以后,十字路口已经被火焰包围。凌空掷下的燃烧瓶形成一片片起火点,相互构成一条曲折的线。所有敢于越过这道怪圈的人,都会被大楼里的狙击手一龘枪龘毙命。

“冲出去!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

一名小队长发现了对方的目的。

隔着熊熊燃烧的烈火,他惊恐不已地看见——远处,尾随车队而来的尸群越来越近。尤其是那些遍体暗红的血尸,距离十字路口只有不到百米

苏浩从未想过要强攻。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丧尸。

十字路口没有障碍,恐慌和混乱的“盛飞”团队不可能坚持太久。用火焰和龘枪龘弹将他们封锁,牢牢困住。

至于最难解决的部分,就全部交给丧尸。

不断有卡车从火焰圈里冲出,却遭到至少两发以上的火箭弹拦截。

队长组织人手成群结队向外冲,被布置在楼顶的重机龘枪龘当场扫翻,没人能够越过那片可怕的死亡弹幕。

火光、龘枪龘声、面临死亡的恐惧尖叫……这些东西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尸群。当密密麻麻如同海潮般蜂拥而来的丧尸接近路口,彻底封死火圈内活人生路的时候。附近大楼里的潜伏者纷纷从反方向跳出窗口,借助早已设置好的溜索,离开这片被尸群围困的死地。

尽管隔着很远,被俘的林宇仍然可以看到从街道尽头腾起的黑色浓烟,感受到爆炸传来的震撼,听见模糊不清的濒死惨叫,绝望无助的哭喊。

“你不该来这儿。”

苏浩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没错,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但你没有权力把普通人变成奴隶。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不应该再把残存的自由被你这种人控制。你本来可以不用死可你还是来了。”

第九十四节嫉妒

苏浩没有把话说完。但林宇已经听懂了其中含意。“你以为,你是谁?”脱臼的双肩使林宇无法挣扎,他喃喃着,眼睛里满是茫然。

片刻,从远处街道尽头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光,把他从迷乱的思维中惊醒。林宇脸色迅速变红,眼里的恐惧被凶悍和狂妄所支配。他恶狠狠的重复着刚才的问话:“你,你以为你是谁?”

苏浩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的弟弟和同伴都死了。所以,你没必要活着。”

昆明距离北方实在太远。

现在交通不畅,沿途有很多无法预料的危险。

林宇的身份固然重要,也许可以用他从林飞虎手里换到一些东西。可是谁也不敢保证,这场交易的收益是否大于往返途中遭遇的损失?就算林飞虎答应交换条件,也肯定会派出大批武装人员尾随攻击,疯狂报复。苏浩不想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情。林宇看出了他眼里释放出的死意。他本能感觉到恐惧,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你,你敢!我要,唔……呜呜……”

林宇话未说完,嘴巴已经被站在旁边的林思文紧紧捂住,把最后的话深深堵塞在咽喉深处。

残留在他眼睛里的最后图像,是满面狞笑的林思文,还有那把闪烁着寒光,径直割向自己喉咙的刀。冬天的夜晚,很难见到月亮。高墙和电网,把科学院隔绝为一个相对***世界。外面到处都是布满杂草的泥土,也有零零散散的树。里面有混凝土浇灌的平整地块,还有各种不知名,很难被外人察觉的陷阱。地下六层,一百三十三研究小组实验室。这是一个占地面积超过数百平米的大房间。沿着墙,坚固的钢栅分隔出六个十平米左右的狭小空间。每一个小房间里,都关着三、五头丧尸。其中一些丧尸皮肤已经变成红色,还有些头部生长出极其怪异的凸起。它们或坐或站,不时抓住栏杆用脑袋狠狠碰撞。有时候还会张开大嘴,用牙齿朝那些金属障碍物上乱啃……这些漫无目的的动作,都被悬挂在房顶的自动监控探头记录下来,在机房电脑里永久备案。每一根钢栅直径均为十五厘米。它们经过特别设计,牢固程度惊人。就算是一阶强化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破坏,更不要说是普通的丧尸。像这样的钢栅,总共设置了四道。在钢栅外面,是一道可以由内向外观测的镜墙。这东西的牢固程度丝毫不弱于前面几道障碍。有时候,研究人员往往会开启透明效果,让丧尸看见自己。这种距离很近,却根本没有接触机会的诱惑,只会使饥哦的丧尸更加暴躁疯狂。但对于某些研究项目而言,适当的刺激却很有必要,可以在电脑资料里增加某些关键数据。

刘翌穿着淡蓝色的连身衣站在手术台前,用解剖刀划开一具丧尸后腰。隔着护目镜,可以看到刘翌有一双经常细眯着的眼睛。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四十多年来一直没办法改掉。像大部分搞科研的人一样,刘翌很瘦,早早就已谢顶。所剩不多的头发沿着额头两边往下生长,构成所谓的“地中海”发型。除了刘翌,房间里还有另外两名助手。锋利的手术刀切断了丧尸后臀肌肉组织。沿着腰线,刀锋顺序向下,很快切开肥厚多肉的部分,露出略显灰色的脊椎。人体构造在刘翌脑海中清晰无比的浮现。他牢记着每一根骨头的位置和走向,熟悉肌肉和韧带之间的缝隙。手术刀沿着这些无形的线条流畅游走,没有丝毫阻拦。一截腐烂发黑的肠子从尸体下面被挤压出来。刘翌眼里流露出厌恶憎恨的目光。虽然戴着口罩,但他总觉得闻到一股消毒水和除臭剂混合的特殊气味。这些该死的丧尸很臭。真不明白,它们究竟是怎样做到一边生活一边腐烂?那种令人欲呕的气味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再多的除臭剂也无法掩盖,几乎使人窒息。

一名助手看到了刘翌脸上的苍白。他飞快走过来,摘下刘翌的医用口罩,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氧气面罩。大量氧分子使浑浊的头脑为之一醒,刘翌长长呼了口气,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很快,他在丧尸尾椎骨顶端,找到了那点亮银色的珍稀物质。

刘翌盯着银骨看了近两分钟。他把手术刀摆进旁边的白瓷盘,摘下氧气面罩,转身离开房间。剩下的工作,将由助手完成。走出实验室,刘翌把满是血污的橡胶手套扔进垃圾袋,在盥洗池里仔细清洗双手。然后推开休息室的房门,冲了一杯咖啡,很是疲惫的在椅子上坐下。这已经是他解剖的第三十七头丧尸。在尾椎骨上,无一例外都找到了银骨。那玩意儿实在太小了,最多不超过两毫克。混杂在一对腐烂的血肉里,如果不是有特别指向性的注意,根本不可能察觉。

刘翌不明白——王启年那个老胖子究竟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丧尸体垩内有这么一块东西存在?银骨……这名字听起来真是古怪。不过倒也符合其外表。它的出现,让整个科学院立即陷入狂热状态。所有研究员都为它的成份感到惊讶。银骨对人类骨质和中枢神经系统的强化左右,使相关项目成员为之震惊。在免疫病毒的前提下,它可以直接服用,在胃部溶解为细胞能够接受的物质。其效用之强,甚至超过美国人刚刚研制成功的sk型骨质强化剂。

sk……

想到这两个字母,刘翌不禁一阵烦躁。

刘翌是a2级研究员。

他一直想要促成辉瑞公司与自己研究小组的合作。新项目也是骨质强化剂。对于美国人研制成功的sk,刘翌嗤之以鼻————他在这方面是权威,有绝对把握新型药剂效力超过sk百分八十。之所以要求该项目与辉瑞公司联合研发,是为了扩大知名度。准确地说,是为了他自己。

各国都在努力研发更高等级的强化药剂。然而,从已经定型,也是使用数量最多的一阶强化药剂来看,其中最大的缺陷,就是注射者骨质与肌肉强度不匹配。这个问题已经引起各国研究者注意。很多人都在寻找强化骨质和神经系统的方法——法国人打算通过注射药物的方式,在人体垩内部形成新的骨骼框架。日本人想要使骨骼类金属化。美国人显得更疯狂一些:他们直接以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的士兵为实验对象。通过麻醉神经和肌肉剥离偶的方式,从实验者体垩内取出原有骨骼,用高强度合金予以替换。这种可怕的实验前后进行了九例。其中,有五个人因为细胞对金属物质产生排斥反应导致实验者死亡。两个人中枢神经系统出现障碍导致精神失常。最后两个人熬过了适应期,被当做成功范例派上战场。他们击杀了数十头丧尸后,突然调转枪口开始向自己人射击……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许是细胞增殖引发思维崩溃,也可能是神经系统重置引起的思维节点紊乱。

刘翌在骨质研究方面有独到见解。他已经暗中研制出新的骨质强化药剂。就算没有辉瑞公司的联合研发项目,他也可以拿出足够完善的成品。刘翌想要取代王启年。他一直认为————权力和身份,是研究成果的最直接象征。虽然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该死的丧尸,但最基本的价值观仍然存在。刘翌确信:只要公布自己的研究成果,军方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其它国家也会因为巨大的药剂需求给及自己支持。没有效果更强的同类药剂出现以前,自己研制的药剂相当于黄金。把王启年那个老混蛋赶下台简直轻而易举。甚至,可以得到夜影。那个冷艳的女人实在太特别了。第一次见到她,刘翌只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牢牢抓住,几乎不能呼吸。那种充满快乐的可怕窒息感,像毒品一样使他上瘾。刘翌只能偷偷窥视夜影,悄悄拍下照片,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面对相片里魂牵梦萦的女人赌咒发誓——老子要干掉王启年!老子要爬上权力和人生巅峰!老子要娶你为妻!沉浸在恋爱里的男人都是疯子。幻想不切实际爱情的生物科学家,更是比任何疯子都要危险的疯子。刘翌一直酝酿着对自己研究成果的运作计划。对骨质强化的需求,已经成为各国击败丧尸,打赢这场生物战争的关键。没人能拒绝这种新型药剂。不要说是一个科学院长的位置再加上一个女人,就算要求更多,刘翌也确定自己能够得到。现在,一颗小小的银骨,击碎了刘翌的所有梦想。把他从高高云端彻底拉入地狱。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疯狂解剖每一头丧尸,想要从腐烂发臭的血肉当中证明银骨只是偶然存在物。现实却一次次粉碎他的固执,嘲笑他的执拗,让他在愕然与迷惘中清醒,然后再次陷入狂妄。

身为高级的“a”类研究员,刘翌当然有权力查阅苏浩送来的那些笔记。其中很多观点使他耳目一新,产生嫉妒和羡慕心理的同时,也记住了那个姓苏的,该死的年轻人。

刘翌很清楚——就算没有苏浩,其他人一样会发现银骨。这东西就在丧尸身体垩内部,被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是为什么……“发现者”这顶闪耀着炫目光彩的桂冠,偏偏没有戴在我的头上?这不公平!想到这里,刘翌一口喝干杯子里的咖啡,目光渐渐变得森冷而yīn沉。

‘……

同在一幢建筑里的人,总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王启年坐在一张巴洛克风格的椅子上,看着壁炉里燃烧正旺的火苗。高高跃动的火焰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散发出令人感觉舒服的暖意。夜影站在胖子院长身后,用毫无变化的冰冷语调读着一份文件。

“实验证明:银骨对骨质和神经中枢有着显著强化效果。任何已知药剂均无法比拟。该物质对人体无副作用,固化因子与细胞之间有着类新陈代谢关系。这种现象很难用生物理论来解释。我们尝试着用基因分类法则进行验证。至于丧尸体垩内为什么会出现银骨这种东西……可能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人类,只是被病毒改造成另外一种生物。但究其根源,都有着相同的基因和细胞组织。”文件扉页上注明“l06”字样。相同格式,但数字标号不同的文件,在办公桌上堆起厚厚一摞,数量多达上百。从苏浩的远程通讯里得知有银骨这种东西存在后,王启年立刻发动全院力量,对科学院饲养的上千头丧尸进行全面解剖。

结果和苏浩在报告中提到的“猜测”完全相同——每一头丧尸体垩内都有银骨。

这东西的重要性,已经被上百个研究小组相继证明。

很多狂热的研究员甚至吞下银骨,亲自感受着从半强化人晋升为真正强化人的神奇变化。很多人直言:“肌肉骨骼产生变化的感觉简直就像在吸食毒品……”。

整个科学院都在欢腾,大量复杂演算的公式充斥了大型电脑数据库,人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寻找更多关于银骨的秘密,以及可能运用到的方方面面。

很多研究人员断言——这是人类生物学,乃至历史上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其意义,毫不亚于青霉素、核弹、电能之类里程碑式的存在。这关系到人类群体强化,对抗丧尸战争的决定性胜负因素。毫无疑问,苏浩属于成功者。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个幸运儿————银骨本来就在丧尸体垩内,任何人都有可能发现这种东西。可正如居里夫人发现镭,富兰克林接触电一样,谁也无法取代“首位发现者”的重要性。虽然那些神秘物质就摆在那儿,亿万年都没有改变过位置,千百万人与它擦身而过,它们终将没埋没,在无知中永远保持沉寂。

“这小子运气真***不错。”

王启年的话里同样带着羡慕和嫉妒,但更多的还是欣慰和感慨:“我也在搞着类似的研究,亲自解剖过的丧尸至少有二十多头。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再被我错过,却偏偏被他发现。***,老天真是不公平。”夜影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她当然能听出来王启年在发牢骚——就像两个小孩子争抢糖果,没抢到的那个很是眼红,自然会产生嫉妒之类的心理。这是人类的原始反应,胖子院长也不能免俗。当然,这种状况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朝着坏处发展。有竞争,才有动力o

“再给他升一级。”

王启年把目光从火堆上移开,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自言自语:“这么年轻就已经是c3级研究员,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家伙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给他一阶强化药剂的确有些失策。结合银骨,注射者的力量增幅差不多有一倍左右。普通丧尸根本不是这种加强型人类的对手。那小子有枪,手下有人,还有我不时给他提供物资……啧啧啧啧!要什么有什么,身边的漂亮妞也不少。这简直就是土皇帝过的日子。为什么我得呆在科学院每天跟这些枯燥该死的数据打交道?也许,我该学学他一样左拥右抱.”最后几句话显然是有感而发。然而,说顺嘴的老胖子,显然有短暂几秒钟忘记身边有夜影这个人的存在。

当他的思维神经从幻想中迅速清醒,重新回归现实的瞬间,连忙闭上嘴,哼哼唧唧着,企图用“哥哥爱妹妹妹妹爱哥哥……”之类的色情小调蒙混过关。夜影似乎并未察觉到王启年的异状。她依然冷着脸,用钢笔在在文件簿上“刷刷”记录着胖子院长刚刚下达的指令。虚惊一场的王胖子立刻恢复常态。他微皱眉头。此刻,王启年的外表形象,简直就是睿智的贤者。这种无比迅速的外表转换过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脑子里的正常思维。停顿了不到一秒钟,老胖子再次开口。

“把关于银骨的全部研究资料复印存档。分别送交军方和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夜影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冰冷,眼睛里却透出不解和惊讶。

“银骨属于自然存在物。军方和其它国家都在对丧尸进行研究。这种东西被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它不像元素或者其它非实体类物质,需要特定环境和专业设备才能显现。就算是普通人,只要运气和机遇,一样可以在丧尸体垩内找到银骨。与其“首位发现者”这份殊荣被别人夺走,不如爽快一些,现在就把它公开。反正,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该死的变异生物。多杀一些,只有好处没坏处。”

第九十五章激化

夜影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能听懂王启年的意思。

以“氢”这种元素为例。它并不具备实际形体,而是以原子形态构成。单纯以肉眼根本无法看到“氢”的存在。只有科技与思维意识发展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才有可能通过技术手段发现。银骨则完全不同。它具有实际形体。虽然体积微小却终究属于肉眼能够分辨的范畴。丧尸与人类之间的战争每天都在进行,任何人都有可能从丧尸体垩内发现这种奇异的物质。其中的区别,仅仅只是运气好坏罢了。

“首位发现者”可以获得更多利益。就像和平时期的专利。所以,早一些公开银骨的相关信息,就能杜绝出现意外的几率。

这个世界上有成百上千座城市,每个城市里或多或少都有残存的难民。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发现银骨。当苏浩抢先获得“第一”的冠名之后,“第二”、“第三”、“第四”……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相当于专利。

夜影冷冰冰地问:“只是提升研究员等级,不给予任何物质奖励吗?”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c3级别的研究员,你不觉得这两者之间很难划上等号吗?”

王启年把玩着衣服上的纽扣,眼睛重新转回到炉火方向,淡淡地说:“我虽然喜欢用人不拘一格,却必须考虑到各方面的外来因素。我承认——苏浩这小子的确很优秀。可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从“d3”晋升为“c3”这爬得也实在太快了。当然,他做出的努力完全符合这些奖励。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那些白痴加傻垩逼只会以外貌和年龄作为判断标准。在他们那团跟浆糊没什么区别的肮脏脑子里,“科学家”三个字永远都是满脸皱纹,白发飘飘的老不死

"

“妈垩逼的,如果单看外形就能搞出研究成果,那还不如弄几个半死不活,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帕金森患看来当研究员。总而言之,关于苏浩,目前我只能做到这么多。至于物质方面……呵呵!陈彦霖对苏浩同样很感兴趣。听说他已经下发了新的军官任命令。只要我们公布银骨这种物质的相关信息,军方肯定会给予苏浩足够的重视。到时候,他想要什么物质都没问题。”

说着,王启年很是不雅地用右手小指掏了掏鼻孔,弹出一坨颜色灰暗的鼻屎,异常奸诈地笑道:“分配给科学院的各种资源都是有数的。用一些就少一些。既然军方愿意在奖励这方面掏腰包买单,我又何必再去锦上添花?不费力气就能占便宜,何乐而不为?”

夜影脸上的冷意丝毫没有变化,脑子里的想法却有些哭笑不得。胖子院长很精明。他此刻的模样,活像建垩国初期革垩命图书里那些斤斤计较,獐头鼠目,。ie不得对长工敲骨吸髓,带着瓜皮小帽,留着八字胡须的地主。没错,就是周扒皮。“还有一件事。”王启年脸上的神情变得庄重,说话口气也显得严肃认真:“银骨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强化药剂。转告军方,让他们现在就开始收集这种东西。血尸和类人都是丧尸的进化体,天知道这些变异生物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最好在短时间内弄到足够的银骨,让前线部垩队整体实力大幅上升。这比什么都重要。”

夜影迅速记录下胖子院长的命令,继续问:“还有什么?”

她说话的口气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王启年的脸色却变得忸怩尴尬。

沉默了几秒钟,胖子院长犹豫着摇摇头,挥了挥手。

夜影默默地注视着王启年的背影。

从她所在的角度,无法看见胖子院长眼睛里的拘束和不安。

然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夜影完全可以感受到王启年心跳得很快,体温正在急剧升高。

他白始至终没有再说一个字。仿佛面前那堆炉火就是最新的研究课题。

夜影合拢文件夹,抬起手敬了个礼。然后转身,迈着如同尺量般精准的步子,在“塔塔塔”的高跟鞋撞击声中,走出房间。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重新恢复沉寂。

王启年脸上的紧张神情渐渐消失,被失落和懊悔取代。

他挪动了一下满是黑毛的粗壮腿脚,从臭烘烘的屁垩股下面,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首饰盒,打开。

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可以看到一枚硕大精致的钻石戒指,正嵌在盒内黑绒软垫中垩央闪闪发光。

王启年盯着戒指出神,眼里满是沮丧的目光。

“活见鬼!对着一个女人说“我爱你”三个字就这么困难?真不明白,我平时的勇气和胆量究竟哪jhk了?老子是男人,应该像野兽一样把她逼到墙角,用洪钟一样的咆哮威胁她必须嫁给我。妈垩的!这是多么迷人的一个夜晚,最适合强吻和推倒。为什么谈起公事我就忘了私事?为什么每到重要节骨眼上我就没有勇气?为什么看见她的眼睛我就情不白禁要低头?我,我,我……下次!下次老子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机会,一定把要说的话统统说出来——强吻!嗯!强推……

老胖子一直在自言白语。脸上的表情变化在愁苦和激动之间徘徊。他的嘴唇和眼角都在抽垩搐,眼睛看着戒指,充满无限渴求的期待。

王启年丝毫没有注意到,夜影离开房间的时候,房门没有合拢,而是留下一条微不可查的细缝。

她站在门外,屏住呼吸,默默注视着白怨白艾的胖子院长。

夜影是强化人,听觉和视觉都要比普通人更加敏锐,可以清楚听见王启年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她温柔地笑了。瞬间,冰山一般的面孔仿佛遭遇暖流而融化,绽放出令人迷醉的魅力容颜。

带有科学院和王启年双重印鉴的正式公函,很快已经给军方各个重要部门主官。

“银骨”、“首位发现者”、“苏浩”三个词,成为阅读者头脑中最重要的思维补充成份。

文件中最关键的部分,莫过于“骨质和中枢神经系统强化增幅百分之八十至一百……”这句话。

很多人对此表示疑惑,也有人觉得这个数据不太可靠。

尽管他们按照文件中所述,在丧尸体垩内找到了银骨,但很多人都在质疑这东西究竟能不能吃?会不会产生某种可怕的副作用?

王启年能够**掌控科学院,自然与军方某些将领暗地里的支持密不可分。有反对者,就有赞同者。在某些与胖子院长关系莫逆的将官命令下,前线半数以上的部垩队开始收集,并服用银骨。

四十八小时适应期过后,位于东部战线的新编九十一师,对一处规垩模较小的尸群首先发起进攻。

战果和历次战斗差不多。无非是击杀了数千头丧尸。但报告上“我方伤亡人员共计两百零六名……”几个字,却比任何数据都要吸引眼球。

这是病毒爆发以来,军方取得的最好战绩。

据参加战il的军官声称:如果不是士兵们不太适应突然间倍增的力量和速度,战il时间可能还会缩短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南方的春天,通常要比北方来得更早一些。

女性对于温度的冷热判断,似乎要比男人更敏垩感。

尤其是冬天,她们往往比男人更耐冻。

从生理学角度来看,这固然是因为女性比男性皮下脂肪更厚,分布更均匀。但其中也少不了女性对“漂亮”、“打扮”之类美妙词语的狂垩热追求。

摄氏十六度的气温仍旧让人觉得寒冷,穿着绒线短裤和加绒袜裤的欣研却觉得有些热,甚至产生了想要回去换一双薄质丝袜的念头。

她站在三十多米高的屋顶,端着狙击步垩枪。躬身瞄准的动作,使身垩体肌肉显得紧张有力。后挺的臀部翘而圆润,在驼色短裤的衬托下,显出女性特有的曲线魅力。腿上的黑色袜裤非常紧,勾勒出令人惊讶的修长线条。

欣研俯低身垩子,黑色皮质短上衣敞开着,牛奶丝质料的藕色低领衫托着浑圆的xiōng脯。皮肤嫩白的肩胛骨呈现出诱人的滑腻感。这种充满诱惑力的动作并非刻意而为。她把眼睛凑近高倍瞄准镜,注视着百米外的一头血尸。“砰——”极具震撼力的枪声响起,血尸应声而倒。大约过了半分钟,一名团队成员跑到横死的血尸旁边,从背包外侧抽垩出钢斧,劈开尸体收取银骨。

这里,是位于城市南面的重型机械厂。

两天前,苏浩带着三十多个人对厂区车间进行清理,灭杀了盘踞在这里的一百多头丧尸。

围剿林宇团队的计划非常imi日$mj。除了刻意留下的几名俘虏,没有任何人从烈火和丧尸的双重围困下逃离——饥饿已久的丧尸享受了一顿鲜肉大餐。苏浩也从通过各种渠道反馈回来的信息,以及俘虏口供,摧毁了“盛飞”集团设置在城市内、外的临时营地和辎重部垩队。

现在,苏浩手上有着数量庞大的资源。

他是科学院正式研究员,是在籍少尉军官,拥有多达数千人的庞大“蜂群”……这一切,都是他从未来世界谋划逃亡时从未想象过的。

苏浩在城内布置了上百名团队成员。

他们的任务明确——对各自所在的区域展开地毯式搜索,在每一个房间里寻找幸存者。给予对方帮助,获得信任,扩大团队。

原型药剂正在改变苏浩,改变每一个人的命运,改变这个世界。

不过,除了人员和物资,苏浩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

幸存者们在机械厂附近架设了一批风能发电装置,为车间提供能源。

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城市里散落着从和平时期遗留下来的大量物资,不断加入团队的外来者当中,也有一些对机械专精的工程师和技工。

一辆“长城”越野车缓缓驶上机修平台。人们在车身四周焊上被切割成对应尺寸的钢板,在车顶安装重机垩枪托座,更换排气管和轮轴装置。

车间外面的空地上,停着几辆已经完成改造的越野车。

它们已经面目全非。除了车头残存的部分标志勉强可以辨别原先品牌,其余的车身、漆面、挡板,甚至轮胎,都被更换或者加固。它们的外观没有丝毫美感,活像一堆乱七八糟废铁料拼凑起来的金属怪物。这种改造根本不考虑美观舒适,纯粹以牢固、结实、强劲的动力为基础。

毫无疑问,改造后的车辆使用寿命将大为缩短。

但它们很实用,开起来也令人放心。

除了汽车,改造对象还包括一些从商场和城市里收集的重型摩托。

它们被分拆成零件,然后以大功率引擎为核心,更换更加牢固的三角形全钢底盘。

这种不伦不类的三轮摩托外形类似赛车,马力强劲,越野性能极佳。即便单人驾车,也可以分出一垩手控制机垩枪。根据苏浩的建议,车身两边还各装有一台刃锋向外的电锯。

机械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苏浩也抛弃了在未来世界制订好的部分计划——除了“城堡”他不打算再耗费材料和人力建造第二座新城。而是打算以城内高大牢固的建筑为基础,通过加固基座和相互连通的办法,以街道、小区、大楼为单位,逐步并吞,控制整个城市。

看着眼前这辆被加装了厚重钢板,正在无数电焊火花颗粒中不断改变外观的越野车,苏浩脸上慢慢露垩出一丝微笑。

欣研背着带有余温的狙击步垩枪快步走进车间,把军用通讯器的话筒递给苏浩,语调急促地说:“武国光的电话,他们遇到麻烦了。”

密密麻麻的丧尸堵塞了警备司令部门前的马路。它们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拦住大门的全钢栅栏。从空中俯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黑白电影《乌鸦与麻雀》里人潮汹涌的类似场景

靠向马路的窗口架着三挺重机垩枪。它们嘶吼着喷吐火焰,密集的弹雨把丧尸打得东倒西歪。这些半腐的变异生物根本无法抵挡威力强大的l2。7毫米子垩弹。很多丧尸xiōng口被活活炸开,从腰部或者大垩腿被打断。这些对人类绝对致命的伤害,只能稍微迟滞尸群朝前移动的速度——它们的要害是大脑,只要头部没有收到损伤,仍然可以用双手支撑着爬行。

两名咬牙切齿的士兵站在楼顶,发疯一般朝着尸群乱扔手雷。一团团火球次第升上天空,散碎的血肉伴随烟雾飞起。每一次爆垩炸,密集的尸群中间都会出现一片不大不小的空白。后面涌来的丧尸会将它们迅速填充,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子垩弹,快去仓库拿子垩弹——”

“这些家伙实在太多了。再催一下直升飞机,问问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能过来?”

“烧掉重要文件,再检查一遍大楼周围的炸垩药,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此起彼伏的喊叫,加剧了司令部内部的紧张气氛。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房间里散落着打空的子垩弹箱,机垩枪垩手更换枪管的同时,其他士兵就端着突击步垩枪补上窗口的射击位置。4a{m-]i)ml练有素,面对困境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然而,现在的对手不是人类,而是悍不畏死的变异生物。

武国光yīn沉着脸,用突击步垩枪瞄准一头体型高大的血尸,用力扣动扳机。

脱膛而出的子垩弹准确命中血尸头部。它晃了晃,随即被尸群淹没。

即便是未来世界,也没有相关研究表明丧尸有思维和情绪。但越来越多的同类伤亡,的确使尸群被激怒。它们不断嚎叫,抱出坚硬的钢栅乱啃,用头、手臂、腿脚朝钢栅上乱砸。一些动作灵活的血尸甚至踩着同类尸体,兴垩奋狂吼着想要爬过数米高的栅栏,却被守候在大门内侧的士兵乱枪射翻。然后喷着血,惨叫着摔倒。

半小时前,一名幸存者跑到警备司令部门前请求给予帮助。

士兵们按照规定给他注射了免疫药剂,又给了他一小包压缩饼干。

那名幸存者并不满足,一直哀求着军垩队把他带走。士兵们拒绝了他的要求,同时告诉他:可以去城市北面寻找苏浩团队。那里有食物,有水,非常安垩全。

那名幸存者根本听不进这些话。他一直在外面叫嚷,用各种肮脏言辞对士兵进行威胁。这种语言恐吓很快被转化为实际行动——他像疯子一样用刀子割破手腕,在周围街道上到处洒落鲜血。很多丧尸被吸引过来。数十、上百、过千……到了最后,根本多得无法计数。

那名幸存者显然是绝望了。

他惨笑着,用刀子割断了自己的喉垩咙。

做出这种疯狂举动前,他声嘶力竭地叫嚣:“既然你们不肯救我,那就大伙儿一块儿死!一起死!所有人都不要活!我要你们给老子陪葬!跟老子一起下去,见阎王——"

第九十六节战术

绝望的人,通常都会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

他选择的时机实在太好了武国光刚刚派直升机前往基地装运补给,六名士兵外出执行搜索任务,两挺重机垩枪被拆成零件例行保养维护。

诸多不利因素相加,使得警戒兵根本来不及击杀丧尸,导致这些变异生物越聚越多,最终形成尸潮。

武国光有些后悔苏浩曾经提醒过他,在司令部主楼和周围低矮建筑之间架设溜索。遇到无法应对的紧急情况,就能随时离开司令部,等待丧尸慢慢散去,然后返回。

监察站储备有足够的武器弹垩药,足以灭杀多达上万的尸群。

可最大的问题是人手不足。一旦尸群突破大门外的防护栏,它们会像潮水一样,把司令部里每一个活人淹没。

从进驻警备司令部至今,武国光至少遇到过十几次尸潮。每一次的规模都要比现在小得多,甚至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数量。

化解尸群围攻的方法也很多联络提前外派的士兵进行远距离射击;在反方向制造爆炸;用直升机在远处抛洒冷冻后的肉块或者提前捕捉的老鼠总而言之,不外乎是利用声音和气味,使丧尸转移攻击目标。

这些办法要么现在不能使用,要么就是对大规模尸群无效。

尤其是那些二次变异的血尸,它们比普通丧尸要聪明得多,对主要目标也更加执着。

武国光很感激苏浩给自己的那颗银骨。在他的命令下,监察站所有士兵都从丧尸体垩内找到相同物质,并且服用。

然而,一阶强化人并非无敌。

当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丧尸的时候,即便强如苏浩,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尸群当中至少半数以上都是血尸。它们的综合实力超过成年人百分之三十至四十,速度更快,力量更强,更饿,也更凶残。

武国光已经向苏浩和基地发报求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援兵才能抵达,也很后悔为什么不把直升机留下来,或者早早听进苏浩的建议。

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不顾一切尽量坚持下去。

持续不断的撞击,使钢铁护栏终于产生了松动。它开始随着丧尸推攮而摇晃,固定在地面的螺丝也不断脱落。也许十分钟,或者更短,外面那些面目狰狞的凶残怪物就能冲进来。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

六辆经过改装的大功率卡车咆哮着冲出地平线,如巨兽般碾进厚厚的丧尸群。徘徊在队伍末尾的丧尸猝不及防,被撞得高高飞起,四散分开掉落。那场景仿佛冲击力十足的保龄球正中满分,击碎排列整齐的锥状瓶阵。

车厢里站着十几名射手,架在车顶的重机垩枪发出有节奏的嘶吼,密集的弹雨立刻扫翻一片丧尸。这种剧烈的动作,吸引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丧尸。它们转过身,用空洞的眼睛注视这些机械造物。脑子里残存的意识被饥饿控制着,迈开脚步,伸着手,嚎叫着扑过来。

卡车驾驶室门窗全部关闭。

按照苏浩曾经传授过的战斗技巧,司机们有条不紊的倒档,踩下油门,在尸群和道路之间来回冲撞、碾压。地面上很快堆起一层厚厚的血泥。这些粘稠的臭肉牢牢裹住轮胎,却没办法填充防滑链之间的巨大缝隙。只能任由卡车一次次倒档,前进,不断重复单调有效的杀戮。

六辆卡车,按照前三后三双层队形错落排列。

从空中俯瞰,就像两排相互对应,却尚未扣合在一起的拉链。

每当前排卡车后退,后排卡车立刻冲上前去开始碾压。车顶机垩枪交错射击形成火力网,从中突破而来的落单丧尸由步枪射手处理。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像拳击手的两只拳头,交替击打尸群,不断削弱对方。

卡车队尾两侧,跟随着四辆越野车。车顶机垩枪以点射弥补火网间隙,彻底封死丧尸从中突围的可能。

在街道更远一些的位置,十几辆三角摩托开着警报器,在周边建筑群间来回穿梭。

它们的任务,是阻拦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丧尸,把徘徊的变异生物引向远处。几十名枪垩手趁机占领警备司令部附近的大厦,用狙击步枪射杀尸群当中最为狂暴,随时可能跳起的个体。

苏浩带着四十余名团队成员,手持战斧,紧跟着卡车一起进退。

战斧,是病毒爆发后,根据前线部队实际需要配置的肉搏战武器。斧刃由碳素打造,硬度惊人,非常锋利。一米五的长度适合挥舞,很轻便,近距离格斗杀伤力极强。

“注意保持队形,依托车身相互交替攻击。不要担心后面,要相信自己的同伴。你们不是一个人,进攻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正面”

苏浩咆哮着,挥舞钢斧重重劈上正前方扑过来的一头血尸。锐利的斧刃将血尸连头到尾整个劈开。它惨叫着,在空中直接分成两半,带着腥臭的污血栽倒在地。

这是未来世界的战术,专用于城市或者峡谷之类周边有障碍限制的特殊地形。

机械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为了对付越来越强的变异生物,未来世界的人类想尽办法,用各种方式猎杀它们。战争初期,军方的战斗模式仍然以装甲突击和炮火覆盖为主。这对行动能力迟缓的“一级丧尸非常有效。然而丧尸也在进化。当血尸和类人逐渐成为变异生物中绝对主力的时候,一度占垩据优势的军方也随之溃败,伤亡惨重。

“杀一个也不要留”

苏浩脸上的表情坚硬如铁,声音冷酷如钢。

他抡起战斧朝着距离最近的血尸横劈。斧刃与血尸接触的瞬间,明显感受到对方肌腱正被割裂。血尸xiōng部被彻底削落。不等坠地,苏浩已经快步抢上前去,左手稳稳抓住血尸脖颈,掉转握在右手的战斧,把斧柄对准那张狰狞恐怖的脸,狠狠戳下。

参与肉搏战的团队成员同样分为前后两排前排战友激烈搏杀的同时,后排的人正保持警惕,养精蓄锐。他们负责保护战友后背,等待苏浩或者队长的命令,随时准备替换上去向前冲杀。

肉搏需要消耗大量体力。交替轮换可以保持足够的体力。尤其是这种相互支援形式的配合,可以最大限度锻炼“工蜂”之间的协作,发挥出最强大的战斗效果。

在卡车与肉搏队员共同组成的阵列后方,尾随着数百名原“盛飞”集团的降兵。他们手里同样握着钢管、棍棒之类的格斗武器,满面震撼地看着正前方惨烈的战斗。

几个月前,他们还是生活在和平阳光下的市民。

病毒爆发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邪恶与死亡。他们抗争过,努力过,却被“盛飞”集团收拢,在枪口逼迫下成为奴隶。

苏浩给了他们自由。

那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只有真正经历过屈辱和痛苦的人才能体会。

很多降者都对苏浩抱以感激。

他们体垩内的黑色颗粒增衍情况,比预计中更快。

三天前,周辰对这些战俘进行了最后一次血样检测所有人都达到了成为“工蜂”的标准。

苏浩需要得到这些新进团队成员的认同,需要他们尽快成为强大的战士。

最直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与“蜂王”共同作战。

虽然以他们目前拥有的战力和技巧,尚不足以成为精锐。却可以通过与一线“工蜂”相互协作的方式,在血腥惨烈的搏杀中迅速成长。

卡车与“工蜂”组成的战阵缓缓向前推进。

强烈的挤压和冲撞,吸引了越来越多丧尸的注意力。

它们开始调转攻击方向,不再执着于攻破警备司令部门前已经松动的防护栏,朝着刚刚出现的对手扑过来。

血泥和尸骨在迅速堆积,街道上已经布满厚厚一层粘稠的肉浆。

司令部大楼窗口的重机垩枪仍在射击,但准确率和射速都大为降低控枪的士兵不断抬起头来,朝车队碾压的方向张望。他嘴张得老大,表情除了绝处逢生的喜悦,更多的,是震撼和畏惧。

所有士兵脑子里都抱有相同的念头。

武国光也不例外。

这种可怕的作战方式简直超乎想象,彻底颠覆了武国光的思维概念。

他受过军官培训,精通各种步兵战术和协同作战理论。然而,教科书上那些经典战例在丧尸面前根本就不适用。

变异生物没有痛觉,只有精准射击才能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

可是,在一片混乱的近距离战斗状态下,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冷静,有条不紊的点射?

谁也不知道苏浩的来历。

武国光下意识把眼睛看到的一切,归为幸存者在城市与丧尸长期战斗的结果。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使用如此古怪的战术。

但不可否认,这种作战方式很有效,比单纯依靠重火力攻防管用得多。

武国光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军方一直要从城内幸存者当中挑选补充兵?

他们直面死亡,被鲜血和腐肉喷溅满身。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加刺激神经,锤炼性格,成批制造出强大的人形杀戮机器。

武国光不知道自己体垩内已经注入苏浩的血。

他只是觉得,对百米外大街上那个奋不顾身勇猛冲杀的年轻人,有种难以言语的崇拜。

武国光一直以为,苏浩的特长在研究方面。

现在如果真的面对面干一架,老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我也嗑过几粒银骨。

一名士兵为重机垩枪迅速接上弹链,满怀敬意地连声惊叹:“他们很强,比我们强。”

没有人对此做出回应。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士兵说的没错。

驻守监察站的军人都是精锐。

一群在城市里逃难的幸存者居然比精锐更强。

骄傲和自信,瞬间崩塌。

武国光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咬着牙,恶狠狠盯着远处的尸群,还有苏浩。

“应该学学那个家伙。躲在工事后面射击,这可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说完这两句话,武国光脸上浮现出兴奋和嗜血的表情。

他扔掉手里的突击步枪,抓起靠在墙边的战斧,用异常粗豪狠辣的语调狂吼。

“来几个人,跟着老子一起上。机垩枪负责火力压制。让那些该死的肮脏生物知道,共和**人绝对不是贪生怕死的怂蛋”

战斗进程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当李道源带着五架直升机赶到警备司令部上空的时候,激战已经趋于尾声。被苏浩车队和武国光小队夹在中间不断灭杀的尸群,只剩下大约百余头。

整个战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面目可憎的死尸。

它们被砍得七零八落,所有尸体都没有头颅。街道完全被尸体阻塞。黑红色的血、肉末、各种内脏、骨头相互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团团无法形容的恶心粘浆。其间,还有大量毛发、破碎的布料、被丧尸带在身上诸如钥匙、纽扣、拉链之类的零散物件。从司令部大门开始,黄绿色的脓水与紫黑色的肉浆铺满路面,一直延伸到数百米外的街口。

李道源用手帕捂住口鼻,强忍住想要呕吐的**。

倒不是他矫揉造作,而是空气充满了腐臭,尸肉浓浆里混合着大量粪便。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甚至可能在这种可怕的环境里活活憋死。

苏浩和武国光等人并不觉得臭气熏人。惨烈的搏杀使所有人神经紧绷,嗅觉效果早已被大脑自动忽视。他们浑身血污,苏浩肩膀上挂着几条灰黑色的肠子,武国光左耳边垂着一颗眼球。士兵和团队成员身上或多或少都能找到各种肌肉纤维。

他们的外表根本不像人类,而是一群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凶残斗鬼。

“两千,两千五也许还要多一些。”

李道源的眼睛被浓烈血腥刺激着不断流泪。他用力揉了揉,通过模糊的视线,努力想要得出一个大概数字。

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只要以某个平方面积内的尸体为单位,就能计算出这片战场上被击杀的变异生物数量。

当然,这种估算并不精确,但出入也不会太大。

两千八,或许更多,这是李道源最后得出的数字。

这让他感觉惊愕,像雕塑一样木然站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概念?

上个星期,集团军总部通告了一份北方前线的最新战报0步兵师在得到两个团和五十余辆战车加强的情况下,对战区内规模约为四千的尸群进行攻击。尸群最终被全歼,作战部队阵亡五百余人,七百多官兵负有不同程度中、重伤。军部把该次战斗评判为“大胜”。

苏浩当然不可能告诉李道源,己方无一损失,只有三十余名团队成员轻伤。

李道源只看到武国光小队有两名士兵阵亡。

他下意识联想起苏浩送给自己的银骨,以及科学院最新发布,关于银骨的研究报告。

难道,这就是那枚骨质颗粒产生的效果?

可是,苏浩极其手下异常强大的战斗力,究竟从何而来?

武国光向李道源粗略报告过战斗经过苏浩团队中,直接参与战斗的肉搏队员大约有一百多人。他们的力量、速度、耐力远远超过普通人,毫不亚于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的士兵。当然,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主要是因为城市街道的特殊地形限制,以及卡车和重型火力掩护、撞击、碾压的结果。

李道源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唯一的解释,就是强化人。

他清楚地记得由集团军总部下发,然后自己交到苏浩手里的一阶强化药剂,只有五十个标准单位。

现在,直接参与战斗的团队成员超过上百。

他们从哪儿搞到的强化药剂?

难道,是自然进化?

面对李道源的疑惑,苏浩神情坦然,缓缓地回答:“我是科学院研究员。王启年院长给了我一百支强化药剂。”

李道源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总共一百五十支强化药剂。这与实际参战人员数量基本吻合。

不知为什么,李道源忽然有些羡慕苏浩。

这家伙已经是少尉,还是科学院正式研究员。同时拥有这两种身份的人根本就是凤毛麟角。怎么说呢旁观者只会看到拥有双重权利人物最风光的一面,却往往忽视了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些而付出的努力和艰辛。

苏浩认真地说:“除此而外,院里还给了我一支二阶药剂。”

除了苦笑,李道源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

按照军例,只有战斗卓著的尉官,才能得到二阶药剂。由于后期实验和生产等一系列问题,很多校级军官甚至还是一阶强化标准。

第九十七节屠夫

至于三级药剂……那东西数量稀少,必须优先保证高层人物和前线军官使用。浓烈的臭味,使嗅觉神经趋于麻木。李道源收起手帕,从脚下抓起一颗只剩下三分之二的血尸头颅,平端在眼前,皱着眉,看了几秒钟,然后扔掉。他径直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苏浩车队。这些卡车被改装的面目全非——车身四周都加装了钢板,前挡和车窗玻璃表面覆盖着双层钢丝网。虽然对司机视野有些妨碍,却杜绝了丧尸砸碎玻璃钻进驾驶室的可能。尤其是车头位置,焊着一道朝前凸伸出四十多公分的环形钢刃。

这东西很坚固,边缘非常锋利。卡车加速向前冲撞的时候,像一把威力十足的巨刀,把挡在前面的丧尸从腰部横断切开。

整整一百五十名一阶强化人,一名二阶强化人指挥官。

有改装过的卡车,有火力凶猛的重型武器,加上那种灵活多变,适合城市地形的怪异战术。李道源毫不怀疑,就算参战人员数量只有现在的一半,他们同样可以灭杀整个尸群。

“我得为你向集团军司令部报功。”

李道源走到苏浩面前,严肃而振奋地说:“你干得很不错。这种令人惊讶的战绩,相信很快会在军部上层引起轰动。相比之下,我们的常用战术太死板,根本不知道变通。也许,这就是幸存者和军队之间最大的区别——你们是为了活着而战斗,我们却感受不到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不一样,真的,这根本就不一样!”说着,他非常感慨地拍了拍苏浩的肩膀,认真地说:“我会尽快写一份详细的战斗报告交上去。你的肩章应该很快就能增加一颗星星。提前祝贺你,中尉。”苏浩用毛巾擦抹着身上的血污,笑了笑,说:“你得在报告里加上一条:我需要补充武器弹药。尤其是子垩弹,消耗速度很快。”李道源点头允诺:“没问题。我可以提前给你一批。5。8毫米口径弹药存量很多,优先补充给你们。”

“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看着李道源略带疑惑的眼睛,苏浩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狡黠。

“根据我的推测,银骨这种物质应该还有更广泛的使用空间。我需要大量材料做更进一步的细致分析。我会派人收集这里的银骨用作研究。你知道,实验要消耗大量材料。我希望能尽快拿出成果。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李道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林飞虎坐在厚重的皮椅上,神情呆滞地看着摆在面前,装有白酒的阔口玻璃杯。距离稍远一些的桌面上,还摆着一瓶喝剩下三分之一的“飞天茅台”以及五、六个不同牌子的空酒瓶。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撕碎的纸片,原本悬挂在墙上的玻璃镜框掉在地上,很多东西被砸烂。从残存的碎片判断,有大理石做成的烟灰缸、精美的蓝色瓷器、贵重的工艺品……它们不再完整,分散成碎块躺在地上呻吟。偶尔有风从敞开的窗外刮进来,席卷起一片漫天飞舞的散乱纸屑。

房间里乱的可怕,仿佛刚刚被强盗洗劫过的样子。

林飞虎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火辣辣的液体刺激着血液在沸腾。

他比以前更加苍老——脸上多了很多黑斑,皱纹越来越密集,眼珠浑浊,酥浮的皮肉从面颊两边松垮垮坠下来。整个人死气沉沉,再也没有半分活力。

与前面派出去的三支团队一样,林宇至今没有发回任何消息。

自己的儿子、侄子、手下,以及随同前往昆明的数千人,仿佛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丝毫没有音信。他们就这样消失了。林飞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过继续派人查探消息,也想过集中整个“盛飞”集团全部力量,去那座该死的城市看个究竟。可是,林飞虎已经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想法。林宇和林宙带走了三架直升机,以及“盛飞”集团几乎所有的重型车辆。北方基地,也就是林飞虎目前所在的庄园里,有上万名奴隶,还有数百名集团核心成员。仓库里剩余的武器最多只够装备一千人左右。没有车辆,没有足够的人控制,哪怕带着所有奴隶南下,也无法走出太远。在其它城市,“盛飞”集团还有一些人员和力量。把他们集中起来要花费很多时间。林飞虎累了,倦了,最终死心。失神的瞳孔凝望着照片。那是他和两个儿子的合影。照片上的三个人都在欢笑。背景是北京**广垩场。林飞虎站在中间,林宙调皮地趴在父亲背上,比划着剪刀手。林宇很有兄长的威严,他一手搂着父亲,一手抓住弟弟不让他做太过分的举动。整张照片洋溢着浓浓的亲情。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是“2012年8月l5日……”。

忽然,林飞虎用颤抖的手把照片狠狠揉碎,像疯了一样往嘴里塞。他用力嚼着,牙齿被相片纸磨得“吱吱”直响,眼睛里却充满泪水,咽喉深处发出无比悲痛的呜咽。

“儿子……呜呜……儿子啊——”

没有消息,意味着失踪。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丧尸。“失踪”两个字的含意,不言而喻。林飞虎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针对自己?他一直在痛悔,不应该去那座城市设立什么营地,不该为了所谓梦想去争斗。没有钱,可以挣。没有地位,可以争取。可是没有儿子和亲人……就什么也没有了。酒,还有酒。林飞虎一把抓过桌上的“茅台”直愣愣盯了好几分钟。他刚刚拔掉瓶塞想要全部喝掉,又把酒瓶慢慢放下,眼里闪过无限沉重的痛苦和凶狠。他野蛮地抹开桌上的所有东西,在一片“叮铃桄榔”的玻璃碎裂声中,从椅子上摇摆着站起来。林飞虎走近壁橱,拉开柜门,拿出一支“95”式突击步枪,又抓起几个满装弹匣塞进衣袋。做完这一切,他打开房门,用枪杵着地面,一手扶着墙壁,慢慢走下楼梯。

身为集团董事长,林飞虎的宅邸周围林立着电网和防护墙,还有十余名贴身保镖。他穿着睡衣,趿着棉质拖鞋,怀里抱着枪,脸色因为酒意而潮红,目光散乱。

这幅打扮吸引了很多人。但身份和位置摆在那里,没有任何人敢出声,只是用诧异古怪的目光追随林飞虎。看着他下楼,打开电网和防护栏的控制键,脚步蹒跚地走出通道,来到铁笼林立的奴隶聚居区。这里由好几个巨大的简易仓库构成。里面整齐摆放着两层三米多高的笼子。格局模式很像养**场。笼子里站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从各个城市里收拢的难民。他们在这里集中,按照性别和年轻分类。有的被选送给军方,有的成为集团成员,还有的被送到附近农庄。

尤其是女人和孩子,她们往往被当做对集团有功人员的奖励发放。

至于她们原来的亲人和配偶……杀了也就杀了,没人会在意这些。这世界已经足够混乱,弱者想要生存,就必须依附强者。笼子,不是房间。这里没有柔软的床,没有餐桌,更不可能有卫生间和盥洗室。个人问题只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解决。无论男女,站着傲尿或者蹲着小便,已经不再像刚刚被抓时候那么令人尴尬。笼子角落里堆满了粪便,空气污浊不堪。看见林飞虎走进来,很多人眼睛里流露出畏惧、希望、憎恨、狰狞。林飞虎抱着枪,目光淡漠,表情麻木。他像一个**鸭饲养场主,失魂落魄地走进铁笼中间的通道,巡视着自己的私有领地。

隔着笼子,林飞虎看见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于是弯腰蹲下,认真看着对方。

“我儿子以前跟你差不多大。很漂亮,很乖。我带着他们上街,去动物园。肩膀上骑一个手里牵一个。给他们买冰激凌,买玩具。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带着古怪的笑,声音沙哑的说完这些话,林飞虎端起步枪,瞄准男孩扣动扳机。“砰——”男孩应声而倒。刺耳的枪声,打破了仓库里的平静。气氛顿时“轰”的一下混乱。人们开始尖叫、哭喊。很多人拼命缩进笼子角落,他们相互挤压,推攮,拼尽全力,想方设法离外面这个可怕的老头远一些。外面立刻冲进来几名保镖。他们手里握着枪,正准备朝林飞虎射击。忽然发现行凶者是自己的老板,表情和目光瞬间凝固。然后,不再有任何动作。

林飞虎朝着门口冷冷瞟了几眼,继续抱着枪往前走。

他看见一个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很年轻,很漂亮。如果不是身上沾有粪便,脸上有太多污垢,好好洗个澡,化化妆,走在街上应该回头率很高。

“那个时候的她,有些像你。上学的时候我一直在追她。那时候她是天鹅,我就是地上的癞蛤蟆。她很高傲,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回来,用成捆的钞票把她活活砸死。慢慢的,我忘记了这件事,遇到我老婆。那女人很胖,对我很好。那时候我是个穷鬼,她从不嫌弃,还帮我生儿子。再后来我发财了,同学会上遇到了最初那个女人。她一直跟我道歉,说是小时候不懂事,问我还要不要她?她不介意我有老婆。哈哈哈哈!她不介意我有老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哈哈哈哈!”林飞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用枪托抵着肚子,再次扣动扳机。看着眼前恐慌混乱的奴隶,林飞虎觉得很过瘾,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血腥和杀戮带来的快感,使他忘记了悲痛。大脑深处产生了类似毒品刺激般的冲动效果。林飞虎端起枪,对准笼子里那些瑟缩绝望的人,发疯般扫射。仓库里不断传来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哭声、惨叫、哀嚎……人世界最可怕的声音相互混杂。他们想跑,想逃,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满面通红亢奋的林飞虎更换弹匣,带着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残忍,一次次举起枪,凶狠狂暴的射击。这里已经变成地狱。面目全非的尸体填充着笼子里残剩的空间。濒死者在哀嚎,死者的腿脚在抽搐。活着的人在争抢死尸,想要用同伴的身体挡住子垩弹。四周墙壁到处都喷溅着黑血。更多的血从肢体碎块中涌出来,顺着地面缓缓流淌,变成一片深度惊人的血泊。

“哭!哭你妈个逼——”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鬼叫?不就是死吗?怕我个**!反正迟早都要死被杀还是老死有什么区别?”

“我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儿子,没有亲人。你们,你们凭什么还要活着?”林飞虎大声咆哮,扔下已经滚烫的枪,重重瘫坐在鲜血浸透的地面。他拼命喘着气,脸上不正常的红色迅速消褪,复还出一片虚弱无力的惨白。他眼角挂着泪珠。旁边笼子里活着的人,用野兽般的目光死盯着他。林飞虎双手杵着地面。微冷的血很是粘稠,慢慢浸过手掌,冷却着他狂乱发热的大脑。

“我要报复!我要报复!不管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不管是人还是丧尸,你们,你们杀了我儿子,我,我,我就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

按照惯例,每周一,71集团军司令部所有成员都必须参加会议。许仁杰坐在会议室首席位置。他抽着烟,很不高兴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一份文件。这是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刚刚递交的最新作战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苏浩和武国光合力歼灭大规模尸群的战斗过程。类似的报告,集团军司令部每天都会收到一些。然而,所有参谋人员一致认定,这份报告具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甚至要求当做典范上交军部。许仁杰的将军制服敞开着,露出被衬衫紧紧裹住的肥厚肚皮。他看上很是疲倦,似乎昨天晚上没有睡觉。为了让酸胀的眼睛稍微舒服一些,许仁杰用手指捏了捏双眼中间的鼻梁,长呼了一口带有浓烈烟雾的气,闷闷不乐地说:“都说说看吧!你们都是什么意见?”会议桌两边,顺序落座着十余名军官。其中,大多是上校和中校。陈彦霖坐在许仁杰下首,神情淡然,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所有人都看过这份报告。参谋部对报告的真实性做过评估,验证无误。

毫无疑问,作为参战者,苏浩和武国光绝对有功,应该受到嘉奖。报告中提及的两千八百余头丧尸,全新的战斗模式,比例低得惊人的伤亡……所有这些,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阅读者的目光。人们忽然发现:丧尸其实不难对付。只要找对方法,配合默契,完全可以打赢这场生物战争。

问题在于,应该给予苏浩什么样的奖励?

意见分为两派。

重奖?

还是流于形式的口头鼓励?

没有人对自己的问话做出回应,这让集团军司令许仁杰很不满意。他把烟头重重按进烟灰缸,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用催促的口气说:“都谈谈吧!畅所欲言,我们要讲民垩主嘛!”许仁杰根本不想给苏浩任何奖励。倒不是他对苏浩有什么偏见,而是肖琳对这个年轻人有着异乎寻常的恨意。想起肖琳,许仁杰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具曼妙的**。那双眼睛性感迷人,皮肤白嫩光滑,嘴唇很厚,很软。跟这个女人在床上的感觉很奇妙,她从不拒绝任何**方式,总能带给自己新鲜和刺激。繁杂的花样和**摩擦,根本不是家里黄脸婆能比较的。对比下来,呵呵!嗯!一个像新剥壳的嫩煮**蛋。一个是手工粗糙,制作不过关,腐坏变质的臭皮蛋。几个月前,陈彦霖调查晋升令失效一事的时候,集团军人事处长带着肖琳找到了许仁杰。对方用意很清楚:希望许仁杰插手,强行压下这件事情处理结果皆大欢喜。除了鲁正雄,只有几名涉案人员受到降职处分。肖琳也顺理成章睡上许仁杰的床。上个星期,她被晋升为上校。会议室里很多人都是许仁杰的心腹。他们听懂了许仁杰的画外音,知道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一名戴眼镜的少将清了清嗓子,说:“毫无疑问,苏浩同志在战斗中的表现非常出色。我建议:由kd03基地下发对他的嘉奖令。并且,在基地内部进行通报。”他的话很简短,再也没有下文。一名中校表示质疑:“仅仅只是嘉奖,不作职务调整?以监察站一个小队的兵力,歼灭近三千头丧尸。这样的战功不要说是嘉奖,就算直接晋升为上尉,甚至少校也不过分。"

第九十八节民主

少将冷冷地注视着中校:“苏浩上次获得晋升至今,还不到三个月。他是非军籍人员直接转换身份为少尉。按照相关规定——两年内,他不得再次晋升。”

一名上校插进话来:“是啊!规章条例制订出来就必须遵守。任何人不得例外。”

中校很不甘心地说:“那是针对文职和非战争期间而言。他有战功,这比什么都重要。仅仅只是纸面上的嘉奖。难道,你们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过分?”

少将扶了扶下滑的眼睛,嗤笑道:“在座的谁没有功绩?谁不是从下面一步一步熬资历慢慢上来?没有后勤部门调派物资,没有运输部门支持,没有军工部门生产,前线部队哪儿来的武器弹药?不要说是作战,恐怕连食品补给都成问题。年轻人,军队是一个整体。任何人都不可能搞特殊。没错,苏浩在昆明城的这场战斗的确打得不错。但不要忘记,参战人员并不只有他一个。充其量,他不过是负责指挥。一张嘉奖令已经很不错了。要多想想下面的士兵,还有那些幸存者。”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词严。年轻的中校虽然觉得很不对劲,一时间却无法从中找出破绽,只得满面怒容,张口结舌。许仁杰满意地笑了起来。没有任何实际效果的口头鼓励,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陈彦霖放下手里的茶杯,平静地说:“有争执,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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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环视一圈四周,平淡的语调口气没有丝毫变化:“关于kd03基地上交的这份战斗记录,我已经转送军部,由上面来负责裁决。”

这句话,像抛入深潭中的巨石,顿时引起强烈反应。

“为什么要交给上面?”

“这不合程序——”

“参谋部审核过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相关的报告?”

会议室里大多是许仁杰的亲信。嘈杂混乱的气氛,差不多就是集团军司令许仁杰意志的表现。他绷着脸,抿着嘴,侧着身子,冷冷注视着陈彦霖。

“诸位!我想给你们看点儿东西。”

陈彦霖毫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他打开随身电脑,与会议室里的大型投影屏幕连通。选定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电子文档,用力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立刻出现血腥惨烈的战斗场景。十余辆重型坦克排成战斗队形,一边朝着各自选定的目标开炮,一边加快速度,沿着街道冲进城市。上百名士兵跟随在距离坦克数十米外的位置。他们端着枪,朝对面蜂拥而来的丧尸狠狠射击。爆炸和火光吸引了数以千计的丧尸。榴垩弹炸起大片石块和泥土,很多丧尸被气浪高高掀起,远远抛落在尸群深处。

它们朝着人类军队扑过来,像涨潮的海水一样迅速淹没坦克。丧尸攀着履带爬上车顶,伸手抓住炮管。它们不顾一切想要砸开坚固的战车装甲,却被马力强劲的坦克碾得粉碎。尾随其后的步兵不断开枪射击,却无法抵挡汹涌密集的尸群。数百名士兵很快被四面八方扑来的丧尸包围。

如此之短的距离,枪械已经失去了作用。他们开始肉搏。用战斧、工兵楸、匕首、拳头朝丧尸身上乱砸。士兵们都注射过免疫药剂。他们不怕丧尸抓咬,然而地形和环境对他们不利。数量占垩据绝对优势的丧尸根本不顾伤亡。它们执拗疯狂的向前拥挤,硬生生的把所有士兵压到墙角,挤死堆死咬死……然后啃食。

坦克仍在射击。它们的履带被厚厚的尸肉血泥黏住,只能在原地空转。狭窄的街道限制了战车机动。最终,这些有着“陆战之王”称号的重型机械死死困住,再也无法动弹。

画面定格在一名佩戴着上尉肩章的军官身上。

他满面惊恐,浑身上下到处是血。旁边,歪倒着几具战友尸体。远处,有一辆爬满丧尸的坦克。

上尉握着手垩枪,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会议室里的人都看过这段视频。

这是病毒爆发后的第二个星期,86集团军对漳州市反击战的一部分。当时的参战部队伤亡惨重,损失了大量技术兵器,阵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

少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摘下眼镜,用手帕慢慢擦拭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都是以前的老资料了。看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

陈彦霖没有回答。他选择了另外一段视频,再次按下键盘。

画面同样也是战斗,一样还是坦克和步兵相互配合,向盘踞城市的大规模尸群发起进攻。相比上一段视频,现在屏幕上的士兵动作更快,射击更加精准,肉搏力量更强。坦克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冲在前面,而是尾随步兵缓缓前行,瞄准尸群深处不断发射榴垩弹。沿着街道扑过来的尸群仍然密集。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暗红色的血尸。它们已经学会奔跑。一些动作灵敏的血尸直接从高处跳下来,抱住猝不及防的士兵乱啃。结局,依然还是战败。这是上个月的广州突击战。336师战损率高达百分之二十。这还是在所有士兵都注射过一阶强化药剂,单兵武器更换为威力更大的7。62毫米口径,战斗力得到全面提升之后的结果。

两段视频都不算新鲜。每次战斗,军部都会派出专人全程跟随录制影像资料,然后下发到全军各级单位。

“丧尸是一种全新的物种。它们没有已知动物的特性。从去年五月份至今,我们损失了大量人员和兵器。我们撤出城市,在野外建造基地。这些变异生物究竟有多少?至今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这些血淋淋的画面让我们看到了恐惧和凶残。我们在想方设法努力强化自己,寻求胜机,而它们也在不断进化,变得越来越强。”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少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彦霖的话。他不加掩饰的讥讽:“大道理谁都会说。你可以提前拟个稿子,交给政治部主任发言。呵呵!这样做,才真正符合程序。”

说着,少将把目光转向坐在上首的许仁杰,表情迅速转换为带有几分谄媚。

“科学院正在研制更高级的强化药剂,总后勤部也在验证9毫米单兵武器的装备可能。这场战争的对手不是某个国家,而是另外一种非人生物。我们对它很陌生,需要全新的,更适用的战术。”

陈彦霖紧盯着少将,分毫不让与其对视,说话口气森冷且不容商量:“kd03基地上交的这份记录很有借鉴价值。无论人员和车辆配置,还是进攻方法,都远远超过此前任何一次战斗。”

陈彦霖挺起上身,目光炯炯扫视着其他与会者,认真地说:“一切事物都有定例。正如某个人刚才说过:军队有军队的规矩。的确,如果一张嘉奖令可以解决所有问题,那么根本没必要开这个讨论会。说到现在,我还是要套用某个人的话——一“想想下面的士兵,还有那些幸存者。”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还能坐在这儿高谈阔论吗?如果丧尸对基地大举进攻,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拿起武器为了生存而战斗,还会有谁会想到什么该死的资历?你们可以为了种种理由不考虑下面的人,可以用一张纸打发苏浩,也可以为了个人利益压下这份战斗记录拒不上报。但是同志们,丧尸不是老百姓。它们不会在非公正待遇面前忍气吞声。它们会吃人,只用牙齿和爪子来表明意图。如果士兵和下级军官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而拒绝作战。那我们就只能到前线去,自己面对那些怪物——”一些人开始皱着眉头思索。一些人表情依然充满讥讽。还有一些人目光yīn冷,望向陈彦霖的眼睛里满含敌意。“不要以为基地市防守森严,有着强大的自动防御系统,那些丧尸就会永远被挡在外面。你们也看到了: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丧尸已经产生了二次变异。这种变化可能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局势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把注意力转到战场方面吧!多想想该为前线部队做点儿什么。诸位,现在不是2019年,也不是1949年。很多人都死了,外面有成千上万的人无家可归,我们应该感到幸运,而不是洋洋得意。”

停顿了一下,陈彦霖用简单的几句话作为结束。

“现在是民垩主讨论会。尽管我是集团军参谋长,但我无法否决集体投票做出的决定。如果大部分人都赞成发布嘉奖令,那么我只能弃权。还是那句话——一想想下面的士兵,还有那些幸存者。”天气正在变得暖和。看着头顶上和绚的阳光,晴朗的天空,人们内心的压抑和yīn暗也会随之一扫而空,情绪也往往比冬天时候高兴一些。

整个冬天,苏浩团队的实力足足膨胀了一倍。

“城堡”里的居民已经超过三千,都是通过血样甄别,获得身份认可的工蜂。

老宋是一个忠厚长者,自然不会去做坑蒙拐骗贩卖人口之类的事情——一与“城堡”邻接的公路上,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逃难者出现。他们最大的愿望,只是食物和安全的居所。热水澡和柔软的床铺已经成为奢侈享受。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们愿意做任何事。逃难者已经没有病毒爆发初期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没有想要用钞票换取食物和住处的念头。他们脸上满是悲苦和沧桑,很多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

无论曾经的身份高贵或者贫贱,再也没有出现过“城堡”建造之初的重重矛盾。按照苏浩制订的计划,尚未通过身份甄别的外来者,被安置在“城堡”外侧靠近江边的临时营地。那里的防御设施虽然没有“城堡”完备,却有着足够宽敞的空间,足以容纳上万人。由于距离较近,遇到危险,“城堡”里的团队成员随时可以支援。

董国平带着工程队,开始对“城堡”进行扩建。

主体工程仍然还是城墙,但高度比原先那一道略低。按照图纸,两道墙体之间将留出大量面积。除了建造更多的居民楼,还必须修建新的机械修理厂和仓库。

江边营地的待甄选外来者已经多达两千。在周边地区留下足够的警戒人员后,老宋带着他们,还有一部分“城堡”里的“工蜂”开始大面积春耕。其实,城市里有很多食物。但它们很分散,不容易集中。尽管苏浩已经派出大量人手,每天都在控制区内楼房和民宅之间活动,却没办法在几个月时间里收拢更多的粮食。它们终究会腐烂变质。这座城,实在太大了。城内,苏浩、曹蕊、杜天豪三个团队都在扩充。每个团队人员数量已经超过五百。他们都是真正的“工蜂”。

连续数次作战,苏浩得到了“盛飞”集团的大量物资。这笔巨大的财富,加上周辰对“工蜂”的研究理论,使他有了大规模扩充团队的物质基础。

阳光越来越暖和,路边的行道树已经长出绿叶。

苏浩带着欣研,沿着向南延伸的街道,在大片废弃的建筑物间穿行。

虽然整个团队实力迅速膨胀,却仍然无法控制整个城市。

城内的三个营地,绝对安全半径大约为一百五十米。这个数字,指的是没有丧尸出没的范围。当然,超出限制的两百、三百米半径外,都设置了一些团队成员负责警戒。他们的职能只是侦查,没办法遏制大规模尸群移动。

苏浩端着突击步枪在路边警戒。欣研走近路边的一幢居民楼,确定视线范围内没有丧尸出没。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粗大的链条,牢牢锁住楼房底层入口处的铁门。

做完这些,欣研取出一瓶红色喷漆,在合拢的门壁上画了一个“x”。

以银行小楼为核心,向外扩散出一百五十米的绝对安全半径边缘。在楼房和街道之间,已经拉起了两道防护网。

人们用砖块水泥封死车辆无法出入的狭窄小巷。在马路中垩央设置各种障碍。各种废弃车辆被推到一起,用吊车高高拎起相互堆叠,构成厚重坚固的街垒。至于出入口,由两辆并列摆放的卡车构成。它们随时可以开走,让其它车辆通过。当夜晚来临,它们又被当做“门闩”把所有危险牢牢挡在外面。

安全区内的所有建筑都经过清理。下水道也被填塞。以丧尸的能力,根本无法进入。

苏浩把团队成员分成小组,开始逐步清理安全区外围的其它建筑。

强化后的思维可以感应到楼房内部的生物波动。换句话说,在意识探测的有效距离,可以不通过肉眼就能察觉建筑内部是否有人类存在。

苏浩用这种方法,不断收拢安全区附近的难民。

由于人手有限,不可能对每一幢无人建筑进行驻守。丧尸无时无刻不在活动。今天清理过的建筑,一夜之间可能又会出现新的丧尸。为了避免重复无效的工作,苏浩命令团队成员随身携带铁链和锁扣——只要是无人居住的楼房,一律锁死。清理之后,确认没有丧尸出没的建筑,入口位置用绿漆喷上“勾”形图案。尚未清理过的,则用红漆打上“叉”。

只要没有活人或者其它动物吸引,丧尸不会破坏障碍物,更不会撬锁钻进空屋子里躲着发呆。

整座城市的粗略勘测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在地图上,苏浩用红色铅笔画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圈。

那代表着大规模尸群的盘踞区域,也可以看做是丧尸的巢穴。

苏浩是正式在编的少尉军官。他从武国光那里借用了一次直升机,从空中对整个城市绕了一圈。

红色区域内的尸群规模惊人。它们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超过半数的丧尸已经变成暗红色。这些变异生物拥挤在建筑附近,声音和气味很容易诱使它们离开。至于数量……可能多达上百万。

武国光曾经建议,向空军方面申请大规模轰炸,或者投放燃烧弹。苏浩制止了他的想法。并不是苏浩觉得这样做会损失大量银骨。而是根据未来世界的类似战斗记录,大规模空袭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尤其是动作灵敏的血尸,它们往往会迅速逃离轰炸区域。更可怕的是,爆炸产生的高温能够促使丧尸进化。从轰炸中幸存下来的丧尸,会变得更强,更难以击杀。

欣研在另外一幢大楼入口处喷上红色“叉”状图案之后,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餐时间。

苏浩招呼着她,两个人选了路边公共车站旁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从背包里取出事先准备的饭盒。

刚准备坐下,马路对面的小巷里,忽然走出两头遍体暗红的血尸。

第九十九节 浪漫

血尸和人类,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然而,出现在马路对面的这两头血尸,的确曾经是人类。

它们身形瘦弱,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红色皮肤紧紧包裹身体,以至于显露出整齐排列的肋骨。脚趾很长,指关节弯曲得厉害,像钩子。手、脚指端已经变成爪状,异常锋利。

一头血尸浑身**,另外一头的脖子下面挂着半片xiōng罩。布料很黑,很脏,弹,极佳的肩带却牢牢捆缚在xiōng前。也只有这点所剩不多的东西,能够表明它是一个“女,”。

两头血尸立刻发现了坐在街道对面的苏浩和欣研。

它们迅速扑过来,奔跑速度毫不亚于成年人。以苏浩高达强化五阶的视力,足以看清楚血尸那双略显浑浊,却在大楼yīn影下反射出黄绿色莹莹光芒的眼睛。

第二次变异,让它们拥有了最基础的视觉。

苏浩从背包外侧抽出战斧,迎着血尸冲来的方向挥舞横劈。

血尸肉眼根本来不及捕捉如此迅猛的动作。它们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黑影划过,无法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战斧划破空气袭来的呼啸使它们紧张。随后,皮肤表面掠过丝丝凉风。血尸根本没有能力反抗或者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可怕的光从身前闪过,自己被割裂的咽喉喷溅出大片血雾。

两头血尸怪叫着朝后仰翻。它们双手死死捂住喉咙,腿脚像青蛙一样来回乱蹬。表面看来,苏浩的攻击并不到位,连头颅都没能砍下。实际上,锋利的斧刃已经切断脊椎和中枢神经,只留下后颈位置上一层与脊背相连的皮肤。

“它们的变异速度正在加快。”

苏浩抡起斧子砍掉一头血尸的脑袋,一边对坐在凳子上的欣研说:“有视觉,速度提升了近三倍,牙齿和爪子也更加锐利。”

欣研脸上浮起美丽的微笑:“说不定,它们还能拥有智慧。”

苏浩转过身,神情yīn郁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用带着愤恨与怒意的声音说:“这并不好笑。变异生物产生智慧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宁愿对付一头没脑子的饿狮,也不愿意面对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

欣研目光一转,笑着问:“你好像不太高兴?怎么了?”

苏浩没有说话,沉默着,一脚把仰面死去的血尸踢得翻转过来。然后挥舞战斧,几下劈开血尸臀部。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yīn郁。

廖秋昨天从“城堡”那边送来两只活**。

银行小楼里管后勤的人把**杀了。**块切得很碎,连同**血和杂碎,又加了一些诸如红烧牛肉罐头之类的东西,熬了好几锅浓浓的鲜汤。数量算不上多,刚好够小楼里的团队成员每人分上一碗。

“城堡”和小楼仓库里储存了很多罐头。长时间吃这些东西,很容易让人反胃。城外经常送来一些新鲜蔬菜和鱼。这些作为调剂的东西很受人们欢迎。虽然养了一些家畜,但它们繁殖还需要时间。

在到处都是变异生物的可怕环境里,两只活**毫不亚于世界最美味儿的珍物。

欣研悄悄弄了一小块**脯肉。

今天早上出发前,她从冰箱里取出**肉。剁碎,加上姜丝和豆瓣酱,从小楼外面的绿化带里摘了几根碧绿的春葱,炒了满满一盒饭。

欣研很是花了些心思,炒饭味道扑鼻的香。

苏浩一直非常期待这顿午餐。

从某种意义来说,欣研其实已经是他的妻子。两个人虽然没有在民政局领过结婚证,却是不折不扣的俊夫美妇。

苏浩一直很遗憾。

他和欣研不可能像和平年代那样坐在咖啡馆里消磨时光。也没办法在豪华餐厅里有红酒、牛排和隐约陪伴,渡过温馨的浪漫之夜。和平时代一切美好、温馨、美妙的东西,都无法找回。

一盒普通的**肉炒饭,已经极其难得。

但只要有爱人在身边,你一口,我一口,足以感受到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甜蜜。

然而,这两头该死的血尸,它们,它们破坏了一切。

如果换个时间,换地地点,或者它们晚出现半小时

想到这里,苏浩下意识低下头,死死盯着脚下已经不会动弹的尸体。他紧咬着牙,狠狠地来回摩着,表情异乎寻常的狰狞。

血尸很脏。飞溅的血肉带着恶臭。

第二次变异,使它们腐烂的身体再次得到生机,却仍旧保留着一部分非人类生物特有的肮脏和腐肉。尤其是在战斗中,总是不可避免会沾染一些。

苏浩双手和身上都都粘稠的血点,还有碎肉,还有一些从血尸喉管里喷出来,莫名其妙的黑色粘物。很臭。

也许,是它们的口痰,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看着从尸体颈部流淌出来,渐渐淹没自己靴底的黑血,苏浩彻底失去了食欲。

他并不矫情。

可是,为了补充体能,为了生存而吃饭,跟所谓的“浪漫”扯不上任何关系。

温馨甜蜜的午餐。

心爱女人的温柔。

长时间紧张战斗之后难得的轻松和余暇现在,全部都被两头该死的血尸彻底破坏。

妈的

老子,老子要碾碎你们————

“噗————”

面色yīn沉的苏浩陡然暴怒起来。

他抬起脚,照准血尸头颅狠狠踩下。巨大的压力使颅骨瞬间爆开。脓白色的眼球像子弹一样从眼窝里飞出,黏白的脑浆和脏血溅了一地。

“别这样”

欣研从凳子上站起来,款款走到苏浩身边。伸出胳膊,勾住他的头,那那张愤怒的脸转到自己面前。

欣研毫不顾忌苏浩视线与自己雪白xiōng脯的接触。

她挺起上身,用柔软的嘴唇在苏浩脸上慢慢摩挲,轻啄着鼻梁、耳朵、嘴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悦耳声音低喃。

“我不喜欢你生气的样子。它们不值得你这样。待会儿我们早点儿回去。好好洗个澡,饭可以留着晚上再吃。楼顶天台应该是个不错的位置,能看到星星”

宽慰的话,最亲密的接触。这比任何劝解都有效果。

苏浩脸上的坚硬渐渐化开,慢慢恢复了从容的气度。

有一个真心爱着自己,随时为自己考虑的女人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苏浩感觉下身有些膨胀。

这表明体内正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和雄,荷尔蒙。

他用左手揽住欣研的腰,极其放肆而强硬的拥吻。

欣研穿的衣服一向很薄。今天也不例外。

素白的紧身打底衫领口很低。从上方俯视,可以看见一部分薄纱网状丝质的黑色xiōng罩。饱满挺翘的**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感。她的腰很细,单手环抱着,有种非常舒服的触感。

苏浩用舌头顶开欣研柔软的嘴唇。

尽管觉得此时此刻做这种事情不太合适。欣研还是伸出细小光滑的舌头迎上去,轻轻抵触着他的舌尖。苏浩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很霸道————他吻得很用力,很深。手指隔着薄而光滑的衣料,在女孩腰部来回揉捏。两个人紧贴着,xiōng部摩擦使欣研觉得刺激。她不自觉的发出呻吟,放任舌尖被苏浩纠缠、吮吸。

渐渐的,欣研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双颊一片绯红。

她感觉有一团滚烫的东西,从下面狠狠顶住自己,非常坚硬。

欣研当然知道那是苏浩的生殖器。这种挑逗使她**高涨。过度的快感让欣研闭上双眼,却仍能察觉到下身有些湿润。

这里,现在旁边地上还躺着两头血尸。

“不能不能在这儿”

欣研抵挡着巨大的诱惑,用无比顽强的意志,艰难的从苏浩怀里挣开。

苏浩蛮横地再次搂住欣研的腰。

他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并不适合做那种事情。

苏浩只是想要再次享受一下刚才的感觉————那种亲密和温度,嘴唇和舌尖上的接触,无一不使他迷醉而亢奋。他甚至觉得,体内神秘的黑色颗粒正在沸腾,迅速转化为促使肌肉膨胀,使骨骼迅速强硬的某种物质。

爱的感觉,真好。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

苏浩转过头,瞳孔一阵收缩。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强化到了第五阶段水准,自然可以看清楚那是一辆黑色的“帕萨塔”轿车。

感受不到任何“工蜂”或者团队成员的气息。很陌生。应该是城市里的其他幸存者。

车子越来越近。它在五十多米外就开始减速。

显然,对方也发现了站在路边的苏浩和欣研。

“帕萨特”在马路中央缓缓停住,三男两女,总共五个人从车里走下来。

这些人的穿着很普通,衣服和裤子不太搭调。看样子,都是从商店里匆忙掳来的东西。一个站在靠后位置的男人握着火药枪,其他人的武器大多是铁管和钢筋,上面用铁丝绑着菜刀。

他们应该是刚好从这里路过。

这群陌生人站在六米多远的位置,警惕的看着苏浩和欣研。他们目光偶尔会接触到躺在地上的血尸,很快转换为震惊和畏惧。

苏浩穿着军制战斗服。这种衣服最大的特点是结实。xiōng、腹和侧腰等要害部位由凯夫拉材料构成,具有一定防弹效果。深绿色的军制迷彩,肩膀两边的少尉徽章,还有佩在腰间,反射出金属光泽的枪所有这些,在这群幸存者看来,都是“强大”两个字的最佳显示。

一个看似为首的男人走上前来,很是羡慕地看了看欣研手里的枪,目光又回转到苏浩身上,用带有畏惧和试探的口气问:“你们是军人?”

苏浩点了点头,反问:“你们有没有打过针?”

监察站在城市里已经设置了将近一年。虽然没办法在全城范围内进行广播,也没有报纸电视之类的方法传播信息,但很多幸存者都知道警备司令部里有一群军人。他们为每一个找到那里的人注射免疫药剂。不要钱,也不会给予食物或者任何实质,的帮助。

“打过当然打过”

为首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高大,脸上满是浓密的胡须。他忙不迭地点头,看看地上的血尸,又看看苏浩。枪、血、斧头,还有地上被活活踩扁的那颗头颅,无一不使他震惊。很自然的,对眼前这两个年轻男女产生了仰望的感觉。

苏浩看了他一眼,松开搂抱欣研的手,握紧战斧,转身,继续朝着血尸后臀狠劈。

这些幸存者都是普通人。即便有枪,他们也很难对欣研和苏浩构成威胁。

斧头劈开血尸的动作,让五名幸存者感到奇怪。他们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几步,慢慢围拢过来。

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健壮女人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苏浩没有答话。

他几下劈开血尸骨盆,用斧尖从脊柱上取下银骨。然后从旁边抓过一块破布,仔细擦拭。

为首的男人把毛茸茸的头凑过来,不太明白地问:“这是什么?”

“银骨。”

苏浩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他把银骨摆在掌心,直截了当伸过去让对方看清楚,认真地说:“所有丧尸体内都有这东西,就在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位置。”

说着,苏浩再次抡起斧头,在另外一具尸体上完成同样动作。

红毛衣女人迟疑着自言自语:“银骨?”

苏浩笑了笑:“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丧尸体内的结石。只是位置有些特殊。”

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显然属于注重实用的那种类型。他盯着苏浩掌心里的银骨看了很久,不太确定地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它是制造免疫药剂的原料。”

苏浩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平静地说:“我需要收集更多的银骨。沿着这条大街往北走,在体育馆后门,有一个工商银行的办事处。楼顶有一面黑旗。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关于黑色的旗帜,其实是韩莹和廖秋之间的一个笑话。

他们俩都很年轻,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没有什么了解。决定住在一起的那个晚上,韩莹忽然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听几个有很多男生追的女生说起过:“做完那种事情,第二天起来要洗床单。”

韩莹上过生理卫生,知道“洗床单”三个字代表的意义。

她很害羞,于是弄了一块很大的黑布当做床单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把黑布洗净,晾在楼顶阳台。可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泄露了秘密,知道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从那以后,只要看见楼顶天台上晾着黑布,团队成员都会不由自主联想起韩莹和廖秋。某些好事者也弄了一块黑布,像旗子一样挂着。

没有电影和电视,没有报纸和网络。人们再也无法享受文明时代的种类繁多的娱乐生活。他们只能借助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让自己笑笑,稍微舒缓一下过于紧绷能的神经。

“我需要很多银骨。”

苏浩仔细观察着五名幸存者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说:“如果你们弄到这种东西,我可以收购。”

他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

“收购?”

一个神情冷漠的男人摇头讥笑:“用钱吗?”

为首的幸存者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把他拉到一边,用于涩的语调对苏浩说:“那个他是个好人,只是不太会说话。你得理解。他的家人都死了,很惨”

苏浩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愤怒或不悦的表情。

他从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神情冷漠的男人。然后转过身,对为首的幸存者说:“你们可以用银骨跟我交换武器弹药。”

“武器?你是说武器?”

红毛衣女子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怎么换?”

苏浩走到欣研旁边,拿起斜插在背包外侧的“95”式步枪,抓在手里晃了晃,用沉稳的口气说:“五十毫克银骨,换一支枪。”

停顿了一下,苏浩继续补充:“至于子弹,每十毫克换一百发。”

这些话,让五名幸存者感到震惊。继而眼睛里流露出亢奋和冲动。

这消息令人意外。让听者有种中了五百万大奖般的刺激。

城市里到处都是丧尸。这些变异生物到处游走,把城市分隔为一块块互不相连的区域。

大胡子,也就是为首的男人,他和同伴住在东面的一幢小楼。

如果不是楼下的尸群被另外一些路过的幸存者吸引,跟了过去,从而让出道路,大胡子也没办法驾车离开,到更远的地方收集物资。

用棍棒和刀子之类的武器对付丧尸,显然不如用枪的效果好。

然而,这里是中国,枪械管制不像国外那么宽松。

五名幸存者盯着苏浩手里的枪,目光很是贪婪。

对于究竟需要杀多少丧尸,才能弄到五十毫克银骨这个问题,他们没有太过准确的答案。

可他们很清楚————从丧尸体内弄到银骨,其实并不困难。

这座城市里散落着很多死亡的丧尸。它们都是人类与变异生物抗争的结果。

第一百节 求助

皮肤和肌肉会腐烂发臭,骨头却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个问题上,丧尸和人类没什么分别。

从病毒爆发至今活下来的幸存者,都有着极其丰富的猎杀经验。从去年五月至今,差不多过了快一年的时间。他们每个人都遭遇过丧尸,知道如何对付这些家伙。

何况,武国光的监察站为很多人注射过免疫药剂。

他们敢杀

他们能杀

“你该不是在骗我们吧?”

忽然,红毛衣女人满怀疑惑的冒出一句:“用几块骨头就能换枪和子弹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苏浩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不相信,不奇怪。只要打过一次交道,你就明白了。”

苏浩没有想要招揽这些幸存者的打算。

从陌生到认可,需要接触,需要对某些问题达成共识。还需要利益上的公平分配。

就像一对男女从认识到结婚,需要彼此适应的磨合期。而不是像发情的猪,随便“哼哼”几声,趴着就能上。

银骨的存在已经公开。

科学院正在对此进行研究。

王启年已经把初步研究成果与军方共享,甚至递交给联合国生物科学组织。

用不了多久,很多人都会意识到银骨的重要性,也会因此引发新一轮的争夺。

苏浩已经是在籍军官。

银骨加上一阶强化药剂,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强化人。军方正在加紧研发9毫米口径单兵武器系统,以取代旧式5。8毫米轻兵器。这些武器只是威力较弱,但命中要害一样能够杀死变异生物。从和平时期积累至今,军方积存了数量庞大的武器。同时拥有少尉和研究员身份,苏浩完全可以用银骨与军方进行交换。

在未来世界,银骨的地位相当于货币。各大豪族财团和军方都大量持有。由于来源广泛,只要拥有量不是特别多,就不会引来觊觎和麻烦。

从上交第一本笔记到公开银骨,苏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精心计划。他有步骤公开了自己知晓的秘密,得到关注,在军方和科学院两边获取收益。这些行为在外人来看来顺理成章,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有了外界的舆论和主管思维基础,苏浩才能号召幸存者帮助自己收集银骨。

谁也不知道昆明城里还有多少活着的人?

每天,都有人从城外返回,也有人离开这座城市。

为了食物和衣服相互杀戮。

一个馒头就能反目成仇。

饿得发慌的人,开始把饿红的双眼盯住同类

即便是熟识的同伴,也很难有真正的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收拢城内的幸存者,只会引发混乱和敌意。苏浩之所以派出大量团队成员,通过长时间接触的方式,劝说幸存者加入团队,也正是因为相同的理由。

然而,苏浩不可能长时间分出人手做这种事情。

用银骨和枪械之类的东西进行交换,可以把很多幸存者吸引到团队周围。

只要第一次交换成功,彼此多少就有了信任。

两次、三次、四次熟悉的态度只有通过不断接触才能产生。到了那个时候,再让这些人加入,很容易就能成为“工蜂”。

苏浩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消息尽快散布出去,让更多人知晓。

五名幸存者虽然多少还有些顾虑,但已经开始相信苏浩所说的“交换”。红毛衣女人和瘦子甚至兴奋的谈论着哪里能弄到死亡的丧尸,可以换到多少枪?多少子弹?

“你的营地在北面,体育馆附近,楼上插着黑旗。是这样吧?”

为首的男人比较谨慎。从苏浩口中得到准确答复之后,大胡子男人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嗯还有一件事。那个,你,该怎么称呼?”

“呵呵我叫苏浩。”

他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

在大陆北方,有一座中式风格的漂亮庄园。

这里远离城市,周围地形大多是平原和丘陵。有一条河从原野上流过,两旁的植物大多显现出绿色,预示着春天已经来临。

墙壁和铁丝网远远阻隔了外来参观者的视线。站在附近山顶,可以看到庄园核心建筑是外形与天坛类似的宫殿。当然,它的体积要小得多,面积也不和很大。只能算是精致,却谈不上宏伟壮观。

四周林立着塔楼,上面站着全副武装的警戒人员。地面,路口堆砌着五、六个沙垒。用装土编织袋垒成的垛口上,架着极其震慑力的重机枪。如果走近一些,眼力够好,还可以看见庄园深处隐藏着几门直瞄火炮。乌黑粗大的炮口正指着外面,令人心悸、发抖。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二楼书房的沙发上,翘着腿,神情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

他面容威严,身形消瘦。朝前凸伸的鼻梁,深陷的双眼,高高隆起的额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鹰视狼顾”这个词。

文件有十几页,大多是数字和表格。左侧的“种类”栏目里,顺序排列着“奴隶”、“车辆”、“重型机械”、“武器弹药”等名称。再往下,是这些细项延伸。比如“奴隶”被具体分为男女老幼,以及不同年龄段的具体数字。“车辆”分为重型和轻型,不同吨位、用途、新旧程度等等。

除了这些,文件上涉及的东西还包括粮食、药品、建筑材料、区域面积、矿产资源

从文件首页开始,充满了口气谦卑的敬语和问候。这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空泛文字,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纸页。老人直接略过这些繁杂的礼仪,认真阅读后面的数据和物资分项。

对面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已经跑过了近两小时的刻度。

很快,文件已经翻到末页。

那里已经没有物资分项和数据,而是一封带有强烈指控和怨毒的信。充满无可抑制的愤怒和哀求,浓浓的悲伤与哀痛。透过信纸,完全可以感受到写信人想要复仇的狂暴心理。

老人精明的目光迅速扫过信纸,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文件随手摆在一边。然后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随手按下旁边召唤仆人的电铃。

一名身穿蓝色号衣的中年人很快走进房间。他脚步轻盈,步伐稳健,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显然,是长期训练的结果。

中年仆人走到沙发前,垂手站住,微躬着腰,默默等候吩咐。

老人看着瓷杯里微微晃动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问:“那个人,在哪儿?”

仆人谦恭地回答:“还在会客室里。”

老人把目光移到旁边的文件上,看了一会儿,再次发话:“你们估算的结果如何?“盛飞”集团的现有资源,跟文件上的数字有没有出入?”

“有但不是很大。”

中年仆人肯定地点了点头:“问题主要集中在奴隶和重型车辆的数量方面。实际数字大约只有文件上的百分之十三左右。也许更少。我们调查过————“盛飞”集团最近几次在昆明地区的殖民计划均遭到失败。他们损失惨重,集团核心成员战亡和失踪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林飞虎的两个儿子也下落不明。他一直在派人寻找,却没有任何消息。”

“昆明?”

老人眯缝着双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详细的大陆地图。他很快找到了相关省份和城市坐标,对比了一下距离远近,老人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林飞虎的胃口太大了。昆明距离“盛飞”总部数千公里。沿途公路要么被破坏,要么被阻塞。车队往来运输要消耗大量油料,而且很不安全。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沿海城市已经被我们和其它财团占领,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中年仆人小心翼翼地说:“我派人查过:两个儿子失踪,对林飞虎打击很大。他最近一直在屠杀奴隶。手段极其血腥、残忍。“盛飞”庄园很多人都逃了出来。就连保镖和近侍也走了一些。递交文件的时候,我们对他进行过体质检测。林飞虎的精神状态极不正常,很多时候语无伦次。但只要提及他的儿子,整个人很快就能恢复清醒。恕我直言:他其实已经疯了。”

“疯了?”

老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随后很快变得冷漠:“哼一个疯子,一份实际数量百分之二十都不到的虚报清单。这种人已经没必要活着。他比丧尸更令人恶心。”

中年仆人沉默了几秒钟,慢慢地说:“他其实很可怜。所有亲人都死了林飞虎只是想报仇。这也是他之所以苟延残喘的唯一理由。否则,他也不会趁着脑子清醒的时候,把这份统计文件交过来,请求我们给予帮助。”

“帮助?”

老人表情依然冷漠,言语中带有一丝怒意。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到处都是。很多人全家被丧尸吃得精光,照样一个人在城市废墟里挣扎。同样都是在收拢奴隶,谁也谈不上什么高尚与善良。林飞虎杀了不少人,那些人的家属又该怎么办?何况,他递交的这份文件水分很大,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假的————”

中年仆人垂着头,等待老人怒意稍微平复,才再次开口:“其实,他没有撒谎。”

老人把目光转向仆人身上,不太明白地“唔”了一声。

“这些数据储存在电脑里,只有高层管理人员才有权限改动。收到“盛飞”方面的请求,我派人从他们总部带回了电脑。储存的资料没有纂改过的痕迹。最近一次记录日期,还是在去年六月份。我觉得,林飞虎并不认为他派出去的那些人死了,仅仅只是失踪,下落不明。所以,相关的人员和物资损失没有记录在案。他神智一直不清醒,只能以这些数据为准。”

老人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望向中年仆人的目光,也变得yīn沉而森冷。

“你似乎是在帮林飞虎说话?”

不等对方回答,老人继续用冷漠的语调追问:“说吧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中年仆人摇了摇头,恭敬地说:“就算我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拿这种好处。我只是觉得林飞虎很可怜,“盛飞”集团剩余的资源和奴隶也不算少。适当的帮帮他,满足最后的心愿,应该不算过分,也符合我们的利益。”

老人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问:“不算过分?”

仆人犹豫了几秒钟,眼里闪过一丝感慨,慢慢地苦笑。

“我妻子上个月分娩了。我有了一个儿子除了对财团方面的忠诚与职守,他几乎是我生活的全部。”

老人慢慢收起脸上坚硬的冷意,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过了几分钟,老人从沙发上站起。他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然后转过身,吩咐守候在旁边的中年仆人。

“让林飞虎再等等这件事,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仆人躬身称是,慢慢退出房间。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老人拉开书房内间的门,沿着布满电子警戒器的专用通道,来到一扇用铜皮包裹,兼具豪华与防护双重功能的门前。

这是一个南向的房间。很宽敞,装修风格充满现代气息。墙上挂着油画和各种相框,大量使用的透明材质使房间看上去有些妖异。中央大厅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琴凳上,双眼微闭,沉浸在手指与琴键弹动出来的美妙乐曲声中。

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宽,微长的头发使棱角分明的面部曲线略显柔化。皮肤很白,有着刀削般挺立的鼻子,看起来很是高傲。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棉质衬衫,领口的纽扣敞开,露出魁梧结实的xiōng肌,以及分朝肩膀两边延伸过去,充满力量与健美的锁骨。

他正在弹奏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节奏铿锵、迅速、流畅,弹奏风格极其奔放,充满令人迷醉的乐感。

老人双手交叉摆在身前,默默站在年轻男子身后,满面微笑。

他一直没有出声,直到那双细长白皙的手,在琴键上按下最后一个重音,完成整首乐曲。

老人情不自禁开始鼓掌,笑着说:“如果你早出生五十年,恐怕连朗朗之类的演奏家都要拜倒在你的脚下。”

男子转过身,微笑着,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朗朗已经死了。我看过监控人员从香港发回的录像————他属于没有免疫能力的“乙类”体质,只能变成丧尸。”

说着,男子从琴凳上站起,走到餐桌旁边,端起装有柠檬水的杯子喝了几口,喘了口气。他注视着老人,眼里闪烁着智慧和自信的光芒。

“亲爱的叔叔,您在这个过来找我,应该是为了“盛飞”集团的事情吧?”

老人摊开双手,表情很是满意:“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天才”。而你,思博,无疑是天才当中最出类拔萃的人

被叫做思博的青年谦虚地摆了摆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正为了是否应该答应林飞虎的请求而烦恼?”

老人点了点头,目光随即变得严肃:“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怎么说呢失去亲人的人,很值得同情。”

思博直接抓住问题核心:“也就是说,单纯从利益角度考虑,林飞虎提交的“盛飞”集团资产,并不足以⊥我们对他进行帮助?”

“你说的没错。”

老人顿了顿:“可是”

“那就没什么可是的————”

思博在微笑,语调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决:“现在已经不是和平时期,再多的钞票都是废纸。人口和物资都是能够用作交易的必须筹码。既然林飞虎拿不出更多的东西,我们就不能为他火中取栗。昆明距离这里实在太远。按照计划,那里属于我们第二步,甚至第三步才会开发的区域。财团从东部地区收拢的奴隶已经多达十六万。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尽快消化他们,让产出的粮食满足正常消耗。至于其它事情,都必须放弃。”

停顿片刻,思博继续说:“叔叔,现在的世界充满机遇,是高氏财团崛起的最佳时机。在对待具体事务方面,必须分清轻重。人口和粮食是基础,还有军方的强化药剂。如果为了其它辅助目标浪费资源,我们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老人仍然有些犹豫:“但你得考虑其他人的想法。比如我的近侍,他就觉得林飞虎值得同情小博,除了利益,我们还要注重人情。”

“那就把林飞虎交给欧阳俊麟那帮人————”

思博很快想到了解决方法:“现在就派人去“盛飞”总部,收拢所有奴隶,把有价值的东西都纳入控制。留出十分之一的食品和武器给欧阳俊麟。告诉他:这是帮林飞虎找儿子的酬金。”

第一百零一节 泪奔

“欧阳俊麟?”

老人有些愕然。

那是一个小型集团的首脑。该集团的规模比“盛飞”小得多,可能只有五、六分之一左右的实力,或许更少。

思博毫不在意老人脸上的表情,用没有任何变化的冰冷语调说:“林飞虎的要求,只是探知他两个儿子的下落。如果确定目标死亡,那就对杀人者进行报复。换在和平时期,他可以直接用一大笔钱买通杀手。虽然钞票已经作废,但用钱买命这种事情,本质上和物资交换没有任何区别————欧阳俊麟和他的手下差不多也是疯子。他们做事情不讲规矩,没有任何顾忌。“盛飞”集团提交过来的资源很多,分出一部分给他们算作雇佣的费用,完全可以堵上其他人的嘴。别忘了,欧阳俊麟的“巨狼佣兵团”属于民间武装。他们挂着我们“高氏财团”的名号。虽然在收益方面独立核算,可在外人看来,他们其实就是我们的人。”

老人仍然有些犹豫。

“叔叔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担心,也不需要给予太多注意力。”

见状,思博淡淡地说:“我们以后总要对第二和第三区域进行开发。提前派一批人过去探探当地状况也好。有林飞虎作为幌子,很多事情可以做得顺理成章。只要军方不插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每一个基地市,都是一个耗资亿万的庞大工程。

它们选址大多位于人际荒僻的地区,远离城市,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浩大地下建筑群。密密麻麻的电梯连通地面。即便是在地下深处,也有宽敞的街道和楼房。这些隐秘的建筑群与地面大楼相互连接,基本上属于军用性质。地面建筑群虽然同样多而密集,却是专为平民建造。

毕竟,从安全和防御能力方面来看,地上和地下,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京一号”基地市,地下三十一层指挥中心。

这是整个国家的权力核心所在,也背负所有幸存者能够继续坚持下去的希望。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其中,夹杂着很多被揉作一团的空烟盒。至于盒子外面的商标,则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

“关于在白云鄂博设立原料提炼厂的计划,暂时就讨论到这里。裁定议案将交给矿业和生物制造部门负责处理。在散会之前,我想请大家看一份文件。”

会议主持者坐在条形长桌首位。那是一个身材偏瘦的中年军人,六十多岁,肩膀两边佩戴着上将军衔。

除了他,会议室里还坐着六个人,都是中将以上的高级军官。

文件由成都基地核发。末页右下角,有陈彦霖的亲笔签名。至于内容,是苏浩和武国光在昆明城内的详细战斗过程。

“这东西我昨天已经看过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上将随便翻了翻文件,便随手摆在旁边。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看样子很是疲惫。

他说:“这个叫苏浩的年轻人表现不错。能够在城市地形限制的情况下,想到用这种方法作战,的确值得夸奖。我已经命令参谋部对该战术进行电脑模拟。预计今天晚上就能得出评估分数。如果高于八十五分,就马上印发战斗手册,下发给各战斗部队说真的,我们对丧尸这种变异生物很陌生,手里可打的牌也不多。我喜欢有冲劲,很聪明的那种年轻人。”

对面,一个略显苍老的中将打了个呵欠,话语带着浓重的鼻音:“陈彦霖的许仁杰之间的矛盾几乎是公开化的。应该给他们当中某个人调换一下工作班子。文件上有老陈的签名,就说明老许对这个叫做苏浩的军官没什么好感。他们两个人要么在冷战,要么在斗嘴,反倒把麻烦交上来让我们处理。这些家伙,唉”

为首的上将看看四周,努力驱赶着脑子里沉重的困意。他点起一支烟,用力深吸了几口,快刀斩乱麻将整件事情做了简单的定论。

“先对这种战术做电脑模拟,等具体估算分数出来以后,再评定具体的嘉奖细则。至于这个叫苏浩的年轻人,先给他升一级。中尉晋升令由kd03基地方面全权负责。让陈彦霖和许仁杰他们谁都没话说————以轻伤亡代价歼灭近三千头丧尸,这种重要军功无论如何也不能抹杀。任何事情都必须讲规矩。何况,王启年很欣赏这小子。”

“现在,都回去睡觉。连续开三天两夜的会,我脑子里差不多快成一团浆糊。不管什么事情,等睡起来再说吧。

李道源车队从警备司令部驶近银行小楼的时候,廖秋正带着十几名团队成员用废弃车辆加固街垒。苏浩站在马路中央的一张桌子旁边,看着欣研用天平称量银骨,给一帮幸存者兑换武器。

苏浩团队的绝对安全半径已经扩大到三百米。在这个距离边缘,团队成员们立起了一道新的街垒————同样也是以废弃车辆为基础,车内填充了大量碎石瓦砾,使自重达到惊人的程度。车辆之间堆砌着大块建筑垃圾,表面用混凝土加以封闭。第一层四辆,二层三辆,再往上两辆远远望去,整条街垒像一座不规则的梯形水坝。表面凸伸出各种杂乱无章的垃圾弃物,却拥有令人畏惧的坚固,难以逾越的高度。

街垒顶端架着机枪,还有两门威力巨大的毫米四联装防空炮。这种武器是从林宙团队缴获的战利品。苏浩让人抹掉了机炮侧面的“盛飞”标志,换成黄底红星的漂亮军徽。

他是集团军正式任命的少尉,这样做无可厚非。

三辆武装越野车,带着两辆体积庞大,外观极具威慑力的装甲运输车徐徐开进街垒内侧。

这幕场景震撼了所有前来交换银骨的幸存者。

他们抬起头,呆呆看着车队和那些神情冷漠的武装士兵。有人畏惧着慢慢退缩,也有人激动亢奋的朝前走上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李道源和武国光分从两边跳下越野车,径直走到站在欣研旁边的苏浩面前。

苏浩立正敬礼,然后伸出手,与李道源握住,微笑着说:“我还是不太适应向你敬礼,感觉有些别扭。”

握住苏浩右手的一刹那,李道源觉得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扎感。

不是很痛,就像被跳蚤之类小虫子咬了一口。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发现苏浩手上戴着一枚戒指。虽然是黄金质地,做工却有些粗糙。

“我结婚了。”

苏浩脸上丝毫没有电影里yīn谋常见的狡诈和yīn冷,却带着令人非常舒服的笑意。他扬起戴戒指的右手,冲着李道源晃了晃,然后转身看看欣研。漂亮的女孩对他抱以微笑,同时举起左手。

(关于戴戒指的左右手,这个这个主要根据情节需要设定。研究生就不要发表议论了。)

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李道源看见欣研也戴着一枚相同款式的戒指。

“你不是一个好首饰匠。手工实在太粗糙了。”

李道源用手指拈了拈被扎过的部位,微皱的眉毛很快舒展开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敢打赌:你肯定没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书。就算你对那帮肥头大耳的官员没有任何尊敬意味的表示,至少也要向军部申报一下————你现在是军官,不是平民。”

最后这句话,是善意的提醒。

不等苏浩回答,李道源已经走到桌子旁边,神情专注地看着被欣研摆在天平秤盘上的几颗银骨。

只有亲身体验过诸项能力倍增的人,才会真正理解银骨的作用。

李道源对苏浩的好感,最初来源于那些上交集团军司令部和科学院的观察笔记。

他并不知道肖琳从中作梗,只知道肩膀上的军衔完全因为苏浩而升了一级。

这让李道源感觉有些惭愧。总想着,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尽量对苏浩进行补偿————那颗小小的银骨使他彻底变得强大,也感觉对苏浩所欠甚多。

李道源丝毫没有察觉,站在身后的苏浩和欣研之间,正在巧妙交换着眼色。

上一次战斗,武国光被一头血尸抓破肩膀,列兵李离的手臂也有擦伤。苏浩很容易就取得了他们的血样。经过周辰检测,两人体内的黑色颗粒均达到第“5”标准,完全符合“工蜂”的比例。

苏浩与欣研详谈过李道源。他们都认为可以把李道源争取过来。

就像武国光和李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工蜂”。虽然,两个人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本能觉得应该站在苏浩这边。

现在兑换银骨的,是一个年轻的胖子。

他皮肤很黑,背着一个结实的登山包。拉链没有完全系拢,斜插着两根磨尖的钢筋,手里还拎着一根异常粗大的粗头棒。

摆在天平秤盘上的银骨,多达七十三点六毫克。

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就连苏浩也有些惊讶————血尸属于二次变异生物,体内产生的银骨比丧尸略多一些,大约为二点三至二点零毫克之间。按照这个概率计算下来,想要弄到如此之多的银骨,至少要杀死上百头丧尸。

胖子很紧张。他死死握着手里的粗头棒,脑门上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表情有些急躁,有些后悔,也带有显而易见的期盼。胖子眼巴巴看着正在称重的欣研,不时转过头,看看排队跟在身后,想要兑换银骨的其他幸存者。

这种戒备并非毫无道理————很多人都在盯着胖子。数十道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有羡慕,有嫉妒,还有恶狼看到肥羊时候,流着口水,想要把猎物狠狠吞下的贪婪。

欣研把目光从天平上移开,抬起美貌绝伦的面孔,认真地问:“没错总共七十三点六毫克。你想换点什么?”

小楼银行这里能够用银骨兑换物资的消息,已经通过幸存者之间相互流传。除了武器弹药,苏浩还准备了很多食物和药品,还有香烟和酒。毕竟,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需求。

胖子看着摆在路边的十几箱罐头狂吞口水。他强忍着想要弄上一些换换口味的冲动,以巨大的毅力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武器箱,于巴巴地说:“我要枪。”

他得到了一支“95”式突击步枪,近三百发子弹。

胖子爱不释手的摆弄着枪,不时抬起头,恶狠狠瞪着身后那些居心叵测的觊觎者。很多人眼里仍有羡慕和嫉妒,脸上却再也没有贪婪的表情。

“应该早些时候在外面把这头肥猪于掉。抢光他身上所有东西。妈了个逼的,现在下手晚了。”

这差不多是所有幸存者的想法。但没人会说出来,也没人敢这样做。

胖子迅速收好子弹,挎着刚刚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的枪,兴冲冲着转身想要离开。

“先等一等。”

苏浩抬手把他叫住。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胖子陡然变得警惕。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握紧刚刚到手的枪,紧张畏惧地注视着苏浩。

苏浩从箱子里拿起两个红烧猪肉罐头,递给胖子,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罐头打消了胖子的大部分敌意。他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地回答:“王王骏迪。”

不等苏浩说话,他很快补充道:“我我没有多余的银骨再换你的东西。”

“这是我送给你的。”

苏浩一直在微笑。他友好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声音略显低沉,却有着令人无法抗拒,极具男性魅力的磁性。

“你是第一个用银骨从我这里换到枪的人。七十多毫克银骨,不是一个小数字。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弄到如此之多的银骨。但你一定很聪明。那些丧尸毫无人性,跟它们战斗需要极大的勇气。有你这样的人,我们一定能打败它们。注意安全,别太拼命了。活着,才有希望————”

王骏迪侧着头,看看苏浩扶住自己肩膀的手。

他感觉到从掌心里传过来的力量,还有温暖。

苏浩与自己年龄相仿,比自己高出几公分。

不知道为什么,胖子忽然感觉很想哭。

在城市废墟里东躲西藏快一年的时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些。

王骏迪见惯了幸存者之间的卑鄙与邪恶,背叛和欺骗。从最初的胆小怯懦和茫然惊恐,到抡起棍棒砸碎第一头丧尸的脑壳,他已经彻底抛弃幻想,只有血腥和冷酷。

胖子紧紧咬住嘴唇————他感觉眼睛里有液体在晃动,随时可能哭出声来。

一个男人,不能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哭。

可是,这个叫苏浩的男人的确值得尊敬。

至少,他很关心我。绝对不是口头上随便说说做作样子。

换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别人用几个罐头和几句话,就能让老子哭。

老子为什么要感动?

老子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不争气的念头?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王骏迪几乎是从苏浩手里抢过罐头,小跑着,跌跌撞撞逃一般冲出街垒。

虽然很难堪,胖子沉寂已久的脑子里,却第一次产生了希望和憧憬。

“他说的没错————我们能打赢那些该死的丧尸。只要活下去,一切皆有可能。”

李道源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不知不觉间,他对苏浩忽然有了更多一些的认识————那是一种令人想要亲近的特殊气息。让人毫无顾忌,有强大的亲和力。就像彼此非常熟悉,无话不说,能够交心,相互寄托信任的老友。

“新的晋升令已经下来了。我的确很有退伍去做算命先生的资质。呵呵恭喜你又升了一级,中尉。”

李道源从公文包里取出晋升文件,连通一副崭新的中尉肩章,递给苏浩。

旁边,仍在排队等候兑换银骨的其余幸存者很是羡慕,表情也变得畏惧而谨慎。

忽然,李道源问了一句:“对了,你是不是和许仁杰司令有什么过节?”

苏浩皱着眉,很是不解地摇摇头。他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许仁杰”这个名字。

“那就奇怪了。”

李道源有些疑惑:“他似乎对你有成见。军部指定由我负责你的这次晋升,显然是不想通过集团军方面。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参谋部那边,我有几个朋友,他们都说是许司令那边的问题。”

苏浩不是全知的神,自然不可能为李道源解惑。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话题很快转向其它方面。

“我给你带来两辆装甲运输车,还有一批武器弹药。另外,还有这个。”

李道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叠淡蓝色的钞票,递给苏浩。

钞票纸质挺括,版刻触感十足。正反两面图案,分别是太空俯瞰地球和喜马拉雅山。有激光和水印防伪标识。至于面额,分别是一百元和五十元两种。(

第一百零二节 厌恶

苏浩对这种钞票很熟悉。

这是未来世界的通用货币,地球元,也叫做世界元、蓝币。

病毒风暴毁灭了文明时代,也促使久已隔阂的各个国家开始实施世界货币一体化。地球元,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产物。

苏浩并不清楚这种货币在发行初期,究竟是以何种物质作为基础?

也许是黄金?或者石油之类的可用资源?

有相当一部分国家在最初的时候拒绝接受世界元。如印度、摩洛哥、加拿大、埃及……它们在联合国金融管理大会上否认世界元的购买力,造成币值混乱。但随着银骨和其它一些珍贵物质的出现,货币紊乱的情况得到改观。尤其是各国央行决定:以银骨和后来出现的晶石作为货币基础后,世界元的地位终于得到承认。

不过,这种钞票大多只在基地市内流通,荒野流民很不习惯使用这东西。他们更喜欢银骨之类的实物交易。尽管各国都开放了货币与银骨等物质之间的兑换程序,但流民们更相信实物,而不愿意像文明时代那样积攒钞票。

“这是你前几个月的军人工资。扣除个人所得税和必须上缴的基地建设捐款,总共六百一十四元。”

说着,李道源把钱递给苏浩:“你点一下。这是刚刚发行的新钱。也是军方承认的唯一法定货币。”

苏浩接过钱,装作很是好奇的仔细看了很久————这是表面上的伪装。永远都不可少。

“谢谢吃完晚饭再走吧”

把钱收好,苏浩非常诚恳的挽留李道源。

刚才的针刺没有引起对方怀疑,想要把这个男人变成“工蜂”,需要进一步了解他的内心喜好。

“有机会再说吧”

李道源用力握了握苏浩的手,目光很是清澈:“基地方面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那种二次变异的生物,就是你说过的血尸和类人,真的很难对付。我损失了一些士兵,防卫力量还需要进一步加强。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有个研究员身份,必要的时候可以不受军令节制。你救了很多人的命。如果没有你,这座城市里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杀,或者饿死。说不定,有一天我也有需要你帮助的时候。”

“也可能你是来救我。”

苏浩笑笑说:“那就换个时间好了,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李道源平静地点了点头:“另外,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我不知道你和许司令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你最好找找人,从侧面帮你说说好话。现在不比以前,得罪上面大不了脱下军装退伍。许仁杰是负责整个西南地区的最高司令长官。必须让他改变一下对你的看法。这次是因为你表现出色,军部才直接下发晋升令由我负责传达。越级授权的事情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如果在这种问题上触怒他,下一步的物资和弹药补充就很成问题。我们可以不看重军衔,武器弹药却是活下去的关键。”

苏浩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明白。谢谢你的提醒。”

这句话丝毫没有作伪的成份。苏浩能够察觉李道源的担忧,他是真正把自己当做朋友。

“今天来得很仓促,事先也不知道你这边的状况。下次,我会补上一份礼物。”

李道源看看苏浩,又看看坐在不远处的欣研,言语当中很是羡慕:“能和真正爱你的人在一起,这是一种幸福。在这方面,你比我幸运得多。”

“别这么说。”

苏浩笑着劝慰:“礼物这种东西,总是有给有还的。晚些结婚也有好处。到时候来的人更多,更热闹,收的礼金也会更多一些。”

这话明显属于玩笑。

李道源却只是抽抽嘴唇,没有说话。

在他心底最深处,依然有着肖琳的影子。

两个人虽然一直保持通信,却很久没有相聚,就连视频对话的机会也很少。

她说过,会等我回去结婚。

想到这里,李道源脑海里出现一个美貌温柔的影像。他英挺的眉毛朝上扬了扬,非常幸福地笑了。

站在热气升腾的浴室里,望着布满布满水珠镜子里的模糊投影,许仁杰只觉得一阵烦躁。

自己实在太胖了。

正常的站立姿势,低下头,只能看见肥硕庞大的肚皮,却看不见朝外凸伸的生殖器。

许仁杰当然不是太监。

他只是太肥,以至于肚皮占据了太多空间,挡住眼睛的正常视线。

他觉得有些悲哀。

刚刚参军的时候,许仁杰还是一个非常英俊的青年。

高大、健壮,结实的xiōng肌不输于任何人,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健康光泽。

那时候,野战医院的护士,还有通讯营的女兵,都会用火辣辣的目光注视自己。毫不掩饰**裸的爱意和倾慕。

许仁杰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感冒发烧,那个虽是中年,却风韵犹存的女医师让自己拖得只剩内裤躺在床上。名义上说是检查身体,她那双几乎要滴出水的眸子却在自己身上来回打转。那模样,根本就是被饥渴**折磨太久的母暴龙,恨不得扑上来咬几口。

军衔和地位等级的提高,对应着不同人生阶段的许仁杰。最显著的表现,就是体重不断增加。

上个月称重,已经达到一百五十四公斤。

尽管许仁杰身高超过一米八,可如此多的赘肉依然破坏了整体形象。说难听点儿,就是一头戴着军帽,穿着将军制服的猪。

许仁杰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抱有这种想法?但数量绝对不会少。

71集团军下辖近十万官兵,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对司令官抱有尊敬之类的念头。

那帮该死的贼胚,肯定在背后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老子……其它也就不说了。可是,偏偏骂老子是猪。

这绝对绝对绝对无法忍受

有这种想法不奇怪。

许仁杰虽然是将军,但本质上他仍是人类,有着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惯性思维。

就像盲人很忌讳“瞎子”这个词;聋子总要装作自己的听觉比谁都灵敏;逃犯看见交警也会恐惧紧张。

抓过浴巾,在肥硕庞大的腰部围成一圈。许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尽量做出一副挺xiōng抬头的模样。调整好身体上下每一块肌肉和脂肪的位置后,他拉开浴室的门,迈着近乎僵硬的步伐,走了出去。

肖琳穿着一件淡粉色的丝质吊带睡衣,坐在化妆镜前慢慢梳理长发。

看见许仁杰出来,她连忙站起,带着少妇特有的妩媚,以及少女的灿烂天真,用细长洁白的双手环住许仁杰的脖子,在那张布满赘肉、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深情款款吻了一口。

许仁杰丝毫没有反应,直接把大献殷勤的女人推开,走到床边,躺下。

肖琳瞳中掠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怒。

仅仅只是一瞬,她立刻调整状态,偎依着许仁杰躺下。两个人贴得很紧,女人一直用丰满的xiōng部在男人身上来回磨蹭。显然是在撒娇,也挑逗着男人对自己产生兴趣。

“穿上衣服回去吧”

许仁杰对这种挑逗没有丝毫反应。

他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仿佛那里隐藏着值得探究的秘密。说话口气森冷,带有一丝淡淡的,嫖客完事以后对妓女的鄙视。

不可否热,肖琳很漂亮。

最初见到她的时候,许仁杰也颇为动心。

可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个年近七十的老人。缓慢的新陈代谢,决定了他的某些身体器官无法像心理一样保持活跃状态。虽然注射过强化药剂,**频率和强度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半小时前刚刚从肖琳身上爬起来,许仁杰还没办法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再次雄风勃发。

也许明天、后天、大后天也不会再产生类似的念头。

他觉得:现在,能够用平淡的语气对这个女人说话,已经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耐心和涵养。

如果换在年轻时候,许仁杰很想把肖琳从床上一脚揣下去。

很空虚,非常麻木,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怎么,不舒服吗?”

肖琳显然没能理解许仁杰的想法。

她妩媚地笑着,用舌头轻轻去舔许仁杰的耳垂,双手在他的太阳穴上慢慢按摩。

“老子叫你滚————”

突然,许仁杰像暴怒的雄狮一样坐起。他揪住肖琳的头发,将整个人狠狠甩到旁边。然后,很是烦躁的抓过摆在椅子上的军服,摸出香烟,点燃,大口吸着。

肖琳头部重重撞在床前挡板上,发出很响的“咚”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她感到惊愕。

肖琳很会察言观色。

她知道肯定是某个方面出了问题。于是用力按住已经肿起来的头,紧紧咬住下唇,从床上站起。一声不吭脱去睡衣,戴上xiōng罩,穿起内裤。

她背对着许仁杰,被长发遮住的眼睛里燃烧有熊熊火焰,还有屈辱和痛苦,凶狠和狰狞。

肖琳陪过很多男人。没有任何人敢这样对待自己。他们都匍匐在自己脚下,像等待施舍食物的哈巴狗。

许仁杰不同————他是号令一方的将军,手握重权。是肖琳认识圈子里最强大的存在。

每个人都有梦想。

肖琳属于那种不择手段寻找一切机会往上爬的女人。虽然刚刚被授予上校军衔,可她并不满足。她想要成为将军

至少,是拥有一颗金色亮星的准将。

(好了,研究生不要再追究什么本**衔没有准将之类的问题。本书编制就是如此,勿与现实挂钩。)

所以,不管许仁杰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有这个权力。

“你给那个叫做苏浩的小子铺了一条好路。”

许仁杰依然抽着烟,冷不防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已经穿好衬衫的肖琳猛然回头,眼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陈彦霖那个老混蛋一直盯着上次的晋升令事件不放。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居然敢撺掇鲁正雄和其他人,把正式军官任免令一直压过有效期限。又给苏浩弄了个科学院最低等级的研究员身份。这种事情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的功利心实在太强了。想往上爬,当然没错。可你并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很蠢————”

许仁杰脸上如同罩着一层冰霜,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虽然光着身子,却依然散发出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他言语当中带着讥讽,夹杂嘲笑,还有**裸的不屑。

“你的算盘打得很响。你想要与苏浩共同享有对丧尸独特研究的荣誉。那小子也许是看不上你,或者因为食物和武器不足,没心思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总之,他拒绝了你的要求。而你呢?嫉妒加愤怒,想把他置于死地,借丧尸之手于掉他。呵呵……这就是你那个时候的打算?我听说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是你的未婚夫。如果他知道这些事情,会怎么看你?”

陈彦霖不会平白无故全力支持某个人。

许仁杰掌握着强大的情报系统,肖琳做过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其中有一部分是根据事件发展推测出来的结果,与现实却相差不多,完全吻合。

身为集团军司令,许仁杰并不打算把手中权力分给陈彦霖。

他也同样不喜欢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

虽然肖琳很漂亮,可是在老虎面前,她就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兔子。偶尔叫来跳跳脱衣舞陪陪洗澡之类的游戏能够调剂生活。可如果兔子想要骑在老虎头上撒尿拉屎,只会把自己活活玩死。

许仁杰的确有愤怒的理由。

他从未见过苏浩,但他看过由kd03基地送来的那些观察笔记。

肖琳一直在吹枕边风,说苏浩的坏话。出于男人的本能,许仁杰很自然站在她那边。

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苏浩在昆明城内的那场战斗,惊动了军部高层。总参谋部对战术进行电脑推演的最后得分,居然高达93。

就在昨天,京一号基地已经发来密函,要求成都方面派出一个步兵中队进入城市,由苏浩节制。

这些士兵当然不是白给。军部的意图很清楚————他们需要亲眼目睹一场类似的战斗,判明这种全新战术的价值。

当然,换在其它靠近前线的战区,同样能够进行此类实验。考虑到苏浩对昆明的熟悉程度,以及他对变异生物的研究理论。临时给予相应的权力,并不过分。

届时,军部高层会派人现场观摩。具体人选暂时还不清楚。可能有总参谋长,还有几个手握重权的上将……

想到这里,许仁杰就觉得说不出的懊悔。

他当然明白人才的重要性。否则,也不会把集团军人事处长纳为心腹。

“苏浩”这个名字,已经带给许仁杰太多的惊讶。

笔记、银骨、战术……他的表现非常出色。不仅是京一号基地的高层,就连科学院里那个猥琐肮脏的老胖子,也对苏浩赞不绝口,颇为赏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把他从最初的“p”研究员身份提升至“”。

当年,许仁杰陈彦霖和王启年,都是陆军大学的校友。

许仁杰早就领教王启年的顽固和强硬。那个老混蛋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他。科学院里聚集着一大批专业疯子。想要通过熬资历,用正常行政方式来提升研究员身份,其难度不亚于目不识丁的文盲得到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陈彦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王启年在人才发掘方面,有着比狗还要灵敏的超级嗅觉。既然他看中了苏浩,那么军方也绝对不能放弃这块肥肉。

这些事情其实很明显。

遗憾的是,出于傲慢,还有肖琳在其中上蹿下跳的撺掇,许仁杰对苏浩一直很轻视,甚至抱有敌意。

等他明白醒悟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笼络人心的最佳时机。

正因为如此,许仁杰才对肖琳产生了极度厌恶。

他被这个女人误导了。

不过,现在纠正错误,应该还来得及。

肖琳眼里的愤怒火焰早已熄灭,浑身都在颤抖。衣不遮体的样子毫无美感,很像中世纪被宗教裁判所抓住,准备送往火刑架活活烧死的巫婆。

除了恐惧,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能做点儿什么?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琳声音嘶哑,丝毫没有先前的悦耳:“为什么要提李道源?他……他跟这些事情没有任何牵连。”

“我只是说说那些你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许仁杰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你背着我做了不少事情,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你不该在我面前玩弄小聪明。要知道,我不是鲁正雄,也不是那些拼命追捧你的男人。如果你从开始的时候就坦白一些,那么情况不会变的现在这么糟糕。很多事情错过就错过了,再也没办法挽回。”

说着,许仁杰用力抽了一大口烟,喷出浓浓的烟雾,脸色瞬间变得yīn沉。(

第一百零三节 佣兵

“你必须就此作出补偿————”

许仁杰扔掉烟头,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肖琳:“把你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去基地市外务接待处报道。那边还缺个副处长,老刘跟我说过好几次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很擅长做这类事务。去接待处,不算埋没人才。

肖琳只觉得两眼发直,呼吸也变得困难,嘴里满是苦涩。

接待处……她当然知道,接待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迎来送往,请客吃饭,必不可少的“礼仪”接待……与一年前相比,地球上已经不存在所谓的“和平”。然而,很多人类的社会性活动仍然保留下来。比如旅游:张家界之类的国家公园肯定没人再去。那里充满不可预料的危险,森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出几头变异生物。不过,马尔代夫之类的岛国却还有着令人向往的自然风光。那里本来就人口稀少,海洋隔绝了与大陆之间的联系。很多国家在那里设置了疗养院,岛上的丧尸都被杀光。这些变异生物虽然生命力顽强,却不会游泳,也没有横渡大洋的记录。

肖琳现在的单位,是集团军后勤部门。这里油水丰厚,虽然和接待处一样很容易接触到军方高层,可她更愿意呆在这里,而不是担任什么该死的副处长。

说是“接待”,其中意义大家都很清楚。某些被当做黑暗邪恶的东西,一旦披上官方的皮,总会被冠以“公关”之类的高雅名词。

实际上,那样做跟妓女迎门卖笑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想去接待处,那就去kd03基地,或者东部前线。”

许仁杰看穿了肖琳的心思。他冷酷地笑着,说:“李道源对你念念不忘。他已经给集团军方面打过好几次结婚报告,都被我压了下来。东部前线的补充兵一直不足。你注射过一阶药剂,去训练营呆一段时间,很快就能熟悉各种武器cāo作。作战部队有很多女兵。除了脸蛋儿长得漂亮一些,哼哼……你和她们,没什么分别。”

说到这里,许仁杰顿了顿:“如果去接待处,我可以把你的军衔提升为准将。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不喜欢强人所难。你可以考虑考虑再答复我。不过,时间不能拖延太久,最多给你半个钟头。”

肖琳静静地站着,任由身上的衬衣敞开,露出光滑细腻的白色肌肤。

她目光呆滞,脑子里充满了愤怒、绝望、悲哀。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不能这样————”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着。

事情变化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承受极限。

一个带着接待处长头衔的准将……圈子里的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肖琳不能去kd03。

那样,很多被隐瞒的东西会立刻暴露在李道源面前。

而那个男人……自己终究还爱着他。

东部前线就更不能去————那里的战亡率一直居高不下,一些部队的新兵补充速度几乎跟不上消耗。

回科学院吗?

哈哈哈哈……王启年那个该死的胖子早就销毁了所有人事档案。我已经不是研究员,再也不是。

肖琳没有争辩,没有吵闹,也没有像悍妇一样撒泼。

她很清楚————许仁杰掌握着自己的生死。这些招数对他根本不起作用。现在是非常时期,身为集团军司令官,他可以不经审讯直接枪毙自己。

没人会过问一个女人为什么被杀?

这个世界没有记者和狗仔队,平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就是食物和水。诸如英国女王被美国总统暴力强奸之类的新闻,他们连一个字也不会看,一句话也不会问。

肖琳默默穿好衣服,像喝了很多酒的宿醉者,失魂落魄的离开房间。

许仁杰一直在冷眼旁观。

他痛恨这个女人。

杀掉肖琳,太便宜了。

她不是想当将军吗?

那就给她一个准将头衔。

即便是军方,也需要跟某些实力强大的豪族财团搞好关系。必要的时候,一些国外势力也会有所交集。设置接待处的目的就在于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能得罪的人,他们往往都有些变态和怪异的癖好。一个美艳的女将军……呵呵这可比文明时代所谓的大明星更具诱惑力。

至于被玩死玩废玩残,跟老子有狗屁相于?

大陆南方的山脉绵延无尽,逶迤起伏数百公里。

和平时期很多人穷尽一生都在追求金钱。他们疯狂执拗的砍伐森林,捕猎动物,从群山之间搜刮每一种可以卖做钞票的东西。当丧尸爪子和牙齿近在咫尺的时候,幻想着拥有金钱就拥有明天的拜金者忽然发现————口袋里厚厚的钞票还比不上一根棍子。

它们的本质,其实就是废纸。

欧阳俊麟站在山岗上,透过茂密的松林,用战术望远镜仔细观察远处的城市。

他身材精瘦,面部狭长,经常低着头,从朝上的角度观察四周。这种yīn冷的外表,很容易与狡诈、残忍、凶暴之类的负面词语联系在一起。但欧阳俊麟不想改变习惯。甚至觉得,这种评价与自己的雇佣兵身份很贴切。

脚下的山峰很高。它与周边山脉连成一体,相互环绕围拢,圈出一片凹陷下去的平原。在昆明本地方言里,这种较为特殊的地形,被称之为“坝子”。

林间的植物大多已经挂上新绿,在窝里蜷缩了一冬的松鼠开始活动。山顶的气温有些冷,天空却很晴朗,很少有云朵。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满目晴空的蔚蓝。

欧阳俊麟在非洲打过仗————他曾经割下过好几个酋长的脑袋,当做战利品,去找另外一些酋长换取酬金。

作为“高氏财团”挂名下属,欧阳俊麟爽快的接受了这次任务。不过,这种服从与其说是对财团董事会的尊敬,不如说是看在钱的份上。

连通林飞虎在内,欧阳俊麟总共带了二十二个人。他们分乘三架直升机,降落在距离昆明城七十多公里的一个小镇上。

无论“高氏”还是“盛飞”,对这座城市都很陌生。没有情报,没有派驻团队,也没有可供寻找的线索。

思博拿走了林飞虎剩余的大部分财产。分给欧阳俊麟的虽然只是残羹剩饭,也能算得上是很大一笔钱。如果是在病毒爆发前,欧阳俊麟根本看不上这种施舍————他在非洲挣了六百多万美元,足够舒舒服服过完这辈子。

“上帝啊你跟我们人类开了个大玩笑……”

颇有些伤感的摇摇头,欧阳俊麟自言自语着,慢慢放下手里的望远镜。

钞票已经没用了。高高在上的富翁一夜之间变成穷鬼。这种事情在现代人看来只是笑话。然而它的确发生了。很可怕,很恐怖,根本就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美元……想到这里,欧阳俊麟下意识的把右手插进裤兜,摸出一张百元面额的美钞。

看着钞票正中面带微笑,肥头大耳,憨态可掬的本杰明。富兰克林,他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这东西如今只能当做纪念。

也许数百年后,还能成为珍贵的文物。

只是,天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在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个极其暗哑,仿佛被烟火燎过喉咙,无法正常发音的诡异男声。

“我很彷徨,看不到未来的路。”

欧阳俊麟转过身,嘴里说出的话,就像蹩脚诗人的无病呻吟。

六米多外的岩石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战斗服的中年男人。

他比欧阳俊麟更瘦,紧贴皮肤的战斗服下面凸出根根肋骨。个头很高,超过两米。身形有些佝偻,看上去显得手臂和腿脚很长。像关在动物园笼子里,被饲养员贪污伙食费,饿了很久才放出来的黑猩猩。

“你正前方二十厘米就是悬崖,当然没有路,跳下去就变成一堆烂肉。”

中年男人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随即调换话题:“外出搜索的人回来了。他们找到一座新建不久的城堡。距离这里不到六公里。那里防卫森严,守卫者配备有大量武器。从服装和外观判断,应该是从城市里逃出来的难民。”

“难民?”

欧阳俊麟皱起眉头,他在脑子里迅速搜索这一带的地图,脸上表情很快变得疑惑。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这附近应该没有任何建筑。新建不久的城堡……难道是那些逃难者自己造的?飞杀,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除了军方和财团,谁有这样的实力?”

“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就是这样。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或许,你应该自己过去看看。”

被叫做“飞杀”的中年男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无法判断他的表情:“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不过,你我都很清楚————斥候不可能撒谎,他们没理由这样做。”

欧阳俊麟没有做声。

跟他一样,飞杀也是雇佣兵。

两个人在斯威士兰的一家赌场里认识。当时很巧,两个人都在同一张赌桌上玩“l点”。飞杀和欧阳俊麟都喜欢出千,而且还是手法巧妙,没有被荷官发现的熟客。发现彼此都在于着同样的事情后,飞杀和欧阳俊麟开始暗中较劲。互不相让,争强好胜的性格,使他们不约而同露出马脚。于是被荷官发现了,两个人只能被迫携手逃出赌场。

然后,成为莫逆之交。

“走吧回营地去,看看搜索队都发现了什么?”

说着,欧阳俊麟拍了拍飞杀的肩膀,两个人朝着山下的临时营地走去。

这是一个简陋的营地。

十几名武装人员占据了这片狭窄的山谷。他们装备精良,武器大多是标准口径的突击步枪。战斗服由合成橡胶与凯夫拉材料制成,轻便灵活,具有极佳的防弹功能。双腿和腰部的皮带上别着格斗刀和各种通讯器材,看上去显得精明强悍。

几名警戒者占据了山谷四周的制高点,用警惕的目光来回巡视。虽然同样都是雇佣兵,但他们脸上没有油彩,身上也没有伪装————这些迷惑视觉的东西对丧尸无效,关键时候反而会变成自己的累赘。

至于幸存者……中国对民众持有枪械的控制力度比任何国家都要严格。雇佣兵们并不认为棍棒和刀子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

所有人的背包都堆放在营地中央。除了武器弹药,背包里还装有足够一个星期消耗的军用于粮。七、八个雇佣兵正忙碌着准备午餐。他们点燃装在特制简易炉子里块状燃料,煮沸罐装的牛肉番茄浓汤。旁边草地上,摆着一些压缩饼于之类的食物,还有几听用刺刀割开封口铁皮,完全敞开的午餐肉罐头。

直升机只负责运输。完成任务后,可以呼叫飞机过来接运。按照协议,“高氏财团”将在规定时间运来另外三个批次食物和弹药补给。

林飞虎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军用迷彩夹克,坐在一截枯死的树于上,默默注视着眼前这群忙碌的人。

他有些失望。

将整个“盛飞”集团交给“高氏”后,对方只派了二十来个人帮助自己搜寻儿子的下落……这根本不是林飞虎预期的样子。对于一座庞大的城市而言,这些人实在太少了。

林飞虎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冲动,想要借助“高氏财团”的力量,凭着“盛飞”残留的人员物资,至少可以组织一支规模庞大的搜索队。

现在,自己什么也没有了,只能听凭别人的号令。

欧阳俊麟带着飞杀从林飞虎面前大步走过。

谁也没有多看这个神情悲凉的老人一眼。

“盛飞”全部资产都被“高氏”接管。按照协议,雇佣兵们的收益由“高氏”方面划拨。虽然这些物资原本都属于林飞虎,可他毕竟不是欧阳俊麟等人的金主。在这种时候,没人会看他的脸色。

一名个子瘦小,看上去很灵活的斥候跑过来,对欧阳俊麟行了个礼。

“说吧都发现了什么?”

“前面有一个难民聚集区。他们建造了一座城堡。城墙的高度和比例完全符合工事标准。其中的人员数量大约为三千左右,也许更多。他们在附近耕种,设置了警戒塔,装备有大量自动武器。那些人在防卫和警戒方面很有一套————他们砍光了城堡周围的树,清除杂草,地上挖了很多土坑,设置了大量无规律的木桩和障碍物。空地外围用铁丝网连接起来,挂着很多空罐头盒当做预警器。营区外围正在扩建……所有措施都是针对丧尸进行设置。虽然简单,却很有效。”

斥候的语气带有赞叹成份,对建造城堡的这群难民很是推崇:“这些防御工事无法抵挡炮火,可是对丧尸和步兵的阻碍效果极佳。为了防止对方发现,我只能在远处观察。城堡里的建筑配置极具专业水准,预留了很大的改造空间。那片空地上估计还有陷阱之类的东西。他们守卫森严,靠近营区的位置,还竖着一些捆绑着尸骸的木杆。这些人可能吃过亏,用骷髅和骸骨作为警告,的确可以吓退一些居心叵测的外来者。”

“外来者?”

欧阳俊麟摸着略显粗糙的下巴,自言自语地微笑:“我们也可以算是外来者。但我们不是丧尸。至于骨头……呵呵那玩意儿打磨光滑以后,可以摆在房间里当做纪念品,或者用来吓唬女人也不错。”

这句带有调侃意味的话,使站在周围的雇佣兵都笑了起来。

“接着说吧还有什么发现?”

欧阳俊麟重新返回原先的话题:“如此浩大的工程,不应该是幸存者的自发举动。它属于哪个财团?还是某个家族?”

斥候脸上显出迟疑的神情。他思索了一下,连连摇头:“建筑和人员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标志之类的东西。他们服装成份混乱,没有统一着装。没有守卫,也没有监工之类的人物,相互之间的协作很默契……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一个家庭,而不像豪族财团收拢的奴隶,有反抗举动和怨恨情绪。”

“家庭?”

欧阳俊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皱着眉,转头看看站在身后的飞杀。

这个脸上裹着黑布的男人没有说话,眼睛里却同样闪烁着疑惑目光。

“如果是军队或者豪族,那么这些做法无可厚非。不要说是城堡,就算新建一座城市也并不困难。一群幸存者…呵呵”

欧阳俊麟脸上一直挂着笑。

这当然不是神经抽搐或者面部肌肉僵硬模式化的结果。

他觉得雇佣兵应该是冷漠残忍的模样。笑容会影响身边的人,提升信心和勇气,乐观的面对困难。

不过,此刻的笑容,并不意味着欧阳俊麟对事情有绝对把握。

在这种地方出现一座城堡,还有多达数千名团结协作的幸存者……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令人觉得诡异,不符合常理。(

第一百零四节 虫袭

“先吃饭吧”

思索片刻,欧阳俊麟决定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周围的雇佣兵也各自散开,吃着属于自己那份的简单食物。

“军队不会介入平民和豪族之间的纠纷。没有标志和服装,说明他们只是一群难民……不管怎么样,应该跟那些人接触一下。说不定,可以知道一些有用的情报。反正,我们的任务只是找人,不是杀人。”

欧阳俊麟嚼着一块肉,含含糊糊地冲着飞杀说话。后者以一贯的沉默表示赞同。当欧阳俊麟再次露出得意微笑的时候,飞杀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笑了?”

“为什么?”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傻,真的。”

欧阳俊麟表情有些僵硬。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这个,不至于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飞杀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严肃。他怜悯地看着欧阳俊麟:“特别是你睁大眼睛表示惊讶的时候,那副傻兮兮的样子,就跟吃多了变质牡蛎的憨豆先生没什么区别。”

半小时后,雇佣兵们离开营地,朝着城堡方向走去。

附近的山林密集,道路崎岖不平。

欧阳俊麟走在队伍前面,仔细观察周围动静,辨听任何值得注意的声响。阳光从树枝和叶片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亮黄色的光点。

翻过山头,视野里出现了城堡的模糊轮廓。目测直线距离大约为五百至六百米左右。欧阳俊麟抬起右手示意雇佣兵们暂时停下,然后举起战术望远镜,专注地看着这座建筑。

所有雇佣兵都不是强化人,欧阳俊麟和飞杀也没有注射过强化药剂。那东西很珍贵,是军方重点管制物资。他们虽然属于“高氏财团”的外围,身份却很普通,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贵重的东西。

飞杀蹲下身,用手指拈起一团沾染在地面上的大片污渍。

那是一种灰褐色的半透明粘液。很稠,极其粘黏,像热水冲泡之后,隔夜未食,变质发馊的藕粉糊。

他把沾有粘液的手指凑近眼前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用鼻子闻了闻————这种奇怪的液体沿途都有分布,数量多少不一。

最初,飞杀以为是针松分泌的胶脂,可这东西很臭,甚至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

“所有人警戒————”

忽然,欧阳俊麟发出急促低沉的预警。

他一边举起紧握成拳的右手,一边转身对飞杀紧张地说:“我们似乎被某种东西跟踪了。它应该就在我们附近。

飞杀沉默着点了点头,迅速检查了一下突击步枪弹匣,用力拉开枪栓。

几分钟前,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没有鸟雀鸣叫,草丛和地面也看不到昆虫的影子。这条山路杂草密集,很少有人走动……这不正常。

还有,那种古怪的粘液,究竟是什么?

队伍前面安排了三个人负责警戒。他们距离小队大约两百米左右。

现在,前方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呼叫通讯器也没有回应。

想到这里,飞杀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的欧阳俊麟。两个人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紧张和恐惧。

雇佣兵也是人。他们一样会害怕。

突然,路标草丛里“嗖”的一声扑出两道黑影。

它们速度极快,两名距离较近的雇佣兵猝不及防,被黑影“刷”的一下扑中,顿时发出恐怖骇人的尖叫。

黑影,是两个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两头拥有人类形体,也同时具有昆虫外观的变异生物。

那是一种叫做“潮虫”或者“西瓜虫”之类的节肢动物。它们的基因与丧尸相互融合。本该是人类的后背上,现在覆盖着一块块相互堆叠的软质甲壳。双手变得短粗有力,左右肋下和腹部生长出七对新的足肢。这些足肢长度只有手臂的一半,中部有关节可以弯曲,前段异常尖锐,非常锋利。

它们紧紧抱住两名雇佣兵,双手像绳索一样把猎物捆紧。七对足肢深深插入目标后背和侧腹,大团的血从伤口边缘挤压出来。那种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联排装订的订书针,还有被打上整齐孔洞的文件纸页边缘。

两名雇佣兵不顾一切地惨叫着。他们拼劲力气挣扎,用双手死死扳住昆虫类人的口器。同时以夸张的角度尽量把头扭朝一边,想要躲开那张如恐怖囚笼般迎面罩下来,遍布尖牙利齿的血腥大嘴。

欧阳俊麟咆哮着,抽出匕首瞬间扑了过去,对准距离最近的虫人背部狠狠插下————地上的虫人和雇佣兵抱着滚作一团,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瞄准。贸然开枪,只会伤害自己人。

锋利的刀子划破虫人体表的软质甲壳,深深插入肌肉。欧阳俊麟强壮的胳膊cāo纵匕首,想要用力向下把虫人切开。然而,变异生物的身体构造远远超出想象。刀刃仿佛插进半固化的橡胶,被紧紧夹住,很难移动,也没办法拔出来

来自身后的刺杀,使虫人感觉到身体的异常。它仰起头,爆发出刺耳怪异的尖叫。

那声音根本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很像是老鼠在凶猫爪子下的悲鸣。

这表明它们已经脱离了“丧尸”的概念范围,拥有感知神经和体内传导系统。会痛,会反射,完全进化成另外一种全新的生物。

“都愣着于什么?快开枪赶快开枪————”

一个瘦瘦高高的雇佣兵惊恐万状地大叫着,对准一头虫人用力扣动扳机。近距离射击使子弹穿透了虫人,又继续钻进被压在下面的同伴体内。他嘴里喷出鲜血,瞪大双眼,惨叫着,很快失去知觉。

整个小队彻底变得混乱。所有人脸上显露出无比震撼的恐惧神情。

他们是最勇敢的士兵,在战场上从不畏惧任何对手。然而,眼前这种未知生物根本不是人类。它们是虫子,却有着人类的形态。

它们不是丧尸。

它们……它们究竟是什么?

飞杀呆呆地看着在血泊里不断扭动的雇佣兵。

他终于明白,那种灰褐色粘液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应该是虫人的某种分泌物。就像人类排出体内的尿液和粪便,虫人一样需要排出某些无法消化的食物残渣。

沿途都有液体。庞大的数量和繁杂的分布点,根本不是区区两头虫人能够制造出来。

这……这意味着它们还有很多。

几十、上百、也许更多……

“快走————”

飞杀端起枪,朝着被欧阳俊麟按翻的虫人一阵乱扫,以失去正常本音的沙哑腔调狂吼:“快离开这儿,它们很多,还有很多————”

话音未落,树林里连续扑出五、六条黑影,将几名惊骇当场,满面懵懂的雇佣兵先后扑倒。被强劲肌肉控制的口器瞬间扩张至极限,对着各自的猎物头顶轰然罩下。雇佣兵们用双手朝虫人身上乱砸,双脚乱踢,却根本无法挣脱。

片刻,虫人合拢的口器深处传来密集的骨碎声。就像被重力挤碎的核桃,口器缝隙流淌出鲜红的血,白色的脑浆。还有一头嘴边甚至喷出充满血丝,乒乓球大小的眼珠。那些失去头颅的身体在虫人爪下一阵抽搐,手脚如触电般瞬间僵直。短暂的神经传输过后,紧绷的肌肉陡然变松,像抽去筋骨的玩偶,渐渐瘫软。

松林里到处都是惨叫和哀嚎,枪声和咒骂此起披伏。四散飞射的子弹对虫人威胁不大。即便命中头部要害,它们仍然死死抱住目标,丝毫不肯放松。

它们很饿

食欲,彻底压倒了死亡威胁。

欧阳俊麟眼里满是血丝。

他神情恍惚,看着林飞虎被一头虫人含住双腿,从膝盖部位齐齐啃断。鲜血如水一样从断口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体下方的泥土,浸没草根。

林飞虎的求生意志显然强于普通人。他像杀猪一样惨叫着,用尽力气努力朝前爬行。刚刚吞下腿脚的虫人可能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再次扑上来,细密的足肢从左右两边狠狠刺入林飞虎身体,将整个人死死压在下面。

尽管隔着很近,欧阳俊麟只能听见从泥土和虫人缝隙中发出的沉闷呼救,以及绝望惨痛的哀嚎。

当狰狞锋利的口器再次咬下,那里已经任何人类喊叫的声音,只有类似嚼食猪耳朵般的“咯吱”脆响。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所有雇佣兵都朝着正前方夺路狂奔。

没人想到后退————沿途的粘稠液体表明附近到处都是虫人。在密林深处,人类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冲到空旷地带,再集中火力反击。

何况,城堡就在前面。

那些幸存者既然敢在这种地方建立营地,肯定有着对付这种怪物的办法。

至少,他们有一堵墙,有武器,有很多人。

欧阳俊麟只觉得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掠过,不断交替跑动的双腿使整个人感觉像飞。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是凭借本能朝城堡方向狂奔。

身后,尖叫和哀鸣渐渐消失。凄厉的惨嚎也仿佛被卡住脖子瞬间终止。这表明被虫人抓住的同伴已经死亡,成为变异生物嘴里咀嚼的食物。

虫人没有跟上来。

它们进化的不是很完美。基因与丧尸之间的融合,仍然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它们像虫,却不是真正的虫子。继承了丧尸对新鲜血肉的贪欲,却没能得到昆虫敏捷的行动能力。

身后,前面,旁边……还有活着的同伴在拼命奔跑。

飞杀活着,还有其他一些人。

五个?

六个?

还是七个?

欧阳俊麟根本顾不上点数。这一刻,求生的意志,彻底压倒了其余的念头。

已经可以看到城堡上的警戒者。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城堡守卫者发现了这些从山上一路逃过来的雇佣兵。

塔楼上的值班人员立刻吹响哨子发出警报。

在外面活动的团队成员,迅速集中到几处预置的工事后面。有沙垒,也有钢筋水泥浇筑的塔楼。在几名队长的指挥下,城墙垛口上的重机枪调转方向,把枪口对准这些亡命逃窜的陌生人。

全副武装的老宋站在墙头,神情冷肃地看着远处的空地边缘。

雇佣兵们已经冲出树林。空地上密布着的土坑和树桩,各种人为制造的障碍迅速降低了奔跑速度。这不仅仅是高低落差造成的地形变化。在最适合落脚的位置,往往竖立着削尖的木桩和竹刺。它们密密麻麻如犬牙交错,无论密度还是数量都多得吓人。即便是看似安全的平地,薄薄的土层下面也插着竹签。这些东西根本无法用望远镜观察到,只有走到近处,自己走一遍,才能发觉隐藏着重重杀机。

所有这些,是未来世界猎人和流民营地外围设置的基础防御,专门用于对付各种变异生物。

雇佣兵们忙不择路一头冲了进来。包括欧阳俊麟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被竹签插穿脚底,抱着伤腿躺在地上惨嚎。

欧阳俊麟咬紧牙关,狠狠拔掉插穿脚心的木签。

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地面传来阵阵脉动。下意识的转过身,只见树林里扑出两头紧追不舍的虫人。一头直接把旁边的雇佣兵脑袋死死含住。另外一头则凌空跃起,挡住了欧阳俊麟眼中的那片天空。

“老子,老子不会白白让你吃————”

欧阳俊麟发出暴怒的咆哮。他丝毫不顾脚底传来的剧痛,迅速站起,在不到一秒钟内完成侧身旋踢的完整动作。

他的枪的混乱中遗失,匕首还插在先前那头虫人背上。拳头和脚,是最后的武器。

飞扑直下的虫人显然具有生物对危险的判知本能。

它立刻低下头,调整身体和足肢的位置,使口器恰好迎上欧阳俊麟剔除的腿。那场景就像蟒蛇张口吞噬猎物,猎物却朝着血盆大口中央钻进去。

力量极大的侧踢没能攻击到虫人腹部,却把整条右腿直接送进那张可怕的嘴里。

“咔嚓————”

虫人口器合拢瞬间,欧阳俊麟只觉得全身一软————他看见自己的臀部和腰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狰狞凶残,布满无数斑点和甲状凸起的昆虫口器。

骨盆彻底碎裂,尖利的牙齿刺穿肌肉和皮肤,碾碎了内脏。

欧阳俊麟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伤害。他发出痛苦的惨叫。左腿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感觉全身上下的所有骨骼都在颤抖,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就像一只巨手抓紧脊椎,从上至下狠狠甩动着,使整个人彻底变形,内脏移位。最后,以最残忍的方式,剥离出所有神经。

“混蛋把你的臭嘴给老子松开————”

飞杀咆哮着冲过来,拔出手枪对准虫人连扣扳机。子弹呼啸着钻透甲壳,伤口喷溅出一团团淡褐色的浓浆。强烈的神经刺激使虫人浑身发抖,可它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越咬越紧。慌乱中的飞杀没能命中要害,剧烈的疼痛越发刺激虫人凶性。它一口咬断欧阳俊麟的骨盆,仰起头,一口吞下整条右腿。然后瞪起发红的双眼,在触角的引导下,朝着飞杀反身扑来。

“快走————不要管我————”

奄奄一息的欧阳俊麟,突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气。

他嚎叫着纵身一跃,死死抱住虫人下身,把那具恐怖的身体从空中狠狠拖下来。然后张开嘴,对准那些无比恶心恐怖的软质甲壳用力咬下。

这动作迅速消耗着他残存的生命力。欧阳俊麟鼻孔里传来沉重喘息。每咬一口,嘴边立刻涌出大片血沫。他的身体在无意识的抽搐,腰部伤口流淌出肠子和内脏碎末。残剩的左腿勉强用力盘住虫人下肢,整个人活像一条趴在虫人背上的异性水蛭。

飞杀觉得视线瞬间模糊。

他流着泪,无奈而悲愤地吼着,抱起旁边一名腿部受伤的雇佣兵,一瘸一拐的朝着城堡挪动。

到嘴的猎物就要逃跑,虫人被刺激着一阵乱扭。见状,另外一头虫人扑过来,把濒死的欧阳俊麟从它背上一口叼下,狠狠咬掉上半身。刹那间,空中喷起一团血雾。欧阳俊麟的身体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半段。

彻底解脱的虫人立刻摇晃着朝前蠕动。

它冲得很快,像急不可待想要饱餐美食的饿鬼。刚刚吞下的那条腿显然滋味儿不错,却远远不能满足旺盛的食欲。相反,却让它品尝到人肉的鲜美,想要得到更多,吃掉更多。

飞杀拖着受伤的雇佣兵拼命往前。

他不肯认输,理智和现实却使他绝望。

“我……老子……一样也要变成这该死怪物肚子里的大便吗?”

“砰————”

刺耳的枪声,中止了飞杀脑子里混乱的念头。

身后,紧追不舍的虫人应声而倒。

前面,老宋站在城墙上,手里的狙击步枪枪口正冒着青烟。

第一百零五节 降俘

城墙上响起接二连三的枪声。

从树林里扑出来的虫人被一一狙杀。

弹着点异常精准,无一例外均为头部。这些可怕的变异生物在大口径狙击弹头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它们死状恐怖,甚至肩膀以上的部分彻底炸飞。

飞杀瘫坐在地面上,双眼凸出,惊骇绝然地瞪着身后几米处扭曲挣扎的濒死虫人。

“砰————”

老宋瞄得很准,他现在对重型狙击步枪的cāo作极有心得。子弹带着奇异而尖锐的呼啸,准确命中刚刚吞掉欧阳俊麟上身的虫人头部。已经进化成扁三角形,带有两根长长触角的虫人脑袋轰然炸开。失去控制的身体在地上来回乱窜,喷洒出大片腥臭的液体。

最后,它侧翻着身子摔倒,犹自跳跃着弹了几下,才乱扭着身体,渐渐失去动静。

爆裂的弹头炸烂了虫人的食道和咽喉。强烈的神经抽搐和肌肉收缩,使刚刚吞进胃囊的所有东西全部倒吐出来,活像一滩发馊酸臭的垃圾。

一团裹着大量粘液的肉团“骨碌碌”滚到飞杀面前。

那是欧阳俊麟的头。

准确地说,应该是头和脖子,还有左肩至肋下大约四分之一的部分。

他的头被完全压扁,额头和脑后全是密密麻麻的牙印和空洞。就像被两只狼牙棒同时砸中,以至于光滑的皮肤表面彻底变成可怕的“莲蓬”。

虫人的某些生理机能显然比人类更强————短短几分钟时间,欧阳俊麟的头部已经出现轻度腐蚀迹象。那些粘液中带有大量胃酸,肉块边缘正在慢慢溶化。如果不是那颗头颅鼻翼位置有一颗黑痣,飞杀也不可能辨认出,这块肉就是欧阳俊麟。

飞杀神情木然地朝前跪行了几步,把散发着浓烈腥臭的脑袋抱在怀里,用颤抖的手慢慢拂去淡灰色的浓浆。

手掌接触到虫人胃酸,有种被烧灼般的辣痛。

飞杀仿佛毫无察觉,依然流着泪,不断用手和衣服擦去肮脏的液体,露出欧阳俊麟那张已经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脸。

他的表情很痛苦,肌肉绷得很紧。根本不是平常喜欢微笑的模样。

他,他一定很疼。

虫人已经被杀光。

城堡里出来一群人。

老宋走在最前面。廖秋和韩莹各自带着一队人,按照早已熟悉的路线穿过空地,把受伤的雇佣兵全部俘虏,用绳索紧紧捆住。

飞杀感觉这些人带有敌意。

虽然都是人类,可他们不是自己的朋友。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老头,比任何人都强悍健壮,眼睛里随时释放出警惕的目光。

朋友……

“嗬嗬嗬嗬嗬嗬————”

飞杀像疯子一样惨笑着。他抱着欧阳俊麟的头,如醉汉般踉跄着走到被撕裂的尸体前,伸手抓住,想要把残缺不全的朋友拼合完整。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尸体总是缺少着一部分。

最后,飞杀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双膝一屈重重跪倒,把脸深埋在泥土和血污当中,不顾一切嚎啕大哭。

一名团队成员拿着绳子走上前,想要把飞杀捆住。

老宋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让他哭吧……好好哭一场。哭出来,就好了。”

老宋的目光里,蕴含了许多复杂的东西。他感慨地喃喃自语,仿佛是在为自己的举动解释。

“一个愿意为了朋友放弃生命的人,不会是坏人。”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世界性的危机已经人皆所知,再也没有人相信这只是区域性的混乱,或者恐怖组织故意制造的报复性活动。

幸存者们开始抗争,他们用自己最熟悉的方法捍卫生存权。

一些人逃亡至野外,一些人在城市里徘徊。

很多流亡团队悄然出现意识形态的变化。当面包和盐占据了日常生活绝对空间的时候,无论拥有者还是追求者,都在不断改变原来的社会阶层。

一些人被杀死,然后被同类当做食物分吃。很多吃人者其实并不缺乏食物,仅仅只是想要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显露力量,藉此成为更多人的统治者。

文明时代的贫富阶层被彻底转换。

当富人口袋里的钞票不再具有购买力的时候,高贵的身份也一落千丈。在工厂里终日辛苦劳作的穷人忽然发现,给自己开工资的老板也得为了米饭和面包忙碌。而自己在这方面显然比他们更具优势————他们不会耕种,不懂得季节与气候对农作物的影响,甚至连洗衣做饭也不会。夸夸其谈的权威专家,浓妆艳抹的漂亮明星,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官员这些人一样会饿得半死不活,一块发馊的冷馒头就能让他们变成狗。

瞬间转换的社会地位使很多人满足。他们甚至一度忘记了变异生物的威胁,陶醉在对他人的控制乐趣之中。

豪族财团的势力进一步扩张————他们从病毒爆发前就开始准备,拥有大量物资和亲信。除了军队和科学院,他们俨然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集团。

不少幸存者团结起来,组成自由团队。对抗肆意捕捉流浪者,使其成为奴隶的大型财团。

东躲西藏的逃亡者当中开始出现强化人。

虽然数量很少,但他们的确存在。

人类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之下,往往会产生很多极其神秘,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强化人成为各个流亡团队的首领,也迅速蹿升为新的权力阶层。

军方仍然保持中立。他们为所有平民注射免疫药剂。从平民当中挑选强者加入军队。却从不过问,也从不插手豪族财团与平民之间的纠纷。

为了摆脱被奴役的命运,一些流亡者团队相互达成共识,开始合并。

他们用简陋的武器,依托熟悉的地形,与疯狂追求利润和收益的财团抗争。

当越来越多的自然强化人出现之后,某些实力强大的流亡团队已经能够对豪族财团构成威胁。出于权力平衡和收益方面考虑,财团与大型团队之间达成谅解,共同享有某一地区的物资利益,共同对抗越来越强大的变异生物。

为了区别于普通的流淌团队,大型团队开始以雇佣兵团自居……

所有这些,都是苏浩原先时空被电脑记录下来的历史。

现在,这一切正在按照固定的轨迹进行,没有丝毫偏差。

半数以上的人类要么被杀,要么成为变异生物。

幸存者为了食物和生存每天都在忙碌。

其实,和平时代的人类同样也是为了这些东西奔忙。

他们不过是换了个环境————没有官员欺压,没有阶级,没有地沟油黑心医院无良警察卑鄙捞尸者三聚氰胺奶粉变质疫苗。

然而,却必须面对丧尸血尸类人虫人,以及形形色色不同种类的变异生物。

在地球,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安全,绝对的幸福。

一切都是相对的。

就像你被暴徒殴打的时候,无意中会想起每天开着高音喇叭在楼下跳广场舞的那群老太婆。

虽然她们很烦,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跳那种见鬼的“健身迪斯科”。

可是相比被人打到满头是血,受伤住进医院,那无疑是一种幸福。

很多人还活着。

他们在危险和死亡面前不断磨练。从最初时候拼命躲避丧尸,开始学会对付这些肮脏该死的变异生物。甚至,转而成为老到熟练的变异生物猎人。

我们是人类。

我们拥有任何生物无法比拟的勇气和智慧。

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永远不会。

苏浩走进“城堡”审讯室的时候,飞杀正坐在餐桌前吃午饭。

小米粥煮的有些稠。淡黄色的粥里滴了些炸过大蒜的香油,看起来很是诱人。玉米面和麦面做成的混合饼子有些于,就着脆嫩的腌萝卜条,吃起来颇为顺口。

老宋没有虐待俘虏————他把所有抓获的雇佣兵关进地牢,让这些人像普通外来者一样每天参加劳动。包括飞杀在内,小队里还有六个人活着。他们分配到的食物和其他人一样,劳动强度也不算大。唯一的区别,就是时刻徘徊在身边,眼睛里充满警惕的看守。

他们只是普通人,也没有武器。

“城堡”外面到处都是变异生物。与其逃走被杀或者死得莫名其妙,不如老老实实留下来。

苏浩坐在餐桌对面,耐心地看着飞杀吃完饼和粥。后者也没有刻意拖延时间。几分钟后,两个人开始交谈。

“你们是谁?”

“为什么来这儿?”

“你们有多少人?怎么过来的?”

一问一答的对话方式很有些刻板。飞杀正襟危坐,丝毫没有掩饰或者想要欺骗对方的念头————他并不觉得苏浩是自己的敌人。“高氏财团”只是出钱让雇佣兵们协助调查,双方并非不死不休的敌人。何况,如果那个姓宋的老人当时没有开枪,自己早就已经成为虫人肚子里的消化物。

高氏财团、盛飞集团、林飞虎……一个个人物和名字,从飞杀口中不断出现,无数相互连贯的信息,在苏浩脑子里构成一幕逐渐清晰的画面。

“高氏财团……”

苏浩点起一支香烟,默默地吸着。他眼瞳中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却被缭绕的烟雾掩盖。

在未来世界的豪族财团档案里,“高氏”属于实力强大的一级财团。

歼灭林宇团队后,苏浩得到了大量补给物资。

不过,目前的团队力量仍然无法控制整个城市。苏浩只能沿用原来的方法,在进出城市的主要通道附近设置警戒点。仔细观察超过二十人规模的非幸存者团队。

辨别他们其实很简单————服装、徽章、武器、默契的协作方式……所有这些,都是这一时期幸存者团队无法具备的特质。

至于“城堡”方面的警戒工作,要比城内团队简单一些。

虫人,是类人的一个分支。

“城堡”四周的开阔地带设置了大量陷阱,人为构筑的复杂地形使进攻者难以靠近。这些防御措施,主要是针对没有大型炮射武器的豪族财团。除了公路两端各自设立的警戒哨,空地外侧的茂密树林完全处于监视真空。

倒不是老宋和苏浩麻痹大意,而是森林间已经出现了数百头变异生物。

欧阳俊麟遭遇到的西瓜虫类人只是其中之一。

除此而外,还有一些丧尸被蜘蛛、天牛、竹节虫之类的生物感染。

它们正处于异生期,无论力量或者速度,都不是“城堡”里强化人的对手。只要虫人不接近城堡,警戒者就不会开枪射击。如此一来,在城堡外围活动的虫人相当于第二条警戒防护线。任何选择林间小路觊觎城堡的外来者,都将遭受变异生物群攻。

飞杀的回答很详细,苏浩从中摸清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没人知道“盛飞”团队的覆灭是苏浩所为。怀疑者的目光,只会落到丧尸和城内其它幸存者团队身上。没有网络,通讯时断时续,不少重要信息被迟滞,或者于脆无人察觉。加上军方的中立态度,苏浩的中尉军官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最好的伪装。

“这支雇佣兵团里的成员,都是我和欧阳的老朋友。我们一起在非洲出生入死,一起相约着离开战场。我们属于“高氏财团”的外围。财团派我们过来,只是出于面子上的考虑。至于林飞虎的生死,还有他两个儿子的下落,其实根本不重要。”

飞杀的声音很清晰,却有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很清楚————财团方面不会派人过来支援。

没有收到通讯,直升机也不会继续运来补给。

这就是雇佣兵的世界————拿钱卖命,却没人注意他们的生死。

完成任务活下来是幸运,没能完成雇主的要求,活活战死也是应该。

这是命运,也是现实。

想到这里,飞杀就会感觉到心口阵阵地发紧,没来由的绞痛。

苏浩把烟头塞进烟灰缸里摁熄。然后,坐直身子,专注地看着飞杀,认真地问:“现在,你和你的人,有什么打算?”

这也是飞杀几天来不断考虑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和“盛飞”之间有什么过节。林飞虎已经死了,“高氏财团”不会为了一个死人付出更多。没人会管我们这种雇佣兵的死活。我的朋友被爬虫生物吃了。我很高兴你们没有虐待其余的俘虏。呵呵……判断善恶的标准其实就这么简单。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住在这座城堡里的幸存者很安全,也没有人挨饿受冻。希望,你能善待我的其他同伴,让他们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成为变异生物嘴里的肉。”

说着,飞杀长长呼了口气,整个人瞬间变得解脱。他脸上显出微笑。

“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我是雇佣兵副队长。感谢你没有给我任何侮辱和痛苦。我只有最后两个请求————让我死得痛快一些,再把我和你们收拢的所有死难者尸体埋在一起。”

“死?”

苏浩皱着眉,平静地看着飞杀,问:“为什么要死?难道,你不愿意活着?”

这句话实在太出乎意料。以至于飞杀觉得自己的听觉神经出了问题。

他瞪大双眼,努力想要从苏浩眼中搜寻谎言之类的蛛丝马迹。

那双黑色眸子里释放出的目光平静如水,满含真实与坦诚,很热烈。

飞杀甚至不敢多看。

他双手握紧又松开,体温渐渐升高,皮肤表面渗出汗水。

事情的发展,与飞杀预料中明显有着出入。可他仍然难以置信————这个年轻的团队领袖居然会轻而易举放过自己?

“很多人都死了。我已经看过太多的悲痛和尸体。如果不是生命和权利受到侵犯,我绝对不会杀任何人。”

审讯室的窗户开着,太阳正从天空中射下明亮的光。暖洋洋的光线从苏浩背后照进室内,有些刺眼,在他身体四周形成一道散漫的光晕。

飞杀不由自主抓紧了挂在xiōng前的银十字架。

他相信上帝,却从未见过所谓的神迹。

“我们的敌人是那些变异生物。枪口不应该对准同类。这座城堡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森严。这里对所有人开放。当然,居心叵测者和yīn谋家除外。”

苏浩推开椅子站起,微笑着张开双臂:“我有很多朋友。一个宁愿为了朋友去死的人,值得相信,也有着好好活下去的权利。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加入”

飞杀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尊崇和认真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科学院公布的银骨研究报告,在军部高层引起不亚于核爆般的轰动。

京一号基地,地下会议室周边密布着数百名佩戴红色袖章的宪兵。这些人显然经过特别挑选,身材高大,肌肉结实,配备武器均为最新式的9毫米突击步枪。他们严守在会议室周边,升降梯和通道附近设置了黄黑色警戒带,电子屏幕上一直显现着巨大的“静”字。

第一百零六节 晶石

大厅里依然烟雾缭绕,香烟和浓茶永远都是提神醒脑的最佳选择。

虽然,前者同时也充当着致癌致死的最佳杀手身份。

身材瘦高的上将一如既往坐在首位。

条形长桌两边,仍然还是那些佩戴将军徽章的熟悉面孔。

他们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视线焦点不约而同聚集到摆在各自面前的一份文件上。

那是科学院关于银骨的详细研究报告。

对于这种全新物质的分子结构、在丧尸体内的出现位置、促发诱因、具体重量和体积,以及对人类神经和骨骼产生的各种强化效果,均一一罗列。由于时间上的关系,报告中提及的一部分研究项目没有准确数据,只有粗略的百分比。

尽管如此,这份文件的内容密级仍然属于最高的“甲a”。

也难怪会场外面设置了比平时更多的宪兵,监察部门也将防护措施严密到“任何无关人员进入警戒区,一概格杀勿论”的地步。

“诸位都看过了吧?”

上将用手指点了点摆在桌面上的文件,他微眯着被岁月和繁重事务折磨得有些发肿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坐在两边的与会者,语调充满威严。

“报告上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是一种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全新物质。对病毒免疫个体强化增幅达到一倍以上。而且,神经中枢和骨骼强度同样得到大幅提升……这些能力曾经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它不再是幻想,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

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将拿起文件,翻到关于强化人诸项实验数据的页面,很有些惊叹的连连摇头。

“我们最初研发一阶强化药剂的时候,就发现实验者全力击打的最高力量值远远低于预期效果。注射者的肌肉膨胀力量为二百五十至二百六十公斤左右。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按照绝密档案里提到的强化人战士标准,这个数字应该再增加一倍才对。现在,我终于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我们缺少了银骨这种极其重要的物质。正如王院长在报告里所说的那样:肌肉决定力量,骨骼是身体基础的支撑,神经中枢代表着速度和反应所需的时间。只有三者达到均值,才能获得最强大的战士。”

桌子对面,另外一名面容苍老的中将赞同地点头:“按照这个标准,原来那些只注射过强化药剂的士兵,最多只能算是“半强化人”。银骨填补了骨骼与神经强度的缺陷,只有两者同时产生效果,才是真正的强化人。”

“这些测试数据令人震惊。”

一名少将盯着纸面上的实验体力量数值,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常规击打效果高达五百公斤,爆发状态增幅百分之十至二十。百米冲刺速度四点六秒,神经元反射速度提高整整两倍。视觉、辨听效果均有大幅度提升……难以置信,这简直比国际特种兵大赛的冠军选手还强。我们已经开发出免疫药剂,病毒无法对参战部队构成威胁。老张说的没错————这才是真正的强化人战士。只需要十毫克银骨就能对士兵进行全面改造。这意味着,平均击杀五头丧尸,我们就能得到一名强化人。老天应该立即下令前线作战部队转入防御,大量收集银骨。最多一个星期,我们就能彻底扭转目前的攻守态势。呵呵丧尸,不足为惧————”

少将说话的声音很大,带有强烈的亢奋情绪。

这种乐观的态度,很快影响了其他与会者。

看着文件上那些令人惊叹的数据,一张张紧绷严肃的脸逐渐变得缓和。很多人露出笑容。他们低声交谈,紧缩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虽然这份文件他们早在几小时前就已经看过,可是那些对生物战争具有决定意义的数据,此刻根本就是“胜利”两个字的代名词。

“应该立即停止9毫米武器系统的生产,转而研发。7毫米口径的单兵武器系统。对了,总装备部去年不是提出过毫米和30毫米机炮单兵化的构想模式吗?依我看,这些项目完全可以同时展开。有了银骨,士兵的负重和身体状况根本不是问题。一阶强化人也许只能负载。7毫米突击步枪。但我们正在量产二阶药剂。只要解决原料,三阶药剂量产化同样不成问题。”

“没错一阶到二阶,力量和体质会得到成倍增加。很多需要车载的重型武器,都可以实现单兵携带。一线格斗部队的伤亡率也能迅速降低,有很多人能活下来。”

“这是自病毒爆发以来,我所听到最好的消息。那些怪物不再对我们占有生理优势。我们……呼我们能赢——

面对会议室里热烈的气氛,坐在首位的上将慢慢露出微笑。

他轻轻咳嗽几声,示意周围安静下来,继续说:“昨天,刚刚看到这份文件的时候,我和经管部门的几个主官谈了一次。他们一致同意:把银骨当做发行蓝币的储备基础。信息部正在准备相关文件和详细条款。最迟明天,就能发给联合国金融计划署进行审核。”

“审核?”

少将有些意外:“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情报提交给他们?这样做,根本就是公开秘密。”

“严格来说,这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

上将缓缓摇着头:“我跟王院长谈过,他也趋向于把银骨的信息全面公开。虽然这种新物质体积很小,却不需要任何科技手段就能在丧尸体内找到。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能发现它。呵呵就像一群孩子在海边漫步,有人找到漂亮的贝壳,也有人只看到沙子和海浪。但只要耐心寻找,总会有所收获。”

中将点了点头:“这的确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不过是出现时间早晚而已。世界各国都在研究丧尸,那些怪物每天都会被杀,被解剖。既然我们已经提前知晓,就应该把这方面的优势尽量扩大化。上一次各**事峰会确定了世界元的发行比例,美国人一直要求以实际黄金储量为恒定标准。银骨这种东西相当于重要的战略物资,完全可以当做货币发行量的基础。这份报告必须尽快发放给其它国家。让美元和黄金见鬼去吧————”

少将把目光重新转回手上的文件。

他的思维转换速度很快,立刻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根据科学院的报告,每头丧尸体内的银骨数量大约为两毫克左右。前线部队主要负担作战任务,不可能抽调太多人手负责收集。从丧尸体内获取银骨很麻烦,即便二线部队全部投入,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太多。我建议:既然决定把消息公开,那么就应该把平民和豪族财团各种力量全部纳入其中。我们可以对平民开放食品和武器交换,通过数量对比,从他们手里收取银骨。至于财团……他们最想要的就是强化药剂。可以把一阶药剂对他们开放,兑换比例定高一些————两千毫克银骨兑换一支药剂。他们不算吃亏。另外,必须杜绝后勤部门与各财团之间的物资与药剂交换。否则,他们根本不会老老实实按我们的要求去做。”

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两千毫克银骨……算下来,差不多要于掉一千头丧尸,才能兑换一支药剂。这也未免太多了吧?一千毫克,或者八百,我看也就差不多了。”

中将语调凝重地说:“我赞成两千毫克这个比例。银骨刚刚被发现,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具体用途。从病毒爆发至今,全世界都有大量丧尸被杀。从尸体身上收集银骨很麻烦,却并不困难。那些豪族财团收拢了大量难民,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去做这件事情。唔从目前的情况看,2000毫克这个比例还是略低了些。就暂定3000毫克吧一旦信息公开,其它国家和势力也会开放类似的交换。到了那个时候,兑换比例会进一步降低。随着一阶药剂产量不断提升,不要说是ru0毫克的比值,恐怕500都没人愿意交换。总而言之,这种事情必须尽早、尽快。我们得赶在所有人前面。就像商人常说的那样————利润最大化。”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会议桌首位。

上将平静地点了点头:“9毫米武器系统已经实现量产。旧式8毫米武器杀伤力不足,可以对平民开放。关于世界元发行比例和信息报送的问题,就交给外事部门负责处理。有了银骨,我们很快就能拥有一大批强化人士兵。也许,今年下半年就能结束对东部沿海的战事。中部和西部地区也能逐渐恢复秩序。”

这番话引起一阵共鸣。

少将继续翻看文件。

他很快找到关于银骨发现者本人的资料栏目。看着纸页上苏浩的照片,少将不断微笑着颌首。

“我认识这个年轻人————上次成都方面上报的战斗记录,就是他的创举。参谋部对那种战术的评价很高。正在商议着准备在昆明城内再进行一次类似的战斗,制成录像,然后在军内推广。没想到是他发现了银骨。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在科研和打仗方面都很有一套,也很幸运。”

“在如何对待这个人的问题上,71集团军的许仁杰和陈彦霖有很大分歧。”

主管人事的一名将军饶有兴趣地说:“陈彦霖想要对苏浩的战功给及奖励。而许仁杰则认为:苏浩加入军队的时间太短,资历不够,只同意形式上的通报嘉奖。”

少将皱起眉头思考了几秒钟,问:“苏浩现在是什么军衔?”

“中尉。”

主管人事的将军顿了顿,补充道:“陈彦霖把他招入军队的时候就是少尉军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晋升为中尉

头发花白的中将插进话来:“我记得他上次的战果,好像是击杀了近三千头丧尸。不要说是中尉,破格提拔为校官都够了。”

主管人事的将军笑笑,说:“苏浩同时也是科学院的人。他是级研究员。王启年刚刚给他升上去的。去年刚进科学院的时候,还是最低的“p”等级。苏浩在那边的晋升速度,可是要比我们这里快多了。”

少将眼睛里精光一闪:“真没想到,他居然同时拥有军衔和研究员双职?”

老中将双手笼在一起,不断互握:“王启年在发掘人才方面的确眼光不错,提拔人才也不拘一格。相比之下,我们的陈规陋习和条条框框实在太多了。”

主管人事的将军显然对苏浩很有好感。他加重说话语气:“王院长已经向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提交了报告。推荐苏浩成为下一届诺贝尔生物学奖项的候选人。“银骨”这个名字也是苏浩首先提出。作为发现者和命名人所在的上级单位,科学院与其它国家技术共享和专利研究方面有着很大的优势。”

“规矩太多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既然是规矩,就肯定有着存在的依据。”

上将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直截了当地说:“其实,陈彦霖和许仁杰两个人的处理方法都有依据。这样吧如果苏浩在参谋部安排的实战测试中拿到“优等”以上评价,那么我相信没人再对他的军衔晋升提出疑问。另外,征求一下科学院和他本人的意思。看看苏浩愿不愿意调入作战部队?他对丧尸的研究理解透彻,知道变异生物的习惯和特性。呵呵军队需要特殊人才,总不能把所有好处都留给王启年。这不公平————”

没人对上将的话表示反对。

对于某些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意见。

但就本质而言,能够坐上这张会议桌的人,都有着足够丰富的人生经验。他们可能会因为某些小事情产生矛盾,在重要事务上却不会拖人后腿。

至少表面上不会。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和平年代。想要对抗丧尸,就必须表示出足够的团结。

“还有一件事。”

上将清了清嗓子,从文件袋里抖出一颗直径约为05厘米,形状并不规则的浅白色晶状颗粒。

这是一颗看上去类似石英的结晶。它的透明度不高,对着光线仰望,其中有很多米白色的物质。很浑浊,边缘的锋线有些割手。

“这是4步兵师在一头血尸头部发现的。”

上将用手指拈起晶石,举至足以⊥所有人都能看清的高度:“类似的东西,其它部队也发现了一些。它们无一例外都出现在丧尸头部,靠近脑于的位置。我已经派人把样本送给科学院,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得出检测结果。”

中将眯缝着双眼,疑惑地问:“这难道也是具有特殊效果的新物质?”

有了银骨作为参照,人们的思维很容易朝类似方向靠拢。

“目前还不清楚。”

上将摇了摇头:“这种晶块并不存在于所有丧尸体内。只有特别强悍的血尸和类人身上才能找到。前天刚刚结束的福州突袭战,只有四头血尸体内找到了晶块。据参战官兵回忆————那些变异生物尤为强悍。它们的奔跑跳跃速度极快,手脚部位进化出坚硬的甲壳。如果不是格斗部队正好配备了几名服用过银骨的实验人员,恐怕很难挡住它们

没有人说话。

人们的视线焦点都集中到那颗诡异的晶块上。从一双双眼睛里释放出的目光,有冰冷,有感慨,还有各种不同的复杂成份。

少将叹了口气,可以放缓语速:“先是银骨,现在又是晶石,丧尸这种东西根本不同于任何形式的地球生命……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这里已经不是我曾经熟悉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苍老的中将抿了口茶水,沉重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做该做的事。这是我们的职责。军人的职责”

现在,是三月份。

阳光逐渐变得强烈,街道上的气氛比以前更加冷清。

马路上随处可见散乱停放的车辆,有价格昂贵的奔驰、宝马,也有平民化的奇瑞、夏利。

这些原本应该被它们主人当做珍宝般爱惜的机械制品,如今却仿佛垃圾一样被随意扔弃。偶尔有风刮过,空旷的街道上,立刻腾起一片片零乱的碎纸和塑料薄膜。

苏浩斜握着锋利的猎刀,脚步很轻,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地面上到处都是于涸发黑的血痕。就在正前方三米多远的位置,横躺着一只孤零零的脚。

脚上套着皮鞋,黑色棉袜和鞋子的款式,都显示脚的主人是一位男性。足踝略微偏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最外层的皮肤已经于硬,韧带从肌肉中间脱落,零乱散开,断裂的骨头边缘参差不齐,甚至可以看到深深印入骨质的清晰牙印

第一百零七节 游戏

苏浩将目光从断脚上移开,抬起头,视线延伸。

只见黑色的血痕一直拖到数十米外。

其中,夹杂着无数重叠的脚印。

在一面蓝底红叉禁止停车的交通标志牌下,血痕被脚印彻底包围。

地面上残留着一具被啃得只剩下骨头的人体遗骸,四周散落着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零碎内脏,血肉残渣,还有从肠管里被挤压出来的黄色粪便。大部分已经于硬,凝结在柏油路面上,被炽热的阳光烤至发黑,变焦。

忽然,街口出现了一条淡淡的,不断朝前挪动的斜影。在这个死寂得几乎让人快要发疯的世界,它也许是唯一的活物。

那是一个被病毒感染,早已变成丧尸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红色汗褂,裸露在外的胳膊和xiōng肩上,皮肤已经开始萎缩。眼眶外翻,面颊两边有大片乌青色的淤痕。两排牙齿从于裂的嘴唇中央凸露出来,很黄,也很黑,缝隙中夹带着血迹和皮肉残渣,看上去就像被胡乱咬过一口,又被扔进污水池里浸泡了很久,发霉,变质的烂玉米。

他脚上的布鞋沾满泥灰,蓝布裤子附着厚厚的污垢。这些便宜廉价的衣物,加上歪戴在头顶的橘黄色安全帽,表明他被感染之前,应该是一名建筑工人。

他……不,应该是它。

浑身上下均为暗红色,肌肉与皮肤之间结合的非常紧密。没有丝毫脂肪。皮肤很薄,凸显出一道道细密的肌肉纹理。如果没有粘连在身体表面太多的污垢和垃圾,看起来就像涂抹了大量糖水和酱汁,刚刚从烘炉里取出的蜜汁叉烧

它是血尸。

是真正的“l”级变异生物。

无论敏捷、速度、力量都要远远超出普通丧尸,拥有和正常人相同的视觉,嗅觉略微退化,听觉却增加了大约百分之三十左右。

它们体内沉寂了近一年的细胞开始焕发活力。从大脑衍伸出来的神经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这种怪异的生长方式,完全以丧尸腐烂的身体为基础。

就像植物根系,从黏烂发臭的腐肉当中汲取养分,重新塑造出新的**,新的骨骼,新的生理和体液循环系统。

病毒仍在进化————它们通过寄生人体开始繁殖,进而占据人类大脑使其变成丧尸。这些肉眼看不见的寄生物,在丧尸体内蛰伏了整整一个冬天。它们在积蓄力量,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适应环境。就如松毛虫必须结蛹做茧,才能幻化为美丽的蝴蝶,病毒同样需要时间和养分获得进化。

与未来世界的绝密科研档案记录的完全一样,病毒成功了————它们控制着丧尸产生第二次变异。进化分为两种途径:受外来基因影响,失去一部分大脑控制机能的丧尸成为类人。而另外一种,就是苏浩眼前这种全面强化的血尸。

与董国平此前捕获到的那头不同,这头血尸的牙齿很长。

尤其是犬齿,长度已经超过三厘米。很尖,异常锐利。嘴唇根本无法包拢,上犬齿前端只能从嘴皮外沿凸伸出来。看起来就像欧洲黑暗传说中的吸血鬼。

它的十指尖端出现了锐三角形的爪子。这种硬化的结缔组织相当于武器。其硬度虽然不如金属,却能够刺破脆弱的人类皮肤,切割肌肉。

苏浩加快了脚步,手里的猎刀也握得更紧。脚步虽然很轻,却足以被听觉灵敏的血尸察觉。

“他”开始朝这个方向张望,转过身,已经形成竖瞳的眼睛骤然睁大,双手朝前伸直,朝着刚刚出现的猎物急冲过来。

“嗖————”

擦身而过的瞬间,猎刀刃锋从血尸鼻梁正上方准确掠过,将那颗腐烂的丑陋头颅削成两半。没有自我意识控制的感染者瞬间失去重心,双手在空中挥舞,挣扎着继续朝前走了几步,轰然摔倒。

头骨,是人类身体最为坚硬的部位。

正常情况下,刀刃很难劈开。然而病毒改变了感染者体内的一切。

据苏浩所在那个时代的生物学家分析————被病毒感染的丧尸,在变异后七至五十天的时间,它们的骨骼其实很软,坚硬程度大约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左右。

这种情况将随着存活时间愈长而逐渐获得改善。六十天后,丧尸开始进入第二生长阶段,它们体内会产生一定数量的金属元素,代替钙质成为疏松骨质的补充。

换句话说,生长年限越长的丧尸,就越强悍,越难以灭杀。

当然,那个时候的变异生物,已经不能用“丧尸”这个词作为代称。

被削开的头部,在空中划出一条暗红色的血线。

苏浩目光一直追随飞散的血肉。

他敏锐捕捉到被腥臭腐液裹住的一团硬物。不等完全落地,苏浩已经飞身闪过,准确抓住自己寻找已久的目标。

那是一颗只有绿豆大小,颜色如同掺水牛奶般浑浊,边缘略有凸角拱起的粒状结晶。很硬,手指用力捏握,有清晰的刺扎感。

望着手心里这颗不太起眼的小东西,苏浩平静如水的眼睛里,微微晃动着激动的波澜。

这就是晶石。

苏浩没有参加过京一号基地里的会议,自然不可能知道将军们对自己和晶石的评价。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空,没有任何人对这种结晶体蕴藏的秘密比他知道更多。

只有进化为“l”等级的变异生物,才会在脑部产生晶石。

病毒对寄生体的改造,完全出于生存本能。

血尸和类人像人类一样拥有大脑、小脑和脑于。

不过,它们的大脑体积只有成年人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小。

颅骨内部剩余出来的空间,被不断膨胀的松果体占据。这种神秘器官分泌的激素数量超过人类两倍以上。促使血尸的神经和生理系统在短期内得到全面改观。当血尸体质进化逐渐趋于稳定,松果腺分泌的激素也随之减少。但总有一部分残留在脑于与小脑之间的空腔。时间一长,残留激素与体液混合,层层包裹,沉淀,变得黏稠而厚重。在颅腔内部强大的压力作用下,最终形成类似人体结石的物质。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是谁首先发现了晶石。

与生长在丧尸尾椎部位的银骨不同,晶石只在“l”级变异生物颅内出现。经历病毒爆发大混乱之后,活下来的人们,都很清楚头部才是丧尸的弱点。因此,对于血尸和类人,他们同样沿用惯性思维,以头部作为重点攻击目标。所以,很多人都有机会发现晶石。

在未来世界的同一时期,几乎所有国家和地区,都有关于晶石的发现报告。

这类文件在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堆积了上万份。也许是被卢瑟。卡维兹的“银骨发现者”称号所刺激,很多人都在拼命争取成为发现晶石的类似人物。这种无序的争吵持续了近两年时间,却没有任何一方拿出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所有国家都在为了与之类似的荣誉喋喋不休。

苏浩离开未来世界的时候,日本、法国和澳大利亚仍在为了这个问题争吵。三国都认为己方国民应该拥有此项殊荣。但在外界看来,无序混乱的争斗,不过是个无聊且无益的笑话。

欣研站在数十米外的街口。

她端着8毫米突击步枪,警惕地搜寻四周。

黑色颗粒对欣研的改造效果越来越明显————曲线夸张的身体,精致绝伦的脸,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简直令人无法抵挡的诱惑。

对于“l”级变异生物,“95式”步枪显然威力偏弱。然而只要命中要害,即便是一根针,同样足以致死。

苏浩走到欣研面前,把手里的白色晶石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欣研接过晶石,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好奇地问:“钻石?”

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几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她们会本能的把所有此类物质都与“价值”联系起来。

“晶石”

苏浩认真的纠正欣研的错误。

他转过身,朝着远处死气沉沉的城市凝视了一眼,用平静地语调说:“回去以后,给老宋、曹蕊和杜天豪发报。让他们尽量收集晶石和银骨。另外,对城市内外的其它幸存者团体开放兑换。食品、药品、武器弹药……无论对方需要任何东西都可以满足。我们只要银骨和晶石,越多越好————”

下雨了。

整整一个月,都是持续不断的yīn雨天气。

灰暗的天空从未出现过晴朗。浓密的乌云似乎把太阳撵到了另外一个宇宙。除了厚重的yīn霾,再也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颜色。

罗惊鹏蹲在地上,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丧尸,眼睛里释放出很是奇怪的光。

它被砍断双手和下半身,只有xiōng部以上的部分。

可它仍然活着。拼命张着嘴,发出空洞无意义的“嗬嗬”声。

那不是在呼救,不是求饶。而是对食物的渴求,对新鲜肌肉纤维的向往和憧憬。

雨下得很大,罗惊鹏浑身上下完全湿透。涓涓雨丝顺着额前的落点流淌下来,滑入脖颈,滚落xiōng前,肆无忌惮在身体表面所有部位蔓延。

天地间一片朦胧。整体色调除了灰就是暗,深沉的钢筋水泥建筑像山一样耸立着。耳边不是风声就是雨声,将他与整个世界彻底剥离。

罗惊鹏手里握着刀子。

他用锋利的刀尖慢慢拨弄着丧尸的嘴。

这种无聊游戏,渐渐使他产生了兴趣。

感觉就像在动物园里,用棍子叉住水果给狗熊喂食。那头凶猛的野兽显然很饿,想要连着游客一块儿吞下去,却被笼子挡住了路,只能张大嘴,用最恐怖的姿势疯狂嚎叫。

“你想要吃的?”

罗惊鹏定定地看着不会说话的丧尸,忽然“嘿嘿嘿嘿”怪笑起来。

他从旁边顺手抓过几块碎砖,把失去行动能力的丧尸仰面固定在地上。然后冲着丧尸嘴里啐了一口浓痰。

痰液准确落进丧尸口中,变异生物根本不知道这团粘稠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下意识嚼了嚼,觉得没什么味道,又继续张牙咧嘴冲着罗惊鹏鬼嚎。

这游戏无聊而变态,罗惊鹏却玩得很开心。

他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大树下面看蚂蚁搬家,看着那些集团力量无比强大的小生命分食蛆虫和苍蝇。再把猎物迅速运走,一丝不留。

罗惊鹏从衣袋里摸出几颗晒于的玉米粒,慢慢抖进丧尸嘴里。

玉米颗粒没有被嚼碎,直接掉入丧尸的食道。有充足的水分和养料,玉米应该很快就能发芽、长高。

当然,这也许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罗惊鹏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任何事情,都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转身,朝着远处的大楼一直走。脚下是一片水花和泥泞。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罗惊鹏走进房间的时候,曹蕊正反向坐在椅子上,像小女孩一样抱着椅子靠背,望着窗外朦胧的雨幕发呆。

她穿着一件很薄的黑色蕾丝睡衣。质料细滑,几乎透明。领口开得很低,在xiōng部略上的位置,用两根细绳随便系拢。不需要什么特殊角度,就能看见里面丰盈雪白的肌肤。

厚实的椅子靠背挡住了**和私处。黑蕾丝覆盖下的粉腻背肌却让人产生无限遐想。这种情趣服装本来就是为了吸引男人而设计。

**,反而不如若隐若现更能勾起男人的**。

与所有接受过苏浩鲜血的“工蜂”相同,黑色颗粒同样也对曹蕊产生了改造效果。

她很惊讶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光是外表变成漂亮,体内器官和肌肉纤维都与从前截然不同。曹蕊感觉自己的肺活量逐渐增大,同样距离的晨跑根本感觉不到什么运动量。甚至没有疲劳感。这表明细胞对氧气的运输量已经增加。它们会转化为力量,使自己越来越强大。

苏浩对待战俘的态度颇为宽容。他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得到对方的认同。

依照命令,曹蕊没有杀掉罗惊鹏。

他只是被囚禁。

团队里不会白白养活任何人。即便是囚犯,一样也要为了获得每天的食物和水而劳作。

罗惊鹏是一阶强化人。力量和体质上的优势,使他的劳动量比其他俘虏多得多。

有一天,曹蕊把两枚带有“盛飞”集团标志的金色徽章摆到他面前。

罗惊鹏当然知道,它们属于林家兄弟。

他没有愤怒。反而长长呼了口气。

罗惊鹏知道林飞虎在利用自己。

……很多年以前,把钱包还给失主的时候,罗惊鹏觉得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他很意外能够因此被林飞虎看中,也幻想着将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那个老人送自己上学,去国外进修,当做公司高层培养。罗惊鹏曾经无限感激,想要永远忠于林家。

然而,在病毒爆发前半年,林飞虎把罗惊鹏召回公司,送进特设的训练营地。

罗惊鹏至今记得当时的那封电报————上面只要求让自己回去,却没有提及其余的事情。

罗惊鹏也有自己的亲人。得益于林飞虎和政府之间的暗中交易,罗惊鹏也给自己的亲人做过血液鉴定。他的父亲、母亲、姐姐,都是不会被病毒感染的“甲”类体质。

最初,罗惊鹏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病毒爆发是如同地震、海啸一般无法预料的自然灾难。

可是,在训练营地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使他渐渐明白,有很多人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林飞虎就是其中之一。

他从未告诉过自己,也没有在电报里让自己带上家人。

没错林飞虎对罗惊鹏很好,甚至不亚于亲生儿子。但两个人之间毕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充其量,只是较为特殊的下属。

那一刻,罗惊鹏心目中的“忠诚”二字,瞬间崩塌。

他跟着林宙来到昆明,以及此后的一系列事件,都是尽最后的职责。

罗惊鹏要用实际动作告诉林家,自己正在偿还多年欠下林飞虎的债务。而其中很大一部分,早已被那封只有利用和利益的电报抵消。

既然连林宇也死了,那就再也不欠什么,也什么也不用做了。

以囚犯身份在曹蕊团队里生活了好几个月,罗惊鹏开始渐渐适应新环境。

他很羡慕苏浩和曹蕊,羡慕团队里的所有成员————他们相互关照,彼此都很友善,矛盾冲突只限于对事物的不同理解。

罗惊鹏的态度,同样得到了曹蕊和其他团队成员认可————他不再是被囚禁的俘虏,而是团队的外围成员。当然,出于警惕,罗惊鹏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特别强悍的人随时在转悠。

时间,可以改变认识和态度,能够磨合一切矛盾。

罗惊鹏很喜欢曹蕊。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简直就是惊艳。否则,也不会第一次看到她,就完全丧失警惕,眼睛只会跟着人影转。

男人都喜欢美女。这不奇怪。

第一百零八节 新家

有一段时间,曹蕊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了,脑子里再也没有关于感情的记忆。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全部家人,还像狗一样被囚禁过,被无数男人轮番凌辱。

所有这些,都是她想要永远遗忘的可怕记忆。

曹蕊曾经喜欢过苏浩。但苏浩只喜欢欣研————那个男人的意志像钢铁,感情也像钢铁,丝毫没有融化变软的可能。

诚然,忠贞的爱情的确令人赞叹,也令人羡慕。

如果每一个男人都是苏浩那种强硬顽固的类型,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外遇”两个字。

曹蕊很年轻,很漂亮。

美艳而充满魅力的熟女,就像滴淌着汁水的蜜桃。

曹蕊身边都是“工蜂”。虽然他们面容和外貌不同,经历和人生经验也很少有相似之处,可他们体内都有黑色颗粒。这种神秘物质似乎对不同个体有着隐隐约约的关联效果。以至于曹蕊和其他团队成员之间的关系默契,却没办法产生诸如“爱情”之类的念头。

在所有人当中,罗惊鹏显得很特别————他是半强化人,没有注射过苏浩的血,曹蕊对他的感觉也有些陌生。当然,罗惊鹏算不上很英俊,却有着超乎大多数男人的强壮,而且非常大胆。

他经常盯着曹蕊看,毫不掩饰眼睛里火辣辣的。

这座城里的人差不多快死光了。

丧尸好像特别喜欢吃男人。

可供挑选的异性目标实在不多。

曹蕊很寂寞。

她……终究还年轻,是个女人。

种种因素累加起来,两个人对于彼此的意图都很清楚。

唯一缺少的,只是一个合适的,能够打破那层薄薄障壁的契机。

昨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韩莹从城外送来二十多只捕获的麻雀。曹蕊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全部拔毛开膛,在油锅里炸得酥脆喷香。她不好意思一个人独享,于是发电报约苏浩和杜天豪过来喝酒。

苏浩正在为了晶石的事情忙碌。

杜天豪非常于脆的在电报里回复:“愚人就是傻瓜。我可不想在这种傻逼节日里被人当做傻逼。任何时候都能喝酒。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可以。唯独今天不行————我很正常,我不是傻逼。”

于是,曹蕊一个人啃着撒了椒盐的油炸麻雀,大口喝着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

她一边喝酒,一边流泪。

如果换在以前,丈夫根本不会留下自己一个人。

他很懂情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咖啡和音乐,总会悄悄从身后抱住自己,很温柔。

罗惊鹏正好从门口路过,被曹蕊叫进房间,然后对饮。

虽然都是强化人,却仍旧无法抵挡酒精的魔力。

半醉半醒之间,不知道是谁主动,也没有录像证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开始搂搂抱抱,打着酒嗝,说着暧昧的话题,拉手,接吻,然后顺理成章滚上了床。

然后……然后……再然后,就是此前出现的那一幕。

罗惊鹏醒的比较早。

他想出去走走,让冰凉的雨水冲刷一下昏沉发胀的头脑。

刚离开房间,曹蕊也醒了过来。

她穿着睡衣坐在窗前,默默注视着罗惊鹏在外面玩弄丧尸,发泄、发呆、发疯……

两个人相互对视,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罗惊鹏,曹蕊忽然觉得很好笑。

她仰起头,波浪形的长发立刻散开,随着头部摆动,构成一副炫丽美妙的画。

“昨天正好是我的排卵期。我会怀孕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曹蕊脸上一直带着诡异的微笑。

虽然其中有几分调侃,却是事实。

罗惊鹏的脸一阵发烧————他的年龄比曹蕊要小一些,对付此类事情也没有什么经验。本能的慌乱,因为雨水冷静下来的头脑再次变得滚烫。

过了近半分钟,他才犹豫着嗫嚅:“我……我会负责到底。”

这是小男生犯错误之后的典型宣言。

曹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打不赢我。”

罗惊鹏下意识的想起————被苏浩骗进这幢大楼的时候,自己被曹蕊单手扣住咽喉,无法动弹的那一幕。

罗惊鹏有些羞愤:“昨天,你……你在我下面。”

曹蕊的表情很是淡然,声音悦耳动听:“昨天是愚人节。我故意让你的。”

罗惊鹏张了张嘴想要争辩,最终却无语哑然。

曹蕊抬起左脚,踩上椅子的隔挡。这动作,使睡衣下摆随着身体扭动缩至腰间,露出光滑白皙的修长大腿。

“你得帮我多弄些营养品。”

曹蕊收起轻佻玩笑的语调。她慢慢抚摸着腹部,认真地说:“我要吃好的,孩子也是。”

她相信罗惊鹏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暗示。

这世界已经不一样了,但人类还是必须得生存下去。

活着,意味着全新的生活。

死者只能代表过去,人不能永远活在记忆里。

丈夫和亲人都死了……我要重组家庭,重新拥有新的爱人,重建家园。

罗惊鹏眼里的目光渐渐变得郑重。

他走近杯盘狼藉的餐桌,收好装有残酒的瓶子。然后,拿起曹蕊挂在床前的衣服,从口袋里搜出香烟。

“我不会再抽烟喝酒。你也是。否则,对孩子不好。”

这番话说得同样认真。

罗惊鹏有些微微的激动和感概。

他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曾经被母亲认作是未来儿媳妇,又因为房子和车子离开自己的那个女孩。

曹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小型冷藏箱里取出一支装有暗红色液体的胶管,扔给罗惊鹏。

“这是什么?”

“它能让你变得更强。”

曹蕊当然不会告诉罗惊鹏,这是苏浩的血。

她相信这个男人会成为“工蜂”。

只有这样,才能被其他团队成员接受。

靠近城市东面的一座三层小楼里,王骏迪守在邻近马路的窗前。他透过防盗笼,用近乎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人行道。

感受到春意召唤的梧桐树早已挂满绿色。就在大树旁边,一根四米多长的螺纹钢紧贴树于,竖直插进土坑。

螺纹钢很粗,表面布满暗褐色的铁锈。竖起的前端被磨得尖利,上面挂着一个早已死去,浑身变得僵硬的男人。

准确地说,他不是被挂上去的————钢筋从他的肛门插入,直接捅到咽喉,再从嘴里伸出,将整个身体支撑起来。

乍看上去,就像夜市烧烤摊上,被竹签贯穿,双眼翻白的小黄鱼。

死者叫赵宇航,是王骏迪的朋友。

他浑身上下都被剥光,面部表情仍然凝固在临死前充满无限恐惧和绝望的瞬间。赵宇航双眼翻白,钢筋捅入体内产生的剧烈神经刺激,使大半个眼球凸出眼眶,挤压着眼窝周边肌肉膨胀到极致。那根可怕的棍状金属刺穿了食道和气管,以至于从口部伸出近三十多公分长的最尖端,还沾连着一部分早已发于的舌头和嘴唇。

温热的风透过窗户扑面而来,从王骏迪鼻端掠过阵阵腐臭的气息。

那是丧尸烂肉和内脏的味道。它们就涂抹在赵宇航的尸体上————几根发黑的肠子绕过脖子挂着。他的左腿斜插着一根竹签,顶部扎有一块不知道究竟是肝脏还是心脏的东西。尸体表面涂满了粘稠发腻的腐水脓液。这些充满无数细菌病毒的污物吸引了不少苍蝇。虽然这些飞虫很小,刚刚经历过冬天还很是虚弱,却并不妨碍它们围着尸体上下飞窜,疯狂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就食点。

王骏迪握紧手里的突击步枪,用凶狠痛苦的目光盯着尸体。他死死咬着牙。沾染了大量灰尘和污垢的脸很脏,却明显带有几条被泪水冲刷出来,露出皮肤本色,早已于涸的小沟。

太阳在天空不断爬升,地面温度也渐渐热了起来。

昆明的气候很特别,不太冷,也不太热。无论夏天还是冬天,都要比其它地方来的更早,季节温差并不明显。适宜人类住,丧尸也很喜欢。

王骏迪觉得胃里一阵发酸。

就像喝了很多醋,正在肚子里迅速发酵,不断产生出大量气体,刺激着自己不断打馊嗝,却永远无法消除极其强烈的饥饿感。

王骏迪把左手拇指伸进嘴里,恶狠狠地啃着指甲。

吃上一顿饭的时候,还是前天中午。

他和赵宇航、安然三个人是朋友,住在距离这儿不远的一幢民楼。

安然很会做饭。他搜罗了一些土豆和大米,还有玉米面和黄豆之类的杂粮。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合磨碎,掺水烙成饼子。再用从路边绿化带里扯来一些新发的荠菜和蒲公英,拌上酱油……对于长时间没有尝过新鲜蔬菜的幸存者,这样的一顿饭,的确值得留下深刻记忆。

从苏浩营地换回枪和子弹以后,王骏迪和赵宇航就一直在城市南面电影院附近的尸堆里搜寻银骨。

那里有数千具死尸————谁也不知道导致它们或者他们死亡的确切原因是什么。尸体有人类,更多的还是丧尸。死者腐烂程度严重,柔软组织基本上不复存在,只留下大片灰黑色或者泛白的骨骸。

那里聚集着很多乌鸦和老鼠,虫子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只要稍有有动静,如山一般的尸堆上立刻会飞起一片黑压压的鸟。其中,不乏燕子、喜鹊和麻雀。

虫子就更多:马陆、蚰蜒、蚂蚁、蟑螂……这还只是地面上的部分,空中飞舞的蚊蝇和蛾子同样密密麻麻————这个城市很少下雪,去年冬天也不算冷。这就使得它们出现的时间比往年更早,更活跃,更饥饿。

每次过去,王骏迪和赵宇航都要穿上三层以上的衣服,用橡皮筋把袖口和裤脚扎紧。

他们从商店里弄了几顶宽边大檐帽。像养蜂人那样,沿着帽子周边缝上一圈细密的纱布,一直垂到xiōng口,用衣服紧密压实。再加上长筒雨靴和手套……这样的防护措施已经足够严密,却仍然有蚂蚁之类的小虫子不时钻进来,隔着衣服狠狠啮咬皮肉,又痒又痛。

那些尸体实在太臭了。

腐烂的肉质早已化成脓浆,电影院附近的街道被污染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泛着肮脏白沫的积水,柏油路面沾染了大量粘稠的腐质。脚踩上去,会拨拉出大片黏浆。感觉,就像在很稠的胶水里散步。

在这座城市里,很多幸存者都知道苏浩用银骨兑换物资的消息。

不光是王骏迪,很多人都在积极猎杀丧尸,也有不少人盯上那些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杀,骸骨散落在路边的丧尸。

虽然很脏,很臭,很恶心,可是从死人身上挖取银骨,总要比对付丧尸安全得多。

何况,大部分丧尸都产生了二次变异。它们正在进化成血尸和类人。

上次兑换的时候,王骏迪之所以能够拿出大量银骨换到枪和子弹,原因就在于此。

整整一个冬天,王骏迪和赵宇航把电影院周边的所有尸体翻了遍。

庞大的尸堆被他们一具具从原地搬到马路对面。

在那里,王骏迪看过无数狰狞恐怖的骸骨,再用斧头和刀子像砍柴一样将它们劈碎。

很多时候,王骏迪都觉得自己应该去考医学院————他相信,即便是最优秀的骨科医生,对人体骨骼构造也绝对没有自己熟悉。

老子成天跟骨头混在一起,闭着眼睛也能把各种散碎骨头拼成骨架。甚至单凭骨头就能判断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嘿嘿嘿嘿……医生,算个屁

王骏迪和他的朋友打算把收集好的银骨交给苏浩。

他对那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男人很有好感————这年头,任何时候都必须凭实力说话。王骏迪曾经接触过几个幸存者团队,没有武器和力气,根本没人愿意增加累赘。食物越来越少,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而且,出于本能的戒备心理,几乎没有哪个团队会收留陌生人。

三个相依为命的幸存者并未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暗中盯上他们。

那是住在附近的另外一个团队,大概有十几个人。

那帮家伙很精明,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直到前天下午,王骏迪和赵宇航翻完最后几具尸体,割下最后一颗银骨,从那片无限肮脏,跟地狱没什么区别的地方走出来的时候,他们才从埋伏好的墙壁后面突然冲出来,突然发难。

赵宇航走在前面,被一根钉着大铁钉的棍子把脑袋当场打穿。

用棍子砸人的,是个非常可怕的女人。

她的脸长得像赵本山,身材长得像泰森,像两只大号尺寸的篮球,恐怕就连姚明也没办法单手抓握。

她一直用棍子朝赵宇航身上乱砸。后面跟上来的人轮着装有碎石的麻袋。那东西从空中甩下来力量十足,赵宇航的头被活活砸扁,脑浆流了一地。当时死的时候,手脚和身体还在不断抽搐。

王骏迪反应很快。

他带着枪和装有银骨的背包,立刻朝着反方向狂奔。那帮人大多穿着夏装,没办法穿过被吸血蚊蝇和小虫子盘踞的电影院。他们很快从另外一条路冲过来。王骏迪实在没办法,只能跑进路边的一家五金店,以最快速度封死大门和窗户。

然后……他就一直呆到现在。

马路对面,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墙。

透过从砖块间挖出来的缝隙,陈东波仔细观察着对面小楼里的动静。

他不知道王骏迪的名字。

只知道那个该死的胖子手里有枪,还有一大包令人眼红的银骨。

陈东波很瘦,却很有力量。

他一直觉得,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体型。

至于胖子……那根本就是脂肪和肥肉的堆积物。后面还跟着一大串愚蠢、白痴、傻逼、高血脂心脏病患者、垃圾结合体等等一系列贬义词。

以前在公司里的时候,陈东波就看不起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老板。

虽然那货资产超过千万,有豪宅跑车,老婆秘都是美人。可那家伙脑子里的思维意识除了赚钱还是赚钱。可怜的老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老婆主动勾引过陈东波,最喜欢的办公室秘跟公司很多男人都有一腿,顺带还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上的艾滋传染给自己。

陈东波长得很帅。

当然,能够把老板婆娘弄上床,不仅仅只是因为英俊的脸蛋。还必须靠聪明才智,靠强健有力的身体……

从去年冬天,陈东波就盯上了王骏迪和他的两个朋友。

陈东波知道城市东面有个姓苏的家伙,带着一大帮人,正在用武器和各种物资兑换银骨。

虽然不明白苏浩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陈东波很清楚————这种从丧尸体内获得的银色颗粒,应该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知道归知道,陈东波还是只能跟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用银骨从苏浩那里换取所需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具体有什么效果?

但毫无疑问,银骨在这座城市里的作用,相当于文明时代的钞票。

第一百零九节 恐吓

开通了,休息一下眼睛吧,听听书也不错哦!

电影院旁边的尸堆很大。很多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苏浩在街垒里摆出大量可供兑换的物资。每天,都有很多幸存者在附近徘徊。这里已经成为希望和未来的所在地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拿出银骨交换。他们就是想要看看那些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枪和子弹,看看箱子里诱人的罐头,还有大米、白面、油盐、香烟、糖果……

其实,除了武器,在城市的很多地方,都能找到吃的。

然而,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食物会变质发霉,米面里也会长出不少象鼻虫。加上潮湿的雨季和无人看顾等因素,大多都无法继续食用。

陈东波相信,有很多人都有着与自己相似或相同的念头。

抢劫

杀光苏浩团队的人,抢光他们的所有东西,占据那条街垒后面的营地。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幸福或者悲惨,都是通过对比得出的结论。

陈东波仔细观察过那些用废弃车辆堆而成的街垒————它非常牢固,散碎的瓦砾碎砖填塞了车辆之间的缝隙。加上水泥的固定效果,整条街垒足以挡住重型卡车或者坦克的撞击。尤其是那些架设在街垒和周围楼房顶部的重机枪,令人望而生畏。他们有很多枪手,无论人数和武力,都远远超出城内的任何幸存者团队。

他们有充足的食物。我却要忍饥挨饿。

他们有安全的住所。我却要东躲西藏。

他们的装备精良,甚至武装到牙齿。我却只能用棍棒和刀子跟丧尸去拼、去砍、去杀……

妈了个逼的,这不公平————

就像和平时期穷人看富人不顺眼,开夏利的憎恨开玛莎拉蒂的,屙丝仇视高帅富,社会底层人员抱着炸药包去警察局报复社会……

因为不公产生的疯狂,任何时代都有。

陈东波很自然的忘记了丧尸,苦心积虑想要把苏浩极其手下整死。

陈东波不是没脑子的白痴————敢想,就肯定敢做。他有倚仗,有自己的底牌。

陈东波是强化人,一阶。

他当然不可能得到一阶强化药剂。陈东波属于自然产生的强化人类型。在病毒爆发最初的几个月里,他恐惧过,绝望过,麻木过。为了活下去,他吃过腐烂的菜叶,吃过猫、狗身上的生肉,还喝过地下窨井里发臭难闻的脏水。

他没死,活了下来。

环境考验,加上神经中枢无时无刻都处在趋于崩溃边缘的紧张状态,使陈东波终于突破极限障碍,成为不依靠药剂和银骨,自然产生力量的一阶强化人。

他不知道“强化人”这个词。

但陈东波很清楚自己跟从前截然不同。

他很喜欢这种掌握力量的感觉,也觉得能够对抗苏浩,杀死苏浩。

虽然,那家伙有枪,还是个***军官。

陈东波开始收集银骨。

他制订了一个计划————用银骨从苏浩手里换取武器弹药。然后,再用这些东西武装自己的手下。当人员和装备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就集中力量开始反攻。

这计划真的很完美。

至少陈东波是这样认为。

最初盯上王骏迪,是因为他有一支“95式”突击步枪。

这让陈东波很是眼红。

后来发现:王骏迪这个胖子还有两个朋友。他们居然穿得像个粽子,进入电影院那片充满肮脏和病毒的可怕环境里收取银骨。陈东波对胖子王骏迪的勇气和意志感到惊叹,也产生过想要把这几个人拉进团队的念头。

陈东波派了几个人专门盯着王骏迪。看着他和赵宇航每天在电影院附近收取银骨,再返回居住的居民楼。

他有自己的打算————等到王骏迪等人把电影院附近所有尸体都翻遍后再下手。

那样做,无疑能够节省自己一方的人力,也可以把收获累计到最大极限。

王骏迪那帮人很谨慎,他们平时都把银骨和武器随身携带,警惕性很高。

也正因为如此,逃进五金店小楼的胖子身上一直背着包。

事情的发展,令陈东波很是无奈。

他不想杀人。

他只想带着人,把王骏迪和赵宇航围住,然后威胁对方加入团队。

尽管陈东波看不起胖子,但他不得不承认————王骏迪的确比自己手下任何人都要能于。

至少,那家伙不怕脏不怕累。自己手下就没人愿意主动去电影院附近收取银骨。

用棍棒砸死赵宇航的女人,是个疯子。

这话不是调侃,也不是贬义。

她的的确确是个疯子。

陈东波在街上遇到那女人的时候,她正像丧尸一样,啃着一条脖子被扭断的狗。

他收养了这个女人,把她像狼狗一样系上铁链,关在铁笼子里。

女人力气奇大。只要肯给吃的,她什么都愿意做。

只是,没人愿意跟她上床。

跟一个长得像赵本山的女人**……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恐怖。

带着人冲出来准备围住王骏迪的时候,女人也许觉得胖子的背包里有吃的。赵宇航当时走在前面,挡住了胖子。没人知道女疯子当时的思维究竟出于什么状态?可能她很愤怒拦住视线的赵宇航。于是轮着棒子一阵乱砸。这种毫无理智的动作使其他人跟风而上,把赵宇航当场活活打死,吓跑了胖子王骏迪。

损失啊

风,吹着叶子在树梢“沙沙”作响。

陈东波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点燃,用力吸了几口。

他一直盯着对面小楼上的窗户。

王骏迪用沉重的家具和木条钉死五金店大门,楼上楼下的窗户也被牢牢封住,外面还有防盗笼……陈东波命令手下冲了几次,根本进不去。

办法,还是有的。

那些障碍拦不住陈东波。以他的强化力量,很容易就能砸烂门窗。

他唯一惧怕的,是王骏迪手里的枪。

陈东波让人把赵宇航的尸体插在路边。为了防止血腥味引来变异生物,尸体上涂抹了大量腐烂的内脏,用恶臭掩盖了新鲜人肉的味道。

他要想法设法刺激那个胖子————只要王骏迪激动,头脑发热,就会不顾一切冲出来乱跑乱杀。那就意味着自己有了迅速毙敌的机会。

想法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很大。

快两天了,王骏迪依然躲在小楼里,没有丝毫动静。

插在钢筋顶端的赵宇航正在腐烂,发臭。

陈东波眯着眼睛,慢慢抽尽香烟的最后一点烟丝。他把残剩的过滤嘴往脚下一扔,抬起脚狠狠碾熄,喷吐着从肺部返回的烟雾,冲着跟在身后的手下凶狠地说:“把那个小子给我带上来————”

两个男人从围墙背后慢慢走出。

他们各自抓住安然的一条胳膊,弓着背,像做贼一样缩头缩尾,借助安然的身体形成掩护。七、八分钟以后,这种奇怪的组合已经来到马路正街,在小楼窗户正对面停下脚步。

赵宇航已经死了。

陈东波只能派人去抓安然。

他相信————胖子王骏迪如果还有一点点良心,就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的朋友在外面被杀。

安然身上的衣裤同样也被剥光。

他觉得恐惧————抓住自己的这些人大多都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裤子?我……我很健康,我还没洗过屁股,我不想莫名其妙感染梅毒或者艾滋。

一名缩在安然身后的瘦男人,把一本从报刊亭里随手拿来的《知音》卷成话筒,握住封面女郎的xiōng部,冲着窗户于嚎。

“胖子出来吧我们不杀你。我们是好人。我们不抢东西,不抢粮食。只要你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他的嗓音沙哑,就像很多天没喝水。

陈东波觉得脸上的肌肉忍住不在抽搐。他不由自主摇着头,哭笑不得,暗自咒骂:“老子应该另外派个比较聪明的家伙过去。妈逼的,喊话的这混蛋是不是抗日电影看多了?不抢东西,不抢粮食,不抢花姑娘……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日本皇军?”

王骏迪紧握着枪躲在墙后,侧过身子,静静地看着马路上冲自己喊叫的那些人。他咬住嘴唇,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王骏迪很想冲出去把所有人杀光,救下安然。

可他没办法这样做。

虽然有枪,却只剩下十六发子弹。

王骏迪不知道外面具体有多少人?不过,几天观察下来,应该不会少于十个。

他们杀了赵宇航,现在又抓住了安然。

他们想要的,应该只是背包里的银骨。

马路上,一个矮矮壮壮,看上去颇为精明的男人从墙后走出,夺过从瘦子手里的自制话筒。他目光yīn沉地看着窗户,按照陈东波的意思,开始喊话。

“胖子你也看到了,你朋友在我们手里。之前那个人被杀,完全是一场意外。我们没想过要杀你们。你最好能出来,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王骏迪紧张地扫视四周。他发现对方没有人持有枪械之类的武器。于是,从窗户里探出头,冲着马路上的男人怒喝:“快把我朋友放开否则,我会……”

“否则我就把你朋友做成肉串————”

壮汉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同时一把拽紧安然的胳膊,又伸手指了指路边插着尸体的钢筋,不紧不慢地威胁。

“你***说话声音小点儿。这附近到处都是丧尸。如果把它们引过来,我们大家都没好处。总之,想死还是想活?就听你一句话。”

尽管很愤怒,王骏迪仍然刻意控制着呼吸,使节奏均匀而宁静。

“你们……你们想要什么?”

壮汉是陈东波的心腹。他的目标非常明确:“我知道你有不少银骨。全部交出来,我们就放了你的朋友。”

王骏迪的面颊红得像是涂满了血。他强压下想要一枪把人打死的冲动,拎起摆在脚下的背包,在窗前晃了晃,异常凶狠地说:“先放入,老子就把银骨赏给你们这帮狗杂种————”

“把东西扔下来————”

壮汉反手扣住安然的脖子,从后腰摸出匕首,横加在喉咙中间,说话语气冰凉,毫无商量余地:“否则,我现在就宰了他————”

“别给他。”

安然努力挣扎着喊:“他们要的就是银骨。一旦交给他们,这些家伙会先杀我,再杀你。赵宇航已经死……呜…呜呜”

壮汉恼羞成怒地狠狠捂住安然的嘴。调转刀尖,在安然手臂上用力插了一刀。他神情狠辣而急切:“老子没时间跟你玩捉迷藏。交出银骨,否则死————”

安然胳膊上立刻喷出血泉,痛得睁大眼睛,他看见墙后跑出另外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颗腐烂的丧尸头颅。男人戴着手套,从丧尸脸上抓下大把烂肉,重重涂抹在安然的伤口上。鲜血立刻被脓液与腐肉混合,变成一种令人极度恶心的颜色。

人类的学习能力很强。幸存者们已经学会用气味掩盖、欺骗丧尸的方法。

王骏迪越来越痛恨楼下那帮该死的家伙。

他和安然都在武国光那里打过针,不会被病毒感染。可是那些腐液很脏,不交出银骨,安然只有死路一条。

“嘭————”

来不及多想,王骏迪拎起背包从窗口重重扔出,落到马路上,发出沉闷的撞响。

“快放了我朋友现在就放了他————”

王骏迪的脸已经因为仇恨而扭曲。他觉得心里很空。

那些银骨,是自己辛苦了整整一个冬天积攒下来的成果。

现在,却被逼着交给别人。

极度失落和空虚,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背包很快送到了陈东波手上。他撕开拉链,拿起装满银骨的塑料袋,无比贪婪亢奋地狠狠抓捏着。

壮汉按住安然的头,又看看窗户里神情紧张焦灼的王骏迪,探询地问:“头儿,这小子怎么办?还有楼里那个家伙。是不是现在就放他们走?”

陈东波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嘴里用布条勒住的安然,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为什么要放?”

壮汉很是疑惑:“你不是说,要拉他们入伙吗?”

“那是以前……”

陈东波神情yīn郁地连连摇头:“那个该死的疯婆娘搞砸了所有事情。那胖子手里有枪,很讲义气。为了救他朋友,他交出了所有的银骨。可是,他的另外一个朋友死了。事情再也没有商谈的余地。把他留下来,只能是个祸害。”

说着,陈东波很是不甘地啐了口唾沫,颇为怜悯地拍了拍满面惊恐的安然,对壮汉说:“把这小子带过去,直接宰了。不要再涂那种脓液。血的味道很快就会引来丧尸。既然那个胖子不肯出来,就让他永远呆在哪儿。就算有枪也不怕。丧尸会替我们解决他。我们过几天再回来。到时候,就能安安全全收枪。嘿嘿嘿嘿————”

王骏迪已经跑到五金店一层。

他抓起摆在屋角的斧头,朝着锁死的门窗一阵乱劈。

当时跑进来的时候只想着安全,却没料到重重障碍却变成自己的麻烦。

胖子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安然。

王骏迪只觉得心脏猛然一沉,握住斧头的双手顿时僵在空中。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不断用舌头舔着于裂的嘴唇,脑子里急速而疯狂祈祷那种可怕的事情千万不要成为现实。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石化,腿脚沉重得厉害,几乎无法迈动。

“不……不会的,不会的……我,我已经把银骨给他们了。安然没死……安然,安然还活着————”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把即将脱离身体的灵魂重新拽了回来。

王骏迪“当啷”一声扔掉斧头,紧握着突击步枪,茫然而惶恐地哭着。他猛然转身蹿上楼梯,敏捷的速度丝毫不亚于猎豹。

不过几秒钟,他已经冲上三楼,跌跌撞撞跑到窗前。

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距离对面那堵围墙十几米远的马路中央,散落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新鲜内脏————有青白色的肠子、粉色的肺泡、暗红色的肝……旁边,还有两条被砍断的手臂,一条大腿。

它们的伤口很新鲜,渗着血。

王骏迪死死盯着其中一条胳膊————靠近肩膀的位置,纹着一个戴草帽的路飞。

安然很喜欢《海贼王》,他是路飞的崇拜者。

“千万不要……那,那不是真的。银骨给你们了,你们答应过放了我朋友……你们,你们,你们不能杀他。他没死……没死……”

王骏迪浑身都在颤抖。他感觉一阵虚弱,几乎握不住枪。

胖子的亲人都死了。如果没有赵宇航和安然,王骏迪根本活不到现在。

“别死……我就来救你,现在就去————”

他喃喃着,想要跑到楼下开门,又无限期待着想要看到从墙后走出来的安然。两种极其矛盾的心理相互纠缠,使他没办法冷静,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第一百一十节 悲愤

两种相互冲突的心理在脑子里挣扎,刺激着王骏迪快要发疯。

他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想要冲出去,又想站在窗前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把装有银骨的背包扔出去的一刹那,王骏迪只觉得心脏仿佛被某种锐器狠狠扎了一下。很不舍,却必须这样做。

他期待着陈东波那些人能履行承诺,放过安然。

可是,究竟有多大把握?王骏迪自己也不清楚。

头脑里的怒火渐渐平息,进而被无比强烈的恐惧取代。

王骏迪忽然发现————外面有很多人。

十几个?

还是二十几个?

他们好像没有枪,却占据着绝对数量优势。

两天了,胖子一直被困在这儿。他对外面的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有人抓了安然,杀了赵宇航,从自己手上弄走了银骨。

“我,我好像犯了个错误……”

忽然,王骏迪像炮弹一样从原地跳起,朝着楼下猛冲。他肥胖的身躯卷起一道恶风,捡起扔在大门前的斧头,朝着钉在门上的木条和铁丝一阵乱砍。

胖子近乎疯狂的咆哮着。愤怒、后悔、痛苦、屈辱……重重复杂的情绪促使神经引导肌肉迅速膨胀,转化为力量,cāo纵着斧头以惊人的力度肆意破坏。

几分钟后,密闭的卷帘门已经破出一个半米见方的大洞。王骏迪不顾一切用斧子继续在边缘切割。不等门洞扩大到足够容纳自己身躯的程度,他已经急不可待地爬了出去。

卷帘门洞边缘锋利如刀,在胖子身上割出十几条清晰可见的伤口。王骏迪的衣服裤子被扯裂破烂,与伤口邻接的部位完全被血水浸透。

他一直端着枪,跌跌撞撞走到马路上。

陈东波已经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会在这种危险的环境里继续呆着————腐肉和脓液只能暂时掩盖气味。以血尸和类人灵敏的嗅觉,总会找到被挂在钢筋顶上的赵宇航。

何况,马路上到处都是碎肉残肢,浓烈的血腥味在阳光下久久不散。

远处的街口,已经隐约晃动着暗红色的身影。

王骏迪仿佛失去了灵魂。

他神情木然地看着对面的人行道。

那里有一棵树。在小楼窗户无法看到的死角位置,一颗齐肩砍下的人头,斜靠在树根部位。

是安然。

他脸上至死都带着惊恐绝望的表情。张着嘴,一根黑色的布条紧紧从脑后勒住。

可以想象,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多么希望有人能够给予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不————你们这些杂种你们这些该死的狗杂种————”

王骏迪松开握枪的手,紧紧抱着头,双膝一软,在街道中央无力的跪下,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了阳光下的沉闷死寂。

他瘫坐在地上,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我不是那么软弱。

如果我没有那么怕死。

如果我早一点儿把银骨交给他们……或许,安然还能活下来。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存在“如果”。

“我,我要报复,要杀光你们————”

这是王骏迪此刻脑子的唯一念头。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不到二十颗子弹。

王骏迪不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得找帮手,得找人帮我。”

他很彷徨————这个城市里的所有熟人都死了。

胖子没有朋友。在陌生人当中,背叛和欺骗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王骏迪忽然想起了苏浩。

上次兑换银骨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态度和善,不像是坏人。

而且,他是军人。

他会帮我吗?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才知道。”

胖子抹掉眼泪,自言自语,支撑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

他走上人行道,捡起安然仍带有温热的头颅,紧紧抱在怀中,朝着银行小楼方向缓缓走去。

每天,都有数百人聚集在街垒附近。

从苏浩决定开放银骨兑换的那天起,欣研就做了一张表。上面记录着每天在小楼营地兑换银骨的幸存者人数。从最初的几个人,到昨天的“544”,前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人数很可能会突破上千。

这种数字累积效果极其惊人。

每一个幸存者都会带来不同数量的银骨。

也许几毫克,或者几十毫克。

作为交换,幸存者们得到了大量罐头和米面之类的食品。

按照苏浩的意思,欣研在称量银骨的时候,往往会把衡量条件定得比较宽松。

比如一点八毫克,通常都计为两毫克。在兑换所需物资的时候,也会根据对方拿出来的银骨数量,略微增加一部

一个罐头,半斤大米,一瓶维生素片剂……以苏浩目前的双职身份,这些东西可以通过科学院和军方渠道索取更多。可是对于幸存者,却足以在关键时候救活一条人命。

这种善意的态度,得到了大多数幸存者的认同。

他们开始不再惧怕苏浩。目光中的戒备和森冷,逐渐被温和取代。当苏浩公布晶石的存在,宣布这种结晶体同样可以用作兑换的时候,几乎所有幸存者都表示出极其强烈的热情。

从上个月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名幸存者主动请求加入团队。

这并非武力威胁或者逼迫,而是对方通过接触和熟悉,进而对苏浩产生尊敬意愿的结果。

这座城市里还散落着很多平民,谁也不清楚具体数量究竟有多少。

苏浩最大的短期目的,就是尽量收拢他们,扩大“蜂群”。

不是所有人都会拥护这种兑换。经历了文明时代的人们不是傻瓜。很多幸存者群体都在流传谣言。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银骨和晶石都极其珍贵,价值相当于黄金。把它们用于兑换食物和武器真的很浪费。应该像传家宝那样留下来,藏好。

苏浩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团队发展和扩充速度极快。有了来自科学院和军方的物质支持,他基本上已经能够控制这座城市的人员流动————通往城外的几条公路都有专人负责警戒。城内,驻守警备司令部的武国光已经是“工蜂”。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体内带有黑色颗粒,然而大脑却对苏浩产生了服从意识。换句话说,现在监察站从城内幸存者当中挑选补充人员,必须经过苏浩同意。而那些想要离开城市的人,再也没有从前那么自由。

苏浩没有精力逐门逐户在城市里搜寻。

在银行小楼设置兑换点的目的,就是要让幸存者主动出现。进而通过相互接触的方法,让他们产生认同感,然后加入团队。

用利益拉拢人,比任何劝说都有效果。

当然,这样做,也能区分反对派和中立派。只要没有类似“盛飞”这种外来集团出现,苏浩有足够的时间对后者进行转化。至于前者……如果他们一直顽固死硬,仍然对自己抱有敌意,那么该杀就杀,绝对不要放过一个。

善良,从来都是有针对性的。

王骏迪感觉自己的的身躯越来越重。

他死也不肯丢掉手里的枪,张大嘴,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息。后背和胳膊上的伤口不断滴淌着鲜血,在地面上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从小楼至苏浩营地之间,差不多有两、三公里远。

没有车,他只能一路走过来。

陈东波心机深沉。他在五金店附近安排了几个人负责监视。胖子没走多远就被发现。留守的人分出一个回去向陈东波报信。其余的,从不同方向悄悄聚拢,准备把王骏迪于掉。

剩下的十几颗子弹被胖子全部打光。那个长得像赵本山的胖疯女人,脑袋被子弹当场扫烂,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也被打死。

他们的死,为其他人创造了偷袭的机会————王骏迪背上和胳膊都挨了一刀。砍得很深,能看见骨头。

他半死不活地跑着,血腥味引来很多变异生物。

就在这个时候,陈东波也带着人赶到现场。几头血尸缠住了他们,胖子趁机逃跑。

王骏迪不知道身后的混战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只知道不能回头。

无论血尸还是陈东波,都要自己的命。

就这样,当浑身是血的王骏迪跌跌撞撞跑到距离街垒只有一百多米,已经能够看清楚街垒上方警戒人员模样的时候,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重重栽倒。

北方,高氏财团总部。

思博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着一份刚刚从军方传过来的文件。

房间不大,面积不到二十平米。家具摆设除了两张沙发,只有一张小巧精致的茶几。周边墙壁都被立式书橱取代。朝阳的窗户敞开着,不时吹进令人感觉舒服的微风。

老人照例坐在思博对面,很是感慨地看着这个身材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很多人都以为,高天行是财团的真正首脑。

其实,思博才是坐在背后的主控者。

虽然两个人以叔侄相称,却没有血缘关系。如果追根朔源到思博爷爷或者父亲那一代,高天行的身份,只是一名管家。

“思博,你父母的研究没有错。丧尸的确只是变异生物的最基本形态。它们会再次变异,会不断进化。你母亲的研究结论,证实了你父亲当初的推测。丧尸的确是人类赢得战争的关键。很遗憾……我们没能提前找到银骨。否则,我们应该拥有更多的可用资源,占据绝对先机。”

高天行一直在唠唠叨叨。

这与他在公众场合威严冷漠的外表完全不符。

除了思博,从未有人看到高天行苍老疲态的一面。作为财团董事长,他总是精力十足,对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思博看得非常仔细。他逐字逐句研究着文件内容。瞳孔在纸面和书橱构成的yīn影下,散发出淡淡的幽光,使整个人侧像显露出带有神秘气氛的特殊魅力。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好像是在痛苦和追悔中徘徊。其中也有兴奋和喜悦,有着对某种目标和企图的强烈控制**。

“你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母亲也一样。”

看着思博,高天行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秘密。很多人死了,活下来的人不会对旁人吐露半分。你的父母留下了资料和预测。如果他们活到现在,科学院长绝对不是什么王启年,而应该是你的母亲。”

“那不重要……”

思博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开。他抬起头,眼角在微微地抽搐:“他们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知道病毒爆发的大概日期。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大规模制造免疫药剂,没有提前通知民众应对,也没有保护更多活着的人。”

“他们还是做了一些事情。”

高天行似乎是很随意地说:“世界各国都储备了相当数量的物资。应对模式和结构调整只是在军队内部进行。当时的很多事情都瞒着民众。就连你的父母,也只是根据某些蛛丝马迹,推测出部分事实真相,从而参与到其中。人类灭绝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丧心病狂的疯子也不会愚蠢到把自己送给怪物做点心的地步。他们并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对事态变化和发展估计不足。就算换了是我,也很难相信病毒爆发会真的出现。”

思博可以听见自己xiōng膛里的心脏的剧烈跳动。

他平静地注视着老人,问:“为什么?”

“因为这不科学。”

高天行长叹着气:“有很多突发事件可以毁灭地球。病毒爆发只是其中概率最小的一种。你父母死后,我曾经借助他们留下的电脑程序进行过推演。得出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五。我按照他们的遗嘱收集物资,变卖固定资产,把所有资金全部投入核心人员训练和购买军火方面……那时候我很彷徨,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我得为你留下足够的资产,同时又怕这一切只是个笑话。你也许无法理解我当初的想法。那根本就是就在赌博。倾家荡产,不惜一切代价的豪赌。”

思博脸色一片苍白。他慢慢攥紧手里的文件,用力揉着。

“那个时候,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相信,或者怀疑。”

高天行沉默了几秒。他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皱纹,完全沉浸在当年回忆中:“文明时代的一切都讲究经济效益。如果生活在0l年的人,把几十亿资金全部投入购买粮食,修建地下避难所之类的事情,恐怕只会被认为是脑子出了问题。虽然只是一个比方,却足以代表那个时代人类的正常逻辑概念。历史上有很多人都预言过世界末日,也有很多人相信过各种版本的预言。为了存活,耗费大量资金修造地下居所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虽然你的父母留下遗嘱,我却没有百分之百执行。我只动用了百分之五十的财团资产储备粮食和物资,把另外百分之五十用于资本运转。那个时候你还小,我必须为你留下一些东西。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去做。”

思博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高天行说的没错,也能够理解当时的种种做法和考虑。

其实,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的应对方法,甚至不如这个老人。如果不是军方下发关于兑换银骨的文件,思博至今也不会相信自己父母留下的遗言。

“丧尸会进化,我们也会进化。这绝对不是什么世界性的毁灭,而是另外一种全新种族的崛起。”

这是母亲研究日记扉页上的一段话。

思博双手下意识地握紧,口中不断喃喃:“他们……比我看得更远。”

高天行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你是他们的儿子,是最优秀基因和智慧的结合体。你会比他们更强,更优秀。

思博依然在沉默。

“你母亲当年已经开发出四阶强化药剂的配方。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她应该成为五阶强化药剂的发明者。你要做的,就是完善,并且造出五阶强化药剂。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探寻更强大的进化药剂。”

高天行的语音带有不可质疑的强硬:“你父亲就是进化人。他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类。他参与了当年的事件,却没能留下更多的线索。那本日记里写得很清楚————作为他的儿子,你必须超越强化极限,才有机会进化成更高等级的存在。”

“进化?”

思博抬起头,目光中带有深深的疑虑:“你相信这种事情?”

高天行朝前坐直,狠狠盯着他的眼睛:“你很聪明,智商和体格远远优于普通人类。但你并不全知————进化人的存在,是各**方和政府最大的秘密。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这些,是想要让你尽量享受更多的快乐。”

第一百十一节 解惑

“我原本以为,你父母在生物研究和未来预测方面出现了偏差————因为丧尸没那么强,它们没有智慧,人类战胜它们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然而问题越来越严重。血尸和类人不断出现,军方也发现了银骨。这一切都表明你父母是对的。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必须负担起更多责任。”

思博没有说话。

他本能的感到胆怯和畏惧。

站在楼顶看着脚下如潮水般的庞大尸群,与近距离直面那些恐怖狰狞的怪物,根本就是两码事情。

低下头,看着自己细长白皙,保养良好的双手,思博只觉得现实与理想是何等的荒谬————让一个艺术家去跟丧尸拼命。这,这,这……

人类面对未知事物感到恐惧。思博也不例外。

他开始不停的抽烟。书房里很快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长时间的沉默,使老人也失去了对所有问题继续探讨下去的**。

高天行双手交叉靠在沙发上,默默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眼眸深处不断转换着意义复杂的目光。有慈祥、严厉、期盼、感慨……

从很小的时候,高天行就抚养思博长大。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父子。对于思博,高天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承受太多责任,想要让他像普通人一样快乐成长。

十多年来,高天行的确是这样做的。

思博在很多事情上都表现出令人惊讶的天赋。无论语言、艺术、商业经营,还是谋略心机,都要远远强于那些所谓的“精英”。

按照思博父母留下的遗嘱:整个家族财团应该早在十多年前就终止各种商业经营项目,把全部资金投入到物资积累和人员培养方面。

正如高天行说过的那样,这种做法,无疑是把巨额利润白白拱手让出。然后像乡下地主老财,把所有的钱换成土地,守着每年的地租过日子。

事实证明,思博父母是对的。

然而,由于怀疑遗嘱里所说的事情是否真会成为现实。高天行擅作主张,把整个财团资产分成两半。只有其中百分之五十投入到资本实业化。至于剩下的另外一半,已经随着病毒爆发带来的混乱和无序,彻底灰飞烟灭。

忽然,高天行从沙发上探出身子,冲着思博脸上狠狠抽了个耳光。

这举动实在太意外了。

思博惊愕地看着老人,他死死捂住火辣辣微烫的脸,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从幼年时代,高天行就一直承担着自己保护人的角色。

他很慈祥,无论自己做错任何事情,都能得到宽容。每做对一次,得到的夸奖和赞扬也比其他人多得多。

“我很蠢。我已经做错了一次,绝对不能再错第二次。”

高天行的双眼正在急剧充血。他恶狠狠瞪着思博,活像被触怒的狮子:“如果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会毫不犹豫结结实实给你一顿鞭子。然而你不是。你不姓“高”,你姓“思”。你血管里流淌着你父母的血。他们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迄今为止,他们预测过的事情没有任何遗漏,每一件都成为现实。你父亲说过,这个世界迟早会出现丧尸这种生物。它们会摧毁社会结构,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和混乱。而你母亲一直致力于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她想拯救世界,研究方向也逐渐转向从丧尸本体寻找解决方法的可能。”

“她是对的————军方已经找到了银骨和晶石。虽然不清楚晶石的作用,但我已经在几名下属身上试验过银骨。这种东西可以强化骨质和神经中枢,也就意味着你母亲的研究方向丝毫没有偏差。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学家。从一阶到四阶强化药剂,她都留下了最详细的数据。五阶强化药剂的研究只进行了一半,就被迫中断……这不是她的错,而是军方和政府那些骗子和强盗。他们……他们……他们……咳咳,咳咳……”

情绪激动的高天行剧烈咳嗽起来。他猛然捂住嘴,却从指缝中喷出大团血沫。

见状,思博连忙掏出手帕,箭步蹿了过去,为他擦去嘴角和脸上的唾沫和血。

这种善意和关怀的举动,丝毫没能产生应有的效果。当剧烈抽搐的神经稍微松缓,高天行立刻抡圆胳膊,再次狠抽了思博一记耳光。

“你忘记小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了吗?这世界充满危机,同时也充满机遇。你不该庸庸碌碌的活着,你有成为领袖的潜质。你的父母为你留下大笔遗产,有金钱,也有军方都为之羡慕的研究资料。我为什么要你选修生物专业?就是为了让你能够解读他们留下的这些东西。那是你的是你的————”

高天行剧烈喘息着,他推开思博再次伸过来想要搀扶自己的手,脸上流露出虚弱和讥讽的笑:“你以为你很聪明,对任何事情都看得很透?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还记得林飞虎吗?你并吞了“盛飞”,用剩余的资源让欧阳俊麟去处理相关事宜……没错,这种手法可以⊥商业利润最大化。可结果呢?整个佣兵小队彻底失踪,他们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昆明地区究竟遭遇了什么情况。他们被杀了?还是被变异生物围攻?那个地区都有些什么势力?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你以为自己的处理方法很高明,现实却像镜子一样给出最清楚的答复。你……。你只是个小商人。你,你根本就不配姓思————”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高天行忽然一把抓住思博的肩膀,用极度痛苦和失望的目光久久看着他。

老人的嘴唇翕张着,不受控制般微微颤抖。

他一直没有说话,眼睛里却爬满密密麻麻的血丝。微红的目光如刀子般锐利,笔直插进思博的眼瞳。

这感觉很难受。思博心虚的慢慢低下头。

他并非不能理解老人说的那些话。只是本能的想要拒绝。

思博一直生活在保护和溺爱当中。对于外面的世界,他感到由衷的畏惧和陌生。

他喜欢使用权力,就像对待林飞虎那样。尤其是手中力量远远超过对方的时候,思博尤其觉得得心应手,酝酿计划和yīn谋也更加顺畅。

可是,真正直面危险……那绝对不是他喜欢的生活。

等待了很久,高天行一直没有听到希望中的声音。

思博仿佛一具没有思维的雕像,失神的瞳孔注视着地面。

高天行长叹一声,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慢慢离开书房。

苏浩坐在装甲通讯车的指挥席上,仔细读着一份刚刚由kd03基地转发过来的紧急通讯。

纸页上的字数不多,内容也很简短。

成都方面要求苏浩在尽快抵达基地,接受新的任务指派。

该讯令由七十一集团军司令部核发。传真纸页的右下角,有集团军许仁杰的亲笔签名。

为什么要我现在离开?

苏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不通其中究竟。

上次解救武国光小队的战斗报告,已经由李道源递交军部。按照正常程序,除了晋升军衔,自己还应该得到正式军职,以及更多实质性的奖励。

比如:某个实战部队的指挥官,或者武器装备和其它资源。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军部方面没有任何类似的消息。军方高层仿佛遗忘了苏浩这个人,也忘记了曾经被他们交口称赞的全新战术。

等了很久,只得到一个来自集团军方面,意义模糊不清的调令。

一名瘦瘦高高的团队成员走过来,神情恭敬地说:“阁下,刚刚连接上科学院总部的指定频道。现在,可以正常通讯了。”

电子屏幕上很快出现了王启年的图像。

老胖子一如既往的邋遢,仍然穿着那件仿佛数十年都未洗过,脏兮兮的白大褂。

他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实验,很不高兴在这个过程中被人打断。因此,面部表情看起来很是狰狞。活像卖出一斤猪肉,只收到九两半肉钱的屠夫。

“你最好有一个能够在这个时候打扰我思考的合理借口。否则,我会把你直接送往东部前线。那边很缺人,需要大量补充兵。”

王启年凶神恶煞的话并非恐吓。

几个月来,已经有三百多名研究人员被迫脱下医用防护服,穿上军装,当做新兵送入补充训练营。这些人都有着共同特点:懒散,对相关的研究课题长时间没有进展。他们的兴趣显然不是科学研究,而是借助研究员身份获得往上爬的机会。

这在院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胖子院长自然不可能容忍。

他当然不会丧心病狂主动宰杀自己人。却有着把这些居心叵测家伙送往前线的权力。

“我这边遇到的情况,可能跟你刚才的说法差不多。”

苏浩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我接到命令,成都基地要求我尽快过去报道。”

王启年慢慢皱起眉头:“谁下的命令?”

苏浩用双手抓紧文件上下角,竖直对着屏幕:“集团军司令许仁杰。”

王启年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放下手边的工作,摘下橡胶手套,陷入沉思。

苏浩仔细观察着胖子院长脸上的表情。

他觉得王启年似乎知道些什么。对于这份紧急调令的理解,也远远比自己深刻。

过了几分钟,老胖子用冷冰冰的语调问:“你现在是什么军衔?”

“中尉。”

“那么你的意思呢?”

王启年摩挲着布满皱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你愿意按照这份命令行事?还是想要继续留在昆明?”

苏浩淡淡地笑了:“我想听听您的意见,也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指点。”

这句话丝毫没有掺假作伪,的确是苏浩的本意。

“小子你比泥鳅还滑……”

王启年额头上的皱纹丝毫没有松缓的迹象。他有些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拥有双职的人,选择范围的确要比其他人大得多。你可以不管这份命令,跟以前一样呆在昆明,想于什么就于什么。你是研究员,没人会在这个问题上说三道四。就算真有什么麻烦,我也可以帮你出具一份科学院方面的特殊证明。不过,这样做的后果也很明显————军方不会再给你任何晋升的机会。甚至可能剥夺你现在的军衔。”

“您的意思是,我必须服从这份命令?”

“那也不尽然————”

王启年忽然盯住苏浩:“你可以对那边百分之百的服从,尽量去讨那些将军们的欢心,成为他们最喜欢的傀儡和木偶。然后……老子再把你从科学院里一脚踢出去。”

苏浩脸上露出苦笑。

他早就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在未来世界,他多少了解过王启年和军部之间的纠纷。虽然不清楚其中究竟,但胖子院长对大多数将军都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也就是说,我没办法保持中立?”

“那是白痴和傻瓜才会做的事。”

王启年恶毒地骂了一句,然后说:“同时在军部和科学院拥有双职的人寥寥无几。那些家伙都是自以为聪明的笨蛋。他们在两条钢丝间游走,以为这样做就能保持平衡,双边受益。其实,那不过是最愚昧,最无知的想法。任何人都不会允许下属身在曹营心在汉。想要得到,就必须懂得放弃。”

这番话说得很严重,苏浩却没有显露出紧张。

他仍然在微笑:“好吧我这就开始准备。按照命令,我会尽快抵达成都基地。”

苏浩没有把话说完。他相信老胖子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王启年神情有些复杂。他坐直身体,恢复了科学院长应有的冷漠与威严:“真搞不懂,那些整天呆在院里的家伙,为什么没有像你这样聪明的头脑?如果不是看中你的精明,还有在研究方面的特殊见解,我根本不会给予你研究员的身份……好吧我需要在军方有自己的人手。你可以表现的跟那些白痴将军走近一些。但你必须记住————我需要你每月上交一份观察笔记,还有对变异生物的研究体会。那些该死的怪物变得越来越强。虽然你发现了银骨,强化药剂发挥了真正的效果。我仍然并不看好这场战争。它们进化得实在太快了,远远超乎预料。”

苏浩默默地点了点头,紧接着问:“还有一件事,关于这份命令,我不太明白,军部方面为什么没有下发对我的奖励?却偏偏发来一份调令?”

“有很多东西其实都算不上是秘密。包括你在内。”

王启年显然很高兴看到苏浩疑惑的表情,这意味着能有更多卖弄的机会。

他抬起右手,用小拇指轻轻挖着耳朵,态度浮滑地讥讽:“没错你的确很能打,那种卡车与步兵相互结合的战术很管用。一次性歼灭近三千头丧尸,己方伤亡却微弱得几乎可以不计……这种事情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引人注意。看好你的人很多,憎恨你的人也不少。在军部,我也有一些消息来源————那些将军原本是打算由你来指挥一次小规模城市战。根据战果,再给予你新的任命和更高的军衔。这些,就能让那些怀疑和敌视你的人彻底闭上嘴。”

“可问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你爬得更高。他们对你很陌生,你也不属于任何利益集团。他们不可能让一个外人分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一些高级军官质疑军委联席会议的做法。”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那场战斗不具备代表性。你的另外一个身份是研究员,不是专业军官。换句话说,就算在指定场合让你指挥战斗。赢了,那也是因为参战士兵的功劳。输了,很可能引发一系列无法预计的危险。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就是让你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呆着。”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七十一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和司令官许仁杰之间矛盾冲突很大。如果我没猜错,这份命令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相互倾碾的结果。总而言之,有人看好你,也有人觉得你并不怎么样。其中的圈圈道道很是乱七八糟。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喜欢跟那帮家伙来往的原因。某种程度上,丧尸其实比他们更可爱。至少,变异生物不会满嘴谎言。明明心里恨不得要你立刻去死,脸上却带着微笑,嘴里说出来话比***蜜蜂屎还腻。”

苏浩思考了很久,对着屏幕,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谢谢真的非常感谢您能对我说这些。”

“我只是实话实说。”

王启年悻悻地舔着嘴唇:“再过几个月,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就要召开大会。对所有在生物战争中有突出贡献的国家和个人给予奖励。你发现了银骨,如果真要谢我,就好好拿个大奖回来。那比什么都有用。”(

第一百十二节 放弃

苏浩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王启年。

单纯的目光交流,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我一直在观察丧尸。为了详细的研究它们的变异细节,我在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都设置了用于捕捉丧尸的陷阱。”

过了几秒钟,苏浩从衣袋里摸出一只h盘,平平摆在掌心,凑近屏幕。

“我在城外发现了一处废弃的研究所。根据残留下来的各种痕迹和文件资料判断,它应该属于军方。至于名字……好像,是叫做kd0”

苏浩把手里的h盘举高,平静地说:“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王启年的情绪变化。说出“kd0l”几个字的时候,苏浩确信————老胖子那张时刻保持着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钱表情的脸上,眼角肌肉迅速抽搐了一下。

“这只h盘自带开启密码,还有一小段视频录像。”

“把资料传过来————”

王启年的话音没有预料中的那般紧张,却有着淡淡的亢奋,以至于尾音拖得很长。

苏浩恭敬地点头示意。他把h盘插进控制台上的对接槽,一边按动键盘,一边不动声色地说:“录像上提到几个人————军方的赵志凯上将、中校徐屹,还有一个……叫做袁斌。”

王启年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隔着屏幕,苏浩看到胖子院长正在慢慢搓着手。

以苏浩在未来世界与王启年的相处经验,这表明老胖子此刻正处于惊讶和算计的状态。

“你应该把这东西直接交给军方。我拿着没用。说不定……他们会再让你升一级。”

王启年说话的速度有些慢,神情意味深长,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您说过,我是科学院的人。”

苏浩平静地回答。他没有犹豫,眼睛里的目光清澈如水。看出撒谎或者欺骗的迹象。

“呵呵你真这么认为?”

老胖子yīn测测地笑了。

显然,他不是很相信苏浩的话。

“既然您说过,我肯定就会听您的。”

苏浩的语气和态度非常谦恭,可挑剔。

这只h盘,在他手里已经放了一年的时间。

苏浩一直没有再去过kd0l研究所。

他本能的感觉,那个地方有问题。

上次进入kd0l的时候,苏浩就觉得那里的气氛不对————虽然大部分物资都被带走,车辆和重型机械使用程度也表明研究所已被废弃。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有尸体,还有中校徐屹留下的遗言和录像。

中校徐屹穿着白大褂,他的衣服口袋里摆着微型录放机。

当时,机器的红色指示灯一直在闪烁。一片黑暗的环境中,显得非常刺眼。

那个时候,苏浩就怀疑过,这极有可能是个陷阱。

然而,除了武国光和李道源,以及被歼灭的“盛飞”集团,这座城市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实力背景强悍的外来者

人接近,人窥探。

未来世界几乎被杀的可怕遭遇,使苏浩对“隐匿”两个字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

他一直按照相互搭配的方式,把所有团队成员编队成组。以战斧之类冷兵器和自动火力相结合的方式,在郊外和城区不断搜索。极度默契的配合,使普通程度的战斗根本不需要使用强化力量。“工蜂”们的表现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苏浩不敢暴露实力。

被黑色颗粒和银骨改造过的中枢神经产生了本质变化。“工蜂”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通过思维延伸的方式,探测到生物波动、电子信号、机械动能等一系列非自然变化。苏浩确信,论“城堡”还是银行小楼,以及曹蕊和杜天豪的营地周围,都没有任何外来者潜伏窥探。自己是这座城市的王者,绝对控制区域正在随着“工蜂”数量不断增加而蔓延。

可越是如此,苏浩就越是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未来世界的相关档案显示:军方曾经对昆明进行过两次小规模搜索。

目标,仍然是遗失的原型药剂。

不过,前后两次搜索均任何结果,草草收场。

档案里没有对此作出解释,只有加注了双引号和下划线的“待查”两个字。

kd0l研究所的战死军人尸体一直保持原状。苏浩后来检查过那只微型录放机————电池是全的高性能锂铁电池,画面进度被拨到最初待放状态,前面却还有一小段对于强化药剂的研究录音。时间不长,大约为五分半钟左右。

苏浩不断回忆着kd0l研究所当时残留的各种痕迹。

连同录像在内,都表明守卫人员法抵挡外来者的突袭。徐屹留下来的信息和画面极其混乱。结合自己勘测过的实地场景,苏浩确信————徐屹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有机会倒转录像画面,同时完成重装电池等一系列动作。

他留下遗言,然后开枪自杀。

当然,徐屹也有可能是把录放机装进口袋以后,再举枪扣动扳机。

可是,苏浩找到录放机的时候,红色指示灯一直在闪烁。

就算进入kd0l研究所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很容易就能发现它。

种种迹象表明————这只带有大量信息的h盘,还有那段录像,是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

苏浩检验过h盘,所有信息都是真的。包括不同等级的强化药剂配方,以及各种研究资料,丝毫没有掺假作伪的可能。

这些信息的价值,用“价值连城”来比喻也毫不为过。

然而,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时间会让一切原本有价值的东西变成废物。

按照未来世界的相关资料:银骨和晶石的接连发现,对整个生物界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它们加了四阶和五阶药剂的研究进度。大量高级变异生物的出现,使制约二、三级强化药剂产量的原料得以大量提取。至后年十月份,德国人首先实现四阶药剂量产,月出量达到五个标准使用单位。

究竟是什么人在kd0l研究所设下陷阱?

他们究竟想要图谋什么?

苏浩一直在苦苦思索,却找不到答案。

不过,他并非一所获。

通过不断推演和信息收集,加上对未来世界的历史走向,苏浩还是推断出很多至关重要的结论。

首先,有资格设下这个陷阱的人,已经掌握了h盘内记载的所有数据和资料。他们有能力自产第一至第三阶段的强化药剂,甚至可能包括能量药剂和活化药剂。

其次,自己绝对不是他们针对的猎物————kd0l研究所的陷阱设置时间,应该接近于原型药剂的遗失时期。kd0l研究所位置隐蔽,就连苏浩也是通过未来世界档案记录,才知道具体位置和坐标。陷阱针对的目标,只可能是有资格知晓相关事宜的军、政高层人员。

苏浩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普通难民。拥有军衔和研究员身份,是后来才有的事。

未来世界追杀者穿越相同时空坐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人会对一个城市流浪者感兴趣,不可能煞费心机留下圈套给他。

如果对方目的真是为了原型药剂,那他们肯定知道是自己做的。那么最简单实用应对的办法,就是把苏浩抓起来

苏浩至今很安全,周围的环境和人物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意味着,该推断并不成立。

当时,苏浩没有在kd0l研究所发现电子监视器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卫星监控,也必须受运行轨道和地球的影响,绝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固定区域上空。

苏浩花了很多时间研究h盘和录放机。

他没有找到任何暗门,或者自动收发讯息之类的装置。这种状况一度使他觉得迷惑。

然而,综合种种掌握的情报,他最终确定————陷阱设置者的确没有在研究所和h盘留下任何监视。对方一直躲藏在yīn影里耐心等待。因为,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会去研究所寻找遗留下来的信息。而触发陷阱的最直接因素,就是中校徐屹在录像末尾提到过的“赵志凯上将”。

苏浩知道这个人。

至少,曾经听说过。

他是军部总参谋长,直接掌握着北部军区所有部队的控制权。

徐屹留下来的信息不像是作伪。尤其是最后一段话,根本就是临死前的遗言。充满愤怒和不甘,对背叛和欺骗难以置信。

毫疑问,只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军方,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上交者本人也会获得奖励,甚至重用。

可越是如此,苏浩就越发确定————这绝对是包藏祸心的陷阱。

作为局外人,苏浩对军方高层所知不多。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他从未对武国光和李道源提过h盘和kd0l研究所。

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件事情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苏浩确信:只要把录像资料和h盘交给赵志凯上将,肯定对自己有着莫大的好处。

可他不敢冒险————h盘和资料已经被肯定是诱饵。陷阱针对的目标虽然不是自己,但论是谁设下这个局,都会因为没能达到目的而暴怒。

在这个世界上,好处有很多种。

苏浩得到了h盘里的信息。他觉得这已经足够。

所以,他选择把其余的部分交给王启年。

是祸是福,由胖子院长自行判断。

人,不能太贪心。

苏浩在这座城市里呆了近一年的时间。他一直在收缩城市周边和内部环境。完全可能在意中发现了kd0l研究所。他是级研究员,相关数据和资料上交科学院,合情合理,整个过程都说得通。哪怕设局的人产生怀疑,也绝对不会联想到他的身上。

选择在这个时候上交物品,时间和经历都很恰当。

王启年欣赏苏浩,但并不意味着绝对相信苏浩。

虽然,老胖子对苏浩的印象不错,很有好感。

想要突破对方心理上最后的障碍,就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作为交换。

先是笔记和银骨,现在又是h盘和录放机。

以苏浩对王启年的熟悉,这已经差不多了。

至于陷阱和秘密,那根本就不关苏浩的事,他也没兴趣知道。

想到这里,苏浩紧抿的嘴唇略微有所松动,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宽敞的院长办公室中央,升起一道淡蓝色的全息屏幕。

画面牢牢定格在徐屹自杀前几秒钟。

他握着枪,枪口正指太阳穴,脸上的神情悲壮绝然,隐隐透出一丝愤慨和奈。

王启年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双手交叉抱在xiōng前,安静地坐在高背椅上,表情木然,完全对这一幕没有反应。

夜影站在椅子后面三米多远的位置,表情同样冰冷,眼睛里却隐隐晃动着震惊。

“很可怕,不是吗?”

王启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平静得仿佛是在叙述陈年旧事:“军部一直在追究原型药剂遗失事件。只要不是白痴,都很清楚其中的问题关键。老袁家的人,都他妈是属螃蟹的————他们占据了很多东西,却贪得厌想要得到多。袁斌那个小杂种也一样。他居然妄想着一步登天,却最终落得**飞蛋打。也许实际情况跟我们猜测的有出入,可原型药剂的确下落不明。还他妈派出精锐部队在事发区域搜索……哼军部的人,根本就是一帮胆小鬼加饭桶。他们不愿意得罪袁家,又不想因为遗失事件承担责任。于是你推我,我推你,时间一长,最终结果只能是不了了之。”

“这些录像和资料应该都是真的。我调查过————苏浩此前的身份是平民,他与各大财团及军方从未有过接触。涉及强化药剂配方,他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作伪,也根本没这个必要。”

夜影没有理会老胖子的絮叨,直接阐述她对问题的看法。

“问题关键不在这儿————”

王启年很不高兴地拍了拍桌子:“这小子很聪明。他已经看出了录像和资料有问题————没错徐屹的确是因为袁斌而死。谁也不能否认这份录像是真的。袁斌之所以敢对原型药剂下手,他身后肯定有来自家族的强大实力为支持。他们以为得到药剂,就能成为进化人,却没想到出现了大规模尸群的意外。以袁斌的精明,肯定要清洗kd0l杀人灭口。他绝对不会放过这种证据。可这份录像偏偏落到了苏浩手中。哼……这种设局的手法,实在太拙劣了。”

夜影不太明白王启年的话。她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站直身子,默默等待老胖子的解释。

“袁家,一直想要在军内掌握多的话语权。我敢打赌:他们很可能早就知道袁斌对原型药剂的吞没计划。而袁斌自己并不清楚家族内部对他的看法。按照我的推测,如果袁斌顺利拿到原型药剂,成为进化人。那么袁家会拼尽全力保住他。作为计划不成功的后手,袁斌身边肯定安排有他不知道的潜伏者。他们料定袁斌会带队清洗kd0i于是把资料和录像摆在容易被发现的明处……”

夜影打断了王启年的话,很是惊讶地问:“袁家要舍弃袁斌?”

“谈不上什么舍弃。这应该只是作为防备的布置。”

老胖子冷冷地说:“kd0l研究所位置隐蔽,普通人很难发现。军部中、高层的人都是懒鬼和傻逼。他们明知道整件事都是袁斌监守自盗自编自演,查找范围却很有限。成都方面的许仁杰是袁家亲信,他不可能派出大量搜索部队专门处理这件事。从京一号基地和东部前线抽调部队也不现实。丧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从去年到现在,部队的战斗力,对于丧尸的了解,根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层次。以前,我们对丧尸陌生而畏惧。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丧尸的弱点。畏惧、恐慌、通讯不畅袁家设计这个局的人非常精明。他巧妙利用了时间差,还有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心理。”

夜影皱紧了眉头。她不明白王启年话里的意思。

“袁家最初的目标是原型药剂。可论用任何一种方法夺取,只能在军部高层引起震荡。很容易牵连整个家族,甚至引发一系列报复性打击。”

王启年耐心的解释道:“如果军部对遗失事件予以重视,第一时间派人进驻kd0l研究所,那么袁斌必死疑。袁家的人一直在观望,他们不会白白扔出一个直系人员。只要拖延时间,并且利用职权对袁斌严加惩处,他自然就能活下来————作为事件直接责任人,袁斌已经接受过处罚。就算有人发现录像和资料,也不过是旧事重提,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夜影脑子里的思维还是很模糊:“袁家为什么不清除所有痕迹?为什么要在kd0l留下能够被其他人发现的线索?

第一百十三节 筹谋

“他们要自保,还要藉此拖人下水————”

王启年对此类事情的理解方式,远远超过夜影太多。

他的说话充满讥讽,言辞冷厉如刀,肮脏低俗,却非常贴切。

“说句不好听的————袁家的人,心比**还黑。他们要扩充势力,就必须首先打压反对者。如果我的推测正确,他们对袁斌的态度应该是能保则保,不能保则弃。论是谁发现这份录像,主观意识都会按照徐屹的嘱托,把所有资料全部上缴军部。因为身份的缘故,发现者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见到赵志凯本人。袁家会在第一时间处理掉发现者。如此一来,事情就会因为缺少证据,被迫转入调查。”

“这怎么可能?”

夜影清冷的面孔,终于因为震惊而动容:“单是这份录像,就足以说明问题。根本不需要什么调查,就可以直接进入处理阶段。”

“这就是***所谓官僚主义————”

老胖子抬起左腿,横搭在椅子上,很是不屑地撇撇嘴。同时把手指塞进脚丫中间,很爽,很脏,极不雅观的开始抠脚。

能够用政治见识和理解稳稳压住夜影,让王启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他继续填补着夜影在这方面的见识空缺:“袁家在参谋部、后勤、军工和各集团军都安插着人手。他们有很多办法让这件事转入调查。于掉发现者本人,只是手段之一。即便是联席会议,也必须按照规章制度走完过程。至于录像……呵呵这东西可以伪造。我相信袁家的人早就准备了拷贝。就算赵志凯在联席会议上公布资料,袁家也有种种借口和后手应对。”

夜影思索片刻,继续追问:“既然法对他们构成威胁,那为什么还要设置这个局?”

王启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吞吞地说:“论军方还是财团,都有很多人对袁家独揽大权的行为感到不满。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反对者隐藏着各自的态度。内心反感不会显露在表面。袁家想要掌握多,就必须把反对者一一挖出来。袁斌只是导火索————既然他没能得到原型药剂,袁家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失败者浪费资源。这帮家伙既卑鄙又狡诈,他们想要把弃子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前段时间,军方内部一直有很多人要求严惩袁斌。为势所趋,袁家只能对袁斌贬官削职。然而,处罚力度远远不够。如果这份录像一旦曝光,相信很多徘徊观望的人就会立刻站出来摆明态度。一旦潜在反对者走到明处,袁家就有很多办法将他们一个一个收拾掉。”

“这就是他们设下的陷阱。虽然过程看起来乱七八糟,毫头绪,目的却很明显。袁家看似在主动退缩,其实家族力量没有任何削弱。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寻找目标。呵呵知道老虎和狗的区别吗?前者凶猛狂暴,任何人都知道它是猛兽。所以,老虎只能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即便张牙舞爪,却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狗就不同了。它们往往藏在暗处。就算是活泼可爱的哈巴狗,也会装作讨人喜欢跑过来咬你一口。这种伤害不疼不痒,甚至不会见血,可细菌病毒早已进入体内。如果不及时处理,要么感染狂犬病,要么死的不明不白。”

王启年的解释足够详细。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非常惊讶,这与胖子院长平时野蛮粗暴的谈话方式根本不符。

然而,老胖子就是这种法理喻的行事风格————除了包括夜影在内几个被他认可的朋友,根本不会对其他人加以言辞。

“这件事肯定对袁家有影响。至少,会削弱他们一部分实力。但只要所有反对者全部暴露出来,他们可以通过反击和报复,从中得到多。”

夜影微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她已经想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启年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就算苏浩没有发现,也会有其他人对kd0l研究所产生兴趣。也可能会是某个幸存者意外闯入那里,进而发现这些资料……总之,时间拖得越久,对袁家越有利。所谓调查,都会因为种种阻拦法进行下去。他们在yīn谋诡计方面有着先天优势。这帮该死的臭虫通过军方和政府设置了太多规矩,法律就是他们的保护伞。正反对错都由他们说了算。一句话……他们既想当婊子,又不愿意脱裤子,却急吼吼的想要从嫖客钱包里掏空每一个钢瑞。”

夜影的面色冷凝如寒霜。

对于王启年的种种污言秽语,她早已产生了免疫。自动过滤了其中最卑鄙低俗的部分后,不知道为什么,夜影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苏浩的影子。

“苏浩看过这份录像,h盘本身就自带开启密码。那些文件资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徐屹在录像里也一再要求把它们交给赵志凯上将。明知其中有极其庞大的好处,可是,苏浩却偏偏把这些东西上缴科学院……难道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夜影很疑惑。

“这正是那臭小子的聪明之处————”

王启年用力抠着脚。指甲在脚趾缝隙之间来回摩擦,刺激着神经,老胖子脸上表情逐渐显得陶醉,甚至欲仙欲死

“他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好处该拿,什么东西该被放弃。他很贪心,却懂得适可而止。这家伙是个聪明人,比那些智商高达二百五十的精英强多了。我敢断定:苏浩早就看出这些资料和录像有问题。就好比一个流浪汉,在马路上捡到装有最型航天战斗机设计图纸的公文包。如果他想要贪图重奖,把图纸直接送去空军总部。遗失文件的官员为了推卸责任,肯定会以种种理由对他责难。甚至可能以“盗窃军事机密”之类的罪名,直接把人送进监狱。你知道,那些官员为了自保,什么卑鄙肮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可偏偏流浪汉图省事,选择把公文包交给警察。于是,问题和麻烦就交到了另外一个人手里。派出所、警察局、国家安全部,层层叠叠涉事官员再想推卸责任,却不可能同时对抗从上至下一系列相关部门。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很多人都参与了保护机密这件事。论这场闹剧最后如何收场,层层递交上来的人群都会受到嘉奖。为了掩盖真相和保护名声,最高责任人必须捏着鼻子吞下苦果,流浪汉很可能因此得到一场大富贵。”

“不管怎么说,苏浩看过h盘里的文件。他知道强化药剂和其它几种生物药剂的配方。这些好处在他看来其实已经够了。他是研究员,没人会在这个问题上提出异议。至于录像……对他而言就是个麻烦,是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定时炸。这小王八蛋比泥鳅还滑。他于脆把所有问题都扔给老子处理。表面上看,态度似乎很恭敬。实际上,却是把老子当做冤大头和苦力。”

夜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目光也没有分毫波动。她冷冰冰地说:“对他是麻烦,对我们却是机会。”

“你说得对————”

王启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袁家再横,也不过是针对军方和企业而言。科学院是独立的研究机构。他们没办法,也不可能插手进来。在kd0l研究所设置陷阱的时候,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资料和录像居然会落到我的手里。嘿嘿嘿嘿……这是一份非常棒的玩具。老子绝对不会让姓袁的杂碎们得偿所愿。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玩弄权术和yīn谋。桀桀桀桀……”

老胖子得意的笑声很难听。活像吃多了腐烂臭肉,躺在窝里慢慢等待消化的乌鸦。

既然决定按照集团军司令部的要求行事,很多问题就必须提前做出安排。

苏浩将大部分团队成员散开,沿着银行小楼至“城堡”之间的道路,迅速构成一片人能够进入的警戒区。

“城堡”周围的警戒半径已经扩大至六百米。“工蜂”之间有着极其神秘的感知力。即便视觉被完全阻隔,他们仍然可以察觉到彼此的存在。依靠这种完全来源于生物之间的信息关联,团队成员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谁是外来者?谁是朋友?

周辰的实验室,是整个“城堡”警戒护卫最严密的地方。

现在,这里被苏浩征用,成为临时会议室。

靠近房门较为空旷的位置,摆着几把椅子。老宋、欣研、陈昆等人顺序而坐。杜天豪和廖秋站在旁边,韩家姐妹和曹蕊组成一个小圈子。周辰最为特别————他靠在壁橱边上,双手交叉抱着,不时用手指推起鼻梁上下滑的眼镜

看着眼前这些人,感觉着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苏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强大。

包括自己在内,房间里这些团队核心成员,都是强大的五阶强化人。

除了他们,用有“城堡”正是居住资格的正式团队成员,已经多达三千八百余人。银行小楼营地的驻守者数量超过五百。曹蕊和杜天豪团队的人数要略少一些,他们各自约有三百人左右……累计相加,整个团队的“工蜂”,足足超过五千。

苏浩一直坚持所有团队成员轮换出勤制度————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变异生物。从病毒爆发初期的丧尸,到现在不断进化的血尸和类人。它们用狰狞恐怖的外表,以及血腥残酷的现实对幸存者层层筛选。经历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活下来的人,精神、意志、生存能力、搏杀经验各方面均有大幅度提升。

从笔记到银骨,再到后来的特殊战术,苏浩向军方和科学院不断展现自己的价值。军衔和研究员身份,都代表着两大势力对苏浩的认可。

他熟知历史走向,借助军部换旧式单兵武器系统的机会,顺理成章弄到了大批装备。即便没有轮换担任战斗任务的团队成员,一样要接受高强度的射击训他们不再是绝望助的幸存者,而是训练有素,战斗力毫不亚于军方精锐部队,甚至还要强的“工蜂”。

苏浩从不招惹庞大的尸群。他教会团队成员以声音和老鼠之类的小动物为诱饵,从城内变异生物聚集区里,引诱出一批批小规模尸群。然后,以武装车辆环绕射击,或者队列搏杀的方式逐一消灭。

这些方法并非苏浩独创,而是未来世界人类在数十年逃亡、战斗、挣扎过程中积累下来的经验。苏浩不过是提前使用,从而救活多的人。

“我们很强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从原型药剂繁衍而出的黑色颗粒,对每一个人都有着潜移默化的改造效果。老宋的外表比过去看起来加慈祥和蔼,隐隐中带有一丝上位者才具备的威严。

他认真地看着苏浩,面带笑意:“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我们会义反顾支持你,毫保留。”

这番话很简短,却比任何信誓旦旦的效忠能让人感到慰。

“就目前而言,这种强大只是相对的。”

苏浩的神情很是凝重:“按照集团军司令部的命令,他们应该会给我安排一个职位。我会带几个人一起走。跟现在一样,“城堡”和另外几个团队保持各自独立的关系。外出猎杀变异生物的战斗人员数量可以适当增加一些,尽量收集多的银骨和晶石。”

“我们都清楚银骨的效果。不过,那种晶石究竟有什么用?”

杜天豪叼着一根从奢侈品转卖店里弄来的哈瓦那雪茄,大口喷吐着浓烟:“那玩意儿的体积比银骨大不了多少。看上去有些像钻石,但显然没那么值钱。”

“它们很就会被当做货币使用。”

在“工蜂”面前,苏浩没必要隐瞒太多的秘密:“晶石的使用途径与银骨有些类似。它是一种能量化的结晶体。军方和科学院正在对晶石成份进行系统分析。最多不超过半年,晶石和银骨都会具体实用化。到了那个时候,它们的价值会比现在高得多。”

说着,苏浩把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董国平。

“基地建设是一件大事,必须保证绝对施工质量。我走了以后,你就是整个团队的首席工程师。按照的设计图纸,第二道墙壁要比原先那道厚、高、坚固。我们的成员会不断增加,有充足的人手和大量机械、材料支持,工程进度应该不成问题。我会尽可能弄到多的重型武器。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最安全的地方。”

董国平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脸上坚毅和沉稳的表情,足以证明一切。

“强化药剂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整个人类族群的进化方向。我不知道那些手握重权的官员当中,究竟有多少人察觉到这个问题?但我们自己必须有着清醒的认识。”

苏浩抬起头,看着靠着桌子旁边的周辰,目光很是严肃:“我们已经破解了一阶和二阶强化药剂的配方。三阶药剂的适应性试验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就整个团队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以生产一部分强化药剂用作储备,研究重仍然还是以能量和活化药剂为主。在这方面,你拥有调拨物资和人员的权力。可以从难民当中,吸收一些优秀的医学和研究人才充入实验室。这是我们最大的秘密和依仗。安装在实验室周围的炸药必须按期例行检查,确保电路和引爆系统万一失。一旦遭遇外来威胁,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和残余信息。”

周辰面色平静,微微颌首。

苏浩站起来,走到曹蕊面前,久久注视着那张柔媚艳丽的脸,淡淡地笑了。

“你和罗惊鹏……你们应该举行一场婚礼……呵呵不,不光是你们,应该是所有想要结合,共同组建家庭的人,都必须举行婚礼。就像和平时期那样,有婚纱和玫瑰,有蛋糕和喜糖,有祝福和笑声。”

说到这里,苏浩偏过头,看了看站在靠后位置的廖秋和韩莹,又转身看看欣研。他的眼睛里释放出坚毅和强势,不容任何人质疑的信心。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我们没有畏惧和绝望,我们顽强的活了下来。恐惧和厮杀,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我们还需要欢笑和歌声,需要多和魅好的东西。我们会组建自己的民政局,颁发结婚证书,为所有家庭提供保护。我们也许没办法杀光世界上的所有丧尸。但我们完全有能力逐步消灭这座城市里的变异生物。这目标并不遥远,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会活着会重建家园会改变整个世界————”

第一百十四节 晚饭

不知道是谁首先开始鼓掌。免费电子书下载

“啪啪啪”的声音不断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人们渐渐被强烈的亢奋和激动感染,慢慢加入其中,用最符合人类赞同和认可的方式,在房间里迅速形成激烈的掌声海洋。

老宋用力抽了抽鼻子。他看着苏浩,话语当中带有浓重的鼻音:“你天生就是个演说家。如果去当政客,应该有发展前途。虽然我很讨厌那些用语言鼓动别人卖命,自己却躲在后面策划yīn谋的家伙。”

苏浩一直笑而不语。

杜天豪走上前来,摸出一支雪茄递给苏浩,以他一贯粗豪的嗓门问:“什么时候走?我们送送你。”

“明天。”

苏浩接过雪茄,在手指间灵活地翻转着,平静地说:“我待会儿就要回城。有一件事情,必须尽处理。”

蜿蜒的江流从城市中间穿过,仿若一条颜色怪异的公路。

大规模扩建城市,使空气和水源均遭到严重污染。经济效益和环境之间的冲突,历来都是政府最为头疼,也必须从中做出选择的问题。

这道题从来都是二选一。

论答案“a”或“h”,媒体和政府宣传单位都会套用一大堆专业名词,摆事实讲道理,给出繁琐详细,最符合国情与社会发展的解释。

蔚蓝碧彻的天空,清澈洁净的流水,代表着良知与责任感。

yīn霾沉闷的云层,泛着白腻泡沫,散发着恶臭,连蟑螂都不愿意喝的臭水,代表着数金钱与所谓“政绩”。

从很多年以前,就一直开展着轰轰烈烈的“环境治理”。

然而,江水却越来越浑浊,越来越臭,鱼虾也几乎绝迹。

电视上,经常可以听到闻播报员带着甜美媚笑在说:“xx领导视察沿江两岸,指示要狠抓乱排污水工作,对污染河道的行为要从重处罚……”

报纸电视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某某专家的文章。信誓旦旦宣称:“河水已经达到三类水质,有望在明年或者后面提升为二类。”

后面,是一大串xx单位,xx官员的名录。

其实,我们自己有眼睛。

散发着恶臭的江水令人避之不及。

房地产开发商却在两岸不断竖起高楼,以“碧水蓝天”、“临江雅苑”、“碧波园”之类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为楼盘冠名。

售价很高,买的人却很少。

媒体每天都在宣称:某某花园开盘即刻售空,某某豪宅只剩下数套房源感觉,这个世界仿佛突然间冒出来很多人。他们像疯子一样狂买房子,然后像露宿街头多年的乞丐一样,迫不及待迅速搬进居。

可是每当夜晚来临,那些售价昂贵的高楼大厦依然死沉乌黑。口里没有灯光,如同规格形式另类的坟墓。

很多建大楼都被幸存者占据。

没有人居住,就意味着没有丧尸,意味着安全。

只要用铁链锁住大门,用粗大的木棍或钢筋充当门闩,在外面游荡的变异生物就法进入。

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越来越多的丧尸进化为血尸和类人。它们不断变强,牙齿和爪子越来越锋利,动作比以前加敏捷在过去的一年里,人们学会了如何对付丧尸,也逐渐发现丧尸多的弱点。

他们原本以为能够打赢这场战争。却做梦也没有料到,对手和敌人越来越强,事态正朝着极度危险和恐怖的方向蔓延。

陈东波站在三楼南向的房间里,目光闪烁地看着蜷缩在墙角的一个女人。

这里是他的老窝,也是整个团队的营地。

团队成员其实不多,只有十一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性。

陈东波最终还是没能抓住王骏迪。这让他感觉有些遗憾。

不过,能够得到那些银骨,陈东波倒也觉得很划算。至于那个胖子的生死……陈东波没兴趣考虑这些。

外面到处都是丧尸,他跑不远。

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站在旁边,用贪婪饥饿的目光盯着女人。

他叫王本鑫,是陈东波最得力的手下。

至于女人……是昨天在街上遇到的。

当时,她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王本鑫冲过去,用斧头劈下其中一个的脑袋。另外一个吓得连忙逃跑,却被几头闻讯而来的血尸围住,啃得只剩下骨头。

户上挂着不透光的黑布。这主要是为了防备变异生物。尤其是在夜间,它们对光线尤其敏感。

十几块砖头在屋子中央砌成土灶,上面架着一口食堂里常见的大铁锅。

屋角,堆着一些劈成碎块的木制家具,还有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碎煤。

屋顶,装有一根粗大的排气管。

锅里煮着水,已经沸腾,不断吞吐着气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接二连三炸开。

王本鑫赤着上身,露出微挺的肚皮。他抹了一把身上油滑的汗水,凑近陈东波,用商量的口气说:“头儿,要不省着点儿吃吧。卸一条腿,足够我们吃上一顿。现在天气算不上热,剩下的可以摆到明天,或者晚上加火熬汤。我们还有不少于面条,加上肉汤,味道应该很不错。”

陈东波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聚集在身后的其余团队成员————这些家伙的表情很是暧昧。不少人在傻呵呵地笑。有人不断舔着嘴唇,也有人用力吸着鼻子。还有几个家伙正在玩弄生殖器。他们动作很大,毫不掩饰,目光和表情交织出残忍,以及强烈的亢奋。

陈东波yín笑着,把目光转移到墙角的女人身上。

她很年轻。十八岁?二十岁?或者小。

真不知道,一个小嫩妞儿在这座城市里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昨天遇到她的时候,她被两个男人抓住。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强奸。陈东波和王本鑫把女人救了下来。不等她满怀感激的说出“谢谢”两个字,王本鑫已经狞笑着,用早已准备好的布条,牢牢勒住她的嘴。

陈东波手下的团队不缺食物。

与苏浩团队一样,他们最大的问题,仍然是食物结构单调,没有什么变化。

陈东波经常梦见**汤和肉汤、鲜蔬菜、辣椒炒牛肉之类的美味儿。

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幸存者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恐惧和慌乱。他们开始考虑多的生存问题,想要在目前的基础上,活得好。甚至,恢复到曾经的文明时代。

这显然不太可能。

陈东波曾经带着人,到城外去了几次。

他们弄回来一些麻雀,还有一堆田螺。这些东西很在团队里引发争抢。历经死亡威胁的人们毫不顾忌手脚轻重。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同伴,遇到矛盾同样敢下狠手。

那天晚上,有两个人被活活打死。

虽然陈东波是团队首领,是自然产生的强化人,可他一样没办法同时于掉所有手下,只能尽量调解冲突,缓和矛盾。

这女人长得还算不错。年轻富有活力的身体,对男人随时都充满限诱惑力。

有好几个人对陈东波的举动表示不满。可是,接下来的话,却使他们纷纷打消了自己邪恶的念头,对首领的提议表示赞同。

“我们已经很久没尝过鲜肉的滋味儿。这妞儿看上去挺于净,应该没被人糟蹋过。年纪轻轻的,肉很嫩。”

这番话,根本就是对道德理念的冲击。

短暂的惊讶过后,人们开始陷入疯狂。

他们附和陈东波的提议,认为早就应该这样。

反正,再也没有什么警察和法律。

杀人与吃人,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

也有人觉得这样做很浪费。应该女人留下来,好好玩几天,然后在宰了吃肉。

这种说法立刻遭到多人大片口水轰炸————现在缺水。长时间不洗澡,每个人身上都是臭烘烘的。你们肮脏的生殖器插进去一阵乱射,鲜肉马上变成臭肉,一股子**味儿

看着满面惊恐的女人,陈东波只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感。

他“桀桀桀”地狞笑着,贪婪的目光在女人**、大腿和腰部来回打量。

片刻,他转过身,冲着站在身后的其他人喊叫:“兄弟们,你们饿了吗?”

一个瘦巴巴的男人会意地连连点头:“头儿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要她的那对**。”

“你这个粗鲁的傻逼你懂个屁哦”

旁边,一个皮肤很黑的中年人不屑地摇头,用很是专业的术语讥讽:“那叫**,就是一堆脂肪和淋巴结的混合体,跟肥腻腻的老母猪肉差不多。最好吃的位置,其实是两只手。它们活动的频率很高,非常脆嫩,很有嚼头。”

一个壮汉插进话来,疑惑地问:“你吃过?”

“老子啃过**爪————”

黑皮中年人眼睛一瞪,yīn森不屑地冷笑道:“老子还比你***多上过几年学。”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明确,以至于周围的人听了,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壮汉觉得很没面子。他恼羞成怒地吼着,顺手拿起棍子,想要用暴力弥补智力上的不足。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

陈东波步冲过去,一把夺过棍子,用力掰断,顺手扔进燃烧正旺的灶膛。他压低声音咆哮:“叫那么大,想把外面的丧尸都引过来吗?别他妈人头猪脑还一个个自以为聪明。想吃鲜肉就赶紧动手,别站着说话当废物。”

说着,他迅速指派人手。

“你,拿脸盆准备接血。记着多放点儿盐,好做血豆腐。”

“你,去把案板洗于净。要讲卫生”

“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按住她的手脚身子,别让她乱动,也别把人勒死。让她活着,明天还能吃鲜的———

王本鑫握着匕首走过来的时候,宋小叶满面惊恐的瑟瑟发抖。

她属于身材瘦小,腿脚纤细的那种女孩。由于喜欢瑜伽运动的缘故,腰身比例不错,腿很长。xiōng脯虽然不大,却在细瘦的腰肢衬托下,显出很有魅力的曲线。

宋小叶不是本地人。她是个彝族。

病毒爆发后,她跟随其他逃难者在野外过了好几个月。那时候情况还好,难民之间谨守着秩序和规矩。偶尔也有抢占食物之类的事情,却只是在几个人的小圈子里进行着。难民群沿着公路从南面逃过来,在一个没有丧尸出没的小镇上暂居。

没有信息,没有电,与外界联络全部中断……很自然的,固守的坚持与信念渐渐崩塌。暴力抢劫与强奸之类的事情越来越多。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结为团体,开始把狩猎目标对准难民群里的其他人。

宋小叶很聪明————病毒刚刚爆发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可能遭遇的危险。她把头发剪短,发型弄得乱七八糟。她弄到几套式样宽松肥大的衣服,用油泥和污垢掩盖了光洁细腻的皮肤……这些伪装很成功,没人看出她是个女孩,都认为她是个其貌不扬,寡言少语的小子。

一个成年少女伪装成男人,总会多多少少露出些破绽。

在小镇,同屋的女人很发现了宋小叶的秘密————尽管宋小叶非常小心,却没办法禁止仁慈的上帝每个月赐予自己的大姨妈。

虽然她每次都把沾血的卫生经悄悄掩埋,仍然被同屋的女人跟踪,把肮脏的弃物从土里偷挖出来。

那女人其实很惨。

她一直被另外几个男人轮番玩弄。

也许是为了报复,也可能是觉得不堪独自忍受折磨,她把宋小叶用过的卫生巾像献宝一样摆在男人面前。用带血的事实表明:宋小叶是个女人。

一群丧尸发现了住在小镇上的难民。

男人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宋小叶彻底绝望了。然而冥冥之中仿佛有上天指引,奇迹居然就发生在眼前————几头丧尸把男人从后面扑倒。它们可能觉得宋小叶太瘦,没有强壮的男人好吃。混乱中,宋小叶逃了出来,沿着公路一直跑进昆明城。

她再次被两个男人抓住。还是一样正要被强奸,却被陈东波一伙人救了下来。

那个时候,宋小叶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

否则,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一次次遇到危险?又一次次获救?

神的光辉仅仅存在了几秒钟,就被满面凶残的王本鑫一拳击碎。

然后,宋小叶被绑住。

然后,很多神情贪婪,表情狰狞的男人团团围住自己。他们剥光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各种粗俗语言相互交谈,开着下流玩笑。

再然后,自己被押进这间屋子,牢牢捆住手脚。

王本鑫距离宋小叶很近。

土灶里的火光被铁锅遮挡住大半,却足够照亮整个年轻女人的面孔和身体。

地面垫了一张床单,宋小叶赤身**。

从被抓住那天,陈东波就没给过宋小叶食物,并且让人不断给她灌水喝。

那水里掺了些从中药店弄来的巴豆。宋小叶一直在泻肚子,整个人疲软力。空荡荡的胃囊感觉不到饥饿,频繁的大便,使肛门火辣辣的疼。

今天早上,她被绑在楼下,用冷水冲洗。

莫名其妙的变态遭遇,使宋小叶渐渐明白这些人究竟想于什么。

她想挣扎,身体却很虚弱。

她看到铁锅旁边的桌子上摆满油盐酱醋之类的佐料,还有很多洗净的大蒜和生姜。这可怕的场景,使她几乎当场被活活吓死。

王本鑫很壮实。他一直相信“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也一直按照健身食谱,每天运动之余,吃很多的牛肉和**蛋

肉……很久没吃过鲜的肉了。

想到这里,王本鑫兴奋地狠抓一把宋小叶的**。被火光映红的脸膛上满是汗水,有种令人本能畏惧的狰狞。

“不要……求求你,不要吃我。”

宋小叶一直在苦苦哀求。她的声音很弱,有气力,在旁边围观的人群里,激起越来越强烈的残忍和亢奋。

“看准点儿,就卸左腿。这妞儿很白,一定很好吃。”

“用橡皮筋扎紧腿根。否则她会一直流血,活活流死。”

“妈逼的老子放在外面的云南白药呢?赶紧找来,下刀以后就要止血,否则明天还吃个屁啊老子不是丧尸,不吃死人————”

此起披伏的议论,使宋小叶觉得,正在向尽的黑暗深处沉沦。

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包围。

她拼命哀求,用最凄惨的语言求这些人放过自己。

可越是这样,那些饿鬼般的男人就越兴奋。

数只手在自己身上来回乱摸,很多人不怀好意地拉扯**和yīn部。

那……那绝对没有**或者色情的成份,只是在检验着肌肉与皮肤的性。

就像屠夫在杀猪之前,总要摸捏一下猪的背脊和肚皮,揣测瘦肉有多少?肥膘有多厚?

“嘿嘿嘿嘿今天晚上,老子要吃回锅肉————”

陈东波抽着烟,面带微笑。他一直舔着嘴唇,仿佛那上面沾着厚厚的猪油。

第一百十五节 雪恨

王本鑫似乎是饿了。他很不高兴地一把拽开挡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用胳膊蛮横拦住其他人,抡起刀子,朝着宋小叶左腿狠狠捅去,脑子里幻想着被滚热鲜血溅满脸膛的刺激。

那里被黑粗的橡皮筋牢牢捆住。勒线以下的部位已经肿胀青紫,朝着膝盖方向不断蔓延。

“砰砰砰————”

楼下传来轰然巨响。那似乎是某种金属物质被打烂,又或者是重重撞击墙壁发出的可怕声音。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恐惧的————除了震耳欲聋的响声,房间里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脚下同时传来微微晃动。

震感很清晰,肯定不是什么错觉。

难道……是地震?

这念头从各人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迅速被难以言语的惶恐和震惊取代。

不,那绝对不是地震。

而是某种重型机械冲撞大楼,单纯以力量造成破坏,发出的声响和震动。就像……车载破坏锤。

声声沉闷的撞击不断在大楼内部回荡,人们甚至能够听到混凝土墙壁和地面不断龟裂的炸音。

是的,那的确是撞击。

如果不是机械,就是某种巨力怪物在猛砸楼下的铁门。

“快……快下去。究竟是谁在下面?”

王本鑫的反应最快。他迅速收起刀子,顺手抓起摆在旁边的包铁棍棒,拔腿就往外跑。还未冲出房门,只听见楼下传来“咣啷”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有人进来了————”

“是谁?”

“反正不是我们的人。”

不知道是谁首先惊恐万状的尖叫起来。歇斯底里的喊声,把所有人从浑噩中惊醒。他们纷纷拿起各自的武器,乱哄哄地跑出房间。

没有人对宋小叶再感兴趣,也没人再觉得饿。

刚刚冲到楼梯口,就看见一群陌生人正从下面冲上来。

他们都穿着墨绿色的军制战斗服,有几个人甚至端着突击步枪,乌黑的枪口正指向自己,释放出冰冷无情的杀意

“都……都给我站住————”

陈东波的位置略微靠后一些,视角要更全面一些。强化人的脑域开发度比普通人更大,神经传输速度也快得多。他其他人更早察觉异常,更清楚感受到这些陌生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意。

他们是军人?

无数问题扰得陈东波脑子发昏。他拼命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慌乱,抓住所有问题最核心的部分————不管对方是谁,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们动手。

对方很强大,全副武装,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

遗憾的是,他的警告实在太晚了。

王本鑫已经抡起两米多长的棍子,朝着站在最前面的陌生人劈头砸下。

那棍子是用铁锹握把改装的。最前面的部分,包了厚厚三层铁皮,用铁钉牢牢固定。钉子很长,刺穿木质部分后,又从反方向延伸出七、八公分的长度。这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凶器,沉重的棍头满是密密麻麻的钉子。一棍下去,足以扎破皮肉,砸碎骨头。

王本鑫不知道陌生人就是苏浩。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苏浩很年轻,身材虽然高大,看上去却没有多少肌肉。这家伙皮肤很白,肤质呈现出状如凝脂般的腻色。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浓密黑长的微卷睫毛映衬下,总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和神秘意味。

他真的很帅

王本鑫喜欢看电视。什么超男快女之类的选秀节目,像瘟疫一样占据了黄金时间的众多电视频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都会灌注进耳朵和脑袋。为了出名上位,那些年轻小子不惜穿着丁字裤和高跟鞋上场乱舞。有人管这叫“反串”,专家学者说这是京剧文化的民意化表现。可是在王本鑫看来,根本就只有两个字————“人妖”。

他并不认为苏浩会是自己的对手————这种娘娘腔的奶油傻逼,老子一个能打十个

不,应该是二十个

苏浩微微皱起眉头,正准备伸手抓住王本鑫直劈下来的重棍,却发现站在侧后的韩晶已经伏低身子,敏捷地冲出来,站在自己身前。她准确地抓住呼啸而来的棍棒中央。手掌与棍子接触的瞬间,发出“砰”的沉闷撞音。

突如其来的剧变,使陈东波等人目瞪口呆。

王本鑫只觉得手臂发麻,握棍的指端传来剧烈震撼。随即,粗大的棍棒表面出现明显弯曲,然后是“噼里啪啦”木质断裂的声音。裂口两边崩裂开无数细小刺。未等王本鑫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韩晶迅速闪身飞蹿过来,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那双纤细洁白的手狠狠扣住王本鑫后颈,将他高高拎起,越过旁边的围栏,朝着楼下重重抛飞。

“啊不要————”

空中,传来王本鑫撕心裂肺的惨叫。

片刻,只听见身体和地面碰撞的闷响。

几名好事者连忙伸出头朝楼下张望————只见王本鑫趴在地上,整个身体从腰部朝后反折成三十度。左腿横搭在肩膀上。身下,流淌出大片鲜血。

正常人不可能摆出这种怪异的姿势。他的脊柱被活活砸断。

现场一片死寂。

陈东波觉得手心里全是汗。

他从未想到这些陌生人会如此心狠手辣。不由分说,上来就直接杀人……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的确收到了想要的效果————自己这边,再也没有任何人想要反抗。人们脸上满是苍白和震撼,目光发直,就连呼吸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触怒这些凶狠残忍的家伙。

“你们……你们是谁?想,想于什么?”

良久,陈东波终于从人群背后走出来,站在最前面,用尽可能正常的语调发问。

他的声音明显带有颤抖,表情似乎是在微笑,看起来却掺杂太多卑躬屈膝般的谄媚。

没有人说话,也没人对陈东波的问题作出解释。

几秒钟后,王骏迪出现在楼梯口。

他的xiōng口和腰部分别横、斜被绷带裹住,外面罩着一件宽松的灰色衬衫。为了便于治疗,头发被剃光,面颊两边和头顶被绷带缠成一片白色,散发出浓烈的药物气味。

现场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好象突然之间被寒流笼罩。

包括陈东波在内,很多人都认识这个遍体鳞伤的胖子。

那时候他被打得很惨,一直被追杀。可谁也没有想到,王骏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王骏迪朝前走了几步,咬牙切齿狠狠注视着陈东波。他的目光如刀一般从面前这些人身上慢慢扫过,辨别出当天守在小楼外面,把赵宇航插进钢筋,砍掉安然脑袋的那一张张熟悉面孔。

“你……你还活着?”

陈东波的声音发于,神情苦涩地看着胖子。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转身逃跑。

可是身后没有路,只有一群与对方相比简直就是蚂蚁般孱弱的手下。

他们有枪。

那个女人于掉王本鑫的动作实在太快,很多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

可是陈东波不同。

他是强化人,他清楚地看见————韩晶不仅是把王本鑫从楼上扔下去那么简单。她扣住王本鑫后颈的同时,指掌已经发力,硬生生捏碎了脊柱骨。然后双手迅速弯折,将整个人反向扭曲。

其实,王本鑫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摔下去,只是让尸体看起来更惨。

“嘿嘿嘿嘿你***没想到吧?”

王骏迪活动着尚未消肿的腮帮,含糊不清地狞笑:“杀我朋友的时候,你肯定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还记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句话吧?不用等三十年那么久,老子三天就能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胖子陡然睁大双眼。他惊讶看见————陈东波居然动了。没有任何预兆,他直接朝着自己扑过来。那动作快得像闪电,浑身是伤的胖子根本没办法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陈东波挥拳砸向自己头部。

身后,突然涌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把王骏迪倒拖着朝后生生拉开五、六米远的距离。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陈东波很是震惊。他只看见一道黑影从对面冲出,重重撞上自己的拳头。仅仅是影子划破空气带起的啸音,已经让陈东波发觉对方力量并不弱于自己。好奇、恐惧、惊讶……他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这个人的相貌,却只看到一双冰冷凶狠的眸子,散发出讥讽的冷笑。

“嘭————”

两只拳头在空中碰撞,巨大的力量把陈东波狠狠砸得倒飞出去,轰然撞坍身后的人墙。

这一拳威劲十足,陈东波根本来不及改变动作,只能硬接。然而后果他感觉右臂一片酸麻,有种说不出的虚荡。

陈东波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撑住地面爬起,却身子一歪,再次摔倒。

“我的手……手……我的手啊————”

这感觉很怪异,他本能地偏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却惊骇无比的发现————整条右臂硬生生的缩短了近二十公分。

脑子里刚刚产生这种意识,肩膀上随即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陈东波艰难地加大扭动脖颈的尺度,使目光能够看到身后更远的位置。

然而,映入眼帘的场景使他目欲眦裂,差一点儿没被活活吓晕。

肩膀后面,凸伸出一根森白的臂骨。整个肩胛被高高掀起,皮肤和肌肉一片破烂。那骨头显然是被拳头无法抵挡的力量活活从体内撞得退缩出来,穿破关节和皮肉的束缚,裸露在空气中。

陈东波不顾一切地惨叫着。

他面无血色,鼻尖上渗出大片汗珠。眼睛看到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对“强者”两个字的认识————与自己对拳的那个家伙,简直不是人类,根本就是一台马力强劲的机器。

王骏迪像恶兽一样猛扑过去。

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子,以最快速度用力挑断陈东波足踝上的脚筋。看见旁边墙角靠着一把铁锤,于是顺手抓过来,照准陈东波完好无损的右手掌连连猛砸。一下、两下、三下……伴随着凄厉悲惨的嚎叫,五根手指很快变得稀烂模糊。仿佛顽童用橡皮泥捏出模型,又狠狠一脚将其踩扁。

“你还我的朋友————”

“把那些银骨交出来”

“我……我……老子,老子要你的命————”

此刻的王骏迪,根本就是丧失理智的疯子。

他抓起陈东波的烂手,塞进嘴里一阵乱咬。牙齿狠嚼着坚硬的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大量的血从断指伤口喷溅出来,涂满他整个面孔,浸透了厚厚的绷带。

剧痛、恐惧、愤怒……种种可怕的情绪及二连三冲撞陈东波的大脑。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快要被这个野蛮的胖子当做点心活活吃掉。想要发力,被割断的韧带已经无法牵引肌肉。陈东波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发出带有明显哭腔的哀嚎,紧绷神经,看着王骏迪如饿鬼般抱着自己的胳膊一阵乱啃。不过三、四分钟时间,整只手掌已经消失在他的嘴里,只留下两根森白的骨头从嘴角凸伸出来。

胖子依然在恶狠狠地嚼着,丝毫不顾牙齿是否能够对付这种坚硬的食物。

王骏迪根本不饿。他只是在复仇。每嚼一下,就想起肉串般挂在钢筋尖顶上的赵宇航,想起安然的头…

忽然,胖子发出阵阵令人畏惧的狂嚎。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手心里满是鲜血和泪水。

抬起头,对面那些曾经追杀过自己的人,已经变得悄无声息,连大气也不敢出。

王骏迪神情木然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搜索。

他发现了被捆在墙角的宋小叶。

他找到了原本属于自己,被陈东波抢走,装有大量银骨的背包。

拎着沉甸甸的背包,王骏迪慢慢走回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流中带着说不出的沙哑和狂放。然后,沉重且悲凉的大口呼出。然后双膝一屈,“噗通”一身,重重跪倒在苏浩面前。

胖子被变异生物追杀,重伤濒临死亡的时候,被驻守在街垒顶部的警戒人员发现。

比起赵宇航和安然,王骏迪无疑是幸运的————他还活着。

银行小楼的人对他不错。给他治疗伤口,还有掺了油脂香浓可口的粥。

苏浩要求“工蜂”们用最友善的态度,去面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幸存者,尤其是那些对未来充满绝望的人。他们会非常感激,进而产生强烈的认同。这看起来很简单,实际cāo作起来,却需要庞大的人力和资源储备。但不管怎么样,这种付出很值得,“蜂群”也会因此变得越来越庞大。

王骏迪没有说话。

他的态度足以表明一切。

对于面前这个叫做苏浩的男人,除了感激,胖子此刻脑子里更多的想法,则是崇拜和信服。

苏浩微笑着,把王骏迪从地上慢慢扶起。他宁定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陈东波,还有他手下那些神情惶恐的人,把目光转移到胖子身上,平静地说:“他们都是你的,你有复仇的权力。”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有效果。

胖子眼里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视线一片迷蒙。

他再次深呼吸,把背包执拗地塞给苏浩,用凶狠残忍且无比坚定的语调低吼:“我要一辆车。我的命,永远都是你的————”

天空中布满yīn云,不时传来“隆隆”作响的雷声。

一辆“猛士”越野车和一辆重型卡车停在马路边。它们都被改装过————后车厢完全密封,宽敞的空间里,装满了食物、饮水、被服和油料。子弹和武器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车身四周加装了防弹钢板,卡车车顶的重机枪可以升降高度。这样的一支车队可谓武装到牙齿,携带的补给足够消耗两个星期。

苏浩坐在越野车驾驶室里,握着方向盘,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胖子。

他拖着一个陈东波团队的男人,用钢钎凿穿对方足踝,狠狠钉在柏油路面上。

男人的手、脚都被胖子打断,下巴也被卸掉。他没办法求救,无法喊叫。只能眼睁睁看着王骏迪以极其残暴的方式,把自己活活弄成残废,像动物标本一样牢牢钉住。

整整一个下午,王骏迪都在自己的复仇忙碌。从城东到城西,很多街道上都能看到这种令人恐惧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变异生物很快就会围拢过来。

曹蕊在每一个被钉者附近,都留下了足够的团队成员————王骏迪的目的只是复仇,曹蕊却不能白白浪费机会。以伏击的方式围杀数百头血尸或者类人并不困难。它们体内的晶石和银骨,都是团队目前迫切需要收集的资源。多收集一些,就意味着团队越发强大。

铁锤敲击钢钎,发出清脆的金属鸣音。

苏浩看看腕上的表,自言自语:“差不多该走了。去成都……路还很远。”

第一百十六节 小城

之所以同意王骏迪如此血腥的报复,完全是出于震慑。

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人活着。

其中,不乏陈东波之类的人物。

苏浩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把他们从各自藏身的角落里一一找出来。

胖子的动作很大,曹蕊派了不少人协助他。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宣传。

苏浩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有能力帮助他们。无论仇杀还是各种纠纷,都可以负责解决。同时也警告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安分守己。如果不愿意站在自己这边,那么结局和下场无疑很清楚。

苏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但并不意味着他将要放弃一切————这里已经成为他的基地。有稳定的人员和资源产出,有坚固的堡垒,强大的武力,以及种种从未来世界携带过来,由信息转化为实物的秘密。

“城堡”地下室里存放着大量腐菌激素。这是苏浩最大的底牌。

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源源不断提供资源和各种帮助。

苏浩只带走四个人————欣研、唐姿和王骏迪。当然,还有杨璐璐。

人多,目标就大。

按照最初的计划,只有欣研和杨璐璐跟随苏浩前往成都。

“城堡”的防护能力虽强,安全方面却终究不及重兵护卫的大型基地。况且,杨璐璐早已到了上学的年龄。如果成都基地里的学校能够接纳她,就意味着苏浩可以送过去更多的孩子,让他们在安全的环境里接受教育。

唐姿一直管欣研叫“姐姐”。无论怎么劝说,她都打定主意要跟欣研一块儿走。

至于王骏迪……情况则有些特殊。前后两次遭遇,使胖子对苏浩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崇拜感。他直言不讳愿意为苏浩做任何事情。那种狂热的劲头,就跟笃信的教徒没什么区别。疯狂的崇信感,使注入体内的黑色颗粒急剧增加。以至于二十四小时后,周辰对胖子进行首次血样检测,目瞪口呆的发现,其体内黑色颗粒数量已经达到第“7”标准。

只要达到第“5”标准,就已经是“工蜂”。

把最后一根钢钎狠狠砸进地面,冷冷看了一眼脚下面无血色,痛苦哀嚎的复仇对象。王骏迪长舒口气,抹了把汗,转过身,朝着正在等候自己的车队大步走去。

雨水一直跟随着驶出城市的车队,直到傍晚时分,天气才逐渐转为晴朗。

苏浩拒绝了老宋和杜天豪等人的送别仪式————这只是前往另外一座城市,终究还会回来。况且,两地之间的联系不会中断。没必要搞成生离死别。

如果因为毫无意义的仪式,被窥探者发现“城堡”和另外几个团队之间的关系,那么就真是得不偿失。

从城内至郊外收费站的公路早已清理过,来往方向各有一条足够宽敞的扯到可供通行。多达千计的废弃车辆被推到路边,排列成单行纵队。它们都经过特别挑选,车况较为良好,随时可供团队成员取用。至于那些破旧不堪的汽车,全部都被推到路基下面,任由风吹雨淋,默默生锈、霉烂。

上了高速公路,原本密集的车辆障碍渐渐显得稀疏。它们仍然保持着病毒爆发初期,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废弃的状态。很多车相互碰撞。残留在地面橡胶摩擦痕迹表明,不少失控车辆因为速度过快,被惯性重重甩出车道,撞塌护栏,摔下路基……从车辆的走向来看,都是想要逃离城市,却因为缺少油料、机械故障、惶恐、混乱,被它们各自的主人抛弃。

很多车厢里可以看到尸体。公路上很多地方散落着人体残肢。它们大多只剩下骨头,也有少部分被风于,成为表面发黑的于尸。

车队驶过一辆“迈腾”的时候,隔着车窗,苏浩看见对面车厢里坐着一头丧尸。

那是一个男人,身上绑着安全带。

他可能是上车前就被丧尸咬过,然后仓惶驾车从混乱的城市里逃了出来。“迈腾”的车窗紧闭,车门暗栓被压到底。漂亮的流线型车身被两辆失事卡车死死挤在中间,无法动弹,整个车身已经明显变形。

如果是人类,肯定会松开安全带,逃离驾驶室。

然而丧尸没有智慧,完全依靠生物本能行事。它一直被捆在那里。它看到了从旁边经过的苏浩车队。饥饿的丧尸双眼发红,在密封的车厢里张嘴嚎叫。那双灰蒙蒙膜质覆盖的眼睛,已经有好几条肥白幼蛆在上面爬来爬去的脸,还有那双不断挥舞,想要砸碎玻璃,却只能来回撞击发出“嘭嘭”空响的手……不由得让人联想起愤怒的猴子。

路边的限速牌表明,最高时速不超过一百二十公里。

车队的实际速度,大约只能保持在六十至八十公里左右————有太多废弃车辆横挡在公路中间,或者连续几车相撞,把道路彻底封死。遇到这种情况,苏浩及其队友就只能停下车,逐一清除障碍物。

他们是强化人。

松开车闸,拖动数吨重的车辆并不困难,却必须耗费大量时间。

下午六点钟,车队驶下高速公路,在距离元谋不远的一个小镇上缓缓停住。

这是一个全新的镇子,在地图上找不到它的名字。

跟“城堡”一样,小镇旁边也有河流和大片耕地,几幢新建楼房同样是坚固的三角形结构。这里的占地面积大约只有“城堡”二十分之一,外侧围墙正处于紧张的施工阶段。

这里是“新元谋”。驻守者只有四十六个人。他们都是接受过苏浩血液注射,黑色颗粒浓度达到第“5”标准的“工蜂”。这些人拥有相当数量的武器装备,弹药充足,加上强化体质,完全可以自保。

周辰对黑色颗粒的研究非常深刻。他发现:即便是见过苏浩的人,只要对其产生认同感,主导意识仍然能够发挥作用。就像“城堡”里那些由老宋负责引导的新进外来者。只需要在对方脑子里不断灌输苏浩的领袖形象,即便没有见过苏浩本人,一样可以成为真正的“工蜂”。

“城堡”和银行小楼里都储备有苏浩提前抽取的血液。早在半年前,他就挑选了十余名黑色颗粒浓度达到第“u”标准以上的团队成员,各自带领二十至五十名“工蜂”,前往大理、昭通、元谋、攀枝花等地。

豪族财团都在收拢难民。苏浩不打算白白放任它们壮大势力。既然得到了原型药剂,拥有本体意识和黑色颗粒,成为“蜂王”。苏浩很自然的想要得到更多。

分派至各地的小团队,会尽快建立新的基地,收拢当地难民。

这种聚集人口的方式,与豪族财团的强行搜捕截然不同。他们对外来者态度会更友善,敌我分别的界限更清晰。没有奴隶,可以存在一部分合作者,也可以通过物质交换的方式,与其它幸存者团队共存。然而,整个团队内部凝聚力却无比强大。

他们是强化人,是“工蜂”。

第二天清晨,车队继续朝着成都方向前进。

攀枝花、西昌、雅安……数百公里的路程,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进入最后阶段。沿途总共有四个团队据点,都设置在距离城市不远的郊外。其中,“新雅安”据点“工蜂”数量最多,已经达到一百一十六名。

所有据点均以黑旗作为标志。当然,那并不是实质性的旗帜。而是一块涂成黑色,横置的长方形。它们要么出现在据点小楼外侧,要么在外围墙壁正上方。面积很小,位置很难引起注意。只有被团队认可的“工蜂”,才明白这种类似孩童随手画出图案的真正意义。

从昆明至雅安,苏浩已经建立起一条连贯的交通线。

这些据点存在的意义,会随着时间逐渐显露出来。

人们从城市里弄到了大量通讯设备,在据点之间架设起畅通的无线电网络。虽然每天通讯内容只是固定的几句问候,却足以⊥人感受到温暖。

我们并不孤独。

我们有很多人,是一个团结的集体。

依靠这条线,苏浩虽然离开昆明,却仍然保持着对整个团队的控制。需要的物资、信息、人员,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补充到指定区域。

现在,苏浩前往成都,为这条隐形的线补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李道源委托武国光转交命令书的时候,曾经表示过,可以用kd03的直升机,把苏浩等人直接送往成都。

苏浩谢绝了李道源的善意。

他要亲自走一遍自己设置的路线,亲眼看看各个据点的发展状况。

最初,派出各个建设小队的时候,欣研曾经开玩笑般的说过:“这就像是一株蒲公英。风一吹,种子四散飘落,生根发芽。”

苏浩觉得,这话说得很对。

当时散布的种子如今正深扎根系。它们会不断成长,开花,结出白绒球般漂亮的成株。风再次吹拂,飞散开的小降落伞会越来越多,密密麻麻。

至于它们的名字,苏浩有些偷懒————无论在任何区域建设的新据点,都会在当地旧有名称前面,加上一个“新”字。

车队停在路边。

苏浩站在卡车车顶,双手握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座黑沉沉的巨城。

那里有很多高大的楼房,窗户里亮着灯光。与周边区域连通的公路上,时时可以看见车辆穿流。城市周围设置了大量工事和障碍,城墙顶部甚至可以看到大口径直瞄火炮的影子。经常有直升机和喷气机在天空中出现。它们在城内的起降很频繁。这意味着空中航线的确拥有地面运输无法比拟的优势————至少,变异生物没能进化出翅膀。

“你确定,我们要进去吗?”

不用回头,苏浩也知道是欣研在说话。他放下望远镜,淡淡地回应着:“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没理由再回避。

他原本可以不用来,不用理会那份集团军司令部签发的命令。

苏浩有研究员身份。他完全可以籍此推托,以“科研”之类的借口,继续呆在昆明。

如果换作刚刚完成时空降落的逃亡初期,苏浩会毫不犹豫这样做。

然而,他得到了原型药剂,知晓这个世界的未来走向。发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cāo纵事件走向和发展的时候,苏浩的野心,自然无法遏制的随之膨胀起来。

这不是他的错。

人,都有**。

车队朝着庞大的基地市缓缓驶去。

距离城墙大约五百米的位置,设置了一道由武装士兵守卫的警戒线。

多达上千的难民拥挤在路口。

他们在士兵的指挥下,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难民当中很多人是步行,他们背着包,挎着水壶,带着各种不可缺少的日常用品和装备。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有棍子和钢筋,背包里外斜插着斧头或长刀之类的武器。难民们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破旧脏乱。走近三、五米远的距离,就能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城外至警戒线中间是大片空地。边缘拉着铁丝网,邻近城墙的位置,还有一道三米多高的电网。最外侧的警戒线上撒着石灰,大部分已经暗淡。线外插着大量三角形警示牌。内容大多是带有死亡意味的骷髅,还有醒目的“小心地雷”字样。

步行难民被安排从公路左侧顺序接受检查。右侧是车辆通道,同样堵下了数百辆难民驾驶的车辆。除了负责盘查的士兵,哨卡内侧还建有六个射界朝外的堡垒。那里架着机枪,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军人。

苏浩的中尉身份发挥了应有的效果————他没有排队,直接把车开近哨卡。士兵们只对两辆车进行粗略检查,没有刁难。

仔细观察过欣研、唐姿、王骏迪和杨璐璐没有变异迹象后,一名年轻的下士微笑着,把苏浩出示的集团军命令和军官证递还给他。

“从昆明过来,这一路可真够远的。”

验看过各种文件无误的下士态度和善。他接过苏浩递来的香烟,认真地说:“按照命令,军人可以自由出入基地市。不过,你的同伴要麻烦一些————他们必须重新录入资料,办理新的身份证和居住证。”

苏浩笑了笑:“都需要些什么手续?”

下士侧过身子,指了指摆在哨卡平台上的巨幅指示牌,耐心地解释:“所有进入基地市的平民,都必须缴纳一块晶石,或者十毫克银骨。有了这些东西,可以得到半年的居住权。新办理的身份证会自动录入累计缴纳物资数量。这相当于个人信用。达到一定额度,兑换武器和食品之类的东西,可以得到折扣。当然,如果你有世界元,同样可以用作等额支付。”

苏浩点了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问:“兑换比例是多少?”

“上面要求银骨和晶石与货币挂钩。一毫克银骨等同于十元,一块晶石兑换一百元。”

下士点数了一下站在苏浩身后的欣研等人:“三个成年人,一个孩子,总共四百元。”

苏浩数出足够的前递给下士,笑着打趣:“怎么,儿童不能买半价票吗?”

下士摇着头,耸了耸肩膀,压低声音说:“抱歉就算是婴儿,同样需要付费。这是集团军总部的命令。我一直怀疑,制订规矩的那些高级军官也许都患有性功能障碍。他们很可能精子活力不足,没本事让自己老婆怀孕。自己整不出后代,就眼红别人家的娃娃。所以,才会搞出这些不近人情的变态规矩。职责所在,请见谅。”

说着,下士转过身,看着路边那些等待检查的难民,重重叹了口气:“做这种检查工作,真的很困难。很多人根本不理会这些条例,只是不断要求进城。无论我们怎么劝阻,他们都不听。集体冲卡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发生。我也不想动用暴力,可是总得维持秩序。还有些逃难的人只交出很少的银骨,却要求全家十几口全部进去。上面允许我们开枪射杀那些不听命令的人……上个星期,有两百多难民驾车冲卡。值班部队当场击毙了十几个人。其余的难民大多逃散了。有些人想要趁夜穿过雷区,直接进入基地。结果,全部都被炸死……”

苏浩沉默片刻,伸手从越野车后座上拿出两包“红塔山”,塞给下士。然后拍了拍对方肩膀,宽慰道:“我们都在努力。情况总会好起来的。”

下士苦笑着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车队通过哨卡,驶近基地城门。

城墙高度超过百米,厚度差不多是高度的两倍。这种钢混结构的建筑,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工事。上面承载了大量自动武器,密度和火力高得惊人。

这是基地市的一大特色,也是所有居民的最大安全保障。

在入城口,车队再次被拦了下来

第一百十七节 妻子

所有基地市都设置了两道以上的哨卡。有些甚至多达三道、四道……具体数字当然没有什么意义,检查项目也没有什么变化。可对于城市安全,的确有着良好的防护效果。

城门哨卡的值班军官,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少尉。

他仔细验看前一哨卡下士发给欣研等人的入城证明,以及苏浩携带的各类文件。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又命令几名士兵爬上卡车,检查有无携带违禁物品。

把文件和证明还给苏浩的时候,少尉脸上的表情,一直保持着公式化的冷漠。

他对苏浩敬了个礼,严肃地说:“对不起,这不是故意刁难————有些平民从城外捕捉活的丧尸,伪装以后再带入城内。他们没有豢养丧尸的相关手续,防护措施也不到位。这种事情已经连续发生多起,基地市一直有丧尸伤人的警报。我们必须仔细查验车载货物,请谅解。”

苏浩收起军官证,微微颌首。

少尉没有撒谎————由于防护严密,很多豪族财团都会选择各个基地市作为日常居所。他们掌握着大量人口和资源,没有食物和生存方面的压力。加上军方按照不同使用功能,把基地市分为“军管”和“民用”两大区域。豪族财团开始不断在民用区扩张势。他们开设商店,大量购买产业,设置工厂……所有这些行为,都得到军方许可。

毕竟,一座城市不可能只有军人。文明发展,同样离不开大量民众的支持。

死亡与饥饿,不断消磨着人类的恐惧神经。获得居住权的平民,也需要更多的娱乐和刺激。豪族财团在基地市开设赌场、酒吧和夜总会。像和平时代那样,通过专有媒体,捧红了一些新近出现的明星。尤其是军方发布可以用银骨和晶石兑换强化药剂的命令后,豪族财团对于这两种生物资源的追求,也迅速上升至和平时期等同于黄金、钻石的地步。

所有这些,都是在短短几个月内出现的新型产业。人类对环境的适应能力,的确远远超出任何地球生物。

至于少尉所说的平民捕捉丧尸……在熟悉历史的苏浩看来,其实算不上什么新闻。

豪族财团大多拥有军方颁发的变异生物豢养证书。最初,这种证书是专门发给那些有研究能力的财团。大批难民涌入基地市,平民对日常娱乐和生活质量的追求,使豪族财团看到了新的模式————他们开始兴建地下竞技场。以收取门票和赌金的方式,让观众在活人与丧尸的血腥搏杀过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

平民从城外捕捉丧尸,偷偷运进城市,再卖给豪族财团,从中谋取收益。

到了后期,很快就出现了专门的怪物猎人。他们持有军方颁发的执照,有严格的禁锢装置。虽然变异生物被抓获,然后逃脱铁笼之类的事情时有发生,却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引发混乱……

“嘀嘀————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把苏浩从沉思中惊醒。

他和少尉同时转身张望————只见一辆军用越野车正从城外哨卡方向驶来。那辆车距离唐姿驾驶的卡车车尾约莫还有二、三十米距离,却早早按响喇叭,颇不耐烦的催促苏浩车队让路。

少尉朝着越野车看了一眼,目光有些yīn沉。

显然,他对那辆车上的人很熟,打过交道,却并不喜欢。

少尉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抬起头,催促正在卡车车厢里检查的两名士兵:“动作快点儿,别耽误时间。”

说着,他挥手示意守卫哨卡的另外几名士兵升起道杆,对苏浩说:“你先上车,等他们查验过没有违禁品,就赶快把车开走吧”

苏浩淡淡地笑笑,回了个礼,转身就要朝着驾驶室走去。

刚抬脚迈步,身后已经传来带有命令式口气的叫骂。

“喂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半天也不把路让开?”

一名中校从越野车上跳下,神情愠怒地走过来。

他看上可能三十岁左右,穿着崭新的军装。衬衫衣领和袖口都很于净,领带打得合乎标准,皮鞋也一尘不染,完全可以当做军官中的优秀卫生标兵。

中校先前的那句话,显然是针对守卫哨卡的少尉军官。

他很不客气的直呼其名:“白云聪,别搞得那么一本正经。这里不是海关,也不是边防检查站。前面已经查过一道,你再这么多此一举,不觉得很无聊吗?你以为这么搞下来就能绝对保证安全?你觉得上面的人会到这种地方来看你表演?省省吧赶紧让人把路让开,我没兴趣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叫做白云聪的少尉冷冷注视着对方,没有说话。他对这种嘲讽仿佛习以为常,根本不放在心上。

很快,两名士兵已经检查过卡车,示意没有问题。白云聪点了点头,转身对表情yīn森的中校不冷不热的回应:“陈家荣,把你的车开上来,接受检查。”

中校看看站在旁边的苏浩,似乎想要当着别人,故意给白云聪难堪。他很是不屑地冲着少尉啐了口唾沫,冷笑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吃多了没事于。不就是个城门守卫嘛,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那些丧尸……嗯?”

欣研坐在驾驶室副座,透过车窗,看着车外发生的这一幕。

苏浩站立的位置刚好和她在同一条线上。中校陈家荣对忠于职守的少尉愤愤不平,很想把苏浩拉到自己这边帮忙说话,助长声势。于是他一面喋喋不休,一面不时转过头,看看苏浩脸上的表情,视线焦点不可避免的聚集到欣研身

她穿着质地很薄的高弹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风格简约的白色低xiōng“v”领衫。微微挽起的袖口,露出细腻柔滑的肌肤。黑色长发用茶色缎带扎成马尾,整个人充满青春活力。尤其是那张与车窗直面的脸,更是散发出令人惊艳的美。

陈家荣微微一怔,不自觉地中止未说完的话。他的眼睛陡然睁大,目光里充满了兴奋、惊讶,还有显而易见的的**。

苏浩双眉一皱,不动声色的朝旁边侧移半步,挡住陈家荣的视线。然后,转过身,拉开驾驶室车门。

“嘿等等————”

不等苏浩抬起脚,陈家荣快步走上前,用火热的眼神看看坐在车里的欣研,目光随即转扫过苏浩肩膀上的中尉徽

他试探着问:“我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成都基地?”

苏浩平静地看着他:“我过来报道。”

“呵呵欢迎欢迎”

陈家荣颇为夸张的做了个拥抱的姿势,一边用眼角余光飞瞟欣研,一边伸出右手,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意:“我叫陈家荣,在集团军后勤处。你呢?在哪个单位?”

出于礼节,苏浩与对方的手稍微接触,便很快缩了回来。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淡淡地回应:“目前还不清楚,暂时等待安排。”

说完,苏浩从旁边绕过,迅速钻进驾驶室,旋转钥匙,发动引擎。

陈家荣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猛然伸手抓住车窗,释放出强化人巨大的力量,在车门外侧的防弹装甲表面狠狠捏出几个指印。

做这件事的时候,陈家荣的眼睛一直盯着欣研。

准确地说,是盯着她高耸的xiōng脯。

“中尉,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陈家荣冲着苏浩皮肉不笑地说:“你没有对我敬礼。要知道,我的军衔,可是比你要高一些……呵呵当然,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请我喝一杯?你朋友长得很漂亮。关于基地市,我可以给你一些非常重要的建议。”

他非常直接表露着自己的意图,根本不加掩饰。

如果换在和平时期,陈家荣根本不会如此做派。然而现在局势混乱,军方拥有极其庞大的权力,再也没有什么法律和规矩,他的行事风格自然肆无忌惮。

苏浩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那双黑玉般的眸子里,不断闪动着危险森冷的光。

忽然,他抓住陈家荣的手腕。这动作让站在附近的白云聪很是诧异。少尉颇为忧虑地看着这一幕,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走过来,动用哨卡值班军官的职权进行于涉?

陈家荣是三阶强化人。他掌管着大量后勤物资。在优先满足司令部高级指挥官的前提下,他仍然想方设法为自己弄到一支。

这种事情显然不合规矩。可陈家荣也有自己的倚仗。

他是集团军司令许仁杰的亲信。单凭这一点,在上层圈子里,就有很多人会帮他说话。

苏浩只是一名中尉。按照军规,只能配发二阶强化药剂。

当然,对于前线作战部队,以及立功受奖的军官,往往会破格给予三阶奖励。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

何况,苏浩的外表实在过于英俊,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人。

接下来的事情,让陈家荣和白云聪同时觉得震撼————苏浩竟然轻而易举把陈家荣的手拉开。他似乎没花什么力气,动作流畅,就像掸去一直附在车门上的蜗牛。

陈家荣很想挣扎,想要用力甩开苏浩的手。他拼命扭动肩膀,却没办法从铁钳般的虎口里挣脱。

看着那双眼睛,陈家荣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仿佛,坐在驾驶室里的苏浩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最凶悍残忍的血尸。

“记住她是我的妻子子————”

苏浩把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表情神态却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慢慢松开手,踩踏离合器,带着令人畏惧的强烈气势,驾车远去。

集团军司令部位于基地市南面。

这里的占地面积不大,差不多只有整个基地市的六分之一。周围是两百多米宽的隔离带,用作区分军事管制区和民用区。警戒线周边修筑着各种防御工事,高大的警戒塔多达上百座。负载武器是两门双联装30毫米防空机炮,楼顶还有一些持有大口径狙击步枪的武装士兵。

整个基地内部林立着塔楼,军事管制区内的数量最多。它们高度不一,与地面堡垒互为掩护。周边宽敞的道路连接着兵营和机械装备库。一旦有突发状况,装甲部队和步兵可以迅速投入战斗,以密集凶猛的火力歼灭敌人。

这仅仅只是地面上能够被眼睛看到的部分。如此狭窄的区域,当然不可能维持整个集团军司令部正常运转。真正的核心都在地下。那里有设施完备的重型机械厂、大型修理车间、人工光合农场、医院……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探知其中究竟。

经过几个哨卡层层检查,车队终于驶入司令部核心区,在一幢三层大楼前缓缓停稳。

值班军官验看过苏浩的证明文件,详细为他指明方向、楼层、房间,然后很抱歉的表示————只有在籍军人和拥有特殊通行证的平民可以进入司令部管区。除了苏浩,欣研、唐姿、王骏迪和杨璐璐均不在此列。他们只能在外面等待。而且,车辆和人员都必须暂时交由卫兵看管。

苏浩沉稳地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这很正常,完全符合规矩。

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的办公室位于二楼。值班军官带着苏浩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沉思。

敲击房门的响声,使陈彦霖从思考中清醒。他看了看办公桌前站姿标准的苏浩,冷峻的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

“放松点儿,用不着那么拘束。”

陈彦霖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苏浩,和善地问:“想喝点什么吗?你喜欢咖啡还是茶?”

苏浩淡淡地笑着,认真地说:“谢谢不用这么麻烦。”

这并非故作姿态,或者是紧张畏惧的表现。

苏浩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他很清楚————这种邀请很多时候只是表面上的客套,专门用于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李道源曾经说过,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对他很有好感,最初的少尉任命令,就是由此人签发。

不可否认,苏浩对陈彦霖的确有一定好感,却并不意味着可以像熟人那样坐下来喝茶聊天。

对方的军衔是少将,职务是集团军参谋长。

苏浩,只是一名中尉。

何况,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陈彦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口舌。他点了点头,直接进入正题。

“你的所有资料,包括近期的战斗记录,都由kd03基地上报给军部档案局。军部对你的印象不错。尤其是那套针对城市战设计的新战术,总参谋部的电脑模拟评估分很高。呵呵……在军部联席会议上,甚至还有人提出应该由你负责,指挥一次类似的小规模实战。考虑到你的年龄和资历,再加上没有指挥战斗部队的经验,这提议只能暂时搁置。

这些话,显然是在解释。

苏浩没有发表议论,只是保持沉默。

“你是科学院研究员,对变异生物的理解和认识也较为深刻。这里的条件和设备虽然不如科学院,却总比民间机构强得多。你的编制,可能会隶属于新型装备开发处。”

陈彦霖顿了顿,继续说:“从现在开始,你要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这是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军官,也是如此。”

苏浩继续沉默。他平静地注视着将军,仿佛想要从对方眼睛里寻找某些问题的答案。

陈彦霖一直在微笑:“我看见你把车停在外面。怎么,你好像不是一个人?”

“有几个朋友,还有一个小女孩,都是在昆明的时候认识的。”

苏浩简单地解释着:“除了他们,还有我的妻子子,总共四个人。”

陈彦霖“呵呵”笑了起来:“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月。只是没有举办婚礼,一切从简。”

“那我应该补上一份贺礼才对。”

说着,陈彦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苏浩,颇为关切地说:“你可以把他们暂时安置的平民区。等三个月训练期结束后,再做打算。至于你的妻子子……按照规定,她可以住在外围家属区。那里同样属于军事管制范围,很安全。”

“谢谢”

苏浩脸上露出笑意:“还有件事,我想得到您的帮助。”

陈彦霖坐直身子,笑道:“说吧”

“是关于那个孩子。我希望,能够给她一个在基地市公立学校上学的机会。”

“哦?你想领养她?”

“差不多吧不过,那孩子很有主见,她可能不会管我叫父亲。最多,也就是叔叔。”

陈彦霖点了点头,神情慢慢变得严肃。

“这些事情,你得尽快去基地民政局办理相关手续。基地市不比外面,规矩和法律在这里仍然适用。自己多加小心,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第一百十八节 安顿

会面时间不长,苏浩很快走出了办公大楼。

撕开陈彦霖给的信封,里面装着五百元蓝币。

按照历史轨迹,世界元与银骨和晶石之间的兑换比例,差不多就维持在目前的水准。最迟明年二月份,联合国金融组织就会下发相关文件,要求各国按照这一标准执行。

世界货币一体化进程从此开始。

然而,并不是所有国家都赞成这种做法,但反对者毕竟是少数。在绝对多数的赞同者面前,反对意见没有任何效果。

最初建造基地市的时候,军方已经考虑到将会纳入大量平民。因此,除了军事管制区,其余的部分,大多是结构坚固的楼房。

这些平民建筑根本不考虑美感,设计角度纯粹只是实用最大化。除了支撑大楼的墙柱,所有空间均被压缩至最小。标准房间面积大约为五平米左右。除了一张床,再也不可能塞进多余的家具。

在和平时期,根本没人会考虑购买如此户型的房子。

现在,难民们除了缴纳入城费用,还必须通过艰辛的劳动和死亡狩猎,从城市里获得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

没人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官员、明星、专家、工人、白领、农民想要在这里生活,就必须忘记从前,正视现在。

就如同那首节奏欢快,基调定位自力更生,却被很多人憎厌诟病歌里唱的一样:“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基地市的平民区域分为两部分。在官方文件中,通常以字母“a”和“h”作为代称。严格来说,a区和h区的界限范围并不明显,从外观上很容易判断————并非所有城内建筑都是五平米的单间。这里也有二十平米、五十平米、甚至面积上百的豪华大屋。

当然,购买或者租用的价格,肯定是成倍上涨。

如果用文明时代以“有钱”或“穷困”的标准作为区分,那么有资格住在a区的,都是有钱人。

这种界定标准其实很模糊。

除了平民,a区的居住者还包括豪族财团。他们占用了相当数量的地块,在不破坏安全防御规划的前提下,修建起属于各自势力的豪宅大厦。

平心而论,豪族财团其实没有什么特权。

他们之所以能得到这些,同样必须向军方支付对应数量的银骨和晶石作为交换。他们在各基地市大肆购买房屋,然后以更高价格转卖给其他平民。或者大量囤积,专门用作出租,从中牟利。

这些做法并不违规。在军方眼皮底下,根本不可能出现强买强卖之类的事情。所有买卖手续都必须经过房屋交易所。所有一切,都维持着文明时期的基本商业准则。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富人,就肯定存在着穷人。

除了各人身上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和武器,其余物资全部装进卡车后厢。

虽然苏浩只是一名尚未分配单位的中尉军官,却也有着某些军人特权————他通过陈彦霖秘书的关系,办了一张个人物品储备卡,将卡车寄放在军管区仓库。然后,开着载满人员的越野车,径直驶入平民区。

五百元蓝币,等同于五十毫克银骨,或者五块晶石。

银骨和货币之间的兑换比例一直很稳定。至于晶石,只是在这一时期显得珍贵————就目前而言,有相当一部分丧尸尚未完成进化。脑于部位出现晶石的变异生物数量稀少,货币兑换率自然很高。这种情况会在半年后出现变化。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丧尸,只有血尸和类人。晶石出现率达到百分之百,货币兑换率也跌至与银骨相同。

在a区一幢新近完工的居民楼前,苏浩踩下了刹车。

大楼管理员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干净的旧式军服,没有佩戴领花和肩章。

这种打扮的人,通常属于后备役平民。他们大多是各地监察站从难民中挑选的强者,却没能通过新兵训练营基础考核而淘汰。这些人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终究比不上正规士兵。得到不强化药剂,他们只能在普通人和军人之间徘徊。

军方大部分战斗力量都在前线,基地市的日常秩序只能交给这些人负责管理。他们的身份相当于警察,负责处理各类案件,以及平民之间的种种纠纷。尤其是某些官方收益项目的运作,往往也由他们负责办理。

眼前这名管理员看起来很有些沧桑的味道。旧军装皱皱巴巴的,很多地方已经泛白。扣子敞开,衣服松垮垮的半塌着。头发很短,胡子却很粗硬。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酒味儿,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苏浩等人,懒洋洋地问:“租房?还是买房?”

这话很直接,没有任何字多余————这里不是夜总会,更不是咖啡馆。

苏浩没有回答。他淡淡地笑笑,问:“都有些什么规格的房间?”

管理员似乎尚未从宿醉中清醒。他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沾满污渍和油垢的表格,“啪”的扔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上面都有,自己找,看好了再叫我。”

说着,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双手垫着桌面,再把头侧靠上去。一边抽烟,一边闭上眼睛打盹。

这番做派,很有些文明时代的“国营”风格。

苏浩没有发表议论。

他拿起表格随便翻了翻,发现这玩意儿粗糙无比————没有文明时代漂亮的图片,也没有详细的户型分类。除了简单枯燥的平方米数字和楼层,再也看不到多余的东西。

唐姿从苏浩身后够着脑袋看了看,表情很是疑惑,非常不解地问:“这些数字……代表房子?”

也难怪: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份表格其实就是基地市a区的房屋广告。

粗制滥造不说,很脏,很恶心。与文明时代做工精美,配有详细数据说明和效果图的宣传册相比,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是啊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人们不再追求表面形式的美观,而是注重实用和生存。

唐姿下意识的抬起头,把目光移到像死猪一样酣睡的管理员身上。

她清楚的记得:以前去那些新楼盘看房的时候,只要走进大厅,立刻就会迎上来几个年轻漂亮的售楼小姐。她们的声音像夜莺般婉转动听,她们的容颜像鲜花般娇艳粉嫩……想想那个时候,再看看眼前这个胡子拉碴,一副爱理不理样子的男人……两者虽然都是从事相同职业,却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苏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着表格上的某个位置,问:“三楼,五十平米的这间,多少钱?”

身材魁梧的管理员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他打着酒嗝,砸吧着已经没剩下多少的烟头,口齿不清地说:“……唔……想买?还是要租?”

苏浩反问:“买是什么价?”

“军官可以打九点五的折扣……嗝……不过,买下来的话,有些贵————全产权房,有电力和供水系统,总共一万五千三百元蓝币。嗯……这价钱是含税的。”

中年男人抬起头,张开嘴,打了个馊臭的呵欠,慢吞吞地说:“如果买下房子,就拥有永久居留权。以后进城不用支付银骨和晶石,也不会再受暂居时间的限制。”

欣研插进话来,继续问:“如果是租呢?”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脸上随即流露出颇为惊艳的神情。过了几秒钟,才重新恢复没有睡醒的慵懒语调,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租的话,就简单多了————五百蓝币一个月。没有优惠,也没有折扣……嗯忘了告诉你们:不管买还是租,水电消耗都要额外付费。房间里有投币式自动热水器。那玩意儿只吃十元蓝币面额的硬币,每次供水五分钟。”

不知道为什么,苏浩忽然有些感慨。

这些信息,跟自己在未来世界电脑里看到的完全相同。

为了使银骨和晶石最大限度集中化,军方对居住在基地市内的平民做出种种苛刻限制————从食物到日用品,从药品到武器,甚至最基本的饮用水,都必须以蓝币或者官方认可的特殊物质进行交换。

在黑色纪元初期,这些高压措施引起民众普遍反感,也引发了一定规模的混乱。很多反对者被驱逐出去,成为荒野流民。谩骂、讥讽、仇视平民与军方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却因为过于悬殊的实力对比,终究没有酿成全面暴力冲突。平民开始被迫服从。当黑色纪元第二代、第三代人类诞生后,已经没有多少文明时代的幸存者。新生人类理所当然认为这些规矩平常无奇。他们开始习惯,开始服从。

也有些人偶尔在废弃城市图书馆里,找到一些泛黄的古旧书籍。上面那些关于“自由”、“民主”之类的字句,看起来就像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

“暂时先租一个月吧”

苏浩收起思绪,从衣袋里摸出五块白色晶石,轻轻摆在桌子上。

按照目前的币值,这些晶石相当于五百元蓝币。

中年男人拿起晶石仔细验看,确认无误后,开始登记入住者身份信息。

租用这间屋子,主要是为了在基地市有一个固定的联络点。如果有额外需要,可以从这里获得武器和补给。在房屋租用人一栏,填写着唐姿和王骏迪的名字。

租用,只是暂时过渡。

一万元蓝币,相当于上百颗晶石。

苏浩查过自己的军人工资————月薪一百五十七元。

他有很多晶石,还有大量银骨。以目前晶石和蓝币之间的高昂兑换率,无疑可以大赚一笔。

只是,这种事情不能cāo之过急。

苏浩相信:在最yīn暗的角落,肯定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财富”的背后,永远都带着一大串“贪婪”、“觊觎”、“抢夺”之类的词。

除了豪族财团,目前有能力在基地市购买房产的人,寥寥无几。

苏浩不想做出头鸟。

至少现在不行。

告别了唐姿和王骏迪这对胖胖的男女,苏浩驾着车,开进与a区邻接的军属居住区。

这里的建筑趋于军事化风格,不算太高,外围房屋大多呈梯形。它们搭配紧密,楼层之间架设有特殊通道。几幢大楼顶层设置了直升机坪,距离警戒塔很近,地面入口设置了沙垒,里面驻守着武装士兵。

也许是因为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的缘故,放眼望去,感觉这里的居住者,似乎全部都是女性。

带有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签名的介绍信很管用。苏浩没费什么功夫,很快为欣研办理好一系列相关手续。家属区分管人员殷勤地打开一个朝阳的房间,用无比甜腻的语调为新住客一一介绍注意事项。当他带着谄媚笑容离开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再三嘱咐欣研————“如果有什么需要和问题,就到家属管区办公室找我。”

最后安置下来的,是杨璐璐。

苏浩和欣研带着她,走进挂着“成都基地市第二完全学校”牌子的大门。

这是由军方出资开设的教育机构。小学、初中、高中三校合并,大部分学生为寄宿制。考虑到目前基地市内的平民数量,这种学校暂时开设了两所。

按照最初的构想,此类公立学校是专为阵亡军人遗属而设,不对平民开放。随着变异生物活动范围不断扩大,一部分豪族财团也不得不进入基地市,寻求军方庇护。他们要求子女同样享受正规教育。军方高层为了获取更广泛的特殊物资来源,最终同意————豪族财团以上缴大量物资和精锐人员等方式,换取一定数量的入学名额。

杨璐璐穿着一条红黑格子的苏格兰连身布裙,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低着头,一声不吭站在学生宿舍门外。

她一直看着脚下擦得铮亮的黑皮鞋,还有崭新的白色绒线长袜。

所有这些,都是新的。

欣研一直陪在杨璐璐身边。她搂着小女孩的肩膀,说着各种轻松愉快的话题,努力想要使气氛变得活跃。可杨璐璐一直面无表情,脸上丝毫没有笑的迹象。

苏浩走到杨璐璐面前,蹲下,握住小女孩的双手。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多笑笑。照这样一直绷下去,迟早会得肌肉僵直症。”

杨璐璐对这个笑话毫无反应。她看着苏浩,认真地问:“你们一定要把我留在这儿吗?”

苏浩离开陈彦霖的办公室以后,她就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有很多东西,我们没办法教你。”

苏浩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坦诚:“我可以教你射击,教你开车,还可以教你用最简单的方法猎杀丧尸。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掌握知识的速度不亚于任何天才。很多人提起你,都会赞不绝口————你对人体构造非常熟悉,懂得机械和车辆修理常识。你可以把一支枪拆成零件再组装起来,飞刀和攀岩技术就连成年人也觉得汗颜。”

杨璐璐慢慢咧开紧绷的嘴:“我还会做饭,会洗衣服。我很有用。所以,你应该把我带走,而不是留在这儿。”

“这正是我想要说的————”

苏浩仔细注视着这个倔强的小女孩,声音逐渐变得温柔:“我可以从图书馆里为你弄到小学至大学的所有教科书。但我没办法为你一一解读。没错,我们正在那座城的幸存者中间寻找教师,然而符合要求的人不多。我很想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学校,可这需要时间。你会长大。生命这种东西,永远不会因为人的需要骤然停留在某个阶段。除了语文和数学,你还需要学习更多科目。这个世界不会永远都是黑色。我们需要艺术家,需要诗人,还需要有人专门把这段历史记录下来,留给后人研究。这绝对不是一个或几个人能完成的事情。你还活着,你会成年,你得把脑子里的东西传授给别人,让他们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然后,不断重复这种单调却意义重大的过程。”

杨璐璐用力咬着嘴唇。她抬起头,像柔弱的小兔子,可怜巴巴看着苏浩。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只是……怕有人欺负我。”

“欺负?”

苏浩和欣研相互对视,两个人有些哭笑不得。

在团队里,杨璐璐属于众多“工蜂”的重点保护对象,收集到的银骨也会优先给她服用。现在的杨璐璐,是不折不扣的五阶强化人。她比大多数“工蜂”都强,更不要说是基地市里的普通平民,还有学校里的其他孩子。

说到欺负……她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苏浩用力抹了一把脸,按捺住想要大笑的冲动,凑近杨璐璐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记住在这里,不要随便打人。”(

第一百十九节 新人

对于这句话,杨璐璐有自己独特的理解方式。

第一百二十节 卖货

考核目标均以小队为单位。

第一百二一节 分配

王骏迪大惊失色,连忙“啊”了一声,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声尖叫起来。

第一百二二节 猎艳

年轻男子名叫李毅。

第一百二三节 冲突

这是一幢十六层高的大楼。

对朝街道外侧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近十米高的广告竖牌。内容很简单,只有一条修长的女人大腿,踩着一只非常抢眼的粉色高跟鞋。一盏强光灯从楼顶斜射下来,正好照在画面上足踝与鞋跟的位置。越往上,白色大腿渐渐被黑暗吞没,很容易勾起男人无限遐想。

酒吧外面站着多达百计的女人。

她们穿着暴露,服装大多的短裙和吊带,无论长度还是尺度都被缩短至极限。现在已经进入夏天,过于清凉的打扮感觉不到寒冷。女人们有些画着妆,有些梳着很精致的发型。她们努力挺高xiōng脯,以最夸张的姿势露出大腿和臀部,用火辣辣的目光和浪声yín语诱惑男人。然后尽量掏空客人口袋,让自己在明天,或者未来一段时间能够吃饱。

所有基地市都有类似的。这些女人的成份很杂。有机关公务员、宅女、学生、成功商人,甚至还有不少文明时代的当红明星。她们的共同点是长得漂亮、瘦弱,没有格斗和生存能力。

她们很幸运,没有在病毒爆发大混乱中变成丧尸,跟着大规模难民群逃进基地市。文明时代赋予她们傲人的外表优势,在灾难与死亡面前不值一提。为了活下去,她们被迫学会勾引男人的技巧,心甘情愿成为曾经不屑一顾的男人发泄工具。

对眼前的这一幕,苏浩再熟悉不过。

现在,是黑色纪元的第二年。

类似的场所和女人会越来越多,糜烂和各种地下交易将使基地市变得繁华。很多新的规则不断出现,不同势力相互并吞,争抢着梦寐以求的利益。在军方这头巨兽的压制下,虽然城内秩序混乱,却仍然维持着奇异的平衡。

现在,仅仅只是开始。

想到这里,苏浩微不可查地轻摇摇头,叹了口气,拉着欣研,跟着孟焱和李振眉,走进酒吧。

基地市东面,一幢位于a区的小楼内外,空气显得格外紧张。

黄霓裳趴在病床上,默默看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陷入重度昏迷的儿子李毅。

她一直咬着牙,目光中充满愤怒。隔着紧抿的嘴唇,可以听见清晰的牙齿摩擦声。

“霓裳”这个名字很好听,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青春洋溢的少女。然而谁也无法违背生理规则,黄霓裳虽然谨慎小心的保养皮肤,像对待宝石那样珍爱每一颗牙齿,但她仍旧会变老。

不过,相比五十八的其他同龄人,黄霓裳看上去的确很年轻。

因为大楼独特的设计和隔音效果,苏浩等人离开军属区后,楼下的黑衣保镖才发现状况。如果他们动作再晚一些,李毅可能早已失血过多而亡。

一名身穿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房间,站在黄霓裳身后垂手肃立。他的动作和脚步很轻,没有发出声音。

黄霓裳的目光丝毫没有从李毅身上移开的迹象。她狠狠握住双拳,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和掌心隐隐有些生疼。

“查出来了吗?究竟是谁于的?”

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充满说不出的怨毒与仇恨。

整个李族,只剩下黄霓裳一个当家的女人。

半年前,丈夫离开基地市,带着一部分家族力量前往北方发展。

他们在路上遭遇了大规模尸群,数百多人的开拓队没有任何幸存者,全部战死。

黄霓裳一直把这消息瞒着儿子————她不希望李毅承担更多的痛苦与责任。儿子永远都是自己的宝贝,无论李毅做过什么,都能得到黄霓裳的包容。

现在,居然有人无比残忍撕裂了儿子的手臂,几乎致死……这绝对不可饶恕无法宽恕

看着黄霓裳的背影,中年人完全可以感受到这个中年妇人身上散发出近乎疯狂的滔天怒意。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是一个叫做苏浩的中尉军官,。当时有不少人在门缝里看到了凶手施暴的全过程。我已经从军属区管理员那里弄到了监控录像,证据确凿,他无法否认。”

大滴的泪水从黄霓裳眼角滚落下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呜呜……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我的儿子下如此毒手?为什么?”

中年人目光yīn郁的沉默片刻,迟疑着说:“是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黄霓裳猛然转过身,渗满泪水的眼睛里,释放出无比凶悍的yīn森冷光,难以置信的连连颤声尖叫:“就,就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活活撕掉我儿子的一只手?”

中年人很清楚暴怒中的黄霓裳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他脸色变得苍白,发根部位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努力撑直身体,用尽可能和缓的口吻说:“夫人,关于那个女人……她已经结婚了,是那名军官的妻子。”

“那又怎么样?”

黄霓裳眼眶里迅速充斥着根根血丝,她举起双手在空中乱抓,用力在地板上跺着脚,疯狂的神情彷如诅咒世界毁灭的巫婆:“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他就敢对我儿子下手。那个婆娘是公主?那个是王后?不过就是两个奶一个逼,镶了钻石还是嵌着黄金?我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请冷静,夫人。”

中年人连忙劝阻:“关于这件事,最好交给军方管制部门处理。您知道,所有军人都配发过强化药剂。伤害少爷的人是尉官,按照规定,可以酎发二阶强化药剂。我们在这方面根本没有……”

“没有办法,无能为力,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黄霓裳瞪着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咆哮:“你觉得军方秉公执法的可能性有多大?我当然知道他们会把杀我儿子的凶手抓起来。可他们永远不会判处那家伙死刑,而是把他当做炮灰送往前线,再加上一个“该罪立功”的注释。那帮戴绿帽子的家伙永远只会庇护罪犯。他们掏空了整个李族的家底,以“安全”的名义把我们弄进基地市这个大监狱。我们得到什么了?他们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会一片混乱,知道会出现那些丧尸。我们曾经拥有几千亿的财产,如今还剩下什么?我只有这唯一的儿子……我要那个人死我要让所有觊觎我的人收回他们肮脏的爪子————敢惹我,就必须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粉红高跟鞋”酒吧里弥漫着颓废和的气息。

这里光线暗淡,微黄暗红的灯光几乎没有任何照明效果。除非凑得很近,否则几乎不可能看清楚对方的相貌。一些打扮妖艳的女招待在人群间来回穿梭。她们穿着用几根带子维系的低xiōng围裙,除了丁字裤和高跟鞋,身上再也找不到多余的附着物。在暗淡的光线作用下,身体比面孔充满着显而易见的诱惑。每当这些侍女从酒桌旁边走过,喝酒的男人总会伸手在她们xiōng口和臀部迅速抓上几把,然后,爆发出一阵充斥着浓烈烟味和酒精的狂笑。

孟焱挑了一张距离吧台较远的桌子。

虽然他很喜欢酒吧里充满和荷尔蒙的热闹气氛,可是在不熟悉苏浩品味的情况下,孟焱只能选择适合彼此交流的环境。

何况,苏浩身边还有一个欣研。

她无论相貌还是身材,在基地市都是上上之选。

至少,孟焱还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七、八个男人加一个女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这场面与酒吧显得格格不入。就连站在角落里的几个魁梧结实的壮汉,也把目光不断投向这边。他们是酒吧主人雇佣的保镖,自然对场子里的异常状况格外注意。

李振眉显然对这里很熟。

他招手叫过女招待,简单交代了几句需要的酒食。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一直抚弄着酒吧女郎过度发达的xiōng部和臀部。手指过于用力,吧女xiōng口立刻显现出鲜红指印。看着这个可怜巴巴女人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李振眉才“嘿嘿”yín笑几声,摸出一张蓝币当做小费,直接塞进女人的xiōng罩。

桌子上很快摆满了酒。吧女同时也拿来几听罐头,几碟炸过的于果,还有一些于肉。这些东西在和平年代普通无奇。现在,却是必须花大价钱才能搞到的珍品。

“来来来都拿起杯子,好好于一杯”

孟焱用与他块头对应的超大嗓门粗豪地叫嚷:“喝酒就要喝个痛快,于杯于杯”

几只装满啤酒的杯子“咣啷”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淡黄色的啤酒像喝水一样被灌下,空气中的酒精味道也随之变得越发浓郁。

男人们开始东拉西扯,话题不外乎是变异生物和女人。有感慨有笑话,有人时局发表意见,也有人绘声绘色描述着曾经的艳遇。

苏浩一手搂着欣研的腰,眼睛里不时闪过敏锐的目光,在孟焱等人脸上飞瞟。

他看见孟焱对李振眉飞快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轻点了点头。然后,李振眉从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笑眯眯地朝着苏浩递了过来。

“兄弟,这是你的那份儿————”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吸引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莫子萧,看着那些递给苏浩的钱,眼角不断的微微抽搐。

苏浩接过钱。

他注意到,钞票大多是十元面额。

目前,蓝币的货值很是坚挺————基地市平民区小摊上经常卖着鼠肉饭包。那是把鼠肉洗净烘烤,撒上辣椒盐粒,再用木槌之类重物不断敲打,把散碎的肉丝和油脂混入米饭、土豆、高粱或者玉米中间,再捏合成团块的一种大众化食品。这东西味道不错,一只饭包净重约莫半斤,很容易就能吃饱。虽然制作方法粗糙,也谈不上什么卫生,但这东西确实便宜,不过是两分钱的交易罢了。

李振眉递过来的钱大约有一百多元,相当于苏浩个把月的军人工资。

苏浩记得很清楚:在城市里进行考核的cr小队,总共只弄到四百毫克左右的银骨。除去应该上缴的部分,剩余的其实很少。平均分摊到每一个小队成员头上,最多只有几十块钱。

看看摆在桌上的酒菜,又看看手里的钞票,苏浩脸色异常平静。他没有说话,微点了点头,把钱装进口袋。

看着他的动作,孟焱和李振眉相视一笑。

“这就对了。”

孟焱“哈哈哈”笑着,拿起酒瓶给苏浩的杯子添满:“以后,像这种分钱的机会还有很多。苏中尉是个聪明人,我们cr小队就缺少你这种人才。来来来,喝酒继续喝酒”

这番话听起来颇为客套,其中隐藏的意思却很多。

苏浩一直在微笑。

他注意到,莫子萧的脸色yīn晴不定,喝酒速度也比其他人快得多。一杯又一杯,很快有了醉意。似乎,是想借着酒精自我麻醉。

“哟嗬居然是你们几个在这儿。怎么,喝酒也不叫上我?”

忽然,从旁边传来一阵口气热烈的招呼。

顺着声音来源望去,苏浩看见一个他极其厌恶的人。

是陈家荣。

他仍然穿着中校制服,站在孟焱旁边。两个人似乎很熟,彼此寒暄几句,旁边很快加了一张椅子,桌子上也多了一只空酒杯。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孟焱的声音依然很大。他嘴里喷着浓重的酒气和臭气,先是指指苏浩,非常热情地说:“这个,是我们cr小队新来的候补军官,苏浩中尉。”

说着,他继续调换介绍角色:“这位,是集团军后勤处的陈家荣中校。哈哈哈哈他和我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在这儿碰上。得好好于一杯,不醉不休。”

陈家荣笑着看看苏浩,随即把炽热的目光投注到欣研身上。

她几乎没怎么喝酒,一直紧挨着苏浩。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迷人的媚态,被波浪长发掩映的洁白皮肤性感诱人。

欣研丝毫没有想要理会旁人的意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浩身上,旁边的声音和目光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即便是在这种混乱喧嚣的场所,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独有的宁静。

陈家荣紧盯着欣研,火辣辣的目光毫不掩饰心中的。他对苏浩伸出手,皮肉不笑地说:“苏中尉,我们又见面了。”

苏浩的眼睛异常明亮,昏暗的光线几乎无法掩盖他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逼人气魄。

他冷冷地注视着陈家荣,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苏浩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想要与对方握手的意思。

酒桌上的气氛顿时冷淡下来。

陈家荣眼里掠过一丝羞怒,旋即恢复常态。

他冷哼一声,视线焦点从苏浩脸上移开,重新回落到欣研身上,不时瞄着她被衣服裹住的xiōng部,还有那双泛着细腻皮肤光泽的长腿,恨不得扑过去狠狠摸上几把。

短暂的尴尬过后,李振眉咳嗽几声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道:“大家都是朋友,就算以前有什么过节,今天都统统忘了吧我们不谈这个,来这里就是为了高兴的。来,把酒倒满,好好喝一杯。”

苏浩环视了一圈四周,他终于明白孟焱为什么要拖着他出来喝酒的真正意图。

“我可不是他的朋友。”

苏浩冰冷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极其强烈的怒意和杀气。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陈家荣,用森冷无比的语调说:“你,给我滚出去————”

这话的指向性太明显了。陈家荣顿时被激怒,旁边的孟焱和李振眉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中尉,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的军衔比你高,想要在基地市里撒野,我会给你留下永生难忘的教训丨不要以为……”

未等陈家荣把话说完,苏浩已经骤然暴起,抓住摆在桌面上的空酒瓶子,朝着面色凶狠的陈家荣头顶狠狠砸下。

“啪————”

玻璃碎片四散飞溅,瓶子碎裂瞬间,苏浩已经改变动作,从桌子上空飞身跃过,双手分别抓住陈家荣后颈和腰部的脊柱骨。他的十指硬如钢爪,轻而易举突破了皮肤和肌肉限制,直接插进身体抓牢骨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骨碎声,陈家荣只觉得浑身上下忽然涌起一种夹杂着强烈恐惧的无力感。呼吸随之变得急促,身体被整个悬在空中,

他甚至能感觉到全身骨骼都在散开,神经被紧缩至彻底失去反射功能。片刻,难以忍受的绝大痛苦从腰部传来,蔓延至全身,占据大脑,刺激着思维几欲崩溃。

实在太突然了。

除了孟焱和cr小队其他成员,还有不少酒吧里的客人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终究是没有强化能力的普通人,根本没办法看清楚苏浩的动作。他们只看见陈家荣突然从椅子上抓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身体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像遭到致命重击,痛得拼命蜷缩的蛇。

第一百二四节 暗手

所有军人都是强化人。

第一百二五节 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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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李家,根本无法对苏浩造成任何威胁。无弹窗快速更新本小说章节】

他有很多方法能够应对。即便黄霓裳在军方有熟人,也绝对不可能在“诱骗现役军人家属”之类的罪名面前进行袒护。

如果连士兵和军官的最基本权益都无法保证,军方自然会大失人心。

苏浩完全可以一鼓作气灭掉整个李家。

然而,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按照相关条例————在缺少法定继承人的情况下,豪族财团全部资产将被军方接管。

以军方强大的综合生产能力,这些资产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然而,苏浩不愿意白白放弃这些东西,而是通过合理恰当的手段纳为己有。

接到苏浩的紧急通讯后,唐姿和王骏迪立刻召集人马,向李族别墅发起攻击。

在基地市,唐姿和王骏迪认识的人非常有限。

不过,“黑色镰刀”佣兵团的其他成员大多是地头蛇,他们都有各自的关系和熟人。在唐姿带有强烈诱惑成份的挑动下,雇佣兵们迅速招来很多他们认为能够分享利益的对象。不到一个小时,已经聚集起三百多人。

他们都是没有强化能力的平民。

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武器,自备枪械的人还不到二十个。其余的,拎着砍刀和磨尖的钢筋,或者是用钢管加工成的各类冷兵器。还有些人于脆连刀子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就拿着几块石头,或者半截碎砖。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认为这样就能对付装备精良的黑衣保镖————人家有枪,这根本就是愚蠢至极的自杀行为

他们其实并不看好唐姿和王骏迪。

虽然,这两个男女异常凶悍,拥有令人畏惧的强化力量。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唐姿和王骏迪会招收更多的雇佣兵,充实壮大“黑色镰刀”。

现实却不允许他们有这样的机会。苏浩在通讯里已经说得很清楚————过了今天晚上,甚至上半夜,事情就会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酒吧外的袭击者显然是来自李家。苏浩巧妙的把射击目标转移到孟焱等人身上。平民攻击现役军人是无可赦免的重罪。宪兵抓人和审讯都需要时间。因此,能够利用的时间不多,必须抓紧时机。

“我们先冲进去负责解决大部分守卫,你们跟在后面。想发财,想在基地市永远呆下去,就跟着老娘,拿出你们最勇敢的血性来证明自己————”

唐姿的这些话,带有极其强烈的煽动性。

她很清楚,这些临时召集过来的平民根本不值得信赖,也没有任何战斗力。苏浩从未来世界得到的资料表明:这个时候的李家,保镖数量大约只有百人左右。其中,没有强化人,单靠唐姿和王骏迪,两个人就能灭掉李家全族。

别墅里储备有大量物资。这才是问题关键。

尽可能带人冲进去,把所有东西全部抢光。

苏浩当然可以从昆明方面调集资源,持续供应给“黑色镰刀”资其壮大。

不过,这样做有很多不稳定因素,也容易引起怀疑。

以李家为突破口,用抢到的大量资源迅速提升己方实力,这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于掉对手,震慑其他人。

“冲进去————拿走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别墅内外到处都是爆炸和火焰。王骏迪已经连续换过两条弹链,用精准凶猛的火力压制对手。唐姿端着压满子弹的突击步枪,在一片狼藉的各个房间里来回游走,射杀每一个敢于反抗的人。

雇佣兵们如同打了**血般刺激。他们尾随在唐姿身后,在凌厉杀意和狂暴思维的控制下,彻底抛弃了脑子里最后的清醒,变成野蛮凶残的怪兽。

他们不断射击,脸上交织着残忍和亢奋,在别墅内外大肆破坏,争抢着价值不菲的财物。

看着被他们装进口袋的精美工艺品和钞票,跟在卡车后面,畏惧火力趴在地面上的平民越来越眼红。

终于,在强烈的利益挣扎和贪婪刺激下,胆怯的人群中出现了第一个勇者————他像野兽一样嗥叫着,挥舞绑着长刀的钢管,狠狠砍下一名保镖的头。然后,捡起死者的枪,冲进别墅,抱着一大堆米、面、饼于之类的食物,无比满足地狂笑起来。

“是我的这一切都是老子的————”

整个别墅到处都弥漫着血腥,混乱和暴虐充斥着人们的头脑。

这些对于死亡和危险恐惧无比的平民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控制他人命运的能力。

是的,老子有刀,有棍子和钢管,一样能砸爆你的头。

只要你死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怕个屁啊

他们已经从蛰伏的牢笼里被释放出来,迅速变身为真正的野兽。

唐姿踏着遍地鲜血,走进二楼卧室的时候,黄霓裳正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满面凶悍地挡在病床前。

作为整个家族的实际掌权者,黄霓裳不喜欢配枪。她一贯认为:上位者自然可以得到更多人的拥护。只有对生活和未来充满忧虑,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弱者,才不得不依靠武器存活。

现实,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讽刺。

如果,如果我有一支枪,就能杀掉眼前这个攻进自己家门,肆意烧杀抢掠的女人。

唐姿冷冷地看着黄霓裳,有条不紊地拔下突击步枪打空的弹匣,换上一个新的。

黄霓裳脸色铁青,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不明白,那些守卫别墅的保镖究竟在于什么?

他们竟然轻而易举让这些暴徒冲进来……天李家的保镖有近百人之多,相当于一支小型军队。

可是,从那辆卡车撞开金属围栏到现在,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一个面色凶恶的男人出现在唐姿身后。

他身上满是鲜血,脚步和动作却很稳健。

显然,那不是他的血,而是来源于被他杀掉的人。

“哟嗬这婆娘长得不错————”

男人盯着黄霓裳急促起伏的xiōng部,像饿鬼一样不断舔着嘴唇。两只眼睛直放精光,发出阵阵令人恐惧的大笑:“老子这个冬天有人暖被窝了。虽然老了点儿,但一定很够味儿”

黄霓裳本来就是个美女。虽然年过半百,却保养的极好,有种成熟妇人特有的韵味。

男人像狼一样扑了过去。

瞬间,唐姿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后领,把脑子里满是jīng液和***男人硬生生拽住。她粗壮的手臂硬如钢钎,单是这股力量和气势,就使得陷入狂暴状态的男人被迫冷静下来,满面恐惧的站在原地。

“你们可以拿走这座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事先我就说过————不准留活口,也不准把枪和刀子对准自己人。”

唐姿的嘴唇看起来很软,很嫩,里面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她白皙的皮肤微微带红,充满少女特有的活力与美感,令人展开无限的遐思。

如果没有窗外的火焰,没有声嘶力竭的惨叫,没有此起彼伏的枪声,她的确应该是如此迷人的外表。

然而,在无限混乱的暴力背景之下,她就是最令人畏惧的雌性暴龙。

唐姿凶狠地盯着男人的眼睛,表情比最凶残的魔鬼还要狰狞:“你给我记住————可以杀人,可以抢劫,但绝对不准强奸否则老娘会让你永远后悔,为什么生下来的时候,下面会长着一条肮脏丑陋的鼻涕虫”

男人大口喘息着,战战兢兢地连连点头:“我……我明白。”

“滚————”

不等如蒙大赦的男人逃出房间,唐姿再次暴喝:“站住”

男人可怜巴巴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

唐姿指了指几乎瘫软的黄霓裳,还有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毅。

“把这两个人杀掉。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你可以优先挑选。”

她的声音冰冷无比,却有着男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黄霓裳和李毅必须死。只要李族没有主事的人活下来,那么即便事后军方想要插手,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这不是残忍,而是现实。

至于女性特有的温柔和仁爱……从陈耀死的那天开始,它们就距离唐姿越来越远,直至再也不可能成为她诸多性格的一部分。

男人狞笑着扑向手足无措的黄霓裳,把钢筋插进了这个美貌妇人的嘴,以令人惊讶的力气和速度,将整个脑袋彻底捅穿。

也许是觉得白白杀了这么一个女人很是浪费,他几把扯烂仍然温热的尸体衣服,恶狠狠地抓捏着弹性十足的xiōng部

这种可怕的亵尸行为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男人从挎在身上的包里摸出刀子,转身扑向躺在病床上的李毅。

窗外剧烈的震动和噪音,使昏迷中的李毅猛然惊醒。

他神情茫然地观望四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火光和惨叫却使他本能觉得恐惧。病床旁边的男人,还有站在门口的唐姿,这些陌生面孔使李毅不由得浑身颤抖,“哇”的一声尖叫,不顾一切地朝被子里缩着,嘴里一直在喊:“妈妈妈妈救救我————”

黄霓裳倒在地上,大张着嘴,粗硬的钢筋像钉子一样插穿后脑,地板上满是鲜血和脑浆。

男人“嘿嘿嘿嘿”的笑着,掀开被窝,抓住李毅的头发,把他活活拖下床,以丝毫不弱于外科医生的技巧,把满面惊恐的李毅脑袋完整割了下来。

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避免血污把被子和床铺弄脏。

那些东西都是丝绵制成的高档货,很值钱。

唐姿大步走过来,用脚踢了踢摆在地板上的人头,又伸手抓住钢筋左右摇晃。确认黄霓裳和李毅的尸体没有任何问题,她开始冷笑。

唐姿并不疯狂,也没有虐待尸体的嗜好。

她是“工蜂”,会毫无折扣坚决执行“蜂王”苏浩的命令。她必须足够谨慎,确认目标是否真的死亡。

然而,唐姿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看到死亡和杀戮,总会不由得想起陈耀那张面带微笑的脸?

“我知道你在天上看着我。我会好好活下去,我是你的女人,而你是个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儿跟我求婚?”

看着血流满地的卧室,唐姿开始由冷笑变成大笑。

猥琐的男人不知道唐姿究竟在说什么。他一直弯着腰,跟在唐姿身后,带着谄媚恭维的表情,老老实实把唐姿送出卧室。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反身冲进房间,流着口水,急不可待扑向黄霓裳的尸体。

唐姿说过:这间屋子里所有一切都由他优先处理。

那个美貌妇人虽然死了,但尸体仍然温热,很软,没有僵硬。

在满足**方面,死人和活人区别不大。

别墅内外的枪声逐渐稀疏,呐喊和惨叫却此起披伏。人们从死亡保镖身上取下武器,砸碎地下仓库的门锁,搬出一箱箱保存完好的食品,在各个屋子里来回穿梭,拿走每一样被他们看中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是抢劫,是混乱。

再也没有什么狗屁的秩序,维持法律和道德的人统统变成丧尸。谁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看到明天初升的太阳,老子只想酣畅淋漓过一天算一天。

夜幕,掩盖了暴力,掩盖了泪水,吞没了一切肉眼能够看到,以及正在酝酿的罪恶。

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太阳驱散了黑暗,带来光明。

走进集团军参谋长办公室的时候,苏浩依然保持着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平静。

桌子上堆满了文件,陈彦霖坐在椅子上,神情专注地看着摆在面前沏满茶水的杯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很是随意地问:“要来杯茶吗?”

苏浩坐下,平静地摇摇头。

“昨天晚上的事情,闹得很大。”

陈彦霖直接进入话题:“平民区几乎整条街都毁了。cr小队有一名成员重伤,另外一名当场死亡。宪兵去得很及时,逮捕了六十一个武装分子。对方供述他们属于李氏家族,受黄霓裳的指使。目的,是为了狙杀你。”

苏浩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黄霓裳?我不认识这个人。”

“她是李毅的母亲。就是昨天在家属区,被你撕裂胳膊的那个年轻人。”

陈彦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继续说:“昨天夜里,一支刚刚注册的雇佣兵小队袭击了李氏家族的别墅。李家母子连同保镖总共三十七个人,全部被杀。粗略估计,大约有好几百人参与这次暴力事件。现在,那座别墅被洗劫一空。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留下。”

苏浩保持着应有的礼仪,直接绕开后面的话题:“他意图染指我的妻子。他是平民,谁给他这样做的权力?”

“我知道那个叫做“黑色镰刀”的雇佣兵小队多少跟你有些关系。但这不重要。军方不会插手平民之间的纠纷,哪怕豪族财团动用装甲机械和军制武器,发动区域性战争彼此仇杀,我们也会束手旁观。”

陈彦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苏浩,你是个聪明人,懂得如何利用规则之间的漏洞。在李氏家族的问题上,你的确占据了标准制高点。知道吗?cr小队队长孟焱一直声称你在利用他们————李家的目标是你,而你却让别人充当替死鬼。”

“很抱歉将军,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苏浩矢口否认:“昨天离开酒吧的时候,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至于后来的枪击和混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惹麻烦。训练营的值班哨兵可以证明:昨天我回去得很早,一直在营房里睡觉。”

陈彦霖微微皱起眉头。

他用锐利的目光在苏浩身上扫视,严肃地说:“我们之间应该开诚布公的谈谈。当然,如果你觉得现在不合适,也可以换个时间过来找我。嗯关于后勤处中校陈家荣的问题,你出手实在太重,他的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几乎崩溃,修复的可能非常渺茫。”

苏浩在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陈家荣和李毅一样,都对我的妻子抱有极其卑鄙的念头。我本该直接杀了他。现在……他仍然活着。这已经很仁慈。”

陈彦霖看着苏浩,苏浩也同样看着他。

两个人的视线相互抵触,虽然沉默,却都很清楚对方的意图。

“你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

过了几秒钟,陈彦霖颇为艰难地笑起来:“尽管你没有杀他,但一个废人跟死人区别不大。你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对付李家,因为他们是平民。然而,陈家荣是军人,是现役军官。”

“你的意思是,中校可以随意凌辱中尉的妻子?”

苏浩的声音和态度瞬间变得森冷,也不再使用敬语:“上级军官可以对下级军人家属为所欲为,稍有反抗就必须以军法论处。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陈彦霖摇了摇头:“你其实不需要使用暴力过激的手段。如果你当时就来找我,事情会变得很简单。”

第一百二六节 围杀

“是吗?”

苏浩的语调听起来很是怪异:“你觉得那些人会给我机会?强盗冲进你家里肆意掠夺杀人的时候,会把电话摆在你面前,让你从容报警?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相信你有能力给予我帮助。可是,有很多事情无法以个人意志作为解决标准。我没有当场杀了他,这就是底线。”

这番话很直接,根本没给陈彦霖任何面子。

“够了————”

陈彦霖猛然一拍桌子,怒声咆哮:“你根本就是个稀里糊涂的傻瓜。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军功卓著,却一直没办法被提升为上尉?为什么集团军司令部要把你调到基地市?你以为陈家荣只是普通的后勤军官吗?有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明白。不错,你是研究员,王启年有能力保护你,所以你觉得可以肆意妄为?你有能力,对事物看法也足够清楚,为什么不能多想想?多看看?四面树敌对你有什么好处?狂妄……你简直狂妄透顶”

苏浩面色平静,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现在,立刻回训练营等候命令。通过候补军官考核以前,禁止离开营区范围。”

陈彦霖脸上蕴积着浓浓的怒意,他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关于你妻子的问题,我会予以关注。你可以放心,只要是在基地市,就没人敢动她,绝对安全。我同样也要警告你:未经许可,禁止与任何人动手。否则,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星期一,晴。

满载人员和各种补给品的军用卡车驶出训练营,离开基地市,朝着设置在成都外围的出发营地缓缓驶去。

车厢里几乎没有什么空间。除了挤挤挨挨摞在一起的弹药箱和食品箱,只有包括苏浩在内,cr小队的十名队员。

苏浩抱着突击步枪,独自坐在车厢角落里。

其余的人或站或坐,与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一双双眼睛里投射出来的目光yīn冷无比,没有丝毫热度。

这种yīn郁沉默的气氛,一直保持到卡车驶入出发营地也没有任何变化。

按照惯例,小队成员们从军法官那里领取物资,登记姓名和军人编号,对时然后,走出徐徐开启的防护闸门,迎着燥热的阳光,朝远处的废弃城市走去。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苏浩的呼吸变得沉稳缓慢。

成都与昆明没什么区别————这里的高楼大厦一样冰冷空洞,各种废弃车辆阻塞了整条街道。几处商店门牌斜挂着,风一吹来,它们就有气无力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

死者尸体已经腐化成浓黑色的污垢。随处可见散落的人类骸骨。它们被拨的七零八落,无法拼成完整的形状。

苏浩站在一家“白记肥肠粉”的小吃店门口,默默注视着一脸狼藉店铺里砸烂的破碗,散落的筷子,以及各种油盐酱醋容器。

在未来世界,西安基地有一名老人经营过类似的小吃,那种酸辣鲜美的滋味儿令人难忘,不少猎人和军人都很喜欢。苏浩有幸尝过一次,只是价钱很贵。因为除了军方,平民很难弄到猪肉之类的东西……

“走吧别发呆了。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身后,传来孟焱带有嘲笑意味的讥讽。

他和另外八个小队成员站成半圆,把苏浩团团围住。

从离开出发营地的时候,他们就一直保持这样的阵型————苏浩在前,其余的人在后,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

从陈彦霖办公室回到训练营后,孟焱和李振眉等人就一直保持对苏浩的戒备,毫不掩饰敌意。

可能……与集团军参谋长之间的那番争论,已经被某个大人物知晓。

很多事情单纯依靠声音判断,根本不可能知晓其中究竟。

没有人看到苏浩与陈彦霖之间的目光和表情。

那不是争吵反目,而是在被监视环境下的微妙交流。

苏浩是陈彦霖的亲信,至少后者这样认为。

欣研和唐姿等人,是苏浩在基地市的软肋。以陈彦霖的权力进行于预,足以解除苏浩的后顾之忧

然而,连苏浩自己也不知道,陈彦霖最后的那句警告,就行意味着什么?

参谋长想要表达的意图很模糊。

抛开无用的杂念,苏浩目前必须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通过训练营考核。只有成为正式军官,王启年和陈彦霖的说话才起作用。

孟焱选择的行进路线与上次一样。这一带变异生物数量很少,没有大规模群体。

这个季节已经很热。然而城市给人的印象依然yīn冷。随时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和尸臭,空气中弥漫着yīn森的感觉。

苏浩转过身,发现其余队员都在冷笑。丝丝寒气从一张张脸上渗透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没有争辩,继续朝前走。

太阳变得越来越黯淡,仿佛一只无形妖魔拽着它,恶狠狠的朝地平线硬拉。暮色越来越浓,黑暗逐渐成为大地的唯一统治者。原本清晰的景物变得模糊,即便距离很近,也难以看出本来的形状。

在一幢悬挂着“可口可乐”巨幅广告的大型写字楼前,苏浩再次停下脚步。

这是一幢四十多层的大厦,外围墙体经过加固,从一楼至五楼所有窗户均被封死。一道厚重的滑轨式钢门挡在入口处,上面挂着巨大的结构式密码锁。只有按对序号,锁扣排列才会松开。

李振眉走上前来,在锁面上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锁扣内部立刻传来沉闷的机械撞击声,闸门缓缓开启。

这里,是军方为训练营考核人员特设的据点。

当初撤离城市的时候,一些位置特殊,结构强度牢固的建筑被挑选出来。军方派专人清理丧尸,进行基础加固和改造,内部储存有部分食品和弹药。这些建筑不会对平民开放,专供训人员夜宿使用。

李振眉转过身,用戏谑的目光打量苏浩。

“呆在那儿于嘛?外面到处都是变异生物,进去吧”

说着,他端平枪口,慢慢走回孟焱等人中间。

苏浩默默看着这些人,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冷的光。

酒吧混乱之夜,cr小队损失了两名成员。

昨天,又来了两名新的候补军官。

他们身材高大,五官轮廓线条冷硬,目光暴烈,肌肉发达,各种武器cāo作熟练,根本不像是未经过训练的新人。尤其是无时无刻都散发出的凶悍和杀意,只有在前线战斗部队的老兵身上才能看到。

苏浩什么也没说,朝前迈出脚步。

他走得很慢,步伐稳健,似乎每一步都要确定地面是否能够撑住身体重量。

大楼内部很空,各种建筑材料和杂物沿着墙壁摆放,通往楼梯的道路没有任何阻碍。

“咣啷————”

身后传来沉重的金属撞击。

不用回头看,苏浩也知道那是钢闸被重新锁起的声音。

按照相关条例,密码锁信息应该对小队成员公开,便于危险时刻用作应对。

没人对苏浩说过这些。孟焱他们似乎并不记得军规有这么一条,或者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

黑暗中,人们只能看到苏浩的背影,没人察觉到他脸上微微释放出冷笑。

踏上台阶,朝楼上一直走。

一楼。

二楼。

三楼。

尾随在后的小队成员跟得很紧,几乎是踏着与苏浩相同的步伐节奏。几个人分散为包围模式,枪口从不同角度对准苏浩。一步步,一台台,向前踏出的每一步,似乎都搅动着空气中的危险因子。

苏浩没有停留。他感觉自己就像传说中的湘西赶尸人,带着一群居心叵测的家伙,一直走上楼顶天台。

风很大。

脚下,是无止境的黑暗。

整座城市早已断绝电力供应,残存的难民为了躲避变异生物,在黑夜里根本不会泄露丝毫光亮。从楼顶俯瞰,高低错落的各类建筑就像怪兽嘴里的牙齿。它们一根根朝着天空凸伸出来,只能勉强看到大概轮廓。然而对于肉眼无法捕捉,下意识认为是危险的东西,人类总是喜欢将它们归类为死亡、邪恶、恐怖的类别。

脚下的黑暗,的确隐藏着危险和恐怖。

那里有数以万计的变异生物,有成群结队的血尸和类人。

成都,与昆明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虽然都是废弃城市,后者却因为苏浩的出现,诞生了一大批实力强悍的“工蜂”。他们大批量猎杀丧尸,使血尸和类人的进化概率大幅压缩,数量也比其它城市大为减少。尽管没有统计过昆明城内的变异生物究竟还有多少,但就和平年代的常住居民数量为基础,加上病毒爆发后被团队成员连续猎杀的部分,剩余的,应该只有同期历史水平的半数左右。

苏浩可以感受到思维感知半径内有大量变异生物在活动。

这些可怕的家伙喜欢在夜间寻食。很遗憾,它们至今尚未进化出在光滑水泥壁面上攀爬的能力。

九名cr小队成员慢慢围拢过来,再次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他们把苏浩困在中央,不约而同端起手里的枪。

孟焱的皮肤黝黑发亮,看上去仿佛坚硬如铁。这种特殊肤质,通常只能在三阶强化人身上才能看到。

就在上个星期,苏浩刚刚走进候补军官训练营的时候,孟焱只是一名二阶强化人。这与他的尉官军衔倒也匹配。

现在,孟焱体内正散发出三阶强化人的特殊气息。

不仅是他,包括李振眉和刚刚补入小队的两名老兵,以及其他五名队员,都拥有相同等阶的强化能力。

仅仅只是过了一个周末,整个cr小队的能力集体提升了整整一个阶段。

这不正常。

由于三阶药剂数量稀少,目前,只对准将以上高级军官开放。当然,这规定同样适用于某些战功卓著的士兵和中级军官。实力倍增,意味着在战场上存活几率更大,这比任何勋章和嘉奖更能引起军人的狂热追求。

cr小队所有人都是尉官。按照军例,他们只能配发二阶药剂。

显然,有人为cr小队七名成员超规格提供强化药剂,使他们在短短两天内实力暴增至三阶标准。

苏浩淡然地摇摇头。

这种变化完全因为自己一手造成————在苏浩面前,身为三阶强化人的陈家荣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一个照面就被轻松击倒。这意味着苏浩的能力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三阶。想要杀掉他,就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

当然,更稳妥的办法,是派出四阶或者五阶强化人。

可是,这一时期四阶药剂尚未完成量化实验,五阶药剂研制进度大约只有百分之六十。虽然有几支样品,却都被科学院长王启年牢牢控制着。军方内部可能已经出现了几个自然进化的四、五阶强者

他们至今没有出现,也就意味着,在对付苏浩这件事情上,并不是所有军方高层都抱有相同的态度。

想到这里,苏浩慢慢的笑了。

他环视四周,用冷锐的目光不断审视一张张残酷凶恶的面孔。

“你比我想象中要自觉。”

孟焱端起刚刚配发的9毫米突击步枪,对准苏浩xiōng口。他比划着很是下流的手势,不无讥讽地嘲笑道:“苏中尉,你是个聪明人。从离开出发营地的时候,你可能已经感觉到这次考核的气氛不对,是吗?嘿嘿嘿嘿……你的态度让我很满意,一路上没给我们找任何麻烦。不过,再长的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说着,孟焱抬起左手,另外八名小队成员同时端平枪口,瞄准苏浩。

苏浩脸上表情忽然变得很紧张。

他目光慌乱地看着孟焱,急促地说:“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呵呵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这是上面的意思。”

这种惶恐的态度,让孟焱很是满意。他慢慢放下举高的手臂,颇为玩味地眯起双眼:“我们一直对你表达着善意和友好。苏中尉,你长得不错,有一张很讨人喜欢的小白脸。我不想对你的私人生活发表评价,但你的确惹上了大麻烦。”

明显的恐惧,打破了苏浩勉强维持的镇定。他颤抖着问:“你是说……陈家荣?”

“你应该叫他陈中校。”

旁边,李振眉插进话来,冷哼着说:“有些人身后的背景,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姓苏的,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中校……”

苏浩目光慌乱,有些语无伦次:“他只是一个中校,是他先招惹我,他想侮辱我的妻子————

孟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又说错了。陈家荣只是一条狗。但这条狗血统高贵。就像藏獒和土狗,一个可以看家护院,另外一个只能杀了吃肉。虽然只是中校,可他身后站着你必须仰望的人。别说他只是看中你老婆,就算他要强奸你死去的老妈,你也必须老老实实从坟墓里把尸体挖出来,送给他当做玩具。”

最后这句话太过恶毒,指向性也无比明确。

苏浩瞪大双眼,像困兽般龇着牙,喘息声无比沉重。

“为什么?凭什么?他,他背后的人是谁?究竟是谁————”

李振眉皱起眉头,“哗啦”一下拉起枪栓:“你的废话太多了。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根本没必要知道这些。”

“你们必须让我死个明白————”

苏浩爆发出如雷般的咆哮:“告诉我这是我最后的要求。否则……我会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你们。”

李振眉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把右眼凑近突击步枪瞄准镜,冷冷地说:“老子不信鬼神,我内裤上就缝着玉皇大帝的照片。”

“先等等————”

忽然,孟焱制止了他的动作,盯着苏浩,缓缓地说:“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陈家荣背后的人姓袁。那个人的强大与权势,根本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苏浩的表情有些微怔。

这不是伪装,而是他此刻的真实内心感受。

姓袁的人?

未来世界,最强大的豪族,就是袁家。他们不但拥有庞大的集团势力,在军方内部也把持着足够分量的话语权。

在训练营的时候,苏浩仔细观察过cr小队每一个人。

他发现孟焱脖子上挂着一只翡翠观音坠饰,言谈间偶尔提到神佛之类的名词,孟焱总是显得特别认真,甚至可以说是虔诚。

诅咒之类的狠话,对大多数人没有什么效果。但总有些人会相信。尤其是被逼至绝境的人说出类似的话,总会对听者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苏浩的表演没有露出任何马脚。目的,就是要以绝望者的身份,从孟焱等人嘴里知晓最真实的信

“姓袁?”

苏浩自言自语咀嚼着这两个字。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现在,去死吧————”

李振眉很不耐烦地啐了口浓痰,再次举枪瞄准苏浩的头,狞笑着,狠狠扣下扳机。

“砰————”

威力巨大的9毫米弹头旋转着从枪口射出。

从苏浩的角度,只看到猛然亮起一团闪亮的火焰。

借助这团骤然即逝的光,所有人都看见苏浩脸上表情无比宁定,甚至带有一丝诡异莫名的微笑。

第一百二七节 反叛

强化人的神经感知系统敏锐无比。虽然不明白这种微笑究竟代表着什么,可是cr小队所有成员都感到惊讶。瞬间,脑子里刚刚冒出来的模糊危险念头,已经剧变为强烈的警觉与不安。

李振眉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看见苏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很近,两个人鼻梁尖端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

“这不可能,这……这绝不可能————”

突如其来的危险,使李振眉浑身上下的毛发根根直竖起来。他眼里闪动着慌乱和恐惧————就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苏浩与自己的距离还有五米多远。子弹没有命中目标,他却如幽灵般闪过。

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可是三阶强化人,三阶啊

高达两千公斤的击打力量,思维搜索半径增加百分之二十,视觉画面捕捉效果增幅三十帧左右,皮肤和肌肉硬度稍弱于凯夫拉防弹衣……

连李振眉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脑子里居然会联想起一大串关于三阶强化人的相关数据?

他神情骇然地看着苏浩,两个人注目相望的时间大约只有零点几秒。可是对于拥有无限思考能力的大脑而言,仿佛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

“嗖————”

一道微凉的风从李振眉喉间划过。

他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却意外发现苏浩已经从身前消失。惊讶之余,李振眉下意识扭过头,想要看看对方究竟在什么位置?刚刚有所动作,忽然感觉有大量液体从喉咙里涌出。紧接着,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他……我的脖子……嗬,嗬嗬……救命,救……”

李振眉双手紧紧捂住伤口,却怎么也没办法阻止血流涌出。他想惨叫,想求救,却没办法呼吸到足够的空气。恐惧、绝望、后悔……种种心理夹杂,他“扑通”一下重重跪倒,大张着嘴,双眼如死人般迅速瞪大。随着身体失去控制,只余下一层皮的头颅忽然朝侧面倾倒,露出一片被血肉和骨髓填充的脖颈断口。

“嗒嗒嗒嗒————”

大楼天台上骤然爆发出密集枪声。

原本完美的弧形包围圈瞬间混乱,没有人看到苏浩的身影。

李振眉的死,使他们感到愕然与恐慌。三阶强化人差不多可以算是目前最强大的存在。即便是面对变异生物,足以当做进攻部队的矛头。可是现在……一刀,仅仅只是一刀,李振眉死得无比彻底,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不要乱保持小组攻击模式,轮流装弹。他只有一个人,他不是我们的对手————”

孟焱在声嘶力竭地喊叫,迅速指挥其余的人结成队形。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

老鼠和猫的位置瞬间转换,从事发到现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孟焱根本没办法看清楚苏浩的动作。他相信其他人的表现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可是,他们却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依靠。

惊恐和混乱,对未知事物本能的畏惧,使cr小队所有人无法保持冷静。他们甚至忘记了在黑暗坏境下可以利用意识思维进行搜索,只是不断喊叫着,朝四周全黑的楼顶不断张望,拼命想要在夜色下寻找自己的击杀目标。

刚刚补入cr小队的两名军官首先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人连声怒吼:“不要用眼睛看,放开搜索意识,用思维感知就能找到他。动作要快,散开,所有人散开……”

话音未落,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从蓄水池背后突然飞出。

小队成员的神经紧绷到极致。军官的提醒,使他们恍然大悟,连忙放开意识进行搜索。这团莫名物体的出现,使所有人不约而同把意识焦点聚集到它的身上。

那是一个不大的圆柱体。有拉环,有撞针。

“不好,是闪光弹,啊————”

最先分辨出该物体真实效果的军官尚未把话说完,抛在空中的闪光弹已经轰然炸开,发出太阳还要明亮的刺眼白光。

这光线瞬闪即逝,如火焰般刺激着视网膜和泪腺。在紧张神经作用下被大量聚集的感光细胞彻底瘫痪,人们只觉得眼前一黑,虽然立刻闭上眼皮,却无法阻止大团莫名乱流在眼眶里滚动。

强化人的视觉比普通人更加敏锐,闪光弹造成的视觉休克效果,同样要超过普通人数倍以上。

苏浩从蓄水池背后猛然蹿出,以身体能够承受的最大速度朝前猛冲。闪光弹造成的致盲效果不会持续太久,但对于于掉整个cr小队,已经足够了。

人们在怒吼,在咆哮,在惶恐愤怒的朝着四周举枪乱射。

在发散开的思维意识里,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影子在来回闪动着。

他们知道那就是苏浩,却根本没办法瞄准。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不断变幻方向,无法捕捉运动轨迹。

苏浩像一道魅影,闪电般在人群里来回穿行。黑色的格斗刀带起阵阵冷风,朝着目标咽喉与侧颈要害部位猛刺。尚未从视觉休克效果中恢复过来的人们,只觉得有气流从脸上滑过,紧接着,是从咽喉迅速扩散到全身的冰冷和无力。

苏浩没有用枪。

按照未来世界的研究理论,身体机能得到全面强化的人类,骨骼、肌肉、皮肤硬度均有不同程度提升。为了负载更强大的力量,细胞密度被聚合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强化人皮肤虽然当然不可能与真正的钢板相比,但它们很柔软,具有良好的韧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子弹的杀伤力。

简而言之,就是防弹。

军部刚刚配发的9毫米突击步枪只是初期型号。随着变异生物生理机能不断进化,军工部门被迫研发冲击力和杀伤力更大的高爆弹头。近距离射击,枪弹对二、三阶段强化人仍能造成威胁,却不一定当场致命。想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杀光cr小队,苏浩只能选择近身攻击。

楼顶天台面积狭窄,自己这边也只有一个人。

至于格斗刀……那是军方半年前定型的新产品————以碳素为基础,有着足够的硬度和强度,配合苏浩高达五阶的恐怖力量,足以一刀毙命。

楼顶,遍地是血。

意识感知图像显示,地面上到处都是喉咙被割断的尸体。一条条腥红的血流从尸体下面蔓延开来,与那些极度苍白的死者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前后不到半分钟时间,苏浩已经于掉了七个人。

在未来时代,他是研究员。人类和变异生物的身体构造,都是苏浩的研究对象。骨骼与关节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强大的感知思维使他拥有如同手指触摸实物般的效果。过去的一年,在昆明城中苏浩一直努力增加实战经验。他使用各种武器,尝试着在不同环境下对付丧尸。即便是最无畏的战士,恐怕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但苏浩不同————他面对过死亡,知道被人辖制却无力反抗的悲哀。

曾经屈辱的记忆,促使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亢奋去拼命。

他知道如何利用人体和变异生物的弱点,运用力量和速度,直接攻击要害。

孟焱和莫子萧紧贴着站在一起,他们脸上满是汗水,浑身每一块肌肉在颤抖。如果不是相互支撑着,恐怕腿脚会瞬间失去力量,重重摔倒。

他们已经从视觉休克中恢复过来。可是看着站在数米外的苏浩,孟焱和莫子萧只觉得脑子里充满难以形容的震撼。

在酒吧,苏浩直接拧碎了陈家荣的骨头。

这意味着他的综合实力至少是三阶。

那个时候的孟焱虽然只是二阶强化人,但他同样看不起陈家荣。

那家伙空有中校军校和三阶药剂,实际力量和速度却无法达到标准数值。陈家荣主管后勤,从未上过战场,作战部队很多二阶军官都比他更强。

在惯性思维作用下,孟焱很自然的把苏浩归类为三阶强化人。

当然,是比陈家荣更强的那种。

血淋淋的事实,撕碎了孟焱想当然的判断。

从李振眉到几秒钟前刚刚倒下的另外一条小队成员,孟焱根本没能看清楚苏浩的动作。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完全超出肉眼能够捕捉的视觉极限。他甚至没有用枪,只是凭着一把格斗刀,就几乎杀光了整个cr小队。

“不要过来不要————”

莫子萧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对准苏浩不断扣动扳机。

子弹在夜空下拽出细长焰尾,空气摩擦着弹体亮起一道火红亮光,消失在茫茫黑暗深处。

孟焱和莫子萧谁也没有看到苏浩究竟如何闪避?

他似乎没有动,只是在原地留下一道吸引攻击的幻影。当子弹飞近,本体却在其它位置出现。移动距离只有五、六厘米远,射击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没,没用的……”

孟焱额头上冷汗淋漓,张口结舌机械地喃喃着。

他当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人体机能被强化至一定程度后,枪械的劣势其实非常明显。强化人可以通过对方肌肉运动轨迹,判断出扣动扳机瞬间最危险的致命点,从而提前运动进行闪避。不过,这种情况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在两者同为强化人,或者同阶强化人的前提下,子弹仍然具有致命效果。

眼睛只能看到普通人的动作,却无法跟上高阶强化人的运动速度。

“你……你究竟是不是人类?”

孟焱骇然地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地失声道:“你怎么可能拥有比第三阶段更高的速度?四阶……没错,你一定是注射过四阶药剂。可那种东西连将军都没资格使用。你,你到底是谁?怎么可能有…

“嗖————”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股极其惨烈的剧痛,把孟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

一把军制单兵格斗刀,从后腰右侧深深插入,直至没柄。

孟焱眼里满是骇然和惊怒。他艰难地扭过头,用几欲喷火的双眼死死注视着莫子萧。

原本以为是绝对可靠肩膀的部位,却突然伸出一把足以致命的锋利刀子。

这种剧变,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孟焱脑子里满是被欺骗的怒火。

莫子萧,他居然敢背叛我居然从背后捅老子一刀

“你……你,你这个狗杂种————”

孟焱像熊一样咆哮着,双手在空中乱抓,想要把卑鄙的叛徒从身后揪出来,乱拳砸成肉泥。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效果。

莫子萧站立的角度刚好位于孟焱身后,以人体四肢关节的正常活动方式,根本不可能对这个位置释放出全部力量。

莫子萧脸上满是残忍的冷笑。

他毫不客气地抓住孟焱的手腕朝上反拧,握在右手的刀子继续朝孟焱体内深插,然后横向一切,握紧刀柄来回翻转。这种致命的动作使孟焱双眼陡然伸直,不断发出如哭泣般的哀嚎。

那种感觉很恐怖,就像身体里有一台小型钻机,正在内脏、肌肉和骨头之间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散碎的肌肉组织和脏器从伤口密集涌出,夹杂着大量粘稠鲜红的血。

莫子萧并不觉得满足,他用力咬住嘴角,cāo纵匕首朝孟焱后背和侧腹乱捅。每一刀都力量十足,孟焱怒睁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凶悍暴怒的面孔渐渐僵硬,手脚四肢失去活力。最后,神经中枢彻底丧失了对痛苦和恐惧的传递反射,他不在扭动身体,不再反抗,任由莫子萧从背后一次次捅刀,整个人随着巨大的冲击力不断震动,颤抖。

“杂种……卑鄙无耻的狗杂种————”

凶残至极的肆虐,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

其间,伴随着孟焱从高亢到激烈,很快变得迟缓沉重的咒骂。到了最后,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他的嘴唇和鼻孔流淌出大量的血,偶尔还会冒出一个个鲜红的血泡。

孟焱整个身体从中间被活活剖开。一道仿佛被猛兽啃咬后撕裂的巨大伤口,从后背和肩膀延伸开来,一直穿过xiōng脯。高强度凯夫拉防弹衣勉强维系着破碎身体的完整,当尸体被莫子萧扔在地上的时候,从中间纵剖开的孟焱,看上去活像微微张开翅膀的蝴蝶。

“不————”

躺在血泊中的一具尸体突然动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带着无比强烈的威势,朝着莫子萧猛扑过来。

是萧易。

“敢动我的男人,你,嗬嗬,你给我死……”

满面狰狞的萧易刚跑出两步,脖子上的刀口立刻绽开,含糊不清的话尚未说完,脑袋已经歪朝一边,身体踉跄着,再次重重摔倒。

“呼呼”的冷风从楼顶刮过,感觉不到湿冷空气的清新,只有浓烈呛鼻几乎使人窒息的血腥。

苏浩冷漠平淡地看着莫子萧,黑色眼眸深处释放出警惕的光。

“哐啷————”

莫子萧扔掉匕首,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血水,露出无比谄媚,带有明显讨好意味的笑。

他的牙齿很白,在夜幕下闪着森冷寒光,格外引人注目。

“嘿我……我没有恶意。我是跟你一起的。”

莫子萧摊开双手,手足无措的在空中晃了晃,又调转方向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手上沾满了血,很粘,感觉很不舒服。

“那个,苏中尉,我……我是你的朋友。”

莫子萧尽量寻找适合表达自己意图的字句:“我不喜欢孟焱他们,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上次在出发营地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他们一直在打压我,欺负我。我想帮你,所以我杀了他。我没撒谎,真的”

他说话的速度很快,虽然一直微笑,可沉重的呼吸却出卖了内心深处的紧张和畏惧。

“朋友?”

苏浩颇具玩味地笑了。

这表情在莫子萧看来,应该是承认自己的表示。

于是他神情为之一松,加快朝前走的速度。

“站住————”

苏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看了看躺在地上孟焱和萧易的尸体,目光重新返回到莫子萧身上,

“……我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苏浩手里紧握的匕首,莫子萧脸色变得越来越yīn沉。

他于笑几声,再次摊开双手,认真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打算站在你这边。苏中尉,我没有骗你。孟焱和李振眉要杀你。萧易也一样,他其实是孟焱的性伙伴。不过,所有人都是无足轻重的棋子,真正想要对付你的人在上面。”

说着,莫子萧故作玄虚地抬起手,指了指天空,语气和声调也充满神秘和诱惑:“你一定猜不到,那个站在他们背后的大人物,是集团军司令官许仁杰。那两个刚刚补进小队的军官,是u16机步师的人。他们从东部前线轮换下来休整,实力很强。许司令让他们加入这个候补军官小队,就是为了在这里把你于掉。从营地里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直走在后面监视他们。你是个好人,不该死在这儿。”

“相信我,我是你的朋友。我只想通过训练考核,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应该彼此信赖,就像最好的搭档。”

第一百二八节 吮吸

莫子萧的态度和语气都很诚恳,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符合事实。

至少,与苏浩知道的某些情况吻合。

苏浩依然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站在对面的莫子萧。

过了很久,苏浩忽然怪异地笑笑,意味深长地问:“你注射过三阶强化药剂?”

莫子萧眼里一片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问,下意识点了点头。

“三阶药剂,呵呵……”

苏浩踢了踢脚下的一具尸体,平静地说:“按照相关条例,三阶药剂只对将军级别的人物开放。陈家荣掌管集团军后勤部门,从中贪墨倒也不算奇怪。那两个新进军官来自前线,有战功,能够得到三阶药剂很正常。至于孟焱、李振眉、萧易,还有你,总共七个人,我看不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居然都能得到这种珍贵药剂。”

停顿了一下,苏浩继续说:“没错,你刚才没有撒谎,上面的确有人想要对付我,所以才会想到利用考核的机会,让我永远消失在这座城市里。然而问题就在这儿————陈家荣在我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就意味着对付我至少需要三阶以上的强化人。上个星期,我刚到训练营的时候,你和孟焱他们一样,只有二阶强化力量。仅仅只过了一个周末,你却和他们一样,都变成三阶。”

“一次性下发七支三阶药剂……不得不承认,你们背后的大人物真的很有魄力。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专门针对我设置的一个局。在训练营,我只能进入cr小队。孟焱故意做出来的示好,只是想要传达那位大人物的信号。很遗憾,陈家荣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而我和他之间的矛盾根本没有调和可能。在他和我之间,那位大人物显然更看重前者。所以我必须死。而你们,就是执行者。”

莫子萧脸上肌肉一阵抽搐。

他盯着苏浩,非常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于巴巴地说:“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绝对不是。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苏浩随意挥了挥手,冷静的声音听起来如冰一般酷寒:“你们是那位大人物的亲信,所有cr小队成员都是专门进行培养的心腹。上一次考核,其实应该得到更多的晶石和银骨。我注意过你们的战斗方式,孟焱和其他人都留有余力,他们显然不想通过考核。正因为这样,你和他们才会争吵。”

莫子萧沉默了。

片刻,他慢慢开口:“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想继续呆在训练营。我想离开。按照惯例,只要我走了,就会有新人补充cr小队的缺额。但孟焱和李振眉控制着每次收缴的银骨数量,他们根本不给我机会。所以……”

“所以你们的矛盾只是存在于表面上,与杀不杀我这件事没有丝毫关联。”

苏浩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换个时间和地点,我也许会相信你的话,认为刚才那番表演是真实的。然而,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三阶药剂的价值。那东西必须有后勤、装备、参谋等几大部门高级主官共同签字才能领取。这种药剂一直没能实现量产,库存数量少得可怜。就算那位大人物再有权势,也不可能把如此贵重的药剂交给普通人使用。除非……是他绝对信赖的心腹。呵呵莫子萧中尉,我说的对吗?”

莫子萧呆呆地站着,眼里闪过无法自制的慌乱。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千万不要侮辱我的智慧。”

苏浩yīn森森地打断他的话:“对于整个计划,你身后的那位大人物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可是作为实际执行者,他们不会透露给你很多隐秘的信息。呵呵你可能不知道,我是科学院研究员,强化药剂生产过程和产量之类的问题,对我而言都不是秘密。在我看来,你的表演只是一出滑稽剧。孟焱虽然为人霸道,却一直把你当做足以信赖的朋友。而你呢?呵呵……”

冷冷地笑着,苏浩握紧格斗刀,身影一闪,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消失在黑暗中,急窜至莫子萧身后。

在这种超乎想象的速度面前,莫子萧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

他感觉喉咙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割断,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拎起来,高高抛向空中。映入瞳孔的世界一片黑暗,周围模糊的建筑在拼命翻滚。然后,它们如同被鬼神上下颠倒、扭曲,朝着自己脚地急剧下沉。

我,我在下坠?

他把我从楼上扔了下来?

不,我不想死

重重杂乱的念头,充斥了莫子萧的大脑。几秒钟后,伴随着沉闷的撞击,他感觉肩膀传来难以承受的剧痛和撕裂,然后是胳膊、腰、大腿……

莫子萧是强化人。苏浩那一刀割喉只让他流血,并不致命。

从百米高的楼顶坠下,内脏移位,肩部骨骼粉碎,体内组织一片混乱。可他仍然还活着,奄奄一

莫子萧没办法动弹。他大口呼吸,却吐出大团鲜血。就在眼睛能够看到的黑暗深处,慢慢显露出世界上最狰狞、恐怖的面孔。

那是四头类人。

它们弯着腰,目测身高大约为两米左右,头部嘴的位置延伸出半米多长的尖刺,看上去很坚硬,有种令人畏惧的锐利。

苏浩站在楼顶天台,默默看着脚下正朝莫子萧走过来的这些怪物。

它们是蚊子和人类的结合物。

因为人类基因的限制,类人们一直没能进化出翅膀。

但它们身上已经出现了蚊子的口器的标志性生物特征。

这些蚊人手脚四肢异常尖锐,表面布满坚硬的刚毛。乍看上去,就像满是倒刺的玫瑰花jīng秆。两条短小的辅肢从腰部凸伸出来,使它们保持着蚊类昆虫特有的外观形态。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莫子萧无法动弹,他满面惊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蚊人,满是血沫的嘴唇一直在抽搐,语无伦次。

浓烈的血腥气味,刺激着蚊人不断加快速度。它们眼里放着令人惊骇的光,从几米外飞扑过来,用六条肢腿牢牢抱住莫子萧。

锋利的针状口器狠狠扎进身体的一刹那,束手待毙的猎物猛然张大嘴,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莫子萧眼中一片迷茫。

他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物质,正沿着蚊人口器不断注入自己体内。

那似乎是胃酸之类的消化液,把自己的内脏、骨骼、肌肉全部融化。

这感觉真的很可怕。身体器官一点点消失,整个人如同在烈阳下暴晒的冰激凌,渐渐溶成一滩脓液。

“我……我只剩下一张皮了吗?”

这是莫子萧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清醒意识消失前的一刹那,他仿佛感觉到那几头蚊人正用口器狠狠吮吸自己,吞噬着完全糜烂的血肉浓浆。

皮肤表面的纹理在一条条蠕动,莫子萧的腿脚身体骤然收缩。即便站在百米高的楼顶,苏浩仍然能够听见如同用塑料管在酸奶杯子“呲溜呲溜”的吸声。

这座城市,已经变成怪物的巢穴。

至于外面的世界……

想到这里,苏浩不禁抬起头,仰望天空。

浓密的乌云已经散开,露出一抹清凉的月色,悬挂在夜空中的朗星如宝石般灿烂。

没有人类排放污染气体,原本很多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苏浩淡淡地笑了。

“这世界仍然还有光明存在,黑暗,只是暂时。”

两天后,凌晨。

天色没有完全放亮,微弱的晨光把大地染成一片金色。连接着出发营地与远处城市的灰色公路上,缓缓走来一个灰色的身影。

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营地塔楼顶端。虽然光线昏暗,人影与营地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士兵还是隐约看见对方穿着破破烂烂的军制战斗服,表面沾满泥土和污垢。

只有一个人。

士兵有些疑惑。

他在这个出发营地已经呆了六个多月,从未见过有谁能从城市里独自出来。那些考核人员都是以十人小队为规模,即便有所伤亡,返回的时候,最糟糕的情况也只是减员一半。

士兵扳过探照灯,一束强烈的光柱立刻直射着缓缓走来的人影。

苏浩抬起右手摆在额前,挡住刺眼的强烈灯光。

这动作使他看起来越发疲惫,士兵也看清楚他身上满是暗色血污,防弹衣上甚至还有几处明显的撕裂痕迹。

营地最高指挥官是一名中年少校。

他仔细验看过苏浩拿出来的所有战利品。精确称量之后,确认总共为二十一块晶石和四百一十一毫克银骨。

少校让人端来一份热乎乎的早餐摆在苏浩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中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cr小队的成员之一。”

苏浩大口划拉着面条,沉默着点了点头。

少校目光冷峻:“那么,请告诉我:你的队友在哪儿?”

苏浩咽下嘴里的食物,用手背抹掉嘴角的油花,长长呼了口气:“昨天晚上,我们的宿营地被大批变异生物围攻。除了我,所有人都战死了。”

最后一句话,明显让少校吃了一惊。

他沉默了几秒,推开椅子站起,来回踱了几步,转过身,用yīn沉的目光看着苏浩。然后,对站在周围的几名士兵挥挥手,他们立刻走过来,把苏浩围在中间。

“cr小队所有成员都是候补军官。他们当中有些人身份特殊。作为唯一幸存者,你必须接受军法处的调查。”

少校仔细注视着苏浩的眼睛,希望能够从中找出可供辨别的蛛丝马迹。

他最终还是失望了。那双黑色的眸子清澈如水,看不到任何隐瞒或欺骗。

这让少校多少有些安慰。

作为营地指挥,他当然对全员均为三阶强化人的cr小队有着深刻印象。

同样,少校也不认为苏浩是那种谋杀团队成员,独自谋取利益的卑鄙家伙。

想要杀人,就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一个对九个,还是全灭,这可能吗?

这世界已经够乱。自己人杀自己人……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愿事实如同苏浩所说,是变异生物杀了那些人。

少校微微摇了摇头,说话语气开始变得缓和,略带伤感。

“我现在就派人送你返回司令部。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军法处那些人虽然看起来不通人情,却也不会故意捏造罪名。跟他们一五一十的说。需要的话,我会帮你出具一份出发和回归的详细时间记录。”

苏浩点头笑了:“谢谢”

71集团军司令部。

许仁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审讯报告,脸色一片铁青。

从出发营地返回,苏浩立即被军法处收监。

训问丨进行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至于内容……归纳起来不过是两句话。

一,cr小队其余的人全部战死。

二,我还活着。

看着纸页上那些打印出来的文字,许仁杰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愠怒。

“一群废物,连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资源。七支强化药剂,那可是三阶药剂啊居然……居然就这么没了。”

与死去的莫子萧相比,身为集团军司令官的许仁杰显然更清楚七支三阶强化药剂意味着什么。

那相当于一个战斗力强悍的突击小队。

相当于一支在病毒爆发时期能够决定局部战斗,甚至战役进度的最精锐力量。

如果转换为物质,可以⊥很多人从此衣食无忧,从某个家族手里得到几千名私兵,以百吨为计量单位的庞大资源。

cr小队,是许仁杰暗中cāo纵的心腹部队。

孟焱、李振眉、莫子萧……他们都是许仁杰精心挑选出来的。

其中,包括孟焱和李振眉在内的五个人,均为正式在籍军官。莫子萧和另外几个,才是真正的候补人员。

组建cr小队的目的并非专门针对苏浩,而是泛用于与之类似的任何人。

除了孟焱,莫子萧等人大多是文职出身。他们不是真正的战士,但他们足够听话,对许仁杰的命令绝对服从。强化药剂的出现,相当于一条使普通人获得强大力量的捷径。许仁杰不需要冒着从特战部队抽调人手的危险,就能轻而易举组建自己的秘密班底。

让强者服从命令很困难。让服从命令人获得力量就要简单得多。当然,cr小队的综合实力肯定没有百战士兵那么强大。然而在许仁杰看来,以七名强化人对付一个苏浩,其实已经足够。

苏浩

想到这个名字,许仁杰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能够爬到集团军司令官这个位置的人,当然不是傻瓜。

许仁杰与陈彦霖之间的矛盾大多停留在表面层次。其实双方都很清楚,大多数时候,这种争斗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表演。司令官和参谋长不是天生的敌人,也没有杀父欺母灭门夺妻之类的血仇。所谓争执,最多是因为权力方面的争夺。虽然许仁杰和陈彦霖谁都没有挑明,却彼此心照不宣。

对于苏浩的问题,许仁杰其实非常赞同陈彦霖的说法————能够被科学院长王启年看中的,不是人才,就是精英。

许仁杰已经动过想要拉拢苏浩的念头。发布人事调令的原因也就在于此。

他不想把苏浩继续放在昆明。

那样做,只会白白便宜王启年。

银骨和新型战术,足以表明苏浩的价值。许仁杰要把苏浩牢牢捆绑在自己身边。如果这个人真能为自己所用,许仁杰并不介意让苏浩的军衔继续蹿升。哪怕就算准将之类的高位,也绝对不成问题。

cr小队坚决执行集团军司令官的意志。孟焱和李振眉等人对苏浩表现出足够的友善。

许仁杰在用人方面有无比丰富的经验。

他很清楚:想要让某个人死心塌地跟从自己,就必须长期、有效的给予利益。李振眉把cr小队上一期考核所获的全部收益送给苏浩,只是人才收拢计划的最初步骤。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酒吧事件,孟焱还会按照许仁杰的要求,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一点一滴,由少变多,继续给予苏浩更多的好处

金钱、地位、权利……

男人需要的不就是这些?

只要苏浩一直呆在基地市,按照预定的计划慢慢发展,很可能会改变对许仁杰的影响,站在集团军司令官这边。

这绝对不是虚言。

许仁杰和陈彦霖谈不上谁善谁恶,王启年虽然不喜欢军方将领,却也没有明确告诉苏浩严禁与这些人接触。何况,苏浩本来就是军官。如果许仁杰能够给予更多,他当然不会吝于回报。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苏浩和孟焱等人可能还会成为朋友……

问题是,中途忽然冒出来一个陈家荣。

他是中校,是71集团军的后勤处长。

除了这些,陈家荣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五年前,陈家荣的妹妹嫁给了袁立,他摇身变成了袁立的小舅子。

至于袁立……那是袁家的人。

第一百二九节 老友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搅得许仁杰一阵头疼。

他恶狠狠地瞪着桌子上的审讯报告,忽然伸手抓起,几把撕成碎片。

洁白的纸屑在地板上乱飞,仿佛一只只该死的鸭子,“呱呱”嘲笑着许仁杰的愚蠢行为。

袁家,是一头可怕的怪兽。

这比喻的确不太恰当,也很难理解。

如果把军部看做和平年代的地球,那么袁家在其中的地位,相当于美、中、俄之类的大国。

许仁杰是军部高层某个大人物的代言人。有这层势力作保,他当然不会惧怕袁家。

然而,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不怕,并不代表绝对藐视。恰恰相反,许仁杰与袁家的关系算是颇为密切,在很多方面都能做到利益共享。因此,他必须重视袁家的意见。

用一个苏浩换来袁家的好感,这买卖似乎不错。

许仁杰眼前仿佛摆着一架天平。一端秤盘上站着苏浩,另外一端放着七支三阶强化药剂,还有很多没有实质形体,很模糊,却隐约能够猜测出名称与用途的砝码。

苏浩的确是一名优秀的军官。

别的暂且不论,能够在九名三阶强化人围攻下,独自逃出城市,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许仁杰并不清楚苏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审讯记录上没有任何答案。

也难怪,这种事情肯定是每个人都会保守的秘密。

至于cr小队的孟焱、李振眉等人……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许仁杰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想都不用想,他们肯定死了。

可问题在于:他们究竟是被苏浩独自击杀?还是落入某个预先制订好的陷阱,遭到大量不明武装人员袭击?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审讯记录中苏浩本人供述的那样:cr小队遭遇大规模变异生物群。除了他,其余人员全部战死。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极其强悍的力量和超卓智慧。

毫无疑问,用苏浩这种精英交换cr小队那些废物,无疑是许仁杰想要的结果。他会毫不犹豫的给苏浩加官进爵,继续用大量好处笼络对方。

然而,偏偏出现了一个陈家荣,出现了袁家,出现了自己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所以,许仁杰只能把苏浩收押监禁。

他需要更多时间思考,需要在多方面利益中权衡对比,看看谁的砝码更重,更值得自己投靠。

许仁杰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数量正在急剧减少。

这种该死的复杂问题,简直比对付上百万头丧尸还要困难。

解决变异生物的办法不外乎就是杀,可是人际关系和利益纠纷必须小心翼翼,走错一步,很可能会招致难以想象的危局。

“叮咚————”

办公室专线屏幕上,出现了满面微笑的秘书。她化着很艳丽的妆,笑容有些发腻。

“阁下,有您的私人通讯。”

“接进来。”

许仁杰漫不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除了香烟,他实在想不出现在应该用什么方法来集中注意力。

办公桌对面的墙壁上缓缓升起电子屏幕,电波于扰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从无数雪花点构成的杂乱图像深处,突然闪现了王启年的影子。

许仁杰猛然张大嘴,刚刚点燃的香烟从指缝里滑落,掉在地上,溅起一片四散乱飞的火星。

这简直出乎意料之外。

“王……你,你怎么……胖子,那个,不是……等等,你怎么会……”

许仁杰的瞳孔骤然紧缩,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却没能语贯成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王启年会主动与自己联络,而且还是以屏幕对话的方式。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结巴。怎么,昨天晚上跟女人亲嘴把舌头给亲肿了?还是你得了喉癌?每天只能混吃等死?”

屏幕上的王启年依然肥胖,花白的眉毛下面,还是那双不屑一顾的眼睛。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无比恶毒,活脱脱就是在咒人赶紧去死。

可不知为什么,许仁杰却有种独自行走在冰寒大地上,身体几乎快被冻僵麻木,天边却出现了一道温暖阳光的特殊感觉。

“胖子……你,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许仁杰浑身都在颤抖,眼睛里闪耀着激动的光。

他和王启年是大学时代的好友。进入军队,因为某些问题看法不同,最终分道扬镳。当然,究其问题根源,许仁杰也承认是自己的错。他一直想要找王启年好好谈谈,可是对方根本不予理会。两个曾经好得同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如今却形同路人。

既然主动与自己联络,是否意味着,能够重拾年轻时候的友谊?

“把苏浩放了”

王启年说话的声音很是慵懒,听起来就像吃饱熟睡的猪的哼哼,意思却直截了当。

“他是科学院正式研究员。嗯…我这边,现在有重要的研究任务需要他负责执行。你现在就放人。我已经派夜影乘飞机去你那里办理人员交接手续,最迟六小时后就能抵达。顺便说一句,我手上有军部核发的人员调遣令,你无法拒绝。”

许仁杰脸上的激动表情渐渐冷凝。从幻想和恍惚中回归现实的感觉虽然并不舒服,却无法逃避。

他重新点起一支烟,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屏幕:“胖子,很久没见了。用不着上来就谈公事吧

王启年可能是刚吃过东西,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很是不屑地笑笑:“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了。我不是女人,你的屁股对我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如果不是因为你抓了姓苏的那个小子,我才懒得跟你这种骗子打交道。”

“每个人都会犯错。”

许仁杰非常诚恳地说:“那时候我们刚毕业,谁都想找个好工作。你也知道,和平年代军人想要升职有多么困难。我不想永远呆在办公室庸庸碌碌过一辈子。我的英文水平不错,体格和战术演练历年考核成绩都是优等。为什么我就不能加入维和部队出国执行任务?而那些有家世和背景的家伙,就能出去混完资历回来直线上升?”

王启年嗤之以鼻:“是啊你说的都有道理。所以,你主动爬上那个丧偶寡妇的床。她可是整整比你大了十五岁,满脸褶子皮肤暗黄早衰忧郁还有老人斑。她那个地位显赫的爹,对你帮助的确很大。否则,你也不可能区区几年时间就爬到上校的位置,然后是准将、少将、中将……啧啧啧啧姓许的,你应该把“恬不知耻”四个字贴在脑门上。那是你这辈子永远的标签,没办法摘下来的。”

“你给我住嘴————”

许仁杰猛然一拍桌子,冲着王启年怒声咆哮:“你以为我想吗?在那种时候,我能怎么办?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爱情和尊严,出卖人格与道德,换来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要么带着全部已有的东西,被发配到办公室去整理文件。然后慢慢熬资历混时间,老死病死困死你***别跟我说什么坚持就是胜利之类的废话。想想我们同期毕业的那些人,很多都是惊才艳艳,他们的资质和毅力难道比你我都差?可最后呢?除了我、陈彦霖,还有你,有谁得到真正施展才能的机会?”

“哼”

屏幕上的王启年,发出一声冰冷的讥讽:“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听起来头头是道。我差点儿忘了:你在大学时候的哲学课程,每年都能拿高分儿。理论上的东西你的确比我在行,就算给你三天三夜一样可以呱啦呱啦说个不停。老子没兴趣和你辩论,也没时间听你喋喋不休。总之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你没办法否认,旁人也都看着。无聊废话和**毛蒜皮的人生探究到此为止————立刻放了苏浩,最迟明天上午,他必须回到科学院报道。”

胖子院长说话非常直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许仁杰叹了口气,再次点燃夹在指间的熄灭香烟,狠狠抽了一大口。透过缭绕的烟雾,可以看见他的眼里充斥着越来越多的血丝。

“苏浩……他现在很吃香啊”

许仁杰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地说:“不光是你,袁家也想要他。”

“袁家?”

王启年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

“苏浩把我手下的后勤处长打成了残废。那家伙是袁家安插在71集团军的心腹。”

“一条脏脏的蛀虫而已。把那个废人直接扔进液体治疗舱关上半个月,出来还不是一样生龙活虎

“不,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许仁杰皱着眉头:“苏浩下手很准。他破坏了那个人的中枢神经系统,不致命,却阻断了主要神经回路的反射。这种状况根本没办法通过医疗手段修复。这不同于断肢再生,而是脑部生理模式完全被改变,就连最好的脑科专家也束手无策。”

“哈哈哈哈……”

忽然,王启年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这小子于得不错。居然可以用这种办法把人活活整残。很好,老子就喜欢这种凶悍霸道的家伙。或许,我应该把他的研究员身份再升一级。”

许仁杰仿佛早已料到胖子院长会是如此态度。他狠狠抽着烟,目光渐渐变得平静:“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王启年止住笑声,冷冷地看着他。

许仁杰脸上毫无惧色:“袁家的人就住在集团军招待所。最迟一小时后,他就要处决苏浩。”

“处决?好大的口气”

老胖子很是不屑地讥笑着:“一个连**毛都没长全的小杂种,居然学着大人模样杀这个杀那个。他以为自己是谁?称霸街头的黑帮混混?”

许仁杰表情一滞,手里的烟头再次掉落。

能说出这种话……显然,王启年很清楚袁家的人就在基地市,而且知道来人是谁。

“胖子,你打算怎么办?”许仁杰试探着问。

“处理这问题的关键不在我,而在于你。”

王启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仁杰一眼,语调平静:“我可不是偏执狂。这些年,接触的事情多了,我也多少能理解你当年的做法。虽然我并不赞同,但你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都老了,耗费时间和岁月,才能爬到这个位置,真正做些实事。”

这几句简单无奇的话,使许仁杰感觉脑海里“轰”的医生,如同核弹瞬间爆开,将所有意识彻底炸飞。

“你,你说什么?”

他用力咽着喉咙,无比激动,用剧烈颤抖的语调,难以置信地问:“王胖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王启年收起脸上的讥讽表情,神情复杂地看着许仁杰。

他们曾经是朋友,却因为理念不合再也没有联系。年轻人对“清高”和“尊严”的理解,很多时候无法被经历风雨的老人接受。当岁月一点点磨去人生锋芒和锐利之后,才会逐渐明白其实谁也没有错,只是诞生于错误的时间和地点,被迫沉浮于社会。于是不再挣扎,在明悟和混沌中随波逐流,直至死亡

王启年曾经自认为清高如管宁,与许仁杰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是割席断交。

只是现在……老了,也就理解了。

许仁杰终究不是厚颜无耻的贪官,不是丧尽天良的大奸大恶之徒。他只是想要运用权力做更多的事情。他并不昏聩,在重要问题的主次上,仍然能够坚持立场。

“老子刚才什么也没说”

胖子院长仍然一副酷酷的表情:“你和陈彦霖不同。你是知情者。这个世界已经这样,到了最后,说不定我们什么也不会剩下。但我们终究是人类,有着高等智慧生物的尊严和骄傲。送你一句忠告————多想想该做什么,不要什么事情都看重利益。就算得到一切,你就能永远持有?”

沉默片刻,许仁杰深深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只是猜测。变异生物的进化速度越来越快,我们必须提早做出应对。

王启年目光渐渐显得凝重:“还有四天,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就要召开大会。科学院已经选定苏浩作为代表。他发现了银骨,血尸和类人也是他首先命名。你可以把这些事情告诉袁家那个小杂种,再把他吓尿了的表情拍下来,复制给我一份。明年的挂历,老子就用照片做封面。”

审讯室位于军方管制区地下三十三层。

这是一个二十多平米的房间,除了一把折叠椅,再也没有任何家具。

苏浩走到墙边,用手指轻轻触摸冰冷的水泥层。

发散开的思维意识穿透墙壁,蔓延到外面的走廊上。

有全副武装的卫兵,走廊角落安装着电子警戒器。如果遭遇危险侵入者,天花板上随时可以降下三十毫米自动机炮,区域之间还有能量强度极高的电网。

这些防御设施遍布基地,呆在审讯室里很安全。

想起“安全”这个词,苏浩淡淡地笑了。

返回出发营地,当然不是自投罗网。

只有自己的动作光明磊落,才会消除不必要的怀疑。

在供述中,苏浩从未改口,一直声称cr小队被变异生物围歼。

反正,自己是唯一幸存者。

就算军法处的调查官不相信,派人进入城市勘测痕迹,也只能找到一堆被变异生物啃得零七碎八的骨头。

苏浩必须杀掉cr小队。

否则,那些人就要杀掉自己。

他没有选择。

但他是安全的。

苏浩一直在不断显露出自己的价值————丧尸观察笔记、对类人和血尸的研究、银骨、对变异生物精准有效的战术……

上次与王启年联络的时候,胖子院长说过:要苏浩作为代表,参加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近期召开的会议。

因此,就算真的出现不可预料的危险,胖子院长也绝对不会坐视旁观。

审查就审查吧

总之,时间不会太久,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放自己出去。

就当做是在这里暂时休假。

只是不知道,欣研和杨璐璐她们过得怎么样?

忽然,苏浩闻到一股淡淡的古怪气味。

他连忙收起思绪,凝神在四周查找。

那是一种类似霉烂橘子和血肉的混合气味。

很淡,若有若无,很容易被忽略。

苏浩是五阶强化人,但他的嗅觉敏锐程度,至少超过同阶强化人三倍以上。由原型药剂产生的异能,使他轻而易举找到了气味来源。

审讯室层高三米左右,上下各有两处排气管。淡淡的气味儿从通风口飘进房间,没有颜色,味道却越发浓烈。

这表明气体浓郁程度正在增加。

苏浩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

这是一种新型毒气。

在未来世界,这种由军方开发的毒气,专门针对变异生物使用。血尸和类人很喜欢此类味道,它们独特的生理构造使大部分毒性被过滤。实战数据表明,这种毒气没有达到预期研发效果。可对于人类,却是致命的。

第一百三十节 搅局

从“强化”概念出现的时候,人类已经被划分为“普通”和“变异”两种概念。

这种毒气对强化人无法起到致命效果,可它对中枢神经系统有显著的麻痹作用。尤其是四阶以下的强化人,一旦吸入过量,会在短时间内陷入瘫痪状态。

苏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摇晃着身体,呼吸越来越急促,开始剧烈咳嗽,手扶着墙作为支撑,身体才能勉强保持平衡。这种痛苦难受的模样持续了近三分钟,他终于无力地闭上双眼,“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房间里一片死寂。

通风口不再释放毒气,换气扇开始“嗡嗡”运转。气流迅速卷走房间里的有害物质,屋顶电子灭火系统喷洒下大片水花,椅子和地面顿时出现了一片片淡黄色的溶液。

几秒钟后,墙角传来沉重的机械撞击,露出一排直径大约二十厘米左右的自动喷口。大量清水从喷口涌出,自动冲刷地面残留的余毒。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小时。当换气扇加大功率使房间重新变得于燥后,紧锁的审讯室房门终于从外面被推开,三名身穿军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二前一后站成倒三角形。前面的两个人身材高大,凶悍沉稳的目光表明他们经历过实战,杀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化气息高达三阶。

两名强化人并排站拢,像山一样保护着身后的年轻男子。

他的个头没有两名护卫那么高,站在yīn影里,这个人显得十分削瘦。身上的军服崭新,肩膀上佩着上校军衔。

三个人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声息的苏浩。

过了几秒钟,年轻男子面色yīn沉地问:“他死了吗?”

站在左边的护卫恭敬地回答:“他吸入大量毒气,陷入昏迷。清洗房间的水量很大,深度超过二十厘米。我看过监控录像,这家伙在水里一直保持向下仆倒状态,就算没有被毒死,也肯定会被淹死

男子目光如刀,他嘲讽着冷笑:“就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家伙,居然有本事从废弃城市里逃出来。哼他的确很幸运。不过,其他人都死了,他也没理由活着。”

说到这里,男子挥挥手,命令护卫:“去看看,补上几枪,让这个该死的家伙永远消失。”

护卫点了点头,拔出手枪,大步走到苏浩身前,把枪口瞄准后脑。

就在他准备用力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忽然惊骇无比地看见:在毒气和深水浸泡下毫无反应的苏浩,竟然无比诡异地用双手抓住自己的足踝,瞬间发力。

护卫当即失去平衡,整个人后仰着摔倒。身体尚未落地,他已经听到胯下传来惊心动魄的裂音,脑子里立刻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没有人看到护卫被撕成两半。

苏浩的动作太快了,无论年轻男子还是另外一名护卫,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即便从胯部被分成两半的护卫,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很痛,手脚无力,好像飘荡在空中无法控制身体运动轨迹。

年轻男子眼前有两团飞速旋转的模糊物体急速接近。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他无法躲避,直到那团物体狠狠砸中自己和站在旁边的护卫,爆出一团浓烈的血雾,男子才恍然明白————那是受命前去补枪的手下。他被活活撕成两半,当做武器,从空中砸了过来。

两名护卫都是战士,他们的应敌经验比男人丰富得多。

从对方站立的位置和气势,苏浩早已判断出对方实力。他按照攻击顺序,紧跟着抛出的尸块,运起蓄满力量的右臂,朝着站在男子身侧的另外一名护卫凌空砸下。

“嘭————”

接触瞬间,护卫骤然睁大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感觉肩膀上直接落下一座大山。那种可怕的压力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巨大力量顷刻之间已经把整个右肩生生压垮。皮肤、肌肉、骨骼、内脏……所有身体附着物,如倾斜的泥石流般轰然倾塌。

仅仅只是一拳,拥有三阶体质的护卫肩膀被完全砸扁,露出深至尾椎部位的骨盆。

苏浩目露凶光,立刻转身,单手抓住年轻男人的喉咙,右手扣住对方肩关节,发力,捏碎。

接下来,是左肩、左腿、右腿。

“噗————”

从高处扔到地下的男子彻底瘫软,只剩下喘息的力气,嘴里喷出大片血沫,惨白的脸色比死人还可怕。

他还活着。

“你,你都对我于了些什么?”

男子的四肢尽废。

他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血,用残存的意识在身体四周和内部来回游走。和两名刚刚被杀的护卫一样,男子也是三阶强化人。他惊骇无比的发现————自己的思维意识探测半径骤然缩短了百分之八十,能够覆盖的范围,甚至没办法穿透这件屋子。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苏浩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

他屈膝蹲下,安静地注视着男子,用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对方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就是袁立?”

这句话立刻产生了极其强大的魔力。

年轻男子的瞳孔不由自主急剧收缩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失声:“你……你怎么知道?”

苏浩脸上满是神秘的微笑。

他不认识袁立。

不过,苏浩见过这个人的照片。

不光是袁立,包括袁家所有的人,苏浩都有详细资料。从照片到个人简历等等,一应俱全。

在未来世界的军方电脑信息库里,这些资料算不上什么秘密,只需要拥有中级身份权限就能随便调阅。其中没有涉及私密性的东西,纯粹只是军方记录的个人档案公开部分。

苏浩当时之所以会关注这些文件,完全是因为他当时一名助手的无心之言。

那名助手喜欢看楼梦》,对其中门子进献给贾雨村的《护官符》很是推崇。

按照他当时的原话:“除了科研,我们还需要交际。很多事情提前有所准备,才不会临时慌乱。也许,某天哪个大人物下来视察,或者非常意外的在街上偶遇。至少,要叫得出他们的名字,熟悉他们的面孔。现在没有《新闻联播》,对上位者的了解只能通过电脑资料。多看看,多熟悉,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那个时候,苏浩很是花了些时间和功夫,记下各个豪族财团的资料。

其中,就包括在军方有着强势话语权的袁家。

遍地血腥的审讯室里,突然诡异的寂静。

看着满面惊骇的袁立,苏浩线条柔美的嘴唇再次弯曲。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为袁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淡淡地说:“没什么好奇怪的。有人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袁立虽然奄奄一息,伤势却并不致命。

他努力偏过头,从尽可能正常的视角观察苏浩。

这个年轻人很漂亮。

是的,不是英俊,而是漂亮。

这个词通常只用作形容女性,可是现在用在苏浩身上再恰当不过。无论面部轮廓还是身材,皮肤颜色还是五官分布,都集中体现了人类基因最优秀的部分。

可是不知为什么,袁立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他实在太强大的了。

毒气、水淹、两名拥有三阶强化力量的护卫……如果换了是自己,袁立根本没把握能活下来。

可是现在,苏浩就蹲在面前。他扯断了自己身体四肢,破坏了最基本的生理机能。

我,我快要死了。他根本就是魔鬼,不是人类。

苏浩察觉到袁立眼中透出的愤怒和恐惧,淡淡地笑笑,说:“陈家荣是个没脑子的废物。但他是个很不错的诱饵。连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傻乎乎的上钩了。呵呵放心吧你死不了。以目前的医疗手段,你的断肢可以修复,脊椎部位的损伤却是永久性的。我不会杀你,我会和你一起呆在这儿,等外面的人进来。”

“你,你说什么?”

袁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作为袁家的第七顺位继承人,袁立在家族内部拥有的权势并不算多。可是在外人看来,他终究是袁家的一员,是那头庞然大物其中的一部分。

陈家荣和袁立在女人方面有着共同的喜好。在和平时期,陈家荣经常袁立提供够得上档次的女人和服务。作为回报,袁立往往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帮陈家荣说说好话。这种互利互惠的合作一直持续到黑色纪元之后。袁立当然不会放任陈家荣被苏浩打成重伤。出于泄愤,同时也想用丰厚物质拉拢许仁杰的想法,袁立动用权限内的全部资源,调集了七支三阶药剂,又从随身护卫中挑选出两名军官充入cr小队。

于是,才有了在成都市内被苏浩全灭的那一幕。

精锐,加上数量庞大的物资,就连袁立都觉得肉疼。

袁立没想到苏浩居然还能活着。

他一向认为:做事情就要斩草除根,不留丝毫后患。

袁立买通了审讯室守卫和监控中心的负责人。

他要把苏浩像蚂蚁一样捏死。

无关于利益,纯粹只是泄愤。

从猎手到猎物,这种身份转换让袁立很不适应。然而更可怕的,却是从苏浩嘴里刚刚说出的那些话。

袁立肯定,抵达基地市前,自己从未见过苏浩。

这个人居然说认识自己。

他没有杀我。

可是听对方说话的口气,似乎是在怜悯,又好像带有某种隐秘的含意?

陈家荣……竟然是诱饵?

难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个yīn谋?

我判断错误?

袁立只觉得脑子很乱,身体上的痛苦暂时被抛在一边,转而思考更加深远的问题。

“有人想要你死。他们开给我一个很不错的价码。”

苏浩注视着袁立脸上的情绪变化,说话语气与先前没有丝毫变化,冷淡而平静:“这是一个完整的计划,我只是按照相关步骤行事。他们猜到你可能会派人进入这个房间来对付我。我接受过应溺毙的训至于那种毒气……呵呵我不知道是谁你推荐使用“天使粪便”这种东西。那玩意儿是针对变异生物开发的,对强化人的杀伤力其实很小。”

袁立瞳孔深处的恐惧成份渐渐扩大,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他居然连“天使粪便”的名字都一清二楚。要知道,这种毒气是袁家下属军研机构独立开发,刚刚试制出来还不到三个月,正处于测试期,具体使用效果和数据还在收集。无论科学院还是其它部队,对这种毒气的相关信息仍是一片空白。

区区一个中尉,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袁立最初只是半信半疑。

他本能觉得,苏浩可能是从陈家荣或者cr小队某个人嘴里知道部分情况。以此作为诱骗,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

然而现在,袁立开始相信苏浩的话。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谎言,那“天使粪便”这种毒气该怎么解释?

袁立当然不会明白,从未来返回现在的人,在信息方面拥有何等超前的优势?

苏浩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

伪装成被溺毙的那段时间,苏浩一直在迅速思索,怎么样才能把自己变成这件事里的受益者?

自己在科学院和71集团军方面的身份都是真的。对方没有在基地市里动手,而是委派cr小队在废弃城市对自己进行围杀,就意味着这起事件从头到尾只是某个人的意志显现。

这个人掌握着一定权力,却并不属于能够曝露在阳光下的群体。如果是袁家上层某个身份显赫的大人物,肯定不会用这种隐秘的办法,而是直接命令军法处动手。

无论军方内部还是民间,都有很多人对袁家抱以反感。

苏浩想要把水搅浑。

他利用未来世界的掌握的信息资料,从身份辨别方面让袁立感到惊讶。强悍的实力、审讯室封闭的环境、人类在惊恐状态下的思维混乱,加上苏浩捏造出来想要对付袁立的神秘势力……所有这一切,半真半假的话,使袁立最终打消了怀疑,开始相信这是一出专门针对自己的棋局。

袁立脑子里不断闪过无数张面孔。

无论熟悉还是陌生,那些人跟自己都有过或大或小的矛盾冲突。为了某些**毛蒜皮之类小事情就要暴起杀人,看起来的确很可笑。然而在从小接受家族教育,认为身边总有无数双垂涎、羡慕、憎恨、厌恶目光注视的袁立看来,苏浩嘴里那些“出高价想要对付自己的人”,毫无疑问是存在的。

苏浩……对,眼前的家伙,他是叫这个名字。

看着苏浩,袁立只觉得有种刺骨的寒意贯穿全身。

他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能找到答案。

“三阶……我和我的人,都注射过三阶药剂。你,你竟然比我们更强?你的力量从何而来?四阶药剂目前根本没有完整的配方,所有资料都由科学院保管。你,你究竟是谁?”

苏浩静静地看着袁立,眼眸中满是讥讽,活像看着一个白痴。

“对付我之前,你难道没有调查过我的身份?”

苏浩平静地说:“我是科学院级研究员。王院长和我的关系不错。四阶药剂虽然还处于数据收集阶段,但这种东西总得有人首先试用。”

袁立的表情多了一份了然。

“你刚才说,那些人要你杀了我?”

苏浩浮出一个残忍的冷笑,他看看四肢瘫痪的袁立,答非所问:“你现在还活着。”

“活着?”

袁立眼角一阵抽搐,忽然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散发出极其强烈的疼痛。他大口喘息着,恨恨地说:“这,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些人想对付的是你,我可不是傻瓜。”

苏浩颇具玩味地看着他:“杀了你,等于自杀。如果你死了,那些人肯定也会杀我灭口。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所以你还活着。”

这句话带有隐隐的恭维性质,袁立脸上的怒意和恨意淡化了许多:“说吧究竟是主使你?他们给出来的价钱,老子再多给你三倍。”

苏浩忽然笑了,笑得无比诡异。

“三倍……我真的很想要,可是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也没有见过那些人。两个星期以前,我只是一个呆在昆明城里观测丧尸生活习性的研究员。然后接到一份来自集团军司令部的调令,我是军人,只能服从。进入基地市的时候,我遇到了陈家荣。在候补军官训练营,我遇到了一帮莫名其妙的家伙,然后我在枕头下面发现一张纸条,要求我在规定时间去酒吧。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番话还是半真半假。

如果袁立动用家族力量进行调查,一定会发现苏浩没有撒谎。他所说的整个事件经过,以及在昆明城的研究,调令,进入基地市的一系列表现,丝毫没有作伪。

问题就在这儿————说真话的人,往往没人会觉得他在撒谎。

第一百三一节 恶妇

被捏至粉碎的四肢越来越疼。

袁立感觉自己随时可能疼晕过去。

就在他意识越来越模糊,呼吸频率迟缓,脸色苍白,趋于濒死边缘的时候,紧闭多时的审讯室房门,终于从外面被推开,涌进来一大群神色紧张的中、高级军官。

走在最前面的,是71集团军司令官许仁杰。

家属楼的房间面积不大,标准的一室一厅格局。

欣研坐在椅子上,神情专注读着捧在手里的一本小说。

阳光从窗外射进,照着她散发出浓浓女人韵味的曼妙身躯。

现在已经是夏天。

在电力供应必须由军方统一调配的基地市,空调这种东西无疑是奢侈品代名词。房间里闷热不堪,欣研只能尽可能穿得凉爽。

粉白色的吊带短裙穿在身上,恰到好处衬托出凹凸有致的曲线。饱满的xiōng脯将衣裙上部高高撑起,裙摆下方露出纤细匀称的双腿。浓密黑发掩映着精致的面孔,小巧的鼻子挺翘,长长的睫毛不时忽闪着,充满性感,同时兼具富有书卷气的知性美。

“邦邦,邦邦邦————”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

欣研微微蹙起眉头,把书签插进纸页,合拢。

她从椅子上站起,整了整散披的长发,趿着夹趾拖鞋,款步走过去,把房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

贺群也是军属。

她今年四十六岁,男人是东部前线部队的一名士官。去年病毒爆发的时候,在第二次进攻战役中阵亡。

作为烈属,贺群得到了家属楼管理员的工作。

人生,往往由无数悲剧和喜剧构成。平淡无奇的生活,只是其中必不可少的过渡。

贺群从不认为自己的生活空间有什么喜剧存在。

和平年代,她是居住在城市近郊的农民。大规模征地,使几亩产出不多的薄田卖了大价钱。贺群文化程度不高,加上不能生育,突然之间有了一笔多达数百万的补偿款,她终于觉得生活不再是灰色,开始充满富有懒惰和**气息。

丈夫是军人,公婆爹妈早早就已经亡故。除了贺群,家里没有第二个人。

她一直跟村子里几个鳏夫有暗中来往。

这种填补身体**和心灵缺憾的亲密行为,通常只能在夜晚进行。

虽然贺群跟“漂亮”两个字扯不上关系,但她很懂得用语言和身体对男人施展持续不断的诱惑,身边很是有一些对她乐此不疲的裙下之臣。

一个独居女人跟男人来往多了,就容易招惹注意,产生无数流言蜚语。

贺群的丈夫很是凶猛。在管教老婆,这个粗鲁汉子笃信暴力手段。每次回来修探亲假,他总要抡起棍子或者皮鞭,结结实实揍贺群一顿。用他的话说:“只有把老婆打疼,打怕,她才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守妇道,不出去沾花惹草。”

军人老公一走,贺群立刻以打麻将的名义,召集奸夫来家里以解相思之苦。

这种荒唐糜烂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年,直到病毒爆发。

贺群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彻底破碎————男人死了,存款没了,又老又丑的自己,对男人再也没有吸引力。

最后这句话,绝对不是无根据的乱说。

大量难民涌进基地市。其中,有很多年轻美貌的女人。其中不乏令人羡慕的都市白领和影视明星。为了食物和安全的住所,她们只能出卖身体,换来最基本的生活资料。

有这些人存在,没人会看得上贺群。

当然,贺群也有自己的追求————弄到更多的钱,在基地市过上更好的生活。

作为家属楼管理员,她还是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权力的。

看着打开房门的欣研,贺群满是皱纹的眼角一阵抽搐。

妈逼的,这女人实在太***水灵了。

瞧瞧那皮肤,跟牛奶差不多。

那双腿,居然有那么长。

那眼睛仿佛会说话,那嘴唇像含了樱桃,那腰身……见鬼那身段一步三摇的,你他妈究竟是在走路?还是在卖弄风骚?

同为女人,贺群真的不想把如此之多形容词用在欣研身上。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人家有的,自己一样也比不上。

贺群恶狠狠地盯着欣研的xiōng脯,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撕几把。

她摆出管理员特有的威严与架势,抡起拳头用力敲了敲门板,咳嗽几声,以特有的大嗓门异常凶悍地说:“喂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这房子现在归别人了。你今天就得搬出去。”

欣研的眉头皱得越发紧密。

“搬出去?为什么?”

贺群努力控制着想要把欣研秀美绝伦脸庞抓花的念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得脆响,吐出一片片带有口水的瓜子皮,不无讥讽地说:“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叫你搬你就搬,别他妈废话。

欣研定定地注视着贺群。

从住进家属楼那天起,她对这个凶悍多变的恶妇,就从未有过好感。

是的,多变。

当初,苏浩陪同欣研走进这幢楼的时候,贺群脸上堆满甜腻的微笑,嘴里满是“有问题就找我”、“你媳妇长得真漂亮”、“小苏是个有福气的人啊”之类的话。

站在贺群的角度,这样做当然没有错。

军属的价值,只有在军人活着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就比如自己:男人战死了,一个烈属的名头有屁用。抚恤金花光了没人再发给你,走在外面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出于对“利益”两个字的独特理解,贺群总是想方设法将自己管理员的身份优势发挥到极致。

这幢楼里,有很多女人的老公战死了。

贺群与基地市大部分酒吧、妓院之类的场所都有联系。她总是以“搬家”之类的藉口,威胁那些可怜无助的女人,逼迫她们出卖身体,跟自己提供的客人上床。然后,从中收取好处。

军方从未要求战死者家属搬离这幢楼。

许仁杰之类的人物注意力都放在其它方面,没时间过问家属区发生的事情。

至于实际层面的管理者……他们被贺群像猪一样喂得肥肥胖胖,过年过节与平时的“孝敬”一分不少。得到实际好处的这些人,自然没有兴趣问及具体事务,贺群的管理权限也越来越大。从最初的一幢楼,发展为几幢、更多,直至现在的大半个家属区。

偷拍欣研照片,从李毅手中收取好处,也是贺群所为。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疯子和恶棍。

无论男女,都有。

欣研冷冷地看了贺群几秒钟,点了点头,说:“搬家,没问题。”

不等贺群回答,欣研又继续说:“你把家属区管理处长叫来。如果他的意思和你一样,我立刻就走。”

贺群勃然大怒,扔下手里未吃完的瓜子,叉着腰,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老实告诉你————你男人已经死了,你没资格继续住在这儿。现在就给我滚”

贺群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很多人都知道苏浩被军法处收监的事情。贺群拐弯抹角打探到一些大概。虽然不是很详细,却也包括除了苏浩之外,cr小队全员战死,唯一幸存者必须接受审查之类的信息。

贺群觉得苏浩肯定完蛋了————被抓进军法处的人,十有**不是枪毙,就是脱下那身军官皮,老老实实去前线当大头兵。

前线,意味着战死。

所以,对付欣研完全可以肆无忌惮。

这女人长得很漂亮,有成为酒吧和妓院红牌的资质。

简而言之,她能帮老娘赚一大笔钱。

欣研没有搭理贺群的谩骂,直接冷哼一声,重重把门关上。

苏浩死了?

怎么可能

他是“蜂王”。

所有“工蜂”与苏浩都有一种神秘的链带效应。在一定范围内,他们知晓“蜂王”的准确所在位置,知道“蜂王”安全或者危险。这种生物联系无法用科学或者语言解释,但的确存在。

欣研很清楚:苏浩就呆在军事管制区地下,很安全,很健康。

外面那个该死的老婆娘居然敢诅咒我男人死了……没有当场把她那张臭嘴撕烂,拆掉她的骨头,剁下舌头扔出去喂狗,连欣研都佩服自己的控制力和忍耐力。

门板很薄。

粗鄙不堪的叫骂,带有无数“骚逼”、“贱货”之类肮脏字眼的咆哮声,清晰地钻进欣研耳朵。

她狠狠磨着牙,美丽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杀意。

欣研走到五斗橱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团棉花。

她把棉花撕成两半,搓成团,分别塞进耳朵。

顿时,世界清静了不少。

于是,坐下来继续看书。

苏浩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等着他回来。

想到这里,欣研甜甜地笑了。

杨璐璐坐在教室里,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写写画画,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教室很大,密密麻麻摆满了桌椅板凳。由于学生数量太多,杨璐璐所在的这个班,足足塞进了一百三十多个孩子。

按照和平时期的年龄顺序,今年十岁的杨璐璐,应该上四年级。

教室外面的门牌上,写着“六年级三班”。

四、五年级已经人满为患。在昆明城,杨璐璐跟着苏浩等人,对相关的课程进行过自学。很自然的,她现在只会选择学习自己尚未掌握的那些知识。

战乱时期的教育尽可能精简。和平年代本该在初中阶段才出现的“几何”科目,如今已成为六年级小学生的课程。

杨璐璐专心致志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划出的图形,默默背诵圆周率,按照公式推算题目答案。

她平时玩得很疯,学习却一丝不苟。

同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胖男孩。他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瞟坐在旁边的杨璐璐,脸上满是傻兮兮的笑。

高大,当然是相对的。

杨璐璐在同龄人当中发育较早,身高偏属中上。但谁也无法否认,她是教室里年龄最小的女生。

现在,已经是上午第四节课。

下课铃很快响了。

收拾好书包,杨璐璐准备离开教室。

一个脸蛋有些肥厚,鼻尖上满是雀斑的女孩走到杨璐璐面前,曲起手指,用夹杂着鄙夷的傲慢口气说:“喂跟我来一下。”

杨璐璐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雀斑女孩是她的同班同学,好像是叫王小桃还是王小梨?

总之,是跟水果有关的名字。

这个班里的学生太多,对于那些无关紧要,对自己抱有敌意,却没有实际能力的人,杨璐璐从不予以关注。

因为苏浩说过:“对自己威胁力等同于蚂蚁的对手,直接当她们不存在就是了。”

杨璐璐撇撇嘴,嗤笑着摇摇头,拎起书包就要离开。

刚走到教室门口,忽然围上来一大群女生,林林总总大概二十多个。

为首的女生大约一米六左右,比杨璐璐足足高出一个半头。她看上去发育不错,高挺的xiōng脯几乎快要撑破衬衫。下面是一条紫黑色缎面的蓬蓬裙,很短,由于走路姿势刻意卖弄,经常可以看到从外翻裙摆下面露出来的小半个屁股。

病毒爆发导致的混乱,加上基地市目前由军方把持的现实,使很多孩子只能按照校方要求,根据入学测试的成绩,分派到各个班级。除了杨璐璐这种以低就高的情况,还有一些原本已经升入初中的孩子,由于长时间处于危险环境,惊恐,思维紊乱等因素,造成所学知识大半被遗忘,只能以高就低,重新回过头学习旧有的东西。

杨璐璐饶有兴趣看着面前女生肉山般的xiōng脯,冷冷地说:“罗丽,你想于什么?”

罗丽今年十四岁,应该上初二。现在,与杨璐璐同班。

“你给我闭嘴————”

罗丽恶狠狠地瞪着杨璐璐,压低声音,用无比仇视的语调说:“别那么多废话。跟我们上天台去,现在就走。”

杨璐璐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我说不去呢?”

罗丽显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个答案。她顺了顺柔滑的长发,环视一圈站在周围的其他女生,目光又回转到杨璐璐身上,森冷无比的表情,活像正准备把手术刀捅进某个男人关键部位的女外科医生。

“不去?嘿嘿嘿嘿那我们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楼顶天台很宽敞,阳光灿烂。

杨璐璐像慷慨就义的女英雄一样走在前面。身后,是一大堆同伴女生。她们把杨璐璐围在中间。从空中俯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用小女孩做成的肉馅月饼。

很嫩,口感十足。

周围,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议论。

一些女生在窃窃私语,还有些女生肆无忌惮大声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杨璐璐身上。她们脸上的表情无比炽热,那绝对不是喜欢或者高兴的表现,而是充满嫉妒和痛恨,还有**裸的厌憎

杨璐璐长呼了一口还算新鲜的空气,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罗丽。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的确发育早熟。无论身段和个头,都跟成年人有得一拼。据说,罗丽很喜欢“不知火舞”,所以她的穿着打扮也趋于性感。可是,她的那张脸,实在与理想中的动画人物相距甚远。很扁,很长,虽然不至于说是丑陋,但的确有太多男人看了以后想要对其产生兴趣。

可越是如此,罗丽就越是穿着暴露。她很喜欢别人管她叫“萝莉”。

“说吧叫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看着神情自若的杨璐璐,罗丽恨恨地暗自咬牙。

站在旁边的王小梨显然属于情绪外放的类型。她用几乎喷火的双眼盯着杨璐璐,仿佛那是一道可供吞食的大餐。

“叫你家里人给你办退学吧”

风越来越大,吹着罗丽柔滑的长发在空中飘舞。配合飞扬的短裙和高挑的身段,这一幕从背后看应该很美。可不知为什么,杨璐璐总是不由得想起《射雕英雄传》里张牙舞爪的梅超风。

她皱起眉头:“退学?”

王小梨揉了揉满是雀斑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冷哼:“如果不想死,就最好听罗姐的。”

杨璐璐认真地问:“为什么?”

罗丽脸上挂着一层寒冷的冰霜。

在她心目中,杨璐璐是个怪胎。

虽然只有十岁,可杨璐璐的确长得漂亮。至少,比自己漂亮。

罗丽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

可是翻出自己小时候的同岁照片跟杨璐璐相比,简直就是缺水于旱地区挖出来的土豆,与刚从树上摘下来新鲜红苹果之间的区别。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很讨人喜欢。准确地说,应该是讨很多男生喜欢。就比如与她同桌的周庞滂,那个胖子几乎每天上课都会色迷迷盯着她看。

罗丽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男人最喜欢的,难道不是大xiōng大屁股厚嘴唇的性感妞吗?他们发明了高跟鞋和丝袜,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凸出女性身体的最关键部位。让眼睛能实际看到,让大脑产生幻想,刺激分泌肾上腺素和雄性荷尔蒙。

然后,然后,再然后……你应该懂的。

第一百三二节 酷妞

按照教育专家和权威认可的正常逻辑,一个尚未成年的十多岁孩子考虑这些问题,显然过于早熟,而且极不理智。

罗丽不是疯子。

她有一个在大型财团里做高管的母亲。

病毒爆发的时候,罗丽与父亲呆在另外一个城市。父女俩逃了出来,沿着公路一直往北走。在基地市附近,意外卷入两伙人之间的争斗。罗丽的父亲被流弹击中,当场死亡。就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过的一辆卡车涂着母亲公司的标志……就这样,罗丽进入了基地市,母女俩抱头痛哭。

悲惨痛苦的遭遇,使罗丽对“生存”两个字的认识尤为深刻。

她发现自己和母亲其实并不安全。

她们都是女人,如果再来遇到类似的危险,根本无力自保。唯一的,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依附某个实力强大的男人。

“环境改变人”这句话,在罗丽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她故意把自己装扮得更加成熟,藉此吸引更多男性的目光。因为主要活动场所是学校,罗丽自然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家世不错,有着雄厚财力的男孩身上。

罗丽很清楚,自己长相普通。可她对于心理学颇有研究,知道人类在不同生长时期的思维方式有很大差异。尤其是少年时代某些记忆深刻的经历,往往致死都难以磨灭。只要赢得对方好感,让他们更多关注自己,相貌上的优劣,往往容易被忽视。

杨璐璐的出现,彻底扰乱了罗丽的计划。

这个小女孩长相甜美,身上却随时散发出平静恬淡的气质。她很少与人交流,学习成绩优秀,作业经常被任课教师当做范本。虽然她刚来一个多星期,已经引起很多男生的兴趣。就连外班几个在学校里很是强势的男孩,还专门为了杨璐璐的“归属”问题,狠狠打了一架。

罗丽是个精明的女孩,她很快发现问题不对。以自己比杨璐璐入学更早,对班上其他人更熟悉的优势,联络了一帮女生,想要狠狠教训杨璐璐一顿,逼迫她退学。

“为什么?”

罗丽yīn狠无比地连连冷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叫你滚你就滚。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杨璐璐浮起讥讽的表情,抬起头,看看四周。

很多在场的女生,都是被罗丽蛊惑而来。当然,对于教训丨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杨璐璐,某种程度上也是她们的本意。

谁都不愿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排名、成绩、喜欢的男生、赞美和表扬……小孩子的嫉妒心理,丝毫不弱于成年人。

杨璐璐用丝带把头发扎紧,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稚嫩的胳膊。

这种挑衅的架势,立刻激起围观女生越发强烈的愤怒。几个脾气暴躁的女孩不于不净骂了起来,还有些于脆开始朝前走,嘴里不断嚷嚷:“跟这个小逼娃娃讲那么多有屁用。直接打一顿,把她的头发全部剪掉————”

“把她的脸刮花。”

“把她衣服剥光,挂在这里好好吹吹风。”

“打断她的腿和胳膊。只要不把人打死,怎么整都行。”

基地市的学校,没有五讲四美三热爱。

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悲惨遭遇,使人类早已明白应该如何应对危险和死亡。即便是四年级体育课,小学生们一样要学习如何使用棍棒之类的武器,学习格斗,学习对枪械结构的熟悉和cāo作。

这一切,在和平年代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然而,这就是现实。

一个穿花格子短裙的女孩大步走过来,想要凭借身高优势,狠狠抓住杨璐璐的头发。刚伸出手,她立刻感到腹部挨了重重一拳,于是惨嚎着捂住痛处,不自觉地弯下腰。还未蹲下,背部和头上又是接二连三遭到重击。

杨璐璐抬起穿着红色小皮鞋和白色蕾丝公主袜的右脚,狠狠踩在痛苦蜷缩的女生脸上,无比凶悍地扭了扭脖子,冲着站在对面的其他女孩“桀桀桀”地残酷冷笑。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不弱于丧尸的凶狠狰狞。

“来啊下一个是谁?”

无比嚣张的气焰,顿时激怒了所有女生。

王小梨迅速从书包里抽出两根早已准备好的棒球棍,罗丽抢过一支,把飞扬的长发用力甩朝脑后。她眼里迅速聚拢起杀意,怒声咆哮:“大家一起上,把这个小贱货从学校里撵出去”

人群顿时“呼啦”一下朝中间蜂拥。

没有人看到杨璐璐究竟是怎么动的。

她像一道鬼魅的影子,无声无息从站立的地点消失,突然出现在位置比较靠前的一个女生侧面。杨璐璐抡起拳头,照准女孩侧腹猛击。女孩身体陡然朝反方向一扭,脸色惨白,嘴巴张得老大,发出尖利刺耳的惨叫。

不等她倒下,杨璐璐已经以极高的速度冲向扑过来的人群。她像一辆马力强劲的战车,根本无视前方障碍,以最凶悍野蛮的状态冲撞碾压。女孩们只能听见耳边隐隐约约的锐利呼啸,感觉从面部掠过的丝丝冷风。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便纷纷尖叫着被四散撞飞。

苏浩教过杨璐璐完整的格斗技巧,团队里有几名“工蜂”还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拳师,加上银骨和苏浩血液交汇产生的强大力量……在打架方面,杨璐璐在同龄人中间根本没有对手。

不到五分钟,天台上的所有女生全部躺下。

她们没有死,也没有流血。杨璐璐的攻击方式又准又狠,角度刁钻无比。腋下、侧腹、**、下身……她本来就是女的,当然清楚同为女人身上的弱点。这些位置通常被保护得很好,是神经和血管组织最集中,最容易产生痛楚的部位。只要掌握轻重力度,一拳下去绝对不会致命,却足以⊥伤者痛苦难忍,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二十多个女孩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身穿黑衣学生群的杨璐璐站在中央,神情冷傲地环视四周。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的裙子“猎猎”作响。

她那颗古灵精怪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在某本儿童不宜读物上看到的话。

“一枝梨花压海棠”。

见鬼,这应该是用来形容男人才对。

任何一张嘴都没有发出叫骂。

小孩子对于情势优劣的判断,往往比成年人还要敏感。她们望向杨璐璐的眼光仍然带有恨意,却不像先前那么明显直接,反而多了些畏惧和炽热。

即便是学生,都知道基地市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变异生物。在秩序和法律彻底崩溃,国家机器无法起到保护作用的情况下,任何强大的存在,都是人们无比畏惧和狂热崇拜的对象。

这一刻,杨璐璐简直就是暴力女王的化身。

她抓起倒在脚下的罗丽头发,将整个人拖着,拎到天台边缘。

沿途,都是罗丽痛苦挣扎的惨叫。

杨璐璐按住罗丽的头,把她的上半身推向护栏外侧,歪斜着半悬在空中。只要松手,罗丽立刻会失去平衡,从楼顶坠下。

“不,不要杀我。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罗丽的喊声无比凄厉。

现在已是放学时间。她的声音虽大,却被风声掩盖,无法被楼下和远处的人听见。

杨璐璐拧住她的脚,yīn森森地将罗丽往外面推。

“不要”

“求求你,快放了我。”

“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救命妈妈……呜呜救命————”

罗丽不顾一切哭喊起来。

她虽然手段狠辣,却终究只是个孩子。

就在罗丽即将划出天台的一刹那,杨璐璐猛然把她狠狠拽回来,重重扔在地上。

从死到生,一念之间。

摸着坚实冰冷的水泥地面,罗丽冷汗淋漓,高耸的xiōng脯剧烈起伏,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早已吓得半死。

她浑身都在发抖,神经质般四肢抽搐,嘴里喋喋不休地喃喃:“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杨璐璐放下撸起的衣袖,朝着敞开的楼顶通道迈开脚步。

她肚子饿了。

从学校食堂方向飘过来阵阵香气,让人感觉很是饥肠辘辘。

刚走出几步,杨璐璐忽然转过身,重新走回罗丽面前。

这意外的举动使罗丽刚刚松缓的神经骤然紧缩。她用力咽着喉咙,不断咬着嘴唇,双手死死抓住地面上的水泥槽,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把我扔下去。”

她不停地痛苦哀求。

杨璐璐眼睛里满是冰冷和淡漠。

她蛮横地甩开罗丽的胳膊,用稚嫩且充满力量的手,握住罗丽饱满膨胀的xiōng,狠狠抓捏着。

在昆明城的时候,杨璐璐在图书馆里看过一些关于人体生理的书。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罗丽的xiōng这么大?自己却这么小?

在杨璐璐认识的女人当中,曹蕊的xiōng部最大,其次是欣研。

目测,罗丽的尺寸相当于她们两倍还多。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和丰满,已经超过人类正常生理极限。

罗丽只有十四岁,这不正常。

指尖触摸到罗丽xiōng口的瞬间,杨璐璐已经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直接把手插进罗丽的衣服,揪出一大团裁剪成碗状的海绵。

“我就说,怎么可能那么大。原来是假的……哼”

揭穿秘密,丝毫没能让杨璐璐感到兴奋。

她很是失望地摇摇头,嘟起小嘴,把海绵朝脚下一扔,很不解气的连连踩了几脚,然后蹦跳着跑下天台。

与此同时,苏浩正坐在基地市军事管制区司令办公室。

隔着宽大的桌子,许仁杰看着对面这个神情冷静的年轻人,慢慢皱起眉头。

苏浩面色虽然平静,身上却有种深沉、冷肃的气息。通常,只有在身经百战的老兵身上,才能看到这种特殊气质。

“我们早就应该好好谈谈。”

许仁杰身子朝后一仰,抱着手,用手掌慢慢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语气很是沉闷。

“中尉,你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嗯让我们一件一件摆开来说。先谈谈cr小队吧关于孟焱和李振眉,还有其余的小队成员,难道你不想对我说点儿什么吗?”

苏浩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军法官已经从我这里得到全部供述。他们应该昨天就向您递交了相关报告。”

许仁杰的目光逐渐变得yīn冷,眉头越皱越深。

他知道苏浩这个人不好打交道————能够被王启年和陈彦霖看中的人,总会在某方面拥有特殊天份。精英和天才通常很傲慢,很不讨人喜欢,但他们的确有目空一切的资本。

“苏中尉,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想到这里,许仁杰决定抛弃客套和试探,省却无用的官面开场白,直截了当地说:“之前的某些事情,的确给你带来了很大困扰和麻烦。不过,这个世界上很多错误都可以补救。我们之间虽然产生过裂隙,但彼此关系还尚未达到必须对立的程度。不管怎么说,我是71集团军司令官。而你,仍然还是一名军人。”

这番话说得不软不硬,不乏拉拢、示好、退让的意思,也明确表示出上位者应有的威严和实力。

隔着办公桌,苏浩默默感受着从许仁杰身上散发而出的三阶强化人气息。

从许仁杰嘴里说出的这些话,令他觉得惊讶。

苏浩并不清楚许仁杰与袁家之间的关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许仁杰绝对没有主动挑战袁家的能力。他也许会对袁立某些做法感到不满,但不会流露于外表。

更多的,应该是默许、退让、旁观。

“你回到科学院的时候,记得帮我向王启年问好。”

许仁杰注视着苏浩脸上的微妙变化,“呵呵”淡笑几声,说:“我和王胖子是大学同学。那个时候,我们住在同一间宿舍。”

苏浩眉毛轻轻地弯了弯,缓缓露出微笑。

他听懂了这番话里隐藏的意思。

许仁杰应该和王启年联系过,也可能是后者主动找上前者。当然,无论谁先主动,都意味着自己不会被当做垃圾白白抛弃。

相反,这足以表明他们对自己的重视。

“按照陈彦霖参谋长最初的提议,你的工作编制,隶属于集团军新型装备开发处。”

许仁杰的心情好转了不少。他靠在椅子上,说话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苏浩眼眸深处释放出的光,同样颇具玩味。

他注视着许仁杰,并不因为对方的中将身份而心生退缩。他的目光锐利清澈,仿佛能够穿透外表,直视对方的大脑思维。

令人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近两分钟,苏浩缓缓地说:“我想重建cr小队。”

许仁杰眼角猛然一抽,视线核心急剧转移到与苏浩目光对焦的位置。

cr小队,是许仁杰心腹人员的战斗编制。

有了候补军官训练营和成都市内的一系列遭遇,他相信苏浩很清楚“cr”这个编号代表的意义。

许仁杰感觉心脏跳动速度明显加快,思维意识也趋于活泛。

苏浩的话,简直出乎意料之外。

他愿意投靠自己?

如果是这样,许仁杰就不得不以更加严肃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九名三阶强化人被全歼。

无论是利用变异生物和地形设下的圈套,还是苏浩本人有击杀所有对手的实力,都表明这家伙极具投资价值。

袁立和两名三阶护卫走进审讯室。两个人被杀,还有一个变成残废。

值班军官被袁立买通,审讯室保存的监控录像被全部删除。在许仁杰的言行拷问下,被捕的值班军官交代了释放毒气和高压注水清洗等一系列过程。

在那种根本没有丝毫生机的环境中仍能存活,还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清醒无比的头脑。

如果说,之前只是隐隐有所猜测。那么现在,许仁杰确信————苏浩绝对是王启年最为看重的实验体。科学院已经研制出四阶药剂,五阶药剂研究进度目前尚不清楚。但无论注射在苏浩体内的究竟是哪一种,表现出来的效果,都令人震惊。

孟焱和李振眉等人是许仁杰的亲信。最听话的狗莫名其妙被杀,任何人都会愤怒,继而想到报复

然而现在情况截然不同。

苏浩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明白cr小队和许仁杰之间的关系。主动要求重建cr小队,无疑于摆明立场,表明态度。

如果把苏浩比作凶猛强悍价值千万的藏獒,那么孟焱等人无疑就是百来块钱一条的土狗。

用一群听话的废物换一条龙,这买卖稳赚不亏。

问题是,苏浩愿意服从自己的命令吗?

想到这里,许仁杰不禁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对面。

“任何事情都需要尝试。“信赖”这种东西不会无缘无故产生。从陌生到信任,有着不可避免的转换过程。我们都需要时间,但不会很久。”

苏浩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声音充满令人信服的魔力。

第一百三三节 舆论

站在候补军官训练营的主楼上,林旭飞透过窗户,默默注视着正带着一大群人,在cāo场上搬运武器装备的苏浩。

装备种类并不多:除了战斗服,就是单兵医用包。

武器配置相对要繁琐一些:定员十人的战斗小队,只有六个人携带9毫米突击步枪。另外四个人配备刚刚研发成功,正处于实验阶段的毫米机炮。

这种武器空载重量达到八十五公斤,最大射速每分钟uu发,可以在两千米范围内形成有效压制,威力非常惊人。

除了这些,每人还必须携带一把碳素战斧。

至于食物……除了高热量的压缩饼于,只有五百毫升的净水。

这里是军官休息室。除了林旭飞,还有五、六个人围站在窗前,用讥讽嘲笑的目光看着外面。

一名身材高壮的上尉双手交叉抱在xiōng前,冷哼着连连摇头:“重建cr小队,不过是另外补充几个人罢了,装备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六轻四重的武器配置,难道这个姓苏浩的家伙想打阵地战吗?”

二十毫米机炮目前属于实验阶段。拥有二阶强化力量的士兵可以单人负载,瞄准和控制却很成问题。因为这款武器实在体积庞大,已经超出人类单兵武器的生理控瞄极限。就高度和长度而言,其实并不可取。

一名中尉脸上的表情很是嫉妒,别有用心地说:“我估计司令官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居然任用一条丧家犬担任小队指挥官。别忘了,cr小队在上次考核任务中损失惨重,只有这家伙活着回来。我敢打赌————他一定是把其他人扔给变异生物,然后趁机逃跑。”

这番话,在一于军官中立刻引起阵阵赞同。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抛弃同僚,只顾自己逃命。病毒爆发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这么死的。背叛、欺骗,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捅刀子……呵呵为了活命,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奇怪。求生,本来就是人类的潜意识反应。”

“别人我不管,但谁要是把这种卑鄙的习惯带到军营里来,我会捏碎他的卵蛋,让他以后看见女人就觉得自卑。”

林旭飞没有参与讨论。

他安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苏浩等人逐一清点武器,把各种装备搬上卡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林旭飞嘴角慢慢弯曲,露出意义莫名的笑。

忽然,他抓住军官们谈话的空隙,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诸位,你们知道cr小队这次考核任务的目标吗?”

没有人应答,所有目光顿时集中到林旭飞身上。

“我在军法处有个朋友。”

林旭飞的语调抑扬顿挫,充满令人想要探知秘密的诱惑:“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cr小队的新任指挥官苏浩非常狂妄。按照他上报的计划,所有小队成员必须在本次考核中拿到“全优”的成绩。呵呵,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冷场。

沉默了大约五、六秒钟,忽然爆发出哄堂大笑,议论声此起披伏。

“全优?”

一名上尉语气古怪地摇摇头:“这个姓苏的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够敢想的。”

旁边的中尉接上话题,表情很是鄙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一直以为这句话只是存在于大革命时期,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见证。”

另外一名军官说话更加直接。他冲着地上啐了口浓痰,懒洋洋地说:“苏中尉一定是疯了。被一个疯子指挥,cr小队这次考核肯定还会全灭……哦不对。至少,应该有一个人活着。也许,变异生物不喜欢吃疯子。它们很聪明,不想被愚蠢病毒感染,然后变成傻瓜。”

房间里再次爆笑起来。

全优,意味着整个小队所有人都要通过考核。缴纳的银骨和晶石,也会达到令人惊讶的巨额数量

一名少校慢慢抚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说:“说不定,苏中尉有自己的依仗。司令官阁下也许给了他不少好处,cr小队只需要随便进城转一圈,回来就能拿出足额银骨通过考核?”

这种说法并非没有可能。一些有关系和门路的新兵,就是用这种办法通过考核。

反正,营地军法官只看缴纳的银骨计算成绩。

至于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你在城市里实际击杀了多少变异生物?其实都不重要。

“不,那不可能。”

林旭飞淡淡地说:“cr小队此次任务由司令部方面直接负责。军法处已经派人提前进入成都市内预设的各个据点。苏中尉行动,从头到尾都有专人监视。绝对不会出现故意放水的情况。”

几名军官面面相觑。

良久,一名上尉不太确定地问:“真的?”

林旭飞认真地点了点头:“在这种事情上,军法处的人不会撒谎。”

旁边的中尉有些迟疑:“按照规定,所有进入废弃城市参加考核的战斗小队,必须上缴三百毫克银骨或者五十块晶石,才能算是基本完成任务。在这个数字之外,每个候补军官通过考核的额度为一百毫克银骨,或者十五块晶石。cr小队总共有十个人。想要达到“全优”,他们必须在五天时间里,至少拿出一千三百毫克银骨。以平均每头丧尸收取大约两毫克银骨计算,击杀数量必须达到七百头左右……这,这简直是开玩笑吧?”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一片沉重的呼吸。

七百头变异生物是什么概念?

前线部队一个齐装满员的团,在占尽优势情况下获得的战果,也不过如此。

cr小队只有十个人,想要击杀同等数量的丧尸,可能吗?

“不……城市里的那些怪物,已经不是丧尸了。”

少校长长呼了口气,目光变得冷峻:“按照军部下发的变异生物名称核对表,它们应该是血尸和类人。”

没有人接上话题。军官们都很清楚少校想要表达的意思。

血尸和类人行动敏捷,力量和速度远远超过丧尸,战斗难度自然成倍增加。

忽然,上尉脸色yīn晴不定地咆哮起来。

“我不相信他可以做到。这绝不可能。单凭强行攻击就想杀掉近七百头变异生物,这,这实在太荒谬了。cr小队那些人会死的,他们会活活死在城里————”

天空很晴朗,缺少了云层阻拦,阳光可以肆无忌惮直射地面,照亮一片空间,留下一片yīn影。

苏浩仍然穿着中尉军官的制式战斗服。扛在肩上的20毫米机炮保持随时待发状态,背包里装满弹药各种补给品,外侧插着两把碳素战斧。他没有戴头盔,而是选择了一顶与战斗服款式相同的筒式软质军帽。

这样做,倒不是为了标新立异。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苏浩对那些变异生物更熟悉。尤其是在血尸和类人面前,钢盔的防御效果非常有限。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会成为制约行动能力的阻碍。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支由九名士官组成的战斗小队。他们步伐轻快,时刻注意着苏浩的动作。没有人说话,只是一双双眼睛看向苏浩背影的时候,不约而同透露出复杂的目光。

步兵掉队靠后的位置,还有四辆军用重型卡车跟随前进。车厢里满载弹药和各种武器零件。这是苏浩对许仁杰提及的要求之一:必须保证cr小队有充足的武器弹药。驾车人员并不参与战斗,他们只负责把车载物资运到指定地点,卸载,然后离开。

行经路线仍然还是与上次cr小队走过的一样。

那个时候,孟焱是队长。

现在,领头人还是苏浩,但身份已经发生了完全不同的变化。

在一根贴满各种“治疗性病”、“办证”、“老军医电话”等小广告的电杆前,苏浩举起左手,整个小队立刻停止前行,纷纷就近寻找掩护。

白云聪猫着腰,快步跑到苏浩旁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发现什么情况?”

他原本是负责基地市城门守卫的军官。

昨天下午,白云聪接到集团军司令部的命令————两小时内交接完手里的工作,十八点以前赶至候补军官训练营,向新任cr小队指挥官苏浩报道。

苏浩转过头,看了一眼白云聪身上的肩扛式毫米机炮,伸手指了指远处的街道尽头,用沉稳冷静的语调说:“把瞄准镜放大倍数调整百分之六十五,电子标尺五百米,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烈日炙烤下的城市,到处都是强烈反光,不时有种种怪音从角落里发出。虽然距离很远,却使人们的心一直提得很高,揪得很紧。

二阶强化视力,加上电子瞄准镜的放大效果,使白云聪清楚地看到:在苏浩所指的方向,有四头面目狰狞的类人。

它们通体遍黑,双腿彻底变异为后肢,极其粗大且强劲有力。两条胳膊已经出现明显的退化迹象,没有五指,手掌前段只有微小的凸起,爪子却异常锐利。

这些类人的头部呈三角形,整个面孔以鼻梁为端点,朝正前方外凸。就像一把三角尺被硬生生塞进人类的头部,将整个脑袋竖立撑为古怪莫名的形状。额头至鼻尖的距离至少有二十公分,嘴唇被拉到靠近颈部的位置。双眼不在面孔的同一直线上,而是分别位于左、右面颊。不用偏转头部,也能看到两边和身体略后的角度。

它们的门齿很大、很白,像两把并排直立的刀。

四头类人正趴在一辆废弃轿车里,似乎整在啃食着什么。由于位置低矮,加上废弃车辆的遮挡,从正常视角很难发现它们。

白云聪仔细看着瞄准镜里的这些怪物。他感觉脑子里正在燃烧熊熊烈火,刺激着杀戮思维不断膨胀。

他以前是技术军官,负责机械维修。人际倾碾和嫉妒这种事情,无论任何时代都存在。连白云聪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军械维修部门的技术主管。于是,他被调职作战部队。未通过训练营考核以前,暂时担任基地市城门哨卡值班军官。

“这些东西,它们……它们究竟是什么?”

白云聪见过丧尸,也见过难民和豪族财团运进基地市的变异生物尸体。

那个时候,它们是死的。像这样近距离观测活的怪物,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苏浩一边检查着毫米机炮的弹仓,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它们是类人。准确地说,是鼠人。

“鼠人?”

身后,传来充满无比惊讶的低呼:“难道,它们是老鼠变的?”

苏浩和白云聪同时转过身。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少尉半跪在地上,死死握住手里的9毫米步枪,脸上的表情无比震撼。

她叫苏筱,是cr小队的新成员之一,也是除苏浩和白云聪外,整个小队的第三名军官。

在训练营宣读小队成员名单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苏筱,应该是苏浩的妹妹。”

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回事儿。

苏浩看了一眼苏筱被紧身战斗服高高勒起的饱满xiōng部,平静地说:“用“变”这个字来概括并不恰当。它们的主体基因仍然是人类。病毒破坏了免疫系统,导致大面积溃烂和细胞死亡,使人类成为丧尸。鼠类基因与丧尸形成交叉感染,侵入脑部,形成新的神经中枢,促使残存细胞加快分裂,以同时具有人类和老鼠双重特征的方式进行堆积。这就造成它们的头部和某些体征与老鼠相同,却仍具备人类的基本外形。”

这番简短的交谈,把所有小队成员都吸引过来。

苏筱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她不无担忧地看看远处的街道,努力控制着内心深处的惊骇,下意识地问:“鼠人……它们,它们还是像丧尸一样吃人吗?”

“鼠人,只是类人的一个分支。它们是基因优化的产物,拥有人类和老鼠两种生物的双重优势。它们精于隐藏,对疼痛和伤害的承受能力非常惊人。这些怪物动作敏捷,尤其是在复杂地形战斗,灵活和速度远远超过人类。说到食物……它们不挑食,也不会因为曾经是人类,就拒绝食用曾经的同族

苏浩并不排斥在临战状态下进行科普教学的方式。他扛起重型机炮,示意苏筱和白云聪就近占据攻击位置,说话声音足够每个人都能听见。

“注意我的射击方法。我知道你们都注射过二阶药剂和银骨,强化过的视觉神经和肌肉组织,可以⊥你们在短时间内完成精度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急速射。但我必须对你们说明————实战和靶场练习,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如果你们不想永远呆在训练营,如果你们在五天以后顺利通过考核。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不遗余力坚决执行我的每一个命令。”

这番话并非多余。

在某些别有用心者的舆论推动下,苏浩和全员覆没cr小队,最近已经成为基地市军方内部议论最多的热门话题。

很多人都相信苏浩属于幸运的兔子。

难道不是吗?

全队九个人都战死了,唯独他一个人能活下来。没有受伤,还带回了必须全队人拼杀才能得到的银骨和晶石。

胆小鬼。

废物

战场渣子。

各种铺天盖地的负面评价,把“苏浩”这个名字像垃圾一样活活压扁。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古怪。

军法处没有判罚苏浩,集团军司令部甚至让他担任cr小队新的指挥官。

没有人看好这支刚刚组建的战斗小队。很多人断言:cr小队这次考核任务的结果,肯定与上次一样。

看着瞄准镜里被锁定的鼠人,苏浩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他并不清楚王启年和许仁杰之间的故事,也不知道司令官办公室的通讯谈话内容。

按照王启年对许仁杰的要求,苏浩应该解除监禁后,第一时间赶往科学院,参加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的年度大会。

苏浩抢在许仁杰说出这些事情之前,就主动要求担任cr小队指挥官,带领新队员进行战斗考核。他承诺,一定会得到小队“全优”的成绩。

在科学院,苏浩已经站稳脚跟。

所谓“狡兔三窟”,他需要在军方也有一块稳定的阵营。

许仁杰是军人,他只看重战功。

至于联合国生物研究总署的大会……按照未来世界的历史,该机构将在明天遭遇大规模变异生物群袭击。负责守卫的美**队伤亡惨重。不得已,联合国所有机构被迫迁往内华达州沙漠地区。生物研究总署的大会也只能改期,半年后再召开。

除了苏浩,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

这番主动表现,让许仁杰很是满意。

他给予苏浩在物资和武器装备方面的最大权限。人员方面也没有设置障碍,全部由训练营主管林旭飞按照顺序指派。

第一百三四节 坦诚

粗大的枪口跟随目标,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苏浩一直在瞄准,他的思维意识探测触角已经延伸到极致。在意识范围半径之内,他已经习惯用这种双重模式进行锁定,精准率自然成倍增加。

“砰————”

动能巨大的弹头从枪口飞旋而出,带着如雷般的闷响,仿若闪电袭向被锁定的鼠人头部。

子弹钻进它的右眼,在颅内猛然炸开。

鼠人颈部以上瞬间炸飞,散碎的血肉和骨块散乱如漫天花雨,暗红色的血从颈腔内部喷涌而出。它的两条前肢在空中挥舞,似乎想要抓住某种东西,借以保持身体平衡。然后,脚步颠乱着来回走了几步,才无力地瘫倒。

另外三头鼠人同时站直身子,把凶残惊恐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苏浩。

它们的视觉无比敏锐,远非丧尸可比。

瞬间,鼠人已经发现了从远处射击的这群人类。

它们将身体猛然朝地面一扑,以四足动物标准的奔跑模式,朝着苏浩所在的方向狂冲过来。

苏浩再次扣动扳机。

脱膛而出的毫米弹头从跑在末尾的鼠人嘴里钻进,一直贯穿腹部,将整个身体炸得四分五裂。

鼠人的大脑似乎还未进化出“恐惧”之类的意识。两名同伴惨死,对另外两头鼠人没能起到任何威慑效果。它们仍然在狂奔,速度比几秒钟前更快,毫不弱于人类百米赛跑冠军。

苏浩一直盯着瞄准镜里的黑色十字。

风向、距离、速度等各种数据在他脑子里不断更换,修正着一个又一个最终演算结果。毫米机炮强大的后坐力使这些数据产生短暂紊乱,又随着肌肉和神经的不断调整,迅速趋于稳定。

就在鼠人冲进探测意识五十米半径的一刹那,苏浩第三次扣下扳机。被弹头命中的鼠人在空中连续几个翻滚,仿佛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拽回来,炸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浆液。

扣动扳机的一刹那,苏浩已经松开肩部机炮握柄,反手抽出插在背包外侧的碳素战斧。他迎着猛扑过来的鼠人将战斧狠狠劈下,锋利的斧刃在“嗤啦”声中破开鼠人头骨,以无可抗拒的巨力,把这头凶残的变异生物死死压在地面。

它疯狂地叫着,带有锋利爪子的四肢拼命乱抓,柏油路面上立刻出现一道道白色划痕。那些坚硬脚爪与之摩擦的瞬间,甚至冒出清晰可见的火星。

苏浩一脚踩住鼠人颈部,左右摇晃着嵌入鼠人骨头的战斧。无法动弹的变异生物仍在惨叫,发出诡异莫名“吱吱呀呀”的声音。歪裂的嘴里流出很多血,虽然头部被劈成两半,却没有当场死亡。鼠人不停地扭动身体来回挣扎,过了近两分钟,才终于停止呼吸,不再动弹。

所有小队成员纷纷围拢过来,带着各自不同的面部表情,屏息凝神注视着地上的鼠人。

他们都有实战经历,都见过不同类型的变异生物。

可是,像这种在短时间内,以肉搏和射击方式结合,准确、迅速、于脆利落解决战斗的场面,还是第一次。

“变异生物并不可怕。”

苏浩从裂开的鼠人头部捡起晶石,擦抹掉血水和脑浆,装进口袋,以极其严肃和认真的口气说:“不要过于依赖枪和子弹。热兵器只能在有效距离内才能发挥优势。太远或者太近,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记住————如果目标进入思维意识探测的主动反应范围,就意味着你们必须做好肉搏的准备。”

cr小队的目的地,仍然还是前cr小队被集体灭杀的那幢大楼。

几辆重型卡车卸载完武器弹药,沿着来路返回。

空旷无人的大楼里,只剩下苏浩和九名队员,还有堆积如山的物资。

“我们的时间不多。按照预先分派过的任务,该于什么就于什么,争取在入夜前完成基本防御配置工作。”

说完这番话,苏浩两只装满毫米弹药的箱子夹在腋下,双手又分别各自拎起一只,朝着楼顶天台健步如飞。

地面上残留的血迹早已于涸,变成一滩滩酱黑色污垢。

在那个反目的夜晚,苏浩把所有尸体从楼上扔下。变异生物不会放过这种难得的新鲜血肉。他们被吃得很于净,连一块骨头也没有剩下。

从卡车上卸载的武器弹药数量庞大。检查过大楼内部的机电设施,确认太阳能电池完好无损之后,白云聪接通电源,缓缓放下楼顶侧面原本用于清洗作业的升降梯,从一楼大厅拉起慢慢一堆备用物资。

当他忙于这些事情的时候,苏浩和另外几名队员把分拆开的毫米机炮装好,抬到朝向西面街口的方向,架设起一台重型联装炮座。

这种四联机炮并非单兵武器。它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由于整个小队只有十名战斗人员,苏浩只要了两门,分别安装在大楼天台和十层对应窗口。

白云聪抱着两箱弹药走过来,默默注视着正在调试机炮射界的苏浩,平静地说:“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这句话问的很突然,苏浩却并不觉得奇怪。

他直起腰,看看炮座旁边两名停下手里工作的小队成员,把目光集中到白云聪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你们共同的问题。”

没人对苏浩的话表示反对,冷漠无言的面孔,意味着承认。

“我不想死,也没人愿意死。”

苏浩直截了当提出整个小队此次任务的定位。

他环视着周围那些充满疑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有各种难以弥补的缺陷。我知道你们对这次任务有想法,认为生还几率差不多为零。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活着完成任务的机会相当大。我对变异生物很熟悉,知道它们的生活习性。这些怪物还没有进化出智慧,在现阶段,它们只能凭着生物本能行事。你们必须改变思维观念————我们不是怪物口中的食物,我们是猎人。我们会杀光它们,从它们身上得到足够的战利品。”

白云聪注视着苏浩的眼睛,缓缓摇摇头:“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没错,你是cr小队的新任队长,我们也是刚刚加入的队员。我们都知道这个小队曾经发生过什么。除了你,其余的人全部战死。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对此说点儿什么吗?”

一名年轻的队员插进话来:“我们选择加入军队,已经有了随时可能战死的思想准备。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另外一名队员赞同地说:“我们知道你很强。能够从这座城市里独自逃出去,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之前的那次战斗其实就是作秀。苏中尉,我们认可你的实力,却并不意味着我们同样认为你是合格的指挥官。”

他没有称苏浩为“队长”,而是代以军衔。

苏浩心中微生感慨,他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看来我们之间还需要交流。”

白云聪放下手里的弹药箱,目光有些复杂:“这次任务是司令部直接委派,我们没办法抗命。现在的军内管理条例比过去更加严苛。中尉,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很快就要面对数以千计的变异生物。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我们可以猎杀零散的怪物,收集三百毫克银骨,换取下一次的考核机

现场的气氛很沉重,几名队员的态度也算不上友善,然而透过苏浩的眼睛,仍然可以看出他在微笑。

“你们的目标仅仅只是考核?”

苏浩提高了音量:“难道你们想永远呆在训练营?还是以轮换的方式抽签离开?没错,每次考核任何都会留下部分银骨余额,积少成多,就能得到第二次、第三次通过考核的机会。但你们想过没有,这对留下来的人根本就不公平。他们同样付出很多,同样以生命为代价去搏杀,去争取。为什么不能把目光放远一点?变异生物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可怕。它们没有智慧,很蠢。我们占据地利,有强大的武器和充足的弹药。这是个机会明白吗?只需要一战,这里每一个人都能离开训练营。我们能赢,绝对能赢。”

说着,苏浩把目光转向白云聪:“少尉,我们曾经见过。我很喜欢你身上那股忠于职守的气质。你对我抱有怀疑,这可以理解。相信我,我的责任感不比你差。老实说,我完全可以独自面对数百头变异生物,杀光它们,收取足够的银骨和晶石,然后一个人通过考核。但这样做没用,cr小队是一个整体。我是你们的队长,我有义务让每个人通过考核。不是抽签,也不是按照顺序一个个离开。要走,我们一起走。这是目标,也是我的誓言。”

苏浩的解释足够清楚,话语中的凌厉气势令人感到敬畏。

白云聪盯着苏浩,目光炯炯:“我对你的能力并无怀疑。我只是想知道————cr小队上一次任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浩深深地吸了口气:“你真想知道?”

白云聪点了点头:“正如之前你说过的那样,这是我们共同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我们之间很难合作,更谈不上什么彼此信任。”

周围几名队员脸上,显现出同样的神情。

苏浩能够察觉出白云聪其实没有敌意。

他只是对未来感到迷茫,不确定是否能够活着完成考核任务。困顿、迷惑、恐惧……种种负面心理纠缠,很容易让人丧失定力。毕竟,变异生物对人类而言,根本就是“未知”和“陌生”的代名词

“我们被大规模的怪物围攻。当时的情况很糟糕,有五个人重伤,我们退守到这幢楼里,想要依托地形坚持到天亮。有些类人不喜欢在白天活动,有阳光,就意味着安全。我们关闭了楼下的闸门,从这里居高临下射杀有攀爬能力的变异生物。地上这些于涸的血,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苏浩朝旁边迈开步子,露出踩在脚下的大片血迹。他安静地看着白云聪和其他人,继续编造谎言

“天亮了,但围攻大楼的变异生物依然数量众多。孟焱和李振眉发现问题出在伤员身上————他们一直在流血,刺激着变异生物的嗅觉神经。他们让我下楼去拿石灰和除臭剂,借以掩盖血的味道。等我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所有伤员都被他们扔到楼下。”

“你说什么?”

一名队员难以置信地问:“他们,他们居然连自己人都杀?”

“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苏浩没有多做解释。他说的这些,其实就是重复着对军法官编造过的故事:“孟焱他们想要杀我灭口。我用手雷炸开六楼的窗口,借助枪射钢缆滑到对面。”

说着,苏浩走到天台南侧,指着对面大楼墙壁上一处清晰的钻孔,继续说:“孟焱他们忙着阻击从楼下爬上来的怪物,我趁此机会占据制高点,一枪一个,把他们全部射杀。”

在那个充满血色的夜晚,苏浩做足了证据。

钻孔、缆绳,以及对面大楼里残留的弹壳,都是必不可少的伪装。这些东西原本是用于应对军法处的调查,却没想到首先用于说服cr小队的新成员。

并非所有谎言都意味着可耻。欺骗,往往出于善意。

一双双望向苏浩的眼睛渐渐驱除了冷淡和敌意,变得理解而感慨,趋于认同。

“我们都需要一个坚实可靠的后背。我们是战友。相信我,这不是作秀,而是我们必须共同面对的任务。”

苏浩语气铿锵说完最后一句话,朝着围在四周的所有队员伸出双手。

夜幕渐渐落下。

一楼大厅里升起几道淡蓝色的火焰,人们用行军锅把水煮沸,把袋装茶泡成提醒脑的热饮料,配上自动加热的罐头和饼于,晚餐虽然简单,味道却还不错。

白云聪与苏浩在楼顶天台上的对话,很快在cr小队里传播开来。有人对此抱以相信,有人沉默不语。但不管怎么样,队员与新任队长之间的隔阂正在消除。虽然还达不到绝对信赖的程度,但苏浩表现出的能力和种种“证据”,正在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吃过晚饭,差不多已经是八点钟。

苏浩要求所有队员抓紧时间睡觉。也许是为了表示白天言语鲁莽的歉意,白云聪执意要求担任警戒任务,把休息机会让给苏浩。几番争执后,苏浩只能微笑着拍拍白云聪的肩膀,靠着墙壁,和衣而卧。

他相信,白云聪不会做出危及自己的举动。

信任,是从一点一滴小事情中慢慢积累。

夜,越来越深。

苏浩很快发出鼾声。这并非故意作伪,他的确睡得很熟。

这种全身放松的表现,使思维紧张的队员们慢慢变得放松。临战前的恐惧和激动,逐渐被倦意和困顿取代。很快,大楼里变得一片安宁,只有淡蓝的冷光灯默默释放光线,驱赶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凌晨三点,苏浩被腕上手表设置好的震动功能惊醒。他打着呵欠,长长伸了个懒腰,恰好看见白云聪从天台上下来,逐一唤醒沉睡中的小队成员。

喝上一杯浓茶,嚼着配发的口香糖,人们开始清点随身物品,确保武器随时处于可cāo作状态。

苏浩走近大楼出口,用力拉开厚重的钢闸。顿时,一股清新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令人头脑为之一醒。

他转过身,看着围站在四周的小队成员,用沉稳冷静的语调问:“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没有人说话。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因为亢奋,面色显得微红。

这里是变异生物盘踞的城市。在寂静的黑夜,大声说话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浩满意地点点头,举起右手,重重挥下。

“走吧让那些该死的食人怪物知道我们的厉害。杀光他们————”

苏筱开着一辆昨天在大楼附近弄到的警车,以二十码的低档时速缓缓驶过街口,朝着远处的马路尽头开去。

上士刘寒抱着突击步枪坐在后座,歪着脑袋,看着车窗外面不断后掠的景物发呆。

“你是不是没睡醒?小心观察周围情况,我们快到了,注意警戒。”

刘寒身材瘦高,属于那种很有文艺气息的年轻人。对于这个临时安排给自己的协作人员,苏筱很是有些无奈。

“我没有睡觉,我一直在看着呢。”

“看?”

苏筱紧张地注视着正前方,偶尔从倒后镜地狠狠剜一眼刘寒:“你眼睛一直盯着上面,看个屁啊

刘寒没有改变固定姿势,简短地说:“我正在尝试着用队长说过的方法,用思维意识锁定那些怪物。他说得没错:肉眼观察,的确可能因为光线和距离等因素出现误差,思维意识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苏筱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前面,就是此次任务的作战目标。

第一百三五节 妙局

那是一个由数十幢大楼构成的居民小区。建筑风格属于开发商最喜欢的黑心省地类型————绿化面积被压缩到极致,没有健身设置,活动空间狭窄,地下车库深达四层,很多房屋根本谈不上什么采光,却被售楼小姐冠以“冬暖夏凉”的特殊户型高价出售。

每一个废弃城市,都有几处变异生物的大规模聚集地。昆明如此,成都也不例外。

因为苏浩的出现,昆明城内的变异生物数量已经大幅减少。由于“工蜂”不需要强化药剂就能直接进化,“城堡”和周边几个团队的战斗力异常强悍,城内怪物的盘踞区被压缩到非常狭窄的范围。

军方在成都市内也设有监察站。几幢摩天大楼内部还驻扎了警戒人员负责观测。苏筱眼前的这个居民小区位于青羊宫附近,属于人口密集地带。据最新的观测数据表明:活动在这一带的变异生物多达六十万至六十五万之间。

警车没有开灯,缓慢的车速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在黑夜中徘徊的血尸和类人并未注意到这辆汽车。它们像游魂一样在广场和房屋见流窜,寻找任何可能当做食物的东西。

苏筱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用力咬住一缕飘至嘴边的头发,满面yīn森盯着正前方。

她那双很漂亮的眼睛一阵抽搐。

苏筱想起了变成丧尸的父亲,还有被尸群吞没的母亲。

刘寒一扫脸上的慵懒,端着突击步枪,把枪口指朝窗外。

他转过头,看着驾驶座上神情凶狠的苏筱,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苏筱眼里隐隐闪过一丝带泪的寒光。

她用力舔了舔嘴角,表情变得如母兽般残忍,恨恨地说:“打完这一仗,我想试着做些烤肉。这些该死的家伙,看上去应该很好吃。”

刘寒目光变得严肃。他不置可否,平淡的回应:“队长说过,血尸和类人与丧尸是两种东西。说不定,它们真的能吃。”

“哦你也这么认为?”

苏筱颇为意外地从镜子里看了刘寒一眼,忽然爆发出“哈哈哈哈”一阵狂笑。

她用力踩踏离合器,cāo纵警车在原地掉头。由于动作过猛,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很多变异生物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释放出一道道令人惊悚的绿光。

“嗒嗒嗒嗒————”

寂静的夜,被一连串清脆的枪声打破。

刘寒感受着从枪管部位传来的温热,握紧枪身,朝着黑暗最浓密,变异生物最集中的位置,发射出一颗枪榴弹。

他来不及观看榴弹爆炸飞溅的烟火,以最快速度缩回身子,冲着苏筱狂吼。

“快开车,它们已经追过来了————”

苏筱恶狠狠地点点头,瞪着发红的眼睛,扭动车载警报器开关,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缓缓前移的警车立刻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远处隐约能够看到轮廓的据点大楼飞驰。

在沉寂已久的废弃城市,刺耳的警报声无疑是最佳目标。

苏筱一直猛踩油门,飞驰的警车却有种剧烈的颠簸感,就像轮胎碾过残破不堪的马路。

刘寒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它们它们就在后面。竟然,竟然有这么多?”

这感觉是真实的。

那绝对不是地面产生的颠簸效果,而是通过轮胎传递至车内的剧烈震撼。

成千上万的变异生物跟在后面。它们不断嚎叫着,发令人惊悚的嗜血咆哮。无数双足肢与地面碰撞着,就连街道两边的玻璃也哗然震碎。

苏筱和刘寒的任务,就是把盘踞在居民小区附近的变异生物吸引过来。

可是,他们好像做得有些过火,尾随而来的怪物远远超过预期。

“快关掉警报器————”

刘寒话音未落,发现问题所在的苏筱已经重重拧落开关,刺耳单调的警报骤然消失,被声音和新鲜猎物刺激得躁动不已的怪物们,却丝毫不肯放松。

“速度再快点儿,它们实在太多了”

刘寒迅速完成重装弹匣等一系列动作,用枪托狠狠砸碎后车窗玻璃,一边朝着紧跟其后的变异生物猛射,一边头也不回地拼命乱叫。

“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苏筱盯着正前方,一边狠踩油门,一边无比泼辣的破口大骂:“队长已经说了叫你随便射几枪,你偏偏要射什么见鬼的枪榴弹。妈逼的,信不信我一脚把你揣下去喂狗?”

“队长一样没说过要开警报器,你还不是擅自做主。”

刘寒一边猛扣扳机,一边反唇相讥:“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死你妈个头。”

苏筱粉嫩的面孔布满火一样的烈怒,咬牙启齿地咆哮:“要死你自己去死,车门没锁,自己滚—

片刻,正前方出现了四辆轿车。它们两两相对,构成一个不太规则的长方形,散乱的停在马路中央。

像这样的废弃车辆,街道还上还有很多,零零散散大约数百辆。分布位置看似随意,却有种诡异莫名的联系。

这些废车的位置被移动过。按照苏浩的要求,它们以十米为间隔,在马路中央摆成纵横不等的杂乱行列。每四、五辆车子为一组,堆叠成金字塔。由于时间上的关系,苏浩没办法将这些废旧车辆像街垒一样用碎石和水泥填充,只能以大号钢钉将其连接,牢牢固定在地面。

追赶的变异生物越来越近。在刘寒能够看到的视线范围内,至少有数以百计的怪物。

它们是真正的异生形体,有体格强悍的血尸,有类似蚊虫或蟑螂形态的类人,还有很多与苏浩杀死的鼠人相似的变异生物。它们以令人震撼的速度穷追不舍,极度凶悍。其中一些体型巨大的个体,甚至拥有令人畏惧的力量。它们不断嚎叫,眼睛里闪烁着绿色或红色的光。尤其是那些血尸,它们已经进化出长达寸许的獠牙,身体表面满是盘虬纠结的肌肉,狰狞无比的面孔丝毫找不到人类应有的痕迹。

这些变异生物如海啸般猛扑过来,足以吞没一切,毁灭一切。

苏筱脸色一片铁青。她狠狠咬着牙,用力踩下刹车。从高速状态骤然减速的警车立刻开始滑行,被禁锢的轮胎在地面上带出长达数十米的黑色痕迹,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

看见废弃车辆堆积的路障,就立即减速,然后停车。

这是苏浩的命令,也是整个引诱计划最关键的环节。

“轰隆————”

不等警车完全挺稳,苏筱和刘寒已经打开车门,朝不远处的大楼据点狂奔。就在他们的脚步刚刚与地面接触的一刹那,身后猛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紧接着,地面迅速传来摇摇欲坠的强烈震感。

刘寒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在剧烈摇晃,震得整个人无法保持平衡。

大团气流从身后涌来,有种难以言语的推背感,促使他们以更快速度夺路狂奔。

密集的沙石从天而降,劈头盖脸泼洒下来,瞬间覆盖了苏筱和刘寒全身。

周围一片黑暗,刘寒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看着跑在前面朦朦胧胧的苏筱背影。她身上的黑色战斗服已经被沙石灰尘染成一片灰白。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瓦砾碎块,它们像钉子一样阻碍了奔逃者的脚步。以至于从刘寒的位置看去,跑动速度丝毫不减的苏筱活像在扭秧歌。

身后,变异生物的疯狂咆哮随着爆炸戛然而止。就像混乱喧嚣的夜场舞厅突然被dji按下中止键。没有音乐,没有伴奏,短暂的平静持续了不到两秒钟,立刻转换为疯狂无比歇斯底里的惨叫。

没错,的确是惨叫。

刘寒和苏筱都注射过二阶强化药剂,但前者的奔跑速度却显然不如后者。

他们一直没敢回头,拼尽全力发足狂奔。直到看见据点大楼天台上那些熟悉的身影,以近乎机械般的速度一头冲进大楼入口,沉重的钢闸被其他小队成员迅速关闭,发出沉闷“咣啷”碰撞的时候,刘寒和苏浩才踉跄着走了几步,弯下腰,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苏浩站在楼顶天台,扛着粗大沉重的毫米单兵机炮,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的街口。

白云聪和另外几名小队成员守在联装机炮旁边,脸上满是惊骇震撼的表情。

按照苏浩的布置,脚下这幢被军方当做据点使用,经过反复加固的大楼,是最好的防御阵地。

大楼正面,是长达数公里的马路,一直连通着变异生物密集的居民小区。

只需要开着车,在指定区域制造出噪音和动静,就能吸引大批怪物尾随。

马路两边林立着高楼大厦,小巷和辅道已经被苏浩命人提前堵死。

在白云聪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计划。被引诱过来的变异生物只能沿着大街前进,布置在大楼顶部和正面方向的小队成员很容易就能射杀目标。

然而,苏筱和刘寒都是首次执行类似的任务。他们并不清楚变异生物对噪音和爆炸的敏感程度。尽管苏浩再三叮嘱,出于仇恨和愤怒,苏筱和刘寒仍然做一些出格的举动,导致尾随而来的变异生物数量暴增,足足超出预计两倍以上。

几分钟前,看着被无数怪物追逐的警车,白云聪只觉得心脏被高高吊起,神经和大脑时刻保持高度紧张。

其余的小队成员表现和他差不多。担心己方队友安全的同时,他们也对此次任务产生了忧虑,信心也有些动摇。

引爆大楼的一刹那,白云聪终于长长呼了口气。

那是两幢与十字路口邻接的大厦。在预设角度安装的炸药,使它们的倒坍方向与马路平行。数以吨级的瓦砾沙石如山崩般倾泻而下,瞬间压垮了数百头躲避不及的变异生物。由于周围建筑的影响,两幢巨楼的垮塌,进一步压缩着马路的宽度,形成两条数十米高,近两百百米长的乱石堆。它们依托着路边的墙壁和建筑,使整条马路形成“v”字形的山谷。

血尸和类人已经进化出奔跑和跳跃的能力。

尤其是类人,它们的攻击方式和生活习性沿袭了感染本体的外来物基因。但它们终究不是真正的老鼠和昆虫,无法做出超越人类极限的攀爬、跳跃动作。它们属于“l”级别,活动范围仍然受到地形限制。

被进一步挤压的狭窄通道,意味着从中穿越而出变异生物数量将大为减少。它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规模,防御者承受的压力自然随之降低。

苏浩望着尘土弥漫的街道,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笑容。

“命令各攻击哨位,在有效范围内自由射击。”

话音未落,他已经扣动扳机,一发威力巨大的毫米炮弹呼啸着钻进晨雾,带起一团爆起的血肉

被爆炸和灰尘惊扰得一片慌乱的变异生物,立刻陷入更大的混乱。

和丧尸不同,它们拥有神经和大脑,产生了恐惧和疼痛意识。虽然很微弱,但血尸和类人都很清楚死亡的意义。它们是群居生物,对周围的同伴有着相互依存的本能反应。

苏浩那一枪很准,直接打爆了一头类人的脑袋。怪物们通过对声音方向的判断,很快找到了威胁来源。一些视觉敏锐的昆虫型类人纷纷从通道里涌出,朝着释放死亡的大楼狠狠扑来。

毫米单兵机炮压在肩上,有种非常稳定的坠感。苏浩双腿分开,如铁塔般稳稳站在天台边缘,cāo纵机炮朝突出尘雾的变异生物猛扣扳机。粗大的枪口不断喷射出火焰,为了保持射速,苏浩抛弃了容量五十发的特制弹匣,直接从弹药箱里拖出弹链压入弹仓。这无疑加大了机炮重量和cāo作难度。然而,令白云聪和其他小队成员感到震惊的是:苏浩的射击精度丝毫未受影响。脱膛而出的弹头仿佛带有跟踪效果般直射目标。地面上很快堆积起一片黄铜弹壳。它们带着“叮铃桄榔”的脆响,迅速散发着火药和硝烟气息。

枪口喷吐不断的火舌,照亮了白云聪等人惊骇畏惧的脸。

一名队员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他,苏浩……队长,他,他居然在点射?

没有人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他们都清楚地看见:射击距离超过一千八百米,苏浩的点射却无一虚发。命中率达到百分之百。

大楼引爆带起漫天灰尘,根本谈不上什么视觉效果。即便借助高倍瞄准镜,也同样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雾。

何况,现在是凌晨四点多,是天色最暗的时候。

白云聪用力耸动着喉咙,额头上更是冒出细密的汗珠。

“连看都看不见,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苏浩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着这边瞥了一眼,显然听到了他口中的喃喃。

“把思维意识释放到极限。我告诉过你们,不要用眼睛捕捉目标,要学会用意识触角进行搜索。不要顾忌光线和障碍物的影响,用大脑寻找它们,然后攻击。这并不困难,每个人都能做到。”

一千八百米,远远超出二阶强化人的意识搜索半径。即便是苏浩,也不可能在这个范围精确搜索

思维感知与视觉存在某些相同点————人类可以看清楚百米半径内的景物,超过这个距离,视线就变得模糊。意识搜索有效半径的概念也是如此。超过一定限度,感知意识就会变得模糊,却仍然可以触摸到范围之外的动静。

这是未来世界人类军队的基础攻击模式,泛用于强化人狩猎者,以及武装流民。

苏浩要求所有“工蜂”都学会用思维意识捕捉目标。这比肉眼观察更直接,更有效。

眼睛会因为光线和投影产生视觉错误,思维却没有这方面的缺陷。它们虽然无法判断目标物体的外观和颜色,却能够判断实际形体和大小。尤其是具体位置和行动轨迹,完全可以做到准确锁定。

白云聪扛起自己的毫米机炮,闭上双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慢慢释放出思维意识。

从清晰到模糊,意识触角蔓延得越来越远。

他觉得自己像一汪湖水,无比平静,在波澜不起的湖畔边缘,却出现了一群扰乱平静的变异生物

是的,苏浩说得没错:在这个距离,根本没办法察觉它们的具体形状和外观。可是它们不断碰触着湖水边缘,搅起层层波纹。每一次接触,都能迅速判明所在位置。

有位置,这就足够了。

白云聪面色一狞,狠狠扣动扳机。

一头刚刚冲出尘雾的血尸xiōng口被彻底炸烂,肩膀以上的部位被活活炸飞,残存的身体仰翻在地面,剧烈抽搐着,很快失去知觉。

“没错就是这样。用感知意识捕捉目标。模糊的触感就行,不需要精确,只需要知道大概位置。多尝试几次,很快就能得心应手。”

看着满面惊喜的白云聪,苏浩淡淡一笑,从旁边弹药箱里拉过一条新的弹链,压入弹仓,继续射击。

第一百三六节 相逢

每一声枪响,都会带起一团四散爆开的血肉。

包括苏浩在内,只有八个人在战斗。另外两名小队成员负责cāo作联装机炮,他们必须独自完成装弹、供弹、射击、更换枪管等一系列工作。苏浩没有下达射击命令之前,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浓密的尘雾渐渐散去,零散不断的枪击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分钟。超远距离攻击,加上被限制的地形效果,使大群变异生物被挡在通道外面。它们只能以两、三只一群为规模顺序进入,无一例外都被射杀。

很快,通道内侧已经堆积起数米高的尸体,像一堵墙,彻底封死出口。

“所有人注意,保持射击节奏,无论出现任何情况,一定要冷静”

苏浩放下肩上的机炮,迅速更换滚烫微红的枪管,他的声音沉重稳重,迅速驱散了小队成员头脑里的躁动狂热。

厚厚的尸墙阻挡了视线。蔓延开的思感只能察觉到那个方向仍有无数变异生物在攒动。它们没有进一步动作,就像一群被困在狭窄地域间的蚂蚁,但数量却密密麻麻,难以计算。

白云聪注视着街道尽头,疑惑地问:“它们在于什么?撤退了吗?”

“不要慌”

苏浩刚起换好枪管的机炮,盯着路口,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停顿了几秒钟,他嘴角浮起一丝狞笑:“所有人准备,它们来了”

“哗啦————”

目光锁定的位置,尸墙从外侧被狠狠冲开,数百头血尸和类人从中蜂拥而入,仿佛一片可怕的灰色潮水。

倒塌的大楼仍然具有地形限制效果,然而很多类人正从瓦砾和乱石间慢慢爬过来。一些体格较大的血尸体表遍布伤口,它们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纷纷扑向倾泻子弹的大楼,同时狠狠撕咬碰撞拦在前面的类人。身形瘦小的变异生物很快被踩扁,构成一道血肉堆积的斜坡。沿着这条捷径,更多的怪物蜂拥直上,轻而易举越过尸墙。

苏浩仍然没有下令联装机炮射击。

现在,还不到时候。

冲进缺口的变异生物虽多,却无法形成冲击规模。

看着远处混乱不堪的街道,白云聪脸上的焦虑渐渐淡化,再次露出惊讶和震撼。

“原来是这样……这样做,居然可以收到如此奇妙的效果。”

在深蓝色的微明天幕下,那些提前摆放在马路中央的废弃车辆,如同一块块坚硬无比的礁石。它们以三横三纵的方式排列,就像一个个凌乱的“川”字。粗大的钢钉牢牢固定着车身,四、五米高的堆叠车墙在马路上形成障碍。从大楼天台俯瞰,白云聪感觉那简直就是围棋盘上的棋子。而那些突破尸墙障碍朝前狂冲的变异生物,根本就是主动钻进绝杀之地的猎物。

无论任何一种变异生物,都拥有人类基因。

因此,它们仍然保持着人类的某些运动和思维特征。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它们不会像野牛一样撞翻障碍,而是选择绕道。

面对横七竖八摆放的车辆障碍,血尸和类人犹豫了几秒钟,就以各自习惯的方式,从旁边的绕过,或者直接攀爬。

这些动作彻底消除了冲击和惯性带来的威胁。它们被迫减缓速度,在人为设置的迷宫里乱绕。

“继续射击,主要保持精度和准度。”

站在天台边缘的苏浩屹立如山,20毫米机炮沉闷的枪声从未停息。他在通讯器里冷冷的发布命令,两处至关重要的联装炮台依然保持沉寂。

掉落的脚下的空弹壳越来越多,白云聪和小队成员渐渐感到肩膀一阵酸麻。巨大的重量和后座力,一直狠狠凌虐着肌肉和神经。

数百米长的街道,被密密麻麻的变异生物尸体一点点填满。

它们像疯子一样在车辆障碍中寻找出路,从高处倾斜下来的子弹,轻而易举打穿它们的身体。血尸和类人属于比丧尸等级更高的进化型生物。它们拥有神经和肌肉,有着超越普通人类百分之五十左右的速度,还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但得到这些的同时,它们也得到了痛感和思维。变异生物的身体不再攻击无效,也不会像丧尸那样,只有头部是唯一要害。

密集,但绝对谈不上激烈的枪声,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地面上到处都是怪物尸体。大概计算下来,数量至少超过三千。

一名脸上满是硝烟和汗水的小队成员喘着粗气,瓮声瓮气地问:“我们,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苏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露出洁白整齐的钥匙,面带微笑:“差不多了。”

说着,苏浩冲着白云聪捏了个响指,用不可抗拒的语气命令:“开始吧引爆其余的炸弹。注意,顺序不要乱。”

两分钟后,几幢位于十字路口的高楼再次发生爆炸。倒坍的建筑彻底封死了街道,仍然徘徊在废弃车辆之间的变异生物变得愈发混乱。它们冲进浓密的灰尘,却再也无法找到原先的来路。

远处,又传来三次沉闷的爆炸。

这些引爆点距离更远,大约在两公里之外。

在那些位置安装炸药,同样是苏浩计划当中的重要环节。

根据未来世界的相关研究,这一时期的血尸和类人,已经出现了非人类生物的显著特征。它们喜欢在夜间活动,白天反而显得困顿。凌晨五点,是很多变异生物由活动转入睡眠的时间节点。它们的辨听神经会变得相对迟缓,对外界信息感知也略有模糊。从不同方位出现的音波效果,往往使它们难以判断出准确位置。

何况,苏浩做的更绝————他直接炸垮大楼,用数十米高的瓦砾砖石封堵路口。

枪声逐渐稀疏。

包云聪看着被刘寒打穿身体的最后一头类人,长长吁了口气,双腿一软,重重坐了下来。

空气中布满变异生物特有的腥臭。它们虽然进化出肌肉和神经组织,各种生理结构却并不完整,体液数量极少,只有人类的五、六分之一。

苏浩依然站在楼顶,仔细辨识着脚下遍布尸骸的战场,寻找每一头可能存活的怪物。

一名身材高大的小队成员摸出香烟,在人群里散发。他用满是敬畏的目光,看着苏浩的背影,不无惊叹地连连摇头:“难以置信,我从未见过这种打法。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嘿我们这次打了个大胜仗。瞧瞧下面那些怪物,居然有那么多。”

刘寒坐在空弹药箱上,用脚尖踢了踢弹壳,很是兴奋地说:“我们超额完成了任务。那些该死的怪物伤亡惨重。三千?四千?还是更多?开车引诱它们的时候,我真该多射几枪,哪怕数量再多一些,我们也能全部解决。”

“你这个白痴,差点儿把事情搞砸————”

白云聪狠狠抽了一大口烟,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你和苏筱自作聪明,我们可以打得更稳,更安全。”

“你这是什么话?”

刘寒很不高兴地反驳:“我们设置的爆破点和障碍都很管用。多个几百头怪物算什么?还不一样全杀。”

“嘿那可不是你的功劳。”

旁边,一名中年队员插进话来:“整个计划都是队长一个人制订。他可能早就考虑到会出现意外,所以增加了一部分陷阱容量。别忘了,我们从卡车上卸下的物资还有大量汽油。楼下那条提前挖开的排油管道,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白云聪赞同地点了点头。

距离大楼六十多米远,有一条排水沟。苏浩命人将水沟用大号管连接,管道两边装有随时可以倾倒的油桶。如果出现意外,大面积泼洒的汽油会迅速形成火海,挡住突破防线的变异生物。

神情疲惫的苏筱从楼下走上来,正好听见这番辩论。

她加入其中:“除了这些,还有街道两边的另外几幢楼,里面都装了炸药。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们也可以把房屋炸掉,彻底淹没整条街。当然,这种是万不得已的办法。那样做的话,我们就拿不到银骨和晶石,但至少能活着。”

中年队员笑了起来:“这是一个非常稳妥的计划。很轻松,没有任何危险。”

白云聪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踩熄。看着站在远处的苏浩背影,他很是感慨地长呼一口气。

“我们很幸运,有一个聪明负责的队长。”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圈子里的其他人:“现在,你们还相信队长会杀自己人之类的鬼话吗?”

刘寒认真地说:“我们都活着,这是最好的证明。”

白云聪双手杵着膝盖站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哨兵发出急促的示警。

“快看,下面有两个人。”

被几名小队成员用枪指着走进大楼的时候,思博仍然觉得仿佛是在做梦。

他从城市南面一路逃过来。

如果不是爆炸和枪声,思博也不会找到这里。

苏浩从楼梯上慢慢走下,仔细观察着这个年龄与自己外表相仿的男子。

他穿着一件棕灰色的夹克衫,下身的牛仔裤很脏,膝盖和裤腿部位有撕裂过的痕迹。思博长相很英俊,虽然脸上满是污垢和灰尘,衣领下面的肤色却很白皙。尤其是两只手,皮肤细嫩,手指细长,透着一股自然的高傲与书卷气。

思博身上有不少伤口,从零乱的线头与割痕判断,应该是逃亡和躲避过程中,在砖石瓦砾间摩擦的结果。衣服虽破,却是不折不扣的“范思哲”。脚上的运动鞋又脏又烂,倒也勉强可以辨别出是“阿迪达斯”。

苏浩的目光掠过思博,停留在他怀里的婴儿身上。

那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在未来世界,苏浩没有结婚。虽然与几个女人有过交往,彼此关系一直停留在相互需要的生理方面。在那个病毒泛滥的时代,生活在基地市里的女人,对于“**”这种事情极其谨慎。她们强烈要求与自己共度***男人必须戴上军方配发的高消毒安全套。男人虽然在这方面大大咧咧,仔细和慎重程度却丝毫不亚于女人。

那个时候,生物战争仍在进行。连基本生存都很难保证,女人们自然没有生育和抚养的兴趣。虽然当时苏浩也算颇有身份,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时空穿梭机等一系列问题,苏浩本打算按照某个文明时代女明星的模样,造个复制人,帮助自己生育后代。

思博怀里的襁褓,其实就是一块淡蓝色的被单。很薄,很脏,表面满是于涸的黑色血迹。

婴儿头部罩着一层白色纱网,防止他被灰尘呛到。透过那层朦胧的遮挡物,可以看见孩子幼嫩的脸蛋,两只可爱的小拳头。

他睡得很熟,嘴里含着橡胶**。即便是在梦中,仍然蠕动腮帮,用力吮吸着并不存在的奶水。

苏浩锐利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他走到思博面前,凝神注视着熟睡中的婴儿,和善地问:“这是你的孩子?多大了?”

思博脸上的紧张和惶恐已经褪去。他大口喘着气,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把婴儿小心翼翼地摆在腿上,眼睛里满是死里逃生的幸运,还有对曾经可怕经历的畏惧。

“他刚生下来,还不到两天。”

思博没有按照顺序回答苏浩的问题。他苦笑着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眼眸深处透出前所未有的深邃,还有对未来的迷茫和悲苦。

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大多发生在十六、七岁的叛逆少年身上。

思博很尊敬高天行,对自己的生活也很满意。作为管家,高天行在忠诚方面无可挑剔。他认真履行着自己抚养小主人长大的职责,给予思博最好的教育,最优厚的生活环境。即便是道德框架和社会秩序崩溃的黑色纪元,思博仍然享受着毫不弱于文明时代的奢华与幸福。

是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思博无疑是幸福且幸运的。

但他也有自己的烦恼。

高天行一直要求思博履行作为主人的责任。

这个老人非常固执,他不停的给思博灌输复仇之类的念头,要求思博这样或那样。这些言论最初听起来很令人激奋,可是真正做起来,却很困难。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文明时代的优越环境,想要从经济或其它领域打压对手,根本就不可能。无论胜利或者失败,都需要用血淋淋的死亡加以证明。

思博属于那种喜欢用策略和手段达到目的的人。

然而,高天行的复仇计划有很多环节需要身体力行。尤其是一些隐秘的关键性问题,都需要思博独立完成。用那个忠于职守老人的话来说:“你的父母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你必须继承它,得到它,结束它。”

诸如此类的话,思博几乎随时随地都能听见。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压抑的环境几乎使他窒息。

这根本不是理想中的生活。

我喜爱的世界,应该是理想国,应该是乌托邦。没有暴力,没有血腥,解决矛盾和冲突完全依靠思维意识。人人都是艺术家,空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新,耳朵里随时可以听到歌声,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灿烂夺目的色彩。

思博逃出了自己的家。

他一路辗转来到71集团军所辖的新成都基地市。

对思博而言,这段时间的经历,完全是一场噩梦。

站在豪华别墅的漂亮阳台上俯视难民,与实际站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之间,根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思博曾经讥笑过从城市里逃出来的幸存者,觉得可以通过智慧战胜变异生物。

可是,当真正与之接触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思博想要通过实际行动,向高天行证明自己并不怯懦。

他加入了一支在基地市招收人员的幸存者团队。按照未来世界的观点,这就是荒野猎人团的雏形

思博注射过二阶强化药剂。他的出现,极大的鼓舞着所有团队成员。

就在前天,这支五十余人的团队备齐武器和食物进入成都。目的,是为了猎杀血尸和类人,从怪物身上取得晶石银骨。

信心,并不意味着同样等值的物质。

团队刚刚进入城市,就遭遇了数十头血尸。猎人们的武器并不多,除了四支突击步枪和六把手枪,其余的,大多是自制火药枪和各种冷兵器。损失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手,才全歼了所有血尸。血腥味开始在空中弥漫,刚刚被杀的人类尸体如磁石般吸引着变异生物。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怪物越来越多,连番苦战后,思博成了团队的唯一幸存者。

仓皇之下,他带着所剩不多的子弹,慌不择路逃进一处看似安全的民房。

那是一头蜘蛛类人的巢穴。

思博于掉了那头八条腿的怪物。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房间角落里有几个巨大的白色丝茧。

用刀割开,丝茧里都是早已死亡的人类。

他们被变异生物活捉,像罐头一样塞进丝茧储藏。

第一百三七节 核实

看着丝茧里那些高度腐烂的尸体,思博感觉脑海里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高天行说过:这些悲剧原本可以避免。

思博父母其实早就知道会发生病毒风暴。他们所做的研究和努力,都是为了让这一切不会发生。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利益和权力,不择手段,漠视一切。

思博捂着嘴唇和鼻孔,用刀子割开一个个丝茧。

他有种非常奇特的感觉,或者应该说是期望。

他想要看看,这些被类人当做食物储存的尸体当中,会不会出现某种奇迹?

思博发现了一具刚刚死去没多久孕妇尸体。

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仍然在动。

没有丝毫犹豫,思博挥舞匕首将孕妇划开。

带有少许余温的羊水当中,有一个兀自挣扎的婴儿。

看着抱在怀里蹬动腿脚的男婴,思博脸上满是肃穆庄重的表情。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每天沉浸在音乐和艺术殿堂,在优美的旋律和幻想中存活。

按照黑色纪元的逻辑概念,这个孩子早就应该死了。

想要活下来,就必须突破母体的束缚,钻出丝茧,面对外界的污染、寒冷、饥饿……

如果不是思博正好走进这个房间,杀死类人,破开丝茧,婴儿仍然只是怪物口中的肉。

这是一个巧合,但无疑也是奇迹。

为了活下去,一个婴儿都必须拼命挣扎。

何况,我还是一个成年人,一个强化人。

连思博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救这个婴儿?

他没有要做父亲的想法,也从未产生过把这个孩子养大的念头。

思博和这个婴儿一直躲在房间里,等待外面的变异生物慢慢离开。

就在他觉得处境变得安全,准备抱着婴儿逃出城市的时候,苏浩引爆了第一颗炸弹。

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接下来的几天,cr小队唯一的任务,就是从堆积如山的变异生物体内收取银骨和晶石。

这是单纯的体力活,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取巧。

城市上空,悬浮着一艘银灰色的小型飞艇。

这是司令部方面派来的监视人员。

这艘飞行器从cr入城的时候就开始尾随,全程跟踪,记录了整个战斗过程。夜间的拍摄录像画面虽然模糊不清,但红外线自动监控仪记录的变异生物数字却真实可信。

小队成员都知道自己头顶上有飞艇存在。

白云聪曾经认为这是必死的任务。

离开出发营地的时候,苏筱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回来。

在刘寒眼中,苏浩就是一个残杀队友,独自逃命的胆小鬼。

其余的小队成员,差不多都有与之类似的想法。

现在,没有人再说起诸如此类的话题。他们亲身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对苏浩施展出来的计划和实力彻底拜服。

他们曾经对苏浩抱有怀疑,觉得考核任务根本就是送死。

现在,他们只觉得自己很幸运。

一个经验丰富,头脑灵活,实力远远超过常人的队长,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有着强大的凝聚力和信服力。

战斗结束的第三天中午,苏浩向集团军司令部发报,要求派遣相关人员对此次任务进行实地审核

六小时后,一名中校在一个战斗小队的护卫下,驾驶武装越野车,缓缓进入城市。

望着眼前布满变异生物尸体的街道,新来的士兵和军官们不约而同长大了嘴。每一张脸上,都写满发自内心的震撼。

中校大约四十岁左右,外表精明强于,戴着一副黑色宽边眼镜。

他从越野车里跳下,直接走到正在挥舞战斧劈开尸体的苏浩面前,用无比惊叹的语气问:“所有这些,都是你们的战果?”

苏浩摘下口罩,屏住呼吸,在足以熏死人的恶臭中稍微缓了口气,用衣袖再次捂住口鼻,点了点

这动作立刻引起中校的注意,他同时感受到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气味煎熬,连忙伸手拍了拍苏浩的肩膀,示意对方跟过来,然后朝着大楼据点快步走去。

十多分钟以后,统计工作已经结束。

没有人会傻到主动翻看那些怪物尸体,逐一清点数量。

它们实在太臭了。

加上炎热的气候,大楼外面活像是堆满腐肉的垃圾场。散乱的肉块和内脏间,随时可以看到大口啃食的老鼠,以及蟑螂和蚊蝇之类的昆虫。它们胆子很大,根本不怕来来往往的小队成员。晶石和银骨对它们没有丝毫吸引力,也并不担心自己肠胃是否适应变异生物的肉。偶尔有队员翻动尸体,惊扰到正在大饱口福的老鼠,它们甚至会龇牙咧嘴做出凶悍无比的模样,恶狠狠地据守着自己的战利品。

中校从旁边的士兵手里接过毛巾,用净水浸湿,捂住口鼻,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终于缓过劲。

“你好,苏中尉。”

他很是热情地伸出右手:“我叫任怡江,集团军军法处信息收集三室主任。”

苏浩微笑着,表现的同样很有礼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任怡江掸了掸xiōng前履历章表面的灰尘,又扶起略微下滑的眼睛,以他这个岁数中年人特有的精明口气说:“cr小队只有十个人,没有配发超过限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呵呵我真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一定非常惊险,充满危机和死亡。不过话又说回来,考核的意义就在于此————如果随便是谁都能轻松完成任务,那么训练营也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中校说话很直接,很对苏浩的胃口。

他平静地笑笑,说:“任中校,这地方真的很糟糕。多呆一秒钟都感觉可能窒息。”

任怡江听懂了苏浩话里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马路上被苍蝇围绕的尸体,认真地说:“那么,我们就公事公办?”

苏浩一直在微笑:“这是应该的。”

任怡江很满意对方不卑不亢的态度,继续道:“我的任务,是对你们的战斗现场进行检查。中尉,有很多人对cr小队是否能在考核中得到“全优”抱以疑问。当然,监控探头拍摄的画面,是另外一回事,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的确战绩辉煌,但这个地方的环境实在太糟糕了,我就目测给出一个粗略的击杀数字————一千五百头变异生物。”

苏浩的表情十分平静。

他不是许仁杰的亲信,两个人在此之前都很陌生。想要得到集团军司令官的信任,苏浩必须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实力。这也正是为什么高调宣扬cr小队会以“全优”评价通过考核,要求司令部指派飞艇全程跟随,军法处派遣相关人员实地查看的真正原因。

只需要击杀七百头变异生物,cr小队就能得到“全优”。

刘寒和苏筱的意外动作,使进入伏击圈的变异生物多达四千。当然,实际数字肯定多少会有出入,但绝对不会低于三千七、八。

任怡江说得很清楚,一千五百,只是“目测”下来的结果。

远处街道上坍塌的尸墙,坍塌大楼的下面,被瓦砾和碎石掩埋的地方,都有大量无法计数的怪物尸体。如果把它们挖出来,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一周,甚至半个月。

任怡江的眼睛里,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

他意味深长地说:“中尉,我们都很清楚,实际击杀数字肯定不止这些。可是你得明白,cr小队已经表现得足够优秀,甚至远远超乎预期。一千五百头,啧啧这数字连我都觉得惊讶。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装甲团的战果也不过如此。而你们,只有十个人。”

“司令官已经看过空中检测部队发回去的战场录像。他要求我尽可能低估你们的实际战果。有很多人都盯着你。表现优异,当然是军人应尽的本分。但做得太好,超出逻辑思维极限,好事就可能变成坏事。cr小队只需要不到两千毫克银骨就能通过考核。现在,你们击杀的变异生物足足有好几千。呵呵这战绩实在太夸张了,很多人会对此提出质疑。”

任怡江的语调很诚恳,丝毫没有讥讽和嘲笑的成份。他咂了咂嘴,表情很是为难,眼睛里却透出希望得到理解的目光。

“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睁眼瞎的混蛋。他们从不认可超过理解范围的事情。他们也从不实地查看,只相信电脑推演出来的数据。苏中尉,其实一件事情只需要达到目的,就已经足够。画蛇添足,往往会起到反效果。”

苏浩舒展了一下身体,微笑着问:“这是许司令的意思?”

任怡江点了点头。

“那么,我没有任何问题了。”

苏浩笑得很灿烂。他抓过靠在旁边墙上的战斧,递给任怡江,认真地说:“这里还有很多尸体没有解剖。我们已经弄到了通过考核所需的银骨和晶石。现在离开还早,抓紧时间,别浪费东西。”

任怡江接过碳素战斧,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呵呵这算什么?私下贿赂?”

苏浩“哈哈”笑着回答:“把你的人都叫上,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们已经拿够了,这里很安全,只要忍受臭味和温度,就有足够的收益。”

任怡江不再矫情。

他挥挥手叫过一名同车前来的士兵,从背包里取出两袋奶粉,递给苏浩。

“拿着,这是你的通讯里要求过的东西。”

第二天上午,任怡江带着思博和婴儿一起离开。

中午十一点三十六分,cr小队全体成员走进出发营地,把装有银骨的帆布包交给负责称量的军法官。

人生之间有很多交集。

苏浩和思博都未曾想过,在废弃城市里的这次偶遇,究竟代表着什么?

一个,是在籍军官。

一个,是财团继承人,但身份终究属于平民。

苏浩对思博很有好感,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名婴儿。在他看来,能够在充满危险和死亡的废墟里,带着婴儿一起逃亡的人,都很善良,值得尊敬。

思博亲眼目睹了cr小队全歼血尸和类人的最后一幕。那些在爆炸和火光中轰然垮塌的高楼大厦,重重拨动着他的思维神经,逼迫着他思索一些从未想过的问题。

跟随中校任怡江登上越野车的时候,思博郑重其事的对苏浩说:“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苏浩带着一贯轻松的微笑摇摇头:“有机会的话,我们会见面的。”

科学院,院长办公室。

王启年盯着墙壁上的大屏幕,手里握着遥控器,不断按下停止、回放、快进键。

夜影依然背着双手站在旁边,默默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

昨天晚上八点钟,许仁杰从71集团军传过来这份cr小队的战斗记录。

除去片头和末尾的自动延时,整段录像长达一小时左右。

飞艇上的监测人员记录了整场战斗全过程,包括刘寒和苏筱驾驶警车引诱变异生物的部分。

“苏浩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不过也难怪,只有疯子才有如此愚蠢的手下。活见鬼,这哪里是军队?根本就一群连枪都没有摸过的白痴。这帮家伙的射击水平渣透了,失弹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二十。如此废物的战斗人员,居然能当军官?”

老胖子依然保持丑恶的臭嘴风格。冷厉如刀的讥讽已经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不骂上几句,就如同毒瘾发作般难受。

夜影已经换上薄款的夏季军服。她保持着标准的军人站姿,对王启年唠唠叨叨的污言恶语置若罔闻。

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飞掠的画面,目光里充满冰冷和机械,却隐隐散发出极其微妙,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夜影有着女性特有的高傲和冷漠。出于自身的优势和高度,她很少对其他人假以颜色,即便是表面上的客套也不行。这种特立独行的性格,注定了夜影没有什么朋友,也很难有真正说得上话的人。

正因为如此,才导致夜影的编制虽然隶属于军部警卫局,却一直呆在王启年身边。

冷漠不变的外表,掩盖了惊讶震撼的内心。

夜影看过病毒爆发以来军部的所有战斗录像。无论是东部沿海城市的大规模战役,还是“龙牙”特战部队的范本式袭击,没有任何一例能够与眼前的录像相提并论。

苏浩制订的诱敌伏击计划于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以爆破建筑重构地形的做法极其巧妙,选择垮塌角度也很有讲究。散碎的瓦砾没有填充道路,却留下狭窄的空间以供变异生物通行,加上提前摆设在街道上的废弃车辆……血尸和类人无法在曲折多变的环境下加速奔跑。它们只能按照固定的模式,在规定地形里寻找出路。

这种做法,相当于把汹涌的洪水引入沟渠,以分流的方式减缓冲击。破坏力巨大的洪水被地形限制,只能转换为涓涓细流。

对于落单盲目的变异生物,单发点射就能解决它们,根本不需要火力凶猛的扫射。

看着屏幕上一头xiōng部中弹,肩膀被炸飞,倒在地上惨叫抽搐的鼠人,夜影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他做的很不错。”

王启年立刻转过头,黑色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惊讶意外的目光。

“啧啧啧啧除了我之外,你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口气称赞别的男人。”

老胖子这话听起来有些酸。

夜影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毫不在意地说:“苏浩的计划非常巧妙。他计算了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除了正面方向,其余的通道都被封死。纵横交错的城市地形被改造为单进单出。那些变异生物只有一条道路可供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进入伏击圈的变异生物数量再增加百分之五十,cr小队同样可以从容应对。”

“是啊是啊是啊我应该改行去当将军,而不是什么该死的院长。”

王启年悻悻地撇撇嘴,满腹牢骚地转过身,很不雅观地用小拇指抠着鼻孔,含含糊糊地嘟囔:“先是银骨,接下来又是晶石,这些怪物身上的宝贝真是层出不穷。晶石……嗯对了,l16小组的研究结果出来了没有?他们上个星期就开始对晶石进行能量反应测试,为什么一直没有递交报告?”

夜影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l16小组的研究进度只有百分之六十五。他们申请得到更多的实验材料。根据目前的研究表明:晶石能量反应等同于电力或者燃油机能,增效幅度超过类似物质十七倍以上,消耗率却只有百分之零点二五。”

王启年迅速扫过文件上罗列的数据,他的眼角微微抽搐,瞳孔深处释放出震惊和狂喜的光。

“果然是这样。那些家伙传回来的接触情报,的确是真的。最初是防御,接下来是能量,然后是进攻。这是一个复杂连贯的进化过程。”

第一百三八节 不信

看着王启年佝偻的背影,夜影清楚地听见胖子院长呼吸变得粗重。

电力,是人类目前使用最广泛的能量之一。

这种通过质子和亚原子粒子之间通过排斥和吸引产生的东西,已经成为地球上最重要的能量形态。无论战争还是和平,其实都可以概括为对能量的运用。

增幅效果超过电力十七倍,消耗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二五,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只需要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晶石,就能供应五十个平民家庭一年以上的正常用电消耗。

王启年盯着文件看了很久,直到激动的情绪略微平复,才慢慢放开,身子后仰,靠着椅背缓缓闭上眼睛。

“看来我们最初的研究方向都错了。晶石的结构成份,应该不仅仅是松果腺激素物质堆积那么简单。这根本就是能量凝固结晶化的最佳状态。可是为什么,它们只在脑部出现,而不是产生在身体的其它部位?血尸和类人是丧尸的高阶进化体,丧尸的本体是人类。按照这种推理逻辑,还有目前已知的研究结果,这些变异生物都属于碳基生命。简而言之,我们本身就是能量,只是形态和外观不同。

王启年一直在自言自语,喋喋不休说出一大堆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

夜影在旁边没有出声。

她知道胖子院长正就某个关键问题进行思考,不容打断。

良久,王启年缓缓睁开双眼。

“把15、16、33妍究小组补入项目板块,经费和研究材料增加两倍拨付量,基础物资消耗补充列为最高等级。另外,向军部方面提交报告,让他们增加六倍以上的晶石供应。”

“六倍?”

即便是夜影,也不由在老胖子嘴里说出的这个数字面前微微动容:“军部上个星期才刚刚送来五百块晶石。按照上次会议规定的项目,科研用耗材月增幅最高不超过百分之二十。突然增加六倍,就是三千块。”

“那又怎么样?”

王启年很是不屑地冷哼道:“晶石可不是蓝币,多发一些过来,也不会装进私人腰包。科学院可不像军部那么**,贪污这种事情虽然无法杜绝,却绝对没有军部那么肆无忌惮。这种结晶物质分子结构稳定,但具体功效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我们只知道它含有极高的能量,可以用作电力之类的能源代替。光是这一点,就可以勾起那些傻逼将军们的胃口。”

夜影没有争辩。她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迅速记录王启年的话。

“三千块晶石而已,算不上太多。”

老胖子继续为自己的贪婪举动寻找适当的借口:“东部和北部战线最近没有大规模军事行动。不过,下属部队每天都会射杀一些落单的变异生物。聚少成多,不要说是三千,就算再多一倍,对于军部也不算什么问题。何况,各个基地市都在收取居住费和入城费。平民和财团的战斗能力虽然不如军方,但他们数量庞大,对特殊物质的收集量自然随之增加。”

夜影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估计军部不会答应增加实验耗材拨付数量。他们对晶石的出入控制非常严格,与银骨一起当做战略物资储备。”

“是啊银骨,该死的银骨”

忽然,王启年非常愤怒地咆哮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银骨对骨质和神经的强化效果,那帮废物永远不可能看重近在眼前的宝物。他们最初把这些东西当做垃圾,发现有用以后就立刻牢牢抓在手里。这种做法跟***周扒皮有什么区别?这帮混蛋智商低下,却有着毫不弱于猪的灵敏嗅觉。有了银骨这个先例,他们当然要把晶石严格控制起来。虽然目前还不清楚晶石的具体能效,但他们已经开始大量收集。妈逼的,就像文明时代的房地产商,抢到地皮却不盖房子,宁愿捂着发霉以后卖高价。”

也许是因为老胖子的诅咒过于恶毒,夜影微微皱起眉头,淡淡地说:“其实,关于银骨的问题,应该归功于苏浩。”

“没错这的确是那个幸运小子的功劳。”

王启年脑子转得很快,嘴里也丝毫不肯放松:“我差点儿忘了,应该在报告上加一句:苏浩是我们的人。他是研究员,是银骨的首位发现者。嗯美国人也是一帮自以为是的王八蛋。局势已经恶化成这个样子,还要死板固执的坚守城市。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差不多前后得到关于病毒风暴的相关资料,对灾难防御和应对措施却远远力度不够。真搞不懂,他们居然没有对重要部门进行疏散,却要据守什么联合国总部?现在好了,那座大楼被变异生物攻陷,守卫部队和相关人员死伤惨重。非要把事情弄到一团糟,才把整个机构迁到内华达沙漠……延期半年召开大会,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见鬼的事情。”

老胖子兀自生着闷气,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屏幕上定格的战斗画面。

“打印报告的时候,把“苏浩是研究员”之类的语句全部改成黑体字,字符加大加粗。再把这小子于过的好事全部罗列一遍。笔记、银骨、新型战术……唔对了,还有71集团军送来的这份战斗记录,全部加上去。我要好好扇扇军部那帮老傻瓜的耳光,看看他们在这些证据面前还有什么话可说?为了一群姓袁的渣子,居然强行压制有功人员。他们肚量简直比麻雀还小,吃相也太过难看。”

笔尖在纸面上“刷刷”掠过,夜影紧闭的唇边飞快浮现出一丝浅笑。

王启年的确有资格发泄怨气。

上次军部会议结果公布之后,胖子院长就通过远程通讯,与总参谋长吵了一架。按照王启年的意思,苏浩目前的中尉军衔早就该往上升一升。至少,应该是少校,并且掌握某些实际性的权力。

袁家在整个事件里充当幕后推手。苏浩不是他们的人,袁家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外人轻易获得晋升

哪怕他有显著功绩,也一样会被打压。

老胖子脸上的肥肉纠结,显然并不解气。

“另外,把这份报告发送到团一级作战单位。科学院的网络与军部有共用部分。只要不加上机密等级,任何资料都可以流通查询。嘿嘿嘿嘿我有办法让更多的人站在我这边。让下面的士兵和军官都看看,将军们是怎样对待英雄的。”

cr小队走进出发营地大门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任何超乎规格的待遇。

军法官和审计官仍然坐在办公室里,按部就班为每一个申报考核结果的战斗小队进行评估。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守着装有银骨和晶石的全钢货运箱。他们穿着异于普通军人的黑色军服,显然属于警卫局编制。

苏浩把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摆在桌上,发出沉闷的撞音。

布袋与桌面接触的一刹那,军法官和审计官同时抬起头。前者眼角一阵抽搐,后者摘下略有模糊的眼睛,用布片慢吞吞地擦拭着。

他们都是老资格的军官,对重量和数量有着常人难以比及的熟悉。

苏浩拿出来的帆布包很大,很重。

军法官和审计官相互看对视,从彼此的眼睛里,他们都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军法官是一名上尉。他抬起眼皮注视了苏浩几秒钟,目光随即转移到帆布包上,冷冷地说:“中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申报小队考核成绩。”

苏浩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过分之处。他淡淡地笑着,把手里的人员编号表格递了过去,说:“这是营地监管人员记录的具体时间,我们没有违规。”

“没有违规?”

忽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沙哑yīn冷的讥讽。

紧接着,是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四名身材魁梧的军官走进房间,在办公桌前围成一个圈。

他们的军衔都是中尉或少尉,身上的战斗服满是血迹和污渍,肩膀和xiōng口部位有明显的破损。其中一名少尉腹部裹着绷带,表面隐隐透出淡淡的红色。他脸色苍白,却仍然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站姿平衡。

说话的,是一名极其强壮,脸上满是刚硬胡须,长相凶恶的中尉。他手里拿着一个与苏浩款式相同,体积却要小很多的帆布包,“桀桀桀桀”地笑着。那只布袋仿佛是刚从血水里捞起来,被染得鲜红,不断滴淌出带有腥味儿的液体。

“我是p指挥官,申报战斗考核成绩。”

中尉的嗓门很大,他毫不客气地从苏浩面前走过,把染血的布袋重重摆在桌子上,解开系绳,露出一小堆闪烁着刺眼光亮的银骨和晶石。

他的举动和言语,明显带有敌意。

苏浩微微眯起双眼,冷冷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插队吗?”

“插队?哈哈哈哈————”

p指挥官故作惊讶地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想要帮苏浩说话之后,脸上的笑意骤然转冷。他抓起苏浩的帆布包,握在手里掂了掂,皮肉不笑地说:“就算是插队,那也是你的问题。”

苏浩侧过脸,很是不解地看着对方。

“不明白我的话吗?”

p指挥官把手里的帆布包朝旁边一扔,咧开大嘴,笑着说:“这包东西真***重,至少有半斤。年轻人,如果你不懂计量单位,我可以免费给你上一课。银骨这玩意儿其实很轻,一颗两毫克,一千毫克才等于一克。你的包那么大,那么沉,里面肯定装了不少东西。呵呵想要通过考核,就老老实实多于掉几头怪物。别把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方面。用黄金行贿这一套已经吃不开了。就算真要送什么好处,也该另外找个人少的时间和地点。”

这番话在围观的人群里引起阵阵共鸣,带起热烈的哄笑。就连军法官和审计官看向苏浩的目光,也充满冷漠和讥讽。

苏浩脸上的冷意渐渐变得缓和。

他听懂了p指挥官话里的意思。

这个壮实的汉子误认为自己在行贿。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银骨很轻,实际重量跟泡沫差不多。

苏浩拿出来的帆布包很沉,与轻盈的银骨根本是两种概念。

贿赂军法官,以求得考核通过这种事情,算不上新闻。一些没有得到足够银骨的战斗小队,往往会用黄金、古董之类的东西暗中行贿,以求军法官和审计官在称量的时候给予优待。

这些军官刚好看到苏浩把帆布包摆在办公桌上这一幕。

布袋的重量和体积都太大了,与印象中的实际数字根本不符。

沉默片刻,苏浩微微一笑,摇着头说:“你弄错了,我是cr小队指挥官。我可没有……”

“cr小队?”

受伤的少尉面带惊讶地插进话来:“我听说过这个编号。你们是候补军官小队,以前的队长是孟焱,他在上次战斗中阵亡,整个小队只有一名幸存者。”

“那个幸运的家伙就是我。”

苏浩再次把帆布包摆上办公桌。他没有辩解,非常直接地对p指挥官说:“请让开,是我先来的。按照顺序,我排在你前面。”

壮汉面容狰狞,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释放出淡淡的杀气:“给长官送好处就能排第一?小子,你走错门儿了。还有,把你的嘴巴放于净点儿。像你这么漂亮的年轻人,应该去卖屁股。哈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一把抓起苏浩的袋子,用力扯开系绳:“让我看看,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这种肮脏的交易应该公开,让所有人都来参观,好好丢丢你的脸……”

p指挥官动作很大,直接把袋子撕裂。伴随着他飞溅的口水和咆哮,从散开的帆布包里“哗啦”撒出无数银骨晶石,滚落桌面,掉在地上。

苏浩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幽深黑暗的瞳孔深处,晃动着森冷锐利的目光。

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p指挥官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光。他的身体渐渐开始颤抖。突然,猛地抓起一颗晶石,凑近眼前恶狠狠地反复观看。那种激动狰狞的表情,仿佛想要从中找出瑕疵的无良宝石商。

“这个,居然是真的?”

过了近半分钟,壮汉终于把晶石从眼前挪开,无比艰难地深吸着空气,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是cr小队的……这,这不可能,你们,你们怎么会有那么多?”

受伤的少尉挤上前来,拈起一颗银骨,在指间来回摩挲,脸上充满近乎夸张的惊叹表情:“我的天这些,这简直难以置信。这里有多少?一千毫克?还是两千?还有那么多的晶石……你们,你们究竟是怎么弄到的?”

他们的声音太大了。接二连三的惊呼,把等候在办公室门口的其他士兵吸引进来。很快,整个房间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以办公桌为核心,站成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写满震撼和惊讶。一双双眼睛里投射出的目光,有敬佩、贪婪、嫉妒、畏惧……

“够了都让开,所有人往后站,把掉在地上的东西全部捡过来————”

冷眼旁观已久的军法官终于开口申斥。

军队并不制止争斗。

军官和士兵因为某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产生矛盾,导致暴力冲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刺激比拼。只要事情波及不大,被限制在可控范围,上级军官通常不会插手。

久坐在办公室真的很无聊。军法官其实很想看着苏浩和壮汉打一架。等到两个人遍体鳞伤的时候,再出手制止。

反正,这些家伙满脑子都是暴力思想,发泄一下对彼此都好。

帆布包被撕裂的一刹那,军法官已经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争斗,也不是p指挥官所说的行贿。

银骨和晶石可不是流水线生产的机器制品。

想要得到它们,必须真枪实弹猎杀变异生物。

散乱的战利品很快被收集归拢。审计官戴好眼镜,仔细注视着电子天平上不断增加的砝码。

“一千八百三十七毫克”

这个数字,在房间里顿时引起阵阵惊呼。很多被挡在外面的士兵想要奋力挤进来看个究竟,更多的人则是踮起脚尖,发挥高度优势从上方观望。

军法官把所有晶石在桌子上摊开,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浩,满意地说:“总共有两百零六块。这成绩真令人惊讶。中尉,我得承认,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幸运的家伙。”

苏浩微笑着点点头。

p指挥官的脸色无比复杂,很是难看。

他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军法官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视线焦点很快返回到苏浩身上。

“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一百三九节 暗涌

审计官报出的晶石和银骨总量,已经超出cr小队全员通过考核所需。

苏浩的语调和表情都很平静:“cr小队所有人员都参加了战斗考核。我们没有使用超过限制的违规军械,没有要求增援,无一伤亡。作为小队指挥官,我请求得到“全优”的战斗评价。”

军法官微微颌首,继续问:“你们的战斗收获远远大于考核所需的标准。按照相关军例,对于全员通过考核的战斗小队,多余的银骨和晶石,可以累积计入下一次任务,也可以兑换成蓝币。嗯,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要蓝币。”

苏浩微笑着加大说话音量,让房间里所有人都能听见:“这些东西不属于我个人,属于cr小队全员。”

他的话,引起一阵交口称赞。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气氛也变得热烈。

军法官是个五十多岁老人,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他没有对苏浩的动作发表意见,而是注视了对方几秒钟,把目光转向审核表格的队长身份栏目。

“苏浩中尉,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片刻,军法官抬起头,态度严肃认真:“你们在这次战斗中,究竟击杀了多少头变异生物?”

苏浩下意识联想起中校任怡江,平静地说出数字。

“一千五百头。”

“一千五?这么多?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基地市,训练营军官俱乐部,一群军官站在空旷的房间里,愤愤不平的连声叫嚷。

出发营地与基地市之间随时保持通讯联络。cr小队在废弃城市的战斗录像需要首先通过集团军司令部验证,然后才会公开。苏浩与另外几名小队指挥官在营地办公室的冲突,已经被好事者当场录下,迅速传递给自己认识的熟人。

文明时代的网络和微博已经不存在。人类喜欢猎奇,以及对新生事物的关注心理,却从未有过改变。

一名精于计算的上尉,向众人发表自己的看法:“cr小队的战斗编制我们都很清楚。总共十个人,十把枪。他们在废弃城市里呆了五天,总战绩一千五百头变异生物。平均分担下来,就是每人一百五十头。按照具体时间计算,每人每天击杀的怪物数量大约为三十头左右。”

“这只是理论上的分析。”

一名神情yīn鸷的少校摇摇头:“实际情况远远不是纸面上计算数字那么简单。我们都在训练营呆过,都很清楚考核是怎么回事。现在的考核难度比以前大多了。一年前,训练营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是以丧尸眼珠或耳朵作为击杀数字评判标准。丧尸虽然成群结队,可它们行动迟缓,攻击方式单一。我们注射过免疫药剂和一阶强化药剂,武器装备精良。虽然当时因为不熟悉生物习性,造成大量伤亡,但这种情况在半年后已经得到改观。考核成绩也从最初的五头丧尸,逐渐增加到十头、二十头、五十头……不过,它们终究是丧尸,绝非现在的血尸和类人能够相比。”

“军官的考核标准向来都要比士兵困难。”

上尉继续自己未完的发言:“血尸和类人的攻击力比丧尸更强。它们的听觉和嗅觉虽然有所退化,却进化出相应的视觉能力。这些怪物仍然保持着丧尸的群居习性。我看过城内监察站传回来的监控资料:血尸和类人的聚集地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在半年前的那些位置。它们……”

“够了”

一名脾气暴躁的中尉,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些事情我们都很清楚,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你说的这些,与cr小队考核任务有什么关系?”

尽管军衔比对方高,上尉却颇为忌惮的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如果cr小队的战绩是一千五百头丧尸,那么可以理解。然而血尸和类人的进化感知程度远远超过丧尸,它们对外界信息的反应并不盲目。废弃城市里的确有小规模的变异生物群体存在,但数量绝对不多。人均每天击杀三十头变异生物当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cr小队不可能在五天时间里,找到足够数量的小规模生物群。击杀一千五百头……想要达到这个数字,他们只能攻击大规模聚集的变异生物群。”

这番话,立即引来阵阵附和。

“没错平摊下来的个人攻击量的确没有问题,时间上也足够。可是危险区内的血尸类人集群至少超过五千。任何微小的动静,都会引发集群效应。它们会不顾一切扑过来,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山崩海啸,实在太可怕了。”

“龙牙特战部队从去年冬天就开始进行小规模作战的实验。他们同样是十个人的战斗小队,借助了装甲部队和大口径火炮,最好成绩也只是击杀六百二十八头变异生物。cr小队配置的单兵武器只有9毫米和毫米两种,外加两门联装机炮。他们究竟是怎么打出一千五百头这个数字的?很值得怀疑

“不要说是击杀,就算光数尸体也要数上几个钟头。足足一千五百头变异生物,还要剖开尸体收取银骨和晶石。他们只有十个人,这差不多就要消耗一整天的时间。扣除日常警戒和外出搜索,吃饭休息睡觉,cr小队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于掉如此之多的怪物。”

“作弊一定是作弊”

“弄虚作假的成绩根本不能作数,应该取消cr小队的考核资格。”

诸如此类的呼声越来越高,很快成为房间里十几名军官的共同意识。

有人提议:“去军法处,要求军法官对这起恶劣事件作出评判。那些该死的骗子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

“把这件事公开,让所有士兵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训练考核制度是保证战斗力的基础。有人用欺瞒手段通过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现场一片混乱。

不知道究竟是谁先起的头,军官们议论纷纷朝着门口走去。

他们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把刚刚讨论得出的结果转告其他人。警卫、士兵、候补军官……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关于cr小队的考核成绩与击杀数字从一张张嘴里说出来,钻进一个个耳朵里。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处境,以及心理思维方式不同,对这起事件作出各自不同的理解。

有人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有人义愤填膺。

还有人冷眼旁观,不时凑进圈子说几句风凉话,然后带着与自己无关的表情站到一边,旁观事态变化。

短短半个钟头,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训练营。它像长了翅膀的幽灵,轻而易举穿透墙壁和电网之类的障碍,进入隔壁的补充兵营地、集团军机修厂、食堂、野战医院、家属居住区……

cr小队申报的一千五百头击杀数字,在无数嘴巴和舌头之间反复流传的过程中,迅速增殖为一千八、两千、两千三、三千……

“嘿听说了吗?那个编号为cr的候补军官小队很牛逼。他们居然在正常考核期内,一口气于掉了五千头血尸和类人。”

“嗯?怎么我听说的不是五千,是五千二?”

“他们在出发营地里拿出一大包银骨和晶石,有十多公斤重,当场就把审计官吓得神经衰弱。”

“这根本就不可能。他们只有十个人。”

“听说,cr小队指挥官苏浩,是集团军司令官许仁杰的于儿子。唔好像是私生子,或者远房亲戚……总之,就是那种不好摆在台面上的私人关系。姓许的想把他扶上来,姓苏的家伙偏偏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但规矩就摆在那哪儿,他们只能谎报成绩,用这种骗局当做伪装。”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精于计算的上尉那样,懂得利用时间、环境等因素,对具体数字进行分析。

病毒风暴摧毁了文明时代,却没办法消除人们脑子里对高官显贵的蔑视和敌意。

他们宁愿相信谣言,也绝不相信真实。

袁浩站在基地市军事管制区后勤处的豪华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建筑,冷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今年三十岁。

虽是中年,外表却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差不多。袁浩刻意留长了下巴上的胡子,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粗糙,线条坚硬,极具男性魅力和特色。他很注意外表,墨绿色的军服整齐于净,高筒军靴擦得油亮,甚至可以当做镜子反射人影。

作为袁家后辈中的杰出代表,袁浩的确有着其他家族成员无法比及的资本。

至少,肩膀上的准将军衔,含金量可以高达百分之六十。

袁浩指尖夹着一根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他抽烟的姿势颇为怪异,节奏很快。不等第一口烟气被肺部完全吸收,就迅速抽入更多。感觉就像被禁锢了很久的烟鬼,不要命的狠狠猛吸。烟卷燃烧的特别快,几分钟的时间,已经燃至末尾,散发出一股过滤嘴被烧焦的糊味儿。

“一千五百头?cr小队的最终考核成绩居然有这么多?”

袁浩语音里带有明显的惊讶成份。问句的目标,是低头垂手站在身后的林旭文。

身为训练营主官,林旭文掌握着数百名候补军官的分配及考核权。

然而,在袁浩面前,他丝毫没有身居高位和手握重权的傲慢,而是像条谦卑的狗。

这表现与林旭飞的另外一个身份相符————他是袁浩的亲信,是袁家埋在71集团军的棋子。

“是的。”

林旭文恭敬地回答:“这是反复核实后的数字。”

袁浩把烟头远远弹出,漫不经心地问:“谁负责核实?营地军法官?审计官?还是许仁杰那个色鬼老油条的某个秘书?”

“是集团军军法处的任怡江。”

林旭文的神态语音没有丝毫变化:“我在他身边安插有人手。cr小队和集团军司令部方面一直有单线联络。据说,许仁杰对cr小队的这次考核任务非常关注。他专门派了一艘飞艇全程跟踪进行战斗记录,具体战果由于任怡江负责核实。”

袁浩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开,眼睛却看着窗外,目光有些yīn冷。

任怡江虽是许仁杰的人,处理日常事务却非常严谨。即便在军方内部,他的冷面刻板也是总所周知。如果是任怡江负责核实,那么cr小队的战果就肯定是真的,绝对没有作伪。

林旭文接下来的话,打乱了袁浩的思路。

“据暗线传回来的消息,cr小队的实际击杀数量,应该再增加一倍以上。”

袁浩刚刚夹起一支香烟送进嘴里叼住。

传入耳朵里的声音,使袁浩有种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的错觉,嘴唇随之微微一动,香烟掉落在地上

他慢慢转过身,用难以置信的语调问:“你说什么?再增加一倍?”

林旭文暗自叹了口气。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表现跟袁浩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大惊失色。

五天,十个人,一千五百头变异生物。

这些数字和词语真的很难联系在一起。

按照训练营以往的考核成绩,再参照实战部队和特战部队的最佳战果,这些数字真的很不科学,根本不符合逻辑。

候补军官通过考核标准为一百毫克银骨,或者十五块晶石。新兵的标准要更低一些,只有十毫克

这些条例都有着它们存在的意义。

前线部队急需兵员补充,新兵考核标准自然要制订得低一些。军官任免往往会牵涉很多利益纠纷,标准定得高,占据相应位置的时候,肯定要付出更多。

毕竟,有很多军官不会派到前线部队参战。他们会参谋和后勤人员身份进入其它部门。这也是权力转换的一种方式。

说穿了,军官考核其实就是大人物对己方势力的培养,对人才的争夺。如果被看中,自然有人帮你缴纳足够的银骨晶石。否则,只能永远呆在训练营,没有任何出路。

这相当于军部高层与集团势力之间的游戏。cr小队之类的编制,在每一个基地市里都有。

以前,用于交换权力的筹码是各种物资、从平民当中挑选的士兵、机械车辆等等。

现在,变成了蓝币、晶石、银骨。

未来,还有腐菌激素,以及变异生物体内衍生的各种战略物资。

袁浩曾经以为,是许仁杰拿出大量积存下来的银骨,帮助cr小队通过考核。

这种事情很正常,袁家也经常这么于。

既然出现了实际击杀数字,就意味着情况起了变化。

何况,集团军军法处的任怡江这个人,本来就代表着公正和严肃。

一千五百头,这数据是真的。

现在,自己的心腹林旭飞竟然语出惊人,声称还要在这个数字上增加一倍。

抚摸着面颊上粗硬的胡须,袁浩只觉得思维变得活泛。震惊之余,他开始对“苏浩”这个名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袁浩的编制在北方军区。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为了处理表弟袁立的事情。

同样是家族继承人,彼此之间的争斗很普遍。

袁立出事的消息被许仁杰封锁,然而林旭飞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虽然不清楚其中究竟,可是从基地警卫军官口中得知“袁立残废”几个字,就足以说明问题。

从北方军区一路过来,袁浩本想先去看看袁立,却对林旭飞报告中提及的cr小队产生了兴趣。

想到这里,袁浩不由眼皮微微发颤。他冷冷地盯着林旭飞,加重语气问:“三千头变异生物,你肯定?”

林旭飞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身体似乎增加了很多重量。

这感觉并不陌生。袁浩是准将,拥有极其强悍的实力。气势上的威压,根本不是林旭飞这种二阶强化人能够承受。

“我肯定。cr小队的实际击杀数量只会比三千头更多。暗线告诉我,任怡江当时采取目测评估。他既然敢这样做,就肯定有足够的理由。”

林旭飞脑子里根本没有想要撒谎的想法,仿佛整个人变得透明。他亲眼见过,袁浩把一名手下活活撕成两半的血腥场景。原因,只是那个人私自吞没了价值两千元蓝币的军用物资。

袁浩皱着眉,重新走回到窗前。

他很清楚,十名二阶强化人想要击杀如此之多的变异生物,难度何其之大。

一对一,当然不是问题。

然而,大规模的血尸和类人,即便强如自己也无法抵挡。

cr小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派人跟他们接触一下,探探那个叫做苏浩家伙的口风。另外,让人继续散布谣言,鼓动那些军官去司令部向许仁杰发难。乱起来,对我们只有好处。看看许仁杰的反应如何,如果他要继续在中间当骑墙派,我们可以趁机把苏浩拉过来,借助此事让许仁杰难堪。如果他愿意站队,就给他更多的甜头。要么归从,要么反对,他必须做出选择。这些事情来得正是时候,得到71集团军的支持,我们在军部就有更多的话语权。”

说到这里,袁浩挥了挥手:“去吧按照步骤进行。”

第一百四十节 证据

军法处办公室外面的大厅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都是现役军官,也有相当数量的士兵。

大厅里的警卫数量比平时增加了许多。楼层上下到处都是身穿黑色制服的武装士兵。他们佩戴的领徽肩章与普通军人一样,制服却是没有任何修饰的黑色。他们挪动枪口,对准站在大厅里的这些人。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只有警卫局直辖人员才有资格穿着黑色军装。按照相关条例:他们拥有在危急情况下不经过报批,直接处决反乱者的权力。

被枪口瞄准的滋味儿并不舒服。聚集大厅里的军人们不再喧哗,叫嚷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可他们仍在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愤愤不平的表情。

一名身穿黑色警卫制服的少校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脸上布满yīn云,凶狠yīn鸷的目光从人群里迅速扫过,冷冷地问:“你们有什么事?知不知道聚众冲击军法部门是必须被严惩的重罪?”

一名身材高大的上尉走到人群前面,行了个军礼,用铿锵有力的音调回答:“我们无意违反军纪。我们只是有些问题,想要得到解释。”

“问题?”

黑衣少校的语气平平淡淡:“什么问题?”

“关于cr小队全员通过考核,并且得到“全优”的成绩,我们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说着,上尉侧过身子,挥手指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加重语气:“我们都抱有着相同的要求。“全优”,这成绩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我们想知道cr小队的整个战斗过程,要求军法处对该小队战果进行审核。这要求并不过分。公正、严格、绝不弄虚作假,我们要求的,只有这些。”

黑衣少校冷漠的脸色稍微有所缓和。

他朝前走了几步,说话语气依然冰冷:“关于训人员的具体考核成绩,军法处会在近期发布。至于cr小队的“全优”,这件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他们没有在考核过程中有违规迹象,出发营地传回来的资料正在整理当中,战斗录像很快就会公布。你们不要急,其实……”

一名神情冷峻的中尉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近期发布?请问,“近期”是多久?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

旁边的上尉点了点头,认真地问:“请给我们准确的答复。我们想知道具体时间。”

这些话带有明显的强迫性质,黑衣少校脸色顿时一沉:“你们是在威胁我吗?”

中尉丝毫不肯退让:“我们只想知道事实。”

少校微微眯起双眼,手,慢慢放在腰部的手枪上。

“如果对某个问题产生疑问,你们当然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不过,任何事情都必须按规矩来。你们要求军法部门对cr小队的考核成绩进行审验?哼————可以,没问题。”

说着,黑衣少校抬起手,指了指摆在门口的接待台和工作人员。

“去填表,仔细注明你们想要申诉的事件,以及各种要求。军法处会在三个工作日内进行回复。这是程序,是规矩,所有人都必须遵守。”

话音未落,人群里立刻响起强烈的反对。

“三天时间太久了,足够那些家伙伪造证据。他们会弄出一大堆数字来掩盖问题真相。”

“没错。既然已经得出“全优”的结果,说明军法处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结论。”

“击杀一千五百头,这数字的确惊人。我们现在只想知道,cr小队那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该不会是军法官看错了,把一百五当做一千五,后面多加个“零”吧?”

不知道是谁的首先吼了起来,抗议浪潮顿时此起彼伏。讥讽、嘲笑、指责在大厅上空盘旋。虽然只有几百人,声势却无比强烈,各种叫嚣的声音震耳欲聋。

局势似乎有些失去控制。

黑衣少校脸上yīn晴莫定。他冷冷地盯着站在对面的人群,右手死死按住手枪皮套,却一直没有拔枪。

警卫人员的确有权格杀反乱者。

可问题是,这些聚众引发骚乱的家伙实在太多。两百、三百,外面还有人源源不断加入进来。他们大多是在职军官,批量监禁或者枪毙,会引发一系列难以想象的问题。

少校脑子里飞速转过无数个念头。他甚至想过,请求集团军司令部派出宪兵,给予支援。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充满疲惫的声音。

“你们究竟在于什么————”

这声音很大,加上大厅上空体积产生的共鸣效果,在人们耳朵里带起一阵“嗡嗡”的回声。

所有人立刻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大门。

苏浩和cr小队另外九名成员站在门口。他们扛着口径粗大的毫米单兵机炮,xiōng前挎着突击步枪。战斗服护甲和xiōng、腹等部位到处都是血迹,军靴上满是泥垢。

他们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包,系带扎得很紧,在背包表面勒出一块块饱满的凸起。里面装的东西似乎很重,非常潮湿,背包帆布完全浸透,从底部渗出点点滴滴的血水。

毫无疑问,那些从背包里渗出来的液体是血。浓烈血腥的味道,任何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忘记

没有人回答。

一双双眼睛从不同位置看过来,集中到这些遍体鳞伤,扛着残破武器和装备的战士身上。

毫无疑问,他们经历了最惨烈的战斗。

刘寒的背包里插着几十支表面发黑的报废枪管,只有长时间高强度射击,才会导致枪管变形。

白云聪斜插在背包上的战斧已经缺刃。半月形的刃口看上去活像风烛残年的老头牙齿。这玩意儿是用坚硬的碳素制成,破烂到这种程度,可以想象肉搏战是何等的激烈。

苏筱站在队伍前列。作为cr小队唯一的女性成员,人们对她的关注自然要多一些。她肩膀上挂着风于的碎肉和内脏,无法系拢的背包里,露出很多用铁丝串在一起的怪物耳朵。

这种可怕的战利品很难与身材窈窕的女人联系起来。也许是察觉到周围戒备审慎的目光,苏筱淡淡地笑着,从薄而性感的嘴里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微红的唇。

这东西没能让围观者感受到应有的魅力,却产生了更多的凶悍和杀意。仿佛食人女魔在无言宣告,自己准备就餐。

“哐啷————”

苏浩解下毫米机炮的肩部系带,沉重的武器立刻滑落地面,发出尖锐的金属撞音。

他如铁塔般站在大厅入口,带着满面狰狞,仿佛刚刚从牢笼里放出来的饿龙,凶狠yīn森地环视周围。

cr小队刚刚返回基地市,苏浩已经收到任怡江的紧急通讯,声称有大量军人聚集在军法处,要求公布cr小队的战斗考核记录。出于安全起见,任怡江让苏浩与其他人直接前往集团军司令部,等问题平复后,再进行接下来的一系列手续。

对于“麻烦”和“危险”,苏浩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你们对cr小队的考核成绩有疑问?”

苏浩抬起头,凶悍冷虐的目光在人群里缓慢延伸。

一些人被他的气势和威严压制,慢慢低下头。

一些人非常恼怒的横眉冷对。

还有一些人神情冷漠,眼里满是不屑和鄙夷。

苏浩活动着肩膀,关节部位发出“啪啪”的脆响。他抡起右拳朝左手掌狠狠砸了几下,一把夺下白云聪手里的背包,用力扯开系带,将背包重重扔在地上。

“哗啦————”

无法承受体积和重量的背包顿时摔裂,爆出一大堆黏糊糊的眼球和耳朵。它们看上去很新鲜,包裹着厚厚的脓浆,表面有大量于涸的血迹,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我们实际于掉的变异生物,比你们想象中要多得多。”

苏浩“嘿嘿嘿嘿”地狞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你们应该感谢军法处的官员。要不是担心你们这帮胆小鬼被活活吓得当场撒尿,他们会公布比一千五百头更多的数字。你们算老几?你们都于过些什么?所有补充人员必须经过考核,才能成为正式军人。我知道你们都在那座城市里呆过。我知道你们都经历过所谓的“战斗”。你们的确有值得自豪和骄傲的经历,你们与怪物面对面接触,在死亡边缘徘徊。就因为这样,你们就能肆意讥讽、嘲笑别人?”

此刻,苏浩的模样活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他并不介意旁人的看法和眼光,而是想要让自己更加疯狂,更加暴虐。

苏浩狞笑着,从旁边抓过一名中尉,大步走到摔散的背包前,俯身抓起一把类人眼球,用力按在中尉脸上,用足以震聋耳朵的声音咆哮。

“给老子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们于掉了数以千计的怪物,挖掉它们的眼睛珠子。这些东西又沉又重,从废弃城市一路带出来花费了不少力气,就是为了让你们这帮白痴混蛋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利品。”

“谁还有怀疑?过来跟老子打一架。”

中尉其实很强壮,身高也超过苏浩一头。但他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苏浩相比,拼命挣扎,仍然不能挣脱那只硬如钢铁的手,只能任由苏浩像玩具般拎起,狠狠摔在地上。

嚣张跋扈的态度,立刻激起滔天巨浪般的愤怒。

一个挂着上尉肩章的军官怒吼着大步过来:“杀几只变异生物有什么了不起?就凭你们这点儿战功,难道以为……”

“嘭————”

巨大的碰撞,瞬间压制了他的咆哮。军官只看见苏浩的拳头占据整个视觉空间,然后自己瞬间失去平衡,朝着反方向倒飞出去。

这一拳极重。上尉的鼻梁被活活打断,脸上满是鲜血。他哀嚎着在地面挣扎,却一直没能站起来

苏浩慢慢活动着手腕,凶狠凌厉的目光朝旁边飞扫:“还有谁不服?站出来,老子现在就可以给他最完美的解释”

人群里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一些士兵甚至面色苍白。

很多人都认识那名被打倒的上尉。他是战斗步兵营的队长,属于最强悍的二阶强化人。

苏浩的军衔只是中尉。一拳,就把素有凶名的上尉生生打飞,毫无招架之力。

这是什么概念?

有如此恐怖的力量,的确能够解释cr小队如此丰厚的战果。

“你们都是军人,都拥有令人羡慕的强化力量。”

苏浩从衣袋里摸出一颗银骨,高高举起,用足够所有人听见的巨大音量吼道:“你们都知道这是银骨。它能改善你们的神经中枢,强化骨骼硬度。但你们并不知道,我一直呆在废弃城市里,跟那些变异生物面对面活着。直到有一天,我终于从丧尸体内发现了它。”

这话实在出乎意料。人们纷纷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苏浩。他们议论纷纷,不知不觉间,愤怒和报复的念头渐渐淡化,被惊讶和疑惑取代。

一名少校从人群里走出,不太确定地问:“等等,我不太明白你刚才话里的意思。银骨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

“是我发现了银骨。”

苏浩转过身,傲然地看着对方,语气铿锵,目光如刀:“那时候我还不是军人。我是平民,我一直在废弃城市里跟那些丧尸拼命。我捕捉它们,用老鼠、昆虫、鸟雀……用所有能够找到的东西喂养它们。我亲眼看着它们从丧尸变成血尸,看着它们被各种外来物体感染变成类人。我相信所有生物体内都有秘密,生物循环过程中总会出现天敌。那时候的处境很艰难,我和我的同伴经常没有食物,武器只是普通的刀子和棍棒。我们顽强的活着,用尽每一分力气与丧尸搏斗。很多人死了,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但他们是最强大的战士,熟悉变异生物的生活习性和特征,意志坚决,性格坚韧,从不认输。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他们宁愿付出生命,付出一切。”

“我见过有人绝望自杀,也见过有人哭喊着被丧尸撕成碎片。我认识很多非常优秀的幸存者。他们没有在死亡和危险面前沮丧,从不因为困难和绝境发愁。即便面对成百上千的丧尸,他们依然面带微笑。我们是同伴,是彼此背靠背,相互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们在篝火前分享食物,把最锋利的刀子递给对方。因为我们相信,他比我更需要这些,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我们将共同面对

这并非辩解,更像是一次演说。

没有人与苏浩直面相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无时无刻都释放出锐利冰冷的光,令人难以直视。

“想想那些活着与死去的人,再想想你们自己。”

沉默片刻,苏浩再次爆发出怒吼:“你们一直很安全,有免疫药剂和强化药剂,有高大厚实的围墙,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在外面,在废弃的城市,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活着……不,那根本不能算是“活”。他们在挣扎,在拼尽全力为生存努力。与他们相比,你们无疑很幸福。”

“可是你们看看自己,都于了些什么?”

“质疑自己的战友,稍不满意就聚众冲击军法部门,威胁警卫管制人员……是的你们可以为这一切找到充足理由。训人员此前从未有过以小队规模击杀上千头变异生物的记录。你们忘记了最根本的东西————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你们以前想象过有丧尸这种生物吗?《动物百科全书》里能找到血尸和类人的记录吗?以自己为标准,对未知事物进行判断,是最愚蠢的表现。你们做不到,并不意味着别人不行。如果所有事物都按照固定模式进行,奥运会有谁能破世界记录?新的科学技术怎么发展?我们的未来,还能剩下什么?”

嘶喊的余波,在每一个人脑海和耳边震荡。

这些话不是什么经世格言,其中蕴含的道理浅显易懂,算不上多么高深的学问。然而,它们如冰水冲开淤积在人们心里的怒火,狂暴燥热的大脑渐渐冷静,慢慢恢复清醒。

“五天时间,一千五百头,这是cr小队创下的记录。我们没有犯规,没有使用超乎规格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军法处稍后就会公布战场视频,你们可以自己寻找答案,而不是用现在这种野蛮无知的方式,被别人诱导,当做棋子。”

冷漠地丢下这几句话,苏浩捡起地上的单兵机炮,如魁梧魔神般大步穿过人群。

其余的队员跟在身后,形成一道散发着浓烈血腥,力量威慑,凶悍与杀意的线。

没有人上前阻拦,也没有人自不量力走出来想要与这些人较量。

他们听懂了苏浩的话。

想想城外那些难民,看看血肉满地的大厅。自己的动作竟然是那么可笑,那么愚蠢。

人群渐渐散去。

至少,他们记住了一个名字。

cr小队。

第一百四一节 交流

许仁杰坐在司令官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对人群怒声呵斥的苏浩,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小子很狡猾,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原本以为他会当场杀几个人,弄上一出血腥话剧。结果,随便几句话,就把那些笨蛋全部打发……”

许仁杰牢牢掌握着整个集团军的实权。袁家虽然多次想要插入己方势力,都被他轻松化解。

cr小队的战绩让许仁杰感到震惊,然后是狂喜。

他终于明白王启年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苏浩,甚至短时间内连续晋升这个年轻的人研究员等级。

老胖子做事的确有充足理由。

现在,苏浩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表现出想要和许仁杰靠拢的意向。

要拉拢人才,就必须给予优厚的待遇。

按照许仁杰的命令,军法处对袁家在背后跳动的此次事件冷眼旁观。飞艇部队从废弃城市拍摄到的战斗录像暂时封存。司令部方面故意保持沉默,既不出面辟谣,也不追究林旭飞等人的责任。

许仁杰漠视整个事件不断发酵、扩大,最终形成具有影响力的舆论风暴。

这样做,当然不是出于恶意。

许仁杰可以出面于预。用强行命令,或者公开战斗视频等方法,消除此次骚动事件。

然而,苏浩不会对此领情。毕竟,这是集团军司令官份内的事物。

如果对这起事件不管不问,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袁家肯定会把问题肆意扩大。军法处以“暂属机密”的名义拒绝公布战斗录像,苏浩和cr小队只能自行解决麻烦。吵闹、争斗、暴力冲突……这些事情会顺理成章的出现,矛盾愈演愈烈。

可以想象,被愤怒和狂暴充斥的cr小队成员,肯定会引发流血伤人,甚至把挑衅者和质疑者活活打死。

军方并不禁止争斗。前提是不准伤及性命。

一旦有人因此被杀,或者出现超过承受极限的致残性重伤,军法处就必须介入于预,苏浩和cr小队也随之被迫转换身份,从原来的受害者转为施暴者。

他们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问题越来越多。

当这一切超过苏浩心理承受限度的时候,他肯定会四处寻找帮助。而那个时候,正是许仁杰以铁面无私形象出现的最佳时机。

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

王启年发现了苏浩,许仁杰就用yīn谋诡计把苏浩变成自己的心腹。

很遗憾,算盘打得很响,计划却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进行下去。

谁能想到,苏浩竟然以恰到好处的暴力手段,加上声情并茂的演讲,在短短几分钟内化解了所有问题。

他说的那些话谁也无法伪造,也没办法质疑。

苏浩原本就是昆明城里的幸存者。摆出过去一年多的经历用于说服别人,这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屏幕上定格的苏浩影像,许仁杰很不高兴地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斜靠在椅子上,慢慢陷入沉思。

任怡江站在墙壁侧面的yīn影里,平静地看着屏幕。

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在这种时候,有资格站在许仁杰旁边的人。

“其实,问题并没有我们预料的那么糟糕。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虽然苏浩的做法出乎意料,我们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向我们展示出足够强大的实力。”

许仁杰吸了一口烟,转过头,眼睛里满是探询的目光。

“他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这应该来源于科学院长王启年。据说,四阶药剂已经进入实验阶段,五阶药剂正在试制。除了相关人员,谁也不知道具体进度和效果。我查过苏浩的背景,他很于净,病毒爆发前的身份的确只是平民,不属于任何势力。那些丧尸观察笔记内容详实,我们在科学院内部的暗线已经证实,绝对不是院内研究员人员所为。换句话说:苏浩没有任何背景,王启年对他的赏识,也完全建立在学术研究的前提上。”

“嗯继续。”

“我们之所以接近苏浩,把他纳入控制,目的是为了从科学院方面获得支持。诚然,这起突发事件的确是袁家在背后为主因,但苏浩的表现也让人惊讶。这表明他不是莽撞的暴力论者,同时兼具解决问题的头脑和智慧。对于这种极其优秀的人才,我们不应该继续试探,而是给予足够的重视,委与重任。”

许仁杰很是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微微闭上眼,语调沉闷地问:“你就这么肯定?”

“他已经做出了足够多的证明。”

任怡江态度谦恭地微笑道:“您看过录像,成都市内的战场格局布置精妙。那种利用地形限制血尸和类人冲击力的新战术,只有长时间居住在城内的幸存者才能体会。如果不是袁家从中作梗,军部联席会议上一次就要对苏浩进行嘉奖。这也从侧面表明他们之间非合作的对立关系。”

“这远远不够”

许仁杰冷“哼”一声:“有实力的人,往往会在几大势力间来回游走,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何况,苏浩这小子很聪明,很强势,他不是那种易于控制,可以被随便cāo纵的人。”

“苏浩不是我们的敌人。”

任怡江诚恳的劝解:“他一直服从司令部发出的所有指令。陈彦霖参谋长也抱着和我们相同的念头。比起我们,他更加不择手段。这个世界的利益和权势再也不是上位者能够决定。从我们知道有大灾难开始,其实一切都在变化。物资,再也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力量,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许仁杰深深地看了一眼任怡江,把未抽完的烟头重重摁熄在烟灰缸里,喷出一口浓浊的烟雾。

“不行我们没有绝对可以控制他的把握。我们需要人才,但并不意味着在71集团军内部引入不听话的变乱因素。我可以给予苏浩更多,前提是……”

“将军,您可以控制他。这一点不是问题。”

任怡江的笑容非常温和:“苏浩的妻子就在家属区。那个女人引发了他与陈家荣之间的矛盾。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是苏浩最爱的人。”

许仁杰仍然有些犹豫,目光却逐渐变得凝重。

任怡江适时的加上最后一句话。

“当然,这种控制必须让他们无法察觉。我们得让苏浩和他的妻子觉得基地市很安全,从而依赖我们,信任我们。这不是胁迫,而是保护。士兵在前线浴血奋战,就是为了家人的幸福和安宁。这是他们战斗的目的,也是我们为之努力的目标。”

许仁杰思考了很久,释然地点了点头。

“发布晋升令,给予他相应的军官权限。另外,给cr小队安排一次难度较高的任务。这是我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苏浩能够顺利完成,那么……他会得到应有的奖励,还有我的绝对信任。”

清晨的微光笼罩大地,红彤彤的太阳越来越刺眼。景物一片朦胧。灰色的建筑,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地平线。

欣研在家属楼外面的cāo场上慢跑。

她穿着粉白色的贴身运动装,黑漆漆的长发系在脑后,显得精明于练。黑色颗粒对形体的改造效果非常明显。黑色健美短裤紧紧包裹着圆润结实的臀部,露出极具运动力的长腿。每一次跑动,都会牵拽着臀部左右摇摆,饱满高耸的xiōng部上下颤颠,散发出令人羡慕的青春活力。

基地市里的建筑都是统一规格。没有鲜明亮丽的色彩,没有形状古怪的另类设计,绿化和公共游乐场所全部都被取缔。在这里,只有高大厚重的房屋墙壁,延伸而出的唯一词语,就是“坚固”。

家属区面积不大,欣研离开cāo场,跑上区域外围的通道。

周围的建筑密集高大,仿佛一片钢筋水泥质地的森林,丝毫看不到文明世界应有的痕迹。它们的唯一功能就是提供居住场所,不考虑舒适性,建筑结构强度很大,留有足够的改造空间,属于典型的半军半民防御设施。

军事管制区边缘,正在建造一堵新的墙。

地基挖得很深,厚达上百米的宽度足以证明其牢固程度。欣研的奔跑速度不算快,沿途可以看见高高矗立的钢筋架,数以千计的工人和工程器械在附近忙碌着。引擎轰鸣、灯光、喧嚣杂乱的人声……共同构成基地市的早晨。

跑过警卫哨卡的时候,欣研在水泥工事旁边保持原地跑动姿势,冲着一个站在xiōng墙侧面的年轻士兵挥了挥手,微笑着打招呼。

“小严,早啊”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列兵。个头不高,身材也偏于单薄,浓密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带有几分青涩的黑亮眼睛。他看着欣研那张惊心动魄的美丽脸庞,面颊两边不自觉浮起一片潮红,同样笑着点头回应:“欣研姐,你早。”

士兵名叫严冶。

除了他,另外几名在清晨时段值班的哨兵,都和欣研很熟。

女人和男人之间本来就容易沟通。何况,欣研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女。

按照军衔高低,家属区的居民同样可以分为“贫”、“富”两种。

贫穷或者富裕,只是针对个人获得物质多少而言。基地市对所有军属分配生活物质,从食物和各种日用品都有。具体数量,会根据军衔高低,进行增加或递减。

以苏浩在家属登记表上当时记录的“中尉”为例,欣研每天可以得到集团军后勤处配发的四百克主食(米饭或面饼之类的熟食)、一百克蔬菜、三十克肉类、十克油脂、二十克糖、十克盐。

主食和蔬菜通常是每两天发放一次,肉类则按照每天应得的数量,以月为单位,累积折合成罐头下发。食盐、油脂也是遵循相同的发放原则。校级军官家属得到的物质数量,会在这个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至二十左右。她们还享有某些特权,偶尔可以得到少量牛奶和酒,或者巧克力之类的糖果。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只有重大节日才有可能。

贺群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她巧言令色,运用计谋和手段,得到了分派家属物资的重权。

当一个疯子成为物资管理人的时候,就意味着很多人必须挨饿。

在欣研居住的那栋楼,有很多女人吃不饱。她们面黄肌瘦,不少人患有浮肿。为了活命,其中一些人只能屈从于贺群,在她的威逼安排下出入平民区酒吧和夜总会,从事色情职业。

还有一些人不肯屈服。她们宁愿到城外挖野菜,或者像男人一样外出狩猎变异生物。也有些女人在城内捡拾旧物,通过买卖换取微薄的利润,藉此活命。

每天,都有很多女人从哨卡周围经过。

欣研是她们当中最为特殊,也是最漂亮的。

她待人真诚、和善,美丽的脸上总是充满微笑。外出活动大多是在清晨慢跑,或者在空旷地带做柔软体cāo之类的运动。这一切都是为了健康。

每次看到她的身影,哨兵们总会联想起文明时代那些久已遗忘的美好记忆。

欣研和唐姿等人一直保持联络。因此,她不缺食物。为了打发时间,欣研往往会用各种食材做成小点心,如油饼、米糕、夹菜饭团之类。

以文明时代的观点,这些食物算不上多有好吃,口味只是一般。但欣研身上仍然保持着部分小资格调————她把饭团做成三角或五星形状;米糕表面用葡萄于或糖浆点缀成可爱的动物;油饼很小,摊得很薄,很脆,适合当做饼于细细品尝。

每次晨跑,欣研都会给哨兵们带上一些。严冶等人最初很是惊讶,交往次数一多,彼此也变得熟悉。他们很喜欢有欣研这么个姐姐或妹妹,欣研当做礼物的小点心也并不白吃,而是交换成罐头和军用口粮之类的东西。

家属区附近的一些哨卡的官兵对欣研很迷恋。有人甚至直言不讳,当面求爱。

每当遇上这种情况,欣研总是温柔地笑笑,亮出戴在手上的戒指,和颜悦色地说:“我结婚了,有老公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陈家荣。

军人对“同袍”两个字看得很重。他们并不希望自己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家里妻儿却被别人威逼胁迫。求爱者设身处地的想想,短暂失望过后,也就变得释然。

严冶从欣研手里接过一只饭盒。掀开盖子,看见十几个摆放整齐,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糯米团子,年轻士兵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惊喜。

“居然是糯米。姐,这,这实在是……”

病毒爆发使很多原本平常的东西成为奢侈品。糯米,就是其中之一。

欣研温柔地笑道:“我在外面有几个朋友,他们给了我一些红豆和糯米。我那儿地方不大,只能随便蒸几个豆沙糯米团。你们每天都是罐头大锅菜,偶尔也换换口味吧”

严冶深深地看了一眼欣研,满怀感激的收好饭盒,转身从哨卡里拿出两个红烧牛肉罐头递了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相互推托客套。这种礼貌曾经很多次上演过,却没有任何效果。当彼此都很熟悉之后,一切都变得自然。

欣研准备离开的时候,严冶忽然想到一个曾经问过,却没有答案的问题。

“对了,欣研姐,嗯……姐夫呢?还没回来吗?”

欣研提过苏浩,严冶却没有见过。

“应该快了吧”

欣研停下脚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说是要进行实战考核。”

“实战考核?”

严冶脸上的微笑顿时一僵。

他以列兵身份经历过考核,当然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欣研曾经说过,苏浩是一名中尉。

候补军官的考核难度,比普通士兵足足提高了好几倍。

欣研仿佛看穿了严冶的心思,微笑着招招手,说:“别担心,他会通过的。”

说完,她丢下仍然在发呆的严冶,朝着家属区方向跑去。

贺群站在三楼居室的窗前,一边口水纷飞嗑着瓜子,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正往回跑的欣研,眼睛里满是yīn冷仇视的光。

那模样,活像**常年得不到满足的地主婆娘。

这是贺群的房子。五十六平米,是家属区规格高,最宽敞的住宅。按照相关规定,只有校级军官才有居住资格。

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光头胖子。

他很肥,惊人的体型比油光滑亮的脑袋更加引人注目。肥大的肚腩从衣服中间高高挺出,就像怀了某种怪胎,整整二十五个月也没办法生产的孕妇。

光头胖子手里拿着望远镜,睁大闪烁发亮的眼睛,贪婪地看着晨跑中的欣研。

他咧开嘴,从满是胡须和烟臭味儿的嘴里,发出粗鄙不堪的笑声。

“不错很不错人长得非常漂亮,身材绝佳,肤质白嫩,保养得很棒。这娘们儿属顶级货色,很值钱”

胖子是平民区某个人**易所的老板。他与贺群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贺群偷偷怕了几张欣研的照片,胖子看了以后大为惊艳,觉得有必要见见真人,才有了房间里现在这一幕。

第一百四二节 延续

贺群也是女人。

虽然胖子是她的金主,可是在女人面前大肆夸赞另外一个女人,肯定会引起极其强力的仇恨。

贺群扭过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非常反感地看着正在流口水的胖子,故意咳嗽清了清嗓门,很不高兴地说:“喂人你是见到了,该谈谈价钱了吧?”

胖子很是不舍地慢慢放下望远镜,目光却依然不肯从欣研所在的方向挪开,漫不经心地问:“你想要多少?”

贺群一阵冷笑,反问:“你觉得,这小值多少?”

“骚?”

胖子显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异字眼很惊讶。他走到墙边,抚摸着粗硬扎手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贺群,忽然“格格格格”怪笑起来。

“老太婆,你是嫉妒这小娘们儿了吧?”

胖子直接点破贺群的心思:“她长得很漂亮,男人们就喜欢这种清纯靓丽的高级货。行了,别用那种吃人的眼光看着我,你***就算倒回去再长三十年,也绝对没有她那么漂亮。人家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好皮囊。你呢?又黑又粗又臭又难看。要怪,就怪你爹妈去,这种事情怨不得别人。

这话里带有显而易见的讥讽和嘲笑。

贺群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眼睛里不断变换着凶狠暴怒的光。以至于脸上皱纹全部向下拉扯,变成充满怒意和狂暴的皱褶。

“你给我闭嘴”

她怨毒的眼神仿佛一条蛇,恶狠狠的冲着胖子咆哮。

“你不是要谈谈价格吗?”

胖子立刻用话语压制住贺群的愤怒。伸出粉红肥厚的舌头,在油腻腻的嘴唇周围飞快舔了一圈,皮肉不笑地说:“我可以给你三百块。”

“你***是在喷粪?还是在放屁?”

从狂怒中清醒过来的贺群,言辞锋利如刀:“三百块?这点儿钱打发叫花子都不够。那小是整个家属区最漂亮的女人。我可是担着很大风险做这件事情。三百块绝对不够,至少两千。”

胖子皱着眉,被刻意挤压的面孔很像蒸熟的包子。

他yīn沉着脸,连连摇头:“你在做梦吧?一块晶石的官方兑换价也只是一百元而已。两千块?你怎么不去抢?”

“三百块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暴怒中的贺群口水四溅,周围空气都带有浓烈的口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卑鄙手段。以前那些女人都被你卖给酒吧和夜总会,对方开价比你从我这里带人足足高了好几倍。你***是有肉吃了,我这里连残汤剩饭都不算。这不公平”

胖子yīn测测地笑着,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把人带出去自己找买家。喏,家属区的大门就在那儿。抬起脚,迈出去,这动作比想象中还要简单。去啊现在就去。你找我于什么?想要赚钱,外面有的是大把机会。”

贺群顿时暴跳如雷。

从家属区带人出去有很大的风险。一般情况下,贺群通常是以缩减食品和日常物资配额的方法,让女人们对自己产生畏惧。条件成熟后,再由胖子带着男人从外面进来,用暴力手段与女人强行发生关系。殴打、侮辱、拍照,彻底摧垮女人的精神意志,使其成为俯首听命的奴隶。

对于那些性情激烈,绝不屈从的女人,贺群采用与胖子合谋的方法,趁对方离开军事管制区的时候,把人抓住,当做货物强行卖掉。

这些女人的结局很惨,她们被买主当做奴隶圈养。姿色上佳的通常被培养为酒女,普通平常的就提供给豪族财团。

另外,平民区里还有一些颇有背景的熟食店。他们用大块卤肉从平民手里换取利润。由于价格便宜,这些店铺的生意都很不错。没人过问他们的食物原料究竟从何而来?

病毒爆发之初,丧尸对一切动物都有着浓厚的兴趣。**鸭、猪狗、牛羊……包括人类,该吃的它们都吃了,军方从未对平民开放过系统的肉类供应,天知道熟食店里那些香味儿扑鼻的腊肠、叉烧、卤肉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制成?

“两千块,一分也不能少。”

“呵呵这不可能。”

“那你给多少?总之三百绝不可能。”

“这样吧我升一点,你也降一点,整数五百块,怎么样?”

“我把你妈的尸体挖出来卖五百块,你要不要?你***心比还黑,一口价,一千八。”

房间里回荡着不慌不忙的男声,还有急怒暴躁的女声。两股音波在战斗,在拼杀,你死我活,分毫不让。各种污言秽语充斥耳膜,粗鄙不堪的字眼脱口而出。

突然,满面怒容的贺群朝窗外瞟了一眼,顿时熄灭了眼睛里正在燃烧的熊熊怒火,变得目瞪口呆

“臭婆娘,怎么不说话了?”

反应敏锐的胖子立刻发觉异常。

贺群张口结舌,脸上满是骇然震惊的神情。

她额头上满是冷汗,巨大的恐惧瞬间涌遍全身。一只看不见的无形魔爪仿佛紧紧抓住心脏,正从身体内部狠狠扯出来。绝望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向来胆大包天的贺群耳朵里“嗡嗡”直响,只能从胖子肥腻腻的嘴唇晃动中,勉强判断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个……她,她竟然,竟然……”

贺群的表情仿佛看见了鬼。

她大口喘息着,慢慢抬起手,无比艰难的指向窗外。

顺着指引的方向,满面疑惑的胖子看见:已经来到楼下的欣研转过身,挥着手,满面惊喜的朝着军事管制区出口方向跑去。

那里停着一辆敞篷重型越野车。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从车里站起来。他面带微笑,身上穿着墨绿色的军官制服。

欣研几乎是扑进苏浩怀里。

她用手臂缠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把那颗日思夜想的头颅用力勾下,直至两张嘴唇可以紧密贴

他们吻的是如此热烈。

苏浩一手托起欣研的脸,另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手臂释放出巨大的力量,两个人贴合得没有丝毫缝隙。欣研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喘着气,满面通红,却根本不想放开缠绕苏浩脖颈的手。他们拼命吮吸,唾液在舌头和嘴唇之间浸润交流。渐渐的,皮肤刺激蔓延至全身,喉咙里传来低沉渴望的声音,脑子里盘旋着激情澎拜的旖旎画面。

分开的一刹那,欣研只觉得头脑一片清明,高高束缚在心口多日的重担,终于被缓缓放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嗔怪哀怨地说:“你简直就是一头野兽,恨不得把我连骨头都吞进去。”

苏浩双手环住心爱女人的腰,用鼻尖轻触着欣研柔滑粉腻的脸,微微喘息着说:“我一直在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我也是……”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激烈狂暴的拥吻。

在纠结与缠绵中反复挣扎,男人和女人都不愿意放开彼此,理智却告诉他们已经够了。

至少,现在是这样。

当苏浩准备再次激吻的时候,欣研连忙伸出手指,轻轻压住他的嘴唇,很是难为情地说:“嘘有,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

他们站在军事管制区出口,附近哨卡里的卫兵都在外面,用善意好奇的目光朝这边打量。

严冶是围观者之一。每当有人疑惑的问及苏浩和欣研身份的时候,他总是很骄傲的回答:“那是我姐姐和姐夫。”

苏浩微笑着环视四周,然后努力注视着欣研。

“去我的军官宿舍吧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说很多话。”

欣研抚摸着苏浩的脖子,细长的手指慢慢滑到肩膀。在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听到苏浩心跳剧烈,充满力量。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至耳根,根本不敢点头,只能极其羞怯快乐的微微“嗯”了一声。

夜晚的基地市平民区,到处都充斥着色情和暴力。

到处都是酒吧和夜场,旅店和小食摊周围最不缺少的就是女人。文明世界遗留下来的各种娱乐活动,在这里得到最完美的继承。

当然,吃喝玩乐所有活动都分着档次。有钱人可以在豪华夜总会享受真正的牛排大餐,平民只能在街头以鼠肉饭包或者于馒头片之类的东西果腹。

刚洗完澡,苏浩和欣研只觉得头脑清爽。他们手挽着手,吹着清凉的夜风,朝着平民区东面最为热闹,也是军人们经常消费的夜市走去。

疯狂和激情,整整持续了一个白天。

欣研也记不清楚和苏浩来了多少次。她只觉得四肢酸软,身体乏力,双腿中间被摩擦得一片红肿。充沛的体能和力量使他们有着肆意放纵的资本。然而与普通人一样,激情和得到满足之后,即便是强化人,一样会觉得慵懒。

欣研一直述说着最近几个星期发生的事情,苏浩听的非常仔细。

杨璐璐在学校打架,非常凶猛。

作为在基地市的唯一孩子亲属,欣研已经被叫到学校两次。老师总是用畏惧和严厉的口气告诉她:打架的挑起者并不是杨璐璐,这孩子很听话,学习也很认真自觉,只是打起人来极其凶残野蛮。最高纪录曾经一个人单挑全年级六十多个女生。

唐姿和王骏迪的“黑色镰刀”佣兵团发展顺利。短短一个多月,佣兵团人数已经突破三百。其中,大多数人拥有实战经验,另外一些是跟随团队行动的平民。灭杀李氏家族获取了大量物资,武器装备也很充足。离开昆明的时候,苏浩提前抽取了相当数量的血液,用冷藏装置长期储存。唐姿在佣兵团里已经发展了六名“工蜂”。他们一直努力猎杀变异生物,人数增加速度虽不算快,却隐藏着很强的实力。

老宋已经安排人手,在基地市建立了联络站,“城堡”的二期工程也全面展开。根据苏浩的要求,第二道城墙增加了很多自动防御设施。曹蕊和杜天豪正在不断扫清城内其它势力,武国光和李道源竭尽全力为他们提供物质和装备。在军方记录的流动人员档案表格中,“城堡”团队主动申报为“黑旗佣兵团”。纸面上的人员数字为五千,“工蜂”实际数量已经近万。

由于9毫米单兵武器的全面更换,旧式8毫米枪械被大量废弃。利用kd03基地司令的职权便利,李道源把昆明附近的一处军工厂交给老宋。

那是一个建国初期修建的战备设施,拥有完备的8毫米弹药和轻兵器生产流水线。在苏浩原来的时空,由于人员和运输方面等一系列问题,类似的小规模军工厂基本上被封闭。这些机械逐渐被人们遗忘。偶尔有幸存者无意中发现,军方也没有兴趣过问。毕竟,那个时候军方已经拥有威力更强,更先进的武器生产系统。曾经当做后备系统的封闭工厂,只能在时间和灰尘中慢慢腐烂。

“城堡”在昆明周边的辐射效果进一步扩大。食物、水、能源方面都不成问题。老宋带着人,占领了沿江上游的一座水电站。他在那里设置重兵把守,修建起大量警戒塔和工事。即便是在枯水期,电力供应足以维持目前规模十倍以上的消耗。

“黑旗佣兵团”,也就是“城堡”里的人们每天都在猎杀变异生物。除了留下必不可少的储备,大部分银骨都被发放给“工蜂”服用。五阶强化人数量已经增至三百名。就在上个星期,老宋派人送来了两千多块晶石,以军方公布的比例,兑换蓝币,购买了很多最为紧缺的物资和设备。

“你拥有一支规模庞大,实力强悍的军队。”

欣研脸上仍然透着惊心动魄的魅红。她用手指慢慢轻挠苏浩的掌心,声音带有显而易见的诱惑:“你是“蜂王”,你可以做任何事。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会跟着你,一直走到底。”

说这番话的时候,欣研漂亮的眼睛总是朝苏浩身上打转,目光似笑非笑。

她注意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换了一副新肩章。

苏浩不再是中尉,而是上尉。

在一家装修格调豪华的餐厅前,两个人停下脚步。

所谓“奢华”,当然是相对的。

餐厅橱窗是厚厚的钢化玻璃,可以从外面看见宽敞的内部。几十张餐桌摆放整齐,光滑的水泥很是平整。有酒吧柜台,有穿着整洁的侍者,不断飘扬出悦耳动听的钢琴乐曲。

这些在和平时期看似平常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为极其高端的存在。餐厅外面站着几名魁梧彪悍的大汉。他们神情冷漠,全副武装,如同雕像般守候着自己的位置。

苏浩低头看看欣研,脸上满是微笑:“就这里吧”

说着,他拉起欣研的手,信步走向餐厅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对面走过来几名年轻军官。他们看到苏浩和欣研,微微怔住。其中一个人“咦”了一声,试探着问:“你是……苏浩?”

苏浩抬起头,目光有些疑惑。

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更谈不上什么认识。

“没错,他的确是苏浩。”

旁边一名军官肯定的点了点头,几个人脸上表情顿时变得yīn冷,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敌意。

“呵呵昨天在军法处,你真可谓无限风光。”

为首的军官慢慢走上前来。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肆无忌惮盯着欣研看个不停:“苏上尉……啧啧啧啧一天不见,军衔居然升了一级。你身边的妞儿挺漂亮的。升官发财,还有美人陪伴,这日子过得的确很舒服。对于一个骗子来说,基地市的确是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天堂。”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附近的餐厅守卫虽然冷眼旁观,却对这种挑衅有着浓厚的兴趣。毕竟,苏浩和欣研还未走进餐厅,算不上是真正的客人。

苏浩的目光迅速从几名军官身上扫过,平静地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一个看你不顺眼的人。”

为首军官的话语中含有傲慢和威胁:“一千五百头变异生物,整个小队考核成绩“全优”。你以为这个世界上都是没脑子的傻瓜吗?军法处那些笨蛋没长眼睛,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是瞎子。”

说着,军官把yín邪的目光瞟向欣研,脸上浮现出暧昧诡异的笑容:“你该不会是把这个女人送给军法处长暖被窝吧?也难怪那些混账会帮你说话。哈哈哈哈城外到处都是难民,从中找出几个姿色上佳的美人的确不是什么难事。至少,要比猎杀变异生物简单得多。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真不少,所以才会……”

“嘭————”

破空而出的拳头,准确砸中军官的嘴,狠狠中断了未说完的话。

这一击力量十足,军官只觉得眼中世界在旋转,散碎的牙齿混合血水,在空中散布出一条条弧线。他惨叫着倒飞出去,越过另外几个人头顶,重重摔在路上,仿佛一滩丑陋肮脏的人形烂泥。

第一百四三节 出现

苏浩慢慢收回胳膊,脸色平静,目露凶光。

实在太突然了,没人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没有丝毫预兆,手段极其凶狠残忍。被打飞的军官整个面颊彻底凹陷,嘴唇位置被撕裂成直径超过十公分的深洞,颅骨彻底变形,当场死亡。

苏浩必须狠辣,必须释放出最为暴戾的一面。

那个人侮辱了欣研,他必须死

另外几名军官面面相觑,眼里流露出凝重和畏惧。用眼神交流了几秒钟,顿时一起怒吼着扑过来

“想死?哼哼很简单————”

苏浩把欣研挡在身后,冷笑着狠狠迎上。

他迈着诡异灵动的步子在人群中游走,从侧面扣住一名军官的头,再次抬腿时骤然加速,瞬间已冲到另外一名军官身前。野蛮强横的拖拽,使扣在手中的军官如标枪般拽直,带起。苏浩把这个主动挑衅的可怜家伙当做武器,借助惯性和速度,用最坚硬的颅骨狠狠撞击面前军官的xiōng口,发出骨骼断裂的“咔嚓”声。

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军官只觉得自己就像被呼啸而来的高速列车撞中,瞬间失去平衡,身不由己朝后跌跌撞撞连退了好几米远。难以言语的麻木从xiōng口弥漫至全身,两边肩膀和胳膊没有丝毫知觉。他耳朵里满是轰鸣,眼前闪烁着无数乱七八糟的莫名图像。

好不容易等脑子稍微清醒,军官终于有机会低下头,艰难地看着xiōng前的伤口。

前xiōng,变成一个恐怖可怕的深洞。

军服被撕裂,皮肤和肌肉被巨大的撞击力深深拽进体内。伤口边沿探伸出十几根白森森的染血肋骨。它们从左、右两边整齐排列着,仿佛怪兽口中的獠牙,把男人的脑袋活活吞入腹内。

没错,那的确是个男人。

他整个头部完全没入军官xiōng口,被颈部拖拽的身体,软塌塌垂落在军官身前。从侧面看,就像一个正从母体内部分娩生产的超大体积婴儿。他的身体一直在抽搐,裹挟着内脏碎块的大团鲜血从伤口边缘涌出,偶尔夹杂着溺水者濒死前含糊不清的“咕嘟”声。

他,他是我的同伴。

这不是幻想,对方的衣服款式与自己相同,这就是证明。

他已经死了。

几根折断的肋骨插穿颈部,从肩背位置凸伸出来。尖端非常锐利,像精心打磨过的刀。

军官满面惨白,他忽然觉得身体无比沉重,心脏似乎已经被没入xiōng口的脑袋生生挤扁。难以承受的剧痛使他发出阵阵惨嚎,嘴里喷出一大口血,睁大难以置信的眼睛,慢慢瘫软。

一共有五名军官。

剩下两个人站在旁边,脸色一片死白,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他们原本打算给苏浩一个教训丨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竟然如此狠辣,根本不留任何余地。出手即死,于净利落,手段极其残忍。

那种比幽灵还要恐怖的速度,根本无法捉摸。

苏浩大步走到两名军官面前,露出白得发亮的牙齿,恶狠狠地狞笑:“说,谁派你们来的?”

苏浩脑海里满是狂暴烈焰,但并不意味着他被愤怒冲昏头脑,失去冷静。

经过原型药剂改造的大脑开发率极高,记忆力和辨识能力无人能比。带领cr小队成员走进军法处大厅的时候,苏浩牢记着每一张当时看过的面孔。那些人的表情有奸诈邪恶,有诚实愤慨,也有浑然不觉的茫然。这意味着他们对cr小队的战绩评价不一而定。有真正觉得自己是在弄虚作假的战士,也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制造谣言的家伙。

前者的数量比后者多。正因为如此,苏浩当时才会发表那样的言论,用谁也无法推翻的证据,表明cr小队考核成绩的真实性。

这五名军官当时并不在场。苏浩头脑里的记忆,没有关于他们的影像。

他们和自己在路上偶遇,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击杀一千五百头变异生物,“全优”考核成绩”。

对方军衔从上尉至少尉不等,其中却有两个三阶强化人。

这不正常。

杀人,要区分对象。

苏浩已经对许仁杰表明态度,他相信集团军司令官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继续追究自己。

否则,许仁杰不会下发新的军衔晋升令,自己肩膀上的徽章也不会由中尉变成上尉。

想通了这一点,苏浩才敢放开手,肆无忌惮的杀人。

两名军官满面惊恐,浑身颤抖,却依然没有吐露一个字。

“不愿意说是吗?那就下地狱去,跟那些死鬼混蛋作伴吧————”

苏浩“桀桀桀”狞笑着,拖着长长的咆哮重音,把全身的力量运到右臂上,挥动拳头。

就在拳头即将落下的瞬间,从对面街道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它裹挟着纸屑垃圾和沙石,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

苏浩眼中瞳孔骤缩,他立刻调转方向,用厚重的军靴踩住地面,迈着沉稳凝重的脚步,朝着风暴袭来的方向狠狠迎上。

那不是什么狂风,而是一个拥有可怕速度和狂暴力量的人。

五阶,是五阶强化人。

苏浩的动作相当及时。刚刚调整好姿势,对方已经带着如山一般的强烈气势撞击过来。从黑暗深处直冲过来的拳头带起阵阵啸音,表面甚至带有显而易见的蓝色电流。这是拳速在空气中摩擦产生的能量反应,威力大得难以想象。

“嘭————”

两拳碰撞,猛然爆发出一圈波纹形状的气浪,朝着四周迅速扩散开来。附近的餐厅守卫根本没办法抵挡强烈气流侵袭,他们被震得仰面朝天,甚至没办法握住武器,只能依托墙壁保持平衡,满面惊骇地看着苏浩,还有从黑暗深处扑过来的袭击者。

那是一个外表粗犷的年轻男子。他穿着制式军服,宽阔的肩膀如同沙垒般厚实,从颈部露出的肌肉异常结实,盘曲的血管从皮肤下面高高凸起,仿佛凶悍蛮横的野牛。

苏浩平静地注视着对手,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家伙力量十足,是不折不扣的五阶强化人。

原型药剂使苏浩的变异力量极其强大。他从不畏惧任何同阶对手,即便面对超过极限的更高级存在,苏浩也有把握能赢。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有些另类————他的军服于净整齐,质地优良,肩膀上佩戴着丝线缝制的准将徽章。

苏浩微微眯起眼睛。

这里是基地市,没人敢在军人身份上做文章,更不可能在公开场合冒名顶替。虽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但准将军衔肯定是真的。

一个将军,一个有身份的对手,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对付。

苏浩慢慢收回右拳,站直身体。

刚才这一拳,他没有尽全力,最多发挥出六成力量。

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准将没有杀意。虽然气势嚣张凶悍,却感受不到太大威胁。如果换个时间地点,苏浩会毫不犹豫将其一拳打死。

然而在基地市,他必须时刻小心谨慎,隐藏起当做后手的必备力量。

“你就是苏浩?”

准将站在对面,表情神态无比威严。他看看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又看看缩在墙角的两名军官,把目光移动苏浩和欣研身上,反复打量了几秒钟,狰狞凶暴的面孔,慢慢平复下来。

“我跟你的名字一样。”

他朝前走了两步,使彼此距离更近,声音也更加清楚:“我叫袁浩,是袁家的人。”

苏浩没有说话。他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相关信息,很快找到“袁斌、“袁立”、“kd0l研究所”等等一系列词语。

“嘿嘿嘿嘿我亲眼目睹了这起暴力事件。”

袁浩漫不经心地看着几具尸体,冷笑中带有毫不掩饰的yīn沉:“在公众场合杀死同僚,这可是足以被枪毙的重罪。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军事法庭主审官也不会因此轻判。”

苏浩的神情一直很平静:“如果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那么真的很多余,根本就是一通废话”

这回答让袁浩感到意外,他皱起眉头,做了个深呼吸,缓缓控制住压抑郁闷的心情,缓缓地说:“你很狂妄。”

“我有自知之明。”

苏浩如山一般挡在欣研身前,他凝视着袁浩,慢慢竖起两根手指。

“我认识一个叫做袁立的人。他想杀我,我把他打成残废。你和他都有相同的姓氏,出现在这种地方,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杀了我。第二,拉拢我。”

说到这里,苏浩加重语气:“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死掉的几个废物,应该是你的手下。他们激怒我,试探我,最后由你出面收拾残局。在这个计划里总要死一些人,你完全可以从开始的时候就出现,可是这样做不符合你的要求。至于现在……活下来的这两个人会对你感恩戴德,还可以给我安上一个“残杀同僚”的罪名。”

袁浩挺直xiōng脯,肩膀两边的肌肉微微颤动,脖子上蜿蜒虬曲的血管忽凸忽没。这表明他正在控制愤怒,而且在体内聚集起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

苏浩一个字也没有说错。这的确是早已安排好的计划。

步骤、人员、目的、结果……这个漂亮得比女人还要娘们儿的家伙,有一双足以看透人心的眼睛,脑子也足够聪明。

被人当面撕掉伪装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比当面打脸更加羞耻。

袁浩顿时双眉一锁,向前踏出一大步,眼里满是凶狠冷厉的光。

苏浩毫不畏惧的迎上去,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沉默中的对峙,持续了近两分钟。

街口,出现越来越多的围观者。餐厅里也跑出十几个人,站在一边好奇畏惧地看着他们。

袁浩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浩,紧绷的脸上忽然露出微笑。那笑容无比真诚,没有丝毫虚伪。

“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

袁浩摊开双手,做出随时可以拥抱的姿势:“没头脑的傻瓜只有死路一条,未来世界只属于最优秀的精英。我承认刚才那些都是废话。既然不愿意听,那我们就开诚布公来点儿真正的东西————我可以解决你面临的一切麻烦,别人给你的好处,我可以成倍给予。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原本我打算换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是你的性子急躁,根本不给我机会。”

“这里很适合谈话。空气新鲜,而且很宽敞。”

苏浩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悦耳动听,却不是袁浩想要的内容:“我不喜欢被人用yīn谋诡计控制。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法。至于好处……你能给我什么?”

他的话语森冷,让袁浩有种置身冰窖般的yīn寒。

袁浩觉得很奇怪。

他研究过林旭飞搜集的情报,苏浩应该属于那种无利不起早,心狠手辣的人。孟焱等人被杀,cr小队先是全灭,而后又以“全优”成绩通过考核,都表明苏浩拥有超卓的心机和魄力、实力。这种人值得拉拢,也容易拉拢。只要砸下巨量利益和好处,他们就会变成任由驱使的狗。

看着苏浩的眼睛,袁浩忽然发现,对方瞳孔深处释放出异常坚决的光。

他不知道苏浩来自未来世界。

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恨。

觊觎时光机器的众多豪族财团,其中有一个就是袁家。

在那个时空,袁家控制了大量财团,他们肆无忌惮捕捉奴隶,用各种残忍的方法杀人取乐。三十年后,袁家从军方内部分出大部分势力,在中亚地区建立新城,进而形成独立王国。他们以高压手段统治当地居民,以人类为基础,混合变异生物基因,制造出大量人兽杂交物种。这种改造不是为了对抗怪物,仅仅只是为了取乐。大约有四十多万人死于实验,袁家最终制造出带有猫、狗基因的宠物人。那种杂交生物最多只能长到三十厘米,外形可爱,有婴儿般的人类脑袋,身体却是“萨摩”、“可卡”之类的犬种……

就在苏浩离开未来世界的前半年,袁家开始转移研究方向,把人兽基因杂交生物转向战斗类型。他们利用植入芯片的办法,使培育出来的战斗兽拥有智慧。为了验证这些怪物的实战效果,袁家向俄军和美军共同设置的欧洲防线发动突袭,捕获六万余名战俘。这些人全部被改造成生物兵器,如浪潮般疯狂席卷亚洲、欧洲。

陷入绝望的人,可以背弃光明,投向黑暗,化身为恶魔。

然而,他的内心仍然拥有作为人类的底线。

这是任何碾压都无法破坏的东西。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所有————”

袁浩的语调充满蜜糖般的诱惑。

苏浩平静地笑了。

他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楼房,把目光缓缓转向袁浩身后的街口,用低沉且清楚的声音说:“我不能拒绝,是这样吗?”

袁浩双手横抱在xiōng前,身上散发出强硬无匹的压力。他yīn冷地笑着:“你的力量明显超过四阶,甚至达到五阶。我不知道王启年那个老怪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毫无疑问,你是他的实验对象。拥有力量是一件好事,变异体质能够让我们头脑清醒,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尤其是在那些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意识思维就更加重要。”

说完,袁浩重重挥下右手。

顿时,街道两边的楼房窗口猛然推开,伸出上百只乌黑粗大的枪口。楼顶先后点亮十几只探照灯,从不同方向聚焦在苏浩和欣研身上。在这些强烈光线的指引下,布置在天台上的六门联装机炮对准目标,把苏浩纳入瞄准镜中央的黑色十字。

远处,传来沉闷的机械轰鸣。

街口出现了几辆轮式装甲车,它们后面跟随着四辆自行火炮。街道两端被这些装甲怪物彻底封死,根本无路可逃。

苏浩盯着袁浩,眼睛里透出无穷无尽的冰寒。

这些兵器已经对他构成威胁。交叉火力非常密集。一旦开火,虽不足以致命,却可以造成重伤。对方显然已经考虑到地形效果,四周没有任何退路,也没有可供隐蔽的建筑。

唯一的生路,就是抓住袁浩,挟持他作为人质。

可是,这家伙实力高达五阶,以苏浩的实力无法一击毙命。在周围布满密密麻麻大口径火力的情况下,袁浩逃脱的机会很大。

更麻烦的是,欣研就在身边。她虽然也是五阶强化人,却没有“自愈”的能力,中弹致死的几率很大。没有绝对把握,苏浩不敢冒险。

看着脸色铁青的苏浩,袁浩终于感觉自己稳稳压住对方。

站在必胜高度俯视对手的感觉非常美妙。尤其是实力强悍,智力超卓的猎物,这比任何奖励都令人陶醉。

袁浩不无讥讽地笑着:“你当然可以拒绝。不过,得把脑袋留下。”

苏浩安静的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欣研一直握着他的手。从皮肤和肌肉的变化,以及体温高低,她已经明白苏浩的回答。

第一百四四节 威慑

良久,苏浩慢慢张开嘴唇。

“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跟你这种白痴同名。看来,我得改个名字。”

袁浩脸色骤然一变,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盯着苏浩,足足看了几秒钟,才缓缓地说:“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和那些傻瓜一样蠢。”

苏浩屏息凝神,没有回答。

袁浩的目光越来越森冷。他慢慢抬起右手,升至足以⊥所有人看见的高度。

就在手臂即将重重挥舞的一刹那,被黑暗笼罩的夜空深处,突然传来强大的气流,以及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夹杂着无数尖叫与呵斥,如同铺天盖地而来的海啸。

袁浩很是惊讶地抬起头,愤怒迷茫地朝着天空张望。那里闪烁着刺眼的灯光,狂暴气流卷起大量垃圾,它们随风飞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像,思维意识却能够做出清晰判断。

是武装直升机。

十架,二十架……不,后面还有,天知道究竟有多少?

至于地面震动……袁浩已经看见,自己布置的装甲车和自行火炮后面,出现了数十辆如山一般压过来的沉重黑影。

那是重达数十吨的主战坦克。旁边,还伴随着大量跟进的武装士兵。

任怡江从战车和人群里走了进来。在探照灯刺眼的光线下,他的中校肩章和带有微笑的脸,显得尤为特别。

“呵呵袁浩将军,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不是吗?”

任怡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满面微笑着走过来。他仿佛没有看见站在前面的苏浩和欣研,直接走近袁浩,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袁浩缓缓放下胳膊,用yīn鸷凶狠的目光来回扫视,思维意识以最快速度向四周蔓延,笼罩了整条街道。

任怡江身后的那些武装士兵动作整齐,排列成标准的战斗队形。重型坦克后面还出现了十余辆防空战车。空中闪烁的灯光越来越多,足以看清楚悬浮在头顶上空的直升机轮廓。在距离更远的高空,不断传来更强烈的音波。

那已经远远超出意识搜索的最大半径。然而身为准将,袁浩对军方拥有的各种兵器都很熟悉。从声音判断,他已经知道那是对地攻击机。数量高达两个中队,甚至更多。

为了对付苏浩,袁浩调集了自己在基地市能够动用的最大限度力量。

可是,任怡江的出现,意味着71集团军出动了最精锐的部队。他们都是从东部前线轮换下来的老兵,经验丰富,团队协作攻击那一套无比熟悉。装甲部队、陆航大队、分属于集团军下辖的战机……毫无疑问,这是许仁杰的核心打击力量,是被他一手掌控的权力基础。

他们从外面包围了整个街区,占据绝对火力和地形优势,人员和装备数量超过袁浩麾下十几倍。袁浩甚至发现身体表面晃动着数十个红色光点。这意味着自己正被激光导向器锁定,随时可能成为数百发导弹和激光炸弹的攻击目标。

在密集饱和攻击状态下,即便拥有强大的五阶异能,一样是死。

只是,有这个必要吗?

袁浩满面怒容地看着任怡江,努力控制住想要把这个家伙抓过来撕成碎片的冲动,沉声道:“任中校,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怡江神态谦恭,回答却很随意。他转过身,指了指苏浩:“呵呵苏浩上尉违反相关禁令,在军法处办公场所大肆咆哮,我奉命带他回去接受处罚。”

说着,任怡江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四折的纸,抖开。

那是71集团军司令部签发的逮捕令,右下角签有司令官许仁杰的名字。

“你到这儿来只是为了抓人?”

袁浩目光一冷,恶狠狠地说:“外面那些部队,至少有两个机动步兵团,三十多架武装直升机,还有两个对地攻击机中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想造反吗?”

“除了这些,还有两个快速装甲大队随时候命。”

任怡江微笑着纠正袁浩话里的错误,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高阶强化人的破坏力非常可怕。强大的力量、敏捷的速度、思维成倍扩张的大脑……啧啧啧啧在和平年代,这可是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超人。现在,简直就是变态疯狂的家伙,根本不能算是人类。”

袁浩抽了抽嘴角,xiōng膛里猛然腾起一股暴怒,脑子里随之产生出想要把任怡江一拳砸扁,埋进地里当肥料的想法。

这家伙笑容可掬,话里隐藏的意义却很清楚————他在骂老子不是人。

想归想,实际做起来当然不可能。

这里是成都基地市,是71集团军直辖地区。

任怡江是许仁杰的亲信。说难听点儿,就是走狗。

在附近设伏的袁浩亲卫能够对付苏浩,却无法应对层层围攻。何况,对方掌握着空中优势,即便袁浩侥幸生还,也必须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袁浩挺直身体,用饱含敌意的眼睛盯着苏浩,目光慢慢移动到任怡江身上。

“看来,许仁杰是不想跟我合作了?”

“呵呵袁将军,你想得太多了。”

任怡江避而不答,笑着摆了摆手,谦恭的神态和动作无可挑剔:“我只是奉命抓捕违纪人员,仅此而已。”

“违纪?”

袁浩目光一凛,指着苏浩,愤怒的吼声如雷鸣般炸响:“这个人打残了我弟弟,袁立现在还躺在封闭舱接受治疗。尉官殴打校官属于违逆重罪,他必须交给我来处理。”

任怡江的表情很平和。他脸上一直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苏浩只能看见任怡江的背影,思维意识触摸到他几乎固定成为笑脸的肌肉,也能察觉到任怡江身上外放而出的淡淡杀意。

是的,的确是杀意。

苏浩的意识触觉不会出错。他相信:作为被这股杀意锁定的目标,袁浩的感受,肯定比自己更为强烈。

锁定袁浩的枪口和炮口多达上千。这些威力惊人的武器包括9毫米突击步枪、重型反器材枪、蜂巢式火箭发射器、大口径狙击步枪、对地导弹、155毫米直瞄火炮……

任怡江对袁浩的愤怒熟视无睹。他不冷不淡地浅笑着:“袁将军,这里不是新兰州,也不是新乌鲁木齐。新成都基地市还在建设,相关法规和秩序仍有缺陷。请相信,苏浩上尉的问题,71集团军军法处一定会做出处理。”

看着眼前这个家伙,袁浩的目光充斥着愤怒和痛恨。

如果可能,他真的很想冲过去把任怡江活活捏死。

这种想法仅仅只能存在于脑海,不可能付诸行动————任怡江的话不冷不热,语调也yīn阳怪气,意思却很明显:这里是基地市,不是袁家的势力范围。

强压下心头几欲释放的狂暴烈焰,袁浩咬着牙,喷出一口怒气,很是不甘的冲着任怡江咆哮:“戴眼镜的人,都是***傻逼和垃圾”

这话很令人意外,任怡江微微一怔,旋即摇摇头,微笑着把眼睛朝上退了推。他转过身,先是看看苏浩和欣研,然后把目光转移到守候在旁边的几名宪兵身上,平淡的命令:“把他们带走。”

苏浩搂着欣研,顺从的跟在宪兵后面。

就在几个人即将走出街道,离开包围圈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袁浩惊天动地的狂吼。

“小子,你给我记住,这件事还没完————”

夜已经深了。

集团军司令办公室还亮着灯。

许仁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默默吞吐着烟雾。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落下来,使他肥硕高大的身影看起来更加臃肿,与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苏浩形成鲜明对比。

苏浩手里捧着一份文件,看的非常仔细。

“这是京一号总部刚刚下发的最新奖惩条款,正式公布至少是明天下午的事情。你的任务很特殊,时间上也过于匆忙。你可以先看一看,以后所有战斗奖惩,都会照此执行。”

许仁杰的声音带有足够的上位者气势。可他并不知道,苏浩对这份文件其实很熟悉,甚至能够背下每一个字。

在未来世界的相同时间段,科学院对银骨和晶石的研究获得了重大突破。前者被证实可以作为添加物与金属融合,从而得到硬度更强,甚至带有某些生物特性的合金。后者能量运用特性稳定,是一种使用效能极高的新型能源,足以代替传统的石油、煤炭和电力。

军部已经把银骨和晶石作为战略资源加以储备。现在,它们的资源评价已经调至最重要的“甲”等级。

文件中所述的最新奖惩条例,与银骨和晶石有着最基本,最密切的关联。为了对它们做到最大限度集中,军部对击杀变异生物和收缴银骨晶石数量作出明确规定。所有平民和军人都适用于该条例,当击杀和缴纳数量达到规定额度,就能换取对应的物资、钞票、不同基地市的永久居住权,甚至军衔

许仁杰从办公桌上调出全息屏幕,指着蓝色光幕中央一处闪烁的红色光点,严肃认真地说:“这里是915步兵师野战医院所在地。他们从病毒爆发后,就一直坚守至今。两个月前,野战医院中断了例行通讯。紧接着,通讯部门收到来自那里的求救信号。我们连续派出两拨增援,却没有得到任何消

说着,他从置物架上拿起一只记录着详细任务资料的电子笔记本,递给苏浩。

915步兵师的野战医院……苏浩很快在脑海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

未来时代的绝密资料显示,早在文明时代,军方就已经开始准备各种资源,以应对病毒爆发之后的大混乱。然而,东部前线的高伤亡率,使军方被迫收缩防线,后方各基地市守备兵力一度处于匮乏。在这种情况下,军方已经没有能力解决一些非重要层次的突发事件。随着以银骨晶石作为兑换的奖励条款公布,被参谋部列为“第二”序列的诸多问题,都在基地市行政大厅公开发布。军方以物资、武器、军衔作为悬赏,参照相关条款,把解决问题的主要力量转为豪族财团和民间武装。

915步兵师的野战医院,是其中最为突出的未解悬案。直到苏浩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十余个财团和雇佣兵团前往调查,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数十年间,参与搜索的相关人员全部失踪,无人幸存。久而久之,野战医院的悬赏等级也从最初的“”,一跃升至“ai”。

苏浩打开电子笔记本,迅速浏览了一遍资料,微微皱起眉头。

他抬起头,注视着许仁杰:“将军,我有个问题。”

许仁杰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

“915步兵师野战医院的位置有些奇怪。”

苏浩把笔记本与全息屏幕连接,指着显示出来的坐标:“那附近是森林,与城市很远。最近的公路与医院相距八十多公里。如果是军事基地,倒也无可厚非。可它偏偏是一座野战医院,这显然不太合理。”

说着,苏浩唇角上牵,浮现出一个隐约难辩的笑容:“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更准确的信息。”

许仁杰点缀着几颗老人斑的眼角颤抖了一下,说:“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任何相关资料呢?”

苏浩把合拢的电子笔记本摆在桌上,朝前推了推,平静地回答:“我会拒绝这次任务。”

许仁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光:“袁浩和袁立还没有离开基地市。据我所知,你的妻子就在家属区,那个叫杨璐璐的小女孩正在军管区公立学校念书……”

苏浩微笑着,丝毫不为所动:“我是科学院研究员,有权拒绝强行指派的任务。至于我的亲人和朋友……如果她们的安全受到威胁,必要情况下,我会选择退役。”

许仁杰用力抽了一大口烟,加重说话口气:“你在威胁我?”

苏浩仍在微笑,语调却斩钉截铁:“袁浩无法对我构成威胁。相同的陷阱最多只能使用一次,我永远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近半分钟,许仁杰板着脸,把烟头用力摁进烟灰缸,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骂道:“王启年是个老疯子,手下也是一帮不讲规矩不要脸的小疯子。”

他拿起另外一只电子笔记本,很不高兴的扔在桌上。

“915步兵师野战医院只是对外公布的名称。实际上,那里是一个秘密研究所。军部番号:甲55879aruu科学院电脑里查不到这些,王启年那个老鬼可能对此知道一部分,但并不完整。这是我们自己的特设机构,与科学院的作用相互重叠。”

听着许仁杰的解释,苏浩脸上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军部拥有另外一套独立的研究机构,这不是什么秘密。

病毒爆发引发的混乱,同样波及到科学院。为了保证物资供应和独立性不受侵犯,王启年手里掌握着一些最机密的研究成果。这样做并非贪婪,仅仅只是为了自保,在某些情况下也能当做筹码,与军部用作交换。

军部的研究项目偏于实战,科学院则包括了相当程度的民间用途。两者虽然多少有些功能重叠,目的却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打赢这场生物战争。

甲5587ruuu……这意味着915步兵师野战医院里肯定有着极其重大的秘密。否则,该机构不会被冠以“甲”字开头的番号。

许仁杰双手互握,目光锐利。

“基地市军力紧缺,我没有太多的力量可供指派。除了cr小队,还有89两个战斗小队共同前往。你是此次任务的最高指挥官,在武器和物资方面拥有绝对指派权。十二小时后,你们将搭乘直升机前往指定地点。任务目标只有一个————找到野战医院的中央主控电脑,把它的记忆芯片带回来。”

苏浩没有提出关于医院幸存者之类的问题。他一直迅速查看电子笔记本记录的相关内容。

其中一条信息很是醒目:据集团军参谋部综合分析,915步兵师野战医院所有人员已经死亡。

“你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在这方面,王启年永远不会看错。”

许仁杰接下来所说的话,显然是想要给苏浩增强信心,兼而拉拢:“从事发至今,我们已经派出三支搜索部队,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京一号基地非常关注野战医院,想要弄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次任务很危险,但这也意味着同样比重的机会。从尉官到校官,是一个很大的台阶。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签发一份少校晋升令。”

苏浩平静地笑笑:“我还有一个要求。”

许仁杰慢慢板起脸,神情不善地看着他。

“我希望我妻子和朋友在基地市的安全和权利得到保证。”

许仁杰有些意外,紧缩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就这些?”

第一百四五节 极密

苏浩认真地点了点头:“除此而外,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从你这里找到答案。”

许仁杰另外点起一根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浩:“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早就知道会爆发病毒风暴,是这样吗?”

苏浩的问题很直接,这是他早在未来时代就一直努力探询的秘密。

许仁杰的表情有些意外,却并不显得惊讶。

他没有想到苏浩的问题竟然会是这个,但这问题与苏浩的身份倒也相符。

“是我疏忽了。你以前的身份是平民,不是军官。”

许仁杰若有所思地弹了弹了烟灰,望向苏浩的目光变得平和:“大灾难和死亡,的确可以改变逻辑思维。你很固执,有很多人跟你一样,都想知道答案。”

“很多人?”

苏浩有些意外,目光随之一闪:“他们是谁?”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

许仁杰没有搭腔,他抹了抹稀疏的头发,慢慢吸着烟,眼神在缭绕的烟雾中趋于迷茫。

“所谓“秘密”,不过是针对大多数人而言。一些人把它制造出来,掩盖起来,用闪烁其词的话语加以伪装,就变成了人人都想迫切寻找的真实。呵呵……这就是我对你刚才问题的第一种解释。”

苏浩没有说话。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淡定。

“任何问题都有无数种答案。就像“ifl”,在各自不同的设定前提下,这道简单的加法算数题可能等于任何数字。秘密也是如此————它的制造者为了不被别人看穿,总要在表面笼罩无数光怪陆离的虚假幻想。当你轻轻剥掉一层,接触到内部的时候,会欣喜若狂,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现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有第一层,就有第二层、第三层,甚至更多设局者永远不会被别人轻而易举发现核心。他会用各种方法诱使你走入歧途,在迷宫和混乱中往复徘徊。当你看到珍珠或宝石,会认为这就是宝藏。其实,真正有价值的珍宝,表面永远都蒙着厚厚的污垢。”

发表完这番比哲人还要高深的感慨,许仁杰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用锐利的目光注视苏浩。

“现在,你还想寻找答案吗?”

苏浩不明白许仁杰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头脑中隐约产生了某种非常古怪的意识。那是一种能够把思维细胞全部集中的强大力量,拖拽着它们在黑暗中狂奔,朝着每一个可能是出口的方向坚定不移走下去。

此刻,苏浩脸上坚毅平静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最初听到“病毒风暴”这个词的时候,是ll年。那个时候,我的身份只是一名师长,军衔也只是少将。我和另外一些人在北方军区接受了为期半年的封闭式集训丨他们的身份跟我差不多,都是各主力部队的高级指挥官。”

“集训丨科目大多是讲座,内容都是关于战争期间民众、政府、军队之间的相互联系。测试项目包括“把剩余食品分给平民,还是手下所有士兵饿死?”或者“为了营救平民,士兵伤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之类的选择题。除了这些,还要观看大量影视作品,都是不同类型的灾难片。观影后的考核问题不外乎是:在那种情况下,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参训丨人员大多是校级军官,血检结果均为“甲类”体质。当时我们并不清楚“甲类”和“乙类”其实是区分感染和免疫体质的代称。那种病毒通过空气传播,“乙类”体质的人细胞壁会瞬间破裂,进而造成细胞核外裸,细胞液质交换速度骤然增加几十倍,导致血管爆裂,肌肉组织坏死,从而在感染者的基础上,产生另外一种非智能型生命体……当然,病毒是生物,它们也许是出于本能,或者拥有我们无法观察到的智慧。这些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占据了感染者大脑,以颅腔为核心,不断构成新的寄生基础。这些专业理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至于“甲类”,并不意味着完全免疫。那只是白细胞在病毒入侵初期的本能防御效果。一旦被抓咬,大量病毒从外界进入身体,“甲类”体质也无法幸免。但不管怎么样,人类被界定为两大群体,也就意味着初期未被感染的人们可以存活,支撑到强化免疫药剂被研发,制造出来。”

“集训丨其实就是洗脑。别以为这是个负面词语,那只是通过意识灌输的方式,强迫我们改变固定的逻辑思维。这场生物战争的基调就是抛弃平民,集中核心精锐力量,通过不断防御、强化、反击,最终赢得胜利。全世界有近百亿人,我们不可能兼顾每一个。总要有人死亡,总要有人牺牲。“甲类”和“乙类”的界定,使半数左右的人类注定要成为被感染者。即便活下来的幸运儿,一样会有很多人被抛弃。”

“全世界……”

苏浩嘴里反复念着这句话,注视着许仁杰,目光有些古怪:“你刚才说,这是全世界的灾难?”

“这不是某个国家或者地区的问题。”

许仁杰的面容很是复杂,他不断抽着烟,呼吸着浑浊的空气:“中国、美国、俄罗斯、德国……很多国家都有着各种提前应对措施。呵呵你以为美国次贷危机和欧洲金融问题是独立的个案吗?那时候的国际期货和股票市场动荡,就是因为几大国政府暗中cāo纵,大量囤积物资用作储备的结果。各个基地市也同期开始施工,导致建筑材料和钢材价格暴涨。为了稳定市场,一大批开发项目被临时中止,交易价格也在几年后逐渐趋于稳定。民众不可能知道这些,他们只认为金融危机是政府滥发钞票所导致。其实,问题的根源不在那儿,而是为了合理运用资源,为几年后的病毒风暴做打算。”

苏浩很是奇怪:“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为什么不集中全部力量用作防御,提前应对?”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仁杰神色沉静地摇了摇头:“这是世界性的危机,但并不是所有国家都知晓其中内幕。”

苏浩瞳孔微缩,目光一滞,难以置信地问:“你,你说什么?”

“只有中国、美国、法国、德国和俄罗斯参与核心防御计划。”

许仁杰仿佛早已料到苏浩的反应,他淡淡地说:“那是一个庞大的全球性规划,涉及问题非常复杂。军事、人口、文化、政治……几乎涵盖了所有方面。为了防止计划内容泄密,五国集团在莫斯科召开首次会议的时候,就规定高级商讨参与人员必须为该国国防部或情报机关首脑。只有血检结果为“甲类”体质的人员能够参加会议。这些机密只有圈内人才知道,血检不合格的“乙类”人员全部排除在外,即便国家总统也一样。如果你多关注那一时期的国际新闻,会发现这些国家的首脑层更替非常频繁。尤其是法国和德国,两国总理体质均为“乙类”。为了让他们尽快交出权力,该国计划参与者不惜制造丑闻,逼迫他们在任期内辞职,把话语权交给知晓内幕,拥有免疫体质的其他人。”

苏浩觉得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发抖。他控制着情绪,喃喃地问:“这样做,是为了整合资源?”

“那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许仁杰淡淡地笑着,苍老的面孔显得扭曲:“20ll年的欧债危机和美元问题,其实都是五国集团暗中cāo纵金融的结果。在外人看来,这是世界性金融危机,经济指数全面下滑的预兆。实际上,这些钱和资源被大量抽走,是为了一个个隐秘的庞大建设项目。法国在非洲中部以“探矿”的名义购买大片荒地,德国在澳大利亚南部获得矿石开采权,美国在内华达和西部地区展开所谓的“新经济试点”。还有俄罗斯人,他们在西伯利亚设置新的石油管道,与乌克兰就粮食协作达成共识……呵呵有了这些借口做掩护,上百座基地市进入建设阶段。我们也不例外,表面上看,是经济重心朝西部地区转移。实际上,各地大规模扩充城镇的背后,伴随着大量基地市破土动工。”

“这些基地市与传统意义上的人类聚居区不同。核心和主控单位都在地下深层,拥有独立的能源供应系统。地表设施很简单。为了伪装,地表工程大多以房地产开发为借口,而且进展缓慢,甚至一度以“资金不足”等借口用以欺瞒外界。尤其是外部建设项目最重要的城墙,直到18年六月才开始进行。你也看到了,它们高大坚固,消耗了大量建筑材料,是必不可少的安全防护基础。”

苏浩双手摆在桌上,头朝着下面低垂。他用这种方法掩盖了震惊与骇然,脑海里却满是疑惑和痛苦。

“既然已经有了那么久的准备时间,为什么……为什么,当病毒风暴来临的时候,你们要漠视旁观,不救救那些可怜的人?”

许仁杰轻捻着指尖的烟头,表情有些僵硬。

“准备……呵呵这两个字,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一切动作都需要瞒着外界,资金和物资的划拨需要一系列复杂cāo作才能完成。为了不引起社会动荡,这些改变和调拨没有任何痕迹可查,但它们的变化终究会引起市场震荡。这涉及一系列问题————技术专利、资本流通、原材料定价权、市场和利润稍有不慎,非但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反而会提前引发灾难。”

“千万不要小看豪族财团的力量。为了利益,他们在历史上不止一次引发战争。按照共同协议,五国集团直到后期才引入财团资本参与建设,并在有限范围内,给予他们相应的利益承诺。我们需要足够稳定的环境应对危机,提前公开病毒风暴之类的问题只会引发混乱。”

苏浩猛然抬起头,眼里已经带有点点血丝:“为此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你们在病毒爆发第一时间就施以援手,很多人都能活下来。”

“我承认,平民当中的确有眼光独到的精英。可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了。而且,你还遗忘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掌握更多,就想得到更多。”

许仁杰目光变得森冷:“如果计划外泄,平民阶层短时间就会产生新的领导者。这些人比你想象中更贪婪。他们会驱使民众制造全球性的混乱,这比病毒造成的损失更大,更可怕。”

苏浩冷笑着反唇相讥:“这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你们害怕失去,也不愿意放手。”

许仁杰的表情渐渐平复:“18年的时候,我负责监管一名投入大量资金参与建设的钢铁制造业豪商。那个男人知晓计划后,精心准备了一系列煽动民众成立新政府的方案。他声称自己是神的化身,能够预知灾难,并且暗中印制了数十万册所谓的《新世纪福音》。他的造神计划尚未实施,就被我们破获。现在想想,真的很滑稽。那个人是全国企业家代表,连续好几年获得“五一”劳动奖章。理智和***交替,仅仅只是瞬间。”

“如果把秘密公开,根本不用等到病毒爆发,就会爆发世界性的混乱和战争。在死亡面前,很少有人把机会让给别人。他们会想方设法占据更多物资,暴力冲突和流血事件增加,宗教势力趁机扩大影响,所有物资生产环节全部中断,每天都有大批人口被活活饿死。还有那些被排除在核心集团之外的国家,它们想要知道更多,会不顾一切发动战争。为了应对,我们就必须抽调大量军队。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什么病毒,恐怕数量惊人的核武器与生化武器就足以毁灭地球。要知道,在预先知道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人……会变成野兽。”

苏浩脸上掠过一丝苍白。

他无法对许仁杰的话进行反击。在那种时候,这是唯一正确的处理方法。

混乱会带来社会动荡和战争,死亡人员将远远超过未来世界电脑记录变成丧尸的部分。日新月异的科技进步,伴随着威力越来越强大的武器诞生。“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之类的念头,足以毁灭理智,产生群体庞大的疯子。在那种时候,人们永远不可能团结应对,只会一盘散沙。

公开秘密,人类可能提前灭亡。

掩盖秘密,至少还拥有军队这个强大有力的武备集团。

这就像是选择题,在“更糟”与“毁灭”之间,毫无疑问只能选择前者。

苏浩沉默了几秒钟,慢慢张开嘴唇。

“那种病毒,它们为什么会出现?”

许仁杰注视着他,紧绷已久的脸上,出现淡淡的微笑,却没有对苏浩的问题作出回答。

“还有,是谁预知了病毒风暴的发作时间?为什么只有五国集团参与制定计划?”

“究竟以什么为衡量“甲类”和“乙类”体质的标准?免疫药剂和强化药剂的配方参照物从何而来?”

苏浩脑子里接二连三出现无数个问号。他忽然发现,许仁杰看似对自己的问题进行解答,却没有涉及任何关键,反倒刺激着自己迫切想要知道更多。就像吸毒上瘾者,欲罢不能。

“我曾经告诉过你,任何问题都有无数种解释。”

许仁杰脸上露出凝重和严肃,慢慢地说:“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也年轻过,得知病毒爆发相关情报的时候,我的表现跟你现在差不多。固定的逻辑思维被打破,另外一种全新思维方式将其取代,总会觉得不适应,甚至会产生极其荒谬的念头。我们收到的指令是禁止救助平民。很对人对此无法理解,理论式洗脑没有对所有人产生效果。他们被命令再次接受集训丨大量灌输类似的观点。固执的无法被转换者都被清洗,重要位置被换上坚决服从命令的人。很多人死了,但活下来的,都是信念和意志最坚强的精英。”

“你可以骂我冷血、无情、暴虐、残忍……可是你得明白,制订计划那些人不是疯子。他们非常理智,能够站在普通人无法比拟的高度。他们对问题进行系统分析,全盘考虑得失,从而做出取舍。这已经不是国家或者政治手段能够解决的危机,而是全人类必须应对的生物战争。不要把别人想象的那么丑陋。无法接触核心,片面看法只会带来误解。就像我用孟焱他们与你进行交换一样。你很强,可以在战场上发挥更强大的作用。所以,你还活着。我承认,这其中也有权力和私欲成份,但更多的……还是大局。”

停顿片刻,许仁杰继续道:“至于其它的问题,我没办法给你答案。”

苏浩脱口而出:“为什么?”

“两个原因。”

许仁杰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的级别不够。查阅机密必须具备对应的身份权限。你的军衔只是上尉,如果不是看在你是“”级研究员的份上,我也不可能对你说这些。”

苏浩目光微微一凛:“还有呢?”

“第二:很多问题我也想要弄清楚其中究竟。就跟我刚才所说的一样:我只是71集团军司令官,上面还有身份更高贵的人。他们掌握着核心机密。如果你能爬到那个位置,真相就会大白。”

第一百四六节 断肢

两架“夜影11”型旋翼机从军用机场起飞,缓缓升上天空,朝着基地市西南面飞去。

苏浩身穿战斗服,坐在机舱中央。“隆隆”作响的螺旋桨高速转动,在气流碰撞中微微有些颠簸

cr小队另外九名成员坐在苏浩旁边。对面,是rj的部分成员。另外一架飞机负载着同样数目的军官和士兵,以及各人所需的补给和武器装备。

人们背靠机舱坐着,默默注视舷窗外面的世界。

那是人类无法依靠自身力量踏足的天空。绚丽灿烂的阳光从yīn云缝隙中照射下来,变成一个个如泡沫般美妙的光晕。

从昨天到现在,苏浩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许仁杰最后的那段话。

“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最好去问王启年。他是五国集团计划的具体执行者,也是核心机密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王启年……”

默默念叨着胖子院长的名字,苏浩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张面目狰狞,凶残无比,额头上随时写着“**”三个字的圆形肥脸。

在科学院众多研究员眼中,这就是胖子院长独有的形象。

未来世界,苏浩算得上是科学院的老资格研究员。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觉得王启年有什么特殊。那个胖子爱骂人,不讲卫生,喜欢用不带脏字的字句对看不惯的事物讥讽嘲笑,如同文明时代街道委员会外表凶恶彪悍,实际却内心暖热的主任大妈。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无法将其与“机密知情者”、“五国集团计划具体执行人”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这感觉真的很怪异。

就像你在街边找小贩买了一碗两块钱的豆腐脑。刚吃到一半,面目猥琐的小贩突然从怀里摸出带有国徽标记的证件,满面严肃的告诉你:“我是国家安全局的,现在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把你的钱包、汽车、老婆都借我用一下……”

舷窗外出现了一个被茂密森林掩映的山谷。山峦交叠起伏,延绵逶迤。一条公路从谷口延伸出来,蜿蜒连接着外面的世界。

谷地,有两幢三层小楼。旁边附带着大片水泥cāo场,还有一条两侧长满杂草的简易跑道。

飞机徐徐下降。

起落架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震荡。苏浩从座位上站起,走到舱门前,“哗啦”一下拉开,大团气流立刻呼啸着窜入机舱,带起扑面而来的狂风。苏浩连忙抬手挡在额前,等气流稍稍放缓,才转过身,以盖过螺旋桨转动的巨大音量,对机舱里的其他人狂吼。

“带好自己的东西,我们到了————”

手表上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八分。

旋翼机降落点位于机场跑道末端。四周是围墙和电网,高大的警戒塔上看不到人影,水泥平台边缘堆放着数以百计的废旧轮胎。虽然是野战医院,建筑外侧却没有红十字标志,铁丝防护网高处悬挂着醒目的黄色三角形铭牌,正中是代表极度危险的骷髅图案。

武装士兵们接二连三从机舱里跃下,以飞机为核心,迅速构成一个守备严密的环形防御圈。

苏浩看了看跟在旁边的白云聪,把目光转向数十米外的两座警戒塔。后者会意地点点头,带着几名士兵分头跑过去,交替掩护着,很快蹿到警戒塔顶部。

另外两个小队也没闲着,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以三人小组的战斗模式对附近区域展开搜索。卸下人员和物资的旋翼机也再次升空,慢慢消失在天际。

十五分钟后,搜索小队纷纷返回,开始汇总信息。

“配电室无异常。”

“警戒塔无异常。”

“病院各房间无异常……”

苏浩身躯挺得笔直,表情严肃,年轻的脸上露出与其外表不符的慎重与杀气。

在军方专用术语当中,“无异常”三个字也表明搜索区域内没有发现幸存者或尸体。

按照集团军参谋部提供的情报,915步兵师野战医院有核定配员五百一十九人,警卫部队两百三十四人。断绝通讯联络以后,许仁杰前后派出好几批增援,总人数高达五百以上。

地表建筑主要用作伪装,两幢小楼名义上虽是病院,却只收住轻伤和需要修养的病人。各搜索小队没有发现战斗过的痕迹,房间里的摆设整齐,病床大多被使用过,被铺却不杂乱,地面也很于净。

从种种迹象判断,这里的人们应该是主动离开,而非被迫。

苏浩默默听着士兵们的报告,思维意识朝着周边延伸。他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甚至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也没有。可不知为什么,苏浩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自己。

思维能量无法穿透太多障碍,即便是苏浩,最多只能深入地下大约半米左右。

短暂思虑片刻,苏浩开始发布命令。

“留下两名队员驻守警戒塔。其余的人跟我下去,以战斗队形搜索前进。”

穿过cāo场,走进一号大楼门厅,按照电子地图上的指向,来到一条宽敞的坡形通道前。

大楼里空荡荡的,地面布满灰尘,坡道底部墙壁上有一道厚重的钢铁闸门。这里,是通往野战医院地下的入口。

苏浩走上前,抬起右手轻扶住门板。

他感应到闸门后面是一片广大的空间,很深,充满黑暗。

两名士兵站在墙边,将备用电池和电子解码器与门锁接驳。他们熟练的输入一连串数字编号,钢闸底部忽然发出低沉的机械碰撞,伴随着轻微的电子鸣音,整个闸门朝两边缓缓开启,露出继续向下延伸的通道。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黑色涂装的轮式装甲战车。车身朝着横向偏移,以倾斜角度挡在闸门前面,只留下两边各自不到一米的间隙。

“见鬼怎么会这样?”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军官从战车侧面翻过去,站在通道内侧,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装甲车,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这些家伙居然把战车留在这儿,他们究竟想于什么?”

军官名叫黄河,是rj长,军衔上尉。

苏浩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也发现了?”

地面,有两道醒目的黑色拖痕,一直延伸至装甲车底。那是橡胶轮胎在突然刹车状态下,从地面横掠摩擦留下的印记。

车顶表面的炮塔旋转指向通道深处,大口径机炮表面已经发黑。这表明机炮在高速射击状态下持续了很久,以至于枪管彻底损毁,甚至有些弯曲。

黄河走到苏浩身边蹲下,盯着地面残留的拖痕,皱着眉,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这辆装甲车的行动方式很奇怪。它行进的速度很快,可能是想要离开这儿。但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临近闸门,却突然减速,车身打横,把这条路彻底封死。”

苏浩默默的点了点头。

黄河的话没有说错。发散开的思维意识已经探测到装甲车内部没有乘员尸体,机炮弹链已经打空

苏浩拉着车身表面的扶手爬了上去,把身子探进敞开的舱盖,俯视车舱内部。

里面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爆炸。狭窄的舱室里到处都是于涸的黑血,角落和舱壁上的碎肉已经风于。从散落的弹片判断,爆炸物应该是一枚防步兵手雷。

长杨君豪凑了过来,疑惑地问:“奇怪,为什么没有尸体?”

这也是苏浩想要知道的。

他跳下车,凝视着被黑暗笼罩的通道深处。

不知道为什么,苏浩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再次肯定先前在地面上的感应是正确的,这里的确有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在窥视自己,却没办法找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危险……这听起来不太合理。

现在,距离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按照未来世界的变异生物进化档案,它们当中丧尸数量大为减少,绝大部分变异为“l”等级的怪物。其中,也有极少数生物进化速度较快,但就战斗标准而言,最多不会超过“—”。

执行此次搜索任务的,包括cr、89三个小队。按照司令部的指派,杨君豪和黄河两名上尉队长必须接受苏浩的指挥。除了他们,还有包括苏筱、白云聪在内的另外六名尉官拥有二阶强化战力。至于其余队员,皆为服用过银骨的一阶强化士兵。

整个搜索队装备精良,“—”级变异生物实际战力相当于一阶强化人。哪怕占据数量优势,苏浩也有能力带领整个小队安全撤离。

他服用过原型药剂,比真正意义上的五阶强化人更强。

可是为什么,从跳下飞机的一刹那,思维意识就持续不断发出危险警告?

眼前这辆战车真的很怪异。

还有尸体……手雷最多只能把人炸死。即便是近距离爆炸,多少总会留下大块的尸体残片。现在,只有舱盖表面能够看到发黑的血迹和于肉。

这表明有某种东西把尸体拖出来。

也许,是那些变异生物?

苏浩强压下内心深处的不安,长长呼了口气,举起右手,朝着通道深处用力挥下。

“各小队分散搜索,注意保持通讯频道畅通,发现幸存者或可疑迹象立刻报告。”

根据集团军参谋部提供的资料,915步兵师野战医院地下部分总共分为五层。其中,hl至p为病院看管所,拥有大量医疗设施和康复病床。半数以上的空间被用作仓库,其余部分为能量供应炉、饮用水净化和空气循环系统。最重要的电脑主控和研究部门,全部集中在。

苏浩带着两名队员,按照电子地图标示的路线搜索前进。

他们弯着腰,不断用枪口对准每一处潜藏有危险可能的位置。三个人彼此构成掩护,走进一个个房间,依序检查各种设备和家具。

还是没有生物存在的迹象。意识思维朝着医院内部不断延伸,却没有触摸到任何可以自由活动的物体。周围一切陷入沉闷的死寂,墙壁上的冷光灯依然亮着,释放出幽莹暗蓝的光线。这表明医院下层的能量反应炉仍在运转,源源不断提供必不可少的电力。

捆绑在左肩上的电子呼叫器,忽然传来rj长黄河略带惊讶的声音。

“苏队长,我在l区l16号房间。这里发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东西,你最好亲自过来看看。”

三人小队没有迟疑,立刻改变移动方向。

l属于病院康复区。苏浩看了一眼灰色门壁上端刻有“l16”字样的金属铭牌,大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顺序摆放着三张病床,四周墙壁装有电子监控和通讯设备。黄河与另外两名士兵站在墙角,看见苏浩过来,连忙侧身让开,露出一堆散乱的人体残片。

毫无疑问,那是一具人类尸体。但并不完整,只有头颅和手脚断肢。地面和墙壁有大片血迹,早已发于变黑,用手指轻轻触摸,有种凹凸不平的腻滑。

死者戴着制式头盔,断肢表面残留的织物显然是军服。旁边掉落着一支毫米口径突击步枪

酱黑色的血迹在地板上蔓延出近一平方米左右的面积。死者头颅和四肢散落在周围,就像被顽童随手抛弃的积木。

黄河弯下腰,半蹲在地上,捡起一只断臂,凑近眼前仔细观察。

他盯着断肢衣服表面臂章上的军人编号,语气肯定地说:“这家伙是ph50ij的人。他们属于第二批救援部队。”

苏浩看着臂章点了点头,没有做声,目光重新聚集到发黑变形的死者头颅上。

从颅骨外观判断,死者应该为男性。得益于病院内部于燥通风的环境,断肢和头颅表面肌肉没有腐烂,只是失水萎缩。黄河刚才那番话也没有什么问题,臂章编号和旁边的武器都表明了死者身份。然而,这仍然无法解释苏浩脑子里的疑问。

黄河的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只有头部和四肢?他的身体哪儿去了?”

这也是苏浩感到疑惑的问题。

他接过黄河握在手里的断臂,在灯光下默默地看着。

断口位置在肩膀部位,切口整齐,骨骼断面光滑。要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除了坚硬锋利的锐器,还需要超乎寻常的力量。

头颅和其它断肢切口也是一样。于燥的面部肌肉摸上去有些硬,扭曲变形的面孔早已无法判断死者的真实容颜,无法通过表情判断死前一刹那究竟恐惧还是震撼。

苏浩扔掉断肢,捡起地上的枪,取出弹匣。

突击步枪处于随时可以射击的连发状态,弹匣是空的。旁边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弹壳。

苏浩抬起头,发现黄河正注视着自己。

彼此目光碰撞瞬间,都看到相互眼睛里流露出的惊惧。

ph50ij有成员均为老兵,是许仁杰麾下的精锐部队。

他们经历过死亡,绝对不会浪费弹药,很少在战斗中使用连发。

毫米突击步枪每分钟射速超过上百发。不顾一切把弹匣打空……可以想象,这名士兵临死的时候,脑子里充满何等强烈的恐惧和绝望。

“怎么会没有身体?”

黄河用力抹了抹肌肉僵硬的面颊,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会不会……被某种变异生物吃掉了

苏浩沉默着摇摇头。

他不知道答案,无法做出解释。

在未来世界的大量战例资料当中,出现过三例与之类似的记录————没有发现死者身体,只找到切口完整的断肢和头颅。

这些事件被归类为重金悬赏任务,却没有任何人找到真相。

苏浩用力撕下断肢臂章上的军人身份代码,仔细折叠,小心翼翼装进衣袋。

做完这些,他拿起武器,用警惕yīn冷的目光来回扫视周围,严肃认真地说:“继续搜索,保持戒备。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强敌,立刻逃往地面集结区域待命。”

两小时后,hl至p所有房间全部搜索完毕。

站在通往医院下层的入口全,看着黑色闸门上醒目的白色“”字样,苏浩只觉得心情复杂,头脑里若隐若无的危险警示一直挥之不去。

搜索小队在其它地方发现了另外十几具尸体。和l16房间一样,所有死者都没有身体,只残留着头颅和断肢。从死亡现场遗留的物品判断,他们都是前后几批进入医院增援的军人。

苏浩叫过杨君豪和黄河,召集其余队员,用理性和冷静的语调说:“这个地方比我们想象中更危险。前面三层都是空的,没有幸存者,没有尸体,也没有笔记和电子记录之类的东西,这不正常。”

黄河点了点头:“每一层的监控室都没有电力供应。我让人用便携式电池接通系统,发现所有监控录像都被洗掉。这表明有人来的比我们更早。”

杨君豪沉吟片刻,不太确定地说:“会不会是前面几批人于的?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却因为某种缘故,不得不把监控记录删除?”

(黄河与杨君豪出场了,口水,鼓掌,撒花,求票)

第一百四七节 房间

“这不合道理,也说不通。”

黄河连连摇头:“发现异常应该在第一时间预警。除非……有人逼他们这样做。”

苏浩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现在不是玩猜谜游戏的时候。我们现在要进入下一层。这个医院的电力供应来自附近山上的风能循环系统。这种小型电站一般由计算机控制,虽然系统会根据实际用电量自动调整平衡,但每过一段时间都必须有人设置电压。这里维持着最基本的照明,就意味着能源主控室肯定还有人活着。”

黄河握紧手里的枪:“你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去主控室?”

苏浩点了点头:“除了仓库,层的机械设备大多是维生系统。这里的情况非常诡异,不要浪费时间,接下来的行动步骤简化为控制电力,然后去层寻找电脑记录。发现任何非人类形态的生物,格杀勿论。”

厚重的闸门徐徐开启,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人们迅速戴上净化面罩,看着空气探测表上代表含氧量足以维持正常呼吸的绿色线条没有变化,确定气体无毒之后,这才慢慢把面罩摘下。

黄河皱着眉,用力抽了抽鼻子:“这味道真怪,像腐烂变质的肉,却没那么臭。”

苏浩脸上带着淡淡的忧虑。他一言不发,朝着通道深处大步走去。

比起前面几层,要凌乱得多。

到处都是胡乱抛弃的杂物,墙角和过道上随处可见补给箱。每走几步,总会踩到“叮铃铃”乱滚的空弹壳。光线依旧yīn暗,应急灯只能勉强照亮很少的面积。依靠发散开的思维意识,搜索小队仍然保持着速度。

通道很宽,足够并排两辆轮式装甲车。搜索小队结成攻击队形,朝着电力供应室小跑前进。

突然,苏浩骤然刹住脚步,猛地抬起右手,整个队伍立刻停下。

杨君豪向通道深处凝神屏息观望了几秒钟,没有察觉丝毫动静。

他看着苏浩的背影,慢慢凑近站在旁边的黄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语:“见鬼,这家伙也太谨慎了吧?前面什么也没有,他停下来于什么?”

黄河活动着脸上的肌肉,小声回应:“我也不清楚。可能……他感觉到什么吧?”

感觉,是军人最常用的术语之一,代表思维意识。

杨君豪摇摇头:“姓苏的这小子实在太年轻了。我可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不定,这家伙是某个大人物的亲戚,靠着运气和裙带关系才爬到这个位置。小白脸通常都有女人喜欢,在床上龙精虎猛两个小时,比我们拼死拼活苦于二十年都值。”

黄河把左手食指举至唇边,不太满意的“嘘”道:“cr小队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拿到“全优”的考核成绩,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谨慎小心不是什么坏事,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地方。”

杨君豪撇撇嘴,正准备张口反驳,只听见苏浩一声暴吼:“就在前面,集中火力射击————”

黑暗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来回蹿动。

它移动速度极快,士兵们根本无法看清。即便是拥有二阶实力的军官,也很难捕捉到它的运动规律。思维意识触摸到的物体外形有些模糊,大体可以分辨出对方与人类相似,拖着一条半米来长的尾巴。

这种时候,密集攻击立刻显现出效果。站在前列的六名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子弹从不同角度封死黑影的躲避空间。枪身上携带的战术灯立刻照出一片泼洒开的血,

白云聪从背包上抽出战斧,身形向前一晃,挥动武器朝着正从墙上摔下来的黑影扑过去。凌厉的气势和力量彻底压倒了恐惧,凭借意识感知的引导,碳素战斧准确命中目标,发出斧刃切割皮肉,碎裂骨头的可怕声音。

十几支战术灯从各个方向射过来,人们清楚地看见:地上躺着一头颈部被劈断的变异生物。它浑身**,皮肤表面呈暗灰色,带有一个个黑褐色的斑点。整个面孔朝前凸伸,眼睛生长在面颊两边,嘴唇肥厚,阔大的唇线一直延伸至左右耳际下沿。

杨君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惊骇不定地连声低呼:“这,这家伙,究竟是什么?”

苏浩目光扫过变异生物全身,停留在那条无比粗大,表面带有细小鳞片的尾巴上。

“是变异人。”

苏浩低沉的说:“它最初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病毒感染使它成为丧尸。外来生物基因进一步渗透,使原本排斥的细胞之间出现融合。当两种不同基因在一个身体里相互共存的时候,就造成了二次变异。”

停顿了一下,苏浩指着仍在抽搐的变异生物尸体:“它没有完全达到进化的标准,只能算是不成功的变异个体。半人半兽,却继承了足够的拟态效果。”

黄河用枪口拨弄着尸体,表情有些疑惑:“这家伙看上去很像壁虎,难道……”

苏浩点点头:“没错,它的寄生基因就是壁虎。你可以管它叫“壁虎人”,或者“蜥蜴人”。”

性格粗豪的黄河听完这番话,很是罕见的沉思许久,不太明白地说:“915步兵师野战医院属于军队编制。资料显示,他们在病毒爆发后七个月内一直维持正常运转,然后才突然断绝通讯联络。我们在病毒爆发后第二个月就开始配发免疫药剂。这个野战医院番号规格比战斗部队还高,他们获得药剂的时间,应该比我们更早。可是你刚才说,变异人的基础……是丧尸?”

苏浩的神情很平静:“这里可不是普通医院那么简单。军内很多研究机构密级很高。司令部方面没有提供任何相关资料。不过,据我所知,丧尸研究需要大量**实验。它们很可能被大量捕捉,随时供应研究所需。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变异也属正常。”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通道深处:“我们的任务只是拿到电脑信息储存器。要小心,这些变异生物其实并不强大,但它们总有一些诡异莫名的特殊能力。而且它们都有共同的食谱————喜欢新鲜人肉。”

配电室没有遭到破坏,然而两座能量反应炉已经停止运转。整个野战医院只能依靠外部风力能源维持基础发电。

沿途遭遇了数十头变异生物,大多是蜘蛛和蚂蚁形态的类人。它们虽然面目狰狞,速度超过普通人数倍,却没能造成伤亡。搜索小队集中火力一阵猛射,收取了近五十毫克银骨,六块晶石。

通往层的钢闸一如寻常的厚重。不等苏浩发话,杨君豪已经带着大步走在前面。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紧张,偶尔还会插空说几句无伤大雅的笑话。轻松的气氛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虽然枪口仍然对准被黑暗笼罩的通道深处,注意力和精神已经不如之前那么集中。

苏浩一言不发走在队伍里。

他很疑惑。

按照许仁杰提供的资料,915步兵师野战医院应该是一处危机四伏的险地。否则,前面几批增援部队不至于下落不明,多少会有几个活着的人。

从进入地下区域到现在,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也没有设备和房间被大肆破坏的迹象。这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医院里原来那些人似乎是主动撤离,而并非遭遇不可知的意外。

小队成员的乐观态度没有什么错。他们当中实力最弱的人也拥有一阶强化体质。无论壁虎形态的变异生物,还是蜘蛛和蚂蚁型的类人,只要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都可以将其轻松灭杀。

苏浩下意识联想起l16房间的那名死者。

只有头部和四肢,没有身体……在未来世界浩繁如海的电脑资料文档里,苏浩还从未见过类似的记载。

他忽然觉得自己双腿好像变得有些沉重。这当然不是体力匮乏或者精神不济导致的后果。苏浩紧锁着眉头,一直努力释放思维能量,朝通道深处延伸探究。封闭的空间使触感被压缩到极其狭窄的范围,只能沿着道路一直前行。

还是没有找到有人类存活的迹象。

也许,这座野战医院根本就是空的?

距离主控室已经很近了。按照电子地图上标示的建筑结构,穿过最后一道防护闸门,前行八百米左右的距离,就是医院中央电脑所在地。

刚刚走过“t”字形拐角,人们立刻闻到一股潮湿yīn冷的空气。其中夹杂着难以形容的腥臭,就像血液在阳光下放置太久产生的**味道。

冷光灯的设置间距大约为五十米。它们照亮的半径最多只有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在昏暗光线和大团黑色之间,人们惊异的发现————这条走廊被一种深红色的粘液覆盖着,天花板上垂落下一条条水滴形状的物体。脚下一片湿滑,很软,像踩在尚未夯实的松软泥土表面。

刚刚轻松了几分钟的气氛,顿时再次变得紧张。

黄河蹲下身,用手指触了触脚下,地面立刻以指尖为核心,陷出一个浅浅的凹坑。目测判断,深度大约为两公分左右。

苏浩抽出匕首,用力插进墙壁,没入刃锋深度和地面差不多。他用力割下一块附着物,白云聪会意的用战术灯照过来。在明晃晃的光线映照下,可以看见这是一种非常柔然的物质,表面覆盖着大量腥臭的粘液。

杨君豪扭转着头盔上射灯的角度,使自己看的更清楚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苏浩注视着摆在掌心里的黏状物,摇了摇头。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进入医院之初的危险警兆也越发强烈。但至今为止,苏浩还是不明白这感觉的来源依据究竟是什么?

他从未见过类似的黏状物。

这东西没有攻击性,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浩总觉得“它”是活的。

“刘寒,把生物检测仪拿出来,做个简单的样本分析。”

三枚金属探针深深插进黏状物,电子仪表盘上很快出现几排文字和符号。

“是……是有机物,碳基生命体。”

刘寒难以置信的盯着屏幕,表情如同见鬼一样惊怖。他结结巴巴地说:“它……它居然是活的,是活的”

“你说什么?”

杨君豪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慌忙从黏状物物上迅速跳开,站在通道外侧未被覆盖的坚硬地面上。感觉安全有了一定程度保障,这才探着身子,小心紧张地问:“这东西……也是变异生物?”

“我,我不知道。”

刘寒摇摇头,脸上的惊骇和恐惧丝毫没有消退。他努力想要平复跳跃速度过快的心脏,话音却仍然带有明显的颤抖:“但它是活的,像我们一样活着。它由细胞构成,基本成分是脂肪、蛋白质、糖类、水、无机盐……还有其它一些微量元素。基本成分对比,与人类吻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杨君豪紧紧握住手里的枪,大口呼吸着腥臭的空气,满面恐惧地看着黑暗笼罩的通道。片刻,把带有商量意味的目光投向苏浩。

苏浩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意思。

“前面就是主控制室。我们的任务目标就在那儿。”

他看着杨君豪,又看看站在旁边的黄河,还有附近的其他人,语调平静地说:“915步兵师野战医院是一个充满谜团的地方。他们几个月前就与集团军总部失去了联系。连续几批增援部队全部失踪,没有留下任何资料可供参考。这次任务危险系数相当高,随时可能死亡。如果有谁想要退出,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不勉强。”

这是苏浩的真心话。

他刚刚接管cr小队,名义上是此次任务的指挥官,但8肯定不会百分之百服从命令。这条布满血肉的通道非常诡异,即便是在未来世界,苏浩也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与之类似的地方。

按照战时手则:有准确情报表明危险度过高,可能造成部队全灭的情况下,指挥官有权终止任务

苏浩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通道深处。

他有种很不舒服的yīn寒感觉,黑暗中应该有某种东西正冷然注视着自己,还有其余的小队成员。

杨君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沉声道:“我不是胆小鬼。可是现在的状况显然已经超出控制。我们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这些铺满地板和墙壁的东西居然是肉……嗯它们的确是肉,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它们不是普通的变异生物,也不是血尸和类人。我得为手下的人负责。苏队长……抱歉”

苏浩平静地点了点头,把带有询问意味的目光转向其他人。

cr小队九名成员不约而同朝前走了几步,纷纷聚集到苏浩身边。

以杨君豪为核心,站在五、六米外的位置。

黄河的脸色有些为难。他犹豫了几秒钟,吩咐身边rj的所有成员:“你们就呆在这儿,保持警戒。”

说完,黄河大步走到苏浩面前,认真地说:“我跟你进去,但他们必须留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是任务指挥官,我会听从你的调遣,我也同时必须为rj其余的人负责,希望你能理解

苏浩淡笑着,平静的解释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从未想过要让任何人身涉险地。”

他环视四周,用足够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你们都留下,就地构筑防御。记住————不要让任何变异生物接近。它们的力量和速度没有你们那么强,却拥有你们无法想象的特殊能力。”

黄河脸上满是诧异:“那你呢?”

苏浩转过身,注视着通道深处无穷无尽的黑暗,笑了笑:“既然来了,总得进去看看。”

走在绵软的血肉表面,仿佛踩着吸饱水分的厚实绒毯。每走一步,鞋底边缘都会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苏浩拒绝了执意要求跟随前往的黄河与白云聪。理由很充分————我比你们强大得多。跟着我,你们只会成为累赘。

军人都崇拜勇者,个人英雄主义在这种时候可以获得前所未有的崇拜。看着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苏浩,留在外面的人不由得产生出非真实的幻觉:那个逐渐被黑暗吞没的身影,如山一般高大、伟岸。

走廊尽头,是一道电子感应门。

四周墙壁覆盖着厚厚的黏状物,天花板上不断滴淌下恶心的浑浊液体。它们填塞了门缝,只露出直径半米左右的空白。

不知道为什么,苏浩忽然有种觉得,自己站在某种不知名怪物的身体里。这条布满血肉的走廊,就是通往怪物胃袋的食道。

来自大脑的警兆越来越强烈。来自神经中枢的反射意识不断催促着他尽快后退,离开,有多远逃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第一百四八节 肉团

身体有些僵硬。

是的,身体拒绝服从来自大脑的逃跑命令。它无视极其强烈的警告,像一个执拗顽固的孩子,驱使苏浩朝前迈出脚步。

苏浩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睛里满是迷惑。

为什么会这样?

疑问刚刚产生,瞬间已经知晓答案。

苏浩的血液里充满了黑色颗粒,这种神秘的巨型细胞正在对抗大脑,它们显然拥有非智慧型的独立意识。感应门背后的主控室里,肯定有某种东西对它们充满强烈诱惑。就像人饿了需要进食,看见食物就伸手去拿。

这不是主动思维的效果,而是生物本能。

大脑代表理智。它不断警告苏浩,那里有无法预知的恐怖存在。

黑色颗粒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它们不会让苏浩面临危险,故意破坏已有的生存环境。然而本能意识驱使它们对抗思维意识,拼命叫嚣着催促苏浩进去。

苏浩的眼睛已是一片血红。瞳孔深处的颜色弄得像血浆。

里面究竟有什么?

眼睛无法看穿。

思维意识只能触摸到一团柔软的物质,再也无法寸进。

苏浩暴怒无比的抡起拳头,以强大无比的力量直接砸碎门板。

他不喜欢猜谜,更讨厌被控制和束缚的感觉。

暴力破坏最直接,最爽。

长长呼了口气,苏浩踩着散落在地面的碎片,不疾不徐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宽广的房间。

光线很暗,勉强可以看到四周摆满了电脑,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墙壁和地板上随处可见粗大的电缆。它们被暗红色血肉黏浆紧紧包裹,只露出一部分外壳。

房间正中,从天花板上垂落生长正一团巨大奇异的柱子。目测直径大约两米左右,中间膨胀的部分如球一般高高鼓起。它的表面微微起伏,如心脏般有规律的鼓胀、收缩。每一次震动,散布在地面的数十根肉质管都会微微颤动,似乎是在挤压,运动方式与人类血管相似。

苏浩死死盯着巨大的肉团,眼瞳骤然紧缩,清澈的目光立刻变得无比惊讶,随即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厌恶取代。

“你是谁?”

问题的对象,是“镶嵌”在肉团正中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非常奇特的面孔。它有着男人的粗犷线条,也有着女性特有的柔媚。高挺的鼻梁,下颌尖而圆润,皮肤如枯树般皴皱,额头光滑洁白,嘴唇中央外翻着,拱出两颗很大的门牙……它就像被胡乱拼成的抽象画,同时兼具男性和女性生理特点,也有老人和孩子的显著特征。这种可怕无序的拼合,使五官无法协调对称,只能占据各自应有的大概位置。不要说是看,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它的两只眼睛上下间距大约有两公分,左边一只被皱纹包裹,右边的体积缩小了三分之一,位置也有些偏斜。苏浩不知道这种怪异的分布是否能够正常聚焦?但它正注视着自己,看得很专心。

“你……是谁?”

它翕张着嘴唇,声音沙哑刺耳,不时夹杂着尖锐,就像钝刀子从玻璃表面划过。

苏浩静静地站着,肉团中间的那张脸目光迷茫。它能够捕捉到苏浩的影像,却只是机械的重复问题,不做解答。

“真是奇特的变异物种。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怪异的生命形态。”

苏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举起突击步枪,对准肉团连连猛扣扳机。子弹呼啸着钻进肉团,溅起片片血花,炸出一个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他觉得很不舒服,这团生命物质显然有着阻碍思维意识渗透的特殊异能。以至于苏浩没办法触摸到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只能举枪乱射,朝房间内部越走越近。

目光逐渐适应黑暗,分辨清楚的一刹那,苏浩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紧,几乎透不过气。

四周墙上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血肉,其中有很多人类。他们被血肉粘浆牢牢固定,无法动弹。手脚和背部与血肉同化,成为与之连接的一部分。腹部高高隆起,仿佛怀胎足月的孕妇。

这场景很恐怖,就像超现实主义派的雕塑。唯一不同的,只是构成雕塑的材质区别。

深吸了一口带有浓烈血腥的空气,苏浩紧咬着牙,反手抽出碳素战斧,对准眼前的血肉之墙一阵乱砍,从蠕动的血管和肉团中挖出一具身体。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大多已被腐蚀,从残留下来的部分勉强可以看出是一名军人。他的手脚已经变异,手腕和足踝以下的部位彻底消失,变成与血肉墙壁连接的肌肉纤维。身体后背密密麻麻插满数以百计的肉质管。苏浩把他从墙上拉出来的时候,这些管子大多被扯断,也有一些韧性极强,足足延伸出两、三米远,仍然牢牢吸附着身体,丝毫没有断开。

男人嘴张得很大,皮肤呈现出死人才有会的灰白色。他的腹部像发酵面包一样高高鼓胀,透过被撑得很薄的肚皮,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形状模糊的幼小胎儿。

“你在于什么?”

就在苏浩目瞪口呆,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死板机械的声音。

是那张嵌在肉团中央的脸。

苏浩慢慢转过身,用颤抖的目光注视它:“你……你究竟是谁?你都于了些什么?”

它是一个智能生命体。这房间是它的专属领地。在这里,思维意识被局限在非常狭窄的范围,无法正常发散。

苏浩清楚的感觉到,它很弱。力量一般,也谈不上什么速度。可是,大脑的危险警告,身体里的黑色颗粒强烈想要诱导捕捉的目标,就是眼前这个肥硕恶心的肉团。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它的表情依旧茫然。

片刻,两只不对称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凶狠和暴虐。

“我想起来了,你是人类,是我的猎物————”

血红色的面孔猛的扭曲,它的瞳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狂热光芒。不等苏浩反应过来,脚下的血肉忽然下陷,大团粘液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仿佛形状怪异的水蛭,迅速蔓延至小腿,攀上膝盖。

苏浩拼命挣扎,以最粗暴的方式拔出腿脚。房间里的血肉显然拥有神经之类的传导意识。它们开始蠕动,仿佛有无形力量推动着,如浪潮般朝着苏浩集中、吞没。

“嗖————”

一条鲜红的血线从肉团下方飞出,以惊人的速度插进苏浩右肩。他的眼瞳急剧收缩,下意识伸手抓住血线,立刻发现那是一条尖端带有硬化层的肉质管。这东西显然是肉团的肢体,端口带有牙齿之类的东西,在身体内部疯狂啮咬,吮吸血液。

苏浩爆发出五阶强化人狂魔般的力量,狠狠扯断肉质管。他看到断口部位流淌出大量鲜血,其中夹杂着淡淡的绿色。

血,是我的。

至于绿色……那是一种神经毒素。

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苏浩已经发现身体越来越热,四肢酸麻。

又一条肉质管呼啸而出,深深扎进苏浩腹部。

紧接着,从不同方向再次射出数十条针管,穿透他的身体,将整个人牢牢固定,紧紧捆缚。

肉团中央的那张脸开始狂笑。

“很久没有尝过新鲜的猎物了。你的血,你的肉,你的身体……一切一切,全部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厚厚的血肉层隔绝了音波,没有人察觉到房间里正在上演的这一幕。

黄河属于那种神经粗大,性格与外表粗豪程度相符的魁梧巨汉。他从墙壁上割下一块暗红色的肉块,挑在匕首尖端,拧开打火机,用火苗慢慢炙烤,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香气。

刘寒凑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肉块底端缓缓凝聚,不断滴淌的油珠,好奇地说:“这东西似乎能吃?”

黄河“嘿嘿”于笑几声,浓密粗硬的胡须每一根都在抖动:“没错这玩意儿纤维排列整齐,肉质紧密,撒点儿盐和辣椒,应该味道不错。”

大凡男人,总是喜欢在食物方面开几句不大不小的玩笑。在旁边的其他人听来,却反应不一。

苏筱眉头紧皱,摈住呼吸尽量不去闻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厌恶的把头扭朝一边:“变异生物的基础都是人类。它们在一年前和我们一样。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话题,真的很恶心。”

黄河摸了摸下巴,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近十岁的女军官,咧嘴一笑:“小妹妹,我们都接受过野外生存训为了活命,腐尸身上的烂肉都得闭着眼睛往下吞,何况这还是新鲜的烤肉。我承认你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以同类为食的确是非常变态的行为。但这些肉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人类,它们就像荒地上的野草。至于吃不吃,只是一种假设。没有经过成份分析以前,我可不想把莫名其妙的病毒吃进肚子里。呵呵……不过是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别总是紧绷着脸,冷冰冰的女人很难嫁出去的,你最好……”

话未说完,黄河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他硬生生吞掉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抬起头,朝着通道深处望去。

这是一条“t”字形的走廊。其中两个方向,分别是来路和苏浩目前所在的房间。至于最后一个……那里很深,被无法看穿的黑暗笼罩。

那团黑色像鬼魅一样翻涌,隐约可以听到诡异尖锐的音波。它们若有若无,当黄河凝神屏息想要分辨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仿佛那只是脑子里虚幻缥缈的错觉。

杨君豪握紧了枪,脸上肌肉微微有些抽搐:“喂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其余的队员不约而同变得神情凝重,就连忿忿不平的苏筱,也扛起单兵机炮,放下红外线电子瞄准镜,努力在黑暗中搜寻可疑目标。

这绝对不是错觉。

黄河扔掉那块半熟的肉,迅速检查了一遍突击步枪。他不由自主感觉到寒冷,这是身体和大脑对未知事物和危险的本能反应。

片刻,通道深处出现一群零乱交错的身影。空气中的啸音变得越来越清晰,听起来就像是悲伤的呜咽,又仿佛愤怒的低吼。音波在墙壁和走廊之间回荡,刺激着神经高度紧张的队员耳膜。

“嗖————”

黑暗中猛然冲出一道人影,如火箭般从通道深处蹿来。

“开火————”

伴随着黄河的怒吼,十余名队员手中的武器立刻爆发出长长的火舌。密集的弹雨把黑影打得凌空倒飞。它惨叫着从空中重重摔落,在墙壁和地面溅起一片浓厚的血痕。

那是一头狗形类人,四肢已经出现明显的变异迹象,指趾完全进化成利爪,强劲发达的肢腿变化成适合奔跑跳跃的倒“v”形状。虽然头部几乎被子弹打烂,却残留着一部分面颊,可以看到凸出唇缘的锐利犬齿。

白云聪瞄准另外一道黑影猛扣扳机,大声提醒其他人:“不要停火,它们还有很多。”

幽深的走廊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影子。

没有光线,无法看清楚它们的真实面孔。但它们前后突进的速度并不一致,有快有慢,这意味着变异生物的种类完全不同。其中一些敏捷型生物的速度令人出乎意料,它们瞬间已冲过数十米距离,即便小队成员拥有二阶强化人视觉,也很难捕捉行动轨迹,只能依靠密集的火力强行拦截。

很幸运,这些高速运动的变异生物没有进化出与其匹配的力量和皮肤。有两、三头狗形类人即便冲破弹幕,却没办法咬穿战斗服,最多只是留下凹陷进去的牙印,然后被暴怒的士兵们活活扯下,几拳当场砸烂。

通道很狭窄,突击小队扼守着“t”字路口。士兵们分成三个小组,在不同方向形成防御。封闭的空间禁锢着变异生物的运动方式,也限制了各小队用于攻击的最大武器数量。

一名士兵端着火焰喷射器站在最前面,对准黑暗深处不断涌来的怪物用力扣动扳机。顿时,一团长达数十米的火龙腾空而起,照出一片奇形怪状的狰狞面孔,带起杂乱尖利的惨叫声。

一头浑身上下满是火焰,像没头苍蝇一样来回乱窜的蜘蛛形类人猛然张开嘴,“哇”的一声,喷出一条银白色的浓亮蛛丝。濒死前的反击立刻被火焰吞没,蛛丝在空中只蹿出不到半米,已经被彻底烧化。蜘蛛类人也变成一团面目全非的燃烧黑炭,散发出蛋白质被烧糊后特有的刺鼻的焦臭。

变异后的类人已经拥有智慧。另外一头巨腹阔口的蛙形类人跳上前,张嘴喷出一道黄绿色的腥臭腐液,从侧面铺天盖地飞溅过来,洒满士兵全身。

“我的眼睛啊救命,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救救我————”

士兵惨叫着松开手里的火焰喷射器,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他身上的战斗服表面不断冒出白色泡沫,发出带有“哧哧”热气的白雾。蛙形类人喷射的腐液显然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它们很快溶化了衣服表面材质,露出黑亮光滑的陶瓷装甲。士兵像疯了一样用双手朝脸上乱抓,抠下一团团脸皮带血的肉,直至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和牙齿。强烈腐蚀刺激着皮肤,使他感觉有无数蚂蚁在啮咬自己,他不顾一切地叫着,从眼窝里揪出被腐液溶蚀的眼球,一把把抓掉头发,露出令人恐怖的鲜红色皮肉,却无法阻止痛苦和麻痒朝骨髓里继续蔓延。

黑暗中出现另外四头蛙形类人,它们在其它变异生物掩护下,接二连三喷吐出粘稠可怕的腐蚀溶液。这种液体连掉落在地上的武器都能溶化。防御阵型顿时变得混乱,惊恐不已的士兵们纷纷后退,密集的弹幕开始变得稀疏。

一头甲虫外形的类人凌空跳起,张开锋利的口部腭片,像剪刀般狠狠割掉一名士兵的头颅。不等尸体倒下,另外几头类人蜂拥而上,用同样的方法切断士兵四肢。旁边,一头蜘蛛形类人立刻喷出浓密的白丝,迅速封堵尸体头颈和肩膀、腿胯部位的伤口。紧接着,一头血尸抱起失去头颅手脚的死亡士兵,转身朝着通道深处飞快跑去。

黄河亲眼目睹了这残忍诡异的全过程。

他感觉握枪的双手在剧烈发抖,心脏如同冰冻般几乎停滞跳动,难以言语的恐惧,如死神外衣笼罩在自己头顶。

黄河本能的想起l16房间里那些散乱的头颅和四肢。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他喃喃着,下意识重复着射击动作。像要转身逃跑,双腿却如同被灌了铅,无比沉重。

这些变异生物不算强。它们的单体战斗力大约相当于一阶强化人百分之三十至四十。蛙形类人虽然会喷射腐蚀溶液,动作却过于缓慢。然而,与行动敏捷的血尸和其它形态类人相互配合,加上特殊的狭窄地形,就能发挥出极强的杀伤力。

第一百四九节 蠕虫

白云聪拔掉打空的弹匣,迅速换上一个新的。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慌乱的目光朝旁边偏移,正好迎上又惊又怒的黄河。

“稳住阵型,不要慌,一定要守住路口。”

黄河话音未落,通道里连续飞蹿出十余头狗形类人。它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冲过弹幕,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为首几名士兵的手腕。挣扎和肉搏之间,失去封锁的黑暗中立刻弹射出好几天粉红色的绵软物体,灵活的绕住士兵足踝,将他们一一拽翻,朝着黑暗深处拖去。

那是壁虎形类人的舌头,弹射状态下,长度足有十几米远。

黄河觉得骨头有些发麻。

变异生物并不可怕。即便是在废弃城市里面对数量成千上万的大规模尸群,黄河也从未感觉像现在这样恐惧。

它们,它们居然懂得配合?

这些家伙与先前遭遇过的任何变异生物都不一样。它们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懂得各兵种搭配运用,近战远程火力交替攻击,默契程度简直令人感到震撼。

此刻,黄河只觉得脑子里那些从进入野战医院开始,就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霍然找到了答案。

hl钢闸前那辆行进轨迹奇怪的装甲车根本不是用于逃亡。它是前面几支搜索部队留下的警告和路障。那些可敬的人以生命为代价,把装甲车拼命开到钢闸前挡住道路,为的就是告诫后来的搜索人员不要进入医院下层。

黑暗中再次射出一条粉红色的肉质舌头,准确粘住杨君豪的肩膀,将他的双手和身体紧紧捆缚。

“救命快……快帮帮我————”

杨君豪眼睛里透出惊骇欲绝的光。他感觉身体越来越紧,呼吸也变得困难。那些壁虎形类人的舌头仿佛巨蟒,狠狠箍束肌肉,甚至连骨头都能绞碎。它们肢体力量不强,却继承了外来基因在舌头方面的特殊能力。现在,自己已经被活活捆成肉粽,xiōng口被死死扼住。尽管杨君豪拼命挣扎,用尽力量呼吸,却仍然于事无补。片刻,脚下失去平衡重重摔倒,被湿漉漉的肉舌拖拽着,朝通道深处拉去。

苏筱怒吼着冲过来,挥舞匕首几下割断肉舌。杨君豪只觉得身上一松,几乎被活活憋死的他,感觉就像濒临溺死瞬间被人从水里拉上来,连忙几个翻滚挣开,艰难的用膝盖支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

不等他说出“谢谢”两个字,两条粉色肉线如箭一般从黑暗中射出,分别缠绕住苏筱的颈部和足踝。苏筱眼里一片骇然,她的嘴唇被肉舌死死封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无比惊恐的“呜呜”声。苏筱双手扣住肉舌,眼睛死死瞪着跪在两米外的杨君豪。

我刚刚救了这个男人,他一定会来救我。

没等脑子里产生更多的意识,杨君豪已经迅速站起,捡起掉在地上的突击步枪,转身朝着反方向的地面入口夺路狂奔。

他的动作太快了,周围的人只觉得诧异和震惊,根本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捆住苏筱颈部的舌头越来越紧,肉质舌面被绷到极致,露出血一样鲜亮的红色。这种可怕的生物力量牢牢禁锢着苏筱,她感觉肺部氧气被迅速消耗一空,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刘寒从背包外侧抽出战斧,不假思索扑过去。未等碳素战斧挥下,黑暗中已经喷出数道黄绿色的腐液,将他彻底笼罩。

看着浑身冒着白烟痛苦哀嚎的刘寒,黄河目光中充满愤怒。他端起枪,瞄准正在惨叫着溶化,必死无疑的刘寒头部狠狠扣动扳机,然后用最大极限音量疯狂呐喊:“撤退所有人撤出通道,到外面去————”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黄河不会对自己的战友开枪。

这样做,至少可以⊥刘寒死得舒服一些。

房间里,苏浩同样听不见外面的惨叫和枪声。他的全部思维意识都集中在那颗巨大的肉团上。

十几根粗大的肉质管深深插进身体。它们似乎拥有独立意识,拼命吮吸着苏浩体内的血。这些管子有节奏的鼓动着,把一团团鲜血输送回肉团。每一次挤压,都会使得肉团中间那张古怪的脸有所舒缓,释放出狂热与亢奋。

“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美味儿,我从未尝过如此鲜甜的人血。哦实在太好吃了。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好好养起来。每天都能品尝到如此甘美的血,简直就是无上的幸福。”

诡异的人脸显得异常兴奋,脸色也从苍白变成不正常的潮红。它瞪大双眼,用舌头不断舔着嘴唇。虽然那些血液由肉质管直接输送进入身体,但它仍然以人类的习惯动作表达对“味觉”的赞美。

苏浩感觉肉质管停止了吮吸。它们吸取了自己体内大约四分之一的血。

那张脸没有撒谎————它不想让苏浩失血过多而死。只有养殖,才能常有常吃。

头脑有些眩晕,却并不影响正常思维。苏浩抬起头,看着墙壁和天花板上那些被嵌入血肉深处的人类尸体,平静地问:“你把这些人抓起来究竟想于什么?当做食物储存?”

丑陋的人脸还在不停舔着嘴唇。它“桀桀桀”怪笑着,不无讥讽的回答:“食物?这是我听到最可笑的答案。”

苏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不是食物,那是什么?”

人脸显然已经把苏浩列为毫无反抗力的猎物。它兴致勃勃地说:“你对“生命”两个字的理解简直一塌糊涂,愚不可及。”

苏浩没有争辩。

他的目光落到一具没有头颅和四肢,腹部却高高隆起的尸体上。这一举动立刻被人脸察觉,再次引发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你一定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头?也没有四肢?”

苏浩侧转身子,下意识微微点头,眼睛里满是迷惑。

“因为那根本没有必要。”

人脸谈话的性质被再次提高:“知道吗?我根本不喜欢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没有外人打扰,我早就离开了。桀桀桀桀和你说话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你是我的猎物,也是我打算养活的第一个人类。别担心,那些插进你身体的管子并不致命。它们只是按时抽取你的血,我会输送足够的营养和蛋白质供养你。”

苏浩略想了想,说:“就像你供养那些尸体?”

“完全正确”

人脸说话的口气充满威严,如同不可抗拒的上位者:“丧尸,这是你们用作称呼病毒感染者的词儿。它们很笨,没有智慧,行动缓慢,动作笨拙。我需要足够强大的守卫来保护这里。笨蛋丧尸根本无法承担这个任务。于是我选择另外一种全新的培养模式,制造出全新的感染体。”

苏浩的表情很平静,他想起了那头被击杀的人形壁虎:“你是指类人?”

人脸缓慢的蠕动着:“没错。那是一种非常高级的寄生模式。寄生在丧尸身上的卑微生物可以控制身体,从而产生与之类似的强大能力。但这种办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尤其是医院里那些打过针,拥有免疫的家伙。我抓住他们,对身体进行改造,重置一套全新的体液循环系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不需要脑袋和四肢,身体仍然能够存活。我的能量有限,没办法供养完整的人体,所以头颅手脚都必须放弃,节约营养供应给身体。”

这番话说得很平淡,苏浩却感觉前所未有的震撼。

人脸继续未完的话:“这些身体……嗯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叫做躯于。它们保持着完整的生理机能,最重要的精卵繁殖系统被我改造变得强化。外面的血肉,是我身体的附生部分,你可以理解为对植物而言的泥土养殖层。从捕获第一对男女开始,我对所有身体都进行了精卵同体分泌系统修改。它们每一个都拥有独立生殖能力,有子宫,可以自行分娩。哈哈哈哈……你智慧低下的头脑可能对此无法理解。但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负责控制一切。这些身体的作用,就是源源不断生育卫兵,永远保护这里,守护我的安全。”

苏浩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下意识的重复:“卫兵?”

人脸的表情很是得意:“就是你刚才说过的类人。精卵同体可以自行合成胚胎,注入不同类型的生物细胞,就能成长为我需要的卫兵形态。这间医院实际上是一个研究所,有很多实验用的狗、猴子、小白鼠…角落里还能找到蟑螂和蜘蛛,壁虎和蚂蚁。我是一个天才的生物师,在这里,我就是创造一切的上帝。”

怪异的谈话持续了很久。肉团上的人脸显然很高兴能有苏浩这么个谈话对象。加上有意识的诱导,以及鲜甜血液的刺激效果,苏浩从它嘴里源源不断套出各种所需的信息。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极其罕见的变异生物。它通过吸食人脑,从死者大脑皮层获得残留智慧,进而产生出独有的生物意识。蔓生的血肉黏浆通过吸收电力和水分产生营养,源源不断供应给肉团本体和各个身体。

未来世界的相关档案没有这种生物形态的任何记载。它的最初产生,很可能是死者尸体在特定环境下产生自溶现象,加上病毒寄生的效果。身体遭受致命伤,并不意味着大脑会同时死亡。在思维意识残留期间,侵入身体的病毒能够与大脑出现微妙的能量融合。虽然几率小到几乎可以不计,但正如“墨菲定律”所言,这种现象确实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人脸口中了解到一切的苏浩慢慢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名字吗?”

“当然有。”

人脸对苏浩的表现有些奇怪,却感受到不丝毫威胁:“我叫黑格。”

苏浩侧过脸,不解地问:“黑格?”

“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名字。”

人脸的表情很自豪:“那时候,我还能自由行走。外面房间里摆着很多书,有一本《逻辑学》我没有看完,但作者名字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叫格奥尔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为了符合东方人的语言习惯,我管自己叫黑格。”

苏浩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人脸盯着苏浩,慢慢皱起眉头:“真奇怪,为什么我感觉不太舒服?你明明是我的猎物,无法挣扎反抗,但我为什么会忽然觉得你很危险?”

苏浩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颈,淡淡地说:“你是一个贪婪的家伙。刚才从我体内吸了多少血?一千毫升?还是更多?”

“……血?”

人脸猛然一滞,表情忽然变得极其难看,张大了嘴,猛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你的血?那……那是食物,不可能……”

苏浩yīn测测地笑笑,狠狠吐出一口xiōng中恶气,打断对方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既然读过《逻辑学》,就应该明白任何事物都有对应规律。为什么我不反抗?老老实实站在这里让你吸血?呵呵……没错,你的确是强于人类形态的高等生物,却没有什么智慧,而且很蠢。”

说着,苏浩用力拔掉一根插入身体的肉质管。

这根管子尖端已经萎缩,像脱水变于的海带,失去了韧性和活力。

人脸一阵抽搐,像见鬼一样死死盯着苏浩,眼角流淌出浓黄色的粘浆,惨叫着:“你,你对我干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神经系统会出现异常?不……我没办法控制身体,那些细胞在疯狂抢劫我的营养。那……那……那是你的血,是你的血不,你根本不是人类,你究竟是什么?是什么?”

巨大的肉团开始剧烈颤抖,插入苏浩身体的另外几根肉质管迅速瘫软。布满墙壁和房间的肉质层不断蠕动着,仿佛遭受电击,产生强烈的神经反射。这种情况持续了近三分钟,厚厚的肉质层表面开始凸起一个个骨节大小的肉瘤。它们像泡沫一样冒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那情景就像不断吹气的球,肉质壁越来越薄,表面可以看到淡红色的密集血管。最终,肉瘤再也无法承受来自内部的压力,在剧烈的膨胀中轰然炸开,溅出一片腥臭粘稠的浆液。

几十个,数百个,上千个。

在一片清脆的“啪啪”声中,整个房间被肮脏的血水充斥。每一次爆裂,肉团都会剧烈颤抖,中间的人脸也显出极其痛苦的扭曲表情。

苏浩一直在微笑,神态平静。

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大脑的预警?还是服从体内黑色颗粒的**?

前者的警兆是如此强烈,催促着苏浩立刻转身逃走。

后者却要求他留下来,不要反抗,也不要使用任何暴力手段。那种感觉很奇怪,黑色颗粒拼命让苏浩相信,只要按照“它”的意图行事,就能收获意想不到的好处。

“你,你是魔鬼。”

“你,你给我滚……”

“呕,你究竟是什么生物?救……救我,不要,不要……”

人脸,或者应该称呼它为“黑格”。它的嘴巴张至极限,如瀑布般倾吐出一大堆暗红色的血水。汹涌的速度撕裂了嘴角,顷刻间,已经吐出几十公升腥臭的液体。黑格面容扭曲,当所有血水吐空,它仍然不停的于呕,整张脸憋得青紫,如同临近窒息濒死的模样。

苏浩大步走上前,伸手握住黑格的额头。

这动作引起黑格无法言语的恐慌。它有气无力的呻吟:“你,你想于什么?不要……不……”

不等它把话说完,苏浩已经五指分张,猛然发力,狠狠扣住坚硬的头盖骨,将整颗头颅生生扯烂

血肉和骨质中央,是一团硕大的脑,体积大约为正常人类的三倍。

用手指拨开绵软的脑质,在接近脑于的核心位置,苏浩找到一只寸许长的虫子。

它很肥,很白,外形与蚕近似,前端有一张坚硬锐利的口器。八对细长的足肢异常尖细,像探针一样深深插进脑髓。

黑色颗粒告诉苏浩,在人脸内部,有着极其重要的宝物。

看着这只蜷缩的蠕虫,苏浩不禁感觉怪异。他用手指拈起蠕虫,装进随身携带的空试管。隔着透明管壁,若有所思地说:“你就是黑格?”

可怜的虫子一只用口器四处乱钻,却无法打破坚硬的管壁。

端详片刻,苏浩收起试管,继续在撕碎的大脑里寻找。

他不知道“黑格”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变异生物。不过,这种进化出高等智慧的生物,在未来世界苏浩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按照生物等级划分法则:无论力量、速度、智慧某一方面进化至规定强度的时候,该生物就可以被列为对应的等级。

黑格没有力量和速度,但它的智慧远远超过“3”级和“4”级,甚至比苏浩离开时候电脑预测的“5”级还高。

如此高级的生物,孕育出的晶石会是什么样子?

第一百五十节 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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