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西游记 - xp1024.com
《黑暗西游记》


楔子(必读!)

灵山深处,禁神囚牢。

囚牢漆黑,如被泼墨。

突然,飞起点点荧光,照亮一隅,每个荧光都是一个古篆汉字。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古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文字组成段落,段落结成篇章。

赫然是中国四大名著《西游记》开篇。

荧光文字越来越多,黑暗的地牢越来越亮。

直到《西游记》最后一段,所有文字凝集成一尊巨大的金佛,金佛慈眉善目,愍诸众生。

“金蝉子,《西游记》这样写来,你可满意?”

不见金佛口动,佛声四面来。

“好一场众佛监察的西游行,好一篇伪善做作的西游释厄传,好一个不知廉耻的释迦摩尼!我呸!”

“金蝉子,你随我修行五百年,转世五百年,千年修行,尚不知戒嗔吗?”

佛祖一笑,看尽过去未来,好一幅慈悲模样。

“哈哈,我贪嗔痴不修,十重禁戒不遵。随你修行五百年?呵呵,如来,我叫你声师傅,你可敢答应?”

“阿弥陀佛,金蝉子,你十世轮回,西游成佛,还悟不透?此书流传之后,在世人眼中,我是西天掌教,悲悯众生,法力无边,你只是一个胆小怯懦,不辨是非的凡人,在我的授记下成佛。”

“哈哈,是吗?你说我轻慢佛法责我下凡?你怎不告诉世人,你与过去未来三佛围杀我,我拼死逃出一魂一魄,入凡间轮回;你说西行一路,是培养我做继承人,怎不告诉世人,你是多么恐惧我到达西天?所谓的九九八十一难,只不过是只明目张胆杀我的理由,就连吃我肉能长生不老,也是你放的谣言;你说封我成佛,你怎么不告诉世人,是谁把我囚禁在此处?”

“你说你怜悯众生苦难,你怎不告诉世人,谁制造了这些苦难?你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怎不告诉世人,对你不敬的人,都被你们诛灭九族,不留活口;你说西方是极乐世界,你怎不告诉世人,不祭献灵魂是去不了的;你说凡间妖怪横行,你怎不告诉世人,他们只是渴望自由的灵魂。”

“你说孙悟空玩劣不化,毁尽蟠桃,你怎么不告诉世人,蟠桃里面都是飞升仙界修士的元婴;你说猪八戒是好色丑陋的猪,你怎不告诉世人,他曾是名满天宫的痴情美男;你说小白龙纵火烧了玉帝赐的明珠,触犯天条,犯下死罪,你怎不告诉世人,那颗珠子是吸取龙族一脉龙气的魔珠;你说沙悟净打破了琉璃盏,触犯天颜,被贬出天界,你怎不告诉世人,琉璃盏里面盛满王母欲毒死玉帝的鸩毒;哈哈,你说你这西游记,除了书名,还有一句真话吗?既然没胆子面对天下苍生,就龟缩西天圣境装你的法力无边。”

“阿弥陀佛,天下济济众生,只知道我是慈悲为怀的佛祖,你是胆小怕事的取经人,这便足矣。何况,那些丑劣不堪的事,可与我西方极乐世界有关?”

“哈哈,我是胆小鬼?与你无关?哈哈哈”黑暗中的金蝉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空旷囚牢,嘲讽的笑声越发刺耳。

良久,金蝉子说道:“真正胆小的是你!你怕死,怕得要命。你怕世人知道你的伪善!怕凡人断了你的香火!怕你营造出的幻象崩塌。你害怕别人比你强,所以,你抹杀每一个会思考敢思考的人。”

“你为了一盏能延寿三百年的万花露,灭尽妖界千万生灵,见我身有永生密文,洗去我全部记忆,强行收我为二弟子?为了顺理成章吃我的肉,帮你渡过寂灭天劫,你安排了那个可笑的西行。”

“我怕又如何?吃掉你以后!我就能永生!日月灭而我不灭,天地崩而我永生。”如来的声音依旧慈悲,空灵震慑。

“嘭——”

黑暗的世界瞬间亮。

金蝉子孤零零地被两条乌黑的锁吊在两条龙柱中间。

“瞧瞧你可怜的样子吧!”

金蝉子四周出现无数面青铜古镜。

镜子里面的金蝉子胡子拉碴,骨瘦如柴,再不复昔日俊美模样。

“也许,我外表很可怜,但是……”金蝉子端详青铜古镜中的自己,平静的说道,“如来,真正可怜的是你。如来,你才应该看看自己的样子,空有一副慈悲皮囊,却包裹着世界最肮脏的邪恶。西游结束后,你对世人说,封我为佛,背地里,却把我囚禁此处,每百年吸我一次血。你偷换了囚牢的时间,让此处的时间,比外面慢了千倍,就是想我在孤独中疯狂,可惜,你失算了,你纵是囚禁住我的身,也永远别想囚禁我那颗向往自由的心。”

“我生来自由,不做你掩饰繁华的奴。”

“我等生来自由,谁配高高在上。”

金蝉子仰起头,同情地看着如来金相。

“叭!”佛字真言凭空出现,一道金紫光击中金蝉子身体。

这个世界,还有我同情别人,只有我可以摆出怜悯的眼神,你凭什么同情我?

凭什么?你区区阶下囚,一千年的失败者凭什么同情我!

我不甘!我是成功者,我理应被仰视,被崇拜。

金蝉子微微摇头,眼中越发同情味弥漫开来,如来金相再发数道金光。

金蝉子不躲不避,让是纵容一个任性小孩肆意大闹。

许久,金蝉子微微叹息,

“嗯?”半空的佛祖金相,突然觉得心底一晃,以他现在的境界,本不该如此。

“如来,你!并!没!有!赢!”金蝉子一字一顿,嘴角泛起一丝嘲弄。

“金蝉子,大局已成,你待如何?”

“任何与外界相连之物,都可为遁,如来,你不该让自己的神识入禁神囚牢,你别忘了,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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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金蝉子是神马玩意?

第1章 玉皇大帝述职

天地之间九万里,驾云直上九霄处,在那缥渺的天界里,煌煌凌霄宝殿矗立在云中,仙气蒸霞,云海飘渺,琼花异草堆堆叠叠,千千年不谢的奇花,万万载常青的瑞草,比比皆是。金阙银銮层层龙凤翱翔,朱门玉户处处玲珑透剔,往来其间的,尽皆没垢之姿,惊天之容。

凌霄宝殿之后,约莫三千六百里处,有一浮空仙岛,仙岛之上芳草流香,瑞鹤衔芝,龙凤飞舞,玄猿白鹿,金狮玉象悠然往来。仙岛中央,有座宝殿,宝殿牌额上书“至察殿”,勾龙描凤,耀耀生辉。

至察殿中,玉皇大帝脸色稍显紧张,微微欠身,站立在大殿中央,前殿中堂之下,端坐道教至尊人物——三清。

三清偶有提问,玉帝都一一应答,紧张之色不曾稍减。

“西方教近年来发展迅猛,逐渐蚕食西牛贺洲,陛下如何打算?”居右的灵宝天尊淡淡地问道。

玉皇大帝微微一笑,恭谨应道:“依我看来,且由他,让他,看他能如何?”

灵宝天尊合目少许,再睁开时,微微一叹:“道家无为,陛下果然深昧其中真义。那陛下为何又坐看人间佛教信徒发展?修佛之人,愈来愈多,人间水路法事,佛门占去了一成,收敛的金银不在少数。”

玉皇大帝道:“西牛贺洲蛮夷不化,多凶恶嗜杀之辈,当年太上道祖过函关,渡流沙,入天竺,化为佛陀,教化胡人,渡燃灯太子为燃灯佛,留下大乘佛法道统,再如何敛财壮大,也只能屈居道门之下。四百年前,燃灯佛在过去世应劫,授记释迦摩尼为现在佛,历经九十一劫之后,释迦摩尼菩提树下悟小乘佛教,指天地成佛,佛门信徒才逐渐增多。”

说到此处,左席太上老君抬眼看了眼玉帝,也不说话。

玉帝对太上老君颔首,继续说道:“释迦摩尼不过一介地仙,掌西方佛门尚短,根基浅薄,要想立足西牛贺洲,只怕不易,何况西牛贺洲还有地仙之祖镇元子,由不得释迦摩尼放肆。他日,西方佛门若能与东胜神州、北俱芦洲、南瞻部洲形成牵制之势,不越过那条线,天庭自然放任他为一方诸侯,由得他广招门徒。”

灵宝天尊把玩手中如意,良久问道:“说说你这般做的理由。”

玉皇大帝回道:“我闻,释迦摩尼百年前在无启国收得一个徒弟,名为金蝉子。”

“无启国有何特别之处?竟值得你特意提出。”

玉皇大帝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会有此一问,说道:“无启国在四洲海外,虽然称之为‘国’,却是一个大家族,族姓为‘任’。族中之人皆无后代,他们居于洞之中,以泥土为食,不分男女,人死之后埋入土中,但心脏依然跳动,尸身不腐,等一百二十年之后,就从泥土里面爬出来,带着前世的记忆,继续享受人生之乐。而,释迦摩尼所收的弟子,却是一只修行多年,化成人形的金蝉。”

“金蝉?”灵宝天尊闻言,脸上多了一丝玩味。

“正是,据我所得知的消息,释迦摩尼之所以收他为徒,乃是因为,释迦摩尼在他身上发现了和人参果、蟠桃等一样的气息,能过延长仙人寿命的气息。而无启国人之中,并无一个人有此气息。”

此言一出,灵宝天尊与太上老君对望了一眼,元始天尊也微微睁开了双眼,仔细打量了玉帝一眼。

“此事,与你容忍西方佛门做大有何关系?”

“他如果不做大,如何抵抗得住周天之内,五仙五虫对长生的渴求。”

灵宝天尊哈哈一笑,说道:“不错……周天之内,还有谁知晓此事。”

玉皇大帝微微躬身,说道:“得知此事之后,探查消息之人已被送往斩仙台。世间,只有三位道祖、我、观世音菩萨、释迦摩尼知道。释迦摩尼以传道为由,整日将金蝉带在身旁,观世音菩萨更时常护在身侧。我本打算劫持金蝉过来,一直无机会,只得往远处谋算。”

灵宝天尊甚是满意玉皇大帝的答复,微微一笑:“陛下深谋远虑,此事但依你……地仙界,妖气熏天,隐约有逆天之举,陛下又将如何处置?”

玉皇大帝应对过刚才一题,心下紧张稍缓,成竹在胸的说道:“三界之内,凡有九窍者,皆可成仙。施教育贤,宣他上界,招入天宫,许以官职,编入麾下,磨其锐气,慢慢吞之。”

灵宝天尊摇头,冷冷道:“此举引狼入室,他日必吃苦果。何况,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仙官都是有数的,如何容得下浩浩荡荡的妖精。”

玉皇大帝微微一笑,“王母蟠桃园中,三百六十株蟠桃,年年需要灵气滋养,我闻妖族都是聚天地灵气而成,当可为之一用。”

三清闻言,都微微合目,许久不作言语,心中暗道玉皇大帝狠辣。

良久,左席太上老君微笑道:“一饮一啄,自有其道理。且冷眼旁观,看他如何。”

“如此也好。你自行权衡利弊就是,王母自地仙界西昆仑搬上瑶池之后,似乎时常聚集群仙,陛下,你此事又如何看?”

“王母统领女仙,事务繁忙,我已安排了人员帮忙一起打点,诸如蟠桃盛会之事,也能料理得清楚。”

玉皇大帝言下之意,王母身边有我的人,她有什么异动,我都一清二楚,让王母从西昆仑迁上九重天,为的只不过是她的蟠桃而已。

“蟠桃盛会,乃天宫一等一的嘉会,无差池便好,我这边无事了。”说完,灵宝天尊闭目养神。

“我无话问了,天天往凌霄宝殿跑,陛下的所作所为,我都瞧在眼里,这五百年来,中规中矩,虽无什么建树,倒也无什么纰漏,天地人三界打理的井井有条,周天秩序也无混乱之处。”太上老君摇了摇宝扇,微微一笑。

灵宝天尊、太上老君的话并没上玉皇大帝的心神稍微松弛。

良久,元始天尊说道:“这次述职,合格,接下来的五百年,变数纷乱,你好自把握,你回去吧。”

“是。”玉皇大帝朝三清欠身,规规矩矩推门离开,出得至察殿,长长舒了一口气,架起祥云而去,去的方向并非凌霄宝殿,而是广寒宫。

灵宝天尊运目瞧了一眼,说道:“陛下与嫦娥之事,当真不警醒一下?任由他二人这般胡来?”

“我三人不说,量来别人也无从知晓,警醒了陛下,让陛下如何自处,随他去吧,三十三天之上,又不是仅此一桩。”太上老君无所谓的应道。

“老倌,时日差不多,你就早些往灵台方寸山,释迦摩尼占先机,抢先一步截下金蝉,让东木公扑了一个空。倘若灵明石猴再被他抢去,他就占据了两个五行灵根,西方佛门可就压我道门一头。”

“好,老倌我先行一步。”太上老君一甩拂尘,化作一缕轻烟往人间界去了不提。

(没错!你没看错!太上老君去了方寸山,至于做什么,你看下就知道。玉皇大帝和嫦娥搞上了,三清一开始就在算计佛门,玉皇大帝并不窝囊!玉帝每五百年要接受三清的一次考核!别问我猪脚是谁!明天的更新你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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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灵猴出世

东胜神州,海外一国土,名为傲来国,傲来国靠近大海,入海口有一座仙山,名唤花果山,此山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花果山山顶上有一块仙石,仙石孤零零地立在山顶,俯瞰东海,平视云霞,四周无巨木遮阴,只有蕙草芝兰相伴。

人道是,一花一草一木一石,天地万物皆有灵,有灵者皆可成妖,凡有九窍者,皆可修炼成仙。仙石自开天辟地以来,看白雪在冬夜疏疏落落,雪下沉睡的种子在凌晨睡醒,初夏的花蕾绽放在炙热的午后,枯败的落叶飘在旁晚向下一个轮回,山石依旧是山石,蕙草芝兰千百代的枯荣,历经数元时光的沧桑,饱经风雨,每日感受天地灵气,吞吐日月精华,感知日久,遂有通灵之意。

仙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排列,能知地利;有二丈四尺宽,暗合二十四节气,能晓天时。上面有九窍八孔,暗应九宫八卦,能夺天地之灵、造化之气,在秋风萧瑟的傍晚,仙石通人语,是天时,知地利,灵智尽开。

不知岁月几何,海风吹拂山岗的凌晨,一只小猴采把带露珠的野花,蹦蹦哒哒地来到山顶,站在山峰的最边缘,看一条条银白色的海线,汹涌澎拜的拍打山石。

“出来了,出来了。”小猴将鲜花抛下半空,微白的天空,撕开一条缝,三足金乌缓缓爬出地平线。

晨光映照小猴毛茸茸的脸,尽染无余,小猴欢呼着,围绕仙石蹦跳着,抬平双手,假想自己是欲归南陌的玄鸟,打开羽翼,飞翔在霞光之中。

“啊……”正自欢腾的小猴,突然惨叫一声,消失在山顶之上,那欢快愉悦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嘭……”随之,仙石迸裂开来,产出一个圆球大小的石卵,石卵见风化形,化作一只小猴,与方才的消失的猴儿一般无二。

小猴在地上爬了几步,蹒跚着学会了走,随后学会了跑、跳,他朝四方拜了拜。

天地不死,日月长存。

心猿出世,无人称王。

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直达九重天,惊动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命顺风耳、千里眼察看一番,得知是仙石化生,说道:“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下了凌霄宝殿,玉帝转入后殿,张天师、太白金星李长庚等人已等在里面,众人见礼。

玉帝说道:“没想到,石猴竟然比预估的早了数十年出世,要不是道祖早有筹谋,此时必然乱了阵脚。李长庚,你速去东胜神州花果山,引石猴往灵台方寸山去,太上道祖已经等在那里。切不可让石猴落入佛门之手。”

太白金星准备躬身退下。

“等一下,差一点忘了,听闻太上老祖所言,花果山之内,有一处福地,你好生引石猴进去,也好滋养一番,将来学道之时,也是大有裨益。也可掩佛门耳目。”

“遵命,陛下。”太白金星化作一道金光,往地仙界去了。

“张天师,往东边去请东方崇恩圣帝,如果西方佛门强加干涉的,格杀勿论,不留情面。”玉帝脸上闪过丝凛冽。

“是,陛下。”张道陵张天师领了圣旨,也走了。

玉皇大帝还是觉得心中不安,又连发了几道圣旨,无一不是与花果山有关。

……

另一边,地仙界西方佛门,释迦摩尼突然睁开佛眼,望向东胜神州,说道:“竟然提前出世了,是有所感悟了吗?灵明石猴,不管如何,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释迦摩尼转向座下金蝉子说道:“我方才一眼五百年,看到花果山灵猴出世,他与你有师徒缘分,你可前去渡他来我佛门,成全你一番功德。”

“弟子遵命。”金蝉子架起祥云,往东胜神州而来。

“世尊这是何意?金蝉子入我佛门修行时日尚短,如何能独自跋涉东胜神州之境。”观世音菩萨问道,言外有意,金蝉子离了身边,被道门夺取了,可怎么办。

如来佛目顷刻不离金蝉子,说道:“我收他入座下,已近五百年,日日随我学佛念经,参禅悟道,我所言所说,具能领悟,天资之高实属罕见。他从我这里学去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却未曾参悟他分毫。既然拘在身边无所得,不如放任出去,或许能有所收获。”

“世尊疑心金蝉子有意隐瞒长寿的秘密?或者,他已洞悉世尊收他为徒的缘由。”

“不过是猜测罢了,也许是我多心,无论从何处看来,金蝉子都是极虔诚好学的弟子,比之迦叶、阿难更能入禅。你暗中跟随金蝉子,他此番出去,天庭必然有所动作。”

“领法旨。”观世音紧随金蝉子之后,不急不缓跟着。

……

太白金星领了旨,出南天门往外,驾祥云到了花果山之上,认准了太上道祖所说的洞天福地,按下祥云,变做一个猴儿,跳树攀藤,与一群猴子耍了一会。

耍得累了,太白金星与众猴在山涧中洗澡,泉水自洞天之中流出,灵气充裕,众猴儿受用无穷。

太白金星说道:“这股泉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水,直通大海之波,我们今日无事,不如逆水而上,寻找源头。”

众猴拍手称号,一起蜂拥而上,顺着涧水逆流而行,一个个猴儿呼朋引伴,唤兄呼地,拖男挈女,满花果山的猴儿都集拢在了一起。

到了源头之处,只见一条瀑布飞泉,落水之声轰鸣震耳。

太白金星说道:“那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们就拜他为王。”

太白金星连呼了三声,暗中怂恿了石猴几句,石猴也是聪明的,思虑了一会,越众而出,高声叫道:“我进去!”

好猴儿,闭目蹲身,将身一纵,跳入瀑布之中,穿过水帘,立在一座铁板桥上,跳过桥,里面别有洞天,白云绕云霞,修竹伴桃花,玉石王座,珠玉满地。

石猴往里面走出,只见一石碣,石碣尚有一行楷书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石猴大欢喜,跳出水帘,告知众猴儿,众猴儿欢喜,说道:“你先走,带我们进去。”

石猴也不争辩,瞑目蹲身,跳了进去,叫道:“都随我来。”太白金星率先随时候进去,一打量,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洞天福地,随着转了一圈,知道石猴与洞府原主人还有一场缘分,按下不表。

那些胆大的,都跳了进去,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脑,抓耳挠腮,你推我,我搡你,缠了一会,也都进去了。猴性顽劣,进来以后,将里面的物件搬过来,又移过去,一块玉石,你抢过来,我抢过去,没有一个安静的,等折腾到疲倦,才歇下来。

太白金星看差不多了,大声叫道:“人无信不立,刚才大家同意,谁寻得了山涧的源头,不伤身体,就拜他为王,方才这猴儿进来出去,出去进来,你们还不拜他为王。”

太白金星这几句喊话,用上了仙术,声音洪亮,原本闹腾腾的猴群都安静了下来。

石猴听言,好不喜欢,跳到玉石王座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猴,说道:“还不快快拜见本王,认我为主。”

众猴拱伏无违,按照长幼排开,朝上拜了,都称“千岁大王”。

太白金星说道:“既然称了王,总得有个称呼,不如就好石猴王,怎么样?”

“石猴王?不好听,不好听,”石猴与众猴相处,自然知道自己与其他猴儿不同,无父无母,石中蹦出,如果称了石猴王,这群猴儿怎可真心认我为主,眼珠儿一转,说道:“今日起,我就叫美猴王了。”

“美猴王!美猴王!”众猴儿欢呼闹腾。

太白金星趁大家不注意,绕到一只老猴背后,往老猴背后一点,老猴一命呜呼,魂归地府。

太白金星随后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死猴了,死猴了!”

(没错!孙悟空从一出生就被佛道两派算计了,只不过佛门当时实力尚浅,只能徐徐图之,而道门直接制造所谓的缘法,本书时间轴和原著一样,我会一步步为你们解读真正的西游记)

第3章 访道求长生

美猴王跳到近前,看到地上的死猴,甚是忧恼,猴目之中愁云密布。

众猴慌忙拜下,说道:“大王何故忧恼?”

“见老猴故去,有些远虑。”

太白金星明知故问,“猴王好不知足,猴王占了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辖,不归凤凰管,又不受那人间帝王拘束,自由自在,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无量之福,为何还生出远虑?”

美猴王说道:“身虽自由,命不由我,暗中,有那阎王的生死簿,挥笔一勾,我命归黄泉,一旦身死,那还能游戏仙山,享受无量之福。”

太白金星闻言大喜,猴王有此远虑,可见道心已开,说道:“如今五虫之内,惟有三等名色,不伏阎王管。”

美猴王道:“是那三等?”

太白金星说道:“佛、仙、神圣者,躲过轮回,生死薄上无名号。”

“嘶,”美猴王闻言,怒气中烧,大声喝问到:“同样是天地生灵,神仙佛凭什么不在轮回?”

太白金星说道:“猴王休怒,天下间,凡有九窍者,皆可成仙,猴王要能拜这三者为师,学得长生之术,也能跳出轮回,不在五行之中。”

美猴王心中稍安,说道:“这三者在何处?”

太白金星说道:“只在阎浮世界之中,古洞仙山之内。”

美猴王闻言大喜,道:“今晚我们痛饮一宿,明日就辞别你们下山,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定要访道此三者,学一个长生不老之术,躲过那阎王的生死薄。”

“猴儿们,还不快快安排宴席,与猴王话别。”

美猴王瞧了一眼躺地下的老猴,目中坚定之色闪过,随后,命猴儿们将老猴尸身抬了出去。

太白金星在天庭没少张罗宴席,不出一会,就指挥群猴摆好酒水宴席,美猴王早早坐在玉石王座之上,等猴儿们按长幼上前话别。

“大王,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猴儿酒,里面有百十种果子,我自己没舍得喝,你带在路上喝。”

美猴王痛饮一杯酒,收下猴儿酒。

“美猴王,花儿是我今早采的。大王,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小母猴抱住美猴王,哇哇地大哭起来。

美猴王痛饮一杯,收下五颜六色的山间野花。

……

太白金星站在角落里面,瞧得此幕,心中荒凉如戈壁沙漠。

如此痛饮一宿,天已放亮,花果山群猴也都醉倒过半。

“小的们,我将出发,远走天涯,为我编好竹筏,载我往有神仙佛的地方。”

太白金星闻言大喜,说道:“猴王,木筏竹篙昨晚已经准备好了,水果吃食也已经备下,静等猴王佳音。”要想抵达西牛贺洲,必然少不了木筏竹高,太白金星早让天兵天将悄悄送到花果山。

“既然,本王去也。”美猴王朝众猴儿看一眼,独自登上竹筏,尽力撑开,孤落落地迎着朝阳远去,那一缕曙光,将长生的梦想照亮。

“大王,我们等你回来!”一只猴儿喊道。

“大王,我们等你回来!”两只猴儿喊道。

“大王,我们等你回来!”三只猴儿喊道。

……

“大王,我们等你回来!”漫山遍野的猴儿高声呼喊,声音直上九霄,远传数十里。

美猴王没有回头,朝后挥了挥手,撑着竹筏,溶于霞光之中。

随着美猴王越走越远,猴儿们寻着山崖,依着古木越攀越高,直到看不见,还依然用手搭凉棚远眺。

太白金星落在后面,化作一道金光出现在半空之中,雷部邓天君立在云霄,身后跟了雷公电母,风婆婆巽二郎。

太白金星躬身,说:“邓天君,余下诸事有劳天君了。我先回天庭复命了。”

“不敢不敢。”邓天君慌忙迎住,他接到的命令是引美猴王往西牛贺洲去,至于为什么去,却不得而知。

太白金星架起祥云,往凌霄宝殿后殿去复命。

“风伯,起东南风。”邓天君下达命令。

“得令。”巽二郎解开布袋口绳,风婆婆托起布袋,只听呼呼风声吹下大海,将美猴王送到西北岸边,登上了南瞻部洲。

美猴王偷了件衣服,学人穿上,摇摇摆摆,穿州过府,学人礼,学人话,一心访道,觅不死之方。

每当美猴王走偏的时候,邓天君就寻人下去指点道路,一步步让美猴王往西牛贺洲走。

如此过去**年,美猴王在南瞻部洲见惯生死病老,学长生不老之术的想法更加坚定,这日,寻到西洋大海边上,见海边停了个木筏,美猴王登上木筏,飘过西海,到了西牛贺洲地界。

云海之中,邓天君见美猴王终于上了西牛贺洲,也松了口气,将余下的事情,交给葛天师,自己回天宫复命。

葛天师远远瞧见孙悟空,变身一个樵夫,唱起歌来: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美猴王听到,满心欢喜,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找到了老神仙,忙上前问礼,“老神仙,弟子起手了。”

葛天师哪敢受礼,慌忙避过,“不当人,不当人,你要寻神仙,当往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洞中就有神仙,名为菩提老祖,老祖的弟子不计其数,现今还有三四十人随他修行,你顺那条小路,向南行七八里路远近,即使他家。”

(指路这个樵夫是葛天师的推论,来自樵夫,孤身侍奉寡母,天上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葛天师了。)

美猴王扯住葛天师,说道:“老兄,你随我一同去,若是我得来好处,绝不忘了你指引之恩。”

葛天师道:“你这汉子,甚不知变通,我自幼蒙父母养育到**岁,才知人事,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再无兄弟姐妹,只是我一人,只得早晚侍奉,一发不敢抛离,假若我与你去了,误了砍柴卖柴,老母今晚吃什么?我要砍柴了,你自去吧。”

猴王一听,只得辞别了,按葛天师所说的找了过去,果然见一处洞府。

洞府大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烟,只见一块三丈多高、八尺多宽的石碑,上行十个大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看了半天,美猴王还是不敢去敲门,只在门口徘徊。

洞府之内,太上老君端坐,下侧作陪的是个月白僧袍的青年和尚,此人赫然是如来座下二弟子金蝉子。

金蝉子奉如来法旨赶往花果山之时,美猴王已经离开了,他思虑,有如漫无目的的去找,还不如直接守株待兔。早早来到方寸山周围,等美猴王一出现,就将他骗入门佛中。没想到自己刚到西牛贺洲地界上,脚还没立稳,就被太上老君瞧见,将自己请进了洞府,一番打算全部落空。

可以肯定,太上道祖的修为法力,比之师尊不知高出多少倍。

“金蝉子,你可知,我为何要给洞府如此命名?”

金蝉子微微摇头,说道:“弟子愚昧,只隐约摸到些门槛,却又不怎么明白。”

“哦,你且说来听听。”

“杨暹《刘行首》第四折曾说:‘灵台拂去是和非,丹用养就元阳气’。是为,灵台是心;‘凡有异同,蓄诸方寸,方寸亦是心;斜月三星,却是一个字谜,赶巧了,谜底也是个‘心’字,而门外等候的,也是只‘心’猿。道祖曾经说过,‘道者,有而无形,无而有情,变化不测,通神群生。在人之身,则为神明,所谓心也。所以教人修道,则修心也;教人修心,则修道也’,道祖的意思,大概是告知们众弟子,‘明道在修心’。也不知弟子说的对与不对。”

太少老君笑道:“你果然灵根聪慧,适合修道,不过,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还有一层意思。”

“还请赐教。”金蝉子拿起琉璃玉壶为老君添茶。

“三点如星现,一钩似月斜。披毛从此出,做佛也由他。”

金蝉子闻言,手微微一抖,茶水泼洒出一滴,随之收敛心神,说道:“道祖说笑了,这天下间,还有谁敢与道祖抢徒弟。”

“万事皆有缘法,随之,任之。”天上老君喝一口茶,对侍奉在身边的道童说道:“外边有个修行的来了,可去接待接待。我将登坛讲道,金蝉子可有兴趣一听?”

“今日不敢叨扰了,来日定来听道祖妙法。小僧,先告辞。”废话了,你已经识破我来抢徒弟了,我要再留下来,你一个仙法将我撂倒在地,一来向孙悟空展示了实力,二来,也能措佛门威风。

“恕不远送。”太上老君看金蝉子驾云离开,自己登上道坛,准备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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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拜师太上老君

美猴王在斜月三星洞门口转悠了一阵,还是不敢敲门,怕门内神仙瞧不上自家,被拒之门外。

更怕这洞府只是寻常人家,自己白白高兴一场,心中踟蹰不已。

遂跳上松枝梢头,摘些松子吃,想等会再去敲门。

美猴王正吃得欢,听得“吱”的一声,洞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仙童,仙童相貌清奇,双鬟绾起,宽袍随风。

美猴王见了,忙跳下松树,抬手说道:“仙童,我是来访仙学道的弟子,还请引荐引荐。”

“真真有个访道的,你随我进来,师父已经知道你来了。”仙道笑道,引猴王进了洞府。

猴王整理衣裳,循规蹈矩地跟随仙童进门,进了洞天深处。只见一层层琼楼玉宇,一道道朱门玉环,数不尽的静室幽居,看不完的奇景仙台,到了道台之上,只见太上老君端坐在高台之上,两边站立的都是修道多年的小仙。

“师父,弟子见礼了。”美猴王慌忙跪下,不知磕了几个头。

祖师道:“你是哪里人氏,且说个籍贯姓名,再拜不迟。”

美猴王说:“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祖师喝令:“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那里修甚么道果!”

猴王慌忙磕头不住,说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

祖师道:“你既老实,怎么说东胜神洲?从花果山到我这里,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如何就得到此?”

猴王叩头道:“弟子飘洋过海,登界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

祖师道:“既然是跋山涉水而来,也算一场缘分,也就罢了。你姓什么?”

猴王又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祖师闻言,心中暗暗思量,以美猴王现在性子,难于为用,须得把他的野性逼出来,道:“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甚么?”

猴王道:“我也无父母。”

祖师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

猴王道:“我虽不是树生,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经历数个会元,我便生了。”

祖师说道:“既然是石头生的,如何生出一个猴子摸样?”

猴王道:“我在山顶,吸食了日月精华,那年化形之时,一只猴儿经过,我便以他的容貌,化了身形。”

太上老君掐指一算,明白了前因后果,知这猴子造化不浅,暗喜道:“这等说,却是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走我看。”

猴王纵身跳起,走了两遍。太上老君笑道:“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傍,乃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狲字去了兽傍,乃是个子系。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教你姓‘孙’罢。”

猴王听说,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万望师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赐个名字,却好呼唤。”

太上老君心下思量,千年之后,孙悟空会闯下大祸,唯有遁入佛门,才能避过大难。如果取了道家名字,等入释教之时,还需他人改上一次,浪费我一番赐名的慈悲,不如直接从佛教中取一个,省去诸多麻烦。

太上老君心中思量已定,决定取个佛门名字,当年,出函关五千年,化胡为佛,从函关到昆仑,一统华夷属道门,也为佛门弟子留下字辈,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辈之小徒矣。”

猴王道:“那十二个字?”

太上老君道:“乃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排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么?”

猴王笑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孙悟空也!”说着,凌空翻了个跟头,喜得眉开眼笑。

美猴王得了姓名,喜不自禁,怡然踊跃,对着天上老君三叩九拜,正式行了拜师大礼。

太少老君含笑受了,孙悟空颇具灵根,不管在佛在道,都有一番作为,能收入门下,也是一番造化。

太上老君命一众弟子引孙悟空出了耳门外,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众仙奉行而出。

悟空到门外,又拜了众师兄,就于廊庑之间,安排寝处。次早,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

太上老君传法,必先传其修心之法,心如坚定向道,再传授术。

金蝉子说的不错,太上老君对修心极为看重,明道在修心,三教皆由心地发明,儒曰存心,仙曰修心,佛曰明心。

太上老君为孙悟空安排下的种种,有意让孙悟空先“修心”再“修行”,只有“心”先得到,才能修无情之道,走漫漫修仙之路,心若不坚,只怕道心不稳,入了魔道。

太上老君让孙悟空最先修的是“静心”,孙悟空毕竟是猴性,性子急,大道不能急以求成,只可徐徐图之,静心以归道,心清意静天堂路,意乱心荒地狱门,唯有静心,才能死妄心,息邪念,平平稳稳,从中道大路上行。

不过,太上老君并没想磨灭了猴王的本性,而是将猴王本性压制下来,让他在黑暗的角落慢慢发酵,等待有一天,撕裂黑暗,冲破禁锢而出。

太上老君从未想过将孙悟空培养成一个清静无为的道家神仙,而是有意为孙悟空找到自己的道!

如同,天上老君为西方蛮夷找到佛门一般。

孙悟空的道在哪里?太上老君看向满身墨渍,用嘴巴舔小狼毫的孙悟空,只见他挥洒自如地在白纸上写下“长生”二字,力透纸背,越过边际,自由自在。

“你的道,是长生?还是自由?或者是打破?”

(大家早上好,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多才回来,昨晚加今早,勉强写出这么多,为防止晚上加班,以后全部改为早上上传章节,好吧,其实我最近都是早上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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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心求长生

在洞中不觉过了六七年,一日,太上老君登坛高坐,唤集诸仙,开讲大道。

孙悟空在旁闻听,喜得他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忽被太上老君看见,叫孙悟空道:“你在班中,怎么颠狂跃舞,不听我讲?”

悟空道:“弟子诚心听讲,听到老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作此踊跃之状。望师父恕罪!”

太上老君道:“你既识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洞中多少时了?”

悟空道:“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太上老君道:“那山唤名烂桃山。你既吃七次,想是七年了。你今要从我学些甚么道?”

悟空道:“但凭尊祖教诲,只是有些道气儿,弟子便就学了。”

太上老君道:“‘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傍门,傍门皆有正果。不知你学那一门哩?”

太上老君说得明白,我这里有的是三百六旁门左道,你要不要学?虽然是是旁门左道,倒也能修成正果。

孙悟空不傻,你说了是旁门,我干嘛还学,要学就学正道。但也不敢忤逆师父,只得说道:“凭尊师意思。弟子倾心听从。”

太上老君道:“我教你个‘术’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道:“术门之道怎么说?”

太上老君道:“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

原来是个臭算命的,不学,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

太上老君道:“不能!不能!”

悟空道:“不学!不学!”

太上老君又道:“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又问:“流字门中,是甚义理?”

太上老君道:“流字门中,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

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

太上老君道:“若要长生,也似‘壁里安柱’。”

悟空道:“师父,我是个老实人,不晓得打市语。怎么谓之‘壁里安柱’?”

太上老君道:“人家盖房,欲图坚固,将墙壁之间,立一顶柱,有日大厦将颓,他必朽矣。”

悟空道:“据此说,也不长久。不学!不学!”

太上老君道:“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道:“静字门中,是甚正果?”

太上老君道:“此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

悟空道:“这般也能长生么?”

太上老君道:“也似‘窑头土坯’。”

悟空笑道:“师父不爽快。方才说我不会打市语。怎么谓之‘窑头土坯’?”

太上老君道:“就如那窑头上,造成砖瓦之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煅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

悟空道:“也不长远。不学!不学!”

太上老君道:“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道:“动门之道,却又怎样?”太上老君道:“此是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

悟空道:“似这等也得长生么?”

太上老君道:“此欲长生,亦如‘水中捞月’。”悟空道:“师父又来了!怎么叫做‘水中捞月’?”

太上老君道:“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耳。”

悟空道:“也不学!不学!”

太上老君一番试探,见孙悟空求道之心坚决,不迷失,不放逐,知道自己所求什么,心下甚是满意。

太上老君闻言,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唬得那一班听讲的,人人惊惧,皆怨悟空道:“你这泼猴,十分无状!师父传你道法,如何不学,却与师父顶嘴?这番冲撞了他,不知几时才出来啊!”此时俱甚抱怨他,又鄙贱嫌恶他。

这班弟子,将来都是要上天任职的,一个个都是将来的仙官,彼此之间向来不开罪,以免将来到了天上不好见面。

见太上老君这般拂袖而去,众人只当孙悟空惹怒了老君,这群弟子,都是些好踩低攀高的人物,对孙悟空自然没什么好颜色。

悟空一些儿也不恼,只是满脸陪笑。原来那猴王,已打破盘中之谜,暗暗在心,所以不与众人争竞,只是忍耐无言。太上老君打他三下者,教他三更时分存心,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者,教他从后门进步,传他道也。

孙悟空对众师兄陪着笑脸,喜喜欢欢,在三星仙洞之前,盼望天色,急不能到晚。

不过,这一切,都被另外一个人看在眼里,自傍晚时分,就一直留意孙悟空去向。

及黄昏时,孙悟空却与众就寝,假合眼,定息存神。山中又没打更传箭,不知时分,只自家将鼻孔中出入之气调定。约到子时前后,轻轻的起来,穿了衣服,偷开前门,躲离大众,走出外,抬头观看。

飞萤光散影,过雁字排云。正直三更候,应该访道真。

正在此时,从中门外再闪出一个小仙,悄悄跟在孙悟空后面。

他看孙悟空从旧路径至后门外,只见那门儿半开半掩。悟空喜道:“老师父果然注意与我传道,故此开着门也。”即曳步近前,侧身进得门里,只走到祖师寝榻之下。

见祖师蜷着身躯,朝里睡着了。悟空不敢惊动,即跪在榻前。那祖师不多时觉来,舒开两足,口中自吟道: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

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这章比较少,最近比较忙,一直加班,只能先保证不断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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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孙悟空之根源

悟空应声叫道:“师父,弟子在此跪候多时。”

祖师闻得声音是悟空,即起披衣,盘坐喝道:“这猢狲!你不在前边去睡,却来我这后边作甚?”

悟空道:“师父昨日坛前对众相允,教弟子三更时候,从后门里传我道理,故此大胆径拜老爷榻下。”

太上老君听说,十分欢喜,暗自寻思道:“这厮果然是个天地生成的!有几分聪明,识破了我盘中暗迷?”

悟空道:“此间更无六耳,止只弟子一人,望师父大舍慈悲,传与我长生之道罢,永不忘恩!”

无六耳在侧吗?太上老君微微一笑,今夜听道求长生的,可不止你一人啊。

太上老君说道:“告诉我,你是何物?”

孙悟空哈哈笑道,“师父好没趣,我本天地间一仙石,经历数个会元,便生了我,化作一只猿猴,那时是只猴儿。在花果山称王,小的们成我为‘美猴王’,那时是个猴王。如今过两洲漂西洋,拜在师父门下,学了七八年的道,今夜访道真,求个长生。此时,是个诚心求道的弟子。”

太上老君思量,这猴儿果然有几分灵性,何时何地,都能认清自己,这份自知实属难得。

太上老君道:“我自己你是天地间一仙石,就是石头也得有个出处才是,不可能凭空生来,你可知,仙石从何处来?”

无悟空听得,知道师父要点破自己根源,大喜,忙拜下,说道:“还请师父慈悲,告知小徒根源。”

太上老君盘腿坐在榻上,说道:“你今有缘,我亦喜悦。既识得盘中暗谜,你近前来,仔细听之,我告知你本源,也好让你明白自己是何物,从何处来。”

悟空叩头谢了,洗耳用心,跪于榻下。

太上老君道:“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水。”

孙悟空听得抓耳挠腮,不明就里,不知师父提这久远之事做什么,却不敢插言,等师父说下去。

太上老君道:“你可知,四极因何而废?九州因何二裂?”

孙悟空恭敬答道:“我只听闻,水神共工造反,与火神祝融交战。共工战败,恼羞成怒,气得用头去撞西方的世界支柱不周山,导致天塌陷,天河之水注入人间。”

太上老君问道:“你所说的不错,正是因为共工撞到了不周山,才导致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西南,故水潦尘埃归焉。我再来问你,共工撞的是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的不周山,你出生之时的花果山,是何样貌?”

孙悟空说道:“我生出之山名为花果山,乃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花果山之中,有一条瀑布落下……”

孙悟空说到此,心中惊疑,花果山的样貌,竟然和不周山一般无二。

太上老君笑道:“天地间有天柱八根,花果山自称擎天柱,是八根天柱之一。八根天柱中,不周山是唯一能通往天地的地方,联通天地的唯一路径,我所知,不周山倒塌之后,登仙之路废止,北天门关闭,唯余南天门。而地仙界四大洲之中,唯有东海之外,有登天之梯,有登仙之台,此山指的正是花果山。”

孙悟空道:“师父,可不周山在西北?花果山在东海,两者相距甚远。”

太上老君笑道:“休要乱猜,我并非说不周山是花果山。我再来问你,女娲补天的石头从何处来?”

“不知。想来绝非凡石。”

“这正是要说到你出处了。不周山天柱倒塌,天破开,想要补上,绝不是任何石头都可以的,必须得天地之根衍生的石头才行,所以,女娲砍断了花果山的山头,用花果山天柱堵住了天破。”

“师父骗我,取了花果山天柱,那东边不就倒塌了吗?”

“石心不死,天柱不倒。”

“石心?”

“对,女娲砍到花果山之时,见花果山之内,已经结成一块石心,石心灵气充裕,承天地之造化,心中生出慈悲,不忍用它补天,便将石心取出,放到被砍得平整的花果山山顶之上。同时设下聚灵阵法阵法,助灵石吸收日夜精华,天真地秀,算是结下一番造化。”

孙悟空道:“我就是那石心,我就是那石心。”

随后躬身朝天地间拜了两拜。

太上老君道:“你就是那块石心,花果山天地之根,乃是土属性,土生金,数个会元造化,生出你这只金猴。猴乃申,申属金,你又是天柱之心,心属金,你出生的时候,又是全金之日,故而,你是天地间五行灵根之一的金灵根。”

“天地间,五行灵根每十二个会元聚集一次,每一次聚集,天地间,都会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上一次,祝融共工等五灵根汇聚,撞断天柱,灾祸人间。所以,我问你,你是何物?是毁天地之物,还是庇天地之物。”最后两句话,太上老君急声问道,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蔓延开来。

“师父,徒儿只求长生一道,不敢毁灭天地,更不敢言庇佑天地。”孙悟空闻言,忙匍匐地下说道。

什么五行灵根,孙悟空根本不在乎,只是一心求长生。

太上老君很满意孙悟空的反应,说道:“如此甚好,甚是符合无为之心,你听仔细,用心领悟,我传你长生之妙道。”

太上老君说道:“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生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此时说破根源,悟空心灵福至,切切记了口诀,对太上老君拜谢深恩,即出后门观看。

但见东方天色微舒白,西路金光大显明。依旧路,转到前门,轻轻的推开进去。

孙悟空一走,从黑暗的角落里面出现一个小仙,朝太上老君的屋子瞧上了两眼,终是没敢进去,按原路返回,回了寝室休息。

(孙悟空不是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更不是袁洪与石矶娘娘的儿子,他是天地之子!!!!好吧,希望你们满意这个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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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碧霞元君

坐在原寝之处,孙悟空故将床铺摇响道:“天光了!天光了!起来了!”那大众还正睡哩,不知悟空已得了好事。当日起来打混,暗暗维持,子前午后,自己调息。

那小仙见孙悟空的做派,恨得直牙痒痒,自己虽然得了好处,毕竟都是偷学来的,传了出去,少不得被老君责罚,说不定还废了一身道统,炼成丹药。

想到此,未下凡之时,一个看管丹炉的小道童,因偷吃丹药被炼成丹的弟子,那惨叫声,每每在梦里响起,总能惊起一身冷汗。

这小仙本是太上老君座下添茶的童子,虽不得宠,日日在太上老君跟前,也学得一些道法,只是都是旁门,入不得正道,远不及三更传授给孙悟空的。

再转念一想,此番随老君下凡的道童,可就自己一人,下凡前,老君说自己有一番缘法,莫不就是墙下听道?如此想来,老君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想来不会怪罪自己。

心下胆气也壮了,一直悄悄随在孙悟空身后,孙悟空如何做,他便如何学,孙悟空法性颇通,他也相差无几,如此过去了两年有余,孙悟空都未发现身后偷道的小道童。

暗地里,小道童却没少鼓捣其他师兄给孙悟空难堪,自孙悟空“惹恼”太上老君之后,其他弟子,对孙悟空言语之间,总免不得一些恶语,再上加上老君身边的小童蛊惑,对孙悟空的态度越发的恶劣。

其他弟子,虽不明眼前的“菩提祖师”就是天上“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但是多听闻学成的师兄上天宫做官,一个个就拼了命讨好太上老君,祈求自己学成之时,能得引荐,在天宫谋个一官半职。

太上老君在地仙界设下此处道场,教授弟子,择有本事者上天为官,本意就保证天宫权利不外流,始终把持在三清手中,而不是代理帝王玉皇大帝手中,目前手下的弟子,等数百年之后,也有大部分会被引入天宫的。

众师兄见那日太上老君敲了孙悟空三次头以后就不再理睬,想着是有意忽视孙悟空,众人对孙悟空越发的待见。

每日听道的蒲团,总把孙悟空的安排在最后。

打水劈柴、扫地锄园等打杂之事,也多寻孙悟空去做。

小仙们三五成群,总是将孙悟空孤立出去,众人说笑之时,孙悟空一靠近,众人就闭口不言,各自算去。

孙悟空也不恼,乐得一个人清净,反而能让自己安心学道。

这一日,太上老君登上宝座,与众人说法,忽然停了口,看着天空呆了一会,说道:“门外来了个仙家,谁去接引入门接引入门?”

“师父,我去,我去。”坐在角落里面的孙悟空跳起来。

“老爷,悟空师兄学道要紧,此事还是我去吧。”

太上老君瞧了一眼小道童,说道:“即使如此,你便去接引一趟吧,此事,你去也顺当。”

孙悟空闻言,也无不快,坐下继续听道。

“是。”小道童瞅了孙悟空一眼,见他毫不在乎,心中颇为不甘。

小道童出得门来,却见远远飘来一朵祥云,跌跌撞撞地往洞府门口而来。

小道童不敢大意,忙迎出洞门,说道:“前方仙家自何处来?怎可擅自冲撞我家洞府。”

近得眼前,只见她,蛾眉横翠,粉面倾国,窈窕无双,女贞谅清洁,意态高远,以礼自持,凛然难犯,花钿堆叠,绣带飘飘迥绝尘,眼中惊慌,面上镇定,虽然慌不择路,仪态不乱。

“叨烦小仙童,我乃天仙玉女泰山碧霞元君,今日落难西牛贺洲,逃至这仙山,还请行个方便,暂时收容我母子。”

小道童这才瞧见,碧霞元君怀中尚抱一个婴孩,瞧婴孩面目,尚不及满月。

小道童闻得来人身份,心中大喜,碧霞元君可是玉皇大帝的妹妹,泰山的女神,这要结下善缘,来日必然好处无穷,也不去提师父让自己迎出门的事情,当下说道:“以人方便自己方便,患难之时显真情,元君请进。”

“谢过仙童。”碧霞元君微微一福,按下祥云,走到洞府门口。

“仙童慢来。”小道童正要关门,却见一道金光飞来,将门卡住,定眼一看,却是一柄宝伞。

里面的太上老君面露不豫之色,却不动作,仍然与座下弟子讲道。

“好不识抬举,我家洞府,也是你们可以放肆冲撞的吗?”仙童见门关不起来,索性打开,瞧瞧是何方高人,敢上太上老君的门口撒野。

此时,灵台方丈山半空,祥云缭绕,五万金甲天兵赶到,为首之人,乃是四天师之一的张道陵,副手乃四大天王,并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将。

天师张道陵行到此处,见此处凤凰翔起,仙鹤舞蹈,千年老柏,万节修篁,满山尽是,俨然仙人洞府之地,心中多了一份思量,按住云头,不急说话。

“我等乃天庭天兵天将,小小道童,见了我等,不速速避让已是犯罪,如今胆敢出言无状,寻死不成。”身为青色,穿甲胄,手握宝剑的增长天王凌空吼道。

“增长天王,不可莽撞,此处仙气氤氲,乃是洞天福地,占据此处的人,绝非一般道人。”天师张道陵提醒道。

“哼,区区西牛贺洲,仅地仙之祖镇元子与西方佛老能入法眼,其他修仙者,不足道哉。”

小道童闻言,心中好笑,天宫之中,果然个个骄傲自满,目中无人。

“我劝诸位早些降下云头,不然惹怒我家老爷,你们少不得一顿打,到时候,莫怪小童没提醒你们。”三清道祖门前,禁止腾云驾雾,此乃天规。

“你当自己洞府是凌霄宝殿、兜率宫不成,看打!”增长天王闻言,怒意大炽,祭出宝剑,飞向小道童。

“怕死你,我好怕啊。”小道童做惊恐状,一脸嘲讽,增长天王,看到同来天上的份上,我提醒你了,你既然不领情,那就怪不得我了。

“增长天王,不可鲁莽。”张天师出言提醒已是不及,宝剑接近洞府之时,撞上无形屏障,反弹回来。

一柄剑,反弹出十数把剑。

剑剑绝杀!

(为什么要写小道童的戏份呢?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你们应该才到小童是谁了。大仙,对吗?碧霞元君是谁的妈,大家应该很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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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地煞七十二剑

绝杀!绝杀!

一化三十六天罡数,三十六剑刺往周身大,

增长天王冷笑一声,以我之剑,取我之头,憨愚之至。

增长天王念动口诀,意图控宝剑回杀,然而宝剑毫无响应,神念不能沟通一丝。

增长天王大惊,自己的本命宝剑失去了控制,万没想到西牛贺洲地界有此能人,仙府禁制如此强悍。

“大哥,救我一救。”增长天王开启护体金光,一片青色光芒将自己护住,

“贤弟休慌!”多闻天王将宝伞丢出,在增长天王面前撑开,瞬间涨到十数丈大小,护住增长天王周身。

那三十六柄剑化七十二剑,天罡数变地煞数,杀机更重。

七十二柄剑在宝伞上空停顿了一秒钟,似乎在思虑下手之处,突然,七十二剑如离弦之箭,快似奔雷地刺向宝伞。

多闻天王瞧见,心下大骇,他晓得自家兄弟的法宝,要是全力施为,也破不开自己的宝伞,但不知为何,三十六柄剑化七十二柄剑之时,内心深处闪过一丝不可抵挡的念头。

不收手,伞破人亡!

一个声音种种击在心口上!

天下何处无兄弟?宝伞天下仅一件!

几乎是本能,多闻天王念动口诀,七十二剑至,宝伞突然缩小到普通伞大小,七十二剑尽数越过。

“大哥……”持国天王、广目天王发现不对,忙喊道。

“四弟,当心。”多闻天王猛然惊醒,自己这是置兄弟不顾啊。

增长天王见大哥宝伞护驾,量来地仙界也无能能伤。

见宝伞猛然收回,一时不知如何应变,傻站在一侧,等反应过来,刚想驾云逃遁,七十二剑已经透体而过,撕心之痛。

谁动我兄弟,我断他手足!

自今日起,我四兄弟,一定要好好在天宫闯出一番名堂!

四弟,为兄护你一辈子,但叫你一辈子无伤!

“大家小心手中宝贝,府中之人,善能控他人兵刃。”多闻天王见七十二柄剑尽数越国宝伞,宝伞再次张开,护住增长天王周身。

“四弟,你可有受伤?”多闻眼中关切之情不似作假。

增长天王见此,心中暗恨自己误解大哥,心上愧疚,不待回答,七十二柄剑再次反转。

“啊……”七十二柄剑穿体一次之后,增长天王护体青光消散。

“府内之人,当真卑鄙!二弟,以仙乐助我。”多闻天王的宝伞,再一次避过长剑,七十二柄剑尽数此在增长天王身上。

“是,大哥!”持国天王飞到半空,收拨琵琶,嘈嘈如急雨,周旋住十六柄剑。

“增长大王,等我来助你一助。”张道陵甩出八张符箓,分占八个方位。

“八神将,护体!”张道陵念动口诀,八张符箓化作八个六尺神将,将增长天王护在中间。

然而,看似坚固的防御,对地煞七十二剑而言,毫无作用,再一次洞穿增长天王。

天师符录破碎,持国天王被音波反伤。

“增长天王,你远遁百里,看能不能脱开。”张道陵对增长天上说道。

“也好。”增长天王稍加思量,架起云,地煞七十二剑也随之飞起。

“四弟,你等上一等,兄弟们,随我破开禁制。”多闻天王见此剑凶狠,众人徒劳无功,还不曾捉住碧霞元君,就在区区地仙门口折了颜面,心中恼羞成怒,飞到洞府门口,欲要冲进去。

等到门口之时,心中生怯,气焰不似方才嚣张。

道门禁制这般厉害,想来洞府中人也非等闲之辈。

小道童见增长天王被七十二剑洞穿两次,知道太上老君只不过小小惩戒一番,如果欺上门来,四兄弟必死无疑。

倘若四天王陨落,天王之位空悬,何尝不是上位之机?

思虑到此,小道童计上心头。

“天王请回,我家老爷只命我迎元君入府,不曾邀请诸位。”小道童在天上之时,上至三清,下到十都、千真万圣,那个不曾见过,一个个骄傲自大,绝容不得半点不敬。

而且,神仙气量都很小!

自己身上,有太上老君亲自下的幻化之术,即便是开罪了四天王,他们也无从查起。

果不其然,小道童一句话,点燃了多闻天王怒火。

“小小地仙,架子不小,我等乃天庭四大王,奉玉帝之命,前来捉拿碧霞元君回天宫,尔等不出手相助,已是过错,而今胆敢阻扰我等,罪该万死。”

“便是有天大的罪,也等我家老爷见过元君再说,你们且在门口等等。”

“何必与他废话,速速破开洞门,替四弟解除禁止。”

持国天王与广目天王走上前来,随时准备硬闯三星斜月洞。

“天王慢来,”张道陵在一侧观望了一番,见小童态度傲慢无力,胆敢无视玉皇大帝,如无所依仗,必然是妄自尊大,心中有了思量,暂时退避为妙不与府中人冲撞,如果府中之人是虚张声势,必然将府中之人挫骨扬灰,倘若是是位上真,也好有回旋的余地。

“天师休要为他们求情,我四弟遭此番劫难,做哥哥的,必然要为他报仇。”多闻天王本就对府中之人有所顾忌,碍于兄弟情面,不得不出面,此番张天师出言制止,心中也松了口气。

“多闻天王多虑了,”张道陵转身对小道童说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张道陵张天师,南天门四大天王登门求见,还请尊主人不吝一见。”

小道童心中暗骂老头多事,但见对方按礼来拜,自己也不好拂意,说道:“我自会通传,不过,我家老爷十有**是不会的见的,你们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小道童话中之意很明显,你们算个鸟,也配见我家老爷?

“气煞我也!赤龙出!”广目天王手臂上的赤龙飞出,如一条红光,快速飞向小道童。

赤龙又名赤锁,善能捆人,在南天门口,不知道捆绑了多少擅闯的妖鬼野仙。

赤龙本只有手臂粗细,飞出以后,瞬间化作一条红色巨龙,赤磷红爪,狂风大作,耀武扬威,红光铺天遮地。

“好大的红色蚯蚓!”小道童冷冷瞅了赤龙一眼,砰地一声将府门关上,完全无视广目天王。

赤龙对碰了一鼻子灰,众人更是傻了眼,这算怎么回事?

“元君里面请。”小道童本有心挑拨四天王与太上老君,被张道陵阻挠以后,也失了兴趣,领着碧霞元君去见太上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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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南莲花开

碧霞元君随小道童步入三星斜月洞,只见灵鸟旋舞歌唱,美妙声音编织成梦境;苍松之下,寿鹿衔芝,优雅地走过时间的缝隙,那些尚未开放的奇花,含羞地凝视碧霞元君,似要较一较容颜。不染灰尘的青石板,虔诚地听远处的传道声,偶有路过的灵兽,驻下脚步,为二人让道,微微颔首行礼。

等到了道台之下,小童说道:“老爷,碧霞元君带到。洞府门口张道陵张天师,南天门四大天王求见老爷。”

太上老君说道:“无须理会,让他们等一等,自会离开。”

“是。”小道童答应一声,垂首站到一侧。

碧霞元君行礼道:“多谢上仙行方便之恩,敢问上仙名号?”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说道:“灵台方寸山,在云海之间,群山之内,神仙难至,佛头难寻,若无人指路,断然到不了的。元君这一问,可就显得笑话了。”

到目前为止,仅三人寻得洞门,一是孙悟空,他有葛天师指清路径。二是金蝉子,是太上老君亲自指明道路,邀请来的。第三人便是眼前的碧霞元君,太上老君下凡西牛贺洲,知者寥寥无几,更在此处设下隐蔽禁制,几乎无人能入。

碧霞元君忙恭声说道:“祖师果然道法精妙,仙府禁制巧夺天工,得幸海外真人指点,我也寻了数日,才找到路口,没成想露了痕迹,天兵天将也跟了进来,实属惶恐,还请见谅。”

碧霞元君听太上老君这么一说,才知自己寻对了去处。

太上老君道:“无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强求不得。你怀中孩儿,可否抱来我瞧瞧。”

碧霞元君将孩儿抱到太上老君,老君轻轻托住婴儿的头,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此女仪容清俊相貌堂堂,骨骼清奇,双目有光,然则红尘羁绊,恐步你后尘,可取了名?”

“尚不及取名,还望老祖垂怜,赐小女一个名字。”碧霞元君得问步后尘之语,心中反而惊喜,在天宫寂寥终老,总比不得真爱一回。

“其父姓什么?”

碧霞元君道:“姓杨,单名一个君,此女,排行老三,其上还有两个哥哥。”

太上老君凝神卜卦,算得杨君前世今生,三世皆凡人,并无出奇之处,再算其余二子,将来都是名震一方的人物,此女却如月下莲花,在岁月流逝中静谧开放,说道:“江南莲花开,红花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便单名一个‘莲’字吧,只盼她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同心同德。”

“多谢老祖。”碧霞元君闻言大喜,忙谢过恩典。

太上老君看向碧霞元君,三清道祖看着玉皇大帝兄妹长大,不知觉间,碧霞元君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玉皇大帝也已坐稳天宫,掌管三界众生,时间碾碎了一些人,也创造了一些人。

果然,神仙还是敌不过时间。

太上老君微微一叹,看向那个一心求长生的猢狲,你渴求的长生,我求了无数个会元,依然不曾见,你真的能寻到吗?

“我方才一眼百年,瞧见泰山有劫,你速速回去,晚则遗憾终生。”太上老君瞧见,玉皇大帝钦点过万天兵天将,准备发往泰山。

碧霞元君一愣,稍加思忖,明白了缘由,只怕哥哥已经寻找杨君父子的下落,看来自己调虎离山的计谋,终究是被拆穿了。

“多谢老祖提醒,小女能否拜托老祖照顾几日?”碧霞元君心下着急。

太上老君说道:“我自会照看,你家二郎杨戬也到了西牛贺洲访道,等会我派人接入府中,你放心去救杨君父子就是。”

“多谢老祖!”碧霞元君心下感动,准备告辞离开。

太上老君道:“你独自出去,哪应付得了那许多天兵天将,你稍等片刻,自会有人送你离开。”

“是。”碧霞元君不敢忤逆太上老君的话,心中纵然焦急,也耐下性子等。

太上老君怀抱杨莲,继续讲道,许久之后,对孙悟空说道:“门外来了个和尚,你去引进门来,如果敢说一个佛字,便不放他入门,只说身份不对。一并将张道陵也让进来吧。你们散去吧,今日就讲这些。”

“是,师父。”孙悟空应声出去,众小仙离开道台。

孙悟空打开洞门之时,天兵天将悬浮在半空,只有一个月白僧袍的和尚和张道陵站在地下搭话。

“那猢狲,可是来请我们进去的。”多闻天王笑道,刚要入门,却被孙悟空挡住。

“莫着急,莫着急。我来问你,你可是和尚?”

“不是。”

“那你就是叫张道陵了?”

“我乃多闻天王。”

“既然不是,烦请让开,师父只让我请一个和尚和张道陵入内。”

“岂有此理!气煞我也!”多闻大怒一把手朝孙悟空抓去,孙悟空正要应对,却见多闻天王的手被金蝉子钳住,动弹不得。

“天王息怒,在别人门口打斗,有失礼貌,平白丢了天王的身份。”

“哼!”多闻天王闻言,罢手让到一边。

“起手了,小僧西方佛祖座下弟子金蝉子,求见菩提老祖。”

“不见!不见!你虽是个和尚,身份不对。”

金蝉子空灵一笑,不见尘埃,说道:“无启国金蝉,求见菩提老祖,还请小童通报一声。”

多闻天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悄悄与其他三天王退到后面。

“嗯,这就对了,还有张道陵张天师?随我一道进去。”孙悟空打开门让金蝉子与张道陵进入。

四大天王似乎没瞧见一般,不吵不闹,任由孙悟空关了洞门。

“二弟、三弟,你们速速回禀玉帝,金蝉子独自现身西牛贺洲,速速调兵来擒拿。我与四弟留下来,一则解开禁制,二来留住金蝉子。”多闻天王冷笑道,捉拿碧霞元君回去的功劳,哪有擒拿金蝉子回去的高。

金蝉子日日随在西方佛老的身边,今日难得独自出来,简直天助我也。

“是。”持国天王和广目天王架起祥云,往九重天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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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上老君的安排

金蝉子、张道陵二人到了道台下,与太上老君见礼。

金蝉子道,“老祖事事未卜先知,万事明朗以心,诸事皆在预料之中,未免失了乐趣。”

太上老君笑道,“天道变化无常,看到了的未来,何尝是未来?去不到的远方,才称之未来。我虽看见了未来,等我们走到,未来又在更远处。乐趣不在知晓未来,而在改变未来。看蝼蚁众生在天道下挣扎,在碌碌苍生在天命中沉沦,世间逆天改命,倒转轮回之事,虽不常见,也并非没有。”

金蝉子双手合十,说道,“逆转天命的谈何容易,老祖一会元能见几次?”

太上老君笑道,“过去多少老祖不记得了,有人成,有人败,有人没了尘埃,一地累累白骨,有人得了长生,飘渺不知去处。白骨越集越多,太多人开始恐慌,顺应了天道,接受了听天命,弯下背,跪下膝,任那命运奴役。还好,五百年后,有一次逆天盛世,倒值得一看。金蝉子,你不妨去看看。”

金蝉子垂下眼帘,说道,“这世间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到时想去的,只怕去不了,不想去的,不得不去。”

孙悟空笑道,“这个和尚,好不爽快,要去便去,要来便来,腿长在自己身上,别人如何左右到你?”

金蝉子苦笑,“即便是去了,到不了终点,又何必要去?”

孙悟空抓耳挠腮,上蹦下跳,说道:“世间的路,再长长不过脚,只要去走,我不相信到不了,对不,师父?”

太上老君笑道:“你这猢狲,这份执着坚定,自信豁达,倒数罕见,心之所至,何处不达?尚未上路,就惧路远,纵是远方就一步之遥,又何况到得了?”

太上老君之言,如暮鼓晨钟,敲在金蝉子心上,静心凝神,立在一侧,品味方才所言。

太上老君也不打扰,对张道陵说道:“你7岁埋头书房,苦读《道德经》、《河图》、《洛书》,领其奥妙。19岁设帐讲学,无意官场,决计修道拯救百姓,道传千家。在青城山、龙虎山、巴蜀地区传道,创立了‘五斗米道’,鹤鸣山举霞飞升,玉帝钦赐天师之职,已经多少时日了?”

张道陵恭声说道:“得幸太上道祖传我雌雄双剑、驱鬼除魔符箓,五斗米道才得以传承,小道才能修成正果,算算时日,我到天宫领职已经数年了。”

太上老君捋了捋长胡须,说道:“你传道之地,现在是何朝何代?”

张道陵掐指一算,算明龙脉去向,朝代更迭,天子方位,说道:“乃是东汉时期,汉明帝在位,此帝性格刚毅严酷,吏治非常清明,境内安定。”

太上老君继续问道:“我闻那佛教已入了东汉?然否?”

张道陵运转天目望去,已见人间建起佛寺,和尚沙弥往来其间,不乏信徒拜佛许愿,说道:“佛教已经入关,虽不成气候,恐有燎原之势。”

太上老君笑道:“佛门擅入南瞻部洲,侵吞我道门传教之处,张天师如何看待?”

张道陵道:“小道返回天宫,禀明玉帝,请他圣断。”

太上老君道:“不必去了,圣旨早已下达,你且去看看真伪。”语毕,一道鎏金圣旨飞出,悬浮在半空。

张道陵一边连道不敢,一边细细看去,是玉帝圣旨无疑,圣旨大意,是让自己听从菩提老祖安排,事毕后回天宫述职。

张道陵看过圣旨,心中暗喜自己不似四天王鲁莽,开罪菩提老祖,不然灾祸必至,说道:“全凭老祖差遣。”

太上老君微微点头,对侍奉在侧的小道童说道:“你随我多年,当日下凡之时,我与你说过,你有莫大机缘,今日,机缘便到了。”

小道童大喜,忙磕头,说道:“童子愚昧,还请老祖点拨。”

太上老君道:“你随我经年,三更听道,合该有此造化,你随张天师往凡间一趟,秉承张天师五斗米道,将佛门实力驱逐出去,功成之后,必然少不了的好处。我知你不甘人下,将来位列仙班,也非难事。”

“谢老爷大恩,谢老爷大恩。”小道童闻言,喜极而泣,磕头不止,原来老君真的知晓自己在墙角听道,不但不怪罪自己,还给了个大造化大机缘。

“罢了,罢了,何须矫情。你随张天师去吧,要能彻底灭掉佛教在南瞻部洲的势力,给如来以警醒,玉帝那里,也少不掉你的好处。”随后,转头对张道陵道:“我这童子顽劣,心高气傲,且让他入轮回走一趟,也好信守持戒修行。”

“知晓。”张道陵领命,携小道童远去,那道童听闻轮回之意,心中更是狂喜,太上老君是有心让自己摆脱道童身份,将来位列仙班之时,不被人看轻。

道童对太老上君三叩九拜,这才随张道陵出了洞门,往轮回之井而去。

一侧的碧霞元君等得心焦,见老君遣了童子下凡,方道:“老君,你说之人,何时能到?”

太上老君道,“人早到了,金蝉子,这位乃玉皇大帝胞妹,泰山圣母碧霞元君。”

金蝉子一从顿悟中醒来,微微颔首,碧霞元君回礼。

太上老君接着说道,“碧霞元君欲回泰山一趟,金蝉子可否同行。”

金蝉子一愣,说道,“小僧本是惹祸之身,恐怕拖累元君。”

太上老君说道:“我自然知晓,让你随行,并非让你护住元君,而是你背后之人。她左右无事,送送元君也算消遣。”

金蝉子心中计较一番,知道师尊担忧自己安全,定是派遣高人相随,说道:“即是如此,老祖,我等先告辞,来日再来拜会。元君,请!”

“如此有劳圣僧。”碧霞元君虽然不知道金蝉子背后何人,出于对老君的信任,虽然心中疑惑,也不多问。

“对了,小僧尚有一事不明,你当小僧面派遣童子下界,不怕我禀明师尊,将那童子折杀?”金蝉子走出几步,突然回身问道。

“哈哈!”太上老君小道:“你会吗?”

金蝉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也哈哈一笑,说道:“不会。”当下不再多言,同碧霞元君告辞,寻路东去。

太上老君见众人都走了,唯余孙悟空一脸莫名地站在道台下,厉声说道:“你这一向修些什么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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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筋斗云

悟空道:“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道法自然而成,心神感悟而生。却不知自己是何等境界?还望师父告知。”

太上老君笑道:“悟空,修行之道,修自由长生的道门,修前世今生的轮回,何谈境界?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你这猢狲,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

孙悟空道:“我天生地养,尚未成仙,自然不在十类之内。师父,不对不对,佛和妖你未列入。”

太上老君笑道:“你这猢狲,佛门自成体系,自立分封,自有他一套说法,在天上玉帝看来,‘佛’,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和五仙无涉。至于妖,虽能成妖仙,其本质乃在五虫之类。”

孙悟空道:“明了,明了。”

太上老君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

悟空听说,沉吟良久道:“师父之言谬矣。我常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太上老君逗弄着怀中女婴,女婴小手抓住太上老君的手指,不时咯咯欢笑,道:“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时,天道怎容你易成?

悟空闻说,毛骨悚然,叩头礼拜道:“万老爷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

孙悟空心中惶惶然,长生之徒,步步难行,天要阻你,道要妨你,何等艰辛。

太上老君道:“此亦无难,只是你比他人不同,故传不得。”

悟空道:“我也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

太上老君道:“你虽然像人,却比人少腮。”

原来那猴子孤拐面,凹脸尖嘴。悟空伸手一摸,笑道:“师父没成算!我虽少腮,却比人多这个素袋,我外面不多,里面多,是内秀的。”

太上老君说:“也罢,你要学那一般?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

悟空道:“弟子愿多里捞摸,学一个地煞变化罢。”

太上老君道:“既如此,上前来,传与你口诀。”

遂附耳低言,不知说了些甚么妙法。这猴王也是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习了口诀,自修自炼,将七十二般变化,都学成了。

孙悟空得了妙法,心下欢喜,连翻数个跟头。

太上老君笑道:“这猴儿莫要顽皮,想来莲儿也饿了,你去寻些孩儿能吃的东西里。”

“是,师父。”孙悟空应声,去寻了仙鹿之乳、石钟之乳奉上。

太上老君将一类丹药融入仙鹿之乳,自己喂给杨莲喝下。

岁月催人,春光易老,杨莲已能牙牙学语,这一日,祖师领杨莲与众门人在三星洞前戏玩晚景,瞧那夕阳半坠,倦鸟归巢。

太上老君道:“悟空,事成了未曾?”

悟空道:“多蒙师父海恩,弟子功果完备,已能霞举飞升也。”

太上老君道:“你试飞举我看。”

悟空弄本事,将身一耸,打了个连扯跟头,跳离地有五六丈,踏云霞去了有顿饭功夫,返复不上三里远近,落在面前,叉手道:“师父,这就是飞举腾云了。”

太上老君笑道:“这个算不得腾云,只算得爬云而已。自古道:‘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似你这半日,去不上三里,即爬云也还算不得哩!”

悟空道:“怎么为‘朝游北海暮苍梧’?”太上老君道:“凡腾云之辈,早辰起自北海,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苍梧者却是北海零陵之语话也。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悟空道:“这个却难!却难!”

太上老君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悟空闻得此言,叩头礼拜,启道:“师父,‘为人须为彻’,索性舍个大慈悲,将此腾云之法,一发传与我罢,决不敢忘恩。”

太上老君再次让孙悟空欠下一个人情,这番施恩图报,不知来日他何等愤慨,道:“凡诸仙腾云,皆跌足而起,你却不是这般。我才见你去,连扯方才跳上。我今只就你这个势,传你个‘筋斗云’罢。”

悟空又礼拜恳求,太上老君却又传个口诀道:“这朵云,捻着诀,念动真言,攒紧了拳,对身一抖,跳将起来,一筋斗就有十万八千里路哩!”

大众听说,一个个嘻嘻笑道:“悟空造化!若会这个法儿,与人家当铺兵,送文书,递报单,不管那里都寻了饭吃!”

师徒们天昏各归洞府。

这一夜,悟空即运神炼法,会了筋斗云。逐日家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此一长生之美。

天上老君在孙悟空一夜悟透筋斗云,心中爱才之心更甚,实在不忍孙悟空成为佛道两派斗争的炮灰,当夜无眠,做对松前明月,细细思量。

天刚拂晓,太上老君怀抱杨莲,登台讲道,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精微万法全,本源以至,边听便悟,心神大彻。

讲够多时,太上老君对孙悟空道:“悟空,为师有一事交代你去办。”

孙悟空喜道:“愿往,愿往。”

太上老君道:“莲儿之兄杨戬,在西牛贺洲已经游够多时,额中纵目将开,你速去将他引入此地,不然恐遭迫害。”

孙悟空问道:“徒儿往何处去寻?杨戬有声的如何模样?”

太上老君说道:“此处往西六千里处,有一国度,落下筋斗云,往深山古道而去,自能寻到。”

孙悟空道:“如此,徒儿去也。”孙悟空捻着诀,念动真言,攒紧了拳,对身一抖,一片祥云出现在脚下,跳将起来,一一个筋斗而去,已经没了猴影。

台下众人羡慕异常,却不敢开口求教。

太上老君心下失落,不知不问,何以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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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尸临城下

(今晚8点左右还有一章,补这周欠的)

孙悟空筋斗云一翻,不出半刻,瞧见一国度,只见愁云凄惨,哀声遍野,白幡招摇,冥纸翻滚,冲天的死气滚滚而出。

“估摸路程,应该是此处无疑。”孙悟空身子一抖,收了筋斗云,在城中落下。

“妖怪,妖怪又来了啊。”刚落下云头,城中居民一见孙悟空摸样,个个大惊失色,纷纷进了屋子,只从门缝中往外窥视。

孙悟空笑道:“莫跑莫怕,俺老孙不是什么妖怪,过路而已,下了云头来问个路。”

那屋后,一个老丈颤颤巍巍的问道,“问了路,你就走?”

孙悟空跳到门口,吓得那老丈一坐在地下,忙不迭地往后面退,生怕孙悟空破了木门冲进来。

孙悟空见此,搔搔后脑勺,退到滴水檐下,说道:“老丈勿惊,俺老孙问了路就走,绝不逗留。”

老丈道:“你问什么去处?”

孙悟空道:“这周围,可有什么古道?”

老丈闻问,惊道:“你还说你不是妖怪?你定是那山中妖怪一路的。”

孙悟空问道:“老丈这话从何说起?老孙第一次来此,路尚不认得,如何就认得了那山中妖怪?”

老丈疑道:“你若不是那山中妖怪,问那去处作甚?那落日山谷,自四年前,就被妖怪占了去,每到月圆之夜,就出来掳人吃,寻常人怎会去那等凶地?”

孙悟空心中暗道,莫非那杨戬成了妖精?再不然,就是被妖怪抓了去,要蒸了吃。

孙悟空问道:“那山中是何等妖怪?既然知道有妖怪,何不早早离了此地,留在此处作甚?等他来挑菜不成?”

老丈说道:“不曾得知,只闻那些小鬼,称他为尸皇,说是有千百年的道行。你这路人,好不知来由,整个桫椤国都被妖怪施了法术,只能进不能出,要能走出去,谁情愿坐着等死?”

孙悟空闻言,大惊道:“老丈休要唬我,我放才鸟瞰下来,这国家虽说不大,方圆也有八十里,怎么说被困就被困了?纵是天上的神仙,只怕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老丈说道,“我骗你作甚?举国上下,不知多少人往边界跑去,都无功而返,寻不到出路。”

孙悟空闻言,跳将起来,我就不信出不去,一个筋斗云朝高空飞去。

升到三千米高空之时,孙悟空撞在不明物上,再难往上面进一步。

“要困住俺老孙,休想!”孙悟空落回城中,将那府衙门口的石狮子搬起来,拖着飞了上去,狠狠地砸向天空。

“神仙啊,神仙下凡来救我们了。”城中居民见此,料定孙悟空不是妖怪一路的人,纷纷跑出房门,对孙悟空跪拜。

“嘭——”石头碎为齑粉,天空依然纹丝未动。

孙悟空见出不去,筋斗云一翻,朝远处飞去,不过转眼的功夫,就被弹了回来。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孙悟空都跑了个遍,毫无突破口,倒把自己累得够呛,当下落下云头,朝老丈讨了杯茶水喝,一坐在地下。

嗯?孙悟空持着茶杯,打量了一眼地面,笑道:“老孙就不信,他能把地下也圈了。”

当下腾到半空,估摸了一下,在城池外寻了无人处,从高空急速坠落,只听嘭的一声,孙悟空钻入地下,往地心深处而去。

“好!”城民们见此,大声鼓掌喝彩。纷纷围在漆黑黑坑洞前,伸长脖子等了许久,不见孙悟空出来。

“俺老孙来也。”忽闻半空有声,众人抬头看去,孙悟空驾云落了下来。

“神仙,你怎么从天上落下了?”

孙悟空道:“我往下钻了百余丈,被堵了回来,往东西南北四面试了试,依然寻不到出路,整个桫椤国,竟是被装在了一个球里面,上天入地何处都去不得。”

“唉。”城民们听得此话,叹息了一声,各自散去,这四年来,已经麻木承受这一切。

希望的火苗,就这么被吹熄了。

众人如同木偶一般,一提线一动,僵硬地回城。

孙悟空架起云,落在大河边,见河水依然流出边界,稍加思忖,一猛子扎入水中,变做一尾青鱼,朝边界游去,毫无意外,莫能出也。

孙悟空毫不气馁,化作一滴水,随波逐流,依然被挡在里面。

折腾这些许久,斜阳西垂,孙悟空连连受挫,心中郁闷,也不去想杨戬之事,坐在城门楼头,望向西边森林古道,好妖怪,我自三更得道以来,鲜少受挫,今欺到我头上,少不得与你理论理论。

城门早已关了,守城的官兵也早已撤离,城中的居民都早早躲在屋子里面,不发出一丝声音。

“神仙,早早找地方避避,今夜月圆,按惯例,这尸皇,今日又要来吃人了。要无去处,当可到老朽门下避一宿。”城墙下,老丈对孙悟空喊道。

孙悟空拱手谢道:“多谢老丈,老孙今夜要会会这妖物,少不得降妖除魔,还桫椤国一个太平。”

“神仙,使不得,这尸皇道行高深,你切莫莽撞,失了性命。”老张惊道,他见孙悟空破不了尸皇的妖术,想必打不过那老妖。

“你且去,即便是打不过,我也逃得了,今夜有我在,那尸皇休想踏进此城半步。”孙悟空站起身,坚定地迎向落日。

老丈见天昏,心下惊慌,也不敢再耽搁,叹息了一声,往自己家里面回去,藏身在那灶台之下。

城一片死寂,看不见一丝灯光,偶尔有犬吠声,撕裂如墓地的夜,夜风凉凉,辗转在死去的夜空。

孙悟空迎着夜风,站在城中最高处,看向黑不见底的远方。

不是月圆夜吗?为何如此漆黑?

孙悟空看着远方的森林,远方没有未来,突兀地出现两点绿芒,绿芒上下跳动,逐渐向城墙靠拢。

孙悟空知道,那是野兽双眼,残暴、冰冷,他站直身体,等待一战。

接着,又多出两点绿芒,四点绿芒看向孙悟空。

“嗷……”瘆人的叫喊声响起,在空旷的夜里,刺破了原本死寂的夜空,坟墓里面爬出的僵尸,宣告夜的来临。

“嗷……”远处开始响应,依然是僵尸的叫声,一时间,啸声连成一片。

远方,如同点灯一样,六点、八点、十点、十二点……绿芒越积越多,不一会,城墙下的远方,亮起了一大片邪恶、饥渴、噬血的绿芒。

尸临城下,猴王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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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二郎神杨戬

(债务已清~~~)

孙悟空没动,僵尸群也没动。

乌云流动,夜风流动。

“嗷……”僵尸群突然齐声仰天咆哮,瘆人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疼。

空悟空看向天空,乌云缓缓让道,皎洁的月亮露了出来,月之精华洒向了大地,僵尸群目露贪婪,却不敢吸收一丝一毫喜悦精华。

城门内,犬吠声、孩童啼哭声、大人责骂声、僵尸群的啸月声此起彼伏,这个夜,终于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沸腾。

月亮完全露出了真容,城墙下,密密麻麻地站满僵尸,腐臭的尸气,盈满夜空。全身上下破破烂烂千疮百孔,腐烂的脸面上,两颗尖锐的獠牙呲在外面,喉咙中发出骇人的低吼,僵尸群啸月的声音越来越大,极度渴望献血的嘶吼。

“呜——”远处天空,传来龙痛苦的声音,悲哀愤慨地长叹,瞬间盖过了所有声音。

九条骨龙拉着一副棺椁从月亮前飞来,骨龙约有三十余丈,庞大无比,骨骼清晰,骨缝连接处,有绿色的鬼火燃烧,龙目之中,跳跃着两团墨绿色的火焰,散发出异样的邪恶光芒,四周的月光精华,全部向棺椁里面涌入。

孙悟空对骨龙丝毫不感兴趣,他看向背后的棺椁,青铜棺身上贴满了符箓,棺身上面雕刻着古朴的图案,雕龙错凤遨游于天际,富丽堂皇之余透露出大气磅礴之势。棺身两侧,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文,文字偶尔发出冰冷的蓝光,一闪即逝。

九龙拉棺两侧,分别站立着九个修成人形女妖,个个妖媚美艳,酥胸半露,长腿无遮。

大圣见了,知道正主在棺中,哈哈一笑,飞身过去,将一根六丈长短的石柱折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继而猛地立在地下,高声道:“何方孤魂野怪,还不速速现出身来,与老孙一战。”

“哎哟,你这小道士有眼无珠,认不得尸皇么?难怪敢挡尸皇的车驾,诚心求死不成?”说话的,是一个美艳女妖,生得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

“你这女妖,哪来许多废话,叫你家主人早早出来,打完我好去寻人,莫要耽误了我功夫。”

女妖妩媚一笑,说道:“要会我家尸皇,只怕你还不够资格,姐妹们,好好称量称量这猢狲,让他长些见识。”

孙悟空,道:“俺老孙一向不打女人,你等给我让开。”

女妖妩媚一笑,道:“姐妹们,你们瞧瞧,生了副粗犷村野模样,倒有副怜香惜玉的心肠,可惜了这一副好心肠,寄在了一具坏皮囊上。”

众女妖闻言,笑得花枝招展,银铃声音清脆,个个故作娇媚姿态。

“嘶……”离了灵台方寸山,孙悟空的性子便野了,被这话说得恼了,挥舞手中的石柱就要打来。

女妖笑道:“姐妹们,我时常与你们说,这男人的话信不得,你瞧瞧,上一刻还说不打女人,如今发起狠来,吓得我小脸雪白。”随即狠声道:“杀了这猴儿,脑儿留给尸皇享用。”

“嗷……”地下僵尸群尖啸道,跳向孙悟空。

孙悟空挥舞石柱,冲入僵尸群之中,所过之处,尸肉横飞,不是被砸碎了脑袋,就是被拦腰斩断。

“当真有几分能耐。”女妖见此,一波僵尸刚倒下,一大波僵尸就来临。

“看老孙的。”好猴王,把毫毛拔了一把,嚼得粉碎,捏在手中,随口一吹,一群和孙悟空一般无二的猴子出现,一个个冲向僵尸群,勇猛无比。

“如此下去,只怕天明日出,尸皇不得餐饮,又得等下一次月圆。”女妖心中思量一番,转身对两侧的女妖说道,“这猴儿颇具本事,一时半会恐难攻克,你们先行入城,掳上九十九童男,九十九童女。”

众女妖道:“是。”一个个衣袂飘飘,往城中而去。

孙悟空瞧见,心下道,倘若让这群女妖入了城门,自己不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

孙悟空刚欲腾空阻挡,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休要逞凶!”

声音未落,一个白袍少年逆着月光,衣袂飘飘,宛如真仙,手中三尖两刃神锋低垂,挡住了众女妖去路。

先前说话的女妖娇笑一声,说道:“今夜倒是奇了,刚才来了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猴儿,此时又来个冷面俊俏的郎君,真是爱煞我也。”

白袍少年,仪容清秀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怎么看,都是副俊俏模样,惹得众女妖心神荡漾。

白袍少年冷冷一笑,说道:“泼魔,休得猖狂,且吃我一刃。”三尖两刃神锋一扫,近前的女妖不及闪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现出了原形,细一看,竟是一副白骨。

孙悟空见来人武艺不凡挡住了女妖,心中再无顾忌,瞬刻间,横扫一大片,可惜,那些僵尸毫无灵识,更无惧意,一波接一波赶上,直杀得手脚酸软,尚不敢罢手。

又僵持了两三个时辰,猴毛碎末所化猴王坚持不住,纷纷飞回孙悟空身上,然则僵尸依旧源源不绝地冲到,丝毫没有减退之势。

“如此下去,只怕要被这僵尸吞没。”孙悟空计较了一番,现在距离天亮,尚有三个时辰,要坚持下来,只怕不能。

半空中,白袍少年再次击杀一名女妖,如今只剩下三名女妖,胜负在即。

美艳女妖见此,取出一对清凌凌宝剑,道:“你是何方小将,胆敢招惹我鬼哭坳?”

白袍少年三尖两刃神锋再显神威,突然化作一条长龙,瞬间贯穿三名女妖胸膛,胜局已定,说道:“我乃泰山杨戬,今日应桫椤国国王之请,前来降服你们这群妖邪。”

“初生牛犊,看剑!”女妖双剑齐出,开合有度,杨戬侧身避过,挥舞三尖两刃神锋迎击,化解了女妖攻势。

如此往来三百回合,尚不能分出胜负,眼看天将拂晓,就要无功而返,大声说道:“尸皇,来人心狠,收拾不下。”

孙悟空和杨戬同时看向青铜棺椁,依然寂寂无声,二人不敢大意,杨戬神锋如凤舞,左当右迎,一来一往,打得密不透风。

“吱……”突然,青铜棺椁发出一声轻响,棺椁打开第一层,里面是具漆黑的棺椁,上面有金色的古老文字,文字随着月光缓缓流动。

杨戬多次猛攻,都被女妖裆下,如此反复,心下恼怒,三尖两刃神锋收起,将腰间弹弓拽满,取出金弹打的女妖一个踉跄,女妖在地上一滚,化作一道轻烟,往棺椁边而去。

杨戬紧随其后追上,势必要将这女妖结果。

“呵……”棺椁中发出喘息声,上面的棺盖缓缓移开,白色的尸气从里面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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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必然让你见到太阳

“呜……”原本与孙悟空死磕的僵尸,突然仰起头,对空中的飞棺发出低吟声,恭顺敬畏之态毕现无遗,哪怕被孙悟空敲碎脑袋,也不会反抗。

九条骨龙匍匐在半空,完全没了刚才高傲炫耀的姿态,痛苦低吟的声音更加凄惨。

孙悟空架起筋斗云,漂浮在城门口上,戒备着青铜棺椁。

杨戬也停了追击,立在空中,脸上依然冷漠,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东方,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安。

“三生三世的彼岸未开,彼岸未开,开一千年,落一千年,等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棺椁中升腾起白色的尸气。尸气越来越浓,白茫茫的尸气中托举着一个平躺的红衣女孩,娇好的面容,绝世的容颜,望断了三生三世的眼眸,穿越过了爱与恨的边缘。

红衣女孩整个悬浮出棺椁,猛然立了起来,看向孙悟空,冰冷凄凉的声音说道:“三生三世的彼岸,三生三世的情话,彼岸未开,情话何在?”随着她的话语,以青铜棺椁为中心,大片的曼珠沙华四散开去,如同燃烧的地狱火焰,瞬间将整个天空染得一片彤红,似乎那月亮,都带上了红光。

“何处妖魔,看打!”孙悟空挥舞手中石柱,砸向红衣女孩。

“三生三世,三生三世。”夜空中,出现无数个红衣女孩,口中反反复复念叨三生三世,声音凄寂悲凉,如同穿过轮回,降落在彼岸的魔音,孙悟空心中烦躁,怒意在眼中升腾。

杨戬自红衣女孩出现就闭上了双眼,突然,他拿起弹弓,装上金弹,道:“妖孽,修得装神弄鬼,诓骗我等!”

金弹飞出,正中红衣女孩肩头,半空中的虚影全部收回。

“嗷——”红衣女孩痛喝一声,发出僵尸的尖啸,露出两颗尖牙,恶狠狠地看向杨戬。

“妖孽,受死。化龙!”杨戬不敢藏私,上手就最强招数,三尖两刃神锋化作一条金龙,飞向红衣女孩。

红衣女孩侧身避过,随之飞向手中无兵器的杨戬,两颗尖牙瞄准了脖颈上的血脉。

“看俺老孙的本事!”孙悟空将手中石柱掷出,呼啸之声,直冲红衣女孩。

红衣女孩不回身,随手一挥,青铜棺盖飞出,石柱撞到了棺盖之上,瞬间化作齑粉。

“妖孽尔敢?”杨戬从不后退,拉满弹弓,打向红衣女孩的尖牙。

那红衣女孩毫不在意,打过来的金弹吞入口中,随之,仰起头对着月亮尖啸,红衣飘滚,遮天蔽月,曼珠沙华燃烧夜空。

“回来!”杨戬临危不惧,手一招,三尖两刃神锋回到手中,横在胸前,全神戒备。

孙悟空被九条骨龙格挡在外,难进寸步,一时陷入僵局。

正在此时,城中的犬突然狂吠不止,继而,豺、貉、狼等也随之嚎叫一起,原本杂乱无序的犬吠声,逐渐整齐划一,依旧盖不过红衣女孩的啸声。

“嗷呜……”一声狼啸声响起,霸者之气彰显无遗,猖狂而又高傲。

“嗷呜……”一个气势稍弱的狼啸声附和。

红衣女孩听闻,停止了啸声,隐约有戒备之色,夜空再度安静下来。

孙悟空凌空看到,城中无数道黑影向城门外跑来,速度极快。

“嗷呜……”狼啸声再度响起,南方出现一团火焰,火飚暴起,烟焰四合,如同一个火球冲向红衣女孩。

“轰……”火球所过之处,曼珠沙华尽皆燃烧。

等火球靠近,孙悟空才瞧清楚,原来这是一只祸斗,一只全身裹满火焰的大狗。

红衣女孩似乎很顾忌祸斗,隔得尚远,就远远避过去。

祸斗扑了个空,停在半空,一双火目死死盯住红衣女孩,眼中的仇恨熊熊燃烧。

“尸皇,不好,那两条狗也来了。”女妖叫道。

红衣女孩清冷一笑,道:“我听到了,我知道了。”

这时,两条狗儿出现在半空,一公一母,全身皆为黑色,额头上有一点白,不过寻常家犬大小,那九条骨龙吓得微微颤抖,似乎对那两条天狗很恐惧。

红衣女孩绝美的脸上,晕开极致的笑容,说道:“天狗,我们不早就约定了,桫椤河以北是你的地盘,以南是本皇的,你今夜驾临河南,是何意思?”

公天狗说道:“听说南边的人比较好吃,我夫人想来尝尝,我就陪她来啰。”

红衣女孩冷笑道:“你要尝,何时不能来,非要选在月圆夜。尚未打招呼,就让祸斗攻击本皇,是何道理?”

公天狗笑道:“尸皇这是何意?莫非要本狗避你大驾不成?至于祸斗为何要攻击你,想来,你比任何都清楚,不是吗?尸皇大人。”

“呜……”祸斗喉咙里面发出低啸声,背弓起,进入战斗状态。

红衣女孩道:“天狗,你这话让本皇迷惑了,我们向来进水不犯河水的,倒不知本皇哪里得罪了祸斗?”

公天狗道:“尸皇,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等虽被困在桫椤国四年,但要查一些东西,还是能查到的,比如,你的母亲。再比如,你的父亲。”

红衣女孩闻说,脸色不变,微微笑道:“哦,本皇自生来就不知父母,倒不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公天狗慢悠悠地说道:“尸皇,你真要我当着满地曼珠沙华和外人的面,将你的身世道出来?幽冥界那些肮脏的事情,我想,还是不要提的好。”

红衣女孩听得天狗这么说,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心中动了杀意,暗暗调动所有的僵尸、骨魔、尸妖,必然要将天狗留在此地。

红衣女孩说道:“可这些,与祸斗的仇恨有何关系?”

公天狗冷声道:“那年,你父亲降临桫椤国,命满山妖邪退散,祸斗母亲因怀胎,不能及时离开,你父亲到来之时,不问缘由,将祸斗活生生从母亲肚子中扯出,掼在地上,祸斗之父誓死反击,咬了你父亲一口,你父亲不但将祸斗之父的骨头一块一块取出来,更将祸斗一族定为凶兽,说其所到之处,必生祸患,只是祸斗满族被诛杀,你前面的祸斗,是时间最后一只祸斗。”

红衣女孩没问祸斗为什么活着,道:“没想到,竟然留下了祸患,今日,我必将代为除之!”

话音未落,红衣女孩手中飞出一颗青色宝珠,娇叱一声:“收!”

“呜……”祸斗犬吠一声,冲向红衣女孩,完全无视青色珠子。

红衣女孩堪堪避过,眼中显出惊恐:“你无魂魄?”

公天狗道:“忘了告诉你,祸斗为了复仇,早将灵魂丢弃了,他是一只无魂之犬,他所有的意志,都只是为了复仇!”

红衣女孩以秘法,控僵尸飞起,接连为自己当下祸斗的杀招,自己一步步向青铜古棺退去。

公天狗道:“尸皇,现在想走,恐怕来不及了,今日,必然让你见到太阳。”

(这段剧情,为了引出原著中的一堆人物,比如二郎神、哮天犬、xxxxx、xxx,嘿嘿,猜猜后面两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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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燃我之魂,烧我之魄

红衣女孩冷笑道,“天狗,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们不成?鬼佛!”

红衣女孩手中,出现一长一短两柄赤红色的剑,剑身之上缭绕着红色的火焰。

从一开始,红衣女孩都没表现出任何强势,对两只天狗也礼待有加,这一刻,一股王者的威压散开,煞气弥漫开。

祸斗无惧,直冲向前,丢弃灵魂的狗,丧失命运的狗,不会狂吠,只会撕裂!

鬼佛之刺出,漫天鬼魂哀嚎,倾天佛音吟唱,是佛沉沦了地狱,还是鬼修成了佛?长剑为佛,短剑为鬼,左手慈悲,右手屠戮,反转之间,谁被愚弄?

“呜……”不过一个回合,祸斗被斩杀剑下,拦腰而断。

瞬息之间,战局已定。

红衣女孩冷冷地瞄想天狗,道,“我不杀你不是不敢杀、不能杀,而是可怜你来世上走一遭,你如今着急去死,送你一程又何妨?天狗,命你的狗全部撤离,如果我愿意,赤地千里铺狗头,血河万里漂犬尸。”

公天狗看了看红衣女孩脚下的狗尸,说道,“尸皇,你认为,甘愿放弃灵魂复仇的人,会那么容易死?你太小看仇恨的力量了!”

毕其一生,只为今朝,以命换命。

公天狗记得,那年春红柳绿,小小的祸斗坚定的说:“老大,从今天以后,我就叫祸斗,我的名字,将代表所有的祸斗,复仇的祸斗。”

所有的狗儿都嘲笑他,他你不自量力,笑他痴人说梦。

被嘲笑的梦想,才有实现的价值。

他仰起头,走向复仇的深渊。

等我一身荣耀归来,踩碎一地嘲笑残骸。

“嗯?”红衣女孩反应奇快,一个鱼跃,往后翻去,立在青铜棺上,地下的尸骸毫无异动。

但心中的不详感没有稍退,越来越烦躁恐慌,“撤!”

红衣女孩当机立断。

“是,尸皇!”早已准备好的女妖,命九龙拉棺飞起。

“休走!”杨戬早有防备,九龙拉棺尚未动,三尖两刃刀已动,斩向当中的龙首。

女妖勒紧骨龙,往侧面飞去,孙悟空挥舞不知从何处拔来的石柱,将道路封锁。

其他方向,也被天狗夫妇封死,九龙拉棺被困在当中。

“挡住他们”,女妖一声令下,无数飞僵飞起,冲向实力较为薄弱的身怀六甲的母天狗。

“狗狗们,上吧!”公天狗断喝一声,犬吠声响起,无数的狗儿冲向僵尸群,与僵尸群半空撕咬,断腿断胳膊漫天飞舞。

“哼”,红衣女孩轻哼一声,手中青色珠子飞出,“收!”

青色珠子放出豪光,比那月亮还明亮几分。

“呜……”一照之下,一群狗儿灵魂全部被珠子收了,只留下一具具冰冷的尸骇,直直坠往地下。

正是此时,女妖驾驭九龙拉棺朝豁口冲去。

红衣女孩突然感觉不对,但不敢稍作停留,心中恐慌越来越盛,整个人躲进棺材里面,将棺盖合严!

就是那一瞬间,祸斗的尸体睁开了眼睛,死死盯住青铜古棺。

“别追了,她跑不了的。”天狗叫住欲追赶的杨戬、孙悟空,随即对众狗说道:“所有僵尸,一概不留!尽诛此处!”

“呜……汪汪!”狗儿们疯狂地冲向僵尸群,天上地下,水里河边,僵尸的咆哮声,狼狗的狂吠声,将整个夜空彻底沸腾。

僵尸机械地撕咬何人可以撕咬的东西,一条条狗腿被撕飞,一颗颗狗头被拍飞,一声声呜咽声,一片片血雾。

只剩一颗头,也死死咬住僵尸不松口。

血红的眼睛,癫狂的战意!

狗儿们,撕裂着僵尸的喉咙,将一个个僵尸脑袋撕离腐烂的身躯。

公天狗静立在半空,没去看厮杀的惨状,他看着地下祸斗的尸骸。

祸斗满是仇恨的眼睛慢慢合上,尸骇化作血水,血水变做古朴的咒字。

“嘭——”血字燃烧起火焰,跳动的焰火里面,一只小祸斗的灵魂撕心裂肺的吼叫。

“燃我之魂,烧我之魄。

杀我之人,九族连诛。

百世千年,永葬地狱。”

“嗷——”祸斗仰天长啸,痛苦的啸声刺穿了夜空,灵魂燃烧的尘埃,缓缓升入半空,极度想凝集成一颗珠子都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凝集不了!?”小祸斗叫道,燃烧剩下的半截灵魂,徒然跪在地上。

“百世千年,永葬地狱。”。天空中,出现一个大祸斗的灵魂,以同样的方式燃烧灵魂。

“爸爸,你来了。”小祸斗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叫道。

“斗儿,你的成长,我没参与,最后的辉煌,请让我与你一起!”

“不要,爸爸,求求你,不要,燃烧了灵魂,再也不能轮回,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的。”

“把眼泪收回去!眼泪是失败者的祭品,不准哭!挺直了腰杆!为了你的梦想,收起眼泪!不准哭!听到没!”祸斗爸爸越说,声音越颤,它仰起头,看那流星坠落,终是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傻孩子,你从出生,我就没抱过你,这一身魂魄,算我对你最好的爱。燃我之魂,烧我之魄。”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妈妈的灵魂沉溺地看着小祸斗。

“妈妈,不要,求你不要!”小祸斗撕心离肺的哭喊道,自己灵魂一点点燃烧。

“乖孙子,老头子也来了……百世千年,永葬地狱。”一个老祸斗,燃烧了自己的灵魂。

“霍老三,我就说你这孙子有出息,敢与尸皇寻仇,有能耐,有能耐!百世千年,永葬地狱。”一只花白祸斗哈哈大笑,灵魂燃烧起来。

“老头子,等等我,烧尽灵魂,不能轮回,渺渺三千中,纵是尘埃,我也随你一起。”

“傻老婆子,死有什么好一起的,你回去,我的灵魂够了,够了!”

“老头子,你说过,让我欺负你一辈子的,这辈子没完,我还要继续欺负你。燃我之魂,烧我之魄。”

“傻老婆子。”花白祸斗抱住老婆,两个人的灵魂燃烧在一起,生同被,死同,灭同尘!

“七爷爷,七奶奶,等我们一起走!”

天空中,出现更多祸斗的灵魂,一个个争前恐后,好像不是去赴死,而是赶一场盛大的宴会。

“七哥,等我,我们兄弟一起走!”

“好兄弟!我们一起燃我之魂,烧我之魄。”

“别着急啊,等我一下,等我一下,小祸斗,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燃我之魂,烧我之魄。”

“等我……”

“还有我一个……”

一个个灵魂燃烧,疼彻心骨的燃烧,没有一祸斗嚎叫,互相寒暄,互相鼓励,互相打气,那深深的疼痛,只埋在内心最深处。

再见了,这个世界。

再见了,这场轮回。

灵魂燃烧的灰烬,全部飘向高空,在高空凝聚成一个珠子,那些欢笑声、打气声、道别声……全部汇入珠子之中。

珠子越来越凝实,满眼是泪的祸斗,燃烧殆尽,只有一滴泪,啪地打落地面。

“谢谢。”祸斗灵魂融入珠子前说道,珠子急速旋转着,释放出强大的诅咒之力。

幽冥界,地狱之中,地藏王菩萨骇然地睁开眼睛,架起祥云,朝这边急速赶来,口中念叨召唤摩尼珠的口诀。

青铜古棺之中,红衣女孩手中的青色珠子,突然飞出去,急速原路返回,击向祸斗族中灵魂凝聚的珠子。

奈何桥头,孟婆停了打汤的手,失神地看向虚无之处,目光呆滞,不知道再思量什么,也不知道,错过了几个没喝孟婆汤的人。

珠子的诅咒之气,顺着九龙拉棺离去的方向追去,速度极快!

“对不起!”正在此时,原本应该泯灭的祸斗,突然说道。

祸斗全族灵魂凝聚的珠子,猛然冲向失神的杨戬,顺着杨戬的灵台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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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梭罗双凤凰

祸斗全族凝聚的灵魂之珠钻入杨戬额头,杨戬额头破开一条缝隙,无血流出,金光大作。

杨戬轻哼一声,脸色惨白。

“这是怎么回事?杨二郎,你可死不得,你要死了,师父非骂死我。”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

“这位兄弟,莫着急,祸斗不会伤害这位小兄弟的。”

灵魂之珠力量外放,金色的灵魂之力以杨戬额头为源头,无数道灵魂之力顺着杨戬全身经脉,流转全身。

“唉”,天狗看到此,叹息了一声,祸斗为了复仇,寻遍了大山大河,最终找到了巫族遗址,将灵魂抛弃,燃烧自己灵魂,发动失落已久的巫术——灵魂之珠,以燃烧灵魂为代价,诅咒致自己死命的人。

“兄弟,你终究辜负了全族的寄托!”

母天狗道,“何曾辜负?祸斗阻止不了族人燃烧灵魂,他却能阻止全族的覆灭,你没看出来那,那个小将身上,有纯正的天道气息,或者,将灵魂之珠寄存在那小兄弟体内,是渴望祸斗之族能够重现世间吧。”

“他背弃了族人的信任,族人燃烧灵魂,是期望复仇,而不是苟且偷生。”

“祸斗承担下的仇恨,不是以覆灭全族灵魂为代价的。他一个扛下了仇恨,就一定会实现,正如当初独自寻觅巫族,学得诅咒之法一样,最后,完成诅咒的灵魂,仍然只是他自己的。”

天狗夫妇都清楚看到,灵魂之珠破入杨戬额头之时,一缕灵魂诅咒之中朝九龙拉棺的方向飘去。

祸斗全族的灵魂之珠,一点点与杨戬契合,杨戬的身体,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人神合一的身躯,显现出更为奇特的变化,杨戬透过灵魂之珠,能够看得很远,虽不及千里眼,相差应该不大。

……

地藏王菩萨赶来的途中,感受到了诅咒之力的消失,遂放慢了脚步,驾云徐徐赶来,等到桫椤河边,见两只凤凰翔起,迎面飞来,到地藏王菩萨面前,跪拜下去,化作一男一女,男的英武,女的俊美。

双凤凰道:“参见主人!属下无能,还请主人责罚!”

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道,“起来了吧。”

“主人……”双凤凰对望一眼,刚要起身,地藏王菩萨突然出手,狠狠甩了男人一耳光,将男人打出了十几丈,牙齿从口里面飞出。

摔倒之后,男人马上乖乖跑到跟前跪下,脸上没有一丝不快,或者其他表情。

“主人息怒!”双凤凰不敢辩解,只顾磕头认错,两人的额头磕出了血。

地藏王菩萨笑道,“我何怒之有?何怒可息?”

“我们没能保护好小主人……”

男人话没说完,又被甩了一耳光,比之刚才更狠,打得更远。

“小主人?”地藏王菩萨微笑地看着一步步爬过来的男人。

“不是小主人,不是小主人,是尸皇殿下……”“尸皇”两字刚一出口,就被地藏王菩萨掴飞老远。

“相公……”女人意识到不对,刚出要提醒,自己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地藏王菩萨很享受他们像狗一样爬过来的感觉,骄傲的凤凰,狗一样的卑微。

他享受,将一切高高在上的东西打入尘埃,越是骄傲的人,他越是喜欢折磨,看他们脸上欺辱的表情,是何等的快感?

“小凰儿,我说过很多次了,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闭上你的鸟喙!”地藏王菩萨用食指勾起女人的下巴,看着她绝美的脸庞上红色的手印,心中没来由的烦躁,狠狠唾了口口水在女人的脸上。

“是,主人!”女人哆嗦着,将身子匍匐得更低。

“你还说?!”地藏王菩萨反手一巴掌,再次将女人拍出去。

“我让你闭嘴,你就给我闭嘴!哪来这么多废话。”地藏王菩萨微微地看着女人,女人摔出去之后,不敢迟疑,马上爬回地藏王菩萨面前跪好。

地藏王菩萨踩在女人的背上,将她按在泥土上,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嗯?我让你说话啊!”

嘭!嘭!嘭!

连续三脚踩在女人身上,纵然是凤凰,也清晰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男人身子颤抖着,拳头紧紧握起,突然暴起,一拳将女人打飞出去,暴喝道:“不要脸的女人,胆敢惹主人生气!”

这一拳极重,女人摔得极远。

“哈哈……”地藏王菩萨笑道:“在我面前玩苦肉计?你怎么如此天真!”

地藏王菩萨拍了拍男人的脸,继续说道:“想保护你的女人?我成全你!”

啪!嘭!嘭!啪!

地藏王菩萨将男人抛起,接住,掼在地上,用脚踩!如此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女人远远的流泪,卑微地磕头,额头砰砰地撞击地面,血浸红了地面。

终于,男人已经无法维持人形,现出了凤凰之体,原本华丽的羽毛,已经凌乱不堪,饶是如此,男人依然拼尽全力变化人身。

刚变成人身,就被打出原形,金色的羽毛飘飞,真好,身体的又一部分得到了自由。男人笑了,如果死能得到自由,我情愿死上千百遍。

然而,地藏王菩萨并没有打死他,气也撒得差不多,道,“那两只天狗是怎么回事?女人,行了,站起来回话。”

双凤凰苦笑,想死,都如此奢侈?

男人将大落的牙齿合着血一口吞下肚子里面,恭敬回答道,“那只黑色的公天狗,是王母娘娘亲信后羿的猎犬,名叫黑耳。当年后羿射日有功,连人带狗,一起受了封赏,随后,这狗儿被派往九只金乌坠落之地看守金乌尸体。四年前主人设置禁止的时候,将它困在在此处……”

“啪……”男人话没说要,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你接着说。”地藏王菩萨这一巴掌,打得突兀之极,双凤凰根本不明缘由。

男人继续说道:“母天狗,名叫乌眀,据说是当年看守蟠桃园的守门犬,因为捡吃了掉在地上的半个仙桃,被赶下了天界,现在与后羿猎犬是一对夫妇,如今乌眀已经怀了孕,大概在半月之内分娩。”

“半月内分娩?”

男人道:“是,天狗夫妇怕分娩的时候,遭遇不测,故而今晚倾尽全族之力发起攻击,意图清扫所有对小天狗降生的隐患。”

“是么?你胆敢骗我!”地藏王菩萨再次突然出手,让男人一脚踩在地上。

男人道:“不敢欺瞒主人,乌眀有项极为特殊的能力,能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听遍,羸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都可以照鉴善恶、察听贤愚。据传言,母天狗听得今夜有贵人相助,能破开幻界珠,故而破釜沉舟,与小……鱼死网破!”

地藏王菩萨沉吟了一下,道:“就凭那只野猴子和那个天庭通缉犯,也算贵人?”

双凤凰不敢答话,只是将身体匍匐得更低。

地藏王菩萨道:“我等会去灭了两只天狗。呵呵,后羿的狗而已,胆敢惹我庇护的人,就算后面站了王母娘娘又如何?你们将那个天庭通缉犯和野猴子杀了!可饶恕你们守护失职之罪。”

“多谢主人开恩。”双凤凰恭声答应了,等地藏王菩萨离开后,二人才敢站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压制不住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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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天狗食月(中秋节快乐)

“怕吗?”

“有你在,有什么可怕的?”

“可我怕了呢。”

“你怕什么?”

“怕你会死,怕我们的孩子会死,怕我死了你们伤心。”

天狗乌眀温柔地看着黑耳,没有炽热的爱意,没有疯狂的眷恋,道:“当年,你随大神后羿弯弓射日,我不过一条护院的狗;你随大神后羿天庭受封,我不过一条护院的狗;你吞下月亮之时,我是只仰慕英雄的狗,那个时候我在想,我想做英雄身边的狗,那该如何荣耀?去往不曾去过的地方,征服不曾到过的蛮荒。你是我的英雄,你做什么,我和孩子都会无条件支持。”

天狗黑耳一阵感动,道:“有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说起食月,知道我为什么食月吗?”

天狗乌眀摇头,道:“你不曾说过,在天上的时候倒是有听闻,箭神后羿射日之后,王母娘娘送了灵药奖赏后羿。谁知,灵药被嫦娥偷吃,独自升天,飞升广寒宫。此事被你悄悄瞧见,就吠叫着扑进屋内,把剩下的灵药舔尽。身体急速膨胀变大,追上嫦娥,连人带月亮一起吞下去了。”

“傻老婆,主人与东方帝俊结交,二人亲为兄弟,帝俊更是送给了主人名震天下的后羿射日彤弓,让后羿周游天下,除恶护民。后来,帝俊与羲和生了太阳神,十个三足金乌,十兄弟年幼顽劣,常不听羲和管教,一日里了扶桑古树,往地仙界游玩,恰逢主人作客地仙界大国尧帝之都,尧帝知晓主人之能,请主人射杀十只金乌,主人答应了,以帝俊赠予的弓箭,射杀了帝俊九子。”

天狗迷惑了,但没有发问,听黑耳继续说下去。

黑耳道:“主人知道射杀的是兄弟之子后,心中悲痛,准备负荆请罪,然而,王母娘娘突然赏赐了丹药下来,而当时的主母嫦娥,理所应当的收下,此来,彻底让帝俊以为后羿背叛了自己,心中大怒。”

黑耳看了一眼正在融合天目的杨戬,继续说道:“主人天庭,并非是去接受封赏,而是去杀了那个薄情的女人,他在接受封赏之时,我瞧瞧寻到广寒宫,吞了月亮,可惜,此事终究被王母娘娘当下了。”

天狗乌眀亲昵地磨蹭黑耳的头,她能清晰感受到丈夫言语中的无奈、后悔、惋惜,道:“那你又如何来此处,守护金乌的尸身?”

黑耳点点头,道:“主人往天上受封以后,再没出过凌霄宝殿,他进入凌霄宝殿之前,说如果他出不来,就让我来守护金乌的尸体,或许有复仇的一线生机。”

乌眀乌亮的大眼睛越发的迷惑,道:“复仇?找谁复仇?”

“帝俊虽非四御,在很多年前,也是雄踞东方地仙界的妖皇,建立起了庞大无比妖族帝国,实力决计不弱,帝俊虽为东方部族远古始祖,但其后代子孙却在东、南、西、北各方建立起了各自的国家,整个地仙界,不少氏族,都是他的后裔,势力之庞大早被天上玉皇大帝所忌惮,主人射杀十只金乌,便是玉皇大帝借机挑起尧帝和帝俊的矛盾,让他二人两败俱伤,玉帝好从中谋利。”

黑耳无奈的一笑,道:“主人可能也是被玉皇大帝算计,玉皇大帝心机深成,心狠手辣,想来主人这些年即使没死,也受了不少苦。”

“休得胡言!”杨戬天眼已经尽开,灵魂之珠化作天眼之珠,“我舅舅垂怜众生,慈恩大地,怎会算计人?谋害人?”

孙悟空闻得杨戬之言,唬得一跳,合着你还不知道‘慈悲’的舅舅已经对你父母下狠手了。

黑耳笑道:“高高在上的人,凭慈悲能治理三界?当年尧帝统摄一方,他打开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当时掌管天河大元帅见民间苍生蒙难,心生悲悯,少倒灌了一些水,被玉皇大帝知道之后,命昆仑啼叫鸟,一喙一喙地将天河大元帅分尸,剩下的灵魂送去幽冥界枉死城,让死以洪水的鬼魂日夜撕咬他,永世不得轮回超生,你说,这样的玉皇大帝是仁慈善良之辈?”

杨戬看向黑耳,眼中透露出危险,竖眼金光一闪,一道金光刺向黑耳!

“祸斗众部,吾乃犬神,还不臣服!”黑耳微微一笑,突然大喝一句,那道灵魂金光瞬间反逆回去,杨戬刚得天目,有心试试威力,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反击,金光击中在肚子之上,杨戬硬生生顶下,半步不退。

显然,黑耳手下留情,并未下杀手。

“过刚宜折,不过,这份骄傲,这份刚毅我欣赏。”

“他来了。”乌明低声对黑耳说道。

乌眀说完这话的时候,远在桫椤河的地藏王菩萨停了脚步,脸上微微一笑,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黑耳微微点头,对杨戬、孙悟空告辞道:“两位小兄弟再会。”

“诋毁我舅舅,便想一走了之吗?”

黑耳笑道:“希望,从这离开以后,到了桃山之下,你还能如此维护你的舅舅,你这个九重天阙的亲戚。”

此时,天已经放晓,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满地的僵尸尸骸化作一股恶臭的黑烟,地上留下的只是一滩尸水,腐蚀了半丈左右的地面。

“嗷呜……”黑耳对天长啸了一声,其他活着的狗儿,叼起兄弟的尸身,往南边儿跑去,日落山谷!

杨戬挥舞三尖两刃刀,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乌眀看了黑耳一眼,见黑耳点头,对杨戬说道:“你母亲私下凡间,与杨君结合,剩下你兄妹三人,此事触犯天条,此事想来你是知道的。”

杨戬微微点头,说道:“触犯天条又如何?相爱之人,何惧天哉?何况,舅舅知道以后,并未追究,反而多次下凡来看望我们一家人,更是意钦点我兄长上天,继任空缺已久的天蓬元帅,掌管天河总兵。只是,我不曾有妹妹,只我兄弟二人而已,可见你所言不实,有意欺瞒我。”

“你妹妹出生不满周岁,你数载不曾归家,自然不知晓。”

杨戬蹙眉,不答话。

黑耳突然问道,“你兄长去了天庭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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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鬼哭坳天坑洞

杨戬自豪道:“自然去了,舅舅还说,待我修行有成,在人间历练一番,必然也封我个仙官做做。”

乌眀叹息了一声,见杨戬的态度,此时真不知道如何说起,看了一眼孙悟空,道:“这位小兄弟,你将你的来意告知他吧,他或许能信你一二。瞧我,倒是我们夫妇唐突了,一直未曾介绍,这位乃拙夫,日落山谷黑耳,我名唤乌眀,黑耳之妻,尚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孙悟空自得了姓名以来,第一次被问及,心中欢喜,笑道:“老孙姓孙,名为悟空,花果山人氏,起手了,起手了。”

杨戬挥舞一下三尖两刃刀,说道:“你连我一家几口人都比我知晓,还不知我姓名?”

乌眀夫妇不以为忤,说道:“杨戬小哥,你还是早些回泰山的好,恐怕还能见上你父亲、长兄一面,迟则遗憾终生。你且勿恼,我们夫妇言尽以此,听不听,信不信,全看你的。”

话音刚落,黑耳协同乌眀卷起一阵黑烟而去,速度是极快,孙悟空砸吧了一下嘴巴,这黑耳的速度,快有自己一半了。

杨戬蹙眉,立在半空,不言不语,随后问道:“那天狗说,你有事与我说,是何事?”

孙悟空道:“你母亲日前来到我师门,将你胞妹托付在我师父处,匆匆赶回了泰华,说是你舅舅对你父亲及兄长下了狠手,她要赶回去救人。”

杨戬闻言,薄怒道:“你这猢狲,怎也学别人,诋毁我舅舅,吃我一刀。”

孙悟空侧身躲过,手中无兵刃,不敢硬接,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我千里迢迢来送信,你竟然这般,你这劳心事情,与老孙再不相干!”

杨戬不答话,只当孙悟空联合天狗夫妇来骗自己,三尖两刃刀舞得滴水不漏,招招紧逼。

孙悟空徒手招架,倒也斗得旗鼓相当,不过长此下去,必然吃亏,正思虑对策之间,杨戬突然住了手。

“娘亲!”杨戬手中握住一颗琉璃珠,怔怔出神,突然,珠子碎裂开来,化作一堆齑粉。

杨戬脸色凝重,对孙悟空说道:“谁让你来传的消息?”

孙悟空嘻嘻一笑,道:“你让我说,我便说,这般听话,那我不成了孙子了,不说,不说,你的事,再不与我想干!”

杨戬脸色铁青,三尖两刃神锋刺向孙悟空,道:“说与不说?”

孙悟空怎会怵,脚尖在神锋上一点,飞出老远,嘻嘻哈哈地瞧着杨戬。

杨戬脸快滴出水来,更顾不得许多,回身向结界外飞去。

“杨二郎,莫怪老孙没提醒你,这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被封死了,根本出不去,徒然浪费那许多时间。”

杨戬哪会搭理孙悟空,速度极快,往来桫椤国几趟,能试的法子都试了一遍,终不得出。

城中居民此时开了门户,邻里之间慰问几句,除了守门的狗儿不知了去向,人都完好,个个喜极而泣,登上城门之后,见门外腐烂的地面和恶臭的尸气,发怵傻愣,对半空中的孙悟空倒头就拜。

良久,杨戬道:“如何出去?”

孙悟空笑道:“杀了劳什子尸皇,想来应该能出去。”

“多谢!”杨戬应了一声,往古道森林而去,孙悟空踟蹰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参天古木,落在鬼哭坳天坑洞。

“你跟来做什么?”

孙悟空道:“师父命我领你回山,虽没说要死要活的,我自己想来,死的不好带,也不长久。思量着还是辛苦一番,保你小命下来,带个活的回山,免得你被阎王带了去。”

杨戬道:“阎王若敢收,我去去又何妨。”

孙悟空闻言,心中没来由一恼,老孙生下来就注定被阎王管,生死由不得自己,杨戬就因为是玉皇大帝的外甥,阎王都不敢收他,生死薄上没了名号。

这个世界,连死都不公平!

杨戬挥舞三尖两刃神锋,砸在天坑洞洞门之上,叫嚣道:“尸皇,出来受死!”

吱呀一声,适才驾车的女妖开了门。道:“你等速速离去,我家老主人要到了,再嚣张喊门,少不得一顿苦果给你们吃。”

杨戬不答话,运转天目看去,见那女妖,原是一具白骨成形,挥舞神锋打来,女妖不应战,门也不关,就朝里面跑去,惊声叫道:“尸皇不好了,不好了,夜里的两个小将打上门来了。”

杨戬随之欲入,孙悟空忙拉住,道:“鲁莽不得,里面恐有诈!”

杨戬甩开孙悟空,往里进去,道:“你这猢狲,胆儿竟然这般的小,修道这等逆天的事,你都行了,还怕这荒山野妖不成。”

“荒山野妖?”一声冷笑,不待孙悟空进门,红衣女孩闪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杨戬,说道:“昨夜未进食,肚子尚且饿着,没想到,你竟然送上口来了。”

杨戬道:“妖孽,速速打开禁制,放我离去,此间事情我再不理会。”

红衣女孩大笑道:“到口的美味,怎舍得让你走?”话音未落,尸皇已动,双手指甲瞬间长出,锋利如刀。

“刺啦……”杨戬猝不及防,挨了一爪子,衣服被撕了条大口子。

孙悟空站在外围,地方女妖突然出手,女妖也戒备着孙悟空。

“留你不得。”孙悟空赤手空拳而上,击向女妖,女妖也迎战上来。

女妖边战边退,孙悟空步步紧逼,不留半刻喘息。

顷刻间,二人已战了三四百回合,打得手软脚软,气喘吁吁,二人又含生忘死,又斗了百十余回,女妖终于力竭,无力再战,往天坑洞深处而去。

“妖孽,哪里走!”孙悟空见杨戬与红衣女孩相斗,不落下风,便放心追了去。

好女妖,借地势之利,再者,洞中昏冥,不见日月,猝然有僵尸跃出,袭击孙悟空,屡屡唬得一跳,几次险险甩脱。

越往深处而去,血腥味越浓,僵尸越凶残,原本孙悟空一拳能击毙的僵尸,现在却须往来几次。

“你这女妖,我倒要瞧瞧,你是何打算?”孙悟空拍断一根钟乳石柱,挥舞在手,所向披靡的横扫过去,紧随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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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灭尸皇

转过几道弯,趟过几条暗河,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饶是孙悟空也被这股血味呛得咳嗽。

定眼一瞧,前方红色雾霾不散,一个偌大的血池出现眼前,方圆三千米大小。

滴答,一滴水珠打在额头,孙悟空用手抹去,竟然是滴鲜血。

女妖一袭白衣,静静伫立在血池之岸,如同一株盛开了污泥之中的白莲。

孙悟空目光越过女妖,那具青铜古棺停在血池中央的小岛之上,血池之内,尸骨漂浮,血块凝结,被吃剩的尸骸被杂乱无章的丢弃,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

血池沿岸一排人头骨码成一堵白墙,白墙之后,传来咀嚼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九条骨龙浸泡在血池之中,发出微微的鼾声,似乎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九个巨大的头颅从血池中浮出,警惕地看向孙悟空。

女妖轻轻抚摸探出来的龙头,说道:“孙悟空,尸皇的真身,就在青铜古棺之中,打碎它,‘一粒沙’禁制自然破除。”

孙悟空愣道:“休要欺骗老孙,吃我一柱。”孙悟空挥舞钟乳石柱砸向女妖。

女妖身影一晃,闪到中心小岛之上,待孙悟空接近之时,猛地推开青铜棺盖。

孙悟空瞧见女妖的举动,猛地刹住,戒备四周,并无异动。

女妖道:“你最好快一点,棺盖打开,尸皇马上就赶到,到时,你除了死,就是生死不得。”

孙悟空靠近棺椁,只见棺椁之内,躺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丑陋女童尸体,整个尸体是完整的,但总给人一种被千军万马踩踏过的感觉。

“嗷……”洞门外传来尸皇的啸声,凄厉之极,似乎很紧张。

孙悟空看了女妖一眼,道:“信你?为什么?”

女妖道:“你必须信我。我非情愿侍奉尸皇,尸皇见我有些道行,将我收在身侧,我屡次想遁走无机会,今日契机难得,我必须走,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孙悟空道:“灭了尸皇真身,自然一切大吉,从这样看来,你有足够的机会做这件事情。”

女妖道,“我身上有禁制,诛灭主人,反噬之苦极重,魂魄俱散,泯灭世间。”

孙悟空见女妖不似作伪,当下不再废话,举起石柱欲砸下,将丑陋女尸砸得稀巴烂,洞外传来尸皇歇斯底里地嘶吼声。

几乎与此同时,小岛突然下陷,地下现巨大的吸力,血池之水倒灌,孙悟空二人连同九条骨龙也被卷入其中。

杨戬与尸皇正自鏖战,难分胜负,突然尸皇撤身离开,狠狠挨了一神锋,哼也不曾哼一句,直直往洞里面跑去。

杨戬随之追入,到半途,尸皇突然站定,捂住胸口大声惨叫,声音凄惨无比,突然胸口燃烧起蓝色的火焰来,几乎一瞬间,火焰吞噬了全身,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皇消亡的瞬间,传来孙悟空的声音,“杨戬,速回泰山,莫管我!”

杨戬开启天目,再难寻到一丝尸皇的气息,想来已经灰飞烟灭,当下不再犹疑,往洞深处去寻孙悟空。

等到最深处,只见一个方圆三千米的血池,再无他物,杨戬运转天目查探了一番,毫无收获,心中担忧父母,当下舞动三尖两刃神锋,在石壁上刻下“先行一步,大恩铭记”八个字,又仔细巡察了一番,才离开洞。

杨戬出了洞,见禁制果然解除,往泰山而去。

杨戬一路往东,正行时,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自己。

“杨戬小兄弟,还请停一停,帮上我一帮。”

杨戬闻言,停了云头,回头看去,只见天狗乌眀满身是血,口中叼住一个刚出生的小犬。

杨戬道:“发生何事了?竟然如此狼狈!”

乌眀道:“来不及细说,烦请小兄弟将我孩儿带走,救他一救。”

杨戬道:“这……”

乌眀道:“我孩儿,我放在此处,救或者不救,都在你!”

乌眀不等杨戬说完话,将小犬放在脚下,转身往原路返回,甚是焦急。

“等小犬长大了,你告诉他,他的仇人,是梭罗双凤凰!”杨戬正自迷茫间,远远传来乌眀的声音。

杨戬忙道:“我没答应带他离开,你怎可如此?”

杨戬喊了几声,不见回答,瞧了一眼云朵上的小犬,道:“我自己万事缠身,那还顾得了你这小家伙,我给你寻个人家,自己保你衣食无忧。”

杨戬抱起小犬,寻了离了桫椤国,寻了一个大户人家,将这狗儿放在门口,随即驾云离开。

杨戬刚走,运转天目一瞧,见一个家丁准备将狗儿踢飞出去,忙按下云头,抢了过来,思虑一下,终是叹口气,抱住小犬往泰山而去。

却说天狗乌眀,将小犬托付杨戬之后,回赶一段路,就被地藏王菩萨堵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乌眀,你要往何处去?”

乌眀瞧见地藏王菩萨法身,大惊,也不答话,往侧边急速而去。

“前方无路,你要往何处去?”地藏王菩萨法身一闪,堵在乌眀前方。

“嗷呜……”无名几次闪动,都无法突破地藏王菩萨的阻挡,乌眀身形暴涨,意图强攻。

地藏王菩萨笑道:“如此焦急,难道知道黑耳要死了吗?这项天赋,果然了得,堪堪比得上佛祖预知过去未来之能。”

乌眀不理睬,猛地冲向地藏王菩萨,也不知道地藏王菩萨如何动作,乌眀被提起后腿,摔了出去。

地藏王菩萨笑道:“凭你的能耐,想从我手中逃脱,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乌眀落地之时,就地打滚,翻身继续攻来,张口咬向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依然慈悲地笑着,身形大涨,大手张开,捏住乌眀的嘴巴。

乌眀被捏了嘴巴,喉咙发出低吼之声,也不挣扎,安静地看着地藏王菩萨。

“无趣之极。”地藏王菩萨将乌眀甩开,见乌眀还待攻击上来,哈哈笑道:“别费力气,你要想见上他一面也行,乌眀做个交易如何?”

乌眀警惕地盯住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笑道:“你来做我的狗,听话的狗儿,我就让你去救黑耳。”

第20章 地藏王菩萨

“做你的狗?你也配!天狗一族,之所以称天狗!是因为,周天之内,只有天,才配当我们的主人……噗!”

乌眀话未说完,就重重挨地藏王菩萨一拳,击飞在地,口中喷血。

乌眀刚要爬起来,心中有所觉,做不支状,再次跌在地上,耳朵正好贴在地上。

乌眀一次次挣扎想要站起来,一次次跌倒,连续十次,她耳朵都没离开地面。

地藏王菩萨有趣地看着,垂死挣扎的场面,总能让人心旷神怡,道:“让你做我的狗,那是看得起你,说到底你不过一条狗而已,在我面前,逞什么能耐。天狗,只认天为主?可笑之极,可怜至极,你丈夫黑耳是后羿的狗,你是王母的护蟠桃园的狗,他们是天?!”

过了一会,乌眀终于站了起来,咳出了淤积在胸中的血,道:“后羿对拙夫有救命之恩,恩德大过天,自然可拜为主。王母娘娘对我再造之恩,恩德与天同齐,但是,我从不曾认她为主,替她看几年院子又何妨?而你……”

“我怎么了?”

“四年前,我和丈夫知晓此处禁制名为‘一粒沙’,乃是佛门一沙一世界的绝顶法术。我们犹疑了,我夫妇二人已经失去靠山,如果贸然开罪西方佛界,天下之大,再无我们容身之地。何况,拙夫奉命守护金乌尸骸,不可远离,封锁不封锁,对我们影响也不大。”

地藏王菩萨对乌眀转移话题,很是意外,说道:“昨夜,你们怂恿祸斗一族,发动了佛神难逃的巫术,已然,站在了慈悲佛神的对面。”

乌眀道:“我说,我为了桫椤国上上下下四千万人口,与神佛为敌,你信吗?”

地藏王菩萨笑道,“我佛慈悲,天下妖物要能有悲悯众生的心,天下间何来邪恶?妖物从来只管怎么吃众生,而不在乎众生怎么活。”

乌眀道:“是,天下众生与我何干?生不相见,死不同葬,何必一边吃他们的肉,一边伪善的说为他们好。佛门禁制,将一个国家的人口豢养在一粒沙之中,为了饲养一个尚未得道的尸皇,虽然诡异,我夫妇二人也懒得理会,然而,尸皇不应该把主意打到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儿身上。”

地藏王菩萨没理会乌眀的嘲讽,说道:“你们孩儿有什么奇异之处?竟然值得尸皇动心思。”

乌眀微微失落,道:“我夫乃上古异种犬神嫡脉,我身具明辨善恶之能,后裔倘若继承我二人血脉,必是惊天绝地之资,不曾想,孩儿今晨降临之时,不过平凡资质,比普通天狗稍微强壮些罢了。”

地藏王菩萨道:“即便是你们孩儿深具你二人全部天赋,也不足于令尸皇动心,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荒野小妖。”

乌眀抬起犬头,看着地藏王菩萨,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是长生秘符呢?”

地藏王菩萨微笑地看着乌眀,道:“你再说一遍,你们孩儿身上有什么?”

“长——生——秘——符!”

“哈哈哈……”地藏菩萨突然笑道,“就你们两只狗,能生出身具长生秘符的宝贝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地藏王菩萨猛然出手,一拳打在乌眀最为脆弱的腰部。

乌眀刚刚生产完,本就很虚弱,此时挨上一拳,差一点就昏死过去。

乌眀勉强站了起来,四条腿微微颤抖着,随时都可能倒下。

天狗一族,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在敌人的面前,永远不能趴下,除非,敌人全部都已经趴下!

地藏王菩萨佛眼眯起,高贵骄傲的凤凰一族,尚且跪在我面前磕头,一只卑贱的狗,却要骨气的站起来。

乌眀道:“我不曾说我孩儿身上有长生秘符,而是,在我怀孕之时,我身上出现过长生密文。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对于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被作为长生药物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摆脱命运的机会?”

地藏王菩萨危险地看着乌眀,要不是怕一拳下去打死了她,拳头早如暴雨般降下,他道:“你知道的不少啊,今日,你不死也得死了。”

乌眀无视地藏王菩萨的威胁,道:“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慢慢说来给你。”

地藏王菩萨道:“如果你不去救那只天狗,我自然有时间听你说。”

伪善之人,最怕听的就是过往的肮脏。

那种被扒光衣服的感觉,让人羞怒。

乌眀道:“方才,我贴地听到了,两个时辰之内,拙夫不会有任何生命安全,我只要在两个时辰之内说服你,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两个时辰虽短,也能说清楚、说明白一些事情,就怕你自己不敢听。”

地藏王菩萨笑道:“小小激将法?以我何用?这世间,我怕天怕地,怕佛祖怕未来,我还不曾怕过故事,你说来,我听听。”

乌眀道:“故事么?且当一个故事来讲吧,讲的这个故事,主角恰好与你同名。很多年以前,老子身骑青牛,出关化胡,为燃灯古佛摩顶受记,小乘佛教自此兴盛,燃灯自然成了第一位佛祖,而今的人们,更愿意称之为古佛。燃灯古佛治理西方世界很多年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心生疲惫,有意归隐,这时,就需选择一位继承者。”

地藏王菩萨不言语,乌眀继续道:“当时,有资格继承佛位的,乃药师琉璃光王佛、地藏王佛。西天佛境,都以为药师琉璃光王佛荣登佛祖之位,成就中央现在佛,然则,地藏王佛心思歹毒,阴谋算计药师琉璃光王佛,致使其堕入轮回,冤枉轮回一世。”

地藏王菩萨口宣佛号,不插言,等乌眀继续讲下去。

乌眀道:“可惜,天不遂佛愿,地藏王菩萨正自得意的时候,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悟道,一举成佛,开创大乘佛教,风头一时无两,更为可气的是,燃灯古佛竟然亲自为他受戒。地藏王佛大怒,虽不敢公开与燃灯为敌,但暗中屡次陷害不成,转而与释迦摩尼约战,两人约定,胜者西天为佛,败者地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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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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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

地藏王菩萨微笑,不言不语,沉静睿思,渊渟岳峙。

乌眀继续道:“两佛约战,燃灯古佛、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等大能为证,二佛相争,鏖战三日三夜,难分胜负,地藏王佛见见久持不下,心生龌蹉,以卑鄙手段挟持释迦摩尼佛,逼得释迦摩尼佛割肉饲鹰,实力大减。地藏王佛乘机强攻,本以为能挫伤释迦摩尼佛,没曾想,燃灯古佛突然出手,将地藏王佛打入地狱之中,并剥夺了其佛位,降为菩萨,更是让地藏王佛立下重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乌眀微微一笑,天狗的笑容,诡异而又狰狞,道:“燃灯古佛此举,等同将地藏王佛逐出西方佛门世界,让他永沦地狱之中。地藏王佛,哦,不,地藏王菩萨到了幽冥界之后,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似秘藏,入地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威慑十殿阎王,在幽冥界取得一席之地,随之再无消息,一心只顾渡地狱厉鬼,据说是一心悔过。”

地藏王菩萨道:“他何曾不是诚心忏悔?回头是岸。”

乌眀道:“回头是岸?地藏王菩萨回头之时,他已到了恶海中央,岸已遥遥,登之无路,既然如此,不如随波而去,恶海泛舟?地藏王菩萨明面上思已过,改己错,暗地里,合纵连横,发展幽冥势力,在幽冥背阴山之后,形成一股庞大无比的势力,据闻,十殿阎王也有人牵涉其中,狼狈为奸。”

地藏王菩萨笑道:“此言谬矣,如此滔天势力,未涉其中的十殿阎王如何不可知?既然得知,必然上报天庭,天兵天将来讨伐之,怎会任他做大?”

乌眀道:“未涉其中的阎王,却有把柄握在地藏王菩萨手中。这些年,也有一个人想去天庭告状,可惜人微言轻,上报无门,反而遭了地藏王菩萨的报复。”

地藏王菩萨表面无波无谰,心中对乌眀却动了杀机,如此隐秘之事,她也知晓,此狗留不得!

天狗乌眀“听”到了地藏菩萨的杀机,她只当不知,说道:“此女乃是忘川彼岸,幽冥界死亡鬼气滋养的地狱之花,名叫曼珠沙华,她有着诡异惊人的美貌,她被誉为冥界嫦娥,她总是一袭红裳,在忘川河边歌唱,目送一个个麻木的灵魂,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庸庸碌碌地赶往下一场轮回。有一日,她看到阴兵,将一群战死轮回的士兵领走,当时出于好奇,她随着阴兵走了一段路,在背阴山之后,她看到了那个耸立在飒飒阴风之中的地藏王城。”

乌眀看着地藏王菩萨的眼睛说道:“曼珠沙华在地藏王城之中,看到了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的杀神白起,地藏王城北面,囤积的是伊阀之战斩杀的韩魏联军24万,南面布扎的则是消灭楚国时,歼灭的35万楚军,东面的则是长平之战之中斩杀、坑埋的60万赵军,而城中镇守的,则是随白起征战四野的45万大军。据闻,尚有40多万的阴兵不知道驻扎何方,这股势力,已经能够抗拒西方佛门世界。”

地藏王菩萨笑道:“有如此多阴兵,完全能与天庭抗争,何须等在幽冥界?”

乌眀道:“因为,战将太少!地藏王菩萨除了白起之外,再无其他得力战将,以西方诸佛菩萨罗汉的实力,冲入阴兵群中,完全能秒杀一方,所向披靡,更何况,佛音、佛光的对阴兵的杀伤力更是惊人。”

乌眀见地藏王菩萨不再发问,继续说道:“曼珠沙华显然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这一个庞大势力,图谋的乃是十殿阎王的统治地位,已是急匆匆前去告知十殿阎王。命运有什么喜欢捉弄人,她告知的阎王,正好是与地藏王菩萨一路的,那个阎王当即将此事告知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随即展开了凶残的报复。”

地藏王菩萨佛目露威胁,道:“余下的事情你还要说下去?”

乌眀道:“你不敢听下去了吗?因为你怕,对吗?怕面对那个**横流,用情至深的地藏王菩萨对吗?你……”

地藏王菩萨打断乌眀,道:“够了,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灭了你!杀你,比杀狗容易。”

乌眀道:“既然不想听,我们就来谈谈条件,完成你刚才所说的交易。”

地藏王菩萨一愣,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就凭刚才那些说了的和没说的?哈哈,我只要杀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能知晓。”

乌眀摇摇头,说道:“我没那么笨,以我的实力,用这些筹码与你谈条件,无疑死路一条,我谈条件的筹码,是我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的能力,是未来的事情和未来的人。”

地藏王菩萨闻言,来了兴趣,说道:“与我有什么好处?”

乌眀道:“我的能力,刚才你已经见识了,纵然你实力比我高千万倍,我也能知晓你身上发生的种种。我入地藏王城为臣一百年,在这一百年之内,帮你听四洲之气象、天地之轮转、五仙之贤愚、十类之善恶、时间之过往,凡你差遣,我必然听之。在这一百年之内,足够帮你找寻战将,助你重返西方佛门世界。”

地藏王菩萨道:“说说你的条件。”

乌眀道:“很简单,放过黑耳父子。”

地藏王菩萨道:“尸皇已经死了,我很伤心,尸皇的死是你们直接促成的,用你区区一百年的自由来换,是不是诚意欠佳。”

“这算是考题吗?”乌眀继续说道:“尸皇根本就没死,你安排下的长生之局,怎么可能让两个晚辈破坏了,我虽不知道杨戬、孙悟空闯入的洞府是幻觉还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被杀死的绝非尸皇,因为正真的尸皇,已经去了幽冥界地藏王城。”

地藏王菩萨道:“天未明之时,尸皇返回鬼哭坳天坑洞,你与天狗亲眼所见,如何就去了幽冥界?”

乌眀道:“尸皇牵扯长生之迷,你怎么可能不时时关注?洞府之内,有通往幽冥界的入口,回洞府,就是回幽冥界,你设下暗局,让孙悟空、杨戬诛杀尸皇,不过想借机抹灭这件事情罢了,防止西方佛门和天庭追查下来。”

地藏王菩萨突然拍手道:“好,好!果然不错,你这个提议我答应了,我不再对黑耳父子出手。”

乌眀道:“那梭罗双凤凰呢?”

地藏菩萨道:“不亏是看守蟠桃园的天狗,心思果然不一般,梭罗双凤凰也不去为难他们了。你如不放心,可前去与黑耳道别,我等你便是,不过,只有半个时辰。”

乌眀道:“如此,多谢。”乌眀也不扭捏,话音未落,狗身已经远去,大概半个时辰,再次出现在此地。

地藏王菩萨道:“倒是个守信重诺之犬。”

乌眀突然摇身一变,变做一个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之状,全身上下,再无天狗形态,唯独犬耳不能幻化,保留了下来。

地藏王菩萨问道:“乌眀,你这是何意?”

乌眀道:“自今日起,请唤我谛听,地藏王城这百年,我不希望是以天狗的身份参与。”

地藏王菩萨思索了一下,明白其中原因,也不多言,带乌眀往地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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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鬼母

孙悟空击碎青铜古棺“尸皇真身”,异变突生,血海翻波,不及应变,被吞噬了去。

血池之下,虚空一片!

脚无处立,手无处扶!

下落之时,四周一片黑暗,辨不清方向,突然,九条骨龙长啸一声,凌空飞跃,拉起青铜古棺而去。

孙悟空在空中翻个筋斗,站稳身子,拉住下坠的女妖,二人悬浮在半空,女妖来不及道谢,站定身形,不停变化手势,试图让九龙拉棺回来。

孙悟空修道多年,早已能暗夜视物,女妖本就是暗夜中活动的生物,处在黑夜中更是如鱼得水,故而孙悟空将女妖的种种动作看在眼里。

孙悟空见女妖放弃召唤,惊疑道:“怎么回事?九龙拉棺如何自顾自远去?”

女妖脸色无比苍白,毫无血色,道:“九龙拉棺,只听我与尸皇之命,恐怕……尸皇没死。”

孙悟空道:“没死?怎么可能?尸皇真身已经被我砸得稀巴烂,如何还不死?”

女妖道:“也许那根本不是什么尸皇真身,从一开始,尸皇就对所有的侍婢留了一手,难怪方才尸皇久攻杨戬布下。不好,快走。九龙拉棺回到尸皇身边,如果老主人随同他一起来,必死无疑。”

女妖毫不犹疑,架起妖云就跑,孙悟空大声叫道:“你老主人是谁?”

女妖道:“地藏王菩萨!”

孙悟空虽不知地藏王菩萨是谁,但是女妖眼中的恐惧,让孙悟空忌惮,当下不怀疑,驾云随女妖一起远遁。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黑暗无边无尽,二人的速度飞了许久,也不曾看见一丝明亮。

女妖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幽冥界背阴山,翻过此山,便是十八层地狱了。”

孙悟空笑道:“你这小妖,欺瞒老孙不知,我们方才尚在西牛贺洲,如何就到了幽冥界了?”

女妖道:“你看这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再看那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不边无尽的黑暗,除了幽冥界,何处还有这般地方?”

孙悟空道:“晦气,晦气,老孙活得好好的,来此作甚,你可知道出路,与老孙指个道,早早离去。”

女妖道:“我也是第一次来此处,如何就认得道了?往远处再走走,看有没有人能问个道。仔细些,碰上阴兵鬼差,少不得一番纠缠。”

孙悟空道:“老孙晓得,俺老孙去也。”

孙悟空驾起筋斗云,手搭凉棚,睁眼观看,幽冥界地大鬼稀,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看多时,只见一处峻岭,隐蔽之处,突然看到一片红光,红光一闪而逝,孙悟空瞧得真确,瞧那模样,似乎有意让自己知晓。

孙悟空落下云头,道:“那峻岭深处,有片红光,我思量,应该是有意引我们而去。”

女妖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看看。”

孙悟空二人架起云,认准路,不多时,出现在一处小院。

小院很小,不过几畦花圃,两间小屋。

孙悟空上前去,叩响柴扉,道:“花果山孙悟空,天坑洞……”孙悟空转向女妖,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女妖姓名。

女妖道:“白骨。”

吱呀一声,小屋门后伸出一个独眼鬼头,一只眼睛占了二分之一的脸面,他打量了一下孙悟空二人,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却是独脚,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纸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一跳一蹦地到了柴门口。

独眼鬼眨巴了下眼睛,嘴角拉到耳朵下面,道:“叽咕,叽咕,我家主人请二位进来。”

孙悟空道:“不敢叨扰,只盼你家主人指明回西牛贺洲的路径,我们好早早归去。”

独脚独眼小鬼闻言,呲牙咧嘴地跳起来宣示自己的不满。

“孙悟空,天地之子,天柱之心,五行灵根,害怕不成?”屋中想起一个温婉的声音,不知为何,孙悟空脑海之中出现“母亲”这个陌生的词汇。

女妖听得屋中所言,看了孙悟空一眼,五行灵根么?老主人心心念念要找的东西。

孙悟空笑道:“老孙何曾怕过?不过厌恶这里的死气,想早早离去罢了,更何况,老孙出来日久,恐怕门中师父担忧,如今主人邀请,也不妨逗留片刻。”

屋中人道出了和师父一般的话,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好奇,随独眼小鬼并白骨入了小屋。

“悟空哥哥。”孙悟空刚进门,就迎面扑来一个小美女。

“杨莲?你怎么在这里?”眼前的小美女,正是杨戬之妹杨莲,杨戬的亲妹妹。

杨莲道:“是金蝉子叔叔带我来这里的。”

孙悟空这才抬起眼睛,打量起屋内情形,并非外面一般死气沉沉,灰蒙蒙黑压压的,只见亭台流水,彩云流动,花红柳绿,祥鸟歌唱,彩蝶飞舞,简直就是仙境。

花丛中间,设下了桌案,仙果琼浆满桌,琉璃玉杯满案,桌子后面,一张描金错银的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美艳动人的绝色美妇,精致的发簪,端正的发髻,无可挑剔的妆容,微笑看着孙悟空二人。

美妇对面,坐着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金蝉子。

孙悟空道:“你如何会带杨莲来了此处?”

金蝉子道:“我送碧霞元君回泰山之时,许旌阳天师及托塔李天王一起,带领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二十万天兵,布三十六架天罗地网,围杀我们,我与碧霞元君迎战数百个回合,却不想许旌阳天师得来玉皇大帝指令,调遣桃山而来,将碧霞元君压在桃山之下。我得观世音菩萨相助,才险险逃过一劫。”

孙悟空道:“你从灵台方寸山离开已经三年,碧霞元君已被压了三年?”

以师父之能,想必早就知道碧霞元君此去会被压在桃山之下,他为何要等三年才让自己通知杨戬?

第23章 白骨与金蝉

金蝉子道:“我在那战中受了重伤,足足昏迷了三年,三年醒来之后,我立即往方寸山,将此事告知令师。没想到,老祖又让我护送杨莲来此处,幸好此次无任何意外,安然将杨莲送到。”

孙悟空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道:“不知,师父让你送杨莲来此处做什么?”

杨莲仰起头,可爱地笑了笑,道:“师父,让我来拜鬼母为师。”

孙悟空道:“杨莲,你是不是惹了师父生气?才不愿传授你仙法?将你赶出了灵台方寸山。”

杨莲小鼻子皱起,道:“才没有,老祖说我体质奇异,身具人神之血,又是姹女玄阴之体,修习普通道术难有大成,让我来随鬼母姐姐学道。”

杨莲一句姐姐,让鬼母很受用,道:“你这猴儿,莫不是怕我误了杨莲?我道行虽不及老祖,但也相差不远。传道解惑之事,并非道行高深,就一定能教出好徒儿。何况,我传下的弟子,也不必老祖的弟子差多少。”

孙悟空笑道:“不敢,不敢,杨莲随你鬼母,鬼母定会倾囊传授,是弟子失言了。”

鬼母笑道:“这世间,还有你这猴儿不敢的事情?只盼你日后莫要迷了本心。咦,你这女娃,倒是有几分意思,先天白骨成精,嗯?金蝉子,此女似乎认得你。”

白骨自入了小屋,第一眼就看见了金蝉子。

一时间,神不思属,双眼迷蒙,魂飞九霄云外。

现如今,不等金蝉子说话,白骨道:“金蝉,你……真的是金蝉吗?”

声音抖到不能自控,袖中小手紧紧拽住裙摆。

金蝉子闻说,道:“回女施主,小僧并非金蝉,而是金蝉子。”

金蝉子的话让白骨恐慌,那么生疏远离,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骨头啊。”

金蝉子看着白骨,迷惑,不解,不知所想。

白骨看看金蝉子,激动,慌张,不知所以。

似乎很熟悉,又几乎很陌生,在记忆中,遗忘了某年某月某个夏天。

金蝉子将千头万绪,万般不解压下,依然平静地问道:“我应该记得你吗?”

白骨道:“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无启国中初相遇,我本是遗落路边无人收殓的骸骨,你是只活不过夏天的蝉儿,你飞落我残骸之上,问我的理想是什么……”

金蝉子迷惑地看着白骨,鬼母微微笑着,孙悟空与杨莲低声交谈,独眼鬼依靠在门口打瞌睡。

白骨闭上眼睛,泪珠儿滑落,思绪重回那在梦里面出现过无数回的场景。

三百六十年前,无启国荒草原地之中,一具尸骸不知道静静躺了多少年,盗取了天地造化,偷得了日月精华,慢慢的生出了灵智,她静静地看苍狗变化,草木枯荣,一看就是百年。

一日,一只蝉儿落在尸骸上,对尸骸说道:“你是谁?”

“我是谁?”

“你是谁?怎么来问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我有了灵智以来,没人问过我是谁,在乎过我是谁,花儿草儿都叫我,白森森的骨架子。”

“这个名字不好,好长,不好记。”

“你是谁?”

“金蝉。因为我是只金色的蝉,所以就叫金蝉了。”

“那我就叫白骨吧,因为我是白色的骨。”

“白骨你好。哈哈。”

“金蝉你好。嘻嘻。”

那个夏天,简单干净,云是白的,天是蓝的,友情是透明的。

“白骨,你的理想是什么?”

“什么是理想?”

“就是想做,还没有做成的事情,不过,将来一定会做成的。”

“哦,我的理想,能有好多好多的皮囊包裹住我的白骨,那样,就没人会怕我了。嗯,一定要一个美艳的,让抛弃这具尸骸的汉子后悔一生。”

“尸骸的主人?你不是尸骸的主人吗?”

“我当然不是,尸骸原本的主人,含着一口怨气恨意,维持白骨不朽,恨了很多年,怨了很多年,终于在时间洪流中寂寞消散。我是原主人消散后化成的灵识,有尸骸主人的记忆。金蝉,你的梦想是什么?”

“活过这个夏天,看看秋天是什么样子。”

“秋天并不好,花儿们会死去,草儿们会枯萎,鸟儿们会飞走,荒野之中,只有瑟瑟秋风。咦,你没有看到过秋天?”

“蝉,都看不见秋天的,老人们总这样说。”

“哇,你金蝉将是第一只看到秋天的蝉,那是不是很厉害。”

“嗯,我要做第一只看到秋天的蝉。”

那一年,树叶黄了,花儿谢了,草儿枯了,蝉鸣没了。

夏天的最后一天,金蝉从白骨心脏的位置钻入土中,终是没有看到秋天。

“小骨头,别怕,就算死,我依然靠近你的心。”

“我的心里面有你,我的心,就是你的家。”白骨坚定的说。

“以你心为坟,葬我一身繁华。”这是金蝉说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碾压而过,踩碎了很多梦境,碾死了太多等待。

白骨一如当初,看花开花谢,月升日落,直到一百二十年后的某一天,心的位置传来那个声音。

“小骨头,我来了。”

“金蝉,我在等你。”

这一年,金蝉看到了秋天,成为第一只看见秋天的蝉。

这一年,白骨化作了美艳女子,找到了那个轮回几世的负心人,终究是擦肩而过,漠然离开。

金蝉问道:“你不想让他后悔了吗?”

白骨道:“原主人那时怨,是因为还爱着,所以想让那个负心汉后悔。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原主人消散了,放弃了。”

金蝉子迷惑,问道:“为什么?”

白骨笑道:“不爱了,也就不怨了。几世的轮回,他早不是他,早不是那个爱过原主人,抛弃原主人的负心汉。”

“如果,我轮回以后,我还是我吗?”

“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我不要你陪我一起受轮回之苦。”

两妖重回无启国,依然餐风饮露,金蝉子依然修不成人形,白骨已能变幻很多副皮囊。

“金蝉,我好怕,突然有一天醒来,你不告而别,如同身边的花儿草儿,等再相遇的时候,你已不记得我。”有一天,白骨心慌地对金蝉说。

“怎么会?我会永远记得小骨头的。”

第24章 鬼母食子

(感谢

舞枫月的打赏~~~撒花)

那是一个秋天,金蝉修成了人形,丰姿英伟,相貌轩昂,站立在月光下,与白骨两两相望。

那夜,风儿那么缠绵,秋月那么多情,梦中有人告别,说将去远方寻求未来。

梦中,谁的脸庞沾满泪水,谁又在午夜悄然离开。

晨光照亮脸上的露水,晶莹得如同眼泪,白骨不愿醒来,不愿醒来,醒来就是没你的清晨,与世界末日有何区别?

终究,白骨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人,还是那个金蝉,一个不记得自己的金蝉。

白骨惨然一笑,道:“是啊,你何必记得我?你现在贵为西方佛子,往来菩萨诸神,推杯琼浆玉液。我不过山野小怪的婢女,吃的是主人剩下的人渣(不是那个人渣!),喝的是污浊的人血。”

你走后,我听得你的消息,说你在灵山之上,佛祖之前,万千钟爱一身。

我不敢打扰你的未来,我往西牛贺洲而来,只是想靠你近一点,更近一点。

我无数次想过我们的重逢,却从没想过,我鼓起勇气,呼唤你的姓名,你已不记得我。

我宁愿你是个薄情负心,夜里抛弃情人的汉子,也不愿你是个忘掉过往的愚人。抛弃了我,证明你的世界有过我,忘记了我,你的世界再没白骨这个人。

眼泪,不争气的掉落,三百六十年的日夜相随,三百六十年后的对面不识,造化玩了一场无聊的游戏,伤害那用情至深的人。

白骨看着金蝉子迷茫的表情,说道:“些许,我认错人了也未可知,你长得极像我一位故人。方才多有失态,还望诸位见谅。”

忘了也好,妖佛有别。

忘了也好,各自珍重。

“孽缘啊,孽缘。”鬼母叹息了一声,三百六十年的相依相随,就被西方佛祖生生斩断了。

纵然爱情千般藕断丝连,哪经得起一刀两断。

金蝉子看着眼前的女妖,明明陌生的脸庞,却又如此的熟悉,似乎,曾经见过,似乎,曾经……金蝉子努力去回想,自出生到现在,每一个点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落入无启国的金蝉子,得无启国大族长传授修行之法,修习最正统的道教法门,三百年以后,在族中修得人形。恰逢西方佛祖路过,感念自己天资卓绝,收为弟子,后随师父上灵山修佛。

在金蝉子平淡的三百六十年中,并没有白骨这个女人。

对无启国中的女性,他记得清清楚楚,音容相貌都熟悉无比,和眼前女妖相像的都不曾有一个。

听得眼前的女妖说认错人,金蝉子心中一空,认错了么?道:“无妨,天下间芸芸众生,遇到相似之人,总是会有的,还未请教施主名号。”

“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吗?”白骨低下头,喃喃道,忽而又仰起脸,满怀希翼地笑道:“我叫白骨,因为我是白骨修成的妖。”

女妖的笑,金蝉子想起某个清晨远远飘来的白荷香,心神一动。

一种叫记忆的东西再次回滚,依然是那些人,那些事,好像忘了某些人,某些事。

啪,心里面似乎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孙悟空闻言,笑道:“哈哈,幸好你师父不是我师父,要不然,老孙我的名号,不就成了石猴,俗气,远不及孙悟空听得有意味。”

鬼母笑道:“你这猴儿,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孙悟空道:“好了,不说,不说。”

白骨紧张地看着金蝉子,金蝉子眼中依然是迷茫的陌生,心中叹息了一声。

鬼母旁观者清,虽不明所以然,但也知晓个大概,她喜欢眼前的姑娘,道:“再次相遇,也是缘分,众人既然已经认识,不妨坐下来,一起喝杯老酒。”

孙悟空道:“好说好说,早早喝了酒,我也好回师门复命。”

鬼母笑道:“果然是只猴儿,猴性难改,叽咕,将今晨的鬼儿取来,与众人分食。”

独眼小鬼应承一声,推门出去,少顷,手里面托着琉璃撒金盘进来,上面盖了红丝掐银帕。

鬼母道:“你们口福,今日的十个鬼儿,尚且剩五个,正好一人分食一个,吃得好了,来日可要念鬼母的好。”

孙悟空跳起来,道:“我来瞧瞧,是何宝贝?值得这般遮遮掩掩。”

孙悟空拉开红丝掐银帕,只见盘子里面或坐或卧、或躺或立的托了五个小婴儿,个个有初生婴儿大小。

孙悟空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如何吃得这尚不足月的婴儿。”杨莲更是吓得躲在孙悟空后面,怯怯地看着鬼母。

金蝉子笑道:“你这猴头,少了见识,徒惹人笑话,眼前的鬼儿,并非婴儿,而是鬼母早上成产小的小鬼……”

杨莲怯怯地道:“那还是小孩的,鬼母姐姐的小孩更吃不得。”

金蝉子拿起鬼儿,对孙悟空笑道:“你是不敢吃?对么?”

孙悟空最受不得激,道:“莫要小瞧了老孙,我吃给你瞧瞧。”当下拿起一个鬼儿,那鬼儿拿在手中,与一般婴儿无差别,冲孙悟空咯咯笑了笑。

金蝉子、鬼母二人玩味地看着孙悟空,白骨则神游九霄之外。

杨莲小手拉住孙悟空,抖得厉害,轻声说道:“别吃,别吃,还是个小孩子。”心中想的则是,老祖怎么把我送一个食子的妖物门下来学艺,她将来会不会把我也吃掉。

孙悟空咬牙彻齿了一番,终是不忍下口,道:“你赢了。”

金蝉子闻言,哈哈大笑,对杨莲道:“莲儿,你却是多想了,鬼母修炼功法奇异,每日将鬼气凝练成精纯的灵气,从而消弭地府的黑暗,这小鬼,就是鬼气凝练出来的,吃了对修行大有帮助,在地府中行走,可免受鬼气侵体。长期食用,能增加寿命,别人想吃,也吃不到的好东西。”

杨莲闻言,整理衣服,站了出来,对鬼母深深鞠躬道:“恕莲儿愚昧,请姐姐见谅。”

鬼母笑道:“你这娃儿,倒也坦诚,我喜欢,孙悟空,你等会回去的时候,告诉你那师父,这徒儿我收下了,定倾囊传授,绝不藏私。好了,大家开吃吧。”

孙悟空听闻是延长寿命的东西,将手中的的递给白骨,道:“晓得,晓得。”

金蝉子取了一个,准备给白骨时,见孙悟空抢了先,微微一笑,启齿咬了一口,索然无味,鬼儿唧唧哭泣。

五人吃了鬼儿,聊了片刻,孙悟空问明了去西牛贺洲的路径,准备打道师门。

白骨偷眼瞧了金蝉子一眼,金蝉子以同路为名,也随二人一起告辞。

独眼小鬼打了灯笼,送三人离去,回到小屋时,鬼母已带杨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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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断魔归本合元神

(感谢*神州狂徒*打赏。)

三人出了地府,白骨幽幽叹了口气,看也不曾看金蝉子,与孙悟空别过,径自往西去。

金蝉子愣了一下,如若白骨淡然与自己话别,只当萍水相逢,错把自己当故人,自己也礼貌告辞,不带一丝烟与尘,离去便离去。

然而,白骨刻意的疏远和冷漠,让金蝉子怅然若失。

那个在地府双目含泪,满眸深情的女子,转过身,已冷若冰霜、陌路不识。

而那一叹,让金蝉子心神难属,飘在云海中,随风而去,不知路径,闯过一片片云霭,迷失在渺渺九天之上。

“这两人,疯魔了不成?”孙悟空摇摇头,不去想他门,驾云自返方寸灵台山。

二人走后不久,白骨悄然回转,眼眶红透,泪痕未干,看到空无一人的天空,伸手虚空抓取,妄图捕捉到空中残留的气息,白玉指尖,划过微微细风,空落落的不止握紧的手掌,还有那个摇摇欲坠的心。

泪儿拼命地逞强,在眼眶中转了又转。

我不说再见,怕说再见,怕一说出口,再也不能相见。

那一夜不告而别,只有残缺不全的梦境。现如今陌路相逢,剩下的是虚无缥缈的气息。

曾经耳鬓厮磨,亲同形影,而今两两相背,各自西东。

“金蝉,我一直不想问你为什么离开?我坚信,你去往了梦想的远方。我现在,好想亲口问问你,谁准许你不告而别?”你最初的梦想,是看见秋天,你实现了。

那一天,你为梦想离去,我相信——

“金蝉,你一定会为我回来。”白骨看着万里晴空,低声喃喃自语,一滴泪珠,随风而去。

……

孙悟空筋斗云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已远远瞧见山门,落下云头,入了竹屋,拜见师父。

太上老君道:“杨戬得天狗之子,实乃造化,你与他结交,也算善缘。”

太上老君端详孙悟空一会,仓促的历练,孙悟空所学都有一番捶打,阳神、阴神已经初具雏形,今日当可传合元神之法。

太上老君道:“悟空,你出去一趟,可有所收获?”

孙悟空道:“无趁手兵刃,对敌吃亏,纵我千般能耐,敌不过神兵一件。”

太上老君:“你这猢狲,想讨兵器,直说便是。昔年太上老君炼制了一块神铁,倒合你用,只可惜被大禹借走治水,而今应该在东海之地。说起来,神铁所在之处,与你籍贯相邻,何时有空,你取来用便是,你附耳过来,我将驾驭神铁的口诀给你。”

孙悟空不敢问师父如何知道口诀的,道:“感念师父大恩,感激不尽。”

随之,附耳道太上老君跟前,习得治水神铁的运用法术。

太上老君道:“悟空,今日闲来,我传授你合元神之道,助你更近长生一步?”

孙悟空道:“何谓合元神?”

太上老君道:“要合元神,先修阴神、阳神,阴神阳神是本命元神,人生来即有,凡人称之为三魂七魄。魄为阴神,魂为阳神,魂望生,魄望死,阴神出去的门户可以叫地门,阳神出去的门户可以叫天门,凡人死亡,其元神都是从地门出去.天门是超凡脱俗之门.也称成仙之门。”

孙悟空凝神听讲,听得精妙处,喜笑颜开。

太上老君瞧在眼里,默默颔首,道:“阳神修的是性命,有神通,能持物,与本体无二般,故而,阴司索命,锁的只是魂,也就是阳神。阳神修成之时,寿命大大增加。阴神是魄,只修性不修命,先修性再修命,这也是为何我让你做七年功课的原因。阴神修成,阳神去不了的地方,阴神无所不通,上天入地,化影随行。”

孙悟空问道:“那阴神,岂不是比阳神厉害许多?”

太上老君笑道:“魂飞魄散,如果阳神灭,则阴神散,阴神虽然可以无处不去,无处不达,但总受阳神牵制。”

孙悟空点头,阳神、阴神相当于两个自己,一个能打能战,一个无所不往。

太上老君:“而合元神便是将阳神阴神合并如一,融合两种神识长处,合元神之前,尚有一天堑之关要过。”

孙悟空叫道:“修仙一途,怎如此崎岖?三灾九难,诸般阻扰。”

太上老君敲了一下孙悟空的头,道:“修仙求长生者,皆是偷天之贼,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长生不老,天理不容,有些灾难也是常理,渡过去天地同寿,日月同岁,永生不灭,渡不过去,怨得何人?选准了路,就用双脚丈量到终点。”

孙悟空闻言,大惊,慌忙跪倒在地,道:“弟子如来魔障,幸好师父点醒。”

太上老君道:“接下来,我便与你说说,魔心,好让你时时警惕,不似刚才一般,三灾利害最当初就说了你听,往后断了魔心,长生之途也算走了上去。”

孙悟空道:“总是这般,也才踏上长生之途?”

太上老君道:“路一直在你脚下,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孙悟空思忖一会,明白太上老君之言,道:“还望师父告知,如何断魔?”

太上老君道:“断魔说来也不难,做起来却难,十魔断尽,长生在望。十魔,即六贼魔、富魔、贵魔、六情魔、恩爱魔、患难魔、圣贤魔、刀兵魔、女乐魔、女色魔等共十种。”

孙悟空闻言,道:“师父,师父,徒儿如何知道这十魔来临?”

太上老君闻言,笑道道:“十魔显示有三种,一是现外见在,二是梦中见在,三是内观见在。无论十魔以何种方式出现,都可一一斩断。”

孙悟空闻言道是,随即问道:“师父何时断了十魔?”

太上老君不悦,道:“你这猢狲,打听尊长之事,有失规矩,速速退下吧,不然少不得一顿打。”

孙悟空被唬得一跳,恭敬道:“是,师父。”

太上老君看着退下的孙悟空,喃喃自语道:“十魔断尽,无情以道。我十魔断尽八魔,尚有二魔不得断,以后能不能断,就看你这徒儿的了。”

第26章 玉帝VS王母

孙悟空学得断魔归本合元神之法,日日勤勉修持,不敢丝毫懈怠。

太上老君每每路过,见孙悟空修行不堕,颇感欣慰。

夏荷尚自残留余香,秋叶已半空打滚,弹指间,半年时光已随玄鸟南归。

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最为引人关注的,当是杨戬劈山救母。

杨戬自西牛贺洲归去,以仇恨锻造了金刚石,化作一柄巨斧,劈开桃山救出了母亲。

此举惹怒玉皇大帝,这简直是无视天规,藐视天地,当即登上凌霄宝殿,集众仙商议应对之策。

王母娘娘道:“此事有什么好商议,点齐天兵天将,捉拿目无天规的杨戬,以儆效尤。”

太白金星李长庚闻言,急忙出列说道:“玉帝,王母,使不得,杨二郎现今道法大成,神通广大,曾经立诛六怪,又有梅山六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脚下细犬更是能吞日月的天狗,要一举拿下,必然大动干戈,折损兵将,实为不值。更可况杨戬刚直公正,显圣护民,凡人间生灵危难,呼其尊号必往救。如果贸然出兵围剿,出兵无名,显得天庭不分愚贤。”

王母听得太上老君之言,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发话。

玉皇大帝颇显无奈,道:“那依李仙卿,该如何处置?”

太白金星道:“高赏封册,施以恩德,以防造访。收入麾下,纳为己用,以恶制恶。”

王母娘娘道:“此举不可行,杨戬公然藐视天庭,劫狱救囚,天庭不追究其责,反而大行封赏,此但懦弱之事要传扬出去,天庭岂不被三界笑话。”

玉帝闻言,颇为不悦,道:“罪妹虽然犯错,已在桃山之下镇压数年,罪过已经消除,莫再要囚犯二字。”

王母娘娘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太白金星听得玉帝之言,胆儿更壮,道:“杨戬不惧天庭威严,勇劈桃山救母,孝感动天,此等大孝、大勇之人,乃是天下人之表率,还请陛下论赏。”

玉皇大帝看向太白金星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众仙家。

“杨戬孝感动天,请陛下行赏。”在占的,那个是愚笨的,瞬间明白玉皇大帝的意思,忙附议。

玉皇大帝颇显无奈,道:“也只得如此了。葛天师,传我旨意,碧霞元君官复原职,依然为泰山女神,恩准她与凡人杨君的婚姻,望她继续庇护一方百姓,不沉迷情网。杨大郎无心功名,撤去他天河元帅一职,任他去做逍遥散仙。二郎杨戬显圣护民册封为显圣二郎真君,准许他在凡间灌江口建庙显圣。三女杨莲,册封为华山女神,择日入主华山。王母,可有什么补充的?”

王母娘年闻言,气得咬牙切齿,脸上却慈爱和祥,道:“玉帝处置在理。”

玉皇大帝道:“既然无异议,葛天师,往泰山宣旨去吧。”

葛天师出列道:“领御旨。”躬身退出凌霄宝殿,往泰山而去。

太白金星继续道:“玉帝,撤销了杨大郎天河元帅之职,天河无人管理,是否册封新的天河大元帅。”

玉皇大帝点头,道:“众仙卿可有推举之人?”

王母娘娘乘机说道:“我倒有一个人选,乃是东木公的弟子,名为天蓬,此人颇具能耐,精通道家正统三十六般变化,神通广大,可堪一用。”

玉皇大帝沉吟了一会,道:“东木公弟子?想来应该是良才,众爱卿意下如何?”

太白金星心思急转,方才自己建言,已经开罪了王母娘娘,此时再不讨好,前途堪忧,道:“臣附议。”

其他仙家见心思玲珑剔透的太白金星附议,也纷纷跟了上去,王母娘娘很满意这个结果。

玉皇大帝似乎早料到会如此,道:“即是如此,太白金星,去宣朕旨意,命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大帝君弟子天蓬上天任职。”

太白金星领旨出列,按下不表。

……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一日,春归夏至,方寸灵台山中,太上老君与客在屋中品茗,大众都在松树下会讲。

太上老君对面端坐的,依然是金蝉子。

金蝉子依然为太上老君斟满茶,道:“老祖,我好像丢失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太上老君不言语,抿了口茶,道:“如果我说,你的记忆不是丢失了,而是被篡改了,你信吗?”

金蝉子为自己斟上茶,平静的说:“我信。”

太上老君继续说道:“我说,是西方佛祖篡改了你的记忆,你还信吗?”

金蝉子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叹口气,道:“我信。”

太上老君道:“不是你信,而是你知道了。这半年,过得很辛苦吧。”

金蝉子道:“是,在世尊面前,我一直装什么都不知道,事事谨慎。长此下去,只怕露出破绽,再没知道师尊为何对我如此做之前,我不想被扫地出门。”

太上老君道:“原因么,很明显,因为你是五灵根之一。身上更具长生秘符,他想从你身上破解长生的秘密罢了。”

金蝉子道:“这我知道,可他为什么要磨灭我关于白骨的记忆。”

太上老君道:“也许,他认为,只有元阳未泄的人,才配有长生的秘密,就像他偏执地认为,修佛不能结婚一般。”

金蝉子沉思了一会,道:“你能帮我恢复被封存的记忆,而不被世尊知道吗?”

太上老君笑道:“为什么不能?”

金蝉子离席,对太上老君行礼道:“还请老祖施以援手,金蝉必不忘老祖大恩。”

太上老君坐着,受了金蝉子一拜,取出一个青色丹药,递给金蝉子,道:“这颗丹药,你寻无人打扰之时服下,切忌,当如来捏造的记忆,和真实记忆同时碰撞的时候,一定要辨明真假,不然,你将迷失在记忆洪流之中,彻底忘却自己是谁。”

金蝉子慎重点头,道:“世尊已经知晓你在此传道,也洞悉孙悟空将来必生祸端,惹下大麻烦。你处处透露信息,都指向他,有意将孙悟空闯下之祸引往他身上,毕竟孙悟空所生事端非同小可,他思忖,来闹一场风云,将这场祸水化解。”

太上老君微微笑道:“我到西牛贺洲传道已经十数年,他此时才想明白。是不是太晚了?与他对弈,次次稳占上风,实在无趣之极。”

金蝉子道:“老祖此言差矣,并非老祖事事占先,某些事情,老祖还是输了。”

第27章 逐出师门

太上老君道:“你且说说,我何事输给如来?”

金蝉子道:“我入了佛门,而非道门。”

太上老君道:“此事,倒的确让佛门占了先机,东木东往无启国之时,你已上了灵山,只得悻悻而回。不过五灵之二,已入了道门,说下来,二对一,还是老祖我略胜一筹。”

金蝉子微微摇头,道:“是三对二。佛门三,道门二。”

太上老君闻言,也不惊讶,道:“佛门找到了另外两个灵根?”

金蝉子道:“大势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找了三百年,已经查知土灵根和水灵根之所在,只是担忧被道门察觉,故而迟迟未动,等到完全之时,收入门下。”

太上老君老君道:“如来,不明五灵根之谜。寻到了又有何用?”

金蝉子道:“这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迷。”

太上老君沉吟了一下,道:“我还有何事落以佛门?”

金蝉子道:“你遣入人间灭佛的座下童子,已被如来遣尊者拦截,虽有张天师护持,然则寡不敌众,小道童神魂俱伤,现下在张天师府上将养。尊者向如来缴法旨是说道,没有两三百年,小道童入不得轮回之井。”

太上老君掐指一算,天机尽在掌握,道:“我便等上200年,再行灭佛之举,又有何不可?只是不曾想,张道陵也是个惧死之人,竟将此事瞒而不报。”

金蝉子道:“张天师不是不来报,而是不能来报,他一来,五斗米道必然造佛门围剿,众弟子免不得受灾。何况,老祖只让他护送小道童,未说什么时候送到,他便寻了空子,也是占理的。”

太上老君道:“如此说来,是我输了?那这一场,我非赢不可。”

太上老君转头看向屋外,众人在松树下会讲。

大众道:“悟空,你是那世修来的缘法?前些日老师父附耳低言,传与你的躲三灾变化之法,可都会么?”众人并不知老祖遣悟空出门之事,只当他闭关悟道。

孙悟空笑道:“不瞒诸兄长说,一则是师父传授,二来也是我昼夜殷勤,那几般儿都会了。”

大众道:“趁此良时,你试演演,让我等看看。”

孙悟空闻说,抖擞精神,卖弄手段道:“众师兄请出个题目,要我变化什么?”

大众道:“就变颗松树罢。”

孙悟空捻着诀,念动咒语,摇身一变,就变做一颗松树。真个是——

郁郁含烟贯四时,凌云直上秀贞姿。全无一点妖猴像,尽是经霜耐雪枝。

大众见了,鼓掌呵呵大笑,都道:“好猴儿,好猴儿!”

不觉的嚷闹,声音愈大,太上老君道,“注定如来要扑个空,这件事情,捆牢在他身上了。”

金蝉子微微笑道:“可不是吗?”

太上老君哈哈笑道,拽杖出门来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

大众闻呼,慌忙检束,整衣向前。孙悟空也现了本相,杂在丛中道:“启上尊师,我等在此会讲,更无外姓喧哗。”

太上老君怒喝道:“你等大呼小叫,全不像个修行的体段。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大众道:“不敢瞒师父,适才孙悟空演变化耍子。教他变颗松树,果然是颗松树,弟子们俱称扬喝采,故高声惊冒尊师,望乞恕罪。”

太上老君道:“你等起来出去。”叫:“悟空过来!我问你弄什么精神,变什么松树?这个工夫,可好在人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孙悟空叩头道:“只望师父恕罪!”

太上老君道:“我也不罪你,但只是你去罢。”

孙悟空闻此言,满眼堕泪道:“师父,教我往那里去?”

太上老君道:“你从那里来,便从那里去就是了。”

孙悟空顿然醒悟道:“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

太上老君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

孙悟空领罪,“上告尊师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

太上老君道:“那里什么恩义?你只不惹祸不牵带我就罢了!”

孙悟空闻言,心中凄楚,千百理由再难出口,张口欲言,师父冷脸相对,见没奈何,只得拜辞,与众相别。

太上老君道:“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孙悟空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

孙悟空谢了,即抽身,捻着诀,丢个连扯,纵起筋斗云,凌云半空回望山下,雾霭一片,师父瞧也不瞧上自己家一眼,心下落寞,猛踩筋斗云,径回东胜。

见孙悟空去了,金蝉子出到屋子外,微微叹息,道:“老祖这又何苦?好言相劝,他自会离开,摆出一副胆小怕事的姿态,寒了悟空的心。”

太上老君道:“悟空此去,不闹得天翻地覆,妄废了天地之子、天柱之心、五行灵根之名,我这师父,反而掣肘了他,此去,放他自由,天地任他去胡闹。”

金蝉子道:“老祖用苦良心,他人千万分莫及。”

太上老君道:“你早些离去吧,让如来瞧见,你千万般的打算只得落空。对了,临走送你一句话,随在你身后之人,也是可怜之人。莫寒了她的心。”

金蝉子闻言,微微颔首,随即道:“世尊命我来挑起事端,寻个出兵的理由。”

太上老君道:“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

老天老君话音刚落。一拳打出,金光哗然,金蝉子没想到太上老君如此雷厉风行,尚不明所以,就被一拳打飞。

金蝉子“飞”走以后,燃灯古佛匆匆赶到,说道:“师尊,如来调遣西方诸佛诸菩萨往此处而来。”

第28章 我佛慈悲

(今晚的一章会稍微晚一些,大概在22点)

太上老君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回山吧。燃灯,如来座下弟子金蝉子不错,不妨多关照一二。你回去吧。”

燃灯古佛闻言,愣了一下,道:“谨遵师命。”随即驾云离去,来匆匆,去匆匆。

太上老君召集众弟子到跟前,道:“自今日起,不再讲道,你们都各自散去吧,他日有缘,再会。”

众弟子闻言,忙跪拜在地,道:“师父,可是我们做错何事?让你如此心痛?逐我等出师门。还请言明,凡事过错,我等必痛改前非。”

太上老君道:“你等并无过错,只是师徒缘分已尽,早些散去吧,少顷祸患临门,想走都难。”

众弟子怎肯依从,纷纷磕头不止,地上已沾染血迹。

错过此山,登天成仙,再无指望,叫人如何不慌张?

离了此洞,位列仙班,已成空话,让人如何不留恋?

太上老君心中暗道:“莫怪师父狠心,天道如此,造化这般,有些人,注定沦为配角。在这场游戏里面,你们注定只是陪衬。”

太上老君长袖一挥,将众人在灵台方寸山学道的记忆全部抹去,生成一段荒山奇遇、自学成才的记忆。随后再一挥,祥云将众人送了出去,不知飞往了何处。

太上老君在洞府门口站了一会,缅怀这数十年的传道之路,终究长袖一挥,原本的洞府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参天古木,荒道野兽,再看不见一丝人烟。

“三十载年华,终究是笑话。”太上老君叹息一声,架起祥云,回三十三天兜率宫。

不多时,如来佛祖并西方诸佛、诸菩萨、诸罗汉降临此地,声势浩大,佛光滚滚。

如来声音广阔,慈悲微笑,道:“金蝉子,可是此处之人重伤以你?”

两个金刚搀扶住的金蝉子,遍体鳞伤,虚弱地道:“正是此地。徒儿往此路过,见仙云缭绕,想必上仙高居此处,有心结交,按下云头,叩响洞门。那料,洞中之人不问姓名,当头就打,出手重创我。”

如来道:“一报还一报,种下恶果,必生恶因,天理如此。”

如来慈眉善目地宣一声佛号,打量了一下灵台方寸山禁制,道:“难怪敢欺辱我之弟子,神通果真不小,十八罗汉何在?”

“在!”十八个罗汉飞出,严阵以待!

如来道:“替我破开禁制!”

“遵命!”十大罗汉各显神通,结成大阵,虚空形成一个三十长长短的伏魔杵。

“破!”十八名罗汉大喝一声,冲向禁制,空无一物,毫无阻挡,十八罗汉刹不住,纷纷从天空栽下去。

禁制不攻自破,半空中想起一个苍古的声音:“日落香炉,舍去凡心一点。炉熄火尽,务把意马牢栓。”

如来闻声,脸上无波,心中暴怒!

尔敢骂本佛!

金蝉子心中暗道:“老祖啊老祖,你走便走,何苦骂世尊秃驴(上面那四句诗是个字谜,谜底是秃驴)。四句话,骂尽了天下和尚。”

在场诸佛,都是聪慧之人,无人不明四句话之意,金刚暴怒,咿咿呀呀大喊,冲入林中,寻觅片刻,不见半点人踪。

如来看向金蝉子,不论从何处而言,眼前弟子的嫌疑最大,金蝉子见如来看来,忙道:“世尊,我方才到来之时,那菩提老祖与众弟子都在松树下讲道,弟子……”

如来打断了金蝉子的话:“金蝉子,你知道你为何是二徒弟吗?”

金蝉子合十低眉,道:“师父在弟子之前,尚且收过一个弟子。资质高绝,佛法精妙,不执着般若波罗蜜,灭除系缚之烦恼,可惜,天不假年,无故夭折。”

如来道:“你知道天为什么不给他岁月吗?”

金蝉子心中一突,道:“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明示。”

如来微微笑道:“因为,他欺骗了我,对我说了一句谎话。”

金蝉子口宣佛号,看云卷云舒,风过风停,道:“什么谎话?”

如来看着金蝉子的眼睛,道:“他说……众生平等。”

我是高高在上的佛,如何与蝼蚁平等?

金蝉子笑了,如晨雾散开朝阳初生,道:“我并不曾说谎话,修佛之人,不打诳语,世尊之言,弟子铭记在心。”

如来微微笑道,看着脚下古木参天,仙鹿徜徉的灵台方寸山,道:“烧了吧。”

“是,佛祖。”迦叶领命出列,见那山下,有牧羊的老汉,口中叼了长烟袋。

迦叶遥遥一点,老汉迷迷糊糊走上山,在荒草地中,点了一把火,正此时,东风起,顷刻间,大火燎原,林中野兽奔走,鸟类惊飞。

那虎、兔、狼、豹、豺,唤兄呼地,拖男挈女,惊慌失措的往森林外围跑。

这只老虎丢了孩儿,那只豹儿失了妈妈,哀嚎阵阵。

折返回身,冲入火焰,寻那丢失了的血亲。

那鹤、燕、雁、雀、鹊,扇动带火的翅膀,横冲直撞,凄厉地成灰。

如来看着脚下,一脸悲悯,道:“可怜的众生,可悲调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怎忍见众生受苦?”话说完,如来轻轻吹了口气,火势逆转,往有人烟的地方而去。

风助火势,浓烟滚滚,烧红了半边天,烧过了山梁,翻过了山脊,一座万人小城近在眼前。

城中居民早早瞧见冲天的火焰,瞧那火势顺着风,烧不到自家门上,犁地的叫停耕牛,采桑的放下簸箕,绣花的停了针线,玩爽的住了嬉闹,伫立张望,指指点点,或是同情,或是乐祸。

那料,风向急转,火随风动,不一会,烧到了跟前,城中居民大骇,收拾了些紧要细软,携家带口,顺风逃跑。凡人哪跑得过神风?转眼被追上,烧成灰烬。

如来微笑旁观,见居民几近绝望时,道:“观世音菩萨,我闻有人呼你尊号?你还不显圣解救?”

观世音菩萨出列道:“尊法旨。”当下显圣火前,柳叶蘸起净瓶中一滴水,随手一挥,大雨倾盆,顷刻间,火焰尽灭。

“大慈大悲观世音,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余生者见此,纷纷跪拜。

“用心礼佛,可免诸般磨难。”

“谨遵观世音菩萨教诲。”众人伏拜在地。

观世音菩萨法相庄严,念声佛号,收了宝光,到如来跟前缴法旨。

如来微微颔首,命诸佛菩萨摆驾回灵山,临走前,如来道:“金蝉子,自今日起,你禁足灵山下修佛,不成佛位,不得上山!”

金蝉子心中狂喜,忙应道:“师尊,弟子遵命。”

观世音看了金蝉子一眼,微微颔首,随众人而去。

第29章 混世魔王

(新书精选推荐周日结束,没收藏的亲收藏一下,方便下次阅读)

孙悟空驾筋斗云离了灵台方寸山,来时走了七八年的路,现在那消一个时辰,早看见花果山水帘洞,被逐出师门的悲痛,也轻了些许。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回来甚易行。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

孙悟空按下云头,直至花果山,找路而走,忽听得鹤唳猿啼,鹤唳声冲霄汉外,猿啼悲切甚伤情。

即开口叫道:“孩儿们,我来了也!”

那崖下石坎边,花草中,树木里,若大若小之猴,跳出千千万万,把个美猴王围在当中,叩头叫道:“大王,你好宽心!怎么一去许久?把我们俱闪在这里,望你诚如饥渴!近来被一妖魔在此欺虐,强要占我们水帘洞府,说是他主人的福地,是我等舍死忘生,与他争斗,才保了下来。这些时,被那厮抢了我们家伙,捉了许多子侄,教我们昼夜无眠,看守家业。幸得大王来了。大王若再年载不来,我等连山洞尽属他人矣。”

孙悟空被太上老君驱逐,心中本就不快,闻说孩儿们被欺凌,心中大怒道:“是什么妖魔,辄敢无状!你且细细说来,待我寻他报仇。”

众猴叩头:“告上大王,那厮自称混世魔王,住居在一直北下的地方。”

孙悟空道:“此间到他那里,有多少路程?”

众猴道:“她来时云,去时雾,或风或雨,或电或雷,我等不知有多少路。”

孙悟空道:“既如此,你们休怕,且自顽耍,等我寻他去来。”

好猴王,将身一纵,跳起去,一路筋斗,直至北下观看,见一座高山,真是十分险峻。笔峰挺立,曲涧深沉。两崖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左边龙,熟熟驯驯;右边虎,平平伏伏。每见铁牛耕,常有金钱种。幽禽斯朔声,丹凤朝阳立。石磷磷,波净净,古怪跷蹊真恶狞。世上名山无数多,花开花谢蘩还众。争如此景永长存,八节四时浑不动。

诚为三界坎源山,滋养五行水脏洞!

坎为水,水长流不滞,坎源就是水的源头。水脏洞,水之心脏,也是一处福地。

美猴王正默观看景致,只听得有人言语,径自下山寻觅。原来那陡崖之前,乃是那水脏洞。洞门外有几个小妖跳舞,舞姿婀娜,见了孙悟空就走。

孙悟空道:“休走!借你口中言,传我心内事。我乃正南方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你家什么混世鸟魔,屡次欺我儿孙,我特寻来,要与他见个上下!”

那小妖听说,疾忙跑入洞里报道:“大王,祸事了!”

魔王道:“有甚祸事?”

小妖道:“洞外有猴头称为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他说你屡次欺他儿孙,特来寻你,见个上下哩!”

魔王笑道:“我常闻得那些猴精说他有个大王,出家修行去,想是今番来了。你们见他怎生打扮,有甚器械?”

小妖道:“他也没甚么器械,光着个头,穿一领红色衣,勒一条黄丝绦,足下踏一对乌靴,不僧不俗,又不像道士神仙,赤手空拳,在门外叫哩。”

魔王闻说:“取我披挂兵器来!”

那小妖即时取出。那魔王穿了甲胄,绰刀在手,与众妖出得门来,即高声叫道:“那个是水帘洞洞主?”孙悟空急睁睛观看,只见那魔王头戴乌金盔,映日光明;身挂皂罗袍,迎风飘荡。下穿着黑铁甲,紧勒皮条;足踏着花褶靴,雄如上将。腰广十围,身高三丈。手执一口刀,锋刃多明亮。称为混世魔,磊落凶模样。

猴王喝道:“这泼魔这般眼大,看不见老孙!”

魔王见了,笑道:“你身不满四尺,年不过三旬,手内又无兵器,怎么大胆猖狂,要寻我见什么上下?”

孙悟空闻言,心中更怒,他生来矮小(不足一米三),学道之时,没少被众师兄弟嘲笑,怒骂道:“你这泼魔,原来没眼!你量我小,要大却也不难。你量我无兵器,我两只手够着天边月哩!你不要怕,只吃老孙一拳!”

纵一纵跳上去,劈脸就打。

那魔王伸手架住道:“你这般矬矮,我这般高长,你要使拳,我要使刀,使刀就杀了你,也吃人笑,待我放下刀,与你使路拳看。”

孙悟空道:“说得是。好汉子,走来!”

那魔王丢开架子便打,这孙悟空钻进去相撞相迎。他两个拳捶脚踢,一冲一撞。原来长拳空大,短簇坚牢,那魔王被孙悟空掏短胁,撞丫裆,几下筋节,把他打重了。

孙悟空叫道:“好个泼魔,自己有山有洞,抢我洞府作甚?今朝,便让你尝些苦头,知晓我花果山能耐。”

魔王闪过,拿起那板大的钢刀,望孙悟空劈头就砍,道:“花果山水帘洞天,本就是我主人洞府,原本深藏水源之处,偏偏被你寻到,占了去。”

孙悟空急撤身,他砍了一个空,道:“你家主人是谁?”

魔王钢刀不停,接连砍之,道:“你听好了。我家主人,花果山上昔年王,水帘洞中原主人。晓那阴阳,会那人事,善那出入,避死延生。曾入龙宫敌九龙,曾把江河倒逆转,四海之内也称王,七十二洞皆臣服,要问我家主人是谁?乃混世四猴之一,赤马猴无支祁。”

避死延生?!

孙悟空问得这四字,心中有了思量。

孙悟空见魔王凶猛,一时难拿下,即使身外身法,拔一把毫毛,丢在口中嚼碎,望空喷去,叫一声:“变!”即变做三二百个小猴,周围攒簇。

原来人得仙体,出神变化无方。

不知这猴王自从了道之后,身上有八万四千毛羽,根根能变,应物随心。

那些小猴,眼乖会跳,刀来砍不着,枪去不能伤。

魔王见此,一声号令,手下群妖皆出,与那小猴交战。

魔王兵少将希,不过百十来号人,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妖,哪敌得过孙悟空小猴,不一会,尽数死在地上。

孙悟空吼道:“孩儿们,莫再耽搁,拿了泼魔,我们回家庆功。”

第30章 降魔救子

(第二更下午16:00)

“是大王!”小猴们前踊后跃,钻上去把个混世魔王围绕,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踢打挦毛,抠眼睛,捻鼻子,抬起混世魔王来撂倒,众猴儿一拥而上,将混世魔王压在地上。

这孙悟空才去夺得他的刀来,分开小猴,道:“你家主人在何方?等我一起捉来砍了,好永占花果山,省去这许多麻烦。”

混世魔王见孙悟空能耐,心中有了一番计较,道:“我家主人,被大禹锁在东海之底,你要见他,难。”

孙悟空闻言,问道:“你家主人,力敌九龙不败,如何斗不过人间帝王,谎话连篇,信你不得,看刀。”

混世魔王道:“大禹自然斗不过我家主人,然则,他请来神仙、夔龙围杀我主,再加上昔年招惹的诸龙王,纵是我家主人千般能耐,百样神通,也难敌众神围剿。我家主人被抓,大禹用大铁索锁住了主人的颈脖,拿金铃穿在主人的鼻子上,主人依然不屈服,任那电击雷轰,主人击搏跳腾,谁也管束不住。百般折腾之下,大禹上兜率宫,借来太上道祖神铁,将我家主人镇压在东海之下。”

孙悟空思及师父传授驾驭神铁的法决,心中戚戚然,自己如果不显摆人前,怎会被赶出洞门?

不过,事已定音,再无后悔之理,孙悟空压下念头,道:“还说不曾说谎,你花果山人间帝王不管,麒麟不理,凤凰不辖,大禹为何来寻你家主人晦气?”

混世魔王道:“我家主人结识名为女娃的仙女,两人情投意合,暗生情愫,女娃也常驻花果山中,与众猴嬉戏。那一日,女娃来寻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远去北俱芦洲访友,不在山中,女娃闲极无聊,便独自驾舟,游于东海,绝世容颜倒映水中,被东海太子瞧见,见色起心,欲带往龙宫成就好事。女娃心中早有良人,心恋我家主人,如何会随龙太子愿,奈何龙太子百般纠缠,女娃怒极掴了龙太子一耳光。”

混世魔王说到此,心中生恨,要不是这劳什子龙太子,花果山合适轮到这小猴儿入主,道:“龙太子气量极小,当下暴怒,命手下鱼鳖兵将,将女娃拖入水中。女娃原不会水,龙太子也不辟开水道,冷眼看女娃溺死水中。”

孙悟空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混世魔王道:“主人回山之后,听闻女娃灵魂化作小鸟,衔西山之木石,想要填平东海。主人一言不发,运转神力,将一座座大山丢入海中,附近无山可搬之时,主人站在入海口,以自己强大的控水之能,调动大河之水,将高原之上的黄沙冲入海中,助精卫填海。”

孙悟空道:“东海龙王,便任由他如此?”

混世魔王道:“自然不能,东海龙王派遣太子,带五万水兵而来,主人点齐花果山妖兵,与之应对,将龙太子斩杀刀下。随后杀入龙宫,独自鏖战龙族九大高手不败,那一战,水族尸骸飘满东海,海水赤红,海水倒灌,危害百姓,这才有了大禹治水、镇压我主一事。”

孙悟空稍加思忖,道:“如此说来,你家主人,倒算个人物。罢了,等有机会,我救他一救。”

混世魔王闻言,道:“如果你能救出我家主人,我甘愿做牛做马报答,口称一声大王。”

孙悟空本就不大算容他,此时闻得此言,再不迟疑,道:“你欺我猴子猴孙,我怎会容你?”

一刀砍下,将混世魔王一刀两断,一山不容二虎,倘若花果山原主人回来,让孙悟空如何自处?

孙悟空领众小猴杀入洞中,将那大小妖精,尽数剿灭,却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

又见那收不上身者,却是那混世魔王在水帘洞擒去的小猴,孙悟空道:“汝等何为到此?”

约有三五十个,都含泪道:“我等因大王修仙去后,这两年被他争吵,把我们都摄将来,那不是我们洞中的家火?石盆石碗都被这厮拿来也。”

孙悟空道:“既是我们的家火,你们都搬出外去。”随即在洞中放了一把火,将此处烧得干净。

孙悟空不曾看见,火光燃烧之时,半截的混世魔王尸体之中,逃出一缕阴魂,悄悄钻进一只老猴体内。

老猴诡异一笑,随即恢复原貌。

孙悟空对众道:“汝等跟我回去。”

众猴道:“大王,我们来时,只听得耳边风响,虚飘飘到于此地,更不识路径,今怎得回乡?”

孙悟空道:“这是他弄的个术法儿,有何难也!我如今一窍通,百窍通,我也会弄。你们都合了眼,休怕!。”

当下一把火烧了洞府,点齐洞中小妖,刮起妖风,一起带往花果山。

好猴王,念声咒语,驾阵狂风,云头落下,叫:“孩儿们,睁眼。”

众猴脚踏实地,认得是家乡,个个欢喜,都奔洞门旧路。

那在洞众猴,都一齐簇拥同入。分班序齿,礼拜猴王。安排酒果,接风贺喜。

启问降魔救子之事,孙悟空备细言了一遍。众猴称扬不尽道:“大王去到那方,不意学得这般手段。”

孙悟空又道:“我当年别汝等,随波逐流,飘过东洋大海,径至南赡部洲,学成人像。着此衣,穿此履,摆摆摇摇,云游了**年余,更不曾有道。又渡西洋大海,到西牛贺洲地界,访问多时,幸遇一老祖,传了我与天同寿的真功果,不死长生的**门。”

众猴称贺,都道:“万劫难逢也!”

孙悟空又笑道:“小的们,又喜我这一门皆有姓氏。”

众猴道:“大王姓甚?”孙悟空道:“我今姓孙,法名孙悟空。”

众猴闻说,鼓掌忻然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矣!”都来奉承老孙,大盆小碗的椰子酒、葡萄酒、仙花仙果,真个是合家欢乐!

第31章 锋利剑戟

却说美猴王荣归故里,与过去一般无二,整日游戏山间,采花摘果,好不快乐。

一日,魔王入体的老猴突发感慨道:“大王,我闻花果山其他妖王,手下妖兵个个会武艺,对我水帘洞天虎视眈眈,虽剿了混世魔王,不足于震慑全山,怕又来个什么魔王抢我们山头,大王早做筹谋才是。”

孙悟空道:“此话在理,这洞天福地,断不能让他人占去。”

随绰了自混世魔王那来夺来的一口大刀,逐日演武艺,教小猴砍竹为标,削木为刀,治旗幡,打哨子,一进一退,安营下寨,更加惊动花果山七十二路妖王,日日有人来探消息。

孙悟空有思虑,道:“我等在此,或惊动人王,或有禽王、兽王认此犯头,说我们兵造反,兴师来相杀,我都是竹竿木刀,如何对敌?须得锋利剑戟方可。如今奈何?”

众猴闻说,个个惊恐道:“大王所见甚长,只是无处可取。”

正说间,魔王老猴道:“大王,若要治锋利器械,甚是容易。”

孙悟空道:“怎见容易?”

四猴道:“我们这山,向东去,有二百里水面,那厢乃傲来国界。那国界中有一王位,满城中军民无数,必有金银铜铁等匠作。大王若去那里,或买或造些兵器,教演我等,守护山场,诚所谓保泰长久之机也。”

孙悟空闻说,满心欢喜道:“汝等在此顽耍,待我去来。”

好猴王,急纵筋斗云,霎时间过了二百里水面。果然那厢有座城池,六街三市,万户千门,来来往往,人都在光天化日之下。

孙悟空心中想道:“这里定有现成的兵器,我待下去买他几件,还不如使个神通觅他几件倒好。”

他就捻起诀来,念动咒语,向巽地上吸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是一阵风,飞沙走石,好惊人也。

风起处,惊散了那傲来国君王,三街六市,都慌得关门闭户,无人敢走。孙悟空才按下云头。径闯入朝门里。直到兵器馆、武库中,打开门扇,看时,那里面无数器械:刀、枪、剑、戟、斧、钺、毛、镰、鞭、钯、挝、简、弓、弩、叉、矛,件件俱备。一见甚喜道:“我一人能拿几何?还使个分身法搬将去罢。”

好猴王,即拔一把毫毛,入口嚼烂,喷将处去,念动咒语,叫声:“变!”变做千百个小猴,都乱搬乱抢;有力的拿五七件,力小的拿三二件,尽数搬个罄净。

径踏云头,弄个摄法,唤转狂风,带领小猴,俱回本处。

傲来国武术器械被盗,傲来国国王惊骇,恐是妖怪夺了器械,来抢人间帝位,广发皇榜,寻那捉妖之人。

逢此时,傲来国来个流浪道人,身上一袭青灰衫,背上一柄降妖杖,面如沉水,眼带光,揭下皇榜入皇城。

却说那花果山大小猴儿,正在那洞门外顽耍,忽听得风声响处,见半空中,丫丫叉叉,无边无岸的猴精,唬得都乱跑乱躲。少时,美猴王按落云头,收了云雾,将身一抖:收了毫毛,将兵器乱堆在山前,叫道:“小的们!都来领兵器!”

众猴看时,只见孙悟空独立在平阳之地,俱跑来叩头问故。孙悟空将前使狂风,搬兵器,一应事说了一遍。众猴称谢毕,都去抢刀夺剑,挝斧争枪,扯弓扳弩,吆吆喝喝,耍了一日。

次日,依旧排营。孙悟空会集群猴,计有四万七千馀口,摆开阵势练,刀光闪闪,喊杀阵阵,早惊动满山的怪兽,纷纷关了洞门,商讨对策。

美猴王正喜间,忽对众说道:“汝等弓弩熟谙,兵器精通,奈我这口刀着实榔槺,不遂我意,奈何?”

魔王老猴闻言,知晓时机已到,上前启奏道:“大王乃是仙圣,凡兵是不堪用;但不知大王水里可能去得?”

孙悟空道:“我自闻道之后,有七十二般地煞变化之功;筋斗云有莫大的神通;善能隐身遁身,起法摄法;上天有路,入地有门;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那些儿去不得?”

魔王老猴道:“大王既有此神通,我们这铁板桥下,水通东海龙宫。大王若肯下去,寻着老龙王,问他要件甚么兵器,却不趁心?”

孙悟空闻言甚喜,思及师父提起的神铁,心痒难耐,道:“等我去来。”

好猴王,跳至桥头,使一个闭水法,捻着诀,扑的钻入波中,分开水路,径入东洋海底。

正行间,忽见一个巡海的夜叉,挡住问道:“那推水来的,是何神圣?说个明白,好通报迎接。”

孙悟空道:“吾乃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是你老龙王的紧邻,为何不识?”

那夜叉听说,急转水晶宫传报道:“大王,外面有个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口称是大王紧邻,将到宫也。”

东海龙王敖广即忙起身,与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迎道:“上仙请进,请进。”

直至宫里相见,上坐献茶毕,问道:“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

孙悟空道:“我自生身之后,出家修行,得一个无生无灭之体。近因教演儿孙,守护山洞,奈何没件兵器,久闻贤邻享乐瑶宫贝阙,必有多馀神器,特来告求一件。”

龙王见说,不好推辞,即着鳜都司取出一把大捍刀奉上。孙悟空道:“老孙不会使刀,乞另赐一件。”

龙王又着鲅大尉,领鳝力士,抬出一捍九股叉来。

孙悟空跳下来,接在手中,使了一路,放下道:“轻!轻!轻!又不趁手!再乞另赐一件。”龙王笑道:“上仙,你不看看。这叉有三千六百斤重哩!”

孙悟空道:“不趁手!不趁手!”龙王心中恐惧,又着鯾提督、鲤总兵抬出一柄画杆方天戟,那戟有七千二百斤重。

孙悟空见了,跑近前接在手中,丢几个架子,撒两个解数,插在中间道:“也还轻!轻!轻!”

老龙王一发怕道:“上仙,我宫中只有这根戟重,再没甚么兵器了。”

孙悟空笑道:“古人云:‘愁海龙王没宝哩!’你再去寻寻看。若有可意的,一一奉价。”

龙王道:“委的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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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赤尻马猴

孙悟空一心要太上老君所炼神铁,怎会瞧得上这些兵器。

正说处,后面闪过龙婆、龙女,道:“大王,观看此圣,决非小可。我们这海藏中,那一块天河底的神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敢莫是该出现,遇此圣也?”

龙王道:“那是大禹治水之时,镇压花果山水妖所定,取了神铁,恐水妖翻出,祸害我龙宫。是一块神铁,能中何用?”

龙婆道:“水妖早不似当年,近百年无动静,想来早已死了。莫管他用不用,且送与他,凭他怎么改造,送出宫门便了。”

老龙王依言,尽向悟空说了。

悟空心下欢喜,得来全不费工夫,道:“拿出来我看。”

龙王摇手道:“扛不动!抬不动!须上仙亲去看看。”

悟空道:“在何处?你引我去。”

龙王果引导至海藏中间,忽见金光万道。龙王指定道:“那放光的便是。”

悟空撩衣上前,摸了一把,乃是一根铁柱子,约有斗来粗,长不见底,想来应该是太上老君神铁无疑。

他绕着神铁飞了一圈,随后眼珠儿一转,向海底深处而去。

龙王见孙悟空此处做派,叫道:“去不得,海藏深不见底,镇有妖兽,恐有性命之虞。”

孙悟空:“莫管我,在上面等我就是。”

越往深处去,越黑暗,不知下潜几里地,再辨不清方向。

突然,黑暗中出现一个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孙悟空辨清声音方向,看过去,只见两点寒芒,冷冷地看着自己。

海藏之下,赤马猴被用锁链穿了鼻子,压在神铁之下。

孙悟空道:“你是那赤马猴?你怎晓得老孙?”

赤马猴说道:“不曾晓得,你身上的气息和与花果山的石头很相似。昔年,我称王花果山之时,见山顶有一奇石,九窍通明,石上设有聚灵法阵,偷取日月精华,想来那石头之中,便是你。”

孙悟空道:“是老孙不假,你怎知道我一定会来?”

赤马猴说道:“世间有四大灵猴混世,我赤马猴,而我六弟则是六耳猕猴,他有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的能耐,他曾与我山上看过你,那时你并未生出灵智,他已知模糊知晓你未来,言你下海上天,会有一番大举动。”

孙悟空笑道:“我却不信你,你兄弟如果知晓未来过去,定叫你趋吉避凶,你怎还会被锁在此处?”

赤马猴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六耳兄弟,的确与我说过,只是我未曾听兄弟之言,初次见女娃之时,他便让我远离,不可亲近,不然花果山必生祸端。爱情,让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逆天改命。与女娃相恋之后,我们沉醉爱海,彻底忘了六弟的嘱咐。”

黑暗中的声音顿了顿,道:“那一年,西方如来知晓我兄弟能耐,想让我兄弟皈依囊入麾下,我兄弟是自在惯的人物,自然不会依从如来。如来当时说了一些人各有志的屁话,任六弟远去。背地里派遣五百罗汉、三千揭谛伏击以他,我知晓此事以后,联合众兄弟前往搭救,不过佛门早有应对,四大菩萨阻击我等,我等鏖战不敌,重伤而归,六弟自此下落不明。”

“回到花果山之后,得知女娃之事,我心中愤恨自己,我当时,想骂天地不仁,想骂佛门卑劣。”

孙悟空道:“你守护不了自己的兄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骂天叱地算什么能耐,要是我,就冲上佛门,灭佛杀僧,潜下龙宫,屠龙斩仙,有仇不报,更待何时?”

“哈哈哈哈……”赤马猴闻言大笑起来,笑得畅快无比,笑得孙悟空莫名其妙。

笑声震得海水动荡,海藏之上的龙王、龙婆、龙女惊恐,道:“莫不是那妖物要出世?”忙名水兵水将戒备,以防不备。

兴许是笑够了,笑累了,赤马猴道:“六弟说得果然没错,你生来具有反骨,我当我一怒为红颜,率妖兵杀入龙宫,已经称得上一声汉子,比起你来,差得远了。我还是有恐惧之心,终究成不了那捅破天的人,花果山真正的王,果然不是我。”

孙悟空闻言,道:“此番说来,你不再要哪花果山福地?”

赤马猴闻言,愣了一下,道:“昔日兄弟不知去向,当年红颜已化飞鸟,自由之身被困海藏,我要哪福地洞天做什么?”

孙悟空道:“受困海藏之地,又非永生永世,只要你立誓,出了海藏,奉我为主,我必救你脱困。”

赤马猴笑道:“奉你为主?你岁不过三旬,身不满四尺,手无神兵,还想我奉为主?你疯魔了不成?我不过看你有几分气血,与你平辈论交,已是高抬了你,你休得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

孙悟空道:“我而今年岁虽小,却能看见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我身板虽短,却能丈量天高地厚海深水长,我手中无神兵,镇压你的又是何物?”

赤马猴笑道:“四大灵猴混世,果然一个赛一个狂妄,一个比一个嚣张,你可知镇压我的是何物?乃是太上老君亲自炼成的神铁,凭你小小身板,也想拿得起我背上神铁?”

孙悟空也不辩解,念动驾驭口诀,道一声“涨!”神铁突然暴涨起来,瞬间增加不少,神铁顶端直直冲出海面。

赤马猴猝不及防,直觉背上重了许多,稍稍愣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天不亡我也,天不亡我也!”

海藏之上,龙王听得声音,大骇,命鲅大尉擂得鼓响,撞得钟鸣,通知其他三海龙王来此,恐自己东海之兵,难挡昔年大妖。

鲤总兵道:“大王,可要找人下去看看上仙?”

龙王看向龙婆,龙婆低声道:“花果山与我龙宫算是世仇,他此番来借兵器已是无理,何不借机灭了他。”

龙王稍加思量,对鲤总兵道:“不必,海藏之下大妖,与上仙同出花果山,料来不会伤及他,我们却等上一等。”

海藏之下,孙悟空厉声道:“赤马猴,奉我为主,或神消魂灭,二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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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如意金箍棒

赤马猴何等高傲,昔年的王,怎可为臣?

低下王者高傲的头颅,丢掉一身骄傲,像狗一样夹紧尾巴,他做不到。

屈服,从来不是男人该有的想法。何况,屈服一个小辈。

赤马猴想挺直脊梁,身上却压着神铁,坚定目光,以人为臣,不得自由,宁愿死。

赤马猴一句一字,坚定的说:“宁——死——不——为——臣!”

孙悟空早料到赤马猴不会轻易屈服,念动驾驭口诀,神铁再次粗了三围,重比泰山五岳。

赤马猴气喘吁吁道,“石猴,乘人之危,逼我屈服,你丢的可不是花果山的脸,而是整个妖界的脸。”

孙悟空闻言,嘿嘿笑道:“赤马猴,老孙学的道门正统,并非偏门妖法。是仙,不是妖,驰骋九天任逍遥。”

赤马猴闻言,哈哈大笑道:“石猴啊石猴,妖族修道,未受仙箓,纵是你再强,也只是个妖仙。是仙不是妖?哈哈……可笑。”

孙悟空闻言心中恼怒,神铁再增粗一围,道:“你个懦夫,尔敢笑我?为那可笑的骄傲,兄弟之仇不报,女人之怨不平,你那高高昂起的头颅,不是骄傲,是无情无义的骷髅。”

赤马猴刚要说话,孙悟空打断他,继续道:“骄傲?尊严?就是看兄弟生死不明,看女人含冤而死的代名词吗?那我告诉你,你现在无比高傲,万分有尊严。”

赤马猴不说话,猛然发现,自己坚守的,不过一场笑话。

几千年黑暗孤寂,我以为那是我的骄傲,没想到只换来嘲笑。

孙悟空无视赤马猴的伤悲,继续道:“压在海藏那一刻,你那所谓的骄傲、尊严早已不复存在,你只是一个失败者,被打垮的失败者。真正的骄傲,是站起来,拿起神兵,保护自己的女人,守护自己的兄弟,纵然自己粉身碎骨,也叫他们一生无伤!而你……”

赤马猴苦涩地笑了,而我,放任兄弟下落不明,放任女人衔石填海,自己龟缩在深海之下,说着那可笑的骄傲。

时间在黑暗中显得毫无意义,每一秒都是一个世纪,每一个世纪也可能只是下一秒。

赤马猴平静地说道:“只要你救我脱困,必将为臣报答。”

孙悟空道:“甚好,救你出来不难,带你离开却难。”

赤马猴道:“这无需你担忧,我控水之能四海龙王无人能及,脱困之后,我明目张胆从龙王身前走过,他也休想察觉。”

孙悟空道:“如此甚好。须得演出戏,断了龙王疑思。”

赤马猴道:“你便信我?不怕我有意诳骗你?等出了海藏,与你抢花果山之王?”

孙悟空笑道:“无情无义又无信之人,有什么资格与老孙争王?”

赤马猴闻言,讪讪而笑。

东海龙王等人在海藏之上,等良久,一直不闻消息,突然,海水翻滚,地面震动,传来叱咤之声。

“妖孽,受死!”

“同为花果山人氏,我念同根之源,不伤你,你却这般无情无义。啊……”

龙婆看向龙王:“这是死了吗?”

正此时,一个黑影子海藏之下飞上来,道:“自然死了,替你除了祸患,这块铁,我可收得?”

连赤马猴都能杀死,龙王那还敢有异议,何况神铁突然粗了数围,量那猴头也拿不去,连忙道:“收得,收得。”

孙悟空道:“如此多谢。”

孙悟空飞到神铁之上,尽力两手挝过道:“忒粗忒长些!再短细些方可用。”

说毕,那宝贝就短了几尺,细了一围,孙悟空将神铁舞起,海水翻滚,涛声澎湃。

海藏之下,赤马猴身上骤然一轻,身上的铁链再难困住他,趁孙悟空挥舞神铁闹出的声音,他挣断铁链,与水合一,上到孙悟空近前。

赤马猴道:“我已脱困。”

孙悟空哈哈一笑,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弄玄虚,将神铁又颠一颠道:“再细些更好!”

那宝贝真个又细了几分。悟空十分欢喜,拿出海藏看时,原来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一段乌铁;紧挨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唤做“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心中暗喜道:“想必这宝贝如人意!”一边走,一边心思口念,手颠着道:“再短细些更妙!”拿出外面,只有二丈长短,碗口粗细。

你看他弄神通,丢开解数,打转水晶宫里。

唬得老龙王胆战心惊,小龙子魂飞魄散;龟鳖鼋鼍皆缩颈,鱼虾鳌蟹尽藏头。

孙悟空将宝贝执在手中,坐在水晶宫殿上。对龙王笑道:“多谢贤邻厚意。”

龙王道:“不敢,不敢。”

本想见了龙王就此别过,赤马猴悄声在孙悟空耳前说道:“东海龙王珍奇神兵不少,我观你身上无衣服,不若一起寻了去,凑个齐整。”

孙悟空心想也是,道:“这块铁虽然好用,还有一说。”

龙王道:“上仙还有甚说?”

孙悟空道:“当时若无此铁,倒也罢了,如今手中既拿着他,身上无衣服相趁,奈何?你这里若有披挂,索性送我一件,一总奉谢。”

龙王闻言,中心生怒,好个猴儿,取了老君的神铁不算,还想贪谋其他,当下一口拒绝道:“这个却是没有。”

赤马猴道:“老龙王说谎,他龙宫怎会没好衣服,定是小气舍不得相送。”

孙悟空道:“‘一客不犯二主。’若没有,我也定不出此门。”

龙王道:“烦上仙再转一海,或者有之。”

孙悟空又道:“‘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千万告求一件。”

龙王道:“委的没有,如有即当奉承。”

赤马猴道:“何须与他废话,他既然不想给,强抢了去便是,说不定还能给手下小将也抢上一副。”

孙悟空道:“真个没有,就和你试试此铁!”

龙王慌了道:“上仙,切莫动手!切莫动手!待我看舍弟处可有,当送一副。”

孙悟空道:“令弟何在?”

龙王道:“舍弟乃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闰是也。”

孙悟空道:“我老孙不去!不去!俗语谓‘赊三不敌见二’,只望你随高就低的送一副便了。”

老龙道:“不须上仙去。我这里有一面铁鼓,一口金钟,凡有紧急事,擂得鼓响,撞得钟鸣,舍弟们就顷刻而至。”

孙悟空道:“既是如此,快些去擂鼓撞钟!”

真个那鼍将便去撞钟,鳖帅即来擂鼓。

第34章 满载而归

三海龙王,早在来的路上,钟鼓刚响一会,三海龙王,须臾来到,一齐在外面会着,敖钦道:“大哥,有甚紧事,擂鼓撞钟?”

老龙道:“贤弟!不好说!有一个花果山甚么天生圣人,早间来认我做邻居,后来要求一件兵器,献钢叉嫌小,奉画戟嫌轻。拿一块天河定底神珍铁,杀了镇压在下赤马猴自己拿出手,丢了些解数。如今坐在宫中,又要索甚么披挂。我处无有,故响钟鸣鼓,请贤弟来。你们可有甚么披挂,送他一副,打发出门去罢了。”

西海北海二龙王闻言,心中不甚快活,上你门上索宝贝,你自己打发他去就去,即便是没有,念在同族的份上,这祸水也应该往别处引,因何牵连到我们头上?

二龙王都是心机深成之辈,也未表现出来,暗暗将这笔记下。

南海龙王敖钦却是爽直之辈,阅历也最短,闻言,大怒道:“我兄弟们,点起兵,拿他不是!”

东海龙王道:“莫说拿!那块铁,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皮儿破,擦擦儿筋伤!抛去神铁不论,能斩杀镇压千年的赤马猴,那份能耐也不是我等所能及的。”

西海北海两龙王闻言,心中更不是滋味,如此神兵利器,你怎说送就送,送出去还送不走瘟神,还劳我等兴兵。

西海龙王敖闰说:“二哥不可与他动手,且只凑副披挂与他,打发他出了门,启表奏上上天,天自诛也。”

东海龙王道:“只怕不能,他只来我宫中借物,奏上天去,只怕折不了他什么罪,反而落了个气量狭隘之短,被天帝小瞧了去。”

西海龙王道:“要他闹事,还不容易,我们只当没有披挂,百般推辞,惹恼了他,他要打起来,我们兄弟四人佯装与他打一场,只许输不许赢,带了一身伤上表,天帝如何还不信?”

北海龙王道:“如此,只显得我龙宫无能,恐被他人小瞧了去。”

东海龙王道:“能杀赤马猴,能驭定海神针,这份能耐远在我等之上,输给他也不算丢人。再来,我们莫要输了气势,只当息事宁人,上表之时,尽言我们不出全功,乃是怕海水倒灌,伤及无辜,方不落我龙宫威势。”

三龙王听言,都言善,计议已定,四龙进得水晶宫。

孙悟空横躺在水晶宝座之上,道:“披挂可曾带来了?取来我看看。”

四龙王对望一眼,道:“大哥匆忙召集,我等出来匆忙,不曾带宝贝在身上。”

孙悟空闻言,道:“如此这般,你们便会取去,老孙等上一等就是。老龙王,老孙肚子饿了,再叨扰你一顿饭,来得晚了,说不得要在龙宫住上几日,反正左右无事。”

南海龙王瞧孙悟空的态度,大怒,道:“上仙,我等待你上宾,送了你定海神针,已是莫大恩惠,你莫要不识进退,伤了邻里情面,他日不好相见。”

孙悟空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借我披挂了?”

南海龙王大袖一挥,道:“鄙宫资财单薄,并无上仙索求之物,恕难相借。”

孙悟空道:“真个没有,就和你试试此铁!”

南海龙王道:“小龙正要领教一番。”

孙悟空抡起金箍棒,当头就打来,南海龙王掣起双剑,堪堪迎上去。两人你来我往斗过十数回合,南海龙王双手发酸,已渐感吃力,被那金箍棒擦了一下,破了一块皮。

东海龙王叫道:“莫打,莫打,伤了和气,宫中都是易碎之物,磕了碰了,小龙可无金银补办。”东海龙王忙赶上去劝和,那料棍风带处,擦伤了自己额头。

北海龙王敖顺见目的已达成,忙道:“上仙慢动手,慢动手,我这里有一双藕丝步云履哩。你但可借去穿几日。”

孙悟空闻言,住了手,道:“早如此,何来这许多麻烦,只双鞋子确是不够。”

西海龙王敖闰道:“我带了一副锁子黄金甲哩。”

孙悟空得了两件宝贝,已是欢喜,赤马猴却低声说道:“那南海龙王,有一副凤翅紫金冠,当年我曾远远瞧见,一并索要过来,行头也就齐整了。”

孙悟空挥舞金棍棒,猛的立在南海龙王面前,道:“其他三海龙王的宝物我都收了,也不好厚此薄彼,你是不是也送上一件了?”

南海龙王敖钦收了双剑,叹气一口,道:“我有一顶凤翅紫金冠哩。你拿去吧。”

四龙王将宝贝奉上。

孙悟空将金冠、金甲、云履那穿戴停当,使动如意棒,舞着跳着,一路打出去,对众龙道:“打扰!打扰!”

四海龙王甚是不平,一边商议进表上奏不题。

……

你看这猴王,带领赤马猴,分开水道,径回铁板桥头,撺将上去,只见众猴都在桥边等待。

忽然见孙悟空并一个状有如猿,白首长鬐,雪牙金爪的妖怪跳出波外,身上更无一点水湿,金灿灿的,走上桥来。

唬得众猴一齐跪下道:“大王,好华彩耶!好华彩耶!”

孙悟空满面春风,高登宝座,将铁棒竖在当中。那些猴不知好歹,都来拿那宝贝,却便似蜻蜓撼铁树,分毫也不能禁动。一个个咬指伸舌道:“爷爷呀!这般重,亏你怎的拿来也!”

孙悟空近前,舒开手,一把挝起,对众笑道:“物各有主。这宝贝镇于海藏中,也不知几千百年,可可的今岁放光。龙王只认做是块黑铁,又唤做天河镇底神珍。那厮每都扛不动,请我亲去拿之。那时此宝有二丈多长,斗来粗细,被我挝他一把,意思嫌大,他就少了许多。再教小些,他又小了许多,再教小些,他又小了许多,急对天光看处,上有一行字,乃‘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你都站开,等我再叫他变一变看。”

他将那宝贝颠在手中,叫:“小!小!小!”即时就小做一个绣花针儿相似,可以塞在耳朵里面藏下。

众猴骇然,叫道:“大王!还拿出来耍耍!”

猴王真个去耳朵里拿出,托放掌上叫:“大!大!大!”即又大做斗来粗细,二丈长短。他弄到欢喜处,跳上桥,走出洞外,将宝贝攥在手中,使一个法天像地的神通,把腰一躬,叫声“长!”他就长的高万丈,头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闪电,口似血盆,牙如剑戟;手中那棒,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把些虎豹狼虫,满山群怪,七十二洞妖王,都唬得磕头拜礼,战兢兢魄散魂飞。霎时收了法像,将宝贝还变做个绣花针儿,藏在耳内,复归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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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云游四海天在下

如意金棍棒此番能耐,惊动了凌霄宝殿的玉皇大帝,责命千里眼、顺风耳擦探,少时来报,道,“乃是昔年大禹从太上老祖处借走的神铁出世。”

玉皇大帝问道:“可知何人得去了?”

顺风耳道:“花果山灵猴。”

玉皇大帝道:“天下万物,各有其主,能得此物,也是造化,随他去吧。”心中道:太上道祖,这是巧合,还是你有意安排?你想把五灵根用来作何用?

地府之下,地藏王城之中。

地藏王菩萨看了一眼案下伏着的谛听,道:“此猴儿可能一用?”

谛听道:“此猴,无人可用!”

地藏王菩萨道:“何也?”

谛听道:“天地不能禁锢,日月不能束缚,生来自由的灵魂,注定学不会臣服。”

地藏王菩萨沉吟了一会,不再去想他,转而说道:“出征罗刹国之事,遇了阻碍?”

谛听道:“正是,白起所率阴兵,已经折损六十余万,尚自渡不过去血河,尸皇殿下带领的僵尸大军,也被牵制在血河之北,双方陷入僵局。”

地藏王菩萨道:“你有何办法?”

谛听道:“命白起、尸皇殿下撤兵,引罗刹逞凶西牛贺洲,西方佛界自会剿灭以他。随之,你等借机而入,剿灭罗刹国,获取幽冥之火易如反掌。”

地藏王菩萨道:“细说端详。”谛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与地藏王菩萨细说。

……

孙悟空大显神通,慌得那各洞妖王,都来参贺。

此时遂大开旗鼓,响振铜锣。广设珍馐百味,满斟椰液萄浆,与众饮宴多时。却又依前教演。

孙悟空将那四个老猴封为健将;将混世魔王入体的赤马猴唤做马混元帅,赤马猴无支祁因拜孙悟空为王,不愿再用旧名,遂唤作流元帅,过去只当流水,一去不回。

却说马混初见无支祁之时,不敢相认,等寻得僻静之地,跪拜在地,口称主上。

赤马猴无支祁问明原因,马混将种种告知,初见当年弟兄,二人感慨万千,当日酩酊大醉,只不过物是人非,早不复当年情怀。

猴群之中,再发现两个通背猿猴后裔,不过血脉不纯,再无父辈之能耐,勉强唤做崩、芭二将军。

孙悟空将那安营下寨,赏罚诸事,都付与四键将维持,将镇守之事交给马、流而元帅,他也放下心来。

这一日,突然小猴来报,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个高个道人,说要捉你问案。”

孙悟空放了酒盏,道:“拿我问案?是何道理?小的们,走,随我去看看,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上我花果山来拿我。”众猴起哄,相拥出山门,只见门口站了一袭青灰衫,背上一柄降妖杖,面如沉水的道人。

孙悟空道:“你是何人?胆敢上我门上叫嚣。”

道人道:“云游四海天在下,浪荡天涯海无边,除尽天下作恶妖,降尽世间逞凶魔,小道沙净,承傲来国国王之请,前来降服你这个盗兵器的妖孽。”

孙悟空哈哈笑道:“我是仙,何是妖?”

沙净道:“仙怎会如此卑劣,做盗取之事,休得狡辩,吃我一杖。”

孙悟空未动,赤马猴排众而出,道:“吾王面前,怎轮你造次。”

赤马猴手一挥,河中之水形成一条龙柱飞向沙净。

沙净云游四海,惯降妖除魔,瞧得龙柱过来,飞身而退,险险避过,心中惊疑,知道此处妖怪绝非等闲。

孙悟空道:“小道士,老孙借龙王的宝贝,他尚且不敢奈何我,区区一个人间帝王,借了几件兵器,怎的就如此小气。正好,点完兵将,刀戟尚且不足,你回去告诉那国王,识相的,就乖乖再造一批剑戟送上来,不然,老孙亲自上门去讨。”

沙净道:“人有人界,妖有妖界,你好好占山为王,怎可扰乱人间清平,看打。”

孙悟空瞧这模样,恼了,道:“给打孙打杀了!”

赤马猴道:“你来送死,也怨不得别人。”赤马猴怎会让沙净近身,几个腾挪,将沙净远远挡在外面,你来我往,打过二十回合,沙净明显不是对手。

耍够多时,赤马猴见沙净再无能耐,控水之能再出,四周凝集出无数根锋利的水箭,杀死流转箭尖。

沙净暗道“不好”,知自己不是对手,往后撤离。

赤马猴道:“有胆闯上门,无胆受死吗?”水箭接连落地,沙净险险避过几次,身上多少带了伤,撤到了崖边,多番招架,都是无用。

赤马猴见沙净已无退路,调动东海之水,形成一条水蟒,将沙净撞入水中。

赤马猴还要入水追杀,只问精卫鸟啼叫,声声碎心,他立在崖边,看那只鸟儿,漠然飞过。

沙净入了东海,身负重伤,浑浑噩噩,在水中不知道漂泊了多远。

闻得桃花香,听得美人语,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绯红纱幔随风舞,落英潇潇尽含香。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白袍,金丝镶边,祥纹铺底,降妖杖也安稳地放在一侧。

沙净坐起身来,但见一片桃红,桃花深处,有一窈窕身影缓缓行来。

糯玉软香的声音问道:“壮士醒来了么?”

沙净道:“你是谁?我在何处?是你救了我?”

美人穿过桃花林,一身粉裳,一脸春意,樱唇微启,眼含春光,婀娜行来,直叫人心醉,她道:“奴奴桃花娇,数日前,你随波而来,搁浅在小岛之外,身负重伤,相见即是缘,我将你救下,采岛上灵草为你疗伤,今方才醒来。”

沙净道:“多谢大恩。”

桃花娇抿嘴一笑,娇态天成,道:“你身子尚虚,我采了些灵果,你也来吃几颗。”

沙净行走人间数十年,见过倾城色,看过倾国颜,眼前的女人,一笑一颦,丝毫不差自己所见国色,道:“如此,叨扰了。”

二人桃花下石桌上对坐,桌上几样甜点,几盘灵果,桃花娇敛袖斟酒,道:“此酒名为桃花醉,是奴奴亲手所酿,壮士尝上一尝,可是喝得。”

第36章 一夜春梦了无痕

沙净举杯饮下,一股淡淡桃花香在喉间散开,三月芳菲的甘甜在味蕾上绽放开来,刹那间,自己跌入春天,迷失在那个鸟语花香的季节,徜徉在桃花香气之中。

沙净一向不喜红玉暖香之物,怕这些,磨灭自己求道的心。而在这一刻,他的心漂泊累了,想找个停靠,想在此处,建一座竹屋,山花爬满篱笆,娶一个女子,画眉满月之下,生一双儿女,欢笑塞满桃园。

石桌前,桃花娇微微含笑,看沙净意乱情迷,情难自控,心下甚是满意。芊芊素手,抚摸上坚实的胸膛,灵巧香舌挑弄耳垂,浓浓情话扰乱百年清修,满地落英铺就喜床一张。

桃花娇在沙净耳边微微的喘息,道:“奴奴好热,可否替我宽了衣裳。”

沙净眼儿迷了,心儿醉了,转过身,看眼前美人娇羞,双峰挺立,衣裳从玉肩滑落,半遮半掩,娇如白雪的肌肤,让沙净再难自制,握住美人玉手,轻轻一拉,桃花娇跌坐在沙净怀中,沙净低头,舔去双峰上那一片娇艳的桃花。

“嗯……”桃花娇轻吟,脸赛桃花红。

那一声娇吟,融化了最后的理智,撩拨起那高昂的战意,挺立起来了,指向了那桃花深处。

沙净吻上她的唇,她欲拒还迎,香舌挑弄着他,燃烧着他,火一样的**将二人紧紧包裹。

或许桃花迷人,或许美酒醉人,沙净脑海中,早忘了一切怎么开始。

粗鲁撕碎一身粉裙,一片片粉色伴花飞舞;野蛮吻上樱唇,双舌交缠,轻吟的邀请;狂野地握住双兔,眼含春光,口吐春声,在那满天飞舞花瓣的地方,忘掉了所有的所有,记住的,只是花海中,交缠的身躯,和那羞涩的娇喘。

沙净元阳之身,桃花娇姹女之身,初次的交缠,合体双修,水到渠成,直到月上中天,才歇了下来。

满地的桃花,覆盖住两人的身躯,相拥而眠,沉睡在一日的疯狂。

凌晨醒来的时候,沙净睁开眼睛,美人杳然,不知去了何处,花上落红,尚自清晰,告知昨夜并非梦境。

沙净惊坐起身,数个念头闪过,昨日醉酒,沾污了佳人,恐怕佳人想不开,上了那奈何桥,快速穿了衣服,一纵身,比之昨天,不知道远了多少倍,顾不得这些,直往桃花深处去,寻那梦中的佳人。

穿过桃花林,在山坳之下,一处汤泉,桃花花瓣飘满池,热浪滚滚扑面而来,佳人洗处冰肌玉滑。沙净在边上看见,满转身,如此这般只觉全身燥热难挡,忽然忆起昨日之事,心下惶惶,不知如何答询。

沙净紧张道:“姑娘勿怪,小道并不曾看到。”

桃花娇闻得沙净到了汤池边,也不回身,自顾自掬水沐浴,水响处更引人遐想,勾得沙净意乱情迷,却又不敢上前,只是偷眼过桃花,将春光看尽。

沙净见桃花娇久久不答话,心中更是着急。

不一会,传来桃花娇低低哭泣声,沙净回身看去,香肩颤颤,惹人心怜,道:“你是嫌弃奴奴了吗?”

沙净听见,心中生怜,此间此景,心中更是慌乱,道:“姑娘,昨日之事小道会负责的,定当上门求亲,明媒正娶接过门。”

桃花娇闻言,犹自抽泣,道:“奴奴自小无父无母,深居在深山之处,得遇仙人,传下一身道术,本指望修得纯阴之身,祈求不老之术,没曾想,没曾想昨夜……”说道此处,桃花娇又幽幽哭泣。

沙净不知所措,道:“姑娘,昨日我酒后乱性,玷污姑娘清白,我该死,我该死……”

沙净眼前一花,桃花娇已近在眼前,素手按住沙净的唇,泪眼朦胧道:“你已要了奴奴,奴奴的清白之身给了你,自今后,奴奴就是你的人,切莫负了奴奴……”随后,脸上微微泛红,低声道:“昨日,你是极好的。”

沙净指天立誓,道:“我沙净对天起誓,今生今世,永伴桃花娇身侧,倾尽我三生三世,宠幸你一世芳华,如有违背,生……”桃花娇吻上他的唇,沙净搂住他,跌入热汤之中,交缠喘息,久久不息。

……

红烛闪烁,花房悄悄,没有旁的宾客,只有两人红妆相对,举盏交杯,定下了今生不变的情缘。

沙净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琉璃盏,道:“这件宝物是佛家七宝之一,药师琉璃光如来的法物,琉璃光可照三界之暗。保你不受轮回之苦。”

桃花娇收下,道:“我身来清贫,不恋财物,身上无宝可送。”

沙净轻轻搂住桃花娇,道:“你送了我最宝贵的东西,你忘了么?”红烛灭,情交缠。

……

二人在小小的世界,忙时挑水浇园,锄草除虫,闲时对月描眉,悄声情话。

春天种下的种子,在夏至的时候悄然醒来,那一日,沙净高兴地绕着桃花林跑了一圈又一圈,欢喜的声音久久不能停息,“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了。”桃花娇倚在花树下,微微含笑。

秋叶尚自回旋的时候的,沙净已经准备好临盆所需要的东西,期待小生命的降临,显得那么忐忑紧张。桃花娇这些天总是愣愣出神,不知道思绪飘往了何处,沙净以为她紧张,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开心,秋天,终于在繁忙与等待中渡过。

雪,在那个晚上悄然来临,毫无预兆,大地一片雪白。

孩子,在那个寒冷的夜里降临,是个女孩,像她的娘亲,沙净小心翼翼地抱住孩子,觉得人生完美得毫无缺陷。

姗姗学步,牙牙学语,沙净细心地教导孩子,他总跟桃花娇说:“你说,追我们女儿的人会不会很多?她那么漂亮可爱。”

桃花娇总是笑笑,不说话。

那一天,是沙净的生辰,女儿早早睡了,夫妻两人坐在花树下,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回忆过去一点一滴历历在目,畅想未来一丝一毫都在计算。夜深了,酒酣了,沙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有一滴类似眼泪的东西打在自己脸上。

沙净睁开眼,自己搁浅在荒岛岸边,四周荒无人烟,时间不过半天,因何一眼万年?

第37章 古月洞天

沙净一年时光的举案齐眉,不过半天光阴的恍惚。

如果,所有的爱恋,都只是一场梦境,我们坚守的不渝,又是何等可悲?

赤马猴将沙净击下断崖,之后端坐崖顶,任那精卫飞去归来,听风呼啸海拍浪花,浮生半日,转眼即逝。

却闻山下,跑来一只小猴,道:“大王,祸事了,祸事了。”

孙悟空问道:“傲来国国王又从哪里请来了和尚道士?他就这般不死心?非得老孙上门去警醒警醒他。”

小猴气喘喘道:“非也,非也,是那古月洞天遭了难,洞主亲自求援来了,现今在山外候着呢,等着大王回话。”

孙悟空尚未发话,马元帅道:“救他作甚?与他并不相熟。”孙悟空并不答话,摘了一颗葡萄,抛起,用口接住。

赤马猴闻言,从山崖出飞了下来,道:“大王,古月洞天之难,你必须得救。”

孙悟空淡淡问道:“这是为何?”

赤马猴道:“古月洞天乃七十二洞妖王之一,磕头拜礼,上了年贡,于情于理,古月洞天有难,你都得发兵相助。倘若你坐视不管,只怕寒了其他七十一洞妖王的心,对大王统摄花果山不利。再来,古月洞天虽然礼拜我等,他们上面正真的主子,乃是海上青丘之国,青丘之国囊括周天狐族,割据一方,从不屈服人下,与之交好,对大王百利而无一害。”

马元帅见老主子都这么说了,也识趣的闭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孙悟空道:“让古月洞天洞主进来回话。”

小猴道了一声是,跳出水帘洞天,不一会,领着一只狐妖进来,一身浅蓝长衫,文质彬彬,与印象中狐族不同,他身上少了一股阴柔,多了几分文气,眉宇间焦急之色很明显。

狐妖朝孙悟空行礼,道:“古月洞天古月天见过大王。”

孙悟空道:“免了,免了,是何事,直说便是,哪来这么多虚礼。”

古月天倒也干脆,道:“青丘之国有难,请大王相助。”

孙悟空道:“青丘之国,偏安东海之上,割据一方,东海龙宫尚且不敢招惹,何方神圣有此魄力,施难此国。”

古月天道:“小狐不知,国主求援信上,并未详说,只言及青丘之国有难,望我等在外狐族速往支援,末尾加了一句,生死存亡之机,尽邀大能相助。”

孙悟空沉吟了一下,能让青丘之国举族警戒的敌人,绝非小可。

赤马猴看出孙悟空的犹疑,悄声道:“不发大军,只身相助,随机应变。”

孙悟空明白赤马猴的意思,道:“既然紧急,古月天,我等现在就出发。”

赤马猴道:“大王,可要我随行。”

孙悟空看了马元帅一眼,道:“你留下,以应不测。”赤马猴答应下来,退到一边。

古月天闻言,喜道:“多谢大王助拳之德。”

花果山诸事,孙悟空早已交代下去,心中无甚挂念,架起云,让古月天指明青丘之国路径,约莫半个时辰,在海中看到一座仙山,竹篁幽幽,仙果累累,奇花斗艳,四季长春。

半空,架起十八张天罗地网,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列阵半空,将青丘之国围得水泄不通。

孙悟空道:“竟然是天兵天将,你家国主因何得罪了天庭?竟然发动近十万天兵来剿。”

古月天也被眼前的阵势吓一跳,道:”奉行修养之功,不争不战,对在外的狐族也大加约束,怎么得罪天庭?幸好,有天狐禁忌之阵,料来天兵一时半会也破不开。”

孙悟空道:“可有道路,能够进到里面。”

古月天明白孙悟空的想法,道:“随我来。”二妖避过天兵天将,绕到以孤僻小岛之上,古月天抬开一块巨石,现出一个半米高洞口,道:“此洞是小时候逃出岛玩留下的,直通青丘之国。委屈大王化作原形进去。”

古月天当先现出原形,一只淡蓝色毛发的狐狸,身子一纵,跳入之内。

孙悟空道:“俺老孙自有办法。”话音一落,变作一只苍蝇,落在古月天柔顺的毛发上。

古月天不再说话,顺着一路向前,不一会功夫,到了青丘之国内部,刚出洞口,一只冷箭射来,只取古月天心脏,幸得孙悟空应急快,现出本相,将古月天推开。

“暗算老孙!看打!”孙悟空只当天兵行凶,认准射箭之人,举棒就上。

射箭之人,乃是一身白衣,一头白发,一双赤瞳的妖魅男子,全身散发出冷冷的寒气,手中掣一张晶莹透明的长弓,见孙悟空打来,身子往后撤去,开弓搭箭,放出第二箭。

孙悟空避开寒冰箭,一个晃眼,到了妖魅男子跟前,棍起棒落,准备要了他性命。

古月天叫道:“大王,住手,是自己家!”

孙悟空闻言,收棒,一个翻转,落在傍边青色屋顶之上。

妖魅男子丝毫不领情,将方向一转,瞄准古月天,不发一言,撤手放箭,冰冷的箭,决绝的杀招。

古月天愣了,不明状况,出于本能,打开龙骨墨玉扇抵挡住,道:“古月未冷,你是何道理?”孙悟空在屋顶上,看见一群人赶往这边,远远有人叫道:“未冷,住手!”

古月未冷左边嘴角提起,痞笑一下,从背后冒着寒气的箭壶中取出三只冰箭,搭弓上箭,一副致古月天以死地的模样。

箭出,天地骤冷,箭所过处,一地冰渣。

古月天文雅的脸上,有了一丝慎重,三箭齐来,冰寒大地,打开折扇,一扇,道:“起风!”风起处,将三箭速度缓住,随后,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三箭冰箭全部碎成冰渣。

不过,这只是开始,三箭齐出之时,古月未冷再次出箭,这一次,五箭同出。

古月天见此,问道:“古月未冷,你疯了不成,以你的修为,最强只能三箭!”

五箭已出,寒意绽放,古月天扇动骨扇,只是微微偏转了箭的准头,无济于事,五只冰箭稍作停留,就破开扇风,速度更快,直奔古月天命门。

古月未冷看着古月天,如同看一具尸体。

孙悟空没出手相助,因为,已经有人出手。

第38章 东方崇恩圣帝

古月未冷瞳孔收缩了一下,赤红的眸子妖艳血红,五只冰箭破空而来,五声破碎声,自己的五只冰箭如土鸡瓦狗一般,瞬间破碎。

古月未冷看向射箭之人,一样的白色长发,一样的白色袍子,一样的赤红眸子,一样绝世倾城的容颜。

古月未冷轻轻叫了一声,“姐。”

绝世美人看也不曾看古月未冷一眼,冷冷地道:“古月未冷,族规第三百六一条。”

古月未冷道:“凡我狐族,禁止内斗,如有违令者,天狐鞭二十。”

绝世美人道:“领刑。”

古月未冷未作辩解,冷冷看了古月天一眼,转过身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血滴在白袍之上,晕染出一丝哀痛,面无表情地离开。

古月天道:“微霜,我与未冷只是切磋技艺,不算内斗。”见绝世美人冷冷看着自己,自知失言,忙道:“古月洞天洞主,参见族老。”随后郑重的介绍孙悟空,道:“此位乃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是也,是我请来的外援。”

古月微霜道:“多谢大王来援,国主因作陪其他大妖,暂不能开身,还望美猴王赎罪,这边请。”

孙悟空也不为恼,道:“好说,好说。”

古月微霜降下云头,孙悟空翻下屋顶,步行往天狐殿而去。

古月天跟在二人身后,几番想开口说话,都咽了回去。

不一会,到了正殿门口,门口一溜绝色美人,姹紫嫣红,各自妖娆,当前一个女官小步上前,躬身听命。

古月微霜道:“花果山美猴王。”

女官颔首,领众美人唱和道:“花果山美猴王到!”宛如百鸟唱和的音声,听得令人心旷神怡。随之,主殿大门打开,众美人齐声道:“美猴王,请。”

孙悟空道:“好说,好说。”主殿分宾次,坐满了十几个大妖,作陪的青丘国主九尾狐见孙悟空进来,忙起身相迎,道:“不及远迎,还望赎罪。”

孙悟空也不见怪,毕竟青丘之国被困,何人来,从何处来,都不得而知,未及迎接,也是有的,道:“不碍事。”

随后,孙悟空与诸妖王见礼,依次是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六王本是结拜的异性兄弟,其中蛟魔王之妻,鹏魔王一对小妾,皆出自狐族。

礼毕,交杯换盏,饮罢多时,牛魔王问道:“九尾,天庭因何突然发兵青丘之国?大行围剿之举。”

青丘国君停盏道:“此事,要从我夫君说起,三十六年前,海上水怪犯我青丘东南,夫君领兵拒敌。我夫君艺不如人,中了暗算,魂魄离体,不知去向何方,我将夫君原身带回,用狐族镇族之宝天狐之泪保存原体不坏。天狐的实力,等同上古妖皇东皇太一,他遗留的宝贝,据说已经触摸到永生的边缘,我动用天狐之泪的时候,被天庭察觉,故而以莫须有罪名,兴兵来犯。”

牛魔王道:“天庭发兵的名目是什么?”

青丘国君道:“狐媚众生,采阳补阴,逆行倒施,破坏天规。”

牛魔王道:“即便这些,也不值得十万天兵天将来犯,可还是其他理由?”

青丘国君踟蹰了一下,道:“东方崇恩圣帝与圣狐相恋。”圣狐,狐族贞洁圣女,终生不嫁娶,能够洞悉过去未来,狐族有传言,圣狐灭,狐族灭。

六王闻得此言,都是一惊,倘若圣狐贞节不在,狐族将面临灭顶之灾,众人不敢相问,青丘国主叹息了一声,道:“圣狐已非处子之身,其中缘由,不明细说。”

牛魔王颔首,揭过此话,道:“东方崇恩圣帝位列五老之一,位高权重,雄踞一方,碧霞元君与凡人私通,玉帝不也闭只眼睁只眼就过去了,何况是崇恩圣帝。”

青丘国主摇摇头,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在于,崇恩圣帝想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明媒正娶将圣狐娶过门。他已经向狐族提过亲,我也应允了。”

孙悟空不明所以,道:“明媒正娶,有何不对?”

青丘国主道:“对于凡人妖族来说,是没什么不对,但对于天上的神仙而言,就是大罪,玉皇大帝定下天条,明令神仙不可嫁娶,碧霞元君与杨君虽然有夫妻之实,但无摆宴请酒,细算起来,也不算嫁娶,玉帝也就由得他们去,而崇恩圣帝此举,却等同打玉帝的脸,挑战天规,玉帝哪还忍得。”

牛魔王道:“正是此理,而且四大部洲之中,西牛贺洲佛门做大,隐约有列土封王的态势;南海观音坐镇南瞻部洲,以普度众生姿态,逐渐蚕食南瞻部洲,只需要一个锲机,就能将佛门势力彻底打入此洲;北俱芦洲有斗姆元君坐镇,原则上是靠拢天庭的,但是天庭关系网复杂,四御貌合心离,说到底,四大部洲玉皇大帝真正掌管的,只是崇恩圣帝庇护的东胜神州而已,嫡亲将领站起来打脸,任由他去的话,玉帝的帝位,只怕难保。”

众王点头,明白其中症候所在,如果崇恩圣帝挑战天规得逞,其他四大部洲直接统治者,随时可能逆天造反,夺下凌霄宝殿,所以,玉皇大帝需要杀鸡儆猴。

牛魔王道:“东方崇恩圣帝现在何处?”

青丘国王道:“在东极岛筹备婚礼,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前往捉拿,恐怕崇恩圣帝自顾不暇,无力相助我等。”

牛魔王闻言,愣了一下,似是不信,道:“太乙救苦天尊亲自前往?”太乙救苦天尊,以前的六御之一,后因种种,三清撤销六御,改为四御,但是太乙天尊在天庭的影响和实力并未衰减。

青丘国王道:“莫说你不信,我本也不相信的,天上的朋友再三确认,说是灵宝天尊钦点太乙天尊下凡捉拿崇恩圣帝,原本崇恩圣帝打算与狐族共抗天庭的,知晓此事以后,独自回了东极岛。”

久未说话的鹏魔王道:“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为了天狐之泪、崇恩圣帝挑战天条动用如此大阵仗,都说不过去,此事先压下,说说青丘之国的形势要紧。”

第39章 开战

青丘国主道:“新上任天蓬元帅为主帅,北极四圣之中的天猷元帅、翊圣真君为副帅,苍禽狮子,巨海蛟虬,五万兵,天兵天将五万,合计十万。另外,天庭布下,十八架天网,在半空安营扎寨。我族天狐禁制,能撑到明日日暮。”

牛魔王道:“我自西牛贺州而来,调兵不过八百。”

鹏魔王道:“苍禽妖兵九千。”

蛟魔王道:“蛟虬妖兵八千。”

狮驼王道:“虎狮妖兵二千七百。”

猕猴王道:“妖兵一千五百。”

禺狨王道:“妖兵一千七百。”

青丘国主闻得兵数,与十万天兵之数差距甚远,心下失望,只得寄希望孙悟空,问道:“我狐族专一变化,可战之兵一万二千,不知美猴王带多少妖兵而来?而今驻扎何处?”

孙悟空道:“老孙只身而来,不带一兵一将。”

鹏魔王道:“花果山距此不远,为何不带一兵一将?大哥自西牛贺洲而来,路途十万里遥,尚且带来八百妖兵。即来驰援,为何此等无诚意,孤身而来,又有何用。”

孙悟空闻言哈哈一笑,道:“老孙帐下妖兵,尚不成气候,带不出门。再说,你们千儿八百的妖兵,尚不及我一身毫毛,有什么好炫耀来的。”

鹏魔王闻言大怒:“量你这猴头,有何法力,敢出浪言。”

“让你见识见识老孙手段!”孙悟空嚼碎猴毛,吹口气,大殿之内尽是小猴,道:“老孙八万四千毛羽,根根能变,行动自如,可敢让你那九千苍禽妖兵来试试深浅?”

鹏魔王见此,再难辩解,青丘国主瞧见孙悟空手段,心下欢喜,忙打圆场道:“大家都为敝国而来,莫伤了和气,来!来!敬诸位大王,感谢诸位远道驰援。”

孙悟空按住酒杯,道:“慢,适才鸟王嚷着说我浪言,可不能就这般算了。得有个说法。”

众小猴齐声嚷道:“对,要个说法,要个说法。”异口同声,声势浩大。

牛魔王忘着满屋子的猴儿,知晓孙悟空绝非等闲,这一手,自己是弄不得来,结下梁子以自己兄弟没什么好处,道:“三弟,愣住作甚?还不给美猴王赔礼道歉。”随后斟满酒,举杯道:“美猴王莫要动怒,我三弟性子直,得罪之处,多多海涵,做哥哥的先替他谢罪了。”

见大哥发话,鹏魔王也不敢多言,规规矩矩敬酒赔礼。

孙悟空道:“牛兄使不得,俺老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日大敌当前,老孙也不陪他计较,承你这杯酒,此事揭过去吧。”

牛魔王道:“果然是我妖辈中人,爽快。”孙悟空与六魔相谈甚欢,言过多时。牛魔王道:“主帅这边,我兄弟六人、美猴王、九尾,稳压北极四圣,兵力之上,美猴王八万四千兵,加上我等兵将,可与天兵天将抗衡,国主,是否收了禁制,即刻出战,退了天兵。”

牛魔王本无心来参和此战,与天庭为敌,不是一个明智的妖怪该做出的事情,可惜耐不住二弟、三弟相请,带了八百妖兵来应景,思量就是天庭追究下来,自己出力浅薄,也不是什么大罪。现今听闻青丘国君这般一说,更想早日离开此地,免得惹祸上身。

青丘国主道:“如此,当可一试,久拖必生事端……”

“轰……”正说话间,主殿突然晃动了一下,青丘国主顿感不妙,道:“微霜,发生何事了?”

古月微霜突然推门进来,报道:“国主,不好了,天狐禁制被破,天兵压下来了。”

青丘国主道:“怎会如此?天狐禁制,可是等同上古妖王东皇太一设下的禁制,怎会如此轻易被破?”众魔王急步出大殿,天空之上,禁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消失,天兵征战的鼓点声越来越密集,声音也越来越响。

“国主,祸事了,祸事了。”天空中一道红光急速落下,下落中,速度减缓,逐渐恢复人身。

青丘国主道:“霏雪,除禁制被破外,还有何祸事?”

那道红光,是只飞狐,落地幻做一个红衣美人,道:“国君,事态有变,除去北极四圣之外,天师邱弘济、太阴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突然出现,天兵数量,激增到十五万。太阴真君以广寒神针,破开我族禁止,天蓬元帅领天河水军,将整个岛围住,天猷元帅领三十六雷将,将天空封死,邱弘济天师亲自主持十八架天网,逐渐收缩。”

青丘国主道:“这天,是要赶尽杀绝啊。”

牛魔王道:“可还有商量余地?此番冲突下去,可是生死之战,对狐族大大不利。”

青丘国主道:“先上去,看看天将如何说。”

众魔架起云,升到半空,只见滚滚盔明,层层甲亮。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并不见天猷元帅、天蓬元帅,阵前领兵的乃是同为北极四圣的翊圣真君。

牛魔王道:“此真君恨我妖族入骨,只怕难搭话!”

翊圣真君冷眼看众魔上来,问也不问罪,说也不说来由,道:“无邪不断,何鬼敢当!灭!”三十六雷将、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闻令,宝贝尽出,一道道光华冲向妖群。

青丘国主高喝道:“战!”

众妖应声道:“战!”

狐族早准备多时,虽然天狐禁制被破在意料之外,也未乱阵脚。

古月微霜、古月天、古月未冷领狐族抵挡住三十六雷将,堪堪战平,不落下风。

牛魔王六兄弟与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你来我往互相牵制,要不是弘济天师指挥天网干扰,众天将早已败下阵来。

孙悟空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碎了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瞬间击退一片天兵天将,杀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来,不过邱弘济天师应变极快,令旗一挥,瞬间补上,孙悟空来来往往,也斩杀了近万的天兵,牛魔王等瞧在眼中,心中小瞧的心思完全收了起来。

青丘国主将战局瞧在眼里,妖族看似形势大好,但后继无力,长时间厮杀下去,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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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欺我女人者,死!

翊圣真君见孙悟空一路杀戮,无人能挡,手把帝钟,越众而出,道:“猴妖,休得猖狂,看打。”帝钟飞出,声震雷霆,临高俯视,分不清哪个是真猴妖,哪个是假美猴王。

那美猴王不惧分毫,轮起金箍棒,左遮右挡,将一众天兵格杀,近到翊圣真君身前,道:“我自猖狂,你奈我何?”翊圣真君认准美猴王,丢出帝钟,道:“给我镇!”

帝钟见风而长,瞬间有十几层宝塔高低,将孙悟空扣在金钟之内。

青丘国王道:“不好。”调集狐族族老,准备救援孙悟空。

翊圣真君将帝钟变小,收回手中,道:“区区地下野猴,安敢与本真君叫嚣!”翊圣真君正自得意,忽听孙悟空大喝一声:“看棒!”只闻得呼呼风声,金箍棒已在眼前,翊圣真君慌忙掣出宝剑,险险抵挡住,颇显狼狈。定眼一看手中,镇压的那是美猴王,不过一根猴毛而已。

牛魔王远远瞧见,喝彩一声,暗道此猴非凡,心中起了结交之意。

孙悟空金箍棒不停,继续打来,道:“野猴闹上天,神仙滚一边,吃老孙一棒!”翊圣真君收了帝钟,挥舞宝剑架住金箍棒,只不过一个回合,震得手生疼。

翊圣真君精神抖擞与孙悟空交战在一起,大战了百十回合,再难支撑,左支右绌,败象渐露。

太阴星君瞧在眼里,道:“吴刚,可往一助。”吴刚提起斧头,劈头砍向孙悟空,孙悟空侧身闪过,斧头险些劈到翊圣真君,孙悟空以二对一,丝毫不落下风。

青丘国王对一侧的红衣美人道:“霏雪,去探查一下天蓬元帅和天猷元帅的动向,此二人到现在尚未出现,实在可疑。”

霏雪道:“是,国主。”霏雪化作一道红光,往小岛边缘飞去。

青丘之国,坐落在东海之上的青丘岛上,小岛极大,四面环海,天蓬元帅本是掌天河兵权,对水再熟悉不过,布下阵势,严阵以待。

霏雪远远瞧见天蓬元帅,丰神俊朗,眉眼正气,身姿挺拔,白银战甲,耀耀生辉,暗赞了一声好相貌,与古月未冷的冷峻、古月天的儒雅不同,天蓬元帅是硬挺的帅气。再观布阵,霏雪大吃一惊,天蓬元帅所列之兵,玄机暗藏,乃是此岛命脉所在,强力斩断,此岛必沉!

霏雪不敢耽搁,转身欲走,却见一个天蓬元帅突然驾云飞来,手中挥舞九齿钉钯,当头筑来,大声喝道:“妖孽!休走!”霏雪原形本是飞狐,是狐族之中速度最快者,天蓬元帅尚在远处,她已经撤身后退。

“霏雪姐姐,我来助你。”霏雪抽身后撤之时,一个妖媚女子从后面赶上,手中一条彩绫翻飞。

霏雪闻得自家姐妹追来,忙道:“玉眉,速撤,不能敌!”妖媚女子不进反退,顷刻到了身前,彩绫如蛇,将霏雪缠绕住。

霏雪愣了一下,看见古月玉眉得意的笑容,心中作痛,化作一道红光,逃出束缚,痛声道:“原来此如!”

古月玉眉见霏雪如此干脆脱逃,忙道:“姐姐,你听我说。”

霏雪没敢停留,拼命往青丘之国国都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消息带回去。

彩绫虽然只束缚了霏雪一刹那,但对于天蓬元帅来说,已经足够,原来拉开的距离,现在已经不算距离,九齿钉耙挥舞,当头挖下去。

霏雪银牙一咬,现出真身,一只红色飞狐出现半空,在半空一滚,险险避了过去,来不及庆幸逃过一劫,霏雪踩起红光,速度更加的快,眼看就能看见国都。

霏雪没敢思量天蓬元帅距离自己有多远,只在乎自己距离国都能有多远,待听到天蓬元帅喝声受死的声音之时,霏雪再顾不得许多,飞狐翅膀“嘭”地一声燃烧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如同一颗即将陨落的流星砸向青丘之国。

一直追赶在后的天蓬元帅,感觉前方的女妖,似乎与他认知的女妖有所不同。他从根底瞧不起妖族,只当妖族都是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卑劣族群,就如同那个叫古月玉眉的狐狸,不过许了她一个天庭仙女的卑贱职位,她就将整个狐族出卖了。

见到霏雪燃烧自己翅膀,急速逃跑的时候,天蓬元帅诧异了,为了一条信息,值得如此吗?这样做,意义何在?心思一转,不由得落下了一段距离,天蓬元帅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青丘之国上空,在霏雪燃烧翅膀的刹那,古月未冷和古月天似乎有所察觉,猛地挥舞兵器,将眼前敌手震开,往霏雪所在方向飞去。

古月微霜并未呵斥住二人,能让二人行动一致的只有霏雪,那个外表柔弱,内心果敢坚毅的女子想来是遭遇了不测。如果,狐族遭遇了灭顶之灾,在灭亡前,就由得他们去疯狂一次吧。她快速调整阵型,将二人留下的空缺补上,原本微妙的平衡,在二人离开以后,瞬间被打破,三十六雷将猛烈反扑。

古月未冷看到了古月天眼中的惊恐,古月天瞧见了古月未冷眼中的惊慌,二人没有说话,急速向前赶去,等看见那一团火球之后,古月天上前去接住,讲火球抱在怀中,调转身形,往回赶去,古月未冷绕过二人,搭箭开弓,冷冷瞄准天蓬元帅。

古月天扑灭霏雪身上的火焰,扇动骨扇,瞬间出去了数里之远。古月未冷白发随风,衣袂飘飘,细长有力的手指松开,冰箭破空飞出,龙吟之声响彻半空。

区区冰箭,怎能抵挡天蓬元帅,九齿钉耙轻松震碎冰箭,丝毫没影响速度。

古月未冷赤红眸子,血红妖魅,手中长弓,亮起耀眼的白光,眼角出现一条血红色的纹路,纹路以眼睛为初始点,不一会布满了整张脸,天蓬元帅瞧见这副模样,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喃喃道:“妖神之子?”

血纹继续蔓延,不一会,全身都布满了血纹,血纹通过握弓的手,慢慢爬上白色晶亮的弓,血纹如同血液一般,缓缓流动,长弓的白光瞬间变成嗜杀的红光。

“啊——”古月未冷突然大喝一声,现出三头六臂,手把三张白色的长弓,杀气腾腾地看向天蓬元帅,道:“欺我女人者,死!”

第41章 身死

天蓬元帅道:“久闻狐族不洁,果不其然。”

天庭有这样的传言,青丘之国,红尘之都,里面尽是狐妖,善幻红粉骷髅,引诱神仙媾合,偷取了神仙的真元,成全了自己的大道。

古月未冷不答话,三张弓,十二支箭依次破空而出,寒意刺骨,杀意凛冽。

天蓬元帅九齿钉耙在手,左格右挡,轻松破开箭雨。古月未冷实力较天蓬元帅本来就相差甚远,何况,刚刚挨过二十天狐鞭,要胜几乎不能。

天蓬元帅拖起九齿钉耙,道:“让开,念在你一半神仙血脉的份上,饶你不死。”

古月未冷道:“神仙血脉?你当我稀罕吗?别人以神仙血脉为荣,对我而言,是绝对的耻辱!用神仙血脉换来的苟活,不如,用妖族之血战斗的荣耀!”

天蓬元帅大笑道:“好得很!受死!”古月冷狐不善近身战,被天蓬元帅近身以后,九齿钉耙横扫,将古月未冷击飞。

古月未冷受了重伤,现出原形,全身雪白的狐狸,唯有眸子赤红。

天蓬元帅一脚踩在古月未冷身上,道:“我见你身上血脉熟悉,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不领情,也怨不得本帅无情。”天蓬元帅举起耙子,将要筑下的时候,一道蓝光飞来,挡住了九齿钉耙。

古月未冷嘶声道:“古月天,你给老子滚,老子不需要你来救。”

蓝光顺着九齿钉耙绕了一圈,回到古月天的手中,依旧儒雅,依旧浅笑在唇,道:“非也,非也,不是我想救你,你要死,上吊抹脖子,撞墙切肚子,我都不拦你,实在不行,我帮你拍碎天灵盖送你一程。但你绝对不能死在卑劣的神仙手中,那样的耻辱,我狐族丢不起。”

古月未冷冷笑道:“你不死,老子怎会死?”

古月天道:“死不掉,就起来战斗!”古月未冷挣扎了一下,但被天蓬元帅踩住,难于动弹。

天蓬元帅将古月未冷踢开,道:“本帅成全你们,让你们心甘情愿死在我手上!”古月未冷狐狸身躯,被踢到古月天跟前,古月天看了一眼,道:“皮毛无损,依旧顺滑。”

古月未冷变回人形,勉强站了起来,道:“过了今日,必然杀了你。”

古月天一脸淡然,递给他一颗药丸,道:“多十岁开始,你就要咬死我,这话,你足足说了400年,我依然活得很好。”

古月未冷服下药丸,看向天蓬帅元道:“你与别的神仙不同,你不虚伪。”

天蓬元帅道:“你们与我杀的妖不同,你们悍不惧死。”

古月天知道天蓬元帅给古月未冷时间恢复伤势,虽然不明白为何,但对己方有好处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干预,道:“向来怕死的都是神仙。”

天蓬元帅停顿了一下,对古月未冷道:“你神的血脉,可是来自三岛十洲的神仙?”

古月未冷再次显出三头六臂,道:“耻辱,是用来洗刷的,不是用来炫耀的,战吧,你死,或者,我们亡。”古月天微微一笑,因为古月未冷说的是“我们”,并肩而战,一世人,两兄弟。

天蓬元帅道:“如此,来战吧!”天蓬元帅在不多言,拖起九齿钉耙打向二人,古月未冷退后半步,古月天骨扇在手迎击上去,二人相战之时,冰箭总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向天蓬元帅。

三人相战六十余回合,二狐败象越来越明显,天蓬元帅无心再拖延,道一声:“吃我一耙!”腾起身来,一耙打向古月天,古月天知道此来必死,心中早已坦然,浑然无惧,冲上前去,反正都是死,要能讨点利息,再好不过。

古月天喊道:“天蓬元帅,与我共赴黄泉,可好?”

古月天的临死反扑,完全在天蓬元帅的意料之中,他躲开古月未冷的一箭,准备给古月天最终一击。

古月未冷道:“古月天,给老子死回来!”

天蓬元帅侧身避过古月天的一击,反手一耙,打在古月天脊背之上,背上九个窟窿,汪汪地往外面冒着血。

古月天被一耙子打落地上,他顺势抱住天蓬元帅双腿,道:“射!”

“噗——”与此同时,古月未冷的十二箭追随而至,天蓬元帅纵然速度再快,被古月天抱住双脚,腾挪笨重许多,背上也挨了一箭,冰冷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让天蓬元帅整个背部失去知觉。

古月未冷三头六臂合而为一,拉开长弓,道:“天蓬元帅,再见!”

战局将落定,生死将定论,古月天突然大叫道:“冷!小心!”

“提醒得太晚了。”

一柄古朴长剑,洞穿古月未冷的心脏,雪白的袍子被染得一片血红。

天蓬元帅看向偷袭之人,道:“天猷元帅,背后伤人,有失磊落。”

天猷元帅一脚拔出古剑,将古月未冷踢到一边,走到天蓬元帅跟前,道:“两只小妖,你纠缠得太久了。”

天蓬元帅听得此话,心中了然,道:“你在监视我?”

天猷元帅道:“不,我只是奉命来转达陛下旨意,见你在战斗,不忍心打扰,便多站了一会。陛下让速战速决,只杀狐族,其他妖王,全部放走。”

“我才是主帅,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天猷元帅道:“陛下让我转告你的,有任何异议,陛下让你亲自去凌霄宝殿质疑。还有一事……”天猷元帅突然出手,一剑砍下古月天的头颅,道:“狐族之中,公狐杀绝,母狐活捉。”

天蓬元帅沉吟了一下,道:“可有陛下圣旨?”

天猷元帅道:“圣旨在太阴真君处,你自行去看,恕不奉陪了,本帅还要去引开其他妖王,屠杀公狐之事,陛下点名让你亲自执行,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天猷元帅架起云往青丘之国而去。

天蓬元帅看了一眼脚下的两具狐狸尸首,驾云返回驻守的地方。

霏雪回到此地时,只看到天蓬元帅的背影,她将两具狐狸尸体抱在怀中,面如死灰,喃喃道:“天,冷,我必将用天蓬元帅的血,为你们洗清黄泉之路。”

(霏雪这个人很重要,非过场)

第42章 灭狐

(明天恢复一天两更,第一更7:00-8:00第二更20:-21:00)

天猷元帅驾云到半空,见孙悟空以二敌一,稳胜翊圣真君、吴刚二人,看够多时,心中暗道,这猴儿道法精妙,瑞光内敛,都是三清正道,来历不浅。

伸手虚空一抓,手中出现一套酒具,当中放的是九龙夺珠白玉壶,四周放有九个白玉流觞杯,壶中盛的酒,是三日忘情酒,凡是喝下此酒,三日之内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天猷元帅端起一只白玉流觞杯,看准孙悟空丢了下去,道一声:“敬君酒一杯。”

孙悟空与翊圣真君、吴刚二人对战一个时辰有余,已经稳胜券,见半空突然飞来一只酒杯,想也不曾想,挥舞金箍棒击碎,杯碎之时,散出一片酒雾,将孙悟空笼罩在其中,只觉得昏昏欲睡,醉眼醺醺,再提不起半点力道来。

孙悟空猴毛变化出来的猴儿,也都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全部都变回猴毛,飞回到孙悟空身上,天兵天将失去了孙悟空这个强大敌人,瞬间压力顿减,对狐兵进行疯狂的反扑。

吴刚见此,挥舞斧头,预备砍下孙悟空头颅,天猷元帅出手阻止道:“玉帝旨意,只罪狐族,不伤其他无辜妖族。”吴刚闻言,收了手,自回太阴真君身边不提。

天猷元帅打开九龙夺珠壶盖,道:“收!”将醉醺醺的孙悟空收入酒壶之中。

牛魔王一直在留意孙悟空,见孙悟空着了道,被收进酒壶之中,有心来援助,那料,天猷元帅架起云,往自己这边,知道不妙,大喝一声,道:“众家兄弟,小心那红脸将军。”牛魔王顾不得众家兄弟,驾起云,跳在九霄逃脱。

天猷元帅下手极快,连续抛出数只就被,分别将其他五大妖王都灌醉,收进酒壶之中,独独跑了一个牛魔王。

天猷元帅道:“二哥,你在此监督天蓬元帅屠戮公狐一事,我去追那牛魔。”

翊圣真君道:“贤弟且去,此事有我。”天猷元帅颔首,架起云,追牛魔王而去。

天猷元帅不紧不慢追在牛魔王身后,等出了青丘之国,上了东胜神州,天猷元帅道:“牛魔王,听说你在找一件东西,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牛魔王闻言,停下来云头,看向天猷元帅。

天空的连续变数,让狐族陷入绝对的劣势,九尾狐见势不妙,对古月微霜道:“收兵。”古月微霜收拢狐族部将,准备撤回青丘之国,邱弘济天师早有防备,命令天兵天将缠住狐兵,使之难于撤退,并命十八架天网收缩,将战场逐渐压小。

翊圣真君道:“凡青丘之国内,公狐尽皆诛杀,母狐活捉!”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三十六雷将开始对公狐展开杀戮。

国主九尾狐见此,心中焦虑,请来的妖王全部被收,凭狐族的实力要抗衡整个天兵,简直痴狐说梦。

“国主,开启天狐冢,保存狐族有生力量。”国主九尾狐正犹疑,霏雪也从外面赶回,国主九尾狐看到霏雪怀中一只蓝狐、一只白狐的尸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上前轻轻抱了一下霏雪。

霏雪继续说道:“古月玉眉背叛了狐族,将青丘岛命脉出卖给了天蓬元帅,现在青丘岛三百六十处命脉已经被斩断过半,东边的小岛已经开始下沉,而今,七大妖王被收,狐族再难一战,再拼下去,狐族必将全族灭亡,那个时候,国主,你才是狐族的罪人。”

九尾狐不再犹疑,取下脖子上面的翡翠玉坠,递给霏雪,道:“霏雪,自今日起,你就是狐族的王,速去开启天狐冢,带领选出来的小狐离开此地。”

霏雪犹疑了一下,慎重地接过翡翠玉坠,返身想皇宫深处跑去,天空的太阴真君在霏雪转身的瞬间,从云中落下,悄悄跟在霏雪的身后。

九尾狐走向皇宫侧殿,侧殿之内,陈列着一局冰棺,千年寒冰水晶棺中,蜷缩着一只红色的狐狸,狐狸头顶上,悬浮着一颗泪滴形状的宝石。

“当年,你问我,在青丘之国与你之间,我选择谁,我说,我选择青丘之国,因为我是青丘之国的王。而今,我不是国王,只是你的妻子,你已不在,我愿随你而去。”九尾狐眼中无泪,心中泪雨滂沱,作为一个王,她将所有表情都隐藏在内心最深处。

“今天,我们同身共死,你我永相随。”九尾狐念动法决,让天狐之泪吞噬了红狐的身体,红狐身体彻底消失的时候,九尾狐再控制不住的眼泪。

天狐之泪,祭献一对有情人,唤醒天狐的怜悯。

天狐之泪缓缓飞起,慢慢将九尾狐整个人吞没,九尾狐似乎感觉到红狐的拥抱,久违三十六年的拥抱,明亮的光华璀璨无比,如同另外一个太阳,将整个青丘之国照耀得无比明亮,光亮里面,隐约有只九尾狐的影子。

“何方小神,胆敢犯吾之疆土!”声音犹如雷霆,震耳生疼。

翊圣真君冷冷地看着天狐之泪,朝天作揖道:“恭请后羿大神!”

“吾来也!”后羿凭空出现,手挽大弓,开弓拉箭,只不过一箭,彻底射碎天狐之泪之中的九尾狐虚影。

天狐之泪光芒收敛,九尾狐从半空掉了下来,心口之上,插着一只箭。

九尾狐无力地一笑:“狐族,亡矣。”九尾狐何等眼力,自然瞧得出,那所谓的后羿大神,不过一具虚影罢了,可笑的是,全族视为镇族之宝的天狐之泪,竟然是个狐假虎威的宝贝。

天兵越来越多,狐族越来越少,公狐殊死而战,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拉一个天兵垫背。被捉的母狐想尽各种办法逃跑,逃不掉的,就想尽办法自尽。

古月微霜战到最后而死,一身白袍尽赤,到死时候,她也没躺下,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躺下。九尾狐现出真身,一只小牛般大小的九尾狐狸,硬生生击杀了近千的天兵天将,九条尾巴被砍尽,才倒在血泊之中,双眼不曾闭合。

直到整个青丘之国晃动了起来,一块小岛突然飞了起来,快速的消失在天边,九尾狐的眼睛才缓缓闭上,天狐冢飞走了,狐族并没灭亡。

第43章 大闹地府幽冥界

很多天以后,孙悟空在东海的小岛上醒来,身边围了牛魔王等六魔王,自己只依稀记得,自己驰援青丘之国,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忙细问缘由。

那牛魔王不知与天猷元帅达成了何种协议,告知孙悟空的话,十有九假,只说他们鏖战青丘之国,被大能用九龙夺珠壶收了,七魔王同仇敌忾破开仙壶,许是壶中另有玄机,消除了部分记忆。

记忆中最为关键的几件事情,一直很模糊,谁灭了青丘之国?自己被谁装进了仙壶?又是怎么逃出仙壶的?不过,其他魔王都认同了牛魔王的说法,孙悟空也不好再深究。

孙悟空问青丘之国现状,牛魔王只道不知,商议同回青丘之国,六王皆道好。七王返回青丘之国,只见烟波渺渺,不见陆地,蛟魔王冲入水中,查探一番回来告知,青丘岛已经淹没海水中,不见一个活口。

众魔王举酒祭拜国王之恨,在浓烈的情绪之中,牛魔王提议结成兄弟,盟誓同生共死,孙悟空也未多想,便于六魔王结拜,随后,邀请众魔王往自家花果山作客。

孙悟空在本洞分付四健将安排筵宴,请六王赴饮,杀牛宰马,祭天享地,着众怪跳舞欢歌,俱吃得酩酊大醉。

六王醉饮酣畅,纷纷起身告辞,孙悟空送六王出去,却又赏劳大小头目。

马元帅又以凯旋归来为由,敬了孙悟空一盏酒,孙悟空再兴头上,也未多想,举头饮下,随后迷迷蒙蒙,跌跌撞撞回水帘洞,尚在铁板桥边松阴之下,霎时间睡着。四健将领众围护,不敢高声。

只见那美猴王睡里见两人拿一张批文,上有“孙悟空”三字,走近身,不容分说,套上绳就把美猴王的魂灵儿索了去,踉踉跄跄,直带到一座城边。猴王渐觉酒醒,忽抬头观看,那城上有一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乃“幽冥界”。

美猴王顿然醒悟道:“幽冥界乃阎王所居,何为到此?”

那两人道:“你今阳寿该终,我两人领批,勾你来也。”

猴王听说,道:“我老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已不伏他管辖,怎么朦胧,又敢来勾我?”

那两个勾死人只管扯扯拉拉,定要拖他进去。那猴王恼起性来,耳朵中掣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略举手,把两个勾死人打为肉酱,散做一缕黑烟,消亡了黄泉路上。

“好个阎王!今日老孙,定要与你理论理论!”自解其索,丢开手,轮着棒,打入城中,一路之上,鬼当杀鬼,差挡杀差,这边鬼哭那边魂悲,黄泉道的鬼魂,纷纷让到两边。

……

地狱幽冥界,翠云宫。

谛听仰起头,道:“孙悟空来了地府,此猴惹不得,早早命十殿阎王开了门迎接,免得拆了地府不算,闹到地藏王城,你的计划可就要栽在猴儿手中了。”

地藏王菩萨道:“区区地仙野猴,值得这般作为?”

谛听道:“抛开他背后的人不说,五百年以后,他绝对凌驾你之上。”

地藏王菩萨闻言不悦,道:“杀了便是,看他如何翻到我头上。”

谛听道:“杀他?难!难!!难!!!”

地藏王菩萨沉默了一会,终是命案下侍奉的金衣鬼童,卷起一阵妖风,往阎王殿而去,让阎王诸事都依孙悟空,不可违逆。

……

孙悟空一路屠杀,唬得那牛头鬼东躲西藏,马面鬼南奔北跑,众鬼卒奔上森罗殿,报着:“大王,祸事,祸事!外面一个毛脸雷公,打将来了!”

十殿阎王道:“慌什么,调集阴兵,杀了他便是!”

鬼卒刚要出去传令,金衣鬼童冲将进来,道:“且慢,地藏王菩萨让我告知各位老爷,门外的人,不得开罪,好生伺候他离开,余下的事情,等结束以后往翠云宫而去,我家主人自会告知各位老爷缘由。”

十殿阎王久在地藏王菩萨威之下,怎敢忤逆,道:“童子请回,我等自然照办。”金衣鬼童拜别十殿阎王,回翠云宫不提。

十殿阎王对望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迷惑,听得孙悟空已经到了门控,急整衣来看,见他相貌凶恶,即排下班次,应声高叫道:“上仙留名,上仙留名!”

孙悟空道:“你既认不得我,怎么差人来勾我?”

十殿阎王道:“不敢,不敢!想是差人差了。”

孙悟空道:“我本是花果山水帘洞天生圣人孙悟空。你等是什么官位?”

十殿阎王躬身道:“我等是阴间天子十殿阎王。”

孙悟空道:“快报名来,免打!”

十殿阎王依次报名,道:“我等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孙悟空道:“汝等既登王位,乃灵显感应之类,为何不知好歹?我老孙修仙了道,与天齐寿,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为何着人拘我?”

十殿阎王道:“上仙息怒。普天下同名同姓者多,敢是那勾死人错走了也?”

孙悟空道:“胡说,胡说!常言道,官差吏差,来人不差。你快取生死簿子来我看!”

十殿阎王闻言,即请上殿查看。

悟空执着如意棒,径登森罗殿上,正中间南面坐下,十殿阎王见此,更加谨慎,生怕得罪了这位祖宗。

十殿阎王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簿子,逐一查看。裸虫、毛虫、羽虫、昆虫、鳞介之属,俱无他名。又看到猴属之类,原来这猴似人相,不入人名;似裸虫,不居国界;似走兽,不伏麒麟管;似飞禽,不受凤凰辖。

另有个簿子,悟空亲自检阅,直到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上,方注着孙悟空名字,乃天产石猴,该寿三百四十二岁,善终。

孙悟空道:“我也不记寿数几何,且只消了名字便罢,取笔过来!”

那判官不敢擅专,见十殿阎王点了头,才慌忙捧笔,饱掭浓墨。

孙悟空拿过簿子,把自己的名字一笔勾销,随后大笔一挥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摔下簿子道:“了帐,了帐!今番不伏你管了!”

十殿阎王忙道:“不敢,不敢。”

第44章 天庭闻奏

孙悟空将金棍棒挥舞开,从那森罗殿宝座下跳下,朝十殿阎王呲牙逞凶,道:“此间事了,老孙去也。”孙悟空耀武扬威,将金棍棒舞得密不透风,泼水难进,一路打出了幽冥界,一众鬼差牛头马面不得近身。

那十殿阎王不敢相近,眼睁睁看孙悟空打出去,随后让判官将生死薄收拾起来,众阎王凑近一瞧,猴属之类全部划去,闯下的后端不小。众阎王不敢耽搁都去翠云宫,同拜地藏王菩萨,商量启表,奏闻上天,不在话下。

待众人离开之后,黑白无常从大殿后面转出,白无常道:“十殿阎王为孙悟空大开方便之门,此事着实蹊跷。”

黑无常道:“刚才你没瞧见那金衣鬼童么?那是地藏王菩萨身边的人,想来是给十殿阎王送信来了。”

白无常道:“地藏王菩萨有未卜先知之能?”

黑无常摇头,沉默了一下,道:“与我速去调查一查一番,不然等上面知晓,我二人……”黑白无常齐齐打了个寒颤。

……

孙悟空打出城中,忽然绊着一个草疙瘩,跌了个踉跄,猛的醒来,乃是南柯一梦。

马元帅瞧见了,忙提醒四健将。

孙悟空伸了个腰,只闻得四健将与众猴高叫道:“大王,吃了多少酒,睡这一夜还不醒来?”

孙悟空道:“醒还小可,我梦见两个人来此勾我,把我带到幽冥界城门之外,却才醒悟。是我显神通,直嚷到森罗殿,与那十殿阎王争吵,将我们的生死簿子看了,但有我等名号,俱是我勾了,都不伏那厮所辖也。”

众猴磕头礼谢。自此,山猴多有不老者,以阴司无名故也。

美猴王言毕前事,四健将报知各洞妖王,都来贺喜,那新任的古月洞天妖王,因为资历浅,排到了最末尾,花果山狐族彻底失去了地位。

不几日,六个义兄弟,又来拜贺,一闻销名之故,个个面上欢喜,每日聚乐不题,心里面却各有想法。牛魔王,知晓孙悟空闯下的祸事,心中惊怕,他崇尚的是安稳过日子的生活,不求闻名四洲,只求逍遥快活,而今刚结义的兄弟惹下此等祸端,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怕?

鹏魔王、蛟魔王因为搭救妻子家族不理,惹得红颜薄怒,少不得埋怨自己家弟兄无能,二妖王也只当众兄弟未尽力,尤其埋怨孙悟空,他距离花果山最近,要能多带些兵马,青丘之国也不至于沉没、而今孙悟空勾销生死薄,只勾销了猴属之类,并未将六个结义兄弟勾去,心中的怨念不由得深了一层。

马元帅又背地里面扇阴风点鬼火,让六魔王心中更加怨怼孙悟空,只是碍于结义的情份,不好当中表现出来。

赤马猴将马元帅和众魔王的心思都瞧在眼里面,也不去干预,也不去提醒孙悟空,只是冷眼旁观。

……

六魔王各怀心思,在花果山集饮,按下不表。却表启那个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一日,驾坐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文武仙卿早朝之际,忽有邱弘济真人启奏道:“万岁,通明殿外有东海龙王敖广进表,听天尊宣诏。”

玉皇大帝传旨,着宣来。敖广宣至灵霄殿下,礼拜毕。旁有引奏仙童,接上表文。玉皇大帝从头看过,表曰:

水元下界东胜神洲东海小龙臣敖广启奏大天圣主玄穹高上帝君:近因花果山生、水帘洞住妖仙孙悟空者,欺虐小龙,强坐水宅,索兵器,施法施威;要披挂,骋凶骋势。惊伤水族,唬走龟鼍。南海龙战战兢兢,西海龙凄凄惨惨,北海龙缩首归降。臣敖广舒身下拜,献神珍之铁棒,凤翅之金冠,与那锁子甲、步云履,以礼送出。他仍弄武艺,显神通,但云:‘聒噪,聒噪!’果然无敌,甚为难制。臣今启奏,伏望圣裁。恳乞天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奉奏。

玉皇大帝览毕,面上沉静如水,传旨:“着龙神回海,朕即遣将擒拿。”

老龙王顿首谢去,推到一边站立。

下面又有葛仙翁天师启奏道:“万岁,有冥司秦广王赍奉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表文进上。”

旁有传言玉女,接上表文,玉皇亦从头看过。表曰:

幽冥境界,乃地之阴司。天有神而地有鬼,阴阳轮转;禽有生而兽有死,反复雌雄。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今有花果山水帘洞天产妖猴孙悟空,逞恶行凶,不服拘唤。弄神通,打绝九幽鬼使;恃势力,惊伤十代慈王。大闹森罗,强销名号。致使猴属之类无拘,猕猴之畜多寿,寂灭轮回,各无生死。贫僧具表,冒渎天威。伏乞调遣神兵,收降此妖,整理阴阳,永安地府。谨奏。

玉皇大帝览毕,心中微微有了些想法,传旨:“着冥君回归地府,朕即遣将擒拿。”

秦广王亦顿首谢去,推离在侧。

玉皇大帝宣众文武仙卿,明知故问曰:“这妖猴是几年产育,何代出身,却就这般有道?”

一言未已,班中闪出千里眼、顺风耳道:“这猴乃三百年前天产石猴。当时不以为然,不知这几年在何方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也。”

玉皇大帝佯装不知,问道:“可知这猴儿在何处仙山学道?随谁学的道。”

千里眼、顺风耳都是太上老君的人,莫说不知,即使知道,也不会多言,千里眼当下道:“回陛下,此猴当年遍访仙山学道,一寻**年,后在西牛贺洲销声匿迹,日前才学道归来,至于随何人学道,在何处学道,就不得而知。”

玉皇大帝环视众文武仙卿,道:“可有知之者?”

太白金星说道故作思考了一番,出了仙班,道:“石猴寻到西牛贺洲销声匿迹,十数年之后在西牛贺洲出现,想来是在西牛贺洲无疑。在短短几年的光阴之中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想来师父定非一般等闲。”

玉皇大帝哦了一声,道:“西牛贺洲有何仙家能教授出此等弟子?”

第45章 招安

众仙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一番,懂玉皇大帝意思的不敢说,不懂的却又不知如何说。

葛仙翁天师知晓玉皇大帝要将祸水西引,暗中又得了太上老君指示,见众仙都没意见,出列道:“西牛贺洲有此能者,唯有两仙,一是地仙之祖镇元子,不过,数日前,我刚从五庄观返回,镇元子的四十八个弟子,我都见过,并无石猴。第二个,便是西方佛老释迦摩尼佛,他弟子众多,遍及四方,所传之人,个个成仙成佛,并且,我也曾听闻他座下有猴儿。”

众仙家闻言,都暗暗心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玉皇大帝要对“恣意妄为”的西方世界下手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半句。

玉皇大帝微微点头,道:“如此说来,定是西方佛老的弟子无疑?”

众仙卿怎敢接话,不敢直视玉皇大帝,纷纷转开目光,假装与身边之人交换意见。

玉皇大帝接着到:“那路神将下界收伏?”

言未已,班中闪出太白长庚星俯伏启奏道:“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奈此猴乃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顶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何以异哉?臣启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来上界,授他一个大小官职,与他籍名在箓,拘束此间。若受天命,后再升赏;若违天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动众劳师,二则收仙有道也。”

玉皇大帝本意是让天将捉拿孙悟空上天,随后押往西方世界,问释迦摩尼佛不教之罪,杀杀西方教的威风,他不明一向乖巧听话的太白金星李长庚,此番作为是何道理。

但见太白金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玉皇大帝也只得压下心中疑惑,佯装欣喜,改了口道:“卿所言甚是,朕向来以仁德治理三界,能为我所用,自是极好的,依卿所奏。”

众仙卿闻言,都是一愣,不明白玉皇大帝因何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一个个更加不敢喘一口粗气,心中多少知道太白金星要倒霉了。

玉皇大帝见众仙卿无异议,似乎隐约有些失望,即着文曲星官修诏,散了朝班,走下凌霄殿之前,玉皇大帝说道:“太白金星,随朕来。”

众仙都嗅到了玉皇大帝言语中的冷意,不由得对太白金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太白金星李长庚哪敢多言,低垂头紧随其后,转出凌霄宝殿,见玉皇大帝立在花池之侧,忙跪下请罪,额头磕碰白玉石,道:“小仙出言顶撞天尊,还望天尊恕罪。”

玉皇大帝面带微笑,将太白金星搀扶起来,道:“太白这是何意?起来回话。”

太白金星见此,更加谨慎,道:“天尊陛下,容小仙禀完,不然小仙不敢起身。”

玉皇大帝见太白金星态度坚决,笑道:“便依你,你说。”

太白金星说道:“今日之事,天尊处置得太过心急,此事不能致释迦摩尼佛以死地,反而会落下一个天尊无容人之量的大笑话。还会惹得太上道祖怪罪,恕小仙冒昧,天尊今日处事,大别往日,心急气躁了些。”

玉皇大帝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细细思量刚才在凌霄殿的所为,双手不由得轻轻握紧了拳头,随后长顺一口气,松开拳头,道:“方才知晓了一些事情,心境乱了,要不是爱卿提醒,朕今日可算犯下了大错。太白请起。”

太白金星起身,道:“苦了陛下。”

玉皇大帝自然明白太白金星口中的苦,指的什么,装了上千年的昏聩,做了上万年的孙子,时时小心,事事谨慎,今朝差一点犯了大错。

玉皇大帝说道:“王母娘娘那边的事情,可查得仔细了?”

太白金星道:“查清楚了,王母娘娘今天下了凡间一趟,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妙龄女子,与其他六位仙女一起,分封为七衣仙女,王母都以女儿唤之。此番回来,还带回了一只琉璃盏,娘娘似乎很中意这件佛宝,把玩了许久。”(琉璃盏的剧情,亲们还记得吗?不记得的话,返回第36章一夜春梦了无痕)

玉皇大帝闻言,脸色不是很好,道:“七衣仙女都是王母的血脉?”

太白金星偷眼瞧了玉皇大帝一眼,道:“是。”

玉皇大帝捏碎了白玉栏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王母,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吗?嘿嘿,与凡人私通,生下孽女,带到我跟前了晃悠,弄得我头上绿油油一片,你的报复只是这些么?这些,似乎不足以让我暴怒。”远处云霞开散,凤凰翔起,长龙飞腾,玉皇大帝心中的怒气一点点平息,最终,嘴角泛起微笑,眼神冷如冰霜。

太白金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将头埋得更低,规规矩矩站在一侧。

玉皇大帝道:“你去取圣旨,下界去招安吧。”

“遵旨。”太白金星转出凌霄宝殿,问文曲星要了诏安令,往花果山招安。

玉皇大帝看云海翻滚,烟海涛涛,心中也乏了,架起云,往广寒宫而去。

走过宫门,穿过层层艳霞,素娥、寒镜、玉轮、桂魄等众仙子在习练霓裳舞蹈,婀娜身姿,窈窕曲美,见玉皇大帝驾云过来,忙收敛身姿,迎了上去,俯身道:“天尊万安。”

玉皇大帝示意众仙子继续练舞,独身转到桂花树下,见嫦娥仙子与吴刚在桂花树下执手相看,联想到王母娘娘所作所为,动了怒气,道:“太阴真君何在?还不出来接驾?”

玉皇大帝此声一出,吓得吴刚慌忙匍匐在地,颤抖如筛。

嫦娥强自镇定,脸上嫣然一笑,身子软软地扑向玉皇大帝,软弱地说道:“天尊,您来了。”

玉皇大帝侧身避过,嫦娥仙子扑了一个空,跌坐在地上,脸上惊慌,见玉皇大帝冷面如霜,再不敢上前,规规矩矩跪在地上,泪珠儿转到了眼眶处,含情脉脉地看着玉皇大帝。

(根据西游记原著,嫦娥仙子的确不是一个人,而是对仙子的称呼,晚上的更新章节,会进一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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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嫦娥仙子

玉皇大帝瞧也不瞧嫦娥仙子一眼,面无表情地看太阴真君急匆匆赶过来。

太阴真君早知玉皇大帝驾临,平时出门迎驾,玉帝都不甚高兴,怪罪太阴真君扰乱雅兴,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着实吃了一惊,匆忙跑出,瞧见玉皇大帝脸上的冷意,赶紧跪下道:“不知天尊驾到,恕小仙未及远迎之罪。”

偷眼去瞧嫦娥,只见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再瞧吴刚磕出血的额头,心中有了计较。

玉皇大帝道:“嫦娥、吴刚藐视天规,撤销嫦娥仙子之职,贬入凡尘,永生永世不得录入仙籍。吴刚撤销月宫域守之职,罚砍月桂之树,月桂之树不倒,吴刚之罪不赦免。”

太阴真君哪敢违逆,不顾嫦娥哀求,命人丢入凡间,该是嫦娥仙子命运多舛,坠入凡间,轮回十世,十世为妓为娼,人人皆可为夫,世世惨死青纱帐。

吴刚也是识时务的,自己都小命难保,怎会替嫦娥求情,所谓恩爱情长,不过一句谎话,也不知从何处寻了把斧头,不待吩咐,就挥斧砍了起来,每砍一斧,斧起而树创伤就马上愈合,日复一日,直到疲惫而死。

玉皇大帝怒气未消,挥袖步入广寒宫主殿,太阴真君小跑跟上,一路上跪满了受惊的仙子。

玉皇大帝越走越觉得寂寥,越走越烦躁,只觉得心中发冷,掌管天宫这千万年,竟无一人能说说心中之话,这时,闻得远远传来歌声,寂寞如冷雨,打在心上冰冷刺疼。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玉皇大帝驻足听了许久,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词。

明明是暖暖的桂花香,闻得心底阵阵寒凉。

玉皇大帝问道:“何人在歌唱?”

太阴真君听闻歌词内容,已吓得面色皆白,忙道:“日前从青丘之国捉回的母狐,关押此处,有失调教,惊扰天尊,还请天尊恕罪。素娥,速去将那妮子的嘴封了。”

玉皇大帝摆手阻止,道:“带我过去看看。”

太阴真君领玉皇大帝到广寒宫之后,一处凄冷小院,小院中一袭红裳翩翩起舞,衣袂飘飘,酥胸半露,广带舞风,宛如白玉的脚趾,踩住流光一点,脚踝上金铃叮叮作响,口中的歌声,咏唱千年的寂寥。

太阴真君道:“天尊陛下驾临,还不跪迎。”

红衣女子闻言,似乎受了惊吓,扭了玉足,跌落烟海之中,如一抹红云,飘然落下。

玉皇大帝走了过去,勾起红衣女子的俊俏的下巴,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心中的阴霾,全部都散开。

那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青丝散乱,勾勒出些许妩媚,温柔的双眸,如水般清澈,不,比水还清澈,干净得让人不敢多看,怕看一眼都会污染那双澄明的眸子。

玉皇大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想要挣扎开,且被钳住得更紧,索性凝视玉皇大帝的眼睛,道:“霏雪。”(大家没忘记这个妹纸吧!)

玉皇大帝哈哈大笑,将霏雪抱起,走入广寒宫中,道:“自今日起,你不再叫霏雪,你就是嫦娥仙子,广寒宫唯一的嫦娥仙子。”

霏雪勾住玉皇大帝的脖子,眼中沉静无波,天蓬元帅,我要你死!

太阴真君等玉皇大帝与霏雪消失在重重纱幔之后,看了眼小院中其他的母狐,对素娥道:“青丘之国狐族暂不接待天将,依旧让其他仙娥供天将双修。”

素娥问道,“已经双修的狐族,如何处置?”

太阴真君看了素娥一眼,轻声道:“逃下界去的狐妖,想来是找不到的!你明白吗?”

素娥愣了一下,等看见太阴真君眼中的冷意,明白该怎么做,道:“素娥知晓了。”

太阴真君点头,道:“知道就好,去办事吧。”

素娥点了寒镜、玉轮、桂魄等十二个仙娥,绕到采月殿外,众人立定,听得殿内传来女子哭泣声音和男子的叱喝声。

“给本神跪下,张口嘴,我让你张嘴!听到没?贱人,不听话,那你母亲免不得受点罪。”殿内传来掌掴的声音,数十下掌掴,许久才停,道:“早这么乖多好,省去本神不少力气,张开嘴,含住,贱人!小心你的牙!前后!”

殿外挂了一盏红灯笼,素娥蹙眉,让寒镜仙子去吹灭了灯笼,灯笼熄灭的刹那,神将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接着一阵穿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的神将鼠头鼠脑,赫然是虚日星官,他一脸威严,对素娥等人微微点头,架起云离开。

素娥等仙子点头回礼,随后进入采月殿之中,只见两具狐狸尸体横陈其中,皆是寻了短见。

寒镜轻声嘀咕了一句,“竟然当着她母亲的面,行这卑劣之事,当真……”

素娥仙子叹息了一声,让寒镜仙子噤声,命人将尸首处理了,再往其它宫殿。

……

却说太白金星领了旨,花果山他去过多次,早已熟门熟路,出南天门外,按下祥云,直至花果山水帘洞,对众小猴道:“我乃天差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你大王上界。快快报知!”

水帘洞外站哨的小猴,一层层传至洞天深处,道:“大王,外面有一老人,背着一角文书,言是上天差来的天使,有圣旨请你上天界。”

美猴王听得大喜道:“我这两日正思量要上天走走,却就有天使来请。”叫:“快请进来!”

孙悟空急整衣冠,门外迎接。

金星径入当中,面南立定道:“我是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上天,拜受仙箓。”

孙悟空笑道:“多谢老星降临。”教:“小的们!安排筵宴款待。”

太白金星道:“圣旨在身,不敢久留,就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从容叙也。”

孙悟空道:“承光顾,空退,空退!”即唤四健将,吩咐:“谨慎教演儿孙,待我上天去看看路,却好带你们上去同居住也。”

四健将领诺。这猴王与金星纵起云头,升在空霄之上。

第47章 初登上界

(不好意思,晚了些,今天的第二章)

那太白金星与美猴王,同出了水帘洞天深处,一齐驾云而起,往南天门而去。

赤马猴见孙悟空欢喜的模样,心中暗叹,只怕满心欢喜而去,一腔悲愤而还,天庭岂是那般容易取得的。

想起那夜孙悟空与自己月下对饮,孙悟空说道:“老孙闹过东海抢过宝,闯过地府打过鬼,唯独这天上没去过,等何时有空,也上天宫借点东西用用。”

赤马猴道:“天上的人,祭献了自由的灵魂,你还愿意去吗?”

孙悟空笑道:“我不祭献灵魂,便去不得吗?我偏要自由往返天地,瞧那神仙能耐我何?”

没曾想到,不过短短几日,竟然就奉召上天,拜受仙箓,心中唏嘘。

原来悟空筋斗云比众不同,十分快疾,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把个金星撇在脑后,先至南天门外。

正欲收云前进,被增长天王领着刘俊、苟雷吉、庞煜、毕宗远、邓伯温、辛汉臣、张元伯、陶元信八将镇守,一路大力天丁,枪刀剑戟,挡住天门,不肯放进。

增长天王道:“何处妖孽?胆敢硬闯天宫?”

孙悟空笑道:“老孙奉了招安圣旨,前来拜受仙箓,你们快快让开,等领了官爵,好请你们喝酒。”

增长天王闻言,与手下八将哈哈大笑道:“拜受仙箓?就你这雷公嘴、毛羽未退的模样?哈哈哈……”

孙悟空恼道:“这个金星老儿实在是奸诈之徒!既请老孙,如何教人动刀动枪,阻塞门路?”

正嚷间,太白金星倏到,孙悟空就发狠道:“你这老儿,怎么哄我?被你说奉玉帝招安旨意来请,却怎么教这些人阻住天门,不放老孙进去?”

太白金星笑道:“大王息怒。你自来未曾到此天堂,却又无名,众天丁又与你素不相识,他怎肯放你擅入?等如今见了天尊,授了仙箓,注了官名,向后随你出入,谁复挡也?”

孙悟空道:“这等说,也罢,我不进去了。”

太白金星又用手扯住道:“你还同我进去。”

将近天门,太白金星高叫道:“那天门天将、大小吏兵放开路者。此乃下界仙人,我奉玉帝圣旨,宣他来也。”

那增长天王与众天丁俱才敛兵退避,眼中尽是嘲笑之意,孙悟空见让了道,也不去在意,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事事新鲜,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站立天蓬元帅、天猷元帅、翊圣元帅、真武元帅等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外厢犹可,入内惊人: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化乐宫……每宫都是一块悬浮半空的仙岛,仙岛之上龙翔凤翥,竹篁幽幽,一宫宫脊吞金稳兽。

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瑞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

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又至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天将,气昂昂护驾的仙卿。

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猴王有分来天境,不堕人间点污泥。

太白金星领着孙悟空,到了灵霄殿外。不等宣诏,直至御前,朝上礼拜。

孙悟空挺身在旁,且不朝礼,但侧耳以听太白金星启奏。太白金星奏道:“臣领圣旨,已宣妖仙到了。”

孙悟空闻言,心中不喜,老孙天上拜受仙箓,因何一口一个妖仙称呼?

玉帝垂帘问曰:“那个是妖仙?”

孙悟空心头不喜妖仙的称呼,懒洋洋躬身答应道:“老孙便是。”

仙卿们都大惊失色道:“这个野猴!怎么不拜伏参见,辄敢这等答应道‘老孙便是’却该死了,该死了!”

玉皇大帝端详了孙悟空一番,身为五灵根之中的金灵根,也无什么奇异之处。

玉帝有心招揽孙悟空,见仙卿们怪罪,传旨道:“那孙悟空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礼,且姑恕罪。”

众仙卿叫声:“谢恩!”

孙悟空见玉皇大帝为自己解围,口中虽然不言,但对玉帝印象不错,朝上唱个大喏,也算给足了面子。

玉帝微微颔首,宣文选武选仙卿,看那处少官职,着孙悟空去除授。

太白金星知道孙悟空来历不凡,师父更是太上道祖,委屈不得,低声对武曲星道:“这猴儿将来必受宠,可莫要亏待了去,等待将来落了短处。”

武曲星君低声回道:“星君,每年上天的妖仙不计其数,再加上各家推荐的,各处早就不缺官了,有品级的官职,不知道有多少神仙等着,那些都是在天上熬了数百年的,这般贸然加塞,只怕别家有怨言。”

太白金星低声道:“孙悟空师父绝不简单,你仔细掂量掂量。”

武曲星君心思一转,忆起当日葛仙翁所言,说这猴儿的师父是五老之一的西方佛老,这般说来,也有地位的人,启奏道:“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

第48章 缃鸢

天蓬乃五老东华帝君的亲传弟子,三十六般天罡变化,分封天蓬大元帅之时,天仙结队在南天门迎接,可算是光鲜无比;孙悟空乃三清太上道祖的弟子,论出生,比天蓬元帅高出不止一筹,现今招安上天已是不好听,如今再分封个弼马温,只怕太上道祖那边不好应对。

玉皇大帝转而想到,太上道祖西牛贺洲传道,一来传道孙悟空,二来将即将发生的祸事引往西方佛界。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已达成,孙悟空一身降龙伏虎的本领,天上众仙纷纷猜测,其师父乃释迦摩尼佛,这般没品的称号,明面上打的是西方佛门的脸,与太上道祖无太大干系。

至于太上道祖那边,自己亲自去解释一趟,应该无什么问题,想到此处,玉皇大帝传旨道:“既然如此,就封他做个弼马温,掌管御马监。”

众臣叫谢恩,孙悟空朝上胡乱拱了下手,算是谢恩。

玉帝也不去与他计较,差木德星官送他去御马监到任,随后对众仙卿道:“广寒宫闭宫习舞,预备王母娘娘蟠桃盛会,众仙不可前往扰。”

众仙称是,心中大觉遗憾。

孙悟空欢欢喜喜与木德星官径直去御马监到任,二仙折路往西边而去,足足行了三个时辰,还不到。

木德星君瞧出孙悟空不耐烦,说道:“御马监在与地仙界天柱西昆仑相接之处,故而路程远些,等过了这重天地,也就到了。”

又约莫半个时辰,瞧见一处辽阔草原,仙云缭绕,云雾被冲散,成百上千的骏马奔腾而出,骏马跑了一段路,踩起马蹄,往半空飞去,壮观无比。

半空之中,悬浮一座宫殿,宫殿牌额上书“御马监”三个古篆体,二仙步入,木德星君领孙悟空将诸多手续办理完毕。

临走前,木德星君说道:“弼马温,此处靠近天边,地大辽阔,莫走失了天马。上一任弼马温就是走失天马被问罪的。”

孙悟空多是不耐,老孙行事,何要你来教,挥手道:“我晓得了,你回去吧。”

孙悟空在御马监里,会聚了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人等,查明本监事务,天马共有千匹之数,都是史上罕见的良驹,赤兔紫电这类千里马,在这里也只是寻常。一个个嘶风逐电精神壮,踏雾登云气力长。

孙悟空查看了文簿,点明了马数。本监中典簿管征备草料;力士官管刷洗马匹、紥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辅佐催办。弼马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舞弄犹可,夜间看管殷勤,但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都养得肉肥膘满。

这日,孙悟空按例打开文薄,清点马数,来来往往点几次,都是少一匹紫燕,孙悟空命监丞将马儿全部归圈,自己架起云头,往天边找去。

一直寻到昆仑天柱,也不曾见到紫燕,正要返回,忽然闻得一个声音问道:“上仙请留步,问个讯。”

孙悟空回头看去,来的竟然是熟人,赫然是被赤马猴打下东海的沙净,道:“好个不分妖仙的道人,老孙现在天庭为官,位列仙班,你还想捉我问罪不成?”

沙净认出孙悟空,也是一惊,道:“你不是花果山的妖猴么?莫不成,此处并非天界?”

孙悟空道:“老孙早说过,老孙是仙,不是妖,而今上天受了仙箓,官拜弼马温,你在天上又是何职?”

沙净尚未答话,一个温婉的声音说道:“此地当真是天界?”

孙悟空看去,只见一个浅黄衣裳的女子,绾起青丝,额头黄花如新,她见孙悟空看来,微微一福,道:“小妇人莽撞,敢问上仙,此处可是天界?”

孙悟空疑惑道:“自是天界,此地乃御马监,你们是何人?怎会在此……等一下,你们不是天界的人?”

沙净脸色沉如水,将女子护在身后,取下背上的降妖杖,横在胸前,提防孙悟空突然发难。

女子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我们从地仙界而来。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孙悟空道:“偷偷上天,那可是大罪,要受九雷之苦。你就不怕老孙扭送你去受刑?”

女子道:“既然敢闯上天来,就有敢死的觉悟。不是么?”

孙悟空点头,道:“通天之路早已断掉了,西昆仑巍巍天堑,仙鸟尚且飞不过,你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走上天来?

女子不答反问,道:“心之所至,何处不至?世间的路再远,有脚走不到的地方吗?”

孙悟空道:“倒是个敢做敢为的女子,你冒死上天,所为何事?”

女子见淡淡地说道:“来寻个人,问句话。”

孙悟空道:“寻何人?问何话?”

女子道:“寻个叫张弃疾的人。”

孙悟空思索了一下,道:“未曾听过。”

女子又道:“小张太子呢?流沙国太子。”

孙悟空道:“老孙也初来天上,一直在此当值,不曾离开过,天界的神仙,也不甚清楚,你去问问别的神仙,兴许有人知晓。”

女子道:“如此,叨扰了,告辞。沙净,我们走。”

孙悟空身子一晃,挡在沙净面前,道:“你走得,他走不得,他当初上我花果山降妖,没杀了他,今日,断然不能让他走。”

沙净也不废话,摆开架势,随时准备开战。

女子道:“要杀?还是打一架?”

孙悟空道:“杀!”

女子道:“何仇?”

孙悟空道:“此道人诬蔑我是妖。”

女子道:“你是么?”

孙悟空道:“自然不是。”

女子道:“他说完以后,你是么?”

孙悟空道:“当然不是。”

女子道:“如此,便好,沙净,我没走。”

孙悟空愣了一下,随之明白女子的话中意思,我便是我,不会因任何改变,抬起头时,二人已经走得远了,孙悟空道:“我倘若遇到小张太子,我应该告诉他你是何人?”

女子道:“缃鸢。”

第49章 围杀

沙净与湘鸢别过孙悟空,两人潜形匿迹,往东边寻去。

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二人躲在了云海之中,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催促马儿狂奔,速度极快,骏马四蹄生紫烟,身如一道紫光,等马儿近到身前,瞧得清楚,马背上的人,赫然是新封的嫦娥仙子。

分封嫦娥仙子之后,霏雪退下了最爱的红裳,换上了一袭白衣,安静之中带了一分冷意,更加让玉皇大帝着迷,除去朝班,日日伴在嫦娥仙子身侧。然而,嫦娥仙子却不喜欢,强装出来的笑颜,总会让人特别疲惫。

今日送走玉皇大帝,念及青丘之国种种,心中苦闷,便离了广寒宫,架起云漫无目的飘飞,直到天边,见一群马儿奔驰,随便选了一匹,打马飞奔,想将心中诸多事情抛开。

嫦娥仙子打马往返跑了几趟,兴许是跑累了,马儿越走越慢,嫦娥仙子扑在马背上,轻声哭泣,哭了许久,坐直身子,抹去泪痕,依然是风轻云淡的表情,温柔而又刚毅,轻甩马鞭,打马往回走。

“仙子,请留步。”

嫦娥仙子勒住马,云海之中,跳出六个黑袍人,将其包围住。

沙净见此,有意上去解围,女子拉住他,悄声道:“不到时候。”二人依旧潜行在侧。

嫦娥仙子,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按耐不住,想取我性命了么?”

六个黑袍人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道:“想是仙子误解了,我们无意取仙子性命,只是前来劝仙子离开天宫,此处乃是非之地,轻则丧命,重则消散,想来仙子也是明白的。”

嫦娥仙子微微含笑,并不说话。

黑袍人说道:“只要仙子离开天宫,被禁广寒宫的狐族,皆能完好返回地仙界,不受天宫双修之苦。”

嫦娥仙子道:“太阴真君已发了话,狐族不行天宫龌蹉之事,独辟小院另居,此事想来你比我清楚。”

为首黑袍人顿了一下,道:“太阴真君见你得势,忍让以你,要是哪天你失了势,被贬下凡间,必然变本加厉的迫害狐族,她可不是什么善主,要不然也打理不了广寒宫这个存在。自主下凡,和被贬下凡间,其中的区别,仙子应该分得清楚。”

嫦娥仙子不说话,黑袍人继续说道:“你祭献在灵魂海泉的魂魄,也可让你取回,我家主人说,你完整的上天,也让你完整的回去。”

嫦娥仙子道:“你家主人,似乎很有诚意?”

黑袍人点头继续道:“我家主人给予你的可不止这些,听闻你是狐族最后的王,只要你带领狐族返回地仙界,天狐冢也无需无根漂浮,可在东海定根下来,任由你扩大发展,必要的时候,让东海龙宫让出些利益,也是可行的。另外,我家主人保证无人敢上天狐冢半步。这样一来,你的作为,绝对不比创建青丘之国的天狐功绩小,必将成为狐族仅次于天狐的王。”

嫦娥仙子闻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犹疑,道:“你家主人的条件,只是这些?”

黑袍人道:“仙子,这些还不足够吗?”

嫦娥仙子微微摇头,道:“这些条件,还不足够,看来,你家主人并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天蓬元帅的命!天蓬不死,仇恨不清!

她留在天宫,必须查清楚,剿灭青丘之国,是谁的主意,不管这人是谁,他都必须死!

黑袍人久闻嫦娥仙子聪慧,没想到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她竟然严词拒绝,这般作风,和传说中的形象实在不符,眼前的女子,分明鲁莽不智,或者,她留有后招?所以轻视我等。

黑袍人想到此处,唯恐夜长梦多,厉声说道:“既然如此,就怨不得我们了。”黑袍人齐齐取出宝剑,刺向嫦娥仙子,想早早了解她,好回去复命。

嫦娥仙子翻飞下马,长袖翻飞,袖中两条白色绸缎飞出,如同两条银色长龙,左右旋舞,将黑衣人格挡在外面。六个黑袍人,都不是无能之辈,虽然近不得身,也封锁了所有退路,让嫦娥仙子逃遁不了。

七人打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战过三百回合,嫦娥仙子绸缎挥舞已经不似刚开始游如惊龙,速度和力度较之刚才慢了许多,黑袍人瞅准机会,六人一起挺进,意图将嫦娥仙子格杀当场。

两个黑袍人用剑定住绸缎,另外三个人飞身近前,刺向嫦娥仙子命门。

“铛——”眼见要得手,却被降妖杖架住了宝剑,随后降妖杖一挥,将六人退开。

黑袍人喝问道:“你是何人?”

沙净不答话,挥舞降妖杖,一副要将六人干净杀绝的姿态,黑袍人也不再多问,纷纷架起宝剑应对。

沙净自从那一夜春梦,与姹女双修之后,修为较之过去不知精进了多少倍,比之眼前的黑袍人只高不低,降妖杖虎虎生风,轻易打得六人无还手之力。

黑袍人对嫦娥仙子喝道,“原来你早有计谋。”

嫦娥仙子微微一笑,道:“许你家主人算计我,就不许我算计你家主人吗?”

黑袍人哈哈大笑,道:“撤!”六个黑袍人,往六个不同的方向逃去。

湘鸢见此,顾不得暴露,对沙净道:“沙净,不能放他们离开,全部绝杀!”

沙净降妖杖一挥,敲中一个黑袍人脑袋,顷刻间呜呼哀哉,沙净手下不停,折身追向另外一个。

嫦娥仙子如同舞蹈一般,绸缎挥舞出去,一边困住一个人,顺手一拉,将两个人扯倒在地。绸缎如同活物一般,游上黑袍人的脖子,紧紧勒主,活活将两个黑袍人勒死。此时,沙净斩杀第二个人,折身追向第三个黑袍人。

嫦娥勒死两个黑袍人,不敢停歇,追向第三个人,嫦娥仙子本来擅长的就是速度,要追上自是不难,手中彩绸挥舞,眼见就要抓住,那料黑衣人扣住湘鸢的脖子,冷笑看向嫦娥仙子。

黑袍人道:“上前一步,横尸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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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卷帘大将

嫦娥仙子道:“放了她,让你走。”

黑袍人狰狞地笑道:“走?嫦娥仙子,我现在可不想走。你初到天宫半月,我很好奇你从何处寻来如此援手?这个凡人,该不会是从凡间偷偷跑上来的吧?”

嫦娥尚未答话,沙净结果了第三个黑袍人,冷冷道:“放了她。”

黑袍人道:“她是是妻子不成?放?嘿嘿,行,你杀了嫦娥仙子,我必然放了你妻子。”

沙净怒气中烧,道:“她不是我妻子!”

湘鸢对沙净微微摇头,说道:“如果我是你,就早早逃命。”

黑袍人手指收紧,捏住湘鸢气管,恨声道:“你一个凡人,有资格是我吗?可笑之至。”

湘鸢脸色骤白,道:“幸好……我……不是你。”

嫦娥仙子道:“你放了她,我自裁,你家主人要的只是我的性命,何必伤及无辜。”嫦娥仙子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抵在雪白的脖子上。

黑袍人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嫦娥仙子匕首上,张口刚要说话,只听一句“看打”,尚不明白何事,头上就开了花,呜呼哀哉。

孙悟空骂骂咧咧提起黑袍人,将其甩到一边,道:“好个盗马贼,俺老孙的马也敢盗。”湘鸢得了自由,朝孙悟空道了谢,站到沙净身边。

嫦娥仙子瞧见孙悟空道:“你是……花果山的美猴王?”

孙悟空道:“正是老孙,你何人?怎会晓得老孙?”

嫦娥仙子上前,拜道:“我是青丘之国霏雪,当初大王相助青丘之国时,我曾远远瞧见过一眼,没想到,在天上又见到了恩人,青丘之国遭逢劫难之时,多谢大王相助。”

孙悟空道:“休要再提,休要再提,可堪我兄弟七人被那高人抓了去,等返回的时候,青丘之国已经沉入了海底,再见不到一个狐族,没想到上了天……嗯?你们怎会在天上。”

嫦娥仙子说道:“当初,我奉九尾狐之命,开启天狐冢,将青丘之国年轻一辈送离,保证根基不断。没想到刚要开启天狐冢,太阴真君突然杀出,欲图将狐族赶尽杀绝,我拼尽全力,也不是太阴真君对手,只得借助本国传国信物翡翠玉坠,翡翠玉坠能将时间延缓一百倍,借助这段时间,我才将天狐冢启动,脱离青丘岛远扬而去。我的实力,不能支持翡翠玉坠太久,太阴真君脱离掌控之后,将我抓上了广寒宫,准备给天庭众仙做双修伴侣。”

孙悟空道:“灭青丘之国的,是何方人士?”

嫦娥仙子咦道:“能让十万天兵天将围攻青丘之国,天蓬元帅亲自督军的,自然是玉皇大帝无疑。只是,何人出的主意却不得而知。”

孙悟空道:“上次没能帮上忙,查出来了,老孙必然助你一臂之力。”

嫦娥仙子道:“多谢大王。”犹疑了一下道:“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悟空道:“但说无妨。”

嫦娥仙子道:“以大王通天彻地的能耐,何必屈尊在此处做个弼马温?大王的天地,远要比这御马监大上千百倍才是。”

孙悟空道:“此话怎讲?弼马温不是大官么?”

嫦娥仙子道:“自然不是,天宫养马的,能是什么大官,比之天兵尚且还要低一个档次。在此养马的,都是被流放之人,多事犯事的神仙,罪不当死,永久放逐天边,大王……难道不知?”

孙悟空心中恼怒,道:“气煞俺老孙也!”再看沙净二人,只觉脸上无光,匆匆打个招呼,骑上紫燕回御马监。

等孙悟空走远,湘鸢道:“仙子好灵巧的心思。”

嫦娥仙子自然明白湘鸢指的是什么,道:“同是地仙界妖族,怎忍心看一代妖王,沦为天宫养马的。这天上,会逐渐腐蚀掉一个人的灵魂,现在点醒,总比以后醒来却无能为力好。最起码,现在还能抗争。”

湘鸢不曾接话,道:“仙子所言甚是,我二人还有事,先行告辞。”

湘鸢的突然告辞,嫦娥仙子并不觉得意外,道:“二位稍等,敢问二位姓名?我在天宫虽无权无势,也懂知恩图报。”

湘鸢道:“我叫湘鸢,他叫沙净,都是自地仙界而来。谢便不用了,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本是应该。告辞。”说话以后,干脆果断而去,湘鸢是聪明的人,聪明人的人懂得如何置身事外。

嫦娥仙子看了一眼六具尸首,叹了口气,道:“可否,请二位帮我一个忙?为我做个证人可行?”

湘鸢站住,犹疑了一会,道:“可行。”沙净看了一眼湘鸢,明白其中症结所在,暗叹湘鸢聪慧。

嫦娥仙子突然将自己胸前的衣服撕碎,亵衣隐约可见,随后将匕首递给湘鸢,湘鸢接过匕首,用手指试了一下刀的锋利程度,随后手起刀落,在嫦娥仙子身上割下数道伤口,鲜血透过白色衣服,如同一朵朵盛开在雪地的红梅。

沙净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如同看两个疯子一般。

湘鸢做完这些,对沙净说道:“我在红梅落处等你,等你封了仙官,记住帮我寻弃疾。”沙净点头,湘鸢看了嫦娥仙子一眼,见嫦娥仙子慎重地点头,她便离开。

不多时,玉皇大帝带领一众仙将赶到,见到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中间的嫦娥仙子,走上前去,将嫦娥仙子拉起,道:“让你受惊。”等看到嫦娥仙子的衣服,眉头皱了一下。

嫦娥仙子见到玉帝,慌忙将眼泪擦去,将衣服整理好,脸上一副镇定的表情,眼泪却在眼眶中转动,看得玉帝心疼,想要轻轻搂住她,却被嫦娥仙子避开。

眼睛瞄了一眼地上的六具黑袍人尸体,眸子中寒光一闪。

太白金星正准备让人撕开黑袍,看看是何人,玉皇大帝冷声说道:“不必看了,送去做蟠桃树肥料。”太白金星领命。

玉皇大帝看向一侧的沙净,身材魁梧,仙气充裕,道:“你是何处神仙?怎会在此处。”

沙净跪下行礼,道:“请天尊赎罪,小道本是地下道人,私上天宫。”

嫦娥仙子向沙净道:“多谢上仙相助。方才惊恐未定,怠慢了上仙。”

玉皇大帝见此,也不好再发怒,道:“免了,你有此能耐,自当上天效力,自今日起,你就是朕的卷帘大将了。”

嫦娥仙子、太白金星闻言,都是一脸不解,不知玉皇大帝何意。

第51章 怒返花果山

孙悟空一肚子火气,将紫燕靠了马槽,返回御马监,众监官都安排酒席,一则前段时间繁忙,未来得及与他接风,一则与他贺喜找回天马,免去一劫。

孙悟空不好弗同僚的意,按下心中烦闷坐下,吃了几杯酒,想起嫦娥仙子说的话,忽停杯问道:“我这弼马温是个什么官衔?”

监丞说道:“官名就是官衔。”

孙悟空又问:“此官是个几品?”

监丞道:“没有品从。”

孙悟空不死心,道:“没品,想是大到极处了。”

监丞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

孙悟空道:“怎么叫做‘未入流’?”

监丞道:“末等。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更可况,此处官员都是有罪之身,似我多看了一眼七衣仙女,被王母娘年流放到此处。这里大小官员,都不上心做事,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差池,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上一任弼马温,便是因为走失了一匹天马,被问斩的。”

孙悟空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

监丞道:“不做他又能如何?入了南天门,上了灵魂海泉,便是天上仙,天尊之命,违逆不得。”

孙悟空怒将弼马温官帽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了几脚,替别人养马,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道:“老孙生来自由,谁能囚我半步?此处不识金镶玉,我自去做快活王。”

监丞本就不喜欢孙悟空,他来此处之前,天高皇帝远,人人懒散,逍遥自在,只要天马数量在,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孙悟空来了之后,事无巨细,样样上心,工作量大了许多,心中早有怨气,见孙悟空怒了,也不拦他,由得他去。

忽喇的一声,孙悟空把公案推倒,一桌珍馐全部落地,耳中取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跳将起来,将中堂匾额打碎,金棍棒左右挥舞,直打出御马监,架起云往南天门而去。

监丞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等大小官员,见孙悟空走了,也不着急,众人来到马厩,将一众天马全部放了出去。监丞、监副冷笑一声,命其他官员在此守候,二人架起云往凌霄宝殿而去。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径至南天门。众天丁知他受了仙箓,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须臾,孙悟空按落云头,回到花果山上,只见那赤马猴与各洞妖王,在那里演兵卒,孙悟空厉声高叫道“小的们,老孙来了!”

一群猴都来叩头,迎接进水帘洞天深处,请孙悟空高登宝位,一便办酒接风,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十数年,想必得意荣归也?”

赤马猴瞧见孙悟空,知道此去不甚如意,默默倒了一盏酒。

孙悟空道:“我才半月有余,那里有十数年?”

赤马猴道:“你在天上不觉时辰。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请问大王,你在天上,官居何职?”

猴王摇手道:“不好说,不好说!活活的羞杀人!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原来是与他养马,未入流品之类。我初到任时不知,只在御马监中顽耍。及今日问我同寮,始知是这等卑贱。老孙心中大恼,推倒席面,不受官衔,因此走下来了。”

赤马猴毕竟是多年的老妖精,弼马温三字,还是明白的,暗道天宫欺人太甚,宽慰道:“来了便好,你只想去天上看看,如今去了,自然无憾。大王在这福地洞天之处为王,多少尊重快乐,怎么肯去与他做马夫?”教:“小的们!快办酒来,与大王释闷。”

孙悟空举了酒杯,畅饮一杯,道:“流元帅,过去十数年之久,你那些兄弟,可有下落了?”

赤马猴停了杯,微微摇头,道:“尚不知下落,前些日子,拜托了牛魔王在西牛贺洲代为寻找,也一直杳无信息。”

孙悟空道:“老孙答应你的事情,必然做到,我此番回来,抽空去一趟西方灵山,瞧瞧能不能查出你兄弟的下落,至于精卫鸟的事情,你这十几年如何处理的?”

赤马猴微微一笑,道:“我与女娃重新结识,每日有空,就在海崖之上与她聊天,说说哪座山石头多,哪里的海水深,渐渐的,她也不似原来一般,日日寻找石头填海了,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她很快乐,我就满足。”

孙悟空点头,道:“你的实力恢复多少了?”

赤马猴:“五成!”

孙悟空道:“改日比划比划,在东海之上,好好战上一场,东海老龙王上天告我御状,昔年更是谋害女娃,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警醒一下这位邻居,省得不安分。”

赤马猴哈哈大笑:“大王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大王刚刚回来,其他事情休提,好好饮上几杯猴儿酒。”

正饮酒欢会间,有人来报道:“大王,门外有两个独角鬼王,要见大王。”

孙悟空问道:“独角鬼王是何人?”

赤马猴道:“想来是投奔过来的妖精,大王上天授天箓一事,我大加宣扬,一来威震其他势力,二来借此扩大花果山的实力,免得走上青丘之国覆灭的道路,现在的花果山,可不是谁都敢来挑衅的地方。”

孙悟空赞叹了赤马猴一声,果然是昔年的王者,行事自有章法,道:“妖精来拜,你便收吗?”

赤马猴道:“花果山如此庞然大物,小妖野怪,可赶来投?”

孙悟空哈哈一笑,道:“教他进来。”

那两个鬼王整衣跑入洞中,倒身下拜,分别道:“小人金角鬼王,参见大王。”

“小人银角鬼王,参见大王。”

(独角鬼王在西游记中,是两个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莫名的两个妖怪,对于这样的妖怪,我只想说,此事必有蹊跷!)

第52章 齐天大圣

孙悟空问他们:“你见我何干?”

金角鬼王道:“久闻大王招贤,无由得见,今见大王授了天箓,得意荣归,特献赭黄袍一件,与大王称庆。肯不弃鄙贱,收纳小人,亦得效犬马之劳。”

赤马猴闻言,心中一惊,赭黄袍可是帝王之服,平时送来倒无什么,此时送将过来,倒值得斟酌了。

孙悟空见衣服灿灿生辉,大喜,将赭黄袍穿起,赤马猴早将昔年龙宫得来的披挂一起送过来,一起穿戴整齐,一副帝王之相彰显无遗。

孙悟空跳到宝座之上,睥睨水帘洞中众猴。

金角、银角鬼王见此,马上拜倒下去,众等欣然排班朝拜,即将鬼王封为前部总督先锋。

金角。银角鬼王谢恩毕,复启道:“大王在天许久,所授何职?”

孙悟空道:“玉帝轻贤,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

金角鬼王听言,又奏道:“大王有此神通,如何与他养马?”

赤马猴闻言,问道:“不知两位鬼王师从何处?端的是见多识广,只闻弼马温三字,就知道在天庭是养马的。”

金角鬼王暗道要遭,莫非露出了马脚,道:“不过得仙人点拨,传了一点法术,算不得什么本事,至于听弼马温三字而知养马,却是昔年往人间抓人吃时,听凡人提起的,其中缘由,小人却不敢讲。”

孙悟空道:“你讲便是,我不罪你。”

金角鬼王轻声说道:“我听凡人说,马厩畜母猴辟马瘟疫,逐月有天癸流草上,马食之永无疾病矣。闻得弼马温三个字,想来应该是养马无疑。”

赤马猴暗道要遭,金角鬼王这般说以后,玉皇大帝不仅仅是看轻了孙悟空,这简直侮辱孙悟空,孙悟空一代王者,怎会有天葵(月!经)?

果不其然,孙悟空闻得此言,更是暴怒,道:“好你个玉皇大帝!我上天受那仙箓,是瞧得起你,你竟然这般蔑视我,是何道理?”

金角鬼王道:“大王,何必屈尊人下,以大王之能耐,与天地齐,与日月同,何必称臣人下?为别人驱使。”

孙悟空道:“如此,有道理,我却称个王如何?比那玉皇大帝大。”

金角鬼王道:“就做个齐天大圣,有何不可?与天平坐,玉帝老二,你老大。”

孙悟空闻说,欢喜不胜,连道几个“好,好,好!”

教四健将:“就替我快置个旌旗,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大字,立竿张挂。自此以后,只称我为齐天大圣,不许再称大王。亦可传与各洞妖王,一体知悉。”

四健将领命下去,孙悟空与众人继续对饮,不一会功夫,旌旗制作完毕,孙悟空从耳中取出宝贝,吹口气,手臂粗细,将旗子挂在金箍棒上,跳到花果山顶峰之上,立在地上,叫一声“长!”。

金箍棒带着旌旗,直冲云霄,孙悟空脚踩金箍棒,一步步登上天,道:“天若在上,我凌天逍遥,神若在上,我踏神飞歌,命若在上,我猎命永生!”

孙悟空走到金棍棒之顶,云霞在侧,苍穹在下,挺直脊梁,一身峥嵘。

我来了,就要战斗。我来了,就不屈服。

……

西牛贺洲,灵山。

释迦摩尼佛道:“太上道祖,这盘棋,你赢不了。”

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齐宣佛号。

灵山之下,山风吹起金蝉子的月白僧袍,恍如谪仙,站在古道之上,道:“起风了,变天了。”

……

三十三天离恨天之上,兜率宫。

太上老君手持芭蕉扇,扇动丹炉之火,巽地起风,火苗舔舐丹炉,专心炼制丹药。

玉皇大帝站立在一侧,时而与太上老君低语几句。

新任卷帘大将,站在凌霄殿前,他挑起帘子,王母娘娘淡然走过,眼睛看向那飘渺的云海。

……

嫦娥仙子出了广寒宫,踏云天河之上,凌波水上,倩影倒映在天河,凌波舞蹈。

天蓬元帅不期然走过,翩若惊鸿的舞姿,恍如一场梦境,看得痴了,看得醉了,爱情只需要一个邂逅,就看见了天长地久。

……

西海龙宫,“三太子”放下胭脂盒,取出幻颜珠,镜中娇娘子,幻做俊朗少年。

……

玉帝次日设朝,只见张天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墀下拜奏道:“万岁,新任弼马温孙悟空,因嫌官小,打碎中堂,放跑御马,昨日反下天宫去了。”

玉皇大帝闻得一个“反”字,微微一笑,太上老君开始收网了。

正说间,又见南天门外增长天王领众天丁,亦奏道:“弼马温不知何故,走出天门去了。”

玉帝闻言,即传旨:“着两路神元,各归本职,朕遣天兵,擒拿此怪。”

随在李天王身后的巨灵神道:“天王,此猴我监视多年,实力一般,较之天上差距甚远,可乘机立功。”

班部中闪上托塔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越班奏上道:“万岁,微臣不才,请旨降此妖怪。”

玉帝大喜,即封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即刻兴师下界。李天王与哪吒叩头谢辞,径至本宫,点起三军,帅众头目,着巨灵神为先锋,鱼肚将掠后,药叉将催兵。一霎时出南天门外,径来到花果山。选平阳处安了营寨。

阵营扎下,巨灵神主动请战,李天王应允,着令巨灵神挑战。

巨灵神得令,结束整齐,轮着宣花斧,到了水帘洞外。只见那洞门外,许多妖魔,都是些狼虫虎豹之类,丫丫叉叉,轮枪舞剑,在那里跳斗咆哮。

这巨灵神喝道:“那业畜!快早去报与弼马温知道,吾乃上天大将,奉玉帝旨意,到此收伏。教他早早出来受降,免致汝等皆伤残也。”

那些怪奔奔**,传报洞中道:“祸事了,祸事了!”

第53章 巨灵神

孙悟空问:“有甚祸事?”

众妖道:“门外有一员天将,口称大圣官衔,道:奉玉帝圣旨,来此收伏。教早早出去受降,免伤我等性命。”

孙悟空听说,教:“取我披挂来!”赤马猴命小猴取来孙悟空披挂,说道:“大王,前来挑战的巨灵神,是自己人。”

孙悟空闻言,问道:“如何说?”

赤马猴道:“马元帅本是我当年的部将,此事你是知道的。我被镇压海底之后,它自命混世魔王,你出世之后不久,托塔李天王将他收编,命他监视你一举一动,你访仙学道之后,李天王命他抓来花果山的猴儿,找寻是否有你的子嗣。”

孙悟空道:“寻我子嗣作何?”

赤马猴道:“大王乃天地之子、天柱之心、五灵根之金,子嗣岂能非凡,或许,他们想在你子嗣上尝试他们对五灵根的猜想。”继续道:“你上天之后,他的责任完成,返回天上,被封了一个巨灵神,念及旧恩,他现在是我们再天宫唯一的卧底。”

孙悟空点头,戴上紫金冠,贯上黄金甲,登上步云鞋,手执如意金箍棒,领众出门,摆开阵势。

巨灵神厉声高叫道:“那泼猴!你认得我么?”

随后示意孙悟空,自己只是在做戏,莫要当真。

大圣拿眼细瞧,佯装不识,急问道:“你是那路毛神?老孙不曾会你,你快报名来。”

托塔李天王命巨灵神出战,一来疑心巨灵神恋旧,二来有心折辱孙悟空,你昔年的元帅,都是正神,你这大王却是个弼马温,让人耻笑。

巨灵神道:“我把你那欺心的猢狲!你是认不得我!我乃高上神霄托塔李天王部下先锋,巨灵天将!今奉玉帝圣旨,到此收降你。你快卸了装束,归顺天恩,免得这满山诸畜遭诛。若道半个不字,教你顷刻化为齑粉!”

巨灵神并非自己本部之神,托塔李天王本就疑心,闻得他骂得这般不堪,誓死决裂的模样,心中猜疑也减少了两三分。

孙悟空本就是有火气的人,听巨灵神骂得不堪,心中大怒道:“泼毛神,休夸大口,少弄长舌!我本待一棒打死你,恐无人去报信,且留你性命,快早回天,对玉皇说:他不懂用贤!老孙有无穷的本事,为何教我替他养马?你看我这旌旗上字号,若依此字号升官,我就不动刀兵,自然的天地清泰;如若不依,转眼就打上灵霄宝殿,教他龙床定坐不成!”

这巨灵神闻此言,急睁睛迎风观看,果见门外竖一高竿,竿上有旌旗一面,上写着“齐天大圣”四大字。巨灵神大笑三声,为孙悟空恭贺,嘴上却道:“这泼猴,天地在上,日月高悬,岂是你可以比肩的?这等不知人事,辄敢无状,你就要做齐天大圣!让吾瞧瞧你本事,好好的吃吾一斧!”

劈头就砍将去。孙悟空知道巨灵神有多少能耐,不慌不忙,将金箍棒应手相迎,金箍棒如游龙戏水,打得巨灵神步步败退。

巨灵神有宣花斧犹似凤穿,花近在孙悟空身边,道:“大王,不必久纠缠,速速击败我,好好挫一番天兵锐气。”

正此时,花果山群猴高声喝道:“小小毛神,不成气候,齐天大圣,诛仙灭神!”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一阵急攻,只打得巨灵神全身发麻,抵敌他不住,被孙悟空劈头一棒,慌忙将斧架隔,咔嚓的一声,把个斧柄打做两截,急撤身败阵逃生。

孙悟空笑道:“脓包,脓包!我已饶了你,你快去报信,快去报信!”

花果山群猴高声喊道:“巨灵毛神是脓包,折了斧头掉头跑,齐天大圣真英雄,打得神仙如狗熊!”孙悟空哈哈大笑,凌空站立,道:“谁敢来一战?”

巨灵神回至营门,径见托塔天王,忙哈哈跪下道:“弼马温果是神通广大!末将战他不过,败阵回来请罪。”

李天王发怒道:“这厮锉吾锐气,推出斩之!”

旁边闪出哪吒太子,拜告:“父王息怒,且恕巨灵之罪,待孩儿出师一遭,便知深浅。”天王听谏,且教回营待罪管事。

这哪吒太子,甲胄齐整,跳出营盘,撞至水帘洞外。那悟空正来收兵,见哪吒来的勇猛。

孙悟空迎近前来问曰:“你是谁家小哥?闯近吾门,有何事干?”

哪吒喝道:“泼妖猴!岂不认得我?我乃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是也。今奉玉帝钦差,至此捉你。”

孙悟空笑道:“小太子,你的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干,怎敢说这般大话?我且留你的性命,不打你。你只看我旌旗上是什么字号,拜上玉帝,是这般官衔,再也不须动众,我自皈依;若是不遂我心,定要打上灵霄宝殿。”

哪吒抬头看处,乃“齐天大圣”四字。哪吒道:“这妖猴能有多大神通,就敢称此名号!不要怕,吃吾一剑!”

孙悟空道:“我只站下不动,任你砍几剑罢。”

那哪吒愤怒,大喝一声,叫:“变!”即变做三头六臂,恶狠狠手持着六般兵器,乃是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丫丫叉叉,扑面来打。

孙悟空见了心惊道:“这小哥倒也会弄些手段!莫无礼,看我神通!”好大圣,喝声:“变!”也变做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也变作三条,六只手拿着三条棒架住。

这场斗,真个是地动山摇,好杀也,苦争数个回合,分不出高下,哪吒三太子心中不肯休,把那六件兵器一变十二,十二变二十四……直到百千万亿照头丢了下去。孙悟空浑然不惧,呵呵一笑,铁棒翻腾自运筹。以一化千千化万,无数条金箍棒漫天飞舞,如同满天的飞龙,将三太子诸多兵器全部接了下来。

两个越斗越狠,不知那个刚强那个柔,越发分不出胜负。

三太子与悟空各骋神威,斗了个三十回合。那太子六般兵器,变做千千万万;孙悟空金箍棒,变作万万千千。半空中似雨点流星,不分胜负。

第54章 七圣

孙悟空见久持不下,将哪吒逼开一段距离,手疾,正在这间隙之间,他拔下一根毫毛,叫一声:“变!”就变做他的本相,手挺着棒,挥舞金棍棒,迷惑哪吒。

他的真身却一纵,赶至哪吒脑后,抡起金箍棒照脑后打来。

哪吒正使法控制成千上万的武器,听得脑后有棒子破的风声音,急忙躲闪道一边,孙悟空何等速度,逃得了脑袋,逃不了胳膊,胳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负痛咬牙说道:“好个孙悟空,我念你是同根本源,与你耍了玩,你竟然出狠手伤我。”

孙悟空持了金箍棒,立在云端,问道:“老孙乃天地之子、天柱之心如何会与你同根本源?”

哪吒道:“天地之子,天柱之心,可是人、花、虫、草、鸟,如何会修成猴儿模样?”

孙悟空想来,师父也未曾说过,道:“你要知道,快快说来,少了一顿棒子。”

哪吒三太子捂住胳膊,轻轻揉搓,道:“你着急做什么,等我慢慢说来,我出生之时,左手掌上有个‘哪’字,右手掌上有个‘吒’字,故名哪吒,我三岁的时候,就下海洗澡,闯下了大祸,脚踏水晶殿,翻身直上宝塔宫,杀死了九条龙,捉住蛟龙要抽筋为绦子。天王知道,恐生后患,欲将我杀了,平息龙宫的怒火。”

孙悟空道:“这李天王好不窝囊!”

哪吒道:“我当时愤怒,将刀在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精母血,一点灵魂,迷迷茫茫,径直到西方极乐世界。我佛正与众菩萨讲经,我落在幢幡宝盖上求救,大声喊救命。佛慧眼一看,知道是我的魂魄,即将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我遂得了性命。自此之后,我神通更甚以前,运用神力,以法力降狮子魔王、大象魔王、马头魔王、吞世界魔王、鬼子母魔王、九头魔王、多利魔王、番天魔王、五百夜叉、七十二火鸦等九十六洞妖魔,后来要杀天王,报那剔骨之仇。”

孙悟空闻言,哈哈大笑,道:“该杀,杀得!”

哪吒道:“天王怎能招架得住我,边战边逃,一直逃到西方灵山,请求我佛如来帮忙。如来以和为尚,赐他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那塔上层层有佛,艳艳光明。我被镇压在宝塔之中,纵然我有千般能耐,也使不出来。最后让我以佛为父,解释了冤仇。”

孙悟空道:“你说这许多,何处与我是本源?”

哪吒道:“我佛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重塑了我的性命,并传授了我诸般武艺,这是的本源,你仔细思量思量,不难明白。”

哪吒说完这话,架起云逃走,收了法,把满天的神兵利器,变做原来六件兵器,依旧归身,败阵而回。

孙悟空思量了一下,猛地一怔,立在云头,久久不出声。

哪吒与孙悟空对战,李天王在天上早早早看见,见哪吒被敲中胳膊,不退不战,想是吃了暗亏,急欲提兵助战,不觉太子倏至面前,战兢兢报道:“父王,弼马温真个有本事!孩儿这般法力,也战他不过,已被他打伤膊也。”

李天王大惊失色道:“这厮恁的神通,如何取胜?”

哪吒太子道:“他洞门外竖一竿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字,亲口夸称,教玉帝就封他做齐天大圣,万事俱休;若还不是此号,定要打上灵霄宝殿哩!”

李天王道:“既然如此,且不要与他相持,且去上界,将此言回奏,再多遣天兵,围捉这厮,未为迟也。”太子负痛,不能复战,故同天王回天启奏。

哪吒跟随在李天王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锋利,李天王,你真以为剔骨之仇就这般算了吗?

……

你看那孙悟空闻得哪吒太子之源,思及传授自己长生之道之人,倘若果真与他同源,自己师父想来也是那如来佛祖,难怪当初传授我本源之时,并未说我为何是猴形,现在想来,我身形是师父塑造,情理之中,自然不需要明说。

自己被赶出师门,师父怕我惹祸牵连到他,我断无回去之理,从此之后,只怕相见不识,再难相认。

孙悟空得胜归山,心中思虑重重,浑不觉多高兴,那七十二洞妖王与那六弟兄,俱来贺喜,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牛魔王与天猷元帅有交易,闻得孙悟空反下了天庭,早早赶了过来,想规劝几句,让他好好回天庭做官,好说也是受了仙箓的,怎可逆了玉皇大帝的封赏。那料,刚到花果山,天兵天将已经前来捉妖,禺狨王、猕猴王同属猴属,生死薄上的好处,二人也沾了光,对孙悟空自然不同,见此要上去助阵。

牛魔王忙拉住二位兄弟,道:“底牌不可全部亮出来,我等当以奇兵胜之,危难之时,方显得重要。”

鹏魔王、蛟魔王、狮驼王本无心相助,大赞牛魔王高瞻远瞩,禺狨王、猕猴也只得作罢,便随牛魔王在一侧观望。

牛魔王真正的想法是,倘若孙悟空败了,打道回府,闭紧府门,再不认孙悟空这个兄弟。假如赢了,这等能人,断然不能得罪,表面的过场必须去走走。

而今孙悟空胜了天兵天将,忙领众兄弟出来贺喜,赤马猴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也不去点破,在洞天福地设下酒宴,款待众王。

饮过多时,赤马猴有心拉其他六圣下水,道:“我家大圣称了齐天大圣,诸位大王却以王称之,显得不统一。”

孙悟空闻言,说:“这有何难,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可以大圣称之。”

牛魔王知道今日躲不过去,高叫道:“贤弟言之有理,我即称做个平天大圣。”

蛟魔王道:“我称做复海大圣。”

鹏魔王道:“我称混天大圣。”

狮驼王道:“我称移山大圣。”

猕猴王道:“我称通风大圣。”

禺狨王道:“我称驱神大圣。”

此时七大圣自作自为,自称自号,耍乐一日,只是牛魔王心中慌乱,酒不知味。

第55章 再登上界

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领着众将,直至灵霄宝殿,启奏道:“臣等奉旨出师下界,收伏妖仙孙悟空,不期他神通广大,不能取胜,仍望万岁添兵剿除。”

玉皇大帝早料到托塔李天王父子二人捉不了孙悟空,道:“谅他一个妖猴能有多少本事,还要添兵?”

李天王自是个怕死、怕事、怕麻烦的人,闻得玉皇大帝问,不敢上前搭话,唯恐玉皇大帝怪罪下来,自己千年道行,就因为一个妖猴断送了。

哪吒三太子瞧到李天王窝囊的样,叹息一声,近前奏道:“望万岁赦臣死罪!臣才敢讲。”哪吒三太子越众而出时,李天王心中舒了口气,完全为考虑过儿子的生死,你庆幸自己免了一难。

玉皇大帝道:“免你死罪,讲来。”

哪吒三太子道:“那妖猴使一条铁棒,先败了巨灵神,又打伤臣臂膊,精通诸多变化,着实了得。他在洞门外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道是封他这官职,即便休兵来投;若不是此官,还要打上灵霄宝殿也。”

哪吒三太子话刚说完,凌霄宝殿上众武将就开始叫嚣开,大骂狂妄。

玉帝大帝心中惊讶,也顾不得太上道祖怪罪,帝皇的颜面必须保留,厉声道:“这妖猴何敢这般狂妄!安敢与天称齐,着众将即刻诛之。”玉皇大帝说完此话,暗地里对太白金星使了个眼色。

太白金星最是知玉皇大帝,知道玉帝只是虚张声势,哪敢真的诛了孙悟空,忙越众出列,奏道:“那妖猴只知出言,不知大小。欲加兵与他争斗,想一时不能收伏,反又劳师。不若万岁大舍恩慈,还降招安旨意,就教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加他个空衔,有官无禄便了。”

玉皇大帝心中不喜,齐天大圣这名,就留不得,他名为齐天,岂不是越过我去了,这太白金星,何时这般不识好歹了,当下不便表露出来,按耐性子问道:“怎么唤做‘有官无禄’?”

太白金星闻得玉皇大帝的声音,知道他生气了,忙道:“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宁也。”

一旁的王母娘娘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愧是君臣,一般的懦弱无能,惯能粉饰太平,她也不出言相劝,冷眼旁观。

玉皇大帝闻言道:“依卿所奏。”即命文曲星写了诏书,仍让金星领去封赏。

……

太白金星复出南天门,直至花果山水帘洞外观看。这番比前不同,威风凛凛,杀气森森,各样妖精,无般不有。一个个都执剑舞枪,拿刀弄杖的,在那里咆哮跳跃。

一见太白金星,皆上前动手,浑不似原来那般客气。

太白金星道:“那众头目来!累你去报你大圣知之。吾乃天尊遣来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他。”

那小妖道:“我认得你,你便是上次骗我家大圣,上天做弼马温的天使,兄弟,给我打。”

太白金星忙道:“误会误会,致使你家大圣返回花果山,天尊扼腕叹息,特命我奉圣旨来,加升你家大圣的。”

那小妖道:“当真?不再骗我家大圣。”

太白金星道:“不敢骗,不敢骗。”

小妖这才入门报道:“外面有一老者,他说是上界天使,有旨意请你。”

孙悟空道:“来得好,来得好!想是前番来的那太白金星。那次请我上界,虽是官爵不堪,却也天上走了一次,认得那天门内外之路。今番又来,定有好意。”

赤马猴见孙悟空这般做派,心中微微失望,孙悟空自己骗自己罢了,心里面,如何舍得仙箓?想来,即便不封齐天大圣,只要是个像样的官职,也愿意上天去的。

孙悟空教众头目大开旗鼓,摆队迎接。

孙悟空即带引群猴,顶冠贯甲,甲上罩了赭黄袍,足踏云履,急出洞门,躬身施礼。高叫道:“老星请进,恕我失迎之罪。”

太白金星趋步向前,径入洞内,面南立着道:“今告大圣,前者因大圣嫌恶官小,躲离御马监,当有本监中大小官员奏了玉帝。玉帝传旨道:‘凡授官职,皆由卑而尊,为何嫌小?’即有李天王领哪吒下界来战。不知大圣神通,故遭败北,回天奏道:‘大圣立一竿旗,要做齐天大圣。众武将还要支吾,是老汉力为大圣冒罪奏闻,免兴师旅,请大王授箓。玉帝准奏,因此来请。”

太白金星何等玲珑的人,三言两语,说得圆滑无比,即保全了孙悟空的颜面,又将功劳归在自己身上,让孙悟空欠下一个莫大的人情。

孙悟空那还不明,笑道:“前番动劳,今又蒙爱,多谢,多谢!但不知上天可有此齐天大圣之官衔?”

太白金星道:“老汉以此衔奏准,方敢领旨而来。如有不遂,只坐罪老汉便是。”

孙悟空闻言大喜,恳请留太白金星留下来吃杯酒,太白金星言说要回去复命,耽搁不得。

孙悟空遂与金星纵着祥云,到南天门外。

那些天丁天将,都拱手相迎,径入灵霄殿下。

太白金星拜奏道:“臣奉诏宣弼马温孙悟空已到。”

玉皇大帝心中纵然不愿,也道:“那孙悟空过来,今宣你做个齐天大圣,官品是极大的,但切不可胡为。”

这猴亦止朝上唱个喏,道声谢恩。

玉帝即命工干官张、鲁二班,在蟠桃园右首起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个二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又差五斗星君送悟空去到任,外赐御酒二瓶,金花十朵,着他安心定志,再勿胡为。

那猴王信受奉行,即日与五斗星君到府,打开酒瓶,同众尽饮。送星官回转本宫,他才遂心满意,喜地欢天,在于天宫快乐,无挂无碍。

赤马猴见孙悟空那般着急去领官职,不知道该为他喜,还是该为他忧。

蛟魔王、鹏魔王私下里暗示过孙悟空,让他在玉帝面前给保个官职,闻得此番上去,恐错失了传旨的天使,半步不曾出洞府,等过年半,不见天使下来,知道孙悟空不曾保举过,少不得在牛魔王面前埋怨几句。

牛魔王表面上宽慰二王,自己心中也道孙悟空不仗义,自己得了富贵,忘掉了一众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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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闲仙齐天大圣

散了朝议,玉皇大帝慢慢在浮华仙池踱步,太白金星不紧不慢地随在身后。

走了许久,到了僻静之处,玉皇大帝慢悠悠地道:“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他的邪心,好一个收他的邪心!太白金星,天宫中有诸多官职,随便一个将军、元帅的虚衔,足够他乐呵,因何要保留齐天大圣的名号?先别说天上无此官职,即便是有,齐天之名号,也是个妖仙承受得起的!”

太白金星躬身道:“天尊,太上道祖的两个弟子去了花果山,化身金角银角鬼王,献上了天河之东织成的赭黄袍,据闻,齐天大圣的名号,便是金角鬼王提出来的。”

玉皇大帝闻言,回身看着太白金星,道:“太上道祖是不满意分封他的弟子为弼马温啊。”

太白金星道:“天尊,恕小星直言,太上道祖对你上个五百年的作为,已有诸多不满意,有意给天尊警醒。三清有意收回天宫掌控权限,昔年变六御为四御,就是警告诸天帝,他们只是辅佐三清,不可专权,天尊要是再一意孤行,只怕会有废帝之险。”

玉皇大帝道:“你是在警醒我?还是替太上道祖传话?”

太白金星道:“小星不敢,自当年的事情之后,小星唯天尊之命遵从,不敢有二心。不过,三清废帝已不是第一次,天尊还是谨慎些好,以往被废的帝王,下场无比凄惨。”

玉皇大帝微微一笑,道:“废帝?三清废了朕,让谁来做天帝?那个孙悟空吗?”

太白金星道:“怕就怕,孙悟空只是打前锋的,也或者,只是一个试探,太上道祖……”

玉皇大帝打断太白金星道:“太白金星,你看这满池莲花,清新脱俗,何时邀请嫦娥仙子过来,舞上一曲,共赏莲花。只是不知嫦娥仙子现在何处。”

太白金星接道:“嫦娥仙子最近常在天河河畔舞蹈,天尊要去看吗?”

玉皇大帝闻言,很是错愕,道:“她不好好在广寒宫,去哪里做什么?”

太白金星道:“听闻天蓬元帅俊美无双,天宫不少仙子因他动了凡心,王母娘娘知道后,对天宫众仙子下颁禁令,不可往天河畔而去,唯独嫦娥仙子无视禁令,时时往天河舞蹈。”

玉皇大帝似乎动了怒气,道:“随我一同过去看看。”太白金星躬身道是。

三十三之上,太上道祖骑青牛缓缓走过,手摇芭蕉扇,面带微笑看玉皇大帝与太白金星往天河而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到了天河之畔,玉皇大帝心有余悸,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太白金星额头渗出冷汗,道:“天尊早做筹谋。”

玉皇大帝微微点头,道:“最近那孙悟空如何?”

太白金星道:“齐天大圣到底是个妖猴,更不知官衔品从,也不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那齐天府下二司仙吏,早晚伏侍,只知日食三餐,夜眠一榻,无事牵萦,自由自在,只是……”

浩浩荡荡的天河之上,嫦娥仙子凌波而来,玉皇大帝与太白金星站在云霭之中,道:“何必吞吞吐吐,直说便是。”

太白金星道:“孙悟空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下’,他态度颇显傲慢,众人虽然知晓齐天大圣的名号只是个虚职,但恐猴儿兴起,胡乱舞棒,也就由得他去。他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今日东游,明日西荡,云去云来,行踪不定。”

太白金星停顿了一下,道:“他与天宫众仙太过亲密,亲密得有拉拢的嫌疑,长此下去,只怕生出祸事来。”

玉皇大帝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太白金星道:“给孙悟空找个差事,让他没闲暇去游宫交友,这差事最好是偏僻一些,众仙往来少些,彻底绝了他交朋结义的念头。”

玉皇大帝思考了一下,道:“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可是在三月之后?”

太白金星道:“正是。”

玉皇大帝道:“听闻王母娘娘多次邀请新任的卷帘大将密谈,可有此事?”

太白金星错愕了一下,不明玉皇大帝问题为什么这么跳跃,道:“是有此事,绿衣仙女极喜欢卷帘大将,故而无事之时,卷帘大将都会去陪绿衣仙女玩耍。”

玉皇大帝沉吟了一下,道:“绿衣仙女和卷帘大将倒有几分相像。”

太白金星顺嘴道:“是有几分相似,眼睛眉毛,鼻子嘴唇,都有几分卷帘大将的影子,整体气质,却很像王母娘娘,倒像是……”太白金星猛的醒悟过来,道:“小星该死,口无遮拦,小星并非那个意思。”

玉皇大帝看向天河,天河之上,嫦娥仙子凌波飞舞,天河的另一边,天蓬元帅凭栏远观,男的俊朗,女的俊美,美得如同幻境。

玉皇大帝看了一会,道:“绿衣仙子,就是王母娘娘和卷帘大将的女儿。”

太白金星大惊,抬起头,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如何接话。

嫦娥仙子舞蹈多时,架起云远去,不带一丝眼尘,留下天蓬元帅怔怔出神,自始至终,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玉皇大帝收回目光,道:“让孙悟空去管理蟠桃园吧。”

太白金星道:“孙悟空一只猴儿,猴性难改,这猴儿最喜欢吃桃,让他去管理蟠桃园,那……”说到此处,太白金星顿时明白了玉皇大帝的意思,道:“天尊高明。”

玉皇大帝道:“明日早朝,让许天师提出此议,你不可提及此事。”

……

次日,玉帝早朝,班部中闪出许旌阳真人俯身启奏道:“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恐后闲中生事。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

玉帝闻言,即时宣诏。

那猴王欣欣然而至,道:“陛下,诏老孙有何升赏?”

玉帝道:“朕见你身闲无事,与你件执事。你且权管那蟠桃园,早晚好生在意。”

孙悟空欢喜,正准备谢恩。

王母娘娘在侧闻言,忙道:“玉帝,此事当从长计议。”

第57章 蟠桃园

(亲们,印象点“美女要全收”的意思是:杜绝单身美女出现?出场的美女都是?让主角打光棍?或者撬墙角?)

玉帝尚没说话,孙悟空颇为不满,好容易得一份差事,能消磨时光,如何能让王母娘娘祸害了去,当下跳出来道:“莫不是嫌老孙打理不来?糟蹋了你的蟠桃。”

王母娘娘素来知晓孙悟空最是无赖,一言不合,举棍便打,微微一笑,道:“怎敢小觑了大圣,只是蟠桃园地方偏远,我怕大圣耐不住那清寂。”

许旌阳真人道:“王母娘娘过忧,修仙之人,倘若耐不住清寂,这千百年如何渡过?大圣道行深厚,这番清苦,必然不在话下。”

孙悟空道:“甚是,甚是。”

王母娘娘如何能让一个猴子管理桃树,还待说话,玉皇大帝缓缓道:“王母先让他打理些时日,看看成效,何必横加阻拦,落下不快。”

王母娘娘闻得玉皇大帝出言警醒,当下不再言语,眼中多有不快。

孙悟空耍赖道:“既要让老孙掌管蟠桃园,当让我全权管理,不然丢了桃儿,死了树儿,我却管不了那许多。”

玉皇大帝自然欢喜不过,道:“便赐你全权管理蟠桃园,诸般事物,他人不在干涉。”

王母娘娘道:“原本打理蟠桃将军并无过错,怎可贸然撤职?”

玉皇大帝道:“何曾撤职?调往其他地方就是。”

这是铁了心要调开我的人啊,王母娘娘微微一笑,可是却凤目怒火炽热,等看见珠帘之前的沙净。沙净看着王母的眼神中尽是关切,不知为何,王母娘娘的怒火慢慢平复下来,凤目移开,不再看沙净。

孙悟空欢喜谢恩,朝上唱喏而退,也不等玉皇大帝散朝班,自顾自架起云而去,众仙家虽然脸上不豫,也不敢多言,毕竟玉皇大帝也默认了孙悟空“齐天”的名号,天尊都不去计较,自己何必去触霉头。

孙悟空在天宫厮混日久,对蟠桃园的路径自是熟悉无比,径直到了蟠桃园门口,也不去通报,即入蟠桃园内查勘。

本园中有个土地,忙拦住孙悟空,见是刚封赏的齐天大圣,忙问道:“大圣何往?”

孙悟空道:“俺老孙奉玉帝点差,代管蟠桃园,今日特来勘查。”

那土地怎敢质疑孙悟空的话,连忙施礼,即招呼那一班锄树力士、运水力士、修桃力士、打扫力士都来见大圣磕头,孙悟空最不耐烦这些规矩,胡乱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

土地让出道路让孙悟空进去,暗地里,让一个亲信力士,前往凌霄殿确认点差之事,自己陪同孙悟空进入蟠桃园之中。

进入院子之中,只见桃**夭灼灼,开得鲜艳,如同一团团的胭脂,株株桃树枝上,都缀满了蟠桃,压的树枝低垂,诱人无比,孙悟空看得心痒难耐。先熟的蟠桃如同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

桃树下鲜花异草,四季不谢,与蟠桃相互辉映。桃树院子两边,有几间楼台和馆舍,力士忙碌期间。

土地道:“这些蟠桃树,都是王母娘娘自西昆仑带来,亲自栽种在这里的,以前负责打理此处的,乃是王母娘娘亲点的将军,不过他三日不曾来蟠桃园点卯。”

孙悟空一边走一边看,瞧见那蟠桃诱人,伸手要摘,土地忙道:“使不得,大圣,这蟠桃都是有数的。”

孙悟空道:“老孙逗你玩,如何会真的去摘。”

土地自是不信,嘴上却道:“倒是小仙忧心了,大圣里面请。”

孙悟空一路看,一路玩,瞧到成熟的蟠桃的,忍不住摸上一把,过过手瘾,看玩多时,问土地道:“此树有多少株数?”

土地道:“共计有三千六百株。前面的是下品仙桃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的是中品仙桃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的上品仙桃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大圣闻言,心下腹诽,老孙十年寻道,十年修行,不抵一颗仙桃,道:“这般有效,何苦修行,专吃蟠桃就是。”

土地道:“大圣玩笑了,成熟周期最短的下品仙桃,也三千年才一熟,等闲人哪有寿命等到蟠桃成熟?天上的神仙无数,园中的仙桃有数,便是我守了蟠桃园千百年,也不曾吃过一个。”

孙悟空嘿嘿一笑,不再问话,心中有了计较。当日查明了桃树数量,点看了亭阁回府。

自此后,三五日一次赏玩,也不交友,也不他游,专心打理起蟠桃园,倒有几分在御马监的架势。

孙悟空到底是只猴儿,怎经得住桃儿的诱惑,一日,见那老树枝头,桃熟大半,他心里要吃个尝新。奈何本园土地、力士并齐天府仙吏紧随不便。忽设一计道:“汝等且出门外伺候,让我在这亭上少憩片刻。”

那众仙果然退了出去,虽然疑心孙悟空,但又如何?人家有拳头,有官衔,我们小民能如何?

只见那猴王脱冠服,爬上大树,拣那熟透的大桃,摘了许多,就在树枝上自在受用,一个大桃咬上一口,尝了味道,便丢了,去咬下一个大桃,这样东一口吸一口,吃了一饱,却才跳下树来,簪冠着服,唤众等仪从回府。

如此这般,不过三二日,又去设法偷桃,尽他享用。

蟠桃园土地也是个心细之人,这一日点算蟠桃,发现数量不对,只是那猴儿偷吃了,欲要去王母娘娘面前告发。

锄树力士、运水力士、修桃力士、打扫力士忙跪在土地面前道:“还请上仙垂怜,园中仙桃左右被齐天大圣偷吃了,告上去,与我等并无好处。不如我等各偷吃一颗,再去告发他。”

土地思索了一下,心中动摇。

锄树力士接着道:“上仙,我们职位低微,今生无缘仙桃,值此良机,不可错过啊。”

土地叹息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们寻一个摘了吃吧。”众力士闻言,各自欢喜,忙去寻了一个吃下,土地左右瞧瞧,纵然心下忐忑,也悄悄摘了一个吃下。

众仙吃过仙桃以后,土地架起云,往王母娘娘那里去告发孙悟空。

第58章 情动

王母娘娘专心把玩手中琉璃盏,道:“我委你看守蟠桃园重任,你却私自下凡吃血食,你让我如何开恩以你?”

阶下跪着的大将磕头不止,连声求饶。王母娘娘毫无反应,看着地上白玉石破裂,慢慢染上染血,她厌恶地蹙眉,手一挥,道:“押下去,埋在蟠桃树下,元婴取出,封在仙桃之内,也算尽了忠。”

大将闻言,吓得半死,道:“娘娘,你当真要这般无情?”

王母娘娘冷冷看着大将,道:“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私下凡间吃人不算,还敢偷盗我的蟠桃送你那人间妻儿,真当我不知道?”

大将脸色大变,道:“娘娘,小将知错了,小将从此后,不敢在偷盗蟠桃,全心尽忠。小将……”

王母娘娘懒得再听下去,挥挥手,进来两个力士,架起大将,送往蟠桃树下活埋,自始至终,大将不敢反抗分毫,因为,他知道,反抗的后果有多可怕。

侍奉在外的仙女,瞧见此番,个个噤若寒蝉,悄悄比了一个“六”,暗示自蟠桃园被孙悟空全权掌管之后,王母娘娘已经诛杀了六个仙人。

土地瞧见被拖走的大将,两人曾共事蟠桃园,而今相见陌路,到了殿前,道:“劳烦两位仙娥通报一声,蟠桃园土地求见王母娘娘。”

捧玉仙女道:“娘娘岂是小小土地能见的,有何事,写个本子上来,我代你传进去。”

土地道:“小仙走得急,不曾写下奏议,事关蟠桃园之事,耽搁不得,还请两位仙娥行个方便。”

捧玉仙女自是不愿通传,正自吵嚷间,卷帘大将落下云头,往这边走来,道:“烦请仙娥通报,卷帘将求见娘娘。”

捧玉仙女道:“娘娘方才说了,教你到了,直接进去,无需通报。”

卷帘大将微微颔首,准备走入大殿,却被土地拉住,那土地道:“将军,小仙有要是见娘娘,请大将说一句,让仙娥通报一声。”

卷帘大将道:“是何事,我代为转达。”

土地欢喜道:“小仙是蟠桃园土地,前来告发齐大大圣监守自盗,小仙……”

卷帘大将打断土地,对捧玉仙女道:“仙娥,事关娘娘蟠桃嘉会,大意不得。”捧玉仙女本以为土地前来,与方才的大将一般,前来寻王母娘娘发牢的,听得“监守自盗”四个字,也明事态严重,让二仙稍等,她自去通报,不过转眼工夫,捧玉仙女匆匆赶出,让二仙进去。

卷帘大将与土地并入其中,跪拜见礼之后,土地道:“娘娘,齐天大圣自掌管蟠桃园之后,护院不勤,监守自盗,每隔二三日偷食一次仙桃,而今上品仙桃,已被其糟蹋许多。”

王母娘娘早料到让孙悟空看守蟠桃园,园中仙桃难逃其难,道:“免了孙悟空蟠桃园监守,偷盗蟠桃之罪,当免官诛杀,以儆效尤。”

卷帘大将道:“还请娘娘三思。”

王母娘娘道:“孙悟空监守自盗,偷食仙桃,此乃大罪,罪在不赦,如何三思?”

卷帘大将躬身不言,王母娘娘见此,道:“土地,你先在殿外稍后。”

王母娘娘将琉璃盏放在一侧,揉着眉头,心思不知飘向何处,眼眸中尽是疲惫,道:“你说吧。”

卷帘大将道:“娘娘,玉皇大帝安排孙悟空镇守蟠桃园之时,早已想到孙悟空会偷到仙桃。偷盗仙桃,在天宫是罪无可赦之罪,天宫之中人尽皆知,玉皇大帝此举,娘娘还不明白吗?”

王母娘娘稍加思考,就明白其中因由,道:“难道……玉皇大帝想借我的手,灭掉孙悟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孙悟空出世以来,玉帝对那猴儿可是百般忍耐,纵是闹海闯地府,他都一笔带过,不做追究。”

卷帘大将道:“孙悟空是太上道祖的弟子,玉皇大帝如何敢追究?”

王母娘娘闻言大惊,道:“太上道祖的弟子?!你如何知晓的?”

卷帘大将摇摇头道:“此事不便细说,还请娘娘见谅。玉皇大帝不敢对孙悟空下手,他只能让别人来动手,而这个人,正好是娘娘。”

王母娘娘沉思了一会,道:“他如何确定我一定会动手?”

卷帘大将道:“蟠桃园是娘娘立足天界的根基,蟠桃园一毁,娘娘凭什么拉拢天界众仙?凭什么实现心中的野望?玉帝,一直都知道娘年的心。”

王母娘娘看着卷帘将,卷帘大将看着地板,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远在天边。

王母娘娘叹息一声,平静地道:“那你,可知道我的心?”

卷帘大将低垂着头,不说话,似乎要将白玉石地板看穿,环佩叮当响,香风袭来,卷帘大将心跳骤然加快,一双金丝错银的仙鞋出现在眼中。

近在身前的呼气,软糯妩媚的声音:“沙净,看一眼我,可好?”

卷帘大将闻言,身子如被电击,猛地抬起头,眼前的人,不再是金缕玉衣的王母娘娘,而是那个一身粉色衣裙的梦中妻子,那个恍如一梦的美人。

两两对望,向往无语,王母娘娘道:“你便这般怨我?”

卷帘大将道:“末将不明娘娘所指。”

王母娘娘上前半步,卷帘大将退后半步,王母娘娘微微一笑,突然搂住卷帘大将,他想要挣脱,却又不愿,就这样被王母娘娘抱住。

这样的拥抱,不再是王母娘娘和卷帘大将,而是桃花娇和沙净。

良久,沙净心中叹息一声,轻轻搂住王母娘娘,王母娘娘轻声在沙净耳边道:“如果,我要血洗天庭,沙净,你会怎么办?”

沙净轻轻道:“如果,你的大道是血染苍穹,就用我的血,为你描第一笔。”

王母娘娘闻言抱紧沙净,眼眸中的一丝情动,被她不着痕迹的压下去,松开了沙净。

拥抱,或者只是一瞬间,沙净已经足够满足,道:“蟠桃盛会的请柬,可曾写好?”

王母娘娘不明沙净为何突然问起此事,道:“蟠桃胜会请柬文曲星都已经写好,预备明日散发下去。”

沙净问道:“孙悟空可有收到?”

王母娘娘道:“孙悟空虽说一个养在天地间的闲人,但总归有齐天大圣的名号在,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为他留了一席。”

沙净道:“孙悟空的请柬撤掉吧,蟠桃会开始之时,让人通知孙悟空,告知他蟠桃嘉会不曾请他,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必然要闹出事来,到时候,自会有人收拾他。”

王母娘娘听得此话,会心一笑,拉沙净一同坐下,道:“此刻,其他的事,别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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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席上无名

(收藏破3000,今天三更回馈大家,第二更14:00,第三更20:00)

王母娘娘与卷帘大将至此后,日日幽会,夜夜情话,玉皇大帝瞧在眼中视作不见,还以各种莫须有功劳屡屡赏赐卷帘大将,金玉馔食,美酒佳酿,流水般赏赐下来。

卷帘大将沉默少言,瞧上去有几分木讷,唯独与王母娘娘独处之时,才会滔滔不绝,双目犀利,讲个不停,为王母娘娘出了不少良策。

王母娘娘并未让绿衣仙女与卷帘大将相认,卷帘大将也未曾提及此事,似乎不曾有过这个女儿一般,两人相遇,也只是微微颔首擦身而过,不露丝毫破绽。

嫦娥仙子依旧往天河跳舞,日复一日,舞毕人走,不加停留。

天蓬元帅在天河边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整日呆在天河边怔怔出神,不知其所思,亦不知其所想,看着渺渺烟海,任思绪穿越反转。

蟠桃园徒弟得了王母娘娘令诏,任由孙悟空偷食仙桃,守园的众人,也时不时偷食几个,蟠桃园的仙桃迅速的减少,再不复硕果累累,一棵桃树上,再难见到一个熟透的仙桃,尽是青色的小桃。

蟠桃嘉会转眼就至,王母娘娘在瑶池设宴,大开宝阁,让那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各顶花篮,去蟠桃园摘桃。

七衣仙女领了命,径直到了蟠桃园门前,只见蟠桃园土地、力士同齐天府二司仙吏,都在门口肃立。

七衣仙女近前道:“我等奉王母懿旨,到此摘桃设宴。”

土地道:“仙娥且住。今岁不比往年了,玉帝点差齐天大圣在此督理,须是报大圣得知,方敢开园。”

七衣仙女道:“大圣何在?”

土地道:“大圣在园内,因困倦,自家在亭上睡哩。”

七衣仙女道:“既如此,寻他去来,不可迟误。”

土地即与同进,寻至花亭不见,只有衣冠在亭,不知何往,四下里都没找到。

原来大圣耍了一会,吃了几个桃子,变做二寸长的小人,在那大树梢头浓叶之下睡着了。

七衣仙女道:“我等奉旨前来,寻不见大圣,未摘到仙桃,怎敢空回?延误了娘娘蟠桃盛会,那可是死罪。”

旁有仙使道:“仙娥既奉旨来,不必迟疑。我大圣闲游惯了,想是出园会友去了。汝等且去摘桃,我们替你回话便是。”

唯独那绿衣仙女有些迟疑,但当下寻不到孙悟空,只得作罢,那仙女依言,入树林之下摘桃。先在前树摘了二篮下品仙桃,都是为未熟透的,勉强采摘下来凑足数量,又在中树摘了三篮中品仙桃,到后树上摘取上品仙桃,只见那树上花果稀疏,止有几个毛蒂青皮的,七衣仙女树前树后转了一圈,硬是一个熟透的都没有。

孙悟空也是挑剔的人,最先偷吃的,便是后树的上品仙桃,日子久了了,上品仙桃竟然被吃了个干净,便吃那半熟的,孙悟空也将就着吃了一些。

七仙女张望东西,只见向南枝上只有一个半红半白的桃子。

青衣仙女用手扯下枝来,红衣仙女摘了,却将枝子望上一放。原来那大圣变化了仙桃模样,正睡在此枝,被他惊醒。大圣即现本相,耳朵里掣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咄的一声道:“你是那方怪物,敢大胆偷摘我仙桃!”

慌得那七衣仙女一齐跪下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乃王母娘娘差来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适至此间,先见了本园土地等神,寻大圣不见。我等恐迟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故先在此摘桃。万望恕罪。”

孙悟空闻言,回嗔作喜道:“仙娥请起。王母开阁设宴,请的是谁?”

七衣仙女道:“蟠桃盛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俱一齐赴蟠桃嘉会。”

孙悟空笑道:“可请我么?”

绿衣仙女道:“不曾听得说。”

孙悟空不甘心,问道:“你们再仔细想想,兴许你们记岔了。”

绿衣仙女得了王母娘娘懿旨,道:“文曲星书写请柬只是,我一直在侧奉墨,的确不曾有大圣的名号。”

孙悟空道:“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

红衣仙女见孙悟空脸有恼意,恐怕他逞凶作恶,忙道:“此是上会旧规,今会不知如何。兴许王母后来补上,也未可知。”

孙悟空道:“此言也是,难怪汝等。你且立下,待老孙先去打听个消息,看可请老孙不请。”

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对众仙女道:“住,住,住”这原来是个定身法,把那七衣仙女,一个个呆呆怔怔,木木瞪瞪,都站在桃树之下。孙悟空纵朵祥云,跳出园内,竟奔瑶池路上而去。

孙悟空边飞边想,要是请了自己,那是极好的,要是没有相请,自己这般贸然去问询,没得折了自己面子。

正行时,前方半天的瑞光雾霭,五色祥云腾飞不绝,中间走来一个一尊神仙,相貌昂然丰采卓越,正是赤脚大仙。

孙悟空瞧见那赤脚大仙,知道是去赴蟠桃盛会的,心中有了计谋,落下云头,问道:“老道何往?”

赤脚大仙道:“蒙王母见招,去赴蟠桃嘉会。”

孙悟空道:“老道不知。玉帝因老孙筋斗云速度极快,着老孙五路邀请列位,先至通明殿下演礼,后方去赴宴。”

赤脚大仙是个光明正大之人,就以他的诳语作真,道:“常年就在瑶池演礼谢恩,如何先去通明殿演礼,方去瑶池赴会?”无奈,只得拨转祥云,径往通明殿去了。

孙悟空驾着云,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就变做赤脚大仙模样,前奔瑶池。不多时,直至宝阁,按住云头,轻轻移步,走入里面。

孙悟空刚入宝阁,太上道祖远远瞧见,微微含笑,对身侧的金蝉子说道:“我与你说的,也曾有半分谬误?”

第60章 席不成席

(第三更20:00-21:00)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老祖一眼万年,万事皆在掌握,小僧佩服之至,以目前状况而言,不出几日,定能完成道祖大愿。”

太上道祖道:“我的大愿完成,必然会成全你,你答应我的条件,可别忘记了。”

金蝉子道:“小僧自不敢忘,只要道祖达成我所愿,必然相报。”随后转身对一侧的燃灯古佛道:“多谢古佛相助之恩,如无古佛相助,真如释迦摩尼所言,不成佛,不离灵山,只怕小僧要终身禁足灵山之下。”

燃灯古佛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要谢就谢师尊,师尊说你大局未成,不可久困灵山,让我助你离开,以成你大道。”

金蝉子遂谢过太上道祖,道:“道祖之恩,金蝉子必然报答。”

太上道祖摇头,道:“你付出如此大代价着急离开灵山,图的是什么?你完全可以独享,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总能找到离开灵山的方法,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

金蝉子笑道:“为了自由,真正的自由不需要等待。”他看着闯入宝阁的孙悟空,缓缓道:“不被控,不被遗忘的自由。”

太上道祖道:“自由?生在天地间,何人得自由?天地为牢,时间为锁,何人能逃?”

金蝉子轻声说道:“如果开了时间的锁,出了天地的牢,是否可得自由?”

太上道祖道:“解开了时间的锁,跳出了轮回的苦,你说的那是永生。千千万万年来,沧海桑田变幻,天地日月更迭,从来无人永生,纵是开天辟地之祖,尚且恐惧被时间湮灭,问一句,谁人可得永生?何人又得永生?长生已是极限。”

金蝉子道:“长生距离永生太远,道祖纵然有无数个会元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到终点,唯独永生,才能亘古长存。”

太上道祖沉默了一会,道:“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当真有此奇效?”

金蝉子道:“说永生不敢,但比王母娘娘的蟠桃,镇元子的人参果,好上一百倍。”

太上道祖道:“可惜,只是长生,而非永生。”

金蝉子道:“永生何尝无门?”

太上道祖闻言一怔,道:“你知门在何处?”

金蝉子摇头,太上道祖早料到会是此答案,也谈不上失望,道:“罢了,下方的猴儿闹得也差不多了,燃灯,我们去兜率宫等他吧。这边的事情,就交给金蝉子了。”

燃灯古佛点头,同太上道祖同往离恨天兜率宫,二人到了丹房之内,问道:“太祖苦心教导孙悟空这许多年,布下诸多大局,便这般让了出去?”

太上道祖道:“待我断了十魔,孙悟空再无用处,送给金蝉子又有何不可?何况,长生不老的血食,足以上天界群仙动心。”

燃灯古佛道:“可是五灵根……”

太上道祖道:“孙悟空金灵根主战,不战不立,战斗到粉身碎骨,战斗死之边缘,才是金灵根的真谛。”

太上道祖见燃灯古佛似有所悟,转身吩咐丹房仙童道:“丹房中一概丹药,全部收拾起来,只余淬肤、炼筋、燃血、煅金、铁骨五种丹药,每种丹药各一个葫芦。”仙童领命,少时,将一切收拾停当。

太上道祖微微颔首,道:“我与燃灯古佛在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讲道,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都前来听讲,对仙道大有裨益,不可缺席。”

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心中欢喜,纷纷称是,随太上道祖一同登上朱陵丹台,侍立在左右认真听讲。

……

按下太上老君讲道不提,却说孙悟空闯入丹阁之中,只见琼香缭绕,瑞霭缤纷,远处凤翥鸾翔双舞,金花玉萼倒映水光,美不胜收。

五六百张五彩描金桌,整整齐齐排列开来,千百个千花碧玉盆摆满桌子。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上等百味珍馐,样样齐全,仙果奇珍铺满一桌,为了应景,四周都是盛开的桃花,虽不是蟠桃树,却也落英缤纷,自成美景。

宴席已经布置得差不多,处处铺设得齐齐整整,这时候,还没有仙人驾到,有早到的仙人,也被金蝉子想法子挡了回去。

孙悟空何曾看到过这般大的排场,心中欢喜,游走其间,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急转头见右壁厢长廊之下,有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领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瓮,已造成了玉液琼浆,香醪佳酿。孙悟空止不住口角流涎,就要去吃,奈何那些人都在这里,他就弄个神通,把毫毛拔下几根,丢入口中嚼碎,喷将出去,念声咒语,叫“变!”即变做几个瞌睡虫,从众仙耳朵中爬了进去。

你看那伙人,手软头低,闭眉合眼,丢了执事,都去盹睡。

金蝉子远远看见,暗赞孙悟空好神通,也不去理他,摘了一串葡萄,自顾自吃起来。

孙悟空却拿了些百味八珍,佳肴异品,走入长廊里面,就着缸,挨着瓮,放开量,痛饮一番。吃够了多时,酣畅醉了,自揣自摸道:“不好,不好!再过会,请的客来,却不怪我?一时拿住,怎生是好?不如早回府中睡去也。”

金蝉子瞧见,挥手控烟雾,遮挡道路,引那孙悟空往兜率宫而去,一路上避开不少前去赴宴的神仙。

孙悟空摇摇摆摆,仗着酒,得金蝉子引导,任情乱撞,一会把路差了,不是齐天府,却是兜率天宫。

抬头看见“兜率宫”三个字,顿然醒悟道:“兜率宫是三十三天之上,乃离恨天太上老君之处,如何错到此间?也罢,也罢!一向要来望此老,不曾得来,今趁此残步,就望他一望也好。”

即整衣撞进去,口中嚷嚷得让仙童通报,一路行了过来,四无人迹。

太上道祖早闻得孙悟空来了,也不去管他,依然讲道。

孙悟空见没人,一路前行,到了丹灶之旁,炉中有火,丹炉左右安放着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太上道祖特意为孙悟空留下的丹药,对孙悟空有莫大的好处。

孙悟空瞧见葫芦,喜道:“此物乃仙家之至宝。老孙自了道以来,识破了内外相同之理,也要炼些金丹济人,不期到家无暇。今日有缘,却又撞着此物,趁老子不在,等我吃他几丸尝新。”

他就把那葫芦都倾出来,就都吃了,如吃炒豆相似。

第61章 逃下天界(第三更)

金蝉子瞧得孙悟空将丹药吃得差不多,唯恐孙悟空不及返回地仙界,被天兵当场捉住,吹起一阵冷风,一时间孙悟空酒醒,又自己揣度道:“不好,不好!这场祸,比天还大,若惊动玉帝,性命难存。走,走,走!不如下界为王去也!”他就跑出兜率宫,不行旧路,从西天门,使个隐身法逃去,即按云头,回至花果山界。

孙悟空走后,金蝉子取出一个白瓷玉瓶,滴出三滴心头血在其中,脸色惨白如雪,将白瓷玉瓶放在陈列葫芦的地方,朝太上老君所在之处瞧了一眼,随后架起云,往瑶池而去。

孙悟空返回花果山,但见那旌旗闪灼,戈戟光辉,原来是四健将与七十二洞妖王,在那里演习武艺。

孙悟空高叫道:“小的们!我回来了!”

众怪丢了器械,跪倒道:“大圣好宽心!丢下我等许久,不来相顾!”

孙悟空道:“没多时,没多时!”且说且行,径入洞天深处。四健将打扫安歇,叩头礼拜毕,俱道:“大圣在天这百十年,实受何职?”

孙悟空笑道:“我记得才半年光景,怎么就说百十年话?”

健将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天上半年,地下百余年。”

孙悟空道:“且喜这番玉帝相爱,果封做齐天大圣,起一座齐天府,又设安静、宁神二司,司设仙吏侍卫。向后见我无事,着我代管蟠桃园。近因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未曾请我,是我不待他请,先赴瑶池,把他那仙品仙酒,都是我偷吃了。走出瑶池,踉踉跄跄,误入老君宫阙,又把他五个葫芦金丹也偷吃了。但恐玉帝见罪,方才走出天门来也。”

众怪闻言大喜,即安排酒果接风,将椰酒满斟一石碗奉上。孙悟空喝了一口,即呲牙咧嘴道:“不好吃,不好吃!”

崩、芭二将道:“大圣在天宫,吃了仙酒仙肴,是以椰酒不甚美口。常言道,美不美,乡中水。”

孙悟空道:“你们就是亲不亲,故乡人。我今早在瑶池中受用时,见那长廊之下,有许多瓶罐,都是那玉液琼浆,你们都不曾尝着。待我再去偷他几瓶回来,你们各饮半杯,一个个也长生不老。”

众猴欢喜不胜。大圣即出洞门,又翻一筋斗,使个隐身法,径至蟠桃会上。进瑶池宫阙,只见那几个造酒、盘糟、运水、烧火的,还鼾睡未醒。他将大的从左右胁下挟了两个,两手提了两个,即拨转云头回来,会众猴在于洞中,就做个仙酒会,各饮了几杯。

欢饮之间,孙悟空问道:“怎么不见流元帅?”

芭将军说道:“流元帅与东海精卫鸟相恋,在花果山摆了酒席,娶了过门,随后带精卫出了远门,说是去环游四大部洲,而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孙悟空明白,环游四大部洲是假,寻找昔年兄弟是真,突然思及当初之言,说是帮其查明兄弟去向,屡屡说要去西方世界一趟,都未曾兑现。

而今手下两大元帅,马元帅上天做了巨灵神,流元帅出了远门,遂又问道:“我六个兄弟,可曾来过?”

芭将军踟蹰了一下,道:“大圣初上天宫之时,六位大王常来常往,以我等多有照顾,后来时日久了,便再没来过。只有牛魔王偶尔过来看看,流元帅在时,尚能聊几句,之后来了便走,也不见停留。”

孙悟空示意知道了,便不再去问。

……

却说那七衣仙女自受了大圣的定身法术,一周天方能解脱,各提花篮,回奏王母说道:“齐天大圣使术法困住我等,故此来迟。”

王母问道:“汝等摘了多少蟠桃?”

仙女道:“只有两篮小桃,三篮中桃。至后面,大桃半个也无,想都是大圣偷吃了。及正寻间,不期大圣走将出来,行凶拷打,又问设宴请谁。我等把上会事说了一遍,他就定住我等,不知去向。直到如今,才得醒解回来。”

王母闻言,知道事情已达目的,余下的事情,就交给玉帝去烦恼,即去见玉帝,备陈前事。还尚未说完,又见那造酒的一班人,同仙官等来奏:“不知什么人,搅乱了蟠桃大会,偷吃了玉液琼浆,其八珍百味,亦俱偷吃了。”

又有四个大天师来奏上:“太上道祖来了。”

玉帝即同王母出迎。太上老君朝礼毕,道:“老道宫中,炼了些九转金丹,准备给陛下做丹元大会,不期被贼偷去,特启陛下知之。”

玉帝见奏悚惧,没想到这猴儿竟然闯下如此大祸,更让玉帝惊诧的是,孙悟空不是太上道祖的徒弟吗?他应该想尽法子包庇才是,如何加了罪孽?少时,又有齐天府仙吏叩头道:“孙大圣不守执事,自昨日出游,至今未转,更不知去向。”

玉帝又添疑思,只见那赤脚大仙又上奏道:“臣蒙王母诏昨日赴会,偶遇齐天大圣,对臣言万岁有旨,着他邀臣等先赴通明殿演礼,方去赴会。臣依他言语,即返至通明殿外,不见万岁龙车凤辇,又急来此俟候。”

玉帝越发大惊道:“这厮假传旨意,赚哄贤卿,快着纠察灵官缉访这厮踪迹!”

灵官领旨,即出殿遍访,尽得其详细,回奏道:“搅乱天宫者,乃齐天大圣也。”

又将前事尽诉一番。玉帝大恼,也顾不得孙悟空是太上道祖的弟子,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定捉获那厮处治。

众神即时兴师,离了天宫。

太上道祖看着番阵势,颇为轻蔑,老祖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岂是去去十万天兵所能收拾下来的。

玉皇大帝瞧见太上道祖,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太上道祖所想,心下颇为忐忑。

远在西方世界的释迦摩尼,慢慢说道:“这一局,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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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被邀请的妖王

(谢谢夕阳de落幕)

南天门外,黄风滚滚,紫雾腾腾,托塔李天王坐镇中军,哪吒三太子为前部先锋,十万天兵遮天蔽日,集结完毕。

四大天王对军前李天王颇为不满,拖拖踏踏,不甚上心,何况孙悟空闲散之时,与四天大天王混得相熟,彼此称兄道弟,尤其与增长天王最为熟稔,闲暇无事之时,孙悟空多次与增长天王在北天门赌博猜拳,没少得孙悟空好处,听说要去讨伐孙悟空,自然没半点战意。

李天王又何曾看得起四大天王,在李天王看来,这四人不过守门的,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一起称王,尚未出兵,军中火药味已经足够浓烈。

天兵天将集结点将之时,两只青狮驾云妖,直冲南天门而来。

青狮一大一小,本是一对兄弟,地仙界修成妖仙,在北俱芦洲独霸一方,无人能与之比肩。兄长名为青狂,自来狂妄,走尽三山五岳,踏遍三岛四洲,兄弟遍四洲,妖名留四海,对唯一的弟弟爱护有加,如兄如父,几近宠溺。小弟名为青凌,胆小不如鼠,名利脚下踩,心不高气不傲,一生只求平安好。

这二妖上天,当从青狮两兄弟宴请四方兄弟说起,手下小妖捉了一名女子献舞,说是举城花魁,舞技堪比仙娥。

花魁本是凡间女子,见到一众妖王,吓得魂不附体,好说歹说许她歌舞之后活命,才勉强镇定下来,同意一舞。花魁舞技果然不同凡响,技惊四座,众妖王欢喜。

月上中天,酒酣微醺,也不知那个妖王说了一句:“如此美人,食之必美!”得了众妖王响应,青狂狮王也是爽快之妖,便下令让小妖将花魁洗剥干净,蒸好了送上来与诸位妖王宵夜。

花魁闻得此言,忙跪下求饶,说道:“妖王饶命,吃了小女子,一不能长生,而不能升仙,有何用?妖王都是能登蟠桃嘉会的,何必屈尊为难我一介女流。”

青狮魔王自然不知道,何为蟠桃嘉会,便问道:“本王问你,何为蟠桃嘉会?说得明白,便放你离开。”

该女子本是天宫嫦娥,因与吴刚眉目传情,惹恼玉帝,被罚下人间,世世为娼,沦落烟花之地,她也曾是广寒宫美艳绝伦的仙娥,容颜迷醉无数仙官,她落了凡尘之后,仍有仙官偷偷下凡,一掷千金,只为一响贪欢。(还记得这个嫦娥吗?)

一日开楼迎宾,下凡仙官酒后多言,抱住花魁碎碎念念说了许多蟠桃嘉会之事,抱怨王母娘娘不曾请他赴宴,恐惧寿限将之,被送往蟠桃园做树肥。

花魁只当是恩客的醉话,也不曾上心,记忆模模糊糊,此时被妖王问到,脑子里面快速回想,道:“大王说笑了,大王通天彻地的能耐,必然在宴请之列,故作不知,必然是考敎小女子。王母娘娘大开宝阁,宴请诸天神佛、四方妖魔的盛会,会上龙肝凤髓、琼浆玉液应有尽有,最为名贵的,自然是要数蟠桃了,你们道这蟠桃是何物?”

众妖王问道,“是何物?快快说来,可免你一场灾祸。”

花魁得了保证,虽是不信,也不敢再吊众妖王胃口,道:“这蟠桃是王母娘娘亲手栽下的,分三个品级,下品仙桃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品仙桃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上品仙桃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以众位仙王的本事,食用的必然是上品仙桃吧?”

众妖王闻言,无不垂涎,闻得花魁之言,也不好否认,落的笑话,哈哈一笑,道:“我等自然吃的是上品仙桃,甘甜爽口,清脆无比。”

花魁接着说道:“大王消受那此等仙果,那自然瞧不上小女子这一身凡肉了,还请大王垂怜,送小女子回去,回去晚了,又要被妈妈责骂。”

众妖王听闻了仙桃的好处,谁还在乎一个凡人,当下让小妖驾妖云送花魁回去,可惜花魁命薄,回去没几日,便得了花柳之病,病死在香榻之上。

送走花魁之后,妖王愤愤不平,对青狮魔王道:“大王一身能耐,下界称王,蟠桃盛会竟然没大王一席,这分明看扁了大王。”

青狮魔王本就是狂妄之辈,闻得此言,心中也甚暴怒,当下道:“她不请我,我还不能去了不成?等我闹上天宫,与王母娘年理论理论,非得让王母玉帝迎出门来,恭恭敬敬请我入座。”

众妖王随声附和,都道:“大王吃了仙桃,可要记得众兄弟的好,给我们也带几个尝尝鲜。”

青狮魔王口称是,带上胞弟,踩起妖云,径自往南天门而来,看到十万天兵天将,遮天蔽日,青凌狮王心生惧意,对兄长道:“哥哥,天宫人多势众,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去那劳什子蟠桃嘉会了,仙桃不吃也罢。”

青狮魔王瞧见南天门的阵势,本来也有了退意,听得弟弟这般说,反而逞强,心想:到了南天门不入,回去定被笑话,在自己亲兄弟面前,也折了颜面。道:“到了门口,焉有不进去的道理,整好衣裳,待我闯进去赴宴。”

青凌狮王毕竟胆小,瞧见南天门门口阵势,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青狮魔王见此来了气,道:“拿出妖王的气势,随我一道闯进去,赴了嘉会,吃了蟠桃,喝了琼浆,好下界好好炫耀一番。”青凌狮王只道不敢,缩在云霭之后不敢出来,虽然心念蟠桃,却无敢死之心。

青狮魔王只得作罢,道:“你在此等我,等我进去,理论清楚,让王母娘娘亲自请你进去。”

青凌狮王点头,道:“哥哥小心。”

青狮魔王掣出钢刀,跳出云海,昂胸抬头向南天门走去,

李天王瞧见青狮魔王朝这边走来,也不去理他,十万大军在此,他不信区区一个妖精敢硬闯,继续点将,准备出兵。

青狮魔王见天兵天将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心中有气,当下大声喝道:“本王乃北俱芦洲临仙洞青狮魔王,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邀请诸仙,不曾具柬来请本王。特上天来理论理论,尔等速速给本王让开道来,免你们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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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驯化坐骑

李天王尚未发话,负责南天门戍守的增长天王来了怒气,道:“敢在南天门叫嚣,寻死不成!”正准备出列,诛杀青狮魔王,却闻一声佛号,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落下祥云道:“天王休要动怒,你们要事在身,不可在此耽搁,此妖交给我等便是。”

李天王见是三位菩萨,知是来赴蟠桃盛会的,道:“如此,有劳三位菩萨了!增长天王,归队!”

增长天王怒目瞪了李天王一眼,悻悻然回到队列之中。

青狮魔王一声大吼,站在远处,摆开架势,等待一战,那料十万天兵天将鸟都不鸟自己一下,心下大怒,尔等不来进攻,我便攻将上去。

青狮魔王变化法身,现出本体,本是一只青毛狮子,张开大口,似城门一般,用力吞将过去。

李天王本点齐天兵,一声令下,只见黄风滚滚,紫雾腾腾众天兵天将离了南天门,往地仙界而去,速度不可谓不快。

青狮魔王一口吞将过去,吞了一个空,只见到一片紫雾消失在眼前,稍一愣神,对云海之后的弟弟叫道:“弟弟,可曾瞧见,我一口吞了十万天兵天将。”

青凌狮王在云雾之后瞧得清楚,哪是哥哥吞了天兵天将,分明是天兵天将拔了营地,下了地仙界而去,他知道自己哥哥是极好面子的妖王,又多恐惧哥哥发怒,顺着青狮魔王的话道:“哥哥神通广大,本事高强,一口吞了十万天兵。”

青狮魔王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忽闻“轰——”的一声,南天门轰然关闭,似乎是怕他闯进去一般。

青狮魔王大笑道:“天兵也不过如此,忌惮本王法术,不敢交锋,竟然关了南天门,待我破开南天门,好好与王母娘娘理论一番,如何不请本王入席。”

青狮魔王恢复人形,手握钢刀,脚尖一点冲向南天门,那料刚到半路,出现一尊菩萨,道:“孽畜,休得猖狂!”

青狮魔王自占山头,称王之后,最恶被“畜”,也不问菩萨尊号,挥舞钢刀,劈头砍来。

你当青狮魔王砍的是谁?乃是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丢出一枝杨柳枝,杨柳枝见风而长,瞬间化作一条巨型长鞭,长鞭打出,打在青狮魔王身上,直打得他滚出很远。

“吼——”一招之间,立见高低,青狮魔王不敢大意,变化法身,现出本体,青毛狮子鬃毛如针,根根立起。

观世音菩萨状如未见,控柳叶长鞭,继续鞭挞青狮魔王,一鞭狠过一鞭,抽打的声音只让南天门守卫打颤。青狮魔王在地仙界也算狠角,可惜他遇上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纵有千万般能耐,也敌不过一招一式。

青狮魔王尚自逞强,钢刀舞得入巨龙游海,左右闪躲,百般腾挪,意图逃开柳叶巨鞭的鞭挞,观世音菩萨法意通天,柳叶巨鞭一分为四,依次轮替抽打青狮魔王,青狮魔王再无逃脱之可能。

杨柳巨鞭砍不断,躲不过,青狮魔王知道今日在栽在此处,暗中示意弟弟逃跑。

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早早断了青凌狮王后路,青凌狮王刚要撤退,就被文殊菩萨堵了下来,手中智慧宝剑飞出,钉在青凌狮王身前,道:“尔等大闹南边门,乃必死之罪,休做无谓挣扎,皈依我佛,尚可保全你一条性命。”

青凌狮王瞧得眼前的智慧宝剑,在看看自己手中的宝刀,即便是想做挣扎,只怕也不能,当下跪在地上,道:“还请菩萨,免我哥哥苦难。”

青狮魔王远远瞧见,大声叫道:“青凌,给我起来!你堂堂妖王,跪天跪地,不跪神佛!”说话之间,身上狠狠挨了两鞭子,皮开肉绽,鲜血外流,显然鞭子上的力道重了许多。

文殊菩萨道:“皈依我佛,以我做个脚力,必然免你哥哥一死。”

青凌狮王道:“谨遵菩萨法旨,必然……受死吧!”青凌狮王突然发难,手中钢刀直取文殊菩萨命门,原来青凌狮王皈依是假,乘机接近偷袭是真。

文殊菩萨是谁?过去早已成佛,名为龙种上如来,位尊权贵。其指导的弟子很多也已成佛,自身也得了佛母、诸佛之师的称号。但为方便教化,利益众生,现乃倒驾慈航,化作菩萨,一方面协助释迦牟尼佛弘法利生,一方面与普贤、观音、地藏联合普度众生,法力和眼光未有丝毫减退,青凌狮王才动,就被文殊菩萨捏住了喉咙命门,稍微用力,命丧黄泉。

文殊菩萨道:“皈依或者灭亡!”

青凌狮王道:“宁为自由死,不做神的奴!”

文殊菩萨道:“听闻青凌狮王贪身怕死,胆小如鼠,而今看来,传言有误。”文殊菩萨巧使力道,让青凌狮在死亡边缘游曳,无限接近死亡,却死不掉,这种痛苦无法比拟。

观世音菩萨抽打青狮魔王良久,柳叶巨鞭忽然化作一个兽栏,踢到文殊菩萨跟前,让他亲眼看自己弟弟在生死边缘挣扎,青狮魔王双眼充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说出服软的字句。

……

按下三位菩萨驯化坐骑不表,单说李天王传了令,到了花果山上空,着众天兵扎了营,把那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上下布了十八架天罗地网,先差九曜恶星出战。九曜即提兵径至洞外,只见那洞外大小群猴跳跃顽耍。

星官厉声高叫道:“那小妖!你那大圣在那里?我等乃上界差调的天神,到此降你这造反的大圣。教他快快来归降;若道半个‘不’字,教汝等一概遭诛!”

那小妖慌忙传入道:“大圣,祸事了,祸事了!外面有九个凶神,口称上界差来的天神,收降大圣。”

孙悟空正与七十二洞妖王,并四健将分饮仙酒,一闻此报,公然不理,九耀星君在天上之时,也曾会过,彼此称兄道弟,好不快活,只当他们走走过场,应付玉帝差事,故而也不去理他,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

说不了,一起小妖又跳来道:“那九个凶神,恶言泼语,在门前骂战哩!”

孙悟空笑道:“莫睬他。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说犹未了,又一起小妖来报:“爷爷!那九个凶神已把门打破,杀进来也!”

孙悟空怒道:“这泼毛神,老大无礼!本待不与他计较,如何上门来欺我?”

第64章 木吒出战

(我坚信被嘲笑的梦想才有实现的价值,被质疑的道路才有开辟的意义,就算错,也要看到错的结果。)

(最后,感谢书友130209081000765,谢谢你的支持。)

孙悟空命两个独角鬼王,领帅七十二洞妖王出阵,自己领四健将随后。

独角鬼王早得了太上道祖的密令,疾帅妖兵,出门迎敌,处处掣肘本方阵营,七十二洞妖王被九曜恶星一齐掩杀,抵住在铁板桥头,进不来,也出不去。

正嚷间,孙悟空到了,叫一声:“开路!”掣开铁棒,幌一幌,碗来粗细,丈二长短,丢开架子,打将出来。九曜星那个敢抵,一时打退。

那九曜星立住阵势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弼马温!你犯了十恶之罪,先偷桃,后偷酒,搅乱了蟠桃大会,又窃了老君仙丹,又将御酒偷来此处享乐,你罪上加罪,岂不知之?”

孙悟空笑道:“这几桩事,实有,实有!但如今你怎么?”

九曜星道:“吾奉玉帝金旨,帅众到此收降你,快早皈依,免教这些生灵纳命。不然,就铲平了此山,掀翻了此洞!”

大圣大怒道:“量你这些毛神,有何法力,敢出浪言。不要走,请吃老孙一棒!”

这九曜星一齐踊跃。那美猴王不惧分毫,轮起金箍棒,左遮右挡,把那九曜星战得筋疲力软,一个个倒拖器械,败阵而走,急入中军帐下,对托塔天王道:“那猴王果十分骁勇!我等战他不过,败阵来了。”

李天王即调四大天王与二十八宿,一路出师来斗。孙悟空也公然不惧,调出独脚鬼王、七十二洞妖王与四个健将,就于洞门外列成阵势。

十万天兵天将对战四万七千多的妖兵,刀光生寒,喊杀不休。

自辰时布阵,混杀到日落西山。那独角鬼王得了太上道祖的密令,无心帮孙悟空鏖战,在前对敌,直到七十二洞妖怪尽被众天神捉拿去了,独角鬼王也卖了个破绽,一同被抓走。

天宫诸将,与孙悟空多少有些交情,又顾忌孙悟空背后的势力,故而也不敢下重手,一心只抓捕其他妖怪立功,凡是猴属之类都一一放了过去。

四健将与那群猴见势不对,深藏在水帘洞底,再不敢出来,妖族这边,可算是败得彻底。

孙悟空一条棒,抵住了四大天神与李托塔、哪吒太子,俱在半空中,杀够多时。

孙悟空见天色将晚,即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碎了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战败了五个天王。

孙悟空得胜,收了毫毛,急转身回洞,早又见铁板桥头,四个健将,领众叩迎那大圣,哽哽咽咽大哭三声,又嘻嘻哈哈大笑三声。

孙悟空道:“汝等见了我,又哭又笑,何也?”

四健将道:“今早帅众将与天王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该哭。这见大圣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

孙悟空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狢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他虽被我使个分身法杀退,他还要安营在我山脚下。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食一顿,安心睡觉,养养精神。天明看我使个大神通,拿这些天将,与众报仇。”

四将与众猴将椰酒吃了几碗,安心睡觉不题。

那四大天王收兵罢战,众各报功:有拿住虎豹的,有拿住狮象的,有拿住狼虫狐狢的,更不曾捉着一个猴精。当时果又安辕营,下大寨,犒劳了得功之将,吩咐了天罗地网之兵,各各提铃喝号,围困了花果山,专待明早大战。各人得令,一处处谨守。

……

话表南海普陀落伽山观世音菩萨,自王母娘娘请赴蟠桃大会,在南天门外,协助文殊菩萨、普贤菩萨驯服了两只青狮精,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知道蟠桃会不成,也不去参与,押了青狮精回山驯服。

观世音菩萨尚有如来的法旨未交待,与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阁瑶池,见那里荒荒凉凉,席面残乱;虽有几位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里乱纷纷讲论。菩萨与众仙相见毕,众仙备言前事。

菩萨道:“既无盛会,又不传杯,汝等可跟贫僧去见玉帝。”

众仙怡然随往。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俱在此迎着菩萨,即道玉帝烦恼,调遣天兵,擒怪未回等因。

菩萨道:“我要见见玉帝,烦为转奏。”

天师邱弘济即入灵霄宝殿,启知宣入。时有太上老君在上,王母娘娘在后。菩萨见此,心中明白了大概。

菩萨引众同入里面,与玉帝礼毕,又与老君、王母相见,各坐下,便问:“蟠桃盛会如何?”

玉帝道:“每年请会,喜喜欢欢,今年被妖猴作乱,算是虚请了各位。”

菩萨道:“妖猴是何出处?”

玉帝道:“妖猴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石卵化生的。后在西牛贺洲学得道行,有降龙伏虎之能。”

菩萨闻言,似乎不明白玉帝所指,即命惠岸行者道:“你可快下天宫,到花果山打探军情如何。如遇相敌,可就相助一功,务必的实回话。”

惠岸行者整整衣裙,执一条铁棍,驾云离阙,径至山前。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各营门提铃喝号,将那山围绕的水泄不通。惠岸立住,叫:“把营门的天丁,烦你传报:我乃李天王二太子木叉,南海观音大徒弟惠岸,特来打探军情。”

那营里五岳神兵,即传入辕门之内。早有虚日鼠、昴日鸡、星日马、房日兔将言传到中军帐下。李天王发下令旗,教开天罗地网,放他进来。此时东方才亮,惠岸随旗进入,见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下拜。

李天王道:“孩儿,你自哪里来?”

惠岸道:“愚男随菩萨赴蟠桃会,菩萨见胜会荒凉,瑶池寂寞,引众仙并愚男去见玉帝。玉帝备言父王等下界收伏妖猴,一日不见回报,胜负未知,菩萨因命愚男到此打听虚实。”

李天王道:“昨日到此安营下寨,着九曜星挑战,被这厮大弄神通,九曜星俱败走而回。后我等亲自提兵,那厮也排开阵势。我等十万天兵,与他混战至晚,他使个分身法战退。及收兵查勘时,止捉得些狼虫虎豹之类,不曾捉得他半个妖猴。今日还未出战。”

说不了,只见辕门外有人来报道:“那大圣引一群猴精,在外面叫战。”

四大天王与李天王并太子正议出兵。木叉道:“父王,愚男蒙菩萨吩咐,下来打探消息,就说若遇战时,可助一功。今不才愿往,看他怎么个大圣!”

天王道:“孩儿,你随菩萨修行这几年,想必也有些神通,切须在意。”

好太子,双手轮着铁棍,束一束绣衣,跳出辕门,高叫:“那个是齐天大圣?”

孙悟空挺如意棒,应声道:“老孙便是。你是甚人,胆敢问我?”

木咤道:“吾乃李天王第二太子木咤,今在观音菩萨宝座前为徒弟护教,法名惠岸是也。”

孙悟空道:“你不在南海修行,却来此见我做甚?”

木咤道:“我蒙师父差来打探军情,见你这般猖獗,特来擒你!”

孙悟空道:“你敢说那等大话!且休走!吃老孙这一棒!”

木咤全然不惧,使铁棒劈手相迎。他两个立那半山中,辕门外,这场好斗孙悟空与惠岸战经五六十合,惠岸臂膊酸麻,不能迎敌,虚幌一幌,败阵而走。

孙悟空也收了猴兵,按扎在洞门之外。只见天王营门外,大小天兵,接住了太子,让开大路,径入辕门,对四天王、李托塔、哪吒,气哈哈的喘息未定:“好大圣,好大圣!着实神通广大!孩儿战不过,又败阵而来也!“李天王见了心惊,即命写表求助,便差大力鬼王与木咤太子上天启奏。

二人当时不敢停留,闯出天罗地网,驾起瑞霭祥云。须臾,径至通明殿下,见了四大天师,引至灵霄宝殿,呈上表章。惠岸又见菩萨施礼。

菩萨道:“你打探的如何?”

惠岸道:“是弟子使铁棍与他战经五六十合,不能取胜,败走回营。父亲因此差大力鬼王同弟子上界求助。”

菩萨低头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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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灌江口二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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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世音菩萨低头思考,思及离开灵山与释迦摩尼佛的对话。

释迦摩尼佛道:“太上道祖在西牛贺洲传道孙悟空,伪造出我是孙悟空师父的假象,你可知为何?”

观世音菩萨答道:“借孙悟空所闯祸端,名正言顺灭我佛门。”

释迦摩尼摇头,道:“灭佛?谈何容易。我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岂是这般容易灭掉的?太上道祖派遣身边童子下凡,欲灭我佛门人间香火,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观世音菩萨摇头看向释迦摩尼佛。

释迦摩尼佛道:“在北山之下,移太行、王屋两山,并将土石到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太行王屋两座山不平,他就想不起灭佛一事,忙忙碌碌,子子孙孙,全部浪费在挖山石上。张道陵化身智叟,想点醒小童,无功而返。”

观世音菩萨明白,太上道祖身边的童子杀不得,定是释迦摩尼佛蒙蔽了小童记忆,以移山之事牵住小童,道:“佛门如何应对孙悟空所闯之祸?”

释迦摩尼佛道:“既然太上道祖想送个徒弟给我,我为何不收下?将孙悟空渡入我佛门,走走过场,成就菩萨佛位,让众生明白,入我佛门,成佛成祖,入他道门,养马看园,何愁天下不归心?”

观世音菩萨道:“此举贬道扬佛,甚是可行,只是孙悟空为五灵根之一,道门如何肯放手?”

释迦摩尼佛慈悲一笑,低声与观世音菩萨说了几句话,菩萨点头领命。

菩萨正思忖间,玉帝拆开表章,见有求助之言,笑道:“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竟然胜过了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何将下去相助?”

言未毕,观音合掌启奏:“陛下宽心,贫僧举荐一神,可擒这猴。”

玉帝道:“所举者何神?”

菩萨道:“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现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神通广大。奈他只是听调不听宣,陛下可降一道调兵旨意,着他助力,便可擒也。”

玉帝闻言,不明观世音何意,即传调兵的旨意,就差大力鬼王赍调。

那鬼王领了旨,即驾起云,径至灌江口,不消半个时辰,直至真君之庙。早有把门的鬼判,传报至里道:“外有天使,捧旨而至。”

二郎即与众弟兄,出门迎接旨意,焚香开读。旨意上云:

“花果山妖猴齐天大圣作乱。因在宫偷桃、偷酒、偷丹,搅乱蟠桃大会,十万天兵,一十八架天罗地网,围山收伏,未曾得胜。今特调贤甥同义兄弟即赴花果山助力剿除。成功之后,高升重赏。”

妖猴是谁,杨戬心里自然明白,心中大喜,暗赞孙悟空好能耐,也不去管玉帝是以九五至尊的身份请兵,还是舅舅的身份请兵,有心助孙悟空脱困,道:“天使请回,吾这就去拔刀相助。”鬼王回奏不题。

二郎神即唤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聚集殿前道:“适才玉帝调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猴,此猴也是我结拜兄弟,还在你们之前,你们当称之为孙二哥,一起同去,助他脱困。”

众兄弟俱欣然愿往。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搭弩张弓,纵狂风,霎时过了东洋大海,忽见一阵烟雾袭来,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金色烟雾停留在东海之上,隐约之间传来刀剑相交之声,许久之后,声音渐渐停息,杨戬及众兄弟径至花果山。

众人离开之后,金色烟雾化作一道流光,朝西边飞了去。

杨戬众人到了花果山之上,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不能前进,因叫道:“把天罗地网的神将听着:吾乃二郎显圣真君,蒙玉帝调来擒拿妖猴者,快开营门放行。”

一时,各神一层层传入,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俱出辕门迎接。相见毕,问及胜败之事,天王将备陈一遍。

杨戬心道,好个孙悟空,果然有几分能耐,笑道:“小圣来此,必须与他斗个变化。列公将天罗地网,不要堵了顶上,只四围紧密,让我赌斗。若我输与他,不必列公相助,我自有兄弟扶持;若赢了他,也不必列公绑缚,我自有兄弟动手。只请托塔天王与我使个照妖镜,住立空中。恐他一时败阵,逃窜他方,切须与我照耀明白,勿走了他。”

天王各居四维,众天兵各自排列阵势,让顶上让了开来。

杨戬领着四太尉、二将军,连本身七兄弟,出营挑战,分付众将,紧守营盘,收全了鹰犬,众草头神得令。

杨戬只到那水帘洞外,见那一群猴,齐齐整整,排作个蟠龙阵势;中军里,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

杨戬瞧见,道:“那泼妖,怎么称得起齐天之职?”

梅山六弟道:“且休赞叹,叫战去来。”

杨戬也曾来过花果山几次,故而营口的小猴,也认得杨戬,急忙去报知孙悟空。

那猴王即掣金箍棒,整黄金甲,登步云履,按一按紫金冠,腾出营门,急睁睛观看那真君的相貌,是当初在桫椤国并肩战僵尸的杨戬。

杨戬背对诸多天兵天将,悄悄对孙悟空使了个眼色,让孙悟空假装不识,待会再叙。

孙悟空见了,笑嘻嘻的,将金箍棒掣起,高叫道:“你是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

杨戬做声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你还不知死活!”

孙悟空反唇相讥道:“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我行要骂你几声,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你这郎君小辈,可急急回去,唤你四大天王出来。”

杨戬闻言,心中大怒,我只是假装说你几句,你丫的当了真,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刃!”

孙悟空侧身躲过,疾举金箍棒,劈手相还。

真君与大圣斗经三百余合,不知胜负。

杨戬见姿态做得差不多,悄声对孙悟空说道:“你败退,我追随你去僻静地方,我有话与你说。”

孙悟空闻言,颇为不满,道:“为何不是你败退?我追随你而去?”

杨戬知孙悟空无赖性子又犯了,但是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道:“那各凭本事!”

杨戬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大圣着头就砍,这大圣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

两尊天地法相恍如恶魔,十分吓人,口中发出的嘶吼声,唬得崩、芭二将,虚怯怯使不得刀剑,一时间懵了。

这阵上,康、张、姚、李、郭申、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他那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冲散妖猴四健将,捉拿灵怪二三千!那些猴,抛戈弃甲,撇剑丢枪;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归洞的归洞。好似夜猫惊宿鸟,飞洒满天星。众兄弟得胜不题。

却说杨戬与大圣变做法天象地的规模,正斗时,大圣忽见本营中妖猴惊散,自觉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道:“杨二郎,你此举何意?为何暗中伤我族类?”

杨戬大步赶上道:“休要污蔑我,你可瞧清楚,我有伤你族类一根一毫吗?将你猴儿尽数堵在洞中,是恐趁我二人交战之时,天兵寻了空子。”

“此话是在不可信!”孙悟空不恋战,只情跑起,只是不信杨戬,毕竟二人相交不浅。

将近洞口,正撞着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一齐帅众挡住道:“泼猴,那里走!”

孙悟空越发不明白杨戬何意,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梢头钉住,等杨戬过来给一个解释。

第66章 赌变化

那六兄弟,慌慌张张,前后寻觅不见,一齐吆喝道:“这猴精跑了,这猴精跑了!”洞中众猴闻言,具是欢喜。

正嚷处,杨戬带着哮天犬到了,落下云头,问道:“兄弟们,赶到那厢不见了?”

众神道:“才在这里围住,就不见了。”

杨戬道:“休要慌张。”遂道:“孙悟空,桫椤国并肩作战,天坑洞共度险关,你如何不信任本圣?”

孙悟空怎会说话,见众猴无恙,站在树梢上,眼睛滴溜溜看着杨戬,道:“我便信你一次,而今周边无人,只有你自家兄弟和我族类,你但说便是。”

杨戬道:“今日,我舅舅下了圣旨,让我来降服你,这才得知你有难,我带领自家兄弟和手下草头神,来助你脱困,你莫不是怪我来得晚了?”

孙悟空方才已经瞧出些端倪,现在观杨戬一边说话,一边寻找自己,眼神闪烁,其言只怕不实,问道:“你如何助我?”

杨戬道:“你佯装被我擒拿,我押送你上天之时,寻无人之时,将你放走,自此天高海阔,你自可以远扬,得那自由。”

孙悟空闻言,道:“十万天兵降服我不成,我如何要被你降服?你休要诓骗以我,我若归降,只怕你锁了我琵琶骨,上天领了犒赏。何况,我乃花果山之王,如何丢得下孩儿们独自逃走,你休要看扁了老孙。”

杨戬见孙悟空颇多防备,循声找去,圆睁凤目观看,见孙悟空变了麻雀儿,钉在树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锋,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口中道:“孙悟空,你当真有话与你说,何必这般拒人千里之外?”

孙悟空见杨戬来得凶猛,“嗖——”的一声振翅飞起来,瞬间变作一只大鹭鹚,冲天而去,道:“你分明要取我姓名,我如何敢与你亲近,也罢,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来问你,你在天坑洞留下的何字?”

杨戬闻言,稍微愣神,见孙悟空飞走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道:“时日久远,我不曾记得了,唉,你等等,休要远去,容我想想,兴许能想起来。”杨戬见孙悟空丝毫不停顿,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自己也不再废话,猛扇翅膀,钻上云霄,啄向孙悟空。

孙悟空见杨戬下嘴极狠,坚定心中想法,更不敢停留,飞到山岭之上,猛地急冲下去,将身按下,冲入涧中,临近水面的时候,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

杨戬知道孙悟空怀疑了自己,虽然不知道何处露了破绽,也不再多言,准备下狠手擒拿,赶至涧边,不见踪迹,心中暗想道:“这猢狲必然下水去也,定变作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

杨戬一变变作个鱼鹰儿,飘荡在下溜头波面上。等待片时,孙悟空变成鱼儿,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想是这假杨戬变化了等我哩!”急转头,打个花就走,逆流而上。

杨戬看见道:“打花的鱼儿,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花鳞不见;似黑鱼,头上无星;似鲂鱼,鳃上无针。他怎么见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猴变的。”赶上来,刷的啄一嘴,极快极狠。

孙悟空撺出水中,一变,变作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杨戬寻不到孙悟空,正自观望间,他见水响声,见一条蛇撺出去,认得是孙悟空,急转身,又变了一只朱绣顶的灰鹤,伸着一个长嘴,与一把尖头铁钳子相似,径来吃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变做一只花鸨,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

杨戬见孙悟空变得低贱——花鸨乃鸟中至贱至之物,不拘鸾、凤、鹰、鸦都与交群,故此不去靠拢他,即现原身,走将去,取过弹弓拽满,一弹子把他打个踉跄。

杨戬吹起口哨,道:“哮天犬,给我上!”哮天犬狂吠几声,冲下山崖寻找孙悟空变化的老鸨。

孙悟空趁着机会,滚下山崖,见一平整地面,心中有了主意,伏在那里又变,变了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心中想道:“等你入得庙门寻老孙,定将你咬死在口中。”

杨戬赶到崖下,不见打倒的鸨鸟,哮天犬寻了一遍,也不见,只有一间小庙,急睁凤眼,仔细看之,见旗竿立在后面,笑道:“是这猢狲了!他今又在那里哄我。我也曾见庙宇,更不曾见一个旗竿竖在后面的。断是这畜生弄的变化!他若哄我进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进去?等我掣拳先捣窗棂,后踢门扇!”

孙悟空听得,心惊道:“好狠,好狠!门扇是我牙齿,窗棂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捣了眼,却怎么是好?这货绝非二郎神杨戬,杨戬心高气傲,先不说会不会帮玉帝大战,即便是来,念及旧情,也断然不会下狠手。这个杨戬,定然是哪路神仙变化来欺骗老孙的。”扑的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

杨戬前前后后乱赶,只见四太尉、二将军、一齐拥至道:“大哥,拿住妖猴了么?”

杨戬笑道:“那猴儿才自变座土地庙哄我,我正要捣他窗棂,踢他门扇,他就纵一纵,又渺无踪迹。可怪,可怪!”

众皆愕然,四望更无形影。杨戬道:“兄弟们在此看守巡逻,等我上去寻他。”

急纵身驾云起在半空,见那李天王高擎照妖镜,与哪吒住立云端,杨戬道:“天王,可曾见那猴王么?”

李天王道:“不曾上来。我这里照着他哩。”

杨戬把那赌变化、弄神通、拿群猴一事说毕,却道:“他变庙宇,正打处,就走了。”

李天王闻言,又把照妖镜四方一照,呵呵的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猴使了个隐身法,走去营围,往你那灌江口去也。”

杨戬暗道一声“要遭,如果发现我是假的杨戬,必然难于收拾。”

即取神锋,架起祥云,急速往灌江口赶去。

第67章 被擒

孙悟空识破假杨戬,转念想到真杨戬在何处?莫不是遭了暗算,仰或是默认了假杨戬的存在,当下抽身跳出天罗地网,往灌江口求个明白。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到灌江口不过瞬息。

孙悟空到了灌江口,尚在云上,摇身一变,变作二郎爷爷的模样,按下云头,扮作一副骄傲磊落的模样,径直走入庙里,鬼判如何能分辨出真假,一个个磕头迎接,将孙悟空迎进庙中。

孙悟空坐中间,点查香火,见李虎拜还的三牲,张龙许下的保福,赵甲求子的文书,钱丙告病的良愿,心中道,人道是二郎真君刚直公正,显圣护民,凡人间生灵危难,呼其尊号必往救,上庙求愿必然满足,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孙悟空一边查看香火簿子,一边悄悄拔了根毫毛,变做一群蚊子,嗡嗡飞出主殿,往四周寻找杨戬的踪迹,前前后后,主殿偏殿寻了个遍都不见杨戬下落。

正看处,有人报:“又一个爷爷来了。”

众鬼判急急观看,无不惊心,一时不知道如何动作。

来的却是假杨戬,他道:“有个什么齐天大圣,是否才来这里?”

众鬼判道:“不曾见什么大圣,只有一个爷爷在里面查点哩。”

假杨戬闻言,直接撞进门,孙悟空见了,现出本相道:“你和何路毛神?胆敢冒充显圣郎君?”

假杨戬怎会容孙悟空多言,举起三尖两刃神锋,劈脸就砍。

孙悟空使个身法,让过神锋,掣出那绣花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赶到前,对面相还,抖了抖身子,将毫毛变成的蚊子收到身上。

孙悟空道:“真的杨戬去了何处?早早交待,免你一顿打。”

假杨戬抵死不认,道:“何来真假?我便是杨戬,杨戬便是我,妖猴你目无法纪,扰乱蟠桃会,偷食丹药,本圣奉命拿你归案。”

两个嚷嚷闹闹,打出庙门,半雾半云,且行且战,孙悟空担忧花果山众猴,一心往花果山而去,复打到花果山,慌得那四大天王等众提防愈紧。这康、张太尉等迎着真君,合心努力,把那美猴王围绕不题,孙悟空丝毫不放在眼中。

……

话表大力鬼王既调了杨戬与六兄弟提兵擒魔去后,却上界回奏。

玉帝与观音菩萨、王母并众仙卿,正在灵霄殿讲话,道:“既是二郎已去赴战,这一日还不见回报。”

王母娘娘本有心举荐天蓬元帅,毕竟天蓬元帅也是自己扶植上来的,多少算在自己人,没想到被观音菩萨抢了先,此时闻问,也不答话,暗中对卷帘大将使了个眼色。

卷帘大将站在珠帘之后,心中微微一叹,悄悄退了出去。

观音菩萨合掌道:“贫僧请陛下同道祖出南天门外,亲去看看虚实如何?”

玉帝道:“言之有理。”即摆驾,同道祖、观音、王母与众仙卿至南天门。

早有些天丁、力士在门口迎接。开门遥观,只见众天丁布罗网,围住四面;李天王与哪吒,擎照妖镜,立在空中;真君把大圣围绕中间,纷纷赌斗。

菩萨思及释迦摩尼佛的安排,开口对太老君说:“贫僧所举二郎神如何?”

太上老君瞧出此杨戬是假,菩萨荐举二郎神,想来一是讨好玉帝,二来方便桃代李僵,佛门好插手此事,也不去点破菩萨,道:“果然有几分神通,已把那大圣围困,只是未得擒拿。”

菩萨道:“我如今助杨戬一功,绝对能拿住他。”

太上老君道:“菩萨将用什么兵器?怎么助他?”

菩萨有心试探,道:“我将那净瓶杨柳抛下去,打那猴头;即不能打死,也打个一跌,教二郎小圣好去拿他。”

太上老君心道,孙悟空对我还有用处,如果不小心让你打死,岂不坏了我打算,道:“你这瓶是个瓷器,准打着他便好,如打不着他的头,或撞着他的铁棒,却不打碎了?你且莫动手,等我老君助他一功。”

菩萨微微一笑,道:“你有什么兵器?”

太上老君知道,菩萨此举,意在让孙悟空与道门彻底决裂,如此才能渡入佛门,自己得了金蝉子好处,五行灵根的秘密,已经无关紧要,只要孙悟空达成自己最后的目的,入了何门,进了何教,已经无关紧要,道:“有,有,有。”捋起衣袖,左膊上取下一个圈子,说道:“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我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钢琢,又名金钢套。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早晚最可防身。等我丢下去打他一下。”

太上老君有诸多法宝,偏偏取了这一件,就是要警醒观世音菩萨,佛门是我化胡为佛而成,你们休要乱了规矩,在我面前你们最好收敛一些,少玩花样。

观世音菩萨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太上老君话中之意。

太上老君将宝贝自天门上往下一掼,滴溜溜,径落花果山营盘里,可可的着猴王头上一下。猴王只顾苦战七圣,却不知天上坠下这兵器,打中了天灵,立不稳脚,跌了一跤,爬将起来就跑,被杨戬的细犬赶上,照腿肚子上一口,又扯了一跌。

孙悟空睡倒在地,骂道:“你不去妨主人,却来咬老孙!”急翻身爬不起来,被七圣一拥按住,假杨戬听到妨主二字,看了孙悟空一眼,即将绳索捆绑,使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变化。

那太上老君收了金钢琢,请玉帝同观音、王母、众仙等,俱回灵霄殿。

这下面四大天王与李天王诸神,未瞧见太上老君相助之功,俱收兵拔寨,近前向小圣贺喜,都道:“此小圣之功也!”

杨戬道:“此乃天尊洪福,众神威权,我何功之有?”

康、张、姚、李怕露破绽道:“兄长不必多叙,且押这厮去上界见玉帝,请旨发落去也。”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贤弟,汝等未受天箓,不得面见玉帝。教天甲神兵押着,我同天王等上界回旨。你们帅众在此搜山,搜净之后,一把火将花果山烧干净,随后回灌口。待我请了赏,讨了功,回来同乐。”

四太尉、二将军依言领诺。

这杨戬与众即驾云头,唱凯歌,得胜朝天。不多时,到通明殿外。天师启奏道:“四大天王等众已捉了妖猴齐天大圣了,来此听宣。”

玉帝见太上老君都出手暗算了徒弟,自己又何必顾忌,杀了孙悟空,对自己百利无害,五灵根的事情,让太上道祖去跟元始天尊、灵宝天尊解释,当下传旨,即命大力鬼王与天丁等众,押至斩妖台,将这厮碎剁其尸。

第68章 孙悟空受刑

玉皇大帝虽说让斩碎孙悟空,哪敢动真格的,自己不过分封孙悟空一个弼马温,便惹得太上老君动了怒,暗地里让双童下凡,怂恿孙悟空称了齐天大圣,如果真杀了孙悟空,那自己距离死亡也不过半步之遥。

玉皇大帝下完指令,瞧了王母娘娘,心中也颇为诧异,为何一向慈悲为怀的观音菩萨未为孙悟空求情,佛门要夺得五灵根,此时不失为良机,孙悟空在道门连连受挫,施以恩惠,不难笼络。

观音菩萨自有她的打算,她不求情,一来料定孙悟空死不了,此时求情效果微小;二来太上道祖方才已警告自己,自己再横加干涉,必然结怨;三来,释迦摩尼佛对以收服孙悟空早有打算,自己横加干涉反而不妙。

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各怀心思,微笑看孙悟空被押走。

孙悟空边走边骂道:“玉帝老二,老孙受了仙箓,封了齐天大圣,是仙不是妖,如何送老孙去斩妖台?即便要杀,也是诛仙台才对!”

众仙闻言,一个个交头接耳,权当看笑话。

玉帝闻得孙悟空咒骂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含笑旁观。

孙悟空被众天兵押去斩妖台下,绑在降妖柱上,骂得越发的凶了,道:“老孙乃齐天大圣孙悟空,与天并肩,如何贬我至斩妖台?玉帝老二,你站出来,与老孙理论理论。”

通明殿正对斩妖台,斩妖台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玉帝只作不闻,让大力鬼王动刑。

大力鬼王令旗一挥,十万天兵天将奉命而出,不管孙悟空咒骂,轮番上前,刀砍斧剁,枪刺剑刳,莫想伤及其身。

十万刀剑,砍出一路火花。

大力鬼王得了玉皇大帝暗示,用的多是不成气候的兵器,不敢用一件太上道祖亲身炼制的兵器,砍断了无数刀剑,卷了无数斧口,累到了一堆堆天兵,孙悟空依然毫发无伤。

孙悟空一脸怒意,道:“乖外孙们儿,用点力,别只给你外公挠痒痒。”

太上老君见孙悟空毫发无伤,微微点头,颇为满意,先天灵明石猴之体,再加上特地为孙悟空炼制的五葫芦丹药,想要杀死他的确难,何况玉帝处处留手。

见刀剑不能伤孙悟空,南斗星君命令火部众神,放火煨烧,孙悟空本就是金灵根,真金不怕火炼,任那火马、火狐、火鸟、火龙一只只冲向孙悟空,都不能烧着点燃,毫毛都不曾烧掉一根。

连番鏖战,兴许折腾得累了,孙悟空昏昏欲睡,许久之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玉帝瞧得孙悟空的模样,颇感无奈,又命雷部众神,以雷屑钉打,无数的雷霆降落下来,雷鸣之声久久不停,孙悟空兀自越发不能伤损一毫。

那大力鬼王与众仙难伤孙悟空分毫,上前启奏道:“万岁,这大圣不知是何处学得这护身之法,臣等用刀砍斧剁,雷打火烧,一毫不能伤损,却如之何?”

玉帝闻言,道:“这厮这等,这等……如何处治?”

王母娘娘道:“灵魂海眼煅烧孙悟空灵魂,灵魂化成灰烬,一具行尸走肉不足为惧。”

太白金星上前回禀道:“回娘娘,孙悟空自上天来,灵魂不曾祭献灵魂海眼。”

王母娘娘不悦道:“凡是上天之仙,受了仙箓,必然抽取灵魂,祭献灵魂海眼,孙悟空如何能免?”

太白金星心中直翻白眼,唯唯诺诺,不敢答话,孙悟空可是太上道祖的弟子,谁敢让他祭献灵魂?何况,以这猴子的性子,怎会甘愿祭献灵魂?

玉帝见太白金星不敢答话,插言道:“就无其他法子除此妖猴吗?”王母娘娘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纠缠。

玉帝环视了众仙,一个个不敢说话。

太上老君见时机已到,即奏道:“那猴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我那五壶丹,有生有熟,被他都吃在肚里,运用三昧火,锻成一块,所以浑做金钢之躯,急不能伤。不若与老道领去,放在八卦炉中,以文武火锻炼。炼出我的丹来,他身自为灰烬矣。”

观音菩萨闻言,抬起头看了太上老君一眼,若有所思。

玉帝闻言,心中暗忖,太上道祖到底是何居心?当真要灭掉孙悟空不成?五灵根之事又将如何处置?还是说五灵根活死都能用?

不过太上老君要孙悟空,玉帝岂能不卖个面子,道:“如此,有劳道祖,六丁六甲押下孙悟空。”

六丁、六甲将孙悟空从斩妖台上解下,因为孙悟空被锁了琵琶骨,法术皆不能用,口中骂骂咧咧,道:“老倌,老孙不过吃了级几葫芦丹药,何必这般小气,要置我死地。”

太上老君也不答话,手中捆仙绳飞出,将孙悟空捆得严严实实,架起云,往兜率宫而去。

通明殿之下,白玉石阶之末,假杨戬等候在前,一身戎装,神锋斜跨,凌云傲气,倒有一副好皮囊,见老君出门,微微颔首,也不上前搭话。

孙悟空瞧见杨戬,大骂道:“你是何方妖孽?为何冒充杨二郎?”

假杨戬瞧见孙悟空被锁琵琶骨的可怜样,冷笑道:“你才是妖,我是仙。将死之妖,自顾不暇,何苦多管闲事。”

孙悟空本就在意仙妖之别,闻得假杨戬之言,越发的怒了,骂了更加凶狠。

太上老君深望了假杨戬一眼,随后哈哈一笑,跨上青牛,拖上孙悟空往兜率宫而去。

那太上老君到兜率宫,将孙悟空解去绳索,放了穿琵琶骨之器,推入八卦炉中,命看炉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将火扇起锻炼。

按下兜率宫之事不提,玉皇大帝在通明殿下,也不返回凌霄宝殿,让太白金星宣杨戬二郎神上前受赏。

假杨戬闻宣,吞下一颗丹药,丹药下肚之时,杨戬竖目之中闪过一缕凶芒,手拖神锋一步步走上石阶,眼中闪过杀意滚滚,玉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69章 刺杀

白玉石阶之上,走来一战甲神将,仪表清秀,相貌堂堂,双目炯炯有神,手执三尖两刃枪,目视前方,似乎任何事情都阻碍不了他前进步伐,正是新立功的假杨戬。

众仙瞧得杨戬,都微微颔首,纷纷称赞不已,一赞玉帝外甥不同凡响,二赞观音举荐之人神勇。

玉帝、观音菩萨闻言脸上甚是欢喜,王母娘娘却面无表情。

增长天王见杨戬走上白玉石阶,悄声道:“杨戬如何能带兵器过南天门?”

持国天王道:“杨戬刚立了大功,乃是当红的神仙,谁敢不识抬举让他交兵器,再说,他乃玉帝外甥,哪有外甥谋害舅舅的。”

“这却难说,三太子还想杀了自己生身父亲呢。”增长天王回道。

李天王似乎无意的朝四大天王这边瞟了一眼,增长天王回以冷笑。

多闻天王轻声提醒道:“禁声,休要多言,免得惹祸上身。”增长天王便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假杨戬到了通明殿之下,躬身道:“外甥杨戬见过舅舅。”

玉帝、王母娘娘一脸的诧异,杨戬一向心高气傲,不认天上的亲戚,自碧霞元君被困桃山之下,便不曾喊过一声“舅舅”,即便玉帝赦免碧霞元君之罪,官封杨二郎、杨莲,也不见丝毫答谢,如今为何一改作风,规规矩矩的叫了声“舅舅”,这倒让玉帝受宠若惊。

玉帝久居上位者,大风大浪见过无数,稍微错愕,便转为欢喜,走上前去搀扶杨戬,道:“戬儿无需多礼,快快起来,你母亲……”

“陛下,小心!”四大天王喊道。

“天尊,当心!”观音菩萨叫道。

只见假杨戬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神锋向上撩拨,直取玉帝项上人头,道:“昏君,受死吧!”

刺杀发生在一瞬之间,如此的距离,足够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玉帝。

假杨戬脑海之中没想任何事情,平静无波,杀戮是唯一的念头。

神锋划过,血光四溅,一颗脑袋骨碌碌滚到一侧,双眼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假杨戬也是这般表情,不曾想玉帝这般易刺杀。

观音菩萨最先反应过来,口念佛号,将假杨戬钉在原地,四大天王、李天王。哪吒一拥而上,刀剑齐出。

太白金星见玉帝这般模样,吓得脸色苍白,忙扑将上去,看着玉帝头颅,不知道该如何作为,吓得手足无措。

假杨戬仰天大笑,脱开观音菩萨禁制,高声道:“天地自此乱,日月从今暗!杀!杀!!杀!!!”

三声喊杀,惊得天兵个个手软,王母娘娘镇定自若地看着假杨戬,轻声道道:“杀得好。”

假杨戬大喝三声杀,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旋舞神锋,将一众神将格挡开来。

王母娘娘冷冷瞧了一眼玉帝尸骸,道:“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摆开天罗地网,诛杀杨戬!”

“是!”十万天兵齐声应道,一片片黄风流转,一道道紫云飞舞,不过眨眼的工夫,三十架天罗地网设下,将通明殿围得水泄不通,飞鸟难进。

王母娘娘立在通明殿前,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沉稳冷静,井井有条。

三十六架天网布下之后,王母娘娘见四大天王与托塔李天王互相制肘,一时难于拿下杨戬,继续道:“四大天王迎敌,李天王父子压阵。”

“遵懿旨!”托塔李王、三太子闻言撤离到一边。

四大天王合作千百年,默契异常,听令之后,分守四边。

西方广目天王,一身红色战甲,身上赤龙飞出,缠向假杨戬,假杨戬挥舞神锋,当头斩下,眼见赤龙要身首异处,广目天王道一声“小”,赤龙缩小入蚯蚓大小,杨戬神锋砍了个空。

赤龙飞腾之时,北方多闻天王肩上卧神银鼠,尖牙利口,咬向假杨戬脖颈,假杨戬三尖两刃枪刚刚斩下,尚不及回防,眼见要落银鼠之中,忽闻一声犬吠,哮天犬冲云雾之中冲出,咬住银鼠的尾巴,一扯甩开,一犬一鼠撕咬在一起。

南方增长天王手持宝剑,正面交锋,假杨戬挥舞神锋挡住,广目天王的赤龙化做手指粗细的长龙,想借机绕上假杨戬,假杨戬用力将增长天王退开,神锋反挥,将赤龙拍进云海之中,不明去向。

压阵的持国天王见此,手中琵琶拨响,声音嘈杂难听,随着持国天王的拨动,一道道音波如同利刃。

“何足道哉!”假杨戬万丈身高瞬间缩小,化作一口巨钟,只闻“咚——”地一声,声音盖过持国天王的琵琶声,声波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头,击起的声波以巨钟为中心散开,将琵琶的声波彻底摧垮。

持国天王没料到反击如此猛烈,不及应对,一身黄金甲胄破碎飞散,七窍流血,无再战之力。

“大哥!”增长天王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猛攻,多闻天王手持宝幡,寻找良机出手,广目天王召回赤龙,赤龙化作百丈巨龙再次冲向假杨戬,假杨戬挥舞神锋轻松应对。

王母娘娘看了菩萨一眼,见菩萨毫无出手之态,道:“菩萨,你推荐逆臣杨戬降服妖猴,可有人选降服此圣?”

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闻言,都颇感意外,我等武将尚且在此,调遣便是,何必征询菩萨意见。

菩萨正在对玉帝施展回生之术,闻言停下手来,道:“小圣乃贫僧举荐,当有贫僧来降服。”

王母娘娘道:“如此,有劳菩萨了。”说完此话,便不再搭腔,意思是,你可以出手了。

惠岸行者恼怒王母娘娘的态度,道:“小徒请求出战。”

哪吒也出列道:“末将愿与兄长同战。”

菩萨道:“此将并非二郎显圣真君,以你兄弟二人之能,不能降服。”菩萨此言一出,众仙惊诧。

菩萨越众而出,脚下生出祥云,缓缓升上半空,道:“妖魔,还不臣服?!更待何时?”

第70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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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天王与杨戬往来十数回合,已感不支,正准备抽身败退,见菩萨乘云而来,虚晃一招,借机抽身离开。

假杨戬冷笑一声,不去追赶,看着菩萨道:“臣服?天地之前,众生平等,没有君,没有臣,何来臣服之说?”

菩萨道:“玉帝为君,尔等为臣,还不显出真身,叩首认错,念在你本来面目,保你性命。”

假杨戬见菩萨识破自己,调转身子,往远处飞去。

菩萨道:“既来之则安之,留下来!”菩萨也不追赶,随手一挥,一道天网落下,将假杨戬困住。

假杨戬挥动神锋,破开天网,尚未来得及逃跑,却被第二道天网落下,如此反复,落下一道天网割开一道,一路冲杀过去,眼见三十六道天网不保。

王母娘娘眉头皱起,心道,菩萨根本不曾尽力,似乎有意破坏天兵布阵,这是何意?

眼看只剩最后他一道天网,菩萨突然道:“崇恩圣帝,还不受降!”

假杨戬闻言一惊,一个踉跄,差一点从高空丢落,众仙闻言,都惊呼出声。纵是王母娘娘也脸色骤变,眼前的杨戬,真是五老之一的崇恩圣帝?

假杨戬稍加停顿,速度提快数倍,穿云远去,没走多久,王母娘娘甚至来不及下令追击,只见假杨戬按原路退回,颇显狼狈。

众仙正不明所以,忽闻一声狮吼,一只九头狮子冲出云霞,咬向假杨戬,神锋横挡,挡住九头狮子的利爪,道:“孽畜,凭你也想伤我?”

假杨戬正与九头狮子交战,天空之中瑞彩千条,豪光无数,太乙天尊端坐九色莲花座上,露出真容,道:“崇恩圣帝,我来了。”

太乙天尊一句”崇恩圣帝“,无疑坐实了假杨戬身份,众仙家脸上疑惑远多于震惊。

假杨戬闻言,似乎是怕了,转身远遁,太乙天尊哪容他走脱,手中丢下一个锁链,将崇恩圣帝琵琶骨穿了,让他动弹不得,从云上栽了下来。

旁边跑过来两员神将,将崇恩圣帝押住,等候太乙天尊发落。

崇恩圣帝被穿了琵琶骨之后,显出了原形,丰神俊朗,颇具帝王之相的外貌,正是崇恩圣帝!众仙看清崇恩圣帝的相貌,惊得不敢说话,一个个偷眼看玉帝的尸骸。

太乙天尊在通明殿前落下,对玉帝的尸首道:“逆臣我已拿住,听候陛下处置。”太乙天尊曾是六御,职位稍逊玉帝,如此虽被罢黜,也不行君臣之礼。

玉帝在外的头颅突然飞到尸首上,左右扭动了一下,转正头颅,道:“多谢太乙相助,荣耀之至,荣耀之至。”崇恩圣帝见玉帝站了起来,眼中凶狠之色毕露无遗,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猛虎。

太乙天尊笑道:“天尊身为四御之首,怎可装死避难,身边神将无数,尽可拿下便是。”

玉帝浑不在意道:“生命只有一次,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颜面断送了只有一次的生命。”玉帝走到崇恩圣帝跟前,道:“太乙,崇恩被锁在了幽冥界背阴山万骨窟之中,如何会假扮杨戬刺杀以我?”

太乙天尊道:“崇恩圣帝凡心思尘,与青丘之国圣狐相恋,并准备在东极岛举办婚宴,昭告天下,我奉陛下之命前往捉拿,随后锁在幽冥界背阴山万骨窟之中,本来一切无事,十天前崇恩圣帝踪影全无,我命东极妙岩宫众人寻找,一直未果,却不曾假冒了显圣真君,前来谋刺天尊。”

玉帝道:“崇恩,你违反天条,本就有罪,如何还不知悔改,谋刺以我?”

崇恩圣帝脸上出现痛苦的挣扎,痛声道:“如果爱一个是罪,我早已罪不可赦,我……”崇恩圣帝恢复狠厉之色,道:“何必再怕多一条罪孽,灭了天,毁了地,我来称王!”

玉帝看在眼里,也不去理会逆天豪言,对太乙天尊道:“崇恩性情不似以往,这是为何?”

太乙天尊看了观音菩萨一眼,道:“这事我就不甚了解了,待我回去仔细查查。”

玉帝似乎疲倦了,道:“也罢,依旧押下去锁在万骨窟吧,查清楚回禀便是。”太乙天尊颔首,当即告辞,九色莲台缓缓升起,两员神将压住崇恩圣帝跟在身后,架起云远去。

等出了南天门,随在身侧的九头狮子道:“主人,如何不告知是佛门劫走了崇恩圣帝?这十天,崇恩圣帝定是在佛门无疑,由此推断,这次暗杀,必定也是佛门安排的。”

太乙天尊笑道:“佛道两派之争,如今愈演愈烈,我们独善其身就好,何必干涉?由得他们去争,由得他们去闹。元圣儿,这天要变了,牵涉其中,逃得过还好,逃不过粉身碎骨,死路一条。上次变天六御变四御,这次变天,只怕四御要变二御了。”

九头元灵闻言低声嘶吼,隐约有些不满,太乙天尊轻拍九头狮子,道:“元圣儿无须为我不平,位居六御,整日担惊受怕,不如自在逍遥天地之间。你说是吗?释迦摩尼。”最后一句话,问得是崇恩圣帝。

崇恩圣帝被离开通明殿之后,一直低垂头,不说话,此时突然抬起头,叹息了一声,道:“天尊道法自然,本佛要不能及,在天尊面前,倒是我卖弄了。”

太乙天尊也不接话,道:“释迦摩尼,奉劝你早日放杨戬归去灌江口,杨戬与三清关系匪浅,惹怒了三清,不顾誓约,一千万个佛门也不够看。”

崇恩圣帝看着太乙天尊道:“杨戬我自会放他离去。天尊为何不当场点破本佛?以天宫之能耐,要留下我这丝神识轻而易举。惹怒三清出手,本佛必定涅槃。”

太乙天尊道:“你正真的敌人不是天宫,天宫又何必干涉?玉帝装死避难,不是斗不过你,而是不想与你斗,道法讲究随其自然,你之罪孽,自有人来收。”

崇恩圣帝沉吟了一会,想不起来自己正真的敌人是谁。

少时,众人到了幽冥界,太乙天尊道:“我很好奇,崇恩圣帝体内的那颗奇异丹药是什么?可否告知?”

崇恩圣帝道:“磨灭灵魂的涤灵丹,崇恩圣帝同属五老,实力却远胜本佛,虽然被你重伤,以本佛之能,也难彻底消掉他的灵魂,只能借助丹药之力。”

太乙天尊道:“如此,倒也想得清楚,好了,你是要跟我回万骨窟还是离开?”太乙天尊在背阴山停下。

崇恩圣帝脸上错愕,道:“你要放我离开?”释迦摩尼一点神识控制崇恩圣帝,被太乙天尊制服以后,一直思量如何逃脱,转了无数个心思,都不敢妄动,怕太乙天尊一怒之下灭了自己神识。

太乙天尊道:“不想离开的话,就连同崇恩圣帝一起镇压在万骨窟,我相信,这一次,谁也别想逃出万骨窟,镇压千百万年也未尝不可。”

崇恩圣帝闻言,不再犹疑道:“多谢,今日之恩本佛记下了。”话说完,自泥丸宫飞出一尊佛影,正是释迦摩尼,合十道谢,化作一道金光远去。

太乙天尊笑道:“我不杀你,是不想沾因果,自有想杀你之人,这一缕神识,你是存不了的。”轻拍九头狮子往万骨窟而去。

“妖魔作恶,尚有神佛降服,神佛为恶,谁来管?众生之难,众生之难啊!”

昏暗幽冥界,传来太乙天尊的叹息之声,飘飘渺渺,悲悯慈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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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琉璃盏

(金蝉子开始收网了)

太乙天尊押送崇恩圣帝离开,王母娘娘叫过红衣仙女,红衣仙女手托玉盘,盘内放有琉璃盏,盏内盛满仙酿。

王母娘娘持起琉璃盏,道:“万事已休,幸好玉帝无事,这一盏桃花仙酿,乃是采上品仙桃花瓣酿造而成,三千年来就得两盏,玉帝喝一盏压压惊。”

玉帝见王母娘娘亲手相敬,当众仙的面也不好推辞,接过琉璃盏,道:“有劳娘娘费心了。”

花香沁鼻,举杯将饮,忽闻一声大喝道:“陛下不可!”卷帘大将驾云冲上前去,将琉璃盏碰碎在地。

琉璃盏碎,白玉石板腐蚀下一个巨大的洞,剧毒!

玉帝一日之内,遭遇两次暗杀,怒火升腾,怒指卷帘大将,道:“卷帘大将,你打碎王母娘娘琉璃盏,该当何罪?”

王母娘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卷帘大将,这是为什么?你不是愿为我血染苍穹吗?你明知酒盏之内是剧毒之物,玉帝饮下,必然魂飞魄散,你为何要阻止?

卷帘大将跪在白玉石阶上,道:“末将打碎娘娘琉璃盏,罪该万死,请玉帝责罚。”

王母娘娘愈发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递酒的是我,如何受罚的卷帘将?

玉帝道:“卷帘大将打碎王母娘娘挚爱的琉璃盏,此罪难饶,大力鬼王取荆棘鞭,南天门外,打卷帘将八百鞭,贬下凡间去,从此之后,每七日一次,将飞剑来洞穿他胸胁一百二十下。”

卷帘大将新受仙箓,与众仙不熟,有无什么背景,故而没任何人为之求情。

太白金星立在一侧,暗中叹息,玉帝此举,是想让王母娘娘看着自己爱过的人一天天生不如死,虽说是开恩,却比死更残忍。

玉帝安排完这些,谢过王母娘娘桃花仙酿,散了众仙,架起云往广寒宫而去,似乎完全看不出王母娘娘要毒死自己。

王母娘娘看着白玉石上的毒洞,想不明白玉帝这么做的缘由,脑中一片混乱,袖中粉拳握紧,看了眼卷帘大将,终是一句话不说,带领众女仙返回瑶池。

卷帘大将自始至终未看王母娘娘一眼,见王母娘娘离开,似乎是如释重负,也不去反抗,任由大力鬼王捆绑。

大力鬼王将卷帘大将押住,在南天门外,打了八百鞭子,荆棘鞭上全是倒刺,卷帘大将一声不吭,硬生生受了这八百下鞭刑,只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打毕之后,大力鬼王将卷帘大将从南天门丢了下去。

沙净刚被丢下去,立在南天门外的金蝉子卷起一阵风,将沙净卷住,游游荡荡,往下界落去。大力鬼王带领一队天兵,紧随其后,看沙净最后飘向何处,好在日后行刑。

金蝉子道:“你这么做,当真不后悔?”

沙净轻声道:“后悔,后悔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金蝉子,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金蝉子道:“逆天改命,必然不忘。”

沙净点头,道:“你交代的事情,我自会达成。”

金蝉子道:“有劳。”二人不再说话,金蝉子卷住沙净,到了流沙河上空,金蝉子放开沙净,道:“此处乃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以你土灵根之能,自然不惧,好生等我消息,只待四十九年之后,必然给你逆天改命的机会。”

沙净道:“我信你。”

金蝉子道:“必不辜负。”

沙净道:“去天边,有个凡人女子,名为湘鸢,希望你代为照顾。”金蝉子点头。

大力鬼王跟随道此处,见沙净沉下了流沙河,回天宫复命不提。

却说金蝉子安排好沙净,返回天宫,往天边而去,果然看见一凡人女子立在云海,金蝉子大为诧异,刚要上前搭话,却听一阵风声,金蝉子立在云海之上观望。

浅黄衣裳,绾起青丝,额头黄花如新,正是湘鸢,她俏然立在云海之上。

那风声,却是一个神将急速赶来,看见湘鸢,猛地立住,似是不敢相信,一个凡人怎么上了天宫。

湘鸢站在那里,不动,静静地看着神将,恍如隔世,她以为她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拥抱,倾述离开他的思念,神将冷漠疏远的眼神,让她害怕,明明那个人,熟悉的眉眼,却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小张太子警惕地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落下云头,将湘鸢拉到僻静的地方,问道:“湘儿,你怎会在天宫?你凡人之躯怎么能上天宫?有没有被神将发现?私上天宫可是死罪!你如何认识卷帘大将的?他怎会帮你传递信息?”

小张太子乃大圣国师王菩萨亲传弟子,随菩萨在南赡部洲盱眙山,故而卷帘大将与湘鸢在天宫找了半年未曾找到,此次上天参加王母娘娘蟠桃盛会,遇上卷帘大将,卷帘大将告知自己,有人求见,没想看是湘鸢。

湘鸢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痛,她轻声回道:“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曾被神将发现过。这些年,你可还好?”

小张太子长舒一口气,道:“不被发现就好,随师父修行,求长生之路,都还好,你……上天宫做什么?”

两个相爱过的人相遇,两个陌生人的寒暄,拉开一条越不过的鸿沟,本想说一句找你,话到口边,却成了“左右无事,上天宫逛逛。你求得了长生?”

小张太子摇头,道:“长生岂是那么容易求到的,早些回去吧,天宫不是凡人该来的地方。”

凡人么?小张太子疏离的语气,让湘鸢说不出的难受,微微摇头,道:“等逛累了,我就回去。”

小张太子点头,道:“嗯,我先走了,师父等我一起返回南瞻部洲。”

湘鸢问道:“返回南瞻部洲?你不在天上?”

小张太子道:“不在,我在南赡部洲盱眙山修行。好了,我先走了。”

湘鸢看小张太子驾云离去,心中一片迷茫,很想叫住他,问一句,长生真的那么重要吗?

金蝉子走出云海,道:“你是湘鸢?”

湘鸢转身,道:“我愿以我一切,换你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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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交易

金蝉子道:“你只是个凡人。”言下之意,你一个凡人,有什么值得我用长生不老的肉来换的东西。

湘鸢道:“正因为我是个凡人,所以我能去到你们神去不了的地方,比如……”湘鸢看着金蝉子的眼睛,道:“灵魂海眼。”

很可惜,听到灵魂海眼四个字,金蝉子眼神无任何变化。

金蝉子道:“我入佛门,参佛理,修佛性,并不为天宫所辖制,我的灵魂并未被抽取祭献灵魂海眼,我还是自由的,不需要盗取灵魂来获取自由。”

湘鸢道:“我知道你不需要,你的计划之中,有一个必须需要,不是吗?”

金蝉子沉默了一下,道:“我应该杀了你,还是与你交易?我以为我瞒过了所有神佛,没想到连个凡人都没骗过。”

湘鸢道:“我一个凡人,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要想在天宫苟活下去,就必须比神懂得更多,有足够让我存活下去的筹码。你杀了我,不过剔除了你计划泄露的隐患,却失去了让计划更圆满的机会,毕竟,天宫之内,凡人可就我一个。我相信,你们权衡轻重。”

金蝉子道:“凡人啊,你太低估了天宫,你也说了,你能去到神去不了的地方,只是去到……”

湘鸢淡淡说道:“沙净的灵魂是完整的。”

金蝉子一惊,道:“是你偷出来的?”

湘鸢道:“这件事情并不难,进入灵魂海眼,找到沙净被祭献的灵魂,带出来即可。沙净要执行你的计划,就必须要有完整的灵魂,你应该感谢我,我帮你圆满了计划的第一步。”

金蝉子道:“你很可怕。”

湘鸢道:“我只是个凡人。”

金蝉子思考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答应你,给你一块肉,作为报酬你帮我偷取天蓬元帅的灵魂……不过,你要我的肉干嘛?”

湘鸢道:“太子放弃储君之位,抛弃我只为了长生,我愿意用成全他的长生,来成全我的爱情,我的肉恰好能做到。”

金蝉子这次彻底惊讶了,道:“你如何知道此事的?我本以为,这世间除我以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湘鸢道:“你不必试探我,既然要和你合作,自然要坦诚,我知道此事很简单,我去到过灵魂海眼,查看过兜率宫看炉童子的灵魂,通过他的眼睛,我看他你把心头血滴进白玉瓶中。你离开后,小童意图盗取白玉瓶,可惜,太上道祖来到丹房,拿起白玉瓶闻了一下,说了两个字,从口型判断应该是‘长生’,将小童丢入丹炉,随后匆忙驾云离去。”

湘鸢看出金蝉子不相信,道:“我曾是流沙国一等一的杀手的,会唇语似乎并不知道惊讶,不是吗?”

金蝉子惊讶不再是湘鸢懂得多少,他未曾想到,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竟然是个杀手,道:“灵魂海泉的灵魂与神仙本体的灵魂相通?透过灵魂海泉的灵魂,能看到灵魂本体经历的事情?本体能够察觉灵魂海眼的事情吗?”

湘鸢摇头,道:“我试过灵魂海泉其他的灵魂,再找不到第二个,能窥探本体的。灵魂海眼的灵魂都处在休眠状态,本体无法察觉,我只所以查看看炉童子的灵魂,是因为他突然醒了过来。”

金蝉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湘鸢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惜,太上道祖设个局毫无意义,他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泄露你三滴血蕴藏长生的秘密。”

金蝉子道:“好,我答应你,给你一块肉,不过,额外加一个条件。”

湘鸢微微一笑,道:“我刚好也要加一个条件。”

金蝉子道:“你似乎很确定我会答应你的条件。”

湘鸢道:“你必须答应,因为我的附加条件对你而言,只有利处,没有害处,而你的附加条件,显然要比进入灵魂海眼更难,对吗?”

金蝉子道:“你很可怕。”

湘鸢道:“很庆幸,我们是队友。”

金蝉子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湘鸢道:“带上我,一起逆天改命!”

金蝉子摇头,道:“不可能,你只是个凡人,根本承受不了……”

湘鸢打断金蝉子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怎么融入你的计划,以何种姿态到达目的地,只要计划完成以后,记得找到我,一起回来。”

金蝉子道:“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湘鸢道:“我现在修仙,已经来不及了,只有逆天改命,才能与太子并肩。”

金蝉子道:“你吃下我的肉,就能长生,要我的肉,不正是为的这个吗?”

湘鸢道:“长生不是永生,不是吗?何况,肉是给太子的,并非我。”

金蝉子哈哈一笑,道:“好,我带上你,但必须和你说一下风险,我们只有五百年的时间,计划开始以后,你会忘掉自己,五百年之内,如果你修为达不到回来的要求,或者我们找不到你,你将永远回不来。”

湘鸢道:“不用担心我,我敢去,就敢回来。说说你额外附加的条件。”

金蝉子道:“进入时间转轮,让天宫时间在四十九天之后,让天宫的辰时炸裂。”

湘鸢道:“时间?这怎么可能?何况,我根本不知道时间转轮在什么地方?我在天宫半年,三十三天我都打探熟悉了,从未听说过时间转轮。”

金蝉子道:“三清尚且不知道时间城所在,天宫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时间城就在灵魂海眼最深处,你进入时间之城后,找到时间之城城主,他自然有办法让时间炸裂。”

湘鸢道:“他凭什么帮我?”

金蝉子道:“那是你的事情。”

湘鸢道:“你的条件太过苛刻,我完全可以拒绝。”

金蝉子道:“你当然可以拒绝,你本就不在我计划之中,没有你,我也能顺利完成任务,虽说不那么完美,但也足够了。你的加入,必须带来额外的利益。”

湘鸢道:“成交,四十九天之后,等我消息。”

金蝉子取出一把匕首,撩起衣袖,在手臂割下一块肉,用法术包裹住,使其不滴血,道:“你的酬劳。”

湘鸢接过,道:“你不怕我取了酬劳不办事?”

金蝉子:“我们都很忙,没时间去猜疑队友,不是吗?”

金蝉子御风准备离开,临行前,道:“不妨准备一些法宝,或许能用上。”

看来,还需再见小张太子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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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诛灭道祖杀过去

(接下来两章会填很多坑)

金蝉子离别湘鸢,驾起祥云,往三十三天兜率宫而去,到了门口按下云头。

守门童子瞧见金蝉子,也不带金蝉子说话,道:“佛子,师父让你直接往丹房去,无需通报。”

金蝉子道:“叨扰。”寻得路径,往丹房而去,只见八卦炉立在当中,熊熊火焰将炉子吞没。

八卦炉自成空间,里面巨大无比,能容山川河流,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各具作用,不同的方位炼制不同的丹药,现如今八个方位都已运转,煅炼孙悟空也有半日,直烧得孙悟空东躲西藏,慌慌张张。

乾位天火落下,无迹可寻,砸得孙悟空晕晕沉沉,孙悟空不敢久待,往坤位飞去。

孙悟空刚要落脚,“嘭——”地一声,一股地火夹杂岩浆喷射而出,只将孙悟空带到八卦炉顶端才定下来,孙悟空大骂一句“老倌欺我。”踩起筋斗云,往震位飞去。

震位雷霆阵阵,孙悟空本不惧他,未待多久,雷霆之中夹杂烈火袭来,此火不是天火,不是地火,不是涌泉下烧起的阴火,而是三昧真火,雷霆勾动三昧真火,孙悟空再不敢久待,驾起筋斗云跑开。

八卦炉边看炉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将三昧真火扇起,火焰均匀舔舐着八卦炉,并不特别煅烧某一个阵位,炉里面孙悟空无休咒骂,丹房众人只做听不见。

金蝉子看够多时,道:“道祖,小僧前来叨扰了。”

太上道祖道:“你比我预想中早到,你是信不过老道,还是怕孙悟空跑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在天宫,有时候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太上道祖扇动芭蕉扇,火势顿时凶猛,孙悟空刚要在坎位落下,坎位的水突然沸腾起来,升腾的蒸汽,烫得孙悟空呲牙咧嘴,大骂道:“太上老倌,老孙与你无冤无仇,如何这般谋算老孙?”

太上老祖无视孙悟空的咒骂,对金蝉子说道:“孙悟空的石心,对你当真如此重要,值得你放弃从释迦摩尼哪里偷来的长生之血?”

孙悟空在八卦炉内听到此话,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该死的神仙,老孙宁愿烧成灰烬,也不留下石心,我的身躯,绝对不留在这个肮脏的天宫。”

金蝉子有趣地看了一眼孙悟空,道:“道祖你很早以前就问过这个问题。”

太上道祖道:“你没回答。”

金蝉子道:“恐怕要让道祖失望了,今日小僧也不愿回答。”

太上道祖散发出强大的气势,将金蝉子笼罩在内,厉声说道:“当真不说?”

太上道祖的气势如龙卷风席卷金蝉子,金蝉子合十站在原地,衣服猎猎作响,神色依旧,道:“当真不说。”

金蝉子这边狂风大作,压力倍增,八卦炉边的小童,却浑然不觉。

太上道祖道:“违逆老道,兴许只有死路可选?”

金蝉子道:“死,也是一条路,不是吗?”

太上道祖道:“老道让你死路也不通行。”龙卷风骤然消失,金蝉子周边的时间被抽离干净,肌肤快速干瘪老去,眉毛染上时间的尘埃,俊秀无比的容颜,干枯在岁月的尽头。

金蝉子老去的不止是容颜,还有声音,他苍老的声音说道:“天若不给路,捅破苍穹闯过去;地若不给路,踏平高山踩过去;海若不给路,分开潮水趟过去;你若不给路……”金蝉子看着太上道祖,哈哈大笑道:“诛灭道祖杀过去。”

孙悟空大笑,喜得在丹炉之内直翻筋斗,道:“杀过去!杀过去!”

太上道祖沉默了一会,一挥芭蕉扇,三昧真火烧得孙悟空直叫唤,

与此同时,将自己与金蝉子身边布下禁制,两人声音传不出分毫,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道:“你是金蝉子?”

金蝉子用苍老的声音说道:“这才是金蝉子。”

太上道祖道:“我应该杀了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金蝉子道:“那时候的我,软弱怕事,佛法不成,身后跟着观世音菩萨才敢出山寻找宿命之中的徒弟,我如同一个玩偶,拿捏在释迦摩尼手中,丝毫无害,杀也可,留也可。”

太上道祖道:“我在洞天之内,不曾杀你,让你离开。”

金蝉子道:“你放我离开,护送碧霞元君回泰山,利用我布下杀局,一来诛杀观世音,二来收我入道门。”

太上道祖道:“我低估了南海观音的实力。”

金蝉子道:“所以,我活着回来了,并以你身边童子下凡灭佛的消息,取信了释迦摩尼,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观音也活着回了南海,虽然受了点伤,死不掉。死不掉,就意味着你们要开始新一轮的较量。”

太上道祖道:“观音菩萨巧妙安排了崇恩圣帝与青丘之国圣狐相恋,触碰玉帝底线,挑起道门的一次内讧,逼得太乙天尊出手,才镇压住崇恩圣帝。”

金蝉子道:“道门这一次并没有吃亏,虽然身为五老的崇恩圣帝被镇压,但是彻底激怒了罗刹国与佛门的仇恨,佛门与罗刹国大战,五百罗汉几乎死了个遍,甚至涅槃了两尊佛和四个菩萨。”

太上道祖道:“佛门的反击,却耐心寻味,释迦摩尼让崇恩圣帝化身杨戬,行刺玉帝。杨戬与元始天尊关系匪浅,扣押杨戬等于玩火**。”

金蝉子道:“我们都知道要杀玉帝并不容易,行刺只是佛门的态度,释迦摩尼只是想告诉三清,他有能力让天宫易主,这一次玩假的,下一次就来真的。至于杨戬,不但没被扣押,反而得了佛门不少好处。”

太上道祖道:“释迦摩尼这步棋,只想恶心玉皇大帝,被自己亲外甥刺杀,那种感觉绝对不会舒服。”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嘛。最主要还是恶心道祖,明知道杨戬是假的,却不能揭穿,就如同喉咙里面飞进去一只死苍蝇,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太上道祖为之气结,道:“你真当我不会杀你?”

第74章 长生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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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子自信满满地道:“你不会杀我。”

太上道祖道:“我喜欢你的自信,说说理由。”

金蝉子道:“你借送杨莲入幽冥界学艺,安排我巧遇白骨,我生命挚爱的女人。遇见她之后,我的心门被撬开,记忆的碎片重组,甚至于出卖佛门为代价,换取一颗青色丹药,恢复被释迦摩尼篡改的记忆。恢复记忆的我,对佛门只有恨和怨,和对自由的无比的向往,脱离佛门,已是必然之事。”

太上道祖道:“你脱离佛门与否,与我并无好处。”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你想让我挑起内斗,消耗佛门的实力。我是你手中重要的一颗棋子,这颗棋未发挥作用前,你舍不得杀。”

太上道祖道:“你似乎高估了你自己。”

金蝉子摇头,道:“观音现在是男身。”

太上道祖道:“我知道。”

金蝉子道:“在五百年以后,观音会变为女身,原因你很明白。”

太上道祖微微一笑,道:“金蝉子,我突然想杀了你,想和你说声永别。”

太上道祖的话,让金蝉子想起那个凡人女子,金蝉子也以为瞒过了天地,瞒过了神佛,偏偏瞒不过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子。金蝉子道:“我不过释迦摩尼与道祖手中的棋子,纵然知晓再多,也只是听从摆布。”

太上道祖道:“我们的棋局中,并没你这颗棋子。仔细想来,这一场五灵根棋局中,对弈的不止老道与释迦摩尼,似乎你也执起了棋子,等待致命一杀。”

金蝉子道:“我执起的棋子,只为自由落子。”

太上道祖道:“如今天地任你行,何来不自由?”

金蝉子道:“我最初的梦想只是为了看到秋天。看到秋天之后,我梦想和心爱之人执手老去,在彼此的心间筑一座坟,埋藏最挚爱的人。可惜,我却是五灵根之中的火灵根,被释迦摩尼篡改了记忆,寸步不离带在身边数百年,只为破解虚妄的五灵根之谜。身不自由。游走四周,往来天地,不敢见心中人,心不自由。”

金蝉子看了眼干瘪的手臂,道“真正的自由,要有自由的灵魂,自由的爱情,自由的梦想,自已的一切都属于自己。想到就能去发,相爱就能拥抱。”

太上道祖沉默下来,看向八卦炉,在方寸山之时,他教导孙悟空修心,孙悟空却一次次欺心,看不清心之所想。

太上道祖道:“四十九天之后,等你一个结果。十三滴长生之血,石猴之心你可以取走。”

金蝉子从僧袍之中取出一个白玉瓶,道:“十三滴长生之血都在其中。”

太上道祖接过去,道:“灵力似乎比之前三滴弱。”

金蝉子道:“释迦摩尼总得只得了九十九滴长生之血,那三滴是释迦摩尼奖赏给观音,观音转赠给我的,弥尊珍贵。这十三滴,是我被囚禁灵山之下,让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偷来的,灵力如何变弱,就不得而知了。”

金蝉子心中暗道,那三滴是为了让你上钩,采取的心头血,这十三滴不过普通血液,灵力自然不足,要全部取了心头血,只怕我早呜呼哀哉了。

太上道祖道:“不给自己留一滴?”

金蝉子道:“没有自由的长生,不过囚牢的石砖,至死看不到天空的蔚蓝。贪图下一滴长生之血,很可能丧失将要到手的自由,我不愿冒这个险。”

太上道祖道:“你说的不全是实话。”

金蝉子道:“道祖知道我那句是真话,这就足够。”

太上道祖道:“希望,我认为的真话,不会是假话。”

金蝉子道:“如道祖所愿。”

太上道祖不再多说,撤去禁制,孙悟空的咒骂声再次传入耳中,金蝉子逐渐恢复青春,俊秀温雅的笑容重回脸上。

太上道祖道:“休息一会,一个时辰之后,再继续煅烧。”

“是。”众童子领命退出,太上老君也起身离开,众人似乎都为瞧见金蝉子一般。

一个时辰,金蝉子看着八卦炉,微微一笑。

孙悟空见太上道祖都已离开,有心骗金蝉子放自己出来,道:“兀那和尚,你想要我的心?”

金蝉子道:“正是。”

孙悟空道:“我可以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金蝉子接话道:“放你出来。”

孙悟空闻言喜道:“知趣,知趣,老倌离开就一个时辰,你快快放老孙出去,等老孙离开这破炉子,必将心挖出来给你。”

金蝉子道:“只怕你出了炉子,一棍子打死小僧,小僧岂不是可怜。即便你不杀我,出得炉子就跑得没了影子。你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我想追也追不上。”

孙悟空笑道:“不打你,也不跑。老孙齐天大圣,岂是食言而肥的。”

丹房之内,金蝉子与孙悟空争论,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太上道祖道:“释迦摩尼,的确不曾得到过长生之血?”

身后燃灯古佛说道:“我仔细查过,佛门之内,并没任何长生之血的消息。”

太上道祖道:“释迦摩尼、南海观音、药师佛、弥勒佛你也问过?”

燃灯古佛道:“不曾问。佛门之内,能瞒过我的事儿极少,问过之后,恐怕泄露长生之血的秘密。”

太上道祖道:“你做得很好。”

燃灯古佛道:“也许,长生之血根本不是来自佛门?从释迦摩尼处偷盗出来,只不过是金蝉子的托词?其实九十九滴长生之血,都在金蝉子手中。”

太上道祖道:“我刚才抽离了他身边的时间,他在逐渐老去,并不见任何长生的迹象,身上也无长生之物。”

两尊大能都沉默了一会,太上道祖道:“金蝉子方才提及了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你可听说过。”

燃灯古佛道:“金蝉子囚禁灵山之下,与山下听经的妖怪多有往来,因他相貌出众,勾得一众女妖春心荡漾,其中以蝎子精和金鼻白毛老鼠精最甚。二妖都是绝色美人,又各具韵味,蝎子精妖娆妩媚,老鼠精清纯可人,二妖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诱惑,欲成夫妻美事。”

第75章 老鼠偷油吃

太上道祖道:“白骨遇金蝉,宿命之缘。金蝉子心中,已筑起篱笆小院,只为白骨打开心扉,其他红粉骷髅纵然倾国倾城,也是篱外芳草,攀得上篱笆,入不了心墙。”

燃灯古佛诧异太上道祖会说出这样的话,只得点头,继续讲道:“正是如此,无论女妖酥胸半露、红妆半裹,还是轻言呢喃、妖歌艳舞,金蝉子都稳坐莲台,守住心神,入禅不动,色魔不侵。”

太上道祖心中有了主意,道:“金鼻白毛老鼠精与蝎子精可还在灵山之上?”

燃灯古佛道:“前些日子,蝎子精在雷音寺听佛讲经,现出原形,爬在经书之上,挡住经书文字,释迦摩尼随手推了她一把,不知为何,她竟然生出怒意,转过钩子扎了释迦摩尼一下,释迦摩尼疼痛难禁,急命金刚拿她,一个转眼,她逃得不知去向。金刚只顾往远处去寻,我却瞧得清楚,是金蝉子将她收入袖中,让她躲过了一劫。同一日,金鼻白毛老鼠精和黄毛貂鼠潜入珍楼宝阁,偷吃香花宝烛,逃下灵山雷音寺。”

太上道祖心中打算落空,道:“如此说来,的确有老鼠精偷盗如来宝物之事,而且是两只老鼠?金蝉子并未没曾骗我,只是偷盗的并非长生之血,而是香花宝烛?”

燃灯古佛道:“释迦摩尼真丢了长生之血,也会以香花宝烛遮掩过去。据释迦摩尼所言,白毛老鼠偷食的是香花宝烛,黄毛貂鼠偷食的则是供台之上,琉璃盏内千年不灭的清油,琉璃盏也被他偷走。致使宝阁没了灯盏,昏暗不明。”

太上道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琉璃盏?可是今日打碎的那只?”

燃灯古佛道:“正是,琉璃盏丢失之后,再不曾见,释迦摩尼只当黄毛貂鼠藏了起来,寻了些时日,便也放弃。今日却是在通明殿前斟满剧毒,意图毒杀玉帝,幸得被卷帘大将打得粉碎,才免过一劫。”

太上道祖道:“王母是免过了一劫,她的姘头却再难翻身,玉帝之罚,不可谓不重。不过,倘若玉帝喝下毒酒,王母并七个女儿,必死无疑。”

燃灯古佛不明,明明是玉帝免于毒杀之劫,如何成了王母避过劫难,问道:“小僧不甚明了,还请师尊明示。”

太上道祖道:“我只说一言,明不明悟,全看你自己。玉帝之体,不仅仅只是一具仙体。”

燃灯古佛闻言,初始迷茫,随之大惊,眼中异彩连连,过了一会,才将太上道祖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消化掉,面色逐渐恢复平静,道:“小僧失态了。”

太上道祖微微一笑道:“悟了就好,明了就好,说给其他人,只怕参悟不了半点,云山雾罩看不破。话回那两只女妖,珍楼宝阁看阁的三十六尊者,都非等闲,两只老鼠精如何轻易潜入?”

燃灯古佛道:“释迦摩尼当日开讲《未曾有经》,曾派遣金蝉子入宝阁取经书,经书所在之处,正是香花宝烛、清油失窃之地。”

太上道祖道:“如此巧合,想来是金蝉子将两只妖物带入珍楼宝阁的。”

燃灯古佛道:“有八成可能是金蝉子带入的,珍楼宝阁自有禁制,妖魔鬼怪靠近,必然触发顶楼金钟,护宝阵法。二妖进入宝阁,金钟未响,阵法未动,必然是携带了隐匿妖气的宝贝,巧合的是,金蝉子恰好有此宝物。”

太上道祖道:“两鼠妖偷盗珍楼宝阁与金蝉子难脱干系,金蝉子‘让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偷来的’之言,倒也不假,这般说来,长生之血的确藏在珍楼宝阁之内,释迦摩尼这一手玩得极漂亮,我即便知晓他有长生之血,也断然料不到会藏在珍楼宝阁之内,我会往出乎所料的地方想,反而会忽视掉珍楼宝阁。”

燃灯古佛依旧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客观的阐述事情,道:“不过,有件事情,特别有趣,释迦摩尼差遣捉拿偷油老鼠精的神将,却非金刚菩萨,而是托塔李天王父子。”

太上道祖道:“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魂归西方,释迦摩尼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成全了哪吒,地哪吒有再造之恩。哪吒欲杀李靖,释迦摩尼赐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保全李靖性命,有救命之恩。释迦摩尼毫不避讳差遣李靖父子,似乎另有所指,的确有些意思,你继续说。”

燃灯古佛道:“李靖父子将老鼠精拿住。按照以往,妖怪偷食佛前宝物,拿住时,只该打死,不留活命。偏偏这一次,释迦摩尼吩咐道,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当时慈悲心打开,微笑饶了老鼠精性命。那白毛老鼠精也是个伶俐的主,闻言逃了性命,欲拜释迦摩尼为师,求得庇护。释迦摩尼一句师徒缘分不到,拒绝了,转而说老鼠精与李靖有父女缘分。”

太上道祖哈哈一笑道:“深山喂鹿望长生,这句话看来,长生之血并不在白毛老鼠的精的身上,留下白毛老鼠精的性命,以她为饵,找出真正长生之血所在。释迦摩尼这招太过露白,浑不似他的作风,实在蹊跷,继续说下去。”

燃灯古佛道:“白毛老鼠颇为聪明,马上跪拜下去,口称‘义父’,拜李靖为父,拜哪吒为兄。李靖当时脸色极为不好,认一个偷香花宝烛的妖精为义女,对天王颜面有碍,当着释迦摩尼的面又不敢发作,窝窝囊囊应承了下来。等出了灵山,厉声喝退白毛老鼠精,只言再无干系,让她自寻去处做妖做怪,不相往来。白毛老鼠也不过借李靖逃命,心中何曾相认李靖为父?做了个鬼脸,自就去了。”

太上道祖闻言,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似乎漏了一只老鼠精,问道:“黄毛貂鼠去了何处?两只老鼠一起潜入宝阁,要被发现,自是一起,为何不见提起黄毛貂鼠?”

(百度百科中说半截观音白毛老鼠偷食的燃灯古佛的香花宝烛,这是错误的,我查过几个版本的原著,里面写的都是如来,而在西游记中,被称之为如来的都是释迦摩尼,特此解释一下)

第76章 佛道之争

燃灯古佛道:“护阁尊者察觉有异,入阁查看,两只老鼠见行迹曝露,跐溜跑出宝阁,黄毛貂鼠出了珍楼宝阁之后,卷起一阵黄风,逃下了灵山,之后再无消息,释迦牟尼派遣了诸多金刚菩萨追踪,都不曾半丝踪迹,只得回禀释迦牟尼。释迦牟尼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运转神通,也瞧不见黄毛貂鼠丝毫踪迹,似乎消失了一般。”

太上道祖道:“释迦牟尼所以才留下白毛老鼠精性命,是料到两只老鼠关系匪浅,以白毛老鼠为饵,钓出藏匿的黄毛貂鼠。难怪此计如此浅薄,原来是不得不为之。”

太上道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黄毛貂鼠能逃脱灵山前,必然要见金蝉子,交付长生之血。看来,和金蝉子难脱干系啊,能在释迦牟尼眼皮底下藏一只妖精,能耐不小啊。想来,黄毛貂鼠根本就未离开过灵山,金刚往远处去寻,自然找不到,至于瞒过释迦牟尼的查看,蒙蔽天机,这倒的确有趣。”

燃灯古佛道:“想来,金蝉子有蒙蔽天机的宝贝。”

太上道祖道:“如果有能躲避天机一百多年的宝贝,也着实可怕了些。这件事情,实在耐人寻味,黄毛老鼠盗了长生之血给金蝉子,金蝉子将长生之血转到我手中,偷来琉璃盏给卷帘大将,卷帘大将将琉璃盏送给王母,自己又突然消失百余年,躲避天机查勘,有趣,有趣。”

燃灯古佛道:“黄毛貂鼠无处可查,可需要查查,琉璃盏如何到了卷帘大将手中?”

太上道祖道:“不必了,琉璃盏已碎,这段因果未了,预知未来种种,不如坐看风云突变。”

燃灯古佛点头,接着道:“师尊,还有一事,孙悟空受箓弼马温,返下花果山之前,释迦牟尼曾将李靖、哪吒父子叫到跟前,让其主动请缨,出兵花果山,许败不许胜,借此挫伤天宫战意。更让哪吒说出同根本源之源之语,扰惑孙悟空,暗示其与佛门的关系。释迦牟尼从开始的排斥孙悟空师父的身份,转变为主动制造自己是孙悟空的假象,处心积虑营造自己是孙悟空师父的证据,可会干扰到师尊计划?”

太上道祖道:“玉帝连连玩小心机,处处失策,致使孙悟空反下天宫,闹到此步田地。释迦牟尼正是看到此处,知道甩不开这个身份,就想孙悟空入佛门,以此破解佛门之灾,甚至想借孙悟空挫伤贬低道门。可惜,他想得太简单了,他想要,给他便是,到时候,他连后悔都不能。”

燃灯古佛道:“孙悟空如来佛门,那五灵根之谜……”

太上道祖道:“我当时之所以将孙悟空赶出师门,是因为元始天尊的一句话,五灵根之谜,并非应在五人身上,而是一个人身上。我等三老商议下来,此一劫,因是火应劫。百十年之后,释迦牟尼似乎也察觉到了,命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放弃监视三百年的土灵根和水灵根,并将金灵根囚禁,在不似原来那般在意,反而关心起被我遗弃的金灵根。”

燃灯古佛这才恍然,道:“难怪当初师尊这般绝决赶走孙悟空,原来是想给佛门一个障眼法。如此说来,道门押注在火灵根金蝉子身上?佛门却误押在金灵根孙悟空身上?”

太上道祖摇头,道:“道门看好火灵根是不错,释迦摩尼却在金灵根与火灵根之间犹疑,毕竟他一个人的能耐,比不上我们三人。不过,目前看来,他更倾向于金灵根孙悟空而已。”

燃灯古佛心中自叹弗如,道门与佛门这次对弈,处处算计,步步陷阱,环环相扣,如果不是太上道祖点破,自己如何看得清楚,细想了一会,道:“而今火灵根与金灵根都在丹房之内,师尊……”

太上道祖道:“五灵根不应劫不死,应劫之时必死,一如当年水神共工,现在想杀他们,不但杀不死,还要惹一身因果,不值当……”太上道祖停了下来,稍等了一会,微微笑道:“金蝉子未得到石猴之心,反而惹恼了石猴。”

燃灯古佛道:“师尊,金蝉子要那石猴之心,是否参详出五灵根奥秘?”

太上道祖愣了一下,道:“也有可能,此子是在聪慧,善能把握机会,布下自己的棋局。自今日起,盯着金蝉子,如有不妥,必须阻止。五灵根如果参透了自身秘密,将发生极大变故。我们过去吧,金蝉子得不到石猴之心,似乎有意离开了。”

……

丹房之内,金蝉子与孙悟空争论良久,孙悟空百般许诺,千般诱惑,金蝉子只是不信,僵持得久了,孙悟空猴子性起,着急了,失去了耐性,直嚷嚷要杀了金蝉子,骂骂咧咧,声音极大。

金蝉子浑不在意,污言秽语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淡然,不急不恼,平静无波。

金蝉子等孙悟空骂得累了,方道:“听闻,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原本的妖王是一只赤马猴,是也不是?”

孙悟空闻言一愣,不明金蝉子如何知道此事,随口问道:“你怎么知晓此事的?”

金蝉子道:“赤马猴祸乱东海之滨,致使海水倒灌,淹没城池无数,致使百姓蒙难。大禹请来神仙、夔龙击败赤马猴,将其锁在东海之底,赤马猴依旧闹腾不休,大禹往兜率宫,借得神铁将其彻底镇压,那块神铁名为如意金箍棒,而今在你的手上。神铁被取走之后,寒铁锁链再难困住赤马猴,当下逃出东海,以元帅之职挂靠花果山,替你训练妖兵,打理花果山,是也不是?”

孙悟空一脸惊讶地看着金蝉子,这件事情,基本无人知晓,他是如何知道的。

金蝉子道:“赤马猴一代王者,骄傲如虹,不甘居人下。孙悟空,如果不是你许下诸多诺言,哄骗以他,他为何甘愿屈尊你之下?他为你打理花果山百余年,劳苦功高,你却将许诺抛在脑后,如此不信之人,我如何信你?”

孙悟空顾不得羞愧,急忙问道:“流元帅和女娃现在何处?”

第77章 三件事情

(今天20:20还有一章,感谢艾泽花火的鼎力支持)

金蝉子有趣地看着孙悟空,道:“你如何断定,我知道赤马猴与精卫鸟的下落?”

孙悟空声音森然,厉声道:“流元帅与女娃在何处?”

金蝉子似乎未瞧见孙悟空动了怒气,道:“你欺骗赤马猴,就一点不觉得羞愧吗?不过,赤马猴也够傻,好歹是花果山昔日之王,怎就被一只石猴给骗了。”

孙悟空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棍子敲死金蝉子了事,这个唧唧歪歪的和尚,听不懂自己的问题吗?

金蝉子盘腿坐下,看孙悟空气得七窍生烟,道:“你连同属都欺骗,让我如何信你?”

孙悟空闻言,知道金蝉子所想,道:“老孙要如何做,你才肯信我?”

金蝉子道:“你在炉中达成我三件事,自然信你。”

孙悟空恼道:“你个和尚,不懂戒贪么?这般贪心,打哪来,回哪里去,老孙何必求你信任。”

“齐天大圣这般说,小僧也不好久留,这就走。”金蝉子起身,掸了掸无尘的僧袍,边走边喃喃自语,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孙悟空听到,道:“赤马猴啊,赤马猴,你念旧情,求我来相助,奈何别人不领情,可惜喽,可惜喽。”

孙悟空耳朵灵敏,将话听了去,大喜,叫道:“圣僧留步,是流元帅请你来相助老孙的?”

金蝉子故作惊讶,警惕地左右瞧瞧,道:“你如何知道的?”

孙悟空也不及细想,道:“莫管老孙如何晓得,你有法子救老孙脱困?”

金蝉子自信满满地道:“如无办法,也不敢来兜率宫。“

孙悟空道:“好好,你若能救我出去,三件事情,老孙都答应你,哪怕要石猴之心,我也给你。”

金蝉子自然知道孙悟空空口许诺,真要他的心,铁定一棍子敲死自己,当然,孙悟空也不一定有那个本事敲死自己,笑道:“石猴之心,我要来无用,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总不能与道祖说,我是来打翻他炉子的,不是吗?不过,三件事情,是我信任你的条件,要救你出去,却要还答应我三件事情。”

孙悟空恼道:“你个和尚,还没道理,怎的这般得寸进尺。”转念想到,等出了八卦炉,打杀了金蝉子,三个条件自然不作数,道:“也罢,念在流元帅面上,便答应了你,说说你的三件事情,三个条件。”

金蝉子笑道:“大圣果然爽快,第一件事,在八卦炉离位煅烧十日。第二件事……”

孙悟空打断道:“你欺骗老孙不成?你不是说能救老孙脱困吗?离位火焰最旺,我在哪里呆上十日,难保不死。”

金蝉子道:“你休要着急,我自然要救你出去,不过,出去前,讨要些好处,岂不更好?”

孙悟空道:“有什么好处?”

金蝉子道:“你返下天宫前,偷吃了道祖五葫芦丹药,这五种丹药,分别是淬肤、炼筋、燃血、煅金、铁骨五种丹药,你一股脑吃进去,丹药药力并未融入你体内。让三昧真火煅烧十日,必让身体淬炼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此等好事,你不想要?”

金蝉子见孙悟空心动,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十日之后,你到巽宫位下,巽位乃风,此处有风则无火,只是风搅得烟来,我传你一套法决,有烟入眼之后,你按照法决修炼,对你有大好处。”

孙悟空虽不明所以,但也点头应下,将金蝉子所传法决记在心中。

金蝉子传授完法决之后,道:“第三件事情,三十日之后,你假装被炼化,潜伏在巽位修炼,务必你一定要保持清醒。”

孙悟空疑惑道:“你到底是何主意?要老孙登上三十天?”

金蝉子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有法子救你脱困,等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自然将法子告诉。”

孙悟空也不去争辩,将金蝉子所说的三件事情记下,问道:“三个条件是什么?”

金蝉子道:“第一个条件,陪我去杀个人。”

孙悟空道:“好说好说,杀谁,你说来,等我出去,必将项上人头提来送你。”

金蝉子道:“西方佛祖释迦牟尼。”

孙悟空道:“五老之一?西牛贺洲的释迦牟尼。”

金蝉子道:“正是。”

孙悟空犹疑道:“要杀他,确是有些难。”

金蝉子明白孙悟空为何犹疑,天庭之内,已经流传释迦牟尼化身菩提老祖传道孙悟空的谣言,也听仙官神将当面问过,不过孙悟空因答应菩提老祖,不提及师出何处,只以自行学得诸般神通唐塞过去,问得急了,就耍赖撒泼,舞动如意金箍棒喊打喊杀,惹得仙官神将不敢再问。

三人成虎,时间久了,孙悟空也开始怀疑自己师父是释迦牟尼,再加上那日哪吒的暗示,越来越坐实了此言,此时闻得要去杀释迦牟尼,确有几分犹疑了,毕竟是“授艺恩师”。

金蝉子道:“莫不是怕了,不敢去杀?也是,释迦牟尼佛法无边,神通广大,不敢也在情理之中。”

孙悟空大声道:“老孙天地不敬,鬼神不惧,闯过地府,闹过龙宫,如何会怕一个区区地仙?”

金蝉子道:“那是何为?”

金蝉子做恍然状,突然大声说道:“莫不是你信了天庭传言?当自己是释迦牟尼的弟子?”

孙悟空习惯性辩道:“休要胡说,老孙自学成才,何曾与释迦牟尼有半分关系……”说到一半,才恍然醒悟,金蝉子是见过自己在师门学艺的,这番辩解实在可笑,见金蝉子含笑看着自己,孙悟空一时失语,答不上话来。

金蝉子道:“你因何不承认师门,我不愿去管,但是可以肯定告诉你,你师父绝非释迦牟尼,因为释迦牟尼是我的师父。”

孙悟空鄙夷道:“原来是个道貌岸然,欺师灭祖的贼和尚。”

金蝉子不去理他,道:“去也不去?”

孙悟空心里面早想杀了金蝉子了事,表面上却不敢忤逆,连声道:“去,去,当然去。说说余下的条件。”

第78章 三个条件

金蝉子看出孙悟空口是心非,也不点破,慢悠悠说道:“第二个条件却比第一个简单,便是要你的石猴之心。”

简单?孙悟空破口大骂道:“你个秃驴贼和尚,不是说不要老孙的心吗?余音还在,你又来,你诚心耍老孙不成?”

金蝉子道:“瞧你,又没听清楚我说的话了,三件事情之中,我说不要你的石猴之心,未曾说三个条件不要你的石猴之心,不是吗?”

孙悟空那叫一个气啊,这和尚表面白白净净、澄明透彻、一点佛心,内心里弯弯道道、千沟万壑、无数算计,孙悟空一时失察,遭了道,不过出去的希望就在金蝉子身上,孙悟空咬咬牙忍了,道:“也罢也罢,老孙不与你计较,待老孙出去,自然将心给你,绝不食言。”

“绝不食言”在某些人看来与“食言而肥”是同义词,比如孙悟空。

金蝉子无奈地道:“孙悟空我想你又误会了,石猴之心,不能等到你出八卦炉,你须现在就给我。”

孙悟空愣了一下,继而骂道:“你兜兜转转,还是想要我的心?”

金蝉子羞涩地一笑,道:“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不亏是齐天大圣。”

孙悟空看到金蝉子的模样,被吓得一大跳,那副娇羞的模样,真是那个处处设陷阱,句句是深坑的金蝉子?

孙悟空眼珠一转,笑道:“你要心,我便给你,既然答应了你,老孙堂堂齐天大圣也不会食言,不瞒你说,老孙承天地灵气而生,心生来便有几个儿,不知要的什么色样。”

金蝉子道:“在你师门相遇之时,曾闻菩提老祖让你修心,如今看来,的确有些门道,我也不贪心,只要你的自由之心。”

孙悟空道:“既如此,剖开胸腹,若有自由之心,谨当奉命,成全了第二个条件。”

金蝉子欢喜相谢,道:“齐天大圣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与天上虚伪做作的神仙不同。”

孙悟空只当未听出金蝉子的嘲讽,拔出一根毫毛,变做一把牛耳短刀,解开衣服,挺起胸膛,将左手抹腹,右手持刀,唿喇的响一声,把腹皮剖开,那里头就骨碌碌的滚出一堆心来,都是猴毛变就的。

孙悟空有心吓吓金蝉子,故而一颗颗心都沾血冒热气,砰砰跳动着。

金蝉子似乎真被吓到了,忙念了一声佛号,道:“灵明石猴,果真是多心多窍,不同平常!”

金蝉子的反应显然没让孙悟空满意,孙悟空上前,将那些心,血淋淋的,一个个捡起来观看,看一个塞回去一个,道:“这些个是红心、白心、黄心、慳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却无你要的自由之心。”

不一会,将血淋淋,热腾腾的心都收了进去。

金蝉子道:“孙悟空,你心都长了猴毛上不成?我没啥本事,就能识破所有幻想。”

孙悟空见金蝉子点破自身伎俩,道:“老孙就这些心,再无自由之心。”

金蝉子道:“如此说来,第二个条件,便是达不成了?”

孙悟空被金蝉子问得急了,将心一横,道:“老孙生在天地间,天上去得,海里下得,就不信跳不出这区区八卦炉,你且走,不然等老孙出来,必将你敲成一块肉饼,扣都别想扣起来。”

金蝉子尤不死心道:“孙悟空,你是个多心的神仙,摘了一颗心,又死不掉,如何这般悭吝。以一颗心换一条命,这绝佳的买卖,你如何能拒绝?”

孙悟空冷哼一声道:“老孙生来完整,死时齐全,卖心苟活,犹如行尸走肉,宁愿死。”

孙悟空说这句话的时候,太上道祖与燃灯古佛走下了丹台,往丹房走来。

金蝉子道:“也是,沦为行尸走肉,失去的是心的自由,而今你虽被困八卦炉中,心还是你的心,自由还可追逐,失了自由心,纵然身自由,也去不了自由该去往的地方。只是可惜了赤马猴的一番相求。”

孙悟空听言,如有所悟,心念急转,知道这是金蝉子在暗示自己,让自己保全完整之体,自由指日可待,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则是暗示自己,话题到此为止,不可再深言,孙悟空佯装恼怒,道:“老孙欠下的,老孙自然会还,无需你多言,你那和尚,快快给我滚,省得老孙死前,还被你污了眼睛。”

孙悟空说完这句话,掉转身子,翻起筋斗云,往八卦炉坎位而去,似乎极是恼怒,完全无视与金蝉子约定的三件事情。

金蝉子叹息了一声,一副全盘计划都落空的模样,准备离开丹房之时,正瞧见太上道祖与燃灯古佛领众童子返回丹房,走上前去,行礼道:“有劳道祖成全。”随后与燃灯古佛见礼,燃灯古佛微笑受了。

太上道祖道:“石猴之心可曾取得?”

金蝉子言语落寞道:“小僧能力微薄,呕心沥血,千般打算,也未能取得石猴之心,辜负了道祖的一番期望,实在惶恐。”

太上道祖示意金蝉子不必在意,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何打算?”

金蝉子微微摇头道:“此乃命也,天命难违。小僧想借石猴之心改命,苟活几日,如今看来,却是自不量力了。天命难违,天命不可违啊,任之顺之,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金蝉子苦涩一笑,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绝望的味道,似乎夜幕降临,金乌不升,至此永夜一般。

太上道祖道:“如此,请珍重。”

金蝉子回礼,与燃灯古佛、太上道祖道别,架起云,漫无目的而去,背影落寞寂寥,如同寻找坟墓的老象,独自离去,然而脸上却是愉快的微笑,只不过太上道祖二老看不见而已。

良久,太上道祖道:“金蝉子的命,我看不透,透过天机,只知他近日必死,却算不出何人杀他。”

燃灯古佛站在太上道祖背后,如有所思。

第79章 红衣美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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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子离去之后,燃灯古佛紧随离开,监视其一举一动。

太上道祖有算了一遭,天机之内,依旧迷茫,看不真确,摇摇头也不去深究,命众童子重新煽起火焰,以文武火锻炼孙悟空。

孙悟空在坎位之上,坎位为水,三昧真火煅烧之下,坎水沸腾,白茫茫的蒸汽腾腾升起,只烫得孙悟空疼痛难忍,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

太上道祖听得痛呼声,多有不忍,心中暗道:“我十魔之中,尚有两魔未断,当初收你为徒,是想有一日借你之手,断尽十魔,这般我之能力,也可直追灵宝天尊,可惜,金蝉子带来了长生之血,这世间,能延长的寿命的宝物越来越少,见到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太上道祖毕竟与孙悟空有段师徒缘分,虽然利用居多,不过,孙悟空学道态度、天赋都令太上道祖满意,这才传下七十二变、筋斗云这些道门正统奇术。

在师徒情分与长生之间,是个神仙就知道怎么选择,太上道祖只做了神仙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漫漫修仙路,冷冷人间情。走上了仙道,再无人情可言,所有的情感羁绊,都会成为大道的阻碍。

太上道祖将最后一丝怜悯按下,命煽火的童子用力煽火,火温骤然上升,腾腾白雾真气,将整个坎位笼罩住,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一丝一毫。孙悟空念动法决,拔下一根毫毛,在坎位留下一个假身,假身在坎位横冲直撞,搅得蒸汽翻滚,口中骂骂咧咧,污言秽语无休无止。孙悟空真身跑到离位之下,离位为火焰最盛之处,不敢大意,依照金蝉子所言,抱元守一,任由离位烈火煅烧,淬炼自己身体,不哼一言。

十日之后,孙悟空假身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已经濒死。真身已经淬炼得水火不入,八卦炉已经奈何不了自己,孙悟空按照金蝉子所言,悄然前往巽位。

巽位有风无火,只有滚滚浓烟而来,孙悟空猝不及防,让那烟进了眼睛,只熏得眼泪直流,疼痛难耐。

孙悟空骂道:“好厉害的烟,太上老倌果真恶毒。”当下运转金蝉子所传法决,试探着靠近巽位,比之刚才好些,时间久了,眼睛还是熏红流泪,头脑也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随时要睡着一般。

三十日之后,假身依旧跌入沸水中,奋力挣扎了一下,终于淹没在水中。

孙悟空远远瞧见,心里面还是有些后怕,如果不是金蝉子提醒,自己横冲直撞,不被煅炼而死,也要累死,不过一会分心,巽烟在眼中乱闯,疼痛难忍,当下不敢走神,运转法决全心应对。

也不知道过来几日,这一日,按照往常,煅烧了十二个时辰,太上道祖便让一众童子休息一个时辰。

童子领命退下之后,忽闻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叫道:“小耳朵,我可算找到你了。”

太上道祖近前观看八卦炉,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闻得声音,刚要转身,却被一件法宝定住了身子,他刚想挣脱开,等看到来人,不由得愣住。

孙悟空一直记得金蝉子之言,潜伏在巽位修炼,竭力保持清醒,忽闻有人进来,心中好奇,强打起精神,往外面看去,只见一袭红衣,曼妙婀娜,倾城国色,娇艳无双。

红衣美妇的修为并不高,孙悟空觉得,太上道祖要愿意,一个念头足够让她死上千百遍,灰烬都留不下来。主人死了,法宝自然失去控制。

然而太上道祖却被定在了原地,傻傻愣愣,浑不似三清天尊。孙悟空来了兴趣,睡意全无。

红衣妇人微微笑道:“怎么,忘了我是谁了吗?”

忘了吗?忘了吧。

红尘千行,仙道万年,相遇不曾相忘,执手过去,放手未来,绝美的红妆,妖娆了谁的年华。

太上道祖微微叹息,不敢直视红衣美妇的美眸,似乎怕想起某些不能回首的年华,道:“从不曾记得,谈何忘记?”

红衣美妇笑了,恍如一团火焰,明亮灼热,太上道祖干枯的记忆在那一刻被点燃,熊熊火光中,翻滚着那久远的过去,久远到忘了所有,却记得那个踩着火焰走来的女子,一袭红装,绝色妖娆,她一路行来,步步生火,从容闲适,微微而笑,傲人的**随着火焰一起跳动,太上道祖觉得全身火热,一如当年。

但却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更像是一场梦境的片段,定格在那个画面。

“忘了也好,忘了才能重新记起,一层层拨开记忆的茧,看过去变得赤果果,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红衣美妇未曾走近太上道祖,两人之间,如同隔了千上万水,漫长的距离,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世间,从来不存在最强者,只有更强者。

道法再强的人,也会有被克制的一天,这个人很可能只是一个凡人或者一株小草。

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从来不会存在绝对,所有的绝对都只是相对,故而随其自然,道法自然。

显然,眼前的红衣美妇就是太上道祖最大的克星,一如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炎雪之山初相遇,错看了一眼,错失了一生,太上道祖此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站着,假装这只是一场梦境,醒来之后,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三清之一,无情无欲,炼丹求真。

红衣美妇向前走了一步,赤足探出红裙,秀雅美足步步生娇,一步一上前,一步一火焰,道:“你不曾记得,我便说说那不存在的记忆。”

太上道祖知道此时应该睁着开法宝,将红衣美女格杀当场,然而,且不敢直视她,不自然的转过头,如同初哥刚上青楼,心中紧张,明明爱煞了美人红颜,却偏看满室字画,道:“你的过去,与我何干?”

红衣美妇道:“你出关化胡,千年时光,所遇之人,所做之事,你一一记得,为何偏偏忘了我?”

太上道祖道:“不曾有过,自然不曾记得。”

第80章 炎雪之山

红衣美妇站在八卦炉眼前,孙悟空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双峰傲立,沟壑深深,完美的线条,让猴惊叹。

红衣美妇道:“西牛贺洲多蛮族、胡虏,厮杀不绝,饿殍偏野,易子而食。那年,你牵上一头青牛,唱起一首老歌,迎着夕阳走出函关。”

“你说,你要将这个部洲的凶恶化作慈悲,将野蛮化作文明,将厉鬼度为金刚。你挥舞牛鞭,一路西行,凡是不听规劝的国土,你就灭国屠戮,一个不留。无人能阻挡你前行,那一年,你到炎雪之山……”

炎雪之山,山高入云,凌云傲世,乃是八大天柱之一。

山峰之上,日日飘雪,雪花如火,灼热滚烫,落地燃烧。炎雪山上,出了滚滚火焰,浓浓黑烟,只有零星不惧火灌木丛,骄傲地攀附在炙热的岩石之上。

一个青年,拿一卷古籍,牵一头青牛,独行在山道之上。

一片片火雪,落在身上,落在发梢,落在青牛上,丝毫没引起,这一人一牛的在意。山中有个修行多年女妖,倾城绝色。

女妖撑开宝伞,赤足走下修行之地,一步一火焰,站在青年的前方,问道:“嘿,你是凡人?还是神仙?要是凡人,为什么不被炎雪烧死,要是神仙,为什么没一点仙气。”

青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妖,红色纸伞下,红红的脸蛋,道:“你没吃过人,很好,让开吧。”

女妖鼓起小脸,问道:“我问你话呢,你听不到吗?”

青年道:“我也说了让开,你听不到吗?”

女妖道:“我先问你的,你应该先回答我。”

青年皱了下眉头,有些迷惑,道:“师傅说过,遇到吃人的女妖,全部打死,遇到不吃人的女妖,别理她,他会想吃你。我不应该和你说话。”

女妖闻言,愣了一下,哈哈起来,道:“我和说了很久了,我吃掉你了吗?”

青年道:“你在考虑怎么吃我。”似乎想确认自己的想法,道:“一定是这样。”

女妖做了一个鬼脸,道:“我要吃了你,你怕不怕。”

青年看了女妖一眼,觉得她好无聊,明明就不想吃我,做出那副凶恶的样子做什么,拍打青牛,继续前行,心想,这个女妖样子挺可爱。

女妖得不到回应,也觉无趣,凑到青年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李耳。木子李,耳朵的耳。”

女妖道:“那我叫你小耳朵,好不好?”

青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李耳,是我让你称呼的代号,你想给我取给新的代号,也可以,师父说一切顺其自然,万物不萦怀。”

女妖高兴地笑了,眼睛弯弯,一脸期待地看着李耳。

李耳不明所以,问道:”你看我干吗?“

女妖手拍额头,颇感无奈,道:“按照顺寻,你应该问我的名字了。”

李耳哦了一声,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妖雀跃地说道:“绯炎,是炎雪山的女王。”

李耳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绯炎小嘴一嘟,不满地哼了一声,见李耳走远了,又追了上去,道:“你要去哪里?”

李耳道:“哪里有妖魔,我就去哪里。”

绯炎道:“去了干嘛?”

李耳道:“降妖除魔。”

绯炎道:“我也是妖,你会降我吗?”

李耳看绯炎一眼,道:“我只降吃人的妖怪。”

绯炎哈哈一笑,光脚踩在李耳在火焰石上留下的脚印上,李耳的步子很均匀,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数着李耳的脚印,保持一段暧昧的距离,走出了很远,绯炎认真地问道:“听说,踩上神仙留下的脚印就会怀孕,我是不是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李耳闻言,突然停下来,绯炎撞到了李耳的背上,俊美的鼻子皱了起来,不满地道:“难道是真的?”有负气地踩了几脚。

李耳没有说话,继续看手中的古籍,扬扬洒洒的火雪飘落,落在地上碎成火花,青牛也停了下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前方。

绯炎歪头看了看,刚要说话,见四周的火雪突然燃烧起来,一团团细小的火焰悬浮在半空。绯炎细长的葱指接住一团火焰,道:“雪烧起来了呢,咦……痛。”绯炎手中的火焰,突然变成蓝色,想甩掉,却如同跗骨之蛆,烧得手生疼。

李耳转过身,轻轻一弹,手中的分色火焰被弹飞,继而长袖一挥,将火焰隔绝在外面。

绯炎惊讶地看着李耳,脸上酡红,道:“小耳朵,你真厉害。”

天空的小火团全部变成了粉色,原本赤红的天空,现在粉莹莹的一片,李耳将书收起来,道:“无耻至极,给我出来!”李耳手中金刚琢飞去。

“唔……”只闻一声痛哼,前方的火雪全部消失掉,一个俊美的男子出现在半空,一袭花团锦簇的的长袍,一把洒血桃花宝扇,耳边戴了一朵娇艳的芍药,眉心画了一条红线。

绯炎看着这个男子,一脸惊诧,道:“你是谁?怎会在炎雪山?”

俊美男子微微一笑,道:“红色,简直就是为姑娘准备的,只有姑娘能将红色衣裳驾驭的如此完美,让人惊叹,实在惊叹。小生千年,阅尽美人无数,眠过花丛千百,今日一见姑娘,才发现,我错了,千年时光,我不曾正真见到过美人,这一刻,才算是真的见到美人了。”

绯炎脸色微红,道:“你也很俊。”继而道:“炎雪之山,不经我允许,谁都上不来,你如何上来的?”

俊美男子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来快活。”俊美男子声音暧昧,天空的粉色火焰再次凝聚,燃烧的声清晰可见,粉色焰火凝集成一个个果体美人,美人搔首弄姿,摆出各种各样令人害羞的姿势。

李耳垂下眼帘道:“你吃了很多人。”

俊美男子邪地笑道:“都是美人,色香味俱全。”

李耳道:“你可以死了。”

忽闻背后有风声,俊美男子回身看去,只见刚才打中自己的金刚琢再次飞回,嘭地一声,一捧血花绽开,一招致命。

“啊……”霏雪惊呼出声,声音并非恐惧,而是令人耳红面赤的呻吟。李耳皱眉,回身看去,见霏雪衣衫半裸,肌肤泛红,双手抚摸自己双峰,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第81章 丹房艳事

丹炉之中的孙悟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绝色美妇红裳已经滑落,光滑白净的美腿缠上太上道祖的腰,白玉般的手臂滑入其胸膛,灵巧的舌头游走在脖颈,呵气如兰,轻声呢喃,道:“我们不曾想到,俊美男子死亡之时,尸骸化作一团粉色,那粉色烟雾是世间至!之物,神佛难逃,你纵然道法高深,也着了道。那一日,半空之中美人幻想搔首弄姿,摆弄出千娇百媚的诱人姿势,你在粉色烟雾中逐渐迷失,粗鲁地撕碎我的红裳,将我推倒在地,生涩地吻上我的唇。”

绝色美妇素手继续往下,轻轻握住太上道祖昂起的骄傲。

太上道祖喘息声越发的粗重,捆在身上的幌金绳散开,反手搂住绝色美妇,将她推倒在地,稍微用力,一身道袍化作碎片,两具肉!体互相交缠,丹房之内,一片浪声荡语,久久不息。

孙悟空骂了一句:“好个太上老倌,白日宣,丢脸啊,丢脸啊!”

孙悟空啐了一口,无心再看,返回巽位继续修炼,再不去管二人。

两人交战了许久,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只闻太上道祖“啊……”的一声,丹房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死了么?”孙悟空好奇,重新看了过去,只见二人赤果果相拥,死了一般赤条条躺在丹房地板上,确认死的点点头,道:“还在出气呢,真可惜。”

绝色美妇手指在太上道祖的胸口画圈圈,轻声问道:“可曾想起我来?”

在一次次的冲撞中,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正因为想起了,才越发的不能自制,如若不问,只当一场梦境,终是叹息一声,揽入怀中,道:“以我的道行,绝不应该再度沉迷以你。”

绝色美妇道:“那日炎雪山,我们体内留下了俊美男子的和合道种,此毒极邪,在一定距离之内,我如动情,你必心动,情难自禁。”

太上道祖道:“你如何会来兜率宫?”

绝色美妇道:“你灭了罗刹国百万罗刹,将罗刹之国打入幽冥界,我总要来问个明白。”

太上道祖道:“罗刹国都是吃人肉的恶鬼,国中尽是鬼怪,商铺能交易的都是人头、人肝、人心、人肉等物,更是将人类如猪狗一样豢养起来,等养得肥肥胖胖,就磨刀宰杀,何等凶残,此之国实在该灭。”

绝色美妇道:“当初的当初,你也是这般说,你骑牛到城下,撒豆成兵,二十万天兵将罗刹国围困住,你打开卷轴,尽数罗刹国三百罪状,罪罪当诛。你可曾想过,罗刹吃人,与人吃牲畜,有什么区别?”

太上道祖道:“罗刹不该吃人。”

绝色美妇道:“人就该吃牲畜?”

太上道祖道:“罗刹可以吃牲畜?”

绝色美妇道:“牲畜就该被吃?”

太上道祖觉得自己脑子很乱,似乎停止思考一般,他应该有千百条理由反驳她的,为何此时一条都说不出来。

绝色美妇见太上道祖不说话,叹了口气道:“你后悔过吗?在西牛贺洲斩杀了那许多妖魔鬼怪。”

太上道祖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化胡为佛,即便我不去做,也有人去做。”

绝色美妇道:“哪怕一路杀戮,遍地鲜血?”

太上道祖道:“那怕一路杀戮,遍地鲜血。”

绝色美妇离开太上道祖的怀抱,将手一招,一身红裳紧紧包裹住美体,修长笔直的**在红裙之后若隐若现,两只玉兔挤在领口处,上面还有未消退的吻痕,一片片未曾散开的红晕。

回头看太上道祖之时,他也穿好衣服,依旧高高在上,不染尘俗的**,那双浩瀚如夜空眸子,依然深不可测,他说:“我才忤逆师命,将罗刹之国推入幽冥界,让它延续了下来,已是不该。”

绝色美妇走近八卦炉,道:“里面就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可惜了。”她似乎并不想说哪里可惜,用手指描画着八卦炉的花纹,继续说道:“你在炎雪山一个月,我就陪了你一个月,翻山越岭,趟水过河,我都随你去,直到走到炎雪山的边界——落仙渡口,你怨我不随你西行,独自离去,你可曾知道,我走不出炎雪山半步。”

太上道祖道:“是么,罗刹国被我围困的时候,你怎么出来了?”

绝色美妇围绕八卦炉慢慢的踱步,手指一直不离八卦炉,讲述道:“我八岁那年,魔王到罗刹之国做客,贪婪我的美貌,夤夜将我掳走,在炎雪山设下禁制,将我囚禁下来,欲等我长大,成夫妻之事。抓回我没多久,魔王强行突破五百年风劫失败,就此死去,自此之后,只有经过我允许的人才能上山,我却下不去,我当时实力尚浅,不敢允许任何人上山。我靠着魔王留下的闭关修行古籍,一转眼就是百余年,等我出关的时候,就看你朝炎雪山醒来。”

绝色美人停了下来,仔细地勾勒着炉壁上一只虬龙纹样,道:“我需要一个救我脱困,哪怕给我父皇传封书信写好,所以,我允许你进入了炎雪之山。却不曾想到,一个意外,让我深深迷恋上了,忘记了我最初的打算,道了落仙渡口,我想和你说清楚的时候,你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你走以后,我有了身孕,九个月之后,我生下来一个女孩,炎雪山的禁制在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完全消失。”

太上道祖呆如木鸡地站在一侧,脑海之中翻来覆去的出现一句话,“你走以后,我有了身孕”。

绝色美妇道:“我想极了你,禁制消除之后,我抱上孩子,架起云,马上去寻你,却看见你,举起金刚琢将罗刹国全国上下的兵器全部套了去,手无寸铁的父皇,无力反抗,我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父皇已经死在你剑下。”

太上道祖根本不在意杀了谁,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孩子的事儿?”

绝色美妇无奈的一笑,道:“你从头至尾,就没看过我一眼,你听到我的呼喊声,置若罔闻,反手一剑击杀了我母后,随之,你运转神通,将整个罗刹国连我一起送入幽冥界,永沦黑暗之中。”

太上道祖似乎听不出绝色美妇言语之中的责备,不耐烦的问道:“孩子在哪里?”

第82章 绝情

“她在哪里了?”绝色美妇冷笑一声道:“你将她推下幽冥界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一句,她在哪里?你高居三十三天之上,生杀予夺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一句,她在哪里?你吃着蟠桃,喝着琼浆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一句,她在哪里?”

太上道祖微有不满,道:“我若知道她的存在,必然不会弃之不顾,而你,你却知道我在何处,这万年时光,你大可带她来找我。”

绝色美妇眼中有泪,心中有痛道,只是倔强地不想表现出来,道:“来找你?你亲手杀死我父皇母后,任我撕心裂肺的呼喊,你都不愿看我一眼,陌生疏远的身影,足够一个女人记恨一辈子。你的心,早被你的道冰冷,我带她来见你,难保你不会为了你的道,亲手摔死她。”

太上道祖不愿直视绝色美妇的眼睛,那清晰的痛楚和失望,让他有一丝丝的不快,沉寂无波的道心,有了轻微的涟漪。在当时,她们母子出现,也许正如绝色美妇所言,母子二人必死无疑,可是“她毕竟是我女儿,来寻自己的父亲,亲身父亲又怎会如此心狠手辣?”

绝色美妇道:“她来寻你?她哪有空来寻你。她在永夜的幽冥界,要和恶鬼争抢食物,怎么有时间来寻你?她在冰冷的幽冥界,要寻找火焰修炼,哪有时间来寻你?她在凶恶的幽冥界,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如何有时间来寻你?她在死寂的幽冥界,等待重见阳光的日子,怎会有时间来寻你?”

原来,我已经欠她这么多,太上道祖问道:“她还在幽冥界?”

绝色美妇道:“不在那永世黑暗的幽冥界,又能去哪里?毕竟罗刹国在那里,所有的罗刹都在那里。”

太上道祖道:“前些日子,地藏王菩萨在血河之上与罗刹国大战,白起所率阴兵,折损六十余万,尚自渡不过去血河,尸皇带领的僵尸大军,也被牵制在血河之北,有如此实力,抛弃原本的国土,返不回西牛贺洲?我当初设下的禁制,只针对国土,不针对罗刹。”

绝色美妇心中一阵凄凉,他还是不相信我,从一开始到现在,不曾信我一句,就因为我不跟你离开炎雪之山?我不是不想,而是走不了啊,我已跟你解释,为何你还不相信,道:“我也这般打算,尸皇僵尸大军撤离之后,我领罗刹大军彻底压制白起的阴兵,将白起逼退到血河三百里之外的地方,随后,我认为时机成熟,休整一段时间,带领罗刹大军抛弃幽冥界国土,破釜沉舟,大举返回西牛贺洲,吞没了一个人类国度作为容身之地,没想到灵山大军来犯。宝光佛、龙尊王佛、观世灯佛三佛齐出,他们的佛光完全克制我等,处处受制,一败涂地,伤亡惨重。”

绝色美妇说道佛光克制的时候,看了眼太上道祖,当初要不是你化胡为佛,留下大乘佛教,我等如何会受此等欺凌。

太上道祖一副高深模样,深不可测道:“你想请我出手?”

绝色美妇摇头,道:“你恨不得灭绝罗刹之国,如何肯出手?我只希望,在西牛贺洲给罗刹国留一席之地。”顿了顿,道:“看在女儿的面上。”

太上道祖摇头,道:“罗刹国乃恶鬼种族,我不亲手诛杀,已是仁慈,要我纵容下去,确是不能。”

绝色美妇似是绝望了,道:“如此……叨扰了。”白皙的手指离开八卦炉,头也不回,往丹房外而去,如此决绝,一袭红裳落寞了红尘,唇齿间,还留有谁人的余味?

太上道祖看着那抹红影,突然问道:“她没在幽冥界,她在哪里?”

绝色美妇停了下来,终是没回头,道:“翠云山芭蕉洞。”

太上道祖问道:“当真。”

心中的苦涩让绝色美妇想呕吐,她怕一张口,就吐出来,只是微微点头。

太上道祖道:“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等了良久,绝色美妇逐渐平复下来,冷笑一声,道:“以你之能,总会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你欠她已经太多,多到你无力偿还。”说完这句话,绝然离开,心中暗道,你欠我的,你不用偿还,从此之后,我们有仇无情,刀锋相见。

太上道祖看着合起的丹房门,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欠下的总会要还,还得清要还,还不清也要还。”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心里面似乎也关起了一道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恍如一场梦境。

太上道祖将手按在额头,道:“你来翻起了过往,我来掩埋过去,这一场相见如果是永别,请允许我懦弱的逃避,一如当初。”一如当初,太上道祖自己将记忆封锁,将方才的种种,丢尽记忆深渊的最里面,那滚烫的身体,那热烈的红唇,那**的呢喃……都让他们慢慢落上尘埃。

只有两人的再一次的,才能再次翻开这些记忆。

太上道祖不愿意去想,绝色美妇怎么知道能解封记忆,也许是个阴谋,也许是个巧合,当见到她的那一刻,都不重要。我的道,不允许我爱上任何人,你恨我,总比我爱你好。

太上道祖眼眶微微湿润,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许并不知道眼泪这东西。

烧炉的童子依次返回,按部就班的烧起炉子,煅炼孙悟空。

太上道祖站在三十三天之上,天目闯过云海,看向西牛贺洲翠云山,只见碧梧之上彩凤啼鸣,活水之中隐藏苍龙。再仔细分辨,竟然是千年古迹,万年前他化胡为佛之后,从此地飞升,重回三十三之上。

翠云山之上,一个身穿纳锦云袍的女子,手持芭蕉扇,将一个个上门求亲的妖王扇飞出去,大声叫道:“要想娶本公主,先胜过我手中的芭蕉扇!”

太上道祖看了自己手中的芭蕉扇,再看了眼纳锦云袍女子手中的芭蕉扇,微微一笑。

炉外的太上道祖高兴了,炉内的孙悟空更是欢喜。

原来,那绝色美妇在丹炉上画下了一个奇特的纹路,纹路画好之后,丹炉之内温度便不再上升,孙悟空不管在任何阵位,都不似原来那般难受,静静等待开炉的那一天。

第83章 四十九日后

真个光阴迅速,时光如梭,不觉七七四十九日,太上道祖的火候俱全,准备开炉取丹。玉帝也早早派遣六丁六甲侍候在丹房门口,等待金丹出炉。

齐天大圣侍候在巽位,就等此刻,只听得炉头声响,猛睁睛看见光明,他就忍不住将身一纵,跳出丹炉,也顾不得其他,认准门口,往外就走,口中大声喊道:“太上老倌,老孙今日不死,来日定让你死!”

太上道祖见孙悟空闯出八卦炉,也唬了一跳,道:“挡住他,莫让他走了!”

慌得那架火看炉的人全来阻挡,守候在丹房之外的六丁六甲一班人也来拉扯,孙悟空这四十九日修炼,修为更胜从前,那一众仙官,全被他一个个都放倒。

孙悟空好似癫痫的白额虎,风狂的独角龙,一路杀过去,无人能挡。

太上道祖见众仙无功,赶上前去抓了一把,抓住孙悟空的脚,道:“妖猴,休走!”

孙悟空回身看了太上道祖一眼,道:“太上老倌,那日丹房之事,老孙瞧得清楚,不想天上地下众生皆知,就早些让老孙走脱。”

太上道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这般,更是留你不得!”

孙悟空敢说那话,自然有后招,道:“老倌,老孙大喝一声,三十三天尽能听闻。要是把老孙逼急了,大喊一句太上老君女儿在翠云山芭蕉洞,料你那一干仇敌,很乐意走上一遭。”

太上道祖道:“你威胁我?”

孙悟空道:“不过一个交易罢了,你莫要管老孙,老孙自然不会多言。”

杀孙悟空不难,难的是一招致命,孙悟空有多大本事,自己这个师父再清楚不过,稍有不慎,孙悟空大喝一声,只怕自己再难面见女儿,道:“今日之内,我让你嚣张,来日之时,必定取你猴命。”

孙悟空笑道:“多谢多谢。”

太上老君也不废话,当下运足法力,顺势往地上一掼,掼了孙悟空个倒栽葱。

太上道祖虽说放过孙悟空,但心有不甘,堂堂三清之一,被一个妖猴威胁,传将出去,总归不好听,故而这一摔,用了十分的力气,他晓得孙悟空骨头架子,这一摔,想来可以要了他的命,以绝后患。

太上道祖不知道孙悟空在丹炉之内得了诸般好处,而今已经铜头铁臂,耐摔得很,孙悟空就地一滚,脱身走了,棍子一扫,将六丁六甲尽数重伤。

孙悟空叫道:“老倌,老孙记下了。”

太上道祖一摔未灭孙悟空,心中懊恼,见孙悟空放了狠话,心中筹谋,什么时候灭了他,以绝后患,他瞧了一眼八卦炉,忽然想起绝色美妇说的一句话,“她在冰冷的幽冥界,要寻找火焰修炼,哪有时间来寻你?”

太上道祖思忖了一会,突然将八卦炉推倒在地,炉中的砖石如同流星般砸向地仙界,太上道祖运转神通,将砖石砸落地点设在距离翠云山不远的地方。丹炉之中的砖石,带着的都是三昧真火,一点余火,足够燎原,带火的砖石刚刚落地,顿时大火烧起,原本的青山绿水变做一片火海,其中零星的村落城池,更是没逃过一人一犬,尽皆丧身在火海之中。

太上道祖脸上不见丝毫怜悯,看八百里青山尽葬火海,瞧百十万人烟哀嚎求生,时不时有妖王踩起妖云逃窜,头都不敢回的往远处跑去,那一个个土地山神,飞到半空中,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作为。

太上道祖冷脸道:“要怪就怪你们生错地方,生不逢时,生死天注定,天要你们死,我也没办法。众生蝼蚁啊,生死不由己,要有来生,就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神吧,自然奈何你们不得。”天上道祖转过身,见一个看炉子的道人悄悄往后面退去,厉声喝道:“你要往哪里去?”

那道人见孙悟空走脱,无能在追,预备返回丹房禀告天上道祖,一进丹房,瞧见太上道祖亲手推翻八卦炉,砖石带火落入人间,烧毁了八百里山川,造下滔天杀虐,顿时害怕,想装不知悄悄退出去,以免惹祸上身,那料还是晚了一步。

看炉道人闻得太上老君厉喝,吓得跪在地上,颤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道:“师父,小徒……小徒……”

太上道祖说道:“汝看护丹炉不利,让孙悟空蹬倒丹炉,致使火砖落入地仙界,其罪不轻。念在你无心犯错,留你仙根,只将你贬为土地神,下到地仙界,好生看管,莫让仙火蔓延。圆满之时,重登天界。”

看炉道人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太上道祖饶了自己死罪,而不是将自己丢进八卦炉炼成丹药,忙磕头谢恩,道:“徒儿定将火焰扑灭,徒儿……”

太上道祖蹙眉,道:“仙火入凡,也是定数,天意如此,不可强求,机缘到时,仙火自灭。”

看炉道人也是极聪明的人,明白了太上道祖的意思,合着不是让我下去灭火,而是看着仙火别被灭了,忙磕头称是。太上道祖点头,将手一挥,看炉道人被送下兜率宫。

看炉道人摔到了地仙界,虽心有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赶跑了原来的土地,自己承起香火不提。

却说孙悟空遁出了兜率宫,纵云到半空,从耳中掣出如意棒,迎风幌一幌,碗来粗细,依然拿在手中,道:“天地在下,老孙在上,玉帝滚一边!凌霄宝殿,从此之后,老孙成皇。”孙悟空不分好歹,凡是阻挡的人,一个个全部打杀了去,不管昔年是否有交情,统统不再顾及。

孙悟空冷着脸,挥舞棒子,一路打杀过去。

神来,杀神!

仙来,诛仙!

一个个天兵,被击飞。

一员员神将,被打杀。

孙悟空不发一言,一路杀往凌霄宝殿。

欺我者!死!

远远云霭之山,金蝉子立在云端,瞧了一会,微微一笑,往天河边而去。口中说道:“天机乱了,天地乱了。”

凌霄殿上,玉帝早已接到孙悟空破开八卦炉的消息,脸上依然镇定自若,道:“传令九曜星君阻挡孙悟空。”

王母娘娘似是意外,看了一眼玉帝,终是不说话。

大力鬼王领命,挥舞令旗,九曜星君领命出战,尚不到半刻,天兵来报,九曜星君溃败,被孙悟空打上门去,关了门户不敢出来。

玉帝似乎早已料到,道:“着令四大天王出战。”

大力鬼王下去传令,不一会,快速跑回凌霄宝殿,道:“回天尊,四大天王无影无踪,不知道去了何处?”

玉帝皱眉道:“东西南北的四个天门,都无踪影?”

大力鬼王躬身答道:“都不曾见!”

第84章 一步一前行

玉帝拍案而起,怒道:“四大天王玩忽职守,擅离岗位,宣调不至。太白金星,此事记下,待日后重重发落,以儆效尤。”太白金星遵命记下,心中却疑惑了,四大天王向来忠于职守,如何会在此时离开?

……

地仙界某国,一处安静的小筑,广目天王问道:“大哥,我们这般私逃下界,弃天门不顾,偷吃血食,当真没问题?”

持国天王尚未答话,增长天王道:“二哥,管那许多作甚,我等受佛老恩惠,他寻上门来要我等报恩,我兄弟还能推脱不成?慢说他是在职五老之一,位高权重,我等不敢忤逆。便是他执掌佛门,佛法滔天,统摄西牛贺洲,我们也惹他不过。”

广目天王道:“左右是个死,忠于主上而死,终归不落仙名,说不定天尊还会出手相助,替我等伸张,而这般私逃下界,卖主还恩,委实……”

增长天王獠牙呲开,咬下一块带血的生肉,道:“二哥又迷糊了不是,忠于天尊仙名不落,报恩还情便落了仙命不成?释迦牟尼不过让我等下凡一年,天宫左右无事,下来走一遭又何妨?”

广目天王道:“释迦牟尼携恩求报,有失佛老气度,虽然有恩以我等,但这般作为,却让人心中不齿。何况我总觉得那件事情,透着古怪,似乎是他有意安排一般。”

增长天王冷笑道:“满天神佛,哪个有气度?一个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莫要龟笑鳖无尾,不说远的,就说我兄弟四人,戍守天门千年,难道能俯仰不愧天地?忠于天尊?也不过嘴上说说罢了,谁真把凌霄殿上那懦夫当回事儿了?”

持国天王闻言,眉头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多闻天王瞧在眼中,撕下一块肉喂给银鼠,道:“莫要再吵了,既然下了凡间,就好好享受,福也好祸也罢,等上天以后再作计较。”

增长天王应和道:“三哥所言深得有心,今日有酒今日醉,莫管来日烦心事。多年未吃不羡羊(不明白不羡羊的请自行百度),本天王都快忘了少女的味道。”

多闻天王慢悠悠地道:“我还是喜欢和骨烂(自己百度),煲出来的汤,鲜而不腻,清淡合宜。”

……

三十三天,凌霄宝殿。

玉帝环视了殿中武将,道:“传令北极四圣迎战孙悟空。”

李靖与哪吒本以为会点自己二人,准备出列领命,忽然点了八极之中的北极四圣,颇觉意外,更多的则是不解,上一次收降孙悟空,已知孙悟空非八极之上神将不能降服,而今玉帝如何这般淡定自若,从最低级的武将一一点来,似乎完全不将孙悟空瞧在眼中一般。

王母娘娘冷眼旁观,不言不语。

大力鬼王领命而出,传令北极四圣围剿孙悟空。天蓬元帅戍守天河,所率皆为水兵,故而按兵不动,以作策应,天猷元帅、翊圣元帅、真武元帅往南天门阻挡孙悟空,孙悟空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一个个眼睁睁看孙悟空打到通明殿外。

玉皇大帝似是未见,继续与众仙商议诸般事情,何处有了旱灾?何处有了水患?何处神仙失职?何处起了烽烟……玉帝不急不缓,一一询问开去。

孙悟空在通明殿外落下筋斗云,道:“玉帝,你给老孙听着,通明殿到凌霄宝殿,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台石阶,我一步一台阶杀上去,有本事就来挡住老孙,挡不住就早早脱了赭黄袍,下了宝座,来迎老孙登位。老孙念你有功三界,伸过腿来,我打你三百孤拐,消消气,饶你活命。”

孙悟空踏上白玉石阶,道:“一”。

殿内玉帝,只作不闻,翻开一个个折子,查看仙官所奏。

天兵天将闻言,一个个气得呀呀直叫,流蝗一般冲向孙悟空。

孙悟空东打西敌,秋风扫落叶,将天兵尽数打下来。

不管天兵多少,孙悟空前进的脚步不受一丝阻碍,道:“一百。”

太上道祖安排好丹房之内的事情,慢悠悠来到凌霄宝殿上空,也不出手,静静的看着。

不一会,灵宝天尊道了身侧,道:“你不去管管?毕竟是你的弟子,这份因果,重要算在你的身上。”

太上道祖道:“以前是,现在却不是了,释迦牟尼欺瞒天机,将孙悟空该做了他的弟子,这份因果,他已经承下了。你不管?毕竟凌霄宝殿内,可是三清台面上的代言人。”

灵宝天尊冷脸道:“连只猴子都斗不过,这玉帝换个人也罢。”

太上道祖微微一笑,不在说话,冷眼看着下方。

看一只猴子,挥舞棒子,杀出一条路子。

天猷元帅的佐使王灵官在凌霄宝殿前执殿,他看孙悟空纵横,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再也忍不住,掣金鞭近前挡住道:“泼猴何往!有吾在此,切莫猖狂!”

孙悟空看了王灵官一眼道:“一千二百二十六!”

孙悟空不由分说,举棒就打,那灵官鞭起相迎。两个在灵霄殿前斗在一处,胜败未分,天猷元帅调三十六员雷将齐来,把孙孙悟空围在垓心,各骋凶恶鏖战。

翊圣元帅、真武元帅在左右策应,呐喊助威,反显得孙悟空冷冷清清,无人喝彩。

孙悟空全无一毫惧色,使一条如意棒,左遮右挡,后架前迎,一步步走向凌霄宝殿,距离宝殿大门越来越近。任那众雷将的刀枪剑戟、鞭简挝锤、钺斧金瓜、旄镰月铲,来的紧迫,都从容应对。

战过了百十回合,没能阻挡住孙悟空前进的步伐,翊圣元帅、真武元帅各自掣起兵器,攻将上来。

“来得好!”孙悟空摇身一变,变做三头六臂,把如意棒幌一幌,变作三条,六只手使开三条棒,好便似纺车儿一般,滴流流,在那垓心里飞舞,众神莫能相近。

孙悟空道:“二千七百三十三。”

距离凌霄宝殿又近了一步。

神将越来越多,孙悟空前进越来越困难。

自始至终,孙悟空都冷着脸,挥舞棒子,一步一杀戮,一步一前行,挡我者!死!

第85章 北斗七元

太白金星站在凌霄宝殿外,看着孙悟空打上凌霄殿,飒爽英姿,无可抵挡,棍影重重,喊杀阵阵。

多少年,不曾有个仙这般猖狂,一个棍子,只身一人,闹上凌霄殿。

天宫寂寞了千万年了,沉寂了千万年,原本的血性,早已被时光磨灭,所谓的仙,拥有凡人三百六十倍的寿命,却比凡人胆小千百倍,他们怕死,怕得要命。

所以,王母娘娘蟠桃嘉会,哄得一众神仙趋之若鹜,甘愿沦为她的一条狗,摇着尾巴,小步撒欢,讨好王母。

太白金星叹息一声,风吹得仙袍扬起一角,等孙悟空登上第三千阶的时候,折身回去禀报道:“回玉帝,孙悟空已走了三千阶,北极四圣无力抵挡,孙悟空登阶越来越快。”

玉帝正在与东岳帝君说人间祸乱之事,闻得太白金星奏,随口说道:“北斗七元,汝等出战!”

“领旨!”阳明贪狼星君出列领命,点齐自家众兄弟,共计七人,出了凌霄宝殿。

玉帝头也不抬,继续与东岳帝君说凡间战乱之事,浑然不将孙悟空当回事。

太白金星愣了一下,暗暗给李靖哪吒等武将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请缨出战,毕竟此二人与孙悟空多次交手,有迎战之策。

李靖瞧见,将目光转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孙悟空即使把天宫掀翻了,只要玉帝未发令,本天王就按兵不动。

哪吒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其他神将,也是一般无二,玉帝执拗起来,谁敢触霉头?太白金星无奈,抬起头,看到王母娘娘欲言又止,但自己也敢擅自插言。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北斗七星君走出凌霄宝殿,大声喝道:“妖猴,北斗七皇在此,休要猖狂。”

天宫等级森严,从上往下,依次是: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耀、十都。九曜星君败阵之后,北极四圣出战,但无力阻挡孙悟空,闻得北斗七星君断喝声,忙让开道来。

孙悟空完全无视北斗七元,一步踏出,稳上台阶。

北斗七元之中,禄存、文曲负责排兵布阵,稍加端详,便定下策略。贪狼、破军是为前锋,无需多言,率先出阵,对孙悟空一阵猛打,阻挡其脚步。

廉贞随即跟上,手印接连变化,一个阵法从空中落下,乃是“囚”字阵法,名为“画地为牢”,意图困住孙悟空,以孙悟空为核心,画出一个圆圈,圈成之时,生成一个铁牢。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将铁牢打碎:“八卦炉尚且困我不住,你个铁牢来凑什么热闹?”

文曲星君道:“五弟,最强阵法,不留后手。”

廉贞点头,浮上半空,口中喃喃咒语,手中变化手印,准备一个繁琐的阵法,名为“天地牢笼”。

贪狼星君一刀一剑,一手烈火,一手寒冰,变化多端,出其不意,却难进分毫,还隐约有倒退之势。

破军星君长戈直入,游如惊龙,长驱直入,少变化,而多刚烈,猛烈之中,不留余地。

两位星君一刚一柔,配合无间,鲜少有敌手,而今与孙悟空鏖战三十余回合,孙悟空却走了三十余步,每一次交锋,孙悟空都能前进一步。

文曲星见贪狼、破军不能奈何孙悟空,道:“二哥,出手吧!”

巨门大踏步出列,爆喝一声,背上巨剑在手,道:“巨门天阙,神鬼莫敌!”一道巨剑光影砍向孙悟空,孙悟空架起金箍棒挡住,巨剑不停,如泰山压顶,压得脚下石阶碎裂。

孙悟空道:“七元之中,巨门最强!领教!”孙悟空猛一用力,将巨门星君推开,孙悟空借此前进一步。

巨门星君看着孙悟空,道:“你很强!”黑色身影一闪,再次堵在孙悟空前方,巨剑沉重而来,虎啸生风。

贪狼星君在左出招,寒冰剑在右,烈焰刀在左,恍如一龙一凤,巧妙游杀。

破军星君长戈直刺,简单无变化,以孙悟空右手边杀来,战意昂扬。

三星君与孙悟空厮杀在一处,走了三四百个回合,孙悟空越战越勇,登阶步伐越来越轻快,三星君越战越乏力,暗暗心惊,步步为退。

……

半空云霭之中,太上道祖见孙悟空一路纵横,连道可惜:“孙悟空学了两门道术,悟性极佳,天赋异禀,可惜欺心太过,迷失本源。”

灵宝天尊道:“再强,总归是颗棋子,落定之后,已成定局,现在反悔,却是晚了。”

太上道祖心中有几分悔意,不愿深谈下去,转移话题道:“玉帝依次点将,从弱到强,是何意思?”

灵宝天尊心中直翻白眼,在本尊面前,道:“你日日随在玉帝身侧,他一言一行,难逃你掌控,他想什么,你心中明白,问出来还有何意义?”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道:“玉帝的心思,我越来越猜不准,看不透,想问问你的看法。”

猜不透了吗?到底是谁乱了天机?遮拦了本来明晰的未来。

灵宝天尊压下心中疑问,道:“孙悟空之能,与小圣杨戬持平,这份能耐,有目共睹。玉帝若能降服他,也可借此事,向觊觎天庭宝座的妖、魔、佛示威,这是一场天兵天将演练,让三界瞧瞧天庭的实力,玉帝宝座可不是那么轻易撼动的。”

太上道祖道:“七元已算天宫强将,本领高强,而今降服孙悟空不下,这算是扬威么?”

灵宝天尊哈哈一笑道:“老倌啊老倌,就我等两人在此,你有何必装那平庸之态,你有多少道行,我心中清楚,在这般下去,就太过无趣了。”虽然这般说,还是回答了太上道祖道:“自九耀开始,北极四圣,北斗七元,都不曾出示任何法宝,不靠法宝,纯武力降服孙悟空,威慑三界。”

太上道祖道:“玉帝心思深了些。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才是我等希望瞧见的。”

灵宝天尊睨了道祖一眼道:“最初,玉帝对孙悟空奉行的就是无为而治,结果如何?闹出了这般笑话,你的计划虽然都已经落实,天宫的颜面却折了。孙悟空此番闹过去,只怕妖魔都以大闹天宫来衡量胆量了,南天门之外,少不了一顿干戈。”

太上道祖正要说话,忽然有所察觉,看向南天门方向。

灵宝天尊冷声道:“刚说南天门欲干戈,地藏王菩萨就气势汹汹的来了,我等去南天门瞧瞧,那一群僵尸阴兵,可能进南天门半步。”

太上道祖称是,拂尘一挥,二人消失在原地。

第86章 五老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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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一开始一天两更,更新时间为早7:00到8:00之间,和晚7:00到8:00之间)

与此同时,玉帝抬手,打断河神关于黄河泛滥的陈述,将手中折子合起,道:“李靖,哪吒听令。”

河神退回仙班,李靖哪吒出列道:“小神在!”

玉帝道:“尔等点齐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五万天兵,南天门外布防,不得延误,速度前往。”

哪吒心中迷茫,眼下孙悟空紧逼凌霄宝殿,当务之急,当是拿下孙悟空,威震三界,兴兵南天门是何道理?欲要再问,却被李靖打断话,道:“臣等领旨。”牵起哪吒,将衣摆一甩,手托宝塔,昂首挺胸,走出凌霄宝殿,哪吒见此,不好再多言,随在身后而去。

玉帝抬瞧了眼凌霄殿外飞腾的神将,继续道:“大力鬼王,传令天蓬元帅,关闭天河水闸,十八万天河天兵不得稍离。”大力鬼王领命退下。

王母娘娘闻得玉帝布置,叹息一声,眼中尽是疲惫。

玉帝脸上无波,继续道:“南斗第一天府司命上将镇国真君、第二天相司禄上相镇岳真君镇守东天门,凡硬闯东天门者,杀无赦。南斗第三天梁延寿保命真君、南斗第四天同益筭保生真君镇守镇守西天门,非我仙族,镇压降服,无需回报!南斗第五天枢度厄文昌鍊魂真君、南斗第六天机上生监薄大理真君镇守北天门,谁人硬闯,不论姓名,一概杀之。”

南极六司领命,架起祥云,往三处天门而去。

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南极六司地位仅次于五老,责命镇守天门,颇有大材小用之感,南天门李靖、哪吒就显得薄弱了些,殿中众仙虽有疑问,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只觉得风雨欲来。

安排好一切,玉帝看着王母,悄声道:“如今可死心了?”

王母强打精神,道:“不明玉帝所指?”

玉帝微微一笑,道:“你还不够狠,不够无情,所以,你与地藏王菩萨的联盟,注定瓦解。”

王母道:“你既然识破了,为何不杀了我?”

玉帝道:“留下你,比杀了你更有趣。”

王母无奈一笑,道:“你不杀我,就是为了看我功败垂成的落魄模样?”

玉帝微微摇头,道:“你谋刺我,就应该死吗?你勾结佛门,就应该死吗?王母,我们是夫妻,恩爱了千百年,你不过犯了个小错,我又何必致你死地?纵然,我们回不到初相遇的温存,找不到凝视的悸动,我们依然可以用独特的方式,表达我们之间的情感。”

凌霄宝殿外,兵刃相交的声音越来越响,孙悟空口中的数字,一步步逼近九千九百九十九。

王母娘娘有些失神,她努力回想与玉帝的第一次相见,过了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从最开始,他们就是这样的相处。

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曾经爱过。

玉帝随手打开一个折子,悄声道:“我给你一次机会……”

王母看向玉帝,眼眸深处有一丝疑惑。

玉帝无比认真的说道:“……杀了我。给你五百年的时间,你可以随时随地杀我,想尽一切办法杀了我,用任何手段来杀我,我都不会怪罪你。不过,你只有五百年的时间,也只有五百年的时间,五百年以后,我若不死,那么……我必将你的魂魄贬在九幽之下,将你的骨头埋在昆仑之巅,将你的女儿嫁给罗刹鬼族,将你的情人炼成剧毒之药。”

王母娘娘垂下头,轻声道:“你疯了。”

玉帝没有接话,幽幽地说道:“你爱沙净?那个卷帘大将。”

王母答非所问:“他是五灵根之一,土灵根。”

玉帝心知王母真的恋上了卷帘大将,自己的女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他应该愤怒,休了王母,将她贬为凡人,灵魂永入轮回,进而杀了卷帘大将,然而没有。

玉帝没有接王母的话,对众仙卿说道:“门外妖猴久降不下,众卿可有神将举荐?”

众仙卿垂首不语,暗暗思忖,七元降之不下,理应调遣六司出战,然则六司戍守天门,那么只得往上举荐五老,五老之中东方崇恩圣帝与天宫最为亲厚,宣召他驰援,最好不过,但东方崇恩圣帝因与狐族圣狐相恋,被太乙救苦天尊囚禁幽冥界。南海观音四十九天前举荐小圣杨戬降服孙悟空,不期杨戬竟被冒名顶替,在通明殿前行刺玉帝,此番避险,断然不敢再举荐。北方北极玄灵斗姆元君,乃四御之中紫薇大帝之母,显赫尊贵,一心修道,莫说自己有没有那个立场举荐,即便是举荐了,打扰斗姆元君修行,得罪的可非等闲。余下两老,一为西方佛老释迦牟尼,二为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大帝君,这两人与玉帝素有间隙,佛道之争愈演愈烈,推荐释迦牟尼来相助,与当面掌掴玉帝的脸有什么差别?而东华帝君与玉帝曾是情敌,这要举荐,似乎更加不妥。

众仙权衡再三,一时拿不定主意,凌霄宝殿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殿外乱嚷乱斗之声,越发的清晰明了,似乎在嘲讽玉帝无人可用,甚至有仙官觉得玉帝是咎由自取。

玉帝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道:“众仙卿怎么都不说话?有何举荐之人,但说无妨。”

王母见众仙不搭腔,道:“日前,天宫诸多传言,说那孙猴子是西方佛老的弟子,玉帝可借此以证虚实。若孙悟空真是释迦牟尼的弟子,弟子不教师父之过,理应让他抓回去好生管教。倘若不是,释迦牟尼自然需要做出一番姿态,以绝谣言,以正己身。”

王母这番话说的漂亮,众仙暗暗称赞。

玉帝心中明白王母的打算,她嘴上说的好听,实则有意折辱自己,不过也顺了自己的心,口中称善,让游奕灵官宣北极四圣之中的翊圣真君上殿。

翊圣真君本为北极七元压阵,听宣忙入殿内。

玉帝遂传旨着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佛老降伏。玉帝传此二圣前往,是因二圣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最能入乡随俗,且与佛门小有因缘。

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得了旨,告了退,径到灵山胜境,雷音宝刹之前,对四大金刚、八大菩萨礼毕,即烦转达。

释迦牟尼正与南海观音说佛,闻得四大金刚、八大菩萨启禀,命召请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入内。

二圣从右边起,围绕释迦牟尼转了三圈,敬过佛、法、僧,合掌顶礼,侍立台下。

释迦牟尼问:“玉帝何事烦二圣下临?”

第86章 请佛

翊圣真君知释迦牟尼是明知故问,面上沉静如水,当即启禀道:“花果山产一猴,在那里弄神通,聚众猴搅乱世界。玉帝降招安旨,封为弼马温,他嫌官小反了下去。玉帝当即遣李天王、哪吒太子擒拿未获,复招安他,封做齐天大圣,先有官无禄。着他代管蟠桃园,他即偷桃;又走至瑶池,偷肴、偷酒,搅乱大会;仗酒又暗入兜率宫,偷老君仙丹,反出天宫。玉帝复遣十万天兵,亦不能收伏。后观世音举二郎真君同他义兄弟追杀,他变化多端,亏老君抛金钢琢打重,二郎方得拿住。解赴御前,即命斩之。刀砍斧剁,火烧雷打,俱不能伤,老君奏准领去,以火锻炼。四十九日开鼎,他却又跳出八卦炉,打退天丁,径入通明殿里,灵霄殿外;事在紧急,因此玉帝特请佛老救驾。”

翊圣真君将牵涉释迦牟尼的事情,诸如菩萨举荐二郎神有假,天庭谣传孙悟空乃起弟子等等全部隐去,只提明面的事情,尤其“救驾”二字,说得极是清楚。

释迦牟尼法相庄严,问道:“玉帝派遣何人阻挡孙悟空?”

翊圣真君道:“北斗七星君如今与孙悟空鏖战凌霄殿前,孙悟空扬言一步一登天,对天尊施压。”

释迦牟尼道:“北斗七星君能与孙悟空鏖战,出战南极六司,想来能降服孙悟空。”

翊圣真君与游奕灵官对望一眼,说道:“天尊将南极六司、托塔李天王、三坛海会大神派遣往各处天门,故而仙殿之中,已无合适人选降服孙悟空。”

释迦牟尼闻言,朝南海观音看去。

南海观音传音入密,道:“幽冥界地藏王菩萨,与王母结成联盟,意图将玉帝退下尊位,算算时日,正好是这个时候。”

翊圣真君见释迦牟尼迟疑,唯恐迟了,让孙悟空打上凌霄宝殿,忙道:“恳请佛老摆驾,事在紧急,路上容我详禀。”

游奕灵官也附声道:“事态紧急,请佛老救驾。”

二圣做足了姿态,释迦牟尼心中满意,即对众菩萨道:“汝等在此稳坐法堂,休得乱了禅位,待我炼魔救驾去来。”

释迦牟尼当即唤阿傩、迦叶二尊者相随,离了雷音,路上问东问西,拖拖踏踏,径至灵霄门外。

忽听得喊声振耳,乃三十六员雷将并北极七元围困着大圣哩,孙悟空距离凌霄宝殿只有百十步之遥。

佛祖传法旨:“教神将停息干戈,放开营所,叫那大圣出来,等我问他有何法力。”

众将果退,释迦牟尼佛身一转,挡在孙悟空跟前,孙悟空怒气昂昂,厉声高叫道:“你是那方善士,敢来止住刀兵问我?”

释迦牟尼笑道:“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南无阿弥陀佛。今闻你猖狂村野,屡反天宫,不知是何方生长,何年得道,为何这等暴横?”

孙悟空闻得是释迦牟尼,思及天庭之中传言,也收了法象,道:“我本是天地灵根所化石猴。在水帘洞中称王称霸,炼就长生多少法,学来变化广无边。因在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释迦牟尼听言,呵呵冷笑道:“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焉敢欺心,要夺玉皇上帝尊位?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该多少年数,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你那个初世为人的畜生,如何出此大言!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折了你的寿算!”

孙悟空冷笑一声,道:“活得长就能做帝王?千万的王八,万年的龟,成精的鼋鼍万万年,你们干脆认个王八乌龟皇帝,岂不活得更长?”

孙悟空距离凌霄宝殿的距离很近,一字一句,殿内群仙都听得清清楚楚,闻他所说,一个个想笑不敢笑,憋得脸色通红,忍得十分辛苦。

玉帝瞧了一眼众仙,将脸色一板,众仙寒蝉若惊。

释迦牟尼却不管这许多,哈哈大笑出声,道:“那你说说,如何才能做得这尊位?”

孙悟空将棒子往地下一插,道:“我先前说得明白,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释迦牟尼有趣地看着孙悟空道:“你认为你强过玉帝?”

孙悟空道:“老孙只身一人,一步一台阶,杀上了九千八百台阶,天庭出尽神将,无人能当,你认为玉帝强过老孙?”

释迦牟尼道:“说到底,你太过年轻,见识太短,初世为人,不畏虎狼。要早上五百年,见到那纷乱的战火,你这畜生,绝不敢说此话。”

孙悟空见释迦牟尼讲话绕了回来,恼怒道:“他虽年劫修长,也不应久占在此,我虽修行日短,却有无上法力。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只教他搬出去,将天宫让与我,便罢了;若还不让,定要搅攘,永不清平!”

释迦牟尼见孙悟空这般胡搅蛮缠,不依劝说,心中有了打算,道:“你除了长生变化之法,再有何能,敢占天宫胜境?”

孙悟空当下炫耀道:“我的手段多哩!我有七十二般变化,万劫不老长生。会驾筋斗云,一纵十万八千里。如何坐不得天位?”

释迦牟尼道:“我与你打个赌赛:你若有本事,一筋斗打出我这右手掌中,算你赢,再不用动刀兵苦争战,就请玉帝到西方居住,把天宫让你;若不能打出手掌,你还下界为妖,再修几劫,却来争吵。如若不敢,趁早皈依,切莫胡说!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顷刻而休,可惜了你的本来面目!”

那孙悟空闻言,暗笑道:“这释迦牟尼十分好呆!我老孙一筋斗去十万八千里。他那手掌,方圆不满一尺,如何跳不出去?”急发声道:“既如此说,你可做得主张?”

释迦牟尼道:“做得,做得!”

凌霄殿内王母闻言,道:“什么时候,释迦牟尼做得了天尊的主了?”

第87章 安天大会

众仙闻言,吓得一声冷汗,王母这挑拨得也太明显了吧。

玉帝悠然道:“若是输了,释迦牟尼自然做不得,事过之后,必然降罪以他。如果侥幸赢了,做得之言,也不过是句托词,便由他去吧。”

王母闻言,禁声不言。

殿外的释迦牟尼恍若未闻,伸开右手,却似个荷叶大小。

孙悟空毫不犹疑,收了如意棒,抖擞神威,将身一纵,站在佛祖手心里,却道声:“我出去也!莫要不认输!”你看他一路云光,无影无形去了。

释迦牟尼慧眼观看,见那孙悟空风车子一般相似不住,只管前进。孙悟空行时,忽见有五根肉红柱子,撑着一股青气。他道:“此间乃尽头路了。这番回去,如来作证,灵霄宫定是我坐也。”又思量说:“且住!等我留下些记号,方好与如来说话。”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管浓墨双毫笔,在那中间柱子上写一行大字云:“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写毕,收了毫毛。又不庄尊,却在第一根柱子根下撒了一泡猴。翻转筋斗云,径回本处,站在释迦牟尼掌内道:“我已去,今来了。你教玉帝让天宫与我。”

释迦牟尼骂道:“我把你这个精猴子!你正好不曾离了我掌哩!”

释迦牟尼道:“你是不知。我去到天尽头,见五根肉红柱,撑着一股青气,我留个记在那里,你敢和我同去看么!”

释迦牟尼道:“不消去,你只自低头看看。”

孙悟空睁圆火眼金睛,低头看时,原来佛祖右手中指写着“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大指丫里,还有些猴臊气,孙悟空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有这等事!我将此字写在撑天柱子上,如何却在他手指上?莫非有个未卜先知的法术。我决不信,不信!等我再去来!”

孙悟空急纵身又要跳出,释迦牟尼道:“既来之则安之,随一切缘法。”

孙悟空高声喊道:“如来!你骗我!”

释迦牟尼打赌使诈,孙悟空瞧清楚了,玉帝也瞧清楚了,金蝉子瞧得更清楚。

释迦牟尼翻掌一扑,把这孙悟空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轻轻的把他压住。

众雷神与阿傩、迦叶一个个合掌称扬道:善哉,善哉!

金蝉子瞧见孙悟空被压,悄然架起云,往地仙界而去。

孙悟空兀自咒骂,兀自挣扎,被压在山中,声音就有些闷,听起来更觉得凄凉。

金蝉子在五行山前落下,思忖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笑,驾云返回西方灵山。释迦牟尼在天上瞧见了,也未多想,他曾说过金蝉子与孙悟空有师徒之缘,金蝉子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释迦牟尼镇压了孙悟空,心正欢喜,忽然见金翅大鹏雕往这边飞来,近得身来落下,在释迦牟尼耳边说道:“如来,佛门有难,地藏王菩萨摔阴兵百万,僵尸二十万攻伐灵山。”

释迦牟尼这才想起,刚才将孙悟空推出西天门的时候,以察觉不对,西天门洞开,只有保命真君和保圣真君二圣在门口闲聊,并不见阴兵来犯。

中计了!

释迦牟尼即唤阿傩、迦叶同转西方极乐世界,来不及再和玉帝打招呼的想法,驾起云头欲走。

玉帝瞧见释迦牟尼这番模样,道:“摆驾!”

翊圣元帅去请西方佛老的时候,天蓬元帅也早回到凌霄宝殿回旨,此时听得玉帝之言,明白玉帝是想留下释迦牟尼。

天蓬元帅、天猷元帅急出灵霄宝殿,高声叫道:“请如来少待,我主大驾来也。”

释迦牟尼闻言,纵然心中焦急,只得止步,眼中多有不快,回首瞻仰。

玉帝有心拖延时间,慢腾腾走出来,短短几步路,竟然让灵官准备銮舆!须臾,果见八景鸾舆进入凌霄宝殿,玉帝登上銮舆,九光宝盖;声奏玄歌妙乐,咏哦无量神章;散宝花,喷真香,缓缓而行,直至佛前谢道:“多蒙**收殄妖邪,望如来停一日,请诸仙做一会筵奉谢。”

释迦牟尼担心灵山变故,但是玉帝设宴答谢,不敢违悖,何况玉帝说的主线做宴席,再无推辞之理,即合掌谢道:“老僧承大天尊宣命来此,有何法力?还是天尊与众神洪福。敢劳致谢?”释迦牟尼暗中让金翅大鹏雕返回灵山,相助众佛守卫灵山,一面与玉帝虚与委蛇。

心思回转,刚才金蝉子突然转回灵山,难道与阴兵攻伐有关?

玉帝传旨,即着雷部众神,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同谢佛恩。

释迦牟尼知晓玉帝在拖延时间,有意留住自己,便也不再多言,静观其变。

玉帝又命四大天师、九天仙女,大开玉京金阙、太玄宝宫、洞阳玉馆,请释迦牟尼高坐七宝灵台,调设各班坐位,安排龙肝凤髓,玉液蟠桃。

不一时,那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五跂真君、五斗星君、三官四圣、九曜真君、左辅、右弼、天王、哪吒,玄虚一应灵通,对对旌旗,双双幡盖,都捧着明珠异宝,寿果奇花,向佛前拜献曰:“感如来无量法力,收伏妖猴。蒙大天尊设宴呼唤,我等皆来陈谢。请如来将此会立一名,如何?”

释迦牟尼领众神之托曰:“今欲立名,可作个安天大会。”

各仙老异口同声,俱道:“好个‘安天大会’!好个‘安天大会’!”

玉帝看着琥铂色的美酒,喃喃自语道:“好个安天大会,安天……释迦牟尼,你也配吗?”

王母娘娘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看着言笑晏晏的众仙,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巴掌,打在你脸上,玉帝,疼吗?耻辱吗?”

玉帝微微一笑,挑出杯中的一片桃花,道:“王母,你知道你屡屡失败,错在哪里吗?你看得不够远,你以为,寻凡间男子,生下子嗣能乱我心神,结果自己爱上了凡间男子,心神失守。你以为,联合地藏王菩萨大闹天宫,却不知道,地藏王菩萨早与我有协议,西方灵山才是他的目标,也是我目标。”

王母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帝,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以此设局,谋算灵山雷音寺,这一步好棋,我的确下不出。你连太上道祖、灵宝天尊都骗去了南天门,你怎么做到的?”

第88章 宴

玉帝道:“那要感谢释迦牟尼暗中调走四大天王,他本意是让天门大开,地藏王菩萨阴兵长驱直入,等我等两败俱伤之时,他好从中得利。反而被地藏王菩萨利用,地藏王菩萨来到了南天门,摧毁了南天门石柱,惊动三清之后,毅然返回了幽冥界,让三清扑了个空,同时发动了一场针对佛门的杀局。”

王母稍加思索,就明白其中关键,道:“你早料到我会举荐释迦牟尼,对吗?燃灯古佛、弥勒佛又不在灵山,这样,你就能不着痕迹调开佛门最强战力,余下诸佛,再无一个是地藏王菩萨对手,所以这场杀局,佛门纵然不完败,也必然大伤。”

玉帝点头。

王母叹息了一声,道:“你很可怕,表面的懦弱怕事,内心环环算计,暗藏杀机。”

玉帝饮尽杯中酒,可怕的不是我,是那个月白僧袍的和尚,这些计划,都出自那个和尚,我不过和他达成一个交易,顺从他的计划罢了,金蝉子啊金蝉子,你图谋的真的只是自由这么简单吗?

玉帝看着手中酒杯道:“所以,我才给你五百年的时间杀我。哦,对了,你那个琉璃盏的确精美,可惜碎了。”

王母碎的何止是琉璃盏,更是一段恋情,看了玉帝一眼,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说道:“日前蟠桃宴,月宫排演了一出霓裳舞,因嘉会被妖猴破坏,未能成宴,今日,正好舞上一曲。”

玉帝道:“嫦娥仙子舞技精湛,独舞绝伦,一家独艳,何须群芳作陪,宣嫦娥一人独舞便是。”

王母闻言,玉帝恋慕嫦娥,乃天宫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当群仙说出,是何道理?置我以何地?坐也不是,站也不对,一时尴尬无比。

太白金星忙打圆场,道:“谢天尊、娘娘盛情,不如先观霓裳舞,以致谢如来,再让嫦娥独舞一支,庆安天之会。”

玉帝不置可否,王母道:“便依你所言。”

太白金星称是,宣月宫众仙子献舞,众仙各坐座位,走枿传觞,簪花鼓瑟,果好会也。

不一会,嫦娥仙子领众仙赶到,与王母答过话,十六名月宫仙子轻歌曼舞,广袖招摇,云霞之中,迷迷蒙蒙,勾引得众仙春心荡漾,曾经入过月宫的仙官,更是心痒难耐,心思早回了楼前挂起的灯笼。

霓裳舞毕,其余仙子退下,嫦娥仙子立在仙池中央,闻得丝竹声响,玉足移开,白衣飘飘,踮起脚尖,缓缓舞蹈起来。

花树之下,天蓬元帅与天猷元帅、翊圣元帅、真武元帅推杯换盏,闻得这悠扬的丝竹声,情意绵绵不似往常,也朝这边看过来。其实,在嫦娥刚来的时候,众仙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

天猷元帅瞧众家兄弟模样,悄声说道:“这嫦娥,原本是青丘之国下一代王,我等奉命诛灭青丘之国时,并不见她如何婀娜。被抓上天宫之后,不仅妖娆妩媚了,更是魅惑了天尊,被收为禁脔,独享一座广寒宫,诸仙无一人得染指……”左右瞧了瞧,见无仙注意到此处,轻声道:“据说,此女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天尊爱煞了她,一纵容她,未曾要了她的身子,说什么,等她愿意献身的那一天。”

天蓬元帅提醒道:“小心惹祸上身。”

翊圣元帅碰了碰天蓬,悄声道:“天蓬,那嫦娥仙子好像一直在看你耶。”

天猷元帅道:“天蓬是天庭一等一的美男子,俊朗无双,那嫦娥动了心思也是情理之中,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更何况,听闻嫦娥日日在天河舞蹈,引诱天蓬,这事可是仙尽皆知的。”

天蓬元帅道:“她不过在天河练舞,说什么引诱。”

嫦娥轻纱舞起,透过白纱,看见那花树下的天蓬元帅,英俊潇洒,俊美无双。每一个动作,都妖娆妩媚,天蓬元帅依然淡淡相对,一曲舞终,天蓬眼中没有特别的情感波动。

嫦娥有些失望,却又无可奈何,退到一边,自上天宫,她已经跳了百年,天蓬看了百年,终是一场空。

王母见嫦娥退了下来,似乎没看见她对天蓬按抛媚眼,道:“如来佛法收妖,有功天庭,尔等随我一起敬酒。”

嫦娥、艳霞,素娥、寒镜、玉轮、桂魄等仙子闻言,知道王母的打算,说是敬酒,其实是妈妈桑带一群头牌给恩客过眼,脸上都有些不自然,随在王母身后,也多有不甘愿。

佛道两两相争,已是公开的秘密,从心底里,月宫内的仙子,瞧不上佛门中人,追溯根源,他们不过一群胡虏罢了。

众皆畅然喜会,只见王母娘娘引一班仙子、仙娥、美姬、毛女,飘飘荡荡舞向佛前,施礼曰:“前被妖猴搅乱蟠桃嘉会,请众仙众佛,俱未成功。今蒙如来**链锁顽猴,喜庆安天大会,无物可谢,今是我净手亲摘大株蟠桃数颗奉献。”

释迦牟尼合掌谢过了王母,接过蟠桃,尝了一口,清甜爽口,甜香沁口,果然非凡,等瞧到里面的缃核,知道是上品仙桃,当下又谢了一次。

王母道:“仙桃被妖猴糟蹋了,上品仙桃熟透的只此一个,满天神佛,可只有佛老有此殊荣啊。”

释迦牟尼合掌谢过王母。

王母道:“我闻佛门之中,三界轮回为本,六道往还爱为基,佛门有欢喜之说,自然不绝男欢女爱,我手下仙女也还看得过去,精通双修之道,你看是否寻一两个,带回灵山……”

释迦牟尼闻言,道:“色本是空,既然空无,染色即染轮回,王母厚爱,老僧实在不敢领受。不如这般,众仙子舞艺超群,可否再舞一曲,以赏老僧。”

王母本有心结交如来,如今看来有些难度,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当下不再多言,命仙姬、仙子唱的唱,舞的舞。满会群仙,又皆赏赞。

王母正着仙姬仙子歌舞,觥筹交错,不多时,忽又闻得一阵异香扑鼻来,惊动满堂星君与老宿。释迦牟尼停下酒杯,寻找那异香的源头,云海之中,只见一个老人,手捧灵芝朝这边飞来。

第89章 佛难

来人长头大耳短身躯,南极之方称老寿,正是寿星到了。寿星先跪拜了玉帝,又见释迦牟尼,谢道:“始闻那妖猴被老君引至兜率宫锻炼,以为必致平安,不期他又反出。幸如来善伏此怪,设宴奉谢,故此闻风而来。更无他物可献,特具紫芝瑶草,碧藕金丹奉上。”

释迦牟尼闻言,欣然领谢。寿星得座,依然走棨传觞。只见赤脚大仙又至。向玉帝行礼毕,又对佛祖谢道:“深感法力,降伏妖猴。无物可以表敬,特具交梨二颗,火枣数枚奉献。”

释迦牟尼又称谢了,叫阿傩、迦叶,将各所献之物,一一收起,方向玉帝前谢宴,玉帝算算时间,已然差不多,足够地藏王菩萨大闹灵山,也不做挽留。

众仙酩酊,起身送释迦牟尼离席,只见个巡视灵官来报道:“那大圣伸出头来了。”

释迦牟尼道:“不妨,不妨”。袖中只取出一张帖子,上有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咪吽”递与阿傩,叫贴在那山顶上。

阿傩尊者即领帖子,拿出天门,到那五行山顶上,紧紧的贴在一块四方石上。那座山即生根合缝。可运用呼吸之气,手儿爬出,可以摇挣摇挣。

阿傩回报道:“已将帖子贴了。”

释迦牟尼再不敢耽搁,即辞了玉帝众神,与二尊者出天门之外,又发一个慈悲心,念动真言咒语,将五行山召一尊土地神祗,会同五方揭谛,居住此山监押。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

释迦牟尼离了凌霄宝殿,往灵山而来,方才在宴席之上,以慧眼看去未来,迷迷茫茫,比之在灵山更加迷雾重重难以看清,心下更是着急,回雷音寺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回至雷音宝刹,但见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娑罗双林之下接迎。释迦牟尼驾住祥云,见灵山上下,多有污浊,其间阴煞之气冲天而起,宝刹楼台,多有坍塌,护寺法阵,也已开启,当即念起佛音,佛音如雷霆,震得污浊之气尽失,道:“甚深般若,遍观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是。”

说罢,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连。大众见了,皈身礼拜。少顷间,聚庆云彩雾,登上品莲台,端然坐下。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礼毕。

释迦牟尼环视了一圈,发生的事情,已能推测十之**,地藏王菩萨趁玉帝诏自己救驾之际,对灵山发起杀戮,诛杀不少佛、金刚、菩萨,以报当年之仇,问道:“今日是何时日?”

南海观音答道:“七月十四。”

释迦牟尼道:“七月十四日,鬼门大开,凶气最重,难怪会选在今日发难,阴兵如何退去的?”

南海观音道:“你回山一刻钟之前,地藏王菩萨突然下令阴兵撤退,任我等如何牵制,都留不下来,等你到灵山之时,阴兵已经尽数撤离。世尊可要往幽冥界与地藏王菩萨理论?”

释迦牟尼摇头,面上法相庄严,心中惊涛骇浪,我尚且看不清天机,难道地藏王菩萨能看破天机?料定我何时归来?当下再次运转慧眼,看了一次金蝉子所在,依然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又看地藏王菩萨所在,同样朦朦胧胧,看不真确。

天机已乱,天地已乱。

释迦牟尼心中烦闷,抬眼看去,忽见一宝盆,盆中百样奇花尽数开放,走近一看,却见上面有一缕鲜血,细闻之下大惊,长生的气息,和王母的蟠桃、寿星的灵芝一般的长生气息,其上还有纯正的佛门气息,必是佛门弟子无疑,地藏王菩萨那一脉,久处幽冥界,早已沾染了阴森鬼气,道:“将手上弟子集拢,我施展神通,疗伤去痛。”

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欢喜,将受伤的弟子全部集拢在一起,纷纷合掌感谢释迦牟尼大恩。

地藏王菩萨此番来势汹汹,重伤佛门弟子无数,释迦牟尼再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将受伤弟子全部笼罩在白虹之中,恢复伤势的同时,检查长生的气息,过了一会,中佛门弟子都疗伤完毕,并未察觉到任何佛门弟子有长生气息。

释迦牟尼相信自己的判断,问道:“受伤佛门弟子可都恢复如初?可有人涅槃陨落?”

南海观音道:“陨落了六尊佛,都丧身在地藏王菩萨手下。”

释迦牟尼宣一声佛号,道:“与我同去,为逝者超度。”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纷纷道我佛慈悲,一起对涅槃的七尊佛念往生咒,同时哀鸣钟响起,总共七下。

释迦牟尼在七尊佛身上探查半天,并未察觉任何长生气息,他环视了诸佛菩萨,道:“金蝉子何在?佛门面临危难,我亲传弟子如何不在?”

南海观音解释道:“师兄方才也在此处,与我等共同守护灵山的,他与白起对战,受了些伤,阴兵撤退之后,才不知道去了何处。”

释迦牟尼点头,指着宝盆的位置问道:“金蝉子可是在那里受的伤?”

南海观音记忆非凡,稍微会想,方才的画面都清晰闪过脑海,道:“正是此处。”

释迦牟尼微微点头,尤不死心,慧眼再开,找寻金蝉子无果,瞧见那宝盆,心生一计,道:“这本是宝盆,而今盆中百花齐放,是为祥瑞,我欲在盆中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物,与汝等享此盂兰盆会,如何?”

概众一个个合掌,礼佛三匝领会。

释迦牟尼道:“三千诸佛,你们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五百罗汉,你们分请地仙之祖,七十二洞天仙人,三十六福地真仙,四大部洲地位尊崇地仙,一一请来。”

第90章 五百年后与佛为战(大改)

(恢复更新,这周更新会稍微慢点,一来加班,二来大纲修改,实在头疼)

三千诸佛,五百罗汉领了法旨,各自散去。

释迦牟尼看着飞离灵山的诸佛金刚,心中茫然。

不一时,诸仙群佛毕至,纷纷与释迦牟尼见礼,释迦牟尼一直留心金蝉子,果不然,调设各班坐位,金蝉子也已归来,脸色有些发白,想是重伤未愈。

释迦牟尼运转神通,探查了金蝉子一番,重伤在身,察觉不到任何长生气息,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释迦牟尼知道金蝉子身上有秘密,所以金蝉子在灵台方寸山,做出背叛之举,自己也容忍了他,更加留意金蝉子的一举一动,想从中发现破绽。

金蝉子落座之后,与镇元子寒暄了几句,亲手传茶,敬了镇元子。

镇元子犹疑了一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就在镇元子饮茶的瞬间,释迦牟尼察觉到一丝长生气息的波动,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道祖、玉皇大帝都同时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见释迦牟尼看过来,道:“闻得佛老开盂兰盆会,老道无礼可送,唯院中有棵人生果树,其上的人生果尚且能拿出手,还望佛老不弃。”

释迦牟尼合掌谢了,命迦叶将人参果收下,其上的长生气息,与方才泄露出来的一般无二,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在看金蝉子,合掌而笑,朝自己颔首。

三清见此,也收回了目光,不再去关注。

反而是玉帝,饶有兴趣地看了金蝉子一眼,很明显,就在刚才一瞬间,金蝉子与镇元子达成了某种协议,金蝉子似乎总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达成所愿。

释迦牟尼瞧了一眼众仙,问道:“天蓬元帅如何不曾赴宴?”

负责宴请北极四圣的佛回答道:“天蓬元帅因为安天大会,喝得酩酊大醉,误闯广寒宫,调戏嫦娥仙子被玉皇大帝逐出天界,到人间投胎去了。”

释迦牟尼颇感意外,事涉尴尬,不再深问,却将宝盆中花果品物,着阿傩捧定,着迦叶布散,大众感激,其中不乏珍果仙品。

宴席结束之后,群仙各自架起云离开灵山。

三清前来,已是给足面子,宴会尚未结束,就已经离去。

诸佛、众菩萨心有未尽,因请释迦牟尼明示根本,指解源流。那释迦牟尼微开善口,敷演**,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但见那天龙围绕,花雨缤纷。

释迦牟尼讲完,看见金蝉子打瞌睡,心中顿时不喜,道:“金蝉子,我讲演**,指示根本,你瞌睡打盹,轻慢佛法,实乃罪过。”

金蝉子睡眼蒙松,打了个哈欠,也不辩解,道:“弟子甘愿受罚。”

观世音菩萨抬眼看向金蝉子,一脸迷惑,金蝉子一向谨慎从容,今日如何失态佛前?

释迦牟尼法相庄严,道:“金蝉子轻慢佛法,打入轮回,直至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远离颠倒梦想,远离人行邪道。方能重回灵山。”

诸佛、众菩萨垂首不语。文殊菩萨见观世音欲为金蝉子求情,忙使眼色制止。

金蝉子颜色依旧,道:“弟子遵命。”

释迦牟尼道:“坐化吧。”

金蝉子颔首,双眼合起,双手合十,阳神出窍,静静漂浮在半空,眼眸一如当初,无尘无埃。只余一具躯壳,端坐莲台之上。

释迦牟尼与金蝉子阳神对望一眼,两人俱是一笑。

金蝉子眼中说:你识破了,识破我长生之身,识破我的伪装。

释迦牟尼眼中亦说:你识破了,识破我篡改的记忆,捏造的过去。

释迦牟尼令观世音菩萨送金蝉子轮回,叮咛看着金蝉子轮回方可回法旨。

金蝉子知道,释迦牟尼是怕自己跑了,让观世音菩萨监视自己,阳神转身,不看众佛,不瞧菩萨,晚风徐来,吹起僧袍随风。

“阿弥陀佛……”灵山响起佛音,久久不息。

释迦牟尼瞧了一眼金蝉子肉身,道:“金蝉子轻慢佛法是为因,坐化轮回是为果,因果抵消,肉身不受劫,迦叶、阿傩将金蝉子肉身放入舍利塔中,以待其归来。今日就到此处,诸位散了吧。”言罢,释迦牟尼宣一声佛号,一道金光没入金蝉子肉身之中。

听佛众人皆道释迦牟尼慈悲,赞扬一番,各自散去,千条佛光,万条祥瑞,飞出灵山。

迦叶、阿傩两尊者架起金蝉子肉身,往舍利塔而去,走了没多久,忽然耳中炸开响雷,释迦牟尼对二尊者下达法旨。听完法旨,两尊者脸色煞白,颤巍巍抬起金蝉子,拐弯走向别处。

在场唯余燃灯古佛、弥勒佛二佛,释迦牟尼道:“可得长生?”

二佛对望一眼,道:“可得长生。”

释迦牟尼顿了顿,道:“可得永生?”

二佛高宣一声佛号,闭口不言。

释迦牟尼知晓其中意思,静默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迦叶、阿傩两尊者抬一个巨大的蒸笼到场,热气腾腾,似乎刚出炉一般。

二佛看了眼蒸笼,合十再念佛号,与此同时,三道清光落下,三清去而又返。

释迦牟尼丝毫不觉意外,朝三清颔首,随后道:“开笼!”

迦叶、阿傩打开蒸笼,热气翻滚,蒸笼之上,端坐金蝉子,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已然蒸熟。

太上道祖叹息了一声,千般算计,万般腾挪,终是逃不过天命。

迦叶、阿傩不敢看蒸笼一眼,低垂头,心中惶恐,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释迦牟尼看了在场众人,道:“诸位分而食之,可得长生。”

……

金蝉子坐化的那一刻,地仙之祖镇元子,往西方灵山看了一眼,站在人参果树之下,久久不言。

“五百年后,与佛为战,你从此过,我行他方。开方便之门,还传茶之情。”

……

“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一袭白衣,走上奈何桥头,等那月白僧袍,穿破鬼雾而来。

……

天界,灵魂海泉。

湘鸢死命往外跑,晚了,终是晚了。

晚了两天,错过百年。

金蝉子,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做不到,对吗?

第91章 孔雀东南飞

六道轮回,转一世因果。

奈何桥边,饮一碗忘记。

三生石前,刻一字眷恋。

黄泉路上,等一眼回眸。

金蝉子立在奈何桥头,回望黄泉,孟婆说别回头,回头看到的都是伤痛,撕扯了灵魂,钻裂的心扉。

金蝉子微笑,谢过孟婆,执意回头,比伤痛更痛的都经历了,害怕什么?幽幽黄泉里,腐朽的白骨游躺在曼珠沙华中啾啾悲声,麻木的灵魂走上奈何桥凄凄哀嚎。

子规啼血,魂入幽冥,一声声涕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奈何桥上,薄弱的灵魂,禁不住诱惑回首,痛到痉挛,想往回走,想要归去,最终沉落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忘不掉,就永沉过去,是祸?是福?

金蝉子望向更远处,不见白衣,不闻音容。

白发婆娑的孟婆佝偻着腰,捧上一碗忘魂汤,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念着:“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这一世终了,这一生完结。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一碗孟婆汤,千年忘情水。

金蝉子接过孟婆汤,黑乎乎的汤药中,倒映着锃光瓦亮的光头,依旧眉清目秀,依旧自信坚定,这一世,依旧未在轮回之中迷失自己,还是旧时模样。

这一世,依旧为僧,元阳未泄,阳神轮回,肉身被啖。

想来,诸佛众神正在回味我肉身的味道,这一世,我又让多少人得了长生?

金蝉子摇摇头,不去想,道:“孟婆婆,是我,金蝉子。”

孟婆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有一丝清明,璀璨夺目,只过一瞬间又重回污浊,道:“这一世,比前九世晚了很多。”

金蝉子道:“这一世,迦叶尊者来寻我,寻了时间久了些,我也就苟且了几日。”摇了摇碗中汤,黑如墨,“这一世,最后一世。”

孟婆将一碗碗汤递给过奈何桥的亡魂,道:“快五百年了,你什么都没做,一世世轮回,一世世被吃。含笑走上奈何桥,漠然走进轮回,总让我觉得五百年与佛为战的豪言,不是你说的一般。”

金蝉子道:“一目了然的迷宫,总会让人丧失探索的兴趣,不是吗?”

孟婆顿了顿,没有答话,继续舀起一碗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过桥的灵魂。

金蝉子没有说话,望着碗中汤,听着哀嚎的魂灵,叹气了一声,道:“白骨去了哪里?”

孟婆道:“我以为你不会问。”

金蝉子道:“问也是错,不问也是错,不如随心而愿。”

孟婆道:“白骨是你绝对的弱点。”

金蝉子明白孟婆的意思,垂首:“谁欲对白骨不利?”

孟婆道:“地藏王城来过几次,欲让白骨入城,不过,老婆子拒绝了,老婆子看上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带走的。”

金蝉子道:“谢谢。”

孟婆没好气地道:“没什么好谢的,我帮你照顾白骨,你传我驻颜之术,一场交易罢了,谈什么人情。”

金蝉子微笑,心中却是记下了孟婆的恩德,道:“你尚未告知,白骨在何处?”

孟婆道:“问出这句话,你缺点暴露得太过明显。以往的淡定从容,都不复存在了。”

金蝉子闻言,讪讪一笑,道:“教训得是,小僧领教。”孟婆当初岔开自己,便是不愿告知白骨在何处,想是有安排,有心让自己等待,自己问出那句话,一来显得不信任孟婆,二来暴露了缺点。

正在此时,一美貌少妇,行到奈何桥头,一身嫁衣如新,烧红了一片鬼雾,她立在奈何桥头,泪痕未干,一声声不如归去,搅得心乱神迷。

金蝉子九世轮回,九到奈何桥头,见过太多红衣如火的新妇,新婚之夜,魂入九幽,可惜可叹。

孟婆机械地递过汤,念叨:“喝了吧,喝了以后,走过忘川,忘情过去,燃情未来。”

少妇接过孟婆汤,红袖半遮,举起孟婆汤欲饮,满目哀伤,一男子从远处冲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不要喝,我不要你忘记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言犹在耳,你怎忍心忘我?”

少妇冷冷看着他,眼中尽是失望:“也曾道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我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你却贪生怕死,不肯赴死,我尸骸未寒,你另娶新妇,此情又是何堪?”

金蝉子闻言,大致猜到二人身份,却又和时间对不上。

男子用力地抓住少妇,全身颤抖着,几乎不能言语:“家中高堂已然白发,兄长早夭,小妹未嫁,家中只我一男丁,我怎能做不忠不孝之人。为你一世的情,用命来偿。”

“既然做不到,你何必许我一世承诺?”她的脸上的表情哀婉伤痛,“我独自死去便罢,纵然有恨,奈何桥头一碗汤,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你又何必伪造一曲《孔雀东南飞》,说什么自挂东南枝,说什么合葬华山傍,致使我魂生怨气,孤魂飘荡四百余年。”越说女子越气愤,泪流不止“中有鸟,自名为鸳鸯。鸳鸯之物,产子之前,形影不离,产子之后,分道扬镳,如若无子,抛之弃之,你为何如此”

金蝉子这才确定,少妇是刘兰芝,男子是焦仲卿。,他是读过《孔雀东南飞》的,当初感念二人勇敢坚决,如今看来,不过一场骗局。

焦仲卿拉住刘兰芝道:“兰芝,家母恐我被世人唾弃,才出此下策,隐姓埋名,窝窝囊囊过了一辈子。”

刘兰芝闻言,更加失望,冷声道:“我倾心相恋之人,竟然这般懦弱,连自己姓名都愿抛弃,实在叫我心痛。”

刘兰芝终是饮下了孟婆汤,终是走上了奈何桥,终是走过了忘川河。

焦仲卿慌忙追上去,踏上奈何桥的那一刻,心神被惑,往忘川河中沉下去。

当初读孔雀东南飞的时候,就觉得焦仲卿不会自挂东南枝的,有同样想法的举手~

第92章 叹,众生悲苦

(实在抱歉,最近加班太凶残了,天天凌晨,欠的以后必然补上,评论区开一贴欠更楼,大家共同监督)

忘川河中,滚滚黑浪,落入忘川河中的灵魂,被铜蛇吞噬,被铁狗咬噬,被撕扯的灵魂,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那是最后的哀嚎,世间走一遭最后的发声,自此之后,彻底消失,痕迹不留。

孟婆呢喃一句:“痴儿。”

焦仲卿面含微笑,往忘川河中落去,铜蛇铁狗,等到一场饕餮盛宴。

突然,一条绿光袭来,将焦仲卿包裹住,猛地往岸上扔去。

焦仲卿落地之后,就地一滚,滚向忘川河中,自寻死路。

“虐畜。休想逃!”一声暴喝,金蝉子拿眼看去,只见地藏王菩萨降临,梵音高唱,佛威压下,万鬼匍匐,千尸静默,奈何桥边,只有金蝉子、孟婆二人站立,一个月白僧袍的和尚,一个黑袍霜发的老妪,显得极为突兀。

地藏王菩萨瞧了二人一眼,佛目之中闪过一丝怒意,佛光开启,七彩斑斓,佛相威压更重,金蝉子傲如孤峰,挺拔孤立,孟婆浑似不觉,喃喃“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这一世终了,这一生完结”。

金蝉子一声叹息,道:“叹,众生悲苦。”

声音远扬,清脆洪亮,如晨钟暮鼓,敲人心弦,只一句话,地藏王菩萨威压尽消,地府之中,鬼哭尸嚎之声,再度响起,凄凄惨惨,悲悲戚戚。

地藏王菩萨还待施难,忽见忘川河中巨浪翻滚,黑浪冲天而起。

忘川之水,本为血黄,鬼雾之下,忘川尽墨。

“吼——”一声咆哮,忘川之中冲出一条百米铜蛇,昂起蛇头,蛇头之上站立焦仲卿,一身长袍,一头黑发,随风猎猎,浑如谪仙。

焦仲卿一样的脸,谪仙一样的气质。

铜蛇之侧,忘川之上,左右各立一巨大铁狗,状如小牛,呲牙咧嘴,呜呜发怒。

“一群畜生。”地藏王菩萨随手一挥,一片佛光落下,忘川之上,铜蛇铁狗,死去一片。

“嗷呜……”焦仲卿脚下铜蛇与两只铁狗怒目地藏王菩萨,随时准备冲上去。

焦仲卿怒道:“地藏王,你莫要欺人太甚。”

地藏王菩萨佛相严然,一脸慈悲道:“忘川鬼君,你受命于天,执掌忘川,纵容铜蛇铁狗吞噬灵魂,此乃一罪。你妄动凡心,轮回转世,此乃二罪。见吾不跪,出言无状,此乃三罪,三罪并罚,论罪当诛。”

“不妨多加一条,诛灭菩萨。”焦仲卿怒极,铜蛇腾起,冲向地藏王菩萨。

金蝉子凌空踏步,站在一菩萨一鬼之间,面向地藏王菩萨,道:“地府未成,忘川已落,铜蛇铁狗,亘古以此,纵容之说,从何说起?”

焦仲卿见此,喝止住铜蛇,浮在忘川之上,未进分毫。

地藏王菩萨道:“金蝉子,你此举何意?”当年释迦牟尼菩提树下成佛,致使中央现在佛位与自己无缘,更是被燃灯古佛打入幽冥界,并剥夺了佛位,降为菩萨,被迫立下重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但究其根本,倘若释迦牟尼不成佛,现在佛应该是自己才对。

地藏王菩萨恨燃灯古佛,更恨释迦牟尼,连带金蝉子一并憎恨。

金蝉子淡然一笑,道:“我欲何为?说事实,讲道理。小僧所说,忘川之言,可有偏差?”

地藏王菩萨无所狡辩,毕竟先有忘川河,再有奈何桥,后有阎王殿,地府之中,神鬼皆知,道:“不差。”

金蝉子微笑看着地藏王菩萨,道:“如此说起来,第一条罪名的确有强加之嫌疑。菩萨慈悲心肠,想来不会强加罪名,对吗?”

地藏王菩萨毫不觉羞耻,道:“我佛慈悲,度人向善,怎会强加罪孽,即便如此,其余二罪,也足够诛灭忘川鬼君。”

金蝉子笑道:“妄动凡心?忘川鬼君乃忘川河中磐石,刘兰芝乃磐石之侧蒲苇,相伴万年,同生同息,同参造化,万年修行,早已心脉相连,情愫难断,幽冥界中,何人不晓?当初十殿阎君至此建造地府之时,携玉帝圣旨而来,钦赐忘川鬼君执掌忘川之职,册封刘兰芝为忘川鬼母。此事,地藏王菩萨不会不知晓吧?”

地藏王菩萨欲要辩解,金蝉子丝毫不给机会,继续问道:“地藏王,你可知道,执掌地府的是何神?”

地藏王菩萨道:“十殿阎王。”

金蝉子接着道:“既然知道,地府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莫不是……”厉声说道:“……菩萨睥睨幽冥,目无玉帝?”

地藏王菩萨道:“金蝉子,你休得胡言。”

金蝉子道:“我胡言?笑话,且不说玉帝默认忘川鬼君与忘川鬼母夫妻之实,妄动凡心乃欲加之罪。单从职权来说,忘川鬼君受命执掌忘川,忘川隶属地府,十殿阎王执掌地府,忘川鬼君既便私动凡心,也应该是十殿阎王来审理,敢问一句,你是几殿阎王?”

地藏王菩萨道:“我虽非十殿阎君……”

金蝉子冷声道:“你既然非十殿阎君,如何管地府官员之事,不是目无玉帝,又是什么?地藏王,你僭越干权,此举何意?”金蝉子将原话返回给地藏菩萨。

地藏王菩萨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怒视金蝉子良久。

金蝉子将手中汤碗放下,道:“第三条罪名,想来你也不耻再提起,对吗?忘川鬼君是入了仙箓的,而你……不过佛门弃子。”

地藏王菩萨被金蝉子说中痛处,恼羞成怒道:“金蝉子,你自寻死路,怨不得谁。”地藏王菩萨辩不过金蝉子,猛然发难,眉心之中,飞出一颗金色骷髅头,佛光缭绕,眼目凶恶,咬向金蝉子。

金蝉子知道地藏王菩萨喜怒无常,早已暗暗防备,此刻虽为阳神,但法术俱全。

“小心!”金蝉子尚未出手,闻得破风之声,一道金光,穿破骷髅头。

骷髅头当空裂开,裂做百个骷髅,或笑或怒,或嗔或痴,或悲或喜……百般表情,百般声音,瘆人之至。

第93章 鬼如来

佛相骷髅,佛鬼相合,慈悲之中有凶煞鬼气,鬼邪之外有渡世慈光。

百个骷髅头,分阵排列,盯死鬼雾,如临大敌。

金蝉子冷声道:“佛具鬼相,不佛不鬼,妄称菩萨,该杀当杀。”

鬼雾之中,一人朗声应道:“不佛不鬼,亦佛亦鬼,鬼之凶恶,佛之伪善,兼具一身,可称为地藏,美其名曰鬼如来。鬼一般的如来,如来一般的鬼,可怖,可怖。”

地藏王菩萨闻言,怒极,百个骷髅头,冲向黑雾。

鬼如来之称,尽是贬义,更直戳地藏王菩萨痛处,叫他如何不怒?

“嗖——”破空而来,红色箭的。

一声之响,百箭所指。

“裂——”黑雾之中,一声大喝,百个骷髅尽数被洞穿,尽中眉心。

“嗷呜……”随之一只黑犬奔出,弓背呲牙,犬目赤红,叼住最中心的一个骷髅头,扭转身子,重回地下,对地藏王菩萨怒目而视。

“阿弥陀佛。”以此同时,天空之上,梵音缭绕,其余骷髅头尽数收回,黑犬眼露嘲讽,看也不看地藏王菩萨,一口将佛相骷髅头吞入腹中。

日月尚能入腹,何况区区骷髅?

被吞骷髅头,乃佛音鬼哭阵阵眼所在,不能不叫地藏王菩萨心痛,然则,他却无动作,垂眸,看了眼箭羽,再看一眼黑犬,有几分疑惑,却终是道:“后羿,不曾想你竟然在地府之中。”

“哈哈……”爽朗笑声响起,黑雾之中走出一高大男子,黑发下垂,紫绣抹额,一身戎装,手握长弓,弓身通红,弓名“射日神弓”,人乃射日大神——后羿。

妖族死敌,后羿!

黑犬乃天狗,天狗黑耳。

后羿望向地藏王菩萨道:“仇人不除,羿不敢死。”

地藏王菩萨心思一转,道:“何仇?”

后羿道:“打狗之仇。”后羿轻轻抚摸黑耳耳背,道:“我闻百年之前,天狗乌眀与你有约,入地藏王城,辅佐你百年,而今已经尽五百年,乌眀现在何处?”

地藏菩萨佛相庄严,做恍然状,道:“时光荏苒,弹指一挥之间,没曾想,已过五百年。”

黑耳听地藏王菩萨顾左右而言其他,心中怒气,喉咙发出警告之声。

后羿加重声音,重复道:“乌眀现在何处?”

地藏王菩萨道:“百年期满,乌眀自行离开幽冥界,本佛如何而知……”

“嗦……”地藏王菩萨话尚未说完,后羿弓开箭出,擦着地藏菩萨肥耳飞过。

地藏王菩萨渊渟岳峙,不动如钟,道:“不过一条狗而已,值得你屈尊降贵,亲来地府,与本佛为敌?”

后羿道:“的确是我屈尊了,何必与你计较。直接打死你便是,我何须在意。”

地藏菩萨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随即隐藏下去,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道:“当年你进入灵霄宝殿之后,音信全无,没想到你竟然就在我眼皮底下。”

后羿勾起一丝嘲笑,道:“地藏王菩萨,莫要高抬了自己,我降落幽冥界之时,你尚不知在何处,我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当年,而是传说。你对我而言,不过一个肥胖调蚁。”

地藏王菩萨道:“你只剩阳神,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休要一再挑衅。”

“嗷呜……”黑耳弓背坐视欲扑,后羿挠了挠黑耳耳背,端详手中的弓,道:“但可一试。”

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冷眸看向后羿,随之看向金蝉子。

金蝉子心中警觉,全神戒备。

地藏王菩萨动了杀心,乌眀对自己的用处极大,既然骗入了地藏王城,再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本佛的永远是本佛的,众生的也终会是本佛的。

“嘭……”骷髅头再次从佛身中飞出,以佛身为中心,重新布出佛音鬼哭阵,将奈何桥整个包裹在其中,等待过桥的麻木灵魂,依然未觉,继续前行,等撞到阵法边缘的时候,魂飞魄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羿,今日,你……”地藏菩萨佛目之中爆射凶光,慈悲佛相之中,滚滚而出黑色的鬼气。

孟婆未曾抬头,咕哝了一句什么,金蝉子想侧耳去听,却听得不真切,只是看向彼岸岸边,等待袭归来的白衣。

“南无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正要出手,忽闻一声佛号,诸人抬头看去,只见那菩萨——理圆四德,智满金身。缨络垂珠翠,香环结宝明。乌云巧迭盘龙髻,绣带轻飘彩凤翎。碧玉纽,素罗袍,祥光笼罩;锦绒裙,金落索,瑞气遮迎。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故镇太山,居南海,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圣千灵。兰心欣紫竹,蕙**香藤。他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

观世音一出现,地藏菩萨忙将百鬼骷髅头收起,重回慈悲法相。

金蝉子见了,朝观世音微微颔首一笑,观世音菩萨回礼。

地藏王菩萨问道:“观自在何来?”

观世音菩萨似乎未曾看到刚才滔天的鬼气,道:“座下玉女,有一段孽缘未了,而今送她来轮回,了却那一段因果。”

诸人这才看去,随在菩萨身后的,正是一个楚楚俏丽的白衣女子,比齐越姜,匹宋逾子,高洁清丽,秀逸脱俗,犹若月光洒落在亭亭玉立的荷塘之中,鲜妍明媚,轻柔圣洁,也好似早晨的霞光照耀在江水之上,粼粼耀目,光彩夺目,美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众人心中无不暗叹,“好标致的人才。”

“嫦娥!”众人尚未答话,后羿贸然出声,如一声惊雷,在奈何桥边炸开。

后羿这一声,糅杂太多的感情,有意外,有惊喜,有悔恨,有怨恨,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其他诸人,则是不解疑惑。

地藏王菩萨颇有深意地看了观世音菩萨一眼,随后垂下眼帘,一副古佛模样,释放出淡淡的佛光,再难寻方才一丝鬼气。

金蝉子扭头看向彼岸,并未见自己等的人归来,

观音座下玉女亦是迷惑,见后羿目光热切,看向自己无疑,遂落落问道:“上神唤的可是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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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嫁衣如火

玉女声音未落,只见后羿搭上火灵之箭,拉开射日神弓,箭尖所指,玉女心脏。

箭在弦上,弓如满月,不曾松手。

后羿不言,目不离玉女,箭不离心脏。

玉女感受到一阵战栗,身在幽冥之中,已无限靠近死亡,而此时,死亡已吻上自己发梢,后颈生凉。

观世音菩萨不动,金蝉子未动,地藏王菩萨也不曾动。

孟婆舀起一勺孟婆汤,终又放了回去。

焦仲卿站在孟婆身后,看着奈何桥那头,痴痴迷迷,那个步入轮回的人,已没了身影。

似乎这一秒,时间骤然消息,全时间停顿在这一秒。

黑耳愤怒地看着玉女,比之刚才凶恶了几分,隐约间身上腾起一片片红光,在黝黑的地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后羿看着玉女,细长的手指紧扣龙筋箭弦。

玉女亭亭玉立,白衣在后羿的杀气中微微飞起。

肌肤如玉,白衣胜雪,美得惊心动魄。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一如当年妖界初相遇。

……

很多年前,帝俊有心统一妖界,作为兄弟,后羿手挽帝俊所送神弓,为兄弟开土辟疆,一路征伐,那年,他兵临城下,妖族大军整装待发,将手挥下,城破人亡,她俏城墙之上,衣袂飘飘,双手挥舞,擂得战鼓轰鸣作响,一声声战鼓,一声声喊杀,比之男儿还要豪壮千百倍。

“杀!”一声战鼓,一声呐喊。

那一刻,他远远看到,她一身火红嫁衣,烧红了半天云朵,如同一场盛世焰火,绽放在大军跟前。

倾世绽放,璀璨荣耀。

绝美!

玉月之国,乃妖间界兔妖之国,国土广袤,国中美人无数,据传言,玉月之国美人比之青丘之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一刻,虽不曾看见城墙上佳人玉颜,但是这鼓声,足以让人心念。

妖旗翻滚,妖气腾腾。

只要一声令下,眼前繁华,化作飞灰。

后羿拍打身下追云烈焰或,走出军阵,站立军前,看着墙上美人,高声道:“可敢一战?你与我,你胜,我退军,再不来犯;我胜,你举国归降,免一场战火。”

嫦娥闻言,停止擂鼓,葱指按住夔牛的鼓面,稍微斟酌,看向城墙之下,十万妖族大军,个个青面獠牙,杀气冲霄,再看城中妖兵,多是文雅秀士、窈窕美人,如何能敌城外十万大军?

玉月之国,文儒治国,何来战将三千,抵挡十万妖兵?

将鼓槌丢给身后妖将,纵身飞来,火红嫁衣,如一片红云,落在十万大军之前。

后羿眼中多了几分赞赏,妖族之中,这般有气魄的女妖并不多见,干脆果敢之能,更是罕有。

能娶这女子者三生有幸。

城上妖兵,一个个面如土色,叫道:“皇后,不可。”

嫦娥纵身飞下城墙那一刻,城墙之上乱成一团,连呼不可,更有胆小者,急得眼泪纵横,好似嫦娥已经死了一般。玉月之国,承平日久,久到忘了战争是何物。

战争,入洪荒猛兽般突然出现,吓坏了举国之民。

有战争,就有死亡。

血,染就了妖皇帝俊的统一之路,也清洗掉了软弱的妖族。

嫦娥落在城墙之下,无视身后的吵闹声,如果,能以我一人之血,换来举国之命,死,也值得。

眷恋这方土地,所以,愿为这方土地流进最后一滴血。

“一局定胜负?”嫦娥问道。

“自然。”后羿翻身下追云烈焰兽,将手中弓箭挂在坐骑之上,一身轻袍走上前来。眼前的嫦娥,一身嫁衣,红巾遮面,如一片炽热燃烧的火焰,袅袅婀娜,窈窕娉婷。

嫦娥微微蹙眉,恼怒后羿肆无忌惮的目光,道:“你说话可作数?”

后羿哈哈一笑,转声问身后十万妖族大军,声音铿锵,道:“羿之言,可算数?”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十万妖族大军,连喊三声,气势雄浑,声震九霄,杀伐之气,毕露无遗。

后羿满意一笑,看着嫦娥道:“你还有何疑问?”嫦娥摇头,望向墙头。

城墙之上,刀戟阵列,却不看见那身红袍。

新婚之时,我浴血而战,你又在何方?我的夫。

身上的嫁衣,刺得眼睛生疼,疼到心的最里面,遏制不住想流泪。

终是没流泪。

美目看向眼前妖将,坚定如斯。

后羿心神一动,道:“你用何兵刃?”

“两军交战,何来如此多废话。”嫦娥玉足点起,飞奔而来,掐死一团火焰,轰然燃烧,凌空一甩,两条水袖飞出,势如雷霆,奔如急电。

后羿腰往后弯去,水袖擦着鼻尖而过,淡淡的香气,似乎在梦中恍然相见。

那片红云,惊扰了一片梦境。

馨香处处谁心猿意马。

二人交错而过之时,后羿猛然回身,拉下嫦娥面纱,只不过一眼,颠倒了三生年华,照亮了彼岸天涯。

“好美。”后羿脑海之中,唯一的想法,呆如木鸡,看青丝如瀑,看玉颜如梦。

嫦娥面纱被揭,也不恼,纵身一翻,近到追云烈焰兽之侧,将后羿射日弓挽在手中,搭弓拉弦,箭尖直指后羿心脏,道:“你输了。”

我身前,只不过一张弓。

你身后,是我十万大军!

……

那一年,你箭指我心脏,为城中万千百姓。

这一天,我箭指你心脏,为的又是什么?

你不过偷食灵药,飞升而去,负我一世情,我这般,又有何意义?

后羿垂下射日神弓,眼眸深处尽是疲惫,一张一弛,耗尽了心神。

玉女心中磊落,不怕后羿直视,却恼后羿无礼,以箭相对,秀眉蹙起。

后羿弓箭放下的那一刻,玉女中心反而一痛,似乎,箭穿心而过般的痛。她并不知道,箭穿过心脏多痛,或者,只是忘记了多痛。

“她缘何在此处?”后羿问的是观世音菩萨,嫦娥偷食灵药,飞升天界之后,二人再不曾相见,她应该在天宫,而非幽冥界。

黑耳仰头看着主人,犬目中尽是疼惜,主人心中的痛,他比谁都懂。

第95章 一枚丹

观世音菩萨天生喜面,自带春风微笑,道:“方前有言,送她轮回,了断孽缘,这孽缘,自是与你的一段因果,前缘未定,尘埃未落,今生相遇,再续前缘。”

玉女闻言,眉头紧蹙,眼中迷茫一片。

我当真是后羿口中嫦娥?那个偷食灵药,抛弃心爱之人的狠心女子?

后羿看向观世音菩萨,道:“我问的是,她如何忘记过去?”

观世音菩萨道:“肉身被神仙骗吃,神魂离窍,骤然沉睡,如何能说忘记?睡去罢了。”

后羿闻言,浑身一震,目露凶光,厉声道:“那个神仙?何时之事?”

观世音菩萨喧声佛号,道:“过去种种,不便细说,寻回玉女神魂,自然知晓。”

玉女立在菩萨身后,飘渺如烟,不知作何表情。

后羿问道:“如何能唤醒嫦……玉女沉睡的记忆?”

“大神后羿,大仙有个法子,能醒灵魂。”观世音菩萨尚未答话,忽闻一个猥琐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流光近到众人跟前。

诸人抬头看去,只见那来人,一身青苍色道袍,浆洗得发白,长袖之上还有几个红色的补丁,背负一柄苍古之剑,脚下踏着一条灰不溜秋的烟雾,未到身前之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岁数不大,正芳华正茂的年纪,眉清目秀,倒也不显丑,多看上几眼,不知为何,全身流露出一股子猥琐气息,双眼不安分的转动,嘴角时不时的抽搐一下,眉头也随之跳动。

“汝是何人?”后羿瞧了老道一眼,心中有几分不喜。

“老道名号大仙,大脚一双走三界,宝物一身寻八方,你若有求我必应,起死回生全在行。”大仙故作姿态,挺直腰板,捋了捋无须的下颌,头儿高高抬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眼珠儿却滴溜溜的直转,暗自观察后羿脸色。

后羿面无表情,道:“你自己滚,还是我送你滚!”

大仙闻言,手一僵,未料到后羿如此直白,也不尴尬,混迹三界,早练就了千尺脸皮,脸上堆起猥琐的笑容道:“后羿大神,莫急赶我走,先听听本大仙有何宝物,本大仙这里有:起死回生的九转丹,唤醒灵魂的琼浆液,绝情断爱的忘情水,重头再来的后悔药,还有那……咳咳……”

后羿不理啰啰嗦嗦的大仙,拿起弓箭,张弓欲射,大仙见此,吓得白眼一翻,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呛得直咳嗽。

金蝉子上前一步,对后羿道:“却莫动怒,待小僧来问问他。”

后羿不欲多在其他事情上纠缠,他心牵嫦娥之事,如何有心情等金蝉子废话。

金蝉子自然瞧出来后羿所想,轻声道:“不会耽搁玉女灵魂苏醒之事。反而对你有大助力。”

后羿稍加思忖,放下弓箭,看了玉女一眼,玉女也正看向自己,眼中多是迷惘之色,更带几分探究。

金蝉子合十,问道:“敢问大仙,可有长生之药?”

大仙闻言,脸色惨白,怪叫道:“乖乖窝个隆滴咚,那玩意本大仙怎么会有……”声音骤然压低,快速瞄了金蝉子一眼,靠到身前,嘿嘿猥琐一笑,舌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此等宝贝,只可告知识货之人,我观上僧便是此道中人,说来也碰巧,本大仙恰好有枚无上丹药,虽不敢说有长生之效,比之王母娘娘的蟠桃、镇元子的人参果可要好上千百倍。你可别不信,这宝贝是本大仙日前在……”

金蝉子故作惊讶,道:“并非小僧不信,你这宝贝,莫不是从四洲海外的无启国得来的?那可是有名不死之国,要真是如此,即便是不能得长生,小僧也要收入囊中,也好时时瞻仰。”

大仙眼珠一转,心中暗骂自己糊涂,还好未将昆仑之巅的托词说出来,长生之药,自然是来自无启之国的最具说服力,幸得眼前的傻和尚提醒。听金蝉子的口气,这丹药是必要的,只是对长生之说,尚有几分怀疑,他有意将长生之药卖上好价钱,当下将脸一板,一本正经,故作神秘,接着猥琐地左右瞅了瞅,似乎怕别人听到一般,靠近金蝉子耳前,道:“此丹药,乃无启之国族长家传之药,仅此一颗,你自无启国来,自然是识货之人。我可告诉你,五百年前,西方佛祖可是亲自去无启国,带回了一个徒弟,日日带在身边,你道真是为了授业解惑不成?自然是为了破解长生的秘密。”

大仙越是一本正经,脸上的猥琐就越明显,那笑容,那举动,简直猥琐到了极致。

以佛祖为例,不怕这些和尚不动心,大仙此招屡试不爽。

金蝉子闻言似乎更加惊诧了,也更加心动,道:“不知……可否看上一看?”

大仙听说,也不惊慌,道:“这宝贝可不同凡响,要无锦玉羽茵盒收纳,接触一下外界,长生之气就少一分,上僧也不想到手的宝贝就失了灵气了吧?”见金蝉子要说话,忙道:“本大仙不是不通情理的,实在是这宝贝太过贵重,要价不菲,怕就怕上僧瞧过以后,不能上眼,这损失的灵气,可就……”

说道此处,大仙朝金蝉子挤了挤眼睛,丢出去一个你懂的表情。

金蝉子道:“不若这样,我这里有件宝贝,乃是佛家七宝之中的砗磲手珠,合计二十九颗,可避邪保平安,行走幽冥之界,万鬼难近身。”金蝉子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佛珠,青白间色,佛光隐隐。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取下手珠,不由得细看一眼,是上等佛宝不差,心中不由得疑惑,是金蝉子太傻易上当,还是大仙身上真有长生之物。

大仙自是识宝之仙,一眼瞧出金蝉子宝贝难得,慌伸手去接。金蝉子也不在意,将砗磲手珠递给大仙。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可否将长生之药,给小僧瞧上一眼?”

“哦……自然,自然。”大仙收起狂喜的表情,在怀中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盒子,诸人瞧见,无不嗤之以鼻,哪是什么锦玉羽茵盒,分明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桃木盒子,做工粗糙之极。

金蝉子上当了。

第96章 一佛光

金蝉子慎重地接过桃木盒子,缓缓打开,刚露一条缝隙,一股长生气息,磅礴而来,唬得诸人一惊。

近在身前的大仙,最先感受到这股仙灵之气,嘴巴张开,垂涎欲滴,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手中的盒子,难道自己走眼了不成?那颗泥巴揉成的丸子真是长生之药?

焦仲卿亦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眼中的惊诧,并不比大仙少几分。

他久居幽冥界,对长生之气的感受更加强烈。

后羿、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三人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地看了大仙一眼,心中同时涌出一个疑问,此仙自何处来?而后羿更多了一层想法,金蝉子所言对我极有用处,莫不是此物能唤醒沉睡灵魂?当下不言,静观其变。

孟婆也停下了舀汤的动作,看了看金蝉子手中的桃木盒子,手下意思地摸了一下脸庞,千沟万壑粗糙不堪。

长生之气,只不过一瞬之间,金蝉子迅速将桃木盒子盖上,道:“此丹,小僧要了,敢问大仙,要价几何?”

大仙眼珠子一转,长生之物则能易于他人?服之天地同岁,在悠长的岁月之中,还怕得不来宝物,再观金蝉子一身月白僧袍,并无奇特之处,纵然拿得出一串砗磲手珠,想来也是压箱底的宝贝,何苦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放弃长生之道?道:“如上僧所见,本大仙未曾欺骗上僧,此乃长生之物无疑,贵重程度难于比拟,要价自然不菲……”

金蝉子点头,表示理解。

莫不是这傻和尚还有重宝?大仙稍作沉吟,计上心头,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猥琐一笑道:“本大仙绝非坐地起价的无良神仙,本大仙往来三界,贩售灵丹妙药,崇尚的是信誉,向来神鬼无欺,这样吧,加上这串佛宝,你再给我三件瞧得上眼的宝贝,本大仙便忍痛割爱,将此物让给你,你看如何?”

好一个瞧得上眼的宝贝,后羿心中冷笑,大仙摆明不想转手,金蝉子纵然拿出先天至宝来,一句瞧不上,金蝉子能奈何?

金蝉子面现难色,道:“小僧生前不过云游僧人,砗磲手珠尚是奇遇所得,除此之外,也不过一件灵宝可用,寒酸之极,这三件之数,实在难于凑齐,着实为难了小僧。”

大仙嘿嘿一笑,要的就是为难。

观世音菩萨见此,开口道:“贫道尚且带来几件宝物,尚能拿的出手,同为佛门弟子,可暂借你一用,来日有缘,再寻归还便是。”观音这几句,果见悲悯之心。

菩萨言语中,并未点明金蝉子身份,是因方才金蝉子点头行礼,并未相称,想来是有甚顾忌,故而此时至于佛门弟子相会。

金蝉子尚未应承,大仙慌忙道:“既然上僧无宝物交换,本大仙就此别过,云游三界踏海行,买卖生死登天路,本仙就此别过,不送,不送。”大仙将金蝉子手中的桃木盒子抢回来,右脚在地下一踩,脚下升起一阵灰不溜秋的乌云,嗖地一声,往黑雾之中而去。

要是以前,大仙必将在场的诸人都推销个遍,今日却耽搁不得。

金蝉子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连道可惜。

后羿此时眉头一皱,不明金蝉子放走大仙是何意?除了耽搁时辰之外,再无其他作为。

地藏王菩萨见大仙远去,喧声佛号,念句慈悲,道:“后羿,你与本佛之事,想来今也无心料理,本佛尚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后羿冷哼一声,踏云而起,堵在地藏王菩萨身前,拉开弓,黑耳紧随其后。

地藏王菩萨不愿久待,道:“谛听匍匐案下,不病无灾,本佛并不曾亏待以她。你再要耽搁,错过投胎吉时,只怕再难有相见之时。”

后羿道:“今日寻你至此,事如不了,断无让你离开的道理。”

黑耳双耳突然动了一下,一咬牙,对后羿道:“乌眀无灾,也不急在这一刻,主人可暂时放行,眼前家母……玉女之事最为紧要。”说道家母二字,见后羿眼光不善,连忙换了称呼。

玉女闻言,脸微微泛红。

后羿斟酌了一下,将弓收起,道:“此间事了,必然上地藏王城,一较高下。”

地藏王菩萨哈哈一笑,道:“敬候。”话音未落,地藏王菩萨背后佛光爆闪,整个幽冥界突然亮如白昼,地藏王菩萨消失在原地.

孟婆直起佝偻的身子,随手一挥,一团黑雾笼罩住焦仲卿,随后看向黑雾蒙蒙之处,喃喃自语道:“神佛无情,何谈慈悲……”

孟婆话语刚落,视野所及之内,等待轮回的魂灵,在佛光的照耀下,全部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迷蒙的黑雾之中。

没有哀嚎,没有喜悲,只不过一瞬间,彻底泯灭在六道之中。

生生世世的轮回,痴痴迷迷的生命,就此消散,再难寻意思痕迹。

奈何桥头,只孤零零余下几人,观世音菩萨护住的金蝉子、玉女,后羿护住的黑耳。

地藏王菩萨在后羿跟前,连连受挫,帝如来佛相显现奈何桥头,自然被轮回的灵魂瞧在眼中。

纵然,喝过孟婆汤将过去种种、现在总总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地藏王菩萨信任的永远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抹灭,才是守护秘密的唯一方式。

佛,只所以为佛,因为他们懂得怎样隐藏起来自己的肮脏。

“谢婆婆相救。”如无孟婆相救,焦仲卿也难逃灰飞烟灭之苦。

焦仲卿并不是地藏王菩萨的对手,所以他才逃,逃了千年。

“你与忘川鬼母,情缘未解,命不该绝,老身出手,不过顺应天意罢了。”孟婆将汤勺放回大锅之中,看着空荡荡的奈何桥,道:“要是,奈何桥日日与此,老身也得了清闲。”

焦仲卿望着奈何桥,地藏王菩萨一挥手之中,磨灭万千魂灵,只为了佛面不损,佛光度不了众生,还要这神佛有什么用?叹息一声道:“婆婆本可相救。”

第97章 一禅机

本可相救,并非必救。

我非救苦救难菩萨,何必管人间苦难?

孟婆瞧了观世音菩萨一眼,道:“命中注定灰飞烟灭,何须强改命运?”

焦仲卿知道,孟婆并不信因果。

自然也不信命中注定。

孟婆曾说过,没人命中注定要喝这碗孟婆汤,只是不喝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罢了。

所谓的命中注定,不过神佛的一场游戏。

规则是神佛定的,顺着规矩走,是命中注定。

逾越规矩,则是逆天而行,引来的将是神罚。

孟婆,也畏惧神佛吗?

焦仲卿自嘲一笑,谁又不怕呢?小鬼怕阎王,阎王怕地藏。阎王都怕的佛,区区孟婆,怎么不惧?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鬼差,日日夜夜奈何桥头布汤。

良久,焦仲卿道:“婆婆,请给我一碗汤。”

孟婆明白焦仲卿想法,舀起一碗黑乎乎的汤,递给焦仲卿,道:“此一生,爱得辛苦,下一世,爱得疼痛。明知会痛彻心扉,你还要追随下去吗?”

焦仲卿道:“如果不去追随,又怎知会痛?爱若不能长相厮守,就让它痛彻心扉。没想她一次,心疼一回,提醒我曾明明白白爱过。”

后羿、金蝉子二人闻言,皆回头看了焦仲卿一眼,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义无反顾。

这样的男子,怎会是刘兰芝口中的负心人?

焦仲卿对金蝉子道了一声谢,道:“若在凡间相见,必还此间恩情,请!”仰起头,饮尽孟婆汤,动情的双眸,逐渐麻木,空洞冷漠。

茫茫然走上了奈何桥,登上了望乡台,不曾回头,走的干净利索,这一世,就如此终结。

焦仲卿与刘兰芝,再与我无关。

地藏王菩萨,你要的,终是被我带走了。

你追到奈何桥又如何?我不也一样重入了轮回?

铜蛇铁狗,在忘川之中游曳,发出啾啾的悲鸣。曾经千百年相伴,而今匆匆相见又是别理,谁能说鬼怪无情?

……

焦仲卿走过了奈何桥,消失在望乡台,去往那一场轮回。

金蝉子收回目光,看着观世音菩萨,道:“缘何不救?”

以观世音菩萨之能,从地藏王菩萨手中救下奈何桥的灵魂轻而易举,然而,观世音菩萨宣一声佛号,冷眼傍观,看千万灵魂湮灭六道。

孟婆不救,尚有理说,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不救,何理可言?

观世音菩萨合十,道:“天命如此,神佛难救。”

金蝉子幽幽道:“好一句天命如此,神佛难救,某一天,小僧是否可以看神佛湮灭,不施援手?一句佛号,看神佛哀嚎,等神佛覆灭?”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似乎想看明白,眼前之人,可是相识千年的金蝉子,如此陌生,如此疏远。

金蝉子脸色沉静,脸上无波无谰,像一滩深冬之水,虽然清澈明净,却深不见底。

观世音菩萨很少看不透不一尊佛,从不曾看不透一个人,而此时,他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白,道:“天地不老,神佛不灭。”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如若天地不老,缘何沧海桑田变幻?如若神佛不灭,缘何神佛贪食王母娘娘蟠桃?神佛欺瞒了众生,还想诓骗天地不成?”

观世音菩萨不敢直视金蝉子的双眸,垂下眸子,佛之言,欺骗得了凡人,愚昧得了众生,又如何骗得了眼前人,目光澄澈如水,泠泠清寒,道:“你不懂神佛。”

金蝉子道:“你不懂天命。”

观世音菩萨微笑,道:“三清不懂,佛祖不懂,我又如何懂?你又何曾懂?”

金蝉子道:“朝生暮死递蝣懂,日升夜落的金乌懂,春生秋枯的杂草懂,轮回九世的金蝉懂,然而……凌驾众生的神佛不懂。不是不懂,是不敢懂。”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他说的是金蝉,而非金蝉子,纵然僧袍香疤,也不认佛门弟子,终是要叛出佛门吗?道:“你真的懂了?”

金蝉子点头,道:“懂了。”

“可惜……”良久,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道:“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懂的也要忘记,洗一片白,染一身尘埃。”

金蝉子满脸遗憾,遗憾的不是自己将要忘却,而是眼前的菩萨看不透,道:“正因为懂了,才洒然接受九世轮回,才含笑看神佛啖尽我肉身,可惜,你不懂,大慈大悲救难观世音菩萨不懂。”

观世音菩萨似乎听不懂金蝉子刺耳的嘲讽,缓缓道:“我不曾吃。”不曾吃一口你的肉,不曾饮一碗你的汤。

不曾吃?冷漠旁观,又何尝不是罪?

金蝉子道:“所以,我愿意与你多说几句。”

观世音菩萨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自心底而来的悲伤,当下不再言语,逃避金蝉子灼灼目光,看向后羿道:“唤醒玉女神魂之法,唯有轮回重来,逐渐苏醒,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愿不愿轮回,权在你自己。”转而对玉女道:“此生了却,南海紫竹林等你归来,如若你愿回来。”

玉女双目含泪,忙敛身行礼,道:“玉女纵然轮回千百世,也不敢忘本源。”

“不敢忘本源么?”重复完这句话后,观世音菩萨消失而去,行迹全无。

说是走,更像是逃。

玉女站立在原地,看向观世音菩萨方才站立之处,怔怔出神,继而看向后羿,就在方才,地藏王菩萨辣手毁灭奈何桥诸多灵魂之时,她清楚地看到,后羿施展全力欲保护自己和黑犬,而将自己暴露在佛光之中。

若不是观世音菩萨出手护住自己,后羿才悻悻然将守护撤回去,护住自身,想来他已经受了重伤了吧。

这样的男子,嫦娥怎会舍下他,贪慕仙界的岁月?

玉女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说什么,走到孟婆跟前,道:“有劳婆婆,给小仙一碗孟婆汤。”

(猜猜焦仲卿、刘兰芝再次轮回会成为啥米人?和真实世界的唐玄奘有过交集哦,二人将会再次上演一场凄美的爱情……为毛赶脚把黑暗西游记写成了爱情西游记了……这是病,得改。)

第98章 玉女

孟婆一边舀汤,一边道:“别总是把爱情看的太完美,轮回不过豪赌一场,赌赢了今生厮守来世忘却,赌输了今生输了前世的诺言,到最后,才发现水已悄悄泛成了泪,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可是逃不了忘不掉,连对名字的呼唤,都会变成一种煎熬,过了这一秒这一个微笑,喝下这碗解药,苏醒的灵魂,勇敢走过这座奈何桥。”

玉女痴痴听孟婆说完,道声谢谢,也许,观世音菩萨带她来轮回,她只是听命,此一刻,她却想亲眼见见那场被背叛的爱情,究竟是如何的模样?

玉女看了看手中的汤,倒映出自己令人窒息的美貌,我并不丑,心也不坏,为什么不能勇敢,下定决心,爱一场,纵然爱有罪,转身问道:“为何不顾安危,也要救我?”

后羿摸了摸黑耳的头,道:“我不愿,我的女人受一点点伤,哪怕她曾舍我而去,我也不容许她被伤害。”

玉女笑了,如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了奈何桥头,迷失的灵魂仰起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长袖遮住白色的瓷碗,玉女矜持地将黑色孟婆汤饮尽,饮一碗孟婆汤,赌一世真情爱。

“我在人间等你,请快些找到我。”

这是玉女临喝孟婆汤前的最后一句话,鼓足了所有勇气。

孟婆汤饮尽,望断今生前世。

玉女白衣飘飘,走上望乡台的路,纵然是背影,也美得倾城倾国。

因为相信,毅然饮下孟婆汤,走上奈何桥。

相信你会来找我,我才走得这么决然,当然的你,是否也这般想的?嫦娥。

后羿认为读懂了当年的嫦娥,心中留下的只是悔恨,然而……他也不能辜负了对兄弟的诺言,为兄弟寻回弟妹。

兄弟,跟前的黑耳。

黑耳如何看不出后羿的纠结,道:“主人,你去吧,我自己能找回乌眀。”

后羿道:“你信不过我?”

黑耳道:“难得有主母的消息,就好好把握,再错过,可就是千万年,主人,你……等不起了。”

等不起了?呵,是啊,等不起了。

金蝉子出言道:“小僧正欲往地藏王城,可与黑耳同路。”

后羿看向金蝉子,心中有几分不相信。正要发话,孟婆说话了,道:“金蝉如不可信,世间再无可信之人,对于游曳在神佛之外的人而言。”孟婆舀起一碗汤,冒着袅袅青烟,道:“时隔太久,错过了时辰,再次相见之时,只能恨君生时我未生,我生之时君已老。”

后羿也是干脆之人,当下抱拳道:“如此有劳,多谢。”

端起孟婆舀出的汤,一饮而尽,洒然走上奈何桥。

黑耳看着离去的后羿,道:“主人,保重。”后羿似乎不曾听闻,背影透着一股萧瑟。

金蝉子则是自嘲的一笑,道:“方才帮了大忙,不见他谢,此事本不该他谢,却抱拳相谢,然则敷衍之极。”

孟婆道:“后羿要能懂得方才你帮了他大帮,当年也不会失去嫦娥,受这许多年煎熬。”

黑耳自认聪慧,听得二人之言,一脸迷惑,不知其所言。

孟婆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背阴山方向,道:“兴许你们去不了地藏王城,须急往背阴山下万骨窟一去。”

金蝉子闻言,笑容一滞,道:“多谢提醒。”

孟婆转而对黑耳道:“想见乌眀的话,跟他走。”

黑耳尚未反应过来,金蝉子已远去数丈,懒得去思考,四足撒开,追了上去。

背阴山,丹道学讲的“虚危”或“虚危山”,是纯阴无阳之地,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

金蝉子闲庭信步,不见匆忙,行到背阴山前,黑雾漫漫,难辨路径,时隐时现的鬼哭声,飘飘渺渺近到身前,又断断续续远去。

金蝉子闭目停了一会,黑耳不明就里,虽然心中着急,也只得驻足等候。

金蝉子身上有种独特的生气,随在他身边,能够平复心中的急躁,这也许是就是佛门的静。

“随小僧来。”金蝉子僧袖一挥,往迷雾中行去,曲曲折折,兜兜转转,行到一块滑溜溜的巨石前,金蝉子示意黑耳驻足。

“地藏王佛老爷,求你饶过本大……不,不,是饶了小仙,小仙不过一介散仙,靠卖假药混生计……”黑雾之中,传来大仙的哀求声,大仙跪在地藏王菩萨,磕头如捣蒜。

大仙身边,桃木盒子摔在一侧,“长生之药”滚在一边。

地藏王菩萨冷冷打断大仙,道:“本佛再问一次,长生之药在何处?”

“佛老爷,小仙真没什么长生之药,你瞧小仙身上,全部是泥巴揉成的丸子,不信你瞧……”大仙从身上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上面标注了“蟠桃灵液”、“人参果丹”、“九转还魂丹”……等等名称。

大仙见地藏王菩萨不发话,以为他不信,大为着急,忙倒出一瓶“蟠桃灵液”,道:“佛老爷你瞧,这不过是普通的水,哪是什么宝贝……”

“啪!”大仙话未说完,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巴掌,将大仙掴出老远。

大仙吃痛,却不敢言语,爬起来揉揉脸,笑眯眯地跑到地藏王菩萨跟前,道:“佛老爷好力道,打得小仙实在舒坦……”

“哼!”地藏王菩萨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大仙漂浮到半空,空中出现一个金色佛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对大仙一阵猛拍。

“谢佛老爷打,谢……佛老……爷打。”至始至终,大仙都面含微笑,对地藏菩萨感恩戴德。

地藏王菩萨打了半天,见大仙这般猥琐,也失去了兴致,稍作沉吟,道:“如若不是长生之药,方才金蝉子打开之时,如何会有长生气息?”

大仙被打得全身红肿,整个脸比方才肿了四倍有余,如何说得出话来?一说话,哈喇子就流出下来,呜呜呃呃一字不清。

第99章 这一局,算我一个

地藏王菩萨念一声佛号,大仙身上肿痛尽消,重回猥琐模样。

大仙跪倒在地,一番跪拜,对地藏王菩萨感恩戴德。

“说。”地藏王菩萨不耐烦地道。

大仙将摔在地上的桃木盒子捡回来,举过头顶,道:“方才的药的确是这颗,我用忘川水揉成的丹药,小仙不敢欺瞒佛爷,那和尚打开之时,小仙察觉到长生气息,才反悔不卖那和尚的,仔细思量起来,佛爷能知过去未来事,定然知道小仙要真有长生之药,何须三界兜售,寻到三十三天、西方佛界……您这里,贡献出去,要什么样的宝贝没有?”

大仙这通马屁拍得滴水不落,见地藏王菩萨怒气渐消,道:“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和尚。那和尚身上必然有古怪。”

地藏王菩萨稍加思索,突然想到自己佛光之时,观世音菩萨护住和尚,本来未曾多想,只当观世音菩萨念在同门之义,出手相互,如今瞧来绝非这么简单,道:“你滚吧。”

大仙如蒙大赦,给地藏王菩萨磕了几个头,爬起身来一溜烟而去。

地藏王菩萨伫立了一会,消失原地,不知去向。

黑耳确定地藏王菩萨离开,道:“孟婆不是说能见到乌眀吗?乌眀何处去寻?”

金蝉子不答反问,道:“你可知,你家主人,为何突然出现在地府?”

黑耳一愣,不明所以,道:“突然出现?我家主人不是一直在地府吗?”

金蝉子道:“自然不是,你家主人言语,不过诓骗地藏王菩萨罢了,让地藏王菩萨心有戒备,不敢对你家主人出手,因为……地藏王一出手,你家主人必亡。”

黑耳闻言,犬目露凶光,道:“休得编排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乃所向披靡的箭神,如何怕了那个鬼如来。”

金蝉子道:“你家主人过去自然不怕,而今却又不同,你家主人来地府,出现在奈何桥边,并非巧合,其中自有原因,想来,他并也未曾说。”

黑耳道:“我也不过日前刚见到主人,还未来得及细问。”

金蝉子不去理会黑耳的辩解,缓声道:“后羿与东方崇恩圣帝曾是莫逆之交,此事想来你知晓的。”

黑耳道:“我自然知道,崇恩爷与我家主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家……”说到此处,黑耳顿然醒悟,道:“你是说,我家主人原是为救崇恩爷而来?他想救出崇恩爷……”话到此处,生生打住。

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崇恩圣帝已成为天宫一大禁忌。

金蝉子道:“崇恩圣帝御前行刺之事,震惊天庭,崇恩圣帝被太乙仙尊亲自锁万骨窟之下,并亲自看管,以你家主人的能耐,想救出崇恩圣帝绝无可能。不过,你家主人的确是为崇恩圣帝而来。”

黑耳道:“那为什么这么干脆轮回?”

金蝉子道:“你家主人本来就是来轮回的,如何不去轮回?他神魂将消失,如果不轮回重凝聚神魂,必然九死一生,不过,他出现此地,尚且有一层含义,乃是为了引开地藏王菩萨,好让乌眀离开地藏王城,前去万骨窟与崇恩圣帝会面。”

黑耳大惊,道:“乌眀?怎么可能?!再说,此处距离奈何桥极近,就在方才地藏王菩萨还来到此地,危险之极,即便是要引开,也得往远处去。”

金蝉子道:“乌眀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羸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可以照鉴善恶、察听贤愚,其能耐脸佛祖自叹佛如,她想避开地藏王菩萨,轻而易举。”

黑耳闻言,多有不屑,道:“那又如何要引开地藏王菩萨?”

金蝉子道:“因为……”

“因为,佛骨不离地藏王城,我便走不出地藏王城一步。”

黑耳闻言,犹如电击,呆呆站立在侧。

来人正是乌眀,此时的形象,并非谛听,而是天狗,缓缓走到黑耳身前,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以乌眀之能,想听到的话,没有不能听到的。

乌眀这一句话,是在告诉黑耳,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听”你的一切。

黑耳醒悟,他虽不知道乌眀种种,乌眀却能知道自己全部,一时语噎,不知如何说话。

金蝉子看向随在乌眀身后白衣楚楚的白骨,道:“崇恩圣帝可还好。”

白骨道:“一切如初。”此时白骨,没了初见时的妖娆,如一朵盛开在月光的白莲花,美丽却又不张扬,瞧瞧在金蝉子眼前,绽放出最美的芳华。

两人并没走近,一直保持这段距离,轻描淡写地看着对方。

金蝉子第一世轮回的时候,白骨追到奈何桥头。大声说道:“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一如当年许诺。

金蝉子没敢回身,留下一句,“奈何桥头等我,看我悟破轮回。”

白骨没有争辩,微微颔首。

自此之后,一袭白衣,走上奈何桥头,等那月白僧袍,穿破鬼雾而来。

每一次奈何桥头,两人都是这般,久久对视。

不问这一世,你托身何人。

不问这一世,你等我多久。

只不过一眼,一个微笑,我就能读懂你的全部。

白骨微微一笑,道:“你还在等谁?”

金蝉子道:“等一尊菩萨,说几句话。”

白骨问道:“在此处等?”

金蝉子道:“会奈何桥头等。”

乌眀突然对金蝉子说道:“这一局,算我一个。”

金蝉子道:“你本就在局中。”

乌眀矜持一笑,道:“我以为,你在我的局中,不曾想,我落在了你的局中。”转而对黑耳道:“我必须回地藏王城了,地藏王若想回城,后果不堪设想。”

不待黑耳说话,乌眀道:“往灌江口一趟,我们孩子在那里。”

话音未落,乌眀转眼消失黑雾之中。

黑耳满眼失落,却也无可奈何,与金蝉子告别,返回人间界不提。

金蝉子二人并肩走回奈何桥。

众人离去之后,大仙猥猥琐琐出现此处,嘿嘿一笑,重新隐藏在黑雾之中。

第100章 五百年后冷看神魔寂灭

奈何桥头,又熙熙攘攘挤满等待过河的灵魂,都排成一列,等待那碗孟婆汤。也有迷茫的灵魂,径直走上奈何桥,却禁不住诱惑回首,痛到痉挛,想往回走,想要归去,最终沉落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或是永沉到底,不见一丝涟漪。

唯余一声声奈何。

金蝉子与白骨并肩走到奈何桥头,一月白僧袍一雪色长裙,纵然一僧一俗,也宛如一对璧人。

白骨快步上前,帮孟婆舀汤,金蝉子走到跟前,问道:“我若去地藏王城,会如何?”

金蝉子、黑耳二人往万骨窟一行,平淡之极,并不见风波。

孟婆道:“会死。”

金蝉子思索了一会,没有再问,他信孟婆的话,站立在一侧,看一个个麻木的灵魂,饮尽漆黑的浓汤,走往不知吉凶的来世。

金蝉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每个灵魂,前世或是商贾、或是帝王、或是乞丐、或是僧道……此一刻,都等待长桥之外,等一碗孟婆汤来忘却这一世。

这一世汲汲营营、勾心斗角,纵然赢得到了最后,也不过一碗忘记。

这一世窝窝囊囊、跪地乞讨,纵然卑贱到了最后,也不过一碗忘记。

这一世傲视苍穹、血战沙场,纵然热血到了最后,也不过一碗忘记。

……

这一刻,兴许是这一生最公平的时候。

有人不甘,有人不愿,有人不舍,有人期许……

有人不想忘却,不想饮这碗孟婆汤,越过孟婆走上奈何桥,最终跌入忘川河中,几个沉浮,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不想饮这碗孟婆汤,不想过这座奈何桥,游荡在幽冥界,直至……被其他灵魂吞噬,被游荡的恶鬼撕食。幽冥界的灵魂无物可食,唯有灵魂可食。

或许,这碗孟婆汤就是救赎,不忘记过去,如何开始未来?过去就像一个泥沼,你越在里面挣扎,沉沦得越快。

如果,没有孟婆汤,这些灵魂将何去何从?

金蝉子走到忘川河边,曼珠沙华丛中,想起曾经一个叫曼珠沙华的女子,她在这里望了奈何桥千百年,可曾看到灵魂的归处?

“高僧,你在等谁?”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金蝉子的思绪。

金蝉子看向说话的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脸上写满岁月的痕迹,眸中落满时间的车辙,道:“自然是等你。”

老婆婆闻言,一脸沉重,道:“你知道我会来。”金蝉子的澄澈透明,难道只是一个假象,其心竟然如此繁复。

金蝉子道:“五百年前,我就知道,来的一定是你。”金蝉子看向西方,眼神平静得骇人,道:“或许说,只有你能来。”

老婆婆心底一阵寒冷,道:“什么时候布的局。”而后自嘲一笑,“自然是你记忆苏醒之时,让诸佛啖你肉,罗汉啃你骨,揭帝饮你汤,你看着诸佛一点点蚕食尽你的肉身,看着你肉中的毒一点点渗入诸佛体内,纵然诸佛号称金刚不坏,五百年来,也被你的肉一点点毒害。”

金蝉子道:“毒害之语,小僧愧不敢受,如若守得佛门清规,六根清净,不食荤腥,自然无妨。”

老婆婆闻言,无话可说,末了问一句:“你肉中有如此之毒,如何你能安然无恙?”

金蝉子道:“河鲀(很多童鞋把河豚误认为此物)美味,剧毒其中;我肉长生,万毒相随,释迦摩尼如若不被贪字迷眼,如何想不到我肉中有毒?”

老婆婆道:“我佛如来有大智慧,如何未曾想到,你**之毒潜藏至深,看不破罢了。”

金蝉子道:“看透又如何?芸芸众生皆知河鲀有毒,依然趋之若鹜,死前的那一缕悔恨,又能如何?恨不当初,何必当初?众佛若不贪,如何有此劫?”

老婆婆喃喃自语,道:“众佛若不贪……”信念所及,诸佛有着比凡人更悠长的寿命,有着比凡人更强大的力量,但是,这依然不能满足,他们妄图站得更高,得到更多,与天齐。

老婆婆沉吟了一会,道:“你在此等我,必然有解毒之法?”

金蝉子不置可否,微笑看着老婆婆,道:“灵山现在如何?”

老婆婆叹息一声,轻声道:“诸佛实力不及过去十一,群菩萨念经无力,诸罗汉命去一半,群金刚昏睡不醒,尊者之流更是不堪。”而今的灵山,如有敌袭,必然碎如山崩,顷刻间土崩瓦解,故而老婆婆不敢赘述,直击重点。

金蝉子道:“你来寻我,又有何用?你方才与你说过,你见诸灵魂消散眼前,我就见神佛泯灭世间,佛家讲因果,一报还一报,此时不正应验了吗?你该高兴才是,难不成诸佛众菩萨,都瞧不懂因果不成。”

眼前的老婆婆自是观世音菩萨幻化而来。

观世音菩萨看了看舀汤的白骨,道:“佛门有愧以你,不至于让佛门付出毁灭的代价。”

金蝉子道:“佛门并未毁灭。”

观世音菩萨满目的哀痛,道:“我佛如来看到灵山尽是断壁残垣,看见诸佛被驱赶出三界……”说到此处,顿了顿,望向机械走上奈何桥的众生,道:“看到诸佛众菩萨烟消云散。”

金蝉子道:“因果已结,天命已定,你佛如来尚且无能为力,小僧又有何本事?”

观世音菩萨道:“你五百年前冷看肉身被食,就为五百年后冷看神佛寂灭?你为一己之仇,灭尽万千同门,当真夜能寐,食能咽不成?”

金蝉子道:“我灭的是一群破坏清规,食肉杀生,将诸生当玩偶,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慈无悲不善不良的虚伪佛陀,如若神佛诛杀食人的妖怪是立功德,那么,诛杀食人的神佛为什么就不是立功德?神佛不顾众生,还要这神佛何用?灭了也罢,杀了也罢,千百年后,一纸封神,何处不神仙?何人不神仙?”金蝉子看着脸色铁青的观世音菩萨,道:“凭什么,神佛就一定要高高在上?凭什么,众生只能接受神佛的怜悯?凭什么,是妖是仙要神佛说了算?凭什么!”

观世音菩萨对金蝉子的话语,吓得步步后退。

……

大家说说,凭什么?

《黑暗西游记》满一百章了,撒花,欢呼,满地打滚,喵呜~

谢谢一直追随本书的亲们,谢谢你们每一个点击、每一次点赞、每一个推荐和每次打赏,虽然……我暂时拿不到打赏的rmb,总之,爱煞你们了,这更新速度,我没脸求啥,就一句话,你们可千万别抛弃我,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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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第一百章的时候写出金蝉子这个阴谋,难道这是天命?希望你们看得满意。

咳咳,大爷们~~明天再来玩哦~~~~

第101章 以天地为枰,神佛为棋

金蝉子哈哈一笑,自问自答道:“凭什么?因为神佛很强,足够主宰三界。强者,才配有制定规则的权利,才配将诸生玩弄股掌。而今,小僧虽然不强,但是诸佛的性命尽在我手中,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这一场游戏的规则,我来定。”

白骨看了看奈何桥头的二人,似乎言谈甚欢,却总觉得气氛很怪异。

观世音菩萨这一次,听懂了金蝉子的话。

这一场游戏,规则他来定。

一个人手中,握住万千神佛的命,的确,足够资本说这句话。

以神佛为棋子,玩一场游戏。

多么可笑,从来都是神佛以众生为子,下一场普度众生的妙棋。而今,自己沦为棋子,走一步神佛怕死的臭棋。

金蝉子道:“以天地为枰,神佛为棋,手谈一局,何如?”

观世音菩萨哪有反抗的余地,晚一步,灵山诸佛就危险一分,纵然不死在金蝉子毒肉之下,也要死在外敌之手,这千百年来,佛门结下的仇恨不少,再像五百年前,地藏王菩萨挥兵来犯,佛门必亡。

观世音菩萨道:“这一局如何下?”

金蝉子道:“走通……”金蝉子看着观世音菩萨的双眸,道:“通天之路。”

“不行。”观世音菩萨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通天之路如果走通,只要有大毅力,凡人皆可登天。

金蝉子道:“自然如此,佛门之难,与小僧无关,就此别过。”

“你……”观世音菩萨为之气结。

“站住。”终于,观世音菩萨叫住了金蝉子,道:“走通通天之路,对你有何好处?你要成佛,只要我佛如来一句话,你随时可以位居过去未来现在佛,将来替我佛如来执掌佛门也并非难事。”

金蝉子哈哈一笑,道:“走通通天大道,为的就是,成佛成仙,随我自由,而不是神佛的施舍。你佛如来给我一个名号?我修的是仙道,并非他释迦摩尼的道。你给与的道,终不是小僧要的懂。”

观世音菩萨道:“成佛成仙,随我自由?”是啊,如今,成仙要受了仙箓才是仙,不然纵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不过一介散仙,入不得仙属。成佛者,如无我佛如来册封封号,终算不得佛,不过异类。

也许,金蝉子是对的。

金蝉子道:“修仙,修的是自由,不是奴性。”

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他说的何尝不对?道:“如此……便依你,只是这通天之路不好走,谁去走?”

金蝉子道:“我倒想去看看。”

观世音菩萨眉头蹙起,道:“灵山诸佛,还等你相救。”

金蝉子道:“众生尝够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偶尔让诸佛尝一下,又有什么不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再长也不过百日光景,众生受千年之苦,诸佛受百日之灾,说下来,还是诸佛占了便宜。”

观世音菩萨道:“也罢。”

金蝉子道:“是否在想,等诸佛免于灾难,毁灭小僧?神佛的行事手段,小僧看了千年,如无必胜把握,如何以众佛为棋子?下这盘通天之棋局?”

观世音菩萨道:“我佛如来不喜命运在他人手中,今日之灾,将日必将奉还。”

金蝉子道:“何必威胁小僧?小僧今日能握住佛命,来日就能诛灭神佛,何惧之有?”

观世音菩萨看向奈何桥的白骨,不说话,其中道理再清楚不可。

金蝉子叹了口气,道:“小僧本以为你很聪明,不以白骨为筹码,直接寻小僧,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龙之逆鳞,触之龙怒,血杀千里。”

观世音菩萨也叹了口气,道:“山穷水尽之时,同归于尽兴许是最好的出路。何况,你舍得下白骨?”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懂了,自然真的懂了。而你,身为神佛,你不了解神佛,实在可悲。天上那群神佛,俱是贪身怕死之辈,宁愿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也不愿像神一样去死。同归于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观世音菩萨本想说神不会死,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观世音菩萨不知道第几次不敢借金蝉子的话,每一句话都说得直白无比,照得神佛阴暗无处遁形。

观世音菩萨踟蹰了一下,终于说道:“灵山不能亡。”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会亡。这场游戏,五十年为限。”

观世音菩萨得到金蝉子承诺,实在不愿久留,道:“既然如此,贫道先行告辞,此生轮回,定保你平安,也望你遵循诺言,早日启程,走通通天之路,早到灵山佛国。”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自然。”金蝉子转身而去,观世音菩萨运起法决,有心强掳金蝉子会灵山,看着金蝉子的背影,却终没敢下手。

这个和尚,端得恐怖。

金蝉子走到奈何桥头,对白骨道:“这一世,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要离开此地,就在奈何桥头等我回来,可好?”

白骨见金蝉子说得慎重,忙点头称是。

金蝉子尚有不放心,道:“哪怕我生命垂危,九死一生,也别离开此处。”

白骨看着金蝉子的双眸,郑重地点头,道:“哪怕你生命垂危,九死一生,我也不离开奈何桥。”每一字说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重达千钧,说得好辛苦。

金蝉子点点头,道:“为我舀一碗汤吧,我也该上路了。”

白骨拿起瓷碗,舀汤的手有一些些颤抖,会不会这一去,再也不能相见?会不会这一去,就是永别?

金蝉子握住白骨的手,软若无骨,道:“我会回来,信我。”

白骨心神一动,他们再相遇,从不曾像现在这般亲密过,脸微微泛红,道:“我信你,我等你。”

金蝉子看着白骨,似乎要将她的样子映入骨子里面,刻在心上。

孟婆瞧在眼里,道:“你再不去,误了时辰,出生就夭折,这一世也就结束了,谈什么神佛为棋?”

金蝉子对于孟婆停到方才的谈话,并不诧异,他也无心瞒她,接过白骨手中汤碗,一饮而尽,走上了奈何桥。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被蒙蔽的众生,宁愿被欺骗,也不愿看清这个时间的肮脏,你又何苦?”孟婆直起身子,看着远去的金蝉子道。

白骨道:“不曾醒来,如何知道不愿?”

第102章 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

观世音菩萨离开地府,径直往西方灵山雷音寺。

灵山光景一如往昔,只是山下接引的除玉真观金鼎大仙,还多了一尊菩萨,乃净宗初祖,以念佛心,入无生忍,都摄六根,净念相继,不假方便,自得心开,入三摩地,斯为第一的南无大势至菩萨,佛门之中,又多称之为灵吉菩萨,本居小须弥山,而今佛门遭难,特来相助。

(灵吉菩萨是大势至菩萨这个并非黑暗向,事实上两菩萨本就是一个菩萨,只是翻译不同。得大势菩萨又称为大势至菩萨,梵文翻译过来又称为遍吉。还有些地方称之为得大势菩萨)

灵吉菩萨瞧见观世音菩萨回来,忙迎上去问道:“何如?”

观世音菩萨道:“五十日内,可保太平。”

“五十日?长了些。”灵吉菩萨闻言,也不再多问,道:“我佛如来等你许久,速速去回了金旨。”一旁金顶大仙还有话要问,灵吉菩萨忙拉住,道:“等他回来再问,耽误了见如来,你担待不起。”

金顶大仙遂不敢多言,目送观世音菩萨离开。

观世音菩萨道一声善哉,径上灵山。

灵山之上,那如来微开善口,敷演**,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但见那天龙围绕,花雨缤纷。

围坐众菩萨群罗汉,闻得佛法妙言,稍正精神。

观世音菩萨等在身侧,等如来讲罢,合掌将奈何桥头之事尽述,道:“……如此这般,通天之路畅行,金蝉子上灵山,了断因果,可准弟子缴金旨。”

在场诸佛众菩萨,明明看见观世音菩萨嘴巴开合,却听不清楚所言何事,等明白是何意义时,当下不敢在听,宁愿含含糊糊,听不清观世音菩萨所言。

释迦摩尼很满意诸佛的表现,心念一动,撤去屏音禁制,道:“地府之事,我已知晓,自有思量,准缴金旨。”转心念万转,算准金蝉子今生投胎所在,而对众言曰:“我观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巨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赡部洲者,贪乐祸,多杀多,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诸菩萨闻言,合掌皈依,向佛前问曰:“如来有那三藏真经?”如来曰:“我有《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三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经,正善之门。我待要送上东土,叵耐那方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迦之正宗。怎么得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寻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我处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化众生,却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谁肯去走一遭来?”

观音菩萨明白,此事非自己不能成行,行近莲台,礼佛三匝道:“弟子不才,愿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来也。”

诸众抬头看向观世音菩萨,暗道不亏是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圣千灵的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诸众莫说中毒不能去,即便是完好也不愿与金蝉子多往来,此子能暗中算是万千神佛,心思之狠毒,实乃少见,与他往来,只怕身死何处而不得知。

释迦摩尼见了,心中大喜,喜的是观世音菩萨明事理,不用点拨,道:“别个是也去不得,须是观音尊者,神通广大,方可去得。”

观世音菩萨心道,诸佛众菩萨尽中金蝉子之毒,想去又如何去得?此番差事虽然苦难,然则能与金蝉子往来,何尝不是一份福缘?当即道:“弟子此去东土,有甚言语吩咐?”

释迦摩尼道:“这一去,要踏看路道,不许在霄汉中行,须是要半云半雾:目过山水,谨记程途远近之数,叮咛那取经人。但恐善信难行,我与你五件宝贝。”即命阿傩、迦叶,取出锦蝠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对观世音菩萨言曰:“这袈裟、锡杖,可与那取经人亲用。若肯坚心来此,穿我的袈裟,免堕轮回;持我的锡杖,不遭毒害。”

这菩萨皈依拜领,见这两件,的确是佛门上珍,想来佛祖也极怕金蝉子半道夭折,再来轮回一场,凭空耽搁时间。释迦牟尼又取出三个箍儿,递与菩萨道:“此宝唤做紧箍儿。虽是一样三个,但只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假若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须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他若不伏使唤,可将此箍儿与他戴在头上,自然见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语念一念,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

那菩萨闻言,心道,所谓的普渡众生,就是打到众生听话么?

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这样的普度来的众生,真的无怨吗?

释迦摩尼见观世音菩萨未接手,道:“这三个弟子皆是与门有缘,合该入门来,取经人得这三人护持,应该无虞。”

观世音菩萨不再多想,故作踊跃状态,作礼而退。即唤惠岸行者随行。那惠岸使一条浑铁棍,重有千斤,只在菩萨左右,作一个降魔的大力士。观世音菩萨遂将锦蝠袈裟,作一个包裹,令他背了。菩萨将金箍藏了,执了锡杖,径下灵山。

那菩萨到山脚下,有玉真观金顶大仙在观门首接住,请菩萨献茶,探听解毒一事。

菩萨不敢久停,也未曾喝茶,曰:“今领如来法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此话说的明白,取经人到的时候,毒自然能解。

金顶大仙道:“取经人几时方到?”

观世音菩萨道:“未定,约摸二三年间,或可至此。”这是金蝉子说的年数,想来无差。

金顶大仙心道,不过两三日光景,倒也等得,随让菩萨离开。

遂辞了金顶大仙,观世音菩萨依照释迦摩尼佛所言,半云半雾,约记程途。

师徒二人正走间,忽然见弱水三千,乃是流沙河界。菩萨道:“徒弟呀,此处却是难行。取经人浊骨凡胎,如何得渡?”惠岸道:“师父,你看河有多远?”那菩萨停立云步看时,只见东连沙碛,西抵诸番,南达乌戈,北通鞑靼。径过有八百里遥,上下有千万里远。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洋洋浩浩,漠漠茫茫,十里遥闻万丈洪。仙槎难到此,莲叶莫能浮。衰草斜阳流曲浦,黄云影日暗长堤。那里得客商来往?何曾有渔叟依栖?平沙无雁落,远岸有猿啼。只是红蓼花蘩知景色,白灊香细任依依。

菩萨正然点看,只见那河中,泼剌一声响喨,水波里跳出一个妖魔来,十分丑恶。

第103章 收服沙悟净

这妖怪,生的其丑无比,你瞧他:

青不青,黑不黑,晦气色脸;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眼光闪烁,好似灶底双灯;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钵。獠牙撑剑刃,红发乱蓬松。一声叱咤如雷吼,两脚奔波似滚风。

那怪物手执一根宝杖,走上岸就捉菩萨,却被惠岸掣浑铁棒挡住,喝声“休走!”那怪物就持宝杖来迎。两个在流沙河边,这一场恶杀,他两个来来往往,战上数十合,不分胜负。那怪物架住了铁棒道:“你是那里和尚,敢来与我抵敌?”

木吒道:“我是托塔天王二太子木吒惠岸行者。今保我师父往东土寻取经人去。你是何怪,敢大胆阻路?”

那怪故作醒悟道:“我记得你跟南海观音在紫竹林中修行,你为何来此?”

木吒道:“那岸上不是我师父?”

怪物闻言,连声喏喏,收了宝杖,让木吒揪了去,见观音纳头下拜,告道:“菩萨,恕我之罪,待我诉告。我不是妖邪,我是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贬下界来,变得这般模样。又教七日一次,将飞剑来穿我胸胁百余下方回,故此这般苦恼。没奈何,饥寒难忍,三二日间,出波涛寻一个行人食用。不期今日无知,冲撞了大慈菩萨。”

眼前的怪,正是打碎斟满剧毒琉璃盏的卷帘大将沙净。

当年与金蝉子一晤之后,金蝉子告知沙净,玉帝喝下剧毒不会死,死的是王母娘娘,并非玉帝要王母娘娘死,玉帝会让沙净亲手杀死王母。故而,沙净放弃王母娘娘原来计划,阻止王母娘娘当场毒杀玉皇大帝,当场打碎琉璃盏,因此获罪,被罚下界,受了这五百年的苦恼。

下界之后,一心听金蝉子之言,静等寻取经人的佛门菩萨,好借西行,重回天庭,达成王母娘娘所愿。

这五百年,沙净每日借口极寒难忍,出波涛三次回寻行人食用,填肚裹腹,实则上岸寻那东去的佛门菩萨。然而五百年来,并不见菩萨西来,沙净开始怀疑金蝉子所言,近些日子也就疏懒了,二三日才上来一次,今日忽觉岸上人言,认得是参加蟠桃盛会、举荐小圣的观世音菩萨,当下也不多言,跳将出来,不问缘由,照面就打。

那边,观世音菩萨闻言,端详了一番,这副模样,如何是美姿容、俊仙仪的卷帘大将?晦气脸不说,口中的獠牙端的瘆人,比之地狱恶鬼尚且可怖。

闻得卷帘将将事情说来,却与当年不一样,想来是卷帘大将心恋王母娘娘,将罪责全部担下,只字不提王母娘娘毒杀玉帝之事。这一副模样,想来是玉帝故意为之,从仙到妖,从美到丑,七日一次,飞剑穿胸胁,整整五百年,这玉帝端的心狠。

观世音菩萨道:“你在天有罪,既贬下来,今又这等伤生,正所谓罪上加罪。我今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你何不入我门来,皈依善果,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上西天拜佛求经?我教飞剑不来穿你。那时节功成免罪,复你本职,心下如何?”

木吒闻言,悄声道:“菩萨慈悲,佛祖说寻大能者,这妖怪法力不强,如何能保取经人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为师自有定论。”观世音菩萨如何看不出沙净专程在此地等自己,也不拆穿,只将取经之事告知他。

沙净等得就是这句话,当下想也不想,道:“我愿皈正果。”又向前道:“菩萨,我在此间吃人无数,向来有几次取经人来,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头,抛落流沙,竟沉水底。这个水,鹅毛也不能浮。惟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为异物,将索儿穿在一处,闲时拿来顽耍。这去,但恐取经人不得到此,却不是反误了我的前程也?”

观世音菩萨听得九个取经人被吃,心中疑惑,却也不多问,道:“岂有不到之理?你可将骷髅儿挂在头项下,等候取经人,自有用处。”

沙净道:“既然如此,愿领教诲。”

观世音菩萨方与他摩顶受戒,问明姓名,加一个“悟”自备份,遂名沙悟净。当时入了沙门,送菩萨过了河,他洗心涤虑,再不伤生,专等取经人。

观世音菩萨与沙悟净别了,同木吒径奔东土。

木吒路上问道:“敢问菩萨,菩萨一路东来,本有两个妖怪,皆是实力强悍者,又多与佛门有关系,如何不理不问,不停不留,偏偏行到此地,等在流沙河边,看了这许久,引得那妖怪上岸?”

观世音菩萨念了一声佛号,道:“比所说妖怪,是指何怪?”

木吒道:“自是火云洞红孩儿、黄风岭黄风怪、黑风山黑熊精,此三怪皆是佛门有缘者,可入佛门驱使,可护取经人西行。再有闻,弥勒佛有意让黄眉童子西行,成就一场功德,以黄眉童子为首,外加其余三怪,西行之路还有何惧?再者,黄眉入选,对菩萨而言,可是一场无量功德,在弥勒佛前,你比灵吉菩萨便高出一分。”

(大家yy一下,要是西行众换成黄眉老怪、红孩儿、黄风怪和黑熊精,又会是怎样的故事?)

观世音菩萨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弥勒佛有心让黄眉童子成佛,西方世界尽知,我又如何不晓得?然则此童子缘法不到,纵然一趟西行,也难成就佛位,落得一个尊者名号,反而伤了弥勒佛尊面,如若怪罪下来,到时有祸无福。”转而看向木吒道:“其他三怪实力了得,来历清晰,收服之后必然可用,至于如何不让他三人护送取经人,你且随我走下去,便能知晓。”

木吒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道了一声罪,随在观世音菩萨身后。

行了多时,又见一座高山,山上有恶气遮漫,不能步上。正欲驾云过山,不觉狂风起处,又闪上一个妖魔。

(西游记中,观世音菩萨一路东来,其他妖怪见到观世音的佛光,都抖了起来,唯独沙悟净、猪八戒、小白龙都是主动找上观世音菩萨的,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预先就计划好的。另外,如来给了三个箍给观世音菩萨,起先的打算应该都是用在取经人身上,但是,观世音菩萨只用了一个在孙悟空身上,其他的两个都用来抓壮丁给自己用了,而非取经人身上,可见观世音并没完全按如来的意思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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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

这怪物生得也甚凶恶,比之沙悟净还要丑上几分。

只见他: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金盔紧系腮边带,勒甲丝绦蟒退鳞。手执钉钯龙探爪,腰挎弯弓月半轮。纠纠威风欺太岁,昂昂志气压天神。

他撞上来,不分好歹,望观世音菩萨举钉钯就筑。被木吒行者挡住,大喝一声道:“那泼怪,休得无礼!看棒!”

妖魔道:“这和尚不知死活!看钯!”两个在山底下,一冲一撞,赌斗输赢。这个是天王太子,那个是元帅精灵。一个在普陀为护法,一个在山洞作妖精。这场相遇争高下,不知那个亏输那个赢。

他两个正杀到好处,观世音在半空中,抛下莲花,隔开钯杖。怪物见了心惊,便问:“你是那里和尚,敢弄什么眼前花儿哄我?”

木吒道:“我把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是南海菩萨的徒弟。这是我师父抛来的莲花,你也不认得哩!”

那怪道:“南海菩萨,可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世音么?”

木吒道:“不是他是谁?”

怪物撇了钉钯,纳头下礼道:“老兄,菩萨在那里?累烦你引见一引见。”

木吒仰面指道:“那不是?”

怪物朝上磕头,厉声高叫道:“菩萨,恕罪,恕罪!”

观音菩萨按下云头,前来问道:“你是那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间挡我?”

那怪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里天蓬元帅。只因带酒戏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一灵真性,竟来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是我咬杀母猪,可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不期撞着菩萨,万望拔救拔救。”

观音菩萨闻言,暗中思忖,昔年天蓬元帅,是名满天界的俊美男子,如何落得野豕模样?当下道:“此山叫做什么山?”

怪物道:“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插门。不上一年,他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在此日久年深,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万望菩萨恕罪。”

观音菩萨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既上界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生造孽,却不是二罪俱罚?”

那怪闻言,恼怒道:“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嗑风!常言道,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

观音菩萨瞧得那怪模样,心中更惊,闻得天蓬元帅彬彬有礼,一表人才,如何这幅泼懒模样?到底是何事,让昔年昂昂志气的天将,改变成村野莽夫?容貌改变了便罢,如何性情也变得这般离奇?心中疑惑,却也未表现出来,道:“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汝若肯皈依正果,自有养身之处。世有五谷,尽能济饥,为何吃人度日?”

怪物闻言,更加不屑,道:“皈依正果,有什么好处?”

观世音菩萨道:“成全你一场功德,指引你一场造化。”

怪物心急,道:“你磨磨唧唧,一道说了便是,这般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观音菩萨见这怪物,浑不似传说中的天蓬元帅,心念急转,算定此怪物的来历,却是天蓬元帅无疑,只是他方才说的话,不尽实,也不去管他,遂道:“西行取经,修成正果,荣登佛箓,可望长生,可回本源。”

那怪物见观世音菩萨说中心中之痛,也顾不得许多,当即道:“如何得回去?”

观世音菩萨道:“西行灵山,自有妙法。”

怪物闻言,似梦方觉,向菩萨施礼道:“我欲从正,奈何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观音菩萨见怪物转性极快,知道点到了重点,道:“我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你可跟他做个徒弟,往西天走一遭来,将功折罪,管教你脱离灾瘴。”

那怪闻言,念及那年天河之畔,金蝉子所言,如若将来受灾障,可随取经人西行,消此灾祸,当下满口道:“愿随,愿随!”

观音菩萨才与他摩顶受戒,指身为姓,就姓了猪,替他起了法名,就叫做猪悟能。遂此领命归真,持斋把素,断绝了五荤三厌,专候那取经人。

待那观世音菩萨离开之后,猪悟能卷起一阵妖风,往人烟处而去,自去寻吃食,将断绝五荤三厌之事,全抛在脑后。

观音菩萨却与木吒,辞了悟能,半兴云雾前来。

正走处,只见空中有一条玉龙叫唤,观音菩萨近前,只见铁链加身,悬吊半空,时有雷电击下,问曰:“你是何龙,在此受罪?”

那龙道:“我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我父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望菩萨搭救搭救。”

观音菩萨闻言,即与木吒撞上南天门里,早有邱、张二天师接着,问道:“何往?”

观音菩萨道:“贫僧要见玉帝一面。”二天师即忙上奏,玉帝遂下殿迎接。

观音菩萨上前礼毕道:“贫僧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路遇孽龙悬吊,特来启奏,饶他性命,赐与贫僧,教他与取经人做个脚力。”

玉帝闻言,即传旨赦宥,差天将解放,送与菩萨,菩萨谢恩而出。

玉帝在观音菩萨离开之后,对太白金星道:“寻个脚力,何须那条罪龙?让菩萨亲上天宫启奏,速速去查探清楚,佛门欲在何为。”太白金星领旨离开,按下不表。

却说,这小龙叩头谢活命之恩,听从菩萨使唤。

菩萨把他送在深涧之中,道:“只等取经人来,变做白马,上西方立功。”

小白龙领命潜身不题。

一侧的木吒却是意外之极,瞧瞧看了菩萨一眼,不知这是何打算。

第105章 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

菩萨带引木吒行者过了福陵山云栈洞,又奔东土。

一路东来,木吒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疑惑,问道:“沙悟净、猪悟能都收了做弟子,缘何小白龙收了做坐骑?”

观世音菩萨似乎早料到木吒会有此一问,道:“沙悟净身后,有王母娘娘,王母娘娘这五百年来道法精妙,玉帝隐约有顾忌,更何尝王母的蟠桃乃神佛每年必求之物(天上一年),这场功德送给沙净,自然是示好王母娘娘。猪悟能师父,乃男仙之首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帝君,当年又得王母娘娘举荐,荣登天蓬元帅之位,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小白龙不过西海龙王不得宠的儿子,身后无滔天之势力,念他有几分力气,又相求以我,让他变做白马,上天立功,已是无上功德,如果让他同为沙悟净、猪悟能弟子,恐怕降了二人身份,引得其后之神嗔怪。”

木吒连道菩萨好打算,暗中却心惊,小白龙因为背后无人,无利用价值,观世音菩萨竟然连名号也不愿赐一个,何等悲哀?又问道:“那沙悟净、猪悟能同是获罪以天,菩萨为何不问玉帝旨意,只叫他们等着便是,如何小小的西海龙子,便让菩萨远涉天宫奏请?”

观世音菩萨看了木吒一眼,道:“托塔李天王三位太子,皆是惊才惊艳之辈,你兄长金吒,佛性绝佳,好钻营,得以侍奉如来佛祖,跟前听法,日前功德圆满,成就军吒利明王菩萨,位列五大明王之三,若再有机缘,必然成就无上佛位,统领五大明王,其位之尊必然超越李天王。你弟弟木吒,本是天生战将,降龙伏虎,登云遁地,都不在话下,可惜命运多舛,锐气尽磨,再无长成天之战将可能,也不过凌霄殿中的一员神将罢了。而你,当初在陈塘关相见,见你木纳,命中多难,但身具慈悲心,有成佛之资质,我心生慈悲,将你收在门下,你佛法修为皆进展神速,世间纷扰却看不清楚。”

木吒闻言,忙跪地道:“还请菩萨明示。”

观世音菩萨叹息了一声,道:“方才我也说了,沙悟净、猪悟能之后,乃王母娘娘与东华帝君,此二者与玉帝关系如何?”

木吒道:“闻得王母与玉帝不和,更有传言说,五百年前,王母欲在众仙面前毒杀玉帝。东华帝君则与玉帝鲜有往来,天宫盛会也诸多推辞,很少出席……”木吒说道此处,突然明悟,道:“菩萨这般,激化了王母、东华帝君与玉帝的仇恨,天宫本就暗流涌动,如此一来,更加繁乱。”

观世音菩萨道了一声佛号,道:“贫僧遵如来金旨行事,是无奈之举,佛道相争,我等为棋,阿弥陀佛。”转而又对木吒道:“沙悟净、猪悟能、小白龙身上,尚有一个共同点,你可知晓?”

木吒闻言,更加不解,观音菩萨也不着急,半云半雾行走,行走多时,木吒一路思虑,忽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木吒道:“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见有如来的压帖在那里。”

“五行山”三字一出口,木吒顿然醒悟,道:“沙悟净乃土灵根,猪悟能乃木灵根,小白龙是水灵根……”木吒脸现惊悚,道:“他们皆是五百年前,佛道两家相争的五灵根,后来却不了了之,而今重新集齐,这……”佛道相争再起,祸乱将至。

观世音菩萨嗔怪道:“收敛心神,掩藏喜怒,随我修佛多年,如何这般不长进。”

木吒连忙道是,心神内敛,心境平复。

观音菩萨见木吒短短刹那平复心境,微微点头,道:“此出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今乃压在此也,他便是五灵根之中的金灵根。”

木吒道:“正是,正是。”

师徒俱上山来,观看帖子,乃是“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菩萨看罢,叹惜不已,作诗一首,诗曰:“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观音菩萨这诗,明为叹息,实则暗赞孙悟空。

师徒们正说话处,早惊动了那大圣。

大圣闻得有人晓得自己过往光辉战绩,在山根下高叫道:“是那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

观音菩萨闻言,径下山来寻看,只见那石崖之下,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都来拜接了菩萨,引至那大圣面前。看时,他原来压于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动。

观音菩萨道:“姓孙的,你认得我么?”

大圣睁开火眼金睛,点着头儿高叫道:“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承看顾!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你从那里来也?”

观音菩萨道:“我奉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从此经过,特留残步看你。”

大圣道:“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五百余年了,不能展挣。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

菩萨闻得孙悟空心中有怨气,也不点破,道:“你这厮罪业弥深,救你出来,恐你又生祸害,反为不美。”

大圣被困五百年,突然闻到有脱困之法,如何会放弃?急忙道:“我已知悔了,但愿大慈悲指条门路,情愿修行。”这才是——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那菩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对大圣道:“圣经云:‘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大圣明白观世音菩萨不信自己,怕现在救了自己,自己转身而去,不等他所谓的取经人,声声道:“愿去,愿去!”

菩萨道:“既有善果,我与你起个法名。”

大圣道:“我已有名了,叫做孙悟空。”

菩萨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归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却与他相合,甚好,甚好。这等也不消叮嘱,我去也。”

那大圣见性明心归佛教,这菩萨留情在意访神僧。

(八戒沙僧孙悟空背后,都有金蝉子的影子,为何小白龙没有呢?这是为什么呢?)

第106章 指月盟誓,私定终生

观音菩萨与木吒离了五行山,一直东来,不一日就到了长安大唐国。敛雾收云,师徒们变作两个疥癞游僧,入长安城里,早不觉天晚。

行至大市街旁,见一座土地神祠,二人径入,唬得那土地心慌,鬼兵胆战,知是菩萨,叩头接入。那土地又急跑报与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都知是菩萨,参见告道:“菩萨,恕众神接迟之罪。”

观音菩萨道:“汝等切不可走漏一毫消息,我奉佛旨,特来此处寻访取经人。借你庙宇,权住几日,待访着真僧即回。”

众神各归本处,把个土地赶在城隍庙里暂住,他师徒们隐遁真形。

土地、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皆是小神,哪敢得罪观音菩萨,离了土地神祠,连抱怨都不敢,灰溜溜居住道城隍庙中,心中虽有抱怨,嘴上却不敢说,哪方的小神没被神佛鱼肉?又非自己一家,这般想来,也就舒心了。

按下观音菩萨强占土地庙不提,单表金蝉子轮回之事。

金蝉子上辈子身死之后,先过鬼门关,过了鬼门关,便上了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地狱之花,不见叶的彼岸花,如火焰般燃烧了整个黄泉路。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走到黄泉路尽头,有一条河名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处高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舀起一碗孟婆汤,唠叨一世轮回。

在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上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金蝉子从不往石头上看一眼,爱过的人再奈何桥头,九世轮回一样的结局,还有什么值得去看?

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入不了地府,就不得投生转世。金蝉子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最后看了一眼白骨,喝下孟婆汤,感叹今生相聚太匆匆。

过了望乡台,上了轮回之路,金蝉子走得不急不缓,这一条走了五百年,已无感触,万物皆有轮回.蜉蝣的轮回是一昼;花的轮回是一季;人的轮回是一生,金蝉子的轮回是十世。

在阎王殿前,十殿阎王将金蝉子一生善恶瞧了一遍,功德无量,阴德无数,准金蝉子投胎宰相之孙,享祖辈福荫。金蝉子对投胎何处,是何身份,并无要求,无论乞丐帝王最终皆入佛门,既然如何,又何必在意?十殿阎王见金蝉子无异议,钦点黑白无常,准备让其送金蝉子轮回,这时小鬼来报,南极星君驾临。

十殿阎王稍显错愕,急命小鬼请来,众人见过礼,南极星君道:“我奉观世音菩萨法旨,前来送金蝉子轮回。”

十殿阎君互看了一眼,也不多话,当下道:“如此有劳。”让黑白无常退了下去。

“上僧这边请。”南极星君领着金蝉子返回阳间,来到江州,直奔县衙而去,一路上金蝉子不言不语。

金蝉子疑惑道:“十殿阎君说小僧今生乃状元之子、宰相之孙,如何送我到了此处?”

南极星君道:“当今唐太宗当政,以中书省长官中书令、门下省长官门下侍中、尚书省长官尚书令共议国政,都是宰相,共计二十九人(没错,唐太宗时期,宰相不止魏征一人,殷开山也在宰相之列。)。在此江州为官的,乃尚书右丞之子,你投胎过去,自然是宰相之孙。”

金蝉子看着南极星君微微一笑,道:“但凭星君安排。”

南极星君总有种被金蝉子看穿的感觉,心中暗暗吃惊,金蝉子仅剩下阳神,竟然还有这般能耐不成?心里面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当下不再多言,架起仙风,进了县衙花亭,只见一妇人生得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倚靠栏杆,微微叹息。

南极仙翁说道:“便是此处了,你下去吧。”不等金蝉子应声,将其推入那妇人腹中。

这妇人名唤温娇,丞相殷开山之女,又名满堂娇,未出阁未嫁之前,在院内秋千上,拾得一张纸鸢,纸鸢之上有词一阕,文采风流。满堂娇本是春心暗动的年岁,见那词写得情真意切,遂起了顽心,接了下阕,让婢女放出宰相府,谁曾想,不到半日,纸鸢再次飞入院中,空白之处新题诗一首。

满堂娇见此,研墨提笔,含羞写下诗篇,自此之后,纸鸢往来,诗词相对,芳心暗许未曾蒙面之人。

如此三月之后,院外之人相求一见,满堂娇几经挣扎犹疑,抵不住心中好奇,便应了院外人之请,约在十五花前月下相见,那夜满庭花香馥郁,那郎君踏着月色翩翩而来,那佳人嗅着芍药跹跹地等,花前月下,情意正浓,花香醉了郎君佳人,情难自禁,二人初尝了禁果。

往来几月,郎情妾意,海誓山盟,那个非君不嫁,这个非君不娶,指月盟誓,私定了终生。

墙头马上,夜会佳人,不教人知,自然无事,却不料,满堂娇食欲不振,常见干呕,未婚有育,被房内老妈子察觉,禀告了殷丞相,丞相大怒,差一点持剑宰了这不洁之女。殷丞相让满堂娇说出腹中孩儿父亲是谁,满堂娇又如何会说,只闹得父女反目。

殷家本是京城望族,怎能出未婚先育的不洁之女,当下命下人熬了藏红花,送到满堂娇房中,让她绝了与腹中胎儿缘分。满堂娇怎会舍得,跪地苦苦哀求,只求饶过腹中胎儿性命,一脸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

本就父女连心,女儿这般哀求,做父亲的又如何下得毒手,然则家族颜面不容有失,左右为难,只得从长计议。

说来也巧,恰逢唐王御笔亲赐状元,跨马游街三日,殷丞相计上心头,暗中买通游街的前站,让他们从自家门首过,另一面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招婿,满堂娇本是不从,殷丞相将一碗藏红花给她,道:“如若不从,喝下此汤,断了这母子缘分,今日今时,你必得做个抉择。”

第107章 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

满堂娇又如何舍得腹中胎儿,哭哭啼啼,也就应了父亲之计。

满堂娇心中暗自思忖,明日登上彩楼,只盼那郎君也在楼下,将绣球抛出,当着全京城之面,父亲无话可说,只得将自己嫁出去。殷丞相早料到会有此举,想来那翻墙幽会之人,也不是什么好出生,不是游街串巷的江湖浪子,便是那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断不能让堂堂宰相之女下嫁下九流,丢了殷家的颜面,心中有了计较,也不让满堂娇亲自登楼,只叫一个曾经江湖杂耍卖艺的婢妾,顶了红盖头,走上彩楼,只待新科状元陈光蕊在楼下经过,就将绣球抛下,恰打着陈光蕊的乌纱帽。

陈光蕊胸带花红,走过殷丞相门首,只见一个绣球当头打来,信手接下,只当哪家胆大的姑娘,丢来的女工,尚未来得及细瞧,也未明白是何事,猛听得一派笙箫细乐,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口口声声道恭喜,句句字字不离吉祥话,把陈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一众游行的皂隶,都收了殷丞相的好处,也不阻拦,任由得婢妾拉了陈光蕊去,还都道新科状元好福气,刚中状元没几日,又得娇妻迎入房,还是丞相府中的金枝玉叶。

那丞相和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喜堂,一应事物,都准备停当,只等新郎来。

闻得打中了新科状元,丞相和夫人俱是满面笑容,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陈光蕊。拜了天地,夫妻交拜毕,又拜了岳丈岳母。丞相吩咐安排酒席,欢饮一宵。

至始至终,陈光蕊迷迷糊糊,满堂娇推推阻阻。

欢饮至半夜,眼见天将放晓,殷丞相才放两位新人离席。陈光蕊二人同携素手,共入兰房,挑起了盖头,饮过了合卺酒,眼看就要行云水之好,满堂娇却推说白日劳力、身子不适,不愿与陈光蕊同房。陈光蕊纵然心中不快,念在丞相府中,不敢逾越,也只得作罢,再想今后日子长了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让满堂娇睡了床榻,自己持一卷书,看了一宿。

次日五更三点,太宗驾坐金銮宝殿,文武众臣趋朝,陈光蕊垂首在下。

唐太宗同道:“新科状元陈光蕊应授何官?”

魏征丞相奏道:“臣查所属州郡,有江州缺官。乞我主授他此职。”

唐太宗就命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误限期。陈光蕊谢恩出朝,回到相府,与妻商议,拜辞岳丈岳母,同妻前赴江州之任。

待二人离去,殷丞相夫人以泪洗面,怨丞相心狠,将自己女儿远嫁受苦。

殷丞相道:“皆是妇人之仁,今日不远嫁,明日祸临头,要怪就怪你的女儿不知检点,珠胎暗结,自此之后,只当没了这个女儿。”

那夫人闻言,哭得更是汹涌,道:“纵然是不认这女人,这十数年的情分也不能不念,娇儿本就是重身子,如何让她这般上路?一个随身丫鬟使唤老妈子都没有。”

殷丞相面无表情,道:“此去舟车劳顿,一路劳累,要能胎死腹中,也算她一场造化。”

“你……你怎可这般心狠。”那妇人闻得此言,只气得哭倒在地,险些哭晕过去,心肠奈何这般恶毒,她本是你的亲血骨肉啊。

……

陈光蕊二人离了长安登途,正是暮春天气,和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

陈光蕊便道回家,同妻交拜母亲张氏。

张氏道:“恭喜我儿高中状元,且又娶亲回来。”

陈光蕊道:“孩儿叨赖母亲福庇,忝中状元,钦赐游街,经过丞相殷府门前,遇抛打绣球适中,蒙丞相即将小姐招孩儿为婿。朝廷除孩儿为江州州主,今来接取母亲,同去赴任。”

张氏大喜,收拾行程。

在路数日,张氏毕竟是过来人,察觉满堂娇身怀六甲,悄悄拉陈光蕊到一侧,细闻陈光蕊道:“我儿啊,未曾结亲之前,你们可是有了肌肤之亲?”

陈光蕊直道母亲心急抱孙儿,忙道:“说来怕母亲嗔怪,到目前时日,尚不得同寝而眠。”

张氏闻言,心中有了计较,只怕满堂娇腹中胎儿非陈家骨肉,儿子遭人算计,娶了一个不洁的女子,断然不能让这样的女子登堂入室,往江州上任。

心中谋算,寻个时日,与满堂娇明言,如果她尚有几分廉耻,自会离开陈光蕊,如果不愿离开,也怨不得老太太心狠。

张氏的一番计较,全部落入南极星君眼中,他看出张氏之打算,南极星君显圣,夜里托梦张氏,道:“张氏听言,殷氏温娇,乃陈家祥瑞,不可妄动,其腹中胎儿,乃西方佛子,将来必成佛位,你心存歹毒,惹怒诸佛,恐天降大罪,罪及全家。你却勿慌,我今日显圣,意在劝善,指你明路,望你悔过,神佛慈悲,自不会降罪。”

张氏梦中问道:“老身该如何做,才能恕我罪孽,不使佛怒降临我儿头上。”

南极星君道:“此去江州,不可同行,任由他二人而去,如若再要同行,佛怒降临,你儿性命难保,陈家至此,香火断绝。”最后几句话,说得慎人无比。

张氏夜里惊醒,梦中种种历历在目,心中极怕,连道菩萨保佑,烧香拜佛,不敢稍有怠慢。

次日天亮,将陈光蕊叫到跟前,谎称身体忽然染病,与陈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且在店中调养两日再去。”

陈光蕊不知母亲心中顾虑,本就孝敬,当即遵命,在刘小二万花店安下。

至次日早晨,见店门前有一人提着个金色鲤鱼叫卖,陈光蕊即将一贯钱买了,欲待烹与母亲吃,只见鲤鱼闪闪咪眼,陈光蕊惊异道:“闻说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遂问渔人道:“这鱼那里打来的?”

渔人道:“离府十五里洪江内打来的。”

陈光蕊就把鱼买下,送在洪江里去放了生。

回店对母亲道知此事,张氏更将此事看做神佛的警告,道:“放生好事,我心甚喜。”

陈光蕊又道:“此店已住三日了,钦限紧急,孩儿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亲身体好否?”

第108章 若不从时,一刀两断

张氏得南极星君托梦,如何还敢随行,谎称道:“我身子不快,此时路上炎热,恐添疾病。你可这里赁间房屋,与我暂住。付些盘缠在此,你两口儿先上任去,候秋凉却来接我。”

张氏估摸了日子,算了算时间,大致秋凉之时,满堂娇也该诞下孩儿,到那时,想来自己也能去江州,享享儿孙福气,只是这孙儿却非陈家血脉,心中不住叹气,暗道命该如此。

满堂娇杖着宰相之女,对陈光蕊并不相好,处处倨傲,钱财花销的事情,陈光蕊不敢自专,与她商议,满堂娇也察觉到张氏洞悉了什么,心里面正慌张,闻得张氏这般说,自是千百个愿意,取了钱财给陈光蕊。陈光蕊得了妻子的支持,就租了屋宇,付了盘缠与母亲,同妻拜辞前去。

满堂娇身子渐渐显露出来,心中越发的恐惧,将钱财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陈光蕊知道自己乃不洁之身,翻脸无情,休了自己,将她抛弃在路道之上,让她如何为生?这些日子,心思忧虑,更显艰苦。

途路艰苦,晓行夜宿,不觉已到洪江渡口。

陈光蕊正要去找船家过河,只见稍水刘洪、李彪二人,撑船到岸迎接,刘洪道:“诸位将往何处?”

也是光蕊前生合当有此灾难,撞着这冤家,这刘洪正是满堂娇的相好,腹中胎儿的父亲。只不过一眼,满堂娇就认了出来,心中砰砰跳入鹿撞,怯生生不敢看刘洪一眼。

陈光蕊不疑有他,只当娘子怯生,谈好价钱,说明去处,令家僮将行李搬上船去,夫妻正齐齐上船,那刘洪睁眼看见殷小姐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短短月余不见,着实想煞了自己。

原来,刘洪也是真心待满堂娇,有心娶满堂娇过门,回家与父亲商议,本来父亲闻得自己要娶妻,满心欢喜,忙问是哪家良女子,刘洪也如实相告,却不料,父亲闻得是殷丞相之女后,怫然不悦,让他断了念想。

你道刘洪是何人?乃是尚书右丞刘洎之子,京城显贵,上三等的公子,与殷丞相倒算是门当户对,再者,刘洎与殷开山殷同朝为官,关系融洽,子女结合,亲上加亲,依常理断无拒绝之理。刘洪问及原因,父亲也不言语,反而将自己软禁起来,再不得出门,故而满堂娇抛绣球招郎君之事,也不得而知。

等得了自由身,再去寻佳人之时,才知佳人远嫁,问清去处,马不停蹄赶到了江州,却不见陈光蕊上任,见此地距离京城尚远,陡起狼心,来到洪江渡口,许以重金,收买船老大李彪,遂与船老大李彪设计,设计暗害陈光蕊。

这段水路不近,一时难到,诸人便在船上用了些吃食,鱼汤、鱼粥、鲜肉皆有,其中几道菜是满堂娇极喜欢的。诸众吃过饭,刘洪将船撑至没人烟处,他在饭菜中下了药,晚饭过后,陈光蕊等人昏昏睡去,候至夜静三更,先将家僮杀死,次将光蕊打死,把尸首都推在水里去了。

满堂娇小姐见他打死了丈夫,也便将身赴水,恐刘洪恼自己跟了别人,将自己一并杀了。

刘洪一把抱住道:“你若从我,万事皆休!若不从时,一刀两断!”

那小姐还要挣扎,刘洪道:“你莫要着急,听我说来,我并不曾负你。”遂将诸事说了一遍。

那小姐闻得刘洪苦衷,抱住刘洪一顿痛苦,只骂冤家,顺了刘洪。刘洪一番劝解,舒缓了满堂娇情绪,把船渡到南岸,佯装将船付与李彪自管,等李彪转身之时,将李彪一道杀了。

满堂娇也是个无情之人,离得岸去,也不曾回头看一眼水中的陈光蕊,还与刘洪道:“那万花店中,陈光蕊之母张氏尚在,却不知你如何打算?”

刘洪本是个心狠的人,道:“如果再不去前去,恐错过上任期限,等我们到了江州,我再回来将此事了结。”满堂娇称是,刘洪就穿了陈光蕊衣冠,带了官凭,同小姐往江州上任去了

却说刘洪杀死的家僮尸首,顺水流去,惟有陈光蕊的尸首,沉在水底不动。有洪江口巡海夜叉见了,星飞报入龙宫,正值龙王升殿,夜叉报道:“今洪江口不知甚人把一个读书士子打死,将尸撇在水底。”

龙王觉得有异,叫将尸抬来,放在面前,仔细一看道:“此人正是救我的恩人,如何被人谋死?常言道,恩将恩报。我今日须索救他性命,以报日前之恩。”即写下牒文一道,差夜叉径往洪州城隍土地处投下,要取秀才魂魄来,救他的性命。

城隍土地遂唤小鬼把陈光蕊的魂魄交付与夜叉去,夜叉带了魂魄到水晶宫,禀见了龙王。龙王问道:“你这秀才,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因甚到此,被人打死?”

陈光蕊不明前因后果,只当刘洪贪恋满堂娇美色,施礼道:“小生陈萼,表字光蕊,系海州弘农县人。忝中新科状元,叨授江州州主,同妻赴任,行至江边上船,不料稍子刘洪,贪谋我妻,将我打死抛尸,乞大王救我一救!”

龙王闻言道:“原来如此,先生,你前者所放金色鲤鱼即我也,你是救我的恩人,你今有难,我岂有不救你之理?”就把陈光蕊尸身安置一壁,口内含一颗定颜珠,休教损坏了,日后好还魂报仇。又道:“汝今真魂,权且在我水府中做个都领。”陈光蕊叩头拜谢,龙王设宴相待不题。

却说殷小姐与刘洪上路,浑不似与陈光蕊一起之时。刘洪对满堂娇关怀备至,事事贴心,本有心将腹中胎儿之事告知刘洪,又恐他不信,转盼之间,不觉已到江州。

吏书门皂,俱来迎接,验过文书无碍,所属官员,公堂设宴相叙。

刘洪道:“学生到此,全赖诸公大力匡持。”

属官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视民如子,讼简刑清。我等合属有赖,何必过谦?”

公宴已罢,众人各散。

第109章 来过人间,却未曾看过人间

光阴迅速,时光易老。

刘洪到任江州,打理数月,上下清平,百姓安居,颇多赞誉,深得民心。

刘洪对满堂娇更是关怀备至,细心呵护,察觉满堂娇怀有身孕,也不见恼怒,也不问胎中孩儿父亲何人,只是更加小心翼翼,仔细呵护满堂娇,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满堂娇心中感动,安心养胎,对刘洪更加依赖,情意更浓,只当刘洪知道腹中胎儿是自己的孩子,才这般作为,为刘洪的体谅感动。

一日,刘洪公事远出,满堂娇在衙思念父亲母亲,在花亭上感叹。

南极仙翁带金蝉子前来投胎,说了几句闲话,猛将金蝉子阳神推向满堂娇腹中。

当真将金蝉子推入满堂娇腹中?自然不是,金蝉子乃西方佛子,身份尊贵,如果能受血污?佛门的尊贵,不容许亵渎,虽然……金蝉子只是敌人,可他仍是佛子。

继而,南极仙翁将手一挥,满堂娇忽然身体困倦,腹内疼痛,晕闷在地,知觉全无,昏睡过去,不觉生下一子。南极仙翁道了一声冤孽,将胎儿原本的灵魂取出,随后才将金蝉子的元神推入胎儿身上。

胎儿灵魂刚刚离体不久,尚有一丝残念,那一丝丝来到人间,却未曾看过人间的哀怨,让金蝉子心生不忍,阳神分出,自留一段造化给这灵魂,此灵魂得了金蝉子这段造化,来日顺畅登仙途,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金蝉子道:“此灵无辜,还望仙翁善待。”

南极仙翁理点头,他虽然不明白为何要点头。

金蝉子得了南极仙翁的保证,阳神这才进入婴儿身体之中,也不见婴儿身体排斥,安安稳稳契合在一起。

南极仙翁见金蝉子占了满堂娇孩子身体,夺舍成功,满意地一笑,将满堂娇唤醒,而后在她耳边嘱咐道:“满堂娇,听吾叮嘱。汝乃天宫百花仙子,本是万花仙体,孕育万花,福德无量,天帝赏赐你无上福缘,与文曲星君下凡相恋,产下佛子,来日此子成佛得真,救济万民,此福此德荣耀之至。”(猜测焦仲卿刘兰芝是唐僧父母亲的孩子们,正是告诉你们,你们想多了。再一次猜猜,焦仲卿、刘兰芝、后羿、嫦娥投胎成了何人了?)

满堂娇梦中问道:“文曲星君可是刘洪?”

南极仙翁道:“自然不是,文曲星君下凡,必然高中状元,刘洪如何有此能耐?文曲星君乃是陈光蕊。”

满堂娇闻言,犹如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南极仙翁不去理她,道:“这等福缘,你不珍惜,奈何你与凡人刘洪私通,断了佛子轮回之道。而今产下之子,佛子灵魂无处投胎,致使将来万民无人可救,此乃欺天罪过,罪在不赦,本该就此杀绝你,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偿还此罪。”

梦中满堂娇心惊,先问仙翁何人,再忙问解救之法。

金蝉子站在远处,不闻不问,都是天地的棋子,他没理由去同情别人。不过,对于南极仙翁所言,刘洪不过一个凡人之言,他自是不信。

南极仙翁见成功让满堂娇惊恐无措,达成目的,道:“吾乃南极星君,奉观音菩萨法旨,来正你罪过,今日,特送佛子灵魂而来,代你孩儿之魂,补救你之过错,异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你也可得福报。你休要着急,你与刘洪之子,灵魂我先带去,自然也不会磨灭他,日后自会送还给你,帮你们子母团圆。”

满堂娇梦中跪谢,遂又问道:“小女该如何作为?陈光蕊已死,此罪……”

南极仙翁道:“刘贼不认此子,若回,必害此子,汝可用心保护,不使其夭折,可尝罪过。陈光蕊已得龙王相救,无需你担忧,谨记吾言,快醒快醒!”

言讫而去,独留金蝉子在胎儿体中,走得可谓洒脱。

南极仙翁驾云而去,行走到半道,总觉哪里不对,将自地府而来的事情梳理一遍,突然一拍额头,道:“金蝉子喝下孟婆汤,并未忘记前世今生!”想要回去,却不知道回去又能作甚?当下也不敢去寻观世音菩萨,只得调转云头,往地府而去,去问问孟婆,可有解救之法。

按下南极仙翁去地府不表,却说江州府衙之事。

满堂娇醒来,南极仙翁之言,句句记得,将子抱定,只见怀中婴儿,小脸不似初生婴儿般皱巴巴的,反而红润光滑无比,隐约有佛光,心中暗暗惊诧,果然是佛子,端的不凡。

满堂娇端详了良久,对怀中孩儿,更是半点怜惜之情,奈何不敢忤逆南极仙翁之言,一时无计可施。

正自踟蹰之间,刘洪回来,一见此子,便要淹杀,不问缘由。

满堂娇道:“此子乃你我骨肉,如何可以淹杀?你若不信,算算日子,我与陈光蕊相识之日,到此不过短短数月,如何能产下麟子?”

刘洪如何会信?一心要淹杀金蝉子。

金蝉子瞧见刘洪,仔细看了几眼,也看不出刘洪是何方神圣,也只得作罢,想来是道教之人无疑,却不知是何人。

满堂娇惊异,心中有几分愤怒,只怨刘洪不信任自己,叹气一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容待明日抛去江中。”刘洪见满堂娇表情,心中也是一痛,掉头而去,自去书房安歇。

满堂娇将金蝉子抱回房中,哄怀中孩儿睡去,奇怪的是,这婴儿竟然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安安稳稳睡去,而自己一夜无眠,心中百味交陈,时而想起南极仙翁所言,自己曾是天宫百花仙子,也不知能否重返天庭。

直至天亮,满堂娇正在思忖如何保下怀中婴儿,幸喜闻得刘洪忽有紧急公事远出,满堂娇暗思:“此子若待刘洪回来,性命休矣!与刘洪相守,已是负了天命,再让才子被害,只怕二人性命难保,不如及早抛弃江中,听其生死。倘若真是西方佛子或是皇天见怜,有人救得,收养此子,他日还得相逢。”

但恐难以日后识认,即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纸,将父母姓名、跟脚原由,备细开载;又将此子左脚上一个小指,用口咬下,以为记验。取贴身汗衫一件,包裹此子,将一众丫鬟婢女支开,乘空抱出衙门。

(明天两章,补昨天的)

第110章 神佛手中棋,不得自由身

自始至终,金蝉子都冷冷相瞧,只要做过神仙,神仙根深蒂固的自私就永远植根心底,哪怕轮回千百世也改不掉。

神,可悲的不是贪身怕死,而是看不清自己。

一群连自己都认不清楚的神,却还高高在上,装作悲悯众生,藐视凡人,视凡人如蝼蚁。

他们却忘了,自己也曾是人,也是渺小的凡人,一世一轮回的凡人。

金蝉子看着眼前这个再次为人的百花仙子,或许,她只是天庭的弃子,如果无人来点悟,所谓的百花仙子将彻底沦为凡人,落入轮回之中无法解脱。

也许,这就是神害怕的事情。

神之所以怕死,是怕轮回。

一次的轮回,足以磨灭掉过去所有的荣光,一切从头再来。

金蝉子想得入神,满堂娇咬下自己小脚趾的时候,浑然不觉疼,也不哭不闹,眼神望向不知处。

满堂娇瞧见金蝉子的表情,心中害怕,小小年纪,如何这般镇定?难道不懂疼痛不成?还是神佛护体?不敢多想,抱紧此子,往江边而去,一路有人相问,只道是去河边等刘洪归来,无人不夸奖她夫妇二人伉俪情深。

幸喜官衙离江不远,小姐到了江边,大哭一场,哭自己一身坎坷,命运弄人,滚滚江水,没有可渡河之物。

哭了许久,却不见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心下焦急,又担心刘洪回来,狠了狠心,正欲将金蝉子直接抛弃在江中。

金蝉子见此,暗暗一叹,如果就此丢入江中,无所依托,自己必死无疑,自己阳神虽然不弱,却难逃溺水之苦,正自愁苦见,忽见江岸岸侧飘起一片木板,金蝉子定眼一瞧,只见木板之下,有一条小小的红色锦鲤,锦鲤托住模板,靠向岸边。

满堂娇只当神佛相助,欢喜之至,即朝天拜祷,将金蝉子安在板上,解下衣带,用带缚住,血书系在胸前,推放江中,听其所之。

满堂娇暗叹了一次,又哭了一回,见木板安安稳稳远去,含泪回衙不题,心中有担忧,自己孩儿灵魂在何处,可得安生?

却说金蝉子在木板上,锦鲤在木板之下,顺水流去,路遇几处险滩,锦鲤都把持住木板,不叫它翻掉,金蝉子也不言不语,安安静静躺在木板之上,此时正是清晨,两岸无什么人,更无渔人出江,这一路行的倒也安稳。

走了不知多久,锦鲤突然说道:“小龙虽不知你是何人,想来也是神佛手中棋,与我一般,命不由己,还望你莫要怪我,将你送入神佛掌控之中。”

锦鲤的负罪感让金蝉子微微有些诧异,九世轮回,西方佛门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安排他的身世,让自己不脱离他们的掌控,好等元阳未泻的时候取走肉身分食,这次是为何?

你道这条锦鲤是何人?正是洪江的龙王,救下陈光蕊的洪江龙王。自然,龙王被渔人捕去,又救下恩人,决计不是巧合,而是有意安排,而安排之人,自是观世音菩萨。

洪江龙王修行岁月尚短,法力不强,能坐拥水晶宫自然是靠观世音菩萨暗中相助,不然以他的实力,即便是坐了龙王之位,也迟早被其他水妖赶出去。

要说这洪江龙王,倒也算出生显贵,洪江龙王父亲是西海龙王的九弟,因不得宠,成年之后,被派遣到小小洪江做龙王。遇上了在此江中修行的锦鲤,两人系了同心结,广发请帖,邀请亲朋好久见证,然则,结婚当日西海龙宫一龙未来,洪江龙王父亲见此,慢慢的与西海的关系也就淡了。

诞下洪江龙王之后,也再不曾发下请帖,偏偏洪江龙王满月之时,西海却来人了,原是龙王的一个女婿,成婚之后没好的居所,想借洪江龙宫“暂住”,洪江龙王父母哪能顺从,双方在洪江大战,致使洪江水涝,天尊震怒。

那女婿得西海龙王求情各方面疏通,免了死罪,并将罪过推脱到洪江龙王身上,玉皇大帝也不细查,下令问斩洪江龙王一家,当时观世音菩萨念他年幼,请奏了玉帝,将洪江龙王救下,并将他继任父亲之职,占了洪江。

洪江龙王虽为龙王,却还未曾化龙,尚是锦鲤之身,更被四海龙宫所斥,与龙族几乎断了往来,反而与观世音菩萨更为亲近,伪装被捉,救下陈光蕊,护送金蝉子……都是观世音菩萨的法旨,他只是遵从罢了。

金蝉子闻得洪江龙王所言,也未多想,不多时,漂到了金山寺脚下。

锦鲤已将金蝉子送到此处,却不见接应的和尚,遂伪装成小孩啼哭之声,声音远远传将出去,直到金山寺上。

那金山寺长老叫做法明和尚,修真悟道,前些年得观世音菩萨点化,已得无生妙诀,佛法也算精湛。

这一日清晨,一如既往打坐参禅,忽闻得小儿啼哭之声,一时心动,想起观音菩萨点化时所言,急到江边观看,只见涯边一片木板上,睡着一个婴儿,长老慌忙救起。见了怀中血书,方知来历,取个乳名,叫做江流,托人抚养,血书紧紧收藏。

你道抚养金蝉子的是何人?乃是金禅寺下,两株菩提树幻化的老夫妇,这两棵菩提树得观世音菩萨点化,有了几分佛性,幻化成的人形,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这两位老夫妇说是抚养金蝉子,实乃将金蝉子禁足在金山寺下,不让他离开半步,两株菩提树之外,设下极厉害的佛门禁法,寻常人等无法近身。

观世音菩萨这般安排,一来怕金蝉子被人暗算,绝了后路;二来怕金蝉子离开金山寺,无处去寻;三来防止金蝉子修习强大的神通,脱力控制;四来担忧金蝉子食肉破戒,长生之体再无用处,要知道,为了让金蝉子达到胎里素,满堂娇怀孕之后,再不曾吃一口荤腥。

金蝉子被放入菩提树之下,每日以灵水喂养,不使他受饿。法明和尚每日清晨必然到此,打坐参禅,宣读佛经,金蝉子听进耳中便忘,完全不记在心中,只一心修习自己这一千年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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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凡人又何尝喜欢被掌控的命运

九世因果,参不透九世轮回。

菩提树下,悟不了神佛真谛。

金蝉子站在菩提院中,静看风起云停,坐看花开花谢,他总是看向很远的地方,没有焦距,没有目标,如同看一片虚无。

金山寺的和尚都知道,寺下面有个禅院,名唤“菩提院”,院中住着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少年,三人都不曾出过远门,不见怎么打扫,小院却总是一尘不染。

院中供奉着佛祖菩萨,院中人却从不念经,从不参禅,从不说一句阿弥陀佛,更不见烧香拜佛。

院中人没出去过,也没人进过,院中人是出不去,院外人不是不能进,也不是进不去,而是没人想过要进小院。

凡人不想来,神佛却未必。

这一日,夕阳正好,金蝉子煮了一壶茶,斟了两杯在石案之上,两杯茶刚刚放定,柴扉被叩响。

菩提树幻化的两夫妇大惊,此处阵法乃观世音菩萨亲自设立,要想破开幻境叩响柴扉,绝非一般等闲,二人忙走出小屋,却见一个道士,相貌稀奇,仪容秀丽,正要要去问话,却见道人佛尘一挥,两夫妇被钉在当场,动弹不得。

道士看了一眼石案上的清茶,眼中微微有讶色,随即隐藏下去,道:“小道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金蝉子道:“等了十八年,今日才来,是你晚到了,请坐。”

道士看了看眼前十八岁的少年,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才郎,果真好相貌。

道士也不多话,在石案前坐下,道:“你知我是何人?”

金蝉子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何处不见君上踪迹?”

道士闻言,大是讶然,道:“你既然识得我,怎可以一盏清茶相待?未免太过怠慢。”道士这句话说得不重,一阵威压压下,菩提树两夫妇只觉耳前雷声阵阵,久久不息。

金蝉子似乎聋了一般,风轻云淡地道:“还请尝上一尝,如果还觉怠慢,甘愿领罚。”

道士很好奇眼前的少年哪来的自信,端起茶盏的瞬间,脸色突然一变,迫不及待地喝上了一口,似乎是不信,又细细的品尝了一口,而后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道:“此茶……的确了得。”

金蝉子不置可否,道:“了得不了得小僧不知道,独一无二却是一定的。三界之内,也只有小僧这里能有此茶。”不是出家人,以小僧自居,丝毫不显得突兀。

道士有趣地看着金蝉子,道:“你将此事泄露给我,不怕我告知三界,让神佛尽知?”

金蝉子道:“神佛难道不知?九世轮回,我就像一只被圈养的羊,一次次养肥,一次次被宰杀,哪一次不是被神佛分而食之?神佛尽知又如何能够?要让三界尽知。”

道士沉吟了一下,叹息了一声,道:“果真是金蝉子,这份算计能力,端的可怖。”按耐不住,小小饮了口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而后自嘲一笑,一饮而尽。

金蝉子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盏,道:“这茶与灵山的不同。”这话说得明白,道士也听得明白。

道士有一些尴尬,说:“你知道我会来?”

金蝉子道:“道门会来的不过六个人,有一个不会亲自来,另一个在地府,其他两个去往了传说中的妖间界。能来的只有两个,不过,这两个人中,一个不愿意来,一个不屑来。”金蝉子为倒是斟茶,手法一气呵成,浑然不似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道:“不管两个人当中谁来,这杯茶都足于待客,不是吗?”

道士哈哈一笑,道:“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那你再说说,我来此处做什么?”

金蝉子道:“西方灵山佛难之事,出去佛门众人,知道的人并不多,屈指算来,不过十一人,有三个人不想管,有一个人不愿管,有个懒得管,有个人不想说,还有五个人不敢管。这十一个人,不论谁来此,都是为了合作,与小僧合作。”

道士看着金蝉子,转移话题,道:“不想说的是何人?”

金蝉子道:“不是人,是狗。”

道士恍然,道:“你知道的很多,不过总归不全,三界之中,强者远不止这些。”

金蝉子道:“强者自然不少,比如女娲、伏羲、大禹、将臣等上古神祗。”

道士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说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金蝉子摇头,道:“如果知道,我何须走通通天之路?如果知道,我何须忍耐十世轮回?如果知道,我何须任佛鱼肉?”

道士不信,道:“你真不知道?换句话,似乎也能说通,因为你知道,你才走通天之路,因为你知道,你猜忍耐十世轮回,也因为你知道你才任佛鱼肉。”

金蝉子垂下头,不再辩解,道:“猜到一些。”

道士道:“一些是多少。”

金蝉子没有直接回答,道:“我在奈何桥遇到后羿,后羿阳神虚弱,不得不借助轮回重塑阳神,后羿没死,上古神祗自然没有全死,所以小僧很好奇,这些神祗,去了哪里?”

道士道:“这是你要走通通天之路的原因?”

金蝉子道:“我说是,恐怕你不会信,那换个说法,小僧不过想修自己的道,不是神,不是佛,不是魔,也不是妖,而是自己的道。这个可能信?”

道士说:“找寻消失的神祗与修行自己的道,都不可信。”

金蝉子道:“那你觉得什么理由可信?”

道士停了下来,不知道如何接话,良久,说:“我宁愿相信,你只是在报复佛门。”

金蝉子道:“你能这般想,我们便是在同一阵营,是否可以说说接下来的合作?”

道士闻言一愣,叹息一声,道:“我并不喜欢不受掌控的谈话。”

金蝉子道:“凡人又何尝喜欢被掌控的命运?”

(大家猜猜,这个道士是原著的哪个人物?猜对了加更……感觉我是在作死……⊙﹏⊙b汗)

第112章 阳神离窍

道士自嘲一笑,知道再一次落入金蝉子的圈套,也不恼怒。

金蝉子接着道:“不妨在人间小住几年,看看一世轮回,一生一枯荣,听听一朝生死,一死一涅槃,看过人间沧桑,你才会发现,神佛所惧怕的生死轮回,其实也不过如此。”

道士不自觉地喝完第二杯茶,道:“如此也好,我也想看看,天宫仙子仙子眷恋的凡尘究竟是何模样。”

金蝉子不去接话,幽幽地说道:“如果找到妖间界,天庭将如何处置现今的三界?”

道士沉默了一下,看向金山寺的佛塔,道:“没有妖间界。”

金蝉子垂下眼帘,道:“怎会没有?”

金蝉子的语气,无疑在肯定妖间界的存在。

道士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放下茶盏,道:“西行之路,如何相助?”

金蝉子也不再妖间界的话题上纠结,道:“小僧需要一个西行的理由。”

道士看了金蝉子一眼,道:“观世音菩萨降临长安城,自然会给你安排一个由头,你何须担忧?”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与西方佛门并不和睦,他想救佛门的心思,不过三成,想让佛门受苦的心思,却占了七成。按照他的脚程,小僧五六岁之时,他便可寻人守护,走上西行之路,如何等到现在?小僧猜测,大抵还需三十年,他才会寻上小僧。三十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要走通通天之路,却是难。你也知道,小僧只有五十年十年,超过五十年,释迦摩尼佛定然会不顾一切亲自找上我,到时候一起玉碎,一切都将成空谈。”

道士点头,道:“至今我想不明白,你走通通天之路有何意义?竟让你如此心急,着急上路,别说为了自由,天道尚且不自由,何论我等?”说到此处,道士也自觉没意思,知道金蝉子不会说,自己又何必问,道:“我如何帮你?”

金蝉子道:“当初奈何桥头,见过后羿的还有地藏王菩萨,小僧猜测不错的话……”金蝉子的话语突然消失,接着,道士的脑海中,想起金蝉子的话,一步步将计划告知。

金蝉子说完计划,道士沉声道:“西行之路,道门全力相助,如有相求,定当不辞,不求为友,但求非敌。”

金蝉子对以道士的反应颇感意外,道:“你高估小僧了,如果你愿意,你随时能杀了小僧。”

道士摇摇头,道:“杀了你,佛道之争,道门必输无疑,现在,起身往长安城?”

金蝉子颔首,阳神从身体里面走出来,道:“一路之上,有劳了。”道士不多话,广袖一甩,一团烟雾见金蝉子阳神包裹住,一起离开菩提院。

道士离开之后,菩提树老夫妇恢复自由自身,两人看见呆呆坐在石桌前的金蝉子,眼中尽是骇然,对看一眼,往金山寺跑去。

不一会,法明和尚与菩提树老夫妇重回此处,身后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法明看了看“金蝉子”一眼,见他阳神出窍,只留一具身体,眉头微微皱起,道:“你们回灵山去吧,此处交给我即是。”

“遵命。”菩提树老夫妇化作两条金光,往西方而去。

法明转身,突然出手,点在小和尚眉心,将小和尚的灵魂抽出来,封入金蝉子的**之中。

“师父……”小和尚惊骇。

法明不答话,取出一颗丹药强迫他服下,丹药服下之时,“金蝉子”痛呼出声,随后骨骼发出“咯咯”重组之声,只疼到满地打滚,连呼师父饶命,法明站在一侧冷冷看着,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小和尚痛晕过去,法明随之将小和尚的记忆洗去,伪造一个无父无母随水漂流的身份给他,才将他唤醒。

重新醒来的“金蝉子”迷迷蒙蒙,直觉头疼欲裂,在看四周,却是一间破烂的茅屋。

法明叹息了一声,只道抚养他的老夫妇逝世,委托他来接“金蝉子”入寺。

“金蝉子”迷迷糊糊的点头,乖乖地叫了一声“师父。”

法明点头受了,将“金蝉子”带入金山寺中,削发修行,取法名为玄奘,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金蝉子”**之内,留有金蝉子一缕神魂,得这一缕神魂相助,被封入体内的灵魂,对佛法的领悟能力极强。(为了不混淆,下面讲述假金蝉子的故事,都以玄奘替代)

一日,暮春天气,众人同在松阴之下,讲经参禅,谈说奥妙。

那酒肉和尚恰被玄奘难倒,和尚大怒骂道:“你这业畜,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识,还在此捣甚么鬼!”

玄奘被他骂出这般言语,入寺跪告师父,眼泪双流道:“人生于天地之间,禀阴阳而资五行,尽由父生母养,岂有为人在世而无父母者乎?”

再三哀告,求问父母姓名。

长老道:“你真个要寻父母,可随我到方丈里来。”

玄奘就跟到方丈,长老到重梁之上,取下一个小匣儿,打开来取出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付与玄奘。玄奘将血书拆开读之,才备细晓得父母姓名,并冤仇事迹。

玄奘读罢,不觉哭倒在地道:“父母之仇,不能报复,何以为人?十八年来,不识生身父母,至今日方知有母亲。此身若非师父捞救抚养,安有今日?容弟子去寻见母亲,然后头顶香盆,重建殿宇,报答师父之深恩也!”

法明道:“你要去寻母,可带这血书与汗衫前去,只做化缘,径往江州私衙,才得你母亲相见。”

玄奘领了师父言语,就做化缘的和尚,径至江州。

适值刘洪有事出外,也是天教他母子相会,玄奘就直至私衙门口抄化。那殷小姐原来夜间得了一梦,梦见月缺再圆,暗想道:“南极仙翁将我孩儿灵魂带去,算来有十八岁矣,或今日天教相会,亦未可知。”

正沉吟间,忽听私衙前有人念经,连叫“抄化”,小姐又乘便出来问道:“你是何处来的?”

玄奘答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

小姐道:“你既是金山寺长老的徒弟——”叫进衙来,将斋饭与玄奘吃。

第113章 凡人的悲哀(一)

满堂娇仔细看玄奘容貌,和陈光蕊一个模样,再细看举止言谈,也好似陈光蕊一般,心中有些害怕,忙将侍婢打发开去,问道:“你这小师父,还是自幼出家的?还是中年出家的?姓甚名谁?可有父母否?”

玄奘答道:“我也不是自幼出家,我也不是中年出家,我说起来,冤有天来大,仇有海样深!我父被人谋死,我母亲被贼人占了。我师父法明长老教我在江州衙内寻取母亲。”玄奘的记忆,全被法明和尚修改,说出来的话唬得满堂娇心一阵阵跳。

满堂娇压下心中的恐慌,问道:“你母姓甚?”

玄奘道:“我母姓殷名唤温娇,我父姓陈名光蕊,我小名叫做江流,法名取为玄奘。”

满堂娇闻言,知道大劫将至,她与刘洪的好生活,到此终结了,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正自就感伤间,忽然耳前想起南极仙翁话语,道:“满堂娇,眼前玄奘,魂魄身体皆是你孩儿,现在还归以你,以成当年之言,助你母子团聚,你们母子可相认。你儿之容貌,乃是本翁仙术幻化,你本该与文曲星君成百年之好,奈何心许刘洪,这般容貌,可暂瞒你与刘洪之事,你好自珍惜。不过,尔等尚有一劫,刘洪毕竟杀害天上文曲星,罪虐深重,要想活命,须得以本翁之言方能化解。满堂娇听言,助玄奘复仇,可保你一家。”

满堂娇道:“温娇就是我。但你今有何凭据?”

玄奘听说是他母亲,双膝跪下,哀哀大哭:“我娘若不信,见有血书汗衫为证!”

满堂娇取过一看,果然是真,母子相抱而哭,转而思及玄奘与陈光蕊一般无二的容貌,顿时心慌,就叫道:“我儿快去!”

玄奘道:“十八年不识生身父母,今朝才见母亲,教孩儿如何割舍?”

满堂娇道:“我儿,你火速抽身前去!刘贼若回,他必害你性命!我明日假装一病,只说先年曾许舍百双僧鞋,来你寺中还愿。那时节,我有话与你说。”玄奘依言拜别。

却说满堂娇自见儿子之后,心内一忧一喜,忧的是刘洪的劫难的,喜的是十八年后母子团聚,忽一日推病,茶饭不吃,卧于床上。

刘洪归衙,问其原故,满堂娇道:“我幼时曾许下一愿,许舍僧鞋一百双。昨五日之前,梦见个和尚,手执利刃,要索僧鞋,便觉身子不快。”

刘洪道:“这些小事,何不早说?”随升堂吩咐王左衙、李右衙:江州城内百姓,每家要办僧鞋一双,限五日内完纳。百姓俱依派完纳讫。

满堂娇见刘洪这般,心中怎会愿意让他们父子相残,但是神仙在上,也由不得自己不愿意,对刘洪道:“僧鞋做完,这里有甚么寺院,好去还愿?”

刘洪道:“这江州有个金山寺、焦山寺,听你在那个寺里去。”

满堂娇道:“久闻金山寺好个寺院,我就往金山寺去。”

刘洪即唤王、李二衙办下船只。

满堂娇带了心腹人,同上了船,稍水将船撑开,就投金山寺去。

却说玄奘回寺,见法明长老,把前项说了一遍,长老甚喜。

次日,只见一个丫鬟先到,说夫人来寺还愿,众僧都出寺迎接。

而在远处青松之上,金蝉子的阳神与道士立在树梢,远远看着这边。

满堂娇径进寺门,参了菩萨,大设斋衬,唤丫鬟将僧鞋暑袜,托于盘内。来到法堂,满堂娇复拈心香礼拜,就教法明长老分表与众僧去讫,法明知道满堂娇的来意,让众僧散了,去忙自己的事。

玄奘见众僧散了,法堂上更无一人,他却近前跪下。满堂娇叫他脱了鞋袜看时,那左脚上果然少了一个小指头。当时两个又抱住而哭,拜谢长老养育之恩。

法明道:“汝今母子相会,恐奸贼知之,可速速抽身回去,庶免其祸。”

满堂娇道:“我儿,我与你一只香环,你径到洪州西北地方,约有一千五百里之程,那里有个万花店,当时留下婆婆张氏在那里,是你父亲生身之母。我再写一封书与你,径到唐王皇城之内,金殿左边,殷开山丞相家,是你母生身之父母。你将我的书递与外公,叫外公奏上唐王,统领人马,擒杀此贼,与父报仇,那时才救得老娘的身子出来。我今不敢久停,诚恐贼汉怪我归迟。”

法明抬头看了满堂娇一眼,并不说话。

玄奘应下,送满堂娇出寺登舟而去,依依惜别。

玄奘哭回寺中,告过师父,即时拜别,径往洪州。

玄奘刚刚离开,金蝉子与道士与随之离开。

来到万花店,问那店主刘小二道:“昔年江州陈客官有一母亲住在你店中,如今好么?”

刘小二见来人有几分像陈光蕊,道:“他原在我店中。后来昏了眼,三四年并无店租还我,如今在南门头一个破瓦窑里,每日上街叫化度日。那客官一去许久,到如今杳无信息,不知为何。”

道士呵呵一笑,道:“刘小二之言,信不得。”金蝉子微微点头。

玄奘听罢,却信了刘小二的话,即时问到南门头破瓦窑,寻着张氏,问道:“敢问婆婆可是张氏?”

张氏闻得声音,说道:“你声音好似我儿陈光蕊。”

道士在远处瞧见,道:“南极仙翁太过多此一举。”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对凡人而言,这才合符逻辑,儿子像父亲,本该如此。”道士摇头,不说话。

玄奘道:“我不是陈光蕊,我是陈光蕊的儿子。温娇小姐是我的娘。”

张氏脸上有些失落,道:“你爹娘怎么不来?”

玄奘道:“我爹爹被强盗打死了,我娘被强盗霸占为妻。”

张氏闻言,也不见悲伤,遂道:“你怎么晓得来寻我?”

玄奘道:“是我娘着我来寻婆婆。我娘有书在此,又有香环一只。”

那张氏接了书并香环,放声痛哭道:“我儿为功名到此,我只道他背义忘恩,那知他被人谋死!且喜得皇天怜念,不绝我儿之后,今日还有孙子来寻我。”

玄奘问:“婆婆的眼,如何都昏了?”

第114章 凡人 的悲哀(二)

张氏经历起落,身前之人虽声音极像儿子,心中却还有些犹疑,如果真是自己的孙儿,断无将他牵涉进来的道理,如果不是自己的孙儿,将眼盲的事实说出去,只怕引祸上身,当下扯谎道:“我因思量你父亲,终日悬望,不见他来,因此上哭得两眼都昏了。”

玄奘便跪倒向天祷告道:“念玄奘一十八岁,父母之仇不能报复。今日领母命来寻婆婆,天若怜鉴弟子诚意,保我婆婆双眼复明!”祝罢,就将舌尖与婆婆舔眼。

金蝉子远远瞧见,道:“一片孝心,实可成全,还请相助。”

道人点头,道:“举手之劳。”将手指一弹,一点金芒融入张氏的眼中。

须臾之间,双眼舔开,仍复如初,玄奘只当自己的功劳,欢喜不已。

婆婆张氏觑了小和尚,愣了一会,才道:“你果是我的孙子!恰和我儿子光蕊形容无二!”婆婆又喜又悲,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更加恐慌,哪有儿子与父亲这般相像的?声音几乎一样,容貌更是一模一样,这活生生双生兄弟啊。

玄奘连忙称是,又将满堂娇的打算说了一遍,张氏听在耳中,心中却更加害怕,话到口中,终是没能说出来。

玄奘只当婆婆张氏同意了,就领婆婆出了窑门,还到刘小二店内,将些房钱赁屋一间与婆婆栖身,又将盘缠与婆婆道:“我此去只月余就回。”张氏点头,只道明白。

随即辞了婆婆,径往京城。

刘小二见玄奘走了,对张氏殷情备至,道:“不曾想,婆婆的儿媳竟然是殷丞相的闺女,前些年,是小的不懂事,被那刘贼逼迫,在您吃食中下药,致使您眼睛被毒瞎,小的该打,小的该打。”说着,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张氏见刘小二这般,也不好再发怒,毕竟别人也身不由,道:“当年要不是你发善心,将那毒汤打翻在地,老身要全部喝下去,可不就是眼盲这般简单了,只怕此时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

刘小二见张氏不怪罪,道:“婆婆里面请,当年小的胆小,不敢忤逆了那凶人,要是小的胆气壮一些,婆婆也不会受这般罪。”

张氏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当下进屋去休息,不再多说。

……

玄奘离了刘小二的店,寻到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与门上人道:“小僧是亲戚,来探相公。”

金蝉子与道人在玄奘叫门之时,已经先一步进了丞相府中,只见丞相与夫人在中堂喝茶。

门上人禀知丞相,丞相道:“我与和尚并无亲眷。”

道人也不等金蝉子说话,轻吹一口气到丞相夫人脑海之中,形成一个梦境。

夫人只觉一阵恍然,道:“我昨夜梦见我女儿满堂娇来家,莫不是女婿有书信回来也。”满堂娇走后,殷丞相再不曾问过一句,只当没有这个女儿,眼下见夫人这般说,心中也多了一些些期许。

殷丞相便教请小和尚来到厅上。

小和尚见了丞相与夫人,哭拜在地,就怀中取出一封书来,递与丞相。丞相拆开,从头读罢,放声痛哭,哭的是自己女儿不孝,怎么可以侍奉刘贼十八年,当在生下孙儿之时就自刎才是,怎可这般不知廉耻活在世上,丢尽了我殷家的脸面。

夫人见殷丞相哭得伤心,自己又不识字,忙问道:“相公,有何事故?”

殷丞相心中恼怒夫人没调教好女儿,才使女儿未婚先育,而今又侍奉二夫十八年,毫无廉耻,说话的口气不免重了一些,道:“能有什么事故?这和尚是你的外孙。女婿陈光蕊被贼谋死,满堂娇被贼强占为妻。”

虽说是强占为妻,只怕是心甘情愿相随,不然如何十八年不见来个消息?想到此节,殷丞相暗道不好,难道那刘贼就是私会满堂娇之人?

夫人听罢,亦痛哭不止,道:“相公啊,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殷丞相不耐烦夫人的哭闹,又问玄奘道:“这刘洪是何人?”

玄奘道:“不过一般的……”那一边坐着的道人见玄奘并不知刘洪真正来历,遂打了一个响指,将刘洪的真实来历全部送入玄奘脑海之中。

金蝉子见到道人这般,说道:“你这次可是冲动了。”

道人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金蝉子道:“那法明和尚在玄奘体内设下禁制,只要被道家仙术触动,必然会被发觉。”

道人无法苟同,道:“难道观世音菩萨猜不到我们跟随在玄奘身边,还要设下如此麻烦的禁制。何况,我并未感觉到任务禁制。”

金蝉子道:“观世音猜到我们会来玄奘身边,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来过了又将往何处去。现在你这一记仙术,被玄奘体内的禁制锁定,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去哪里,观世音菩萨都能清楚知道。”

道人微微蹙眉。

金蝉子见道人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如若不信,你慢慢看不下。”

金蝉子与道人说话的这一会,玄奘将刘洪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这一来,吓得殷丞相一跳,心中对刘洎更是恨之入骨,当初你刘家要上门提亲,又如何有这许多事情?

夫人更是大惊,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

殷丞相思忖了一下,知道刘洪是当朝尚书右丞刘洎之子后,自己冒冒然前去杀了,只怕自己难解释清楚,反而落下把柄,如果将此事禀明圣上,则可名正言顺杀了刘洪,也好杀杀刘洎的威风,说道:“夫人休得烦恼,来朝奏知主上,亲自统兵,定要与女婿报仇。”

当下安排玄奘住下,自己找来幕僚客卿,商议一击必中的办法。

次日,殷丞相入朝,金蝉子与道人却并未跟随进去。

殷丞相上了大殿,启奏唐王曰:“今有臣婿状元陈光蕊,带领家小江州赴任,被稍水刘洪打死,占女为妻;假冒臣婿,为官多年。事属异变。乞陛下立发人马,剿除贼寇。”

第115章 凡人的悲哀(三)

唐王见奏大怒,丝毫不犹疑,发下令牌,就发御林军六万,着殷丞相督兵前去。

发兵六万,剿灭区区刘洪?未免太小题大做,群臣纷纷质疑。

唐王道:“六万之兵,对付的不是刘洪,而是李彪。刘洪不简单,那李彪也非等闲。”

群臣闻言,不明所以。

刘洎见此,也不敢开口,心中着实着急,暗中思忖,等下了朝班,悄悄命人去通知刘洪,却不料,散朝之后,被唐王留在宫中对弈,不得离开,只得干着急。

殷丞相领旨出朝,即往教场内点了兵,往江州进发,金蝉子与道人既然跟随而来。晓行夜宿,星落鸟飞,不觉已到江州。

殷丞相兵马,俱在北岸下了营寨。星夜令金牌下户唤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丞相对他说知此事,叫他提兵相助,一同过江而去,过得洪江,江州同知和州判分开瞬间而上,金蝉子与道人对望一眼,跟随二人而去。

天尚未明,就把刘洪衙门围了。

刘洪正在梦中,听得火炮一响,金鼓齐鸣,众兵杀进私衙,刘洪措手不及,早被擒住。

殷丞相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绑赴法场,令众军俱在城外安营去了。

殷丞相直入衙内正厅坐下,请小姐出来相见。

满堂娇欲待要出,羞见父亲,就要自缢。玄奘闻知,急急将母解救,双膝跪下,对母道:“儿与外公,统兵至此,与父报仇。今日贼已擒捉,母亲何故反要寻死?母亲若死,孩儿岂能存乎?”

殷丞相进衙问故。

满堂娇道:“吾闻妇人从一而终。痛夫已被贼人所杀,岂可面见颜从贼?止因遗腹在身,只得忍耻偷生。今幸儿已长大,又见老父提兵报仇,为女儿者,有何面目相见!惟有一死以报丈夫耳!”

殷丞相心想,看来女儿也并非完全不知廉耻,心也软了,劝道:“此非我儿以盛衰改节,皆因出乎不得已,何得为耻!”

父女相抱而哭。玄奘亦哀哀不止。

殷丞相拭泪道:“你二人且休烦恼,我今已擒捉仇贼,且去发落去来。”

即起身到法场,恰好江州同知亦差哨兵拿获水贼李彪解到。

满堂娇见李彪出现,很是惊讶,当年刘洪为了怕事情暴露,当着她的面杀了李彪,数日后,李彪到府衙来投靠刘洪,满堂娇才知道这李彪本是有几分修为的道士,仙术了得,此番逢难,满堂娇求救李彪,李彪也的确给了个脱身的法子,却不料他也被抓了来。

如果无道人相助,江州的官兵也擒拿不住李彪。

殷丞相大喜,就令军牢押过刘洪、李彪,每人痛打一百大棍,取了供状,招了先年不合谋死陈光蕊情由,为防止李彪用道术逃走,先将李彪钉在木驴上,推去市曹,剐了千刀,枭首示众讫。

把刘洪拿到洪江渡口先年打死陈光蕊处。

殷丞相与小姐、玄奘,三人亲到江边,望空祭奠,活剜取刘洪心肝,祭了光蕊,烧了祭文一道,满堂娇被殷丞相死死按住,哭得肝肠寸断,亲眼见挚爱被活活杀死。

道人与金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等刘洪被杀干净,道人问道:“刘洪这般死不掉,这是谁的安排。”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魏征。”

道人一笑:“我倒想见见他。”

金蝉子颔首,道:“你会见到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迟早。”

金蝉子看向殷丞相三人,三人望江痛哭,早已惊动水府。有巡海夜叉,将祭文呈与龙王。

龙王看罢,就差鳖元帅去请光蕊来到,道:“先生,恭喜,恭喜!今有先生夫人、公子同岳丈俱在江边祭你。我今送你还魂去也。再有如意珠一颗,走盘珠二颗,绞绡十端,明珠玉带一条奉送。你今日便可夫妻子母相会也。”

陈光蕊再三拜谢。龙王就令夜叉将光蕊身尸送出江口还魂,夜叉领命而去。

却说殷小姐哭奠丈夫一番,又欲将身赴水而死,慌得玄奘拚命扯住。

正在仓皇之际,忽见水面上一个死尸浮来,靠近江岸之旁。小姐忙向前认看,认得是陈光蕊的尸首,一发嚎啕大哭不已,却不敢上前,人还是逃不过天的算计,所谓的团圆,不过是神仙安排下的团圆。

众人俱来观看,只见陈光蕊舒拳伸脚,身子渐渐展动,忽地爬将起来坐下,众人不胜惊骇。陈光蕊睁开眼,早见殷小姐与丈人殷丞相同着小和尚俱在身边啼哭。

陈光蕊道:“你们为何在此?”

满堂娇道:“因汝被贼人打死,后来妾身生下此子,幸遇金山寺长老抚养长大,寻我相会。我教他去寻外公,父亲得知,奏闻朝廷,统兵到此,拿住贼人。适才生取心肝,望空祭奠我夫,不知我夫怎生又得还魂。”

陈光蕊道:“皆因我与你昔年在万花店时,买放了那尾金色鲤鱼,谁知那鲤鱼就是此处龙王。后来逆贼把我推在水中,全亏得他救我,方才又赐我还魂,送我宝物,俱在身上。更不想你生下这儿子,又得岳丈为我报仇。真是苦尽甘来,莫大之喜!”

众官闻知,都来贺喜。

殷丞相就令安排酒席,答谢所属官员,即日军马回程。来到万花店,那丞相传令安营。

陈光蕊便同玄奘到刘家店寻婆婆。

那婆婆当夜得了一梦,梦见枯木开花,屋后喜鹊频频喧噪,想道:“莫不是我孙儿来也?”

说犹未了,只见店门外,光蕊父子齐到。

小和尚指道:“这不是俺婆婆?”

陈光蕊见了老母,连忙拜倒。母子抱头痛哭一场,把上项事说了一遍。算还了小二店钱,起程回到京城。进了相府,光蕊同小姐与婆婆、玄奘都来见了夫人。夫人不胜之喜,吩咐家僮,大排筵宴庆贺。

丞相道:“今日此宴可取名为团圆会。”真正合家欢乐,唯独满堂娇郁郁寡欢。

次日早朝,唐王登殿,殷丞相出班,将前后事情备细启奏,并荐光蕊才可大用。

唐王准奏,即命升陈萼为学士之职,随朝理政。玄奘立意安禅,送在洪福寺内修行。

后来殷小姐毕竟从容自尽,为了刘洪殉情。

玄奘自到金山寺中报答法明长老。

金蝉子与道人,走上了长安街。

凡人的命运,皆被神佛玩弄,谁来管,何人来?

第116章 渔樵问答

唐朝国都,名为长安,八水周流绕四山,龙脉昂扬入云,多少帝王兴此处,古来天下说长安。

陕西长安城,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汉以来,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是奇胜之方。今却是大唐太宗文皇帝登基,改元龙集贞观。此时已登极十三年,岁在己巳。且不说他驾前有安邦定国的英豪,与那创业争疆的杰士。

却说那道人与金蝉子助玄奘了断因果,二人寻路往长安而来。

行够多时,远望长安城,木吒驾云而至,落在二人跟前,对那道人,额外行了大礼,道人也不躲不避欣然受了。随后对金蝉子稽首道:“我家菩萨请二位品茗论道。”

道人见此,知道木吒洞悉了自己身份,瞧了金蝉子一眼,道:“正如你所言,我等行迹败露跟前,尽在观世音菩萨执掌之中。”说完此话,微微蹙眉,他一向不喜欢被别人掌控。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又何尝不在我等掌握之中?既然送上门来,我等正好借此东风,行西行之举,通天之路,不得不开。”转而问道:“却不知道在何处论道?”

木吒道:“我家菩萨说,全凭二位喜欢,大唐过境之内,处处可行。”

金蝉子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泾河,道:“我观泾河过长安,又闻泾渭分明之词,不如在泾河之边,借泾水之清,河风之妙,论上一论可否?”

木吒道:“小仙自当回禀我家菩萨,敢问二位,论的是何题?”说话之时,看着的却是道人,谨慎之至。

道人看向金蝉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金蝉子放眼看去,见泾河之上渔人撒网捕鱼,青山之上,樵子歌唱,道:“既然到了人间,便论论这人间之事,你去回了你家菩萨,就说在泾河之上,渔樵问答。”遂转向道人道:“这题可还论得?”

道人微微思忖,道:“泾河之边,渔樵问答,倒是一个好题,却不知你是渔翁还是樵子?”

金蝉子道:“自然是渔翁。”

道人点头,表示再无意见,木吒见此,说道:“既然如此,小仙去回了菩萨。”

见道人点头,木吒才躬身离开,丝毫不敢失了规矩,等退出远了,才察觉全身冷汗淋漓。

金蝉子自然瞧得出来,在木吒行礼之时,道人就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几乎压得木吒不能喘息。他也不多问,道:“当前之局,却要你先入长安城。”

道人奇道:“我入长安城作甚?”

金蝉子道:“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摆一个摊子,卖卖卦算算命。”

道人闻言,微怒,道:“你让本尊摆摊算卦?寻死不成?”

金蝉子阳神强悍无比,无视道人威压,道:“你若不去算卦,如何能布下西行之局?”

道人更加不悦,道:“我在你局中?”

金蝉子道:“你不想在我局中?”

道人闻言一愣,拂袖而去,道:“金蝉子,通天之路打开之时,你命不久矣之时。”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这世间要杀我的人那么多,你可要把握时机,莫等尸体冷了才赶到。”

道人一个踉跄,再不理金蝉子,一个把生死看得如此淡漠的人,却深藏长生的奥秘,当真不可理喻。

道人走后,金蝉子摇身一变,变作一个渔翁,立在泾河边上。

不多时,一个樵子打扮的人到了泾河边,拿着捆柴的绳索,腰间插着斧头,真是观世音菩萨所化樵子,远远看见金蝉子,问道:“打渔的,你叫什么名字?”

金蝉子道:“张稍。”

樵子走近,放下柴火,道:“如何解释?”

金蝉子道:“张,无拘束。稍,微末。微末得些自由之意,却不知您如何称呼?”

樵子道:“李定。”金蝉子自然晓得,李定乃“立定”之意,一见面,二人便意见相左,一个渴望无拘无束,一个期盼立定当下。

长安城外泾河岸边,有两个贤人:一个是渔翁,名唤张稍;一个是樵子,名唤李定。他两个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

金蝉子问道:“从哪里来?”

观世音菩萨道:“在长安城里,卖了肩上柴。你从何处来?”言语之中,长安城的大局,我已布成。

金蝉子道:“江州府上,货了篮中鲤。”江州的局,我已经破掉,只等破你长安局。

二人不再说话,顺泾河岸边,徐步而行。

走了一会,金蝉子道:“李兄,我想那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去。算起来,还不如我们水秀山青,逍遥自在,甘淡薄,随缘而过。”

观世音菩萨道:“张兄说得有理。但只是你那水秀,不如我的山青。山青常在‘立定’一方,恩泽一方,水秀毕竟东流去,无情无意。”言语之中,劝金蝉子莫要西行走通通天之路,好生解佛门之难,以佛门为靠山。

金蝉子去意已决,道:“你山青不如我的水秀,山青不过恩泽一方,水秀远行,养育数方,情更深意更浓。”

观世音菩萨道:“流水奔东去,奈何你西流?”

金蝉子道:“源头污浊,清水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源头已污,下游何清?”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向泾河,道:“渭水浑浊,泾河清澈,泾渭分明。”

不过短短数语,观世音菩萨落在下风,当下不言。

行到那分路去处,躬身作别。

金蝉子道:“李兄呵,途中保重!上山仔细看虎。假若有些凶险,正是明日街头少故人!”

观世音菩萨闻言,知道金蝉子说的是佛门之中有人欲害自己,当下大怒道:“你这厮惫懒!你怎么咒我?我若遇虎遭害,你必遇浪翻江!”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我永世也不得翻江。”

观世音菩萨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你怎么就保得无事?”

金蝉子道:“李兄,你虽这等说,你还没捉摸;不若我的生意有捉摸,定不遭此等事。”我的世界皆在掌握之中,而你的世界却难以意料。

观世音菩萨说出金蝉子西行的风险,道:“你那水面上营生,极凶极险,隐隐暗暗,有甚么捉摸?”

金蝉子道:“你是不晓得。这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他就与我袖传一课,依方位,百下百着。今日我又去买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钓,定获满载鱼虾而归。明日上城来,卖钱沽酒,再与老兄相叙。”

观世音菩萨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泾河之中,顿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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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算卦

你当观世音菩萨为何发怒?

只因二人在河岸上说话,未设下隔音仙术,河水草里却有人,将二人谈话清清楚楚听了去。

你道偷听的人是谁?这人原来是这泾河水府有一个巡水的夜叉,听见了金蝉子百下百着之言,甚是惊恐,急转水晶宫。

观世音菩萨瞧见,预备灭杀了那巡水的夜叉,金蝉子跃到观世音菩萨跟前,道:“菩萨这一动怒,显示出青山之次,离了那方青山,视其他众生如蝼蚁,实乃狭隘之至。再者,如今我等本渔樵,一介凡人,如何能与夜叉相争?你这一局,算是输了。”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挡住的瞬间,巡水夜叉已经逃了出去,翻起一个水花,入了水府,又闻得金蝉子之言,只得狠狠作罢。问道:“你早知有人在侧偷听?”

金蝉子道:“只知巡水夜叉会至,却不知何时会至。”

观世音菩萨转而一想,河边夜叉巡视,本就是常事,自己一心在金蝉子身上,反而忽视了此事,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这般快西行。”

金蝉子道:“你自然不会让我西行,而是会请我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你何必急着西行?”

金蝉子道:“其中原因,你当真不清楚?”

观世音菩萨自然了然以胸,问出此话,也不过一时失言,道:“三界之中,而今一片祥和……”

金蝉子嘴角扯起一丝冷笑,道:“祥和?不过神佛虚构的幻象。灾难,才是三界的真相。”金蝉子此言一出,天空乌云滚滚。

观世音菩萨闻得金蝉子之言,大是惊骇,慌忙设下隔音幻境,蒙蔽天听,道:“你当真胆大枉为,此话如何能说?让众生覆灭在幻象之中,如何不好?何必点醒?”

金蝉子道:“你们无权决定众生想法,更无权蒙蔽众生试听,伪造出这个祥和的幻境。高高在上的神佛!”

观世音菩萨垂下眸子,道:“神佛为了众生。”

金蝉子道:“众生有权知道真相,有权去选择自己的路,而不是愚昧地跪拜神佛,无知地等待死亡。”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的眼睛,依旧干净清澈,道:“愚昧何尝不是种幸福。知晓的越多,越恐慌。”

金蝉子道:“愚昧如果是幸福,你又如何要修道参禅?顿悟开化?”

观世音菩萨无言,无意再说,与金蝉子道别,走出去很远,说道:“我不认为我错。”

金蝉子看向泾河之水,道:“神佛要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就不是神佛。”

观世音菩萨闻言站住,微微叹息一声,消失在泾河之边。

按下金蝉子回西安城不表,却说那回泾河水府回禀的巡水夜叉。

巡水夜叉慌忙报与龙王道:“祸事了!祸事了!”

泾河龙王问:“有甚祸事?”

巡水夜叉道:“臣巡水去到河边,只听得两个渔樵攀话。相别时,言语甚是利害。那渔翁说: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个卖卦先生,算得最准。他每日送他鲤鱼一尾,他就袖传一课,教他百下百着。若依此等算准,却不将水族尽情打了?何以壮观水府,何以跃浪翻波辅助大王威力?”

泾河龙王甚怒,急提了剑就要上长安城,诛灭这卖卦的。旁边闪过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一齐启奏道:“大王且息怒。常言道,过耳之言,不可听信。大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恐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大王隐显莫测,变化无方,但只变一秀士,到长安城内,访问一番。果有此辈,容加诛灭不迟;若无此辈,可不是妄害他人也?”

泾河龙王依奏,遂弃宝剑,也不兴**,出岸上,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白衣秀士,真个丰姿英伟,耸壑昂霄。步履端祥,循规蹈矩。语言遵孔孟,礼貌体周文。身穿玉色罗襕服,头戴逍遥一字巾。上路来拽开云步,径到长安城西门大街上。

只见一簇人,挤挤杂杂,闹闹哄哄,内有高谈阔论的道:“属龙的本命,属虎的相冲。寅辰巳亥,虽称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岁君。”

泾河龙王闻言,情知是那卖卜之处,走上前,分开众人,望里观看,只见:四壁珠玑,满堂绮绣。宝鸭香无断,磁瓶水恁清。两边罗列王维画,座上高悬鬼谷形。端溪砚,金烟墨,相衬着霜毫大笔;火珠林,郭璞数,谨对了台政新经。六爻熟谙,八卦精通。能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一槃子午安排定,满腹星辰布列清。真个那未来事,过去事,观如月镜;几家兴,几家败,鉴若神明。知凶定吉,断死言生。开谈风雨迅,下笔鬼神惊。

招牌有字书名姓,神课先生袁守诚。袁守城是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那先生果然相貌稀奇,仪容秀丽,名扬大国,术冠长安,不是与金蝉子在一起的道人,还是何人?

那道人先金蝉子一步入长安城,化身袁守诚,在城西摆下挂摊,弹指间在众人脑海中虚构出身份,说是袁天罡的叔父,倒也并非空来风,袁天罡本就是天上星辰下凡,细细算下来,的确要称呼这道人一声“叔父”。

刚刚摆下摊子没多久,金蝉子来到身边,化作他身前童子,道:“少时,泾河龙王必往此处来。”

话音刚落,龙王入门来,与先生相见,验收成。礼毕,请龙上坐,金蝉子献茶。

道人见泾河龙王大大咧咧座下,眉头不自主的跳了一下。

道人问曰:“公来问何事?”

泾河龙王道:“请卜天上阴晴事如何。”

道人本是天上神算,万事了然以胸,即袖传一课,断曰:“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泾河龙王道:“明日甚时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道人说:“明日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金蝉子在一侧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泾河龙王乃司雨龙神,下雨多少,自认为清楚不过,笑道:“此言不可作戏。如是明日有雨,依你断的时辰数目,我送课金五十两奉谢。若无雨,或不按时辰数目,我与你实说,定要打坏你的门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时赶出长安,不许在此惑众!”

第118章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

道人欣然而答:“这个一定任你。请了,请了,明朝雨后,老道在此等你。”

龙王自认成竹在胸,当下辞别,出长安城,回泾河水府。

道人等龙王离开,问道:“你就不好奇,我如何断定下雨之数?”

金蝉子道:“以你之尊,这等区区小事,不过信手拈来,小僧又何必好奇?”

道人说道:“你着实无趣,明知我所问并非此事。你不好奇,我倒有一事好奇,你怎知那泾河龙王会入瓮?”

金蝉子在小几上倒了两杯茶,道:“泾河龙王优柔寡断,无甚主意,手下军师又无大能,知晓下雨之数与你所言无差,必然会想法克扣雨数,好来为难你,拆你的摊子。只要他犯了天条,必然入瓮。”喝了一口茶,道:“纵然他按令下雨,小僧也有法子让他违反天条。”

道人见金蝉子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微微有些发冷,道:“你倒是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谋算无辜之人,也风轻云淡。”

金蝉子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道人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多言,摊开纸,在白纸上写下下雨之数,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与方才所说半分无差,写毕也不多看一眼,霜毫大笔在纸上一点,白纸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与此同时,白纸出现在玉皇大帝手中,玉帝阅毕,随手一挥,白纸消失无踪,稍微思索,发下敕旨,命金衣力士前往泾河水府而去。

话说回泾河龙王,那龙王回到水府,大小水神接着,问曰:“大王访那卖卦的如何?”

泾河龙王道:“有,有,有!但是一个掉嘴口讨春的先生。我问他几时下雨,他就说明日下雨;问他甚么时辰,甚么雨数,他就说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我与他打了个赌赛;若果如他言,送他谢金五十两;如略差些,就打破他门面,赶他起身,不许在长安惑众。”

众水族笑曰:“大王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雨无雨,惟大王知之,他怎敢这等胡言?那卖卦的定是输了!定是输了!”

此时龙子龙孙与那鱼鲫蟹士正欢笑谈此事未毕,只听得半空中叫:“泾河龙王接旨。”

众抬头上看,是一个金衣力士,手擎玉帝敕旨,径投水府而来。慌得泾河龙王整衣端肃,焚香接了旨。

金衣力士见泾河龙王整理停当,回空而去。龙王谢恩,拆封看时,上写着:“敕命八河总,驱雷掣电行;明朝施雨泽,普济长安城。”旨意上时辰数目,与那道人判断者毫发不差,唬得那龙王魂飞魄散,骇得大小水神慌慌张张。

少顷苏醒,对众水族曰:“尘世上有此灵人!真个是能通天彻地,却不输与他呵!”丝毫未考虑过那道人并非凡人,而是天上了不得的人物。

鲥军师奏云:“大王放心。要赢他有何难处?臣有小计,管教灭那厮的口嘴。”

龙王问计,军师道:“行雨差了时辰,少些点数,就是那厮断卦不准,怕不赢他?那时捽碎招牌,赶他跑路,果何难也?”龙王思忖了一会,并无更好的办法,再想差了时辰,少了些点数也不是什么大罪,就依他所奏,果不担忧。

至次日,点札风伯、雷公、云童、电母,直至长安城九霄空上。龙王挨到那巳时方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却只得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他一个时辰,克了他三寸八点,雨后发放众将班师。

长安城大雨,其他商贾都收了铺子去避雨,整个长安城西街,只有道人与金蝉子撑了把伞,看着闪点交错,大雨磅礴。

辰时之时,金蝉子抬头看了看天,不见乌云,已知道那龙王误了布云的时辰,却不料这龙王这般胆大,不但误了布云的时辰,发雷、下雨、雨足的时辰皆是错的,便是那得水的点数也是不对。

道人说道:“泾河龙王这计策,实在蠢笨之极。”

金蝉子道:“此罪尚不至死,少不得你往天庭走一遭。”

道人道:“佛门中人,都似你这般无情恶毒不成?”

金蝉子看着雨幕,道:“道门又何曾心存慈悲?”

泾河龙王下雨完成,按落云头,还变作白衣秀士,到那西门里大街上,撞入道人卦铺,不容分说,就把他招牌、笔、砚等一齐捽碎。

那道人坐在椅上,公然不动,金蝉子变作的童子,更是不管不顾,细细品茶。

这龙王见此,心中一慌,暗道莫不是这道人知道我丛中作弊?没由得更怒,又轮起门板便打、骂道:“这妄言祸福的妖人,擅惑众心的泼汉!你卦又不灵,言又狂谬!说今日下雨的时辰点数俱不相对,你还危然高坐,趁早去,饶你死罪!”

道人犹自公然不惧分毫,仰面朝天冷笑道:“我不怕!我不怕!我无死罪,只怕你倒有个死罪哩!别人好瞒,只是难瞒我也,也难瞒上天。我认得你,你不是秀士,乃是泾河龙王。你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你在那剐龙台上,恐难免一刀,你还在此骂我?”

泾河龙王本不觉克扣点数多大罪,此时闻言,不知为何,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他也不笨,急丢了门板,整衣伏礼,向道人跪下道:“先生休怪。前言戏之耳,岂知弄假成真,果然违犯天条,奈何?望先生救我一救!不然,我死也不放你。”

金蝉子在一侧闻得泾河龙王之言,直摇头,竟然敢威胁眼前的道人,当真是胆大。

那道人本还觉得泾河龙王有几分可怜,无辜被牵涉此事之中,得了杀身的劫难,此时听到他所说,心中怫然不悦,本道人何曾被威胁过,怒道:“我救你不得。”

泾河龙王闻言,心中怒气冲上头顶,暗想,要不是你,本王如何会有此灾?

当时恶向胆边生,起了杀死道人的心思。

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第119章 阴损之计?

金蝉子见道人脾气上来了,不愿依照计策行事,那龙王也要发怒,眼见要动兵戈,叹息一声,道:“师傅,我瞧这龙王也是可怜,不如给他指条活路。”

龙王闻言,按下心中杀意,只待道人拒绝,一击必杀。

道人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何必好奇,接下这个苦差事,见金蝉子这么一说,按下怒气,道:“我要救你却是不能,只是指条生路与你投生便了。”

泾河龙王闻得有活路,忙道:“愿求指教。”

道人说:“你明日午时三刻,该赴人曹官魏征处听斩。你果要性命,须当急急去告当今唐太宗皇帝方好。那魏征是唐王驾下的丞相,若是讨他个人情,方保无事。”

泾河龙王闻言,拜辞含泪而去。

道人等龙王离开,颇为不悦,道:“此等阴损之计,全出自你的主意,恶人却是我来做。”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你怎就断定此计阴损?而不是成全了泾河龙王?”

道人不解,道:“此话怎讲?”

金蝉子道:“我们却等下去,自然会见分晓。”

道人更加不悦,道:“岂有此理,不说便不说,何苦说出一般掉我胃口。”金蝉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道人遂又问道:“你的计策实在麻烦之极,以本尊法力,亦能达到你所愿,何必这般折腾。”

金蝉子道:“我本是渔翁,别人送的鱼,总不如自己学得捕鱼之术,亲自去布来的鱼稳妥。还请天尊依计行事。”

道人闻言,再懒得多言,拂袖而去。

那道人转眼到了南天门上,四大天王接住,恭恭敬敬送道人进去。

太白金星看见道人,宣道:“北方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到。”

群仙闻言,纷纷迎接,见道人脸色不善,个个寒蝉若惊,不敢多言。

没错,这道人便是紫微大帝,统领诸天星辰的帝尊。

紫微大帝与玉皇大帝见过礼,道:“那泾河龙王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不知玉帝如何惩治?”

玉皇大帝道:“泾河龙王屡有功绩,依照常理,此事罪不至死,囚禁海渊五百年即可。”玉帝所言,已经是重罚了龙王。

紫微大帝道:“是否将来诸仙违逆敕旨,都可用过去功勋免死?助长此风气,对玉帝统摄三界大为不利,还请玉帝三思。”

玉皇大帝道:“你以为当如何?”

紫微大帝道:“送上剐龙台斩首。”

此言一出,众仙一惊,有几个与龙族交好的想要求情,奈何自己权位卑微,只怕求情不成,反而罪加龙族。

一侧王母娘娘道:“我认为紫微大帝所言甚是。”

玉皇大帝看了王母娘娘一眼,道:“如此,便依紫微所言,泾河龙王违敕旨,改时辰,克点数,犯天条,论罪当斩,命大力鬼王捆缚泾河龙王上天斩首。”

紫微大帝道:“私以为,当以人曹臣监斩为善,毕竟此事发生人间,再者以绝徇私枉法之事。”

玉皇大帝看着玉阶下众仙,顿了一会,道:“准奏。”众仙直觉遍体生寒。

按下天庭之事不表,却说回人间。

不觉红日西沉,太阴星上,但见:烟凝山紫归鸦倦,远路行人投旅店。渡头新雁宿眭沙,银河现。催更筹,孤村灯火光无焰。风袅炉烟清道院,蝴蝶梦中人不见。月移花影上栏杆,星光乱。漏声换,不觉深沉夜已半。

那泾河龙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时前后,收了云头,敛了雾角,径来皇宫门首。此时唐王正梦出宫门之外,步月花阴,忽然龙王变作人相,上前跪拜。口叫:“陛下,救我!救我!”

唐太宗云:“你是何人?朕当救你。”

龙王云:“陛下是真龙,臣是业龙。臣因犯了天条,该陛下贤臣人曹官魏征处斩,故来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唐太宗曰:“既是魏征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泾河龙王欢喜,叩谢而去。

却说那唐太宗梦醒后,念念在心。早已至五鼓三点,太宗设朝,聚集两班文武官员。

但见那烟笼凤阙,香蔼龙楼。光摇丹扆动,云拂翠华流。君臣相契同尧舜,礼乐威严近汉周。侍臣灯,宫女扇,双双映彩;孔雀屏,麒麟殿,处处光浮。山呼万岁,华祝千秋。静鞭三下响,衣冠拜冕旒。宫花灿烂天香袭,堤柳轻柔御乐讴。珍珠帘,翡翠帘,金钩高控;龙凤扇,山河扇,宝辇停留。文官英秀,武将抖搜。御道分高下,丹墀列品流。金章紫绶乘三象,地久天长万万秋。众官朝贺已毕,各各分班。

唐王闪凤目龙睛,一一从头观看,只见那文官内是房玄龄、杜如晦、徐世勣、许敬宗、王珪等,武官内是马三宝、段志贤、殷开山、程咬金、刘洪纪、胡敬德、秦叔宝等,一个个威仪端肃,却不见魏征丞相。

唐王召徐世勣上殿道:“朕夜间得一怪梦,梦见一人迎面拜谒,口称是泾河龙王,犯了天条,该人曹官魏征处斩,拜告寡人救他,朕已许诺。今日班前独不见魏征,何也?”

徐世勣对曰:“此梦告准,须臾魏征来朝,陛下不要放他出门。过此一日,可救梦中之龙。”

唐王大喜,即传旨,着当驾官宣魏征入朝。

却说魏征丞相在府,夜观乾象,正爇宝香,只闻得九霄鹤唳,却是天差仙使,捧玉帝金旨一道,着他午时三刻,梦斩泾河老龙。

这丞相谢了天恩,斋戒沐浴,在府中试慧剑,运元神,故此不曾入朝。一见当驾官赍旨来宣,惶惧无任,又不敢违迟君命,只得急急整衣束带,同旨入朝,在御前叩头请罪。

唐王出旨道:“赦卿无罪。”

那时诸臣尚未退朝,至此,却命卷帘散朝,独留魏征,宣上金銮,召入便殿,先议论安邦之策,定国之谋。将近巳末午初时候,却命宫人取过大棋来,“朕与贤卿对弈一局。”

众嫔妃随取棋枰,铺设御案。魏征谢了恩,即与唐王对弈。

第120章 梦斩龙王

却说太宗与魏征在便殿对弈,一递一着,摆开阵势。

正合《烂柯经》云: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宁输一子,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而后,有后而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此之谓也。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君臣二人对弈,紫微大帝已从天庭返回,在长安城西街接住金蝉子。

金蝉子见紫微大帝归来,道:“有劳,往皇宫一游。”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蹙起,道:“金蝉子,你当我是你行从不成,随意指使?”

金蝉子不理紫微大帝,甩开僧袍,往皇宫而去,道:“晚了时辰,小僧无力回天。”

紫微大帝怒极,大袖一挥,一阵祥云卷住金蝉子,往皇宫而去,一路上故意颠簸起伏,金蝉子却浑然不动,道人自讨了没趣,不一阵,二人在皇宫之内降下祥云,站在一侧开唐太宗、魏征君臣对弈。

看够多时,紫微大帝道:“李世民棋法大气,龙盘虎踞,杀伐之气内敛,开阖浑然一体,一往无前少有疑虑,倒也了得。”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魏征棋法谨慎,步步为营却又不失先机,下手之处风行雷厉,收尾之时干净利索,子子自有章法,步步皆有玄机,比之太宗丝毫不差。”

紫微大帝点头,表示认可。

唐太宗君臣两个对弈此棋,正下到午时三刻,一盘残局未终。

金蝉子算了算时辰,已经到了斩龙王的时候,再不能耽搁,道:“你带了魏征阳神先去剐龙台,时辰再耽搁不得。”

紫微大帝正看得兴起,斜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怎么不去?”

金蝉子道:“小僧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开不得。莫问何事,小僧要做之事,你却代替不得。”

紫微大帝将信将疑,见金蝉子说得认真,也不再计较,当下腾空而起,对魏征一点,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

魏征伏案睡下,紫微大帝招出魏征阳神,道:“本尊乃紫微大帝,人曹臣魏征听令,你与人皇唐太宗对弈已久,再不往剐龙台,恐误了时辰,本尊特来接你前往,速速与本尊前去。”

魏征慌忙跪下,道:“下臣莫敢不从。”紫微大帝当下架起祥云,带上魏征而去。

唐太宗李世民见魏征突然伏案睡去,初时一愣,随后笑道:“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觉盹睡。”

唐太宗任他睡着,更不呼唤,金蝉子却也打了个哈欠,睡在一侧。

却说紫微大帝与魏征往剐龙台而来,那泾河龙王已被捆缚在困龙柱上,兀自哀求不止,另一边却也怨恨唐太宗不守承诺。

紫微大帝驾临剐龙台,将魏征放下。

魏征谢过唐太宗,飞到泾河龙王跟前,道:“泾河龙王延误时辰,克扣点数,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剑来!”

话音刚落,天兵天将得令,将剑送到魏征手中。

魏征手提宝剑,脚踏星步道泾河龙王跟前。

“唐太宗,你骗我!!”泾河龙王仰天大呼,怨气冲天,魏征宝剑砍到,龙头随之被斩落,落入人间,众天兵天将欲上去接住,紫微大帝道:“任由他去,莫要管他。”

众天兵天将只得作罢。

魏征斩过龙王,紫微大帝卷起他,重回人间界,等到了皇宫,将魏征一推,推入伏案的躯壳之内。

再看金蝉子,只见他伏案睡觉,不由得一怒,当下召唤出一道天雷,劈向金蝉子,说也奇怪,此雷乃是紫微大帝无上神通,转劈元神,寻常人等无法察觉,屡发屡中,从未失手,而今劈向金蝉子却失了准头,偏得不知去向。

紫微大帝稍显错愕,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金蝉子,此子当真奇怪之极,处处透着古怪。

不多时,魏征醒来,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却才晕困,不知所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唐太宗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拂退残棋,与卿从新更着。”

魏征谢了恩,却才拈子在手,只听得朝门外大呼小叫。原来是秦叔宝、徐茂功等,将着一个血淋的龙头,掷在帝前,启奏道:“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无闻。”

唐太宗与魏征起身道:“此物何来?”

秦叔宝、徐茂功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微臣不敢不奏。”

唐太宗惊问魏征:“此是何说?”

魏征不敢说是紫微大帝谢自己而去,转身叩头道:“是臣才一梦斩的。”

唐太宗闻言,大惊道:“贤卿盹睡之时,又不曾见动身动手,又无刀剑,如何却斩此龙?”

魏征奏道:“主公,臣的身在君前,梦离陛下。身在君前对残局,合眼朦胧;梦离陛下乘瑞云,出神抖搜。那条龙,在剐龙台上,被天兵将绑缚其中。是臣道:‘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龙闻哀苦,臣抖精神。龙闻哀苦,伏爪收鳞甘受死;臣抖精神,撩衣进步举霜锋。扢扠一声刀过处,龙头因此落虚空。”

唐太宗闻言,心中悲喜不一。喜者夸奖魏征好臣,朝中有此豪杰,愁甚江山不稳?悲者谓梦中曾许救龙,不期竟致遭诛。只得强打精神,传旨着秦叔宝将龙头悬挂市曹,晓谕长安黎庶,一壁厢赏了魏征,众官散讫。

金蝉子看唐太宗处置,暗暗点头,当真不一般。

紫微大帝却有几分疑虑,道:“这唐王身上,怎会有古神气息?虽是微弱,却也不是不能辨识。”

金蝉子何尝不知道紫微大帝的意思,道:“天尊又何苦试探小僧,小僧微末道行,又怎识得古神气息?只是,我观这唐王,却有圣帝之范,假以时日,定当有大成。”

紫微大帝道:“本尊何须试探你?你不过瞧出这唐王有别常人,故而有此一问,却是你疑心。”

金蝉子笑而不答,跟随唐太宗而去,紫微大帝脸面微红,紧随了上去。

第121章 噩梦

却说回唐太宗,当晚回宫,心中只是忧闷,皇后瞧见,几番宽慰,却也无用,反而惹得唐太宗更加心烦忧虑。

皇后见此,也更加忧心,往佛堂求平安,这皇后其他神佛都未曾供奉,唯独供奉了南海观音,奉菩萨之心更是虔诚无比,据说,自己更有小名为“观音婢。”入得菩萨院,沐浴更衣,焚香三株,诚心祈愿,按下皇后求菩萨不提。

金蝉子、紫微大帝随唐太宗入得寝宫,等瞧见皇后的模样,紫微大帝眉头一皱,却未曾说话。

皇后走后,唐太宗在一众宫婢、太监的侍奉下睡下,倒也平稳,微微有鼾声。

紫微大帝等了良久,不见金蝉子有任何动作,再也忍耐不住,道:“我堂堂天尊,竟在这里看一介凡人睡觉,简直有辱神仙。”

金蝉子道:“何必别人辱及神仙,神仙早已把自己侮辱得不堪入目,想辱,也无从下手。”

紫微大帝道:“你当真该死。”

金蝉子道:“可惜,我当真不死。”

紫微大帝道:“你何来这等自信?”

金蝉子道:“连活下去的自信都没有,何论其他?”

紫微大帝为之气结,拂袖欲走。

金蝉子叫住紫微大帝,道:“是时候了。”

紫微大帝站住,道:“什么是时候了?”

金蝉子道:“为李世民制造噩梦,此时将睡未睡之际,才最能噩梦缠身,引人惊恐。”

紫微大帝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道:“为凡人制造噩梦?狐怪黄鼠狼精这等小鬼做的事情,你竟然让本天尊来做?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杀你不成。”

金蝉子摇头,道:“你方才也说了,李世民身上有古神的气息,仔细说来,算不得凡人,小僧的微末道行,自然制造不了完美无缺的噩梦幻境,只得劳驾以你。”

紫微大帝无视金蝉子蹩脚的恭维,道:“本尊不吃这套,你还是省省。”

金蝉子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劳动不了天尊,小僧只得去请狐怪黄鼠狼精了,只怕这些小妖小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全盘计划,不过,这能怪谁呢?”

这能怪谁呢?当然是怪本尊了!

紫微大帝见金蝉子当真往寝宫外而去,要真寻个狐怪来制造噩梦,那才真是丢了颜面,当下道:“莫要狐怪脏了本尊的眼睛,本尊勉为其难了。”

金蝉子规规矩矩谢过紫微大帝,道:“众神仙铭记紫微大帝恩德。”

紫微大帝总觉得金蝉子这话哪里不对,却也懒得去细想,运气神通,制造幻境。

唐太宗正自酣睡见,却想那梦中之龙,哭啼啼哀告求生,岂知无常,难免此患。思念多时,渐觉神魂倦怠,身体不安。

金蝉子见此,道:“却还不够,再加几分。”

紫微大帝道:“玩死人皇,因果不小,这份因果之力,你来承担?”

金蝉子奇道:“道家也讲因果?”

紫微大帝再不理金蝉子,运转法力,继续制造幻境。

当夜二更时分,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声,唐太宗愈加惊恐,却是那紫微大帝变成了泾河龙王模样。

唐太宗正朦胧睡间,又见那泾河龙王,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叫:“唐太宗!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

泾河龙王扯住唐太宗,再三嚷闹不放,唐太宗箝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

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金蝉子见力度差不多了,真想让紫微大帝松了唐太宗,只见正南上香云缭绕,彩雾飘飘,有一个女真人上前,将杨柳枝用手一摆,紫微大帝见到,恐怕那女真人认出自己装鬼吓人,“那没头的龙”悲悲啼啼,径往西北而去,再不管一侧的金蝉子。

你道这女真人是谁?原来这是观音菩萨,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此住长安城都土地庙里,此时闻得皇后拜观音求愿,特来相助,不曾想见到了金蝉子。

观世音菩萨为唐太宗驱散噩梦,看到金蝉子,也只是微微颔首,也不言语,直接消失不见。

金蝉子瞧了唐太宗一眼,见他战战兢兢,恐恐惶惶,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再没留下来的意思,也转身离开。

却说唐太宗苏醒回来,只叫“有鬼!有鬼!”

慌得那三宫皇后,六院嫔妃,与近侍太监,战兢兢一夜无眠。

不觉五更三点,那满朝文武多官,都在朝门外候朝。等到天明,犹不见临朝,唬得一个个惊惧踌躇。及日上三竿,方有旨意出来道:“朕心不快,众官免朝。”

不觉倏五七日,众官忧惶,都正要撞门见驾问安,只见太后有旨,召医官入宫用药,众人在朝门等候讨信。少时,医官出来,众问何疾。

医官道:“皇上脉气不正,虚而又数,狂言见鬼,又诊得十动一代,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

众官闻言大惊失色。正怆惶间,又听得太后有旨宣徐茂功、护国公、尉迟公见驾。三公奉旨,急入到分宫楼下。

拜毕,唐太宗正色强言道:“贤卿,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东挡西除,苦历数载,更不曾见半点邪崇,今日却反见鬼!”

尉迟公道:“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怕鬼乎?”

唐太宗道:“卿是不信。朕这寝宫门外,入夜就抛砖弄瓦,鬼魅呼号,着然难处。白日犹可,昏夜难禁。”

秦叔宝道:“陛下宽心,今晚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有甚么鬼祟。”

唐太宗准奏,徐茂功谢恩而出。

当日天晚,各取披挂,他两个介胄整齐,执金瓜钺斧,在宫门外把守。好将军!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金盔光烁烁,身披铠甲龙鳞。护心宝镜幌祥云,狮蛮收紧扣,绣带彩霞新。

这一个凤眼朝天星斗怕,那一个环睛映电月光浮。他本是英雄豪杰旧勋臣,只落得千年称户尉,万古作门神。

(李世民和皇后是谁,大家应该猜到了吧?)

(这章补前天的更,前天因为去亲戚家,所以没写,今天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第122章 唐太宗魂归地府

二将军侍立门旁,一夜天晚,更不曾见一点邪崇。

是夜,唐太宗在宫,安寝无事,晓来宣二将军,重重赏劳道:“朕自得疾,数日不能得睡,今夜仗二将军威势甚安。卿且请出安息安息,待晚间再一护卫。”

二将谢恩而出。

遂此二三夜把守俱安,只是御膳减损,病转觉重。

唐太宗又不忍二将辛苦,又宣秦叔宝、尉迟敬德与杜、房诸公入宫,吩咐道:“这两日朕虽得安,却只难为秦、胡二将军彻夜辛苦。朕欲召巧手丹青,传二将军真容,贴于门上,免得劳他,如何?”

众臣即依旨,选两个会写真的,着胡、秦二公依前披挂,照样画了,贴在门上,夜间也即无事。

金蝉子早早离了皇宫,紫微大帝去向不明,在无人去理会唐太宗,自然安稳无事。

如此二三日,又听得后宰门乒乓乒乓砖瓦乱响,晓来急宣众臣曰:“连日前门幸喜无事,今夜后门又响,却不又惊杀寡人也!”

徐茂功进前奏道:“前门不安,是敬德、叔宝护卫;后门不安,该着魏征护卫。”

唐太宗准奏,又宣魏征今夜把守后门。

魏征领旨,当夜结束整齐,提着那诛龙的宝剑,侍立在后宰门前,真个的好英雄也!他怎生打扮:熟绢青巾抹额,锦袍玉带垂腰,兜风氅袖采霜飘,压赛垒荼神貌。脚踏乌靴坐折,手持利刃凶骁。圆睁两眼四边瞧,那个邪神敢到?一夜通明,也无鬼魅。

这一夜,不见阴风呼啸,未见邪魅登堂,却见月白僧袍和尚,踏着夜雾醒来,仿若一缕青烟更似一丝明悟,安静走向后门。

魏征远远瞧见,将诛龙的宝剑横在胸前,道:“何处邪魅,敢来皇宫作祟?”

僧人立定,道:“闻得你与那酆都判官崔珪乃八拜之交,唐太宗寿元将尽之事,想必你也知晓的。如不出小僧预料,这数日当中,必然托孤。”

魏征闻言,心中纵然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波浪不惊,晓得眼前之人绝非等闲,道:“方才多有得罪,敢问上僧自何处来?往何处去?”态度对比方才,彷若两人。

僧人道:“我可许唐王二十年寿元。”

魏征眉头蹙起,道:“条件。”

僧人道:“鬼差勾魂之时,小僧随唐王一行。”

魏征之能,自然瞧出金蝉子乃不过一具阳神,道:“酆都不请难入,上僧如何随吾皇一行。”

僧人道:“小僧自有计较,你附耳过来,却听小僧之计……”魏征见着僧人自有佛相,不像奸邪之僧,便也不疑心,附耳上去听话。

僧人在魏征耳边,尽言计策,魏征听后,点头称是。

僧人言毕,不再久留,踏夜色而去,魏征继续坚守后门,不让邪祟近身。

虽是前后门无事,只是身体渐重。

一日,太后又传旨,召众臣商议殡殓后事。

唐太宗又宣徐茂功,吩咐国家大事,叮嘱仿刘蜀主托孤之意。

言毕,沐浴更衣,待时而已。

旁闪魏征,手扯龙衣,依照僧人所言之计策,奏道:“陛下宽心,臣有一事,管保陛下长生。”

唐太宗道:“病势已入膏肓,命将危矣,如何保得?”

魏征云:“臣有书一封,进与陛下,捎去到冥司,付酆都判官崔珪。”

唐太宗问道:“崔珪是谁?”

魏征云:“崔珪乃是太上先皇帝驾前之臣,先受兹州令,后升礼部侍郎。在日与臣八拜为交,相知甚厚。他如今已死,现在阴司做掌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梦中常与臣相会。此去若将此书付与他,他念微臣薄分,必然放陛下回来,管教魂魄还阳世,定取龙颜转帝都。”

唐太宗闻言,接在手中,笼入袖里,遂瞑目而亡。

那三宫六院、皇后嫔妃、侍长储君及两班文武,俱举哀戴孝,又在白虎殿上,停着梓宫不题。

却说唐太宗渺渺茫茫,魂灵径出五凤楼前,只见那御林军马,请大驾出朝采猎。

唐太宗欣然从之,缥渺而去。

这御林军,都是身死鬼魂,魂飘此处,而今,得了人曹臣魏征之命,特来相邀皇帝一行。

御林军携唐太宗尽往僻壤之地而去,行多时,一阵阴风吹来,人马俱无。独自个散步荒郊草野之间,迷失道路,惶难寻道路。

此时,只见那一边,有一人高声大叫道:“大唐皇帝,往这里来!往这里来!”

唐太宗闻言,抬头观看,只见那人:头顶乌纱,腰围犀角。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手擎牙笏凝祥霭,身着罗袍隐瑞光。脚踏一双粉底靴,登云促雾;怀揣一本生死簿,注定存亡。鬓发蓬松飘耳上,胡须飞舞绕腮旁。昔日曾为唐国相,如今掌案侍阎王。

只当此人真崔珪?非也,乃是金蝉子幻化而来,他早前与魏征约定,让魏征引唐太宗到僻静之处,他变身魏征好友崔珪,随唐太宗一起同入酆都。

而真正的崔珪,则依了魏征之言,躲了起来,却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只等金蝉子离开酆都,他再出来。

唐太宗行到那边,只见金蝉子幻做的崔珪站在路旁,口称:“陛下,赦臣失悮远迎之罪!”

唐太宗问曰:“你是何人?因甚事前来接拜?”

金蝉子道:“微臣半月前,在森罗殿上,见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反诛之故,第一殿秦广大王即差鬼使催请陛下,要三曹对案。臣已知之,故来此间候接,不期今日来迟,望乞恕罪恕罪。”

唐太宗道:“你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金蝉子道:“微臣存日,在阳曹侍先君驾前,为兹州令,后拜礼部侍郎,姓崔名珪。今在阴司,得受酆都掌案判官。”

唐太宗大喜,近前来御手忙搀道:“先生远劳。朕驾前魏征有书一封,正寄与先生,却好相遇。”

金蝉子谢恩,问书在何处。

唐太宗即向袖中取出递与崔珪。

金蝉子拜接了,拆封而看。其书曰:辱爱弟魏征,顿首书拜大都案契兄崔老先生台下:忆昔交游,音容如在。倏尔数载,不闻清教。常只是遇节令设蔬品奉祭,未卜享否?又承不弃,梦中临示,始知我兄长大人高迁。奈何阴阳两隔,天各一方,不能面觌。今因我太宗文皇帝倏然而故,料是对案三曹,必然得与兄长相会。万祈俯念生日交情,方便一二,放我陛下回阳,殊为爱也。容再修谢。不尽。”

金蝉子看了书,满心欢喜道:“魏人曹前日梦斩老龙一事,臣已早知,甚是夸奖不尽。又蒙他早晚看顾臣的子孙,今日既有书来,陛下宽心,微臣管送陛下还阳,重登玉阙。”

唐太宗见此,再无疑虑,称谢了。

二人正说间,只见那边有一对青衣童子,执幢幡宝盖,高叫道:“阎王有请,有请。”

唐太宗遂与金蝉子并二童子举步前进。

第123 章 挥笔写寿元

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那青衣将幢幡摇动,引太宗径入城中,顺街而走。

只见那街旁边有先主李渊,先兄李建成,故弟李元吉,上前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

那李建成、李元吉就来揪打索命。

唐太宗躲闪不及,被他们扯住。

幸有金蝉子唤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李建成、李元吉,唐太宗方得脱身而去。

唐太宗脱身离开之后,问道:“奈何我父亲及两兄弟具在此处?尚不得轮回?”

金蝉子道:“罪业未消,何以轮回?因果未报,如何轮藏?”

唐太宗闻言,心中惊骇,其中罪业因果,只怕和自己难脱关系。

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瓦楼台,真个壮丽,但见:飘飘万迭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现。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迭鸳鸯片。门钻几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段。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唤作阴司总会门,下方阎老森罗殿。

唐太宗正在外面观看,只见那壁厢环珮叮噹,仙香奇异,外有两对提烛,后面却是十代阎王降阶而至。是那十代阎君: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十王出在森罗宝殿,控背躬身迎迓唐太宗。

唐太宗谦下,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分所当然,何须过让?”

唐太宗道:“朕得罪麾下,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逊之不已。

唐太宗前行,径入森罗殿上,与十王礼毕,分宾主坐定。

约有片时,秦广王拱手而进言曰:“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何也?”

唐太宗道:“朕曾夜梦老龙求救,实是允他无事,不期他犯罪当刑,该我那人曹官魏征处斩。朕宣魏征在殿着棋,不知他一梦而斩。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岂是朕之过也?”

十王闻言,伏礼道:“自那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只是他在此折辩,定要陛下来此三曹对案,是我等将他送入轮藏,转生去了。今又有劳陛下降临,望乞恕我催促之罪。”

言毕,命掌生死簿判官:“急取簿子来,看陛下阳寿天禄该有几何?”

金蝉子急转司房,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逐一检阅,只见南赡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贞观一十三年。

金蝉子也不吃惊,取浓墨大笔,将“一”字上添了两画,却将簿子呈上,兑现了对魏征之言,为唐王延寿二十年。

十王从头看时,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阎王只自己办错事了,惊问:“陛下登基多少年了?”

唐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

阎王道:“陛下宽心勿虑,还有二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

唐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金蝉子所幻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

唐太宗出森罗殿,又起手问十王道:“朕宫中老少安否如何?”

十王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

唐太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

十王喜曰:“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

唐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从此遂相揖而别。

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金蝉子随后保着太宗,径出幽司。

唐太宗举目而看,不是旧路,问判官曰:“此路差矣?”

金蝉子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金蝉子十世轮回,对阴司之路,可谓了如指掌。

唐太宗只得随他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唐太宗道:“崔先生,那厢是甚么山?”

金蝉子道:“乃幽冥背阴山。”

唐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得?”

金蝉子看了背阴山一眼,所看之处,正是万骨窟,锁住崇恩圣帝的地方,道:“陛下宽心,有臣等引领。”

唐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二人,上得山岩,抬头观看,只见: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对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趱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

唐太宗全靠着那金蝉子保护,过了阴山。

前进,又历了许多衙门,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

唐太宗又道:“此是何处?”

金蝉子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

唐太宗道:“是那十八层?”

金蝉子道:“你听我说: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下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唐太宗听说,心中惊惨。

进前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

第124章 阴间计成

金蝉子喝令起去,上前引着唐太宗,从金桥而过。

唐太宗又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桥上行几个忠孝贤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亦有幢幡接引;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之声不绝。

唐太宗问道:“那座桥是何名色?”

金蝉子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桥。若到阳间,切须传记,那桥下都是些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匹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桥长数里,阔只三皻,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河险路。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肯红黄紫色丝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诗曰: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河桥。”

正说间,那几个桥梁使者,早已回去了。

唐太宗心又惊惶,点头暗叹,默默悲伤,相随着金蝉子、太尉,早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界。

奈何桥头,孟婆抬头看了唐太宗众人,对一侧的白骨说道:“西行之路,不日将开。”

白骨点头,继续舀汤,再不去看金蝉子一眼。

贪恋,皆是困扰。

唐太宗三人前行又到枉死城,只听哄哄人嚷,分明说:“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声中皆是怨恨。

唐太宗听叫,心惊胆战。

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慌得那唐太宗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

金蝉子挂上一贯计谋得逞的微笑,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又无钱钞盘缠,都是孤寒饿鬼。陛下得些钱钞与他,我才救得哩。”

唐太宗道:“寡人空身到此,却那里得有钱钞?”

金蝉子道:“陛下,阳间有一人,金银若干,在我这阴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约,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库,给散这些饿鬼,方得过去。”

唐太宗问曰:“此人是谁?”

金蝉子道:“他是河南开封府人氏,姓相名良,他有十三库金银在此。陛下若借用过他的,到阳间还他便了。”

唐太宗甚喜,情愿出名借用。遂立了文书与金蝉子,借他金银一库,着太尉尽行给散。

金蝉子复吩咐道:“这些金银,汝等可均分用度,放你大唐爷爷过去,他的阳寿还早哩。我领了十王钧语,送他还魂,教他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汝等超生,再休生事。”

众鬼闻言,得了金银,俱唯唯而退。

金蝉子令太尉摇动引魂幡,领太宗出离了枉死城中,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

百岁光阴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昨朝面上桃花色,今日头边雪片浮。白蚁阵残方是幻,子规声切想回头。古来阴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

却说唐太宗随着金蝉子、朱太尉,自脱了冤家债主,前进多时,却来到“六道轮回”之所,又见那腾云的身披霞帔,受箓的腰挂金鱼,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都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唐太宗问曰:“此意何如?”

金蝉子道:“陛下明心见性,是必记了,传与阳间人知。这唤做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唐太宗听说,点头叹曰:“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金蝉子送唐王直至那超生贵道门,拜呼唐王道:“陛下呵,此间乃出头之处,小判告回,着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太宗谢道:“有劳先生远涉。”

金蝉子道:“陛下到阳间,千万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太宗一一准奏,辞了金蝉子,随着朱太尉,同入门来。

你当金蝉子如何送到此处便要离开?只因远远瞧见了观世音菩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早早离开,让朱太尉送唐太宗而去,另则,自己也要前往人间界,早早告知魏征,唐太宗将要还魂之事,好叫他早早准备。

那太尉见门里有一匹海骝马,鞍韂齐备,急请唐王上马,太尉左右扶持。马行如箭,早到了渭水河边,只见那水面上有一对金色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却是观世音菩萨设下的,意在留住唐太宗。

唐太宗见了心喜,兜马贪看不舍,太尉道:“陛下,趱动些,趁早赶时辰进城去也。”

那唐王只管贪看,不肯前行,被太尉撮着脚,高呼道:“还不走,等甚!”扑的一声,望那渭河推下马去,却就脱了阴司,径回阳世。

观世音菩萨见此,瞧了那太尉一眼,消失不见。

观世音菩萨本有心直面干涉,只是这唐王身上业力太强,其中因果甚大,他也不愿沾染,何况再次多事之秋。

却说那唐朝驾下有徐茂功、秦叔宝、胡敬德、段志贤、马三宝、程咬金、高士廉、虞世南、房玄龄、杜如晦、萧瑀、傅奕、张道源、张士衡、王珪等两班文武,俱保着那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宫娥、侍长,都在那白虎殿上举哀,一壁厢议传哀诏,要晓谕天下,欲扶太子登基。

此一时,金蝉子从幽冥界回来,在魏征耳边道:“不出一日,你主必然归来,今后佳音。”金蝉子说出一日之期,是恐那观世音菩萨从中作梗,耽搁了唐太宗还魂日期,故而从长计了去。

魏征闻言,口中称谢,在旁道:“列位且住,不可!不可!假若惊动州县,恐生不测。且再按候一日,我主必还魂也。”下边闪上许敬宗道:“魏丞相言之甚谬。自古云泼水难收,人逝不返,你怎么还说这等虚言,惑乱人心,是何道理!”

第125章 谁似唐王死复生?

魏征不便说出金蝉子之事,道:“不瞒许先生说,下官自幼得授仙术,推算最明,管取陛下不死。”

许敬宗遂又道:“国师袁天罡尚且推算不明,丞相又如何得知?非是我疑心丞相之能,只是人无完人,事有专精,要论推算之道,当推国师为尊。”

正讲处,只听得棺中连声大叫道:“渰杀我耶!渰杀我耶!”

唬得个文官武将心慌,嫔妃胆战,一个个面如秋后黄桑叶,腰似春前嫩柳条。储君脚软,难扶丧杖尽哀仪;侍长魂飞,怎戴梁冠遵孝礼?嫔妃打跌,彩女欹斜。嫔妃打跌,却如狂风吹倒败芙蓉;彩女欹斜,好似骤雨冲歪娇菡萏。众臣悚惧,骨软筋麻。战战兢兢,痴痴痖痖。把一座白虎殿却象断梁桥,闹丧台就如倒塌寺。

此时众宫人走得精光,那个敢近灵扶柩,皇后立在棺前,满目尽是泪花,却未曾上前,许是观音灵验,送你还魂。

皇后道:“有劳诸卿相相助,请陛下出来。”

文武百官尽是心慌,怎敢上前?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移动半步。

多亏了正直的徐茂功,理烈的魏丞相,有胆量的秦琼,忒猛撞的敬德,上前来扶着棺材,叫道:“陛下有甚么放不下心处,说与我等,不要弄鬼,惊骇了眷族。”

魏征道:“不是弄鬼,此乃陛下还魂也。快取器械来!”

打开棺盖,果见唐太宗坐在里面,还叫:“渰死我了!是谁救捞?”

徐茂功等上前扶起道:“陛下苏醒莫怕,臣等都在此护驾哩。”

唐太宗方才开眼道:“朕适才好苦,躲过阴司恶鬼难,又遭水面丧身灾。”

众臣道:“陛下宽心勿惧,有甚水灾来?”

唐太宗李世民道:“朕骑着马,正行至渭水河边,见双头鱼戏,被朱太尉欺心,将朕推下马来,跌落河中,几乎渰死。”

魏征见唐太宗安然归来,只是身上隐约有黑色不详之气,道:“陛下鬼气尚未解。”

急着太医院进安神定魄汤药,又安排粥膳。连服一二次,方才反本还原,知得人事。一计唐太宗死去,已三昼夜,复回阳间为君。

万古江山几变更,历来数代败和成。周秦汉晋多奇事,谁似唐王死复生?

当日天色已晚,众臣请王归寝,各各散讫。

次早,脱却孝衣,换了彩服,一个个红袍乌帽,一个个紫绶金章,在那朝门外等候宣召。

却说唐太宗自服了安神定魄之剂,连进了数次粥汤,被众臣扶入寝室,一夜稳睡,保养精神,直至天明方起,抖擞威仪,你看他怎生打扮;戴一顶冲天冠,穿一领赭黄袍。系一条蓝田碧玉带,踏一对创业无忧履。貌堂堂,赛过当朝;威烈烈,重兴今日。好一个清平有道的大唐王,起死回生的李陛下!

唐太宗上金銮宝殿,聚集两班文武,山呼已毕,依品分班。

只听得传旨道:“有事出班来奏,无事退朝。”

那东厢闪过徐茂功、魏征、王珪、杜如晦、房玄龄、袁天罡、李淳风、许敬宗等,西厢闪过殷开山、刘洪基、马三宝、段志贤、程咬金、秦叔宝、胡敬德、薛仁贵等,一齐上前,在白玉阶前俯伏启奏道:“陛下前朝一梦,如何许久方觉?”

唐太宗道:“日前接得魏征书,朕觉神魂出殿,只见羽林军请朕出猎。正行时,人马无踪,又见那先君父王与先兄弟争嚷。正难解处,见一人乌帽皂袍,乃是判官崔珪,喝退先兄弟,朕将魏征书传递与他。正看时,又见青衣者,执幢幡,引朕入内,到森罗殿上,与十代阎王叙坐。他说那泾河龙诬告我许救转杀之事,是朕将前言陈具一遍。他说已三曹对过案了,急命取生死文簿,检看我的阳寿。时有崔判官传上簿子,阎王看了道,寡人有三十三年天禄,才过得一十三年,还该我二十年阳寿,即着朱太尉、崔判官、送朕回来。朕与十王作别,允了送他瓜果谢恩。自出了森罗殿,见那阴司里,不忠不孝、非礼非义、作践五谷、明欺暗骗、大斗小秤、奸盗诈伪、邪欺罔之徒,受那些磨烧舂锉之苦,煎熬吊剥之刑,有千千万万,看之不足。又过着枉死城中,有无数的冤魂。尽都是六十四处烟尘的叛贼,七十二处草寇的魂灵,挡住了朕之来路。幸亏崔判官作保,借得河南相老儿的金银一库,买转鬼魂,方得前行。崔判官教朕回阳世,千万作一场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孤魂,将此言叮咛分别。出了那六道轮回之下,有朱太尉请朕上马,飞也相似行到渭水河边,我看见那水面上有双头鱼戏。正欢喜处,他将我撮着脚,推下水中,朕方得还魂也。”

众臣闻此言,无不称贺,遂此编行传报,天下各府县官员,上表称庆不题。

却说唐太宗又传旨赦天下罪人,又查狱中重犯。时有审官将刑部绞斩罪人,查有四百余名呈上。唐太宗放赦回家,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赴曹,仍领应得之罪。众犯谢恩而退。又出恤孤榜文,又查宫中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人,出旨配军。自此,内外俱善,有诗为证,诗曰:大国唐王恩德洪,道过尧舜万民丰。死囚四百皆离狱,怨女三千放出宫。天下多官称上寿,朝中众宰贺元龙。善心一念天应佑,福荫应传十七宗。太宗既放宫女、出死囚已毕,又出御制榜文,遍传天下。

榜曰:“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善布浅求,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万种强徒,怎似随缘节俭。心行慈善,何须努力看经?意欲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自此时,盖天下无一人不行善者。一壁厢又出招贤榜,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一壁厢将宝藏库金银一库,差鄂国公胡敬德上河南开封府,访相良还债。

金蝉子在榜单之下,看了良久,终是微微一笑,离开长安城,往均州而去。

第126章 进瓜果的贤者

金蝉子到了均州,在一户殷实之家前门站定,连口念“抄化”。

这户人家,男人不曾在家,开门的是个美貌少妇。

少妇道:“你是何处来的?”

金蝉子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金蝉子用的自然是玄奘的身份。

少妇亦久闻金山寺之名号,早有心山上拜佛,不曾想今日缘法登门,心下万分欣喜,当下道:“你稍等,待我去取些金银来。”

金蝉子叫住少妇,道:“斋僧何必金银,缘法到时,一石一瓦皆有缘,可得佛光庇佑。如无缘法,金山银海,又何尝能见神佛?”

少妇闻言,只当遇了活佛,见身上无长物,唯头上有只金钗,尚能值几钱银子,犹疑了一下,拔下金钗斋僧。

金蝉子微笑受了,又说了一番禅机,言声谢便离开了。

少妇斋僧之举,正巧被其外出的丈夫看在眼里,等下得轿子来,道:“你不遵妇道,擅出闺门,是何道理?”

少妇待要解释,丈夫如何会听,越发说了几句狠话,少妇忍气不过,自缢而死。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与此同时,院墙之外小巷面摊前,金蝉子叫了一碗素面,紫微大帝厌恶地看了一眼,颇为不自在的坐在金蝉子对面。

紫微大帝道:“你声声叱骂神佛,自己所做之事,更是卑劣无比,逼死那李氏,留下一双年幼儿女,致使好好之家妻离子散,昼夜悲啼,当真可怜不得。”

金蝉子停著,道:“你那夜见菩萨远遁,不知后来之事,是否可怜,你且慢慢看下去。”

紫微大帝颇为不悦,道:“你将话说明便是,屡屡这般,是何道理?”

金蝉子不言,将手中皇榜,用清风一送,送入白日抄化的的院墙,那院墙之内,少妇悬梁而死,儿女悲啼,丈夫悔恨不已,此时,一阵晚风吹来,吹来一张招贤榜,是那唐王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

那丈夫将招贤榜拿在手中,读了数回,看了一眼妻子棺椁,又看了一双兀自啼哭的儿女,暗中有了决定。

巷内,金蝉子吹走招贤榜,方才对紫微大帝道:“小僧之举,不正是天机不可泄露么?神佛惯用的玩弄手段。”

紫微大帝道:“与你攀话,当真无趣之极。”当下不再说话,无趣地看着金蝉子慢悠悠吃一碗素面,实在想不明白,。

不久,金蝉子喝了口面汤,颇为满意地一笑,道:“时辰差不多了,那刘全只怕也该往西安城了。”

话说回长安,榜张数日,有一赴命进瓜果的贤者,本是均州人,姓刘名全,家有万贯之资。只因妻李翠莲在门首拔金钗斋僧,刘全骂了她几句,李氏气不过,便悬梁自尽,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刘全又不忍见,夜内得了一张皇榜,无奈,遂舍了性命,弃了家缘,撇了儿女,情愿以死进瓜,将皇榜揭了,来见唐太宗。这番因果,都是金蝉子所设之局。

唐太宗传旨意,教他去金亭馆里,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噙药物。

那刘全果服毒而死,一点魂灵,顶着瓜果,早到鬼门关上。

把门的鬼使喝道:“你是甚人,敢来此处?”

刘全道:“我奉大唐太宗皇帝钦差,特进瓜果与十代阎王受用的。”

那鬼使欣然接引。刘全径至森罗宝殿,见了阎王,将瓜果进上道:“奉唐王旨意,远进瓜果,以谢十王宽宥之恩。”

阎王大喜道:“好一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遂此收了瓜果。便问那进瓜的人姓名,那方人氏,刘全道:“小人是均州城民籍,姓刘名全。因妻李氏缢死,撇下儿女无人看管,小人情愿舍家弃子,捐躯报国,特与我王进贡瓜果,谢众大王厚恩。”十王闻言,即命查勘刘全妻李氏。

那鬼使速取来在森罗殿下,与刘全夫妻相会。诉罢前言,回谢十王恩宥,那阎王却检生死簿子看时,他夫妻本是地府鬼差,而今轮回都有登仙之寿,急差鬼使送回。

你道这刘全夫妇是何人?正是那忘川鬼君夫妇,上一世轮回焦仲卿与刘兰芝,刘兰芝自挂东南枝,这一世轮回刘全与李翠莲,李翠莲再次自缢身亡,可也算命运轮回。

十殿阎王查看生死薄之时,发现二人身份,哪还敢耽搁?

一面让二人还阳,毕竟孟婆也是十殿阎王不愿得罪之人,一面暗中去知晓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鬼使启上道:“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魂将何附?”

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你可借他尸首,教他还魂去也。”

那鬼使领命,即将刘全夫妻二人还魂。带定出了阴司,那阴风绕绕,径到了长安大国,将刘全的魂灵,推入金亭馆里;将李翠莲的灵魂,带进皇宫内院,只见那玉英宫主,正在花阴下,徐步绿苔而行,被鬼使扑个满怀,推倒在地,活捉了他魂,却将翠莲的魂灵,推入玉英身内。

鬼使回转阴司,听得人来报,地藏王菩萨未在地府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十殿阎王各怀心思,不知所想不提。

却说宫院中的大小侍婢,见玉英跌死,急走金銮殿,报与三宫皇后道:“公主殿下跌死也!”

皇后大惊,随报唐太宗,唐太宗闻言点头叹曰:“此事信有之也。朕曾问十代阎君:‘老幼安乎?’他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促。’果中其言。”合宫人都来悲切,尽到花阴下看时,只见那公主微微有气。

唐太宗道:“莫哭!莫哭!休惊了她。”遂上前将御手扶起头来,叫道:“御妹苏醒苏醒。”

那公主忽的翻身,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

唐太宗道:“御妹,是我等在此。”

公主抬头睁眼观看道:“你是谁人,敢来扯我?”

唐太宗道:“是你皇兄、皇嫂。”

公主道:“我那里得个甚么皇兄、皇嫂!我娘家姓李,我的乳名唤做李翠莲,我丈夫姓刘名全,两口儿都是均州人氏。因为我三个月前,拔金钗在门首斋僧,我丈夫怪我擅出内门,不遵妇道,骂了我几句,是我气塞胸堂,将白绫带悬梁缢死,撇下一双儿女,昼夜悲啼。今因我丈夫被唐王钦差,赴阴司进瓜果,阎王怜悯,放我夫妻回来。他在前走,因我来迟,赶不上他,我绊了一跌。你等无礼!不知姓名,怎敢扯我!”

李太宗闻言,与众宫人道:“想是御妹跌昏了,胡说哩。”

传旨教太医院进汤药,将李玉英扶入宫中。

第127章 借尸还魂李翠莲

次日,唐太宗当殿,忽有当驾官奏道:“万岁,今有进瓜果人刘全还魂,在朝门外等旨。”

唐太宗大惊,他只当那刘全入阴司再无回还之理,却不料此时竟然在朝门外等旨?急传旨将刘全召进,俯伏丹墀。

唐太宗问道:“进瓜果之事何如?”

刘全道:“臣顶瓜果,径至鬼门关,引上森罗殿,见了那十代阎君,将瓜果奉上,备言我王殷勤致谢之意。阎君甚喜,多多拜上我王道:‘真是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唐太宗道:“你在阴司见些甚么来?”

刘全道:“臣不曾远行,没见甚的,只闻得阎王问臣乡贯、姓名。臣将弃家舍子、因妻缢死、愿来进瓜之事,说了一遍,他急差鬼使,引过我妻,就在森罗殿下相会。一壁厢又检看死生文簿,说我夫妻都有登仙之寿,便差鬼使送回。臣在前走,我妻后行,幸得还魂。但不知妻投何所。”

唐太宗闻言,更惊,想到日前皇妹的异象,遂问道:“那阎王可曾说你妻甚么?”

刘全道:“阎王不曾说甚么,只听得鬼使说,‘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教翠莲即借玉英尸还魂去罢。’臣不知唐御妹是甚地方,家居何处,我还未曾得去找寻哩。”

唐太宗闻奏,满心欢喜,当对多官道:“朕别阎君,曾问宫中之事,他言老幼俱安,但恐御妹寿促。却才御妹玉英,花阴下跌死,朕急扶看,须臾苏醒,口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朕只道是她跌昏了胡言。又问她详细,她说的话,与刘全一般。”

魏征奏道:“御妹偶尔寿促,少苏醒即说此言,此是刘全妻借尸还魂之事。此事也有,可请宫主出来,看他有甚话说。”

唐王道:“朕才命太医院去进药,不知何如。”便教妃嫔入宫去请。

那公主在里面乱嚷道:“我吃甚么药?这里那是我家!我家是清凉瓦屋,不象这个害黄病的房子,花狸狐哨的门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正嚷处,只见四五个女官,两三个太监,扶着她,直至殿上。

唐太宗道:“你可认得你丈夫么?”

李玉英拿眼瞧了刘全,道:“说那里话,我两个从小儿的结发夫妻,与他生男育女,怎的不认得?”

唐太宗叫内官搀他下去。那公主下了宝殿,直至白玉阶前,见了刘全,一把扯住道:“丈夫,你往那里去,就不等我一等!我跌了一跤,被那些没道理的人围住我嚷,这是怎的说!”

那刘全听她说的话是妻之言,观其人非妻之面,不敢相认。

唐太宗道:“这正是山崩地裂有人见,捉生替死却难逢!”好一个有道的君王,即将御妹的妆奁、衣物、首饰,尽赏赐了刘全,就如陪嫁一般,又赐与他永免差徭的御旨,着他带领御妹回去。他夫妻两个,便在阶前谢了恩,欢欢喜喜还乡。

人生人死是前缘,短短长长各有年。刘全进瓜回阳世,借尸还魂李翠莲。他两个辞了君王,径来均州城里,见旧家业儿女俱好,两口儿宣扬善果不题。

依旧那那巷子里面的面摊,上座的依然是金蝉子、紫微大帝二仙。

金蝉子依然叫了一碗素面,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紫微大帝看到归来的刘全夫妇,道:“你识得那刘全、李翠莲?”

金蝉子道:“在地府有过一面之缘,如要论交情,却半分也无,值得不过受人之托,全了他二人的情谊罢了。如果小僧不行此举,将来这李翠莲也必然会自缢身亡,二人再无相会之期,正如他们当年一般。”

紫微大帝道:“当年?”

金蝉子道:“焦仲卿与刘兰芝。”

紫微大帝哦了一声,道:“上一世,焦仲卿负了刘兰芝,这一世,刘全险些再负李翠莲,此二屡屡有夫妻缘分,却无白首之情。”说道此处,紫微大帝起了兴趣,有意算算他二人来生,一算之下,大是惊讶,道:“他二人身上,怎会有如此至宝?”

金蝉子闻言,顿了一下,道:“小僧轮回之事,在奈何桥头,见地藏王菩萨围堵此二人,难道便是为了你口中所说至宝?”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一动,道:“地藏王菩萨威慑幽冥界,刘全二人轮回,他怎会不知?既然知道,如何会让刘全重回人间界,让那李翠莲借尸还魂?”

金蝉子道:“地藏王菩萨数年前就离开了幽冥界。”

紫微大帝懒得再问金蝉子,他屈指算去,并不见地藏菩萨影踪,再要细算,却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喃喃自语道:“莫非,地藏王菩萨预备偷袭灵山不成?重新夺回佛位?”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灭,此事,天尊应该比小僧清楚,何必多次一问?”

紫微大帝道:“三界之内,无人能逃过本尊的推算,唯有灵山的诸佛寂空大阵,能暂时屏蔽,地藏王菩萨不在灵山又在何处?”

金蝉子道:“天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去了哪里你再清楚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一起去往了那个地方,如果我是你,现在早回天庭,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在哪里。”

紫微大帝看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果然心狠。”

金蝉子道:“神佛的世界,较量的难道不是谁的心更狠吗?”

紫微大帝起身,道:“金蝉子,有一天你会发现,心狠恶毒的不是神佛,而是你自己。”

金蝉子闻言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面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澄清明亮,看不见一点尘埃,而紫微大帝早已不知道去向。

金蝉子付掉面钱,走进漆黑的小巷,心中想道:道门、佛门不遗余力地寻找那个的地方,是执迷不悟,还是未雨绸缪?正行走间,突然,一道黑影落在身前,一道寒芒只取金蝉子喉咙。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剑光,好似一道闪电,划开了夜色。

金蝉子站定,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光,僧袍被杀气带起。

第128章 敕建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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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金蝉子遇凶不提。

却说那尉迟公将金银一库,上河南开封府访看相良。

相良原来卖水为活,同妻张氏在门首贩卖乌盆瓦器营生,但赚得些钱儿,只以盘缠为足,其多少斋僧布施,买金银纸锭,记库焚烧,故有此善果臻身。

阳世间是一条好善的穷汉,那世里却是个积玉堆金的长者。

尉迟公将金银送上他门,唬得那相公、相婆魂飞魄散;又兼有本府官员,茅舍外车马骈集,那老两口子如痴如哑,跪在地下,只是磕头礼拜。

尉迟公道:“老人家请起。我虽是个钦差官,却赍着我王的金银送来还你。”

相良战兢兢的答道:“小的没有甚么金银放债,如何敢受这不明之财?”

尉迟公道:“我也访得你是个穷汉,只是你斋僧布施,尽其所用,就买办金银纸锭,烧记阴司,阴司里有你积下的钱钞。是我太宗皇帝死去三日,还魂复生,曾在那阴司里借了你一库金银,今此照数送还与你。你可一一收下,等我好去回旨。”

那相良两口儿只是朝天礼拜,那里敢受,道:“小的若受了这些金银,就死得快了。虽然是烧纸记库,此乃冥冥之事;况万岁爷爷那世里借了金银,有何凭据?我决不敢受。”

尉迟公道:“陛下说,借你的东西,有崔判官作保可证,你收下罢。”

相良道:“就死也是不敢受的。”

尉迟公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具本差人

唐太宗见了本,知相良不受金银,道:“此诚为善良长者!”

即传旨教胡敬德将金银与他修理寺院,起盖生祠,请僧作善,就当还他一般。旨意到日,敬德望阙谢恩,宣旨,众皆知之。遂将金银买到城里军民无碍的地基一段,周围有五十亩宽阔,在上兴工,起盖寺院,名“敕建相国寺”。左有相公相婆的生祠,镌碑刻石,上写着“尉迟公监造”,即今大相国寺是也。

工完回奏,唐太宗甚喜。

却又聚集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

榜行天下,着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

那消个月之期,天下多僧俱到。

唐太宗传旨,着太史丞傅奕选举高僧,修建佛事。

傅奕闻旨,即上疏止浮图,以言无佛。表曰:“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愚蠢,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口诵梵言,以图偷免。且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闻俗徒矫托,皆云由佛。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汉明帝始立胡神,然惟西域桑门,自传其教,实乃夷犯中国,不足为信。”

唐太宗闻言,遂将此表掷付群臣议之。

时有宰相萧瑀,出班俯囟奏曰:“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理无废弃。佛,圣人也。非圣者无法,请置严刑。”

傅奕与萧瑀论辨,言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继体悖所亲,萧瑀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正所谓非孝者无亲。

萧瑀但合掌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

唐太宗召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问佛事营福,其应何如。

二臣对曰:“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达摩现象。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

唐太宗甚喜道:“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

遂着魏征与萧瑀、张道源,邀请诸佛,选举一名有大德行者作坛主,设建道场,众皆顿首谢恩而退。

唐太宗之举,遏道扬佛,引起一些人不满,毁僧谤佛之事常有发生。

魏征、张道源等人将此事禀明唐太宗,唐太宗怒道:“若有毁僧谤佛者,施以刑责。”此时出了法律:但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

次日,三位朝臣,聚众僧,在那山川坛里,逐一从头查选,内中选得一名有德行的高僧。

你道他是谁人?灵通本讳号金蝉,只为无心听佛讲,转托尘凡苦受磨,降生世俗遭罗网。投胎落地就逢凶,未出之前临恶党。父是海州陈状元,外公总管当朝长。出身命犯落江星,顺水随波泱。海岛金山有大缘,迁安和尚将他养。年方十八认亲娘,特赴京都求外长。总管开山调大军,洪州剿寇诛凶党。状元光蕊脱天罗,子父相逢堪贺奖。复谒当今受主恩,凌烟阁上贤名响。恩官不受愿为僧,洪福沙门将道访。小字江流古佛儿,法名唤做陈玄奘。当日对众举出玄奘法师。

天下人所知玄奘身世,皆是金山寺法明和尚所撰,众人不明其中之事,只得听之任之,朝廷说什么便是什么。

玄奘自幼为僧,出娘胎,就持斋受戒。他外公见是当朝一路总管殷开山,他父亲陈光蕊,中状元,官拜文渊殿大学士。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查得他根源又好,选得高僧一名陈玄奘。”

唐太宗闻其名,沉思良久道:“可是学士陈光蕊之儿玄奘否?”

江流儿叩头曰:“臣正是。”

唐太宗喜道:“果然举之不错,诚为有德行有禅心的和尚。朕赐你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

玄奘顿首谢恩,受了大阐官爵。又赐五彩织金袈裟一件,毗卢帽一顶。教他用心再拜明僧,排次阇黎班首,书办旨意,前赴化生寺,择定吉日良时,开演经法。

玄奘再拜领旨而出,遂到化生寺里,聚集多僧,打造禅榻,装修功德,整理音乐。选得大小明僧共计一千二百名,分派上中下三堂。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选到本年九月初三日,黄道良辰,开启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

即具表申奏,唐太宗及文武国戚皇亲,俱至期赴会,拈香听讲。

与此同时,金蝉子身带重伤,赶往金山寺。

观世音菩萨察觉到众僧云集长安城,不知道为何,心中一阵阵繁乱,原本大唐崇尚佛教是极好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第129章 孟婆不仅仅是孟婆

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

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长安城之外,落下三道白影,遥望此处,继而化作虚无,不知去向何方。

唐太宗早朝已毕,帅文武百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

唐太宗等到了寺前,吩咐住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只见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唐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

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引众僧罗拜唐太宗。礼毕,分班各安禅位,陈玄奘献上济孤榜文与唐太宗看,榜曰:“至德渺茫,禅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诗曰: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冤孽尽消除,孤魂皆出狱。愿保我邦家,清平万年福。”

唐太宗看了满心欢喜,对众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待后功成完备,各各福有所归,朕当重赏,决不空劳。”

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三斋已毕,唐太宗驾回。

待七日正会,复请拈香。时天色将晚,各官俱退。

万里长空淡落辉,归鸦数点下栖迟。满城灯火人烟静,正是禅僧入定时。

陈玄奘待众人散去,参禅入定,不多时,一道金光落入禅院,他忙起身看去,只见禅院之中,一月白色僧衣和尚站立其中,正是金蝉子,他脸色苍白异常,眉宇间尽是疲惫,月白僧袍之上,尚有点点残血。

陈玄奘道:“而是何人?怎敢夜闯我禅院。”

金蝉子看着陈玄奘,道:“今夜之后,你去轮回,来世自当富贵,不惹佛道之争。这副皮囊,小僧借去一穿。”

陈玄奘闻言,大是惊骇,刚要张口说话,金蝉子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体内,将陈玄奘阳神逼到一角,预备强行夺舍。

陈玄奘自得了这具皮囊,得金山寺法明和尚指点,也修得了一些道行,但要和金蝉子比,直如云泥之别,不过一个回合,金蝉子便占了皮囊。

陈玄奘阳神飞出皮囊,再无高僧仪态,怒骂不休,正自咒骂之间,忽然闻得一阵歌声,飘飘渺渺,忽远忽近:

“天假神佛岁千年,神佛犹怨天不仁。

凡人生死皆如狗,神佛一怒血成河。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

今夜饮歌砺青锋,翻天覆地从今始。

不善之佛,杀!

不慈之佛,杀!

不仁之佛,杀!

不义之佛,杀!

不礼不智不信佛,奉天之命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千年沧桑大梦还,

手握三尺诛佛剑,荡尽世间恶如来?”

歌声很美,没得动人心魂,勾人心魄,正因为太过美,才显得危险。

金蝉子闻得歌声,猛将陈玄奘阳神收入袖中,继而闭目松下,佯装入定。

不一时,一柄白伞徐徐飞入禅院之中,伞面洁白,伞柄洁白,通体上下,别无二色。

白伞停在半空,伞下冒出白烟,白烟凝集成美人,酥胸高耸,美腿外露,摆弄腰肢,犹如无骨,娉婷而来。

美人围绕金蝉子转了一圈,馨香相随,终是站在身后,问道:“顷刻间夺舍,合而为一,你倒不一般。”

金蝉子闻言,犹如电击,猛的张开眼睛,唬得美人一跳。

美人轻拍酥胸,道:“你可要吓死奴家了。”言谈之中,媚态毕露,撩拨春色无限。

金蝉子看着眼前人,眼眸不再平静,一圈圈涟漪散开,道:“你是何人?”

美人微微一笑,眸子之中风情万种,红唇之上热情似火,白裙之下春**动,葱指点在红唇之下,媚眼抛向金蝉子,道:“奴家白骨……”

“白骨……”金蝉子苦笑一声。

眼前之人,言行举止,和白骨一般无二,你道她不是白骨,金蝉子必然不信。

金蝉子何等眼力,自然瞧得出来,眼前之人,是白骨本尊无疑。

有些人,纵然别人伪装得再相,也能一眼看破。

有些人,纵然千变万化,也能一眼看清。

就因为晓得,金蝉子才苦笑,原本在幽冥界的白骨,此时俏立在眼前,看向自己,如看一个陌生人。

五百年前,我不记得你,五百年后,你却忘记了我。

如同一场轮回,我们都成为了起点,而又都是终点。

金蝉子看着眼前的人儿,一眉一眼,都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儿,只是你却不认识我了。

能让你将我忘得这么彻底的人,只有孟婆,那个有着孟婆汤的孟婆。

孟婆,原来,你不仅仅是孟婆。

我金蝉子,将白骨托付给你,是这生最大的错误。

“轰……”远方天空,落下一道闪电,继而雷声大作。

白骨看向远方,眼眸中满是笑意,游戏开始了呢。

雨点,毫无预兆的落下,打在脸上,有一些些冰冷。

金蝉子仰起头,任冰冷的夜雨拍打在脸上,道:“你是来杀我的?”

白骨奇怪眼前人的平静,娇笑道:“奴家来杀恶佛。你要是恶佛,自然是来杀你的。”

金蝉子道:“我若说我心怀慈悲,你还杀我?”

白骨微笑道:“你在金山寺欲杀了一个老和尚,而今又杀人夺舍,你说你心怀慈悲,奴家却是不信。”言语之中,尽是轻佻。

金蝉子平视白骨,眼中满是哀痛,道:“我打不过你。”

白骨道:“奴家知道。”白骨将手一招,白伞飞到白骨手中,道:“那么……永别。”

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下得让人心烦。

远处的雷声越发的密集。

……

(从老家返回,恢复更新。)

(祝大家元宵情人节快乐~~~~~~虽然这章有点破坏气氛……)

第130章 袈裟锡杖

按下金蝉子不表。

却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领了如来佛旨,在长安城访察取经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实有德行者。

忽闻得唐太宗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大会,心中着实不安,又见得法师坛主,乃是江流儿和尚,正是极乐中降来的佛子,虽不明金蝉子这般做是何意义,但也不甚不在意,直到陈玄奘开讲后的当晚,一个背剑的白衣书生找上土地庙,观世音菩萨方才明白金蝉子的用意。

金蝉子,用心之毒,不惜将佛门至于刀锋之下。

群僧聚集西安,果真是祸不是福。

那晚,一个背剑的书生落在土地庙前,和观世音菩萨说了很多话,具体说了什么,却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西行再耽搁不得!必须让金蝉子成行。

佛门,不敢冒这个险。

观世音菩萨推算金蝉子下落,却毫无音信,似乎这人不曾存在一般。

那夜,天空雷声阵阵,观世音菩萨知道,那是在斗法,他知晓,在今夜,有无数佛门弟子会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住眼前的白衣书生,说了许多话。

第二日天亮,白衣书生离开,观世音菩萨就将释迦摩尼赐的宝贝,欲去寻金蝉子,放眼未来,却看不见金蝉子下落,只隐约算到与唐太宗有些许关联,当下捧上长街,与木吒货卖。

你道他是何宝贝?有一件锦襕异宝袈裟、九环锡杖,还有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密密藏收,以俟后用,只将袈裟、锡杖出卖。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

见观世音菩萨变化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价钱?”

菩萨道:“袈裟价值五千两,锡杖价值二千两。”

那愚僧笑道:“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拿了去!卖不成!”

那菩萨更不争吵,与木吒往前又走。行够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瑀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

那菩萨公然不避,当街上拿着袈裟,径迎着宰相。

宰相勒马观看,见袈裟艳艳生光,着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价几何。

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瑀察觉蹊跷,道:“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

菩萨道:“袈裟有好处,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萧瑀道:“何为好?何为不好?”

菩萨道:“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便是好处;若贪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处。”

萧瑀又问道:“何为要钱,不要钱?”

菩萨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萧瑀闻言,倍添春色,知他是个好人,即便下马,与菩萨以礼相见,口称:“**长老,恕我萧瑀之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我和你入朝见驾去来。”菩萨欣然从之,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唐太宗问曰:“萧瑀来奏何事?”

萧瑀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前,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思法师玄奘可着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唐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价值几何。

菩萨与木吒侍立阶下,更不行礼,因问袈裟之价,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唐太宗道:“那袈裟有何好处,就值许多?”

菩萨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簆。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条条仙气盈空,照彻了天关;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太宗在那宝殿上闻言,十分欢喜,又问:“那和尚,九环杖有甚好处?”

菩萨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太宗闻言,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好物,道:“**长老,实不瞒你,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内中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你端的要价几何?”

菩萨闻言,与木吒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决不要钱。”说罢,抽身便走。

唐太宗急着萧瑀扯住,欠身立于殿上,问曰:“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你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物件?更无此理。朕照你原价奉偿,却不可推避。”

菩萨起手道:“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理当奉上,决不要钱。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

唐太宗见他这等勤恳甚喜,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

菩萨又坚辞不受,今夜,只怕长安城中,还有一番杀戮。

(本来要写金蝉子白骨的。写了几个版本,不满意,就先上这章。)

第131章 猎佛者(必读!!)

我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你死在小僧的手里,让鲜血溅满小僧的僧袍,如点点桃花,灼灼妖娆。

可是,挚爱着你,又怎么忍心伤你分毫。

我想,我不应该那么想。

我又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小僧死在你的手里,让小僧的鲜血布满你的身体,让你感受我最后的余温和最终的炽热。

可是,我怕你会心痛,你悲伤的眸子,会让我心肝俱碎,会灼痛我的灵魂。

我想,我不应该这么想。

我想,我不应该多想。

当你的剑距离我只有零点零一毫米,当微笑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当过往只剩下卑微的残骸,我知道,我不能在沉默。纵然,我被神佛一口口分食殆尽,也不会让你的双手沾染我的鲜血。

我可以死,可以为你死,却不能死在你的剑下。

“孟婆可还好?”金蝉子看着剑尖逼近自己,开口说道。

想了无数句话,也许,只有这话能消亡你的杀意。

果不其然,剑,突然停在眼前,眉头尚能感受到剑上凌冽的杀气。

白骨蹙眉,继而绽开罂粟般的笑容,道:“你怎知道奴家与孟婆有干系?”

孟婆,我金蝉子唯一看不透的人。

而你,是我金蝉子唯一彻底看透的人。

金蝉子看着剑尖,也不去拨开,道:“很多年前,孟婆和我讲了个故事,神执掌天庭千万之后,忘记了他们曾在的意义,放弃了三界众生,欺瞒了天道,只一味追求长生和力量,为了获取更悠长的岁月和彪悍的力量,他们公然分食人肉、吞噬修行者元婴、烹煮婴儿。神佛无道,三界动荡不堪,众生疾苦无神理会,灾难、祸患降临三界。这时,一个神秘的组织突然出现,打出诛杀恶神、屠灭邪佛的名号,一路杀伐,诛杀神佛无数,最终,将为恶最多的佛逼往一隅。”

白骨有趣地看着金蝉子,她很想知道,孟婆与金蝉子说了多少,道:“继续说下去。”

金蝉子道:“天庭却比佛门聪明些,察觉势头不对之时,玉皇大帝提出谈判,承诺庇护人类不再为恶,那个神秘组织才让玉皇大帝重掌天庭,使得天庭势力得以延续下来。而那个组织,则作为天庭的监视者存在了下来,被称之为‘猎佛者’或者‘诛神者’,天庭很厌恶这个称号,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技不如人,只得如此。随后,漫长的千万年内,三界重回繁荣,神也规矩了许多,猎佛者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有一天,天庭主导了一次封神,壮大了天庭的力量,随后,老子出关,唤醒了沉睡中的佛门,佛门重回地仙界,逐渐昌盛起来,天庭也忘记当年的承诺,干起了尘封多年的勾当……”

金蝉子所说的,正是白骨自己知道的,她也许知道的更多一些,却也没多多少,白骨将剑往前微微一送,剑尖已经抵在金蝉子眉心,道:“你既然知晓猎佛者的存在,因何还要为恶?莫不是,你也以为我们猎佛者彻底消失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小僧就是知道猎佛者的存在,才去杀那老和尚。”

白骨闻言,大是不解。

金蝉子道:“在均州,我遇到了第一个猎佛者,一身白袍,一顶王冠,他没有杀我。”

白骨将剑一送,刺破金蝉子眉心,道:“还说你不是邪僧?我等尚能寻错人,大师兄绝无寻错的可能。”

金蝉子眉头微蹙一下,道:“你觉得我是你的对手吗?”

白骨思忖了一下,道:“两百回合内,我必斩你剑下。”

金蝉子道:“小僧连你都敌不过,那么,小僧从你大师兄手中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白骨脱口而出,道:“十个你,也休想逃出大师兄的手掌。”

不知为何,白骨眼中的骄傲让金蝉子微微有些心疼,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信任我,而如今,她居然这般干脆的否定了我。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着白骨,不说话,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白骨稍加思忖,明白症结所在,道:“你说,大师兄有意放了你的?”

金蝉子道:“你还不算太笨,你大师兄本以为小僧得李翠莲家破人亡,遂寻来取小僧性命,若不是小僧口齿清楚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想来,小僧并非受点重伤这般简单,必然往地府去报道了。”

白骨浑然没有收剑的意思,道:“以你的能耐,自然逃不出生天。即便大师兄误会了你,但是你欲杀那老和尚,并且夺舍之事奴家亲眼所见,你想赖也是赖不掉的。另外提醒你一句,神佛死后,不会下地府,而是直接魂飞魄散,佛门所谓的涅槃,皆是虚妄之言。”

金蝉子未去理会白骨最后的提醒,道:“亲眼所见就一定属实?你只知我要杀那老和尚,你又如何知那老何背后所做的勾当?我如果该杀,那老和尚只怕死上千百万也不够。”金蝉子见白骨只是不信,道:“你上金山寺之时,可感受到金山寺冲天而起的怨气?夜幕之中,婴儿的哭泣声从未中断过?”

白骨稍加思忖,那夜在金山寺,的确看到冲天的煞气和婴儿的啼哭之声,只当是这和尚所为,故而怒气冲天,欲杀了眼前的和尚,后来方知这和尚与金山寺毫无干系,如此说来,那冲天的怨气,竟然是那老和尚所为?

金蝉子见白骨脸色变幻,知道她猜得七七八八,道:“当日,与你大师兄解开误会之后,他与小僧说,佛门为恶无数,必须清理,不日,西安城邪僧云集,他有心清理一番,并让我前往金山寺,将金山寺主持诛杀……”

白骨道:“大师兄让你诛杀?是何道理?以他只能,何须假你之手?”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认识孟婆,你大师兄虽未见过小僧,却也听说过小僧的名号,已是才将此事拜托给小僧。”

白骨道:“诛杀那和尚的罪名是什么?”

金蝉子道:“吞食婴孩。”金蝉子将白骨的剑拨开,道:“那和尚并不知道如何吃婴孩,他即便是吃再多,终归没有用处。自己未得长生,反而惹来冲天煞气?”

白骨闻言,遂将剑重新指在金蝉子眉心,道:“如此说来,你知道如何吃婴儿?”

(猜猜白骨大师兄是谁?嘿嘿,有人猜到就加更。)

第132章 毁灭之炎

金蝉子粲然一笑,暖若春风,道:“据小僧所知,这世间,知道如何吃婴儿的,不过两个人,一个在地下,一个地上。几分火候,几分成熟,如何烹煮,无不知晓,拿捏精准。”见白骨一脸厌恶,转言道:“说来不巧,小僧正好不在此二人之内。何况,小僧也不屑以婴孩为食物,要得长生之道,小僧自有无上妙法。”

(吃婴儿的事情神佛共有,这两个人只是怎么吃有营养而已,这里未透露两人的姓名,是为了后面的一段剧情,不过从提示中,也大概能测出来是那两个人了~)

白骨也不知信了金蝉子几成,道:“便按下此话不说,单说你夺舍之事,你又待如何辩驳?”

金蝉子洒然道:“小僧欲西行。”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白骨闻言,眉头蹙起,沉默下来,金蝉子此言,无疑承认了夺舍之事,想起地府之时,孟婆曾对自己所言,遇到欲西行的和尚,无论多么该死,也杀不得。

白骨曾问孟婆,如何杀不得,孟婆却是不说,问得急了,只说业力太重,承受不起。

杀不得么?白骨看着眼前的白面和尚,众生平等,神佛杀得,为何他杀不得?倾天的业力,我独自来承受,见恶不除,与而今的神佛有什么两样?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既然为恶,就应该受到惩戒。

杀气,如一条冰冷的蛇,游上金蝉子的身体。

金蝉子垂下眼眸,道:“你不可以杀小僧。”

白骨不言,长剑斩断落雨,一击必杀。

汹涌而出的死亡气息,逼得金蝉子脸颊生疼,挥舞僧袖,与白骨鏖战到一起,夜雨之中,一番酣战,往来百十回合,白骨并未能击杀金蝉子。

这时候,那书生正好到了土地庙中与观音菩萨说话。

又打了四五十回合,白骨将落在地上的白伞一招,白伞化作一团白烟,白烟凝聚成形,一条白骨森森的巨蟒凭空出现,巨大的蛇头往后一仰,吐出一团森白色的火焰。

此院如此闹腾,全寺僧人浑然不觉,显然,白骨设下了极厉害的禁制。

毁灭之炎!能毁灭世间一切!

金蝉子疲惫一笑,终究,还是唤醒了沉睡之中的火焰。

孟婆,你必须给小僧一个解释。

白骨的毁灭之炎之强大,让金蝉子从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无力反抗,却也不愿坐以待毙,金蝉子阳神凝聚到最强,周身出现一层绿色的光芒,哦,不,是绿色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生命之炎!能重生世间一切!只是相对以白骨的毁灭之炎弱了很多,火焰只是那一刻的凶猛,随后连连闪烁,似乎要熄灭一般,好似被什么禁锢一般。

白骨看到金蝉子身上的火焰,微微感到诧异,道:“生命之炎?”

金蝉子道:“亘古传说,当毁灭之炎出现之时,生命之炎必然随之而生,你还要杀小僧吗?”

白骨喃喃自语,道:“双生么?”

金蝉子摇头,道:“并非双生,而是和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对立统一相一致的存在。”

白骨沉思了一下,道:“不管如何,你为恶总归该杀,双生也好,对立也好,那都是以后因果。”白骨飞到骨蛇之上,攻向金蝉子,熊熊燃烧的毁灭之炎所过之处片草不存。

金蝉子看了看身上的生命之炎,叹气一声,终是将火焰收了起来。

白骨,我不会死在你的手中。返身想逃,却也来不及。

金蝉子惨然一笑,运转神通,预备兵解!

毁灭阳神,虽死不悔。

白骨看到金蝉子的举动,大是不解,莫不是要自爆阳神拖我下水不成?白骨再展神通,企图赶在金蝉子之前诛灭他。

雨,扬扬洒洒飘落。

心,忽东忽西漂泊。

金蝉子合上眼睛,等待消亡的那一刻来临。

永别了,白骨。

我逃不掉,是我错的。

眼角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落在嘴角,有些苦涩。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时间突兀停止。

……

却说次日,唐太宗设午朝,着魏征赍旨,宣玄奘入朝。

那法师正聚众登坛,讽经诵偈,一闻有旨,随下坛整衣,与魏征同往见驾。

入朝见架并非玄奘,而是那夺舍的金蝉子,他披了“玄奘”的皮囊,随在魏征身后。

唐太宗道:“求证善事,有劳法师,无物酬谢。早间萧瑀迎着二僧,愿送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今特召法师领去受用。”

金蝉子谢恩,却未见叩首。

唐太宗也不以为忤道:“法师如不弃,可穿上与朕看看。”

金蝉子遂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手持锡杖,侍立阶前。君臣个个欣然。诚为如来佛子,你看他: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金蝉子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浑如极乐活罗汉,赛过西方真觉秀。锡杖叮噹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当时文武阶前喝采,唐太宗喜之不胜,即着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从,着多官送出朝门,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里去,就如中状元夸官的一般。

金蝉子谢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轰轰,摇摇摆摆。你看那长安城里,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看夸奖,俱道:“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活菩萨临凡。”

金蝉子行走间,见人群中,白骨与一个女子在一起,白骨脸上尚有几分薄怒,瞧见金蝉子凛凛威严大是不满,见金蝉子朝自己看过来,干脆转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身边的女子则朝金蝉子微微一笑。

金蝉子未丧命白骨手中,全来那女子相助。

此女正是湘鸢,那个前往灵魂海眼的人类女子。

金蝉子颔首,算是道谢,随着人群远去,直至寺里,僧人下榻来迎。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

金蝉子上殿,炷香礼佛,又对众感述圣恩已毕,各归禅座。

又不觉红轮西坠,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御前寂静。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

金蝉子入定理残经,正好炼魔养性,等待夜里拜访的人。

第133章 御弟唐三藏

夜色微凉,佛茶尽凉,不见访客。

等过三更之后,金蝉子叹息一声,知晓所等之人不会再来。

伫盘坐在院庭古树之下,入定参禅,突然袈裟之上,发出耀眼的金光,紧紧勒住金蝉子,只欲取他性命。

金蝉子自言自语道:“如来啊如来,这点伎俩,又能耐小僧何?”双目合起,诚心静气,与那袈裟作斗争。

光阴拈指,却当七日正会,再不见猎佛者出现,金蝉子又具表,请唐太宗拈香。

此时善声遍满天下,不善的和尚,也早早被猎佛者杀戮干净,奇怪的是,似乎整个西安城并未察觉和尚减少。

唐太宗即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寺里。

那一城人,无论大小尊卑,俱诣寺听讲。

当中有菩萨与木吒道:“今日是水陆正会,以一七继七七,可矣了。我和你杂在众人丛中,一则看他那会何如,二则看金蝉子可有福穿我的宝贝,三则也听他讲的是那一门经法。”说得明白,是为看那热闹而来。

木吒颔首,道:“只是那猎佛者,今日可会来?”

观世音菩萨道:“只怕去了灵山。”

木吒道:“灵山诸佛肉毒未解。”

观世音菩萨道:“所以,金蝉子赢了,这几日中,必须送他西行。在猎佛者破开灵山禁制之前,金蝉子必须到灵山。”

两人不再多言,心中多有事端,随投寺里。

正是有缘得遇旧相识,般若还归本道场。入到寺里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祇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那一派仙音响亮,佛号喧哗。

观音菩萨直至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并不见脸上有丝毫难色,看来已将那袈裟驯服。

金蝉子在台上瞧见了观世音菩萨也只作未见,念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一会《劝修功卷》。

观世音菩萨闻得金蝉子这般,乃是故意激怒自己,释迦摩尼在灵山之时,日日与他讲大乘佛法,而今他只捡小乘佛法来说,当下近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

金蝉子闻言,心中大喜,菩萨既然发话,成行之日不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讲处,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太宗道:“法师正讲谈妙法,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

唐太宗令擒来,只见许多人将二僧推拥进后法堂。

见了唐太宗,那菩萨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道:“陛下问我何事?”

唐太宗却认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菩萨道:“正是。”

唐太宗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唐太宗正色喜问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唐太宗道:“你可记得么?”

菩萨道:“我记得。”

唐太宗大喜道:“教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那菩萨带了木吒,飞上高台,遂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原身,托了净瓶杨柳。左边是木叉惠岸,执着棍,抖擞精神。

喜的个唐太宗朝天礼拜,众文武跪地焚香,满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工贾,无一人不拜祷道:“好菩萨!好菩萨!”

但见那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那菩萨,头上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锐气的垂珠缨络;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珮;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面前又领一个飞东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黄毛红嘴白鹦哥;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玉环穿绣扣,金莲足下深。三天许出入,这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喜的个唐太宗,忘了江山;爱的那文武官,失却朝礼;盖众多人,都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唯独金蝉子站立在一侧,微微而笑,却是不拜。

果真是佛门中人,惯来此举。

唐太宗即传旨:教巧手丹青,描下菩萨真象。旨意一声,选出个图神写圣远见高明的吴道子,此人即后图功臣于凌烟阁者。当时展开妙笔,图写真形。

那菩萨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金光。只见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张简帖,上有几句颂子,写得明白。颂曰:“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唐太宗见了颂子,即命众僧:“且收胜会,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经来,再秉丹诚,重修善果。”众官无不遵依。

当时在寺中问曰:“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

问话刚落,旁边闪过金蝉子,帝前施礼道:“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太宗大喜,上前将御手扶起道:“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

金蝉子顿首谢恩。

唐太宗果是十分贤德,就去那寺里佛前,与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

金蝉子感谢不尽道:“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随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

唐太宗甚喜,即命回銮,待选良利日辰,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

第134章 西行

金蝉子回到洪福寺里。

那本寺多僧与几个徒弟,早闻取经之事,都来相见,因问:“发誓愿上西天,实否?”

他几个徒弟,是玄奘收下的,皆是些有造化的僧人。

金蝉子道:“是实。”

他徒弟道:“师父呵,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

金蝉子道:“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又道:“徒弟们,我去之后,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

众徒将此言切切而记。

是夜,金蝉子独立院中,依旧没等到要等之人,来的却是紫微大帝。

金蝉子道:“你是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

紫薇大帝道:“袁天罡本是天上星辰下凡,算下来,却应该称本尊一声叔父,你问此事作甚?”

金蝉子道:“带句话给他,让他禀明唐太宗,就说明日是吉时,让小僧早早成行。”

紫微大帝罕见地没有异议,道:“你也看到了?”

金蝉子点头,道:“猎佛者出现之时,小僧就看见了。”

紫微大帝道:“所以,你今夜等的并非本尊?而是猎佛者?”

金蝉子没有回答紫微大帝的话,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自己再去肯定一次,又有何意义?道:“你可知晓最初的猎佛者从何来?”

紫微大帝摇头,随即道:“你怀疑猎佛者来自那个地方?”

金蝉子点头,紫微大帝再不废话,突然凭空消失。

次早,唐太宗设朝,聚集文武,写了取经文牒,用了通行宝印。

有钦天监台正袁天罡奏曰:“今日是人专吉星,堪宜出行远路。”

唐太宗道:“今日成行,可会太显仓促?”

袁天罡道:“错过今日,再无远行吉日。”

唐太宗闻言,也不再多说。

这时,黄门官奏道:“御弟法师朝门外候旨。”

唐太宗命宣上宝殿道:“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这是通关文牒。朕又有一个紫金钵盂,送你途中化斋而用。再选两个长行的从者,又银駔的马一匹,送为远行脚力。你可就此行程。”

金蝉子大喜,即便谢了恩,领了物事,更无留滞之意。

金蝉子一喜可以西行,二喜得了紫金钵盂。

唐太宗排驾,与多官同送至关外,只见那洪福寺僧与诸徒将玄奘的冬夏衣服,俱送在关外相等。

唐太宗见了,先教收拾行囊马匹,然后着官人执壶酌酒。

唐太宗举爵,又问曰:“御弟雅号甚称?”

金蝉子道:“贫僧出家人,未敢称号。”

唐太宗道:“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何如?”

金蝉子接了御酒道:“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不会饮酒。”却未见答应唐太宗赐下的名字。

唐太宗道:“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金蝉子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唐太宗低头,将御指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

金蝉子见此,知道这是帝王之术,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唐太宗笑道:“御弟呵,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

金蝉子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

唐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金蝉子知道唐太宗不放心,方悟捻土劝告,复谢恩饮尽,辞谢出关而去,不见留恋。

唐太宗摆驾回宫。

金蝉子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蒙唐太宗与多官送出长安关外。一二日马不停蹄,早至法门寺。

本寺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至里面,相见献茶。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正是那: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

你道这上方长老是谁?正是观世音菩萨,这五百僧众,却是灵山五百的罗汉,这几日,逐渐转醒,特来见见金蝉子,将西行之路说的艰辛,是想让金蝉子放弃西行的念头,早早为他们解了毒。

本是有求于人,却这番姿态,却也奇怪。

金蝉子识得诸僧的真颜,却也不点破,钳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

众罗汉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何也?”

金蝉子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我弟子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法轮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

众罗汉见他以见佛求经为借口,闻得此言,知道无可能,人人脸上伪装称羡,个个伪装宣扬,都稀里糊涂的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各自散去。

众罗汉散去之后,一个个咬牙切齿,对金蝉子恨之入骨,个个怨他心地歹毒,见死不救。

抱怨得久了,也就各自安寐去了,观世音菩萨站在大雄宝殿之中,看着殿上的如来看了一宿。

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

次日,那众僧起来,收拾茶水早斋。

金蝉子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

祝罢,回方丈进斋,未看殿上菩萨一眼。

遇佛拜佛?遇塔扫塔?金蝉子,你这是要将诸佛都看个真啊。

观世音菩萨自然明白金蝉子的意思,这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西行路上,金蝉子要清理一路“假”佛。

斋毕,那二从者整顿了鞍马,促趱行程。

金蝉子出了山门,辞别众罗汉。

众罗汉知道,错过此次,要见金蝉子,只怕要等他到灵山,不忍分别,还要抱着万一的态度,直送有十里之遥,金蝉子也不愿直接往灵山,非要一步步走通西行路,众罗汉不得已,噙泪而返,金蝉子遂直西前进。

(第三卷完)

第135章 玉皇大帝述职

凌霄宝殿之后,约莫三千六百里处,至察殿中,玉皇大帝脸色稍显紧张,微微欠身,站立在大殿中,等待五百年一次的考核。

这次考核,较之平时晚了一百余年,故而玉皇大帝更为紧张。

自玉帝登基以来,每五百年一次述职,不会晚一天,也不会早一日,这一次却足足晚了百年,玉皇大帝心中千万个猜测,心怀忐忑地站在至察殿中,眼观鼻,鼻观心。

中堂之下,灵宝天尊、元始天尊端坐其下,却不见元始天尊。

自上次述职之后,玉皇大帝再不曾见过元始天尊。

一如既往,灵宝天尊首先发难,连连抛出几个难题,玉皇大帝都躬身作答,不敢有丝毫懈怠。

“金蝉子已动身西行?”居右的灵宝天尊淡淡地问道。

玉皇大帝恭谨应道:“据顺风耳、千里眼回报,金蝉子以贞观十三年九月十二日动身,而今已行了五日的路程,预计两三年能至灵山。”

灵宝天尊点头,道:“佛门被金蝉子算计,诸佛众菩萨皆中剧毒,闻得日前释迦牟尼寻得克制之法,却也只能暂缓一二,效用不大,还需等金蝉子到灵山,才能解佛门危厄。陛下怎么看金蝉子西行?如今佛门受难,佛道相争日久,陛下又作何打算?”

闻得灵宝天尊问出此语,合目的太上老君也睁眼看去。佛道相争十分激烈,此时对佛门下手,是最好时机,说不定能彻底铲除佛门。

玉皇大帝道:“佛门应救不应灭。”

灵宝天尊轻轻哦了一声,示意玉皇大帝继续说下去。

玉皇大帝着眼前的灵宝天尊、太上老君,目光坚定,道:“三界大劫将至,仅道门的力量,恐难以抗衡,地仙之中以佛门最强,可借来一用。”

太上老君闻言,丝毫不觉诧异,哈哈一笑,对灵宝天尊道:“怎么样?我就说,陛下必然知晓此事。”

灵宝天尊脸色冰寒,厉声道:“陛下既然知道三界大劫,如何不与我等禀报,而私藏心底。”

玉皇大帝惶恐,躬身道:“非是我私藏不报,此事我也刚刚得知,尚不足一日之久,我正预备要禀告,便接到考核之令,速速赶将过来,寻思在考核之后,将此事禀明,垂听圣示。”

太上老君颇感意外,眉头蹙起,道:“不足一日之久?此话怎讲?”

玉皇大帝道:“今日,我得到地府线报,金蝉子在地府之中,与观世音菩萨言及,他为佛门解毒的条件,是走通通天之路。我觉得此事怪异,命紫微详查,紫微赶往地府的时候金蝉子已经轮回,他不敢耽搁,追上人间界,在金山寺见到金蝉子时,金蝉子已经十八岁。”

灵宝天尊与太上老君对望了一眼,未说话。

玉皇大帝继续,道:“紫微将此事告知我后,一直随在金蝉子身边,详查此事,本以为此事是佛门所为,希望金蝉子早一点西行灵山,好解佛难。然而,在大唐之时,紫微发现,观世音菩萨处处阻扰西行之路,似乎很恐惧通天之路的通畅,却又害怕错失解毒的最佳时机,处在纠结之中……”

灵宝天尊不耐烦地道:“直接说,谁篡改了大唐国的时间,让时间形成漩涡,在短短时间内,让金蝉子经历是十八年的成长。”

(细心的读者应该发现,陈光蕊考中状元的时候是贞观十三年,金蝉子西行的时候也是贞观十三年九月,也就是说,金蝉子在一年之内长到了二十五岁,其中必有蹊跷啊!)

玉皇大帝称是,不敢再多说,道:“猎佛者。”

灵宝天尊合目少许,继而睁开眼睛,眼观过去未来,凡关于猎佛者,都是一片迷蒙,看不清楚,看向一侧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也做了同样的事情,看不清猎佛者所在,唯一能捕捉的蛛丝马迹也是在大唐国内,不过只出现了一夜,随后消失得无隐无踪,见灵宝天尊看来,微微摇头。

灵宝天尊道:“猎佛者帮助金蝉子的意义何在?”

玉皇大帝道:“我尚未查明,不过斗胆猜测,乃是为了通天之路。紫微刚刚回天宫之时,说了一句话,‘最早的猎佛者,或许来自那个世界,而非三界’。”

玉皇大帝话音刚落,至察殿中陷入一片死寂,玉皇大帝大汗淋漓。

良久,太上老君问道:“此事,你从何得知?”

玉皇大帝道:“紫微从金蝉子那里听来的。”

“又是金蝉子,此子一千年前横空出世,闹出五灵根之事,佛道奔波劳碌一场空;五百年之前,又闹出长生之迷,致使佛门剧毒缠身;而今,又牵扯出那个世界,此子屡屡这般,是何居心?”灵宝天尊言语之中颇多不悦。

太上老君不接话,对金蝉子道:“这五百年来,你在所作所为,我皆看在眼里,虽无大功,却也无过错,三界上下,打理得也算安稳,你安排在人界的灭佛之事,虽显张扬,但也杀了佛门锐气,而今三界劫难当头,你能重新接纳佛门,倒也有几分气度,这次考核,便是如此,你却退下吧。”

玉皇大帝诧异,这次考核竟然这般轻松?心中虽然疑问重重,却也未多问,当下躬身退出。

玉皇大帝走后,灵宝天尊道:“这玉帝,越来越不容易控制了,是否早早镇压下去,重新换个玉帝?以免横生意外。”

太上老君道:“此事,等原始师兄回来再说,且再看看,只要不太过分,还是莫要轻易换帝的好,尤其在三界大劫之前。”

灵宝天尊道:“原始师兄已经去了那个世界五百余年,不知吉凶如何,原本预计三百年回转的,而今却晚了两百余年。”

太上老君敛起道袍,道:“比起原始师兄,我更担心的是猎佛者,当年,四个猎佛者让佛道毫无还手之力,佛门更是元气大伤。而今,四个猎佛者已经出现三个,以我二人之力,也只能看见他们在大唐境内现身之事,其他再也看不清楚,第四个猎佛者更是毫无影踪,如果不是比我二人强,却就对有无上法宝隐匿身形,隐藏在暗处的猎佛者,实在让心不安心。”

灵宝天尊合目无言,良久,道:“第四个猎佛者……会不会是金蝉子?!”

太上老君闻言,犹如雷劈。

如果第四个是金蝉子,那么,一切似乎都说得过去了。

第136章 熊虎牛三怪

正是那季秋天气。

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路途烟雨故人稀,**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白蘋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师徒三人们行了数日,到了巩州城。早有巩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日,又至河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是钦差御弟法师上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至里面供给了,着僧纲请往福原寺安歇。

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斋毕,吩咐二从者饱喂马匹,天不明就行。

及鸡方鸣,随唤从者,却又惊动寺僧,整治茶汤斋供。斋罢,出离边界。

金蝉子心忙,太起早了。

原来此时秋深时节,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了路径。正疑思之间,忽然失足,三人连马都跌落坑坎之中。

金蝉子脸色自若,两位徒弟却悚惧心慌,又闻得里面哮吼高呼,叫:“拿将来!拿将来!”

只见狂风滚滚,拥出五六十个妖邪,将金蝉子、从者揪了上去。

金蝉子抬眼看去,上面坐的那魔王,十分凶恶,真个是: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瞧得仔细,是个白额老虎老虎精,有几分道行。

金蝉子暗自寻思,自长安城一路过来,不见妖邪,刚到边界,就遇上了虎精,却是何道理?

白额老虎精喝令绑了,众妖一齐将三人用绳索绑缚,金蝉子也不挣扎,任由得绑了去。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

金蝉子闻言,抬头观看,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定眼细看,是只山熊修得的精怪。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又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道怎生模样: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是个牛精。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白额老虎精奔出迎接。

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

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

寅将军道:“二公连日如何?”

熊山君道:“惟守素耳。”

特处士道:“惟随时耳。”

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金蝉子在一旁听言,心中有了思量,此时,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那熊山君道:“此三者何来?”

寅将军道:“自送上门来者。”

特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

寅将军道:“奉承!奉承!”

熊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

寅将军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肉,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

金蝉子身边的两个弟子,本就是观世音菩萨穿插的监视,并非凡人,而是竹叶幻化而来。

金蝉子再看三怪,料定这三怪不会吃自己,果真,渐惭的东方发白,那二怪至天晓方散,俱道:“今日厚扰,容日竭诚奉酬。”方一拥而退。不一时,红日高升。

金蝉子打了个哈欠,小睡了一会,忽然见一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对面吹了一口气,金蝉子在睡醒,瞧见那老叟道:“这番安排,我当谢你们,后还是怪你们?”

老叟答礼道:“自然是谢我们,不然这二徒弟一直相随,终不是办法。你可曾疏失了甚么东西?”

金蝉子道:“那两个徒弟,已是被怪食了,只不知行李马匹在于何处?”

老叟用杖指定道:“那厢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

金蝉子回头看时,果是他的物件,并不曾失落,随意拍拍拿在身上,问老叟曰:“此处是甚所在?”

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处。你为何堕此?”

金蝉子道:“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见一魔王,凶顽太甚,将贫僧与二从者绑了。又见一条黑汉,称是熊山君;一条胖汉,称是特处士,走进来,称那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二从者吃了,天光才散。不想我是那里有这大缘大分,感得老公公来此救我?”金蝉子言语之中,不乏嘲讽之意。

老叟道:“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妖邪,尽都是山精树鬼,怪兽苍狼。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你跟我来,引你上路。”

金蝉子道:“当真只是熊罴精、老虎精、野牛精这般简单?”

老叟闻言,叹息一声,道:“久闻金蝉子聪慧,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不过,这三妖并非妖怪这般简单,而是那地藏王城的鬼怪,是那熊罴、老虎、野牛死后未入轮回,进了地藏王城,不知为何得了些道行,受命来此处,专门负责抢战乱之下的死魂,好先一步带入地藏王城,不使入轮回。这三怪都是怕红日的,这天刚刚放亮,三怪便潜伏了起来,要是你白日从此过,断然遇不上此三怪的。”

金蝉子道:“偏偏小僧遇上了,正巧你赶上来,这倒是蹊跷得很。”

老叟道:“怎么,你怀疑这三怪与老叟有干系不成?”

第137章 镇山太保

金蝉子弹一弹僧袍,道:“小僧自长安城一路行来,跋山涉水,不见一妖一怪,出得大唐境,不过数十里地偏偏遇上了三个凶恶的魔王,心中有几分疑惑罢了,得你搭救,感激不尽,又怎敢将此罪恶之事推给你?”

老叟哈哈一笑,道:“你可是误会了老夫,老夫奉玉皇大帝之命监察人间善恶,出任西方巡使,更担任‘启明’之职,在天未亮之时,巡察天际,见你有难,特来相助。”

金蝉子闻言,也不知信了几分,将包袱捎在马上,牵著缰绳,相随老叟径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

却将马拴在道旁草头上,转身道,“此去路远,小僧就辞别过。”

那公公遂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只见风飘飘遗下一张简帖,书上四句颂子,颂子云:“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金蝉子看了,对天礼拜道:“多谢金星,度脱此难。”

金蝉子将简帖一挥,烧成灰烬。

西天太白星么?这是表明与佛门的关系么?难怪佛道相争,道门屡屡处在下风,身边竟然有这么个细作存在,可是,太白金星这般告诉自己有何意义?

金蝉子思及到此,不由自嘲一笑,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白金星来告诉自己,通天之路从这个坑开始。

天上诸多神仙星辰,偏偏派了太白金星来,太白金星又名“启明星”,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金蝉子重新跳入坑中,一众小妖不见了去向,他在坑内设下了一个小小的阵法。

那熊虎牛三怪看来的确是地藏王城的人,不过,不是地藏王菩萨派遣来的,而是谛听,也就是乌眀派遣来的,为的也是提醒自己通天之路的起点。

金蝉子从坑中出来,牵了马匹,独自个往前前行,那熊虎牛三怪躲在一旁看着,见金蝉子远去,返回地藏王城回信不提。

这岭上,真个是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

金蝉子心神凝气,信马由缰而行;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

金蝉子轻抚马背,说几句话,这马儿才安静下来,上了那峻岭之间。

行经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突然,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金蝉子回身看去,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金蝉子倒是不见多恐惧,无奈那马腰软蹄弯,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方才的法子对这马儿半分无用。

金蝉子见此,有心击开这两只老虎赶路,指尖刚刚凝集起一点点锋芒,忽然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金蝉子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

来人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金蝉子见他来得渐近,识得是人不是怪,站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壮士自何处来?”

连续遇难,金蝉子尚未如何,就有贵人相助,实在太过巧合。

那条汉见金蝉子一脸镇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到跟前,放下钢叉,拱手道:“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著你,敢问上僧名号。”

刘伯钦之言金蝉子自然不信,能吓退毒虫猛虎的,岂是小小人类这般简单?金蝉子再运目看去,只见刘伯钦周身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是什么幻化而来,不过的确非人类。

金蝉子道:“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适间来到此处,遇著些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前进。忽见太保来,众兽皆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

刘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故此众兽怕我走了。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此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舍下歇马,明朝我送你上路。”

金蝉子闻言,满心欢喜,谢了刘伯钦,牵马随行。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

刘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

金蝉子见说,退到一侧。

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

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它看见刘伯钦,急回头就步。

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那里走!”

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金蝉子含笑而立,寻得绝佳位置坐观人虎相斗。太保与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场好斗。

但见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金蝉子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够长老食用几日。”

金蝉子夸赞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

刘伯钦闻言一愣,继而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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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驳

金蝉子脸上展现惯有的笑容,道:“边关之地,兵燹无数,留你在此处,当真可以御兵,这等本事,仅你所有啊。”

刘伯钦见金蝉子道出自己真身,哈哈一笑,不敢直视金蝉子眼睛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引路。

你道刘伯钦真身是什么?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大唐在边界不远之处,皆有饲养此兽,借此来避免战争,是为详兽。

金蝉子也不推诿,牵着马,随后而行,迤逶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金蝉子看够,暗暗点头。

刘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掷下,叫:“小的们何在?”

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将进去。金蝉子运目看去,晓得这些家童姐不是凡人。

刘伯钦吩咐教:“赶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复回头迎接金蝉子进内。

彼此相见,金蝉子又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救命,刘伯钦道:“同乡之人,何劳致谢。”

坐定茶罢,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金蝉子进礼。

刘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

金蝉子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

老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罢。”

刘伯钦道:“母亲呵,他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适间在岭头上遇着孩儿,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马,明日送他上路。”

老妪闻言,十分欢喜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不得这般,恰好明父亲周忌,就浼长老做些好事,念卷经文,到后日送他去罢。”

这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顺之心,闻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纸,留住金蝉子。

金蝉子暗运心目,看往地府,果见刘伯钦之父被困地藏王城不得轮回。

难怪刘伯钦能得人形,原来其父亲本是人类,其母乃一只驳,人妖相恋,天理不容,刘伯钦父亲死后在地府受难,不得轮回,是想请金蝉子解救。

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将晚。小的们排开桌凳,拿几盘烂熟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

刘伯钦请金蝉子权用,再另办饭。

金蝉子合掌当胸道:“善哉!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

刘伯钦闻得此说,沉吟了半晌道:“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晓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无甚素处。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

金蝉子道:“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

刘伯钦道:“倘或饿死,却如之何?”

金蝉子道:“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

刘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

刘伯钦道:“素物何来?”

母亲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

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

老母对着金蝉子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

金蝉子下来谢了,方才上坐。

那刘伯钦另设一处,铺排些没盐没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方坐下,心欲举著,只见金蝉子合掌诵经,唬得个伯钦不敢动著,急起身立在旁边。

金蝉子念不数句,却教“请斋”。

刘伯钦道:“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

金蝉子道:“此非是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

刘伯钦道:“你们出家人,偏有许多计较,吃饭便也念诵念诵。”

吃了斋饭,收了盘碗,渐渐天晚,刘伯钦引着金蝉子出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推开门,入到里面,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

刘伯钦请三藏坐坐。金蝉子见这般凶险腌脏,不便久坐,遂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行,是一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惧。

金蝉子道:“这獐鹿想是太保养家了的?”

刘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集聚稻粮,似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阴耳。”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黄昏,复转前宅安歇。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就整素斋,管待长老,请开启念经。这长老净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

金蝉子阳神出窍,前往地府搭救刘伯钦父亲,留神控身体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诵毕,刘伯钦又请写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诵毕,吃了午斋,又念《法华经》、《弥陀经》。各诵几卷,又念一卷《孔雀经》,及谈苾蒭洗业的故事,早又天晚。

献过了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已毕,又各安寝,金蝉子阳神却还在地府未回。

第139章 第四个猎佛者?

(这一章补昨天的,稍后还有一章,以我速度,大概在十点半左右,亲爱的学生党、美女党早点睡觉,可以等明早看。)

阴风绕绕,鬼气渺渺。

金蝉子重回奈何桥头,不见白衣,不闻音容。

白发婆娑的孟婆佝偻着腰,捧上一碗忘魂汤,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念着:“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这一世终了,这一生完结。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一碗孟婆汤,千年忘情水。

金蝉子接过孟婆汤,沉静地问道:“白骨为什么会成为猎佛者。”

孟婆佝偻的背未见直起,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如一潭死水,没一丝光彩,眼中有一丝丝的意外,道:“她本就是猎佛者。”

金蝉子道:“她是一具白骨化形的妖。”

孟婆示意金蝉子站到一侧,别挡住她给麻木的魂灵舀孟婆汤,道:“一具白骨,不是人生的开端,而是结束。何况,并不是任何含冤而死魂灵都能凝炼骨骼不朽,并不是所有不朽的白骨都能偷取天地灵气、盗窃日月精华。就像你,不是每一个蝉都能看到秋天,也不是每一蝉,都有勇气走上西天。”

金蝉子静默。

白骨曾说过,八百六十年前,她在无启国荒草原地之中,不知道静静躺了多少年,盗取了天地造化,偷得了日月精华,慢慢的生出了灵智,她静静地看苍狗变化,草木枯荣,一看就是百年。

直到遇上了自己,才打破静默开口说话。

金蝉子看着孟婆,道:“白骨是猎佛者的遗留下的骸骨,并不是猎佛者。”

孟婆闻言,直起佝偻的背,道:“你这样说来也无错,可,猎佛者的遗骸便不是猎佛者了吗?兵燹之下满地白骨,就不是英勇的士兵了吗?他们只是被忘记名字罢了。白骨成为猎佛者,是宿命罢了。”

金蝉子道:“宿命么?”看向走过奈何桥的人们,似乎承认了白骨猎佛者的事实,不承认又如何,现在又能改变什么?他甚至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道:“小僧自来不信宿命。”

孟婆道:“不信就好,你要信了宿命,你永远走不到西天,走不通这条通天大道。”

金蝉子道:“小僧从未和你说过通天之路的事情。”

孟婆道:“你与观世音站在桥头说话,声音这般大,我自然听了去。”

金蝉子想起那日孟婆看来的眼神,未去理会她的解释,道:“白骨现在何处?”

孟婆道:“闭关修行,准备应劫。”孟婆说道应劫之时,特意看了金蝉子一眼,道:“白骨离开幽冥界,人间界欲杀你,这种种皆与我有关,缘何你这般平静?”

金蝉子全然不在乎应劫之语,道:“初见白骨之时,的确恨不得杀入地府,与你理论,等见到那位名叫湘鸢的女子,小僧便放下心来。以她的智慧能安然接受猎佛者的身份,这猎佛者应该不算太坏。”

孟婆为之气结,猎佛者乃神佛惧怕的存在,正义的化身,何时成了“不算太坏”,道:“你识得湘鸢?”

金蝉子道:“在天庭有过数面之缘,聪慧狡黠,多智多谋,只是不曾想,这样一个人类女子,竟然是猎佛者。多嘴问一句,猎佛者当真永远只有四人?”

孟婆道:“只有四人。”

金蝉子道:“第四人是谁?”

孟婆停下舀汤的手,道:“我若说是你,你信么?”

金蝉子道:“白骨施展毁灭之炎,小僧也怀疑自己是猎佛者,再思及小僧与佛门的种种,无一不在印证小僧是猎佛者,正因为如此,小僧绝不会是猎佛者。”

孟婆笑道:“兴许,是你不愿承认。你玩弄佛门以股掌之间,身上有和白骨毁灭之炎对应的生命之炎,因为你,白骨修成的灵智才开口说话,最重要的一点,你有着神佛强大的力量,却能轮回不死,这恰恰是猎佛者的能力,若说你不是猎佛者,我是不信的。”

金蝉子也笑道:“可小僧不是。”

孟婆看着金蝉子,不知他因何要撇清与猎佛者关系,叹息了一声,道:“你不是。”

金蝉子微微一笑,走上了奈何桥,未说告别,直往阎王殿而去。

孟婆叫住金蝉子,道:“刘伯钦之父,并不在地府。”

金蝉子闻言,站住,道:“刘伯钦不在地府,那在何处?”

孟婆指了指忘川河,道:“河内。”

金蝉子拿眼看去,只见忘川河中,铜蛇铁狗争相抢食落入的魂灵,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孟婆道:“忘川河中,自古有个传说,不愿忘记所爱之人,不愿喝下孟婆汤的人,那么,他便必须跳下这忘川河,忍受铜蛇铁狗的撕咬,千年的煎熬,才可再入轮回。当然,在这千年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所爱之人走过奈何桥,去往人间轮回,自己却又无法与她相遇,任他撕心裂肺的嘶喊、呼唤,心爱之人都听不见,看不到。渐渐地,他们不再嘶喊,不再呼唤,他们忘记了本身要等待什么,渴求什么,再然后,便什么都忘了。浑浑噩噩中,就度过了千年,等待着轮回,或者,被铜蛇铁狗撕咬干净。这许多年来,熬过千年的,都是凤毛菱角,千年以后,重新轮回,却遇不上至爱之人,何等可悲可笑。千年的煎熬,只换来挚爱之人一次次路过,却终不能相遇。”

金蝉子似乎已习惯孟婆的唠叨,道:“刘伯钦父亲熬了几年?”

孟婆道:“三百余年。”

金蝉子道:“还活着。”

孟婆笑道:“他挚爱刘伯钦母亲,等了三百年没等到,他如何愿意去死?”

金蝉子再问道:“不满千年,可有脱离忘川河的办法?”

孟婆道:“法子自然是有,不过需要你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可还要救刘伯钦父亲出来?”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既然答应了,总得有始有终。”

孟婆道:“多大代价都无所谓?”

第140章 饮一碗孟婆汤

金蝉子道:“总不会要了小僧的性命,不是么?只要一息尚存,失去的总会寻回来。”

孟婆沉吟了一会,说:“刘伯钦不过一只驳,虽为祥兽,除去御兵之能,再无长处,断然不值得你付出许多。何况,刘伯钦一家分明有心算计以你,救你虎口,准备斋菜,都是有意为之,存心让你感动。”

金蝉子道:“刘伯钦这般做,也是为了救父亲,虽然手段不光彩,倒也孝心可悯。何况,如无他在边关,只怕大唐之境连连战乱。而今,其父亲事情一了,他自然会大展法力平息大唐与鞑靼战事,万民皆安,有何不好?”

孟婆摇摇头道:“你的心思实在难以猜测。”

金蝉子道:“人,总不会只有一面。还请告知如何救刘伯钦出忘川河。”

孟婆叹息一声,将手一挥,忘川河水让开道来,撕咬一名老叟的铜蛇铁狗纷纷避让开去,匍匐在一侧瑟瑟发抖,留下满身伤痕的老叟萎靡在地。

孟婆道:“带他出来吧,莫言与我相关。”

金蝉子道:“你又骗了小僧一次。”金蝉子展开身形,将老叟带出忘川河,这老叟正是刘伯钦父亲。

老叟拜谢金蝉子相救之恩。

金蝉子侧身未受,言明是受刘伯钦相托,老叟闻言,老泪纵横,百味陈杂。

孟婆见二人见礼完毕,对刘伯钦父亲道:“你是要往轮回,还是等你妻子。”

老叟道:“等了三百年,等得忘却了太多,见一个个魂灵跳入忘川中,被铜蛇铁狗吞噬,痛苦煎熬,最终见心爱之人从桥上走过,却无可奈何,那种心痛太过痛彻心扉,太过残忍。”老叟看向忘川河,随后看向漆黑的孟婆汤,道:“我以为我会等千年,忍受千年苦痛煎熬,可是,千年煎熬能等来什么?”

孟婆舀起一碗汤递向老叟,道:“等一场死心,等一生忘记。饮一碗孟婆汤是忘记,浴千年忘川河是忘记,早已注定的结局,只是欠缺个死心的理由。”

老叟道:“饮一碗孟婆汤是忘记,浴千年忘川河是忘记,结局都一样,又何必受千年的苦楚?”老叟结果孟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随后慢悠悠走过奈何桥。

金蝉子道:“饮一碗孟婆汤是忘记,浴千年忘川河是忘记,一样的忘记,不一样的明悟,又怎会一样呢?”

孟婆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放弃的理由,自己欺骗自己,让自己心无负担罢了,找个死心的理由,就像刘伯钦的母亲让你下来超脱亡灵一样。”

人妖相恋,妖又怎会为了人放弃漫长的生命?

人又怎会为了妖,放弃轮回的馈赠?

相恋时如胶似漆,离别后陌路过客。

金蝉子会心一笑,返回人间界不提。

却说那伯钦的父亲之灵,超荐得脱沉沦,特意跟阎王要了假,鬼魂儿早来到东家宅内,托一梦与合宅长幼道:“我在阴司里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我的罪业,阎王差人送我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了。你们可好生谢送长老,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也。”

这才是:万法庄严端有意,荐亡离苦出沉沦。

那合家儿梦醒,又早太阳东上,刘伯钦的娘子毕竟年轻,心底藏不住事情,私底下与刘伯钦道:“太保,我今夜梦见公公来家,说他在阴司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他的罪业,阎王差人送他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教我们好生谢那长老,不得怠慢。他说罢,径出门,徉徜去了。我们叫他不应,留他不住,醒来却是一梦。”

刘伯钦道:“我也是那等一梦,与你一般。我们起去对母亲说去。”

他两口子正欲去说,只见老母叫道:“伯钦孩儿,你来,我与你说话。”

二人至前,老母坐在床上道:“儿呵,我今夜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来家,说多亏了长老超度,已消了罪业,上中华富地长者家去托生。”

消了罪业,你放弃等待,我也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你饮下了孟婆汤,去往了那轮回的路,过了今生,不再相忆。

刘伯钦夫妻们俱呵呵大笑,了解老母去了一桩心事,道:“我与媳妇皆有此梦,正来告禀,不期母亲呼唤,也是此梦。”遂叫一家大小起来,安排谢意,替他收拾马匹,都至前拜谢道:“多谢长老超荐我亡父脱难超生,报答不尽!”

金蝉子早已阳神归位,见此一家人作态,想起孟婆之言,心中感慨良多,故作不知道:“贫僧有何能处,敢劳致谢!”

刘伯钦把三口儿的梦话,对金蝉子陈诉一遍,金蝉子含笑听了。早供给了素斋,又具白银一两为谢。

金蝉子分文不受。一家儿又恳恳拜央,金蝉子毕竟分文未受,但道:“是你肯发慈悲送我一程,足感至爱。”

刘伯钦与母妻无奈,急做了些粗面烧饼干粮,叫刘伯钦远送,金蝉子欢喜收纳。

太保领了母命,又唤两三个家僮,各带捕猎的器械,同上大路,看不尽那山中野景,岭上风光。行经半日,只见对面处,有一座大山,真个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

金蝉子不一时,到了边前,识得是正压孙悟空的五行山。

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地。正走到半山之中,刘伯钦回身,立于路下道:“长老,你自前进,我却告回。”

金蝉子闻言,下马道:“此地便是两界山?”

刘伯钦道:“长老如何得知?此山正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想来长老也识得我真身,那厢狼虎,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过界之后,必然引来两国战乱。”

金蝉子听说,与刘伯钦话别。

正在那叮咛拜别之际,只听得山脚下叫喊如雷道:“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

金蝉子闻得那喊声,心中了然,晓得这驳与孙悟空有些干系。

第141章 孙悟空?

金蝉子尚未说话,众家僮道:“这叫的必是那山脚下石匣中老猿。”

刘伯钦瞧了金蝉子一眼,道:“是他!”

金蝉子故作不知,问:“是甚么老猿?”

刘伯钦道:“这山旧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先年间曾闻得老人家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到今,冻饿不死。’这叫必定是他。长老莫怕,我们下山去看来。”

饥餐铁丸,渴饮铜汁?金蝉子听说此语些许意外,暗自沉吟。

金蝉子依从,牵马下山。行不数里,只见那石匣之间,果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

金蝉子近前细看,你道他是怎生模样: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还喜得眼睛转动,喉舌声和。语言虽利便,身体莫能那。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

金蝉子自然识得孙悟空,孙悟空当年被压之时,还特地来瞧过。让金蝉子意外的是,孙悟空并非被直接压在五指山下,而是被困在一个石匣之中,五百年前,并无此石匣,在联想饥餐铁丸,渴饮铜汁之语,心中有了脉络。

刘伯钦见金蝉子不上前,低头沉思,只当不识得孙悟空,走上前来,与孙悟空拔去了鬓边草,颔下绿莎,问道:“你有甚么话说?”

孙悟空道:“我没话说,教那个师父上来,我问他一问。”

金蝉子道:“你问我甚么?”

孙悟空道:“你可是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么?”

金蝉子道:“我正是,你问怎么?”

孙悟空道:“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因犯了诳上之罪,被佛祖压于此处。前者有个观音菩萨,领佛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我教他救我一救,他劝我再莫行凶,归依佛法,尽殷勤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功成后自有好处。故此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等师父来救我脱身。我愿保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孙悟空昔年见过金蝉子数面,只是金蝉子九世轮回面目非昨,相见不识。

金蝉子闻言,暗自思虑,道:“你虽有此善心,又蒙菩萨教诲,愿入沙门,只是我又没斧凿,如何救得你出?”

孙悟空道:“不用斧凿,你但肯救我,我自出来也。”

金蝉子道:“我自救你,你怎得出来?”

金蝉子道:“这山顶上有我佛如来的金字压帖。你只上出去将帖儿揭起,我就出来了。”

金蝉子晓得那是释迦牟尼的六字真言贴,回头对刘伯钦道:“太保啊,我与你上出走一遭。”

刘伯钦道:“不知真假何如!”

孙悟空叫道:“是真!决不敢虚谬!”

刘伯钦只得呼唤家僮,牵了马匹。他与金蝉子,复上高山,攀藤附葛,只行到那极巅之处,果然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有块四方大石,石上贴着一封皮,却是“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

金蝉子站定,面朝石头,看着金字,道:“是你自己走,还是小僧赶你走?”刘伯钦见他此话说得怪异,不解其意。

六个金字并无异动。

金蝉子合十道:“既然如此,小僧冒犯了。”

金蝉子走上前去,刚要揭六个金字。

只闻得一阵香风,劈手把压帖儿刮在空中,叫道:“吾乃监押大圣者。今日他的难满,吾等回见如来,缴此封皮去也。”刘伯钦瞧见,倒似是怕了一般,逃也似的跑了。

金蝉子微笑而立,并不说话,那刘伯钦也不见跪拜。二人径下高山,又至石匣边,对那猴道:“揭了压帖矣,你出来么。”

孙悟空欢喜,叫道:“师父,你请走开些,我好出来,莫惊了你。”

刘伯钦听说,领着金蝉子,一行人回东即走。走了五七里远近,又听得那猴高叫道:“再走!再走!”

金蝉子又行了许远,下了山,只闻得一声响亮,真个是地裂山崩。众人尽皆悚惧,只见那猴早到了金蝉子的马前,赤淋淋跪下,道声“师父,我出来也!”对金蝉子拜了四拜,急起身,与刘伯钦唱个大喏道:“有劳大哥送我师父,又承大哥替我脸上薅草。”谢毕,就去收拾行李,扣背马匹。

那马见了他,腰软蹄矬,战兢兢的立站不住。盖因那猴原是弼马温,在天上看养龙马的,有些法则,故此凡马见他害怕。

金蝉子见他意思,实有好心,真个象沙门中的人物,便叫:“徒弟啊,你姓甚么?”

孙悟空道:“我姓孙。”

金蝉子道:“我与你起个法名,却好呼唤。”

孙悟空道:“不劳师父盛意,我原有个法名,叫做孙悟空。”

金蝉子欢喜道:“也正合我们的宗派。你这个模样,就象那小头陀一般,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

孙悟空道:“好!好!好!”自此时又称为孙行者。

那刘伯钦见孙行者一心收拾要行,却转身对金蝉子唱个喏道:“长老,你幸此间收得个好徒,甚喜甚喜,此人果然去得。我却告回。”

金蝉子躬身作礼相谢道:“多有拖步,感激不胜。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贫僧在府多扰,容回时踵谢。”

刘伯钦回礼,遂此两下分别。

……

西方灵山,监押孙悟空的罗汉立在佛前,见诸事禀明。

释迦牟尼微微沉吟道:“金蝉子,当真威胁你?”

监押道:“小仙不敢扯谎,金蝉子靠近之时,小仙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直逼得小仙呼吸不能。”

释迦牟尼道声知晓,揭过此事,道:“五百年来,我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监押道:“已然办妥,孙悟空已非当年的齐天大圣,斗志具无,六识也都游散,元神分散,阴神和阳神分离,阴神已依佛祖之言……”

释迦牟尼打断监押,赞许了几句,遂让他去休息。

第142章 虎皮

却说那孙悟空请金蝉子上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拐步而行,也不与金蝉子搭话,金蝉子也不开宴。

不多时,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金蝉子本来端坐马上,渊渟岳峙。

孙悟空瞧见老虎在路旁欢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

放下行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原来是个碗来粗细一条铁棒。他拿在手中,笑道:“这宝贝,五百余年不曾用着他,今日拿出来挣件衣服儿穿穿。”

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那里去!”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动。

却被孙悟空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点玉块。

金蝉子暗暗点头,刘伯钦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半日;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把这虎一棒打得稀烂,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也自然瞧出来孙悟空有意逞威风。

不过,金蝉子在意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的披挂去了何处?戴凤尾紫金冠、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鞋、赭黄袍都是上等宝贝,缘何一件都不在了。

金蝉子正沉思间,孙悟空拖将虎来道:“师父略坐一坐,等我脱下它的衣服来,穿了走路。”

金蝉子道:“他那里有甚衣服?”

孙悟空道:“师父莫管我,我自有处置。”

好猴王,把毫毛拔下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把牛耳尖刀,从那虎腹上挑开皮,往下一剥,剥下个囫囵皮来,剁去了爪甲,割下头来,割个四四方方一块虎皮,提起来,量了一量道:“阔了些儿,一幅可作两幅。”拿过刀来,又裁为两幅。收起一幅,把一幅围在腰间,路旁揪了一条葛藤,紧紧束定,遮了道:“师父,且去!且去!到了人家,借些针线,再缝不迟。”

自始至终,金蝉子都站在一侧,纵然血腥,也不见阻止。

孙悟空见金蝉子这般自若,也收了心中的心思,他把条铁棒,捻一捻,依旧象个针儿,收在耳里,背着行李,请师父上马。

两个前进,金蝉子在马上问道:“悟空,你才打虎的铁棒,如何不见?”

孙悟空笑道:“师父,你不晓得。我这棍,本是东洋大海龙宫里得来的,唤做天河镇底神珍铁,又唤做如意金箍棒。当年大反天宫,甚是亏他。随身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做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收在耳内矣。但用时,方可取出。”

金蝉子再问道:“你有此等宝贝,如何没身好的衣裳?”

孙悟空闻言,眼珠子一转,道:“当年在八卦炉中,让太上老君给炼没了,要不是老孙吃了几炉金丹,只怕一并被炼化了。”

金蝉子暗想,莫不是当年你大闹天宫也这般赤条条?也不是拆穿他。

金蝉子又问道:“方才那只虎见了你,怎么就不动动,让自在打他,何说?”

孙悟空道:“不瞒师父说,莫道是只虎,就是一条龙,见了我也不敢无礼。我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剥这个虎皮,何为稀罕?见到那疑难处,看展本事么!”

金蝉子闻得此言,愈加放怀无虑,想来是自己多疑了,孙悟空还是五百年的孙悟空,当下不再多言,策马前行。

师徒两个走着路,说着话,不觉得太阳星坠,但见:焰焰斜辉返照,天涯海角归云。千出鸟雀噪声频,觅宿投林成阵。野兽双双对对,回窝族族群群。一勾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

孙悟空道:“师父走动些,天色晚了。那壁厢树木森森,想必是人家庄院,我们赶早投宿去来。”

金蝉子拿眼看去,看着那处不像寻常人家,也不多言,策马而行,径奔人家,到了庄院前下马。

孙悟空撇了行李,走上前,叫门道:“开门!开门!”

那里面有一老者,扶筇而出,唿喇的开了门,看见孙悟空这般恶相,腰系着一块虎皮,好似个雷公模样,唬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

金蝉子近前搀住,释放出一丝灵力,安定来者,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贫僧的徒弟,不是鬼怪。”

老者抬头,见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然立定,心中的恐惧没来由的消退,问道:“你是那寺里来的和尚,带这恶人上我门来?”

金蝉子道:“我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

老者道:“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非唐人。”

孙悟空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你们这里人家,也有认得我的,我也曾见你来。”

金蝉子闻得孙悟空此言,不由得瞧了他一眼,见着猴儿凶气外露,可见捅了痛处。思及当年之事,孙悟空可不就是为了一个身份,才闹出着许多事情来么?

那老者道:“你在那里见我?”

孙悟空道:“你小时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脸上挑菜?”

老者道:“这厮胡说!你在那里住?我在那里住?我来你面前扒柴挑菜!”

金蝉子微微一笑,人年轻之时与年老差别何等之大?孙悟空如何识得这老者?孙悟空容貌奇异,百年不变,寻常人瞧见,必然记忆深刻,如何会认不出来?偏偏这老者记不住,其中必有蹊跷,也不插言,静听一猴一人说下去。

孙悟空道:“我儿子便胡说!你是认不得我了,我本是这两界山石匣中的大圣。你再认认看。”

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象他,但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悟空将菩萨劝善、令我等待唐僧揭贴脱身之事,对那老者细说了一遍。

老者却才下拜,将金蝉子请到里面,即唤老妻与儿女都来相见,具言前事,个个欣喜。又命看茶,茶罢,问孙悟空道:“大圣啊,你也有年纪了?”

孙悟空道:“你今年几岁了?”

老者道:“我痴长一百三十岁了。”

孙悟空道:“还是我重子重孙哩!我那生身的年纪,我不记得是几时,但只在这山脚下,已五百余年了。”

第143章 六识

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记得祖公公说,此山乃从天降下,就压了一个神猴。只到如今,你才脱体。我那小时见你,是你头上有草,脸上有泥,还不怕你;如今脸上无了泥,头上无了草,却象瘦了些,腰间又苫了一块大虎皮,与鬼怪能差多少?”

一家儿听得这般话说,都呵呵大笑。

孙悟空也笑道:“承蒙当年看顾。”

孙悟空说这话之时,朝老者眨巴了眼睛,金蝉子只作不见。

这老儿颇贤,即今安排斋饭。

饭后,孙悟空道:“你家姓甚?”

老者道:“舍下姓陈。”

金蝉子闻言,即下来起手道:“老施主,与贫僧是华宗。”

孙悟空并未瞧见,道:“师父,你是唐姓,怎的和他是华宗?”

金蝉子道:“我俗家也姓陈,乃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陈玄奘。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

那老者见说同姓,又十分欢喜。

孙悟空道:“老陈,左右打搅你家。我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去烧些汤来,与我师徒们洗浴洗浴,一发临行谢你。”

那老儿即令烧汤拿盆,掌上灯火。

师徒浴罢,坐在灯前,孙悟空道:“老陈,还有一事累你,有针线借我用用。”

那老儿道:“有,有,有。”

即教妈妈取针线来,递与孙悟空。

孙悟空又有眼色,见师父洗浴,脱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未穿,他即扯过来披在身上,却将那虎皮脱下,联接一处,打一个马面样的折子,围在腰间,勒了藤条,走到师父面前道:“老孙今日这等打扮,比昨日如何?”

金蝉子道:“好!好!好!这等样,才象个行者。徒弟,你不嫌残旧,那件直裰儿,你就穿了罢。”

孙悟空唱个喏道:“承赐!承赐!”他又去寻些草料喂了马。此时各各事毕,师徒与那老儿,亦各归寝。

金蝉子睡下之后,孙悟空悄然起身,直往老者住处。孙悟空走后,合目的金蝉子也睁开了眼睛。

只见那老者一家具在屋中,见孙悟空过来,忙起身相迎,跪拜行礼,皆道:“恩人。”

孙悟空扶住老者,道:“老人家快起,说是恩情,也是你祖公公的时候,如今过了五百年,算不得事。”

老者道:“当年天降五指山,如不是恩人相救,我陈家庄六百余口人全被压在山下,哪还有我等?这份恩情莫说五百年年,就是千年万载也记在心中。”孙悟空当年被压,拼死挣扎,便是为了让五指山下无辜的凡人逃开。

孙悟空道:“当年老孙心狂,得罪了神佛,是老孙累及你们,实不敢当此大恩。今日得以脱困,且是来问问你,当年释迦牟尼欲封老孙六识,老孙将六识幻化出来拜托你保管,却不知现在何处?”

老者道:“老儿将恩人六识封在了我六个儿子体内……”

孙悟空闻言,大骇,道:“如此怎么使得?老孙取了六识而去,你那六个儿子必然命归黄泉。”

另一间屋子的金蝉子闻言,眉头不知觉地蹙了一下。

……

次早,孙悟空起来,请师父走路。

金蝉子着衣,教行者收拾铺盖行李。正欲告辞,只见那老儿,早具脸汤,又具斋饭。

斋罢,方才起身。

孙悟空疑惑,这老者怎的待我等这般殷切?

金蝉子上马,孙悟空引路,不觉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又值初冬时候,但见那:霜凋红叶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未开梅蕊散香幽,暖短昼,小春候,菊残荷尽山茶茂。寒桥古树争枝斗,曲涧涓涓泉水溜。淡云欲雪满天浮,朔风骤,牵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

师徒们正走多时,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咤一声道:“那和尚!那里走!赶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

金蝉子瞧见,翻身下马,立在马侧。

孙悟空道:“师父放心,没些儿事,这都是送衣服送盘缠与我们的。”

金蝉子知晓,眼前六贼就是孙悟空六识,道:“悟空,你想有些耳闭?他说教我们留马匹、行李,你倒问他要甚么衣服、盘缠?”

孙悟空道:“你管守着衣服、行李、马匹,待老孙与他争持一场,看是何如。”

金蝉子道:“好手不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他那里六条大汉,你这般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敢与他争持?”

孙悟空的胆量原大,那容分说,走上前来,叉手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列位有甚么缘故,阻我贫僧的去路?”

那人道:“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你量不知,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碎尸粉骨!”

孙悟空闻言,笑道:“我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不曾闻得列位有甚大名。”

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说与你听: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

孙悟空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来挡路。把那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与你作七分儿均分,饶了你罢!”

那贼闻言,喜的喜,怒的怒,爱的爱,思的思,欲的欲,忧的忧,一齐上前乱嚷道:“这和尚无礼!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等要分东西!”

他轮枪舞剑,一拥前来,照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砍有七八十下。悟空停立中间,只当不知。那贼道:“好和尚!真个的头硬!”

孙悟空笑道:“将就看得过罢了!你们也打得手困了,却该老孙取出个针儿来耍耍。”

那贼道:“这和尚是一个行针灸的郎中变的。我们又无病症,说甚么动针的话!”

孙悟空伸手去耳朵里拔出一根绣花针儿,迎风一幌,却是一条铁棒,足有碗来粗细,拿在手中道:“不要走!也让老孙打一棍儿试试手!”

唬得这六个贼四散逃走,被他拽开步,团团赶上,一个个尽皆打死。

打死之后,孙悟空近得身前,剥了他们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悄悄见封在六人体内的六识取出,笑吟吟走将来道:“师父请行,那贼已被老孙剿了。”

第144章 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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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子昨夜便知孙悟空今日必杀此六人,但见他这般谈笑击杀六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昨夜,陈老儿跪地相求一宿,孙悟空态度坚决,甚至愿意放弃六识西行,说得多了,差一点怒而翻脸。陈老儿一家无法,待孙悟空离开之后,私下商议,亲自去杀了六个儿子,解封恩人六识。

此话被回屋的孙悟空听到,当下怒不可遏,返回与陈老儿一家言说,却见全家以死相逼,孙悟空只得应诺。

不过,孙悟空既然已经收了六识,多说无益,正要准备上路,却瞧见不远一道佛光落下。

金蝉子瞧见,知晓是为孙悟空而来,道:“你十分撞祸!他虽是剪径的强徒,就是拿到官司,也不该死罪;你纵有手段,只可退他去便了,怎么就都打死?这却是无故伤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不分皂白,一顿打死?全无一点慈悲好善之心!早还是山野中无人查考;若到城市,倘有人一时冲撞了你,你也行凶,执着棍子,乱打伤人,我可做得白客,怎能脱身?”

孙悟空自然不会说六识之事,道:“师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

金蝉子本有意激怒孙悟空,道:“我这出家人,宁死决不敢行凶。我就死,也只是一身,你却杀了他六人,如何理说?此事若告到官。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过去。”

孙悟空只觉今日师父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道:“不瞒师父说。我老孙五百年前,据花果山称王为怪的时节,也不知打死多少人。假似你说这般到官,倒也得些状告是。”

金蝉子见孙悟空浑然没发怒离开的意思,不由得说了几句狠话,道:“只因你没收没管,暴横人间,欺天诳上,才受这五百年前之难。今既入了沙门。若是还象当时行凶,一味伤生,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忒恶!忒恶!”

原来这猴子一生受不得人气,他见金蝉子只管绪绪叨叨,字字诛心,按不住心头火发道:“你既是这等,说我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不必惩般绪咶恶我,我回去便了!”

金蝉子也不说话,似是默认,孙悟空见此更怒。就使一个性子,将身一纵,说一声:“老孙去也!”

金蝉子抬头。早已不见,只闻得呼的一声。回东而去。

金蝉子也不多言,收拾行李。捎在马上,也不骑马,一只手柱着锡杖,一只手揪着缰绳,往西前进。行不多时,只见山路前面,有一个年高的老母,捧一件绵衣,绵衣上有一顶花帽。

金蝉子远远瞧见,识得是观世音菩萨,立于右侧让行,只当不知。

那老母问道:“你是那里来的长老,孤孤凄凄独行于此?”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这般作为?”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直接戳破自己的身份,道:“西方佛乃大雷音寺天竺国界,此去有十万八千里路。你这等单人独马,又无个伴侣,又无个徒弟,你如何去得!”

金蝉子道:“孙悟空想来是佛门安排的吧?当日我刚到五指山下也是你告知他的?他性泼凶顽,是我说了他几句,他不受教,遂渺然而去也,这样的弟子不要也罢,去了也好,以他的性子,一路上定然惹事,耽搁小僧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通天之路被封印,要想解开封印,就必须诛灭盘踞封印之阵上的妖魔,你独身一人虽然方便,但一人降妖除魔解封封印何等辛劳?多个弟子总有个使唤。”

金蝉子道:“孙悟空被佛门压在五指山下折磨五百年,锐气尽消,战意全无,六识溃散,还有何用处?失去了自由的魂灵,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不堪一击。”

观世音菩萨笑道:“有了自由的魂灵,孙悟空如何还愿西行?”

金蝉子道:“愿不愿西行,并非小僧之事,他若不西行,我自己独行,只是,孙悟空不到西天,释迦牟尼五百年前费心保下孙悟空也全无用处,与道门的这局棋也没了意义。观世音菩萨向来胆大,却不知有无胆量破坏释迦牟尼的计划。”

观世音菩萨道:“孙悟空不愿西行,真不与你相干?”

金蝉子道:“解封通天之路,小僧一人足矣,何须他人相助?小僧斗胆说一句,佛道两门,而今不希望小僧有任何差池,纵然没孙悟空,也自有助力。收孙悟空为徒,不过念在佛门辛苦安排一场,不愿拂你们意罢了。”

观世音菩萨沉吟了一下,道:“我有这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原是我儿子用的。他只做了三日和尚,不幸命短身亡。我才去他寺里,哭了一场,辞了他师父,将这两件衣帽拿来,做个忆念。你既然收了孙悟空为徒弟,我把这衣帽送了你罢。”

金蝉子道:“承菩萨盛赐,但只是我徒弟已走了,不敢领受。何况,这套衣服,不应该在五行山下就给孙悟空么?此时才给,却是晚了。”

观世音菩萨闻言,脸都绿了,变得自己求他手下一般,道:“他去哪了?”

金蝉子道:“我听得呼的一声,他回东去了。”

观世音菩萨道:“东边不远,就是我家,想必往我家去了。我那里还有一篇咒儿,唤做定心真言,又名做紧箍儿咒。你可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我去赶上他,叫他还来跟你,你却将此衣帽与他穿戴。他若不服你使唤,你就默念此咒,他再不敢行凶,也再不敢去了。”

金蝉子闻言,低头谢了。

那观世音菩萨化一道金光,回东而去。

金蝉子收了衣帽,藏在包袱中间,却坐于路旁,诵习那定心真言。来回念了几遍,念得烂熟,牢记心胸不题。

却说那孙悟空别了师父,一筋斗云,径转东洋大海。按住云头,分开水道,径至水晶宫前。

早惊动东海龙王出来迎接,接至宫里坐下,礼毕、东海龙王道:“近闻得大圣难满,失贺!想必是重整仙山,复归古洞矣。”

孙悟空道:“我也有此心性,只是又做了和尚了。”

东海龙王道:“做甚和尚?”

孙悟空道:“我亏了南海菩萨劝善,教我正果,随东土唐僧,上西方拜佛,皈依沙门,又唤为行者了。”

东海龙王道:“这等真是可贺!可贺!这才叫做改邪归正,惩创善心。既如此,怎么不西去,复东回何也?”

孙悟空笑道:“那是唐僧不识人性。有几个毛贼剪径,是我将他打死,唐僧就绪绪叨叨,说了我若干的不是,你想老孙,可是受得闷气的?是我撇了他,欲回本山,故此先来望你一望,求钟茶吃。”

东海龙王道:“承降!承降!”当时龙子龙孙即捧香茶来献。

茶毕,孙悟空回头一看,见后壁上挂著一幅圯桥进履的画儿。

孙悟空道:“这是甚么景致?”

东海龙王道:“大圣在先,此事在后,故你不认得。这叫做圯桥三进履。”

孙悟空道:“怎的是三进履?”

东海龙王道:“此仙乃是黄石公,此子乃是汉世张良。石公坐在圯桥上,忽然失履于桥下,遂唤张良取来。此子即忙取来,跪献于前。如此三度,张良略无一毫倨傲怠慢之心,石公遂爱他勤谨,夜授天书,着他扶汉。后果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太平后,弃职归山,从赤松子游,悟成仙道。大圣,你若不保唐僧,不尽勤劳,不受教诲,到底是个妖仙,休想得成正果。”

妖仙?孙悟空闻得这二字心中没得一怒。(未完待续……)

第145章 紧箍咒

孙悟空怒喝道:“老孙当年也是受了仙箓,在天为官,号曰齐天大圣,如何变成了你口中妖仙?”

东海龙王笑道:“大圣息怒,五百年前大圣是仙官不假,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陛下’。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今日东游,明日西荡,云去云来,行踪不定,何等逍遥自在。只是,五百年前,你大闹天宫后,已被削了仙箓,齐天大圣的名号,已成云烟。”

孙悟空道:“而今老孙便不是齐天大圣了?竟然这般轻慢老孙,这茶为何淡然无味?”孙悟空说话间,暗暗巩固自己六识,让六识彻底与身体契合。

东海龙王听说,忙让龙孙重新泡茶,较之方才一杯浓了许多,一边道:“当年你被困五指山下,你在天宫相交的朋友、花果山结交的兄弟,可有一人来五指山探望大圣?”

孙悟空道:“不曾有过,老孙事带罪之身,天宫规矩森严,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东海龙王道:“不便亲至,可有口信带到?”

孙悟空悟空闻言,沉吟半晌不语,暗自运转神通,将六识彻底融合。

东海龙王道:“锦上添花人人有,雪中送炭世间无,神佛本是无情物,无利无财不早起。大圣未回花果山,先来我东海水晶宫。想来是近乡情更怯。”

孙悟空知晓东海龙王说得委婉,当年老孙何等风光。脚踏五彩祥云,一身荣光傲立九天之上。天闹天宫之后,被困五指山下五百年,刑满释放而归,本来一路东来,一心相见山中儿孙,远远瞧见花果山,却不敢下去,不怕儿孙笑话,只怕辜负儿孙期待。

未能荣归故里。无颜见山中子弟。

东海龙王见孙悟空明白自己言语,道:“金蝉子西行取经,老龙王瞧着,因是佛门寻继承者,继承未来佛门,你与金蝉子做个弟子,将来必然贵不可言。到时候,一身荣光归故里,何等风光?”

孙悟空沉吟半晌不语。最后一下,将六识融合完成,闻得东海龙王之言,有几分心动。却还下不定主意。

东海龙王见此,继续说道:“大圣想必知晓,我龙族分为四等。一为天龙,守天宫殿持令不落者;二为神龙。兴云致雨益人间者;三为地龙,决江开渎者;四为伏藏龙。守轮王大福人藏者。可大圣尚不知,远古之是,龙族地位低下,大鹏金翅鸟、犼等皆以我族为食,龙族更被归为妖属,佛道两门以降妖除魔的幌子,不知残害我多少族类。”

孙悟空喝了口茶,已经能些微感受到茶苦苦味,六识已经逐渐恢复,道:“后来如何被列为仙属?”

东海龙王饮了口茶,平息了内心的起伏,道:“远古之时,龙族崛起一位英雄,扶持玉皇大帝登上龙椅,玉皇大帝登基之后,论功行赏,大封龙族,龙族由妖成仙,掌管水族,龙神英雄直系后裔更留在九重天上,尊为天龙。大圣自当裁处,不可图自在,误了前程。不为自己,也未山中猴子猴孙。”

孙悟空道:“莫多话,老孙还去保他便了。”而今六识已经融合,也没在逗留的必要。

东海龙王欣喜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请大圣早发慈悲,莫要疏久了你师父。”

孙悟空见他催促请行,急耸身,出离海藏,驾着云,别了东海龙王。

正走,却遇着南海菩萨。

观世音菩萨出现的突然,道:“孙悟空,你怎么不受教诲,不保唐僧,来此处何干?”

慌得个孙悟空在云端里施礼道:“向蒙菩萨善言,果有唐朝僧到,揭了压帖,救了我命,跟他做了徒弟。他却怪我凶顽,我才闪了他一闪,如今就去保他也。”

观世音菩萨仔细看了看孙悟空,并不见六识归体的迹象,被压下的阴神也为苏醒,道:“赶早去,莫错过了念头。”言毕各回。

孙悟空离了观世音菩萨,心中一阵阵惊异,幸好六识已经完全融合,不然被瞧出蛛丝马迹,只怕少不得一番功夫。 正自沉吟间,须臾间看见金蝉子在路旁闷坐。他上前道:“师父!怎么不走路?还在此做甚?”

金蝉子抬头,看见孙悟空身上无六识残留的痕迹,想来已经融合,道:“你往那里去来?教我行又不敢行,动又不敢动,只管在此等你。”

孙悟空道:“我往东洋大海老龙王家讨茶吃吃。”

金蝉子不欲让孙悟空知晓自己身份,故作懵懂,道:“徒弟啊,出家人不要说谎。你离了我,没多一个时辰,就说到龙王家吃茶?”

行者笑道:“不瞒师父说,我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有十万八千里路,故此得即去即来。”

金蝉子道:“我略略的言语重了些儿,你就怪我,使个性子丢了我去。象你这有本事的,讨得茶吃;象我这去不得的,只管在此忍饿,你也过意不去呀!”

孙悟空道:“师父,你若饿了,我便去与你化些斋吃。”

金蝉子道:“不用化斋。我那包袱里,还有些干粮,是刘太保母亲送的,你去拿钵盂寻些水来,等我吃些儿走路罢。”

孙悟空去解开包袱,在那包裹中间见有几个粗面烧饼,拿出来递与师父。又见那光艳艳的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孙悟空道:“这衣帽是东土带来的?”

金蝉子就顺口儿答应道:“是我小时穿戴的。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

孙悟空道:“好师父,把与我穿戴了罢。”

金蝉子道:“只怕长短不一,你若穿得,就穿了罢。”

孙悟空遂脱下旧白布直裰,将绵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体裁的一般,把帽儿戴上。

金蝉子见他戴上帽子,就不吃干粮,却默默的念那紧箍咒一遍。

孙悟空叫道:“头痛!头痛!”那师父不住的又念了几遍,把个行者痛得打滚,抓破了嵌金的花帽。

金蝉子见孙悟空疼得厉害,住了口不念。不念时,他就不痛了。伸手去头上摸摸,似一条金线儿模样,紧紧的勒在上面,取不下,揪不断,已此生了根了。他就耳里取出针儿来,箍里,往外乱捎。

金蝉子瞧他这般,口中又念起来,他依旧生痛,痛得竖蜻蜓,翻筋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那师父见他这等,又不忍不舍,复住了口,他的头又不痛了。

孙悟空道:“我这头,原来是师父咒我的。”

金蝉子道:“我念得是紧箍经,何曾咒你?”

孙悟空道:“你再念念看。”

金蝉子真个又念,行者真个又痛,只教:“莫念!莫念!念动我就痛了!这是怎么说?”

金蝉子道:“你今番可听我教诲了?”

孙悟空道:“听教了!”

金蝉子道:“你再可无礼了?”

孙悟空道:“不敢了!”他口里虽然答应,心上还怀不善,把那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望金蝉子就欲下手,金蝉子淡定自若口中又念了两三遍,这猴子跌倒在地,丢了铁棒,不能举手,只教:“师父!我晓得了!再莫念!再莫念!”

金蝉子道:“你怎么欺心,就敢打我?”

孙悟空道:“我不曾敢打,我问师父,你这法儿是谁教你的?”

金蝉子道:“是适间一个老母传授我的。”

孙悟空大怒道:“不消讲了!这个老母,坐定是那个观世音!他怎么那等害我!等我上南海打他去!”(未完待续……)

第146章 明珠喷彩雾

ps: 明珠喷彩雾 这个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哦~~~亲们~~是这卷最大的阴谋所在~~~~

金蝉子淡然道:“此法既是他授与我,他必然先晓得了。你若寻他,他念起来,你却不是死了?”

孙悟空见说得有理,真个不敢动身,只得回心,跪下哀告道:“师父!这是他奈何我的法儿,教我随你西去。我也不去惹他,你也莫当常言,只管念诵。我愿保你,再无退悔之意了。”面上如此,心中却起了凶意。

金蝉子瞧出孙悟空凶性,火上浇油道:“既如此,服侍我上马去也。”态度无比倨傲。

那孙悟空只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能如何?金箍在头,总是受制以人,须得寻法子去掉才是,想到此处,才死心塌地,强行抖擞精神,束一束绵布直裰,扣背马匹,收拾行李,奔西而进。

云霭深处,观世音立在云霞之内,眼中多少有些疑惑,他自然瞧出金蝉子有意逼走孙悟空,要说不满佛门安排的弟子,如何要用那紧箍咒?孙悟空戴上金箍,等于受制佛门,将来必多变数,以金蝉子的精明,应该想到才是。

思忖半响,不明其意,只得转身返回南海。

孙悟空服侍金蝉子西进,再不见顽皮,一路畅通,行经数日,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

金蝉子在马上,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回头叫:“悟空。是那里水响?”

孙悟空道:“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

说不了。马到涧边,金蝉子勒缰观看。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师徒两个正然看处,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抢长老。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

那条龙就赶不上,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

孙悟空把师父送在那高阜上坐了,却来牵马挑担,止存得一担行李,不见了马匹。他将行李担送到师父面前道:“师父,那孽龙也不见踪影。只是惊走我的马了。”

金蝉子见孙悟空救下自己,心中有几分意外。

金蝉子道:“徒弟啊,却怎生寻得马着么?”

孙悟空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

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凉篷,四下里观看。更不见马的踪迹。按落云头报道:“师父,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四下里再看不见。”

金蝉子道:“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想是惊张溜缰,走在那山凹之中。你再仔细看看。”

孙悟空道:“你也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象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不见!”

金蝉子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进!可怜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说着话,泪如雨落。

孙悟空见他哭将起来,他那里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

金蝉子却才扯住道:“徒弟啊,你那里去寻他?只怕他暗地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

孙悟空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金蝉子的婆婆妈妈彻底激怒了孙悟空,真恨不得一棍子敲死他拉到。

哏哏的吆喝,正难息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孙大圣莫恼,唐御弟休哭。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祗,特来暗中保取经者。”

金蝉子闻言,这才收起脓疱样,重回安静模样。

行者道:“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

众神道:“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

孙悟空道:“今日先从谁起?”

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

孙悟空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

众神遵令。

金蝉子才放下心,坐在石崖之上,吩咐行者仔细,孙悟空道:“只管宽心。”

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金蝉子见孙悟空去了,道:“倒也蹊跷,平时轮流当值,难见一二,今日却众神齐聚。”

众揭谛见金蝉子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面面相觑道:“为护圣僧西行取经,佛祖钦点我等轮值,故而不敢懈怠,随时听候差遣。”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揭谛之语是‘到达彼岸’之意,般若揭谛,般若僧揭谛,菩提萨婆呵,走吧,一起走吧,去那大智慧的地方,抛出一切烦恼。佛门对你倒是照顾有加。”

金头揭谛道:“得蒙佛祖垂爱,赏赐了西行守护之职。”

金蝉子道:“五方揭谛、护教伽蓝在佛门之中地位皆不甚高,想来,五百年的好处你们没得到多少,今日的灾厄便也未染身多少,故而有了今日的缘法。不过,西行辛苦,就怕一场辛劳,你们得不了什么好处。”

金头揭谛道:”上僧有意请我等出来?不使随在孙悟空身前,敢问是何意义?”

金蝉子微笑不语。

却说那龙吃了金蝉子的白马,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那个敢在这里海口伤吾?”

孙悟空见了他,更不多言,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轮着棍,劈头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

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眼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今要成功各显能。

孙悟空瞧见那喷彩雾的明珠,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也未去细想。

来来往往,战罢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打一个转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绝,他也只推耳聋。

孙悟空没及奈何,只得回见金蝉子道:“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将出来,他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

金蝉子道:“不知端的可是他吃了我马?”

孙悟空道:“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犯对?”

金蝉子道:“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原来那猴子吃不得人急他,见金蝉子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道:“不要说,不要说!等我与他再见个上下!”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于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想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未完待续……)

第147章 请菩萨

ps: 争气,每一章都为亲们呈现一个西游记的疑点,大家可有一起讨论,提出全新的看法。

那龙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将出去,骂道:“你是那里来的泼魔,这等欺我!”

孙悟空道:“你莫管我那里不那里,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

那龙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

孙悟空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

猴王拿着棍,赶上前来,拨草寻蛇,那里得些影响?急得他三尸神炸,七窍烟生,念了一声络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来跪下道:“山神土地来见。”

孙悟空道:“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心!”

二神叩头哀告道:“望大圣方便,容小神诉告。”

孙悟空道:“你说什么?”

二神道:“大圣一向久困,小神不知几时出来,所以不曾接得,万望恕罪。”

孙悟空道:“既如此,我且不打你。我问你:鹰愁涧里,是那方来的怪龙?他怎么抢了我师父的白马吃了?”

二神道:“大圣自来不曾有师父,原来是个不伏天不伏地混元上真,如何得有什么师父的马来?”

孙悟空道:“你等是也不知。我只为那诳上的勾当,整受了这五百年的苦难。今蒙观音菩萨劝善。着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来,教我跟他做徒弟。往西天去拜佛求经。因路过此处,失了我师父的白马。”

二神道:“原来是如此。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不敢飞过,因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往往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只是向年间,观音菩萨因为寻访取经人去,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此,教他等候那取经人,不许为非作歹。他只是饥了时,上岸来扑些鸟鹊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不知他怎么无知,今日冲撞了大圣。”

孙悟空道:“先一次,他还与老孙侮手,盘旋了几合。后一次,是老孙叫骂。他再不出,因此使了一个翻江搅海的法儿,搅混了他涧水,他就撺将上来。还要争持。不知老孙的棍重,他遮架不住,就变做一条水蛇。钻在草里。我赶来寻他,却无踪迹。”

土地道:“大圣不知。这条涧千万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想是此间也有一孔。他钻将下去。也不须大圣发怒,在此找寻,要擒此物,只消请将观世音来,自然伏了。”

孙悟空见说,唤山神土地同来见了金蝉子,具言前事。金蝉子道:“若要去请菩萨,几时才得回来?我贫僧饥寒怎忍!”金蝉子并未打击孙悟空,而是有心不让孙悟空前去。

说不了,只听得暗空中有金头揭谛叫道:“大圣,你不须动身,小神去请菩萨来也。”

孙悟空大喜,道声:“有累,有累!快行,快行!”

金蝉子想要发话,却是不及,心知金头揭谛是寻观世音菩萨去告状去了。

那金头揭谛急纵云头,径上南海。孙悟空吩咐山神、土地守护师父,日值功曹去寻斋供,他又去涧边巡绕不题。

却说金头揭谛一驾云,早到了南海,按祥光,直至落伽山紫竹林中,托那金甲诸天与木吒惠岸转达,得见菩萨。

菩萨道:“汝来何干?”

金头揭谛道:“唐僧在蛇盘山鹰愁陡涧失了马,急得孙大圣进退两难。及问本处土神,说是菩萨送在那里的孽龙吞了,那大圣着小神来告请菩萨降这孽龙,还他马匹。”

菩萨闻言道:“这厮本是西海敖闰之子。他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天庭上犯了死罪,是我亲见玉帝,讨他下来,教他与唐僧做个脚力。他怎么反吃了唐僧的马?”

菩萨说到此处,又问道:“如何是你来请我,怎不见孙悟空前来?”

金头揭谛道:“唐僧在孙悟空跟前懦弱怕事,私下强硬多谋,小神特借此机会来禀告。另有一事,今日唐僧可以支开我等,让孙悟空独自面孽龙,似乎可以在隐瞒些什么。”

菩萨沉吟一会,屈指推算,道:“此事我已知晓,先去收复西海龙子要紧,等我去来。”

那菩萨降莲台,径离仙洞,与金头揭谛驾着祥光,过了南海而来。

观世音菩萨与金头揭谛,不多时到了蛇盘山。却在那半空里留住祥云,低头观看。只见孙行者正在涧边叫骂。

观世音菩萨着金头揭谛唤他来。

那金头揭谛按落云头,不经由金蝉子,直至涧边,对孙悟空道:“菩萨来也。”

孙悟空闻得,急纵云跳到空中,对他大叫道:“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怎么生方法儿害我!”

观世音菩萨道:“我把你这个大胆的马流,村愚的赤!我倒再三尽意,度得个取经人来,叮咛教他救你性命。你怎么不来谢我活命之恩,反来与我嚷闹?”

孙悟空道:“你弄得我好哩!你既放我出来,让我逍遥自在耍子便了,你前日在海上迎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尽心竭力,伏侍唐僧便罢了。你怎么送他一顶花帽,哄我戴在头上受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头上,又教他念一卷什么紧箍儿咒,着那老和尚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也?”

菩萨笑道:“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如此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知甚好歹!再似从前撞出祸来,有谁收管?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入我瑜伽之门路哩!”

孙悟空道:“这桩事,作做是我的魔头罢,你怎么又把那有罪的孽龙,送在此处成精,教他吃了我师父的马匹?此又是纵放歹人为恶,太不善也!”

菩萨道:“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求经人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

孙悟空闻言,眼珠子一转道:“西海龙子,地位尊贵,我观他实力不凡,品行也不差,如何不让师父收做弟子,偏偏做个脚力?”

菩萨道:“此龙不在西行众之列,当日我从此过,瞧他可怜,思念求经人需要个脚力,便亲奏玉帝,救下他性命,让他再次等候。何”

孙悟空道:“只是这般简单?”

菩萨道:“你这顽猴,不是此理由,还有何缘法?”心中默默加了一句,我为金蝉子寻来的取经人,除去你师父太上老君,天蓬元帅、卷帘大将背后师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如何愿意和一个西海龙子互称师兄弟?

龙,纵然再高贵,也不过一种食物。

龙,纵然统管水族,也上不了蟠桃宴。

孙悟空乐道:“老孙却是不信,你自灵山而来,心中必然有脚力之选,如果不遇这神龙,你预备选谁?”

菩萨见孙悟空点明,也不伪装,道:“此人你也知晓的,便是那大唐边境的刘伯钦,与你有过书面之缘。”

孙悟空道:“菩萨却是糊弄我,刘伯钦已化作人形,其家族固守边疆数百年,统摄大唐境内群兽,如何甘做取经人的坐骑?驮那个**凡胎的和尚上西天。”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是信了菩萨之言,刘伯钦原形为驳,形象与白马所差无几,到免去许多周折。

菩萨笑道:“其父母人妖相恋,此事如若让天庭知晓,必然天诛地灭,刘伯钦又是孝子,必然会替父母赎罪,佛门慈悲,愿意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成全其父母不渝之恋。”(未完待续……)

第148章 明珠

孙悟空闻言,思及自身的事情,仔细一回味,心中一阵骇然,莫不是自己也被佛门慈悲了?一切皆在如来算计?

孙悟空抬头,见菩萨微笑瞧着自己,心中没来由的一慌,嘿嘿一笑道:“西海龙子这般惧怕老孙,潜躲不出,如之奈何?”

菩萨也不追究,叫金头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他就出来了。”

那金头揭谛果去涧边叫了两遍。那小龙翻波跳浪,跳出水来,变作一个人像,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礼拜道:“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在此久等,更不闻取经人的音信。”

菩萨指着孙悟空道:“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

小龙见了道:“菩萨,这是我的对头。我昨日腹中饥馁,果然吃了他的马匹。他倚着有些力量,将我斗得力怯而回,又骂得我闭门不敢出来,他更不曾提着一个取经的字样。”

孙悟空道:“你又不曾问我姓甚名谁,我怎么就说?”

小龙道:“我不曾问你是那里来的泼魔?你嚷道:‘管什么那里不那里,只还我马来!’何曾说出半个唐字!”

菩萨道:“那猴头,专倚自强,那肯称赞别人?今番前去,还有归顺的哩,若问时,先提起取经的字来,却也不用劳心,自然拱伏。”

孙悟空欢喜领教。

菩萨上前,手伸向小龙的项下明珠。

小白龙见观世音菩萨来取项下明珠,正要避过。那料菩萨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那龙即变做他原来的马匹毛片。明珠离身,小白龙法力骤减。

小白龙暴怒,当初只说让我做取经人的脚力,并未说要取走我的明珠。

菩萨瞧见小白龙欲说话,在其口中塞入一根横骨,叫他说不出话来。

菩萨见小白龙口不能言,眼中暴怒尚在,又将言语吩咐道:“你须用心了还业障,功成后。超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你可明白?”

那小龙口衔着横骨,听得此言,稍显平静,心心领诺。

菩萨教悟空领他去见金蝉子,道:“我回海上去也。”

孙悟空扯住菩萨不放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西方路这等崎岖,保这个凡僧,几时得到?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的性命也难全,如何成得什么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菩萨道:“你当年未成人道,且肯尽心修悟;你今日脱了天灾。怎么倒生懒惰?我门中以寂灭成真,须是要信心正果。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孙悟空道:“我师父西行取经,佛祖尚且给了他两件宝物。如何老孙就没有了?”

菩萨闻言,晓得孙悟空此举的含义。再一细想,金蝉子之所以支开六丁六甲等人,就是有意折磨一下孙悟空让他知道难处,好在我这里讨些好处,道:“十分再到那难脱之际,我也亲来救你。你过来,我再赠你一般本事。”

菩萨将杨柳叶儿摘下三个,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即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教他:“若到那无济无主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

孙悟空闻了这许多好言,才谢了大慈大悲的菩萨。那菩萨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

这孙悟空才按落云头,揪着那龙马的顶鬃,来见金蝉子道:“师父,马有了也。”

金蝉子一见,道:“徒弟,这马怎么比前反肥盛了些?在何处寻着的?”

孙悟空道:“师父,你还做梦哩!却才是金头揭谛请了菩萨来,把那涧里龙化作我们的白马。其毛片相同,只是少了鞍辔,着老孙揪将来也。”

金蝉子瞧那龙马一眼,大惊道:“菩萨何在?待我去拜谢他。”

孙悟空道:“菩萨此时已到南海,不耐烦矣。”

那白马见了金蝉子,突然前蹄下跪,山神土地、揭谛功曹只当认了唐僧,并未多想。

而金蝉子的元神却听到了小白龙的嘶鸣,道:“师父,救我。那夺命的明珠,被菩萨强行夺了去。”

金蝉子闻言,眉头一蹙,他不是不耐烦,是得好了好处不敢相见,直接拿了明珠跑路了,望南看了看,此时即使阳神出窍去追,也是来不及了,只说要拈香拜上一拜,暗中对白龙马道:“此时要讨回已是不及,只能等其他时候了。”

小白龙闻言,道:“还请师父垂怜。那明珠之内,汲取的西海龙族龙力,如果被菩萨利用,只怕西海龙族就此覆灭。”

金蝉子暗暗许诺道:“明珠你已经炼制五百年,上面有我设下的禁制,观世音想破解开来,也不会容易,你却好生将养,潜灵养性,早日恢复龙力,取回明珠之事,我自会相帮。”

小白龙连忙称谢,道:“不曾想,五百年欠下的恩情未尝,五百年后刚一相见,又欠下一场恩情。”

金蝉子示意他莫在意,道:“莫言恩情,你本可悄悄毁灭那颗明珠,保护西海龙族,为了寻个理由西行取经,闹得众叛亲离,倒是为师的不是。”

小白龙道:“父王母后来日自会谅解。”金蝉子颔首。

金蝉子与小白龙言毕,起身即与孙悟空收拾前进。

孙悟空元神在五指山遭释迦牟尼而已分离,阳神尚且完好,阴神受损,故而未曾听到小白龙与金蝉子对话。

孙悟空喝退了山神土地,吩咐了揭谛功曹,却请师父上马。

金蝉子道:“那无鞍辔的马,怎生骑得?且待寻船渡过涧去,再作区处。”

小白龙在一侧闻言,对金蝉子道:“我知师父怜惜我刚失明珠实力未复,但是,这般下去,恐怕引来怀疑,我虽然龙力涣散,但是驮你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至于渡涧,我与鹰愁涧水神颇为熟捻,我与他传个信,他自会来渡我们。”

金蝉子尚未答话,孙悟空闻言,不由得恼怒,道:“这个师父好不知时务!这个旷野山中,船从何来?这匹马,他在此久住,必知水势,就骑着他做个船儿过去罢。”

金蝉子故作无言状,跨了刬马,道:“等到了涧边,你就知道有船没船。”

孙悟空不理金蝉子,挑着行囊,到了涧边。

只见那上流头,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的筏子,顺流而下。

孙悟空瞄了师父一眼,用手招呼道:“那老渔,你来,你来。我是东土取经去的,我师父到此难过,你来渡他一渡。”

渔翁闻言,即忙撑拢。

孙悟空请师父下了马,扶持左右。金蝉子上了筏子,揪上马匹,安了行李。

那老渔撑开筏子,如风似箭,不觉的过了鹰愁陡涧,上了西岸。

金蝉子教行者解开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钱钞,送与渔翁。渔翁把筏子一篙撑开道:“不要钱,不要钱。”向中流渺渺茫茫而去。金蝉子甚不过意,只管合掌称谢。

孙悟空道:“师父休致意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不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只如今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钱!”

那师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着刬马,随着行者,径投大路,奔西而去。

小白龙见此,颇为不解,道:“师父,你如何在孙悟空面前处处藏拙?”

金蝉子笑道:“孙悟空自来好强,如果晓得一路西行有他无他并无不可,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只怕他会郁闷。”

小白龙闻言,道:“师父良苦用心,只怕他不明白。”

金蝉子笑了笑,并不答话。

一僧一猴一马前进,不觉的红日沉西,天光渐晚,淡云撩乱,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未完待续……)

ps: 小白龙之所以一路尚未说话的原因,因为他有横骨!

第149章 落伽山神

ps: 注意个细节,此时,观世音菩萨身边是有个落伽山神的,那么,收黑熊精的时候为什么说没有呢?这是为什么呢?

一路之上,金蝉子与小白龙相谈甚欢,与孙悟空却未说上几句。

正行间,金蝉子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从天而降,虽然隐秘,却也难逃双目。

金蝉子思及,应是神佛来人,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宿,明早再行。”

孙悟空抬头看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

金蝉子道:“如何不是?”

孙悟空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庙宇庵院。”

师徒们说着话,早已到了门首。

金蝉子下了马,只见那门上有三个大字,乃“里社祠”,遂入门里。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顶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似乎早料到金蝉子会来,叫声:“师父请坐。”

金蝉子瞧了一眼殿上圣像,并未参拜,只将白马立在院中,那老者瞧见,也未多言,即呼童子献茶。

茶罢,金蝉子问老者道:“此庙何为‘里社’?”

老者道:“敝处乃西番哈飞国界。这庙后有一庄人家,共发虔心,立此庙宇。里者,乃一乡里地;社者,乃一社土神。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

金蝉子闻言,点头夸赞:“正是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那里人家。更无此善。我家乡里社却有故乡之意,故有‘讲学诗书义。论交里社情’之说。”

老者闻言微微愣神,未接话。却问:“师父仙乡是何处?”

金蝉子道:“小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坊,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

那老者十分欢喜,道了几声失迎,又叫童子办饭。

金蝉子观那童子面相,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也未多想,吃毕谢了老者,随后眼睛看向窗外,却是一条搭衣的绳子。

孙悟空的随金蝉子目光看过去,思及白马无缰绳,走将去,一把扯断。将马脚系住。

那老者笑道:“这马是那里偷来的?”

孙悟空怒道:“你那老头子,说话不知高低!我们是拜佛的圣僧,又会偷马?”

老儿笑道:“不是偷的,如何没有鞍辔缰绳。却来扯断我晒衣的索子?”

金蝉子陪礼道:“这个顽皮,只是性燥。你要拴马,好生问老人家讨条绳子。如何就扯断他的衣索?老先生休怪,休怪。我这马。实不瞒你说,不是偷的。昨日东来。至鹰愁陡涧,原有骑的一匹白马,鞍辔俱全。不期那涧里有条孽龙,在彼成精,他把我的马连鞍辔一口吞之。幸亏我徒弟有些本事,又感得观音菩萨来涧边擒住那龙,教他就变做我原骑的白马,毛片俱同,驮我上西天拜佛。今此过涧,未经一日,却到了老先的圣祠,还不曾置得鞍辔哩。”

那老者道:“师父休怪,我老汉作笑耍子,谁知你高徒认真。我小时也有几个村钱,也好骑匹骏马,只因累岁屯屮,遭丧失火,到此后半生没了着落,故充为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施主家募化度日。我那里倒还有一副鞍辔,是我平日心爱之物,就是这等贫穷,也不曾舍得卖了。才听老师父之言,菩萨尚且救护,神龙教他化马驮你,我老汉却不能少有周济,明日将那鞍辔取来,愿送老师父,扣背前去,乞为笑纳。”

金蝉子闻言,称谢不尽。早又见童子拿出晚斋。斋罢,掌上灯,安了铺,各各寝歇。

金蝉子却未安睡,他与孙悟空说要看卷经书,持书等下,一看就是一宿。

白马立在窗下,却也未睡,正在凝神练气,恢复龙力,说是金蝉子看经书一宿,实乃为小白龙护法一宿。

至次早,天欲放晓,金蝉子才打了个瞌睡,孙悟空起来,叫道:“师父,那庙祝老儿,昨晚许我们鞍辔,问他要,不要饶他。”

说未了,只见那老儿,果擎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凡马上一切用的,无不全备,放在廊下道:“师父,鞍辔奉上。”

金蝉子见了,欢喜领受,老者欲为白马上鞍辔,忙道:“不敢劳烦老人家,孙悟空拿了,背上马看,可相称否。”

孙悟空道了声是,走上前,一件件的取起看了,果然是些好物。

孙悟空心中暗喜,将鞍辔背在马上,就似量着做的一般,倒也未细想。

金蝉子,看向小白龙之时,只见他双目中尽是泪水,强忍着没有滴下来罢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拜谢那老者,那老者慌忙搀起道:“惶恐,惶恐!何劳致谢?”

那老者也不再留,请金蝉子上马。金蝉子出得门来,看了一眼站在房檐下的童子,攀鞍上马,孙悟空担着行李。

那老儿复袖中取出一条鞭儿来,却是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虎筋丝穿结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道:“圣僧,我还有一条挽手儿,一发送了你罢。”

那金蝉子在马上接了道:“多承布施,多承布施!”

正打问讯,却早不见了那老儿,及回看那里社祠,是一片光地。只听得半空中有人言语道:“圣僧,多简慢你。我是落伽山山神土地,蒙菩萨差送鞍辔与汝等的。汝等可努力西行,却莫一时怠慢。”

慌得个‘金蝉子’滚鞍下马,望空礼拜道:“弟子肉眼凡胎,不识尊神尊面,望乞恕罪。烦转达菩萨,深蒙恩佑。”金蝉子自然不会跪拜小小山神,只因元神出窍,追将上去堵住落伽山神,肉身滚落下马。

落伽山神正自行间,突然见金蝉子出现在前,问道:“上僧何人?怎挡小神去路?”

金蝉子元神与肉身唐僧容貌完全不同,落伽山神自然瞧不出来。

金蝉子道:“观世音取了小白龙珍宝明珠,便想以鞍辔混弄过去么?”

落伽山神瞧着金蝉子,半响,无奈一笑,道:“你是如何瞧出贫僧的?贫僧自认现在的法术强你千倍,幻化之术以你现在之能,断然识破不出。”

金蝉子微微一笑,不理会落伽山神,道:“观世音,你但要这般躲躲藏藏么?不敢相见。”说话之间,看向一侧的童子。

童子规规矩矩栽在落伽山神之后,见金蝉子看来,满眼皆是疑惑,面上忐忑不已。

落伽山神道:“金蝉子,你这是何意?贫僧不正在你眼前吗?”

金蝉子道:“观世音,小白龙明珠虽为至宝,却也是凶物,你贪心取去,必将引来祸患。”深望童子一眼,道:“你去而又返,不过半日光景,想来,是特地来寻小白龙吧,可惜,昨夜小僧瞧了一夜经书,让你无机可乘。”

童子见金蝉子紧盯自己,叹息一声,道:“此物虽凶,却是五灵根玄机所在,贫僧既然得手,再无还回去的可能。你所言不差,取得明珠之后,贫僧仔细把玩了半日,的确发现了一些疑惑,只是一直不得近小白龙身前,问上一问,以解心头疑云。”

金蝉子摇了摇头,道:“观世音啊观世音,到了如今,你还要顾及那神佛可笑的尊严吗?一些疑虑?当真只是一些疑虑吗?你既然不说,便让小僧来说吧,当初你过鹰愁涧,救下小白龙之时为何不取走明珠?又为何要禀明玉帝才放出小白龙?孙悟空的罪行比小白龙可要大得多,你都未禀明玉帝,就让小僧解了他灾厄,为什么小白龙要多此一举?而今取走明珠又缘何去而复返?还化身一个小小童子?护山大神亲自随在身侧。”(未完待续……)

第150章 观音禅院

观世音菩萨闻言,沉默不语。

金蝉子见此,道:“五行灵根之谜千千万万来无人能解,又如何能凭一颗明珠解开?何况,此珠蕴藏极大煞气,当初见小白龙而未取走明珠,不正是因为此吗?现今又何必冒涅槃之险取走此珠?你应该知道,三界之中,五仙之内,五虫之属唯有小白龙能镇住此珠。”

观世音菩萨道:“此珠现今未被小白龙彻底炼化,有你在身边,贫僧感言,不等道西方灵山,小白龙与明珠必然合二为一,到时候,贫僧再无可能破解开五灵根之谜。”

金蝉子叹气一声,未在五灵根上多做纠缠,道:“那个世界的事情,你可知道?”

观世音菩萨道:“贫僧自然是知晓的。”

金蝉子道:“既然知道,你缘何还执着五灵根之谜?佛道两门都已放下,你如何还痴迷不悟?猎佛者出世,灵山佛难,都些事情,都远比五灵根之事重要许多。”

观世音菩萨道:“你不一样纠结通天之路?而不顾其他?在地府之时,你曾言贫僧不懂,既然不懂,就一直无知下去。”

金蝉子道:“纵然是死,你也要取走明珠?”

观世音菩萨沉默不说话。

金蝉子道:“你此番回来,不是心中有疑惑,而是明珠煞气入体,你来寻小白龙询克制之法,对吗?”金蝉子突然出手,一掌拍向观世音菩萨,势如惊雷。

观世音菩萨瞧见。放弃小童之身,化作本来面目。往后面遁去,随手一扯。将落伽山神挡在面前。

金蝉子见此,欲要收掌已是不及,其本来打算就是一招必中,将观世音菩萨重伤当场,未留后招。

“让开!”金蝉子轻喝一声,元神威压磅礴而出,气势汹汹。

落伽山神迎面而来,硬生生接下金蝉子一掌,道:“菩萨。请照顾好……。”远遁的观世音菩萨闻得此言,身形一滞,终是没停下,化作金光远去。

“轰……”一声巨响,落伽山神化作飞灰,彻底消失天地之间。

金蝉子被反弹出很远,等立定身形之时,哪还有观世音菩萨的影子。

金蝉子望着观世音菩萨远去的方向,再看看消失得无隐无踪的落伽山神。心中一阵惆怅。这一点点的时间,足够观世音菩萨远遁,哪怕重伤在身。

那一掌,拍在观世音菩萨身上。最多重伤。

拍在落伽山神身上,却是必死之局,不是落伽山神不过强。他在求死。

要拖住小僧,本无需如此。这样做,又何必?

金蝉子思虑了一会。还是想不清楚,转身返回里社祠的位置,见肉身只管朝天磕头,也不计其数,路旁边活活的笑倒个孙大圣,孜孜的喜坏个美猴王。上前来扯住金蝉子道:“师父,你起来罢。他已去得远了,听不见你祷祝,看不见你磕头。只管拜怎的?”

金蝉子元神落回**之内,道:“你立在旁边,只管哂笑,是何道理?”

孙悟空道:“你那里知道,象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本该打他一顿,只为看菩萨面上,饶他打足够了,他还敢受我老孙之拜?老孙自小儿做好汉,不晓得拜人,就是见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喏便罢了。”

金蝉子无心多说,敷衍几句,道:“不当人子!莫说这空头话!快起来,莫误了走路。”

金蝉子上得白龙马上,神情有些恍惚。

小白龙问道:“师父方才元神去了何处?”

金蝉子元神说道:“与落伽山神叙叙旧,让他带句话给观世音菩萨,善恶终有报。”

小白龙不明金蝉子之意,只是点头附和,一时无言。

此去行有两个月太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虏虏、回回,狼虫虎豹,并不见任何妖魔鬼怪,也不见那观世音菩萨,不过金蝉子也未多想,人间两月对以观世音菩萨而言不过两个时辰,明珠再如何凶厉,两个时辰总难伤及其根本(地上15天约=天上1小时)。

光阴迅速,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师徒们行玩春光,又见太阳西坠。

金蝉子勒马遥观,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

金蝉子道:“悟空,你看那里是什么去处?”

孙悟空抬头看了道:“不是殿宇,定是寺院。我们赶起些,那里借宿去。”

金蝉子微微一笑,暗道:这观世音还是忍耐不住了呢。

当下欣然从之,放开龙马,径奔前来。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

层层殿阁,迭迭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两路松篁,一林桧柏。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闲。寂寞无尘真寂寞,清虚有道果清虚。

上刹祗园隐翠窝,招提胜景赛娑婆。果然净土人间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金蝉子下了马,孙悟空歇了担,正欲进门,只见那门里走出一个僧人来。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铜环双坠耳,绢带束腰围。草履行来稳,木鱼手内提。口中常作念,般若总皈依。

金蝉子见了,侍立门旁,道个问讯。那和尚连忙答礼,笑道失瞻,问:“是那里来的?请入方丈献茶。”

金蝉子道:“我弟子乃东土钦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经。至此处天色将晚,欲借上刹一宵。”

那和尚道:“请进里坐,请进里坐。”

金蝉子方唤孙悟空牵马进来。

那和尚忽见孙悟空相貌,有些害怕,便问:“那牵马的是个什么东西?”

金蝉子见和尚眼睛瞧着白龙,问的却是孙悟空,道:“悄声问便可,他的性急,若听见你说是什么东西,他就恼了。他是我的徒弟。”

那和尚打了个寒噤,咬着指头道:“这般一个丑头怪脑的,好招他做徒弟?”

金蝉子道:“你看不出来哩,丑自丑,甚是有用。”

那和尚只得同金蝉子与孙悟空进了山门。

山门里,又见那正殿上书四个大字,是“观音禅院”。

金蝉子微微一笑,果然是等不及的观世音菩萨,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叩谢。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一般,甚好拜谢。”

那和尚闻言,即命道人开了殿门,请金蝉子朝拜。

那孙悟空拴了马,丢了行李,同金蝉子上殿。

金蝉子展背舒身,立在殿前,看着殿中观音像,合十轻声道:“当日既然要遁走,今日如何又来相见?这次倒也磊落,不似以往假托他人之名。”

那和尚见此,以为金蝉子在祷祝,便去打鼓,孙悟空就去撞钟。

金蝉子看着泥塑的观音像,自嘲一笑,道:“小僧虽不知你打是何主意,今日,既然进了观音禅院,就无惧怕之理,有什么招数,使出来便是。”

说到此处,示意那和尚祷祝完毕,那和尚住了鼓,行者还只管撞钟不歇,或紧或慢,撞了许久。

那道人道:“拜已毕了,还撞钟怎么?”

孙悟空方丢了钟杵,笑道:“你那里晓得,我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此时却惊动那寺里大小僧人、上下房长老,听得钟声乱响,一齐拥出道:“那个野人在这里乱敲钟鼓?”

孙悟空跳将出来,咄的一声道:“是你孙外公撞了耍子的!”

那些和尚一见了,唬得跌跌滚滚,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爷爷!”

孙悟空道:“雷公是我的重孙儿哩!起来起来,不要怕,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老爷。”

众僧方才礼拜,见了金蝉子,都才放心不怕。

内有本寺院主请道:“老爷们到后方丈中奉茶。”遂而解缰牵马,抬了行李,转过正殿,径入后房,序了坐次。(未完待续……)

第151章 袈裟

ps: 观音禅院主要是解释几个问题,金池长老和观世音是什么关系?观世音为什么要收黑熊精为伽蓝山神?广智、广谋两个唯一有名字的僧人是可以安排还是巧合?观音禅院是观世音设下的局吗?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大家可以说说你们的看法。

那院主献了茶,又安排斋供。

天光尚早,只见那后面有两个小童,搀着一个老僧出来。看他怎生打扮,头上戴一顶毗卢方帽,猫睛石的宝顶光辉;身上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晃亮。一对僧鞋攒八宝,一根拄杖嵌云星。满面皱痕,好似骊山老母;一双昏眼,却如东海龙君。口不关风因齿落,腰驼背屈为筋挛。

众僧道:“师祖来了。”

金蝉子定睛细瞧,却是凡人无疑,却又透着一股古怪,具体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老僧道:“适间小的们说东土唐朝来的老爷,我才出来奉见。”

金蝉子道:“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老僧道:“不敢,不敢!”因问:“老爷,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金蝉子道:“出长安边界,有五千余里,过两界山,收了一个小徒,一路来,行过西番哈密国,经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贵处。”

老僧道:“也有万里之遥了。我弟子虚度一生,山门也不曾出去,诚所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

金蝉子又问:“老院主高寿几何?”

老僧道:“痴长二百七十岁了。”

凡人寿百岁,其中必有因缘。刚要细问,孙悟空道:“这还是我万代孙儿哩?”

金蝉子瞅了他一眼道:“谨言!莫要不识高低冲撞人。”

那和尚瞧见孙悟空相貌不见惊异。目光平静,闻得万代孙之言也不见怒意,便问:“老爷,你有多少年纪了?”

孙悟空道;“不敢说。”

那老僧见此,也只当一句疯话,便不介意,也不再问,只叫献茶。有一个贴身的童仆,拿出一个羊脂玉的盘儿。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钟。又一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真个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

金蝉子见了,夸爱不尽道:“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

那老僧道:“污眼污眼!老爷乃天朝上国,广览奇珍,似这般器具,何足过奖?老爷自上邦来。可有什么宝贝,借与弟子一观?”

金蝉子道:“可怜!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有时。路程遥远,也不能带得。”

孙悟空在旁道:“师父,我前日在包袱里。曾见那领袈裟,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

众僧听说袈裟。一个个冷笑。

孙悟空道:“你笑怎的?”

院主道:“老爷才说袈裟是件宝贝,言实可笑。若说袈裟。似我等辈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论我师祖,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叫:“拿出来看看。”

金蝉子见此,好似这些和尚早有准备一般,面带微笑,且看下去。

那老和尚,也是他一时卖弄,便叫道人开库房,头陀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子,将袈裟一件件抖开挂起,请金蝉子观看。

如今天色将晚,夜幕低垂,更显得袈裟满堂绮绣,四壁绫罗!

孙悟空一一观之,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

金蝉子也将袈裟瞧了一遍,皆是凡物,不由得猜到了几成观世音菩萨的心思,把孙悟空扯住,悄悄的道:“徒弟,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

孙悟空道:“看看袈裟,有何差错?”

金蝉子道:“你不曾理会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

孙悟空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你看他不由分说,急急的走了去,把个包袱解开,早有霞光迸迸,尚有两层油纸裹定,去了纸,取出袈裟!抖开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众僧见了,无一个不心欢口赞。

这袈裟本就不是凡物,按下织女、神女二仙织就不提,单说其上的宝物就不知凡几,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又岂是那老僧的凡物所能比拟的。

那老和尚见了这般宝贝,果然动了奸心,走上前对金蝉子跪下,眼中垂泪道:“我弟子真是没缘!”

金蝉子知道好戏上演,搀起道:“老院师有何话说?”

老和尚道:“老爷这件宝贝,方才展开,天色晚了,奈何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岂不是无缘!”

金蝉子微微一笑,教一侧的小和尚道:“掌上灯来,让你再看。”

那老僧也是狡黠之辈,道:“爷爷的宝贝,已是光亮,再点了灯,一发晃眼,莫想看得仔细。”

金蝉子已明白老和尚所想,当下不言,看他如何作为。

金蝉子瞧出来了,孙悟空又如何瞧不出来,道:“你要怎的看才好?”

老僧道:“老爷若是宽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后房,细细的看一夜,明早送还老爷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金蝉子听说,故作惊讶,埋怨孙悟空道:“都是你,都是你!”丝毫不避讳,言下之意,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正因了方才告诫之言。

孙悟空瞧这老僧不过一介凡人,浑然不放在心上,笑道:“怕他怎的?等我包起来,教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尽是老孙管整。”

那金蝉子闻得孙悟空此言,也不再多话,他把袈裟递与老僧道:“凭你看去,只是明早照旧还我,不得损污些须。”

老僧喜喜欢欢,着贴身侍童将袈裟拿进去,却吩咐众僧,将前面禅堂扫净,取两张藤床,安设铺盖,请二位老爷安歇。一壁厢又教安排明早斋送行,遂而各散。

临睡前,金蝉子道:“为师恐夜半有雨,淋湿了白马,你且牵到屋檐之下。”孙悟空闻言,也不多话,将白马牵到禅堂之后,师徒遂关了禅堂,睡下。

金蝉子躺下之后,元神出窍,离了禅堂,径直往方丈室来。

等到了方丈室外,只见那和尚把袈裟骗到手后,不见喜色,拿在后房灯下,对袈裟号啕痛哭,慌得那本寺僧,不敢先睡。

贴身侍童也不知为何,却去报与众僧道:“公公哭到二更时候,还不歇声。”

有两个徒孙,是他心爱之人,上前问道:“师公,你哭怎的?”

老僧道:“我哭无缘,看不得唐僧宝贝!”

小和尚道:“公公年纪高大,发过了他的袈裟,放在你面前,你只消解开看便罢了,何须痛哭?”

老僧道:“看的不长久。我今年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袈裟,怎么得有他这一件?怎么得做个唐僧?”

小和尚道:“师公差了。唐僧乃是离乡背井的一个行脚僧。你这等年高,享用也够了,倒要像他做行脚僧,何也?”

老僧道:“我虽是坐家自在,乐乎晚景,却不得他这袈裟穿穿。若教我穿得一日儿,就死也闭眼,也是我来阳世间为僧一场!”

众僧道:“好没正经!你要穿他的,有何难处?我们明日留他住一日,你就穿他一日,留他住十日,你就穿他十日便罢了。何苦这般痛哭?”

老僧道:“纵然留他住了半载,也只穿得半载,到底也不得气长。他要去时只得与他去,怎生留得长远?”

金蝉子听说,暗暗摇头,诸佛不行慈悲,群僧又如何慈悲?(未完待续……)

第152章 谋财害命

ps: 观音禅院主要是解释几个问题,金池长老和观世音是什么关系?观世音为什么要收黑熊精为伽蓝山神?广智、广谋两个唯一有名字的僧人是可以安排还是巧合?观音禅院是观世音设下的局吗?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大家可以说说你们的看法。

正说话处,有一个小和尚名唤广智,出头道:“公公,要得长远也容易。”

老僧闻言,就欢喜起来道:“我儿,你有什么高见?”

广智道:“那唐僧两个是走路的人,辛苦之甚,如今已睡着了。我们想几个有力量的,拿了枪刀,打开禅堂,将他杀了,把尸首埋在后园,只我一家知道,却又谋了他的白马、行囊,却把那袈裟留下,以为传家之宝,岂非子孙长久之计耶?”

金蝉子仔细瞧了广智几眼,眉宇之中,倒有几分老僧的模样,心中一惊,莫不是这和尚犯了色戒不成?

老和尚本无慈悲之心,见说,满心欢喜,却才揩了眼泪道:“好,好,好!此计绝妙!”即便收拾枪刀,倒也利索。

金蝉子冷眼瞧着,这观音禅院想来常做烧杀之事,不然佛门清净之地,如何来这许多枪刀?

内中又有一个小和尚,名唤广谋,就是那广智的师弟,上前来道:“此计不妙。若要杀他,须要看看动静。那个白脸的似易,那个毛脸的似难。万一杀他不得,却不反招己祸?我有一个不动刀枪之法,不知你尊意如何?”

老僧道:“我儿。你有何法?”

金蝉子闻得“我儿”两字,不由得一愣。莫不是自己所想是实?再观那广谋果真与广智有几分相似。

广谋道:“依小孙之见,如今唤聚东山大小房头。每人要干柴一束,舍了那三间禅堂,放起火来,教他欲走无门,连马一火焚之。就是山前山后人家看见,只说是他自不小心,走了火,将我禅堂都烧了。那两个和尚,却不都烧死?又好掩人耳目。袈裟岂不是我们传家之宝?”

那些和尚闻言。无不欢喜,都道:“强,强,强!此计更妙,更妙!”遂教各房头搬柴来。唉!这一计,正是弄得个高寿老僧该尽命,观音禅院化为尘!原来他那寺里,有七八十个房头,大小有二百余众。当夜一拥搬柴。把个禅堂前前后后四面围绕不通,安排放火不题。

金蝉子恐怕遭了难,早从方丈室回转,正准备入窍假意唤醒孙悟空。却见孙悟空猴目张开,也乐得省事。

那孙悟空也是个灵猴,虽然睡下。只是存神炼气,朦胧着醒眼。忽听得外面不住的人走。揸揸的柴响风生,他心疑惑道:“此时夜静。如何有人行得脚步之声?莫敢是贼盗,谋害我们的?”他就一骨碌跳起,欲要开门出看,又恐惊醒师父。你看他弄个精神,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蜜蜂儿,口甜尾毒,腰细身轻。穿花度柳飞如箭,粘絮寻香似落星。小小微躯能负重。嚣嚣薄翅会乘风。却自椽棱下,钻出看分明。

只见那众僧们,搬柴运草,已围住禅堂放火哩,另有僧人欲牵那白马,那马也是个烈的,宁死不动。

广智瞧见,道:“且由他,莫弄出声响警醒了禅堂内的僧人。”众人这才作罢,只忙着搬柴运草。

小白龙见此,元神大声喊道:“师父,了不得了,有人要谋害我们性命了。”

金蝉子在院下,看群僧忙碌,闻得小白龙叫唤,回道:“烧不死你,你何必咋咋呼呼,那孙悟空自由法子救我们。”小白龙听说,也不再多话,安静地看一群和尚在自己身边放了一堆柴火,不由得打了个响鼻,大有嘲讽之意。

金蝉子见众人无恙,重回方丈室而去,今夜的局,想来就在那方丈室中。

椽棱下的孙悟空暗笑道:“果依我师父之言,他要害我们性命,谋我的袈裟,故起这等毒心。我待要拿棍打他啊,可怜又不禁打,一顿棍都打死了,师父又怪我行凶。罢,罢,罢!与他个顺手牵羊,将计就计,教他住不成罢!”

好行者,一筋斗跳上南天门里,唬得个庞刘苟毕躬身,马赵温关控背,俱道:“不好了,不好了!那闹天宫的主子又来了!”

孙悟空摇着手道:“列位免礼休惊,我来寻广目天王的。”

说不了,却遇广目天王早到,迎着孙悟空道:“久阔,久阔。前闻得观音菩萨来见玉帝,借了四值功曹、六丁六甲并揭谛等,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去,说你与他做了徒弟,今日怎么得闲到此?”

孙悟空道:“且休叙阔。唐僧路遇歹人,放火烧他,事在万分紧急,特来寻你借辟火罩儿,救他一救。快些拿来使使,即刻返上。”

广目天王道:“你差了,既是歹人放火,只该借水救他,如何要辟火罩?”

孙悟空道:“你那里晓得就里。借水救之,却烧不起来,倒相应了他;只是借此罩,护住了唐僧无伤,其余管他,尽他烧去。快些快些!此时恐已无及,莫误了我下边干事!”

那天王笑道:“这猴子还是这等起不善之心,只顾了自家,就不管别人。”

孙悟空道:“快着,快着,莫要调嘴,害了大事!”那广目天王不敢不借,遂将罩儿递与孙悟空。

孙悟空拿了,按着云头,径到禅堂房脊上,罩住了唐僧与白马、行李,他却去那后面老和尚住的方丈房上头坐,着意保护那袈裟。看那些人放起火来,他转捻诀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气吹将去,一阵风起,把那火转刮得烘烘乱着。

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一天星;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起初时,灼灼金蛇;次后来,威威血马。南方三硁逞英雄,回禄大神施法力。燥干柴烧烈火性,说什么燧人钻木;熟油门前飘彩焰,赛过了老祖开炉。正是那无情火发,怎禁这有意行凶,不去弭灾,反行助虐。风随火势,焰飞有千丈余高;火趁风威,灰迸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好便似残年爆竹;泼泼喇喇,却就如军中炮声。烧得那当场佛象莫能逃,东院伽蓝无处躲。胜如赤壁夜鏖兵,赛过阿房宫内火! 这正是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须臾间,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院,处处通红。你看那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天。孙行者护住了后边方丈,辟火罩罩住了前面禅堂,其余前后火光大发,真个是照天红焰辉煌,透壁金光照耀!

不期火起之时,惊动了一山兽怪。这观音院正南二十里远近,有座黑风山,山中有一个黑风洞,洞中有一个妖精,正在睡醒翻身,只见那窗门透亮,只道是天明。起来看时,却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这些和尚好不小心!我看时与他救一救来。”

好妖精,纵起云头,即至烟火之下,果然冲天之火,前面殿宇皆空,两廊烟火方灼。他大拽步,撞将进去,正呼唤叫取水来,只见那后房无火,房脊上有一人放风。他却情知如此,急入里面看时,见那方丈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个青毡包袱。他解开一看,见是一领锦蝠袈裟,乃佛门之异宝。正是财动人心,他也不救火,他也不叫水,拿着那袈裟,趁哄打劫,拽回云步,径转东山而去。

金蝉子元神一直潜伏在侧,等那妖精去了袈裟离开之后,他若有所思,却也想不太明白。

那场火只烧到五更天明,方才灭息。你看那众僧们,赤赤精精,啼啼哭哭,都去那灰内寻铜铁,拨腐炭,扑金银。有的在墙筐里,苫搭窝棚;有的赤壁根头,支锅造饭。叫冤叫屈,乱嚷乱闹不题。(未完待续……)

第153章 失窃

ps: 观音禅院主要是解释几个问题,金池长老和观世音是什么关系?观世音为什么要收黑熊精为伽蓝山神?广智、广谋两个唯一有名字的僧人是可以安排还是巧合?观音禅院是观世音设下的局吗?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大家可以说说你们的看法。

却说孙悟空取了辟火罩,一筋斗送上南天门,交与广目天王道:“谢借,谢借!”

广目天王收了道:“大圣至诚了。我正愁你不还我的宝贝,无处寻讨,且喜就送来也。”

孙悟空道:“老孙可是那当面骗物之人?这叫做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广目天王道:“许久不面,请到宫少坐一时何如?”

孙悟空道:“老孙比在前不同,烂板凳高谈阔论了。如今保唐僧,不得身闲。容叙,容叙!”急辞别坠云,又见那太阳星上,径来到禅堂前,摇身一变,变做个蜜蜂儿,飞将进去,现了本象,看时那师父还沉睡哩。

孙悟空叫道:“师父,天亮了,起来罢。”

金蝉子才醒觉,翻身道:“正是。”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忽抬头只见些倒壁红墙,不见了楼台殿宇,大惊道:“呀!怎么这殿宇俱无?都是红墙,何也?”

孙悟空道:“你还做梦哩!今夜走了火的。”

金蝉子道:“我怎不知?”

孙悟空道:“是老孙护了禅堂,见师父浓睡,不曾惊动。”

金蝉子淡然道:“你有本事护了禅堂。如何就不救别房之火?”

孙悟空笑道:“好教师父得知。果然依你昨日之言,他爱上我们的袈裟。算计要烧杀我们。若不是老孙知觉,到如今皆成灰骨矣!”

金蝉子闻言。故作害怕道:“是他们放的火么?”

孙悟空道:“不是他是谁?”

金蝉子道:“莫不是怠慢了你,你干的这个勾当?”

孙悟空道:“老孙是这等惫懒之人,干这等不良之事?实实是他家放的。老孙见他心毒,果是不曾与他救火,只是与他略略助些风的。”

金蝉子道:“天那,天那!火起时,只该助水,怎转助风?”

孙悟空道:“你可知古人云,人没伤虎心。虎没伤人意。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风?”

金蝉子本也就随口一说,并不纠缠,道:“袈裟何在?敢莫是烧坏了也?”

孙悟空道:“没事,没事!烧不坏!那放袈裟的方丈无火。”

金蝉子恨道:“我不管你!但是有些儿伤损,我只把那话儿念动念动,你就是死了!”

金蝉子慌了道:“师父,莫念,莫念!管寻还你袈裟就是了。等我去拿来走路。”

金蝉子才牵着马。孙悟空挑了担,出了禅堂,径往后方丈去。

小白龙一边走,一边问道:“师父这般不累吗?”

金蝉子笑道:“昔年。在释迦摩尼面前演了五百年,早已炉火纯青。”

小白龙道:“有时候觉得师父很可怕,有时候觉得师父很纯良。某些时候觉得师父很可怜,也有些时候觉得师父自找死。”

金蝉子微微一笑。并不恼怒,道:“昨夜。可有人寻上你?”

小白龙摇头道:“并不曾。师父你疑心这观音禅院是观世音设下的局?那他为了什么?”

金蝉子道:“这也正是我疑心之处,自昨夜开始,我就未曾瞧得明白。”

却说那些和尚,正悲切间,忽的看见他师徒牵马挑担而来,唬得一个个魂飞魄散道:“冤魂索命来了!”

孙悟空喝道:“什么冤魂索命?快还我袈裟来!”

众僧一齐跪倒叩头道:“爷爷呀!冤有冤家,债有债主。要索命不干我们事,都是广谋与老和尚定计害你的,莫问我们讨命。”

孙悟空咄的一声道:“我把你这些该死的畜生!那个问你讨什么命!只拿袈裟来还我走路!”

其间有两个胆量大的和尚道:“老爷,你们在禅堂里已烧死了,如今又来讨袈裟,端的还是人是鬼?”

孙悟空笑道:“这伙孽畜!那里有什么火来?你去前面看看禅堂,再来说话!”

众僧们爬起来往前观看,那禅堂外面的门窗,更不曾燎灼了半分。众人悚惧,才认得金蝉子是位神僧,孙悟空是尊护法,一齐上前叩头道:“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人下界!你的袈裟在后面方丈中老师祖处哩。”

金蝉子也不等他们带路,自顾自走去,众僧更加惊异,不愧为神僧,竟然连路径都识得,却不知昨夜金蝉子已来过此处。只见方丈果然无火,众僧抢入里面,叫道:“公公!唐僧乃是神人,未曾烧死,如今反害了自己家当!趁早拿出袈裟,还他去也。”

这老和尚寻不见袈裟,又烧了本寺的房屋,正在万分烦恼焦燥之处,一闻此言,怎敢答应?因寻思无计,进退无方,拽开步,躬着腰,往那墙上着实撞了一头,可怜只撞得脑破血流魂魄散,咽喉气断染红沙!

慌得个众僧哭道:“师公已撞杀了,又不见袈裟,怎生是好?”

孙悟空道:“想是汝等盗藏起也。都出来,开具花名手本,等老孙逐一查点!”

那上下房的院主,将本寺和尚、头陀、侍童、道人尽行开具手本二张,大小人等,共计二百三十名。

孙悟空请师父高坐,他却一一从头唱名搜检,都要解放衣襟,分明点过,更无袈裟。又将那各房头搬抢出去的箱笼物件,从头细细寻遍,那里得有踪迹。

金蝉子见孙悟空这般折腾何时是头,却坐在上面念动那咒。

孙悟空扑的跌倒在地,抱着头,十分难禁,只教:“莫念,莫念!管寻还了袈裟!”那众僧见了,一个个战兢兢的,上前跪下劝解,金蝉子才合口不念。

孙悟空一骨碌跳起来,耳朵里掣出铁棒,要打那些和尚,被金蝉子喝住道:“这猴头!你头痛还不怕,还要无礼?休动手!且莫伤人!再与我审问一问!”

众僧们磕头礼拜,哀告金蝉子道:“老爷饶命!我等委实的不曾看见。这都是那老死鬼的不是。他昨晚看着你的袈裟,只哭到更深时候,看也不曾敢看,思量要图长久,做个传家之宝,设计定策,要烧杀老爷。自火起之候,狂风大作,各人只顾救火,搬抢物件,更不知袈裟去向。”

孙悟空大怒,走进方丈屋里,把那触死鬼尸首抬出,选剥了细看,浑身更无那件宝贝,就把个方丈掘地三尺,也无踪影。

金蝉子见此,不可再让孙悟空折腾下去,遂自言自语道:“不是在寺里面,难道被妖魔寻了去?端的诡异之至。”

孙悟空闻言,忙问院主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妖怪成精么?”

院主道:“老爷不问,莫想得知。我这里正东南有座黑风山,黑风洞内有一个黑大王。我这老死鬼常与他讲道,他便是个妖精。别无甚物。”

孙悟空道:“那山离此有多远近?”

院主道:“只有二十里,那望见山头的就是。”

行者笑道:“师父放心,不须讲了,一定是那黑怪偷去无疑。”

金蝉子道:“他那厢离此有二十里,如何就断得是他?”

孙悟空道:“你不曾见夜间那火,光腾万里,亮透三天,且休说二十里,就是二百里也照见了!坐定是他见火光闪耀,趁着机会,暗暗的来到这里,看见我们袈裟是件宝贝,必然趁哄掳去也。等老孙去寻他一寻。”又唤众和尚过来道:“汝等着几个去埋那老鬼,着几个伏侍我师父,看守我白马!”

众僧领诺。

孙悟空又道:“汝等莫顺口儿答应,等我去了,你就不来奉承。看师父的,要怡颜悦色;养白马的,要水草调匀。假有一毫儿差了,照依这个样棍,与你们看看!”他掣出棍子,照那火烧的砖墙扑的一下,把那墙打得粉碎,又震倒了有七八层墙。众僧见了,个个骨软身麻,跪着磕头滴泪道:“爷爷宽心前去,我等竭力虔心,供奉老爷,决不敢一毫怠慢!”好行者,急纵筋斗云,径上黑风山,寻找这袈裟。(未完待续……)

第154章 黑风大王

孙悟空一筋斗跳将起去,唬得那观音院大小和尚并头陀、侍童、道人等一个个朝天礼拜道:“爷爷呀!原来是腾云驾雾的神圣下界,难怪火不能伤!恨我那个不识人的老剥皮,使心用心,今日反害了自己!”

金蝉子道:“列位请起,不须恨了。这去寻着袈裟,万事皆休。但恐找寻不着,我那徒弟性子有些不好,汝等性命不知如何,恐一人不能脱也。”

众僧闻得此言,一个个提心吊胆,告天许愿,只要寻得袈裟,各全性命不题。

远处的小白龙闻言一个踉跄,这些僧人已是惧怕,金蝉子又何必出言恐吓。

金蝉子见诸僧被唬得朝天礼拜,遂道:“列位无须管我,我自打坐参禅,你们请便。”话毕,果然闭目合十,炼魔养性。 白龙马见此,踱步道金蝉子身边,将一众僧人隔开。

金蝉子打坐是假,元神出窍是真,他对小白龙道一声“有劳”,元神追随孙悟空而去。

却说孙悟空到空中,把腰儿扭了一扭,早来到黑风山上。住了云头,仔细看,果然是座好山。

万壑争流,千崖竞秀。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山草发,野花开,悬崖峭嶂;薜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不遇幽人,那寻樵子?涧边双鹤饮,石上野猿狂。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

金蝉子瞧见这景致,咦了一声。在此处风景秀丽,灵气充裕。倒不似妖魔驻地,浑然一处仙山福地。

那孙悟空正观山景。忽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语。他却轻步潜踪,闪在那石崖之下,偷睛观看。原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都在那里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白雪黄芽。旁门外道。

孙悟空自然晓得,三个妖魔所讲的乃是三十六旁门左道的“动”字门中之道,他所学的乃是道门正道,对这些自然不感兴趣。

一侧的金蝉子却眼现惊诧,此三妖魔,分别来自佛、道、儒三家,所学皆是正统,其中,学习佛门的黑汉法力最为精湛。较之孙悟空也不差多少,如果有上等兵器,胜负还在两可之间。道人次之,白衣秀士最弱。

最让金蝉子疑惑的是。三妖魔幻做人身之时竟然与凡人一般无二,即使法力最弱的白衣秀士也不见原身的任何行迹。

三妖炼毒术?!金蝉子脑海突然闪过这五个字。

金蝉子正出神之时,那黑汉笑道:“后日是我母难之日。二公可光顾光顾?”

白衣秀士道:“年年与大王上寿,今年岂有不来之理?”金蝉子闻言。暗暗点头,果然深得儒家“仁者无敌”只传。

黑汉道:“我夜来得了一件宝贝。名唤锦襕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庆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

道人笑道:“妙,妙,妙!我明日先来拜寿,后日再来赴宴。”

孙悟空闻得佛衣之言,定以为是他宝贝,他就忍不住怒气,跳出石崖,双手举起金箍棒,高叫道:“我把你这伙贼怪!你偷了我的袈裟,要做什么佛衣会!趁早儿将来还我!”喝一声:“休走!”轮起棒照头一下,慌得那黑汉化风而逃,道人驾云而走,只把个白衣秀士,一棒打死,拖将过来看处,却是一条白花蛇怪。索性提起来,捽做五七断,径入深山,找寻那个黑汉。转过尖峰,抹过峻岭,又见那壁陡崖前,耸出一座洞府。

烟霞渺渺,松柏森森。烟霞渺渺采盈门,松柏森森青绕户。桥踏枯槎木,峰巅绕薜萝。鸟衔红蕊来云壑,鹿践芳丛上石台。那门前时催花发,风送花香。临堤绿柳转黄鹂,傍岸夭桃翻粉蝶。虽然旷野不堪夸,却赛蓬莱山下景。

金蝉子瞧见这洞府景色,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了几分。

孙悟空到于门首,又见那两扇石门,关得甚紧,门上有一横石板,明书六个大字,乃“黑风山黑风洞”,即便轮棒,叫声:“开门!”

那里面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出来,问道:“你是何人,敢来击吾仙洞?”

孙悟空骂道:“你个作死的孽畜!什么个去处,敢称仙洞!仙字是你称的?快进去报与你那黑汉,教他快送老爷的袈裟出来,饶你一窝性命!”

小妖急急跑到里面,报道:“大王,佛衣会做不成了!门外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来讨袈裟哩!”

那黑汉被行者在芳草坡前赶将来,却才关了门,坐还未稳,又听得那话,心中暗想道:“这厮不知是那里来的,这般无礼,他敢嚷上我的门来!”教:“取披挂!”小妖不敢怠慢,忙取来一杆黑缨枪,黑汗拿在手中,走出门来。

孙悟空闪在门外,执着铁棒,睁睛观看,只见那怪果生得凶险,碗子铁盔火漆光,乌金铠甲亮辉煌。皂罗袍罩风兜袖,黑绿丝绦麃穗长。手执黑缨枪一杆,足踏乌皮靴一双。眼幌金睛如掣电,正是山中黑风王。

金蝉子在一侧,越瞧这黑汉越是眼熟,却不知道在何处见过。

孙悟空暗笑道:“这厮真个如烧窑的一般,筑煤的无二!想必是在此处刷炭为生,怎么这等一身乌黑?”

那怪厉声高叫道:“你是个什么和尚,敢在我这里大胆?”

孙悟空执铁棒,撞至面前,大咤一声道:“不要闲讲!快还你老外公的袈裟来!”

那怪道:“你是那寺里和尚?你的袈裟在那里失落了,敢来我这里索取?”

孙悟空道:“我的袈裟,在直北观音院后方丈里放着。只因那院里失了火,你这厮,趁哄掳掠,盗了来,要做佛衣会庆寿,怎敢抵赖?快快还我,饶你性命!若牙迸半个不字,我推倒了黑风山,翙平了黑风洞,把你这一洞妖邪,都碾为齑粉!” 那怪闻言,呵呵冷笑道:“你这个泼物!原来昨夜那火就是你放的!你在那方丈屋上,行凶招风,是我把一件袈裟拿来了,你待怎么!你是那里来的?姓甚名谁?有多大手段,敢那等海口浪言!”

孙悟空道:“是你也认不得你老外公哩!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之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若问老孙的手段,说出来教你魂飞魄散,死在眼前!”

那怪道:“我不曾会你,有什么手段,说来我听。”

孙悟空笑道:“我儿子,你站稳着,仔细听,老孙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十洲三岛还游戏,海角天涯转一遭。花果山前称妖王,水帘洞里聚群妖。玉帝小瞧俺老孙,三十三天闹一遭。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是也!”

那怪闻言笑道:“你原来是那闹天宫的弼马温么?”

金蝉子听言,深瞧了那黑汉一眼,那竟然识得孙悟空,心中三妖炼毒术的猜测更加坚定的几分。

孙悟空最恼的是人叫他弼马温,听见这一声,心中大怒,骂道:“你这贼怪!偷了袈裟不还,倒伤老爷!不要走,看棍!”

那黑汉侧身躲过,绰长枪,劈手来迎。两家这场好杀,如意棒,黑缨枪,二人洞口逞刚强。分心劈脸刺,着臂照头伤。这个横丢阴棍手,那个直拈急三枪。白虎爬山来探爪,黄龙卧道转身忙。喷彩雾,吐毫光,两个妖仙不可量:一个是修正齐天圣,一个是成精黑大王。这场山里相争处,只为袈裟各不良。(未完待续……)

ps: 三妖炼毒术,听名字,应该有童鞋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金池长老死了,广智和广谋去哪里了呢?嘿嘿,大家不妨猜猜。

第155章 贪嗔痴

黑汉与孙悟空斗了十数回合,不分胜负。

金蝉子瞧二人手段,果真在伯仲之间,孙悟空的金箍棒曾是定海神针,不是凡品,黑汉的黑缨枪瞧不出来历,但也是不凡。瞧得多时,见胜负难分,也失去了兴致,本打算去洞中瞧瞧通天之阵的阵枢,稍加思索后,反正这黑汉都要被降服,等降服之后再来打开阵枢不迟,当下转身返回观音禅院。

回到寺中,正见本寺僧人埋葬那老和尚,金蝉子元神回到**内,道:“同为佛门弟子,人死罪孽消,贫僧便送他一程。”说毕,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

念经之时,有口无心,金蝉子更加注意的是那老和尚的尸首,竟然不见魂灵,尸骸之上,残留有一丝丝的佛气,仔细察看了几遍,稍加思索,顿然明白。

这三人本来的魂灵已经被观世音收走,观世音将自己的“三毒”--贪、嗔、痴修炼成灵,将“三毒恶灵”封入金池长老、广智、广谋体内,借此斩除佛门三毒,故而,金池长老贪念极重,广智杀念极重,才有了谋杀金蝉子等人的念头,广智却愚昧无知。

只是,金池长老匆忙自裁是何道理?金蝉子念完《度亡经》诸僧也将金池长老埋葬好,重新回到方丈之内。

金蝉子在方丈之内,将金池长老自裁的场景回想一遍,突然想通了。那金池长老,只怕早就死了。在黑汉盗走袈裟之后。“三毒恶灵”只怕已经功成身退,离开了此地。故而金池长老死后,广智、广谋二人也消失了踪迹。

想到此处,金蝉子疑惑更重,观世音这般安排的意义何在?如果观世音的“三毒”是以这种方式斩除的,那么黑风山的儒、道、佛三妖又如何解释?难道他们不是“三妖炼毒术”形成的妖魔?

金蝉子正自思虑,渐渐红日当午,孙悟空与黑汉仍是难解难分,那黑汉举枪架住铁棒道:“孙行者,我两个且收兵。等我进了膳来,再与你赌斗。”

孙悟空道:“你这个孽畜,教做汉子?好汉子,半日儿就要吃饭?似老孙在山根下,整压了五百余年,也未曾尝些汤水,那里便饿哩?莫推故,休走!还我袈裟来,方让你去吃饭!”

那怪虚幌一枪。撤身入洞,关了石门,收回小怪,且安排筵宴。书写请帖,邀请各山魔王庆会。

却说孙悟空攻门不开,也只得回观音院。便也反身而回。那本寺僧人已葬埋了那老和尚,都在方丈里伏侍金蝉子。

早斋已毕。又摆上午斋,正那里添汤换水。只见孙悟空从空降下,众僧礼拜,接入方丈,见了金蝉子。

金蝉子道:“悟空你来了,袈裟如何?”

孙悟空道:“已有了根由。早是不曾冤了这些和尚,原来是那黑风山妖怪偷了。老孙去暗暗的寻他,只见他与一个白衣秀士,一个老道人,坐在那芳草坡前讲话。也是个不打自招的怪物,他忽然说出道:后日是他母难之日,邀请诸邪来做生日,夜来得了一件锦蝠佛衣,要以此为寿,作一大宴,唤做庆赏佛衣会。是老孙抢到面前,打了一棍,那黑汉化风而走。道人也不见了,只把个白衣秀士打死,乃是一条白花蛇成精。我又急急赶到他洞口,叫他出来与他赌斗。他已承认了,是他拿回。战了这半日,不分胜负。那怪回洞,却要吃饭,关了石门,惧战不出。老孙却来回看师父,先报此信,已是有了袈裟的下落,不怕他不还我。”

众僧闻言,合掌的合掌,磕头的磕头,都念声:“南无阿弥陀佛!今日寻着下落,我等方有了性命矣!”

孙悟空道:“你且休喜欢畅快,我还未曾到手,师父还未曾出门哩。只等有了袈裟,打发得我师父好好的出门,才是你们的安乐处;若稍有些须不虞,老孙可是好惹的主子!可曾有好茶饭与我师父吃?可曾有好草料喂马?”

众僧俱满口答应道:“有,有,有!更不曾一毫有怠慢了老爷。”

金蝉子道:“自你去了这半日,我已吃过了三次茶汤,两餐斋供了,他俱不曾敢慢我。但只是你还尽心竭力去寻取袈裟回来。”

孙悟空听说,道:“莫忙!既有下落,管情拿住这厮,还你原物。放心,放心!”金蝉子真的不在意锦斓袈裟,在意的是观世音因何布下这样的局。

正说处,那上房院主,又整治素供,请孙老爷吃斋。

孙悟空却吃了些须,复驾祥云,又去找寻。金蝉子左右无事,也想不明白诸多环节,便也元神出窍,随了孙悟空而去。

正行间,只见一个小怪,左胁下夹着一个花梨木匣儿,从大路而来。行者度他匣内必有什么柬札,举起棒,劈头一下,可怜不禁打,就打得似个肉饼一般,却拖在路旁。揭开匣儿观看,果然是一封请帖。帖上写着:“侍生熊罴顿首拜,启上大阐金池老上人丹房:屡承佳惠,感激渊深。夜观回禄之难,有失救护,谅仙机必无他害。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会,谨具花酌,奉扳清赏。至期,千乞仙驾过临一叙。是荷。先二日具。”

金蝉子见此,眉头不由得一蹙,孙悟空本是妖类,如何下手这般狠毒?相机当年阴山鬼母之处,孙悟空不忍吃鬼子之事,简直判若两人,难道眼前的孙悟空并非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金蝉子被自己的想打吓了一跳,要真是这样,自己的全盘计划将毫无意义。

金蝉子将此事记在心中,寻思找个时机问问孙悟空过往,好一探究竟。金蝉子瞅了眼那柬札,直觉好笑,想来那金池长老爱袈裟是有名气的,这黑汉偷了他袈裟不说,竟然还敢请主人来赴佛衣会,却不知他作何想念?

孙悟空见了请帖,也觉得有趣,呵呵大笑道:“那个老剥皮,死得他一毫儿也不亏!他原来与妖精结党!怪道他也活了二百七十岁。想是那个妖精,传他些什么服气的小法儿,故有此寿。老孙还记得他的模样,等我就变做那和尚,往他洞里走走,看我那袈裟放在何处。假若得手,即便拿回,却也省力。”

好大圣,念动咒语,迎着风一变,果然就象那老和尚一般,藏了铁棒,拽开步,径来洞口,叫声开门。那小妖开了门,见是这般模样,急转身报道:“大王,金池长老来了。”

门刚开,金蝉子元神一闪进入洞门之内。

只见那怪大惊道:“刚才差了小的去下简帖请他,这时候还未到那里哩,如何他就来得这等迅速?想是小的不曾撞着他,断是孙行者呼他来讨袈裟的。管事的,可把佛衣藏了,莫教他看见。”

孙悟空进了前门,但见那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却也是个洞天之处。又见那二门上有一联对子,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

孙悟空暗道:“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入门里,往前又进,到于三层门里,都是些画栋雕梁,明窗彩户。只见那黑汉子,穿的是黑绿纻丝袢袄,罩一领鸦青花绫披风,戴一顶乌角软巾,穿一双麂皮皂靴,见行者进来,整顿衣巾,降阶迎接道:“金池老友,连日欠亲。请坐,请坐。”

孙悟空以礼相见,见毕而坐,坐定而茶。茶罢,妖精欠身道:“适有小简奉启,后日一叙,何老友今日就下顾也?”

孙悟空道:“正来进拜,不期路遇华翰,见有佛衣雅会,故此急急奔来,愿求见见。”

那怪笑道:“老友差矣。这袈裟本是唐僧的,他在你处住札,你岂不曾看见,反来就我看看?”

孙悟空道:“贫僧借来,因夜晚还不曾展看,不期被大王取来,又被火烧了荒山,失落了家私。那唐僧的徒弟,又有些骁勇,乱忙中,四下里都寻觅不见。原来是大王的洪福收来,故特来一见。”(未完待续……)

第156章 再战黑风大王

金蝉子与孙悟空进去洞中之后,山门之外,闪出一个猥琐的道士,扒拉了一下颌下稀稀拉拉的胡子,猥琐一笑,正是那四处兜售假药的大仙。

大仙这道人也古怪,自地府见到金蝉子之后,料定通天之上路有些好处,想尽法子跟了上来。在西安城之时,整个时间被打乱,等时间恢复正常之后,金蝉子已经西行,而自己在一年之内也平白无故的老了二十余岁,心中骇然,不过,也更坚定尾随金蝉子必有好处的想法,当下毫不犹疑,马不停蹄地追上来。

方才瞧见孙悟空打死小妖,进入洞门之内,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孙悟空被这妖怪打死,自己拜金蝉子为师,是否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西行了?当下摇身变做一个小妖,将孙悟空打死请书的小校,变化做金池长老告知巡山的小妖。

那巡山小妖见大仙变化的小妖眼生,自然不信,大仙也不辩解,将巡山小妖带到孙悟空打死人的地方,那巡山的小妖再不敢耽搁,马上回洞府禀报。

孙悟空与黑汉正讲处,只见有一个巡山的小妖来报道:“大王,祸事了!下请书的小校,被孙行者打死在大路旁边,他绰着经儿变化做金池长老,来骗佛衣也!”

那怪闻言,暗道:“我说那长老怎么今日就来,又来得迅速,果然是他!”急纵身,拿过枪来,就刺孙悟空。孙悟空耳朵里急掣出棍子,现了本相。架住枪尖,就在他那中厅里跳出。自天井中,斗到前门外。唬得那洞里群魔都丧胆,家间老幼尽无魂。这场在山头好赌斗,比前番更是不同。

那猴王胆大充和尚,这黑汉心灵隐佛衣。语去言来机会巧,随机应变不差池。袈裟欲见无由见,宝贝玄微真妙微。小怪寻山言祸事,老妖发怒显神威。翻身打出黑风洞,枪棒争持辨是非。棒架长枪声响亮,枪迎铁棒放光辉。悟空变化人间少。妖怪神通世上稀。这个要把佛衣来庆寿,那个不得袈裟肯善归?这番苦战难分手,就是活佛临凡也解不得围。

他两个从洞口打上山头,自山头杀在云外,吐雾喷风,飞砂走石,只斗到红日沉西,不分胜败,金蝉子见此。知道久战不下,在洞府之内转了一圈,并不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也就回去了。

大仙躲在一侧。见二人你来我往不曾胜负,那叫一个着急,暗自咋舌孙悟空厉害的同时。庆幸自己为亲自去找孙悟空单挑,要是这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战过多时,那黑汉道:“姓孙的。你且住了手。今日天晚,不好相持。你去,你去!待明早来,与你定个死活。”

孙悟空叫道:“儿子莫走!要战便象个战的,不可以天晚相推。”看他没头没脸的,只情使棍子打来,这黑汉又化阵清风,转回本洞,紧闭石门不出。

孙悟空却无计策奈何,只得也回观音院里,按落云头,道声:“师父”。

大仙见孙悟空远处,也不跟上去,反而寻思怎么让这黑熊精杀了孙悟空。

金蝉子回到观音禅院之后,正望他哩,忽见到了面前,甚喜。又见他手里没有袈裟,又问道:“怎么这番还不曾有袈裟来?”

孙悟空袖中取出个简帖儿来,递与金蝉子道:“师父,那怪物与这死的老剥皮,原是朋友。他着一个小妖送此帖来,还请他去赴佛衣会。是老孙就把那小妖打死,变做那老和尚,进他洞去,骗了一钟茶吃,欲问他讨袈裟看看,他不肯拿出。正坐间,忽被一个什么巡山的,走了风信,他就与我打将起来。只斗到这早晚,不分上下。他见天晚,闪回洞去,紧闭石门。老孙无奈,也暂回来。”

金蝉子道:“你手段比他何如?”

孙悟空道:“我也硬不多儿,只战个手平。”

金蝉子才看了简帖,又递与那院主道:“你师父敢莫也是妖精么?”

那院主慌忙跪下道:“老爷,我师父是人。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常来寺里与我师父讲经,他传了我师父些养神服气之术,故以朋友相称。”

孙悟空道:“这伙和尚没甚妖气,他一个个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但比老孙肥胖长大些儿,非妖精也。你看那帖儿上写着侍生熊罴,此物必定是个黑熊成精。”

金蝉子闻得此言,留上的心,此猴儿在八卦炉中炼就了火眼金睛,如何会看不破黑熊精的原形?再一转眼,想起今日棒杀小妖的事情,问道:“我闻得古人云,熊与猩猩相类,都是兽类,他却怎么成精?”

孙悟空笑道:“老孙是兽类,见做了齐天大圣,与他何异?大抵世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

金蝉子说到此处,见孙悟空浑然不觉得同类相杀有何不对,也不再多说,又道:“你才说他本事与你手平,你却怎生得胜,取我袈裟回来?”

孙悟空道:“莫管,莫管,我有处治。”

正商议间,众僧摆上晚斋,请他师徒们吃了。金蝉子教掌灯,仍去前面禅堂安歇,白龙马依然在窗下炼神凝虚,这几日不见行路,进度倒也可观。众僧都挨墙倚壁,苫搭窝棚,各各睡下,只把个后方丈让与那上下院主安身。

此时夜静,银河现影,玉宇无尘。满天星灿烂,一水浪收痕。万籁声宁,千山鸟绝。溪边渔火息,塔上佛灯昏。昨夜庠黎钟鼓响,今宵一遍哭声古闻。

是夜在禅堂歇宿。

那金蝉子将观音禅院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仍是毫无头绪,看来一切都要与观世音当面对质才能说的清楚,而这孙悟空又一直逞强,不愿去请观世音。

只怕,这观世音口头上不想小僧西行,实则借西行完成他某些不便实施的阴谋,被别人当刀使这种事情,金蝉子是绝对不愿意去做的。

金蝉子唠唠叨叨说了一阵袈裟失窃之事,末了说了一句,道:“观音禅院佛门清净地,如何会有妖精邻住,奇怪,奇怪。”孙悟空本就睡眠浅,闻得金蝉子的梦话,一寻思,也的确如此。

金蝉子说完此话,本打算安睡,后又思及,这般睡去,只怕孙悟空疑心,故而又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忽翻身见窗外透白,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快寻袈裟去。”

孙悟空也不废话,一骨碌跳将起来,早见众僧侍立,供奉汤水,孙悟空道:“你等用心伏侍我师父,老孙去也。”

金蝉子下床扯住道:“你往那里去?”

孙悟空得了昨夜金蝉子的提醒,道:“我想这桩事都是观音菩萨没理,他有这个禅院在此,受了这里人家香火,又容那妖精邻住。我去南海寻他,与他讲一讲,教他亲来问妖精讨袈裟还我。”

金蝉子道:“你这去,几时回来?”

孙悟空道:“时少只在饭罢,时多只在晌午就成功了。那些和尚,可好伏侍,老孙去也。”(未完待续……)

第157章 妖精菩萨?

ps: 观世音菩萨与孙悟空明线问答,与金蝉子暗线问答,第一次尝试这么写,希望没给大家带来阅读上的困难~明天的章节,会揭晓三妖的身份,估计很多读者心中都有一个答案了,不过,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呢?明天揭晓。

孙悟空说声去,早已无踪。须臾间,到了南海,停云观看,汪洋海远,水势连天。祥光笼宇宙,瑞气照山川。千层雪浪吼青霄,万迭烟波滔白昼。水飞四野,浪滚周遭。水飞四野振轰雷,浪滚周遭鸣霹雳。休言水势,且看中间。五色朦胧宝迭山,红黄紫皂绿和蓝。才见观音真胜境,试看南海落伽山。

好去处,山峰高耸,顶透虚空。中间有千样奇花,百般瑞草。风摇宝树,日映金莲。观音殿瓦盖琉璃,潮音洞门铺玳瑁。绿杨影里语鹦哥,紫竹林中啼孔雀。罗纹石上,护法威严;玛瑙滩前,木吒雄壮。

孙悟空观不尽那异景非常,径直按云头,到竹林之下。

早有诸天迎接道:“菩萨前者对众言大圣归善,甚是宣扬。今保唐僧,如何得暇到此?”

孙悟空道:“因保唐僧,路逢一事,特见菩萨,烦为通报。”诸天遂来洞口报知。

观世音菩萨唤入,行者遵法而行,至宝莲台下拜了。

观世音菩萨问曰:“你来何干?”

孙悟空道:“我师父路遇你的禅院,你受了人间香火,容一个黑熊精在那里邻住。着他偷了我师父袈裟,屡次取讨不与。今特来问你要的。”

观世音菩萨闻言,自然不认自己错处。推脱道:“这猴子说话,这等无状!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怎来问我取讨?都是你这个孽猴大胆,将宝贝卖弄,拿与小人看见,你却又行凶,唤风发火,烧了我的留云下院,反来我处放刁!”

孙悟空见菩萨说出这话。知他晓得过去未来之事,慌忙礼拜道:“菩萨,乞恕弟子之罪,果是这般这等。但恨那怪物不肯与我袈裟,师父又要念那话儿咒语,老孙忍不得头疼,故此来拜烦菩萨。望菩萨慈悲之心,助我去拿那妖精,取衣西进也。”

观世音菩萨道:“那怪物有许多神通。却也不亚于你。也罢,我看唐僧面上,和你去走一遭。”

孙悟空闻言,谢恩再拜。也不去计较瞧在谁的面上。

即请菩萨出门,遂同驾祥云,早到黑风山。坠落云头,依路找洞。金蝉子等孙悟空去了。元神也早早离体,来到这黑风山。他也不怕观世音瞧见,安然等在芳草坡。

见观世音菩萨面色无异,似乎明珠并不见何影响,金蝉子暗想,莫不是观世音寻得破解之法?

孙悟空也观世音菩萨按下云头,正行处,只见那山坡前,走出一个道人,手拿着一个玻璃盘儿,盘内安着两粒仙丹,往前正走,被孙悟空撞个满怀,掣出棒,就照头一下,打得脑里浆流出,腔中血迸撺。

金蝉子远远瞧见,那道人被打死之时,观世音菩萨脸色一顿苍白。

果真,观世音菩萨大惊道:“你这个猴子,还是这等放泼!他又不曾偷你袈裟,又不与你相识,又无甚冤仇,你怎么就将他打死?”

孙悟空道:“菩萨,你认他不得。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他昨日和一个白衣秀士,都在芳草坡前坐讲。后日是黑精的生日,请他们来庆佛衣会。今日他先来拜寿,明日来庆佛衣会,所以我认得,定是今日替那妖去上寿。”

观世音菩萨本还要细说,少不得惩戒孙悟空一番,抬眼一瞧,瞧到金蝉子在侧,话语一转说:“既是这等说来,也罢。”

金蝉子见观世音菩萨这般,反而更加认定了三妖与他的关系。

观世音菩萨元神与金蝉子道:“在大唐之时,你屡屡催促西行,以那个世界,灵山安慰逼迫贫僧,如今西行,你又缘何一直耽搁?不过一件袈裟,以你之性,失去便失去,打通阵枢,西行便是。”

金蝉子道:“本无心纠缠,奈何查知观音禅院三僧,此处三怪皆以菩萨相干,一时心动,便想留下瞧个究竟。如来不渡你,小僧便渡你。”

观世音菩萨道:“平僧不在苦海内,不在迷障中,你渡什么?”

金蝉子道:“渡你本来面目,渡你一世慈悲。”

观世音菩萨道:“贫僧本就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金蝉子道:“夏虫语冰罢了。你将自己‘三毒’封入无辜凡人体内,致使他们性情大变,迷失本源。等你知晓三人无利用价值之时,又逼迫三人自裁,永无轮回之可能,如果这是大慈大悲,敢问一句,天下何处不慈悲?何事不慈悲?”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说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看向孙悟空,孙悟空去把那道人提起来看,却是一只苍狼。旁边那个盘儿底下却有字,刻道:“凌虚子制”。

孙悟空见了,笑道:“造化,造化!老孙也是便益,菩萨也是省力。这怪叫做不打自招,那怪教他今日受灾。”

观世音菩萨借此转移话题,说道:“悟空,这教怎么说?”金蝉子见此,也不再多言,从观世音身边走过,说了一句:“此三妖分别修习佛、道、儒三家正统,道行都不弱,小僧却也奇怪,你如何不让此三人拜在小僧门下?通天之路走通之时,自有无上功德。”

那边孙悟空道:“菩萨,我悟空有一句话儿,叫做将计就计,不知菩萨可肯依我?”

观世音菩萨对孙悟空道:“你说。”元神对金蝉子说道:“你如何断定此三妖与贫僧有关?”金蝉子笑而不答,观世音菩萨见此,顿时恍然,自己这般无疑承认了。

那边孙悟空说道:“菩萨,你看这盘儿中是两粒仙丹,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贽见。这盘儿后面刻的四个字,说凌虚子制,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勾头。菩萨若要依得我时,我好替你作个计较,也就不须动得干戈,也不须劳得征战,妖魔眼下遭瘟,佛衣眼下出现。菩萨要不依我时,菩萨往西,我悟空往东,佛衣只当相送,唐三藏只当落空。”

观世音菩萨笑道:“这猴熟嘴!”转而对金蝉子道:“贫僧一直不愿你西行。”

金蝉子道:“岂止你不愿,佛道两门,何人愿意?这西行路上,有太多佛道的肮脏,谁愿……光鲜背后的丑陋见人?”

孙悟空道:“不敢,倒是一个计较。”

观世音菩萨道:“你这计较怎说?”又对金蝉子道:“既然知道会引来众怒,你又何必一意孤行?”

金蝉子道:“为惧怕神佛之怒而放弃三界吗?小僧做不到。我宁愿与神佛为敌,也不愿看三界崩坏。”

孙悟空道:“这盘上刻那凌虚子制,想这道人就叫做凌虚子。菩萨,你要依我时,可就变做这个道人,我把这丹吃了一粒,变上一粒,略大些儿。菩萨你就捧了这个盘儿两颗仙丹,去与那妖上寿,把这丸大些的让与那妖。待那妖一口吞之,老孙便于中取事,他若不肯献出佛衣,老孙将他肚肠,就也织将一件出来。”

观世音菩萨没法,只得也点点头儿。斟酌了一下,对金蝉子道:“你是猎佛者?呵,你自然是猎佛者,如果不是猎佛者,为何猎佛者为愿意将长安城时间十五年化为一年?你又如何要闹出水陆大会的事端,致使诸多佛门弟子命丧雨夜?金蝉子,你一遍屠戮三界众生,一面说不愿放弃三界,你难道就不虚伪吗?”

金蝉子未去辩驳屠戮之词,道:“我若是猎佛者,你猜到了灵山,我会如何?”

孙悟空笑道:“如何?”

尔时观世音菩萨乃以广大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变作凌虚仙子,鹤氅仙风飒,飘祆欲步虚。苍颜松柏老,秀色古今无。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此二字,实乃重点!)。 观世音不知道如何回答金蝉子,也不愿回答孙悟空,故而,沉默不语。

孙悟空看到观世音变化,道:“妙啊,妙啊!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着观世音菩萨,也问了一句:“小僧也甚是不解,敢问一句,你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未完待续……)

第158章 熊二黑

观世音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金蝉子在一侧闻言,暗想,这观世音果然好愚弄之语,他与那凌虚子本是一体,化身为他,自然轻车熟路,难辨真假?试问,自己假扮自己,如何辨别真伪?

观世音元神沉默了一会,对金蝉子道:“妖精菩萨也好,菩萨妖精也罢,贫僧以人前,只会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众生只看得见菩萨。”

金蝉子道:“你是在骗自己,还是还在骗众生?”

观世音菩萨看向孙悟空,只见孙悟空心下顿悟,微微一笑道:“不管如何,贫僧令众生顿悟,使邪恶归善。”

金蝉子见孙悟空转身变做一粒仙丹,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瓦铄黄金焰,牟尼白昼光。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

孙悟空变了那颗丹,终是略大些儿。

金蝉子道:“因为众生信任你,故而你肆意玩弄众生?你认为你度了他们?故而你随时能摧毁他们?众生何等无辜。”

“神佛又何尝不无辜?”观世音菩萨认定,拿了那个玻璃盘儿,不再与金蝉子说话,径到妖洞门口看时,只见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崖深岫险,果是妖邪出没人烟少;柏苍松翠,也可仙真修隐道情多。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恻隐。

观世音菩萨看了。对金蝉子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洞,却是也有些道分。”

金蝉子道:“你亲自传授的弟子,借助通天之路的灵气,要修成这份道果并不难。”

观世音菩萨走到洞口,只见守洞小妖,都有些认得道:“凌虚仙长来了。”

一边传报,一边接引。

黑汉早已迎出二门道:“凌虚,有劳仙驾珍顾,蓬荜有辉。”

观世音菩萨道:“小道敬献一粒仙丹。敢称千寿。”

他二人拜毕,方才坐定,又叙起他昨日之事,黑汉道:“如玉生不逢时,遭了那行者一棒,自此后烟消云散,想我兄弟三人,而今再无重聚之时。”

观世音菩萨不答,只做悲伤之色。面有追怀之容。

黑汉见此,更加动容,让小妖上了两壶酒,絮絮叨叨说起过往之事。

黑汉道:“我熊二黑。五百年前,与哥哥熊大黑得了机缘,走上修佛之道。一路通畅,百年来。佛法小有成就,虽然可化作人形。但是熊脸利爪隐藏不去,瞧上去凶杀无比,不敢入凡与人类毗邻而居,只得在西番哈飞国界寻得一处仙山福地静心修炼。修行不过十余年,山上突发山火,哥哥瞧大火凶猛,山下村民难逃火难,哥哥与我现身火前,将火扑灭,救得山下一众村民。”

金蝉子闻得此言暗暗点头,心道,此妖倒也有几分善心,问道:“熊二黑口中机缘,可是你给予的?”

观世音菩萨点头道:“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贫僧自此过,瞧这两只熊罴有几分佛缘,便点化了他们,给他们开了灵智。”金蝉子微笑不语,至于因何点化二熊,他再清楚不过。

黑汉自嘲一笑:“哥哥以神通将火扑灭之后,不敢久留,山民皆是愚昧之辈善于以貌取人,恐他们将我们当做逞凶的妖怪,正准备腾云而走之时,谁料一众山民不但不恐慌喊打,却突然跪拜,皆以为我们兄弟是山神下凡,护佑他等,我兄弟也就生生受了。自此之后,山神显灵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再添油加醋夸大其辞煽风点火,众山民对山神之说愈加信服,当初逃过火劫的山民,更是出资在村口建了庙宇,立神像,与我兄弟一般无二,时常虔心礼拜,对了 ,那庙的名字唤作‘里社祠’。”

金蝉子听到此处,问一侧的观世音道:“你狠心抛下的落伽山神,可是此熊罴精的兄长?那日所化的山神庙,便是当年山民筹资建造的?”

观世音元神听到提起此事,眼中毫无愧色,点头道:“正是。”

金蝉子道:“他临死之时委托他照顾的兄弟,便是眼前的熊二黑?”

观世音点头,道:“两月前,你狠心欲杀贫僧,而今见面,你却毫无表示。”

金蝉子道:“你既然完好无损站在小僧面前,如果不是寻到克制明珠之法,便是参悟了明珠,不管是何原因,现在纵然杀你,也是来不及了。”

观世音菩萨道:“事情未发生之前,如一头饿狼,纵然可怕,却可以防范,事情发生之后,却如一只绵羊,看似温顺无害,实则隐藏杀机。”金蝉子不再说话,继续听下去。

黑汉见凌虚子不说话,道:“凌虚啊,我兄弟受了山民的香火,也乐得护佑百姓平安。管束猛兽飞禽,不使他们伤山民分毫。渐渐的,我兄弟的名声越来越大,十里八乡的山民都前来礼拜烧香,凡有所求,在我兄弟能力之中,必然应答,山民上山再无安全之虞,在山路中迷失遇险,只要高喊我兄弟之名,我等定然显化相帮。”

熊二黑猛喝了一口酒,道:“凌虚啊,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之时吗?你也说说吧,当初……”

观世音如何知道凌虚子的事情,连忙拿丹盘道:“大王,当年之事,容后再细说,且见小道鄙意。”

觑定孙悟空变做的粒大的,推与那妖道:“愿大王千寿!”

那妖亦推一粒,递与观世音菩萨道:“愿与凌虚子同之。”

金蝉子见此,可见是个重情义的妖怪,再联想到那个为观世音菩萨而死的兄长,没得叹息了一声。

让毕,那妖才待要咽,那药顺口儿一直滚下。

孙悟空现了本相,理起四平,那妖滚倒在地。

观世音菩萨现相,问熊二黑要取佛衣,熊二黑哪敢不从,赶忙让小妖取了来,孙悟空见此,早已从鼻孔中出去。

观世音菩萨又怕孙悟空出来取了熊二黑性命,另外也担心熊二黑当着孙悟空、金蝉子的面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挡在孙悟空身前,却把一个箍儿,丢在那熊二黑头上。

熊二黑起来,瞧见观世音菩萨,张口欲说,提枪要刺,孙悟空、观世音菩萨早已起在空中,观世音菩萨那会给熊二黑开口说话的机会,将真言念起。

熊二黑着了道,头疼的厉害,丢了枪,满地乱滚。半空里笑倒个美猴王,平地下滚坏个黑熊怪。

观世音菩萨道:“孽畜!你如今可皈依么?”

那熊二黑知晓观世音菩萨这般折腾,是怕自己说漏了嘴,多说了不该说的话,满口道:“心愿皈依,只望饶命!”

孙悟空恐耽搁了工夫,意欲就打,观世音菩萨急止住道:“休伤他命,我有用他处哩。”

孙悟空道:“这样怪物,不打死他,反留他在何处用哩?”

观世音菩萨道:“我那落伽山后,无人看管,我要带他去做个守山大神。”

孙悟空笑道:“诚然是个救苦慈尊,一灵不损。若是老孙有这样咒语,就念上他娘千遍!这回儿就有许多黑熊,都教他了帐!”金蝉子在一侧,瞧了孙悟空一眼,两个月前,在西番哈飞国尚且见过落伽山山神,如何观世音说落伽山无人看管之时,他竟然一丝反应都没?若说不敢说,却也不合孙悟空脾性,若说忘记了,只怕……金蝉子目光看向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若有所思。

在一想,如何观世音菩萨愿将熊二黑收回落伽山,而不怕他知道自己兄长被自己推向刀锋,想来和这紧箍咒有莫大的关系。

金蝉子对熊二黑怀有一份愧疚,不管如何,他兄长都死在自己手上。

却说熊二黑苏醒多时,公道难禁疼痛,只得跪在地下哀告道:“但饶性命,愿皈正果!”

观世音菩萨方坠落祥光,又与他摩顶受戒,教他执了长枪,跟随左右。那熊二黑才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

观世音菩萨吩咐道:“悟空,你回去罢。好生伏侍唐僧,以后再休懈惰生事。”

孙悟空道:“深感菩萨远来,弟子还当回送回送。”

观世音菩萨道:“免送。”

孙悟空才捧着袈裟,叩头而别。

孙悟空走后,对金蝉子道:“贫僧知晓你心中诸多疑问,他日有空,自然与你说个明白。”

金蝉子道:“我只问一句,此处三妖,与你是何关系?以三人的道行,绝对不可化形这般完整,看不出一丝原形的痕迹。就连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都瞧不出来。”

观世音菩萨也不遮掩,道:“不过贫僧三尸罢了!”

观世音菩萨答完此话,亦带了熊罴,径回大海。

贪、嗔、痴三毒修成魂灵,三尸修成妖躯,观世音,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金蝉子看着观世音菩萨远去,僧袍一挥,返回观音禅院。

他觉得,他应该杀了观世音菩萨,此人太过危险。(未完待续……)

ps: 观世音三尸的剧情并没有结束……

第159章 礼物:一个故事

孙悟空辞了观世音菩萨,按落云头,将袈裟挂在香楠树上,掣出棒来,打入黑风洞里。那洞里那得一个小妖?原来那些小怪得了通报,晓得观世音菩萨与孙悟空的厉害,也顾不得主子,急急都散走了。

这通风报信的,自然是那猥琐的大仙,瞧见观世音降临之时,他再不敢打金蝉子徒弟的主意,寻思另谋出路,好在通天之路畅通之时谋些功德,故而借此施恩黑风山小妖。

孙悟空见小妖半个也无,一腔怒气无处发,一发行凶,将他那几层门上,都积了干柴,前前后后,一齐发火,把个黑风洞烧做个红风洞,却拿了袈裟,驾祥光,转回直北。

金蝉子辞别观世音回来,瞧见黑风洞起火,先是一惊,后又坦然,黑风洞灵气泄露,显然阵枢已被开启,自己也不过寻法子隐藏罢了,一把火烧了也好,暂时能遮掩住灵气外泄。

金蝉子临走之前,瞧了一眼阵枢的位置,也不做细想,元神化作流光,往观音禅院而去,元神刚刚归窍,只见半空中彩雾灿灿,孙悟空忽坠阶前,竟是比自己还慢了半分,叫道:“师父,袈裟来了。”

金蝉子大喜,众僧亦无不欢悦道:“好了,好了!我等性命,今日方才得全了。”

金蝉子接了袈裟,随口问道:“悟空,你早间去时,原约到饭罢晌午,如何此时日西方回?”

孙悟空将那请菩萨施变化降妖的事情,备陈了一遍。

金蝉子道:“徒弟啊,既然有了佛衣。可快收拾包裹去也。”

孙悟空道:“莫忙,莫忙。今日将晚。不是走路的时候,且待明日早行。”

众僧们一齐跪下道:“孙老爷说得是。一则天晚。二来我等有些愿心儿,今幸平安,有了宝贝,待我还了愿,请老爷散了福,明早再送西行。”

孙悟空道:“正是,正是。”

金蝉子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都当了真,故而也不再提启程之语。何况,今夜留在观音禅院,只怕还有访客。

你看那些和尚,都倾囊倒底,把那火里抢出的余资,各出所有,整顿了些斋供,烧了些平安无事的纸,念了几卷消灾解厄的经。当晚事毕。

话说大仙在金蝉子、孙悟空二人离了黑风山之后。寻思良久,寻不到融入取经队伍的法子,直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在黑风洞中。熊二黑话未说完就被观世音菩萨打断,忙找来个小妖,细闻三妖相会的经过。那小妖感念大仙的救命之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仙听得仔细。凡有疑惑之处,无不追问清楚。只是这小妖也知之寥寥,又问了数个小妖,才勉强凑齐三妖的过往,是真是假,几分虚几分实就不得而知。

大仙在脑海里面将所得整理一遍,连夜赶往观音禅院,他不敢大意,仔细瞧了瞧,见孙悟空已然睡下,刚刚落下云头闻得一个淡然的声音说道:“地府一别,三十经年,你不去卖‘长生不老丹’,如何到了这观音禅院?”

大仙一阵骇然,忙回身看去,却见一株老树之下,金蝉子独坐其下,不是真身,却是元神。

自己分明瞧得清楚,这老树之下并无人影的?!看来,自己与金蝉子差距甚远,再思及地府之事,更加胆战心惊,这和尚很恐怖,比自己预想的还恐怖。

大仙知晓金蝉子在等自己,压下心中骇然,脸上堆起笑容,献媚道:“地府之时,本大……小仙有眼不识真如,鲁班门前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今夜不是来赔罪了吗?”嘴上这般说,心中却禁不住腹诽,从头至尾都是你算计本大仙,而今反而成了本仙的不是?

金蝉子道:“深夜越墙来赔罪?这份心思倒也需要琢磨琢磨,却不知,你带来了什么宝物赔罪?”

大仙道:“一个故事?”

金蝉子道:“一个故事作为谢礼?大仙道人,是否显得太草率了些?”

大仙忙道:“不草率,不草率,这个故事关于黑风洞三妖的,与那观世音菩萨也有些关系。”

金蝉子闻言,并没表现出任何心兴趣,淡淡道:“黑风洞已毁,熊二黑被收,凌虚子与那书生灰飞烟灭,结局早已写好,过往如何,小僧真没兴趣探究。若想赔礼谢罪,就拿出几分诚意来,若是戏耍小僧……”金蝉子为自己倒了杯茶,瞧了一眼孙悟空就寝的禅房,道:“小僧不用亲自动手,只消喊一声,自有人将你从这个世界上抹灭掉。”

大仙闻言真的急了,想当初自己在地藏王菩萨面前尚且游刃有余,怎的到了金蝉子这里就处处吃瘪,孙悟空的凶恶他是见识过的,心中害怕,忙道:“小仙一穷二白,除去这个故事,再无拿得出手的宝贝。”

“是么?”金蝉子道:“你当真不要仔细想一想吗?身上当真再无其他宝贝?”

大仙瞧金蝉子的神色,心中一个劲的问自己,难道自己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不成?能言眼前的和尚瞧得上眼的?当即从身上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上面标注了“蟠桃灵液”、“人参果丹”、“九转还魂丹”……等等名称,却不见任何一件上眼的宝贝,也顾不得这许多,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推到金蝉子脚下。

金蝉子瞧都不瞧一眼,只是摇头。

大仙无奈,全身上下,能拿出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了,再无其他,金蝉子所说的宝贝是什么?大仙摸了摸全身,突然停住,一脸惊恐地看着金蝉子道:“佛爷啊,你不会是想要了小仙的身子吧?”

金蝉子本来气定神闲地饮茶,此时闻言,差一点没被茶水呛死过去。

大仙以为自己猜对了,一副被强女干了八百遍的表情,潸然欲泣,楚楚可怜地道:“本大仙自出生以来,一直守身如玉,抱守元阳,修道炼丹,当年嫦娥仙子色诱本仙,本仙依旧坐怀不乱,没想到……没想到今夜。”大仙说到此处,竟然泪水盈眶,偷眼了瞧了一眼金蝉子,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解开身上又脏又破的道袍,有几分娇羞地道:“小仙不通房事,又是童贞之身,还请佛爷怜惜。”

金蝉子尚无任何表示,站在窗下的小白龙只觉一阵恶心,再呆不下去,小跑着遁出很远,临走丢给金蝉子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金蝉子很少有情绪,更别说动怒,此时却忍不住怒吼一声,道:“滚!”元神之音,大仙只觉元神被千刀万剐一般,一吼之音,让大仙七窍流血,元神重创。

然而,观音禅院内众僧与孙悟空毫无察觉。(未完待续……)

第160章 大仙

ps: 第三更

大仙尚不知耻,不顾七窍流血,兀自卖弄,捏起兰花指,双目含媚,扭动腰肢,一步一春风走向金蝉子道:“佛爷不喜欢本仙小家碧玉、小鸟依人,可喜欢本仙放浪形骸、媚态天成?若是还不喜欢,是捆是绑,是打是骂,本仙绝无异议,这根龙筋扭成的鞭子,是小仙偶然得来,请佛爷尽情鞭挞小仙……”

金蝉怒极,道:“你要再往前一步,我让你彻底变成女人。”

大仙闻言,只觉得生寒,硬生生止住脚步,那扭捏的动作更显恶心。

金蝉子不忍直视转过头去,淡然道:“我要的宝贝,也是一个故事。”

大仙听说,长舒一口气,将恶心的媚态一收,那股子猥琐劲重回体内,道:“您早说啊,不过一个故事罢了,小仙别的没什么,这故事那还是有一箩筐的,小仙游走三界,贩卖假药,上过天庭,下过地府,到过龙宫,去过仙岛。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就连七仙女在何处洗澡,织女、神女在何处沐浴,披香殿的宫女暗恋谁?南海龙王的小公主什么时候破身,小仙都弄得清楚,你想听什么,小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蝉子一阵恶寒,道:“你从哪里来,欲往何处去?”

大仙随口道:“自然是,往来处来,向去处去……哎呀!”大仙话未说完,就被金蝉子扔了出去,撞到那院墙之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金蝉子依然端坐古树之下,道:“你的来历。小僧大致也猜得七七八八,说与不说。全在你一念之间。”

大仙骇然,他从未想过,金蝉子元神之力这般霸道,一个照面,便将自己掀飞,咽了一口口水,试探性地问道:“小仙如果不说,会怎么样?”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不会怎样,小僧总不会让孙悟空一棍子敲死你吧……”大仙闻言。不敢露出一丝丝喜色,只因金蝉子语气太过平静,死一般平静,当下屏神静气听他说下去,果然,金蝉子后半句差一点吓瘫自己。

金蝉子道:“久闻,王母娘娘蟠桃之内乃飞升仙界修士的元婴,蟠桃树下却是修士的肉身,不过。为了保证灵气充分被吸收,一般将修士活埋在地下,不让他死去,而让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行,修行得来的灵气全部滋养蟠桃树,等修士不能凝集任何灵气之后。再将他剁了做树肥,小僧是见过剁树肥的刀的。那刀很钝,一刀下去只能砍下一条小小的口子。要将一个修士彻底砍做树肥,听说要七七四十九天呢,天上的四十九天。”

大仙冷汗淋淋,不敢插话,直觉全身上下被无数把钝刀砍,他想过逃跑,但没把握,不,是完全没希望。

面对金蝉子,他从内心生出一种绝望。

金蝉子没去看大仙,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悟空以前看管过蟠桃园,要将你送进去,似乎毫无难度,指不定,还能给你来些其他的小把戏,如果你喜欢的话……”

“小仙错了,小仙真的错了。”大仙也是个狠角,当下跪在地上,用膝盖走向金蝉子,等到了跟前,见金蝉子不搭理自己,又狠狠甩了自己两耳刮子,道:“小仙该死,小仙不该糊弄佛爷,小仙该死,小仙不该糊弄佛爷。”那耳刮子打得响亮无比,停在金蝉子耳朵之内,也微微跳了一下眉毛。

金蝉子喝了口茶,心想,此子如有机缘,将来只怕恐怖无比,道:“罢了,别与小僧演这些戏码,当年在地府之时,小僧已瞧得明白,小僧不是鬼如来,没那些诡异的爱好,起来吧,说说你的故事,权当为地府之事赎罪。”

大仙只得咬碎牙往肚子里面吞,这什么都跟什么啊,转一圈,越发是自己的不是,卷起道袍擦掉脸上的血,猥琐一笑,道:“佛爷是……”

金蝉子蹙眉道:“小僧不喜佛爷二字。”

大仙点头哈腰,连忙称是,道:“上僧是见过小仙的,在三星斜月洞之内,当年便是小仙为上僧开了洞门的,请您入了斜月洞,拜见了太祖老爷。也是那日,我随了张天师往人间界北魏朝,行那灭佛之事,却不料遭了佛门算计,张天师将我遗弃,另寻人代替小仙而去,一场功德造化,凭空失去。”此大仙,正是三星斜月洞菩提老祖身侧的道童,当年奉命灭佛,最终不了了之,失去音信。

金蝉子点头,表示知晓。

大仙疑惑道:“上僧知晓小仙的来历?”

金蝉子道:“在奈何桥头,小僧一样就瞧出来了。”

大仙闻言,恍然道:“所以,你才算计……让我入局,一同诓骗那鬼如来?”

金蝉子点头,并未在此事上多言,道:“当年,太上道祖三更传道孙悟空之时,你在一侧偷听,学的应是道门正统,何论,在天上之时,你已有几分道行,算下来当属孙悟空师兄,而今如何修为这般薄弱?”

大仙无奈一笑,更显得猥琐无比,道:“上僧有所不知,在三十三天离恨天兜率宫之时,太上道祖并未传授我等任何道法,所传也不过三十六旁门左道,小仙又不是那看炉的童子,即便是动门之道,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也是一知半解,不解其意,故而,小仙炼制的丹药,都是些残次品。”

金蝉子点头道:“当年你随张天师轮回,后又没了音信,太上道祖因何不去寻你?”

大仙听问,情绪波动得很厉害,欲要说话,却突然哽咽,道:“当初道祖说,我随他经年,三更听道,合该有此造化,让我张天师往凡间一趟,秉承张天师五斗米道,将佛门实力驱逐出去,功成之后,必然少不了的好处。还说我不甘人下,将来位列仙班,也非难事。小仙本以为是场造化,其实不过被戏弄罢了。”

金蝉子道:“此话怎讲?”

大仙眼中有几分犹疑,左右瞧了瞧,没敢说话。

金蝉子瞧出他的顾忌,说道:“你进入观音禅院之时,我已设下无上禁制,三清、如来等神佛除非亲来此地,不然休想知晓你所言,你大可安心。”

大仙有几分不信道:“当真。”

金蝉子点头。

大仙长舒一口,脸上猥琐之色消失殆尽,一本正经跪倒在金蝉子脚下,连磕几个头,道:“小仙不过太上道祖的一个试验品,一个失败的试验品。算算时间,已经时日无多,还请上僧救小仙。”(未完待续……)

第161章 两仪阴阳傀儡

ps: 卡文了,所以晚了一点,见谅。

金蝉子搀扶起大仙,道:“莫要着急,长夜漫漫,总够你说清楚道明白的。”

大仙眼中蕴满了泪水,在眼眶中直转悠,却倔强地不落下来,长舒一口气,稳定情绪,道:“不知上僧可否留意到,太上道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身边仙童,都是一男一女成双结对?”

金蝉子仔细一回想,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道:“这不过道门习惯,凑一个‘好’字,有何蹊跷之处?”

初见大仙之时,金蝉子分明记得,他相貌清奇,双鬟绾起,宽袍随风颇具金童之姿色。而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哪还有道家仙童模样?一时有了几分感叹。

大仙苦笑道:“当年,小仙随了张天师往人间界北魏朝,行那灭佛之事,却不料遭了佛门算计,被困二百余年,张天师遂将我遗弃,另寻人代替小仙而去,一场造化化作烟云。等小仙从困身之地出来,北魏朝已经消失在历史尘埃之中,小仙本有心回去寻道祖,却意外发现,体内灵气突然流失过半,险些要了小仙性命。”

金蝉子道:“灵气流逝?这倒怪异。”

大仙得金蝉子示意,坐在古树石桌之前,道:“在寻常修道者身上,自然怪异,出现在小仙身上,却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与小仙同为两仪阴阳傀儡的女仙死了。”

“两仪阴阳傀儡?”金蝉子心中暗暗重复了一次这个陌生的词汇。

大仙点头,道:“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七星,八卦,九宫浩瀚神秘,三清认为其中蕴藏天道之秘。小仙意外得知,三清以自己为一元,以身边两童子为两仪,去破解天道奥义。两童子一男一女,正合两仪阴阳,两童子修行的乃是阴阳互补之术。相生相克,生出阴阳之气,从而滋养三清修行,说到根源,我们二人不过是三清凝聚灵气的法阵。我们两人聚一起的时候,法力会增强十倍,如果其中一方死去,另一个法力必然锐减,这便是我现今法力不及当年的正真的缘由。”

金蝉子点头。示意大仙继续说下去。

大仙道:“玉女死后,我法力大减,知晓回去对道祖而言已无任何用处,灭佛之事又被他人顶包。何况,玉女如何而死尚不得知,贸然回去。必死无疑,小仙只得改换面貌。浪迹三界,卖药为生。苟活一日是一日。”

金蝉子表示明白,道:“那要小僧如何救你?”

大仙又要下跪,金蝉子忙拉住,道:“你且说来。”

大仙有几分感动,道:“还请上僧带小仙西行,小仙愿做牛做马服侍上僧西行。”

金蝉子闻言,微微摇头,道:“西行之路,你走不了,你可去佛门寻求庇护。”

大仙急了,道:“佛门虽与道门不和,但是,两仪阴阳傀儡的秘密如果让佛门知晓,必然生出事端,道门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灭掉小仙,佛门虽然很强,但又如何愿意冒险收留小仙?上僧,你莫不是嫌小仙法力低微?小仙法力虽然低微,但是四大部洲之内,常来常往,事事了然以胸,以你也是个大的助力。”

金蝉子道:“你是三清破解两仪的关键,小僧则是神佛解密五行的所在,何况又摊上了通天之路、长生之谜等诸多秘辛,随在小僧身侧,你被寻到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大。小僧可是神佛口中的猎佛者,他们怎会甘愿有你留在小僧身侧?让小僧细细琢磨两仪阴阳傀儡?”

大仙听说,有几分无力。

金蝉子道:“不过,西行之路走过的地方,却是佛道两门的盲区,他们只会想如何在前方为难小僧,而不会去计较小僧走过的路。”

大仙道:“你开启的阵枢,神佛便没想过关闭了吗?”

金蝉子道:“他们自然不会去关闭毁灭阵枢,通天之路明面上对佛门的威胁最大,道门乐得瞧热闹。佛门毁了阵枢,必然延误西行的时间,五十年内小僧不到灵山,佛门必然危难。”

大仙道:“神佛皆在上僧拿捏之中,缘何不能庇护小僧?”

金蝉子道:“小僧方才所言句句是危险,却未说不庇护你?而是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

大仙激动道:“还请上僧示下,小仙一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金蝉子道:“小僧想让三界知晓两个秘密,这两个秘密,要让神、魔、鬼、怪都知晓,而且坚信这个秘密是真的。当然,如果能让三界产生这个秘密字佛门泄露出来的错觉,那再好不过。”

大仙笑道:“散布谣言,忽悠神佛的事,小仙最是擅长,却还不知,上僧欲散布的秘密是什么?”

金蝉子道:“第一个秘密,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了他的肉,延寿长生,此消息三界共知,越多神魔知晓越好,但却也不能人尽皆知。第二个秘密,唐僧乃童身修行,一点元阳未泄,拿他去配合,可成就太乙金仙,此消息只往天上送,妖魔之处,不要传了开去。”

大仙闻言,一脸迷惑,道:“上僧,长生之秘本不是谣言,你身上的确有长生的气息,你将此话传出去,只怕路途多危难,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孙悟空纵然再厉害,也难敌那些隐藏千百万年的老妖怪,而且,我观孙悟空似乎实力受损,远不及当年之威风,你要真被妖怪捉了去,可如何是好?”

金蝉子道:“方才小僧已然说过,你是两仪关键,小僧是五行根由,要破解这五行灵根的秘密,必然要五行齐聚,小僧如果所料不差,前路之上,尚有两位弟子在等小僧。即便三个弟子斗不过路上妖魔,反正满天神佛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叫下来,劳累劳累。”

大仙闻得所言,大致明白金蝉子的想法,弱弱地问了一句,道:“那第二个秘密,是什么意思?与你配合,当真能成就太乙金仙?”脸上猥琐的表情,再明显不过。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成就太乙金仙自然是假的。”

大仙道:“我就说嘛,世间哪有这般容易的事情……”

大仙话未说话,金蝉子悠悠加上一句,道:“不过,能望长生却是真的。”

大仙一脸骇然,道:“此话当真?!”

金蝉子瞧见大仙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眉头一挑,再无心这个话题,道:“此事你仔细些,莫让佛道瞧出是小僧散布的消息,尽量将祸水引往佛门。”

大仙猥琐一笑,道:“小仙省得,定叫他们追查不到谣言来自何处,纵然查到,也是西方灵山。”说到此处,颇有几分怨念的问道:“可是,小仙散布谣言之后,还是居无定所,安全无着落啊。”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我说过,你要寻庇护之所,当往佛门而去,必然有个人会庇护,而且会将你藏得严严实实,神佛难找。”

大仙闻言,喜道:“却不知是何方圣神?这般厉害。”

金蝉子笑道:“南海观世音菩萨。你散布这个两个秘密之后,你就往南海落伽山而去,就说小僧引荐的,他自然会见你,你将两仪阴阳傀儡之术告知他,说一半留一半,只告知他,等他寻到童男童女两个童子之时,才告诉他另一半。”

大仙有几分犹疑,道:“只是,这两仪阴阳傀儡术乃阴损之法,传授出去,恐怕又要害人性命,其中痛苦,小仙最是清楚。”(未完待续……)

第162章 自由的死

有些痛苦,不足为外人道。

金蝉子脸上笑意不减,道:“两仪阴阳傀儡术如何修持,全在你心中,如何说,全在你口中,如此浅显道理,还需小僧明言?”

大仙恍然,道:“观世音菩萨博闻广识,佛、道、儒三门精通,虚妄修行之术,必然被识破。”

金蝉子心中早有应对之策,道:“寻金童玉女之时,你额外附加一条,男须五行属火,女须五行属水,水火相济,阴阳相调。金童玉女未寻得之前,所告知法决修行之道一字不差,等两童聚齐之时,在歪曲修行法术,让观世音菩萨一眼识破,到了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纵然识破,又能如何?”金蝉子端详了手中茶盏,道:“小僧再传你一个保命之法,你好生记在心中,被识破之时,可保你南海一行有惊无险。”

大仙笑脸喜开,忙附耳过去,听金蝉子的保命之策。

听毕记在心中,大仙脸显猥琐之色,不由得嘿嘿笑出声来,可谓猥琐至极,连忙点头,口称好计策。

说到此时,夜如泼墨,金蝉子无心饮茶,见天亮尚早,道:“说说黑风山三怪的故事吧。”

大仙连忙收敛神色,细说端详。

熊二黑、熊大黑兄弟二人,受了凡间香火,更添灵气,光阴辗转,兄弟二人俨然忘却本来面目,时常以山神自居。这般做派,自然引来了本地山神、土地的不满。山神、土地皆是小神,无权奏表玉帝。阐明此事,又无强者依靠。可铲除熊罴兄弟,二仙商量许久。寻出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距离此地不远处,有个得了道行的狼精,自号“凌虚子”,专会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的旁门外道,又好管凡间事,颇得当地民众拥护,所主持的名为“凌虚观”的道观,更是香火鼎盛。信徒如织。

这一日,山神、土地寻上凌虚子,道:“道长,这些年,你这道观的香火,似乎不及立观之时。”

凌虚子学的是道门法术,深得“无为”之道,说:“凡人少来道观祈愿,岂不是好事?”

山神不明。问道:“好在何处?”

凌虚子道:“求人不如求自己,求神拜佛不如善事一件,神佛的怜悯,不会永远相随,将命运送入神佛之手。迷失的只是自己本源,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嗟来之食,永远是廉价的。想要幸福。就得自己去努力,不能去幻想什么。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的命运,又何必去问神佛?又如何卑躬屈膝神佛脚下?”

山神大惊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语,你如何说得出来?不怕玉帝降罪,诛灭以你?”

土地眼中鄙夷之色在明显不过,小小妖怪,一口一个神佛,当真无耻至极。

凌虚子道:“山神、土地,你们千年修行,得道成仙,为了一个小小仙箓,放弃尊严,卑躬屈膝地活着,当真不觉可耻吗?进入灵魂海眼,出卖灵魂,放弃自由,只为得到天上玉帝的承认,当真不觉得可笑吗?受仙箓,受了人间香火,却不顾人间苦难,当真不觉得卑鄙吗?”

山神一脸怒气,道:“凌虚子,你一个野狼成精的妖怪,竟敢藐视本仙?!”

凌虚子冷笑一声,突然出现在山神眼前,右手扣住山神的喉咙,将他高高抬起,道:“好一个本仙,好一个妖怪,小道来问你,你从受封山神之后,为此方山民做过多少善事?又行过多少恶举?可需要小道一一说给你听?小道不与你计较,是可怜你们这些自己命运都不能掌握的‘神仙’,犹如行尸走肉,存活在天地之间,还以‘神仙’为荣……”

凌虚子说话之时,一侧的土地梨木拐杖猛然敲来,他眼中闪过一缕杀机,正要反手击杀,土地却突然摔了出去,撞在墙壁之上,晕倒在地。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爱惜生灵,少添杀戮。”凌虚子拿眼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袍书生,手中一把逍遥扇,面带微笑,一派儒雅。

书生见凌虚子看来,行礼道:“小生颜如玉,城中元武书院教书先生,贸然造访,实在失礼,还请勿要见怪。”

元武之宿,虚危之星,是为蛇。

凌虚子笑道:“久闻元武书院颜先生高德,里面请,奉茶。”随手一挥,一阵妖风卷起山神、土地,丢出观门,自去款待颜如玉不提。

山神、土地见此,不敢多言,心中恨意丛生,转回里社祠,鼓弄熊罴兄弟,扬言凌虚子作恶多端,祸害乡里,请二兄弟降妖。

熊罴精早闻凌虚子事迹,也是侠义之妖,又如何会信山神、土地之言,对二人的挑拨之语多有鄙夷,胡乱打发了他们去。

熊大黑稍加思忖,道:“山神、土地是屡屡作梗,这般下去,只怕我等与那凌虚子生出间隙,不如,我等前去走一遭,好将此事说明。”熊二黑点头称是,二妖架起云,往凌虚观而来。

四妖相见,引为知己,更加结拜为异性兄弟,熊家兄弟排行老大、大二,凌虚子次之,颜如玉最末。自此之后,一处社里祠庇护山民,行山神之职,一处凌虚观,行土地之职,体恤百姓之疾苦,做了许许多多善事,而颜如玉城中传道授业,不收分文,甚至出钱资助贫困子弟,书院弟子也颇争气,曾出过四个状元、七个榜眼、七个探花,称得上一等一的书院,可谓名满西番哈飞国界,。

三个妖怪,以神之命,庇护一方百姓,造福一方黎民,本是善举。

可惜,好景不长,一日,自西方灵山归来的观世音菩萨路经此地,见此处无寺庙,有了传道之心,当下落下祥云,却见四个妖怪立鼎安炉,抟砂炼汞,身上妖气极淡,有几分得道的架势,其中两只熊罴精,正是当年他返回灵山之时,点化的妖怪,不曾想,现今有了如此道行。

细细打问之下,对四妖所为颇显意外,观世音菩萨暗想道:“庇护一方百姓,造福一地黎民,本是神佛之事,妖魔越庖代厨,如何能为?必然心有叵测。”

当下留在西番哈飞国界,观察了数日之久,心中意外之情越深,四妖倒像是显圣的真神,积攒下的功德必然丰厚,已是起了收复四妖的心思。

观世音菩萨现身里社祠,欲要四人皈依佛门,距离此地不远处,有个云栈洞,里面有个猪妖,自称是天蓬元帅,与四妖常有往来,从他口中,四妖多少知晓写天宫之事,自然也晓得那五百年前出尽风头的如来佛祖。可是,四妖毫不犹疑的拒绝了,只因一条:四妖只求自由山水间,不问神佛不问仙。

观世音菩萨折了面子,有几分不愉,竟然打算用无力收复四妖,四妖也不是怕是之妖,与菩萨大战,不过数个回合,四妖皆败北,兀自咬牙不愿皈依,一直挡在兄弟前面的熊大黑,更是被打得重伤在地,动弹不得。

观世音菩萨以为胜券在握,只等四妖皈依。

那料,熊二黑、颜如玉、凌虚子互瞧一眼,爆喝一声,道:“既然不能自由的生,至少可以自由的死,可悲的菩萨,我们宁愿死,也不愿将命运交到你手上,不愿做你慈悲的奴隶。”

一侧熊大黑,双目含泪,不能言语,只怨自己窝囊,连自由的死都做不到。

观世音察觉不对,已然来不及,三个妖怪突然自裁。

妖修无法轮回,身死道消,泯灭天地间。

观世音菩萨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让它逃出掌控,念一声法咒,小有成就的三尸跳将出来,将三妖的妖魂吞将下去,封锁在内。(未完待续……)

第163章 高老庄

金蝉子听到此处,已全然明白,又一个神佛打着慈悲外衣,逼迫自由灵魂皈依的故事。

金蝉子起身道:“小僧也乏了,回去睡了。”

大仙道:“上僧,你就不好奇,为何观世音三尸吞了三妖妖魂之后,三妖再无自裁的念头吗?”

金蝉子道:“三尸之为物,实魂魄鬼神之属。欲使人早死,此尸当得作鬼,自放纵游行,飨食人祭拜。观世音菩萨另辟蹊径,将三尸修成实体,魂灵有了实体,而去能容下妖魂,这才是小僧好奇所在。至于三妖妖魂被吞,再无自裁之想,再简单不过,三尸兼管监视、告密、教唆、破坏、自杀等种种恶行的驻身神,三妖的这些念头早已被观世音三尸牢牢掌控,如何还会有这些念头?”

大仙沉吟了一下,忙问道:“上僧,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观世音菩萨厉害,还是你厉害?”

金蝉子闻言,站住,转身,微微一笑道:“观音禅院的一局,却是小僧输了。”

大仙不明所以,道:“观世音菩萨三尸被孙悟空打杀两个,贪、嗔、痴也命丧观音禅院,如何是你输了?”

金蝉子摇摇头,道:“等你道了南海,你自然明白。切莫忘了小僧交代之事,通天之路畅通之时,自有你一份机缘。”当下不再多言,撤了禁制,回去睡觉不提。

大仙点头称是,纵身翻出院墙,消失在黑夜之中。

次日一早。方刷扮了马匹,包裹了行囊出门。

众僧远送方回。孙悟空引路而去。

正是那春融时节,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沙堤日暖鸳鸯睡,山涧花香蛱蝶驯。

师徒们行了五七日荒路,金蝉子思忖,那日听大仙所言,天蓬元帅距离此地不甚多远,想来应该也快到了,忽一日天色将晚,远远的望见一村人家。

金蝉子道:“悟空。你看那壁厢有座山庄相近,我们去告宿一宵,明日再行何如?”

孙悟空道:“且等老孙去看看吉凶,再作区处。”

那师父挽住丝缰,这孙悟空定睛观看,竹篱密密,茅屋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道旁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此时那夕照沉西。处处山林喧鸟雀;晚烟出爨,条条道径转牛羊。又见那食饱鸡豚眠屋角,醉酣邻叟唱歌来。 孙悟空看罢道:“师父请行,定是一村好人家。正可借宿。”

金蝉子催动白马,早到街衢之口。又见一个少年,头裹绵布。身穿蓝袄,持伞背包。敛鸑紥裤,脚踏着一双三耳草鞋。雄纠纠的出街忙走。

孙悟空顺手一把扯住道:“那里去?我问你一个信儿,此间是什么地方?”

那个人只管苦挣,口里嚷道:“我庄上没人,只是我好问信?”

孙悟空陪着笑道:“施主莫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与我说说地名何害?我也可解得你的烦恼。”

那人挣不脱手,气得乱跳道:“蹭蹬,蹭蹬!家长的屈气受不了,又撞着这个光头,受他的清气!”

孙悟空道:“你有本事,劈开我的手,你便就去了也罢。”

那人左扭右扭,那里扭得动,却似一把铁钤纮住一般,气得他丢了包袱,撇了伞,两只手,雨点似来抓孙悟空。

孙悟空把一只手扶着行李,一只手抵住那人,凭他怎么支吾,只是不能抓着。孙悟空愈加不放,急得爆燥如雷。

金蝉子道:“悟空,那里不有人来了?你再问那人就是,只管扯住他怎的?放他去罢。”金蝉子颇为好奇,如何这高才竟然不怕孙悟空的雷公相貌。

孙悟空笑道:“师父不知,若是问了别人没趣,须是问他,才有买卖。”

那人被孙悟空扯住不过,只得说出道:“此处乃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唤做高老庄。一庄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唤做高老庄。你放了我去罢。”

孙悟空又道:“你这样行装,不是个走近路的。你实与我说你要往那里去,端的所干何事,我才放你。”

这人无奈,只得以实情告诉道:“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我那太公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十岁,更不曾配人,三年前被一个妖精占了。那妖整做了这三年女婿,我太公不悦,说道女儿招了妖精,不是长法,一则败坏家门,二则没个亲家来往,一向要退这妖精。那妖精那里肯退,转把女儿关在他后宅,将有半年,再不放出与家内人相见。我太公与了我几两银子,教我寻访法师,拿那妖怪。我这些时不曾住脚,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都是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降不得那妖精。刚才骂了我一场,说我不会干事,又与了我五钱银子做盘缠,教我再去请好法师降他。不期撞着你这个纥刺星扯住,误了我走路,故此里外受气,我无奈,才与你叫喊。不想你又有些拿法,我挣不过你,所以说此实情。你放我走罢。”

孙悟空道:“你的造化,我有营生,这才是凑四合六的勾当。你也不须远行,莫要化费了银子。我们不是那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其实有些手段,惯会拿妖。这正是一来照顾郎中,二来又医得眼好。烦你回去上复你那家主,说我们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者,善能降妖缚怪。”

高才道:“你莫误了我。我是一肚子气的人,你若哄了我,没甚手段,拿不住那妖精,却不又带累我来受气?”

孙悟空道:“管教不误了你。你引我到你家门首去来。”

那人也无计奈何,真个提着包袱,拿了伞,转步回身,领他师徒到于门首道:“二位长老,你且在马台上略坐坐,等我进去报主人知道。”

孙悟空才放了手,落担牵马,师徒们坐立门旁等候。

那高才入了大门,径往中堂上走,可可的撞见高太公。

高太公骂道:“你那个蛮皮畜生,怎么不去寻人,又回来做甚?”

高才放下包伞道:“上告主人公得知,小人才行出街口,忽撞见两个和尚,一个骑马,一个挑担。他扯住我不放,问我那里去。我再三不曾与他说及,他缠得没奈何,不得脱手,遂将主人公的事情,一一说与他知。他却十分欢喜,要与我们拿那妖怪哩。”

高太公道:“是那里来的?”

高才道:“他说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

高太公道:“既是远来的和尚,怕不真有些手段。他如今在那里?”

高才道:“现在门外等候。”

那高太公即忙换了衣服,与高才出来迎接,叫声“长老”。

金蝉子听见,转身,早已到了面前。那老者戴一顶乌绫巾,穿一领葱白蜀锦衣,踏一双糙米皮的犊子靴,系一条黑绿绦子,出来笑语相迎,便叫:“二位长老,作揖了。”

金蝉子还了礼,孙悟空站着不动。

那老者见他相貌凶丑,便就不敢与他作揖。

孙悟空道:“怎么不唱老孙喏?”

那老儿有几分害怕,叫高才道:“你这小厮却不弄杀我也?家里现有一个丑头怪脑的女婿打发不开,怎么又引这个雷公来害我?”

孙悟空道:“老高,你空长了许大年纪,还不省事!若专以相貌取人,干净错了。我老孙丑自丑,却有些本事,替你家擒得妖精,捉得鬼魅,拿住你那女婿,还了你女儿,便是好事,何必谆谆以相貌为言!”

高太公见说,战兢兢的,只得强打精神,叫声“请进”。(未完待续……)

ps: 高老庄剧情来了,构思了很久的一段剧情~

第164章 高翠兰非处子?!

ps: 这近几天很累很累,一堆事情砸在身上,文的质量有一些些下降,我会尽快调整过来。

这孙悟空见请,才牵了白马,教高才挑着行李,与金蝉子进去。他也不管好歹,就把马拴在敞厅柱上,扯过一张退光漆交椅,叫金蝉子坐下。他又扯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

那高太公道:“这个小长老,倒也不显拘谨。”

孙悟空道:“你若肯留我住得半年,还不显拘谨哩。”

坐定,高太公问道:“适间高才说,二位长老是东土来的?”

金蝉子道:“便是。贫僧奉朝命往西天拜佛求经,因过宝庄,特借一宿,明日早行。”

高太公有几分失望,道:“二位原是借宿的,怎么说会拿怪?”

孙悟空道:“因是借宿,顺便拿几个妖怪儿耍耍的。动问府上有多少妖怪?”

高太公道:“天哪!还吃得有多少哩!只这一个妖怪女婿,已经够倒霉的了!”

孙悟空道:“你把那妖怪的始末,有多大手段,从头儿说说我听,我好替你拿他。”

高太公道:“我们这庄上,自古至今,也不晓得有什么鬼祟魍魉,邪魔作耗。只是老拙不幸,不曾有子,止生三个女儿:大的唤名香兰,第二的名玉兰,第三的名翠兰。那两个从小儿配与本庄人家,止有小的个,要招个女婿,指望他与我同家过活,做个养老女婿。撑门抵户,做活当差。不期三年前。有一个汉子,模样儿倒也精致。他说是福陵山上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与人家做个女婿。我老拙见是这般一个无羁无绊的人,就招了他。一进门时,倒也勤谨,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昏去明来,其实也好。只是一件,有些会变嘴脸。”

三年前么?金蝉子暗暗一笑,想来是专程来西行路上等小僧的。

孙悟空道:“怎么变么?”

高太公道:“初来时,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做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象个猪的模样。”

天蓬元帅本是天庭一等一的美男子。丰神俊朗,如何成了猪的嘴脸,金蝉子并不知天蓬元帅被贬凡间之事,继续问道:“好好模样。如何会变猪的模样?”

高太公唉声叹气道:“酒后吐真言,酒后露原形。那日新婚之夜,兴许喝了些酒。次日清晨起来,便有了几分猪的模样。当时我等也不在意,日子久了了。那猪的模样越来越明显。”

金蝉子点头,表示理会,让高太公继续说下去。

高太公道:“这汉子长成猪模样,食肠却又甚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彀。喜得还吃斋素,若再吃荤酒,便是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上半年,就吃个罄净!”

金蝉子道:“只因他做得,所以吃得。”

高太公道:“吃还是件小事,他如今又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砂,唬得我一家并左邻右舍,俱不得安生。又把那翠兰小女关在后宅子里,一发半年也不曾见面,更不知死活如何。因此知他是个妖怪,要请个法师与他去退,去退。”

金蝉子听到此处,已明白其中大概,无心再问。

孙悟空道:“这个何难?老儿你管放心,今夜管情与你拿住,教他写了退亲文书,还你女儿如何?”

高太公喜道:“我为招了他不打紧,坏了我多少清名,疏了我多少亲眷。但得拿住他,要什么文书?就烦与我除了根罢。”

孙悟空道:“容易,容易!入夜之时,就见好歹。”

高太公十分欢喜,才教展抹桌椅,摆列斋供。

斋罢将晚,高太公问道:“要甚兵器?要多少人随?趁早好备。”

孙悟空道:“兵器我自有。”

高太公道:“二位只是那根锡杖,锡杖怎么打得妖精?”

孙悟空遂从耳内取出一个绣花针来,捻在手中,迎风幌了一幌,就是碗来粗细的一根金箍铁棒,对着高太公道:“你看这条棍子,比你家兵器如何?可打得这怪否?”

高太公又道:“既有兵器,可要人跟?”

孙悟空道:“我不用人,只是要几个年高有德的老儿,陪我师父清坐闲叙,我好撇他而去。等我把那妖精拿来,对众取供,替你除了根罢。”金蝉子见此,心中有了一些想法,这孙悟空倒不似先前一般。

高太公即唤家僮,请了几个亲故朋友。一时都到,相见已毕,孙悟空道:“师父,你放心稳坐,老孙去也。” 金蝉子对天蓬元帅都有了解,也无心去瞧个端详,便由孙悟空自己去了。

你看他擅着铁棒,扯着高太公道:“你引我去后宅子里妖精的住处看看。”

高太公遂引他到后宅门首,孙悟空道:“你去取钥匙来。”

高太公道:“你且看看,若是用得钥匙,却不请你了。”

孙悟空笑道:“你那老儿,年纪虽大,却不识耍。我把这话儿哄你一哄,你就当真。”走上前,摸了一摸,原来是铜汁灌的锁子。狠得他将金箍棒一捣,捣开门扇,里面却黑洞洞的。

孙悟空道:“老高,你去叫你女儿一声,看他可在里面。”

高太公硬着胆叫道:“三姐姐!”

那女儿认得是他父亲的声音,才少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道:“爹爹,我在这里哩。”

孙悟空闪金睛,向黑影里仔细看时,你道他怎生模样?但见那云鬓乱堆无掠,玉容未洗尘淄。一片兰心依旧,十分娇态倾颓。樱唇全无气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蛾眉淡,瘦怯怯,语声低。

高翠兰走来看见高太公,一把扯住,抱头大哭。

孙悟空道:“且莫哭,且莫哭”!我问你,妖怪往那里去了?”

高翠兰道:“不知往那里走。这些时,天明就去,入夜方来。云云雾雾,往回不知何所。因是晓得父亲要祛退他,他也常常防备,故此昏来朝去。”

孙悟空道:“不消说了,老儿,你带令爱往前边宅里,慢慢的叙阔,让老孙在此等他。他若不来,你却莫怪;他若来了,定与你剪草除根。”

那老太公欢欢喜喜的,把女儿带将前去。

金蝉子瞧见那高翠兰,眼中有几分疑惑,高翠兰竟然不是完璧之身?广寒宫中嫦娥仙子妖娆妩媚,天蓬元帅尚且不动凡心,如何会与这女子行房?这女子虽有几分模样,比之嫦娥仙子直如云泥之别,再者,如果真是等自己,如何要娶高翠兰?任何一个身份都可以。

金蝉子见到高翠兰之后,无数个疑问涌向金蝉子的脑海,再也按耐不住,欲去瞧个究竟,当下元神出窍,去了高翠兰绣楼。

话说孙悟空却弄神通,摇身一变,变得就如那女子一般,独自个坐在房里等那妖精。不多时,一阵风来,真个是走石飞砂。好风起初时微微荡荡,向后来渺渺茫茫。微微荡荡乾坤大,渺渺茫茫无阻碍。凋花折柳胜缮麻,倒树摧林如拔菜。翻江搅海鬼神愁,裂石崩山天地怪。衔花糜鹿失来踪,摘果猿猴迷在外。七层铁塔侵佛头,八面幢幡伤宝盖。金梁玉柱起根摇,房上瓦飞如燕块。举棹梢公许愿心,开船忙把猪羊赛。当坊土地弃祠堂,四海龙王朝上拜。海边撞损夜叉船,长城刮倒半边塞。

那阵狂风过处,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一条花布手巾。

孙悟空暗笑道:“原来是这个买卖!”好孙悟空,却不迎他,也不问他,且睡在床上推病,口里哼哼飐飐的不绝。

那怪不识真假,走进房,一把搂住,就要亲嘴。(未完待续……)

第165章 五百年后,你已非当年

孙悟空暗笑道:“真个要来亲老孙哩!”即使个拿法,托着那怪的长嘴,叫做个小跌。漫头一撂,扑的掼下床来。

恰在此时,金蝉子进得屋来,瞧了那怪一眼,心中虽然有个猜想,瞧见那猪面獠牙的嘴脸,还是小小吃了一惊,原本天庭第一美男,如何落得这副模样?

只不过一眼,金蝉子分明瞧见天蓬元帅眼中闪过一缕凶光。

显然,天蓬元帅识破了孙悟空变化高翠兰是假,要不是破也难,高翠兰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如何能将天蓬元帅这个大汉撂下床来?

天蓬元帅也是警觉之人,突然看向金蝉子所在角落,眼中有几分不可思议。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天蓬元帅,小僧来兑现五百年前的承诺了。切莫说话,陪高三小姐演下去便是,稍后自有叙旧的时机。”金蝉子来到此地,自然一眼瞧出天蓬元帅元神完整,以他的实力,要看见自己不难,当下也无隐蔽的必要。

天蓬元帅虽不明所以,但也收起杀心,爬起来,扶着床边道:“姐姐,你怎么今日有些怪我?想是我来得迟了?”

孙悟空元神受损,瞧不见金蝉子,自然不明发现了何事,笑道:“不怪,不怪!”

天蓬道:“既不怪我,怎么就丢我这一跌?”

孙悟空道:“你怎么就这等样小家子,就搂我亲嘴?我因今日有些不自在,若每常好时,便起来开门等你了。你可脱了衣服睡是。”

天蓬也不多言。真个就去脱衣。

孙悟空跳起来,坐在净桶上。

天蓬依旧复来床上摸一把。摸不着人,叫道:“姐姐。你往那里去了?请脱衣服睡罢。”

孙悟空道:“你先睡,等我出个恭来。”

天蓬元帅自然不多话,果然先解衣上床。

孙悟空忽然叹口气,道声:“造化低了!”

天蓬道:“你恼怎的?造化怎么得低的?我得到了你家,虽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如今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那些儿不趁心处,这般短叹长吁,说甚么造化低了?”

孙悟空道:“不是这等说。今日我的父母,隔着墙。丢砖料瓦的,甚是打我骂我哩。”

天蓬随口道:“他打骂你怎的?”

孙悟空道:“他说我和你做了夫妻,你是他门下一个女婿,全没些儿礼体。这样个丑嘴脸的人。又会不得姨夫,又见不得亲戚,又不知你云来雾去。端的是那里人家,姓甚名谁。败坏他清德,玷辱他门风。故此这般打骂,所以烦恼。”

天蓬道:“我虽是有些儿丑陋,若要俊,却也不难。我一来时,曾与他讲过,他愿意方才招我,今日怎么又说起这话!我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相貌为姓,故姓猪,官名叫做猪刚鬣。他若再来问你,你就以此话与他说便了。”

孙悟空暗喜道:“那怪却也老实,不用动刑,就供得这等明白。既有了地方姓名,不管怎的也拿住他。”

孙悟空道:“他要请法师来拿你哩。”

那怪笑道:“睡着,睡着!莫睬他!我有天罡数的变化,九齿的钉钯,怕什么法师、和尚、道士?就是你老子有虔心,请下九天荡魔祖师下界,我也曾与他做过相识,他也不敢怎的我。”

孙悟空道:“他说请一个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姓孙的齐天大圣,要来拿你哩。”

金蝉子在一侧,提醒道:“装几分害怕,往他处说话。”

天蓬点头,伪装出三分害怕道:“既是这等说,我去了罢,两口子做不成了。”

孙悟空道:“你怎的就去?”

天蓬道:“你不知道,那闹天宫的弼马温,有些本事,只恐我弄他不过,低了名头,不象模样。”

天蓬套上衣服,开了门,往外就走,被孙悟空一把扯住,将自己脸上抹了一抹,现出原身,喝道:“好妖怪,那里走!你抬头看看我是那个?”

天蓬转过眼来,看见孙悟空呲牙咧嘴,火眼金睛,磕头毛脸,就是个活雷公相似,慌得他手麻脚软,划剌的一声,挣破了衣服,化狂风脱身而去。

孙悟空急上前,掣铁棒,望风打了一下。天蓬化万道火光,径转本山而去。

孙悟空驾云,随后赶来,叫声:“那里走!你若上天,我就赶到斗牛宫!你若入地,我就追至枉死狱!”

却说天蓬的火光前走,这大圣的彩霞随跟。正行处,忽见一座高山,天蓬把红光结聚,现了本相,撞入洞里,取出一柄九齿钉钯来战。

孙悟空喝一声道:“泼怪,你是那里来的邪魔?怎么知道我老孙的名号?你有什么本事,实实供来,饶你性命!”

天蓬道:“我本是天庭中统领八万天河水兵的天蓬元帅,由于安天会上喝酒醉后调戏月宫美貌嫦娥霓裳仙子,打了两千锤后被贬下凡,又投错胎变成猪模样,入赘高老庄。”

孙悟空闻言道:“你这厮原来是天蓬水神下界,难怪知道我老孙名号。”

天蓬道声:“哏!你这诳上的弼马温,当年撞那祸时,不知带累我等多少,今日又来此欺人!不要无礼,吃我一钯!”

孙悟空怎肯容情,举起棒,当头就打。他两个在那半山之中黑夜里赌斗。

孙悟空金睛似闪电,妖魔环眼似银花。这一个口喷彩雾,那一个气吐红霞。气吐红霞昏处亮,口喷彩雾夜光华。金箍棒,九齿钯,两个英雄实可夸。一个是大圣临凡世,一个是元帅降天涯。那个因失威仪成怪物,这个幸逃苦难拜僧家。钯去好似龙伸爪,棒迎浑若凤穿花。那个道你破人亲事如杀父,这个道你强女干幼女正该拿!闲言语,乱喧哗,往往来来棒架钯。看看战到天将晓,那妖精两膊觉酸麻。

金蝉子在一侧瞧了多时,暗暗点头,这天蓬元帅虽然相貌变了许多,实力却未变化。

他两个自二更时分,直斗到东方发白。

天蓬不能迎敌,败阵而逃,依然又化狂风,径回洞里,把门紧闭,再不出头。

孙悟空在这洞门外看有一座石碣,上书“云栈洞”三字,见天蓬不出,天又大明,心却思量:“恐师父等候,且回去见他一见,再来捉此怪不迟。”随踏云点一点,早到高老庄。

孙悟空走后,天蓬元帅打开洞门,将金蝉子让入门中,道:“五百年后,你还似当年。”

金蝉子道:“五百年后,你已非当年。”

天蓬苦笑道:“兴许,此时的猪刚鬣,才是本来面目。当年的天蓬元帅,不过泡沫云烟。”

金蝉子道:“与小僧说说猪刚鬣吧。”

天蓬关了门,自有一番计较。

却说金蝉子本体与那诸老谈今论古,一夜无眠。正讲处,只见天井里,忽然站下孙悟空。

孙悟空收藏铁棒,整衣上厅,叫道:“师父,我来了。”慌得那诸老一齐下拜。谢道:“多劳,多劳!”

金蝉子本体问道:“悟空,你去这一夜,拿得妖精在那里?”

孙悟空道:“师父,那妖不是凡间的邪祟,也不是山间的怪兽。他本是天蓬元帅临凡,只因错投了胎,嘴脸象一个野猪模样,其实性灵尚存。他说以相为姓,唤名猪刚鬣。是老孙从后宅里掣棒就打,他化一阵狂风走了。被老孙着风一棒,他就化道火光,径转他那本山洞里,取出一柄九齿钉钯,与老孙战了一夜。适才天色将明,他怯战而走,把洞门紧闭不出。老孙还要打开那门,与他见个好歹,恐师父在此疑虑盼望,故先来回个信息。”(未完待续……)

ps: 接下来,会细细说天蓬元帅、卵二小姐、嫦娥、高翠兰的感情纠葛,文风会走白骨与金蝉的风格,我希望,能将天蓬性格的变化娓娓道来,不显突兀。

第166章 嫦娥与天蓬

说罢,那高太公上前跪下道:“长老,没及奈何,你虽赶得去了,他等你去后复来,却怎区处?索性累你与我拿住,除了根,才无后患。我老夫不敢怠慢,自有重谢。将这家财田地,凭众亲友写立文书,与长老平分。只是要剪草除根,莫教坏了我高门清德。”

孙悟空笑道:“你这老儿不知分寸。那怪也曾对我说,他虽是食肠大,吃了你家些茶饭,他与你干了许多好事。这几年挣了许多家资,皆是他之力量。他不曾白吃了你东西,问你祛他怎的。据他说,他是一个天神下界,替你把家做活,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儿。想这等一个女婿,也门当户对,不怎么坏了家声,辱了行止,当真的留他也罢。”

高太公却未留意天神至于,道:“长老,虽是不伤风化,但名声不甚好听。动不动着人就说,高家招了一个妖怪女婿!这句话儿教人怎当?”

金蝉子道:“悟空,你既是与他做了一场,一发与他做个竭绝,才见始终。”

孙悟空道:“我才试他一试耍子,此去一定拿来与你们看,且莫忧愁。”叫:“老高,你还好生管待我师父,我去也。”高太公自然应下,按下孙悟空不表。

却说回云栈洞。

高老庄中,金蝉子初见天蓬之时,见他脸上多有颓废之色,不似当年立身天河掌管十万水军的英姿勃发,倒像个混迹市井的泼皮无赖。

二人进云栈洞论主次坐定,天蓬问道:“莫不是出了差池。因何你只剩下元神?”

金蝉子笑道:“本体留在高老庄谈古论今,因见那高三小姐已非完璧之身。形容憔悴,心中多了几分疑问。便有心来问个明白。”金蝉子环顾云栈洞内,灵气充裕,倒也是个通天之路阵枢。

天蓬未解释此事,沉吟了一下,道:“五百年前,天河之畔,你说我若陪你往人间走一遭,必然许我一场救赎,全我一场姻缘。”

金蝉子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年你笑而婉拒,说什么宁做跪着的神,也不愿做站着的人。”

天蓬道:“此时已非当年,当年瞧不明白的事情,而今已看得透彻,那时在三岛十洲之上,只想着在天庭谋个一官半职,做那逍遥自在的神仙,等官居天蓬元帅。统摄十万水军,见得多了,跪得多了,也就厌倦了。试问一句。当年之言如今可还算数?”

金蝉子道:“自然作数。”

天蓬道:“如此,可否等上我几年,等我陪那取经人西行回来。必然来寻你,随你往人间界走一遭。”

金蝉子笑道:“也是你造化。小僧便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可免去你数年的等待。”

天蓬听说。离开了桌子,走上前,双膝跪地,对金蝉子扣头道:“师父,弟子有失远迎。”

金蝉子见此,眉头一挑,道:“你这是作何?也不问个真假。倒头就拜。”

天蓬道:“我本是观世音菩萨劝善,收了他的戒行,在这里持斋把素,叫我跟随那取经人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我在此处等了几年,不闻消息,以为那取经人死了在路途之上,不曾想,那取经人竟然是你。我只承诺观世音菩萨随一个人西行取经,这个人是谁,我并不在乎,只要兑现当日承诺便是。”

金蝉子留意到,在得知自己西行取经人身份之时,天蓬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性格也突然大转变,心中暗暗留意,故作感概道:“五百年后,你与当年迥异,不复当年元帅英姿。”

天蓬道:“当年我恪守天条,卑躬屈膝为神,而今,我只想自由自在为妖。”

金蝉子道:“为妖既然这般自由,又何必西行?入那佛门,守那清规。”

天蓬道:“只为赎罪。”

金蝉子似乎有几分意外,道:“你要赎何罪?站起来说话,这般跪着,小僧实在不喜欢。”

天蓬闻言,连忙起身,立在一侧道:“五百年前,孙悟空搅乱王母娘娘蟠桃宴,欺天罔上大闹天宫,后被西方佛祖降服,镇压在五指山下,天庭复得安宁。玉帝为了感谢西方佛殄灭了妖糇,将重开的蟠桃会,改名为安天大会。宴会之上,走杯传觞,簪花鼓瑟,裁多喝了几杯,酒醉情迷,散了宴席之后……”

安天大会之后,天蓬元帅醉酒莽撞,腾云驾雾,打道回府,迷失路径,直到一处宫殿停下,抬头之时,却是广寒宫宫门,本欲回转,却见嫦娥仙子薄衫轻纱立在宫门口,—颦一笑,摄人心魂,将天蓬元帅昔年的凡心撩拨起来。

天蓬元帅瞧她媚眼秋波,勾魂夺魄,只当她在等自己,走上前去,拉住她就往宫殿里去,道:“仙子姐姐,随本帅一同安歇去吧,今夜,定要叫你好看。”

嫦娥仙子躲避不及,被天蓬拉住手腕,道:“天蓬元帅,请你自重,此地乃广寒宫,不是你的元帅府,我也不是那任你轻薄的府上仙子。”

天蓬元帅打了个酒嗝,笑道:“自重?你—个天宫的红尘仙子,众仙皆可为妻,专司阴阳调和之职,说出‘自重’二字不觉可笑吗?你见过人间界女支女让恩客自重的吗?大不了,完事之后,多给你些赏赐便是。”

嫦娥仙子脸有薄怒,也不搭理他,猛的挣脱出去,转身就走。

天蓬元帅酒乱神迷,反手将嫦娥仙子拉住,道:“仙子姐姐,你侍奉玉帝之时,何等娇媚风流,宫门之外,亦能听到你放浪肆意的口申口今之声,真叫人脸红心跳,情难自禁。自是风流仙子,何必做那兰心佳人?早早从了本帅,一夜恩情,他日定不会亏待以你。”,

嫦娥仙子咬紧下唇,委屈之色现以脸上,却不敢发怒,怕激怒了他,只是一味挣扎,道:“天蓬元帅,本仙五百年来,只侍奉玉皇大帝,没他的旨意,你区区仙家,安敢动我?我可是玉帝的女人?!”.

天蓬元帅听嫦娥这般悦,怒气上冲道:“哈哈,玉帝的女人?本帅今日倒要尝尝,玉帝的女人是何等滋味。一个为了权势,苟且在男人的仙子,比之人间界的花魁又如何?今夜你眠我身下,来日我许你一世荣华,可好?我的好姐姐。”

嫦娥听得此言,更觉害怕,挣扎的越发厉害。

天蓬元帅哈哈大笑道:“好姐姐,你就从了我吧,我比之那枯朽的玉帝,只强不弱,定叫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何论,我俊美无双,自有一番愉悦之处。”当下不理会嫦娥的挣扎,一把搂住,就要亲嘴,手更是不安分的上下游走,弄得嫦娥一脸嫣红,更显动人妩媚。

嫦娥自狐族覆灭,沦入广寒宫,使计得了玉帝的专宠,天庭群仙无不对自己恭敬有加,道行地位浅薄的仙家,连正眼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纵然太阴真君,对自己也是礼让三分的,王母娘娘召见自己之时,也微笑相待,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宫门口被这般羞辱。

天蓬元帅口中酒气,熏得她只欲作恶,这般俊朗的男子,如何这般腥臭?忙将头扭过去,天蓬的嘴唇狠狠落在脸颊上。

天蓬元帅对嫦娥的躲避很是不满,轻喝一声,生出三头六臂,一双手抱住嫦娥身子,不是她动弹,一双手钳住嫦娥螓首,好叫她安分,另外两只手在嫦娥霓裳羽衣中游走,任意揉捏。

嫦娥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那可耻的声音,她不得不承认,天蓬虽然鲁莽,手上的力道却不让人厌恶,不似玉帝,好似温柔体贴,却让人浑身不舒服。(未完待续……)

ps: 天蓬与嫦娥的剧情的应该是唯美的,为什么这个不那么美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第167章 强吻嫦娥

天蓬元帅很满意嫦娥的表现,细微的战栗,倔强的坚强,皮肤微微的红晕,嘴唇间不经意逃出来的口申口今,让他更加兴奋,难怪玉帝为她倾倒五百年,她有让神倾倒的本钱。

天蓬狂乱而又粗暴地吻上嫦娥的脖子,一块块红色的印记,如同红色的云霞,一片片晕开,妩媚而又迷离,又似初春的桃花,一朵朵盛开,灼灼妖娆。

这只是开始,天蓬嘴巴一直往上,迫不及待想品尝嫦娥的娇嫩的嘴唇,嘴巴咬上红唇的时候,心满意足地哼唧一声,一如开始的粗鲁,攻城猎地。

嫦娥紧紧咬住牙关,紧闭双眼,任由天蓬元帅将丰润的双唇吻得红肿,吻到出血。

嫦娥的脑海中,狐族往事如跑马灯般,一幕幕浮现脑海,有欢笑,有悲伤,有离别,有相聚……越是回忆,越是伤心,不知何时,记忆的画面停在狐族被灭的那一刻,停在那两个自己挚爱的人的尸首上,泪水滚出眼眶,所有的倔强在那一刻崩塌。

天蓬元帅狂乱地吻着嫦娥,似是发泄,似是愤怒,似是迷茫……直到口中传来微微的咸味,清楚刺激道味蕾,他才停下所有的动作,抬起醉眼迷茫的眼睛,看着那双紧闭的双眸,颤抖的睫毛上沾染泪水,倾城绝世的脸上满是泪痕。

那是眼泪的味道,微微的咸,无助的伤痕。

心中没来由的一痛,如果是,醉眼中瞧见嫦娥动了**。那么,此时大概是动了情。

天蓬元帅猛地推开嫦娥。眼中有一些些的惊恐,他爱上了她?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对一个苟且在男人的女人动情。她不过是个泄欲的工具,可悲的炉鼎。

嫦娥瘫倒在地,泪眼婆娑,她看着天蓬,突然笑了,微微一笑很倾城,如同盛开在暗夜中的寂寞罂粟,那么美丽,那么可怕。

天蓬元帅朝天空大吼了一声。如同一声惊雷,在广寒宫门口炸响,其声音之大,险些震倒了宫门。

天蓬元帅也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畅快,笑得歇斯底里,笑得莫名其妙。

……

云栈洞中,天蓬元帅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忆那狂热—吻的味道,等瞧见金蝉子蹙起的眉头,忙道:“之后,我的吼声

惊动了纠察灵官。他将此事禀告给了玉帝,玉帝勃然大怒,派了天兵天将来捉拿我。那日也是我命拙,广寒宫上下被围困的水泄不通。进退无门,想要逃走。已是不能。当下被自己好兄弟天佑元帅、天遒元帅拿住,送上了凌霄宝殿。”

金蝉子一直微笑听着,也不意外前来捉拿天蓬的是北极四圣之中的其他两圣,道:“然后呢?”

天蓬道:“当时尚未醒酒,并不觉害怕,有说有笑,还与天佑分享嫦娥红唇何等美味,身体如何诱人。到了凌霄殿上,玉帝并未多问,命送上诛仙台处决,一刻不得耽误。多亏了太白金星,出班来为我求情,遂将斩首处决.改做了重责二千锤。”

天蓬元帅道:“当时被命处死之时,我尚不知畏惧,在殿上肆意玩笑,要不是天白金星捂住我嘴巴,指不定说不出何等大逆不道之语了,那时,谁求情只怕都没用了。行刑的是天遒元帅,自我执掌天河以来,对我多有不满,行刑之时,下手极重,只打得我皮开肉绽骨头碎裂。领了罚,将我贬黜天庭。”

金蝉子听完,道:“你要赎的罪,是轻薄嫦娥仙子?还是触犯天条?”

天蓬沉默了一会,道:“触犯天条。”

金蝉子起身,拂袖欲走,道:“观世音菩萨让你在此等小僧,以小僧做个徒弟,护小僧西天拜佛求取真经,将功折罪,功成之时许你一个正果,可是如此?”

天蓬喜道:“正是如此。”

金蝉子道:“可惜,你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你自去南海,回了观世音,你这个弟子,小僧不敢收。让他另行安排你的正果。”

天蓬急道:“师父,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怒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定然改过。”

金蝉子道:“以我做弟子,不求过往显赫,不期武动乾坤,只是一件,在为师面前,莫行欺骗之语。”

天蓬道:“弟子如何敢欺骗师父?弟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金蝉子道:“那小憎问你,安天大会,嫦娥仙子奉命献舞,亦是宴会散讫才离开,她行云之力远不及你,如何会赶在你前面,在那广寒宫门口换好轻衫薄纱等你?”

天蓬道:“我酒醉酣迷,不知路径,曲曲折折而行,不知走了多少曲路,故而晚了嫦娥仙子。”

金蝉子又道:“嫦娥仙子自上天宫之后,就得玉帝专宠,平时深居广寒宫中,鲜少露面,如何会在宫门前迎你?”

天蓬道:“当时酒意在身,只当嫦娥是来迎接我的,后来细细一想,她等的那是我,等的是自安天大会归来的玉帝,再者天庭之内,也只有玉帝能让她迎出宫门等待。正因为如此,玉帝才处决我,不使我在天庭存活,此事要在人间界,乃是男人的奇耻大辱。”

金蝉子道:“广寒宫地处僻静之所,缘何纠察灵官能恰巧逮个正着?”

天蓬道:“我见嫦娥仙子推三阻四,不愿屈从我,动了怒气,当时大吼了一声,巡游的纠察灵官听见犹如霹雳的怒吼,自然会来查个究竟。”

金蝉子逼视天蓬,道:“怒吼之后,你应知此事败露,再无活生之理,如何不逃?要等天兵天将来捉?以你之能,在天兵天将到来之前,逃下人间界为妖为王自然不是难事。”

天蓬道:“当时色胆包天,酒醉未醒,如何懂得怕?”

金蝉子尤不死心,问道:“嫦娥仙子在天河之畔独舞五百年,引诱以你,不见你动春心,如何一杯酒就见你凡心思动?情难自禁?”

天蓬道:“安天会上,嫦娥仙子眉目传情,撩拨我心中欲火,正好酒壮包胆,身随心动,迷迷蒙蒙,去了广寒宫,恰巧她嫣然立在宫门口,便欲行交欢之好。”.

金蝉子看着天蓬,道:“一切似乎都毫无破绽。”

天蓬道:“弟子不明白师父所指,弟子所言绝无半句虚言。”

金蝉子叹息一声,道:“此话说给别人,自然无不信之理,处处有根有据。可惜,小僧却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那嫦娥仙子实乃青丘之国储君,而你,正是当年毁灭青丘之国的主凶,嫦娥心心念念想着复仇,之所以屈从玉帝,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如何能容你轻薄非礼她?何况,那个时候,她有足够的机会杀了你。”

天蓬元帅顿时恍然,似乎明悟一般,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嫦娥仙子故意安排?安天大会之上色诱我,屡屡向我敬酒,将我灌醉,等安天大会散了之后,她见我跌跌撞撞独自前行,便在前面引路,将我往广寒宫的方向引。而她早料到玉皇大帝会来寻她,故意穿上妩媚妖娆的霓裳羽衣等在宫门口,引诱醉眼迷蒙的我,让我大失分寸,跌落在她的桃花陷阱之中,而我在宫门前的所作所为,被玉帝瞧在眼中,是个男人如何能忍?当即问了我死罪?”

天蓬越想越觉得对,猛一拍手,给自己一个肯定,道:“这女人,当真胆大包天。没想到为了复仇,竟然连玉皇大帝都敢算计,可惜啊,千算万算,终是没能杀了我。”

金蝉子道:“你搂抱之时,她有足够多机会杀了你,何必寄希望以玉帝?”

天蓬道:“我乃天蓬元帅,她如何敢轻易杀我?再说,我虽然醉酒不醒,她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突然一笑,道:“再或者,她对我动了情,舍不得杀我,五百年前,我可是天宫第一美男。”(未完待续……)

第168章 猪八戒拜师

金蝉子道:“如此说来,你坚信嫦娥仙子故意算计你?致使你被罢黜凡间?然后错投猪胎,生得如此模样?”

天蓬道:“得蒙师父点拨,弟子才识破嫦娥心肠歹毒,妄弟子痴心以她。”

金蝉子笑道:“今日左右无事,小僧便与你讲个故事。千年前,玉皇大帝察觉神仙私下凡间与凡人,诞下后代,扰乱三界秩序。更有神仙互相爱慕,秽乱天庭,共行双修之举,玉帝虽然重罚一群神仙,然而收效收微,神仙的私欲难禁,而此时,王母娘娘向玉皇大帝献了计策,说……”

金蝉子正在说话,忽闻“轰”的一声,洞门被打得粉碎。

金蝉子与天蓬转头看去,只见孙悟空手提金箍棒,在洞口里骂道:“那馕糠的夯货,快出来与老孙打么!”

天蓬正听在兴头上,听见打得门响,又听见骂馕糠的夯货,他却恼怒难禁,只得拖着钯,抖擞精神,跑将出来,厉声骂道:“你这个弼马温,着实惫懒!与你有甚相干,你把我大门打破?你且去看看律条,打进大门而入,该个杂犯死罪哩!”

孙悟空笑道:“这个呆子!我就打了大门,还有个辨处。象你强占人家女子,又没个三媒六证,又无些茶红酒礼,该问个真犯斩罪哩!”

天蓬道:“且休闲讲,看老猪这钯!”

孙悟空使棒支住道:“你这钯可是与高老家做园工筑地种菜的?有何好处怕你!”

那怪道:“你错认了!这钯岂是凡间之物?此物乃是神兵铁锻炼而成,天上道祖亲自提锤锻造,荧惑星君亲身添加炭屑。五方五帝用尽了心机,六丁六甲费尽了周折。才造成这九齿玉垂牙,铸就了这双环金坠叶。上面的六曜排五星。体按四时依八节。短长上下定乾坤,左右阴阳分日月。六爻神将按天条,八卦星辰依斗列。名为上宝沁金钯,进与玉皇镇丹阙。何怕你铜头铁脑一身钢,钯到魂消神气泄!”

孙悟空闻言,尽然是自己师父亲自锻造的神兵,听得最后一句,确有几分不服气,收了铁棒道:“呆子不要说嘴!老孙把这头伸在那里。你且筑一下儿,看可能魂消气泄?”

天蓬真个举起钯,着气力筑将来,扑的一下,钻起钯的火光焰焰,更不曾筑动一些儿头皮。唬得他手麻脚软,道声:“好头,好头!”

孙悟空道:“你是也不知。老孙因为闹天宫,偷了仙丹。盗了蟠桃,窃了御酒,被小圣二郎擒住,押在斗牛宫前。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也不曾损动分毫。又被那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炉中。将神火锻炼,炼做个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信,你再筑几下,看看疼与不疼?”

天蓬道:“你这猴子,我记得你闹天宫时,家住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里,到如今久不闻名,你怎么来到这里上门子欺我?莫敢是我丈人去那里请你来的?”

孙悟空道:“你丈人不曾去请我。因是老孙改邪归正,弃道从僧,保护一个东土大唐驾下御弟,叫做三藏法师,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高庄借宿,那高老儿因话说起,就请我救他女儿,拿你这馕糠的夯货!”

金蝉子见此,道一声要遭,要阻止却是不能了。

天蓬一闻此言,丢了钉钯,唱个大喏道:“那取经人在那里?累烦你引见引见。”

孙悟空道:“你要见他怎的?”

天蓬道:“我本是观世音菩萨劝善,受了他的戒行,这里持斋把素,教我跟随那取经人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教我等他,这几年不闻消息。今日既是你与他做了徒弟,何不早说取经之事,只倚凶强,上门打我?”

孙悟空道:“你莫诡诈欺心软我,欲为脱身之计。果然是要保护唐僧,略无虚假,你可朝天发誓,我才带你去见我师父。”

天蓬扑的跪下,望空似捣碓的一般,只管磕头道:“阿弥陀佛,南无佛,我若不是真心实意,还教我犯了天条,劈尸万段!”

孙悟空见他赌咒发愿,道:“既然如此,你点把火来烧了你这住处,我方带你去。”

天蓬真个搬些芦苇荆棘,点着一把火,将那云栈洞烧得象个破瓦窑,对孙悟空道:我今已无挂碍了,你却引我去罢。”金蝉子见他放火烧毁洞府,当下也不作停留,折身返回高老庄。

孙悟空道:“你把钉钯与我拿着。”

天蓬就把钯递与孙悟空。孙悟空又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一条三股麻绳,走过来,把手背绑剪了。那怪真个倒背着手,凭他怎么绑缚。却又揪着耳朵,拉着他,叫:“快走,快走!”

天蓬道:“轻着些儿!你的手重,揪得我耳根子疼。”

孙悟空道:“轻不成,顾你不得!常言道,善猪恶拿。只等见了我师父,果有真心,方才放你。”他两个半云半雾的,径转高家庄来。

真个是金性刚强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龙归。金从木顺皆为一,木恋金仁总发挥。一主一宾无间隔,三交三合有玄微。性情并喜贞元聚,同证西方话不违。

顷刻间,到了庄前。孙悟空拑着他的钯,揪着他的耳道:“你看那厅堂上端坐的是谁?乃吾师也。”

那高氏诸亲友与老高,忽见孙悟空把那怪背绑揪耳而来,一个个欣然迎到天井中,道声:“长老,长老!他正是我家的女婿!”

天蓬走上前,双膝跪下,背着手对金蝉子叩头,高叫道:“师父,弟子失迎,早知是师父住在我丈人家,我就来拜接,怎么又受到许多波折?”

金蝉子洞中说了不愿收天蓬为弟子,当下故作不知,道:“悟空,你怎么降得他来拜我?”

孙悟空才放了手,拿钉钯柄儿打着,喝道:“呆子,你说么!”

天蓬把菩萨劝善事情,细陈了一遍。

金蝉子道:“口说无凭,小僧如何能信你?观音菩萨慈悲,怎会寻你这等强占人家女子的妖怪以小僧做弟子?”

天蓬见金蝉子还不收自己,磕头道:“师父若是不信,等我寻观世音菩萨来给我做个证,方能证得弟子所言不虚。”说完此话,果真站起来**南海而去。

金蝉子并不唤他,眼看他驾云而去。

不多时,天蓬灰溜溜的回来。

孙悟空瞧见,嘲笑道:“怎的?这么快就请了观世音菩萨来了?师父,我瞧着夯货就是心不诚,信他不得,待老孙打死了他,好上路。”

天蓬不理会孙悟空,跪在地上道:“此时今日,弟子有苦在心,等到来日,弟子定当相告。”

金蝉子见说这话,也不好再推辞,道:“悟空,切莫动手,为师信了他的话。”当下对天蓬道:“小僧姑且信你,要是有所欺瞒,定让你好受。”

天蓬连忙称不敢。元神对金蝉子问道:“敢问师父一句,你如何知道我会回来。”

金蝉子道:“观世音本也不想你随小僧去往西天,你去请他,他正好可将你踢出取经队伍。所以,你才特意跑到高老庄来等小僧,因为,你不敢冒险,不敢错过西行取经人。”天蓬闻言,沉默不语。

“若要随小僧西行,就拿出诚意来,不然,小僧随时能将你赶走。”金蝉子上厅高坐,教:“悟空放了他绳。”

孙悟空才把身抖了一抖,收上身来,其缚自解。天蓬从新礼拜金蝉子,愿随西去。又与孙悟空拜了,以先进者为兄,遂称孙悟空为师兄。

金蝉子道:“既从了小僧善果,要做徒弟,我与你起个法名,早晚好呼唤。”

天蓬道:“师父,我是菩萨已与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叫做猪悟能也。”

金蝉子笑道:“好,好!你师兄叫做悟空,你叫做悟能,其实是我法门中的宗派。”

猪悟能道:“师父,我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在我丈人家持斋把素,更不曾动荤。今日见了师父,我开了斋罢。”

金蝉子道:“不可,不可!你既是不吃五荤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唤为八戒。”

那呆子欢欢喜喜道:“谨遵师命。”因此又叫做猪八戒。(未完待续……)

第169章 乌巢禅师

高太公见猪八戒去邪归正,更十分喜悦,遂命家僮安排筵宴,酬谢唐僧。

猪八戒上前扯住高太公道:“岳父,请我拙荆出来拜见公公伯伯,如何?”

孙悟空笑道:“贤弟,你既入了沙门,做了和尚,从今后,再莫题起那拙荆的话说。世间只有个火居道士,那里有个火居的和尚?我们且来叙了坐次,吃顿斋饭,赶早儿往西天走路。”

高太公听孙悟空这般说,忙甩开猪八戒,摆了桌席,请金蝉子上坐,孙悟空与八戒,坐于左右两旁,诸亲下坐。高老把素酒开樽,满斟一杯,奠了天地,然后奉与金蝉子。

金蝉子道:“不瞒太公说,贫僧是胎里素,自幼儿不吃荤。”

高太公道:“因知老师清素,不曾敢动荤。此酒也是素的,请一杯不妨。”

金蝉子道:“也不敢用酒,酒是我僧家第一戒者。”

猪悟能慌了道:“师父,我自持斋,却不曾断酒。”

孙悟空道:“老孙虽量窄,吃不上坛把,却也不曾断酒。”

金蝉子道:“既如此,你兄弟们吃些素酒也罢,只是不许醉饮误事。”

遂而他两个接了酒杯。各人俱照旧坐下,摆下素斋,说不尽那杯盘之盛,品物之丰。

师徒们宴罢,该太公将一红漆丹盘,拿出二百两散碎金银,奉三位长老为途中之费。又将三领绵布褊衫,为上盖之衣。

金蝉子道:“我们是行脚僧,遇庄化饭。逢处求斋,怎敢受金银财帛?”

孙悟空近前。轮开手,抓了一把。叫:“高才,昨日累你引我师父,今日招了一个徒弟,无物谢你,把这些碎金碎银,权作带领钱,拿了去买草鞋穿。以后但有妖精,多作成我几个,还有谢你处哩。”

高才接了。叩头谢赏。

高天宫又道:“师父们既不受金银,望将这粗衣笑纳,聊表寸心。”

金蝉子又道:“我出家人,若受了一丝之贿,千劫难修。只是把席上吃不了的饼果,带些去做干粮足矣。”

猪八戒在旁边道:“师父、师兄,你们不要便罢,我与他家做了这几年女婿,就是挂脚粮也该三石哩。丈人啊。我的直裰,昨晚被师兄扯破了,与我一件青锦袈裟;鞋子绽了,与我一双好新鞋子。”

高太公闻言。不敢不与,随买一双新鞋,将一领褊衫。换下旧时衣物。

那猪八戒摇摇摆摆,对高太公唱个喏道:“上复丈母、大姨、二姨并姨夫、姑舅诸亲。我今日去做和尚了,不及面辞。休怪。丈人啊,你还好生看待我浑家,只怕我们取不成经时,好来还俗,照旧与你做女婿过活。”

孙悟空喝道:“夯货,却莫胡说!”

猪八戒道:“哥呵,不是胡说,只恐一时间有些儿差池,却不是和尚误了做,老婆误了娶,两下里都耽搁了?”金蝉子在一侧瞧着,这猪八戒,这般看来似乎是痴情之人,和高翠兰不过三年夫妻,似乎难以割舍,却又不提去道别之事,连问都不问高翠兰一句,与面上的不舍相去甚远。

猪八戒在做戏!猪八戒对高翠兰根本没有感情!

那么,猪八戒借此在掩饰什么呢?

金蝉子看猪八戒这般作为,实在有些倦了,道:“少题闲话,我们赶早儿去来。”

遂此收拾了一担行李,猪八戒担着;牵了白马,金蝉子骑着;孙悟空肩担铁棒,前面引路。一行三众,辞别高老及众亲友,投西而去。

师徒三人走后,高翠兰倚在窗口,远远遥望西行的背影,已是泪流满面。

只叫不相遇,相遇误终生。

猪八戒没有回头,金蝉子却回头看了一眼高老庄,眼中多有不解。

满地烟霞树色高,唐朝佛子苦劳劳。饥餐一钵千家饭,寒着千针一衲袍。意马胸头休放荡,心猿乖劣莫教嚎。情和性定诸缘合,月满金华是伐毛。

三众进西路途,有个月平稳。猪八戒多次问金蝉子,当日在云栈洞要说的是何故事,金蝉子闭口不言,只是让赶路。行过了乌斯藏界,猛抬头见一座高山。

金蝉子停鞭勒马道:“悟空、悟能,前面山高,须索仔细,仔细。”金蝉子何等眼光,自然瞧出山上佛光缭绕。

猪八戒道:“没事。这山唤做浮屠山,山中有一个乌巢禅师,在此修行,老猪也曾会他。”

金蝉子道:“他有些什么勾当?”

猪八戒道:“他倒也有些道行。他曾劝我跟他修行,我不曾去罢了。”

师徒们说着话,不多时,到了山上。

山南有青松碧桧,山北有绿柳红桃。闹聒聒,山禽对语;舞翩翩,仙鹤齐飞。香馥馥,诸花千样色;青冉冉,杂草万般奇。涧下有滔滔绿水,崖前有朵朵祥云。真个是景致非常幽雅处,寂然不见往来人。

那师父在马上遥观,见香桧树前,有一柴草窝。左边有麋鹿衔花,右边有山猴献果。树梢头,有青鸾彩凤齐鸣,玄鹤锦鸡咸集。

猪八戒指道:“那不是乌巢禅师!”

金蝉子纵马加鞭,直至树下。

却说那乌巢禅师见他三众前来,即便离了巢,跳下树来。

金蝉子在马上瞧见那乌巢禅师,忙下马行礼,虽然不决定乌巢禅师就是那人,却也没有怠慢,如果是佛门之中,尚有一个人值得自己礼拜,那么必是那人无疑。

那禅师用手搀道:“圣僧请起,失迎,失迎。”

猪八戒道:“老禅师,作揖了。”

乌巢禅师惊问道:“你是福陵山猪刚鬣,怎么有此大缘,得与圣僧同行?”

猪八戒道:“前年蒙观音菩萨劝善。愿随他做个徒弟。”

乌巢禅师大喜道:“好,好。好!”又指定行者,问道:“此位是谁?”

金蝉子在一侧不说话。他自然瞧得出来,乌巢禅师是故作不认识孙悟空。

孙悟空笑道:“这老禅怎么认得他,倒不认得我?”

乌巢禅师道:“因少识耳。”

金蝉子道:“他是我的大徒弟孙悟空。”

乌巢禅师陪笑道:“欠礼,欠礼。”

金蝉子再拜,请问西天大雷音寺还在哪里。

乌巢禅师道:“远哩,远哩!只是路多虎豹难行。”

金蝉子殷勤致意,再问:“路途果有多远?”

乌巢禅师道:“路途虽远,终须有到之日,却只是魔瘴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字。若遇魔瘴之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

金蝉子道:“还请禅师传授。”

那乌巢禅师遂口诵传之。经云:《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劝。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脖,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此时金蝉子本有根源,耳闻一遍《多心经》,即能记忆,至今传世。此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也。

那乌巢禅师传了经文,踏云光,要上乌巢而去,被金蝉子又扯住奉告,定要问个西去的路程端的。

那乌巢禅师笑云:“道路不难行,试听我吩咐: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处。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来摩耳岩,侧着脚踪步。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住。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主簿。狮象尽称王,虎豹皆作御。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

孙悟空闻言,冷笑道:“我们去,不必问他,问我便了。”

金蝉子自然听出乌巢禅师言外之意,这等于揭了孙悟空心中一个极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观世音菩萨不知道,释迦摩尼或许也不知道。

那乌巢禅师化作金光,径上乌巢而去。长老往上拜谢,孙悟空心中大怒,举铁棒望上乱捣,只见莲花生万朵,祥雾护千层。行者纵有搅海翻江力,莫想挽着乌巢一缕藤。

金蝉子见了,扯住行者道:“悟空,这样一个菩萨,你捣他窝巢怎的?”

孙悟空道:“他骂了我兄弟两个一场去了。”

金蝉子道:“他讲的西天路径,何尝骂你?”

孙悟空道:“你那里晓得?他说野猪挑担子,是骂的八戒;多年老石猴,是骂的老孙。你怎么解得此意?”

猪八戒道:“师兄息怒。这禅师也晓得过去未来之事,但看他‘水怪前头遇’这句话,不知验否,饶他去罢。”

孙悟空见莲花祥雾,近那巢边,只得请师父上马,下山往西而去。

那一去——管教清福人间少,致使灾魔山里多。(未完待续……)

ps: 乌巢禅师是谁?不要和我说陆压道人、定光佛、大日如来这类的,这些人真心不如乌巢禅师。

第170章 日落西山藏火镜

师徒三人正行间,一路沉默,不知行了多久,小白龙再按耐不住,问道:“师父,那乌巢禅师,可是那人?”

金蝉子道:“乌斯藏界……乌斯藏身之地,不是他又是何人?”

猪八戒元神无损,也听到二人对话,道:“那人是何人?”

金蝉子笑道:“乌巢禅师何时到了此地?”

猪八戒道:“老猪如何知晓。”

金蝉子道:“你被贬下凡间之时,乌巢禅师才到此地,你可知他到此地作何?”

猪八戒一愣道:“是来监视老猪?不对,监视的话,何必收老猪为弟子。难道,他是来保护老猪的?这也说不通啊。”

金蝉子微微点头,道:“他传我多心经,是为报答小僧带你西行。至于他为何来保护你,小僧就不得而知,或者是因为你师父,也或者是因为你心中人。”

猪八戒思忖了一下,突然道:“这乌巢禅师,要是个美人就好了。”

小白龙对猪八戒打了个响鼻,道:“久闻天蓬元帅俊美无双,品行无瑕,而今见了本尊,深觉后悔。”

猪八戒奇道:“老猪果真魅力无双,连龙太子都青睐有加,可恨,老猪有了浑家,虽然山水相隔,也断然不会生出那龙阳之好,你还是早些断了心思的好。”

小白龙顿觉无语,不再理他。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

金蝉子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们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走。”

猪八戒道:“说得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

孙悟空道:“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怨!”

猪八戒道:“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

金蝉子闻言。随口说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呵,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罢。”

那呆子慌得跪下道:“师父,你莫听师兄之言。他有些赃埋人。我不曾报怨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的痴汉,我说道肚内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鬼。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不是出家的话!”

金蝉子道:“既是如此,你且起来。”

那呆子纵身跳起。口里絮絮叨叨的,挑着担子。只得死心塌地,跟着前来。

早到了路旁人家门首。金蝉子下马,孙悟空接了缰绳,猪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

金蝉子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只见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佛。

金蝉子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声:“施主,问讯了。”

那老者一骨碌跳将起来,忙敛衣襟,出门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那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

金蝉子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

那老儿摆手摇头道:“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

金蝉子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往东行?东边那得有经?”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却说孙悟空索性凶顽,忍不住,上前高叫道:“那老儿,你这们大年纪,全不晓事。我出家人远来借宿,就把这厌钝的话虎唬我。十分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好道也坐一夜,不打搅你。”

那老者扯住金蝉子道:“师父,你倒不言语,你那个徒弟,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怎么反冲撞我这年老之人!”

孙悟空笑道:“你这个老儿,忒也没眼色!似那俊刮些儿的,叫做中看不中吃。想我老孙虽小,颇结实,皮裹一团筋哩。”

那老者道:“你想必有些手段。”

孙悟空道:“不敢夸言,也将就看得过。”

老者道:“你家居何处?因甚事削发为僧?”

孙悟空道:“老孙祖贯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居住。自小儿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挣了一个齐天大圣。只因不受天禄,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愆。如今脱难消灾,转拜沙门,前求正果,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遭。怕什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我老孙也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踢天弄井,都晓得些儿。倘若府上有什么丢砖打瓦,锅叫门开,老孙便能安镇。”

那老儿听得这篇言语,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撞头化缘的熟嘴儿和尚。”

孙悟空道:“你儿子便是熟嘴!我这些时,只因跟我师父走路辛苦,还懒说话哩。”

那老儿道:“若是你不辛苦,不懒说话,好道活活的聒杀我!你既有这样手段,西方也还去得,去得。你一行几众?请至茅舍里安宿。”

金蝉子道:“多蒙老施主不叱之恩,我一行三众。”

老者道:“那一众在那里?”

孙悟空指着道:“这老儿眼花,那绿荫下站的不是?”

老儿果然眼花,忽抬头细看,一见猪八戒这般嘴脸,就唬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乱跑,只叫:“关门,关门!妖怪来了!” 孙悟空赶上扯住道:“老儿莫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师弟。”

老者战兢兢的道:“好,好,好!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

猪八戒上前道:“老官儿,你若以相貌取人,干净差了。我们丑自丑,却都有用。”

那老者正在门前与三个和尚相讲,只见那庄南边有两个少年人,带着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敛衣赤脚,插秧而回。他看见一匹白马,一担行李,都在他家门首喧哗,不知是甚来历,都一拥上前问道:“做什么的?”

猪八戒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

慌得那金蝉子满口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

那老儿才出了门,搀着妈妈道:“婆婆起来,少要惊恐。这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脸嘴丑些,却也面恶人善。带男女们家去。”

那妈妈才扯着老儿,二少年领着儿女进去。金蝉子却坐在他们楼里竹床之上,埋怨道:“徒弟呀,你两个相貌既丑,言语又粗,把这一家儿吓得七损八伤,都替我身造罪哩!”

猪八戒道:“不瞒师父说,老猪自从跟了你,这些时俊了许多哩。若象往常在高老庄走时,把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常吓杀二三十人哩。”

孙悟空笑道:“呆子不要乱说,把那丑也收拾起些。”

金蝉子道:“你看悟空说的话!相貌是生成的,你教他怎么收拾?”(未完待续……)

第171章 遇怪

孙悟空道:“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摇动,这就是收拾了。”

那猪八戒真个把嘴揣了,把耳贴了,拱着头,立于左右。孙悟空将行李拿入门里,将白马拴在桩上。

只见那老儿才引个少年,拿一个板盘儿,托三杯清茶来献。

茶罢,又吩咐办斋。那少年又拿一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两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天井中,请三众凉处坐下。

金蝉子方问道:“老施主,高姓?”

老者道:“在下姓王。”

金蝉子又问道:“有几位令嗣?”

老者道:“有两个小儿,三个小孙。”

金蝉子道:“恭喜,恭喜!”又问:“年寿几何?”

老者道:“痴长六十一岁。”

孙悟空道:“好,好,好!花甲重逢矣。”

金蝉子复问道:“老施主,始初说西天经难取者,何也?”

老者道:“经非难取,只是道中艰涩难行。我们这向西去,只有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多有妖怪。故言难取者,此也。若论此位小长老,说有许多手段,却也去得。”

孙悟空道:“不妨,不妨!有了老孙与我这师弟,任他是什么妖怪,不敢惹我。”

正说处,又见儿子拿将饭来,摆在桌上,道声“请斋。”

金蝉子就合掌颂起斋经。猪八戒早已吞了一碗。长老的几句经还未了,那呆子又吃了三碗。

孙悟空道:“这个馕糠。好道撞着饿鬼了!”

那老王倒也知趣,见他吃得快。道:“这个长老,想着实饿了,快添饭来。”

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有十数碗。金蝉子、孙悟空俱各吃不上两碗,呆子不住,便还吃哩。

老王道:“仓卒无肴,不敢苦劝,请再进一筋。”

金蝉子、孙悟空俱道:“够了。”

猪八戒道:“老儿滴答什么。谁和你发课,说什么五爻六爻!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呆子一顿,把他一家子饭都吃得罄尽,还只说才得半饱。却才收了家火,在那门楼下,安排了竹床板铺睡下。

次日天晓,孙悟空去背马,猪八戒去整担,老王又教妈妈整治些点心汤水管待。三众方致谢告行。

老者道:“此去倘路间有甚不虞,是必还来茅舍。”

孙悟空道:“老儿,莫说哈话。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遂此策马挑担西行。噫!这一去。果无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降大灾。三众前来,不上半日。果逢一座高山,说起来。十分险峻。金蝉子马到临崖,斜挑宝醯枪劭础8叩氖巧剑峻的是岭;陡的是崖,深的是壑;响的是泉,鲜的是花。那山高不高,顶上接青霄;这涧深不深,底中见地府。山前面,有骨都都白云,屹嶝嶝怪石,说不尽千丈万丈挟魂崖。崖后有弯弯曲曲藏龙洞,洞中有叮叮当当滴水岩。又见些丫丫叉叉带角鹿,泥泥痴痴看人獐;盘盘曲曲红鳞蟒,耍耍顽顽白面猿。至晚巴山寻虎,带晓翻波出水龙,登的洞门唿喇喇响。草里飞禽,扑轳轳起;林中走兽,掬律律行。猛然一阵狼虫过,吓得人心漏蹬蹬惊。正是那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当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那师父缓促银骢,孙大圣停云慢步,猪悟能磨担徐行。正看那山,忽闻得一阵旋风大作,金蝉子在马上心惊道:“悟空,风起了!”

孙悟空道:“风却怕他怎的!此乃天家四时之气,有何惧哉!”

金蝉子道:“此风甚恶,比那天风不同。”

孙悟空道:“怎见得不比天风?”

金蝉子道:“你看这风——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岸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飘。收网渔舟皆紧缆,落篷客艇尽抛锚。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崖前桧柏颗颗倒,涧下松篁叶叶凋。播土扬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猪八戒上前,一把扯住孙悟空道:“师兄,十分风大!我们且躲一躲儿干净。”

孙悟空笑道:“兄弟不济!风大时就躲,倘或亲面撞见妖精,怎的是好?”

猪八戒道:“哥啊,你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哩!我们躲一躲,也不亏人。”

孙悟空道:“且莫言语,等我把这风抓一把来闻一闻看。”

猪八戒笑道:“师兄又扯空头谎了,风又好抓得过来闻?就是抓得来,便也钻了去了。”

孙悟空道:“兄弟,你不知道老孙有个抓风之法。”

好大圣,让过风头,把那风尾抓过来闻了一闻,有些腥气,道:“果然不是好风!这风的味道不是虎风,定是怪风,断乎有些蹊跷。”说不了,只见那山坡下,剪尾跑蹄,跳出一只斑斓猛虎,金蝉子跳下马,立在一旁。

猪八戒丢了行李,掣钉钯,不让孙悟空走上前,大喝一声道:“孽畜,那里走!”赶将去,劈头就筑。那只虎直挺挺站将起来,把那前左爪轮起,抠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唿剌的一声,把个皮剥将下来,站立道旁。

金蝉子瞧见,脸上有怪色。

那老虎自己剥了皮,全身血淋淋地站在一侧,白森森的四个钢牙,光耀耀的一双金眼,喊道:“慢来,慢来!吾党不是别人,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今奉大王严命,在山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案酒。你是那里来的和尚,敢擅动兵器伤我?”

猪八戒骂道:“我把你这个孽畜,你是认不得我!我等不是那过路的凡夫,乃东土大唐御弟唐僧之弟子,奉旨上西方拜佛求经者。你早早的远避他方,让开大路,休惊了我师父,饶你性命。若似前猖獗,钯举处,却不留情!”

那妖精那容分说,急近步,丢一个架子,望猪八戒劈脸来抓。

这猪八戒忙闪过,轮钯就筑。那怪手无兵器,下头就走,猪八戒随后赶来。那怪到了山坡下乱石丛中,取出两口赤铜刀,急轮起转身来迎。两个在这坡前,一往一来,一冲一撞的赌斗。

那里孙孙悟空搀起唐僧道:“师父,你莫害怕,且坐住,等老孙去助助猪八戒,打倒那怪好走。”

金蝉子才坐将起来,假装战兢兢的,口里念着《多心经》不题,元神对小白龙道:“这小怪所会妖术邪恶无比,似乎是那个世界的妖术。”

小白龙一惊,道:“我等避过去?”

金蝉子摇头,道:“这小妖是来抓凡夫去做案酒,我随他去一遭便是,有心瞧瞧那黄风大王是何方神圣。”金蝉子言毕,算出一丝丝长生气息。

那怪物突然转身瞧了一眼金蝉子,猛咽了一口口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悠,动了心思。

那孙悟空掣了铁棒,喝声叫“拿了!”此时猪八戒抖擞精神,那怪败下阵去。

孙悟空道:“莫饶他,务要赶上!”他两个轮钉钯,举铁棒,赶下山来。那怪慌了手脚,使个金蝉脱壳计,打个滚,现了原身,依然是一只猛虎。

孙悟空与猪八戒那里肯舍,赶着那虎,定要除根。那怪见他赶得至近,却又抠着胸膛,剥下皮来,苫盖在那卧虎石上,脱真身,化一阵狂风,径回路口。

路口上那师父正念《多心经》,被他一把拿住,驾长风摄将去了。(未完待续……)

第172章 黄风大王

那怪把金蝉子擒来洞口,按住狂风,对把门的道:“你去报大王说,前路虎先锋拿了一个和尚,在门外听令。”

黄风大王传令,教:“拿进来。”

那虎先锋,腰撇着两口赤铜刀,双手捧着唐僧,上前跪下道:“大王,小将不才,蒙钧令差往山上巡逻,忽遇一个和尚,他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唐僧法师,上西方拜佛求经,被我擒来奉上,聊一馔。”

黄风大王闻得此言,吃了一惊道:“我闻得前者有人传说:金蝉子法师乃大唐奉旨意取经的神僧,他手下有一个徒弟,名唤孙孙悟空,神通广大,智力高强。你怎么能够捉得他来?”

金蝉子留意了那黄风大王的话,看来这妖怪来历不简单。

虎先锋道:“他有两个徒弟:先来的,使一柄九齿钉钯,他生得嘴长耳大;又一个,使一根金箍铁棒,他生得火眼金睛。正赶着小将争持,被小将使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撤身得空,把这和尚拿来,奉献大王,聊表一餐之敬。”

黄风大王道:“且莫吃他着。”

虎先锋道:“大王,见食不食,呼为劣蹶。”

黄风大王道:“你不晓得,吃了他不打紧,只恐怕他那两个徒弟上门吵闹,未为稳便,且把他绑在后园定风桩上,待三五日,他两个不来搅扰,那时节,一则图他身子干净,二来不动口舌,却不任我们心意?或煮或蒸,或煎或炒。慢慢的自在受用不迟。”

虎先锋大喜道:“大王深谋远虑,说得有理。”教:“小的们。拿了去。”

旁边拥上七八个绑缚手,将金蝉子拿去。好便似鹰拿燕雀,索绑绳缠。金蝉子也不挣扎,任由得他们捆了。

却说那孙悟空、猪八戒,赶那虎下山坡,只见那虎跑倒了,塌伏在崖前,孙悟空举棒,尽力一打,转震得自己手疼。

猪八戒复筑了一钯。亦将钯齿迸起,原来是一张虎皮,盖着一块卧虎石。

孙悟空大惊道:“不好了,不好了,中了他计也!”

猪八戒道:“中他甚计?”

孙悟空道:“这个叫做金蝉脱壳计,他将虎皮苫在此,他却走了。我们且回去看看师父,莫遭毒手。”两个急急转来,早已不见了金蝉子。

孙悟空大叫如雷道:“怎的好!师父已被他擒去了。”

猪八戒即便牵着马。眼中滴泪道:“天哪,天哪!却往那里找寻!”

孙悟空抬着头跳道:“莫哭,莫哭!一哭就挫了锐气。横竖想只在此山,我们寻寻去来。”

他两个果奔入山中。穿岗越岭,行够多时,只见那石崖之下。耸出一座洞府。两人定步观瞻,果然凶险。

孙悟空道:“贤弟。你可将行李歇在藏风山凹之间,撒放马匹。不要出头。等老孙去他门首,与他赌斗,必须拿住妖精,方才救得师父。”

猪八戒道:“不消吩咐,请快去。”

孙悟空整一整直裰,束一束虎裙,掣了棒,撞至那门前,只见那门上有六个大字,乃“黄风岭黄风洞”,却便脚站定,执着棒,高叫道:“妖怪!趁早儿送我师父出来,省得掀翻了你窝巢,翙平了你住处!”

那小怪闻言,一个个害怕,战兢兢的,跑入里面报道:“大王,祸事了!”

那黄风大王正坐间,问:“有何事?”

小妖道:“洞门外来了一个雷公嘴毛脸的和尚,手持着一根许大粗的铁棒,要他师父哩!”

那黄风大王惊张,即唤虎先锋道:“我教你去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怎么拿那唐僧来,却惹他那徒弟来此闹吵,怎生区处?”

虎先锋道:“大王放心稳便,高枕勿忧。小将不才,愿带领五十个小妖校出去,把那什么孙行者拿来凑吃。”

黄风大王道:“我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五七百名小校,凭你选择,领多少去。只要拿住那行者,我们才自自在在吃那和尚一块肉,情愿与你拜为兄弟。但恐拿他不得,反伤了你,那时休得埋怨我也。”

虎先锋道:“放心,放心!等我去来。”果然点起五十名精壮小妖,擂鼓摇旗,缠两口赤铜刀,腾出门来,厉声高叫道:“你是那里来的个猴和尚,敢在此间大呼小叫的做甚?”

孙悟空骂道:“你这个剥皮的畜生!你弄什么脱壳法儿,把我师父摄了,倒转问我做甚!趁早好好送我师父出来,还饶你这个性命!”

虎先锋道:“你师父是我拿了,要与我大王做顿下饭。你识起倒回去罢!不然,拿住你一齐凑吃,却不是买一个又饶一个?”

孙悟空闻言,心中大怒,傣迸迸,钢牙错啮;滴流流,火眼睁圆。掣铁棒喝道:“你多大欺心,敢说这等大话!休走!看棍!”那先锋急持刀按住。这一场果然不善,他两个各显威能。

来往不禁三五回合,虎先锋腰软全无力。转身败了要逃生,却被孙悟空抵死相逼。

虎先锋撑持不住,回头就走。他原来在那黄风大王面前说了嘴,不敢回洞,径往山坡上逃生。

孙悟空那里肯放,执着棒,只情赶来,呼呼吼吼,喊声不绝,却赶到那藏风山凹之间。正抬头,见猪八戒在那里放马。

猪八戒忽听见呼呼声喊,回头观看,乃是孙悟空赶败的虎怪,就丢了马,举起钯,刺斜着头一筑。可怜那先锋,脱身要跳黄丝网,岂知又遇罩鱼人,却被猪八戒一钯,筑得九个窟窿鲜血冒,一头脑髓尽流干。

那呆子一脚踩住他的脊背,两手轮钯又筑。

孙悟空见了,大喜道:“兄弟,正是这等!他领了几十个小妖,敢与老孙赌斗,被我打败了,他转不往洞跑,却跑来这里寻死。亏你接着,不然,又走了。”

猪八戒道:“弄风摄师父去的可是他?”

孙悟空道:“正是,正是。”

猪八戒道:“你可曾问他师父的下落么?”

孙悟空道:“这怪把师父拿在洞里,要与他什么鸟大王做下饭。是老孙恼了,就与他斗将这里来,却着你送了性命。兄弟啊,这个功劳算你的,你可还守着马与行李,等我把这死怪拖了去,再到那洞口索战。须是拿得那老妖,方才救得师父。”

猪八戒道:“哥哥说得有理。你去,你去,若是打败了这老妖,还赶将这里来,等老猪截住杀他。”好行者,一只手提着铁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径至他洞口。

却说那五十个败残的小妖,拿着些破旗破鼓,撞入洞里,报道:“大王,虎先锋战不过那毛脸和尚,被他赶下东山坡去了。”

黄风大王闻说,十分烦恼,正低头不语,默思计策,又有把前门的小妖道:“大王,虎先锋被那毛脸和尚打杀了,拖在门口骂战哩。”

那老妖闻言,愈加烦恼道:“这厮却也无知!我倒不曾吃他师父,他转打杀我家先锋,可恨!可恨!”叫:“取披挂来。我也只闻得讲什么孙行者,等我出去,看是个什么九头八尾的和尚,拿他进来,与我虎先锋对命。”

众小妖急急抬出披挂。老妖结束齐整,绰一杆三股钢叉,帅群妖跳出本洞。那大圣停立门外,见那怪走将出来,着实骁勇。看他怎生打扮,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缨飘山雉尾,罗袍罩甲淡鹅黄。勒甲绦盘龙耀彩,护心镜绕眼辉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锦围裙,柳叶绒妆。手持三股钢叉利,不亚当年显圣郎。

那老妖出得门来,厉声高叫道:“那个是孙行者?”这孙悟空脚翙着虎怪的皮囊,手执着如意的铁棒,答道:“你孙外公在此,送出我师父来!”(未完待续……)

ps: 原着剧情马上结束了,西行五人众聚齐的时候,就会完全脱离原着,所以,请大家忍耐一下。

第173章 战黄风(上)

黄风大王仔细观看,见孙悟空身躯鄙猥,面容羸瘦,不满四尺,笑道:“可怜,可怜!我只道是怎么样扳翻不倒的好汉,原来是这般一个骷髅的病鬼!”

孙悟空笑道:“你这个儿子,忒没眼色!你外公虽是小小的,你若肯照头打一叉柄,就长三尺。”

那黄风大王道:“你硬着头,吃吾一柄。”大圣公然不惧。那黄风大王果打一下来,他把腰躬一躬,足长了三尺,有一丈长短,慌得那妖把钢叉按住,喝道:“孙悟空,你怎么把这护身的变化法儿,拿来我门前使唤!莫弄虚头!走上来,我与你见见手段!”

孙悟空笑道:“儿子啊!常言道,留情不举手,举手不留情。你外公手儿重重的,只怕你捱不起这一棒!”

那黄风大王那容分说,拈转钢叉,望孙悟空当胸就刺。这大圣正是会家不忙,忙家不会,理开铁棒,使一个乌龙掠地势,拨开钢叉,又照头便打。他二人在那黄风洞口,这一场好杀,妖王发怒,大圣施威。妖王发怒,要拿孙悟空抵先锋;大圣施威,欲捉精灵救长老。叉来棒架,棒去叉迎。一个是镇山都总帅,一个是护法美猴王。初时还在尘埃战,后来各起在中央。点钢叉,尖明锐利;如意棒,身黑箍黄。戳着的魂归冥府,打着的定见阎王。全凭着手疾,必须要力壮身强。两家舍死忘生战,不知那个平安那个伤。

那老妖与大圣斗经三十回合,不分胜败。这孙悟空要见功绩。使一个身外身的手段:把毫毛揪下一把,用口嚼得粉碎。望上一喷,叫声“变!”变有百十个孙悟空。都是一样打扮,各执一根铁棒,把那黄风大王围在空中。

那黄风大王害怕,也使一般本事:急回头,望着巽地上把口张了三张,呼的一口气,吹将出去,忽然间,一阵黄风。从空刮起。好风!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那妖黄风大王使出这阵狂风,就把孙大圣毫毛变的小孙悟空刮得在那半空中,却似纺车儿一般乱转,莫想轮得棒,如何拢得身?慌得孙悟空将毫毛一抖,收上身来,独自个举着铁棒,上前来打。又被那黄风大王劈脸喷了一口黄风,把两只火眼金睛,刮得紧紧闭合,莫能睁开。因此难使铁棒,遂败下阵来。那妖收风回洞不题。

却说猪八戒见那黄风大作,天地无光。牵着马,守着担。伏在山凹之间,也不敢睁眼。不敢抬头,口里不住的念佛许愿,又不知孙悟空胜负何如,师父死活何如。正在那疑思之时,却早风定天晴,忽抬头往那洞门前看处,却也不见兵戈,不闻锣鼓。呆子又不敢上他门,又没人看守马匹、行李,果是进退两难,怆惶不已。

忧虑间,只听得孙大圣从西边吆喝而来,他才欠身迎着道:“哥哥,好大风啊!你从那里走来?”

孙悟空摆手道:“利害,利害!我老孙自为人,不曾见这大风。那老妖使一柄三股钢叉,来与老孙交战,战到有三十余合,是老孙使一个身外身的本事,把他围打,他甚着急,故弄出这阵风来,果是凶恶,刮得我站立不住,收了本事,冒风而逃。哏,好风!哏,好风!老孙也会呼风,也会唤雨,不曾似这个妖精的风恶!”

猪八戒道:“师兄,那妖精的武艺如何?”孙悟空道:“也看得过,叉法儿倒也齐整,与老孙也战个手平。却只是风恶了,难得赢他。”

猪八戒道:“似这般怎生救得师父?”

孙悟空道:“救师父且等再处,不知这里可有眼科先生,且教他把我眼医治医治。”

猪八戒道:“你眼怎的来?”

孙悟空道:“我被那黄风大王一口风喷将来,吹得我眼珠酸痛,这会子冷泪常流。”

猪八戒道:“哥啊,这半山中,天色又晚,且莫说要什么眼科,连宿处也没有了!”

孙悟空道:“要宿处不难。我料着那妖精还不敢伤我师父,我们且找上大路,寻个人家住下,过此一宵,明日天光,再来降妖罢。”

猪八戒道:“正是,正是。”

他却牵了马,挑了担,出山凹,行上路口。此时渐渐黄昏,只听得那路南山坡下,有犬吠之声。二人停身观看,乃是一家庄院,影影的有灯火光明。他两个也不管有路无路,漫草而行,直至那家门首,紫芝翳翳,白石苍苍。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苍苍半绿苔。数点小萤光灼灼,一林野树密排排。香兰馥郁,嫩竹新栽。清泉流曲涧,古柏倚深崖。地僻更无游客到,门前惟有野花开。

他两个不敢擅入,只得叫一声:“开门,开门!”

那里有一老者,带几个年幼的农夫,叉钯扫帚齐来,问道:“什么人?什么人?”

孙悟空躬身道:“我们是东土大唐圣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经,路过此山,被黄风大王拿了我师父去了,我们还未曾救得。天色已晚,特来府上告借一宵,万望方便方便。”

那老者答礼道:“失迎,失迎。此间乃云多人少之处,却才闻得叫门,恐怕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强盗等类,故此小介愚顽,多有冲撞,不知是二位长老。请进,请进。”

他兄弟们牵马挑担而入,径至里边,拴马歇担,与庄老拜见叙坐。又有苍头献茶,茶罢捧出几碗胡麻饭。饭毕,命设铺就寝,孙悟空道:“不睡还可,敢问善人,贵地可有卖眼药的?”

老者道:“是那位长老害眼?”

孙悟空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们出家人,自来无病,从不晓得害眼。”

老人道:“既不害眼,如何讨药?”

孙悟空道:“我们今日在黄风洞口救我师父,不期被那黄风大王将一口风喷来,吹得我眼珠酸痛。今有些眼泪汪汪,故此要寻眼药。”

那老者道:“善哉,善哉!你这个长老,小小的年纪,怎么说谎?那黄风大圣风最利害。他那风,比不得什么春秋风、松竹风与那东西南北风。”

猪八戒道:“想必是夹脑风、羊耳风、大麻风、偏正头风?”

长者道:“不是,不是。他叫做三昧神风。”

孙悟空道:“怎见得?”

老者道:“那风,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你们若遇着他那风吹了呵,还想得活哩!只除是神仙,方可得无事。”

孙悟空道:“果然,果然!我们虽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的晚辈,这条命急切难休,却只是吹得我眼珠酸痛!”

那老者道:“既如此说,也是个有来头的人。我这敝处却无卖眼药的,老汉也有些迎风冷泪,曾遇异人传了一方,名唤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风眼。”

孙悟空闻言,低头唱喏道:“愿求些儿,点试,点试。”

那老者应承,即走进去,取出一个玛瑙石的小罐儿来,拔开塞口,用玉簪儿蘸出少许与孙悟空点上,教他不得睁开,宁心睡觉,明早就好。点毕,收了石罐,径领小介们退于里面。

猪八戒解包袱,展开铺盖,请孙悟空安置。孙悟空闭着眼乱摸,猪八戒笑道:“先生,你的明杖儿呢?”

孙悟空道:“你这个馕糟的呆子!你照顾我做瞎子哩!”

那呆子哑哑的暗笑而睡。孙悟空坐在铺上,转运神功,直到有三更后,方才睡下。

不觉又是五更将晓,孙悟空抹抹脸,睁开眼道:“果然好药!比常更有百分光明!”却转头后边望望,呀!那里得甚房舍窗门,但只见些老槐高柳,兄弟们都睡在那绿莎茵上。

那猪八戒醒来道:“哥哥,你嚷怎的?”

孙悟空道:“你睁开眼看看。”呆子忽抬头,见没了人家,慌得一毂辘爬将起来道:“我的马哩?”(未完待续……)

第174章 战黄风(中)

孙悟空道:“树上拴的不是?”

猪八戒又问:“行李呢?”

孙悟空道:“你头边放的不是?”

猪八戒道:“这家子惫懒也。他搬了,怎么就不叫我们一声?通得老猪知道,也好与你送些茶果。想是躲门户的,恐怕里长晓得,却就连夜搬了。噫!我们也忒睡得死!怎么他家拆房子,响也不听见响响?”

孙悟空哈哈的笑道:“呆子,不要乱嚷,你看那树上是个什么纸帖儿。”

猪八戒走上前,用手揭了,原来上面四句颂子云:“庄居非是俗人居,护法伽蓝点化庐。妙药与君医眼痛,尽心降黄风大王莫踌躇。”

孙悟空道:“这伙强神,自换了龙马,一向不曾点他,今日欺负老孙有眼病,他倒又来弄虚头!当真该打。”

猪八戒道:“哥哥莫扯架子,他怎么伏你点札?”

孙悟空道:“兄弟,你还不知哩。这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奉菩萨的法旨暗保我师父者。自那日报了名,只为这一向有了你,再不曾用他们,故不曾点札罢了。”

猪八戒道:“哥哥,他既奉法旨暗保师父,所以不能现身明显,故此点化仙庄。你莫黄风大王他,昨日也亏他与你点眼,又亏他管了我们一顿斋饭,亦可谓尽心矣。你莫黄风大王他,我们且去救师父来。”

孙悟空道:“兄弟说得是。此处到那黄风洞口不远。你且莫动身,只在林子里看马守担,等老孙去洞里打听打听。看师父下落如何,再与他争战。”

猪八戒道:“正是这等。讨一个死活的实信。假若师父死了,各人好寻头干事;若是未死。我们好竭力尽心。”

孙悟空道:“莫乱谈,我去也!”

他将身一纵,径到他门首,门尚关着睡觉。孙悟空不叫门,且不惊动妖黄风大王,捻着诀,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花脚蚊虫。真个小巧!飞入妖精洞里。

只见那把门的小妖,正打鼾睡,孙悟空往他脸上叮了一口,那小妖翻身醒了,道:“我爷哑,好大蚊子!一口就叮了一个大疙疸!”忽睁眼道:“天亮了。”又听得支的一声,二门开了。

孙悟空嘤嘤的飞将进去,只见那老妖吩咐各门上谨慎,一壁厢收拾兵器:“只怕昨日那阵风不曾刮死孙孙悟空。他今日必定还来,来时定教他一命休矣。”

孙悟空听说,又飞过那厅堂,径来后面。但见一层门。关得甚紧,孙悟空漫门缝儿钻将进去,原来是个大空园子。那壁厢定风桩上绳缠索绑着金蝉子哩。那师父纷纷泪落,心心只念着悟空、悟能。不知都在何处。

孙悟空停翅,叮在他光头上。叫声“师父”。

那长老认得他的声音道:“悟空啊,想杀我也!你在那里叫我哩?”

孙悟空道:“师父,我在你头上哩。你莫要心焦,少得烦恼,我们务必拿住妖精,方才救得你的性命。”

金蝉子道:“徒弟啊,几时才拿得妖精么?”

孙悟空道:“拿你的那虎黄风大王,已被八戒打死了,只是老妖的风势利害。料着只在今日,管取拿他。你放心莫哭,我去哑。”

说声去,嘤嘤的飞到前面,只见那老妖坐在上面,正点札各路头目。又见那洞前有一个小妖,把个令字旗磨一磨,撞上厅来报道:“大王,小的巡山,才出门,见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坐在林里,若不是我跑得快些,几乎被他捉住。却不见昨日那个毛脸和尚。”

老妖道:“孙孙悟空不在,想必是风吹死也,再不便去那里求救兵去了!”

众妖道:“大王,若果吹杀了他,是我们的造化,只恐吹不死他,他去请些神兵来,却怎生是好?”

老妖道:“怕他怎的,怕那什么神兵!若还定得我的风势,只除了灵吉菩萨来是,其余何足惧也!”

孙悟空在屋梁上,只听得他这一句言语,不胜欢喜,即抽身飞出。

孙悟空走后,老妖慌忙往后面去,将金蝉子解开,道:“委屈恩人了,实乃罪过。”原来这黄风大王,与这金蝉子竟然是熟识。

金蝉子道:“无妨,话可都带给了孙悟空?”

老妖道:“都已经露给那孙行者了,只是,恩人为何这般为难那孙行者?让他徒劳奔跑?只要恩人一句话,小妖自然护送你们西行。何况,我记得那锦斓袈裟上,有颗定风珠,专克小妖的三昧神风。”

金蝉子笑而不语。

现本相来至林中,叫声:“兄弟!”

猪八戒道:“哥,你往那里去来?刚才一个打令字旗的妖精,被我赶了去也。”

孙悟空笑道:“亏你,亏你!老孙变做蚊虫儿,进他洞去探看师父,原来师父被他绑在定风桩上哭哩。是老孙吩咐,教他莫哭,又飞在屋梁上听了一听。只见那拿令字旗的,喘嘘嘘的,走进去报道:只是被你赶他,却不见我。老妖乱猜乱说,说老孙是风吹杀了,又说是请神兵去了。他却自家供出一个人来,甚妙!甚妙!”

猪八戒道:“他供的是谁?”

孙悟空道:“他说怕什么神兵,那个能定他的风势!只除是灵吉菩萨来是。但不知灵吉住在何处?”

正商议处,只见大路旁走出一个老公公来。屈背低头缓步,庞眉赤脸如童。看他容貌是人称,却似寿星出洞。

猪八戒望见大喜道:“师兄,常言道,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你上前问他一声,何如?”真个大圣藏了铁棒,放下衣襟,上前叫道:“老公公,问讯了。”

那老者半答不答的,还了个礼道:“你是那里和尚?这旷野处,有何事干?”

孙悟空道:“我们是取经的圣僧,昨日在此失了师父,特来动问公公一声,灵吉菩萨在那里住?”

老者道:“灵吉在直南上,到那里,还有二千里路。有一山,呼名小须弥山。山中有个道场,乃是菩萨讲经禅院。汝等是取他的经去了?”

孙悟空道:“不是取他的经,我有一事烦他,不知从那条路去。”

老者用手向南指道:“这条羊肠路就是了。”哄得那孙大圣回头看路,那公公化作清风,寂然不见,只是路旁边下一张简帖,上有四句颂子云:“上复齐天大圣听,老人乃是李长庚。须弥山有飞龙杖,灵吉当年受佛兵。”

孙悟空执了帖儿,转身下路。

猪八戒道:“哥啊,我们连日造化低了。这两日忏日里见鬼!那个化风去的老儿是谁?”

孙悟空把帖儿递与八戒,念了一遍道:“李长庚是那个?”

孙悟空道:“是西方太白金星的名号。”

猪八戒慌得望空下拜道:“恩人,恩人!老猪若不亏金星奏准玉帝呵,性命也不知化作甚的了!”

孙悟空道:“兄弟,你却也知感恩。但莫要出头,只藏在这树林深处,仔细看守行李、马匹,等老孙寻须弥山,请菩萨去耶。”

猪八戒道:“晓得,晓得!你只管快快前去!老猪学得个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

孙大圣跳在空中,纵珝斗云,径往直南上去,果然速快。他点头经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余程。须臾见一座高山,半中间有祥云出现,瑞霭纷纷,山凹里果有一座禅院,只听得钟磬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大圣直至门前,见一道人,项挂数珠,口中念佛。

孙悟空道:“道人作揖。”

那道人躬身答礼道:“那里来的老爷?”

孙悟空道:“这可是灵吉菩萨讲经处么?”

道人道:“此间正是,有何话说?”

孙悟空道:“累烦你老人家与我传答传答:我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孙悟空。今有一事,要见菩萨。”

道人笑道:“老爷字多话多,我不能全记。”(未完待续……)

第175章 灵吉菩萨

孙悟空子是个聪明的,不是那道人记不住,而是不甘愿记,如今火烧眉毛顾眼前,也不去计较道:“你只说是唐僧徒弟孙悟空来了。”

道人依言,上讲堂传报。

灵吉菩萨即穿袈裟,添香迎接。这大圣才举步入门,往里观看,只见那满堂锦绣,一屋威严。众门人齐诵《法华经》,老班首轻敲金铸磬。佛前供养,尽是仙果仙花;案上安排,皆是素肴素品。辉煌宝烛,条条金焰射虹霓;馥郁真香,道道玉烟飞彩雾。正是那讲罢心闲方入定,白云片片绕松梢。静收慧剑魔头绝,般若波罗善会高。

那灵吉菩萨整衣出迓,孙悟空登堂,坐了客位,遂命看茶。

孙悟空道:“茶不劳赐,但我师父在黄风山有难,特请菩萨施**力降黄风大王救师父。”

灵吉菩萨道:“我受了如来法令,在此镇押黄风大王。如来赐了我一颗定风丹,一柄飞龙宝杖。当时被我拿住,饶了他的性命,放他去隐性归山,不许伤生造孽,不知他今日欲害令师,有违教令,我之罪也。”

那菩萨欲留孙悟空,治斋相叙,孙悟空恳辞,随取了飞龙杖,与大圣一齐驾云。

不多时,至黄风山上。

灵吉菩萨道:“大圣,这妖黄风大王有些怕我,我只在云端里住定,你下去与他索战,诱他出来,我好施法力。”

灵吉菩萨刚刚立定,金蝉子驾云而立,道:“大势至菩萨。经年不见,却是小徒莽撞。请你来此受累。”

灵吉菩萨乃净宗初祖,以念佛心。入无生忍,都摄六根,净念相继,不假方便,自得心开,入三摩地,斯为第一的南无大势至菩萨。

灵吉菩萨忙还礼道:“佛子西行一路辛苦,只盼早早到西天,解我佛门灾厄。何谈受累之言。”

金蝉子不答话,道:“昔日闻得,菩萨与阿弥陀佛走得颇为相近,总是那观世音菩萨与屡屡亲近阿弥陀佛,相处甚是融洽。”

灵吉菩萨垂眸,道:“不知佛子何意?”

金蝉子道:“南无娑婆世界过去未来现在三佛皆中佛毒,而药师王佛、阿弥陀佛却意外的免以佛难,想来在庆幸的同时,多有微词吧?”

灵吉菩萨道:“我佛慈悲。同为佛门中人,如何相怨?”

金蝉子看向黄风大王洞门,道:“既然如此,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的黄风大王。你知晓他在此处,如何不拿了他归案?好在佛祖面前谋一份功劳?”

灵吉菩萨道:“这老鼠不该死罪,佛门慈悲。不忍杀生,故着我辖押。”

金蝉子道:“既然如此。现在虽有冲撞悟空,又想陷害小僧。也不该死罪,你拿了他,再放了便是。佛门有好生之德,菩萨自然不愿做杀生之举,小僧这话,倒显得多此一举。”

灵吉菩萨沉吟了一下,道:“自然。”转而问道:“你锦斓袈裟之上有定风珠,你将此物借给孙悟空,要胜黄毛貂鼠并不难,你故意让孙悟空示弱?不,是你再藏拙。”

金蝉子闻说,道:“小僧是真拙,胆小怯懦,畏头畏尾。”

灵吉菩萨道:“你缘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示金蝉子真容颜,而不是披上躯壳的唐僧。”

金蝉子看向云雾下方,道:“时机到时,金蝉子自然归来。”

灵吉菩萨道:“何时是时机?”

金蝉子道:“小僧有足够力量与神佛为敌。”

灵吉菩萨道:“永无时机。看来,你将披着唐僧的外皮走到西天,披着懦弱的躯壳死在路上。”

金蝉子微微一笑,不去辩驳。

那孙悟空依言,按落云头,不容分说,掣铁棒把他洞门打破,叫道:“妖黄风大王,还我师父来也!”慌得那把门小妖,急忙传报。

那黄风大王道:“这泼猴着实无礼!再不伏善,反打破我门!这一出去,使阵神风,定要吹死!”仍前披挂,手绰钢叉,又走出门来,见了孙悟空,更不打话,拈叉当胸就刺。

大圣侧身躲过,举棒对面相还。战不数合,那黄风大王吊回头,望巽地上才待要张口呼风,只见那半空里,灵吉菩萨将飞龙宝杖丢将下来,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却是一条八爪金龙,拨喇的轮开两爪,一把抓住妖精,提着头,两三揪,揪在山石崖边,现了本相,却是一个黄毛貂鼠。

孙悟空赶上举棒就打,被灵吉菩萨拦住道:“大圣,莫伤他命,我还要带他去见如来。”对孙悟空道:“他本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灯火昏暗,恐怕金刚拿他,故此走了,却在此处成精作黄风大王。如来照见了他,不该死罪,故着我辖押,但他伤生造孽,拿上灵山。今又冲撞大圣,陷害唐僧,我拿他去见如来,明正其罪,才算这场功绩哩。”孙悟空闻言,却谢了灵吉菩萨。

灵吉菩萨带着黄毛貂鼠行上云雾中,对金蝉子道:“佛门之中,多有灾厄,或是涅槃,或是寂灭,诸佛众菩萨各有缘法,还望佛子作壁上观,淡看云卷云舒。”

金蝉子道:“那个世界的事情,你们作何应对?”

灵吉菩萨道:“与神佛想法一般。”

金蝉子道:“不顾三界众生?不悯千亿生灵?”

灵吉菩萨道:“墙之将倒,无能去扶,不去推也是一种慈悲。”

金蝉子道:“佛门善能自圆其说。”

灵吉菩萨道:“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说服众生?连自己都骗不了,如何骗天道?佛子,你入了迷障,佛道两门都在寻自保之法,唯独你再寻保众生之策,不说可笑,也太显自不量力。”

金蝉子道:“猎佛者或许来自那个世界。”

灵吉菩萨道:“所以,我等仅能保全自己。”

金蝉子看了灵吉菩萨一眼,又看了看黄毛貂鼠,转身返回地面。

黄毛貂鼠道:“菩萨,小妖遭了陷害。”

灵吉菩萨点头道:“我知晓,那虎先锋来历不明,怂恿你失了先机。你可提过随金蝉子西行之事?甘愿给他做个弟子?”

黄毛貂鼠道:“我与恩公乃是旧识,当年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是他将我藏入袖袍之内,才免了我的灾难。能入宝阁偷油,他是得蒙他相助。小妖提出护送他西行,他想也不想就推辞了,小妖见此,跪地祈求,请他给小妖一个报恩的机会。”

灵吉菩萨道:“他帮你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所以,你才有了而今的道行?”

黄毛貂鼠点头。

灵吉菩萨继续问道:“关于报恩之事,他又如何说?”

黄毛貂鼠道:“他让小妖半年之后再去寻他,他自会给小妖报恩的机会。”

灵吉菩萨思虑了一会,道:“也罢,你随我想回山修行,半年之后,你再去寻他,那时,他应该还在西行的路上。”当下不再多言,架起祥云而去。

却说猪八戒在那林内,正思量行者,只听得山坂下叫声“悟能兄弟,牵马挑担来耶。”

那呆子认得是孙悟空声音,急收拾跑出林外,见了孙悟空道:“哥哥,怎的干事来?”

孙悟空道:“请灵吉菩萨使一条飞龙杖,拿住妖精,原来是个黄毛貂鼠成精,被他带去灵山见如来去了。我和你洞里去救师父。”那呆子才欢欢喜喜。二人撞入里面,把那一窝狡兔、妖狐、香獐、角鹿,一顿钉钯铁棒尽情打死,却往后园拜救金蝉子。

金蝉子出得门来,问道:“你两人怎生捉得妖精?如何方救得我?”

孙悟空将那请灵吉菩萨降妖的事情,陈了一遍。他兄弟们把洞中素物,安排些茶饭吃了,方才出门,找大路向西而去。(未完待续……)

第176章 流沙河

话说唐僧师徒三众,脱难前来,不一日,行过了八百黄风岭,进西却是一脉平阳之地。

猪八戒落在后面,元神悄声问道:“师父,那黄风洞中,诸多妖物,我打杀之时,只觉不一般。”

金蝉子道:“如何不一般?”

猪八戒道:“虽然与一般妖物无差,打死只是也现出原形,可是,老猪总觉得不对。”

小白龙本来一直潜心修行,闻得此言看了猪八戒一眼。

金蝉子在马上道:“黄风洞中的小妖,早在黄风大王迎战孙悟空之时悄然撤退,留下的不过一群虚影罢了。”

猪八戒光遂问道:“我猴哥火眼金睛,能识别一切变化之术,如何会瞧不破那些小怪原形?”想想又问道:“那些小怪,是师父变化出来的?”

金蝉子点头,道:“悟空元神受损,一直未恢复,怎能看清元神所化迷障?何况,小僧较之悟空,多修行了五百年,元神之力较之他强出不少。”

猪八戒道:“你如何要救那一洞妖怪?你为佛,他为妖,你为正,他为邪,本该相见相杀。”

金蝉子道:“黄风洞诸妖可行一件恶事?”

猪八戒道:“那虎先锋先前说得明白,欲抓凡夫去做案酒。”

金蝉子摇头道:“那虎先锋却非黄风大王帐下虎先锋,早被有心之人顶替了,那黄风大王不过让虎先锋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罢了。”

猪八戒颇有几分懊恼道:“老猪竟未仔细瞧瞧,着了那虎先锋的道。”

金蝉子道:“瞧得仔细又如何?神佛眼中,妖本该如此。谁会相信不作恶的妖物存在?又有谁会相信邪恶的神佛存在?”

猪八戒沉吟了一下,明白金蝉子所言。道:“诸佛众神如果都似师父般慈悲,那个世界又何敢虎视三界?”

金蝉子道:“小僧慈悲吗?却也不然。西方灵山,诸佛命在旦夕,全拜为师所赐。”

猪八戒道:“杀戮何尝不是救赎?”

金蝉子道:“杀戮如何是救赎?”

猪八戒不知道如何应答,问道:“你并不知我来意,如何愿意坦诚相告?”

金蝉子道:“一马三人,谁的来意简单呢?这条西行路上,太多阴谋,你的身份来意,显得微不足道。”

猪八戒道:“千里之堤毁于蚁。”

金蝉子反问道:“小僧的堤坝之上。只有泥土,没有蚁!”

猪八戒不明白金蝉子的自信来自何处,他也懒得去想。

光阴迅速,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正行处,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正是当年囚禁沙净的所在。

西行五人众。最后一人所在。

金蝉子在马上忙呼道:“徒弟,你看那前边水势宽阔,怎不见船只行走,我们从那里过去?”与此同时。元神朝着河底呼喊道:“沙净,小僧前来履行五百年前约定,你速速出来相见。”

沙净在河里面听闻。刚要出来,闻得金蝉子说道:“莫要相认。只做不识,抓小僧入河内详聊。”沙净听闻。心中有了计较。

猪八戒见了道:“果是狂澜,无舟可渡。”

那孙悟空跳在空中,用手搭凉篷而看,他也心惊道:“师父啊,真个是难,真个是难!这条河若论老孙去呵,只消把腰儿扭一扭,就过去了;若师父,诚千分难渡,万载难行。”

金蝉子道:“我这里一望无边,端的有多少宽阔?”

孙悟空道:“径过有八百里远近。”

猪八戒道:“哥哥怎的定得个远近之数?”

孙悟空道:“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凶。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

金蝉子闻说,微微点头,看来孙悟空的六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兜回马,忽见岸上有一通石碑。三众齐来看时,见上有三个篆字,乃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师徒们正看碑文,只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十分凶丑: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那怪一个旋风,奔上岸来,径抢唐僧,慌得行者把师父抱住,急登高岸,回身走脱。

那猪八戒放下担子,掣出铁钯,望妖精便筑,那怪使宝杖架住。他两个在流沙河岸,各逞英雄。这一场好斗:九齿钯,降妖杖,二人相敌河岸上。

这个是总督大天蓬,那个是谪下卷帘将。昔年曾会在灵霄,今日争持赌猛壮。这一个钯去探爪龙,那一个杖架磨牙象。伸开大四平,钻入迎风戗。这个没头没脸抓,那个无乱无空放。一个是久占流沙界吃人精,一个是秉教迦持修行将。他两个来来往往,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那大圣护了金蝉子,牵着马,守定行李,见猪八戒与那怪交战,就恨得咬牙切齿,擦掌磨拳,忍不住要去打他,掣出棒来道:“师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

金蝉子本来有心让沙净将自己抓入河中,如果让孙悟空去助阵,沙净再无胜算,可惜苦留不住。孙悟空打个唿哨,跳到前边。原来那怪与猪八戒正战到好处,难解难分,被孙悟空轮起铁棒,望那怪着头一下,那怪急转身,慌忙躲过,径钻入流沙河里。气得个八戒乱跳道:“哥啊!谁着你来的!那怪渐渐手慢,难架我钯,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他见你凶险,败阵而逃,怎生是好!”

孙悟空笑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自从降了黄风怪,下山来,这个把月不曾耍棍,我见你和他战的甜美,我就忍不住脚痒,故就跳将来耍耍的。那知那怪不识耍,就走了。”

他两个搀着手,说说笑笑,转回见了金蝉子。

金蝉子道:“可曾捉得妖怪?”

孙悟空道:“那妖怪不奈战,败回钻入水去也。”

金蝉子道:“徒弟,这怪久住于此,他知道浅深。似这般无边的弱水,又没了舟楫,须是得个知水性的,引领引领才好哩。”

孙悟空道:“正是这等说。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怪在此,断知水性。我们如今拿住他,且不要打杀,只教他送师父过河,再做理会。”

猪八戒道:“哥哥不必迟疑,让你先去拿他,等老猪看守师父。”

孙悟空笑道:“贤弟呀,这桩儿我不敢说嘴。水里勾当,老孙不大十分熟。若是空走,还要捻诀,又念念避水咒,方才走得。不然,就要变化做甚么鱼虾蟹鳖之类,我才去得。若论赌手段,凭你在高山云里,干甚么蹊跷异样事儿,老孙都会,只是水里的买卖,有些儿榔杭。”

猪八戒道:“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了八万水兵大众,倒学得知些水性,却只怕那水里有甚么眷族老小,七窝八代的都来,我就弄他不过,一时不被他捞去耶?”

孙悟空道:“你若到他水中与他交战,却不要恋战,许败不许胜,把他引将出来,等老孙下手助你。”

猪八戒道:“言得是,我去耶。”说声去,就剥了青锦直裰,脱了鞋,双手舞钯,分开水路,使出那当年的旧手段,跃浪翻波,撞将进去,径至水底之下,往前正走。(未完待续……)

第177章 卷帘大将逞威能

却说那怪败了阵回,方才喘定,又听得有人推得水响,忽起身观看,原来是猪八戒执了钯推水。

猪八戒临下睡之前,金蝉子元神说道:“那怪报了姓名,你只当不知,与他赌斗便是。”

猪八戒也未细问,细问也不见金蝉子会说,当时推水下河。

那怪见猪八戒下来,举杖当面高呼道:“那和尚那里走!仔细看打!”

猪八戒使钯架住道:“你是个甚么妖精,敢在此间挡路?”

那妖道:“你是也不认得我。我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少姓无名。”

猪八戒道:“你既不是邪妖鬼怪,却怎生在此伤生?你端的甚么姓名,实实说来,我饶你性命。”

那怪道:“我自小生来神气壮,乾坤万里曾游荡。英雄天下显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样。万国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从吾撞。皆因学道荡天涯,只为寻师游地旷。常年衣钵谨随身,每日心神不可放。沿地云游数十遭,到处闲行百余趟。因此才得遇真人,引开大道金光亮。先将婴儿姹女收,后把木母金公放。明堂肾水入华池,重楼肝火投心脏。三千功满拜天颜,志心朝礼明华向。玉皇大帝便加升,亲口封为卷帘将。南天门里我为尊,灵霄殿前吾称上。腰间悬挂虎头牌,手中执定降妖杖。头顶金盔晃日光,身披铠甲明霞亮。往来护驾我当先,出入随朝予在上。只因王母降蟠桃,设宴瑶池邀众将。失手打破玉玻璃。天神个个魂飞丧。玉皇即便怒生嗔,却令掌朝左辅相:卸冠脱甲摘官衔。将身推在杀场上。多亏赤脚大天仙,越班启奏将吾放。饶死回生不典刑。遭贬流沙东岸上。饱时困卧此山中,饿去翻波寻食饷。樵子逢吾命不存,渔翁见我身皆丧。来来往往吃人多,翻翻复复伤生瘴。你敢行凶到我门,今日肚皮有所望。莫言粗糙不堪尝,拿住消停剁鲊酱!”

猪八戒闻言,知道乃是天宫旧识,当年王母娘娘欲毒杀玉帝之事,闹得何等凶残?也不叙旧。抓住末尾几句,佯装大怒,骂道:“你这泼物,全没一些儿眼色!我老猪还掐出水沫儿来哩,你怎敢说我粗糙,要剁鲊酱!看起来,你把我认做个老走硝哩。休得无礼!吃你祖宗这一钯!”

那怪见钯来,使一个凤点头躲过。两个在水中打出水面,各人踏浪登波。这一场赌斗。比前不同,你看那:卷帘将,天蓬帅,各显神通真可爱。那个降妖宝杖着头轮。这个九齿钉钯随手快。跃浪振山川,推波昏世界。凶如太岁撞幛幡,恶似丧门掀宝盖。这一个赤心凛凛保唐僧。那一个犯罪滔滔为水怪。钯抓一下九条痕,杖打之时魂魄败。努力喜相持。用心要赌赛。算来只为取经人,怒气冲天不忍耐。搅得那鯾鲌鲤鳜退鲜鳞。龟鳖鼋鼍伤嫩盖;红虾紫蟹命皆亡,水府诸神朝上拜。只听得波翻浪滚似雷轰,日月无光天地怪。二人整斗有两个时辰,不分胜败。这才是铜盆逢铁帚,玉磬对金钟。

却说那孙悟空保着金蝉子,立于左右,眼巴巴的望着他两个在水上争持,只是他不好动手。

只见那猪八戒虚幌一钯,佯输诈败,转回头往东岸上走。那怪随后赶来,将近到了岸边,这行者忍耐不住,撇了师父,掣铁棒,跳到河边,望妖精劈头就打。那妖物不敢相迎,飕的又钻入河内。

猪八戒嚷道:“你这弼马温,真是个急猴子!你再缓缓些儿,等我哄他到了高处,你却阻住河边,教他不能回首呵,却不拿住他也!他这进去,几时又肯出来?”

孙悟空笑道:“呆子,莫嚷!莫嚷!我们且回去见师父去来。”

猪八戒却同行者到高岸上,见了金蝉子。

金蝉子欠身道:“徒弟辛苦呀。”

猪八戒道:“且不说辛苦,只是降了妖精,送得你过河,方是万全之策。”

金蝉子道:“你才与妖精交战何如?”

猪八戒道:“那妖的手段,与老猪是个对手。正战处,使一个诈败,他才赶到岸上。见师兄举着棍子,他就跑了。”

金蝉子道:“如此怎生奈何?”

孙悟空道:“师父放心,且莫焦恼。如今天色又晚,且坐在这崖次之下,待老孙去化些斋饭来,你吃了睡去,待明日再处。”

猪八戒道:“说得是,你快去快来。”

孙悟空急纵云跳起去,正到直北下人家化了一钵素斋,回献师父。师父见他来得甚快,便叫:“悟空,我们去化斋的人家,求问他一个过河之策,不强似与这怪争持?”

孙悟空笑道:“这家子远得很哩!相去有五七千里之路。他那里得知水性?问他何益?”

猪八戒道:“哥哥又来扯谎了。五七千里路,你怎么这等去来得快?”

孙悟空道:“你那里晓得,老孙的觔斗云,一纵有十万八千里。象这五七千路,只消把头点上两点,把腰躬上一躬,就是个往回,有何难哉!”

猪八戒道:“哥啊,既是这般容易,你把师父背着,只消点点头,躬躬腰,跳过去罢了,何必苦苦的与他厮战?”

孙悟空道:“你不会驾云?你把师父驮过去不是?”

猪八戒道:“师父的骨肉凡胎,重似泰山,我这驾云的,怎称得起?须是你的觔斗方可。”

孙悟空道:“我的觔斗,好道也是驾云,只是去的有远近些儿。你是驮不动,我却如何驮得动?自古道,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象这泼魔毒怪,使摄法,弄风头,却是扯扯拉拉。就地而行,不能带得空中而去。象那样法儿。老孙也会使会弄。还有那隐身法、缩地法,老孙件件皆知。但只是师父要穷历异邦。不能彀超脱苦海,所以寸步难行也。我和你只做得个拥护,保得他身在命在,替不得这些苦恼,也取不得经来,就是有能先去见了佛,那佛也不肯把经善与你我。正叫做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那呆子闻言,喏喏听受。

遂吃了些无菜的素食。师徒们歇在流沙河东崖次之下。

次早,金蝉子道:“悟空,今日怎生区处?”

行者道:“没甚区处,还须猪八戒下水。”

猪八戒道:“哥哥,你要图干净,只作成我下水。”

孙悟空道:“贤弟,这番我再不急性了,只让你引他上来,我拦住河沿。不让他回去,务要将他擒了。”

好猪八戒,抹抹脸,抖擞精神。双手拿钯到河沿,分开水路,依然又下至窝巢。那怪方才睡醒。忽听推得水响,急回头睁睛看看。见猪八戒执钯下至,他跳出来。当头阻住,喝道:“慢来!慢来!看杖!”

猪八戒举钯架住道:“你是个甚么哭丧杖,叫你祖宗看杖!”

那怪道:“你这厮甚不晓得哩!我这宝杖原来名誉大,本是月里梭罗派。吴刚伐下一枝来,鲁班制造工夫盖。里边一条金趁心,外边万道珠丝玠。名称宝杖善降妖,永镇灵霄能伏怪。只因官拜大将军,玉皇赐我随身带。或长或短任吾心,要细要粗凭意态。也曾护驾宴蟠桃,也曾随朝居上界。值殿曾经众圣参,卷帘曾见诸仙拜。养成灵性一神兵,不是人间凡器械。自从遭贬下天门,任意纵横游海外。不当大胆自称夸,天下枪刀难比赛。看你那个锈钉钯,只好锄田与筑菜!”猪八戒笑道:“我把你少打的泼物!且莫管甚么筑菜,只怕荡了一下儿,教你没处贴膏药,九个眼子一齐流血!纵然不死,也是个到老的破伤风!”那怪丢开架子,在那水底下,与猪八戒依然打出水面。

这一番斗,比前果更不同,你看他:宝杖轮,钉钯筑,言语不通非眷属。只因木母克刀圭,致令两下相战触。没输赢,无反复,翻波淘浪不和睦。这个怒气怎含容?那个伤心难忍辱。钯来杖架逞英雄,水滚流沙能恶毒。气昂昂,劳碌碌,多因金蝉子朝西域。钉钯老大凶,宝杖十分熟。这个揪住要往岸上拖,那个抓来就将水里沃。声如霹雳动鱼龙,云暗天昏神鬼伏。

这一场,来来往往,斗经三十回合,不见强弱。猪八戒又使个佯输计,拖了钯走。那怪随后又赶来,拥波捉浪,赶至崖边。

猪八戒骂道:“我把你这个泼怪!你上来!这高处,脚踏实地好打!”

那妖骂道:“你这厮哄我上去,又教那帮手来哩。你下来,还在水里相斗。”原来那妖乖了,再不肯上岸,只在河沿与猪八戒闹吵。

却说行者见他不肯上岸,急得他心焦性爆,恨不得一把捉来。

孙悟空道:“师父!你自坐下,等我与他个饿鹰雕食。”就纵筋斗,跳在半空,刷的落下来,要抓那妖。那妖正与猪八戒嚷闹,忽听得风响,急回头,见是行者落下云来,却又收了那杖,一头淬下水,隐迹潜踪,渺然不见。

孙悟空伫立岸上,对猪八戒说:“兄弟呀,这妖也弄得滑了。他再不肯上岸,如之奈何?”

猪八戒道:“难!难!难!战不胜他,就把吃奶的气力也使尽了,只绷得个手平。”

孙悟空道:“且见师父去。”

二人又到高岸,见了金蝉子,备言难捉。

金蝉子思量,五行灵根今日齐聚,有些话却也要和观世音菩萨说说,道:似此艰难,怎生得渡!为师岂不辜负观世音所托付。”

孙悟空眼珠一转,道:“师父莫要烦恼。这怪深潜水底,其实难行。猪八戒,再莫与他厮斗,等老孙往南海走走去来。”(未完待续……)

第178章 降服沙和尚

猪八戒道:“哥呵,你去南海何干?”

孙悟空道:“这取经的勾当,原是观音菩萨;及脱解我等,也是观音菩萨。今日路阻流沙河,不能前进,不得他,怎生处治?等我去请他,还强如和这妖精相斗。”

猪八戒道:“也是,也是。师兄,你去时,千万与我上复一声:向日多承指教。”

金蝉子道:“悟空,若是去请菩萨,却也不必迟疑,快去赶来。”

孙悟空即纵筋斗云,径上南海。咦!那消半个时辰,早望见普陀山境。须臾间坠下筋斗,到紫竹林外,又只见那二十四路诸天,上前迎着道:“大圣何来?”

孙悟空道:“我师有难,特来谒见菩萨。”

二十四路诸天道:“请坐,容报。”

那轮日的诸天,径至潮音洞口报道:“孙悟空有事朝见。”

观世音菩萨正与捧珠龙女在宝莲池畔扶栏看花,闻报,即转云岩,开门唤入。

金蝉子入过在此处,必然惊诧,定要感叹下大仙办事效率之高。这捧珠龙女,正是观世音菩萨自大仙那里学来的两极阴阳傀儡之术,只是尚未找到火属性男童,故而拖延未修。

大圣端肃皈依参拜,观世音菩萨问曰:“你怎么不保唐僧?为甚事又来见我?”

孙悟空启上道:“菩萨,我师父前在高老庄,又收了一个徒弟,唤名猪猪八戒,多蒙菩萨又赐法讳悟能。才行过黄风岭。今至八百里流沙河,乃是弱水三千。师父已是难渡。河中又有个妖怪,武艺高强。甚亏了悟能与他水面上大战三次,只是不能取胜,被他拦阻,不能渡河。因此特告菩萨,望垂怜悯。济渡他一济渡。”

菩萨道:“你这猴子,又逞自满,不肯说出保唐僧的话来么?”

孙悟空道:“我们只是要拿住他,教他送我师父渡河。水里事,我又弄不得精细。只是悟能寻着他窝巢,与他打话,想是不曾说出取经的勾当。”

菩萨道:“那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临凡,也是我劝化的善信,教他保护取经之辈。你若肯说出是东土取经人呵,他决不与你争持,断然归顺矣。”

孙悟空道:“那怪如今怯战,不肯上崖。只在水里潜踪,如何得他归顺?我师如何得渡弱水?”

菩萨即唤惠岸,袖中取出一个红葫芦儿,吩咐道:“你可将此葫芦。同孙悟空到流沙河水面上,只叫悟净,他就出来了。先要引他归依了唐僧。然后把他那九个骷髅穿在一处,按九宫布列。却把这葫芦安在当中,就是法船一只。能渡唐僧过流沙河界。”惠岸闻言,谨遵师命,当时与大圣捧葫芦出了潮音洞,奉法旨辞了紫竹林。

五行匹配合天真,认得从前旧主人。炼已立基为妙用,辨明邪正见原因。金来归性还同类,木去求情共复沦。二土全功成寂寞,调和水火没纤尘。

他两个不多时按落云头,早来到流沙河岸。猪八戒认得是惠岸行者,引师父上前迎接。

金蝉子瞧见惠岸行者,并不见观世音菩萨,元神遂问道:“观世音如何不来?”

惠岸知道金蝉子顾忌,也用元神回道:“不过一件小事,无需劳动菩萨。”

金蝉子道:“你对观世音倒也忠心。”

惠岸道:“菩萨对我有大恩,不敢不忠心。”金蝉子点头。

那惠岸行者与金蝉子礼毕,又与猪八戒相见。

猪八戒道:“向蒙尊者指示,得见菩萨,我老猪果遵法教,今喜拜了沙门。这一向在途中奔碌,未及致谢,恕罪恕罪。” 孙悟空道:“且莫叙阔,我们叫唤那厮去来。”

金蝉子道:“叫谁?”

孙悟空道:“老孙见菩萨,备陈前事。菩萨说:这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临凡,因为在天有罪,堕落此河,忘形作怪。他曾被菩萨劝化,愿归师父往西天去的。但是我们不曾说出取经的事情,故此苦苦争斗。菩萨今差木吒,将此葫芦,要与这厮结作法船,渡你过去哩。”

金蝉子闻言,对木吒道:“万望尊者作速一行。”

那木吒捧定葫芦,半云半雾,径到了流沙河水面上,厉声高叫道:“悟净!悟净!取经人在此久矣,你怎么还不归顺!”

却说那怪惧怕猴王,回于水底,正在窝中歇息,只听得叫他法名,情知是观音菩萨;又闻得说“取经人在此”,他也不惧斧钺,急翻波伸出头来,又认得是惠岸行者。你看他笑盈盈,上前作礼道:“尊者失迎,菩萨今在何处?”

惠岸道:“我师未来,先差我来吩咐你早跟唐僧做个徒弟。叫把你项下挂的骷髅与这个葫芦,按九宫结做一只法船,渡他过此弱水。”

沙悟净道:“取经人却在那里?”

惠岸用手指道:“那东岸上坐的不是?”

沙悟净看见了猪八戒道:“他不知是那里来的个泼物,与我整斗了这两日,何曾言着一个取经的字儿?”又看见孙悟空,道:“这个主子,是他的帮手,好不利害!我不去了。”

惠岸道:“那是猪八戒,这是孙悟空,俱是唐僧的徒弟,俱是菩萨劝化的,怕他怎的?我且和你见唐僧去。”

那悟净才收了宝杖,整一整黄锦直裰,跳上岸来,对唐僧双膝跪下道:“师父,弟子有眼无珠,不认得师父的尊容,多有冲撞,万望恕罪。”

猪八戒道:“你这脓包,怎的早不皈依,只管要与我打?是何说话!”

孙悟空笑道:“兄弟,你莫怪他,还是我们不曾说出取经的事样与姓名耳。”

金蝉子道:“你果肯诚心皈依吾教么?”金蝉子说的是吾教,而非佛门。

沙悟净道:“弟子向蒙菩萨教化,指河为姓,与我起了法名,唤做沙悟净,岂有不从师父之理!”

金蝉子道:“既如此,”叫:“悟空,取戒刀来,与他落了发。”

大圣依言,即将戒刀与他剃了头。

又来拜了金蝉子,拜了孙悟空与猪八戒,分了大小。金蝉子见他行礼,真象个和尚家风,故又叫他做沙和尚。

惠岸道:“既秉了迦持,不必叙烦,早与作法船去来。”

那沙悟净不敢怠慢,即将颈项下挂的骷髅取下,用索子结作九宫,把菩萨葫芦安在当中,请师父下岸。那长老遂登法船,坐于上面,果然稳似轻舟。左有猪八戒扶持,右有悟净捧托,孙孙悟空在后面牵了龙马半云半雾相跟,头直上又有惠岸拥护,那师父才飘然稳渡流沙河界,浪静风平过弱河。真个也如飞似箭,不多时,身登彼岸,得脱洪波,又不拖泥带水,幸喜脚干手燥,清净无为,师徒们脚踏实地。

那惠岸按祥云,收了葫芦,又只见那骷髅一时解化作九股阴风,寂然不见。

金蝉子对惠岸道:“回去告知你家菩萨,有些事不可为,有些事不能为,让他好自为之。”

惠岸不解其意,答了声是,径回东洋海,金蝉子上马却投西。(未完待续……)

第179章 五行齐聚

三十三天,兜率宫。

太上道祖望向人间,对一侧的燃灯古佛道:“五行齐聚,祸起人间,五百年前未决之事,今朝却要现了谜底。”

燃灯古佛合十,道:“阿弥陀佛,敢问老师,是何祸事?”

太上道祖道:“三界之祸,众生之难。”末了又问道:“金蝉子十世轮回,可查清楚,与那猎佛者有何干系?”

燃灯古佛道:“十世轮回,皆入佛门,不染凡间半点尘埃。那白骨,每一世轮回都等在奈何桥头,相见时相对一笑,离别时漠然远送,也无奇特之处。只是,猎佛者中,湘鸢、白骨二人皆与金蝉子熟识。”

太上道祖道:“白骨也是猎佛者?”

燃灯古佛道:“正是,据以往所知,猎佛者共计四人,分别秉承时间、空间、生命、死亡四种天赋,目前已经得到证实,那湘鸢掌握时间,白骨掌握死亡,大师兄掌握了空间,而余下的生命却也暗合金蝉子长生之躯。”

太上道祖道:“金蝉子是生命猎佛者的概率有多大?”

燃灯古佛毫不犹疑道:“十成。”

“十成么?”太上道祖眼中有了几分笑意,道:“历来猎佛者屠神杀佛之后,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潜伏爪牙,只等下一次击杀,金蝉子如何会这般肆无忌惮的走在西行路上?以金蝉子的才智,又如何会将自己是猎佛者之事,搞得神佛皆知?”

燃灯古佛道:“虚虚实实,难辨真假。”

太上道祖摇头。斟酌了一下,道:“猎佛者中。大师兄的身份可查探明白。”

燃灯古佛道:“无法查明,此人似乎凭空出现一般。到目前为止,只知此人剑术超绝,据闻法力强劲,尚能与观世音菩萨战个两可之间。”

太上道祖摇头,道:“比观世音菩萨强。”末了又道:“罢了,猎佛者之事,我亲自去查探。另外有一事,观世音最近处处寻找火属性童子,闻得他前些日子又收了个水属性龙女。此事时刻留意着,我怀疑,那年灭佛而逃的童子,入了南海观音院。”

燃灯古佛道:“弟子会留意。”

太上道祖又道:“嗯,还有一事,三界之内,近日流传金蝉子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了他的肉。延寿长生。去查查消息的来处。”

燃灯古佛踟蹰了一下道:“食金蝉子之肉长生之说,倒不是虚言,莫不是神佛之中,有人走露了消息?”

太上道祖道:“西方灵山吃了金蝉子肉身之后。阖山上下全部身重剧毒,如果是佛门走了次消息,那灵山岂不危险?道门之中。吃到金蝉子长生之肉的并无几人,屈指可数。此消息传出去,对道门并无益处。”

燃灯古佛道:“也不全无益处。道门将此消息传给妖王知晓,必然给西行之路带来无穷阻扰,五十年内金蝉子不到灵山,佛门必遭大难。”

太上道祖叹息了一声,道:“难怪你会被释迦摩尼逼得失去尊位,你的眼光看得还不够远。”

燃灯古佛闻言,慌忙跪下,道:“还请老师明示。”

太上道祖道:“往幽冥界走一遭,你自然能明了。”

……

西方灵山。

释迦摩尼问道:“观世音,你所选弟子,皆是五行灵根,倒也巧合。”

观世音脸色不变,回道:“因果如是。”

释迦摩尼道:“好一个因果如是。”拿眼看了看众佛诸菩萨,道:“五行灵根齐聚,灾难将至,五行灵根根本乃元阳之身,你去泄了他们的元阳,以救万民以苦难之中。”

观世音闻言,忙道:“弟子乃男儿身,如何泄元阳?”

释迦摩尼道:“所谓‘诸法空相’,无有眼耳鼻舌身意,故没有色身香味触法,眼见的一切是虚妄,性别何来?”

观世音菩萨正要辩解,释迦摩尼却不给机会,道:“色界众生,虽有色相,但纯是莲花化生,初生貌如童子,身白银色,衣冠具足,全是大丈夫相,无男女性别,亦无男女**。无色界众生,依正俱空,身心都无,何来性别?”

观世音菩萨闻言,知道辩解亦无用,多说也无用。

释迦摩尼又说道:“早已超越三界六道轮回,无所谓男女性别。可男可女,非男非女,万法诸相,阿弥陀佛。”

观世音顿感无力,知道释迦摩尼是在惩罚自己擅作主张,但还抱有一丝幻想,道:“除去金蝉子以外,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元阳早泄,此时再去,恐怕不得好处。”

释迦摩尼道:“谁说他们的元阳泄了?”

观世音道:“孙悟空在花果山之时,已和山中猴儿有了性 事;猪八戒和那高翠兰三年夫妻,早已同床共枕;沙悟净在花果山之外,与桃花娇也有了肌肤之亲……”

释迦摩尼道:“那些时候,五灵根可有聚齐过?五灵根聚齐,才生元阳,此时五灵根齐聚不久,正是薄弱之时,正是采取元阳最好的时机。”目光柔和地瞧向观世音,道:“何况,如果不是你,五行灵根如何会齐聚?这份因果,本就该你承担。”

观世音无力再辩,道:“金蝉子师徒五人,弟子只身一人,如何能够?”

释迦摩尼道:“文殊、普贤同往。”文殊、普贤诸菩萨闻得释迦牟尼说,眼中皆闪过一丝骇然,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觉得释迦摩尼佛目盯着自己。释迦摩尼看了一眼四菩萨道:“偷取五灵根元阳,对尔等大有裨益,佛法精湛之时,尔等自己感念今日之恩。”

文殊、普贤闻言,哪还敢有异议,忙连口称是。心中对观世音却有了几分怨念,或许,这正是释迦摩尼希望看到的。

观世音垂眸道:“尚差一人。”

释迦摩尼道:“将黎山老母请下山。”

观世音道:“黎山老母不思凡间事,如何能请得动?”

释迦摩尼道:“你告诉她,猎佛者出世,金蝉子乃生命猎佛者,她自然会下山来助你。”

观世音见此,不再细问,默默叹息一声,我等以佛而言,不过棋子,任其捏在手中,任其把玩。

……

按下诸事不表,却说他师徒四众,了悟真如,顿开尘锁,自跳出性海流沙,浑无挂碍,径投大路西来。历遍了青山绿水,看不尽野草闲花。真个也光阴迅速,又值九秋。

正走处,不觉天晚。

金蝉子道:“徒弟,如今天色又晚,却往那里安歇?”

孙悟空道:“师父说话差了,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随处是家。又问那里安歇,何也?”

猪八戒道:“哥啊,你只知道你走路轻省,那里管别人累坠?自过了流沙河,这一向爬山过岭,身挑着重担,老大难挨也!须是寻个人家,一则化些茶饭,二则养养精神,才是个道理。”

孙悟空道:“呆子,你这般言语,似有报怨之心。还象在高老庄,倚懒不求福的自在,恐不能也。既是秉正沙门,须是要吃辛受苦,才做得徒弟哩。”

猪八戒道:“哥哥,你看这担行李多重?”

孙悟空道:“兄弟,自从有了你与沙僧,我又不曾挑着,那知多重?”

猪八戒道:哥啊,你看看数儿么,四片黄藤蔑,长短八条绳。又要防阴雨,毡包三四层。匾担还愁滑,两头钉上钉。铜镶铁打九环杖,篾丝藤缠大斗篷。似这般许多行李,难为老猪一个逐日家担着走,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做长工!”

孙悟空笑道:“呆子,你和谁说哩?”

猪八戒道:“哥哥,与你说哩。”

孙悟空道:“错和我说了。老孙只管师父好歹,你与沙僧,专管行李马匹。但若怠慢了些儿,孤拐上先是一顿粗棍!”(未完待续……)

第180章 黎山老母

猪八戒道:“哥啊,不要说打,打就是以力欺人。我晓得你的尊性高傲,你是定不肯挑;但师父骑的马,那般高大肥盛,只驮着老和尚一个,教他带几件儿,也是弟兄之情。”

孙悟空道:“你说他是马哩!他不是凡马,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唤名龙马三太子。只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被他父亲告了忤逆,身犯天条,多亏观音菩萨救了他的性命。他在那鹰愁陡涧,久等师父,又幸得菩萨亲临,却将他退鳞去角,摘了项下珠,才变做这匹马,愿驮师父往西天拜佛。这个都是各人的功果,你莫攀他。”

猪八戒咕噜了一句,他不过龙子罢了,老猪还是天蓬元帅呢,后来一想,人家的龙子是改变不了的,而自己的天蓬元帅却被革职了,到底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那沙僧闻言道:“哥哥,真个是龙么?”

孙悟空道:“是龙。”

猪八戒道:“哥啊,我闻得古人云,龙能喷云嗳雾,播土扬沙。有担山削岭的手段,有翻江搅海的神通。怎么他今日这等慢慢而走?”

孙悟空道:“你要他快走,我教他快走个儿你看。”好大圣,把金箍棒揝一揝,万道彩云生。那马看见拿棒,恐怕打来,慌得四只蹄疾如飞电,飕的跑将去了。

金蝉子也不勒马,任由他而走,尽他劣性,奔上山崖,才慢慢踱步。

金蝉子见马停下,抬头远见一簇松阴。内有几间房舍,着实轩昂。门垂翠柏,宅近青山。几株松冉冉。数茎竹斑斑。篱边野菊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粉泥墙壁,砖砌围圜。高堂多壮丽,大厦甚清安。牛羊不见无鸡犬,想是秋收农事闲。

庆云笼罩,瑞霭遮盈,想来这房舍之内,正有佛门菩萨相等。

金蝉子暗道:佛门竟然赶先一步,却不知他如何算计五灵根。

金蝉子正按辔徐观。又见孙悟空兄弟方到。

沙悟净道:“师父不曾跌下马来么?”

金蝉子骂道:“悟空这泼猴,他把马儿惊了,早是我还骑得住哩!”

孙悟空陪笑道:“师父莫骂我,都是猪八戒说马行迟,故此着他快些。”

那呆子因赶马,走急了些儿,喘气嘘嘘,口里唧唧哝哝的闹道:“罢了,罢了!见自肚别腰松。担子沉重,挑不上来,又弄我奔奔**的赶马!”

金蝉子道:“徒弟啊,你且看那壁厢。有一座庄院,我们却好借宿去也。”

孙悟空闻言,急抬头举目而看。果见那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情知定是佛仙点化,他却不敢泄漏天机。只道:“好,好,好!我们借宿去来。”

金蝉子下马,见一座门楼,乃是垂莲象鼻,画栋雕梁。沙僧歇了担子,猪八戒牵了马匹道:“这个人家,是过当的富实之家。”

孙悟空就要进去,金蝉子道:“不可,你我出家人,各自避些嫌疑,切莫擅入。且自等他有人出来,以礼求宿,方可。”

金蝉子拿眼瞧时,看见观世音、普贤、文殊菩萨与黎山老母皆在院中。

黎山老母道:“如来让尔等变化女身?采取门外四人的元阳?”

观世音菩萨道:“正是。”

黎山老母冷哼一声,道:“门外之人,除去金蝉子以外,其他皆非元阳之身,采来何用?犹如在此处丢尽佛门脸面,不如早些回去灵山,好好想想何处得罪了释迦摩尼,磕头认错。”

观世音沉默不语,文殊、普贤对望了一眼,却不敢回话。

黎山老母见此,道:“既然不敢,就早些完了差事回去复命。”

观世音沉吟了一会,道:“我等乃是奉我佛如来金旨,在此考验西行人禅心如何,诸位莫要多想,曲解了我佛如来之意。早早开了院门,迎那取经人进来。”话语刚落,变化女身。

文殊、普贤闻言,也不再多言,皆变做美人。

黎山老母为三人整理仪容,道:“你们去屋里等好,老母倒要去瞧瞧,这金蝉子是否当真是猎佛者。”

……

话说小院之外,猪八戒拴了马,斜倚墙根之下。

金蝉子坐在石鼓上。孙悟空、沙僧坐在台基边。久无人出,孙悟空性急,跳起身入门里看处,原来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帘栊高控。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春联,上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上有六张交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

孙悟空正然偷看处,忽听得后门内有脚步之声,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来,娇声问道:“是什么人,擅入我寡妇之门?”

慌得个大圣喏喏连声道:“小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一行四众,路过宝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萨檀府,告借一宵。”

那妇人笑语相迎道:“长老,那三位在那里?请来。”

孙悟空高声叫道:“师父,请进来耶。”金蝉子才与猪八戒、沙僧牵马挑担而入。

师徒几人进门之后,山坡之山,一个白衣女子悄然而立。

司徒三人进入门中,只见那妇人出厅迎接

猪八戒饧眼偷看,只见那妇人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时样幹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还似少年才。

那妇人见了他三众,更加欣喜,以礼邀入厅房,一一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对于金蝉子,更是眉眼横波,不知瞧了多少眼。

金蝉子见妇人瞧得露骨,将眼睛避了过去,妇人见此,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那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那人绰彩袖,春笋纤长;擎玉盏,传茶上奉。对他们一一拜了。茶毕,又吩咐办斋。

金蝉子看了看那女童,并不是黎山老母弟子樊梨花,倒是个寻常女子。

金蝉子启手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

妇人道:“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夫妻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此话明面上所言。

妇人元神仔细打量了金蝉子,悄声道:“你便是金蝉子?那西行的取经人?那应劫而生的猎佛者?那十世轮回的好人?那拥有长生之血的佛子?那能成就太乙金仙的元阳之身?”说也奇怪,妇人说这话的时候,元神完好的沙僧、猪八戒却半句听不得,金蝉子却听得清楚明白。

金蝉子闻言,表面上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元神却说道:“老母是为猎佛者而来?为取经人而来?为长生之血而来?为而来?还是为金蝉子而来?”

那妇人明面上道:“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什么金钗两行。你师徒们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寒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却不强如往西劳碌?”(未完待续……)

第181章 何恋一夜**?

妇人元神媚笑,呵气如兰道:“我只求与你一夜**。”

那金蝉子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元神却说道:“闻得你与上一世猎佛者有些恩怨,却不想,你竟然痴狂到此地步。先莫说小僧不是是猎佛者,即便是,也不是当初令你心动,让你痴狂的生命猎佛者,小僧只是金蝉子。”

那妇人婉然一笑,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类,料想也配得过列位长老。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妇人道:“猎佛者有四个,只有四个,前一世四个,这一世四个。这一世的四个便是前一世的四个。”

金蝉子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肉身如此,金蝉子元神也不好过。

妇人元神微微一笑,道:“前一世的恩怨纠葛,这一世的泪雨纷纷,这是佛门的因果,也是道家的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与白骨的前世羁绊。注定了你们今生的相遇,也注定了我与你的相遇。”

金蝉子道:“这一世。赤果果而来,不带前世因果。”

那猪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会是。”

那师父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猪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什么道理!”金蝉子如何瞧不出来,这猪八戒故意为之。

那妇人笑道:“可怜,可怜!出家人有何好处?”

妇人元神道:“你本是佛,她欲猎佛,可怜!可怜!相爱相杀。痴情以她有何好处?”

金蝉子道:“女菩萨,你在家人,却有何好处?”

金蝉子元神问道:“与你一夜**,又有何好处?”

那妇人道:“长老请坐。等我把在家人好处说与你听。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秋有新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

妇人元神道:“我本姹女身。你是元阳体,姹女配元阳。独步绝仙尘。我自道门出,你从佛门来,佛道本一体,双修傲九天。我本娇滴滴女儿身,她不过荒野一白骨……”

金蝉子道:“女菩萨,你在家人享荣华,受富贵,有可穿,有可吃,儿女团圆,果然是好。但不知我出家的人,也有一段好处。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从前恩爱堂。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自有好阴阳。功完行满朝金阙,见性明心返故乡。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坠落臭皮囊。”

金蝉子元神道:“你倾国倾城的容颜,在小僧眼中,不过一具臭皮囊。她无皮无肉的白骨,在小僧眼中,却是姽婳清绝的笑颜。”

那妇人闻言大怒道:“这泼和尚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真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你就是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怎么这般执法?”

金蝉子见他发怒,不再多说,叫道:“悟空,你在这里罢。”

孙悟空道:“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般事,教猪八戒在这里罢。”

猪八戒道:“哥啊,不要栽人么。大家从长计较。”

金蝉子道:“你两个不肯,便教悟净在这里罢。”

沙僧道:“你看师父说的话。弟子蒙菩萨劝化,受了戒行,等候师父。自蒙师父收了我,又承教诲,跟着师父还不上两月,更不曾进得半分功果,怎敢图此富贵!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干此欺心之事。”

金蝉子见此,道:“你们都不肯,难道让我白马留在此处?”

那妇人见他们推辞不肯,又闻得金蝉子之言,甚是恼怒,急抽身转进屏风,扑的把腰门关上。

师徒们撇在外面,茶饭全无,再没人出。

金蝉子元神对猪八戒道:“去拖住那后院的四人,莫使他们再来烦小僧。”

猪八戒元神道:“如何是老猪去?”

金蝉子元神悠然道:“其他人,小僧不放心。”

猪八戒闻言,看了金蝉子一眼,故意装作心中焦燥,埋怨唐僧道:“师父忒不会干事,把话通说杀了。你好道还活着些脚儿,只含糊答应,哄他些斋饭吃了,今晚落得一宵快活。明日肯与不肯,在乎你我了。似这般关门不出,我们这清灰冷灶,一夜怎过?”

沙悟净道:“二哥,你在他家做个女婿罢。”

猪八戒道:“兄弟,不要栽人。从长计较。”

孙悟空道:“计较甚的?你要肯,便就教师父与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做个倒踏门的女婿。他家这等有财有宝,一定倒陪妆奁,整治个会亲的筵席,我们也落些受用。你在此间还俗,却不是两全其美?”

猪八戒道:“话便也是这等说,却只是我脱俗又还俗,停妻再娶妻了。”

沙僧道:“二哥原来是有嫂子的?”

孙悟空道:“你还不知他哩,他本是乌斯藏高老儿庄高太公的女婿。因被老孙降了,他也曾受菩萨戒行,没及奈何,被我捉他来做个和尚,所以弃了前妻,投师父往西拜佛。他想是离别的久了,又想起那个勾当,却才听见这个勾当,断然又有此心。呆子,你与这家子做了女婿罢,只是多拜老孙几拜,我不检举你就罢了。”

那呆子道:“胡说,胡说!大家都有此心,独拿老猪出丑。常言道:和尚是色中饿鬼。那个不要如此?都这们扭扭捏捏的拿班儿,把好事都弄得裂了。这如今茶水不得见面,灯火也无人管,虽熬了这一夜,但那匹马明日又要驮人,又要走路。再若饿上这一夜,只好剥皮罢了。你们坐着,等老猪去放放马来。”

那呆子虎急急的,解了缰绳,拉出马去。

孙悟空道:“沙僧,你且陪师父坐这里,等老孙跟他去,看他往那里放马。”

金蝉子道:“悟空,你看便去看他,但只不可只管嘲他了。”

孙悟空道:“我晓得。”这大圣走出厅房,摇身一变,变作个红蜻蜓儿,飞出前门,赶上猪八戒。

那呆子拉着马,有草处且不教吃草,嗒嗒嗤嗤的赶着马,转到后门首去。

只见那妇人,带了三个女子,在后门外闲立着,看菊花儿耍子。他娘女们看见猪八戒来时,三个女儿闪将进去,那妇人伫立门首道:“小长老那里去?”

这呆子丢了缰绳,上前唱个喏,道声:“娘!我来放马的。”

那妇人道:“你师父忒弄精细,在我家招了女婿,却不强似做挂搭僧,往西跄路?”

猪八戒笑道:“他们是奉了唐王的旨意,不敢有违君命,不肯干这件事。刚才都在前厅上栽我,我又有些奈上祝下的,只恐娘嫌我嘴长耳大。”

那妇人道:“我也不嫌,只是家下无个家长,招一个倒也罢了,但恐小女儿有些儿嫌丑。”

猪八戒道:“娘,你上复令爱,不要这等拣汉。想我那唐僧人才虽俊,其实不中用。我丑自丑,有几句口号儿。”

妇人道:“你怎的说么?”(未完待续……)

第182章 猪八戒入赘

猪八戒道:我虽然人物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地下不扫扫一扫,阴沟不通通一通。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那妇人道:“既然干得家事,你再去与你师父商量商量看。不尴尬,便招你罢。”

猪八戒道:“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干与不干,都在于我。”

妇人道:“也罢,也罢,等我与小女说。”看他闪进去,扑的掩上后门。

猪八戒也不放马,将马拉向前来。怎知孙大圣已一一尽知,他转翅飞来,现了本相,先见唐僧道:“师父,悟能牵马来了。”

金蝉子道:“马若不牵,恐怕撒欢走了。”

孙悟空笑将起来,把那妇人与猪八戒说的勾当,从头说了一遍,金蝉子也似信不信的。

少时间,见呆子拉将马来拴下,长老道:“你马放了?”

猪八戒道:“无甚好草,没处放马。”

孙悟空道:“没处放马,可有处牵马么?”

呆子闻得此言,情知走了消息,也就垂头扭颈,努嘴皱眉,半晌不言。又听得呀的一声,腰门开了,有两对红灯,一副提壶,香云霭霭,环珮叮叮,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走将出来,叫真真、爱爱、怜怜,拜见那取经的人物。

那女子排立厅中,朝上礼拜。果然也生得标致。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祆迥绝尘。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体幽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说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真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那金蝉子合掌低头,孙大圣佯佯不睬,这沙僧转背回身。你看那猪猪八戒,眼不转睛,心紊乱。色胆纵横,扭捏出悄语低声道:“有劳仙子下降。娘,请姐姐们去耶。”

那三个女子,转入屏风,将一对纱灯留下。

妇人道:“四位长老,可肯留心,着那个配我小女么?”

悟净道:“我们已商议了,着那个姓猪的招赘门下。”

猪八戒道:“兄弟,不要栽我。还从众计较。”

孙悟空道:“还计较什么?你已是在后门首说合的停停当当,娘都叫了,又有什么计较?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个女亲家。等老孙做个保亲,沙僧做个媒人。也不必看通书,今朝是个天恩上吉日。你来拜了师父,进去做了女婿罢。”

猪八戒道:“弄不成。弄不成!那里好干这个勾当!”

孙悟空道:“呆子,不要者嚣。你那口里娘也不知叫了多少,又是什么弄不成?快快的应成,带携我们吃些喜酒,也是好处。”

他一只手揪着猪八戒,一只手扯住妇人道:“亲家母,带你女婿进去。”

那呆子脚儿趄趄的要往那里走,那妇人即唤童子:“展抹桌椅,铺排晚斋,管待三位亲家。我领姑夫房里去也。”

一壁厢又吩咐庖丁排筵设宴,明晨会亲,那几个童子,又领命讫。他三众吃了斋,急急铺铺,都在客座里安歇不题。 却说那猪八戒跟着丈母,行入里面,一层层也不知多少房舍,磕磕撞撞,尽都是门槛绊脚。

呆子道:“娘,慢些儿走,我这里边路生,你带我带儿。”

那妇人道:“这都是仓房、库房、碾房各房,还不曾到那厨房边哩。”

猪八戒道:“好大人家!”磕磕撞撞,转湾抹角,又走了半会,才是内堂房屋。

那妇人道:“女婿,你师兄说今朝是天恩上吉日,就教你招进来了。却只是仓卒间,不曾请得个阴阳,拜堂撒帐,你可朝上拜八拜儿罢。”

猪八戒道:“娘,娘说得是,你请上坐,等我也拜几拜,就当拜堂,就当谢亲,两当一儿,却不省事?”

他丈母笑道:“也罢,也罢,果然是个省事干家的女婿。我坐着,你拜么。”咦!满堂中银烛辉煌,这呆子朝上礼拜,拜毕道:“娘,你把那个姐姐配我哩?”

他丈母道:“正是这些儿疑难:我要把大女儿配你,恐二女怪;要把二女配你,恐三女怪;欲将三女配你,又恐大女怪。所以终疑未定。”

猪八戒道:“娘,既怕相争,都与我罢,省得闹闹吵吵,乱了家法。”

他丈母道:“岂有此理!你一人就占我三个女儿不成!”

猪八戒道:“你看娘说的话。那个没有三房四妾?就再多几个,你女婿也笑纳了。我幼年间,也曾学得个鏖战之法,管情一个个伏侍得他欢喜。”

那妇人道:“不好,不好!我这里有一方手帕,你顶在头上,遮了脸,撞个天婚,教我女儿从你跟前走过,你伸开手扯倒那个就把那个配了你罢。”

呆子依言,接了手帕,顶在头上。

那呆子顶裹停当,道:“娘,请姐姐们出来么。”

他丈母叫:“真真、爱爱、怜怜,都来撞天婚,配与你女婿。”只听得环珮响亮,兰麝馨香,似有仙子来往,那呆子真个伸手去捞人。两边乱扑,左也撞不着,右也撞不着。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女子行动,只是莫想捞着一个。东扑抱着柱科,西扑摸着板壁,两头跑晕了,立站不稳,只是打跌。前来蹬着门扇,后去汤着砖墙,磕磕撞撞,跌得嘴肿头青,坐在地下,喘气呼呼的道:“娘啊,你女儿这等乖滑得紧,捞不着一个,奈何,奈何!”

那妇人与他揭了盖头道:“女婿,不是我女儿乖滑,他们大家谦让,不肯招你。”

猪八戒道:“娘啊,既是他们不肯招我啊,你招了我罢。”

那妇人道:“好女婿呀!这等没大没小的,连丈母也都要了!我这三个女儿,心性最巧,他一人结了一个珍珠緌锦汗衫儿。你若穿得那个的,就教那个招你罢。”

猪八戒道:“好,好,好!把三件儿都拿来我穿了看。若都穿得,就教都招了罢。”

那妇人转进房里,止取出一件来,递与猪八戒。那呆子脱下青锦布直裰,取过衫儿,就穿在身上,还未曾系上带子,扑的一跷,跌倒在地,原来是几条绳紧紧绷住。那呆子疼痛难禁,这些人早已不见了。

那妇人与三姐妹扭身而走,往那客座而去。

普贤菩萨道:“黎山老母,当真要冒险夺金蝉子元阳?”

黎山老母道:“西行五人众中,唯有金蝉子元阳尚在,这以你们无用,对老身却是大补之物。”

普贤菩萨道:“金蝉子却非等闲,他凡心只为白骨而动,如何能让他就范?”

黎山老母冷笑一声,道:“拘了白骨,还怕他不乖乖顺从老身吗?”

普贤、文殊对望了一眼,道:“白骨自上次西安城出现之后,彻底销声匿迹,现在如何去找?”

黎山老母尚未说话,只听半空之中,一个女声说道:“佛门倒也胆大,敢这般明目张胆出现在与世同君的地盘上。”

众人看去,只见一袭白衣,撑把白伞,凌风而来,徐徐而行。

黎山老母看着眼前白衣女子,道:“你就是白骨?倒有几分姿色。”

白骨道:“千百年没见,你的开场白倒是一点没变。”

黎山老母沉默了一会,道:“老身已经韶华老去,而你却还风马叉虫,这便是那金蝉子元阳的功劳?”

白骨闻言,脸寒如雪,手中长剑刺出,不留丝毫情面。

变故顿起,文殊、普贤欲助阵,被观世音摇头挡下。

猎佛者很强,观世音想看看,猎佛者到底有多强。(未完待续……)

第183章 万寿山

按下黎山老母与白骨鏖战不提。

却说金蝉子、孙悟空、沙僧一觉睡醒,不觉的东方发白。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得那大厦高堂,也不是雕梁画栋,一个个都睡在松柏林中。

沙僧道:“哥哥,罢了,罢了!我们遇着鬼了!”

孙大圣心中明白,微微的笑道:“怎么说?”

长老道:“你看我们睡在那里耶!”金蝉子这般说,心中也觉怪异,他向来清醒,房子消失,他理应知晓才是。

孙悟空道:“这松林下落得快活,但不知那呆子在那里受罪哩。”

长老道:“那个受罪?”

孙悟空笑道:“昨日这家子娘女们,不知是那里菩萨,在此显化我等,想是半夜里去了,只苦了猪猪八戒受罪。”

金蝉子闻言,合掌顶礼,又只见那后边古柏树上,飘飘荡荡的,挂着一张简帖儿。沙僧急去取来与师父看时,却是八句颂子云:“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猪八戒无禅更有凡。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怠慢路途难!”

那长老、孙悟空、沙僧正然唱念此颂,只听得林深处高声叫道:“师父啊,绷杀我了!救我一救!下次再不敢了!”

金蝉子道:“悟空,那叫唤的可是悟能么?”

沙僧道:“正是。”

孙悟空道:“兄弟,莫睬他,我们去罢。”

金蝉子道:“那呆子虽是心性愚顽。却只是一味蠙直,倒也有些膂力。挑得行李,还看当日菩萨之念。救他随我们去罢,料他以后再不敢了。”

那沙和尚却卷起铺盖,收拾了担子;孙大圣解缰牵马,引唐僧入林寻看。

却说那三人穿林入里,只见那呆子绷在树上,声声叫喊,痛苦难禁。

行者上前笑道:“好女婿呀!这早晚还不起来谢亲,又不到师父处报喜,还在这里卖解儿耍子哩!咄!你娘呢?你老婆呢?好个绷巴吊拷的女婿呀!”

那呆子见他来抢白着羞。咬着牙,忍着疼,不敢叫喊。沙僧见了老大不忍,放下行李,上前解了绳索救下。呆子对他们只是磕头礼拜,其实羞耻难当,有《西江月》为证:色乃伤身之剑,贪之必定遭殃。佳人二八好容妆,更比夜叉凶壮。只有一个原本。再无微利添囊。好将资本谨收藏,坚守休教放荡。

行者道:“你可认得那些菩萨么?”

八戒道:“我已此晕倒昏迷,眼花撩乱,那认得是谁?”

行者把那简帖儿递与八戒。八戒见了是颂子,更加惭愧。

沙僧笑道:“二哥有这般好处哩,感得四位菩萨来与你做亲!”

八戒道:“兄弟再莫题起。不当人子了!从今后,再也不敢妄为。就是累折骨头。也只是摩肩压担,随师父西域去也。” 金蝉子道:“既如此说才是。”

行者遂领师父上了大路。金蝉子骑在马上。心思恍惚,不知思虑些什么,小白龙、猪八戒等人瞧出蹊跷,几番询问,却也不答。

在路餐风宿水,行罢多时,忽见有高山挡路,金蝉子勒马停鞭道:“徒弟,前面一山,必须仔细,恐有妖魔作耗,侵害吾党。”

行者道:“马前但有我等三人,怕甚妖魔?”因此,长老安心前进。只见那座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只见那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凛凛放毫光;万岁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瑞气。崖前草秀,岭上梅香。荆棘密森森,芝兰清淡淡。深林鹰凤聚千禽,古洞麒麟辖万兽。涧水有情,曲曲弯弯多绕顾;峰峦不断,重重迭迭自周回。又见那绿的槐,斑的竹,青的松,依依千载斗秾华;白的李、红的桃,翠的柳,灼灼三春争艳丽。龙吟虎啸,鹤舞猿啼。麋鹿从花出,青鸾对日鸣。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又见些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

金蝉子在马上欢喜道:“徒弟,我一向西来,经历许多山水,都是那嵯峨险峻之处,更不似此山好景,果然的幽趣非常。若是相近雷音不远路,我们好整肃端严见世尊。”

行者笑道:“早哩!早哩!正好不得到哩!”

沙僧道:“师兄,我们到雷音有多少远?”

行者道:“十万八千里,十停中还不曾走了一停哩。”

八戒道:“哥啊,要走几年才得到?”

行者道:“这些路,若论二位贤弟,便十来日也可到;若论我走,一日也好走五十遭,还见日色;若论师父走,莫想!莫想!”

金蝉子道:“悟空,你说得几时方可到?”

行者道:“你自小时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番也还难。只要你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沙僧道:“师兄,此间虽不是雷音,观此景致,必有个好人居止。”

行者道:“此言却当。这里决无邪祟,一定是个圣僧仙辈之乡,我们游玩慢行。”

却说这座山名唤万寿山,山中有一座观,名唤五庄观,观里有一尊仙,道号镇元子,诨名与世同君。那观里出一般异宝,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颗灵根。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当日镇元大仙得元始天尊的筒帖,邀他到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

听讲混元道果不过托词,元始天尊去往那个世界三百余年,而今方回,刚一回来,就找自己往上清天,只怕有了什么变故,自己也不敢多做耽搁。

镇元大仙门下出的散仙,也不计其数,见如今还有四十八个徒弟,都是得道的全真。当日带领四十六个上界去听讲,留下两个绝小的看家:一个唤做清风,一个唤做明月。 清风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才交一千二百岁。

镇元子吩咐二童道:“不可违了大天尊的简帖,要往弥罗宫听讲,你两个在家仔细。不日有一个故人从此经过,却莫怠慢了他,可将我人参果打两个与他吃,权表旧日之情。”

二童道:“师父的故人是谁?望说与弟子,好接待。”

镇元大仙道:“他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道号金蝉子,今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二童笑道:“孔子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是太乙玄门,怎么与那和尚做甚相识!”

镇元大仙道:“你那里得知。那和尚乃金蝉子转生,西方圣老如来佛第二个徒弟。五百年前,我与他在兰盆会上相识,他曾亲手传茶,佛子敬我,故此是为故人也。”

二仙童闻言,谨遵师命。

镇元大仙临行,又叮咛嘱咐道:“我那果子有数,只许与他两个,不得多费。”

清风道:“开园时,大众共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在树,不敢多费。”

镇元大仙道:“金蝉子虽是故人,须要防备他手下人罗唣,不可惊动他知。”二童领命讫,那镇元大仙承众徒弟飞升,径朝天界。(未完待续……)

第184章 人参果

却说金蝉子四众在山游玩,忽抬头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

金蝉子道:“悟空,你看那里是甚么去处?”

孙悟空看了道:“那所在,不是观宇,定是寺院。我们走动些,到那厢方知端的。”

不一时,来于门首观看,见那松坡冷淡,竹径清幽。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那门前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真个是福地灵区,蓬莱云洞。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青鸟每传王母信,紫鸾常寄老君经。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

金蝉子离鞍下马,又见那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长老道:“徒弟,真个是一座观宇。”

沙僧道:“师父,观此景鲜明,观里必有好人居住。我们进去看看,若行满东回,此间也是一景。”

孙悟空道:“说得好。”

遂都一齐进去,又见那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孙悟空笑道:“这道士说大话唬人。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在那太上老君门首,也不曾见有此话说。”

猪八戒道:“且莫管他,进去进去,或者这道士有些德行,未可知也。”

及至二层门里,只见那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两个小童儿来。看他怎生打扮:骨清神爽容颜丽,顶结丫髻短发鬅。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环绦紧束龙头结,芒履轻缠蚕口绒。丰采异常非俗辈。正是那清风明月二仙童。

那童子控背躬身,出来迎接道:“老师父。失迎,请坐。”

金蝉子瞧见清风明月二童,不难看出,此二童修行了两极阴阳傀儡术,道行也颇显精深。

金蝉子并未多言,遂与二童子上了正殿观看。

原来是向南的五间大殿,都是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那仙童推开格子,请金蝉子入殿,只见那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

金蝉子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炉,三匝礼拜,拜毕回头道:“仙童,你五庄观真是西方仙界,何不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只将天地二字侍奉香火?”

童子笑道:“不瞒老师说。这两个字,上头的,礼上还当;下边的,还受不得我们的香火。是家师父谄佞出来的。”

金蝉子道:“何为谄佞?”

童子道:“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

那孙悟空闻言。就笑得打跌,猪八戒道:“哥啊。你笑怎的?”

孙悟空道:“只讲老孙会捣鬼,原来这道童会吹牛!”

金蝉子却不去管孙悟空。道:“令师何在?”

童子道:“家师元始天尊降简请到上清天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去了,不在家。”金蝉子闻言,不再多话,四世轮回的时候,他就知道元始天尊去了那个世界,一直未曾回来,没想到,五行齐聚不久,元始天尊便回来了。

孙悟空闻言,忍不住喝了一声道:“这个臊道童!人也不认得,你在那个面前捣鬼,扯甚么空心架子!那弥罗宫有谁是太乙天仙?请你这泼牛蹄子去讲甚么!”

金蝉子见此,看来这孙悟空还是目中无人的心态,压那五百年,似乎并无改进,便道:“悟空,且休争竞,我们既进来就出去,显得没了方情。常言道,鹭鸶不吃鹭鸶肉。他师既是不在,搅扰他做甚?你去山门前放马,沙僧看守行李,教八戒解包袱,取些米粮,借他锅灶,做顿饭吃,待临行,送他几文柴钱便罢了。各依执事,让我在此歇息歇息,饭毕就行。” 他三人果各依执事而去。

那明月、清风,暗自夸称不尽道:“好和尚!真个是西方爱圣临凡,真元不昧。师父命我们接待金蝉子,将人参果与他吃,以表故旧之情,又教防着他手下人罗唣。果然那三个嘴脸凶顽,性情粗糙,幸得就把他们调开了。若在边前,却不与他人参果见面。”

清风道:“兄弟,还不知那和尚可是师父的故人,问他一问看,莫要错了。”

二童子又上前道:“启问老师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金蝉子?”

金蝉子回礼道:“贫僧就是,仙童为何知我贱名?”

童子道:“我师临行,曾吩咐教弟子远接。不期车驾来促,有失迎迓。老师请坐,待弟子办茶来奉。”

金蝉子道:“不敢。”那明月急转本房,取一杯香茶,献与长老。

茶毕,清风道:“兄弟,不可违了师命,我和你去取果子来。”

二童别了金蝉子,同到房中,一个拿了金击子,一个拿了丹盘,又多将丝帕垫着盘底,径到人参园内。那清风爬上树去,使金击子敲果;明月在树下,以丹盘等接。

须臾敲下两个果来,接在盘中,径至前殿奉献道:“唐师父,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土仪素果二枚,权为解渴。”

那长老见了,战战兢兢,远离三尺道:“善哉!善哉!今岁倒也年丰时稔,怎么这观里作荒吃人?这个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如何与我解渴?”在地府之时,倒也吃过鬼子,鬼子和一般婴儿无异,而这人参果……有股血肉之味。

清风暗道:“这和尚在那口舌场中,是非海里,弄得眼肉胎凡,不识我仙家异宝。”

明月上前道:“老师,此物叫做人参果,吃一个儿不妨。”

金蝉子道:“胡说!胡说!他那父母怀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方生下未及三日,怎么就把他拿来当果子?”

清风道:“实是树上结的。”

长老道:“乱谈!乱谈!树上又会结出人来?拿过去,不当人子!”

那两个童儿,见千推万阻不吃,只得拿着盘子,转回本房。那果子却也跷蹊,久放不得,若放多时即僵了,不中吃。二人到于房中,一家一个,坐在床边上,只情吃起。

噫!原来有这般事哩!他那道房,与那厨房紧紧的间壁,这边悄悄的言语,那边即便听见。八戒正在厨房里做饭,先前听见说取金击子,拿丹盘,他已在心;又听见他说金蝉子不认得是人参果,即拿在房里自吃,口里忍不住流涎道:“怎得一个儿尝新!”自家身子又狼犺,不能彀得动,只等孙悟空来,与他计较。

他在那锅门前,更无心烧火,不时的伸头探脑,出来观看。不多时,见孙悟空牵将马来,拴在槐树上,径往后走,那呆子用手乱招道:“这里来!这里来!”

孙悟空转身到于厨声门首道:“呆子,你嚷甚的?想是饭不彀吃,且让老和尚吃饱,我们前边大人家,再化吃去罢。”

猪八戒道:“你进来,不是饭少。这观里有一件宝贝,你可晓得?”

孙悟空道:“甚么宝贝?”

猪八戒笑道:“说与你,你不曾见;拿与你,你不认得。”

孙悟空道:“这呆子笑话我老孙。老孙五百年前,因访仙道时,也曾云游在海角天涯,那般儿不曾见?”

猪八戒道:“哥啊,人参果你曾见么?”

孙悟空惊道:“这个真不曾见。但只常闻得人说,人参果乃是草还丹,人吃了极能延寿。如今那里有得?”

猪八戒道:“他这里有。那童子拿两个与师父吃,那老和尚不认得,道是三朝未满的孩儿,不曾敢吃。那童子老大惫懒,师父既不吃,便该让我们,他就瞒着我们,才自在这隔壁房里,一家一个,啯啅啯啅的吃了出去,就急得我口里水泱。怎么得一个儿尝新?我想你有些溜撒,去他那园子里偷几个来尝尝,如何?”(未完待续……)

第185章 人参果树

孙悟空道:“这个容易,老孙去手到擒来。”

急抽身,往前就走,猪八戒一把扯住道:“哥啊,我听得他在这房里说,要拿甚么金击子去打哩。须是干得停当,不可走露风声。”

孙悟空道:“我晓得,我晓得。”

另一边的金蝉子,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稍加思索,想起当年盂兰盆会上与镇元子大仙的承诺。

他不吃人参果之事,也是故意露给猪八戒听的。

镇元子去没去弥罗宫金蝉子不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镇元子故意让孙悟空闯祸,或者说,让孙悟空打人参果的主意。

金蝉子端起茶杯,沉思了一会,终于是元神出窍,往人参果园而去。

那大圣使一个隐身法,闪进道房看时,原来那两个道童,吃了果子,上殿与金蝉子说话,不在房里。孙悟空四下里观看,看有甚么金击子,但只见窗棂上挂着一条赤金:有二尺长短,有指头粗细;底下是一个蒜疙疸的头子;上边有眼,系着一根绿绒绳儿。他道:“想必就是此物叫做金击子。”他却取下来,出了道房,径入后边去,推开两扇门,抬头观看,呀!却是一座花园!但见:朱栏宝槛,曲砌峰山。奇花与丽日争妍,翠竹共青天斗碧。诚所谓人间第一仙景,西方魁首花丛。

那孙悟空观看不尽,又见一层门,推开看处,却是一座菜园:布种四时蔬菜,菠芹莙荙姜苔。笋薯瓜瓠茭白。葱蒜芫荽韭薤。窝蕖童蒿苦荬,葫芦茄子须栽。蔓菁萝卜羊头埋。红苋青菘紫芥。

孙悟空笑道:“他也是个自种自吃的道士。”走过菜园,又见一层门。推开看处。呀!只见那正中间有根大树,真个是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那叶儿却似芭蕉模样,直上去有千尺余高,根下有七八丈围圆。那孙悟空倚在树下往上一看,只见向南的枝上,露出一个人参果,真个象孩儿一般。原来尾间上是个扢蒂。看他丁在枝头,手脚乱动,点头幌脑,风过处似乎有声。孙悟空欢喜不尽,暗自夸称道:“好东西呀!果然罕见!果然罕见!”他倚着树,飕的一声,撺将上去。

那猴子原来第一会爬树偷果子。他把金击子敲了一下,那果子扑的落将下来。他也随跳下来跟寻,寂然不见。四下里草中找寻,更无踪影。

金蝉子元神远远看见,瞧得明白,这人参果有血气!

金蝉子沉吟一下。心中有了计较,反而而回。

孙悟空道:“跷蹊!跷蹊!想是有脚的会走,就走也跳不出墙去。我知道了。想是花园中土地不许老孙偷他果子,他收了去也。”

他就捻着诀。念一口“唵”字咒,拘得那花园土地前来。对孙悟空施礼道:“大圣,呼唤小神,有何吩咐?”

孙悟空道:“你不知老孙是盖天下有名的贼头。我当年偷蟠桃、盗御酒、窃灵丹,也不曾有人敢与我分用,怎么今日偷他一个果子,你就抽了我的头分去了!这果子是树上结的,空中过鸟也该有分,老孙就吃他一个,有何大害?怎么刚打下来,你就捞了去?”

土地道:“大圣,错怪了小神也。这宝贝乃是地仙之物,小神是个鬼仙,怎么敢拿去?就是闻也无福闻闻。”

孙悟空道:“你既不曾拿去,如何打下来就不见了?”土地道:“大圣只知这宝贝延寿,更不知他的出处哩。”

孙悟空道:“有甚出处?”

土地道:“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短头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有缘的,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却是只与五行相畏。”

孙悟空道:“怎么与五行相畏?”

土地道:“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敲时必用金器,方得下来。打下来,却将盘儿用丝帕衬垫方可;若受些木器,就枯了,就吃也不得延寿。吃他须用磁器,清水化开食用,遇火即焦而无用。遇土而入者,大圣方才打落地上,他即钻下土去了。这个土有四万七千年,就是钢钻钻他也钻不动些须,比生铁也还硬三四分,人若吃了,所以长生。大圣不信时,可把这地下打打儿看。”

孙悟空即掣金箍棒筑了一下,响一声迸起棒来,土上更无痕迹。

孙悟空道:“果然!果然!我这棍,打石头如粉碎,撞生铁也有痕,怎么这一下打不伤些儿?这等说,我却错怪了你了,你回去罢。”那土地即回本庙去讫。

大圣却有算计:爬上树,一只手使击子,一只手将锦布直裰的襟儿扯起来,做个兜子等住,他却串枝分叶,敲了三个果,兜在襟中,跳下树,一直前来,径到厨房里去。

那八戒笑道:“哥哥,可有么?”孙悟空道:“这不是?老孙的手到擒来。这个果子,也莫背了沙僧,可叫他一声。”

八戒即招手叫道:“悟净,你来。”

那沙僧撇下行李,跑进厨房道:“哥哥,叫我怎的?”

孙悟空放开衣兜道:“兄弟,你看这个是甚的东西?”

沙僧见了道:“是人参果。”

孙悟空道:“好啊!你倒认得,你曾在那里吃过的?”

沙僧道:“小弟虽不曾吃,但旧时做卷帘大将,扶侍鸾舆赴蟠桃宴,尝见海外诸仙将此果与王母上寿。见便曾见,却未曾吃。哥哥,可与我些儿尝尝?”

孙悟空道:“不消讲,兄弟们一家一个。”他三人将三个果各各受用。那八戒食肠大,口又大,一则是听见童子吃时,便觉馋虫拱动,却才见了果子,拿过来,张开口,毂辘的囫囵吞咽下肚,却白着眼胡赖,向孙悟空、沙僧道:“你两个吃的是甚么?”

沙僧道:“人参果。”

八戒道:“甚么味道?”

孙悟空道:“悟净,不要睬他!你倒先吃了,又来问谁?”

八戒道:“哥哥,吃的忙了些,不象你们细嚼细咽,尝出些滋味。我也不知有核无核,就吞下去了。哥啊,为人为彻。已经调动我这馋虫,再去弄个儿来,老猪细细的吃吃。”

孙悟空道:“兄弟,你好不知止足这个东西,比不得那米食面食,撞着尽饱。象这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我们吃他这一个,也是大有缘法,不等小可。罢罢罢!彀了!”

他欠起身来,把一个金击子,瞒窗眼儿,丢进他道房里,竟不睬他。

那呆子只管絮絮叨叨的唧哝,不期那两个道童复进房来取茶去献,只听得八戒还嚷甚么“人参果吃得不快活,再得一个儿吃吃才好。”

清风听见心疑道:“明月,你听那长嘴和尚讲人参果还要个吃吃。师父别时叮咛,教防他手下人罗唣,莫敢是他偷了我们宝贝么?”

明月回头道:“哥耶,不好了!不好了!金击子如何落在地下?我们去园里看看来!”他两个急急忙忙的走去,只见花园开了,清风道:“这门是我关的,如何开了?”

又急转过花园,只见菜园门也开了。忙入人参园里,倚在树下,望上查数;颠倒来往,只得二十二个。

明月道:“你可会算帐?”

清风道:“我会,你说将来。”

明月道:“果子原是三十个。师父开园,分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适才打两个与金蝉子吃,还有二十六个;如今止剩得二十二个,却不少了四个?不消讲,不消讲,定是那伙恶人偷了,我们只骂金蝉子去来。”两个出了园门,径来殿上,指着金蝉子,秃前秃后,秽语污言不绝口的乱骂;贼头鼠脑,臭短臊长,没好气的胡嚷。

金蝉子知道此事是孙悟空所为,并不想与清风明月争论,奈何二童秽语污言不绝口,听不过道:“仙童啊,你闹的是甚么?消停些儿,有话慢说不妨,不要胡说散道的。”

清风说:“你的耳聋?我是蛮话,你不省得?你偷吃了人参果,怎么不容我说。”

金蝉子道:“人参果怎么模样?”

明月道:“才拿来与你吃,你说象孩童的不是?”

金蝉子道:“阿弥陀佛!那东西一见,我就心惊胆战,还敢偷他吃哩!就是害了馋痞,也不敢干这贼事。不要错怪了人。”

清风道:“你虽不曾吃,还有手下人要偷吃的哩。”

金蝉子道:“这等也说得是,你且莫嚷,等我问他们看。果若是偷了,教他赔你。”

明月道:“赔呀!就有钱那里去买?”

金蝉子道:“纵有钱没处买呵,常言道,仁义值千金。教他陪你个礼,便罢了。也还不知是他不是他哩。”

明月道:“怎的不是他?他那里分不均,还在那里嚷哩。”

金蝉子叫声:“徒弟,且都来。”

沙僧听见道:“不好了!决撒了!老师父叫我们,小道童胡厮骂,不是旧话儿走了风,却是甚的?”

孙悟空道:“活羞杀人!这个不过是饮食之类。若说出来,就是我们偷嘴了,只是莫认。”

八戒道:“正是,正是,昧了罢。”他三人只得出了厨房,走上殿去。(未完待续……)

第186章 毁数

却说他兄弟三众,到了殿上,对师父道:“饭将熟了,叫我们怎的?”

金蝉子道:“徒弟,不是问饭。他这观里,有甚么人参果,似孩子一般的东西,你们是那一个偷他的吃了?”金蝉子晓得经过,也就这么一问,他早料到猪八戒会矢口否认。

猪八戒道:“我老实,不晓得,不曾见。”

清风看见孙悟空在一侧笑,道:“笑的就是他!笑的就是他!”

孙悟空喝道:“我老孙生的是这个笑容儿,莫成为你不见了甚么果子,就不容我笑?”

金蝉子道:“徒弟息怒,我们是出家人,休打诳语,莫吃昧心食,果然吃了他的,陪他个礼罢,何苦这般抵赖?”

孙悟空见师父说得有理,他就实说道:“师父,不干我事,是猪八戒隔壁听见那两个道童吃甚么人参果,他想一个儿尝新,着老孙去打了三个,我兄弟各人吃了一个。如今吃也吃了,待要怎么?”

明月道:“偷了我四个,这和尚还说不是贼哩!”

猪八戒道:“阿弥陀佛!既是偷了四个,怎么只拿出三个来分,预先就打起一个偏手?”

那呆子倒转胡嚷。二仙童问得是实,越加毁骂。就恨得个大圣钢牙咬响,火眼睁圆,把条金箍棒揝了又揝,

忍了又忍道:“这童子这样可恶,只说当面打人也罢,受他些气儿,等我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大家都吃不成!”好孙悟空,把脑后的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做个假孙悟空。跟定唐僧,陪着悟能、悟净,忍受着道童嚷骂;他的真身出一个神,纵云头跳将起去,径到人参园里。

孙悟空元神受损,尚未恢复,故而不能似金蝉子一般,元神出窍而去。

孙悟空离开之时,金蝉子瞧得清楚。元神出窍忙跟了上去。

孙悟空掣金箍棒往树上乒乓一下,又使个推山移岭的神力,把树一推推倒。可怜叶落枒开根出土,道人断绝草还丹!那大圣推倒树,却在枝儿上寻果子,那里得有半个?原来这宝贝遇金而落,他的棒刃头却是金裹之物,况铁又是五金之类,所以敲着就振下来。既下来,又遇土而入,因此上边再没一个果子。

孙悟空道:“好!好!好!大家散火!”

金蝉子在一旁看见,并没阻止。人参果树被推倒之时,他瞧得分明,人参果树之中。有那孩儿啼哭之声,声音飘飘渺渺。听不得太清楚。

金蝉子走到人参果树之前,倒也无什么异样。也无心探查,他目的就是让孙悟空毁掉人参果树,现在已经达成,至于树下隐藏什么秘密,他却无心去探查,这诸天神佛,谁没几件肮脏的事情?

金蝉子抬头看时,只见孙悟空收了铁棒,径往前来,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那些人肉眼凡胎,看不明白。

人参果树被毁之时,远在云雾之处的镇元子大仙脸现微笑。

却说那仙童骂了多时,清风道:“明月,这些和尚也受得气哩,我们就象骂鸡一般,骂了这半会,通没个招声,想必他不曾偷吃。倘或树高叶密,数得不明,不要诳骂了他!我和你再去查查。”

明月道:“也说得是。”他两个果又到园中,只见那树倒枒开,果无叶落,唬得清风脚软跌根头,明月腰酥打骸垢。

那两个魂飞魄散,金蝉子西临万寿山,悟空断送草还丹。枒开叶落仙根露,明月清风心胆寒。他两个倒在尘埃,语言颠倒,只叫:“怎的好!怎的好!害了我五庄观里的丹头,断绝我仙家的苗裔!师父来家,我两个怎的回话?”

明月道:“师兄莫嚷,我们且整了衣冠,莫要惊张了这几个和尚。这个没有别人,定是那个毛脸雷公嘴的那厮,他来出神弄法,坏了我们的宝贝。若是与他分说,那厮毕竟抵赖,定要与他相争,争起来,就要交手相打,你想我们两个,怎么敌得过他四个?且不如去哄他一哄,只说果子不少,我们错数了,转与他陪个不是。他们的饭已熟了,等他吃饭时,再贴他些儿小菜。他一家拿着一个碗,你却站在门左,我却站在门右,扑的把门关倒,把锁锁住,将这几层门都锁了,不要放他,待师父来家,凭他怎的处置。他又是师父的故人,饶了他,也是师父的人情;不饶他,我们也拿住个贼在,庶几可以免我等之罪。”

清风闻言道:“有理!有理!”

他两个强打精神,勉生欢喜,从后园中径来殿上,对唐僧控背躬身道:“师父,适间言语粗俗,多有冲撞,莫怪,莫怪。”

金蝉子问道:“怎么说?”

清风道:“果子不少,只因树高叶密,不曾看得明白。才然又去查查,还是原数。”

那猪八戒就趁脚儿跷道:“你这个童儿,年幼不知事体,就来乱骂,白口咀咒,枉赖了我们也!不当人子!”

孙悟空心上明白,口里不言,心中暗想道:“是谎,是谎!果子已是了帐,怎的说这般话?想必有起死回生之法。” 金蝉子道:“既如此,盛将饭来,我们吃了去罢。”

那猪八戒便去盛饭,沙僧安放桌椅。二童忙取小菜,却是些酱瓜、酱茄、糟萝卜、醋豆角、腌窝蕖、绰芥菜,共排了七八碟儿,与师徒们吃饭;又提一壶好茶,两个茶钟,伺候左右。那师徒四众,却才拿起碗来,这童儿一边一个,扑的把门关上,插上一把两鐄铜锁。

猪八戒笑道:“这童子差了。你这里风俗不好,却怎的关了门里吃饭?”

明月道:“正是,正是,好歹吃了饭儿开门。”

清风骂道:“我把你这个害馋劳、偷嘴的秃贼!你偷吃了我的仙果,已该一个擅食田园瓜果之罪,却又把我的仙树推倒,坏了我五庄观里仙根,你还要说嘴哩!若能彀到得西方参佛面,只除是转背摇车再托生!”

金蝉子闻言,丢下饭碗,把个石头放在心上。

那童子将那前山门、二山门,通都上了锁,却又来正殿门首,恶语恶言,贼前贼后,只骂到天色将晚,才去吃饭。饭毕,归房去了。(未完待续……)

第187章 走

金蝉子埋怨孙悟空道:“你这个猴头,番番撞祸!你偷吃了他的果子,就受他些气儿,让他骂几句便也罢了。怎么又推倒他的树!若论这般情由,告起状来,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通。”

孙悟空道:“师父莫闹,那童儿都睡去了,只等他睡着了,我们连夜起身。”

沙悟净道:“哥啊,几层门都上了锁,闭得甚紧,如何走么?”

孙悟空笑道:“莫管!莫管!老孙自有法儿。”

猪八戒道:“愁你没有法儿哩!你一变,变甚么虫蛭儿,瞒格子眼里就飞将出去,只苦了我们不会变的,便在此顶缸受罪哩!”

金蝉子道:“他若干出这个勾当,不同你我出去啊,我就念起旧话经儿,他却怎生消受!”金蝉子这话,纯粹是为了应和猪八戒。

金蝉子本得道高僧,如何做得出肇事而逃之时?愿意随孙悟空等人走出五庄观,只因,这只是一个计。

成计之时,自然是白骨与四圣鏖战之夜,那一夜的事情繁杂冗长,一时也难尽述。

猪八戒闻言,又愁又笑道:“师父,你说的那里话?我只听得佛教中有卷《楞严经》、《法华经》、《孔雀经》、《观音经》、《金刚经》,不曾听见个甚那旧话儿经啊。”

孙悟空道:“兄弟,你不知道,我顶上戴的这个箍儿,是观音菩萨赐与我师父的。师父哄我戴了,就如生根的一般,莫想拿得下来。叫做《紧箍儿咒》,又叫做《紧箍儿经》。他旧话儿经。即此是也。但若念动,我就头疼。故有这个法儿难我。师父你莫念,我决不负你,管情大家一齐出去。”

说话之间,都已天昏,不觉东方月上。

孙悟空道:“此时万籁无声,冰轮明显,正好走了去罢。”

猪八戒道:“哥啊,不要捣鬼,门俱锁闭。往那里走?”

孙悟空道:“你看手段!”

好孙悟空,把金箍棒捻在手中,使一个解锁法,往门上一指,只听得突蹡的一声响,几层门双鐄俱落,唿喇的开了门扇。 猪八戒笑道:“好本事!就是叫小炉儿匠使掭子,便也不象这等爽利!”

孙悟空道:“这个门儿,有甚稀罕!就是南天门。指一指也开了。”

却请师父出了门,上了马,猪八戒挑着担,沙悟净拢着马。径投西路而去。

孙悟空道:“你们且慢行,等老孙去照顾那两个童儿睡一个月。”

金蝉子道:“徒弟,不可伤他性命;不然。又一个得财伤人的罪了。”

孙悟空道:“我晓得。”孙悟空复进去,来到那童儿睡的房门外。他腰里有带的瞌睡虫儿。原来在东天门与增长天王猜枚耍子赢的。他摸出两个来,瞒窗眼儿弹将进去。径奔到那童子脸上,鼾鼾沉睡,再莫想得醒。他才拽开云步,赶上金蝉子,顺大路一直西奔,这一夜马不停蹄,只行到天晓,金蝉子道:“这个猴头弄杀我也!你因为嘴,带累我一夜无眠!”

孙悟空道:“不要只管埋怨。天色明了,你且在这路旁边树林中将就歇歇,养养精神再走。”

那长老只得下马,倚松根权作禅床坐下,沙悟净歇了担子打盹,猪八戒枕着石睡觉。孙大圣偏有心肠,你看他跳树扳枝顽耍。四众歇息不题。

却说金蝉子四人走了没多时,镇元子大仙领众小仙自远处归来,坠祥云,早来到万寿山五庄观门首。

你道这是巧合?自然不是。

元始天尊开讲大道,短则十年八年,长则百余年,如何两三日功夫就能回转?人间界不必天界,人间两三日,天界不过刹那间,元始天尊的大道,岂是那么容易讲解完的?

镇元子既然未去弥罗宫,那他去了何处呢?容后再表。

镇元子落下云头之时,拿眼看去,只见观门大开,地上干净,镇元子大仙道:“清风、明月,却也中用。常时节,日高三丈,腰也不伸,今日我们不在,他倒肯起早,开门扫地。”众小仙俱悦。行至殿上,香火全无,人踪俱寂,那里有明月、清风!

众仙道:“他两个想是因我们不在,拐了东西走了。”

镇元子大仙道:“岂有此理!修仙的人,敢有这般坏心的事!想是昨晚忘却关门,就去睡了,今早还未醒哩。”

众仙到他房门首看处,真个关着房门,鼾鼾沉睡。这外边打门乱叫,那里叫得醒来?众仙撬开门板,着手扯下床来,也只是不醒。

镇元子大仙笑道:“好仙童啊!成仙的人,神满再不思睡,却怎么这般困倦?莫不是有人做弄了他也?快取水来。”

一童急取水半盏递与大仙。镇元子大仙念动咒语,噀一口水,喷在脸上,随即解了睡魔。

二人方醒,忽睁睛抹抹脸,抬头观看,认得是仙师与世同君和仙兄等众,慌得那清风顿首,明月叩头道:“师父啊!你的故人,原是东来的和尚,一伙强盗,十分凶狠!”

镇元子大仙笑道:“莫惊恐,慢慢的说来。”

清风道:“师父啊,当日别后不久,果有个东土金蝉子,一行有四个和尚,连马五口。弟子不敢违了师命,问及来因,将人参果取了两个奉上。那长老俗眼愚心,不识我们仙家的宝贝。他说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再三不吃,是弟子各吃了一个。不期他那手下有三个徒弟,有一个姓孙的,名悟空孙悟空,先偷四个果子吃了。是弟子们向伊理说,实实的言语了几句,他却不容,暗自里弄了个出神的手段,苦啊!”

二童子说到此处,止不住腮边泪落。

众仙道:“那和尚打你来?”

明月道:“不曾打,只是把我们人参树打倒了。”

镇元子大仙闻言,更不恼怒,道:“莫哭!莫哭!你不知那姓孙的,也是个太乙散仙,也曾大闹天宫,神通广大。既然打倒了宝树,你可认得那些和尚?”

清风道:“都认得。”大仙道:“既认得,都跟我来。众徒弟们,都收拾下刑具,等我回来打他。”

众仙领命。大仙与明月、清风纵起祥光,来赶金蝉子,顷刻间就有千里之遥。大仙在云端里向西观看,不见金蝉子;及转头向东看时,倒多赶了九百余里。原来那长老一夜马不停蹄,只行了一百二十里路,镇元子大仙的云头一纵,赶过了九百余里。

仙童道:“师父,那路旁树下坐的是唐僧。”

镇元子大仙道:“我已见了。你两个回去安排下绳索,等我自家拿他。”清风先回不题。

那镇元子大仙按落云头,摇身一变,变作个行脚全真。你道他怎生模样:穿一领百衲袍,系一条吕公绦。手摇塵尾,渔鼓轻敲。三耳草鞋登脚下,九阳巾子把头包。飘飘风满袖,口唱《月儿高》。径直来到树下,对金蝉子高叫道:“长老,贫道起手了。”

金蝉子一眼瞧破镇元子,忙忙答礼道:“失瞻!失瞻!”

镇元子大仙问:“长老是那方来的?为何在途中打坐?”

金蝉子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路过此间,权为一歇。”

镇元子大仙佯讶道:“长老东来,可曾在荒山经过?”

金蝉子道:“不知仙宫是何宝山?”

镇元子大仙道:“万寿山五庄观,便是贫道栖止处。”

孙悟空闻言,他心中有物的人,忙答道:“不曾!不曾!我们是打上路来的。”心中也自然有了想法,那镇元子不是说去天上听道了吗?如何在了此地?(未完待续……)

第188章 逃

金蝉子在一边,并未与镇元子搭话,他早料到镇元子回来追寻四人,故而也未显惊讶。

那镇元子指定笑道:“我把你这个泼猴!你瞒谁哩?你倒在我观里,把我人参果树打倒,你连夜走在此间,还不招认,遮饰甚么?不要走!趁早去还我树来!”

那孙悟空闻言,心中恼怒,掣铁棒不容分说,望镇元子劈头就打。镇元子侧身躲过,踏祥光,径到空中。孙悟空也腾云,急赶上去。镇元子在半空现了本相,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三须飘颔下,鸦瓴叠鬓边。相迎孙悟空无兵器,止将玉塵手中拈。那孙悟空没高没低的,棍子乱打。镇元子把玉塵左遮右挡,奈了他两三回合,使一个袖里乾坤的手段,在云端里把袍袖迎风轻轻的一展,刷地前来,把四僧连马一袖子笼住。

猪八戒道:“不好了!我们都装在口袋里了!”

孙悟空道:“呆子,不是口袋,我们被他笼在衣袖中哩。”

猪八戒道:“这个不打紧,等我一顿钉钯,筑他个窟窿,脱将下去,只说他不小心,笼不牢,吊的了罢。”

那呆子使钯乱筑,那里筑得动?手捻着虽然是个软的,筑起来就比铁还硬。

金蝉子出奇的安静,反正镇元子不会加害以自己,何必担忧?

那镇元子转祥云,径落五庄观坐下。叫徒弟拿绳来。众小仙一一伺候。你看他从袖子里,却象撮傀儡一般。把金蝉子拿出,缚在正殿檐柱上;又拿出他三个。每一根柱上,绑了一个;将马也拿出拴在庭下,与他些草料,行李抛在廊下。

镇元子做完这些,又道:“徒弟,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枪,不可加铁钺,且与我取出皮鞭来。打他一顿,与我人参果出气!”

众仙即忙取出一条鞭,不是甚么牛皮、羊皮、麂皮、犊皮的,原来是龙皮做的七星鞭,着水浸在那里。令一个有力量的小仙,把鞭执定道:“师父,先打那个?”

镇元子道:“唐金蝉子做大不尊,先打他。”

金蝉子微笑瞧着镇元子,心想。镇元子这是有心试一试自己的两个弟子,面上装出惊慌之色,却也咬牙不说话。

孙悟空闻言,心中暗道:“我那老和尚不禁打。假若一顿鞭打坏了啊,却不是我造的业?”他忍不住开言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树也是我,怎么不先打我。打他做甚?”

镇元子笑道:“这泼猴倒言语刚烈。这等便先打他。”

小仙问:“打多少?”

镇元子道:“照依果数,打三十鞭。”

那小仙轮鞭就打。孙悟空恐仙家法大。睁圆眼瞅定,看他打那里。原来打腿,孙悟空就把腰扭一扭,叫声“变!”变作两条熟铁腿,看他怎么打。那小仙一下一下的,打了三十,天早向午了。

镇元子又吩咐道:“还该打金蝉子训教不严,纵放顽徒撒泼。”镇元子何等眼力?自然瞧出孙悟空的小把戏,也不去揭穿他,只佯装不知。

而金蝉子,对于猪八戒、沙和尚的表现,也看在眼中,两人都晓得仙家法术的厉害,并未有顶替自己鞭数的想法。仔细想想,倒也能猜测出一二,猪八戒虽为五灵根,但是别有居心,另有所图。沙悟净愿意西行,不过为了一个情字,他动了真心付了真心,而天上的那位却弃之如敝履,心也死了,情也荒凉。

金蝉子抬眼看去,那小仙又轮鞭来打,孙悟空道:“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时,我师父不知,他在殿上与你二童讲话,是我兄弟们做的勾当。纵是有教训不严之罪,我为弟子的,也当替打,再打我罢。”

镇元子笑道:“这泼猴,虽是狡猾奸顽,却倒也有些孝意。既这等,还打他罢。”小仙又打了三十。

孙悟空低头看看,两只腿似明镜一般,通打亮了,更不知些疼痒。此时天色将晚,镇元子道:“且把鞭子浸在水里,待明朝再拷打他。”小仙且收鞭去浸,各各归房。晚斋已毕,尽皆安寝不题。

金蝉子感念孙悟空的恩德,却只是记在心中,面上不见得领情,泪眼双垂,怨他三个徒弟道:“你等闯出祸来,却带累我在此受罪,这是怎的起?”

孙悟空道:“且休报怨,打便先打我,你又不曾吃打,倒转嗟呀怎的?”

金蝉子道:“虽然不曾打,却也绑得身上疼哩。”

沙悟净道:“师父,还有陪绑的在这里哩。”

孙悟空道:“都莫要嚷,再停会儿走路。”

猪八戒道:“哥哥又弄虚头了。这里麻绳喷水,紧紧的绑着,还比关在殿上被你使解锁法搠开门走哩!”

孙悟空道:“不是夸口说,那怕他三股的麻绳喷上了水,就是碗粗的棕缆,也只好当秋风!”

正话处,早已万籁无声,正是天街人静。好孙悟空,把身子小一小,脱下索来道:“师父去哑!”

沙悟净慌了道:“哥哥,也救我们一救!”

孙悟空道:“悄言!悄言!”

他却解了金蝉子,放下猪八戒、沙悟净,整束了褊衫,扣背了马匹,廊下拿了行李,一齐出了观门。又教猪八戒:“你去把那崖边柳树伐四颗来。”

猪八戒道:“要他怎的?”

孙悟空道:“有用处,快快取来!”

那呆子有些憨力,走了去,一嘴一颗,就拱了四颗,一抱抱来。孙悟空将枝梢折了,将兄弟二人复进去,将原绳照旧绑在柱上。那大圣念动咒语

只走到天明,那长老在马上摇桩打盹,孙悟空见了,叫道:“师父不济!出家人怎的这般辛苦?我老孙千夜不眠,也不晓得困倦。且下马来,莫教走路的人,看见笑你,权在山坡下藏风聚气处,歇歇再走。”

不说他师徒在路暂住。且说那镇元子,天明起来,吃了早斋,出在殿上,教拿鞭来:“今日却该打唐金蝉子了。”

那小仙轮着鞭,望金蝉子道:“打你哩。”

那柳树也应道:“打么。”乒乓打了三十。轮过鞭来,对猪八戒道:“打你哩。”那柳树也应道:“打么。”及打沙悟净,也应道“打么。”及打到孙悟空,那孙悟空在路,偶然打个寒噤道:“不好了!”

金蝉子问道:“怎么说?”

孙悟空道:“我将四颗柳树变作我师徒四众,我只说他昨日打了我两顿,今日想不打了。却又打我的化身,所以我真身打噤,收了法罢。”那孙悟空慌忙念咒收法。

你看那些道童害怕,丢了皮鞭,报道:“师父啊,为头打的是大唐和尚,这一会打的都是柳树之根!”

镇元子闻言,呵呵冷笑,夸不尽道:“孙孙悟空,真是一个好猴王!曾闻他大闹天宫,布地网天罗,拿他不住,果有此理。你走了便也罢,却怎么绑些柳树在此,冒名顶替?决莫饶他,赶去来!”

那镇元子说声赶,纵起云头,往西一望,只见那和尚挑包策马,正然走路。

镇元子低下云头,叫声:“孙孙悟空!往那里走!还我人参树来!”,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树上,叫“变!”一根变作长老,一根变作自身,那两根变作沙悟净、猪八戒,都变得容貌一般,相貌皆同,问他也就说话,叫名也就答应。他两个却才放开步,赶上师父。这一夜依旧马不停蹄,躲离了五庄观。(未完待续……)

第189章 局

猪八戒听见道:“罢了!对头又来了!”

孙悟空道:“师父,且把善字儿包起,让我们使些凶恶,一发结果了他,脱身去罢。”

金蝉子闻言,暗想道,镇元子何等人物?与释迦摩尼尚在尚在伯仲之间,凭你们也想胜了他?当下不言语。

沙悟净掣宝杖,猪八戒举钉钯,大圣使铁棒,一齐上前,把镇元子围住在空中,乱打乱筑。这场恶斗,有诗为证,悟空不识镇元仙,与世同君妙更玄。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塵尾自飘然。左遮右挡随来往,后架前迎任转旋。夜去朝来难脱体,淹留何日到西天!

他兄弟三众,各举神兵,一齐攻打,那镇元子只把蝇帚儿演架。那里有半个时辰,他将袍袖一展,依然将四僧一马并行李,一袖笼去,返云头,又到观里。

众仙接着,仙师坐于殿上,却又在袖儿里一个个搬出,将金蝉子绑在阶下矮槐树上,猪八戒、沙悟净各绑在两边树上。将孙悟空捆倒,孙悟空道:“想是调问哩。”

金蝉子依旧不见表情,任由镇元子折腾,二仙之间,也别无交谈。

不一时,捆绑停当,教把长头布取十匹来。

孙悟空笑道:“猪八戒!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来与我们做中袖哩!减省些儿,做个一口中罢了。”

那小仙将家机布搬将出来。镇元子道:“把唐金蝉子、猪猪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众仙一齐上前裹了。

孙悟空笑道:“好!好!好!夹活儿就大殓了!”须臾,缠裹已毕,又教拿出漆来。众仙即忙取了些自收自晒的生熟漆。把他三个布裹的漆了,浑身俱裹漆。上留着头脸在外。

猪八戒道:“先生,上头倒不打紧。只是下面还留孔儿,我们好出恭。”

那镇元子又教把大锅抬出来。孙悟空笑道:“猪八戒,造化!抬出锅来,想是煮饭我们吃哩。”

猪八戒道:“也罢了,让我们吃些饭儿,做个饱死的鬼也好看。”众仙果抬出一口大锅支在阶下。镇元子叫架起干柴,发起烈火,教:“把清油熬上一锅,烧得滚了。将孙孙悟空下油锅炸他一炸,与我人参树报仇!”

孙悟空闻言暗喜道:“正可老孙之意。这一向不曾洗澡,有些儿皮肤燥痒,好歹荡荡,足感盛情。”顷刻间,那油锅将滚。

大圣却又留心,恐他仙法难参,油锅里难做手脚,急回头四顾。只见那台下东边是一座日规台,西边是一个石狮子。孙悟空将身一纵,滚到西边,咬破舌尖。把石狮子喷了一口,叫声“变!”变作他本身模样,也这般捆作一团。他却出了元神,起在云端里。低头看着道士。

金蝉子远远瞧见,微微点头。那人参果果然有几分奇效,孙悟空的元神依旧能基本出窍。

那镇元子见孙悟空元神出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金蝉子,金蝉子微微颔首。

只见那小仙报道:“师父,油锅滚透了。”

镇元子教道:“把孙孙悟空抬下去!”四个仙童抬不动,八个来,也抬不动,又加四个,也抬不动。

众仙道:“这猴子恋土难移,小自小,倒也结实。”却教二十个小仙,扛将起来,往锅里一掼,烹的响了一声,溅起些滚油点子,把那小道士们脸上烫了几个燎浆大泡!只听得烧火的小童喊道:“锅漏了!锅漏了!”说不了,油漏得罄尽,锅底打破,原来是一个石狮子放在里面。

镇元子大怒道:“这个泼猴,着然无礼!教他当面做了手脚!你走了便罢,怎么又捣了我的灶?这泼猴枉自也拿他不住,就拿住他,也似抟砂弄汞,捉影捕风。罢!罢!罢!饶他去罢。且将唐僧解下,另换新锅,把他扎一扎,与人参树报报仇罢。”镇元子怒的并非孙悟空捣毁了灶台,而是自己弟子竟没一个如孙悟空,轻易中了计谋。

那小仙真个动手,拆解布漆。孙悟空在半空里听得明白,他想着:“师父不济,他若到了油锅里,一滚就死,二滚就焦,到三五滚,他就弄做个稀烂的和尚了!我还去救他一救。”

好大圣,按落云头,上前叉手道:“莫要拆坏了布漆,我来下油锅了。”

那镇元子惊骂道:“你这猢猴!怎么弄手段捣了我的灶?”

孙悟空笑道:“你遇着我就该倒灶,干我甚事?我才自也要领你些油汤油水之爱,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锅里开风,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调菜吃,如今大小便通干净了,才好下锅。不要炸我师父,还来炸我。”

那镇元子闻言,呵呵冷笑,走出殿来,一把扯住。

却说那镇元大仙用手搀着孙悟空道:“我也知道你的本事,我也闻得你的英名,只是你今番越理欺心,纵有腾那,脱不得我手。我就和你讲到西天,见了你那佛祖,也少不得还我人参果树。你莫弄神通!”金蝉子远处闻言,倒觉好笑,镇元子向来与释迦牟尼不对盘,真寻上了西方,以释迦摩尼的秉性,指不定做出何事来。

孙悟空笑道:“你这先生好小家子样!若要树活,有甚疑难!早说这话,可不省了一场争竞?”

镇元大仙道:“不争竞,我肯善自饶你?”

孙悟空道:“你解了我师父,我还你一颗活树如何?”

镇元大仙道:“你若有此神通,医得树活,我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金蝉子听得此言,这是有心感谢孙悟空毁树之恩了,与镇元子解围兄弟,却不同孙悟空以往的那些兄弟。

孙悟空道:“不打紧,放了他们,老孙管教还你活树。”孙悟空对结拜之事兴趣缺缺,花果山也曾结拜兄弟,临难之时,又有何人顾念情分?

镇元大仙谅他走不脱,即命解放了金蝉子、八戒、沙僧。

沙僧道:“师父啊,不知师兄捣得是甚么鬼哩。”

猪八戒道:“甚么鬼!这叫做当面人情鬼!树死了,又可医得活?他弄个光皮散儿好看,打着求医治树,单单了脱身走路,还顾得你和我哩!”

金蝉子道:“他决不敢撒了我们,我们问他那里求医去。”遂叫道:“悟空,你怎么哄了仙长,解放我等?”

孙悟空道:“老孙是真言实语,怎么哄他?”

金蝉子道:“你往何处去求方?”

孙悟空道:“古人云,方从海上来。我今要上东洋大海,遍游三岛十洲,访问仙翁圣老,求一个起死回生之法,管教医得他树活。”

金蝉子道:“此去几时可回?”孙悟空不往南海而去,却往三岛十洲而去,倒颇出金蝉子预料之外。

孙悟空道:“只消三日。”

金蝉子道:“既如此,就依你说,与你三日之限。三日里来便罢,若三日之外不来,我就念那话儿经了。”

孙悟空道:“遵命,遵命。”你看他急整虎皮裙,出门来对镇元大仙道:“先生放心,我就去就来。你却要好生伏侍我师父,逐日家三茶六饭,不可欠缺。若少了些儿,老孙回来和你算帐,先捣塌你的锅底。衣服禳了,与他浆洗浆洗。脸儿黄了些儿,我不要;若瘦了些儿,不出门。”

那镇元子大仙道:“你去,你去,定不教他忍饿。”孙悟空走后,镇元子对金蝉子道:“孙悟空元神回复了。”

金蝉子道:“不过重新阴神、阳神合一罢了,要谈恢复,却还尚早。说起来,还要多谢人参果的功劳,和大仙的两次锤炼。”(未完待续……)

第190章 人参果的来处

镇元子命小仙解开金蝉子师徒,请进客室饮茶。

金蝉子饮过茶之后,让猪八戒去放马,沙和尚去清点行李,将两个弟子支开。

客室之内,唯余镇元子和自己,道:“在元始天尊弥罗宫听的是何道?”

镇元子笑道:“我那不过虚假之言,欺骗无知之人尚可,要骗你却难了去,在我面前,又如何装那懦弱的唐僧。”为金蝉子斟满茶,道:“我去弥罗宫不过托词,将四十八个弟子全部带走,留下道行最次清风明月,要的就是五庄观空虚,好让孙悟空有机会毁灭蟠桃树。也让你兑现当年的承诺。”

金蝉子笑道:“你就不怕妖魔乘虚而入,毁了你五庄观?”

镇元子道:“我就在五庄观云霭之中,谁人敢来?五庄观屹立天地千百年万,不知多少神佛妖魔打过人参果的主意,又有几个得逞的?纵然那释迦牟尼胆大包天,当初想来硬抢人参果,不也被我赶了出去……”

金蝉子笑道:“你又怎知毁树的是孙悟空,而不是猪八戒?”

镇元子道:“猪八戒不敢。”

金蝉子也不显意外,道:“为何?”

镇元子笑道:“猪八戒要想在你身边呆得久一点,就决计不会犯任何大错,他扮猪扮傻装痴,为的是不引人注意,所以,他能犯下无数小错,但绝不会冲动犯大错。”

金蝉子道:“你很了解我的弟子?”

镇元子道:“我了解的不过表面,你洞悉的却是根源,金蝉子。你将五行灵根聚集一起,风险何等之大?五行灵根。每一次相聚都是天地之劫,能成就神佛的功德。也毁灭了无数苍生,这也许是助力,更可能是毒药,正如那人参果树。”镇元子摇了摇头,道:“这草还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兼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这是何等诱人?比之你的血肉,似乎也无太大差距。可偏偏,这人参果……”

金蝉子叹息了一声。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道:“这人参果树,你从何处得来?”

镇元子道:“对外人,我只说乃天地生成的灵根。和你也非外人,就和你说真实的,这人参果树乃是得自西海。那年我云游三界,在西海之上。瞧见一方石,石上多树。干赤叶青,枝上总生小儿,长六七寸,见人皆笑,动其手足,头著树枝。使摘一枝,小儿便死。我以无上仙术,将此物带回此地栽种。”

金蝉子道:“镇元大仙,在小僧面前,又何必说那虚妄之语?”

镇元子笑道:“到要问你了,我说的哪句话是假的?”

金蝉子道:“据小僧所知,你口中之物出自西海不假,但并非你从西海直接带回来,而是将此处收藏在大食国皇宫之内,本来无什么事情,却不料皇宫之内,女人争宠,将一个初生的婴儿埋在此树之下,让此树初尝血肉,婴儿的纯元之力,让此树垂涎欲滴,从最开始的等待别人让婴儿埋葬到树下,到主动汲取婴儿的纯元之力。”

镇元子沉默了一下,道:“你如何会知道这件事情?”

金蝉子道:“此物,最开始也并非你发现的?而是昆仑西王母。”

镇元子闻言,似乎长舒了一口气,道:“王母娘娘如何……”

金蝉子道:“镇元大仙,小僧说的是西王母,而非王母娘娘,个中区别,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天上的王母娘娘,可并非西昆仑的西王母。”

镇元子道:“金蝉子,你很可怕。”

金蝉子摇头,道:“小僧不过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罢了,能有多可怕?要说可怕,做出这些事情的,才真真的可怕。”

镇元子道:“西王母之事,你何事知道的?”

金蝉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孙悟空,似乎也知道这件事情。”

镇元子闻言,眉头蹙起,道:“孙悟空如何知晓此等秘辛?”

金蝉子道:“如果不知道,他往三岛十洲而去,访问仙翁圣老,求一个起死回生之法,当真只是巧合?要知道,南海观音佛法精湛,允诺相助,他才是第一人选,如何会舍近求远,去三岛十洲?”

镇元子再次沉默,然后问道:“孙悟空从何处知晓此事的?”

……

按下镇元子与金蝉子之事不表却说回孙悟空。

好猴王,急纵觔斗云,别了五庄观,径上东洋大海。在半空中,快如掣电,疾如流星,早到蓬莱仙境。按

云头,仔细观看,真个好去处!大地仙乡列圣曹,蓬莱分合镇波涛。瑶台影蘸天心冷,巨阙光浮海面高。五色烟霞含玉籁,九霄星月射金鳌。西池王母常来此,奉祝三仙几次桃。

那孙悟空看不尽仙景,径入蓬莱。正然走处,见白云洞外,松阴之下,有三个老儿围棋:观局者是寿星,对局者是福星、禄星。

孙悟空上前叫道:“老弟们,作揖了。”

那三星见了,拂退棋枰,回礼道:“大圣何来?”

孙悟空道:“特来寻你们耍子。”

寿星道:“我闻大圣弃道从释,脱性命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遂日奔波山路,那些儿得闲,却来耍子?”

孙悟空道:“实不瞒列位说,老孙因往西方,行在半路,有些儿阻滞,特来小事欲干,不知肯否?”

福星道:“是甚地方?是何阻滞?乞为明示,吾好裁处。”

孙悟空道:“因路过万寿山五庄观有阻。”

三老惊讶道:“五庄观是镇元大仙的仙宫。你莫不是把他人参果偷吃了”

孙悟空笑道:“偷吃了能值甚么?”

三老道:“你这猴子,不知好歹。那果子闻一闻,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活四万七千年,叫做万寿草还丹。我们的道,不及他多矣!他得之甚易,就可与天齐寿;我们还要养精、炼气、存神,调和龙虎,捉坎填离,不知费多少工夫。你怎么说他的能值甚紧?天下只有此种灵根!”

孙悟空道:“灵根!灵根!我已弄了他个断根哩!”

三老惊道:“怎的断根?”

孙悟空道:“我们前日在他观里,那大仙不在家,只有两个小童,接待了我师父,却将两个人参果奉与我师。我师不认得,只说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再三不吃。那童子就拿去吃了,不曾让得我们。是老孙就去偷了他三个,我三兄弟吃了。那童子不知高低,贼前贼后的骂个不住。是老孙恼了,把他树打了一棍,推倒在地,树上果子全无,桠开叶落,根出枝伤,已枯死了。不想那童子关住我们,又被老孙扭开锁走了。次日清晨,那先生回家赶来,问答间,语言不和,遂与他赌斗,被他闪一闪,把袍袖展开,一袖子都笼去了。绳缠索绑,拷问鞭敲,就打了一日。是夜又逃了,他又赶上,依旧笼去。他身无寸铁,只是把个塵尾遮架,我兄弟这等三般兵器,莫想打得着他。这一番仍旧摆布,将布裹滚了我师父与两师弟,却将我下油锅。我又做了个脱身本事走了,把他锅都打破。他见拿我不住,尽有几分醋我。是我又与他好讲,教他放了我师父、师弟,我与他医树管活,两家才得安宁。我想着方从海上来,故此特游仙境,访三位老弟,有甚医树的方儿,传我一个,急救唐僧脱苦。”(未完待续……)

第191章 求药

三星闻言,心中也闷道:“你这猴儿,全不识人。那镇元子乃地仙之祖,我等乃神仙之宗;你虽得了天仙,还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你怎么脱得他手?若是大圣打杀了走兽飞禽,蜾虫鳞长,只用我黍米之丹,可以救活。那人参果乃仙木之根,如何医治?没方,没方。”

那孙悟空见说无方,却就眉峰双锁,额蹙千痕。

福星道:“大圣,此处无方,他处或有,怎么就生烦恼?”

孙悟空道:“无方别访,果然容易,就是游遍海角天涯,转透三十六天亦是小可;只是我那唐长老法严量窄,止与了我三日期限。三日以外不到,他就要念那《紧箍儿咒》哩。”

三星笑道:“好!好!好!若不是这个法儿拘束你,你又钻天了。”

寿星道:“大圣放心,不须烦恼。那大仙虽称上辈,却也与我等有识。一则久别,不曾拜望;二来是大圣的人情。如今我去望他一望,就与你道达此情,教那唐和尚莫念《紧箍儿咒》,休说三日五日,只等你求得方来,我才辞别。”

孙悟空道:感激!感激!就请三位老弟行行,我去也。”大圣辞别三星不题。

孙悟空走后,福星道:“论交请,我与禄星加起来不及你之一二,我等也就不去了,你一人足矣。”

寿星道:“如此也好,当年西昆仑一别,也是就不得见,正好去讨杯茶喝。”

却说这寿星驾起祥光。即往五庄观而来。

那观中合众人等,忽听得长天鹤唳。原来是寿星光临。但见那盈空蔼蔼祥光簇,霄汉纷纷香馥郁。彩雾千条护羽衣。轻云一朵擎仙足。青鸾飞,丹凤鷫,袖引香风满地扑。拄杖悬龙喜笑生,皓髯垂玉胸前拂。童颜欢悦更无忧,壮体雄威多有福。执星筹,添海屋,腰挂葫芦并宝箓。万纪千旬福寿长,十洲三岛随缘宿。常来世上送千祥,每向人间增百福。概乾坤。荣福禄,福寿无疆今喜得。

寿星乘祥谒大仙,福堂和气皆无极。

那仙童看见,即忙报道:“师父,海上寿星来了。”

镇元子正与闲叙,说那西王母之事,闻说,金蝉子道:“寿星倒也来得巧,此事和他倒也有几分干系。”

镇元子道:“你可知。这人参果一事,还和谁有关系?”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

镇元子闻言,哈哈一笑,和金蝉子一起降阶奉迎。

那猪八戒见了寿星。近前扯住,笑道:“你这肉头老儿,许久不见。还是这般脱洒,帽儿也不带个来。”

遂把自家一个僧帽。扑的套在他头上,扑着手呵呵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加冠进禄也!”

那寿星将帽子掼了骂道:“你这个夯货。老大不知高低!”

猪八戒道:“我不是夯货,你等真是奴才!”你道猪八戒如何这般大胆?敢骂寿星奴才,只因他的师父是东木帝君,此君掌管三岛十洲,海上众仙都归其辖制,说是东木帝君的奴才,倒也不为过。

寿星闻言,心中不快,你现在不过一个呗罢黜的仙,在不似当年的风华,怎还这般肆无忌惮,道:“你倒是个夯货,反敢骂人是奴才!”

猪八戒又笑道:“既不是人家奴才,好道叫做添寿?”姑且将这事带过去。

那金蝉子喝退了八戒,与寿星见过礼。

那寿星以晚辈之礼见了镇元子大仙,方才叙坐。

坐定,寿星道:“我一向久阔尊颜,有失恭敬,今因孙大圣搅扰仙山,特来相见。”

镇元子大仙明知故问,道:“孙孙悟空到蓬莱去的?”

寿星道:“是,因为伤了大仙的丹树,他来我处求方医治,我辈无方,他又到别处求访,但恐违了圣僧三日之限,要念《紧箍儿咒》。我辈一来奉拜,二来讨个宽限。”

金蝉子闻言,连声应道:“不敢念,不敢念。”

正说处,猪八戒又跑进来,扯住福星,要讨果子吃。他去袖里乱摸,腰里乱吞,不住的揭他衣服搜检。

金蝉子笑道:“那八戒是甚么规矩!”

猪八戒道:“不是没规矩,此叫做番番是福。”

金蝉子又叱令出去,那呆子出门,瞅着寿星,眼不转睛的发狠,寿星道:“夯货!我那里恼了你来,你这等恨我?”

猪八戒道:“不是恨你,这叫回头望寿。”

那呆子出得门来,只见一个小童,拿了四把茶匙,方去寻锤取果看茶,被他一把夺过,跑上殿,拿着小磬儿,用手乱敲乱打,两头玩耍。

镇元子大仙道:“这个和尚,越发不尊重了!”

猪八戒笑道:“不是不尊重,这叫做四时吉庆。”金蝉子见此,知道是怕寿星说出些关于猪八戒在三岛十洲的事情,故意来提醒寿星慎言的,寿星理会的,金蝉子、镇元子自然也瞧得明白。

金蝉子偏偏有心揶揄猪八戒,道:“悟空在海上三星处不曾求到活树之法,可打算去何处相求?”

寿星瞧了猪八戒一眼,道:“小仙猜测,多半是去了方丈岛,见那东华帝君,他手中颇多起死回生之法。”

猪八戒道:“我师兄倒也知趣,晓得东华帝君有大能耐,比你们这些奴才好上千百倍。”

寿星闻言,怎敢反驳,金蝉子忙出言喝止。

且不说猪八戒打诨乱缠,却表孙悟空纵祥云离了蓬莱,又早到方丈仙山。

这山真好去处,方丈巍峨别是天,太元宫府会神仙。紫台光照三清路,花木香浮五色烟。金凤自多槃蕊阙,玉膏谁逼灌芝田?碧桃紫李新成熟,又换仙人信万年。那孙悟空按落云头,无心玩景,正走处,只闻得香风馥馥,玄鹤声鸣,那壁厢有个神仙,但见:盈空万道霞光现,彩雾飘飖光不断。丹凤衔花也更鲜,青鸾飞舞声娇艳。福如东海寿如山,貌似小童身体健。壶隐洞天不老丹,腰悬与日长生篆。人间数次降祯祥,世上几番消厄愿。武帝曾宣加寿龄,瑶池每赴蟠桃宴。教化众僧脱俗缘,指开大道明如电。也曾跨海祝千秋,常去灵山参佛面。圣号东华大帝君,烟霞第一神仙眷。

孙孙悟空觌面相迎,叫声:“帝君,起手了。”

那东华帝君慌忙回礼道:“大圣,失迎。请荒居奉茶。”遂与孙悟空搀手而入。果然是贝阙仙宫,看不尽瑶池琼阁。方坐待茶,只见翠屏后转出一个童儿。身穿道服飘霞烁,腰束丝绦光错落。头戴纶巾布斗星,足登芒履游仙岳。炼元真,脱本壳,功行成时遂意乐。识破原流精气神,主人认得无虚错。逃名今喜寿无疆,甲子周天管不着。转回廊,登宝阁,天上蟠桃三度摸。缥缈香云出翠屏,小仙乃是东方朔。

孙悟空见了,笑道:“这个小贼在这里哩!帝君处没有桃子你偷吃!”

东方朔朝上进礼,答道:“老贼,你来这里怎的?我师父没有仙丹你偷吃。”

东华帝君叫道:“曼倩休乱言,看茶来也。”

曼倩原是东方朔的道名,他急入里取茶二杯。饮讫,孙悟空道:“老孙此来,有一事奉干,未知允否?”

东华帝君道:“何事?自当领教。”

孙悟空道:“近因保唐僧西行,路过万寿山五庄观,因他那小童无状,是我一时发怒,把他人参果树推倒,因此阻滞,唐僧不得脱身,特来尊处求赐一方医治,万望慨然。”

东华帝君道:“你这猴子,不管一二,到处里闯祸。那五庄观镇元子,圣号与世同君,乃地仙之祖。你怎么就冲撞出他?他那人参果树,乃草还丹。你偷吃了,尚说有罪;却又连树推倒,他肯干休?”(未完待续……)

第192章 我之长生,乃是永生

孙悟空道:“正是呢,我们走脱了,被他赶上,把我们就当汗巾儿一般,一袖子都笼了去,使老孙没耐何,通天的本领使不出来,所以怄气。没奈何,许他求方医治,故此拜求。”

东华帝君道:“我有一粒九转太乙还丹,但能治世间生灵,却不能医树。树乃水土之灵,天滋地润。若是凡间的果木,医治还可;这万寿山乃先天福地,五庄观乃西牛贺洲洞天,人参果又是天开地辟之灵根,如何可治?无方!无方!”

孙悟空道:“既然无方,老孙告别。”

东华帝君仍欲留奉玉液一杯,孙悟空道:“急救事紧,不敢久滞。”遂驾云至瀛洲海岛。

按下孙悟空不表,却说回五庄观。

猪八戒打诨乱缠离开之后,客室之中,只剩金蝉子、镇元子、寿星三人。

金蝉子瞧了寿星一眼,道:“那年大食国之事,在场诸人,西王母得了天地齐寿,日月同庚的蟠桃,镇元大仙得了能活活四万七千年的人参果,而你寿星,成了主掌人寿命的天官,那观世音菩萨想来也机缘不小。”

寿星看了镇元子一眼,镇元子淡然道:“本仙并未说过此事。”

金蝉子笑道:“镇元大仙未泄露半句话,不过是小僧一家之言罢了。”

镇元子道:“寿星、观世音、王母娘娘、本仙以及你,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身上都有长生的气息,我们得自大食国不假。你又得自何处?莫非……”

金蝉子摇头道:“小僧之血肉,能轮回再生。就绝不是**这般简单。小僧与你们不同,你的人参果、寿星的命数、王母娘娘的蟠桃都不可以轮回。你们所掌握的长生皆有气尽之时,而小僧可以轮回重凝集长生气息,只要小僧元神不灭,就能永掌长生的气息。”金蝉子说到此处,看了看在座二人,道:“我之长生,乃是永生。”

镇元子有几分不解,道:“你何必将此事告知我等?”

金蝉子道:“那个世界即将到来,三界若被毁灭。长生也好,永生也罢,还有什么意义?”

镇元子、寿星闻言,俱都沉默不语。

金蝉子继续道:“要么窝囊的活,要么嚣张的死,渡过的这个永夜,才会是黎明。”

镇元子笑道:“这才是真的金蝉子。”

金蝉子道:“在这世间苟活,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扮演另外一个人,只是。有些人能找回真实的自我,而有些人迷失在了‘戏’里面,分不清哪个是真我,那个是假我。”

寿星道:“佛子。想来你单单想和我们说这些虚无缥缈的话。”

金蝉子道:“自然不是,小僧想问一问,那年大食国的灵根。可是五行灵根之源。”

镇元子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寿星眼中却闪过一丝惊骇。

金蝉子似乎为察觉二人的变化。缓缓说道:“人面虎身,身披金鳞。胛生双翼,左耳穿蛇,足乘两龙是为蓐收,乃金之灵根;青若翠竹,鸟身人面,足乘两龙是为句芒,乃木之灵根;蟒头人身,身披黑鳞,脚踏黑龙,手缠青蟒,是为共工,乃水之灵根;兽头人身,身披红鳞,耳穿火蛇,脚踏火龙,是为祝融,乃火之灵根;人身蛇尾,背七手胸前双手,双手握腾蛇,是为后土,乃土之灵根。这五灵根,在共工怒触不周山之后,五行灵根骤然从天地之间消失,而不周山距离西海,似乎不甚多远。”

寿星不知觉念道:“因为共工撞到了不周山,才导致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西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共工撞的是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的不周山,的确距离西海不远。”

镇元子道:“孙悟空乃天地之子天柱之心,猪八戒乃……”

寿星突然打断镇元子道:“如果五行灵根凝聚成长生仙根,那么,眼前的五灵根齐聚,是不是也意味着能重新凝聚长生仙根,再出蟠桃、人参果等蕴含长生气息的仙物。”

金蝉子点头道:“理论上如此。”

寿星道:“那你们不是很危险?”

金蝉子笑道:“问题在于,世间知道此事的神佛寥寥无几。”

镇元子道:“我等四人,足够瓜分你师徒五人众,以你们凝练的仙根,在三界之内,何愁不能名声远扬?就是自创一个门派,也不弱于道门、佛门。”

金蝉子道:“你们想留下小僧师徒?再获长生之机?”

镇元子、寿星毫不犹疑的点头,脸色凝重。

金蝉子微微一笑,端起茶盏。

……

话说孙悟空到了瀛洲仙岛,只见珠树玲珑照紫烟,瀛洲宫阙接诸天。青山绿水琪花艳,玉液锟鋘铁石坚。五色碧鸡啼海日,千年丹凤吸朱烟。世人罔究壶中景,象外春光亿万年。那大圣至瀛洲,只见那丹崖珠树之下,有几个皓发皤髯之辈,童颜鹤鬓之仙,在那里着棋饮酒,谈笑讴歌。真个是:祥云光满,瑞霭香浮。彩鸾鸣洞口,玄鹤舞山头。碧藕水桃为按酒,交梨火枣寿千秋。一个个丹诏无闻,仙符有籍;逍遥随浪荡,散淡任清幽。周天甲子难拘管,大地乾坤只自由,献果玄猿,对对参随多美爱;衔花白鹿,双双拱伏甚绸缪。

那些老儿正然洒乐,这孙悟空厉声高叫道“带我耍耍儿便怎的!”

众仙见了,急忙趋步相迎。人参果树灵根折,大圣访仙求妙诀。缭绕丹霞出宝林,瀛洲九老来相接。孙悟空认得是九老,笑道:“老兄弟们自在哩!”

九老道:“大圣当年若存正,不闹天宫,比我们还自在哩。如今好了,闻你归真向西拜佛,如何得暇至此?”

孙悟空将那医树求方之事,具陈了一遍。九老也大惊道:“你也忒惹祸!惹祸!我等实是无方。”

孙悟空道:“既是无方,我且奉别。”

九老又留他饮琼浆,食碧藕。孙悟空定不肯坐,止立饮了他一杯浆,吃了一块藕,急急离了瀛洲,径转东洋大海。早望见落伽山不远,遂落下云头,直到普陀岩上,见观音菩萨在紫竹林中与诸天大神、木吒、龙女,讲经说法。

说来也是,观世音菩萨自从得了两极阴阳傀儡术之后,一直将龙女带在身边,一刻不离。

海主城高瑞气浓,更观奇异事无穷。须知隐约千般外,尽出希微一品中。四圣授时成正果,六凡听后脱樊笼。少林别有真滋味,花果馨香满树红。

那菩萨早已看见孙悟空来到,即命守山大神去迎。

那大神出林来,叫声:“孙悟空,那里去?”

孙悟空抬头喝道:“你这个熊罴!我是你叫的悟空?当初不是老孙饶了你,你已此做了黑风山的尸鬼矣。今日跟了菩萨,受了善果,居此仙山,常听法教,你叫不得我一声老爷?”

那黑熊真个得了正果,在菩萨处镇守普陀,称为大神,是也亏了孙悟空。他只得陪笑道:“大圣,古人云,君子不念旧恶,只管题他怎的!菩萨着我来迎你哩。”

这孙悟空就端肃尊诚,与大神到了紫竹林里,参拜菩萨。

观世音菩萨道:“悟空,唐僧行到何处也?”

孙悟空道:“行到西牛贺洲万寿山了。”菩萨道:“那万寿山有座五庄观,镇元大仙你曾会他么?”

孙悟空顿首道:“因是在五庄观,弟子不识镇元大仙,毁伤了他的人参果树,冲撞了他,他就困滞了我师父,不得前进。”(未完待续……)

第193章 罪魁祸首

观世音菩萨自然知道其中因果,怪道:“你这泼猴,不知好歹!他那人参果树,乃天开地辟的灵根。镇元子乃地仙之祖,我也让他三分,你怎么就打伤他树!”

孙悟空再拜道:“弟子实是不知。那一日,他不在家,只有两个仙童,候待我等。是猪悟能晓得他有果子,要一个尝新,弟子委偷了他三个,兄弟们分吃了。那童子知觉,骂我等无已,是弟子发怒,遂将他树推倒。他次日回来赶上,将我等一袖子笼去,绳绑鞭抽,拷打了一日。我等当夜走脱,又被他赶上,依然笼了。三番两次,其实难逃,已允了与他医树。却才自海上求方,遍游三岛,众神仙都没有本事。弟子因此志心朝礼,特拜告菩萨,伏望慈悯,俯赐一方,以救唐僧早早西去。”

观世音菩萨道:“你怎么不早来见我,却往岛上去寻找?”

孙悟空闻得此言,心中暗喜道:“造化了!造化了!菩萨一定有方也!”他又上前恳求。

观世音菩萨道:“我这净瓶底的甘露水,善治得仙树灵苗。”

孙悟空道:“可曾经验过么?”

观世音菩萨道:“经验过的。”

孙悟空问:“有何经验?”

观世音菩萨道:“当年太上老君曾与我赌胜:他把我的杨柳枝拔了去,放在炼丹炉里,炙得焦干,送来还我。是我拿了插在瓶中,一昼夜,复得青枝绿叶。与旧相同。”

孙悟空笑道:“真造化了!真造化了!烘焦了的尚能医活,况此推倒的。有何难哉!”

观世音菩萨吩咐大众:“看守林中,我去去来。”

遂手托净瓶。白鹦哥前边巧啭,孙大圣随后相从。玉毫金象世难论,正是慈悲救苦尊。过去劫逢无垢佛,至今成得有为身。几生欲海澄清浪,一片心田绝点尘。甘露久经真妙法,管教宝树永长春。

……

镇元子看金蝉子怡然自得的模样,道:“你以为我等只是玩笑之语?”

说话之时,身上气势磅礴而出,将金蝉子笼罩在其中。寿星也摆开了架势,自有将金蝉子降服其下的阵势。

金蝉子道:“想来,观世音也快到了吧。小僧所料不差,不出多久,那王母娘娘也会驾临此处,你等四人联手,我师徒五人倒的确难有胜算。”

正说到此处,忽见孙大圣按落云头,叫道:“菩萨来了。快接快接!”

寿星与镇元子收了阵势,和金蝉子师徒,一齐迎出宝殿。

观世音菩萨才住了祥云,先与镇元子陪了话。后与寿星作礼。礼毕上坐,那阶前,孙悟空引唐僧、八戒、沙僧都拜了。那观中诸仙。也来拜见。

孙悟空道:“大仙不必迟疑,趁早儿陈设香案。请菩萨替你治那甚么果树去。”

镇元大仙躬身谢观世音菩萨道:“小可的勾当,怎么敢劳菩萨下降?”金蝉子瞧见镇元子的做派。眉头不由得一跳,镇元子何等身份,竟然躬身迎接观世音菩萨?要知道镇元子和三清可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只敬天地的与世同君。

这般做派,只有一个理由,镇元子有求观世音菩萨,或者有什么把柄在观世音菩萨手中。

观世音菩萨道:“唐僧乃我之弟子,孙悟空冲撞了先生,理当赔偿宝树。”金蝉子听到此言,倒也不反驳。

寿星也是聪慧之人,见此继续聊下去,只怕有个意外,道:“既如此,不须谦讲了。请菩萨都到园中去看看。”

那镇元子大仙即命设具香案,打扫后园,请观世音菩萨先行,寿星随后。

金蝉子师徒与本观众仙,都到园内观看时,那棵树倒在地下,土开根现,叶落枝枯。

观世音菩萨叫:“悟空,伸手来。”

那孙悟空将左手伸开。观世音菩萨将杨柳枝,蘸出瓶中甘露,把孙悟空手心里画了一道起死回生的符字,教他放在树根之下,但看水出为度。那孙悟空捏着拳头,往那树根底下揣着,须臾有清泉一汪。

观世音菩萨道:“那个水不许犯五行之器,须用玉瓢舀出,扶起树来,从头浇下,自然根皮相合,叶长芽生,枝青果出。”

孙悟空道:“小道士们,快取玉瓢来。”

镇元子道:“贫道荒山,没有玉瓢,只有玉茶盏、玉酒杯,可用得么?”

菩萨道:“但是玉器,可舀得水的便罢,取将来看。”

镇元子大仙即命小童子取出有二三十个茶盏,四五十个酒盏,却将那根下清泉舀出。孙悟空、八戒、沙僧,扛起树来,扶得周正,拥上土,将玉器内甘泉,一瓯瓯捧与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将杨柳枝细细洒上,口中又念着经咒。不多时,洒净那舀出之水,只见那树果然依旧青枝绿叶浓郁阴森,上有二十三个人参果。

清风、明月二童子道:“前日不见了果子时,颠倒只数得二十二个,今日回生,怎么又多了一个?”

孙悟空道:“日久见人心。前日老孙只偷了三个,那一个落下地来,土地说这宝遇土而入,八戒只嚷我打了偏手,故走了风信,只缠到如今,才见明白。”

观世音菩萨道:“我方才不用五行之器者,知道此物与五行相畏故耳。”

那镇元子大仙十分欢喜,急令取金击子来,把果子敲下十个,请观世音菩萨与寿星复回宝殿,一则谢劳,二来做个人参果会。众小仙遂调开桌椅,铺设丹盘,请菩萨坐了上面正席,寿星左席,唐僧右席,镇元子前席相陪,各食了一个。

正是,万寿山中古洞天,人参一熟九千年。灵根现出芽枝损,甘露滋生果叶全。寿星喜逢皆旧契,四僧幸遇是前缘。自今会服人参果,尽是长生不老仙。

此时观世音菩萨与寿星各吃了一个,金蝉子此时也不推脱,也吃了一个,悟空三人亦各吃一个,镇元子陪了一个,本观仙众分吃了一个。

吃过之后,金蝉子支使孙悟空并猪八戒、沙悟净出去喂马。

金蝉子笑道:“观世音,我等倒也半月一见面,而今倒显得颇为熟捻了。”

观世音菩萨道:“如我佛门,行我因果,有此佛缘,自是上佳。”

金蝉子笑了笑,道:“如此说来,那王母娘娘不会来此处了。”

观世音菩萨道:“王母娘娘因何要来此处?”

金蝉子道:“当年大食国,你等一起得了好处,为了延续这长生的宝物,你们做下的诸多恶事,当真不需要一个解释吗?”

观世音菩萨道:“我等心系天下苍生慈悲为怀,如何会行恶举?唐僧你切莫入了魔障,毁了一路来的修行。”

金蝉子道:“小僧一直好奇,在大食国中,王母娘娘、寿星、镇元子得到的皆是和长生有关的东西,为何独独你不见任何长生相关之物,现在想明白了,因为你得到了他三人长生之物所必须依仗的东西。”金蝉子看了看观世音手中的净瓶,道:“王母娘娘之所以以修行者的元婴种蟠桃,镇元子之所以用小儿的纯元之力喂养人参果,寿星之所以苍老得这么快,是因为……你牢牢握住手中的甘露水,他三人不得不另辟蹊径。究其根源,最大的祸源还是你,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镇元子微笑看着金蝉子,他知道,他一定看得明白。

寿星瞧瞧看了观世音菩萨一眼,终是没敢说话,低下头去。

观世音菩萨不以为忤,道:“方才你也瞧得清楚,人参果树乃是天地灵根所化,何来婴儿纯元之力?金蝉子,万事讲究证据,休要信口开河。”(未完待续……)

第194章 夜话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小僧何来证据?不过一家之言罢了,你姑且听之任之,小僧也只当一时口快。”

观世音菩萨脸有不愉之色,道:“金蝉子,一路西行,贫道未曾少帮你,你又何必生出这许多事端?你口口声声着急走通通天之路,如何又这般折腾耽搁?我佛如来,还等快步往灵山,解佛门灾厄。”

寿星听得此言,忙垂下头去,不敢细听。

灵山佛难之事,他也有耳闻,但不敢尽信,此事听观世音亲口说来,方知传言不假。

金蝉子的肉有毒,知晓此事的自然不会来为难西行取经人,不知晓此事的,只怕要成了神佛手中的棋子,被拿捏在手,却不得而知。

金蝉子道:“罢了,你既然这般催促,小僧早早上路便是。”

观世音听言,微微愣神。

镇元子忙道:“我方才与孙悟空有约,他若救活我的树,就与他结拜为兄弟,即使要走,也得我们行过礼才是。”

镇元子却又安排蔬酒,与孙悟空结为兄弟。这才是不打不成相识,两家合了一家。师徒四众,喜喜欢欢,天晚歇了。

夜幕垂下之时,那师徒四人睡下,观世音、寿星、镇元子三人却一夜无眠。

镇元子道:“观世音,听闻你拿了小白龙宝珠,可参悟出什么?”

观世音摇头道:“并不曾有所得,还险些要了贫道性命。”

寿星问道:“那宝珠到底是何宝贝?值得二仙如此上心?”

观世音菩萨道:“那宝珠,本是玉皇大帝赏赐给西海龙宫的宝贝。镇守龙宫已有千百年,却不知道为何。龙三太子见过金蝉之后,返回龙宫第一件事情。就是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而西海龙海龙王更是大义灭亲,表奏天庭,告了忤逆。与昂皇大帝把小白龙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此事处处透露蹊跷。”

镇元子沉吟一下,道:“许多年前,我倒也知晓一件事情。远古的南海龙王老来得子,对小龙王宠爱有加,有一天,小龙王闯出了大祸,失手烧掉了天庭神龛,慌乱中的小龙王回到家里,南海龙王为了救儿子,他冒替小龙王,趴在盘龙山下。接受雷电的击打。眼看父亲被烧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小龙王悔恨愧疚,他一下冲出来。要承担这个惩罚,龙王为了阻止儿子,便一头撞向身旁的金刚壁。当场死去。南海龙王认为自己死得其所,死后。他的尸体便化作龙背山。”(此故事来自全民目击的龙背墙。)

寿星不明其意,瞧着镇元子。

镇元子又道:“陈塘关李靖三子。三岁就下海,闯下大祸,踏倒水晶宫,捉住东海三太子抽筋刮鳞。当时东海龙王兴兵而来,睡逼陈塘关,托塔天王怕他长大再惹大祸,想杀哪吒以绝后患,谁知哪吒愤怒,拿刀在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纵是如此,东海龙王怒气依旧不消,与那三坛海会大神不甚来往,在天庭相见,也扭头不理。”

寿星还是不明其意。

镇元子叹息一声,道:“龙族想来护短,闯下灾祸之事,从来包庇下来,如何会捅到天庭上去?更何况,那闯祸的时机,正赶上观世音寻取经人,所在之地,距离观世音原本打算选择的西行脚力不远。”

寿星道:“这般说来,龙三太子有意如此,加入西经取经的队伍,可这与那宝珠有何关联?”

镇元子道:“那宝珠是玉皇大帝赐给西海龙宫的,专吸龙族龙力。”

寿星蹙眉道:“那龙族龙力有何用处?”

镇元子笑了笑,不再说话,道:“西海龙宫,可谓一箭双雕啊,这龙三太子也是个能忍辱负重的人,这西行五人众,端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观世音道:“何必感叹别人,我等之事,才最为紧要。”

镇元子道:“我等有何事?”

观世音菩萨道:“我的甘露水,对你那人参果树早已无效,可是?”

镇元子笑道:“菩萨何处此言?甘露水救活我人参果树的事情,众人皆已瞧见,又如何有无效之说?”

观世音道:“即便贫道不来,任何人都能救活人参果树,因为,现在的人参果树不是最开始的五行灵根凝集,也非你用无数婴儿纯元之力滋养,而是树根下埋了金蝉子的灵血。”

镇元子道:“你与金蝉子倒也有趣,一人一套说辞,倒让小道不知道信何人好了。”

观世音道:“金蝉子长生之血虽然强劲,倒要支撑者人参果树,想来也撑不了几年,人参果树还是会枯萎,蟠桃树也会死亡,到时候,天地间早无长生的灵物,我们终将败给时间,湮没在尘埃之中。”

寿星叹息了一声,道:“获得也够久了,在那个世界到来的时候死去,倒也不算冤枉。”

镇元子道:“谁说一定会死呢?”

观世音菩萨不语,寿星问道:“镇元大仙,你还有长生之途?”

观世音道:“屋外有那金蝉子,也有五行灵根,皆是长生之途。”

镇元子摇头道:“金蝉子惹不得,五行灵根自然也惹不起,小道要说的长生之途,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寿星道:“镇元大仙,是何路径?”

镇元子道:“我以婴儿滋养人参果树,千百年来,倒也逐渐摸透了一些东西……”

……

却说金蝉子师徒,次日天明,收拾前进,观世音菩萨与寿星何时离开却不得而知,那夜说了些什么,也不得而知。

那镇元子与孙悟空结为兄弟,两人情投意合,决不肯放,又安排管待,一连住了五六日。

说是与孙悟空情投意合,那是假话,镇元子是担忧金蝉子走后,人参果树死亡,故而多留了他几日。

金蝉子瞧破了镇元子心思,也不点破,等了五六日之后,见镇元子还不放行,遂道:“百年之内,小僧保你人参果树不死,如果枯萎了,你只来找小僧便是,小僧再给你长生之血。”

镇元子问的此话,才让金蝉子离开,末了说道:“以小道之能,有几分把握将你们彻底留在此地?”

金蝉子道:“十分把握。”

镇元子苦笑,道:“然则小道却不敢作为。”

金蝉子道:“害怕,总不算一件坏事。小僧就此别过。”

镇元子稽首道:“请!”

师徒别了上路,早见一座高山。

金蝉子道:“徒弟,前面有山险峻,恐马不能前,大家须仔细仔细。”

孙悟空道:“师父放心,我等自然理会。”

好猴王,他在那马前,横担着棒,剖开山路,上了高崖,看不尽: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走,麂鹿作群行。无数獐豝钻簇簇,满山狐兔聚丛丛。千尺大蟒,万丈长蛇。大蟒喷愁雾,长蛇吐怪风。道旁荆棘牵漫,岭上松楠秀丽。薜萝满目,芳草连天。影落沧溟北,云开斗柄南。万古常含元气老,千峰巍列日光寒。

那金蝉子在马上看得,心中疑惑,此处距离五庄观不远,如何会有这许多凶物?

孙大圣布施手段,舞着铁棒,哮吼一声,唬得那狼虫颠窜,虎豹奔逃。师徒们入此山,正行到嵯峨之处,金蝉子道:“悟空,我这一日,肚中饥了,你去那里化些斋吃?”

孙悟空陪笑道:“师父好不聪明。这等半山之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有钱也没买处,教往那里寻斋?”

金蝉子心中不快,口里骂道:“你这猴子!想你在两界山,被如来压在石匣之内,口能言,足不能行,也亏我救你性命,摩顶受戒,做了我的徒弟。怎么不肯努力,常怀懒惰之心!”(未完待续……)

第195章 白骨模样的妖精

孙悟空道:“弟子亦颇殷勤,何尝懒惰?”

金蝉子道:“你既殷勤,何不化斋我吃?我肚饥怎行?况此地山岚瘴气,怎么得上雷音?”

孙悟空道:“师父休怪,少要言语。我知你尊性高傲,十分违慢了你,便要念那话儿咒。你下马稳坐,等我寻那里有人家处化斋去。”

孙悟空将身一纵,跳上云端里,手搭凉篷,睁眼观看。可怜西方路甚是寂寞,更无庄堡人家,正是多逢树木少见人烟去处。看多时,只见正南上有一座高山,那山向阳处,有一片鲜红的点子。

孙悟空按下云头道:“师父,有吃的了。”

金蝉子问甚东西,孙悟空道:“这里没人家化饭,那南山有一片红的,想必是熟透了的山桃,我去摘几个来你充饥。”

金蝉子喜道:“出家人若有桃子吃,就为上分了,快去!”

孙悟空取了钵盂,纵起祥光,你看他觔斗幌幌,冷气飕飕,须臾间,奔南山摘桃不题。

却说常言有云: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果然这山上有一个妖精,孙大圣去时,惊动那怪。

她在云端里,踏着阴风,看见长老坐在地下,就不胜欢喜道:“造化!造化!几年家人都讲东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长寿长生。真个今日到了。”

那妖精上前就要拿他,只见长老左右手下有两员大将护持,不敢拢身。他说两员大将是谁?说是猪八戒、沙悟净。猪八戒、沙悟净虽没甚么大本事。然猪八戒是天蓬元帅,沙悟净是卷帘大将。他的威气尚不曾泄,故不敢拢身。

妖精说:“等我且戏他戏。看怎么说。”

好妖精,停风,在那山凹里,摇身一变,变做个月貌花容的女儿,说不尽那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磁瓶儿。从西向东,径奔唐僧。圣僧歇马在山岩,忽见裙钗女近前。翠袖轻摇笼玉笋,湘裙斜拽显金莲。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拂峨眉柳带烟。仔细定睛观看处,看看行至到身边。

金蝉子见了,此人正是白骨的容貌无疑,却并非是白骨,也懒得应承。叫道:“猪八戒,沙悟净,悟空才说这里旷野无人,你看那里不走出一个人来了?”金蝉子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佛门设下了色关,道门便也要设一局色关吗?

猪八戒道:“师父,你与沙悟净坐着。等老猪去看看来。”

那呆子放下钉钯,整整直裰。摆摆摇摇,充作个斯文气象。一直的觌面相迎。真个是远看未实,近看分明,那女子生得: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

那猪八戒见他生得俊俏,呆子就动了凡心,忍不住胡言乱语,叫道:“女菩萨,往那里去?手里提着是甚么东西?”

猪八戒见金蝉子等人未看向这边,悄声道:“你来寻死不成?竟然化作白骨的模样,那金蝉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那妖精轻哼一声,道:“天蓬元帅,王母娘娘让我带句话给你,在这般插科打诨不办正事,休怪娘娘翻脸无情。”

猪八戒道:“这种事情,你让她的老相好去办,何必让我动手?”

女妖精目光一寒,道:“天蓬元帅,莫忘了你的身份!莫失了尊卑。王母娘娘与玉帝博弈了五百年,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你要闹出了乱子,哼。”

猪八戒道:“本帅自然能掂量出轻重,只是,而今这般时候,你来此此处,却非最佳时机,五行灵根刚刚聚齐,神佛虎视一侧,为何不再等等?”

“等不了了。”那女子声音骤然加大,连声道:“长老,我这青罐里是香米饭,绿瓶里是炒面筋,特来此处无他故,因还誓愿要斋僧。”

猪八戒闻言,知道女妖精不愿多说,装作满心欢喜,急抽身,就跑了个猪颠风,报与金蝉子道:“师父!吉人自有天报!师父饿了,教师兄去化斋,那猴子不知那里摘桃儿耍子去了。桃子吃多了,也有些嘈人,又有些下坠。你看那不是个斋僧的来了?”

金蝉子不信道:“你这个夯货胡缠!我们走了这向,好人也不曾遇着一个,斋僧的从何而来!”

猪八戒道:“师父,这不到了?”

金蝉子一见,连忙跳起身来,合掌当胸道:“女菩萨,你府上在何处住?是甚人家?有甚愿心,来此斋僧?”

分明是个妖精,那长老也不认得。那妖精见唐僧问他来历,他立地就起个虚情,花言巧语来赚哄道:“师父,此山叫做蛇回兽怕的白虎岭,正西下面是我家。我父母在堂,看经好善,广斋方上远近僧人,只因无子,求福作福,生了奴奴,欲扳门第,配嫁他人,又恐老来无倚,只得将奴招了一个女婿,养老送终。”

金蝉子闻言道:“女菩萨,你语言差了。圣经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既有父母在堂,又与你招了女婿,有愿心,教你男子还,便也罢,怎么自家在山行走?又没个侍儿随从。这个是不遵妇道了。”

那女子笑吟吟,忙陪俏语道:“师父,我丈夫在山北凹里,带几个客子锄田。这是奴奴煮的午饭,送与那些人吃的。只为五黄六月,无人使唤,父母又年老,所以亲身来送。忽遇三位远来,却思父母好善,故将此饭斋僧,如不弃嫌,愿表芹献。” 金蝉子一眼瞧破那女子手中的原形,如何肯吃,道:“善哉!善哉!我有徒弟摘果子去了,就来,我不敢吃。假如我和尚吃了你饭,你丈夫晓得,骂你,却不罪坐贫僧也?”

那女子见金蝉子不肯吃,却又满面春生道:“师父啊,我父母斋僧,还是小可;我丈夫更是个善人,一生好的是修桥补路,爱老怜贫。但听见说这饭送与师父吃了,他与我夫妻情上,比寻常更是不同。”

金蝉子也只是不吃,女妖精瞧瞧对猪八戒使了个眼色,这却却恼坏了猪八戒,那瓶瓶罐罐里面的东西,那是人能吃的,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上。

那呆子努着嘴,口里埋怨道:“天下和尚也无数,不曾象我这个老和尚罢软!现成的饭三分儿倒不吃,只等那猴子来,做四分才吃!”他不容分说,一嘴把个罐子拱倒,就要动口。

只见那孙悟空自南山顶上,摘了几个桃子,托着钵盂,一筋斗,点将回来,睁火眼金睛观看,认得那女子是个妖精,放下钵盂,掣铁棒,当头就打,猪八戒见此,也不吃饭了。

唬得个金蝉子用手扯住道:“悟空!你走将来打谁?”

孙悟空道:“师父,你面前这个女子,莫当做个好人。她是个妖精,要来骗你哩。”

金蝉子有几分怒意,这虽是个妖怪,也是长得和白骨一般的妖怪,如何是你说杀便杀的?道:“你这猴头,当时倒也有些眼力,今日如何乱道!这女菩萨有此善心,将这饭要斋我等,你怎么说他是个妖精?”

孙悟空笑道:“师父,你那里认得!老孙在水帘洞里做妖魔时,若想人肉吃,便是这等:或变金银,或变庄台,或变醉人,或变女色。有那等痴心的,爱上我,我就迷他到洞里,尽意随心,或蒸或煮受用;吃不了,还要晒干了防天阴哩!师父,我若来迟,你定入他,遭他毒手!”

那金蝉子那里肯信,只说是个好人。(未完待续……)

第196章 怒逐美猴王

孙悟空道:“师父,我知道你了,你见她那等容貌,必然动了凡心。若果有此意,叫猪八戒伐几棵树来,沙悟净寻些草来,我做木匠,就在这里搭个窝铺,你与他圆房成事,我们大家散了,却不是件事业?何必又跋涉,取甚经去!”

孙悟空也是知道金蝉子与白骨的事情,当年地府阴山相见,当时虽未明白二人情愫,这想去许多年,如何还不明白?孙悟空对白骨的模样也记得清楚,当年也是往来交过手的,阴山之下也共患难过,这白骨是真是假,他自然也瞧得明白。

金蝉子如何不明白孙悟空的话?说他瞧上的不过是那妖精的模样,显然已经知道金蝉子识破了这妖精的变身。

再来,五庄观众,孙悟空元神已经逐渐恢复,自然也瞧出金蝉子有异,似乎不是那软弱的金蝉子,故而出言相激。

孙悟空的小小把戏,金蝉子如何瞧不出来?在他看来,现在不是向孙悟空坦露真实身份的时候,只装做是个软善的人,伪装吃不得他这句言语,羞得个光头彻耳通红。

金蝉子正在此羞惭,孙悟空又发起性来,掣铁棒,望妖精劈脸一下。那怪物有些手段,使个解尸法,见孙悟空棍子来时,他却抖擞精神,预先走了,把一个假尸首打死在地下。

金蝉子眼中有几分怒气,假装战战兢兢,口中作念道:“这猴着然无礼!屡劝不从,无故伤人性命!”

孙悟空道:“师父莫怪,你且来看看这罐子里是甚东西。”

沙悟净搀着长老。近前看时,那里是甚香米饭。却是一罐子拖尾巴的长蛆,也不是面筋。却是几个青蛙、癞虾蟆,满地乱跳。

金蝉子方才之言,也不过是为了去孙悟空的一心,见道了这些物事,也做了三分信孙悟空的姿态,毕竟那妖怪也未必有什么好心,何况,金蝉子十分不喜欢别人伪装成白骨的面貌,打死便打死吧。也无什么慈悲可言。

怎禁猪八戒气不忿,在旁漏八分儿唆嘴道:“师父,说起这个女子,他是此间农妇,因为送饭下田,路遇我等,却怎么栽他是个妖怪?哥哥的棍重,走将来试手打他一下,不期就打杀了;怕你念甚么《紧箍儿咒》。故意的使个障眼法儿,变做这等样东西,演幌你眼,使不念咒哩。”

猪八戒见那妖精全身而退。也舒了口气,要是死在当场,只怕王母娘娘那边他不好交差。说不得还只当猪八戒串通了孙悟空一起打杀了呢。

猪八戒见那妖怪无功而返,想来在边上看着。自己也不能寸功不建,故而挑唆起来。要说这猪八戒挑唆的也是时候。要是以前,金蝉子断然不会受挑唆,今时今日却不同。

金蝉子闻得猪八戒之言,心中有了想法,猪八戒竟然这么快实施计划,也不去询问,假装信那呆子撺唆,手中捻诀,口里念咒,孙悟空就叫:“头疼!头疼!莫念!莫念!有话便说。”

金蝉子道:“有甚话说!出家人时时常要方便,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步步行凶,打死这个无故平人,取将经来何用?你回去罢!”猪八戒闻得让孙悟空回去之言,心中一喜,却不表露出来。

孙悟空道:“师父,你教我回那里去?”

金蝉子道:“我不要你做徒弟。”

孙悟空道:“你不要我做徒弟,只怕你西天路去不成。”

金蝉子道:“我命在天,该那个妖精蒸了吃,就是煮了,也算不过。终不然,你救得我的大限?你快回去!”

孙悟空道:“师父,我回去便也罢了,只是不曾报得你的恩哩。”

金蝉子道:“我与你有甚恩?”金蝉子这话却是故意为之,当年在三星斜月洞,太上道祖也是这般与孙悟空说的,而今这话再说一遍,也算是触动孙悟空心中之痛。

那大圣闻言,一时五味杂陈,当年的那份伤心一起涌上心头,连忙跪下叩头道:“老孙因大闹天宫,致下了伤身之难,被我佛压在两界山,幸观音菩萨与我受了戒行,幸师父救脱吾身,若不与你同上西天,显得我知恩不报非君子,万古千秋作骂名。”

金蝉子见孙悟空哀告,心中也有几分难受,心中暗道,悟空啊悟空,你赶快醒来吧,你醒来之后,为师定然好好向你谢罪。看到孙悟空这般,也知道自己话重了些,当年在斜月洞,目睹孙悟空泪洒当场,今日再次见到,却是两种心情,孙悟空何错之有?他凭什么他但这些罪责?却也回心转意道:“既如此说,且饶你这一次,再休无礼。如若仍前作恶,这咒语颠倒就念二十遍!”

孙悟空道:“三十遍也由你,只是我不打人了。”却才伏侍唐僧上马,又将摘来桃子奉上。唐僧在马上也吃了几个,权且充饥。

猪八戒见金蝉子突然回心转意,有几分意外,但也低头不语,让孙悟空收了这份罪,那半空中的妖精,想来也不会再多言,只盼她晓得孙悟空厉害,断了这份心思。

却说那妖精,脱命升空。原来孙悟空那一棒不曾打杀妖精,妖精出神去了。她在那云端里,咬牙切齿,暗恨孙悟空道:“几年只闻得讲他手段,今日果然话不虚传。那唐僧已此不认得我,将要吃饭。若低头闻一闻儿,我就一把捞住,却不是我的人了?不期被他走来,弄破我这勾当,又几乎被他打了一棒。”

等看到金蝉子念紧箍咒,使得孙悟空满地打滚,知道是猪八戒的功劳,本来打算回天上去,后来一想道:“ 若饶了这个和尚,诚然是劳而无功也,我还下去戏他一戏。”

好妖精,按落阴云,在那前山坡下,摇身一变,变作个老妇人,年满八旬,手拄着一根弯头竹杖,一步一声的哭着走来。 猪八戒见了,大惊道:“师父!不好了!那妈妈儿来寻人了!”心中却暗骂道,这妖精,断的不怕死,早些跑了就是,何必再来一趟。

金蝉子道:“寻甚人?”

猪八戒道:“师兄打杀的,定是他女儿。这个定是他娘寻将来了。”

孙悟空道:“兄弟莫要胡说!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有八十岁,怎么六十多岁还生产?断乎是个假的,等老孙去看来。”好孙悟空,拽开步,走近前观看,那怪物假变一婆婆,两鬓如冰雪。走路慢腾腾,行步虚怯怯。弱体瘦伶仃,脸如枯菜叶。颧骨望上翘,嘴唇往下别。老年不比少年时,满脸都是荷叶摺。

孙悟空认得她是妖精,更不理论,举棒照头便打。那怪见棍子起时,依然抖擞,又出化了元神,脱真儿去了,把个假尸首又打死在山路之下。

金蝉子一见,惊下马来,睡在路旁,更无二话,只是把《紧箍儿咒》颠倒足足念了二十遍,金蝉子这番作为实在令人费解,小白龙看不明白,元神劝道:“师父,那老妈妈的确是个妖怪,你如何不分青红皂白,这般整治大师兄。”

金蝉子悄声道:“你莫管,这一番,却要搞明白,猪八戒有何图谋。”小白龙扭头瞧了猪八戒一眼,不再说话。

可怜把个孙悟空头,勒得似个亚腰儿葫芦,十分疼痛难忍,滚将来哀告道:“师父莫念了!有甚话说了罢!”

金蝉子道:“有甚话说!出家人耳听善言,不堕地狱。我这般劝化你,你怎么只是行凶?把平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此是何说?”

孙悟空道:“她是妖精。”

金蝉子道:“这个猴子胡说!就有这许多妖怪!你是个无心向善之辈,有意作恶之人,你去罢!”(未完待续……)

第197 悲返花果山

孙悟空道:“师父又教我去,回去便也回去了,只是一件不相应。”

金蝉子道:“你有甚么不相应处?”

猪八戒道:“师父,他要和你分行李哩。跟着你做了这几年和尚,不成空着手回去?你把那包袱里的甚么旧褊衫,破帽子,分两件与他罢。”

孙悟空闻言,气得暴跳道:“我把你这个尖嘴的夯货!老孙一向秉教沙门,更无一毫嫉妒之意,贪恋之心,怎么要分甚么行李?”

金蝉子道:“你既不嫉妒贪恋,如何不去?”

孙悟空道:“实不瞒师父说,老孙五百年前,居花果山水帘洞大展英雄之际,收降七十二洞邪魔,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头戴的是紫金冠,身穿的是赭黄袍,腰系的是蓝田带,足踏的是步云履,手执的是如意金箍棒,着实也曾为人。自从涅槃罪度,削发秉正沙门,跟你做了徒弟,把这个金箍儿勒在我头上,若回去,却也难见故乡人。师父果若不要我,把那个《松箍儿咒》念一念,退下这个箍子,交付与你,套在别人头上,我就快活相应了,也是跟你一场。莫不成这些人意儿也没有了?”

金蝉子大惊道:“悟空,我当时只是菩萨暗受一卷《紧箍儿咒》,却没有甚么松箍儿咒。”

孙悟空道:“若无《松箍儿咒》,你还带我去走走罢。”

金蝉子又没奈何道:“你且起来,我再饶你这一次,却不可再行凶了。”

孙悟空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又伏侍师父上马,剖路前进。

却说那妖精。原来孙悟空第二棍也不曾打杀她。那怪物在半空中,夸奖不尽道:“好个猴王。着然有眼!我那般变了去,他也还认得我。这些和尚,他去得快,若过此山,西下四十里,就不伏我所管了。若是被别处妖魔捞了去,好道就笑破他人口,使碎自家心,我还下去戏他一戏。”好妖怪。按耸阴风,在山坡下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老公公,真个是: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耳中鸣玉磬,眼里幌金星。手拄龙头拐,身穿鹤氅轻。数珠掐在手,口诵南无经。

金蝉子在马上见了。心中欢喜道:“阿弥陀佛!西方真是福地!那公公路也走不上来,逼法的还念经哩。”

猪八戒道:“师父,你且莫要夸奖,那个是祸的根哩。”

金蝉子道:“怎么是祸根?”

猪八戒道:“孙悟空打杀他的女儿。又打杀他的婆子,这个正是他的老儿寻将来了。我们若撞在他的怀里呵,师父。你便偿命,该个死罪;把老猪为从。问个充军;沙僧喝令,问个摆站;那孙悟空使个遁法走了。却不苦了我们三个顶缸?”

孙悟空听见道:“这个呆根,这等胡说,可不唬了师父?等老孙再去看看。”他把棍藏在身边,走上前迎着怪物,叫声:“老官儿,往那里去?怎么又走路,又念经?”

那妖精错认了定盘星,把孙大圣也当做个等闲的,遂答道:“长老啊,我老汉祖居此地,一生好善斋僧,看经念佛。命里无儿,止生得一个小女,招了个女婿,今早送饭下田,想是遭逢虎口。老妻先来找寻,也不见回去,全然不知下落,老汉特来寻看。果然是伤残他命,也没奈何,将他骸骨收拾回去,安葬茔中。”

孙悟空笑道:“我是个做吓虎的祖宗,你怎么袖子里笼了个鬼儿来哄我?你瞒了诸人,瞒不过我!我认得你是个妖精!”那妖精唬得顿口无言。孙悟空掣出棒来,自忖思道:“若要不打他,显得他倒弄个风儿;若要打他,又怕师父念那话儿咒语。”又思量道:“不打杀他,他一时间抄空儿把师父捞了去,却不又费心劳力去救他?还打的是!就一棍子打杀他,师父念起那咒,常言道,虎毒不吃儿。凭着我巧言花语,嘴伶舌便,哄他一哄,好道也罢了。”

好大圣,念动咒语叫当坊土地、本处山神道:“这妖精三番来戏弄我师父,这一番却要打杀他。你与我在半空中作证,不许走了。”众神听令,谁敢不从?都在云端里照应。那大圣棍起处,打倒妖魔,才断绝了灵光。

那金蝉子在马上,见孙悟空此番安排周正,暗暗点头,面上却是受了惊吓的表情。

猪八戒在旁边又笑道:“好孙悟空!风发了!只行了半日路,倒打死三个人!”

金蝉子正要念咒,孙悟空急到马前,叫道:“师父,莫念!莫念!你且来看看他的模样。”却是一堆粉骷髅在那里。

金蝉子大惊道:“悟空,这个人才死了,怎么就化作一堆骷髅?”

孙悟空道:“他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被我打杀,他就现了本相。她那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尸王,当年在桫椤国之内,老孙也曾会过她。”

金蝉子闻说,倒也信了,怎禁那猪八戒旁边唆嘴道:“师父,他的手重棍凶,把人打死,只怕你念那话儿,故意变化这个模样,掩你的眼目哩!”

金蝉子见猪八戒借咄咄逼人,看来今日必要逼走孙悟空,只做耳软,又信了他,随复念起。孙悟空禁不得疼痛,跪于路旁,只叫:“莫念!莫念!有话快说了罢!”

金蝉子道:“猴头!还有甚说话!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你在这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三人,还是无人检举,没有对头;倘到城市之中,人烟凑集之所,你拿了那哭丧棒,一时不知好歹,乱打起人来,撞出大祸,教我怎的脱身?你回去罢!”

孙悟空道:“师父错怪了我也。这厮分明是个妖魔,他实有心害你。我倒打死他,替你除了害,你却不认得,反信了那呆子谗言冷语,屡次逐我。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若不去,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我去我去!去便去了,只是你手下无人。”

金蝉子发怒道:“这泼猴越发无礼!看起来,只你是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那大圣一闻得说他两个是人,止不住伤情凄惨,对金蝉子道声:“苦啊!你那时节,出了长安,有刘伯钦送你上路;到两界山,救我出来,投拜你为师,我曾穿古洞,入深林,擒魔捉怪,收八戒,得沙僧,吃尽千辛万苦。今日昧着惺惺使糊涂,只教我回去:这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罢罢!但只是多了那《紧箍儿咒》。”

金蝉子道:“我再不念了。”

孙悟空道:“这个难说。若到那毒魔苦难处不得脱身,八戒沙僧救不得你,那时节,想起我来,忍不住又念诵起来,就是十万里路,我的头也是疼的;假如再来见你,不如不作此意。”

金蝉子见他言言语语,今日有心赶走孙悟空,瞧瞧猪八戒的打算,滚鞍下马来,叫沙僧包袱内取出纸笔,即于涧下取水,石上磨墨,写了一纸贬书,递于孙悟空道:“猴头!执此为照,再不要你做徒弟了!如再与你相见,我就堕了阿鼻地狱!”

孙悟空连忙接了贬书道:“师父,不消发誓,老孙去罢。”他将书摺了,留在袖中,却又软款金蝉子道:“师父,我也是跟你一场,又蒙菩萨指教,今日半途而废,不曾成得功果,你请坐,受我一拜,我也去得放心。”

金蝉子转回身不睬,口里唧唧哝哝的道:“我是个好和尚,不受你歹人的礼!”他本无心真的驱逐孙悟空,又怎么会受孙悟空的拜?

孙大圣见他不睬,又使个身外法,把脑后毫毛拔了三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了三个孙悟空,连本身四个,四面围住师父下拜。那长老左右躲不脱,好道也受了一拜。

孙大圣跳起来,把身一抖,收上毫毛,却又吩咐沙僧道:“贤弟,你是个好人,却只要留心防着八戒言语,途中更要仔细。倘一时有妖精拿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西方毛怪,闻我的手段,不敢伤我师父。”

金蝉子道:“我是个好和尚,不题你这歹人的名字,你回去罢。”那大圣见长老三番两复,不肯转意回心,没奈何才去。你看他:噙泪叩头辞长老,含悲留意嘱沙僧,却再不曾理会猪八戒一句,这个中缘由再明白不过,如果不是念在同时师门的份上,孙悟空定然举棍子打死了猪八戒了事,有这份缘分在,孙悟空断然不会下手。

孙悟空见金蝉子不理会自己,一头拭迸坡前草,两脚蹬翻地上藤。上天下地如轮转,跨海飞山第一能。顷刻之间不见影,霎时疾返旧途程。你看他忍气别了师父,纵筋斗云,径回花果山水帘洞去了。独自个凄凄惨惨,忽闻得水声聒耳,大圣在那半空里看时,原来是东洋大海潮发的声响。一见了,又想起金蝉子,止不住腮边泪坠,停云住步,良久方去。

金蝉子等孙悟空去了,心中也只不知叹息,今日的孙悟空并非当年孙悟空,却知恩图报之心仍在,此时的金蝉子又岂是当年的金蝉子?

悟空啊悟空,你要恨就恨为师吧。(未完待续……)

第198章 杀生

却说那大圣虽被金蝉子逐赶,然犹思念,感叹不已,早望见东洋大海,道:“我不走此路者,已五百年矣!”只见那海水:烟波荡荡,巨浪悠悠。烟波荡荡接天河,巨浪悠悠通地脉。潮来汹涌,水浸湾环。潮来汹涌,犹如霹雳吼三春;水浸湾环,却似狂风吹九夏。乘龙福老,往来必定皱眉行;跨鹤仙童,反复果然忧虑过。近岸无村社,傍水少渔舟。浪卷千年雪,风生六月秋。野禽凭出没,沙鸟任沉浮,眼前无钓客,耳畔只闻鸥。海底游鱼乐,天边过雁愁。

那孙悟空将身一纵,跳过了东洋大海,早至花果山。按落云头,睁睛观看,那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林树焦枯。你道怎么这等?只因他闹了天宫,拿上界去,此山被显圣二郎神,率领那梅山七弟兄,放火烧坏了。这大圣倍加凄惨,有一篇败山颓景的古风为证,古风云:回顾仙山两泪垂,对山凄惨更伤悲。当时只道山无损,今日方知地有亏。可恨二郎将我灭,堪嗔小圣把人欺。行凶掘你先灵墓,无干破尔祖坟基。满天霞雾皆消荡,遍地风云尽散稀。东岭不闻斑虎啸,西山那见白猿啼?北溪狐兔无踪迹,南谷獐豝没影遗。青石烧成千块土,碧砂化作一堆泥。洞外乔松皆倚倒,崖前翠柏尽稀少。椿杉槐桧栗檀焦,桃杏李梅梨枣了。柘绝桑无怎养蚕?柳稀竹少难栖鸟。峰头巧石化为尘,涧底泉干都是草。崖前土黑没芝兰。路畔泥红藤薜攀。往日飞禽飞那处?当时走兽走何山?豹嫌蟒恶倾颓所,鹤避蛇回败坏间。想是日前行恶念,致令目下受艰难。 那大圣正当悲切,只听得那芳草坡前、曼荆凹里响一声,跳出七八个小猴,一拥上前,围住叩头,高叫道:“大圣爷爷!今日来家了?”

美猴王道:“你们因何不耍不顽,一个个都潜踪隐迹?我来多时了,不见你们形影。何也?”

群猴听说。一个个垂泪告道:“自大圣擒拿上界,我们被猎人之苦,着实难捱!怎禁他硬弩强弓,黄鹰劣犬。网扣枪钩。故此各惜性命。不敢出头顽耍,只是深潜洞府,远避窝巢。饥去坡前偷草食,渴来涧下吸清泉。却才听得大圣爷爷声音,特来接见,伏望扶持。”

那大圣闻得此言,愈加凄惨,便问:“你们还有多少在此山上?”

群猴道:“老者小者,只有千把。”

孙悟空道:“我当时共有四万七千群妖,如今都往那里去了?”

群猴道:“自从爷爷去后,这山被二郎菩萨点上火,烧杀了大半。我们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得了性命。及至火灭烟消,出来时,又没花果养赡,难以存活,别处又去了一半。我们这一半,捱苦的住在山中,这两年,又被些打猎的抢了一半去也。”

孙悟空知道当年之事,那二郎神被人冒充,故而做出烧毁花果山之事,而今也怨不得他,想到此处,孙悟空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自己往来天地之间,俯首无愧天地,却亏欠了山中群妖,强打精神问道:“他抢你去何干?”

群猴道:“说起这猎户可恨!他把我们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孙悟空闻此言,更十分恼怒道:“洞中有甚么人执事?”

群妖道:“还有崩、芭二将军管着哩。”

当年两帅两将,而今只剩下二将,孙悟空想起对赤马猴,当年去了佛门,自己承诺去一趟佛门的,而今竟然抛诸了脑海,更觉愧对,道:“你们去报他知道,说我来了。”

那些小妖,撞入门里报道:“大圣爷爷来家了。”

那崩、芭二将闻报,忙出门叩头,迎接进洞。

孙悟空大圣坐在中间,群怪罗拜于前,启道:“大圣爷爷,近闻得你得了性命,保唐僧往西天取经,如何不走西方,却回本山?”

孙大圣道:“小的们,你不知道,那唐三藏不识贤愚。我为他一路上捉怪擒魔,使尽了平生的手段,几番家打杀妖精,他说我行凶作恶,不要我做徒弟,把我逐赶回来,写立贬书为照,永不听用了。”

众猴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做甚么和尚,且家来,带携我们耍子几年罢!”叫:“快安排椰子酒来,与爷爷接风。”

孙大圣道:“且莫饮酒,我问你那打猎的人,几时来我山上一度?”

芭将军道:“大圣,不论甚么时度,他逐日家在这里缠扰。”

孙大圣道:“他怎么今日不来?”

芭将军道:“看待来耶。”

孙大圣吩咐:“小的们,都出去把那山上烧酥了的碎石头与我搬将起来堆着。或二三十个一推,或五六十个一堆,堆着我有用处。”

那些小猴都是一窝峰,一个个跳天搠地,乱搬了许多堆集。孙大圣看了,教:“小的们,都往洞内藏躲,让老孙作法。” 那大圣上了山巅看处,只见那南半边,冬冬鼓响,噹噹锣鸣,闪上有千余人马,都架着鹰犬,持着刀枪。猴王仔细看那些人,来得凶险。好男子,真个骁勇!但见:狐皮苫肩顶,锦绮裹腰胸。袋插狼牙箭,胯挂宝雕弓。人似搜山虎,马如跳涧龙。成群引着犬,满膀架其鹰。荆筐抬火炮,带定海东青。粘竿百十担,兔叉有千根。牛头拦路网,阎王扣子绳,一齐乱吆喝,散撒满天星。大圣见那些人布上他的山来,心中大怒,手里捻诀,口内念念有词,往那巽地上吸了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是一阵狂风。好风!但见:扬尘播土,倒树摧林。海浪如山耸,浑波万迭侵。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一阵摇松如虎啸,忽然入竹似龙吟。万窍怒号天噫气,飞砂走石乱伤人。大圣作起这大风,将那碎石,乘风乱飞乱舞,可怜把那些千余人马,一个个石打乌头粉碎,沙飞海马俱伤。人参官桂岭前忙,血染朱砂地上。附子难归故里,槟榔怎得还乡?尸骸轻粉卧山场,红娘子家中盼望。

人亡马死怎归家?野鬼孤魂乱似麻。可怜抖擞英雄将,不辨贤愚血染沙。

孙大圣按落云头,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自从归顺唐僧,做了和尚,他每每劝我话道:千日行善,善犹不足;一日行恶,恶自有余。真有此话!我跟着他,打杀几个妖精,他就怪我行凶,今日来家,却结果了这许多猎户。还是做妖爽快,自由自在。”叫:“小的们,出来!”

那群猴,狂风过去,听得大圣呼唤,一个个跳将出来。

孙大圣道:“你们去南山下,把那打死的猎户衣服,剥得来家洗净血迹,穿了遮寒;把死人的尸首,都推在那万丈深潭里;把死倒的马,拖将来,剥了皮,做靴穿,将肉腌着,慢慢的食用;把那些弓箭枪刀,与你们演武艺;将那杂色旗号,收来我用。”群猴一个个领诺。

那孙大圣把旗拆洗,总斗做一面杂彩花旗,上写着“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齐天大圣”十四字,竖起杆子,将旗挂于洞外,逐日招魔聚兽,积草屯粮,不题和尚二字。他的人情又大,手段又高,便去四海龙王,借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前栽榆柳,后种松楠,桃李枣梅,无所不备,逍遥自在,乐业安居不题。(未完待续……)

第199章 自投虎穴

却说金蝉子纵放心猿,攀鞍上马,有心试探猪八戒有何图谋,对方才只是闭口不谈,也不见悲戚之色。

金蝉子本就不愿收猪八戒为徒,奈何猪八戒是五灵根之一,缺少他五行不齐,自己这一路西行便也没了意义。孙悟空不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猪八戒又何尝是戍守天河五百年的天蓬元帅?五百年沧海轮回,改变了熟识的容颜,只剩下似曾相识的感叹。

猪八戒煽风点火逐走孙悟空,担起来大师兄的职责,在前边开路,沙悟净挑着行李西行。过了白虎岭,忽见一带林丘,真个是藤攀葛绕,柏翠松青。

金蝉子叫道:“徒弟呀,山路崎岖,甚是难走,却又松林丛簇,树木森罗,切须仔细,恐有妖邪妖兽。”你看那呆子,抖擞精神,叫沙悟净带着马,他使钉钯开路,领金蝉子径入松林之内。

金蝉子见猪八戒勤勉,完全不似孙悟空在时的懒得,心中不由得疑惑,难道这猪八戒只是不愿孙悟空压在头山?有心试一试猪八戒,当下兜住马道:“八戒,我这一日其实饥了,那里寻些斋饭我吃?”

猪八戒爽快道:“师父请下马,在此等老猎去寻。”

金蝉子下了马,沙悟净歇了担,取出钵盂,递与猪八戒。

猪八戒道:“我去也。”

金蝉子问:“哪里去?”

猪八戒道:“莫管,我这一去,钻冰取火寻斋至。压雪求油化饭来。”你看他出了松林,往西行经十余里。更不曾撞着一个人家,真是有狼虎无人烟的去处。

那呆子走得辛苦。心内沉吟道:“当年孙悟空在日,老和尚要的就有,今日轮到我的身上,诚所谓当家才知柴米价,养子方晓父娘恩,公道没去化处。”却又走得瞌睡上来,思道:“我若就回去,对老和尚说没处化斋,他也不信我走了这许多路。须是再多幌个时辰。才好去回话。也罢,也罢,且往这草科里睡睡。”呆子就把头拱在草里睡下,当时也只说朦胧朦胧就起来,岂知走路辛苦的人,丢倒头,只管齁齁睡起。

且不言猪八戒在此睡觉,却说金蝉子在那林间,见猪八戒去化缘。遂问沙悟净道:“可想那天上之人?”

沙悟净愣了一下,道:“不想了。”

金蝉子道:“既然不想了,又何必跟小僧西行?一路辛苦,没有因果。”

沙悟净道:“心没了方向。到哪里不是流浪?还不如跟着你,去到哪里算哪里,一路走下去。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金蝉子笑了笑,道:“你还爱她。”

沙悟净苦笑了一下。没在接话。

金蝉子道:“当年,玉皇大帝与她有约。杀不了玉帝,玉帝就杀了她,而今五百年过去了,她还活着,玉帝也活着。你就不好奇她怎么活下来的吗?”

沙悟净道:“五百年前,你和我说,给我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那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会死,我只想她活下来,不管她怎么活下来,她要的是长生,我就希望她不死。”

金蝉子道:“你被贬下凡的时候,我问你,你后悔吗?你说‘后悔,后悔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五百年已过,小僧还是忍不住问你一句。你后悔吗?”

沙悟净道:“后不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金蝉子道:“然而此时,你心已死。”

沙悟净道:“心怎么会死?”

金蝉子道:“心中住着的人走了,远去了,心中为她留的位置,只剩下一片寂寞的荒芜,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沙悟净眼中有一丝丝波动,道:“只不过荒芜,何谈心死?某一天她回来,我必将为她修葺荒芜。”

金蝉子道:“她在天上并不好过,五庄观之时,她没来,想来有许多你的原因。”

沙悟净道:“大师兄没求到她的门上,她有何理由来?”

金蝉子摇头,道:“蟠桃树快死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沙悟净沉默下来,金蝉子继续道:“当年的承诺,依然有效。”而后对沙悟净道:“悟能去化斋,怎么这早晚还不回?”

沙悟净强打精神,道:“你还不晓得,他见这西方上人家斋僧的多,他肚子又大,他管你?只等他吃饱了才来哩。”

金蝉子道:“正是呀,倘或他在那里贪着吃斋,我们那里会他?天色晚了,此间不是个住处,须要寻个下处方好哩。”

沙悟净道:“不打紧,师父,你且坐在这里,等我去寻他来。”

金蝉子道:“正是,正是。有斋没斋罢了,只是寻下处要紧。”沙悟净绰了宝杖,径出松林来找猪八戒。

小白龙见四下无人,这是才开口问道:“师父,你对大师兄心狠了一些。”

金蝉子道:“为师知晓。”

小白龙叹息一声,道:“你知晓猪八戒的目的,你有千百般手法,又何必这般作为?”

金蝉子道:“悟空跟了我这许久,一直不曾回花果山看看,那满山的猴子猴孙必然是想他了。”

小白龙道:“既然如此,你明言便是,让大师兄回山看看,也不过是三四日的功夫,又何必做得这般伤人心?”

金蝉子道:“未到西天之前,他如何愿回去?”

小白龙道:“你怎知他不愿?只要你一句话,大师兄如何不从?师父,你真的不是五百年的金蝉子了。”

金蝉子闻言,只觉得心中堵得慌,道:“谁还是曾经的自己?五百年,我们不是丢了自己,就是被别人偷了自己,谁还找得到自己?”

金蝉子跳将起来,把行李攒在一处,将马拴在树上,取下戴的斗笠,插定了锡杖,整一整缁衣,徐步幽林,权为散闷。那金蝉子看遍了野草山花,听不得归巢鸟噪。原来那林子内都是些草深路小的去处,只因他情思紊乱,却走错了。他一来也是要散散闷。二来也是要寻猪八戒沙悟净。不期他两个走的是直西路,金蝉子转了一会,却走向南边去了。出得松林,忽抬头,见那壁厢金光闪烁,彩气腾腾,仔细看处,原来是一座宝塔,金顶放光。这是那西落的日色,映着那金顶放亮。

金蝉子瞧了瞧,知道此处有乃通天之路阵枢所在,道:“猪八戒,是时候展示你能力的时候,能不能救得出为师,就看你了。”当下自投虎。

你看他拽开步,竟至塔边,但见那: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霄。根连地厚,峰插天高。两边杂树数千颗,前后藤缠百余里。花映草梢风有影,水流云窦月无根。倒木横担深涧,枯藤结挂光峰。石桥下,流滚滚清泉;台座上,长明明白粉。远观一似三岛天堂,近看有如蓬莱胜境。香松紫竹绕山溪,鸦鹊猿猴穿峻岭。洞门外,有一来一往的走兽成行;树林里,有或出或入的飞禽作队。青青香草秀,艳艳野花开。这所在分明是恶境,那长老晦气撞将来。那长老举步进前,才来到塔门之下,只见一个斑竹帘儿,挂在里面。他破步入门,揭起来,往里就进,猛抬头,见那石床上,侧睡着一个妖魔。

你道他怎生模样:青靛脸,白獠牙,一张大口呀呀。两边乱蓬蓬的鬓毛,却都是些胭脂染色;三四紫巍巍的髭髯,恍疑是那荔枝排芽。鹦嘴般的鼻儿拱拱,曙星样的眼儿巴巴。两个拳头,和尚钵盂模样;一双蓝脚,悬崖榾柮枒槎。斜披着淡黄袍帐,赛过那织锦袈裟。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他也曾小妖排蚁阵,他也曾老怪坐蜂衙,你看他威风凛凛,大家吆喝叫一声爷。他也曾月作三人壶酌酒,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你看他神通浩浩,霎着下眼游遍天涯。荒林喧鸟雀,深莽宿龙蛇。仙子种田生白玉,道人伏火养丹砂。

小门,虽到不得那阿鼻地狱;楞楞妖怪,却就是一个牛头夜叉。(未完待续……)

第200章 碗子山波月洞

那金蝉子看见他这般模样,假装胆小,唬得打了一个倒退,遍体酥麻,两腿酸软,即忙的抽身便走,临走之时弄出些声响,好叫那妖魔知道。

刚刚转了一个身,那妖魔他的灵性着实是强大,撑开着一双金睛鬼眼,叫声:“小的们,你看门外是甚么人!”

一个小妖就伸头望门外一看,看见是个光头的金蝉子,连忙跑将进去,报道:“大王,外面是个和尚哩,团头大面,两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细娇娇的一张皮:且是好个和尚!”

那妖闻言,呵声笑道:“这叫做个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你众小的们,疾忙赶上去,与我拿将来,我这里重重有赏!”

那些小妖,就是一窝蜂,齐齐拥上。金蝉子见了,更将懦弱表现得淋漓尽致,两脚走如飞,终是心惊胆颤,腿软脚麻,况且是山路崎岖,林深日暮,步儿那里移得动?被那些小妖,平抬将去。

你看那众小妖,抬得金蝉子,放在那竹帘儿外,欢欢喜喜,报声道:“大王,拿得和尚进来了。”

那老妖,他也偷眼瞧一瞧,只见金蝉子头直上,貌堂堂,果然好一个和尚,他便心中想道:“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当小可的,若不做个威风,他怎肯服降哩?”陡然间,就狐假虎威,红须倒竖,血发朝天,眼睛迸裂,大喝一声道:“带那和尚进来!”

众妖们,大家响响的答应了一声“是!”就把金蝉子望里面只是一推。这是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金蝉子只得双手合着。与他见个礼,那妖道:“你是那里和尚?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快快说明!”

金蝉子道:“我本是唐朝僧人。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访求经偈。经过贵山,特来塔下谒圣,不期惊动威严,望乞恕罪。待往西方取得经回东土,永注高名也。”

那妖闻言,呵呵大笑道:“我说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你该是我口里的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叫小妖:“把那和尚拿去绑了!”果然那些小妖一拥上前,把个金蝉子绳缠索绑,缚在那定魂桩上。

金蝉子闻言,更加断定这妖魔是专门冲自己而来的。再联系前翻白骨精的事情,想来这妖怪得了孙悟空拉开的消息,特意在此等自己,只是妖怪也没料到。金蝉子竟然这般大摇大摆走进来。

老妖持刀又问道:“和尚,你一行有几个?终不然一人敢上西天?”

金蝉子见他持刀,听得他问,知道是在确认孙悟空离开了与否。这般估计孙悟空,想来是天庭的神无疑了,又故作老实说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斋去了。还有一担行李,一匹白马。都在松林里放着哩。”

老妖闻得金蝉子不认孙悟空,心中欢喜道:“又造化了!两个徒弟,连你三个,连马四个,够吃一顿了!”

小妖道:“我们去捉他来。”

老妖道:“不要出去,把前门关了。他两个化斋来,一定寻师父吃,寻不着,一定寻着我门上。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且等慢慢的捉他。”众小妖把前门闭了。

且不言金蝉子自投罗网。却说那沙悟净出林找猪八戒,直有十余里远近,不曾见个庄村。他却站在高埠上正然观看,只听得草中有人言语,急使杖拨开深草看时,原来是呆子在里面说梦话哩。

被沙悟净揪着耳朵,方叫醒了,道:“好呆子啊!师父教你化斋,许你在此睡觉的?”

那呆子冒冒失失的醒来道:“兄弟,有甚时候了?”

沙悟净道:“快起来!师父说有斋没斋也罢,教你我那里寻下住处去哩。”

呆子懵懵懂懂的,托着钵盂,拑着钉钯,与沙悟净径直回来,到林中看时,不见了师父。

沙悟净埋怨道:“都是你这呆子化斋不来,必有妖精拿师父也。”

猪八戒笑道:“兄弟,莫要胡说。那林子里是个清雅的去处,决然没有妖精。想是老和尚坐不住,往那里观风去了。我们寻他去来。”二人只得牵马挑担,收拾了斗篷锡杖,出松林寻找师父。

他两个寻一会不见,忽见那正南下有金光闪灼,猪八戒道:“兄弟啊,有福的只是有福。你看师父往他家去了,那放光的是座宝塔,谁敢怠慢?一定要安排斋饭,留他在那里受用。我们还不走动些,也赶上去吃些斋儿。”

沙悟净道:“哥啊,定不得吉凶哩。我们且去看来。”二人雄纠纠的到了门前,呀!闭着门哩。只见那门上横安了一块白玉石板,上镌着六个大字:“碗子山波月洞”。

沙悟净道:“哥啊,这不是甚么寺院,是一座妖精洞府也。我师父在这里,也见不得哩。”

猪八戒道:“兄弟莫怕,你且拴下马匹,守着行李,待我问他的信看。”

那呆子举着钯,上前高叫:“开门!开门!”那洞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忽见他两个的模样,急抽身跑入里面报道:“大王!买卖来了!”

老妖道:“那里买卖?”

小妖道:“洞门外有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与一个晦气色的和尚,来叫门了!”

老妖大喜道:“是猪猪八戒与沙悟净寻将来也!噫,他也会寻哩!怎么就寻到我这门上?既然嘴脸凶顽,却莫要怠慢了他。”叫:“取披挂来!”

小妖抬来,那妖绰刀在手,径出门来。

却说那猪八戒、沙悟净在门前正等,只见妖魔来得凶险。你道他怎生打扮:青脸红须赤发飘,黄金铠甲亮光饶。裹肚衬腰磲石带,攀胸勒甲步云绦。闲立山前风吼吼,闷游海外浪滔滔。一双蓝靛焦筋手,执定追魂取命刀。要知此物名和姓,声扬二字唤黄袍。

那黄袍老怪出得门来,拿眼一瞧,自然忍得猪八戒,便问:“你是那方和尚,在我门首吆喝?”

猪八戒虽然在天宫为官,做过天蓬元帅,但那时高傲得紧,一般的仙将都不放在眼中,故而并不认得这怪,道:“我儿子,你不认得?我是你老爷!我是大唐差往西天去的!我师父是那御弟金蝉子。若在你家里,趁早送出来,省了我钉钯筑进去!”

那怪也不以为忤,笑道:“是,是,是有一个金蝉子在我家。我也不曾怠慢他,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你们也进去吃一个儿,何如?”

这呆子认真就要进去,沙悟净一把扯住道:“哥啊,他哄你哩,你几时又吃人肉哩?”

呆子却才省悟,掣钉钯,望妖怪劈脸就筑。那怪物侧身躲过,使钢刀急架相迎。两个都显神通,纵云头,跳在空中厮杀。沙悟净撇了行李白马,举宝杖,急急帮攻。此时两个狠和尚,一个泼妖魔,在云端里,这一场好杀,正是那:杖起刀迎,钯来刀架。一员魔将施威,两个神僧显化。九齿钯真个英雄,降妖伐诚然凶咤。没前后左右齐来,那黄袍公然不怕。你看他蘸钢刀晃亮如银,其实的那神通也为广大。只杀得满空中雾绕云迷、半山里崖崩岭咋。一个为声名,怎肯干休?一个为师父,断然不怕。他三个在半空中,往往来来,战经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各因性命要紧,其实难解难分。(未完待续……)

第201章 无情的公主多情的郎

却说那猪八戒、沙悟净与怪斗经个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你道怎么不分胜负?若论赌手段,莫说两个和尚,就是二十个,也敌不过那妖精。只为唐僧命不该死,暗中有那护法神祇保着他,空中又有那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助着猪八戒、沙悟净。

说到此处,想来你要奇怪了,猪八戒师父乃东木公,更曾经高居天蓬元帅之职,贵为北极四圣,如何斗不过天庭一个神将?莫不是猪八戒不尽心,不用力?这倒不是,天上的人,为了让那妖怪稳胜猪八戒等人,特地用秘术提升了其实力,有利必有弊,只怕这妖怪回天庭之后根基受损,再难有大成。

且不言他三人战斗,却说那金蝉子在洞里倒不觉心慌,元神出窍,将通天之路阵枢开启,也乐得闭眼休息一会。这妖怪想必也是为五灵根、长生之血而来,断然不会真的吃了自己,故而自己完全不担心安全,正自思量的时候,忽然听到脚步声,轻盈不似妖怪,当下故作悲声,喃喃自语道:“悟能啊,不知你在那个村中逢了善友,贪着斋供!悟净啊,你又不知在那里寻他,可能得会?岂知我遇妖魔,在此受难!几时得会你们,脱了大难,早赴灵山!”

正当悲啼烦恼,忽见那洞里走出一个妇人来,扶着定魂桩叫道:“那长老,你从何来?为何被他缚在此处?”

金蝉子闻言,泪眼偷看那妇人约有三十年纪,知道是个凡人。遂道:“女菩萨,不消问了。我已是该死的,走进你家门来也。要吃就吃了罢。又问怎的?”

那妇人道:“我不是吃人的。我家离此西下,有三百余里。那里有座城,叫做宝象国。我是那国王的第三个公主,乳名叫做百花羞。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间,被这妖魔一阵狂风摄将来,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在此生儿育女,杳无音信回朝,思量我那父母。不能相见。你从何来,被他拿住?”

金蝉子道:“贫僧乃是差往西天取经者,不期闲步,误撞在此。如今要拿住我两个徒弟,一齐蒸吃理。”

那公主陪笑道:“金蝉子宽心,你既是取经的,我救得你。那宝象国是你西方去的大路,你与我捎一封书儿去,拜上我那父母。我就教他饶了你罢。”

金蝉子本意是试探猪八戒的底细,听得公主的话,转了心思,也不问书信内容。是否求救还是其他,点头道:“女菩萨,若还救得贫僧命。愿做捎书寄信人。”

那公主急转后面,即修了一纸家书。封固停当,到桩前解放了金蝉子。将书付与。

金蝉子得解脱,捧书在手道:“女菩萨,多谢你活命之恩。贫僧这一去,过贵处,定送国王处。只恐日久年深,你父母不肯相认,奈何?切莫怪我贫僧打了诳语。”

公主道:“不妨,我父王无子,止生我三个姊妹,若见此书,必有相看之意。金蝉子紧紧袖了家书,谢了公主,就往外走,被公主扯住道:“前门里你出不去!那些大小妖精,都在门外摇旗呐喊,擂鼓筛锣,助着大王,与你徒弟厮杀哩。你往后门里去罢,若是大王拿住,还审问审问;只恐小妖儿捉了,不分好歹,挟生儿伤了你的性命。等我去他面前,说个方便。若是大王放了你啊,待你徒弟讨个示下,寻着你一同好走。”

金蝉子闻言,谨依吩咐,辞别公主。

却说公主娘娘,心生巧计,急往前来,出门外,分开了大小群妖,只听得叮叮噹,兵刃乱响,原来是猪八戒沙悟净与那怪在半空里厮杀哩。这公主厉声高叫道:“黄袍郎!”

那妖王听得公主叫唤,即丢了猪八戒沙悟净,按落云头,揪了钢刀,搀着公主道:“浑家,有甚话说?”

公主道:“郎君啊,我才时睡在罗帏之内,梦魂中,忽见个金甲神人。”

妖魔道:“那个金甲神?上我门怎的?”

公主道:“是我幼时,在宫里对神暗许下一桩心愿:若得招个贤郎驸马,上名山,拜仙府,斋僧布施。自从配了你,夫妻们欢会,到今不曾题起。那金甲神人来讨誓愿,喝我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因此,急整容来郎君处诉知,不期那桩上绑着一个僧人,万望郎君慈悯,看我薄意,饶了那个和尚罢,只当与我斋僧还愿,不知郎君肯否?”

那怪道:“浑家,你却多心呐!甚么打紧之事。我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吃吃?这个把和尚,到得那里,放他去罢。”

公主道:“郎君,放他从后门里去罢。”

妖魔道:“奈烦哩,放他去便罢,又管他甚么后门前门哩。”他遂绰了钢刀高叫道:“那猪八戒,你过来。我不是怕你,不与你战,看着我浑家的分上,饶了你师父也。趁早去后门首,寻着他,往西方去罢。若再来犯我境界,断乎不饶!” 金蝉子在远处看见,心中暗道,这妖魔对公主动了真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怕又是一场情殇。

那猪八戒与沙悟净闻得此言,就如鬼门关上放回来的一般,即忙牵马挑担,鼠窜而行,转过那波月洞后门之外,叫声“师父!”

那金蝉子认得声音,就在那荆棘中答应。沙悟净就剖开草径,搀着师父,慌忙的上马。这里狠毒险遭青面鬼,殷勤幸有百花羞。鳌鱼脱却金钩钓,摆尾摇头游。

猪八戒当头领路,沙悟净后随,出了那松林,上了大路。你看他两个哜哜嘈嘈,埋埋怨怨,金蝉子只是解和。遇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一程一程,长亭短亭。不觉的就走了二百九十九里。猛抬头,只见一座好城。就是宝象国。花柳的巷,管弦的楼,春风不让洛阳桥。取经的金蝉子,回首大唐肝胆裂;伴师的徒弟,息肩小驿梦魂消。看不尽宝象国的景致。师徒三众,收拾行李、马匹,安歇馆驿中。

金蝉子步行至朝门外,对阁门大使道:“有唐朝僧人,特来面驾。倒换文牒,乞为转奏转奏。”

那黄门奏事官,连忙走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唐朝有个高僧,欲求见驾,倒换文牒。”

那国王闻知是唐朝大国,且又说是个方上圣僧,心中甚喜,即时准奏。叫:“宣他进来。”

把金蝉子宣至金阶,舞蹈山呼礼毕。两边文武多官,无不叹道:“上邦人物,礼乐雍容如此!”

那国王道:“唐朝高僧。你到我国中何事?”

金蝉子道:“小僧是唐朝释子,承我天子敕旨,前往西方取经。原领有文牒。到陛下上国,理合倒换。故此不识进退。惊动龙颜。”

国王道:“既有唐天子文牒,取上来看。”

金蝉子双手捧上去。展开放在御案上。牒云:“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切惟朕以凉德,嗣续丕基,事神治民,临深履薄,朝夕是惴。前者,失救泾河老龙,获谴于我皇皇后帝,三魂七魄,倏忽阴司,已作无常之客。因有阳寿未绝,感冥君放送回生,广陈善会,修建度亡道场。感蒙救苦观世音菩萨,金身出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度幽亡,超脱孤魂。特着法师玄奘,远历千山,询求经偈。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须至牒者。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上有宝印九颗,国王见了,取本国玉宝,用了花押,递与金蝉子。

金蝉子谢了恩,收了文牒,又奏道:“贫僧一来倒换文牒,二来与陛下寄有家书。”

国王大喜道:“有甚书?”

金蝉子道:“陛下第三位公主娘娘,被碗子山波月洞黄袍妖摄将去,贫僧偶尔相遇,故寄书来也。”

国王闻言,满眼垂泪道:“自十三年前,不见了公主,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只说是走出皇宫,迷失路径,无处找寻,满城中百姓人家,也盘诘了无数,更无下落。怎知道是妖怪摄了去!今日乍听得这句话,故此伤情流泪。”

金蝉子袖中取出书来献上。国王接了,见有平安二字,一发手软,拆不开书,传旨宣翰林院大学士上殿读书。

学士随即上殿,殿前有文武多官,殿后有后妃宫女,俱侧耳听书。学士拆开朗诵,上写着:“不孝女百花羞顿首百拜大德父王万岁龙凤殿前,暨三宫母后昭阳宫下,及举朝文武贤卿台次:拙女幸托坤宫,感激劬劳万种,不能竭力怡颜,尽心奉孝。乃于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良夜佳辰,蒙父王恩旨着各宫排宴,赏玩月华,共乐清霄盛会。正欢娱之间,不觉一阵香风,闪出个金睛蓝面青发魔王,将女擒住,驾祥光,直带至半野山中无人处,难分难辨,被妖倚强,霸占为妻。是以无奈捱了一十三年,产下两个妖儿,尽是妖魔之种。论此真是败坏人伦,有伤风化,不当传书玷辱;但恐女死之后,不显分明。正含怨思忆父母,不期唐朝圣僧,亦被魔王擒住。是女滴泪修书,大胆放脱,特托寄此片楮,以表寸心。伏望父王垂悯,遣上将早至碗子山波月洞捉获黄袍怪,救女回朝,深为恩念。草草欠恭,面听不一。逆女百花羞再顿首顿首。”

那学士读罢家书,国王大哭,三宫滴泪,文武伤情,前前后后,无不哀念。

金蝉子闻得书信内容,叹息一声,那妖魔待公主可算不薄,这一十三年来殷情备至,锦衣玉食,不曾亏待一二,为了公主一句话,妖魔情愿不顾上天之令,毫不犹疑放走金蝉子等人,可算是对公主情深意重,而今却处处编排夫君不是,实在可叹。(未完待续……)

第202章 猪八戒逞强

国王哭之许久,便问两班文武:“那个敢兴兵领将,与寡人捉获妖魔,救我百花公主?”

那波月洞妖怪何等凶猛?连问数声,更无一人敢答,真是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

那国王心生烦恼,泪若涌泉。只见那多官齐俯伏奏道:“陛下且休烦恼,公主已失,至今一十三载无音。偶遇唐朝圣僧,寄书来此,未知的否。况臣等俱是凡人凡马,习学兵书武略,止可布阵安营,保国家无侵陵之患。那妖精乃云来雾去之辈,不得与他觌面相见,何以征救?想东土取经者,乃上邦圣僧。这和尚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必有降妖之术。自古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可就请这长老降妖邪,救公主,庶为万全之策。”

金蝉子也不觉惊讶,早料到此事会摊到自己头上。百花羞救自己脱难之时,金蝉子也猜到了个大概,说到根底,就是要除掉那妖魔。

那国王闻言,急回头便请金蝉子道:“长老若有手段,放法力,捉了妖魔,救我孩儿回朝,也不须上西方拜佛,长发留头,朕与你结为兄弟,同坐龙床,共享富贵如何?”

金蝉子启上道:“贫僧粗知念佛,其实不会降妖。”

国王如何会信,道:“你既不会降妖,怎么敢上西天拜佛?”

那长老瞒不过,说出两个徒弟来了,奏道:“陛下,贫僧一人,实难到此。贫僧有两个徒弟。善能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保贫僧到此。”

国王怪道:“你这和尚大没理,既有徒弟。怎么不与他一同进来见朕?若到朝中,虽无中意赏赐,必有随分斋供。”

金蝉子道:“贫僧那徒弟丑陋,不敢擅自入朝,但恐惊伤了陛下的龙体。”

国王笑道:“你看你这和尚说话,终不然朕当怕他?”

金蝉子道:“不敢说。我那大徒弟姓猪,法名悟能八戒,他生得长嘴獠牙,刚鬃扇耳。身粗肚大,行路生风。第二个徒弟姓沙,法名悟净和尚,他生得身长丈二,臂阔三停,脸如蓝靛,口似血盆,眼光闪灼,牙齿排钉。他都是这等个模样。所以不敢擅领入朝。”

国王道:“你既这等样说了一遍,寡人怕他怎的?宣进来。”

随即着金牌至馆驿相请。

那呆子听见来请,对沙僧道:“兄弟,你还不教下书哩。这才见了下书的好处。想是师父下了书,国王道:捎书人不可怠慢,一定整治筵宴待他。他的食肠不济。有你我之心,举出名来。故此着金牌来请。大家吃一顿,明日好行。”

沙僧道:“哥啊。知道是甚缘故,我们且去来。”遂将行李马匹俱交付驿丞,各带随身兵器,随金牌入朝。早行到白玉阶前,左右立下,朝上唱个喏,再也不动。那文武多官,无人不怕,都说道:“这两个和尚,貌丑也罢,只是粗俗太甚!怎么见我王更不下拜,喏毕平身,挺然而立,可怪可怪!”

猪八戒听见道:“列位,莫要议论,我们是这般。乍看果有些丑,只是看下些时来,却也耐看。”

那国王见他丑陋,已是心惊,及听得那呆子说出话来,越发胆颤,就坐不稳,跌下龙床,幸有近侍官员扶起。

金蝉子道:“陛下,我说徒弟丑陋,不敢朝见,恐伤龙体,果然惊了驾吧。”

那国王战兢兢,道:“长老,还亏你先说过了;若未说,猛然见他,寡人一定唬杀了也!”国王定性多时,便问:“猪长老沙长老,是那一位善于降妖?”

那呆子不知好歹,答道:“老猪会降。”猪八戒败在那妖怪手中,现在又主动请缨,实在令人费解,当真只是一时不知好歹?搏那虚荣的名声?金蝉子却不这般认为。

国王道:“怎么家降?”

猪八戒道:“我乃是天蓬元帅,只因罪犯天条,堕落下世,幸今皈正为僧。自从东土来此,第一会降妖的是我。”

国王道:“既是天将临凡,必然善能变化。”

猪八戒道:“不敢,不敢,也将就晓得几个变化儿。”

国王道:“你试变一个我看看。”

猪八戒道:“请出题目,照依样子好变。”

国王道:“变一个大的罢。”

那八戒他也有三十六般变化,就在阶前卖弄手段,却便捻诀念咒,喝一声叫“长!”把腰一躬,就长了有**丈长,却似个开路神一般。吓得那两班文武,战战兢兢;一国君臣,呆呆挣挣。

时有镇殿将军问道:“长老,似这等变得身高,必定长到甚么去处,才有止极?”

那呆子又说出呆话来道:“看风,东风犹可,西风也将就;若是南风起,把青天也拱个大窟窿!”

那国王大惊道:“收了神通罢,晓得是这般变化了。”

猪八戒把身一矬,依然现了本相,侍立阶前。

国王又问道:“长老此去,有何兵器与他交战?”

猪八戒腰里掣出钯来道:“老猪使的是钉钯。”

国王笑道:“可败坏门面!我这里有的是鞭简瓜锤,刀枪钺斧,剑戟矛镰,随你选称手的拿一件去。那钯算做甚么兵器?”

猪八戒道:“陛下不知,我这钯,虽然粗夯,实是自幼随身之器。曾在天河水府为帅,辖押八万水兵,全仗此钯之力。今临凡世,保护吾师,逢山筑破虎狼窝,遇水掀翻龙蜃,皆是此钯。”

国王闻得此言,十分欢喜心信。即命九嫔妃子:“将朕亲用的御酒,整瓶取来,权与长老送行。”遂满斟一爵,奉与八戒道:“长老,这杯酒聊引奉劳之意。待捉得妖魔,救回小女,自有大宴相酬,千金重谢。”

那呆子接杯在手,人物虽是粗鲁,行事倒有斯文,对金蝉子唱个大喏道:“师父,这酒本该从你饮起,但君王赐我,不敢违背,让老猪先吃了,助助兴头,好捉妖怪。”

那呆子一饮而干,才斟一爵,递与师父。

金蝉子见猪八戒这般,心中有了几分计较,道:“我不饮酒,你兄弟们吃罢。”

沙僧近前接了。八戒就足下生云,直上空里,国王见了道:“猪长老又会腾云!”呆子去了,沙僧将酒亦一饮而干,道:“师父!那黄袍怪拿住你时,我两个与他交战,只战个手平。今二哥独去,恐战不过他。”

金蝉子道:“正是,徒弟啊,你可去与他帮帮功。”

沙僧闻言,也纵云跳将起去。那国王慌了,扯住唐僧道:“长老,你且陪寡人坐坐,也莫腾云去了。”

唐僧道:“可怜可怜!我半步儿也去不得!”此时二人在殿上叙话不题。(未完待续……)

第203章 自古多情付流水

却说那沙悟净赶上八戒道:“哥哥,我来了。”

猪八戒道:“兄弟,你来怎的?”

沙悟净道:“师父叫我来帮帮功的。”

猪八戒大喜道:“说得是,来得好。我两个努力齐心,去捉那怪物,虽不怎的,也在此国扬扬姓名。”猪八戒自己多少斤两自己明白,当时冲动允诺了国王,等上了云霄,也有几分怯场,闻得沙悟净同来,也多少了几分自信。

沙悟净问说,也不多言,那日两人战那妖怪不过,现今如何又能降服了?

他两个不多时,到了洞口,按落云头。猪八戒掣钯,往那波月洞的门上,尽力气一筑,把他那石门筑了斗来大小的个窟窿。吓得那把门的小妖开门,看见是他两个,急跑进去报道:“大王,不好了!那长嘴大耳的和尚,与那晦气脸的和尚,又来把门都打破了!”

那怪惊道:“这个还是猪八戒、沙和尚二人。我饶了他师父,怎么又敢复来打我的门!”只当是猪八戒识破了自己身份,前来讨晦气。

小妖道:“想是忘了甚么物件,来取的。”

老怪咄的一声道:“胡缠!忘了物件,就敢打上门来?必有缘故!”急整束了披挂,绰了钢刀,走出来问道:“那和尚,我既饶了你师父,你怎么又敢来打上我门?”

猪八戒道:“你这泼怪干得好事儿!”

老魔道:“甚么事?”

猪八戒道:“你把宝象国三公主骗来洞内,倚强霸占为妻,住了一十三载。也该还他了。我奉国王旨意,特来擒你。你快快进去。自家把绳子绑缚出来,还免得老猪动手!”

那老怪闻言。十分发怒,他本以为两人相爱相携,却不料多顶了个倚强霸占的名号。你看他屹迸迸,咬响钢牙;滴溜溜,睁圆环眼;雄纠纠,举起刀来;赤淋淋,拦头便砍。猪八戒侧身躲过,使钉钯劈面迎来,随后又有沙悟净举宝杖赶上前齐打。

这一场在山头上赌斗。比前不同,真个是:言差语错招人恼,意毒情伤怒气生。这魔王大钢刀,着头便砍;那猪八戒九齿钯,对面来迎。沙悟净丢开宝杖,那魔王抵架神兵。一猛怪,二神僧,来来往往甚消停。

猪八戒还击一耙子说:“你骗国理该死罪!”

老怪说:“你罗闲事报不平!”

猪八戒犹自不饶说:“你强婚公主伤国体!”

老怪说:“不事莫闲争!”算来只为捎书故,致使僧魔两不宁。他们在那山坡前。战经**个回合,猪八戒渐渐不济将来,钉钯难举,气力不加。你道如何这等战他不过?当时初相战斗。有那护法诸神,为唐僧在洞,暗助猪八戒沙悟净。故仅得个手平;此时诸神都在宝象国护定唐僧,所以二人难敌。

那呆子打不过。起了遛跑的心思道:“沙悟净,你且上前来与他斗着。让老猪出恭来。”他就顾不得沙悟净,一溜往那蒿草薜萝,荆棘葛藤里,不分好歹,一顿钻进,那管刮破头皮,搠伤嘴脸,一毂辘睡倒,再也不敢出来,但留半边耳朵,听着梆声。那怪见猪八戒走了,就奔沙悟净。沙悟净措手不及,想跑也来不及,想迎击更是不能,被怪一把抓住,捉进洞去,小妖将沙悟净四马攒蹄捆住。

猪八戒溜号自有他的道理,他此番下凡,有诸多事情要办,其中一件就是诛杀沙悟净,他见这怪实力不凡,自己又将怪的怒火挑起来,想来必不会让沙悟净好受。

不说猪八戒的歪歪肠子,却说那怪把沙悟净捆住,也不来杀他,也不曾打他,骂也不曾骂他一句,完全与猪八戒的预想不同,猪八戒要早知道如此,定然不会钻进荆棘葛藤里,弄得一身是伤。

那怪绰起钢刀,看了一眼沙悟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礼义,终不然我饶了他性命,又着他徒弟拿我不成?噫!这多是我浑家有甚么书信到他那国里,走了风讯!等我去问她一问。”

那怪陡起凶性,要杀公主。

杀公主不是怨她走露风信,是恨对公主十三年情分,她不懂半分珍惜。

前世披香殿前,我许你一生无伤。今生破月洞中,我许你一世荣华。

我的痴情以对,换来你的口是心非。那怪越想越生气,步伐越来越快。

十三年的爱情没了意义,长相厮守的誓言为何相守?自古痴情付流水,一世情缘皆屁话!

却说那公主不知,梳妆方毕,移步前来,只见那怪怒目攒眉,咬牙切齿。那公主还陪笑脸迎道:“郎君有何事这等烦恼?”

那怪咄的一声骂道:“你这狗心贱妇,全没人伦!我当初带你到此,更无半点儿说话。你穿的锦,戴的金,缺少东西我去寻,四时受用,每日情深。你怎么只想你父母,更无一点夫妇心?”

那公主闻说,吓得跪倒在地,道:“郎君啊,你怎么今日说起这分离的话?”

那怪道:“不知是我分离,是你分离哩!我把那唐僧拿来,算计要他受用,你怎么不先告过我,就放了他?原来是你暗地里修了书信,教他替你传寄;不然,怎么这两个和尚又来打上我门,教还你回去?这不是你干的事?”

公主也是善说谎的,不然怎能虚情假意骗老怪十三年,闻得这么说,也就镇定下来,道:“郎君,你差怪我了,我何尝有甚书去?”

老怪道:“你还强嘴哩!现拿住一个对头在此,却不是证见?”

公主道:“是谁?”

老妖道:“是唐僧第二个徒弟沙和尚。”原来人到了死处,谁肯认死,只得与他放赖。

公主道:“郎君且息怒,我和你去问他一声。果然有书,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无书,却不枉杀了奴奴也?”那怪闻言,不容分说,轮开一只簸箕大小的蓝靛手,抓住那金枝玉叶的发万根,把公主揪上前,捽在地下,执着钢刀,却来审沙悟净,咄的一声道:“沙和尚!你两个辄敢擅打上我们门来,可是这女子有书到他那国,国王教你们来的?”

沙悟净已捆在那里,见妖精凶恶之甚,把公主掼倒在地,持刀要杀。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是他有书去,救了我师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说出,他就把公主杀了,此却不是恩将仇报?罢罢罢!想老沙跟我师父一场,也没寸功报效,今日已此被缚,就将此性命与师父报了恩罢。”遂喝道:“那妖怪不要无礼!他有甚么书来,你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们来此问你要公主,有个缘故,只因你把我师父捉在洞中,我师父曾看见公主的模样动静。及至宝象国,倒换关文,那皇帝将公主画影图形,前后访问,因将公主的形影,问我师父沿途可曾看见,我师父遂将公主说起,他故知是他儿女,赐了我等御酒,教我们来拿你,要他公主还宫。此情是实,何尝有甚书信?你要杀就杀了我老沙,不可枉害平人,大亏天理!”

那妖见沙悟净说得雄壮,遂丢了刀,双手抱起公主道:“是我一时粗卤,多有冲撞,莫怪莫怪。”遂与他挽了青丝,扶上宝髻,软款温柔,怡颜悦色,撮哄着他进去了,又请上坐陪礼,那公主是妇人家水性,见他错敬,遂回心转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妇的恩爱,可把那沙悟净的绳子略放松些儿。”

老妖闻言,即命小的们把沙悟净解了绳子,锁在那里。沙悟净见解缚锁住,立起来,心中暗喜道:“古人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他,他怎肯教把我松放松放?”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席,与公主陪礼压惊。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换了一件鲜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宝刀,佩在腰里,转过手,摸着公主道:“浑家,你且在家吃酒,看着两个孩儿,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国里,我也赶早儿去认认亲也。”公主来此,已经十三年,从不提宝象国之事,老怪也就未曾想过此事,今日发生这般事情,老怪也不想公主左右为难,故而有了这个心思。

公主心中却无半点感动,道:“你认甚亲?”

老妖道:“认你父王。我是他驸马,他是我丈人,怎么不去认认?”

公主道:“你去不得。”

老妖道:“怎么去不得?”

公主道:“我父王不是马挣力战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遗留的社稷。自幼儿是太子登基,城门也不曾远出,没有见你这等凶汉。你这嘴脸相貌,生得这等丑陋,若见了他,恐怕吓了他,反为不美,却不如不去认的还好。”

老妖道:“既如此说,我变个俊的儿去便罢。”

公主道:“你试变来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席间,摇身一变,就变做一个俊俏之人,真个生得:形容典雅,体段峥嵘。言语多官样,行藏正妙龄。才如子建成诗易,貌似潘安掷果轻。头上戴一顶鹊尾冠,乌云敛伏;身上穿一件玉罗褶,广袖飘迎。足下乌靴花摺,腰间鸾带光明。丰神真是奇男子,耸壑轩昂美俊英。(未完待续……)

第204章 今将老虎做媒人

公主见了,十分欢喜,喜的不是十三年的呵护备至,而是眼前皮囊的俊俏模样。她爱的不过是一具皮囊,这具皮囊让她脸上有光,让她不落人前。

那妖笑道:“浑家,可是变得好么?”

公主道:“变得好!变得好!你这一进朝啊,我父王是亲不灭,一定着文武多官留你饮宴。倘吃酒中间,千千仔细,万万个小心,却莫要现出原嘴脸来,露出马脚,走了风讯,就不斯文了。”

老妖也未多想,道:“不消吩咐,自有道理。”你看他纵云头,早到了宝象国,按落云光,行至朝门之外,对阁门大使道:“三驸马特来见驾,乞为转奏转奏。”

那黄门奏事官来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有三驸马来见驾,现在朝门外听宣。”

那国王正与金蝉子叙话,忽听得三驸马,便问多官道:“寡人只有两个驸马,怎么又有个三驸马?”多官道:“三驸马,必定是妖怪来了。”

国王道:“可好宣他进来?”

金蝉子淡然一笑,既然来了,哪有不见的道理,道:“陛下,妖精啊,不精者不灵。他能知过去未来,他能腾云驾雾,宣他也进来,不宣他也进来,倒不如宣他进来,还省些口面。”

国王准奏叫宣,把怪宣至金阶,他一般的也舞蹈山呼的行礼,倒不见妖怪的倨傲形态,更不似猪八戒沙悟净二人的粗鄙无知。

多官见他生得俊丽,也不敢认他是妖精,他都是些肉眼凡胎。却当做好人。

那国王见他耸壑昂霄,以为济世之梁栋。心中有了几分亲近之意,便问他:“驸马。你家在那里居住?是何方人氏?几时得我公主配合?怎么今日才来认亲?”

那老妖叩头道:“主公,臣是城东碗子山波月庄人家。”

国王道:“你那山离此处多远?”

老妖道:“不远,只有三百里。”

国王道:“三百里路,我公主如何得到那里,与你匹配?”

那妖精巧语花言虚情假意的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儿好习弓马,采猎为生。那十三年前,带领家童数十,放鹰逐犬。忽见一只斑斓猛虎,身驮着一个女子,往山坡下走。是微臣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将女子带上本庄,把温水温汤灌醒,救了她性命。因问她是那里人家,她更不曾题公主二字。早说是万岁的三公主,怎敢欺心。擅自配合?当得进上金殿,大小讨一个官职荣身。只因他说是民家之女,才被微臣留在庄所,女貌郎才。两相情愿,故配合至此多年。当时配合之后,欲将那虎宰了。邀请诸亲,却是公主娘娘教且莫杀。其不杀之故。有几句言词,道得甚好。说道托天托地成夫妇,无媒无证配婚姻。前世赤绳曾系足,今将老虎做媒人。臣因此言,故将虎解了索子,饶了他性命。那虎带着箭伤,跑蹄剪尾而去。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这几年,炼体成精,专一迷人害人。臣闻得昔年也有几次取经的,都说是大唐来的唐僧,想是这虎害了唐僧,得了他文引,变作那取经的模样,今在朝中哄骗主公。主公啊,那绣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驮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取经之人!”

金蝉子在一侧闻言,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心中确有几分同情。眼前的妖怪道行不浅,甘愿屈居人下,说这无妄之言,说到根本,只是爱煞了那凡间公主。

不过,金蝉子却留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昔年也有几次取经的人”,这事情,在流沙河中沙悟净也曾说过,他未曾留意,今日眼前的妖怪再提一次,由不得金蝉子不上心。

你看那水性的君王,愚迷肉眼不识妖精,转把他一片虚词,当了真实,道:“贤驸马,你怎的认得这和尚是驮公主的老虎?”

那妖道:“主公,臣在山中,吃的是老虎,穿的也是老虎,与他同眠同起,怎么不认得?”

国王道:“你既认得,可教他现出本相来看。”

怪物道:“借半盏净水,臣就教他现了本相。”

国王命官取水,递与驸马。那怪接水在手,纵起身来,走上前,使个黑眼定身法,念了咒语,将一口水望金蝉子喷去,叫声“变!”那长老的真身,隐在殿上,真个变作一只斑斓猛虎。

自始至终,金蝉子未见反抗,变成斑斓猛虎之时,说了一句道:“自古痴情付流水,奈何流水东流去。”

那怪闻言,知道金蝉子非等闲,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

金蝉子虎目瞧了那怪一眼,道:“今日便如你所言,托天托地成夫妇,无媒无证配婚姻。前世赤绳曾系足,今将老虎做媒人。姑且成全你,只是这姻缘,非你所愿,今朝之后,情根斩断。”

此时君臣同眼观看,那只虎生得:白额圆头,花身电目。四只蹄,挺直峥嵘;二十爪,钩弯锋利。锯牙包口,尖耳连眉。狞狰壮若大猫形,猛烈雄如黄犊样。刚须直直插银条,刺舌騂騂喷恶气。果然是只猛斑斓,阵阵威风吹宝殿。国王一见,魄散魂飞,唬得那多官尽皆躲避。有几个大胆的武将,领着将军校尉一拥上前,使各项兵器乱砍,这一番,不是唐僧该有命不死,就是二十个僧人,也打为肉酱。

此时幸有丁甲、揭谛、功曹、护教诸神,暗在半空中护佑,所以那些人,兵器皆不能打伤。众臣嚷到天晚,才把那虎活活的捉了,用铁绳锁了,放在铁笼里,收于朝房之内。

那国王却传旨,教光禄寺大排筵宴,谢驸马救拔之恩,不然,险被那和尚害了。当晚众臣朝散,那妖魔进了银安殿。又选十八个宫娥彩女,吹弹歌舞,劝妖魔饮酒作乐。那怪物独坐上席,左右排列的,都是那艳质娇姿,你看他受用。

饮酒至二更时分,细想金蝉子之言,思及公主种种表现,越想心中越烦躁,醉将上来,忍不住胡为,跳起身大笑一声,现了本相,陡发凶心,伸开簸箕大手,把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抓将过来,粗鲁的把头咬了一口。吓得那十七个宫娥,没命的前后乱跑乱藏,你看那:宫娥悚惧,彩女忙惊。宫娥悚惧,一似雨打芙蓉笼夜雨;彩女忙惊,就如风吹芍药舞春风。捽碎琵琶顾命,跌伤琴瑟逃生。出门那分南北,离殿不管西东。磕损玉面,撞破娇容。人人逃命走,各各奔残生。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敢惊驾,都躲在那短墙檐下,战战兢兢不题。(未完待续……)

第205章 凛凛剑气舞月光

却说那怪物坐在上面,自斟自酌。喝一盏,扳过人来,血淋淋的啃上两口。他在里面受用,外面人尽传道:“唐僧是个虎精!”乱传乱嚷,嚷到金亭馆驿。

此时驿里无人,止有白马在槽上吃草吃料。他本是西海小白龙王,因犯天条,锯角退鳞,变白马,驮唐僧往西方取经,忽闻人讲唐僧是个虎精,他也心中暗想道:“我师父分明是个好人,必然被怪把他变做虎精,害了师父。只是,以师父的能耐,断然不会受了妖怪的灾,莫不是出来意外岔子?怎的好!怎的好?大师兄去得久了,猪八戒、沙悟净又无音信!”

他只捱到二更时分,万籁无声,却才跳将起来道:“不管如何,我今日定要去瞧上一瞧,师父虽有能耐不死,却也怕妖怪狡猾多诈!”他忍不住,顿绝缰绳,抖松鞍辔,急纵身,忙显化,依然化作龙,驾起乌云,直上九霄空里观看。

小白龙王自从观世音菩萨强取了明珠,实力大损,凭借龙族之力,外加自己敏绝天地的聪慧,一路走到此处,也恢复得七七八八,故而化形腾云不在话下。

要论实力,小白龙比之猪八戒、沙悟净高出不止一筹,明珠在手之时,也只是稍逊孙悟空。

小白龙王在半空里,只见银安殿内,灯烛辉煌,原来那八个满堂红上,点着八根蜡烛。低下云头,仔细看处,那妖魔独自个在上面。逼法的饮酒吃人肉哩。

小白龙笑道:“这厮不济!走了马脚,识破风讯。躧匾秤铊了吃人,可是个长进的!却不知我师父下落何如。倒遇着这个泼怪。且等我去戏他一戏,若得手,拿住妖精再救师父不迟。”好龙王,他就摇身一变,也变做个宫娥,真个身体轻盈,仪容娇媚,忙移步走入里面,对妖魔道声万福:“驸马啊。你莫伤我性命,我来替你把盏。”

那妖也不是个笨的,眼前尸体横陈,人肉吃到一半,还敢上前来的不是傻子就是能人,道:“斟酒来。”那妖怪觎眼瞧了龙太子一眼,真是个美人。

龙三太子接过壶来,将酒斟在他盏中,酒比锺高出三五分来。更不漫出,这是小白龙使的逼水法。

那怪见了这倒这宫女不凡,心中喜道:“你有这般手段!”

龙三太子道:“还斟得有几分高哩。”

那怪道:“再斟上!再斟上!”

他举着壶,只情斟。那酒只情高,就如十三层宝塔一般,尖尖满满。更不漫出些须。那怪物伸过嘴来,吃了一锺。扳着死人,吃了一口。道:“会唱么?”

龙三太子道:“也略晓得些儿。”依腔韵唱了一个小曲,又奉了一锺。

那怪道:“你会舞么?”

龙三太子道:“也略晓得些儿,但只是素手,舞得不好看。”说完此话,偷眼瞧了瞧那怪的腰间宝剑。

那怪哈哈一笑,会意揭起衣服,解下腰间所佩宝剑,掣出鞘来,递与龙三太子,那怪自视甚高,倒也不怕眼前的宫女翻出巨浪来。

龙三太子接了刀,就留心,在那酒席前,上三下四、左五右六,丢开了花刀法。那怪看得眼咤,小白龙丢了花字,望妖精劈一刀来。好怪物,侧身躲过,慌了手脚,举起一根满堂红,架住宝刀。那满堂红原是熟铁打造的,连柄有**十斤。两个出了银安殿,小白龙现了本相,却驾起云头,与那妖魔在那半空中相杀。

这一场,黑地里好杀!怎见得:那一个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这一个是西洋海罚下的真龙。一个放毫光,如喷白电:一个生锐气,如迸红云。一个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间,一个就如金爪狸猫飞下界。一个是擎天玉柱,一个是架海金梁。银龙飞舞,黄鬼翻腾。左右宝刀无怠慢,往来不歇满堂红。他两个在云端里,战了**回合,小白龙的手软筋麻,老魔的身强力壮。小白龙抵敌不住,飞起刀去,砍那妖怪,妖怪有接刀之法,一只手接了宝刀,一只手抛下满堂红便打,小白龙措手不及,被他把后腿上着了一下,急慌慌按落云头,多亏了御水河救了性命。小白龙一头钻下水去,那妖魔赶来寻他不见,执了宝刀,拿了满堂红,回上银安殿,照旧吃酒睡觉不题。

却说那小白龙潜于水底,半个时辰听不见声息,方才咬着牙,忍着腿疼跳将起去,踏着乌云,径转馆驿,还变作依旧马匹,伏于槽下。可怜浑身是水,腿有伤痕,

且不言金蝉子逢灾,小白龙败战,却说那猪八戒,从离了沙悟净,一头藏在草科里,拱了一个猪浑塘。这一觉,直睡到半夜时候才醒。醒来时,又不知是甚么去处,摸摸眼,定了神思,侧耳才听,噫!正是那山深无犬吠,野旷少鸡鸣。他见那星移斗转,约莫有三更时分,心中想道:“我要回救沙悟净,诚然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罢!罢!罢!我且进城去见了师父,奏准当今,再选些骁勇人马,助着老猪明日来救沙悟净罢。”

那呆子急纵云头,径回城里,半霎时,到了馆驿。此时人静月明,两廊下寻不见师父,只见白马睡在那厢,浑身水湿,后腿有盘子大小一点青痕。

猪八戒失惊道:“双晦气了!这亡人又不曾走路,怎么身上有汗,腿有青痕?想是歹人打劫师父,把马打坏了。”

那白马认得是猪八戒,忽然口吐人言,叫声“师兄!”

万籁寂静,白马突然说话,这呆子吓了一跌,扒起来往外要走,被那马探探身,一口咬住皂衣,道:“哥啊,你莫怕我。”

猪八戒战兢兢的道:“兄弟,你怎么今日说起话来了?你但说话,必有大不祥之事。”以前小白龙只是元神说话,因为白马本身的横骨被观世音炼化了,而今口吐人言,着实有几分吓人。

小白龙道:“你知师父有难么!”

猪八戒道:“我不知。”

小白龙道:“你是不知!你与沙悟净在皇帝面前弄了本事,思量拿倒妖魔,请功求赏,不想妖魔本领大,你们手段不济,禁他不过。好道着一个回来,说个信息是,却更不闻音。那妖精变做一个俊俏文人,撞入朝中,与皇帝认了亲眷,把我师父变作一个斑斓猛虎,见被众臣捉住,锁在朝房铁笼里面。我听得这般苦恼,心如刀割。你两日又不在不知,恐一时伤了性命。只得化龙身去救,不期到朝里,又寻不见师父。及到银安殿外,遇见妖精,我又变做个宫娥模样,哄那怪物。那怪叫我舞刀他看,遂尔留心,砍他一刀,早被他闪过,双手举个满堂红,把我战败。我又飞刀砍去,他又把刀接了,捽下满堂红,把我后腿上着了一下,故此钻在御水河,逃得性命。腿上青是他满堂红打的。”

猪八戒闻言道:“真个有这样事?”

小白龙道:“莫成我哄你了!”

猪八戒道:“怎的好?怎的好!你可挣得动么?”

小白龙道:“我挣得动便怎的?”

猪八戒道:“你挣得动,便挣下海去罢。把行李等老猪挑去高老庄上,回炉做女婿去呀。”

小白龙闻说,一口咬住他直裰子,那里肯放,止不住眼中滴泪道:“师兄啊!你千万休生懒惰!”

猪八戒道:“不懒惰便怎么?沙兄弟已被他拿住,我是战不过他,不趁此散火,还等甚么?”

小白龙沉吟半晌,又滴泪道:“师兄啊,莫说散火的话,若要救得师父,你只去请个人来。”

猪八戒道:“教我请谁么?”

小白龙道:“你趁早儿驾云回上花果山,请大师兄孙行者来。他还有降妖的**力,管教救了师父,也与你我报得这败阵之仇。”小白龙让猪八戒去请谁都好,观世音、东木公都能请来,偏偏去请孙悟空,只因小白龙心底有私心。

猪八戒道:“兄弟,另请一个儿便罢了,那猴子与我有些不睦。前者在白虎岭上,打杀了那白骨夫人,他怪我撺掇师父念《紧箍儿咒》。我也只当耍子,不想那老和尚当真的念起来,就把他赶逐回去,他不知怎么样的恼我,他也决不肯来。倘或言语上,略不相对,他那哭丧棒又重,假若不知高低,捞上几下,我怎的活得成么?”猪八戒有心赶走孙悟空,如何还愿意请他回来?将孙猴子请回来,只怕天上的又要给自己罪受。

小白龙道:“他决不打你,他是个有仁有义的猴王。你见了他,且莫说师父有难,只说师父想你哩,把他哄将来,到此处见这样个情节,他必然不忿,断乎要与那妖精比并,管情拿得那妖精,救得我师父。此处,算是小白龙承你一份情。”

要说对孙悟空的了解,恐怕孙悟空都不及小白龙。

猪八戒听到此语还是不动心,只是一味推辞,小白龙哪里知道猪八戒有意赶走孙悟空。

小白龙又道:“你若请回孙悟空,龙族欠你一份人情。”

猪八戒见此,筹码足够诱惑,道:“也罢也罢,你倒这等尽心,我若不去,显得我不尽心了。我这一去,果然行者肯来,我就与他一路来了;他若不来,你却也不要望我,我也不来了。”

小白龙道:“你去你去,管情他来也。”

猪八戒见此,只得道:“也罢,也罢,老猪就去一趟。”(未完待续……)

第206章 心猿木母合丹元

真个呆子收拾了钉钯,整束了直裰,跳将起去,踏着云,径往东来。

猪八戒往花果山请孙悟空,你真当是应了小白龙之情?自然不是。

猪八戒行云没多久,一个仙子从后面叫住,道:“天蓬元帅慢走,且等上小仙一等。”

猪八戒回头看去,见是王母娘娘手下的青衣仙女,道:“不知仙子叫住老猪有何见教?”

青衣仙子道:“娘娘闻得你欲去花果山,故而命小仙来劝你一句。”

猪八戒道:“莫不是不让老猪去请孙悟空?”

青衣仙子道:“是不是小仙不得而知,娘娘原话是‘金顺木驯成正果,心猿木母合丹元’,话已带到,小仙就此别过。”

猪八戒听得青衣仙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待要细问,人已没了踪影。

按下猪八戒不表,却说花果山,孙悟空回来之后,那曾经献过赭黄袍的独角鬼王寻上孙悟空,道:“闻得大王回来,特来拜见,只听说大王随了取经人西去,怎么今日回来了?”

孙悟空将诸事说了一通。

独角鬼王道:“我闻得大王元神受损,这些日子可恢复了过来?”

孙悟空有了几分警惕道:“这事你怎么晓得?”

独角鬼王道:“小妖在道门内有些门道,故而知道一些事情,今日闻得大王回来,特来献上一个法子,好帮助大王修复受损的元神。”

“哦?”孙悟空奇道:“是何法子,你却说来听听。”

独角鬼王道:“大王学的乃是道门正统。自然知道,合元神之法。而今大王元神受损,却有个上好的元神送上门来。大王也吞噬了,元神必然恢复如初。”

孙悟空道:“是何人?”

独角鬼王道:“已经在路上了,大王再等等。”

孙悟空不言,猪八戒正遇顺风,撑起两个耳朵,好便似风篷一般,早过了东洋大海,按落云头。不觉的太阳星上,他却入山寻路。正行之际。忽闻得有人言语。

猪八戒仔细看时,看来是行者在山凹里,聚集群妖。他坐在一块石头崖上,面前有一千二百多猴子,分序排班,口称“万岁!大圣爷爷!”

猪八戒道:“且是好受用,且是好受用!怪道他不肯做和尚,只要来家哩!原来有这些好处,许大的家业。又有这多的小猴伏侍!若是老猪有这一座山场,也不做甚么和尚了。如今既到这里,却怎么好?必定要见他一见是。”

那呆子有些怕他,又不敢明明的见他。却往草崖边,溜阿溜的溜在那一千二三百猴子当中挤着,也跟那些猴子磕头。

独角鬼王道:“正是那下跪之怪。此怪元神极强,正好为用。”

孙大圣坐得高。眼又乖滑,看得他明白。便问:“那班部中乱拜的是个夷人,是那里来的?拿上来!”说不了,那些小猴一窝蜂把个猪八戒推将上来,按倒在地。

孙悟空认得是猪八戒,道:“你是那里来的夷人?”

猪八戒低着头道:“不敢,承问了。不是夷人,是熟人熟人。”

孙悟空本来有几分恨猪八戒,想装作不识将他元神吞噬了事,道:“我这大圣部下的群猴,都是一般模样。你这嘴脸生得各样,相貌有些蠢笨,定是别处来的妖魔。既是别处来的,若要投我部下,先来递个脚色手本,报了名字,我好留你在这随班点扎。若不留你,你敢在这里乱拜!”

猪八戒低着头,拱着嘴道:“不羞,就拿出这副嘴脸来了!我和你兄弟也做了几年,又推认不得,说是甚么夷人!”

孙悟空笑道:“抬起头来我看。”

那呆子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认不得我,好道认得嘴耶!”

孙悟空忍不住笑道:“猪八戒。”他听见一声叫,就一骨碌跳将起来道:“正是!正是!我是猪八戒!”

他又思量道:“认得就好说话了。”

孙悟空道:“你不跟唐僧取经去,却来这里怎的?想是你冲撞了师父,师父也贬你回来了?有甚贬书,拿来我看。”

猪八戒道:“不曾冲撞他,他也没甚么贬书,也不曾赶我。”

孙悟空道:“既无贬书,又不曾赶你,你来我这里怎的?”

猪八戒道:“师父想你,着我来请你的。”

孙悟空道:“他也不请我,他也不想我。他那日对天发誓,亲笔写了贬书,怎么又肯想我,又肯着你远来请我?我断然也是不好去的。”

猪八戒就地扯个谎,忙道:“委实想你!委是想你!”

孙悟空道:“他怎的想我来?”

猪八戒道:“师父在马上正行,叫声徒弟,我不曾听见,沙悟净又推耳聋。师父就想起你来,说我们不济,说你还是个聪明伶俐之人,常时声叫声应,问一答十。因这般想你,专专教我来请你的,万望你去走走,一则不孤他仰望之心,二来也不负我远来之意。”

孙悟空闻言,跳下崖来,用手搀住猪八戒道:“贤弟,累你远来,且和我耍耍儿去。”孙悟空见猪八戒满口扯谎,心中着实不喜欢,故而想找个地方,将猪八戒元神吞噬了了事。

猪八戒道:“哥啊,这个所在路远,恐师父盼望去迟,我不耍子了。”

孙悟空有心吞噬猪八戒元神,如何会放他走,道:“你也是到此一场,看看我的山景何如。”

那呆子不敢苦辞,只得随他走走。

二人携手相搀,概众小妖随后,上那花果山极巅之处。好山!自是那大圣回家,这几日,收拾得复旧如新,但见那:青如削翠,高似摩云。周围有虎踞龙蟠,四面多猿啼鹤唳。朝出云封山顶,暮观日挂林间。流水潺潺鸣玉珮,涧泉滴滴奏瑶琴。山前有崖峰峭壁,山后有花木秾华。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结秀赛蓬莱,清浊育成真洞府。丹青妙笔画时难,仙子天机描不就。玲珑怪石石玲珑,玲珑结彩岭头峰。日影动千条紫艳,瑞气摇万道红霞。洞天福地人间有,遍山新树与新花。

猪八戒观之不尽,满心欢喜道:“哥啊,好去处!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

孙悟空道:“贤弟,可过得日子么?”

猪八戒笑道:“你看师兄说的话,宝山乃洞天福地之处,怎么说度日之言也?”二人谈笑多时,下了山,只见路旁有几个小猴,捧着紫巍巍的葡萄,香喷喷的梨枣,黄森森的枇杷,红艳艳的杨梅,跪在路旁叫道:“大圣爷爷,请进早膳。”

孙悟空笑道:“我猪弟食肠大,却不是以果子作膳的。也罢也罢,莫嫌菲薄,将就吃个儿当点心罢。”

猪八戒道:“我虽食肠大,却也随乡入俗。拿来拿来,我也吃几个儿尝新。”二人吃了果子,渐渐日高。那呆子恐怕误了救唐僧,只管催促道:“哥哥,师父在那里盼望我和你哩。望你和我早早儿去罢。”

孙悟空道:“贤弟,请你往水帘洞里去耍耍。”

猪八戒突然想起青衣仙子的话,猛然一惊,“心猿木母合丹”之语,莫不是这孙猴子要吞了自己元神合成金丹不成?坚辞道:“多感老兄盛意,奈何师父久等,不劳进洞罢。”

孙悟空见猪八戒不从,也不想用强,本来心中念几年的师兄弟情分,也就放他走了,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请就此处奉别。”

猪八戒道:“哥哥,你不去了?”

孙悟空道:“我往哪里去?我这里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不耍子儿,做甚么和尚?我是不去,你自去罢。但上复唐僧:既赶退了,再莫想我。”

呆子闻言,不敢苦逼,只恐逼发他性子,一时打上两棍,正好寻个借口要了自己的元神,无奈,只得喏喏告辞,找路而去。

孙悟空见他去了,即差两个溜撒的小猴,跟着猪八戒,听他说些甚么。真个那呆子下了山,不上三四里路,回头指着孙悟空,口里骂道:“这个猴子,不做和尚,倒做妖怪!这个猢狲,我好意来请他,他却不去!你不去便罢!”走几步,又骂几声。那两个小猴,急跑回来报道:“大圣爷爷,那猪猪八戒不大老实,他走走儿,骂几声。”

孙悟空大怒,叫:“拿将来!”那众猴满地飞来赶上,把个猪八戒,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将回去。(未完待续……)

第207章 激怒美猴王

却说那呆子被一窝猴子捉住了,扛抬扯拉,把一件直裰子揪破,口里劳劳叨叨的,自家念诵道:“罢了!罢了!这一去有个打杀的情了!”

不一时,到洞口。那大圣坐在石崖之上,骂道:“你这馕糠的劣货!你去便罢了,怎么骂我?”

猪八戒跪在地下道:“哥啊,我不曾骂你,若骂你,就嚼了舌头根。我只说哥哥不去,我自去报师父便了,怎敢骂你?” 孙悟空道:“你怎么瞒得过我?我这左耳往上一扯,晓得三十三天人说话;我这右耳往下一扯,晓得十代阎王与判官算帐。你今走路把我骂,我岂不听见?”

猪八戒道:“哥啊,我晓得你贼头鼠脑的,一定又变作个甚么东西儿,跟着我听的。”

孙悟空叫:“小的们,选大棍来!先打二十个见面孤拐,再打二十个背花,然后等我使铁棒与他送行!”

猪八戒慌得磕头道:“哥哥,千万看师父面上,饶了我罢!”

孙悟空道:“我想那师父好仁义儿哩!”

猪八戒又道:“哥哥,不看师父啊,请看海上菩萨之面,饶了我罢!”

孙悟空见说起菩萨,却有三分儿转意道:“兄弟,既这等说,我且不打你,你却老实说,不要瞒我。那唐僧在那里有难,你却来此哄我?”

猪八戒道:“哥哥,没甚难处,实是想你。”

孙悟空骂道:“这个好打的劣货!你怎么还要者嚣?我老孙身回水帘洞,心逐取经僧。那师父步步有难,处处该灾。你趁早儿告诵我,免打!”

猪八戒闻得此言。叩头上告道:“哥啊,分明要瞒着你。请你去的,不期你这等样灵。饶我打,放我起来说罢。”

孙悟空道:“也罢,起来说。”众猴撒开手,那呆子跳得起来,两边乱张望,孙悟空道:“你张望甚么?”

猪八戒道:“看看那条路儿空阔,好跑。”

孙悟空道:“你跑到那里?我就让你先走三日,老孙自有本事赶转你来!快早说来。这一恼发我的性子,断不饶你!”

猪八戒道:“实不瞒哥哥说,自你回后,我与沙僧保师父前行。只见一座黑松林,师父下马,教我化斋。我因许远,无一个人家,辛苦了,略在草里睡睡。不想沙僧别了师父。又来寻我。你晓得师父没有坐性,他独步林间玩景,出得林,见一座黄金宝塔放光。他只当寺院,不期塔下有个妖精,名唤黄袍。被他拿住。后边我与沙僧回寻,止见白马行囊。不见师父,随寻至洞口。与那怪厮杀。师父在洞,幸亏了一个救星,原是宝象国王第三个公主,被那怪摄来者。他修了一封家书,托师父寄去,遂说方便,解放了师父。到了国中,递了书子,那国王就请师父降妖,取回公主。哥啊,你晓得,那老和尚可会降妖?我二人复去与战。不知那怪神通广大,将沙僧又捉了,我败阵而走,伏在草中。那怪变做个俊俏文人入朝,与国王认亲,把师父变作老虎。又亏了白龙马夜现龙身,去寻师父。师父倒不曾寻见,却遇着那怪在银安殿饮酒。他变一宫娥,与他巡酒舞刀,欲乘机而砍,反被他用满堂红打伤马腿。就是他教我来请师兄的,说师兄是个有仁有义的君子,君子不念旧恶,一定肯来救师父一难。万望哥哥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情,千万救他一救!”

孙悟空道:“你这个呆子!我临别之时,曾叮咛又叮咛,说道:‘若有妖魔捉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怎么却不说我?”

猪八戒又思量道:“请将不如激将,等我激他一激。”道:“哥啊,不说你还好哩,只为说你,他一发无状!”

孙悟空道:“怎么说?”

猪八戒道:“我说:‘妖精,你不要无礼,莫害我师父!我还有个大师兄,叫做孙悟空。他神通广大,善能降妖。他来时教你死无葬身之地!’那怪闻言,越加忿怒,骂道:‘是个甚么孙孙悟空,我可怕他?他若来,我剥了他皮,抽了他筋,啃了他骨,吃了他心!饶他猴子瘦,我也把他剁碎着油烹!’”

孙悟空闻言,就气得抓耳挠腮,暴躁乱跳道:“是那个敢这等骂我!”

猪八戒道:“哥哥息怒,是那黄袍怪这等骂来,我故学与你听也。”

孙悟空道:“贤弟,你起来。不是我去不成,既是妖精敢骂我,我就不能不降他,我和你去。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普天的神将看见我,一个个控背躬身,口口称呼大圣。这妖怪无礼,他敢背前面后骂我!我这去,把他拿住,碎尸万段,以报骂我之仇!报毕,我即回来。”

猪八戒道:“哥哥,正是,你只去拿了妖精,报了你仇,那时来与不来,任从尊意。”

孙悟空这才跳下崖,撞入洞里,脱了妖衣,整一整锦直裰,束一束虎皮裙,执了铁棒,径出门来。慌得那群猴拦住道:“大圣爷爷,你往那里去?带挈我们耍子几年也好。”

孙悟空道:“小的们,你说那里话!我保唐僧的这桩事,天上地下,都晓得孙悟空是唐僧的徒弟。他倒不是赶我回来,倒是教我来家看看,送我来家自在耍子。如今只因这件事,你们却都要仔细看守家业,依时插柳栽松,毋得废坠,待我还去保唐僧,取经回东土。功成之后,仍回来与你们共乐天真。”众猴各各领命。

那大圣才和猪八戒携手驾云,离了洞。

孙悟空、猪八戒二人走后,自暗处闪出独角鬼王,独角鬼王将脸一抹,赫然是太上老君手下的两个童子,互望了一眼,道:“孙悟空并没吞猪八戒的元神。”

另一个人道:“我自然瞧见了,先回去报知老君再说。”二人说完此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猪八戒二人过了东洋大海,至西岸,住云光,叫道:“兄弟,你且在此慢行,等我下海去净净身子。”

猪八戒道:“忙忙的走路,且净甚么身子?”

孙悟空道:“你那里知道,我自从回来,这几日弄得身上有些妖精气了。师父是个爱干净的,恐怕嫌我。”

猪八戒于此始识得孙悟空是片真心,更无他意。须臾洗毕,复驾云西进,只见那金塔放光,猪八戒指道:“那不是黄袍怪家?沙僧还在他家里。”

孙悟空道:“你在空中,等我下去看看那门前如何,好与妖精见阵。”

猪八戒道:“不要去,妖精不在家。”

孙悟空道:“我晓得。”好猴王,按落祥光,径至洞门外观看,只见有两个小孩子,在那里使弯头棍,打毛球,抢窝耍子哩。一个有十来岁,一个有**岁了。正戏处,被孙悟空赶上前,也不管他是张家李家的,一把抓着顶搭子,提将过来。那孩子吃了唬,口里夹骂带哭的乱嚷,惊动那波月洞的小妖,急报与公主道:“奶奶,不知甚人把二位公子抢去也!”

原来那两个孩子是公主与那怪生的。公主闻言,忙忙走出洞门来,只见孙悟空提着两个孩子,站在那高崖之上,意欲往下掼,慌得那公主厉声高叫道:“那汉子,我与你没甚相干,怎么把我儿子拿去?他老子利害,有些差错,决不与你干休!”

孙悟空道:“你不认得我?我是那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孙悟空。我有个师弟沙和尚在你洞里,你去放他出来,我把这两个孩儿还你,似这般两个换一个,还是你便宜。”

那公主闻言,急往里面,喝退那几个把门的小妖,亲动手,把沙僧解了。

沙僧道:“公主,你莫解我,恐你那怪来家,问你要人,带累你受气。”

公主道:“长老啊,你是我的恩人,你替我折辩了家书,救了我一命,我也留心放你。不期洞门之外,你有个大师兄孙悟空来了,叫我放你哩。”

噫!那沙僧一闻孙悟空的三个字,好便似醍醐灌顶,甘露滋心,一面天生喜,满腔都是春,也不似闻得个人来,就如拾着一方金玉一般。你看他捽手佛衣,走出门来,对孙悟空施礼道:“哥哥,你真是从天而降也!万乞救我一救!”

孙悟空笑道:“你这个沙尼!师父念《紧箍儿咒》,可肯替我方便一声?都弄嘴施展!要保师父,如何不走西方路,却在这里蹲甚么?”

沙僧道:“哥哥,不必说了,君子既往不咎。我等是个败军之将,不可语勇,救我救儿罢!”

孙悟空道:“你上来。”

沙僧才纵身跳上石崖。

却说那猪八戒停立空中,看见沙僧出洞,即按下云头,叫声:“沙兄弟,心忍!心忍!”

沙僧见身道:“二哥,你从那里来?”

猪八戒道:“我昨日败阵,夜间进城,会了白马,知师父有难,被黄袍使法,变做个老虎。那白马与我商议,请师兄来的。”

孙悟空道:“呆子,且休叙阔,把这两个孩子,你两人抱着,先进那宝象城去激那怪来,等我在这里打他。”

沙僧道:“哥啊,怎么样激他?”

孙悟空道:“你两个驾起云,站在那金銮殿上,莫分好歹,把那孩子往那白玉阶前一掼。有人问你是甚人,你便说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我两个拿将来也。那怪听见,管情回来,我却不须进城与他斗了。若在城上厮杀,必要喷云嗳雾,播土扬尘,惊扰那朝廷与多官黎庶,俱不安也。”(未完待续……)

第208章 再见湘鸢

猪八戒笑道:“哥哥,你只要做坏事,就陷害给我们。”

孙悟空道:“如何陷害你们了?”

猪八戒道:“这两个孩子,被你抓来,已此唬破胆了,这一会声都哭哑,再一会必死无疑。我们拿他往下一掼,掼做个肉糰子,那怪赶上肯放?定要我两个偿命。你却还不是个干净人?连见证也没你,你却不是陷害我们?”

那两个孩子,一个不过是十岁,另外一个也才七八岁,听得猪八戒之言,竟然也不哭,只是倔强地咬住嘴唇,不说话。

一侧的沙悟净却是沉默不语。

孙悟空道:“他若扯你,你两个就与他打将这里来。这里有战场宽阔,我在此等候打他。”

沙僧道:“正是正是,大哥说得有理。我们去来。”他两个才倚仗威风,将孩子拿去。

公主见孩子被抓了去,也不着急,心想那沙悟净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断然不会伤害了自己的孩子。

孙悟空即跳下石崖,到他塔门之下,那公主道:“你这和尚,全无信义!你说放了你师弟,就与我孩儿,怎么你师弟放去,把我孩儿又留,反来我门首做甚?”

孙悟空陪笑道:“公主休怪,你来的日子已久,带你令郎去认他外公去哩。”

公主道:“和尚莫无礼,我那黄袍郎比众不同。你若唬了我的孩儿,他比较不饶你。”

孙悟空正与公主说此话,金蝉子留下被变做老虎的躯壳。元神来了此处,特来瞧瞧猪八戒的作为。没曾想见到孙悟空在此处,便远远瞧着。并不上前。

孙悟空笑道:“公主啊,为人生在天地之间,怎么便是得罪?”

公主道:“我晓得。”

孙悟空道:“你女流家,晓得甚么?”

公主道:“我自幼在宫,曾受父母教训。记得古书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孙悟空道:“你正是个不孝之人。盖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故孝者。百行之原,万善之本,却怎么将身陪伴妖精,更不思念父母?非得不孝之罪如何?”金蝉子闻得孙悟空之言,甚是意外,孙悟空本也是妖怪出生,如何这般不待见妖怪?哪怕受了仙箓,封了齐天大圣,他总归是妖精。如何能这般忘本?

孙悟空在天庭待了这许多年,竟然将本源忘记。

金蝉子瞧了瞧孙悟空三师兄弟,心中有些意兴阑珊,五灵根虽然齐聚。但是已非五百年前他全心全意想汇集齐的五灵根。

公主闻此正言,半晌家耳红面赤,惭愧无地。忽失口道:“长老之言最善,我岂不思念父母?只因这妖精将我摄骗在此。他的法令又谨,我的步履又难。路远山遥,无人可传音信。欲要自尽,又恐父母疑我逃走,事终不明。故没奈何,苟延残喘,诚为天地间一大罪人也!”说罢,泪如泉涌。

孙悟空道:“公主不必伤悲。猪八戒曾告诉我,说你有一封书,曾救了我师父一命,你书上也有思念父母之意。老孙来,管与你拿了妖精,带你回朝见驾,别寻个佳偶,侍奉双亲到老,你意如何?”

公主道:“和尚啊,你莫要寻死。昨者你两个师弟,那样好汉,也不曾打得过我黄袍郎。你这般一个筋多骨少的瘦鬼,一似个螃蟹模样,骨头都长在外面,有甚本事,你敢说拿妖魔之话?”

孙悟空笑道:“你原来没眼色,认不得人。俗语云:泡虽大无斤两,秤铊虽小压千斤。他们相貌,空大无用,走路抗风,穿衣费布,种火心空,顶门腰软,吃食无功……”

那公主道:“你真个有手段么?”

孙悟空道:“我的手段,你是也不曾看见,绝会降妖,极能伏怪。”

公主道:“你却莫误了我耶。”

孙悟空道:“决然误你不得。”

公主道:“你既会降妖伏怪,如今却怎样拿他?”

孙悟空说:“你且回避回避,莫在我这眼前,倘他来时,不好动手脚,只恐你与他情浓了,舍不得他。”

公主道:“我怎的舍不得他?其稽留于此者,不得已耳!”

金蝉子闻得此言,对这公主全无观想,十三年感情,敌不过人妖之别。

孙悟空道:“你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岂无情意?我若见了他,不与他儿戏,一棍便是一棍,一拳便是一拳,须要打倒他,才得你回朝见驾。”

那公主果然依孙悟空之言,往僻静处躲避,也是他姻缘该尽,故遇着大圣来临。那猴王把公主藏了,他却摇身一变,就变做公主一般模样,回转洞中,专候那怪。

金蝉子无心看这无情的公主,见猪八戒、沙悟净带了黄袍怪的两个孩子往宝象国而去,怕他二人伤了生,赶忙跟了上去。

却说猪八戒、沙僧,把两个孩子拿到宝象国中,往那白玉阶前掼下去,金蝉子瞧见不由得大怒,正要现元神躲下那两个小孩子,却突然发现时间似乎停了下来。

半空之中,一个女子飞来,救下两个无辜的孩儿。

金蝉子自然识得那女子,道:“湘鸢?”

湘鸢不理会金蝉子,蹲,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轻声道:“莫怕,有姐姐在。”那两个孩子,被孙悟空抓在手中的时候不哭不闹,无比的倔强,此时湘鸢轻声的一句话,却让两个孩子大声哭了出来。

湘鸢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金蝉子站在一侧,也不说话,过了许久,那两个孩子也止住了哭声,才道:“白骨是死亡猎佛者,你是时间猎佛者。”

湘鸢为两个孩子擦去泪痕,道:“显而易见的事情,你再说一遍,却显得毫无意义。”

金蝉子道:“既然如此,问一句有意义的,你如何会出现?”

湘鸢道:“四圣试禅心之后,我担心你负了白骨姐姐,便一路跟着你们,省得你被那个女菩萨勾引了去。”

金蝉子道:“一路上的事情你都瞧见了?”

湘鸢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用自己的血救活人参果树?还是冷眼看一个只僵尸冒充白骨姐姐?或者,将你身边唯一一个真心助你的人赶走?”湘鸢不给金蝉子说话的机会,道:“别跟我解释,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情,西行的路是你在走。”

湘鸢对两个孩子道:“我送你们回波月洞。”

稍大的那个孩子闻言,拉住湘鸢道:“姐姐,我们不要回去,娘亲不喜欢我们。”

湘鸢正要问原因,金蝉子道:“带他们走吧,三公主不会要他们的,留在人间,也只会被当做另类。”

两个孩子闻言,一脸期待地看着湘鸢。

湘鸢道:“他们毕竟还有父亲。”

金蝉子道:“他们的父亲是天上的神仙,你希望他带他们上天吗?天庭吃小孩的传统可还没改变。”

湘鸢在天庭这许多年,见过了太多的阴暗了,她比谁都知道天庭又多可怕,不说别人,单单是孙悟空,不过在天庭了待了百余年,就恨不得撇清自己的妖怪本源,那些所谓的神仙,不过是是群自高自大目中,披着伪善的皮囊无人吃人不眨眼的恶魔。

湘鸢道:“你们愿意跟姐姐走吗?”

两个孩子闻言,忙不迭的点头。

湘鸢叹息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腾云而去,临走留下一句,道:“金蝉子,要想达成你心中所愿,就必须彻底收复五灵根,这般拖延下去,这个世界必亡!”

湘鸢离开之后,时间恢复正常,原本的小孩,被湘鸢使了障眼法替换过去。

那两个“小孩”都掼做个肉饼相似,鲜血迸流,骨骸粉碎,慌得那满朝多官报道:“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掼下两个人来了!”金蝉子虽然明知那“小孩”是假的,也觉得心中一颤,不曾想到猪八戒、沙悟净二人竟然这般心狠。

猪八戒厉声高叫道:“那孩子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老猪与沙弟拿将来也!”

那怪还在银安殿,宿酒未醒,正睡梦间,听得有人叫他名字,他就翻身,抬头观看,只见那云端里是猪八戒沙和尚二人吆喝。

妖怪并未瞧得真确,心中却是一惊,心中暗想道:“猪八戒便也罢了,沙和尚是我绑在家里,他怎么得出来?我的浑家,怎么肯放他?我的孩儿,怎么得到他手?这怕是猪八戒不得我出去与他交战,故将此计来羁我。我若认了这个泛头,就与他打啊,噫!我却还害酒哩!假若被他筑上一钯,却不灭了这个威风,识破了那个关窍,且等我回家看看,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再与他说话不迟。”

那妖怪不敢去细看那两具小小的尸首,生怕是自己的孩儿,故而连忙往洞府里面跑。

好妖怪,他也不辞王驾,转山林,径去洞中查信息。此时朝中已知他是个妖怪了,原来他夜里吃了一个宫娥,还有十七个脱命去的,五更时,奏了国王,说他如此如此。又因他不辞而去,越发知他是怪,那国王即着多官看守着假老虎不题。(未完待续……)

第209章 降服奎木狼

却说那怪径回洞口。

孙悟空见他来时,设法哄他,把眼挤了一挤,扑簌簌泪如雨落,儿天儿地的,跌脚捶胸,于此洞里嚎啕痛哭。

那怪一时间那里认得?上前搂住道:“浑家,你有何事,这般烦恼?”

那大圣编成的鬼话,捏出的虚词,泪汪汪的告道:“郎君啊!常言道,男子无妻财没主,妇女无夫身落空!你昨日进朝认亲,怎不回来?今早被猪八戒劫了沙和尚,又把我两个孩儿抢去,是我苦告,更不肯饶。他说拿去朝中认认外公,这半日不见孩儿,又不知存亡如何,你又不见来家,教我怎生割舍?故此止不住伤心痛哭。”

那怪闻言,心中大怒道:“真个是我的儿子?”

孙悟空断然不会说自己抢了他儿子,栽赃道:“正是,被猪八戒抢去了。”

那妖魔气得乱跳,一面想现在就冲回宝象国,将小儿的尸首收回来,一面又不放心自己的妻子,道:“罢了!罢了!我儿被他掼杀了!已是不可活也!只好拿那和尚来与我儿子偿命报仇罢!浑家,你且莫哭,你如今心里觉得怎么样?且医治医治。”

孙悟空道:“我不怎的,只是舍不得孩儿,哭得我有些心疼。”

妖魔见心爱之人这般,心疼道:“不打紧,你请起来,我这里有件宝贝,只在你那疼上摸一摸儿,就不疼了。却要仔细,休使大指儿弹着,若使大指儿弹着啊。就看出我本相来了。”

孙悟空闻言,心中暗笑道:“这泼怪。倒也老实,不动刑法。就自家供了。等他拿出宝贝来,我试弹他一弹,看他是个甚么妖怪。”

那怪携着孙悟空,一直行到洞里深远密闭之处。却从口中吐出一件宝贝,有鸡子大小,是一颗舍利子玲珑内丹。孙悟空心中暗喜道:“好东西耶!这件物不知打了多少坐工,炼了几年磨难,配了几转雌雄,炼成这颗内丹舍利。今日大有缘法。遇着老孙。”

那猴子拿将过来,那里有甚么疼处,特故意摸了一摸,一指头弹将去。那妖慌了,劈手来抢,你思量,那猴子好不溜撒,把那宝贝一口吸在肚里。那妖魔攥着拳头就打,被孙悟空一手隔住。把脸抹了一抹,现出本相,道声“妖怪!不要无礼!你且认认看我是谁?”

那妖怪见了,大惊道:“呀!浑家。你怎么拿出这一副嘴脸来耶?”

孙悟空骂道:“我把你这个泼怪!谁是你浑家?连你祖宗也还不认得哩?”

那怪忽然省悟道:“我象有些认得你哩。”五百年前,这怪也混在诸仙中降伏孙悟空,只是时间隔得久了。故而不曾一眼认出孙悟空。

孙悟空自是个爱出风头的人,闻得这妖怪认得自己。道:“我且不打你,你再认认看。”

那怪道:“我虽见你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姓名。你到底是谁,从那里来的?你把我浑家估倒在何处,却来我家诈诱我的宝贝?着实无礼!可恶!”

孙悟空道:“你是也不认得我。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叫做齐天大圣孙悟空。我是你五百年前的旧祖宗哩!”

那怪闻言,知道了是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心中有了几分退意,当年那许多人不曾拿下孙悟空,虽说当年未尽全力,却也晓得孙悟空法力高强,自己今日虽得了些好处,道行较之当年高出许多,要胜孙悟空只怕不容易,道:“没有这话!没有这话!我拿住唐僧时,止知他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沙和尚,何曾见有人说个姓孙的。你不知是那里来的个怪物,到此骗我!”

孙悟空道:“我不曾同他二人来,是我师父因老孙惯打妖怪,杀伤甚多,他是个慈悲好善之人,将我逐回,故不曾同他一路行走。你是不知你祖宗名姓。”

那怪闻言,冷笑道:“你好不丈夫啊!既受了师父赶逐,却有甚么嘴脸又来见人!”

孙悟空浑不在意,既然回来了,害怕他人说闲话?当下道:“你这个泼怪,岂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无隔宿之仇!你伤害我师父,我怎么不来救他?你害他便也罢,却又背前面后骂我,是怎的说?”

妖怪道:“我何尝骂你?”

孙悟空道:“是猪八戒说的。”

那怪道:“你不要信他,那个猪八戒,尖着嘴,有些会学老婆舌头,你怎听他?”

孙悟空道:“且不必讲此闲话,只说老孙今日到你家里,你好怠慢了远客。虽无酒馔款待,头却是有的,快快将头伸过来,等老孙打一棍儿当茶!”

那怪闻得说打,呵呵大笑道:“孙悟空,你差了计较了!你既说要打,不该跟我进来。我这里大小群妖,还有百十,饶你满身是手,也打不出我的门去。”这怪来到此山也不过十三年,总总收罗的小妖也不算多。

孙悟空道:“不要胡说!莫说百十个,就有几千、几万,只要一个个查明白了好打,棍棍无空,教你断根绝迹!”

那怪闻言,急传号令,把那山前山后群妖,洞里洞外诸怪,一齐点起,各执器械,把那三四层门,密密拦阻不放。

孙悟空见了,满心欢喜,双手理棍,喝声叫“变!”变的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变做三根金箍棒。你看他六只手,使着三根棒,一路打将去,好便似虎入羊群,鹰来鸡栅,可怜那小怪,汤着的,头如粉碎;刮着的,血似水流!往来纵横,如入无人之境。止剩一个老妖,赶出门来骂道:“你这泼猴,其实惫懒!怎么上门子欺负人家!”

孙悟空急回头,用手招呼道:“你来!你来!打倒你,才是功绩!”

那怪物举宝刀。分头便砍,好孙悟空。掣铁棒,觌面相迎。这一场在那山顶上。半云半雾的杀哩:大圣神通大,妖魔本事高。

这个横理生金棒,那个斜举蘸钢刀。悠悠刀起明霞亮,轻轻棒架彩云飘。往来护顶翻多次,反复浑身转数遭。一个随风更面目,一个立地把身摇。那个大睁火眼伸猿膊,这个明幌金睛折虎腰。你来我去交锋战,刀迎棒架不相饶。猴王铁棍依三略,怪物钢刀按六韬。一个惯行手段为魔主。一个广施法力保唐僧。猛烈的猴王添猛烈,英豪的怪物长英豪。死生不顾空中打,都为唐僧拜佛遥。他两个战有五六十合,不分胜负。

孙悟空心中暗喜道:“这个泼怪,他那口刀,倒也抵得住老孙的这根棒。等老孙丢个破绽与他,看他可认得。”好猴王,双手举棍,使一个高探马的势子。那怪不识是计。见有空儿,舞着宝刀,径奔下三路砍,被孙悟空急转个大中平。挑开他那口刀,又使个叶底偷桃势,望妖精头顶一棍。就打得他无影无踪,急收棍子看处。不见了妖精,孙悟空大惊道:“我儿啊。不禁打,就打得不见了。果是打死,好道也有些脓血,如何没一毫踪影?想是走了。”急纵身跳在云端里看处,四边更无动静。“老孙这双眼睛,不管那里,一抹都见,却怎么走得这等溜撒?我晓得了:那怪说有些儿认得我,想必不是凡间的怪,多是天上来的精。”

那大圣一时忍不住怒发,攥着铁棒,打个筋斗,只跳到南天门上。

慌得那庞刘苟毕、张陶邓辛等众,两边躬身控背,不敢拦阻,让他打入天门,直至通明殿下。

早有张葛许邱四大天师问道:“大圣何来?”

孙悟空道:“因保唐僧至宝象国,有一妖魔,欺骗国女,伤害吾师,老孙与他赌斗。正斗间,不见了这怪。想那怪不是凡间之怪,多是天上之精,特来查勘,那一路走了甚么妖神。”天师闻言,即进灵霄殿上启奏,蒙差查勘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东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汉群辰、五岳四渎、普天神圣都在天上,更无一个敢离方位。又查那斗牛宫外,二十八宿,颠倒只有二十七位,内独少了奎星。

天师回奏道:“奎木狼下界了。”

玉帝道:“多少时不在天了?”

天师道:“四卯不到。三日点卯一次,今已十三日了。”

玉帝道:“天上十三日,下界已是十三年。”

即命本部收他上界。那二十七宿星员,领了旨意,出了天门,各念咒语,惊动奎星。你道他在那里躲避?他原来是孙大圣大闹天宫时打怕了的神将,闪在那山涧里潜灾,被水气隐住妖云,所以不曾看见他。他听得本部星员念咒,方敢出头,随众上界。

被大圣拦住天门要打,幸亏众星劝住,押见玉帝。

那怪腰间取出金牌,在殿下叩头纳罪,玉帝道:“奎木狼,上界有无边的胜景,你不受用,却私走一方,何也?”

奎宿叩头奏道:“万岁,赦臣死罪。那宝象国王公主,非凡人也。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欲与臣私通,臣恐点污了天宫胜境,她思凡先下界去,托生于皇宫内院,是臣不负前期,变作妖魔,占了名山,摄他到洞府,与他配了一十三年夫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被孙大圣到此成功。”

玉帝闻言,收了金牌,贬他去兜率宫与太上老君烧火,带俸差,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

孙悟空见玉帝如此发放,心中欢喜,朝上唱个大喏,又向众神道:“列位,起动了。”

天师笑道:“那个猴子还是这等村俗,替他收了怪神,也倒不谢天恩,却就喏喏而退。”

玉帝道:“只得他无事,落得天上清平是幸。”

众仙闻得玉帝之言,皆不知如何接话。(未完待续……)

第210章 平顶山莲花洞

湘鸢走后,金蝉子一直在思量一件事情。

以现在的五灵根西行,还是以五百年的五灵根西行。

很明显,孙悟空的元神受损之后,性格较之以往大有不同,此时的孙悟空,丧失了睥睨天下不屈神佛的豪迈,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谨慎,早没了金属性灵根的锐利杀气。

猪八戒的性格更是大变,金蝉子思量很久,唯有一个可能,猪八戒的记忆被篡改了,一如当年释迦牟尼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一般,他忘记了自己挚爱的人,忘却了曾经的自己是何等潇洒。

至于沙悟净、小白龙二人,金蝉子叹息了一声,一个牺牲自己成全所爱之人,一个作贱自己成全族群兴旺,两个人做出了必死之心。

金蝉子思量了许久,心中仍每个主意,当下元神回到老虎的躯壳里面,继续思考。

那大圣按落祥光,径转碗子山波月洞,寻出公主,将那思凡下界收妖的言语正然陈诉,只听得半空中猪八戒、沙悟净厉声高叫道:“师兄,有妖精,留几个儿我们打耶。”

孙悟空道:“妖精已尽绝矣。”

沙悟净道:“既把妖精打绝,无甚挂碍,将公主引入朝中去罢。不要睁眼,兄弟们使个缩地法来。”那公主只闻得耳内风响,霎时间径回城里。他三人将公主带上金銮殿上,那公主参拜了父王、母后,会了姊妹,各官俱来拜见。那公主才启奏道:“多亏孙金蝉子法力无边。降了黄袍怪,救奴回国。”

那国王问道:“黄袍是个甚怪?”

孙悟空道:“陛下的驸马。是上界的奎星,令爱乃侍香的玉女。因思凡降落人间,不非小可,都因前世前缘,该有这些姻眷。那怪被老孙上天宫启奏玉帝,玉帝查得他四卯不到,下界十三日,就是十三年了,盖天上一日,下界一年。随差本部星宿。收他上界,贬在兜率宫立功去讫,老孙却救得令爱来也。”

那国王谢了孙悟空的恩德,便教:“看你师父去来。”

他三人径下宝殿,与众官到朝房里,抬出铁笼,将假虎解了铁索。别人看他是虎,独孙悟空看他是人。原来那师父被妖术魇住,不能行走。心上明白,只是口眼难开。孙悟空笑道:“师父啊,你是个好和尚,怎么弄出这般个恶模样来也?你怪我行凶作恶。赶我回去,你要一心向善,怎么一旦弄出个这等嘴脸?”

猪八戒道:“哥啊。救他一救罢,不要只管揭挑他了。”

孙悟空道:“你凡事撺唆。是他个得意的好徒弟,你不救他。又寻老孙怎的?原与你说来,待降了妖精,报了骂我之仇,就回去的。”

沙悟净近前跪下道:“哥啊,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兄长既是到此,万望救他一救。若是我们能救,也不敢许远的来奉请你也。”

孙悟空用手挽起道:“我岂有安心不救之理?快取水来。”那猪八戒飞星去驿中,取了行李马匹,将紫金钵盂取出,盛水半盂,递与孙悟空。

孙悟空接水在手,念动真言,望那虎劈头一口喷上,退了妖术,解了虎气。金蝉子现了原身,定性睁睛,才认得是孙悟空,一把搀住道:“悟空!你从那里来也?”

沙悟净侍立左右,把那请孙悟空降妖精,救公主,解虎气,并回朝上项事,备陈了一遍。金蝉子谢之不尽道:“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这一去,早诣西方,径回东土,奏唐王,你的功劳第一。”

孙悟空笑道:“莫说莫说!但不念那话儿,足感爱厚之情也。”国王闻此言,又劝谢了他四众,整治素筵,大开东阁。他师徒受了皇恩,辞王西去,国王又率多官远送。

话说金蝉子复得了孙孙悟空,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

金蝉子下定决定,将五行灵根全部收拢麾下,假装已经没有意义,那么就干脆一路直至西方。

现在需要的只是个契机,一个收复五行灵根的契机。

自宝象国救了公主,承君臣送出城西,说不尽沿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却又值三春景候,那时节:轻风吹柳绿如丝,佳景最堪题。时催鸟语,暖烘花发,遍地芳菲。海棠庭院来双燕,正是赏春时。红尘紫陌,绮罗弦管,斗草传卮。师徒们正行赏间,又见一山挡路。金蝉子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孙悟空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金蝉子勒回马道:“我当年奉旨出长安,只忆西来拜佛颜。舍利国中金象彩,浮屠塔里玉毫斑。寻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人间不到山。逐逐烟波重迭迭,几时能够此身闲?”

孙悟空闻说,笑呵呵道:“师要身闲,有何难事?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那时节,自然而然,却不是身闲也?”金蝉子闻言,只得乐以忘忧。放辔催银駔,兜缰趱玉龙。师徒们上得山来,十分险峻,真个嵯峨好山:巍巍峻岭,削削尖峰。湾环深涧下,孤峻陡崖边。湾环深涧下,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翻身;孤峻陡崖边,但见那崒嵂嵂出林虎剪尾。往上看,峦头突兀透青霄;回眼观,壑下深沉邻碧落。上高来,似梯似凳;下低行,如堑如坑。真个是古怪巅峰岭,果然是连尖削壁崖。巅峰岭上,采药人寻思怕走:削壁崖前,打柴夫寸步难行。胡羊野马乱撺梭。狡兔山牛如布阵。山高蔽日遮星斗,时逢妖兽与苍狼。草径迷漫难进马。怎得雷音见佛王?

金蝉子勒马观山,正在难行之处。只见那绿莎坡上。佇立着一个樵夫。你道他怎生打扮: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毛皂衲衣。老蓝毡笠,遮烟盖日果稀奇;毛皂衲衣,乐以忘忧真罕见。手持钢斧快磨明,刀伐干柴收束紧。担头春色,幽然四序融融;身外闲情,常是三星淡淡。到老只于随分过,有何荣辱暂关山?

那樵子正在坡前伐朽柴,忽逢金蝉子自东来。停柯住斧出林外。趋步将身上石崖,对金蝉子厉声高叫道:“那西进的金蝉子!暂停片时。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

金蝉子闻言,魂飞魄散,战兢兢坐不稳雕鞍,急回头,忙呼徒弟道:“你听那樵夫报道此山有毒魔狠怪,谁敢去细问他一问?”

孙悟空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

好孙悟空。拽开步,径上山来,对樵子叫声“大哥”,道个问讯。樵夫答礼道:“金蝉子啊。你们有何缘故来此?”

孙悟空道:“不瞒大哥说,我们是东土差来西天取经的,那马上是我的师父。他有些胆小。适蒙见教,说有甚么毒魔狠怪。故此我来奉问一声:那魔是几年之魔,怪是几年之怪?还是个把势。还是个雏儿?烦大哥老实说说,我好着山神土地递解他起身。”

樵子闻言,仰天大笑道:“你原来是个风和尚。”

孙悟空道:“我不风啊,这是老实话。”

樵子道:“你说是老实,便怎敢说把他递解起身?”

孙悟空道:“你这等长他那威风,胡言乱语的拦路报信,莫不是与他有亲?不亲必邻,不邻必友。”

樵子笑道:“你这个疯泼和尚,忒没道理。我倒是好意,特来报与你们,教你们走路时,早晚间防备,你倒转赖在我身上。且莫说我不晓得妖魔出处,就晓得啊,你敢把他怎么的递解?解往何处?”

孙悟空道:“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我老孙到处里人熟,发一张批文,把他连夜解着飞跑。”

那樵子止不住呵呵冷笑道:“你这个疯泼和尚,想是在方上云游,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可驱邪缚鬼,还不曾撞见这等狠毒的怪哩。”

孙悟空道:“怎见他狠毒?”

樵子道:“此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洞里有两个魔头,他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金蝉子。你若别处来的还好,但犯了一个唐字儿,莫想去得去得!”

孙悟空道:“我们正是唐朝来的。”

樵子道:“他正要吃你们哩。”

孙悟空道:“造化!造化!但不知他怎的样吃哩?”

樵子道:“你要他怎的吃?”

孙悟空道:“若是先吃头,还好耍子;若是先吃脚,就难为了。”

樵子道:“先吃头怎么说?先吃脚怎么说?”

孙悟空道:“你还不曾经着哩。若是先吃头,一口将他咬下,我已死了,凭他怎么煎炒熬煮,我也不知疼痛;若是先吃脚,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还急忙不死,却不是零零碎碎受苦?此所以难为也。”

樵子道:“和尚,他那里有这许多工夫?只是把你拿住,捆在笼里,囫囵蒸吃了。”

孙悟空笑道:“这个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受些闷气罢了。”

樵子道:“和尚不要调嘴。那妖怪随身有五件宝贝,神通极大极广。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

孙悟空道:“发几个昏么?”

樵子道:“要发三四个昏是。”

孙悟空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发发儿就过去了。”

好大圣,全然无惧,一心只是要保金蝉子,捽脱樵夫,拽步而转,径至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甚大事。有便有个把妖精儿,只是这里人胆小,放他在心上。有我哩,怕他怎的?走路!走路!”

金蝉子见说,也不多想,屈指算算也不知道前方是何等妖怪。

五灵根聚齐的时候,佛门来了四圣,王母娘娘不知何等手段,弄来了僵尸王,玉帝派出来了奎木星,算来算去,前面的人是三清的无疑了。

正行处,早不见了那樵夫。

金蝉子道:“那报信的樵子如何就不见了?”

猪八戒道:“我们造化低,撞见日里鬼了。”

孙悟空道:“想是他钻进林子里寻柴去了。等我看看来。”好大圣,睁开火眼金睛,漫山越岭的望处,却无踪迹。 忽抬头往云端里一看,看见是日值功曹,他就纵云赶上,骂了几声毛鬼,道:“你怎么有话不来直说,却那般变化了,演样老孙?”

慌得那功曹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勿罪,勿罪。那怪果然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只看你腾那乖巧,运动神机,仔细保你师父;假若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

孙悟空闻言,把功曹叱退,切切在心,按云头,径来山上。只见金蝉子与猪八戒、沙悟净,簇拥前进,他却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师父他不济事,必就哭了;假若不与他实说,梦着头,带着他走,常言道乍入芦圩,不知深浅。倘或被妖魔捞去,却不又要老孙费心?且等我照顾猪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若是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正自家计较,以心问心道:“只恐猪八戒躲懒便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老孙羁勒他羁勒。”

金蝉子早已将功曹和孙悟空的话听了去,见功曹这般小心翼翼,想来是太上道祖的人无疑,且看孙悟空如何作为。

好大圣,你看他弄个虚头,把眼揉了一揉,揉出些泪来,迎着师父,往前径走。(未完待续……)

第211章 金角银角大王

猪八戒看见孙悟空两眼含泪,知道情况不妙,连忙叫:“沙和尚,歇下担子,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

沙悟净道:“二哥,为什么要分行旅?”对沙僧而言,去西行也好,不去西行也罢,他要的不过是个继续走下的理由。一如当年,行走四方降妖除魔便是。

猪八戒道:“分了行旅!你往流沙河还做妖怪吃人作恶,孙悟空往花果山称王称霸,老猪往高老庄上与浑家白首相携。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老,大家散火,还往西天去哩?”

金蝉子在马上听见,在忍不住,这猪八戒越发的口无遮拦,尽然直言给自己送棺木,怒叱道:“这个夯货!正走路,怎么又胡说了?”见猪八戒这般做派,更加坚定重整五灵根我心思。

湘鸢之语不错,等过了此处,必然要将五灵根好好整顿一番。

猪八戒道:“你儿子便胡说!你不看见孙悟空那里哭将来了?他是个钻天入地、斧砍火烧、下油锅都不怕的好汉,如今戴了个愁帽,泪汪汪的哭来,必是那山险峻,妖怪凶狠。似我们这样软弱的人儿,怎么去得?”

金蝉子越听猪八戒的话,心中越鄙夷,当初不愿收他入门果真没错,道:“你且休胡谈,待我问他一声,看是怎么说话。”问道:“悟空,有甚话当面计较,你怎么自家烦恼?这般样个哭包脸,是虎唬我也!”

孙悟空道:“师父啊,刚才那个报信的。是日值功曹。他说妖精凶狠,此处难行。果然的山高路峻,不能前进。改日再去罢。”

金蝉子闻言,恐惶悚惧,扯住他虎皮裙子道:“徒弟呀,我们三停路已走了停半,因何说退悔之言?”

孙悟空道:“我没个不尽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单。纵然是块铁,下炉能打得几根钉?”

金蝉子闻言,明白孙悟空的意思。他也有心让猪八戒吃些苦,道:“徒弟啊,你也说得是,果然一个人也难。兵书云,寡不可敌众。我这里还有猪八戒沙悟净,都是徒弟,凭你调度使用,或为护将帮手,协力同心。扫清山径,领我过山,却不都还了正果?”

那孙悟空这一场扭捏,只逗出金蝉子这几句话来。他揾了泪道:“师父啊,若要过得此山,须是猪八戒依得我两件事儿。才有三分去得;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半分儿也莫想过去。”

猪八戒自然也明白孙悟空意思,道:“师兄不去。就散火罢,不要攀我。”

金蝉子道:“徒弟,且问你师兄,看他教你做甚么。”

呆子真个对孙悟空说道:“哥哥,你教我做甚事?”

孙悟空道:“第一件是看师父,第二件是去巡山。”

猪八戒道:“看师父是坐,巡山去是走。终不然教我坐一会又走,走一会又坐,两处怎么顾盼得来?”

孙悟空道:“不是教你两件齐干,只是领了一件便罢。”

猪八戒又笑道:“这等也好计较。但不知看师父是怎样,巡山是怎样,你先与我讲讲,等我依个相应些儿的去干罢。”

孙悟空道:“看师父啊:师父去出恭,你伺候;师父要走路,你扶持;师父要吃斋,你化斋。若他饿了些儿,你该打;黄了些儿脸皮,你该打;瘦了些儿形骸,你该打。”

猪八戒慌了道:“这个难!难!难!伺候扶持,通不打紧,就是不离身驮着,也还容易;假若教我去乡下化斋,他这西方路上,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伙上许多人,叉钯扫帚,把老猪围倒,拿家去宰了,腌着过年,这个却不就遭瘟了?”

孙悟空道:“巡山去罢。”

猪八戒道:“巡山便怎么样儿?”

孙悟空道:“就入此山,打听有多少妖怪,是甚么山,是甚么洞,我们好过去。”

猪八戒道:“这个小可,老猪去巡山罢。”

那呆子就撒起衣裙,挺着钉钯,雄纠纠,径入深山;气昂昂,奔上大路。

孙悟空在旁,忍不住嘻嘻冷笑。

金蝉子骂道:“你这个泼猴!兄弟们全无爱怜之意,常怀嫉妒之心。你做出这样獐智,巧言令色,撮弄他去甚么巡山,却又在这里笑他!”

孙悟空道:“不是笑他,我这笑中有味。你看猪八戒这一去,决不巡山,也不敢见妖怪,不知往那里去躲闪半会,捏一个谎来,哄我们也。”

金蝉子道:“你怎么就晓得他?”

孙悟空道:“我估出他是这等,不信,等我跟他去看看,听他一听,一则帮副他手段降妖,二来看他可有个诚心拜佛。”

金蝉子道:“好好好,你却莫去捉弄他。”

孙悟空应诺了,径直赶上山坡,摇身一变,变作个蟭蟟虫儿。其实变得轻巧,但见他:翅薄舞风不用力,腰尖细小如针。穿蒲抹草过花阴,疾似流星还甚。眼睛明映映,声气渺喑喑。昆虫之类惟他小,亭亭款款机深。几番闲日歇幽林,一身浑不见,千眼莫能寻。嘤的一翅飞将去,赶上猪八戒,钉在他耳朵后面鬃根底下。那呆子只管走路,怎知道身上有人,行有七八里路,把钉钯撇下,吊转头来,望着金蝉子,指手画脚的骂道:“你罢软的老和尚,捉掐的弼马温,面弱的沙和尚!他都在那里自在,捉弄我老猪来跄路!大家取经,都要望成正果,偏是教我来巡甚么山!哈哈哈!晓得有妖怪,躲着些儿走。还不彀一半,却教我去寻他,这等晦气哩!我往那里睡觉去,睡一觉回去。含含糊糊的答应他,只说是巡了山。就了其帐也。”

那呆子一时间侥幸,搴着钯又走。只见山凹里一弯红草坡。他一头钻得进去,使钉钯扑个地铺,毂辘的睡下,把腰伸了一伸,道声:“快活!就是那弼马温,也不得象我这般自在!”原来孙悟空在他耳根后,句句儿听着哩,忍不住,飞将起来。又捉弄他一捉弄。又摇身一变,变作个啄木虫儿,但见:铁嘴尖尖红溜,翠翎艳艳光明。一双钢爪利如钉,腹馁何妨林静。最爱枯槎朽烂,偏嫌老树伶仃。圜睛决尾性丢灵,辟剥之声堪听。

这虫鹥不大不小的,上秤称,只有二三两重。红铜嘴,黑铁脚,刷剌的一翅飞下来。那猪八戒丢倒头,正睡着了。被他照嘴唇上扢揸的一下。那呆子慌得爬将起来,口里乱嚷道:“有妖怪!有妖怪!把我戳了一枪去了!嘴上好不疼呀!”伸手摸摸,泱出血来了。他道:“蹭蹬啊!我又没甚喜事,怎么嘴上挂了红耶?”

他看着这血手。口里絮絮叨叨的两边乱看,却不见动静。道:“无甚妖怪,怎么戳我一枪么?”忽抬头往上看时,原来是个啄木虫,在半空中飞哩。呆子咬牙骂道:“这个亡人!弼马温欺负我罢了,你也来欺负我!我晓得了,他一定不认我是个人,只把我嘴当一段黑朽枯烂的树,内中生了虫,寻虫儿吃的,将我啄了这一下也,等我把嘴揣在怀里睡罢。”

那呆子毂辘的依然睡倒,孙悟空又飞来,着耳根后又啄了一下。呆子慌得爬起来道:“这个亡人,却打搅得我狠!想必这里是他的窠巢,生蛋布雏,怕我占了,故此这般打搅。罢!罢!罢!不睡他了!”搴着钯,径出红草坡,找路又走。可不喜坏了孙孙悟空,笑倒个美猴王,孙悟空道:“这夯货大睁着两个眼,连自家人也认不得!”好大圣,摇身又一变,还变做个蟭蟟虫,钉在他耳朵后面,不离他身上。那呆子入深山,又行有四五里,只见山凹中有桌面大的四四方方三块青石头。呆子放下钯,对石头唱个大喏。孙悟空暗笑道:“这呆子!石头又不是人,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还礼的,唱他喏怎的,可不是个瞎帐?”

原来那呆子把石头当着唐僧沙悟净孙悟空三人,朝着他演习哩。他道:“我这回去,见了师父,若问有妖怪,就说有妖怪。他问甚么山,我若说是泥捏的,土做的,锡打的,铜铸的,面蒸的,纸糊的,笔画的,他们见说我呆哩,若讲这话,一发说呆了,我只说是石头山。他问甚么洞,也只说是石头洞。他问甚么门,却说是钉钉的铁叶门。他问里边有多远,只说入内有三层。十分再搜寻,问门上钉子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此间编造停当,哄那弼马温去!”

那呆子捏合了,拖着钯,径回本路,怎知孙悟空在耳朵后,一一听得明白。孙悟空见他回来,即腾两翅预先回去,现原身见了金蝉子。

自从孙悟空元神恢复得七七八八之后,金蝉子鲜少元神出窍,故而也未像以前一般随在身后瞧热闹。

金蝉子道:“悟空,你来了,悟能怎不见回?”

孙悟空笑道:“他在那里编谎哩,就待来也。”

金蝉子道:“他两个耳朵盖着眼,愚拙之人也,他会编甚么谎?又是你捏合甚么鬼话赖他哩。”

孙悟空道:“师父,你只是这等护短,这是有对问的话。”把他那钻在草里睡觉,被啄木虫叮醒,朝石头唱喏,编造甚么石头山、石头洞、铁叶门、有妖精的话,预先说了。说毕,不多时,那呆子走将来,又怕忘了那谎,低着头口里温习。被孙悟空喝了一声道:“呆子!念甚么哩?”

猪八戒掀起耳朵来看看道:“我到了地头了!”那呆子上前跪倒,金蝉子搀起道:“徒弟,辛苦啊。”

猪八戒道:“正是。走路的人,爬山的人,第一辛苦了。”

金蝉子道:“可有妖怪么?”

猪八戒道:“有妖怪!有妖怪!一堆妖怪哩!”

金蝉子道:“怎么打发你来?”

猪八戒说:“他叫我做猪祖宗,猪外公,安排些粉汤素食。教我吃了一顿,说道。摆旗鼓送我们过山哩。”

孙悟空道:“想是在草里睡着了,说得是梦话?”

呆子闻言。就吓得矮了三寸道:“爷爷呀!我睡他怎么晓得?”

孙悟空上前,一把揪住道:“你过来,等我问你。”

呆子又慌了,战战兢兢的道:“问便罢了,揪扯怎的?”

孙悟空道:“是甚么山?”

猪八戒道:“是石头山。”

孙悟空又问:“甚么洞?”

猪八戒道:“是石头洞。”

孙悟空继续问:“甚么门?”

猪八戒道:“是钉钉铁叶门。”

孙悟空道:“里边有多远?”

猪八戒道:“入内是三层。”

孙悟空问到此处,见金蝉子脸有薄色,达到了自己的目标,让金蝉子悄悄这猪八戒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也懒得继续与猪八戒纠缠下去。当下道:“你不消说了,后半截我记得真。恐师父不信,我替你说了罢。”

猪八戒道:“嘴脸!你又不曾去,你晓得那些儿,要替我说?”

孙悟空笑道:“门上钉子有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可是么?”

那呆子即慌忙跪倒。孙悟空道:“朝着石头唱喏,当做我三人,对他一问一答,可是么?又说。等我编得谎儿停当,哄那弼马温去!可是么?”

那呆子连忙只是磕头道:“师兄,我去巡山,你莫成跟我去听的?”

孙悟空骂道:“我把你个馕糠的夯货!这般要紧的所在。教你去巡山,你却去睡觉!不是啄木虫叮你醒来,你还在那里睡哩。及叮醒。又编这样大谎,可不误了大事?你快伸过孤拐来。打五棍记心!”

猪八戒慌了道:“那个哭丧棒重,擦一擦儿皮塌。挽一挽儿筋伤,若打五下,就是死了!”

孙悟空道:“你怕打,却怎么扯谎?”

猪八戒道:“哥哥呀,只是这一遭儿,以后再不敢了。”

孙悟空道:“一遭便打三棍罢。”

猪八戒道:“爷爷呀,半棍儿也禁不得!”

呆子没计奈何,扯住金蝉子道:“你替我说个方便儿。”

金蝉子自从猜测到猪八戒被篡改记忆之后,晓得已非当年天河畔的天河元帅,有心让他重回当年性格,唯有强逼一途,道:“悟空说你编谎,我还不信。今果如此,其实该打。但如今过山少人使唤,悟空,你且饶他,待过了山再打罢。”

孙悟空见金蝉子难得站在自己这边一次,心中欢喜,不由得拿出大师兄的架势来,道:“古人云,顺父母言情,呼为大孝。师父说不打,我就且饶你。你再去与他巡山,若再说谎误事,我定一下也不饶你!”

那呆子只得爬起来奔上大路又去。你看他疑心生暗鬼,步步只疑是孙悟空变化了跟住他,故见一物,即疑是孙悟空。走有七八里,见一只老虎,从山坡上跑过,他也不怕,举着钉钯道:“师兄来听说谎的,这遭不编了。”又走处,那山风来得甚猛,呼的一声,把颗枯木刮倒,滚至面前,他又跌脚捶胸的道:“哥啊!这是怎的起!一行说不敢编谎罢了,又变甚么树来打人!”又走向前,只见一个白颈老鸦,当头喳喳的连叫几声,他又道:“哥哥,不羞!不羞!我说不编就不编了,只管又变着老鸦怎的?你来听么?”

原来这一番孙悟空却不曾跟他去,他那里却自惊自怪,乱疑乱猜,故无往而不疑是孙悟空随他身也。呆子惊疑且不题。 却说那山叫做平顶山,那洞叫做莲花洞。洞里两妖:一唤金角大王,一唤银角大王。金角大王正坐,对银角大王说:“兄弟,我们多少时不巡山了?”

银角大王道:“有半个月了。”

金角大王道:“兄弟,你今日与我去巡巡。”

银角大王道:“今日巡山怎的?周边的小妖小怪还敢打我们的主意不成?”

金角大王点头道:“道祖让我们兄弟下凡,可不是做妖这般简单,那东土唐朝差个御弟唐僧往西方拜佛,一行四众,叫做孙悟空、猪猪八戒、沙和尚。连马五口。算算时日差不多了,你看他在那处。与我把他拿来。”

银角大王道:“我们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这和尚到得那里。让他去罢。”

金角大王道:“你不晓得。我当年出天界,尝闻得人言:唐僧乃金蝉子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他也不说从何人哪里听来的。

银角大王对兄长极是信任,他让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好质疑的,道:“若是吃了他肉就可以延寿长生。我们打甚么坐,立甚么功,炼甚么龙与虎,配甚么雌与雄?只该吃他去了。等我去拿他来。”

金角大王道:“兄弟,你有些性急,且莫忙着。你若走出门,不管好歹,但是和尚就拿将来,假如不是唐僧。却也不当人子?我记得他的模样,曾将他师徒画了一个影,图了一个形,你可拿去。但遇着和尚。以此照验照验。”又将某人是某名字,一一说了。银角大王得了图像,知道姓名。即出洞,点起三十名小怪。便来山上巡逻。

原来,太上道祖让金角、银角大王下凡。但是考虑到银角大王性子较急,故而只将如何做事告知了金角大王,金角大王性子沉稳可堪重任,银角大王对他也是极为信服。

却说猪八戒运拙,正行处,可可的撞见群魔,当面挡住道:“那来的甚么人?”

呆子才抬起头来,掀着耳朵,看见是些妖魔,他就慌了,心中暗道:“我若说是取经的和尚,他就捞了去,只是说走路的。”

小妖回报道:“大王,是走路的。”

那三十名小怪,中间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旁边有听着指点说话的,道:“大王,这个和尚,象这图中猪八戒模样。”叫挂起影神图来,猪八戒看见,大惊道:“怪道这些时没精神哩!原来是他把我的影神传将来也!”

小妖用枪挑着,银角大王用手指道:“这骑白马的是唐僧,这毛脸的是孙悟空。”

猪八戒听见道:“城隍,没我便也罢了,猪头三牲,清醮二十四分。”口里唠叨,只管许愿。那怪又道:“这黑长的是沙和尚,这长嘴大耳的是猪八戒。”

呆子听见说他,慌得把个嘴揣在怀里藏了。

银角大王叫:“和尚,伸出嘴来!”

猪八戒道:“胎里病,伸不出来。”

银角大王令小妖使钩子钩出来。猪八戒慌得把个嘴伸出道:“小家形罢了,这不是?你要看便就看,钩怎的?”

银角大王认得是猪八戒,掣出宝刀,上前就砍。这呆子举钉钯按住道:“我的儿,休无礼!看钯!”要说银角大王在天宫也是见过天蓬元帅的,前些日子在花果山也是见过猪八戒的,这一般言语,不过有意吓唬猪八戒的。

银角大王笑道:“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

猪八戒道:“好儿子!有些灵性!你怎么就晓得老爷是半路出家的?”

银角大王道:“你会使这钯,一定是在人家园圃中筑地,把他这钯偷将来也。”

猪八戒道:“我的儿,你那里认得老爷这钯。我不比那筑地之钯,这是:巨齿铸来如龙爪,渗金妆就似虎形。若逢对敌寒风洒,但遇相持火焰生。能替唐僧消障碍,西天路上捉妖精。轮动烟霞遮日月,使起昏云暗斗星。筑倒泰山老虎怕,掀翻大海老龙惊。饶你这妖有手段,一钯九个血窟窿!”

银角大王闻言,那里肯让,使七星剑,丢开解数,与猪八戒一往一来,在山中赌斗,有二十回合,不分胜负。猪八戒发起狠来,舍死的相迎。那怪见他捽耳朵,喷粘涎,舞钉钯,口里吆吆喝喝的,也尽有些悚惧,即回头招呼小怪,一齐动手。若是一个打一个,其实还好。他见那些小妖齐上,慌了手脚,遮架不住,败了阵,回头就跑。原来是道路不平,未曾细看,忽被蓏萝藤绊了个踉跄。挣起来正走,又被个小妖,睡倒在地,扳着他脚跟,扑的又跌了个狗吃屎,被一群赶上按住,抓鬃毛,揪耳朵,扯着脚,拉着尾,扛扛抬抬,擒进洞去。(未完待续……)

第212章 金蝉子与孙悟空不合

却说银角大王将猪八戒拿进洞去道:“哥哥啊,拿将一个来了。”

金角大王喜道:“拿来我看。”

银角大王将猪八戒摔倒跟前,道:“这不是?”

金角大王道:“兄弟,错拿了,这个和尚没用。”

猪八戒就连忙说道:“大王,没用的和尚,放他出去罢,不当人子!”

银角大王道:“哥哥,不要放他,虽然没用,也是金蝉子一起的,叫做猪八戒。把他且浸在后边净水池中,浸退了毛衣,使盐腌着,晒干了,等天阴下酒。”

猪八戒听言道:“蹭蹬啊!撞着个贩腌腊的妖怪了!”

那小妖把猪八戒抬进去,抛在水里不题。

却说金蝉子坐在坡前,见猪八戒就不回来,想来已被妖怪捉了去,叫声:“悟空!怎么悟能这番巡山,去之久而不来?”

孙悟空道:“师父还不晓得他的心哩。”

金蝉子道:“他有甚心?”

孙悟空道:“师父啊,此山若是有怪,他半步难行,一定虚张声势,跑将回来报我;想是无怪,路途平静,他一直去了。”

金蝉子道:“假若真个去了,却在哪里相会?此间乃是山野空阔之处,比不得那店市城井之间。”

孙悟空道:“师父莫虑,且请上马。那呆子有些懒惰,断然走的迟慢。你把马打动些儿,我们定赶上他。一同去罢。”真个金蝉子上马,沙悟净挑担,孙悟空前面引路上山。

却说那金角大王又唤银角大王道:“兄弟,你既拿了猪八戒,断乎就有金蝉子。再去巡巡山来,切莫放过他去。”

银角大王道:“就行,就行。”

金角大王见兄弟莽撞,道:“兄弟莫急,听我一言,那听闻那金蝉子扮猪吃老虎。有神通护身。你不可大意,着了他的道。另外,那金蝉子听说素来与孙悟空不合,如有必要。大可利用。”

“我自省得。”银角大王应答了一声。你看他急点起五十名小妖。上山巡逻。正走处,只见祥云缥缈,瑞气盘旋。银角大王道:“金蝉子来了。”

众妖道:“金蝉子在哪里?”

银角大王道:“好人头上祥云照顶,恶人头上黑气冲天。那唐僧原是金蝉子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这样云缥缈。”众怪都不看见,银角大王用手指道:“那不是?”

银角大王想起哥哥的提醒,没有带领小妖冲下去,而是用上法术指了指金蝉子。

那金蝉子只觉得一点灵气袭来,元神窥探过去,瞧见那远处的银角大王,稍加思忖,在马上打了一个寒噤。

远处的银角大王有一丝疑惑,第一次指金蝉子的时候,反应似乎慢了一些,看着倒像是伪装出来一般,又一指,那金蝉子又打个寒噤,这次似乎看起来比较真实。

银角大王一连指了三指,金蝉子就一连打了三个寒噤,银角大王心中的疑惑也除掉了一些。

在侧耳细听,闻得那金蝉子问孙悟空道:“徒弟啊,我怎么打寒噤么?”

沙悟净道:“打寒噤想是伤食病发了。”

孙悟空道:“胡说,师父是走着这深山峻岭,必然小心虚惊。莫怕!莫怕!等老孙把棒打一路与你压压惊。”

金蝉子多少也猜到那妖怪试探自己,虽然不明白原因何在,但是他表明了自己很弱的同时,也让孙悟空展现了强大的武力,让那些个妖怪瞧瞧,他金蝉子能走到这里,靠的不是自己,而是三个徒弟,好消除那妖怪的疑心。

好孙悟空,理开棒,在马前丢几个解数,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尽按那六韬三略,使起神通。那金蝉子在马上观之,真个是寰中少有,世上全无。剖开路一直前行,险些儿不唬倒那怪物。他在山顶上看见,魂飞魄丧,忽失声道:“几年间闻说孙孙悟空,今日才知话不虚传果是真。”

众怪上前道:“大王,怎么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你夸谁哩?”

银角大王道:“孙孙悟空神通广大,那金蝉子吃他不成。”

众怪道:“大王,你没手段,等我们着几个去报大大王,教他点起本洞大小兵来,摆开阵势,合力齐心,怕他走了那里去!”

银角大王道:“你们不曾见他那条铁棒,有万夫不当之勇,我洞中不过有四五百兵,怎禁得他那一棒?”

众妖道:“这等说,金蝉子吃不成,却不把猪猪八戒错拿了?如今送还他罢。”

银角大王道:“拿便也不曾错拿,送便也不好轻送。金蝉子终是要吃,只是眼下还尚不能。”

众妖道:“这般说,还过几年么?”

银角大王道:“也不消几年。我看见那金蝉子,只可善图,不可恶取。若要倚势拿他,闻也不得一闻,只可以善去感他,赚得他心与我心相合,却就善中取计,可以图之。”

众妖道:“大王如定计拿他,可用我等?”

银角大王道:“你们都各回本寨,但不许报与大王知道。若是惊动了他,必然走了风讯,败了我计策。我自有个神通变化,可以拿他。”

众妖散去,他独跳下山来,在那道路之旁,摇身一变,变做个年老的道者,真个是怎生打扮?但见他:星冠晃亮,鹤发蓬松。羽衣围绣带,云履缀黄棕。神清目朗如仙客,体健身轻似寿翁。说甚么清牛道士,也强如素券先生。妆成假象如真象,捏作虚情似实情。他在那大路旁妆做个跌折腿的道士,脚上血淋津,口里哼哼的,只叫“救人!救人!”

却说这金蝉子仗着孙大圣与沙悟净,欢喜前来,正行处,只听得叫“师父救人!”

金蝉子闻得道:“善哉!善哉!这旷野山中,四下里更无村舍,是甚么人叫?想必是虎豹狼虫唬倒的。”

这金蝉子兜回俊马,叫道:“那有难者是甚人?可出来。”

这怪从草科里爬出,对金蝉子马前,乒乓的只情磕头。

金蝉子在马上看得真确,这个人也曾见过面,他往来兜率宫多次,也有几分眼熟,见他这般伪装,下马搀道:“请起,请起。”

银角大王道:“疼!疼!疼!”丢了手看处,只见他脚上流血,金蝉子惊问道:先生啊,你从那里来?因甚伤了尊足?”

那怪巧语花言,虚情假意道:“师父啊,此山西去,有一座清幽观宇,我是那观里的道士。”

金蝉子自然不信,嘴上却道:“你不在本观中侍奉香火,演习经法,为何在此闲行?”

银角大王道:“因前日山南里施主家,邀道众禳星,散福来晚,我师徒二人,一路而行。行至深衢,忽遇着一只斑斓猛虎,将我徒弟衔去,贫道战兢兢亡命走,一跤跌在乱石坡上,伤了腿足,不知回路。今日大有天缘,得遇师父,万望师父大发慈悲,救我一命。若得到观中,就是典身卖命,一定重谢深恩。”

金蝉子闻言,道:“先生啊,你我都是一命之人,我是僧,你是道,衣冠虽别,修行之理则同。我不救你啊,就不是出家之辈。救便救你,你却走不得路哩。”

银角大王道:“立也立不起来,怎生走路?”

金蝉子道:“也罢,也罢。我还走得路,将马让与你骑一程,到你上宫,还我马去罢。”

银角大王道:“师父,感蒙厚情,只是腿胯跌伤,不能骑马。”

金蝉子道:“正是。”叫沙和尚:“你把行李捎在我马上,你驮他一程罢。”

沙悟净道:“我驮他。”

银角大王急回头,抹了他一眼道:“师父啊,我被那猛虎唬怕了,见这晦气色脸的师父,愈加惊怕,不敢要他驮。”

金蝉子叫道:“悟空,你驮罢。”

孙悟空连声答应道:“我驮我驮!”

银角大王就认定了孙悟空,顺顺的要他驮,再不言语。沙悟净笑道:“这个没眼色的老道!我驮着不好,颠倒要他驮。他若看不见师父时,三尖石上,把筋都掼断了你的哩!”

孙悟空驮了,口中笑道:“你这个泼魔,怎么敢来惹我?你也问问老孙是几年的人儿!你这般鬼话儿,只好瞒唐僧,又好来瞒我?我认得你是这山中的怪物,想是要吃我师父哩。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是你吃的!你要吃他,也须是分多一半与老孙是。”

银角大王闻得孙悟空口中念诵,道:“师父,我是好人家儿孙,做了道士。今日不幸,遇着虎狼之厄,我不是妖怪。”

孙悟空道:“你既怕虎狼,怎么不念《北斗经》?”

金蝉子正然上马,闻得此言,骂道:“这个泼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驮他驮儿便罢了,且讲甚么北斗经南斗经!”

孙悟空闻言道:“这厮造化哩!我那师父是个慈悲好善之人,又有些外好里枒槎。我待不驮你,他就怪我。驮便驮,须要与你讲开:若是大小便,先和我说。若在脊梁上淋下来,臊气不堪,且污了我的衣服,没人浆洗。”

银角大王闻言,心中暗道,看来金蝉子与孙悟空的消息的确非传言,哥哥果真不骗我。(未完待续……)

第213章 遣山

银角大王不理会孙悟空的埋汰,道:“我这般一把子年纪,岂不知你的话什么意思?”

金蝉子在马上瞧着孙悟空,太上道祖派遣童子下凡,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警醒孙悟空,让他好自为之,莫要叛道入佛,顺带送些好处给他;二是,对孙悟空一路西来表示不满,前来惩戒孙悟空。

孙悟空一时想不出这妖怪还能兴起什么风浪,他想来艺高人胆大,将拉那怪起来,背在身上,同金蝉子、沙悟净,奔大路西行。那山上高低不平之处,孙悟空留心慢走,让金蝉子前去。行不上三五里路,师父与沙悟净下了山凹之中,孙悟空却望不见,心中埋怨道:“师父偌大年纪,再不晓得事体。这等远路,就是空身子也还嫌手重,恨不得捽了,却又教我驮着这个妖怪!莫说他是妖怪,就是好人,这们年纪,也死得着了,掼杀他罢,驮他怎的?”

这大圣正算计要掼,银角大王也瞧出了他的想法,他跟随太上道祖,学的是道门正统,也会遣山,就使一个移山倒海的法术,就在孙悟空背上捻诀,念动真言,把一座须弥山遣在空中,劈头来压孙悟空。

这大圣慌的把头偏一偏,压在左肩背上,笑道:“我的儿,你使甚么重身法来压老孙哩?这个倒也不怕,只是正担好挑,偏担儿难挨。”

银角大王道:“一座山压他不住!”却又念咒语,把一座峨眉山遣在空中来压。孙悟空又把头偏一偏,压在右肩背上。看他挑着两座大山。飞星来赶师父!那银角大王看见,就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道:“他却会担山!”又整性情,把真言念动。将一座泰山遣在空中,劈头压住孙悟空。

那大圣力软筋麻,遭逢他这泰山下顶之法,只压得三尸神咋,七窍喷红。

这三座山与五指山不同,五指山压在隔着石匣子没有直接压在孙悟空身上,而这三座山却实打实的压在身上,故而孙悟空的受的灾难却比五指山痛苦许多。

银角大王使神通压倒孙悟空,却疾驾长风。去赶金蝉子,就于云端里伸下手来,马上挝人。慌得个沙悟净丢了行李,掣出降妖棒,当头挡住。

银角大王举一口七星剑,对面来迎。

七星剑,降妖杖,万映金光如闪亮。这个圜眼凶如黑杀神,那个铁脸真是卷帘将。那怪山前大显能。一心要捉唐金蝉子。这个努力保真僧,一心宁死不肯放。他两个喷云嗳雾照天宫,播土扬尘遮斗象。杀得那一轮红日淡无光,大地乾坤昏荡荡。来往相持**回。不期战败沙和尚。

银角大王十分凶猛,使口宝剑,流星的解数滚来。把个沙悟净战得软弱难搪,回头要走。早被他逼住宝杖,轮开大手。挝住沙悟净,挟在左胁下,将右手去马上拿了金蝉子,脚尖儿钩着行李,张开口,咬着马鬃,使起摄法,把他们一阵风,都拿到莲花洞里。

反正金蝉子料定这妖怪不会吃自己,也由得他抓了去,也不挣扎。

银角大王到了洞中,厉声高叫道:“哥哥!这和尚都拿来了!”

金角大王闻言大喜道:“拿来我看。”

银角大王道:“这不是?”

金角大王道:“贤弟呀,又错拿来了也。”

银角大王道:“你说拿金蝉子的。”

金角大王道:“是便就是金蝉子,只是还不曾拿住那有手段的孙悟空。须是拿住他,才好吃金蝉子哩。若不曾拿得他,切莫动他的人。那猴王神通广大,变化多般,我们若吃了他师父,他肯甘心?来那门前吵闹,莫想能得安生。”

银角大王笑道:“哥啊,你也忒会抬举人。若依你夸奖他,天上少有,地下全无,自我观之,也只如此,没甚手段。”

金角大王道:“你拿住了?”

银角大王道:“他已被我遣三座大山压在山下,寸步不能举移,所以才把金蝉子、沙和尚连马行李,都摄将来也。”

那金角大王闻言满心欢喜道:“造化!造化!拿住这厮,金蝉子才是我们口里的食哩。”叫小妖:“快安排酒来,且与你二大王奉一个得功的杯儿。”

银角大王道:“哥哥,且不要吃酒,叫小的们把猪八戒捞上水来吊起。”遂把猪八戒吊在东廊,沙悟净吊在西边,金蝉子吊在中间,白马送在槽上,行李收将进去。

金角大王笑道:“贤弟好手段!两次捉了三个和尚。但孙悟空虽是有山压住,也须要作个法,怎么拿他来凑蒸才好哩。”金角大王这话也说得明白,这唐僧现在不着急吃。

金蝉子却明白,不是不着急吃,而是不能吃。

银角大王道:“兄长请坐。若要拿孙悟空,不消我们动身,只教两个小妖,拿两件宝贝,把他装将来罢。”

金角大王道:“拿甚么宝贝去?”

银角大王道:“拿我的紫金红葫芦,你的羊脂玉净瓶。”

金角大王闻言,明白了什么意思,将宝贝取出道:“差那两个去?”

银角大王道:“差精细鬼、伶俐虫二人去。”吩咐道:“你两个拿着这宝贝,径至高山绝顶,将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一声孙悟空!他若应了,就已装在里面,随即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儿,他就一时三刻化为脓了。”

二小妖叩头,将宝贝领出去拿孙悟空不题。

却说那大圣被魔使法压住在山根之下,遇苦思金蝉子,逢灾念圣僧,厉声叫道:“师父啊!想当时你到两界山,揭了压帖,老孙脱了大难,秉教沙门,感菩萨赐与法旨,我和你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乍想到了此处,遭逢魔障,又被他遣山压了。可怜!可怜!你死该当,只难为沙悟净猪八戒与那小龙化马一场!这正是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叹罢,那珠泪如雨。早惊了山神土地与五方揭谛神众,会金头揭谛道:“这山是谁的?”

土地道:“是我们的。”

五方揭谛神众:“你山下压的是谁?”

土地道:“不知是谁。”

揭谛道:“你等原来不知。这压的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行者孙悟空,如今皈依正果,跟金蝉子做了徒弟。你怎么把山借与妖魔压他?你们是死了。他若有一日脱身出来,他肯饶你!就是从轻,土地也问个摆站,山神也问个充军,我们也领个大不应是。”

那山神、土地才怕道:“委实不知不知,只听得那魔头念起遣山咒法,我们就把山移将来了,谁晓得是孙大圣?”

揭谛道:“你且休怕,律上有云,不知者不坐。我与你计较,放他出来,不要教他动手打你们。”

土地道:“就没理了,既放出来又打?”

揭谛道:“你不知,他有一条如意金箍棒,十分利害:打着的就死,挽着的就伤。磕一磕儿筋断,擦一擦儿皮塌哩!”

那土地山神,心中恐惧,与五方揭谛商议了,却来到三山门外叫道:“大圣!山神土地五方揭谛来见。”

好孙悟空,他虎瘦雄心还在,自然的气象昂昂,声音朗朗道:“见我怎的?”

土地道:“告大圣得知,遣开山,请大圣出来,赦小神不恭之罪。”

孙悟空道:“遣开山,不打你。”喝声“起去!”就如官府发放一般。那众神念动真言咒语,把山仍遣归本位,放起孙悟空。孙悟空跳将起来,抖抖土,束束裙,耳后掣出棒来,叫山神土地:“都伸过孤拐来,每人先打两下,与老孙散散闷!”

众神大惊道:“刚才大圣已吩咐,恕我等之罪,怎么出来就变了言语要打?”

孙悟空道:“好土地!好山神!你倒不怕老孙,却怕妖怪!”

土地道:“那魔神通广大,法术高强,念动真言咒语,拘唤我等在他洞里,一日一个轮流当值哩!”

孙悟空听见当值二字,却也心惊,仰面朝天,高声大叫道:“苍天!苍天!自那混沌初分,天开地辟,花果山生了我,我也曾遍访明师,传授长生秘诀。想我那随风变化,伏虎降龙,大闹天宫,名称齐天大圣,更不曾把山神、土地欺心使唤。今日这个妖魔无状,怎敢把山神、土地唤为奴仆,替他轮流当值?天啊!既生老孙,怎么又生此辈?”

那大圣正感叹间,又见山凹里霞光焰焰而来,孙悟空道:“山神土地,你既在这洞中当值,那放光的是甚物件?”

土地道:“那是妖魔的宝贝放光,想是有妖精拿宝贝来降你。”

孙悟空道:“这个却好耍子儿啊!我且问你,他这洞中有甚人与他相往?”

土地道:“他爱的是烧丹炼药,喜的是全真道人。”

孙悟空道:“怪道他变个老道士,把我师父骗去了。既这等,你都且记打,回去罢,等老孙自家拿他。”

那众神俱腾空而散。(未完待续……)

第214章 装天

莲花洞中,金蝉子被捆在一侧,突然叹息了一声。

猪八戒不明所以,问道:“师父为何叹息?”

金蝉子道:“你并非天蓬元帅。”

猪八戒闻言,一愣,旋即哈哈一笑道:“师父说的什么傻话,我被贬下凡间之后,当然不是天蓬元帅,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你若是天蓬元帅,我变问你一句话,灭青丘之国时,你杀了多少公狐?又杀了多少母狐?”

猪八戒道:“师父又说傻话了,当年兵发青丘之国,只说灭尽公狐,却不说杀母狐,我又怎么敢杀母狐,要说杀的公狐,那可数不胜数,想当年……”

金蝉子闻得猪八戒之语,头靠在石柱上,再不说话。

却说回孙悟空,这大圣摇身一变,变做个老真人。你道他怎生打扮:头挽双髽髻,身穿百衲衣。手敲渔鼓简,腰系吕公绦。斜倚大路下,专候小魔妖。顷刻妖来到,猴王暗放刁。不多时,那两个小妖到了。孙悟空将金箍棒伸开,那妖不曾防备,绊着脚,扑的一跌。爬起来,才看见孙悟空,口里嚷道:“惫懒!惫懒!若不是我大王敬重你这行人,就和比较起来。”

孙悟空陪笑道:“比较甚么?道人见道人,都是一家人。”

精细鬼道:“你怎么睡在这里,绊我一跌?”

孙悟空道:“小道童见我这老道人,要跌一跌儿做见面钱。”

精细鬼道:“我大王见面钱只要几两银子,你怎么跌一跌儿做见面钱?你别是一乡风。决不是我这里道士。”

孙悟空道:“我当真不是,我是蓬莱山来的。”

精细鬼道:“蓬莱山是海岛神仙境界。”

孙悟空道:“我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精细鬼却回嗔作喜,上前道:“老神仙。老神仙!我等肉眼凡胎,不能识认,言语冲撞,莫怪,莫怪。”

孙悟空道:“我不怪你,常言道,仙体不踏凡地,你怎知之?我今日到你山上,要度一个成仙了道的好人。那个肯跟我去?”

精细鬼道:“师父。我跟你去。”

伶俐虫道:“师父,我跟你去。”

孙悟空明知故问道:“你二位从那里来的?”

伶俐虫道道:“自莲花洞来的。”

孙悟空又问:“要往那里去?”

精细鬼道:“奉我大王教命,拿孙悟空去的。”

孙悟空道:“拿哪个?”

伶俐虫又道:“拿孙孙悟空。”

孙孙悟空道:“可是跟唐三藏取经的那个孙悟空么?”

机灵鬼道:“正是,正是。你也认得他?”

孙悟空道:“那猴子有些无礼。我认得他,我也有些恼他,我与你同拿他去,就当与你助功。”

机灵鬼道:“师父,不须你助功,我二大王有些法术。遣了三座大山把他压在山下,寸步难移,教我两个拿宝贝来装他的。”

孙悟空道:“是甚宝贝?”

精细鬼道:“我的是红葫芦,他的是玉净瓶。”

孙悟空道:“怎么样装他?”

精细鬼道:“把这宝贝的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他一声,他若应了。就装在里面,贴上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他就一时三刻化为脓了。”

孙悟空见说,心中暗惊道:“利害!利害!当时日值功曹报信。说有五件宝贝,这是两件了,不知那三件又是甚么东西?”

孙悟空笑道:“二位,你把宝贝借我看看。”

那精细鬼那知甚么诀窍,就于袖中取出两件宝贝,双手递与孙悟空。孙悟空见了,心中暗喜道:“好东西!好东西!我若把尾子一抉,飕的跳起走了,只当是送老孙。”忽又思道:“不好!不好!抢便抢去,只是坏了老孙的名头,这叫做白日抢夺了。”复递与他去道:“你还不曾见我的宝贝哩。”

精细鬼道:“师父有甚宝贝?也借与我凡人看看压灾。”

好孙悟空,伸下手把尾上毫毛拔了一根,捻一捻,叫“变”!即变做一个一尺七寸长的大紫金红葫芦,自腰里拿将出来道:“你看我的葫芦么?”

那伶俐虫接在手,看了道:“师父,你这葫芦长大,有样范,好看,却只是不中用。”

孙悟空道:“怎的不中用?”

精细鬼道:“我这两件宝贝,每一个可装千人哩。”

孙悟空道:“你这装人的,何足稀罕?我这葫芦,连天都装在里面哩!”

精细鬼道:“就可以装天?”

孙悟空道:“当真的装天。”

精细鬼道:“只怕是谎。就装与我们看看才信,不然决不信你。”

孙悟空道:“天若恼着我,一月之间,常装他七八遭;不恼着我,就半年也不装他一次。”

伶俐虫道:“哥啊,装天的宝贝,与他换了罢。”

精细鬼道:“他装天的,怎肯与我装人的相换?”

伶俐虫道:“若不肯啊,贴他这个净瓶也罢。”

孙悟空心中暗喜道:“葫芦换葫芦,余外贴净瓶,一件换两件,其实甚相应!”即上前扯住那伶俐虫道:“装天可换么?”

伶俐虫道:“但装天就换,不换,我是你的儿子!”

孙悟空道:“也罢,也罢,我装与你们看看。”

好大圣,低头捻诀,念个咒语,叫那日游神、夜游神、五方揭谛神:“即去与我奏上玉帝,说老孙皈依正果,保唐僧去西天取经,路阻高山,师逢苦厄。妖魔那宝,吾欲诱他换之,万千拜上,将天借与老孙装闭半个时辰,以助成功。若道半声不肯,即上灵霄殿,动起刀兵!”

那日游神径至南天门里灵霄殿下,启奏玉帝,备言前事,玉皇大帝道:“这泼猴头,出言无状,前者观音来说,放了他保护金蝉子,朕这里又差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轮流护持,如今又借天装,天可装乎?”才说装不得,那班中闪出哪吒三太子,奏道:“万岁,天也装得。”

玉帝道:“天怎样装?”

哪吒道:“自混沌初分,以轻清为天,重浊为地。天是一团清气而扶托瑶天宫阙,以理论之,其实难装;但只孙悟空保金蝉子西去取经,诚所谓泰山之福缘,海深之善庆,今日当助他成功。”

玉帝道:“卿有何助?”

哪吒道:“请降旨意,往北天门问真武借皂雕旗在南天门上一展,把那日月星辰闭了。对面不见人,捉白不见黑,哄那怪道,只说装了天,以助孙悟空成功。”

玉帝闻言:“依卿所奏。”那太子奉旨,前来北天门,见真武备言前事。那祖师随将旗付太子。

早有游神急降大圣耳边道:“哪吒太子来助功了。”

孙悟空仰面观之,只见祥云缭绕,果是有神,却回头对精细鬼道:“装天罢。”

伶俐虫道:“要装就装,只管磨磨蹭蹭怎的?”

孙悟空道:“我方才运神念咒来。”

那两个小妖都睁着眼,看他怎么样装天。这孙悟空将一个假葫芦儿抛将上去。你想,这是一根毫毛变的,能有多重? 被那山顶上风吹去,飘飘荡荡,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落下。只见那南天门上,哪吒太子把皂旗拨喇喇展开,把日月星辰俱遮闭了,真是乾坤墨染就,宇宙靛装成。二小妖大惊道:“才说话时,只好向午,却怎么就黄昏了?”

孙悟空道:“天既装了,不辨时候,怎不黄昏!”

精细鬼道:“如何又这等样黑?”

孙悟空道:“日月星辰都装在里面,外却无光,怎么不黑!”

伶俐虫道:“师父,你在那厢说话哩?”

孙悟空道:“我在你面前不是?”

小妖伸手摸着道:“只见说话,更不见面目。师父,此间是甚么去处?”

孙悟空又哄他道:“不要动脚,此间乃是渤海岸上,若塌了脚,落下去啊,七八日还不得到底哩!”

伶俐虫大惊道:“罢!罢!罢!放了天罢。我们晓得是这样装了。若弄一会子,落下海去,不得归家!”好孙悟空,见他认了真实,又念咒语,惊动太子,把旗卷起,却早见日光正午。

两个小妖笑道:“妙啊!妙啊!这样好宝贝,若不换啊,诚为不是养家的儿子!”

那精细鬼交了葫芦,伶俐虫拿出净瓶,一齐儿递与孙悟空,孙悟空却将假葫芦儿递与那怪。孙悟空既换了宝贝,却又干事找绝:脐下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个铜钱,叫道:“小童,你拿这个钱去买张纸来。”

伶俐虫道:“何用?”

孙悟空道:“我与你写个合同文书。你将这两件装人的宝贝换了我一件装天的宝贝,恐人心不平,向后去日久年深,有甚反悔不便,故写此各执为照。”

伶俐虫道:“此间又无笔墨,写甚文书?我与你赌个咒罢。”

孙悟空道:“怎么样赌?”

伶俐虫道:“我两件装人之宝,贴换你一件装天之宝,若有反悔,一年四季遭瘟。”

孙悟空笑道:“我是决不反悔,如有反悔,也照你四季遭瘟。”说了誓,将身一纵,把尾子翘了一翘,跳在南天门前,谢了哪吒太子麾旗相助之功。

太子回宫缴旨,将旗送还真武不题。

这孙悟空伫立霄汉之间,观看那个小妖。(未完待续……)

第215章 压龙山压龙洞

却说那两个小妖,将假葫芦拿在手中,争看一会,忽抬头不见了孙悟空。

伶俐虫道:“哥啊,神仙也会打诳语,他说换了宝贝,度我等成仙,怎么不辞就去了?”

精细鬼道:“我们相应便宜的多哩,他敢去得成?拿过葫芦来,等我装装天,也试演试演看。”真个把葫芦往上一抛,扑的就落将下来,慌得个伶俐虫道:“怎么不装!不装!莫是孙悟空假变神仙,将假葫芦换了我们的真的去耶?”

精细鬼道:“不要胡说!孙悟空是那三座山压住了,怎生得出?拿过来,等我念他那几句咒儿装了看。”这怪也把葫芦儿望空丢起,口中念道:“若有半声不肯,就上灵霄殿上,动起刀兵!”念不了,扑的又落将下来。

两妖此时那还不明白,吵闹道:“不装不装!一定是个假的。”

正嚷处,孙大圣在半空里听得明白,看得真实,恐怕他弄得时辰多了,紧要处走了风讯,将身一抖,把那变葫芦的毫毛,收上身来,弄得那两妖四手皆空。

精细鬼道:“兄弟,拿葫芦来。”

伶俐虫道:“你拿着的。天呀!怎么不见了?”都去地下乱摸,草里胡寻,吞袖子,揣腰间,那里得有?二妖吓得呆呆挣挣道:“怎的好!怎的好!当时大王将宝贝付与我们,教拿孙悟空,今孙悟空既不曾拿得,连宝贝都不见了。我们怎敢去回话?这一顿直直的打死了也!怎的好!怎的好!”

伶俐虫道:“我们走了罢。”

精细鬼道:“往那里走么?”

伶俐虫道:“不管那里走罢。若回去说没宝贝,断然是送命了。”

精细鬼道:“不要走。还回去。二大王平日看你甚好,我推一句儿在你身上。他若肯将就。留得性命,说不过。就打死,还在此间,莫弄得两头不着,去来去来!”那怪商议了,转步回山。

孙悟空在半空中见他回去,又摇身一变,变作苍蝇儿飞下去,跟着小妖。你道他既变了苍蝇,那宝贝却放在何处?如丢在路上。藏在草里,被人看见拿去,却不是劳而无功?他还带在身上。带在身上啊,苍蝇不过豆粒大小,如何容得?原来他那宝贝,与他金箍棒相同,叫做如意佛宝,随身变化,可以大。可以小,故身上亦可容得。他嘤的一声飞下去,跟定那怪,不一时。到了洞里。

只见那金角、银角大王,坐在那里饮酒。小妖朝上跪下,孙悟空就钉在那门柜上。侧耳听着。小妖道:“大王。”

金角大王即停杯道:“你们来了?”

小妖道:“来了。”

金角大王又问:“拿着孙孙悟空否?”

小妖叩头,不敢声言。

金角大王见此。心中暗道不好,又问。又不敢应,只是叩头。问之再三,小妖俯伏在地:“赦小的万千死罪!赦小的万千死罪!我等执着宝贝,走到半山之中,忽遇着蓬莱山一个神仙。他问我们那里去,我们答道,拿孙悟空去。那神仙听见说孙悟空,他也恼他,要与我们帮功。是我们不曾叫他帮功,却将拿宝贝装人的情由,与他说了。那神仙也有个葫芦,善能装天。我们也是妄想之心,养家之意:他的装天,我的装人,与他换了罢。原说葫芦换葫芦,伶俐虫又贴他个净瓶。谁想他仙家之物,近不得凡人之手,正试演处,就连人都不见了。万望饶小的们死罪!”

金角大王听说,暴躁如雷道:“罢了!罢了!这就是孙孙悟空假妆神仙骗哄去了!那猴头神通广大,处处人熟,不知那个毛神放他出来,骗去宝贝!”

银角大王道:“兄长息怒。叵耐那猴头着然无礼,既有手段,便走了也罢,怎么又骗宝贝?我若没本事拿他,永不在西方路上为怪!”

金角大王道:“怎生拿他?”

银角大王道:“我们有五件宝贝,去了两件,还有三件,务要拿住他。”

金角大王闻言,颇感意外,当初下凡之时,明明记得太上道祖就给了两件宝贝的,道:“还有哪三件?”

银角大王道:“还有七星剑与芭蕉扇在我身边,那一条幌金绳,在压龙山压龙洞老母亲那里收着哩。如今差两个小妖去请母亲来吃唐僧肉,就教他带幌金绳来拿孙孙悟空。”

金角大王闻得银角大王竟然还有三件宝贝,心中纵然不快活,也压了下去,道:“差那个去?”

银角大王道:“不差这样废物去!”将精细鬼、伶俐虫一声喝起。二人道:“造化!造化!打也不曾打,骂也不曾骂,却就饶了。”

银角大王道:“叫那常随的伴当巴山虎、倚海龙来。”

不一会,巴山虎、倚海龙来到,二人跪下,银角大王吩咐道:“你却要小心。”

巴山虎、倚海龙俱应道:“小心。”

银角大王又叮嘱道:“却要仔细。”

二妖又俱应道:“仔细。”

银角大王又问道:“你认得老奶奶家么?”

二妖又俱应道:“认得。”

银角大王道:“你既认得,你快早走动,到老奶奶处,多多拜上,说请吃唐僧肉哩。就着带幌金绳来,要拿孙孙悟空。” 二怪领命疾走,怎知那孙悟空在旁,一一听得明白。他展开翅,飞将去,赶上巴山虎,钉在他身上。行经二三里,就要打杀他两个。又思道:“打死他,有何难事?但他奶奶身边有那幌金绳,又不知住在何处,等我且问他一问再打。”好孙悟空,嘤的一声,躲离小妖,让他先行有百十步,却又摇身一变。也变做个小妖儿,戴一顶狐皮帽子。将虎皮裙子倒插上来勒住,赶上道:“走路的。等我一等。”

那倚海龙回头问道:“是那里来的?”

孙悟空道:“好哥啊,连自家人也认不得?”

倚海龙道:“我家没有你。”

孙悟空道:“怎么没我?你再认认看。”

倚海龙道:“面生面生,不曾相会。”

孙悟空道:“正是,你们不曾会着我,我是外班的。”

倚海龙道:“外班长官,是不曾会。你往那里去?”

孙悟空道:“大王说差你二位请老奶奶来吃唐僧肉,教他就带幌金绳来拿孙孙悟空。恐你二位走得缓,有些贪顽,误了正事。又差我来催你们快去。”

倚海龙见说着海底眼,更不疑惑,把孙悟空果认做一家人,急急忙忙,往前飞跑,一气又跑有**里。

孙悟空道:“忒走快了些,我们离家有多少路了?”

倚海龙道:“有十五六里了。”

孙悟空道:“还有多远?”

倚海龙用手一指道:“乌林子里就是。”

孙悟空抬头见一带黑林不远,料得那老怪只在林子里外,却立定步。让那小怪前走,即取出铁棒,走上前,着脚后一刮。可怜忒不禁打。就把两个小妖刮做一团肉饼,却拖着脚,藏在路旁深草科里。即便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做个巴山虎。自身却变做个倚海龙,假妆做两个小妖。径往那压龙洞请老奶奶。这叫做七十二变神通大,指物腾那手段高。 三五步,跳到林子里,正找寻处,只见有两扇石门,半开半掩,不敢擅入,只得吆叫一声:“开门!开门!”

早惊动那把门的一个女怪,将那半扇儿开了,道:“你是哪里来的?”

孙悟空道:“我是平顶山莲花洞里差来请老奶奶的。”

那女怪道:“进去。”

到了二层门下,闪着头往里观看,又见那正当中高坐着一个老妈妈儿。你道他怎生模样?但见:雪鬓蓬松,星光晃亮。脸皮红润皱文多,牙齿稀疏神气壮。貌似菊残霜里色,形如松老雨余颜。头缠白练攒丝帕,耳坠黄金嵌宝环。

孙悟空心中有了计策,二门外仵着脸,脱脱的哭起来,你道他哭怎的,莫成是怕他?就怕也便不哭,况先哄了他的宝贝,又打杀他的小妖,却为何而哭?他当时曾下九鼎油锅,就煠了七八日也不曾有一点泪儿,只为想起唐僧取经的苦恼,他就泪出痛肠,放眼便哭,心却想道:“老孙既显手段,变做小妖,来请这老怪,没有个直直的站了说话之理,一定见他磕头才是。我为人做了一场好汉,止拜了三个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观音,两界山师父救了我,我拜了他四拜。为他使碎六叶连肝肺,用尽三毛七孔心。一卷经能值几何?今日却教我去拜此怪。若不跪拜,必定走了风讯。苦啊!算来只为师父受困,故使我受辱于人!”

到此际也没及奈何,撞将进去,朝上跪下道:“奶奶磕头。”

那老奶奶道:“我儿,起来。”

孙悟空暗道:“好!好!好!叫得结实!”

老怪问道:“你是那里来的?”

孙悟空道:“平顶山莲花洞,蒙二位大王有令,差来请奶奶去吃唐僧肉,教带幌金绳,要拿孙孙悟空哩。”

老怪大喜道:“好孝顺的儿子!”就去叫抬出轿来。

孙悟空嘴上不便说,心里面却不认输,暗道:“我的儿啊!妖精也抬轿!”后壁厢即有两个女怪,抬出一顶香藤轿,放在门外,挂上青绢纬幔。老怪起身出洞,坐在轿里,后有几个小女怪,捧着减妆,端着镜架,提着手巾,托着香盒,跟随左右。

那老怪道:“你们来怎的?我往自家儿子去处,愁那里没人伏侍,要你们去献勤塌嘴?都回去!关了门看家!”

那几个小妖果俱回去,止有两个抬轿的。(未完待续……)

第216章 九尾狐狸

孙悟空哪里知道,这老怪却不是普通妖怪,乃是一个千年狐狸精,狐族之中的九尾一族,自有一番能耐,初见孙悟空之时,就识破了他本来面目,也早瞧出两个小妖都是孙悟空变化来的,只怕另外一个没本身变化出来的精巧,故而问道:“那差来的叫做甚么名字?”

孙悟空连忙答应道:“他叫做巴山虎,我叫做倚海龙。”

老狐狸精暗道一声算你反应快,又继续道:“你两个前走,与我开路。”

孙悟空暗想道:“可是晦气!经倒不曾取得,且来替她做皂隶!”却又不敢抵强,只得向前引路,大四声喝起。 行了五六里远近,他就坐在石崖上,左右瞧瞧,正是好打杀人的地方,等候那抬轿的到了,孙悟空道:“略歇歇如何?压得肩头疼啊。”

小怪那知甚么诀窍,就把轿子歇下。

孙悟空在轿后,胸脯上拔下一根毫毛,变做一个大烧饼,抱着啃。

轿夫道:“长官,你吃的是甚么?”

孙悟空道:“不好说。这远的路,来请奶奶,没些儿赏赐,肚里饥了,原带来的干粮,等我吃些儿再走。”

轿夫道:“把些儿我们吃吃。”

孙悟空笑道:“来么,都是一家人,怎么计较?”

那小妖不知好歹,围着孙悟空,分其干粮,被孙悟空掣出棒,着头一磨,一个敲着的,打得稀烂;一个擦着的。不死还哼。

那老狐狸听得人哼,轿子里伸出头来看时。被孙悟空跳到轿前,劈头一棍。打了个窟窿,脑浆迸流,鲜血直冒,拖出轿来看处,原是个九尾狐狸。孙悟空笑道:“造孽畜!叫甚么老奶奶!你叫老奶奶,就该称老孙做上太祖公公才是!”

孙悟空刚说完这话,突然,闻得一个人说道:“孙悟空,一别经年。不曾想,今日一见,你竟然狠手杀了我。”

孙悟空听说,骇得一跳,拿眼细瞧,只见那九尾狐狸摇摇脑袋站了起来。

孙大圣见了,将棍子抡起,接着又要给那九尾狐狸再来一下,历来认识自己的。没一个不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从猪八戒到奎木狼,没一个省油的灯,先一步动手。必然少受一些折磨。

那九尾狐狸瞧见孙悟空挥棒打来,猛然从地面消失了,孙悟空打了空。

孙悟空连连遇到对手。那金角银角大王,已经让孙悟空一肚子火气。没想到现在来了个更了不得的,当下运转火眼金睛四处找过去。

孙悟空自持火眼金睛了得。也不曾吃过亏,没想到,今日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九尾狐狸。

孙悟空是见过狐族的,对狐族的了解也仅止以青丘之国的相遇,并不见此等恐怖的修为。

孙悟空正自疑惑只见,忽然那九尾狐狸出现在巨石之上,慵懒的一笑,道:“怎么,神佛不惧,天地不管的孙悟空,竟然怕了我这个老婆子不成?”

孙悟空闻言,安定心神,笑道:“老孙向来天地间人去,如何怕了你?”

九尾狐狸道:“既然不怕,如何心慌慌?”

孙悟空兀自嘴硬道:“老孙闹过天宫闯过龙宫,见过如来会过三清,怎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会怕了你个荒山野狐?老孙只是有几分好奇,你如何识得老孙?”

九尾狐狸道:“自然认得。”

这等于没答,又想到她方才之语,遂问道:“你见过老孙?”

九尾狐狸道:“自然见过。”

孙悟空又问:“在天上?”后来一想不对,天庭他完全不记得见过任何妖怪,又问道:“你是青丘之国的?”

九尾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道:“曾经是。”

孙悟空闻言,更加疑惑,道:“当年青丘之国逢难之时,并不见这般道行高深的狐狸,莫不是你后来修成的?”

九尾狐狸笑道:“也可这么说。”

孙悟空见她回答懒懒散散,道:“你要去助那两个妖怪?”

九尾狐狸道:“受人之托,不敢不尽心。”

孙悟空没问受谁之托,道:“你有见宝贝?”

九尾狐狸将那宝贝丢给孙悟空,道:“你要,拿了去便是。”

孙悟空见此,反而有了几分疑心,道:“你与老孙素不相识,如何将这宝贝给了老孙?”

九尾狐狸道:“就当感谢你当你相助狐族之恩。”

孙悟空听到此言,将幌金绳笼在袖里,欢喜道:“活该老孙走运,已此三件儿宝贝姓孙了!”

九尾狐狸在一侧也只是笑笑,道:“得了宝贝,就早些回去吧。”孙悟空尚未说话,回头看那狐狸,那还有影子,搞得孙悟空一头雾水。

孙悟空想了想,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既然得了宝贝,他也懒得多想,却又拔两根毫毛变做个巴山虎、倚海龙,又拔两根变做两个抬轿的,他却变做九尾狐狸的模样,坐在轿里。将轿子抬起,径回本路。

不多时,到了莲花洞口,那毫毛变的小妖,俱在前道:“开门!开门!”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道:“巴山虎、倚海龙来了?”

毫毛道:“来了。”

把门的小妖道:“你们请的奶奶呢?”

毫毛用手指道:“那轿内的不是?”

把门的小怪道:“你且住,等我进去先报。”遂转身入内,报道:“大王,奶奶来耶。”

金角、银角大王闻说,即命排香案来接,倒也显得隆重,远处的金蝉子瞧见,心中暗暗奇怪,这金角、银角大王那可是太上老君手下的童子,缘何对这妖怪这般敬重,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心。

孙悟空听得暗喜道:“造化!也轮到我为人了!我先变小妖。去请老怪,磕了他一个头。这番来。我变老怪,是他母亲。定行四拜之礼。虽不怎的,好道也赚他两个头儿!”

好大圣,下了轿子,抖抖衣服,把那四根毫毛收在身上。那把门的小妖,把空轿抬入门里,他却随后徐行,那般娇娇啻啻,扭扭捏捏。就象那老怪的行动,径自进去。又只见大小群妖,都来跪接,鼓乐箫韶,一派响喨;博山炉里,霭霭香烟。他到正厅中,南面坐下,两个魔头,双膝跪倒。朝上叩头,叫道:“母亲,孩儿拜揖。”

孙悟空道:“我儿起来。”

却说猪八戒吊在梁上,哈哈的笑了一声。

沙悟净道:“二哥好啊!被这般吊着。你也笑得出来!”

猪八戒道:“兄弟,我笑中有故。”

沙悟净道:“甚故?”

猪八戒道:“我们只怕是奶奶来了,就要蒸吃;原来不是奶奶。是旧话来了。”

沙悟净道:“甚么旧话?”

猪八戒笑道:“弼马温来了。”

沙悟净道:“你怎么认得是他?”

猪八戒道:“弯倒腰叫我儿起来,那后面就掬起猴尾巴子。我比你吊得高。所以看得明也。”

沙悟净道:“且不要言语,听他说甚么话。”

猪八戒道:“正是。正是。”

那孙大圣坐在中间问道:“我儿,请我来有何事干?”

金角大王道:“母亲啊,连日儿等少礼,不曾孝顺得。今早愚兄弟拿得东土唐僧,不敢擅吃,请母亲来献献生,好蒸与母亲吃了延寿。”

孙悟空道:“我儿,唐僧的肉我倒不吃,听见有个猪八戒的耳朵甚好,可割将下来整治整治我下酒。”

那猪八戒听见慌了道:“遭瘟的!你来为割我耳朵的!我喊出来不好听啊!”

噫,只为呆子一句通情话,走了猴王变化的风。那里有几个巡山的小怪,把门的众妖,都撞将进来,报道:“大王,祸事了!孙悟空打杀奶奶,假装来耶!”

金角大王闻此言,那容分说,掣七星宝剑,望孙悟空劈脸砍来。好大圣,将身一幌,只见满洞红光,预先走了。似这般手段,着实好耍子,正是那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唬得个金角大王魂飞魄散,众群精噬指摇头。

金角大王道:“兄弟,把唐僧与沙僧、八戒、白马、行李都送还那孙悟空,闭了是非之门罢。”

银角大王道:“哥哥,你说那里话?我不知费了多少辛勤,施这计策,将那和尚都摄将来。如今似你这等怕惧孙悟空的诡谲,就俱送去还他,真所谓畏刀避剑之人,岂大丈夫之所为也?你且请坐勿惧。我闻你说孙孙悟空神通广大,我虽与他相会一场,却不曾与他比试。取披挂来,等我寻他交战三合。假若他三合胜我不过,唐僧还是我们之食;如三战我不能胜他,那时再送唐僧与他未迟。”

金角大王道:“贤弟说得是。”教:“取披挂。”众妖抬出披挂,银角大王结束齐整,执宝剑出门外叫声:“孙悟空!你往那里走了?”

此时大圣已在云端里,闻得叫他名字,急回头观看,原来是那银角大王。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凤盔欺腊雪,身披战甲幌镔铁。腰间带是蟒龙筋,粉皮靴靿梅花摺。颜如灌真君,貌比巨灵无二别。七星宝剑手中擎,怒气冲霄威烈烈。

这银角大王长得倒的确俊美,比之那二郎神也不遑多让,倒不似个妖精。

银角大王高叫道:“孙悟空!快还我宝贝与我母亲来,我饶你唐僧取经去!”

孙大圣忍不住骂道:“这泼怪物,错认了你孙外公!赶早儿送还我师父师弟白马行囊,仍打发我些盘缠,往西走路。若牙缝里道半个不字,就自家搓根绳儿去罢,也免得你外公动手。”

银角大王闻言,急纵云跳在空中,轮宝剑来刺,孙悟空掣铁棒劈手相迎。

他两个在半空中,这场好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难藏兴,将遇良才可用功。那两员神将相交,好便似南山虎斗。北海龙争。龙争处,鳞甲生辉;虎斗时。爪牙乱落。爪牙乱落撒银钩,鳞甲生辉支铁叶。这一个翻翻复复。有千般解数;那一个来来往往,无半点放闲。金箍棒,离顶门只隔三分;七星剑,向心窝惟争一蹍。那个威风逼得斗牛寒,这个怒气胜如雷电险。他两个战了有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孙悟空暗喜道:“这泼怪倒也架得住老孙的铁棒!我已得了他三件宝贝,却这般苦苦的与他厮杀,可不误了我的工夫?不若拿葫芦或净瓶装他去,多少是好。”又想道:“不好!不好!常言道:物随主便。倘若我叫他不答应。却又不误了事业?且使幌金绳扣头罢。”

好大圣,一只手使棒,架住他的宝剑;一只手把那绳抛起,刷喇的扣了银角大王。原来那银角大王有个“紧绳咒”,有个“松绳咒”。若扣住别人,就念“紧绳咒”,莫能得脱;若扣住自家人,就念“松绳咒”,不得伤身。他认得是自家的宝贝。即念“松绳咒”,把绳松动,便脱出来,反望孙悟空抛将去。却早扣住了大圣。大圣正要使“瘦身法”,想要脱身,却被那魔念动“紧绳咒”。紧紧扣住,怎能得脱?褪至颈项之下。原是一个金圈子套住。那怪将绳一扯,扯将下来。照光头上砍了七八宝剑,孙悟空头皮儿也不曾红了一红。

银角大王道:“这猴子,你这等头硬,我不砍你,且带你回去再打你。将我那两件宝贝趁早还我!”

孙悟空道:“我拿你甚么宝贝,你问我要?”

银角大王将身上细细搜检,却将那葫芦、净瓶都搜出来,又把绳子牵着,带至洞里道:“兄长,拿将来了。”

金角大王道:“拿了谁来?”

银角大王道:“孙悟空。你来看,你来看。”

金角大王一见,认得是孙悟空,满面欢喜道:“是他!是他!把他长长的绳儿拴在柱枓上耍子!”真个把孙悟空拴住,两个魔头,却进后面堂里饮酒。那大圣在柱根下爬蹉,忽惊动猪八戒。

那呆子吊在梁上,哈哈的笑道:“哥哥啊,耳朵吃不成了!”

孙悟空道:“呆子,可吊得自在么?我如今就出去,管情救了你们。”

猪八戒道:“不羞!不羞!本身难脱,还想救人,罢罢罢!师徒们都在一处死了,好到阴司里问路!”

孙悟空道:“不要胡说!你看我出去。”

八戒道:“我看你怎么出去。”那大圣口里与猪八戒说话,眼里却抹着那些妖怪。见他在里边吃酒,有几个小妖拿盘拿盏,执壶酾酒,不住的两头乱跑,关防的略松了些儿。他见面前无人,就弄神通:顺出棒来,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一个纯钢的锉儿,扳过那颈项的圈子,三五锉,锉做两段;扳开锉口,脱将出来,拔了一根毫毛,叫变做一个假身,拴在那里,真身却幌一幌,变做个小妖,立在旁边。

猪八戒又在梁上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拴的是假货,吊的是正身!”

金角大王停杯便问:“那猪八戒吆喝的是甚么?”

孙悟空已变做小妖,上前道:“猪八戒撺道孙悟空教变化走了罢,他不肯走,在那里吆喝哩。”

银角大王道:“还说猪八戒老实,原来这等不老实!该打二十多嘴棍!”

这孙悟空就去拿条棍来打,猪八戒道:“你打轻些儿,若重了些儿,我又喊起,我认得你!”

孙悟空道:“老孙变化,也只为你们,你怎么倒走了风息?这一洞里妖精,都认不得,怎的偏你认得?”

猪八戒道:“你虽变了头脸,还不曾变得。那上两块红不是?我因此认得是你。”

孙悟空随往后面,演到厨中,锅底上摸了一把,将两臀擦黑,行至前边。

猪八戒看见又笑道:“那个猴子去那里混了这一会,弄做个黑来了。”

孙悟空仍站在跟前,要偷他宝贝,真个甚有见识:走上厅,对那怪扯个腿子道:“大王,你看那孙悟空拴在柱上,左右爬蹉,磨坏那根金绳。得一根粗壮些的绳子换将下来才好。”

金角大王道:“说得是。”即将腰间的狮蛮带解下,递与孙悟空。孙悟空接了带。把假妆的孙悟空拴住,换下那条绳子。一窝儿窝儿笼在袖内,又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根假幌金绳,双手送与那怪。

金角大王只因贪酒,那曾细看,就便收下。这个是大圣腾那弄本事毫毛又换幌金绳。得了这件宝贝,急转身跳出门外,现了原身高叫:“妖怪!”

那把门的小妖问道:“你是甚人。在此呼喝?”

孙悟空道:“你快早进去报与你那泼魔,说者行孙来了。”

那小妖如言报告,金角大王大惊道:“拿住孙孙悟空,又怎么有个者行孙?”

银角大王道:“哥哥,怕他怎的?宝贝都在我手里,等我拿那葫芦出去,把他装将来。”

金角大王道:“兄弟仔细。”

银角大王拿了葫芦,走出山门,忽看见与孙悟空模样一般。只是略矮些儿,问道:“你是那里来的?”

孙悟空道:“我是孙悟空的兄弟,闻说你拿了我家兄,却来与你寻事的。”

银角大王虽然知道孙悟空。倒也不曾听说他有兄弟,但也懒得去辩解,道:“是我拿了。锁在洞中。你今既来,必要索战。我也不与你交兵。我且叫你一声,你敢应我么?”

孙悟空道:“可怕你叫上千声。我就答应你万声!”

那银角大王执了宝贝,跳在空中,把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声:“者行孙。”

孙悟空却不敢答应,心中暗想道:“若是应了,就装进去哩。”

银角大王道:“你怎么不应我?”

孙悟空道:“我有些耳闭,不曾听见。你高叫。”

银角大王又叫声:“者行孙。”

孙悟空在底下掐着指头算了一算,道:“我真名字叫做孙悟空,起的鬼名字叫做者行孙。真名字可以装得,鬼名字好道装不得。”却就忍不住,应了他一声,飕的被他吸进葫芦去,贴上帖儿。原来那宝贝,那管甚么名字真假,但绰个应的气儿,就装了去也。大圣到他葫芦里,浑然乌黑,把头往上一顶,那里顶得动,且是塞得甚紧,却才心中焦躁道:“当时我在山上,遇着那两个小妖,他曾告诵我说:不拘葫芦净瓶,把人装在里面,只消一时三刻,就化为脓了,敢莫化了我么?”一条心又想着道:“没事!化不得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炉中炼了四十九日,炼成个金子心肝,银子肺腑,铜头铁背,火眼金睛,那里一时三刻就化得我?且跟他进去,看他怎的!”

孙悟空又哪里知道,他之所以能在八卦炉中活下来,一是太上道祖有意成全,让他得了金子心肝,银子肺腑,铜头铁背,火眼金睛这诸多好处,二来是金蝉子各种周旋,给了他得了这些好处的命。

银角大王拿入里面道:“哥哥,拿来了。”

金角大王道:“拿了谁?”

银角大王道:“者行孙,是我装在葫芦里也。”

金角大王欢喜道:“贤弟请坐。不要动,只等摇得响再揭帖儿。”

孙悟空听得道:“我这般一个身子,怎么便摇得响?只除化成稀汁,才摇得响是。等我撒泡溺罢,他若摇得响时,一定揭帖起盖。我乘空走他娘罢!”又思道,“不好不好!溺虽可响,只是污了这直裰。等他摇时,我但聚些唾津漱口,稀漓呼喇的,哄他揭开,老孙再走罢。”

孙大圣作了准备,那怪贪酒不摇。大圣作个法,意思只是哄他来摇,忽然叫道:“天呀!孤拐都化了!”

金角大王晓得孙悟空能耐,只是不摇。

孙大圣又叫道:“娘啊!连腰截骨都化了!”

金角大王道:“化至腰时,都化尽矣,揭起帖儿看看。”

那大圣闻言,就拔了一根毫毛。叫“变!”变作个半截的身子,在葫芦底上,真身却变做个蟭蟟虫儿,钉在那葫芦口边。只见那银角大王揭起帖子看时,大圣早已飞出,打个滚,又变做个倚海龙。倚海龙却是原去请老奶奶的那个小妖,他变了,站在旁边。那金角大王扳着葫芦口,张了一张,见是个半截身子动耽,他也不认真假,慌忙叫:“兄弟,盖上!盖上!还不曾化得了哩!”

银角大王依旧贴上。

孙大圣在旁暗笑道:“不知老孙已在此矣!”

那金角大王拿了壶,满满的斟了一杯酒,近前双手递与银角大王道:“贤弟,我与你递个锺儿。”

银角大王道:“兄长,我们已吃了这半会酒,又递甚锺?”

金角大王道:“你拿住唐僧、八戒、沙僧犹可,又索了孙悟空,装了者行孙,如此功劳,该与你多递几锺。”

银角大王见哥哥恭敬,怎敢不接,但一只手托着葫芦,一只手不敢去接,却把葫芦递与倚海龙,双手去接杯,不知那倚海龙是孙孙悟空变的。你看他端葫芦,殷勤奉侍。

银角大王接酒吃了,也要回奉一杯,金角大王道:“不消回酒,我这里陪你一杯罢。”两人只管谦逊。孙悟空顶着葫芦,眼不转睛,看他两个左右传杯,全无计较,他就把个葫芦揌入衣袖,拔根毫毛变个假葫芦,一样无二,捧在手中。那魔递了一会酒,也不看真假,一把接过宝贝,各上席,安然坐下,依然叙饮。

孙大圣撤身走过,得了宝贝,心中暗喜道:“饶这魔头有手段,毕竟葫芦还姓孙!”(未完待续……)

第217章 者行孙行者孙

孙悟空自得了那金角、银角大王的真宝,笼在袖中,暗暗喜道:“泼魔苦苦用心拿我,诚所谓水中捞月;老孙若要擒你,就好似火上弄冰。”

金蝉子被捆在石柱上,动弹不得,瞧见那孙悟空拿了宝贝,心中暗想,这太上道祖让金角、银角两个大王拿了宝贝来,必然是送来给孙悟空的,毕竟师徒一场,见孙悟空西行路上屡屡吃瘪,不是求东家,就是请西家的,浑然没了当年大闹天宫的气派,他这个暗里的师父脸面上也不好过。

虽然,天地之间,并没多少人知晓孙悟空的师父是太上道祖。

想到此节,金蝉子心中有件事情一直疑惑不解,这孙悟空身上到底有何因果,竟然让这太上道祖不敢认这猴子?释迦牟尼心中喜欢这猴子,也不敢过于亲近。

再观那孙悟空,藏起葫芦,悄悄的溜出门外,现了本相,厉声高叫道:“精怪开门!”旁有小妖道:“你又是甚人,敢来吆喝?”

孙悟空道:“快报与你那老泼魔,吾乃行者孙来也。”

那小妖急入里报道:“大王,门外有个甚么行者孙来了。”

金角大王大惊道:“贤弟,不好了!惹动他一窝风了!幌金绳现拴着孙孙悟空,葫芦里现装着者行孙,怎么又有个甚么行者孙?想是他几个兄弟都来了。”

银角大王混不在意,道:“兄长放心,我这葫芦装下一千人哩。我才装了者行孙一个。又怕那甚么行者孙!等我出去看看,一发装来。”

金角大王道:“兄弟仔细。”

远处金蝉子瞧见。这金角大王却是个怕是胆小的人,不堪大任。这银角大王却有几分胆量,遇事不惊,有勇有谋。只是,却不知这金角大王真的如此,还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你看那银角大王拿着个假葫芦,还像前番雄纠纠、气昂昂走出门高呼道:“你是那里人氏,敢在此间吆喝?”

孙悟空道:“你认不得我?家居花果山,祖贯水帘洞。只为闹天宫,多时罢争竞。如今幸脱灾。弃道从僧用。秉教上雷音,求经归觉正。相逢野泼魔,却把神通弄。还我大唐僧,上西参佛圣。两家罢战争,各守平安境。休惹老孙焦,伤残老性命!”

银角大王道:“你且过来,我不与你相打,但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

孙悟空笑道:“你叫我。我就应了;我若叫你,你可应么?”

银角大王道:“我叫你,是我有个宝贝葫芦,可以装人;你叫我。却有何物?”

孙悟空道:“我也有个葫芦儿。”

银角大王道:“既有,拿出来我看。”

孙悟空就于袖中取出葫芦道:“泼魔,你看!”幌一幌。复藏在袖中,恐他来抢。

银角大王见了大惊道:“他葫芦是那里来的?怎么就与我的一般?纵是一根藤上结的。也有个大小不同,偏正不一。却怎么一般无二?”他便正色叫道:“行者孙,你那葫芦是哪里来的?”

孙悟空委的不知来历,接过口来就问他一句道:“你那葫芦是那里来的?”

那银角大王不知孙悟空没这个见识,只道是句老实言语,就将根本从头说出道:“我这葫芦是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补到乾宫夬地,见一座昆仑山脚下,有一缕仙藤,上结着这个紫金红葫芦,却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银角大王这话说得清楚,那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孙悟空却未留意此言,他在乎的只是那葫芦的来历。

孙大圣闻言,就绰了他口气道:“我的葫芦,也是那里来的。”

银角大王道:“怎见得?”

孙大圣道:“自清浊初开,天不满西北,地不满东南,太上道祖解化女娲,补完天缺,行至昆仑山下,有根仙藤,藤结有两个葫芦。我得一个是雄的,你那个却是雌的。”

银角大王道:“莫说雌雄,但只装得人的,就是好宝贝。”

孙大圣道:“你也说得是,我就让你先装。”

银角大王甚喜,急纵身跳将起去,到空中执着葫芦,叫一声“行者孙。”

孙大圣听得,却就不歇气连应了**声,只是不能装去,自己欢喜不尽。

银角大王久装布下,从半空坠将下来,跌脚捶胸道:“天那!只说世情不改变哩!这样个宝贝也怕老公,雌见了雄,就不敢装了!”

孙悟空笑道:“你且收起,轮到老孙该叫你哩。”急纵筋斗,跳起去,将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照定银角大王,叫声“银角大王”。

银角大王也是个实诚的人,既然有了前番的承诺,不敢闭口,只得应了一声,倏的装在里面,被孙悟空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心中暗喜道:“我的儿,你今日也来试试新了!”

他就按落云头,拿着葫芦,心心念念,只是要救师父,又往莲花洞口而来。那山上都是些洼踏不平之路,况他又是个圈盘腿,拐呀拐的走着,摇的那葫芦里漷漷索索,响声不绝。你道他怎么便有响声?原来孙大圣是熬炼过的身体,急切化他不得,那怪虽也能腾云驾雾,不过是些法术,大端是凡胎未脱,到于宝贝里就化了。

孙悟空有了前番的经验,自然不当他就化了,只当他在里面使诈,毕竟这宝贝是他的,哪有说化就化的道理,笑道:“我儿子啊,不知是撒耶,不知是漱口哩,这是老孙干过的买卖。不等到七八日,化成稀汁,我也不揭盖来看。忙怎的?有甚要紧?想着我出来的容易。就该千年不看才好!”他拿着葫芦说着话,不觉的到了洞口。把那葫芦摇摇,一发响了。他道:“这个象发课的筒子响,倒好发课。等老孙发一课,看师父甚么时才得出门。”你看他手里不住的摇,口里不住的念道:“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

那洞里小妖看见道:“大王,祸事了!行者孙把二大王爷爷装在葫芦里发课哩!”

那金角大王闻得此言。唬得魂飞魄散,骨软筋麻,扑的跌倒在地,放声大哭道:“贤弟呀!我和你私离上界,转托尘凡。指望同享荣华,永为山洞之主。怎知为这和尚伤了你的性命,断吾手足之情!”

满洞群妖,一齐痛哭。

猪八戒吊在梁上,听得他一家子齐哭,忍不住叫道:“妖精,你且莫哭,等老猪讲与你听。先来的孙行者,次来的者行孙。后来的行者孙,返复三字,都是我师兄一人。他有七十二变化,腾那进来。盗了宝贝,装了令弟。令弟已是死了,不必这等扛丧。快些儿刷净锅灶,办些香蕈、蘑菇、茶芽、竹笋、豆腐、面筋、木耳、蔬菜。请我师徒们下来,与你令弟念卷受生经。”

那金角大王闻言。心中大怒道:“只说猪八戒老实,原来甚不老实!他倒作笑话儿打觑我!”叫小妖:“且休举哀,把猪猪八戒解下来,蒸得稀烂,等我吃饱了,再去拿孙悟空报仇。”

金角大王说猪八戒老实,说的自然是那天河的天蓬元帅,他在天庭也有些了日子,自然听说天蓬元帅,那天蓬元帅的做派他也明白的,和今日的性格倒的确差了许多。

猪八戒闻得金角大王这般说,知道那怪是认得自己的,故而闭口不言。

沙悟净埋怨猪八戒道:“好么!我说教你莫多话,多话的要先蒸吃哩!”

那呆子也尽有几分悚惧。旁一小妖道:“大王,猪八戒不好蒸。”

猪八戒道:“阿弥陀佛!是那位哥哥积阴德的?果是不好蒸。”

又有一个妖道:“将他皮剥了,就好蒸。”

猪八戒慌了道:“好蒸!好蒸!皮骨虽然粗糙,汤滚就烂,棬户!棬户!”

正嚷处,只见前门外一个小妖报道:“孙悟空孙又骂上门来了!”

那金角大王又大惊道:“这厮轻我无人!”叫:“小的们,且把猪八戒照旧吊起,查一查还有几件宝贝。”

管家的小妖道:“洞中还有三件宝贝哩。”

金角大王问:“是那三件?”

管家的小妖道:“还有七星剑、芭蕉扇与净瓶。”

金角大王道:“那瓶子不中用,原是叫人,人应了就装得,转把个口诀儿教了那孙悟空,倒把自家兄弟装去了。不用他,放在家里,快将剑与扇子拿来。”

那管家的小妖即将两件宝贝献与金角大王。

金角大王将芭蕉扇插在后项衣领,把七星剑提在手中,又点起大小群妖,有三百多名,都教一个个拈枪弄棒,理索轮刀。这金角大王却顶盔贯甲,罩一领赤焰焰的丝袍。群妖摆出阵去,要拿孙大圣。

那孙大圣早已知金角大王化在葫芦里面,却将他紧紧拴扣停当,撒在腰间,手持着金箍棒,准备厮杀。只见那老妖红旗招展,跳出门来。却怎生打扮?头上盔缨光焰焰,腰间带束彩霞鲜。身穿铠甲龙鳞砌,上罩红袍烈火然。圆眼睁开光掣电,钢须飘起乱飞烟。七星宝剑轻提手,芭蕉扇子半遮肩。行似流云离海岳,声如霹雳震山川。威风凛凛欺天将,怒帅群妖出洞前。那金角大王急令小妖摆开阵势,骂道:“你这猴子十分无礼!害我兄弟,伤我手足,着然可恨!”

孙悟空骂道:“你这讨死的怪物!你一个妖精的性命舍不得,似我师父、师弟、连马四个生灵,平白的吊在洞里,我心何忍!情理何甘!快快的送将出来还我,多多贴些盘费,喜喜欢欢打发老孙起身,还饶了你这个老妖的狗命!”

金角大王那容分说,举宝剑劈头就砍,这大圣使铁棒举手相迎。这一场在洞门外好杀!咦!金箍棒与七星剑。对撞霞光如闪电。悠悠冷气逼人寒,荡荡昏云遮岭堰。那个皆因手足情。些儿不放善;这个只为取经僧,毫厘不容缓。两家各恨一般仇。二处每怀生怒怨。只杀得天昏地暗鬼神惊,日淡烟浓龙虎战。这个咬牙锉玉钉,那个怒目飞金焰。一来一往逞英雄,不住翻腾棒与剑。这金角大王与大圣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他把那剑梢一指,叫声“小妖齐来!”

那三百余个妖精,一齐拥上,把孙悟空围在垓心。好大圣。公然无惧,使一条棒,左冲右撞,后抵前遮。那小妖都有手段,越打越上,一似绵絮缠身,搂腰扯腿,莫肯退后,大圣慌了。即使个身外身法,将左胁下毫毛,拔了一把,嚼碎喷去。喝声叫“变!”一根根都变做孙悟空。你看他长的使棒,短的轮拳,再小的没处下手。抱着孤拐啃筋,把那小妖都打得星落云散。齐声喊道:“大王啊,事不谐矣!难矣乎哉!满地盈山皆是孙悟空了!”被这身外法把群妖打退。止撇得金角大王围困中间,赶得东奔西走,出路无门。

金角大王慌了,将左手擎着宝剑,右手伸于项后,取出芭蕉扇子,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搧将下来,只见那就地上,火光焰焰。原来这般宝贝,平白地搧出火来。那怪物着实无情:一连搧了七八扇子,熯天炽地,烈火飞腾。好火:那火不是天上火,不是炉中火,也不是山头火,也不是灶底火,乃是五行中自然取出的一点灵光火。这扇也不是凡间常有之物,也不是人工造就之物,乃是自开辟混沌以来产成的珍宝之物。用此扇,搧此火、煌煌烨烨,就如电掣红绡;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绛绮。更无一缕青烟,尽是满山赤焰,只烧得岭上松翻成火树,崖前柏变作灯笼。那窝中走兽贪性命,西撞东奔;这林内飞禽惜羽毛,高飞远举。这场神火飘空燎,只烧得石烂溪干遍地红!大圣见此恶火,却也心惊胆颤,道声“不好了!我本身可处,毫毛不济,一落这火中,岂不真如燎毛之易?”将身一抖,遂将毫毛收上身来,只将一根变作假身子,避火逃灾,他的真身,捻着避火诀,纵筋斗,跳将起去,脱离了大火之中,径奔他莲花洞里,想着要救师父。急到门前,把云头按落,又见那洞门外有百十个小妖,都破头折脚,肉绽皮开,原来都是他分身法打伤了的,都在这里声声唤唤,忍疼而立。大圣见了,按不住恶性凶顽,轮起铁棒,一路打将进去。可怜把那苦炼人身的功果息,依然是块旧皮毛!

那大圣打绝了小妖,撞入洞里,要解师父,又见那内面有火光焰焰,唬得他手慌脚忙道:“罢了!罢了!这火从后门口烧起来,老孙却难救师父也!”

正悚惧处,仔细看时,呀!原来不是火光,却是一道金光。他正了性,往里视之,乃羊脂玉净瓶放光,却自心中欢喜道:“好宝贝耶!这瓶子曾是那小妖拿在山上放光,老孙得了,不想那怪又复搜去。今日藏在这里,原来也放光。”

你看他窃了这瓶子,喜喜欢欢,且不救师父,急抽身往洞外而走。

才出门,只见那金角大王提着宝剑,拿着扇子,从南而来。

孙大圣回避不及,被那金角大王举剑劈头就砍。

孙大圣急纵筋斗云,跳将起去,无影无踪的逃了不题。

却说那金角大王到得门口,但见尸横满地,就是他手下的群精,慌得仰天长叹,止不住放声大哭道:“苦哉!痛哉!”那金角大王惭惶不已,一步一声,哭入洞内,只见那什物家火俱在,只落得静悄悄,没个人形;悲切切,愈加凄惨。独自个坐在洞中,蹋伏在那石案之上,将宝剑斜倚案边,把扇子插于肩后,昏昏默默睡着了,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话说孙大圣拨转筋斗云,佇立山前,想着要救师父,把那净瓶儿牢扣腰间,径来洞口打探。见那门开两扇,静悄悄的不闻消耗,随即轻轻移步,潜入里边,只见金角大王斜倚石案,呼呼睡着,芭蕉扇褪出肩衣,半盖着脑后,七星剑还斜倚案边,却被他轻轻的走上前拔了扇子,急回头,呼的一声跑将出去。原来这扇柄儿刮着那怪的头发,早惊醒他。抬头看时,是孙悟空偷了,急慌忙执剑来赶。

孙大圣早已跳出门前,将扇子撒在腰间,双手轮开铁棒,与金角大王抵敌。这一场好杀:恼坏泼妖王,怒发冲冠志。恨不过挝来囫囵吞,难解心头气。

金角大王恶口骂猢狲:“你老大将人戏,伤我若干生,还来偷宝贝!这场决不容,定见存亡计!”

孙大圣喝妖魔:“你好不知趣!徒弟要与老师争,累卵焉能击石碎?”

宝剑来,铁棒去,两家更不留仁义。一翻二复赌输赢,三转四回施武艺。盖为取经僧,灵山参佛位,致令金火不相投,五行拨乱伤和气。扬威耀武显神通,走石飞沙弄本事。交锋渐渐日将晡,魔头力怯先回避。那金角大王与大圣战经三四十合,天将晚矣,抵敌不住,败下阵来,径往西南上,投奔压龙洞去不题。

这孙大圣才按落云头,闯入莲花洞里,解下唐僧与猪八戒、沙和尚来。他三人脱得灾危,谢了孙悟空,却问:“妖魔那里去了?”

孙悟空道:“金角大王已装在葫芦里,想是这会子已化了;大魔才然一阵战败,往西南压龙山去讫。概洞小妖,被老孙分身法打死一半,还有些败残回的,又被老孙杀绝,方才得入此处,解放你们。”

金蝉子谢之不尽道:“徒弟啊,多亏你受了劳苦!”金蝉子这话,倒也不假,只是这孙悟空要受苦的事情还在后面。

孙悟空笑道:“诚然劳苦。你们还只是吊着受疼,我老孙再不曾住脚,比急递铺的铺兵还甚,反复里外,奔波无已。因是偷了他的宝贝,方能平退妖魔。”

猪八戒道:“师兄,你把那葫芦儿拿出来与我们看看。只怕那金角大王已化了也。”

孙大圣先将净瓶解下,又将金绳与扇子取出,然后把葫芦儿拿在手道:“莫看莫看!他先曾装了老孙,被老孙漱口,哄得他扬开盖子,老孙方得走了。我等切莫揭盖,只怕他也会弄喧走了。”

师徒们喜喜欢欢,将他那洞中的米面菜蔬寻出。烧刷了锅灶,安排些素斋吃了,饱餐一顿,安寝洞中。

金蝉子却一宿未眠,他在思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萦绕心头已久,也只是这一刻,才下定了决心。

金蝉子瞧了瞧远处睡着的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等人,暗暗下定决心,有些事情如果迟早要为,不如现在就为。

下定的决心,金蝉子也有些困了,当下和衣睡下,一夜无词,早又天晓。(未完待续……)

第218章 娰夫人

却说那金角大王径投压龙山,只当九尾狐狸已经死了,却不料那母亲安然在山中,思及银角大王之时,当下情不自禁痛哭在九尾狐狸膝下,道:“母亲,你可要为弟弟报仇啊。”

九尾狐狸瞧见金角大王仓皇的神色,颇有几分不满意,不由得微微蹙眉,道:“金角,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何这般不济?区区一个孙悟空,竟然把你打得这般狼狈。”

金角大王闻得母亲这般说,强行打起精神,道:“孩儿知错。”

九尾狐狸道:“我思量,道祖遣你们下来,断然不会委屈了你们,你且放宽心,你弟弟死不了。”

金角大王面露羞愧之色,站在一侧不敢接话。

九尾狐狸让金角大王起身,道:“所谓关心则乱,也全怪不得,毕竟你与那银角感情不同他人,并非普通同门师兄弟,而是实打实的亲姐弟。”

金角大王见母亲提起此事,眼中颇有几分意外。

九尾狐狸看着金角大王,目光柔和了许多,道:“在我面前,就无需装这男儿身,恢复女装便是。”

金角大王闻言,旋转身姿,恢复女儿形态,白衣轻衫,美貌不凡,比之月宫嫦娥也不逊色多少。

金角大王男儿模样的时候,也是英俊儿郎,只是多了一丝丝女儿态,此时的红妆,反而娇柔无比,目光柔和,完全不似莲花洞中强装出来的坚强。

九尾狐狸叹息了一声,金角大王终归是女儿啊。

九尾狐狸拉金角大王坐下,道:“这些年。你亏得你小心谨慎,才免去了被炼成傀儡的厄运。那道门的两级阴阳傀儡术。端的恐怖。”

金角大王听得此言,眼泪涌出眼眶。

九尾狐狸见此。心中没得一慌,道:“难道……”

金角大王见母亲脸色犹如寒冰,慌忙跪在地上,道:“孩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九尾狐狸扬起手,一巴掌将要拍到脸上,又生生的忍住,终是没忍心打下去,一脸悲戚地道:“我早该料到。以你之能,又如何在道祖面前安然无事。”

“母亲。”金角大王听出母亲言语中的疲惫,心中更觉悲伤。

九尾狐狸道:“你们修炼两极阴阳傀儡术多久了?”

金角大王道:“已有五百年了。”

九尾狐狸道:“已经五百余年,为何你们一直不和我说?罢了,罢了,即使说了又能怎样?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何抗争得过天上的道祖。”话说到此处,母女两又相拥哭了一场。

哭得够了,九尾狐狸道:“莫再哭了。收拾收拾,将道祖交代的事情完成了,免得遭了罪。”

金角大王领命,汇聚了大小女妖。道:“我身边还有这口七星剑,欲会汝等女兵,都去压龙山后。会借外家亲戚,断要拿住那孙悟空报仇。”

说不了。有门外小妖报道:“大王,山后老舅爷帅领若干兵卒来也。”

金角大王闻言。躬身迎接。

原来那老舅爷是他母亲之弟,名唤狐阿七大王,因闻得哨山的妖兵报道,得了他姐姐的令。他却帅本洞妖兵二百余名,特来助阵,故此先拢姐家问信。

舅生二人见过礼,刚要进洞,却见山门外来了一个和尚,正是当日被捆在洞中的金蝉子。

金角大王发狠道:“杀不了孙悟空,今日先杀了作者和尚替我弟弟报仇。”

金角大王手持七星剑,冲到金蝉子面前,不由分手,出剑杀来。

金蝉子轻巧避过,高声道:“金蝉子求见姒夫人。”

金角大王对于金蝉子避过自己杀招甚是惊讶,只当是错觉,有连续紧逼了几剑,金蝉子都飘然避过。

金角大王怒道:“好和尚,你竟然有此手段,我弟弟又如何能拿你入洞中?”

金蝉子道:“好大王,你竟然有此眉毛,你有何要扮那山大王。”金角大王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是女儿身。

一侧的狐阿七见外甥女讨不了好处,忙拿起方天画戟前来助阵,金蝉子依然微笑以对,轻松应对两个妖王的围攻,丝毫不露破绽,来来往往十余个回合,两个妖王越大越心惊,金蝉子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没变过。

三人打得正酣,九尾狐狸走了出来,道:“阿七,金角,住手吧,你们还瞧不出他有意让你们吗?”

金角大王、狐阿七闻得九尾狐之言,连忙退下阵来,规规矩矩站在一侧。

狐阿七还不觉如何,只道这和尚本来就如此厉害。

金角大王却心中骇然,如此能耐,竟然安心被捆在洞中,也不知这和尚想些什么。

金蝉子站在远处,僧袍猎猎,看见九尾狐狸的模样,眼神中有一丝丝茫然,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那一丝的迟疑之后,脸上重新挂上淡淡的笑容。

金蝉子道:“娰夫人,我们又见面了。”金角大王大王对以母亲与金蝉子熟识颇感意外,甚至比金蝉子拥有通天彻地的法力还要意外。在自己印象中,母亲一直隐居世外,鲜与人来往,更未曾听她说过有什么故人,而今听二人口气,似乎是许多年的旧识了。

九尾狐狸微微点头,道:“有多少年未见了?”

金蝉子道:“粗略算下来,也快有三千年的时光了。”金角大王闻言,更是大惊,据他对金蝉子的了解,他千年前入佛门,入佛门之前,也不过三百岁而已,翻来覆去的计算,金蝉子也不过才一千三百的寿元,如何说三千年前就认识了母亲?

金蝉子在隐藏实力!金角大王脑海中第一个想法。

金蝉子瞒过了三清、西方佛祖!金角大王脑海中第二个想法。

金蝉子有大阴谋!随之而来的第三个想法。

母亲介入了金蝉子的阴谋之中。金角大王并不笨,她很容易就将事情理清楚,不过。最终的结果让她很心慌,她慌忙看向母亲。想从母亲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九尾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释然。淡然道:“你准备好了吗?”

金蝉子垂下眼眸道:“还由得小僧踟蹰吗?”末了,又道:“只是没想到,夫人竟然还在人世。”

九尾狐狸眼中有一丝丝悲伤,不过只是一瞬间就被她隐藏下去,道:“我并非人类,活得自然久了一些。”

金蝉子道:“却也比一般的狐族长寿了许多。”

九尾狐狸道:“活得久,又何尝是件好事?”

金蝉子默默点头,一时两人无言,默默站立着。良久之后。金蝉子道:“等会与悟空一战,还希望令郎与令弟演一场戏,败给我大徒弟悟空。”

九尾狐狸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看上,有一丝迷惑,不过转瞬就开解了,道:“这个自然。”

金蝉子又看了看狐阿七,道:“有些人必须死。”

九尾狐狸点头。

金蝉子道:“我二徒弟哪里,小僧已经知会过。自然会与诸位配合。”

九尾狐狸道:“我闻得你并未与你诸徒弟说明事由,更是不喜猪八戒,他如何会配合你?”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不过与他说了些个中厉害。他也是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如何选择。”

九尾狐狸道:“一夜之间就说的清楚明白?”

金蝉子点头,道:“一夜间说了明白。”

九尾狐狸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问,自当全力配合你。”

金蝉子道:“如此有劳了。”当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狐阿七不明就里,一直有诸多疑问压在心中。道:“姐姐,这是什么情况?”

九尾狐狸道:“他是我的恩人。”

狐阿七闻言,更是不解,见姐姐没有要说的意思,也不再深问,一侧的金角大王就更加不敢问了。

九尾狐狸等金蝉子离开以后,道:“方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只许败,不许胜,去吧。”

金角大王连忙道:“母亲,可是弟弟……”

九尾狐狸道:“有金蝉子在,你弟弟死不了。”

狐阿七道:“你放心,姐姐说没事,自然没事。”金角大王见此,也不敢多问。

狐阿七与金角大王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敢多问,提了宝剑,尽点女妖,合同一处,纵风云,径投东北而来。

金蝉子离开之后,这孙大圣却教沙悟净整顿早斋,没多少,金蝉子驾云而来,三个徒弟忙迎上去,道:“师父,你们回来了?”

金蝉子点头,道:“回来了,好生准备一下,稍后有一场大战。”

三徒弟答应了声是,孙大圣将葫芦、净瓶系在腰间,金绳笼于袖内,芭蕉扇插在肩后,双手轮着铁棒,教沙悟净保守师父,稳坐洞中,着猪八戒执钉钯,同出洞外迎敌。那怪物摆开阵势,只见当头的是阿七大王。

狐阿七与他外甥一般,都是绝美的面容,只见玉面长髯,钢眉刀耳,头戴金炼盔,身穿锁子甲,手执方天戟,高声骂道:“我把你个大胆的泼猴!怎敢这等欺人!偷了宝贝,伤了眷族,杀了神兵,又敢久占洞府!赶早儿一个个引颈受死,雪我外甥之仇。”

孙悟空骂道:“你这伙作死的毛团,不识你孙外公的手段!不要走!领吾一棒!”

狐阿七侧身躲过,使方天戟劈面相印。两个在山头一来一往,战经三四回合,狐阿七佯装不敌,败阵回走。

孙悟空赶来,却被金角大王接住,又斗了三合,只见那狐阿七复转来攻,这壁厢猪八戒见了,急掣九齿钯挡住。一个抵一个,战经多时,不分胜败,那金角大王喝了一声,众妖兵一齐围上。(未完待续……)

第219章 故人相逢

却说那金蝉子坐在莲花洞里,听得喊声振地,久久没有撤走,疑心出了差池,便叫:“悟净,你出去看你师兄胜负如何。”

沙悟净果举降妖杖出来,喝一声,撞将出去,打退群妖,却未杀任何一只妖怪。

狐阿七见沙悟净出来助战,知晓是金蝉子提醒自己撤退,当下不再恋战,回头就走,被猪八戒赶上,照背后一钯,就筑得九点鲜红往外冒,可怜一灵真性赴前程。急拖来剥了衣服看处,原来也是个狐狸精。

那金角大王见伤了他老舅,丢了孙悟空,提宝剑,就劈猪八戒,猪八戒使钯架住。正赌斗间,沙悟净撞近前来,举杖便打,那妖抵敌不住,纵风云往南逃走,猪八戒沙悟净紧紧赶来。

孙大圣见了,急纵云跳在空中,解下净瓶,罩定金角大王,叫声:“金角大王!”

那怪只道是自家败残的小妖呼叫,就回头应了一声,飕的装将进去,被孙悟空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只见那七星剑坠落尘埃,也归了孙悟空。

猪八戒迎着道:“哥哥,宝剑你得了,精怪何在?”

孙悟空笑道:“了了!已装在我这瓶儿里也。”沙悟净听说,与猪八戒十分欢喜。

当时通扫净诸邪,回至洞里,与金蝉子报喜道:“山已净,妖已无矣,请师父上马走路。”

金蝉子微颔首,道:“吃过早斋便上路吧,为师思量。那太上道祖只怕也快来了。我们路上等他便是。”说话这话,金蝉子让孙悟空将葫芦、净瓶递给自己。

孙悟空自那夜之后。对金蝉子言听计从,忙从身上取下葫芦、净瓶递了过去。

金蝉子拿了两件宝贝。道:“你们吃好早斋,收拾好行李等为师便是。”说话此话,金蝉子径直去了山洞最里面。

猪八戒问道:“师父拿了那葫芦做什么?”

孙悟空道:“问那许多做什么,那晚你还没见识过师父能耐吗?师父自有主张。”

闻得大师兄这句话,猪八戒果然不再问,一侧的沙悟净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师兄弟三人张罗好早斋,也不敢先吃,饶是猪八戒也乖乖金蝉子出来。

少时,金蝉子从里面出来。将两件宝贝给孙悟空道:“等会太上道祖如果未讨要宝贝,你便收下,等过了此地将金角、银角大王放出,让他们回山与娰夫人团聚,如果来讨要了,给他便是。”

孙悟空称是,将两件宝贝接回手中。

猪八戒道:“那两个妖怪还活着?”

金蝉子点头,道:“大家吃早斋吧,吃好了好上路。”

三徒弟应声是。师徒们吃了早斋,收拾了行李马匹,奔西找路。

正行处,猛见路旁闪出一个老者。走上前扯住金蝉子马,道:“和尚那里去?还我宝贝来!”这老者出现得突然,以金蝉子之能尚且看不明白。知道来者不凡。定眼细瞧,识得是太上老祖。

猪八戒大惊道:“罢了!这是老妖来讨宝贝了!”

孙悟空仔细观看。原来是太上李老君,慌得近前施礼道:“老官儿。那里去?”

那太上老祖兼备识破,急升玉局宝座,九霄空里佇立,叫:“孙悟空,还我宝贝。”

孙大圣起到空中道:“甚么宝贝?”

太上老君道:“葫芦是我盛丹的,净瓶是我盛水的,宝剑是我炼魔的,扇子是我搧火的,绳子是我一根勒袍的带。那两个怪:一个是我看金炉的童子,一个是我看银炉的童子,只因他偷了我的宝贝,走下界来,正无觅处,却是你今拿住,得了功绩。”

孙大圣道:“你这老官儿,着实无礼,纵放家属为邪,该问个钤束不严的罪名。”

太上老君道:“不干我事,不可错怪了人。此乃海上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

孙大圣闻言,心中作念道:“这菩萨也老大惫懒!当时解脱老孙,教保唐僧西去取经,我说路途艰涩难行,他曾许我到急难处亲来相救。如今反使精邪掯害,语言不的,该他一世无夫!若不是老官儿亲来,我决不与他。既是你这等说,拿去罢。”

那老君收得五件宝贝,揭开葫芦与净瓶盖口,倒出两股仙气,用手一指,仍化为金、银二童子,相随左右。只见那霞光万道,咦!缥缈同归兜率院,逍遥直上大罗天。

三徒弟等太上道祖离开之后,一脸疑惑地看着金蝉子,道:“师父,就这般让他走了?”

金蝉子坐在马上,道:“你打得过他?”

猪八戒道:“太上道祖道法无边,我如何能胜?”

金蝉子又道:“你既然打不过他,想来是有法子留下他?”

猪八戒道:“自然留不下来。”

金蝉子道:“既然打不过,有留不下来,那不放他这般走了,还能如何?”

孙悟空落下云头,道:“呆子,师父让太上道祖带回去的金角、银角大王已非当初的金角、银角,必要只是可堪大用。” 猪八戒恍然,细想之下又觉不靠谱,道:“太上道祖可非等闲,金角、银角大王怀了异心,如何能安然存活下来?”

金蝉子道:“金角银角大王被炼制成了两极阴阳傀儡,太上道祖对纵阴阳傀儡极为自信,他会怀疑兜率宫的任何小仙,却从来不会怀疑这两个,因为此二童相当于炼丹的炉鼎,太上道祖自信能完全掌握于股掌之中。”

金蝉子见猪八戒一脸疑惑,道:“为师恰好知道如何破解两极阴阳傀儡。”

问的这句话,三徒弟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众人复又收拾上马。

正自走间。只见娰夫人与狐阿七等在远处,猪八戒看见狐阿七。微微点头,狐阿七也报以一笑。

娰夫人对金蝉子敛衽行礼道:“多谢长老成全。”

金蝉子道:“金角、银角毕竟尚在虎。现在言谢为时尚早。”

娰夫人道:“小妇人此时谢的,乃是长老化去两级阴阳傀儡术。”

金蝉子点头,并没有问娰夫人如何知晓这件事情,道:“大禹治理滔天洪水,福泽天下黎明苍生,可谓功德无量,他的妻儿断然不应该受此磨难。”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等人闻得此言,俱是一惊,万万没料到。眼前的老妇人竟然是大禹的妻子。

猪八戒、沙悟净还好,孙悟空瞬间想到耳朵里面的金箍棒,莫不是这老妇人来讨要这件宝贝不成,不由得拿眼瞧了那金蝉子,如果师父让老孙交出这件宝贝,老孙是给还是不给?不给吧,只怕师父生气,又将自己赶走,要是给了。老孙再没称手的兵器,只怕这一路西行,更要添许多磨难。

孙悟空正自纠结间,金蝉子叫道:“悟空。你且过来。”

孙悟空下意识地道:“金箍棒是老孙的。”

金蝉子闻言,笑道:“那宝贝自然是你的,叫你过来。并非要讨要你的宝贝,而是有话对你说。”

孙悟空笑道:“只要是不讨回金箍棒。其他的好说好说。”

金蝉子道:“你与娰夫人也算旧识,遇到故人。哪有不想见的道理。”

孙悟空这才想起那日九尾狐狸之言,道:“老孙自小过目不忘,如何对娰夫人无半点印象。”

金蝉子道:“悟空,可知你本源是什么?”

孙悟空道:“共工怒触不周山之后,不周山天柱倒塌,天破开,女娲砍断了花果山的山头,用花果山天柱堵住了天破。女娲砍到花果山之时,见花果山之内,已经结成一块石心,石心灵气充裕,承天地之造化,心中生出慈悲,不忍用它补天,便将石心取出,放到被砍得平整的花果山山顶之上。同时设下聚灵阵法阵法,助灵石吸收日夜精华,天真地秀,算是结下一番造化。故而有了老孙,那花果山乃天地之根,乃是土属性,土生金,数个会元造化,生出我这只金猴。猴乃申,申属金,我又是天柱之心,心属金,我出生的时候,又是全金之日,故而,我是天地间五行灵根之一的金灵根。究其本源,天地天柱之心,五行灵根。”

金蝉子道:“大禹当年治水之地,距离花果山并不甚远,此事你可知晓?”

孙悟空道:“老孙自然知晓的,那花果山昔年的大王,就是被我这如意金箍棒镇压在东海之下,要不是老孙,那赤马猴只怕早就烟消云散了。”

娰夫人闻言,脸色有些苍白,道:“你说无支祁没有死?而是从东海海底逃了出来?”

孙悟空道:“自然没有死,还在老孙帐下做了多年元帅,老孙上天做了那齐天大胜之后,他采取了西方佛界,只是一去不回,老孙此番去灵山,少不得问上一问他的下落。”孙悟空说到此处,猛然一惊,道:“莫不是他来寻妇人报仇了?”

金蝉子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悟空,无支祁若来寻娰夫人复仇,娰夫人又如何不知道他逃了出来?”

孙悟空道:“那赤马猴翻起滔天洪水,也不过是一往情深,一怒为红颜,说到根本,却是那龙宫的错,平白无故的,如何伤害炎帝的女儿,接下如此大的梁子。”

金蝉子与娰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更是觉得奇怪,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金蝉子道:“你说赤马猴一怒为红颜,为了的是女娃?精卫?仇人是那东海龙宫?”

孙悟空道:“难道不是吗?”

金蝉子道:“你可知道,迟到赤马猴的妻子是何人?”

孙悟空道:“难道不是那精卫鸟?”

金蝉子摇头道:“他娶的龙女为妻,生了三个儿子,都是神通广大的魔头。”(未完待续……)

第219章 那个世界做什么

孙悟空听说,自是不信,道:“赤马猴与精卫感情甚笃,日日相伴,夜夜相随,更不曾听他提起过龙女之事。”

金蝉子看了娰夫人一眼,道:“你来说吧,这其中因由,也只有你能说的明白。”

娰夫人点头,道:“赤马猴与精卫鸟之事,我们姑且不论,只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知晓,你可知此山为何叫做压龙山压龙洞?”

孙悟空道:“老孙又不是土地,如何知晓山名由来。”

娰夫人也不理会孙悟空的顶撞,道:“此山之上,此洞之中,镇压的乃是赤马猴的妻儿。东海龙宫龙女,和他三个龙猴的儿子。”

孙悟空连连摇头,道:“你此话更是一窍不通,赤马猴如有妻儿在此,他怎会留在花果山一心照顾精卫,最终让精卫接纳自己,两个双宿,依照常理,他当赶往此地救出妻儿才是。”末了又问道:“有件事情更加奇怪,赤马猴被镇压在东海海藏,为何其妻儿会被压在此处?相隔甚远,说不通,说不通。”

娰夫人笑道:“这有何说不通的?你出生在花果山,猴子猴孙皆在东胜神州,而你,却被镇压在五行山下,期间相隔的距离也不见多近。”

孙悟空恍然道:“你是说,赤马猴的妻儿是被从天山镇压下来的?”

娰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

孙悟空又道:“那你如何会在此处?莫不是负责看守龙女母子的?”

娰夫人道:“我是来救他母子四人的。”

莫说孙悟空越听与他迷惑,一侧的猪八戒、沙悟净也满脸疑惑,越发搞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悟空道:“莫要弯弯道道说的云山雾罩的,直接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件事情。”

金蝉子见此,道:“悟空。切勿莽撞。”

孙悟空道:“不是老孙莽撞,而是这妇人说的不清不楚,老孙听得迷迷糊糊,越发不明白其中故事。赤马猴被大禹亲自镇压在东海海藏之中,按理说仇深似海,如何回来救他的妻儿?如果娰夫人所言不假,那赤马猴如何不速速赶来此地就自己的妻儿?而是在东海之滨与精卫谈情说爱?”

娰夫人看着孙悟空的眼睛,道:“赤马猴在拙夫在位之时,一直被称之为‘千古第一奇妖’。天地之下,无人能与之相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拙夫要胜他完全不能,而为了之水,拙夫首先利用的就是我涂山一族。”

娰夫人眼中有一些些淡淡的哀伤,很轻,很淡,只不过一瞬间就化解开去。没了痕迹,道:“春暖花开,绿染桑林,那年。我遇上了三十岁的大禹,那时我并未多想,只当一场普通的相遇。只是后来,大禹屡屡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一个微笑,一个动作都牵连我的心神。当时我心动以他,一曲有狐绥绥,想他试爱。然而,大禹爱的却不是我,而是我的本家,东夷强大的涂山氏。如果能联姻涂山氏,则整个东夷都会为他所用,朝内的重臣、类似大理卿的皋陶也会支持大禹,为了得到涂山氏的支持,大禹甚至甘愿做上门女婿。”

猪八戒听到此话,心中微微叹息,又是一场被利用的爱情,又是一个被伤透的痴情人。

金蝉子与娰夫人坐在一侧山石之上,狐阿七立在一侧,从娰夫人开始讲述关于大禹的事情开始,他的脸上就有一丝愤怒,只是他在极力克制罢了。

娰夫人道:“禹与我娇新婚不久,涂山氏一族果然全力支持大禹治水,而我我就丧失了价值了,新婚燕尔之际,浓情未散之时,大禹就离开了我,踏上治水的道路。第一次,他路过家门,看也不曾看一眼,匆匆而去,我只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珍重。后来,他路过家门口,刚好是我生产的时候,儿子呱呱坠地的时候,他也未曾进来看一眼,只我一人抱着怀里面的孩子,默默哭泣。第三次经过家乡的时候,启已经长大,他已经懂得叫爸爸,挥动小手,和禹打招呼,禹只是向我们挥挥手,表示自己看到他们了,还是没有停下来,这一次,我没有挽留任他而去,既然他的心不在我这里,再多的挽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娰夫人自嘲的一笑,道:“这场婚姻的骗局,受伤了我一个,却成就了大禹,他不但得到了涂山氏的全力支持,而且还留下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美名。”

孙悟空道:“既然知道他利用你,涂山氏何必还要支持大禹?”

娰夫人道:“治水,总是好的。”

孙悟空见娰夫人这么说,当下闭口不再多言。

娰夫人道:“然而,仅靠涂山氏的帮助,也只是能治理水,而不能战胜水中的‘天下第一奇妖,’这是,巫山女神进入了大禹的视野。巫山女神是西王母第二十三个女儿,唤作云华夫人,名叫瑶姬,炎黄之战,西王母委派云华夫人助黄帝,云华觅得聪慧弟子,授以西昆仑之无上道法:通灵真言,通灵真诀,太虚符法。能力可谓强大无比,大禹不知道如何结实了云华夫人,云华夫人竟然在大禹治水的地方停留下来,二人出双入对,后到云华夫人了解了拙夫的困难后,命侍女把驱神役鬼的符策之书赐给拙夫;同时派自己的下属诸神: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庚辰、童律等协助禹治水,成功之后再返回巫山。”

孙悟空见娰夫人越扯越远,奈何金蝉子在一侧听得仔细,自己也不好再插言多问。

娰夫人道:“最终,赤马猴率十几万山精水怪在淮源大战拙夫,后被庚辰降服,锁在东海海葬之中,只是那赤马猴着实厉害,普通锁链根本锁不住他,拙夫才听从庚辰的建议,寻太上道祖借来了如意金箍棒,彻底将赤马猴镇压下去。”

孙悟空道:“这其中,并没有赤马猴妻子的影踪。”

娰夫人道:“有件事情,我还没有说,那就是,大禹与无支祁曾是要好的兄弟,无支祁得了仙箓,被封为淮涡水神,在淮河中建有龙宫,其势力波及黄河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无支祁被锁在东海龙宫之后,龙女前往天上求情,却不料大禹怂恿云华夫人半路截杀,将其母子四人囚困在此地。”

孙悟空道:“所以,赤马猴并不知道起妻儿被捆在此处?只当被大禹杀了?而大禹在红多年前就已经逝世了,自然更不知道此事了。”

娰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

孙悟空道:“可有件事情,还是说不明白,他何必要骗老孙他与女娃之事?”

娰夫人道:“云华夫人是西王母与天帝的女儿。而炎帝神农氏则是五天帝之一,方之神。”

孙悟空闻言更是大怒道:“赤马猴要复仇,何必利用女娃,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金蝉子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娰夫人未曾说过赤马猴要通过伤害女娃来复仇,而是要通过女娃找到炎帝的所在,何况,赤马猴对女娃并非真的没感情,说到根本,赤马猴弄起的水患还是因为女娃,赤马猴也并未骗你,他只是没有说龙女的事情罢了,所以在赤马猴头困之后,他没有对东海龙宫做任何报复,全部都是看在龙女的份上。赤马猴用生命去爱了两个女人罢了。”

孙悟空喃喃自语道:“寻找炎帝?”

金蝉子点头道:“你难道没发现,玉皇大帝即位之后,五天帝便彻底失去了踪迹了吗?”

孙悟空道:“他们去了那个世界?”

金蝉子道:“自然。”

孙悟空道:“赤马猴说,他要去西方灵山,随后彻底消失的无隐无踪,不是释迦牟尼留下了赤马猴,而是西方灵山是去往那个世界的通道,赤马猴根本不是在灵山遇难了,而是与女娃一起已经去了那个世界,同样,他那几个被西方佛门暗算消失的兄弟,是不是也去了那个世界?那么,你要一路西行走通通天之路的原因,也就很明白了,你走通的根本不是通向天庭的通天之路,而是通往那个世界的通天之路?为了让神佛同意你走通这条道路,所以,你才以佛门万千诸佛万千菩萨的性命为要挟,从一开始,你就想去往那个世界!”

孙悟空这话说的快速无比,字字清晰,原来,一切只要稍微点拨,所有的事情竟然是如此的清晰。

金蝉子与娰夫人两人对望了一眼,他们多少有些惊讶,孙悟空竟然这般轻巧的将事情推理出来。

孙悟空看着金蝉子问道:“师父,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让你们所有的强者都迫不及待想往那个世界去。”

金蝉子淡然道:“长生!”

孙悟空道:“师父来自那个世界?”

金蝉子点头,道:“你们都来自那个世界。”孙悟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而猪八戒和沙悟净却万分的意外,他们从来没想过,他们是来自那个世界的。

孙悟空又道:“师父是猎佛者之一?”

金蝉子沉默了一下,道:“为师也不知道。”

孙悟空又问道:“我们要去那个世界做什么?”

金蝉子道:“不让三界毁灭。”

在场诸人都不再说话。(未完待续……)

第221章 逆天西行

孙悟空道:“我们还要西行?

金蝉子道:“必须西行。”

孙悟空道:“一步步走上西天?”

金蝉子道:“只能走上西天。”

孙悟空道:“神佛怎会让我们走上西天。”

金蝉子道:“逆天西行,谁敢阻我?”

孙悟空道:“逆天西行,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金蝉子道:“天地不管,神佛不惧,逍遥自在,天地遨游。”

孙悟空闻言,笑道:“老孙自来逍遥自在,这条对我有何用?”

金蝉子道:“黄昏之后就是黑夜,黑夜降临的时候,哪还有你的自由。”金蝉子顿了顿,道:“我们不去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就会来到这里,三界的秩序必将混乱,眼前的一切将不复存在,你所谓的自由,还在何处?”

孙悟空道:“三界被毁,神佛不管吗?”

金蝉子道:“他们只管自己,何必管三界?他们没有爱的人,除自己之外,他们还爱何人?世界毁灭也好,天地翻覆也罢,只要他们活着,一切总还是完美的。”

孙悟空道:“佛爱众生。”

金蝉子道:“一路西行而来,佛爱过何人?”

孙悟空想了一想,道:“我跟你西行。”

猪八戒、沙悟净也凑上来,道:“我跟你西行。”那远处的小白龙,也幻身人形模样,走上前来,道:“我跟你西行。”

金蝉子并不意外。在那夜之后,他就料定这四个徒弟会随自己西行,道:“哪怕神佛阻扰,也要随我西行?”

四人齐声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西行,谁敢阻我!”

金蝉子道:“好,今日之后,佛道两门必然全力诛杀我等,我们万万不可大意。不到那个世界。谁都不能死。”

孙悟空冷哼一声,道:“想要杀死老孙,简直痴心妄想。”

猪八戒道:“我如不想死,谁能让我亡?”

沙悟净道:“某些事还没完成。所以。我不会死。”

小白龙哈哈一笑。道:“你们没死,怎会让我去死?”

金蝉子暗暗点头,对一侧的娰夫人道:“谢谢你。”

娰夫人笑道:“何谢之有?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猪八戒见此。忙问了一句,道:“那金角银角大王长得有几分像二郎神,他们真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娰夫人微笑不答,金蝉子忙喝止道:“悟能,休得多言。”转身对娰夫人道:“小僧就辞别过,稍后会有一个名叫大仙的道人寻上夫人,到时候为何作为,他自会告诉夫人。”

娰夫人点头表示明白。

金蝉子对自己徒弟道:“逆天西行,出发。”

小白龙闻言,又要变做白龙马,金蝉子道:“不用装那软弱的唐僧,自然不用了坐骑,区区十万八千里路,为师走的过去。”小白龙听得这话,也不再勉强,一身白袍干净利落,随在诸人之后,一起出发。

娰夫人看着师徒五人远去的背影,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四个性格迥异的弟子死心塌地跟随金蝉子。”

狐阿七道:“不知道,只知道那夜他们在莲花洞中过了一宿,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查不清楚,那金蝉子在莲花洞周围设下了十分厉害的禁制。”

娰夫人道:“走吧,回去看看女湘,是时候想法子救她出来了。”话说话,两人消失在山道之上。

师徒五人,舍命投西,金蝉子月白僧袍缓缓而行,小白龙白衣长袍洒落随后,猪八戒挑着行李,沙和尚从旁帮持,孙行者执了铁棒,剖开路,径下高山前进。

说不尽那水宿风餐,披霜冒露,师徒们行罢多时,前又一山阻路。

金蝉子在那马上高叫:“徒弟啊,你看那里山势崔巍,须是要仔细提防,恐又有魔障侵身也。”

孙悟空道:“师父,有什么话直说便是,现在就我们师徒五人,何必故弄那玄虚。”

金蝉子道:“也无什么事情,只是感叹一下西行道路的艰难,我记得离了长安城,在路上春尽夏来,秋残冬至,有四五个年头,怎么还不能得到?”

孙悟空闻言,呵呵笑道:“早哩!早哩!还不曾出大门哩!”

猪八戒道:“哥哥不要扯谎,人间就有这般大门?”

孙悟空道:“兄弟,我们还在堂屋里转哩!”

沙僧笑道:“师兄,少说大话吓我,那里就有这般大堂屋,却也没处买这般大过梁啊。”

孙悟空道:“兄弟,若依老孙看时,把这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棂,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

猪八戒听说道:“罢了!罢了!我们只当转些时回去罢。”

孙悟空道:“不必乱谈,只管跟着老孙走路。”

金蝉子本就是见路上行得沉闷,随便说了个话题罢了,不过对孙悟空之言,倒是颇为赞赏。

好大圣,横担了铁棒,领定了唐僧,剖开山路,一直前进。

金蝉子遥观,好一座山景,真个是:山顶嵯峨摩斗柄,树梢仿佛接云霄。青烟堆里,时闻得谷口猿啼;乱翠阴中,每听得松间鹤唳。啸风山魅立溪间,戏弄樵夫;成器狐狸坐崖畔,惊张猎户。好山!看那八面崖巍,四围险峻。古怪乔松盘翠盖,枯摧老树挂藤萝。泉水飞流,寒气透人毛发冷;巅峰屹崒,清风射眼梦魂惊。时听大虫哮吼,每闻山鸟时鸣。麂鹿成群穿荆棘,往来跳跃;獐兔结党寻野食,前后奔跑。佇立草坡,一望并无客旅;行来深凹。四边俱有豺狼。应非佛祖修行处,尽是飞禽走兽场。

金蝉子道:“景致倒也不错,我们信步而行,也不要太过着急。”

孙悟空等人也没什么异议,当下同意了,师徒们玩着山景,信步行时,早不觉红轮西坠,正是: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县尽关门。六宫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罢钓纶。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金蝉子遥观,只见那山凹里有楼台迭迭,殿阁重重。

金蝉子道:“徒弟。此时天色已晚。幸得那壁厢有楼阁不远。想必是庵观寺院,我们都到那里借宿一宵,明日再行罢。”

孙悟空道:“师父说得是。不要忙。等我且看好歹如何。”随后又问道:“师父莫不是瞧出了什么?”

金蝉子道:“不过想起了昔年的一些故事,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发生在此处。”

那大圣跳在空中,仔细观看,果然是座山门,但见八字砖墙泥红粉,两边门上钉金钉。迭迭楼台藏岭畔,层层宫阙隐山中。万佛阁对如来殿,朝阳楼应大雄门。七层塔屯云宿雾,三尊佛神现光荣。文殊台对伽蓝舍,弥勒殿靠大慈厅。看山楼外青光舞,步虚阁上紫云生。松关竹院依依绿,方丈禅堂处处清。雅雅幽幽供乐事,川川道道喜回迎。参禅处有禅僧讲,演乐房多乐器鸣。妙高台上昙花坠,说法坛前贝叶生。正是那林遮三宝地,山拥梵王宫。半壁灯烟光闪灼,一行香霭雾朦胧。

孙大圣按下云头,报与金蝉子道:“师父,果然是一座寺院,却好借宿,我们去来。”

金蝉子一直前来,径到了山门之外。

孙悟空道:“师父,这一座是甚么寺?”

金蝉子道:“我的脚步才然停住,脚尖还未出镫,就问我是甚么寺,好没分晓!”

一侧小白龙闻言,笑而不语。

孙悟空道:“你老人家自幼为僧,须曾讲过儒书,方才去演经法,文理皆通,然后受唐王的恩宥,门上有那般大字,如何不认得?”

小白龙等人听得这话,哈哈大笑。

金蝉子佯装生气,骂道:“泼猢狲!说话无知!我现在面向西面,被那太阳影射,奈何门虽有字,又被尘垢朦胧,所以未曾看见。”

孙悟空闻言,把腰儿躬一躬,长了二丈余高,用手展去灰尘道:“师父,请看。”上有五个大字,乃是敕建宝林寺。

孙悟空收了法身,道:“师父,这寺里谁进去借宿?”

金蝉子道:“我进去。你们的嘴脸丑陋,言语粗疏,性刚气傲,倘或冲撞了本处僧人,不容借宿,反为不美。”

小白龙在一侧听说,道:“我与师父一起去吧。”

金蝉子道:“还怕为师被吃了不成,我自己去便是。”

孙悟空道:“既如此,请师父进去,不必多言。”

等金蝉子走后,猪八戒道:“师父脱了那唐僧的伪装,也没有很讨人喜欢嘛。”

孙悟空揪住猪八戒耳朵,道:“你个呆子,休要胡说。”

猪八戒疼得直叫唤,道:“师兄饶命,师兄饶命,老猪不说便是。”

那金蝉子却丢了锡杖,解下斗篷,整衣合掌,径入山门,只见两边红漆栏杆里面,高坐着一对金刚,装塑的威仪恶丑:一个铁面钢须似活容,一个燥眉圜眼若玲珑。左边的拳头骨突如生铁,右边的手掌崚嶒赛赤铜。金甲连环光灿烂,明盔绣带映飘风。西方真个多供佛,石鼎中间香火红。

金蝉子见了,点头长叹道:“凡间诸生,筹措金银,将泥胎塑这等大菩萨,烧香供养,神佛却不怜悯众生,忍看众生覆灭。”正叹息处,又到了二层山门之内,见有四大天王之相,乃是持国、多闻、增长、广目,按东北西南风调雨顺之意。进了二层门里,又见有乔松四树,一树树翠盖蓬蓬,却如伞状,忽抬头,乃是大雄宝殿。那长老合掌皈依,舒身下拜。拜罢起来,转过佛台,到于后门之下,又见有倒座观音普度南海之相。那壁上都是良工巧匠装塑的那些虾鱼蟹鳖,出头露尾,跳海水波潮耍子。

金蝉子又点头三五度,感叹万千声道:“可怜啊!鳞甲众生都拜佛,为人何不肯修行!”(未完待续……)

第222章 决裂佛门(上)

金蝉子正赞叹间,又见三门里走出一个道人。

那道人忽见金蝉子相貌稀奇,丰姿非俗,急趋步上前施礼道:“师父那里来的?”

金蝉子道:“弟子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的,今到宝方,天色将晚,告借一宿。”

那道人道:“师父莫怪,我做不得主。我是这里扫地撞钟打勤劳的道人,里面还有个管家的老师父哩,待我进去禀他一声。他若留你,我就出来奉请;若不留你,我却不敢羁迟。”

金蝉子道:“累及你了。”

那道人急到方丈报道:“老爷,外面有个人来了。”

那僧官即起身,换了衣服,按一按毗卢帽,披上袈裟,急开门迎接,问道人:“那里人来?”

道人用手指定道:“那正殿后边不是一个人?”

那金蝉子光着一个头,穿一领二十五条达摩衣,足下登一双拖泥带水的达公鞋,斜倚在那后门首。

僧官见了大怒道:“道人少打!你岂不知我是僧官,但只有城上来的士夫降香,我方出来迎接。这等个和尚,你怎么多虚少实,报我接他!看他那嘴脸,不是个诚实的,多是云游方上僧,今日天晚,想是要来借宿。我们方丈中,岂容他打搅!教他往前廊下蹲罢了,报我怎么!”抽身转去。

金蝉子闻言,暗暗道:“所谓佛怜众生,也不过如此!待佛如何虔诚,佛可曾怜你半点?哪怕你从小儿出家。做了和尚,又不曾拜谶吃荤生歹意。看经怀怒坏禅心;又不曾丢瓦抛砖伤佛殿,阿罗脸上剥真金。佛也不曾行你方便。”

金蝉子道:“既然不留小僧。小僧偏偏要留下来。”

金蝉子也不磨蹭,跟他进方丈门里,只见那僧官脱了衣服,气呼呼的坐在那里,不知是念经,又不知是与人家写法事,见那桌案上有些纸札堆积。

金蝉子就立于天井里,高叫道:“老院主,小僧不过求个方便。佛门既然慈悲,如何留不得小僧?”

那和尚就有些不耐烦他进里边来的意思,半答不答的还了个礼道:“你是那里来的?”

金蝉子道:“小僧乃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活佛求经的,经过宝方天晚,求借一宿,明日不犯天光就行了。万望老院主方便方便。”

那僧官才欠起身来道:“你是那唐僧么?”

金蝉子听这话,知道这僧官识得自己,道:“不敢,小僧便是。”

僧官道:“你既往西天取经。怎么路也不会走?”

金蝉子道:“弟子更不曾走贵处的路。”话这般说,实则是金蝉子来了却一段前尘旧事的,莫说此处稍稍偏离西去的路,即便是隔得远了。金蝉子也要来走上一走的。

那僧官道:“正西去,只有四五里远近,有一座三十里店。店上有卖饭的人家,方便好宿。我这里不便。不好留你们远来的僧。”

金蝉子合掌道:“院主,古人有云。庵观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分。你怎么不留我,却是何情?”

僧官怒声叫道:“你这游方的和尚,便是有些油嘴油舌的说话!”

金蝉子道:“何为油嘴油舌?”

僧官道:“古人云,老虎进了城,家家都闭门。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

金蝉子道:“怎么日前坏了名?”

僧官道:“向年有几众行脚僧,来于山门口坐下,是我见他寒薄,一个个衣破鞋无,光头赤脚,我叹他那般褴褛,即忙请入方丈,延之上坐。款待了斋饭,又将故衣各借一件与他,就留他住了几日。怎知他贪图自在衣食,更不思量起身,就住了七八个年头。住便也罢,又干出许多不公的事来。”

金蝉子道:“有甚么不公的事?”

僧官道:“你听我说:闲时沿墙抛瓦,闷来壁上扳钉。冷天向火折窗棂,夏日拖门拦径。幡布扯为脚带,牙香偷换蔓菁。常将琉璃把油倾,夺碗夺锅赌胜。”

金蝉子听言,心中暗道:“说得巧了,我那弟子倒也就是这般的人,你不留小僧,想来是西方有人叮嘱过了,既然如此,小僧也不勉强了,省得将来这僧官被那菩萨怪罪,反而白白祸害了人家性命,不过,此地我必要留下来的。”

金蝉子也不多话,走了出去,游庭信步,好不潇洒,等到了门口见了三个徒弟。

那孙悟空见师父面上含怒,向前问:“师父,寺里和尚打你来?”金蝉子怒的不是那僧官不留自己,而是那西方的菩萨太无法无天,枉将世间的信徒奴役,不把佛光普照。

金蝉子道:“不曾打。”

小白龙补了一句,道:“想也打不过。”

猪八戒虽说诚心跟了金蝉子,性格却是没变,已然不知好歹,嘴巴犯贱,说:“一定打来,不是,怎么还有些哭包声?”

那孙悟空道:“骂你来?”

金蝉子道:“也不曾骂。”

孙悟空道:“既不曾打,又不曾骂,你这般苦恼怎么?好道是思乡哩?”

金蝉子道:“徒弟,他这里不方便。”

孙悟空笑道:“这里想是道士?”

金蝉子怒道:“观里才有道士,寺里只是和尚。”

孙悟空道:“你不济事,但是和尚,即与我们一般。常言道,既在佛会下,都是有缘人。你且坐,等我进去看看。” 金蝉子等的便是孙悟空逞威风,那僧官尚自留下师徒五人,将来那西方的人必然怪罪,要是孙悟空强行占了去,想来那菩萨也没得话说。

好孙悟空,按一按顶上金箍,束一束腰间裙子,执着铁棒,径到大雄宝殿上,指着那三尊佛像道:“你本是泥塑金装假像,内里岂无感应?我老孙保领大唐圣僧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今晚特来此处投宿,趁早与我报名!假若不留我等,就一顿棍打碎金身,教你还现本相泥土!”

孙悟空既然跟了金蝉子,行这逆天之举,自然不将神佛放在眼中,何况这泥塑的菩萨?言语之中更不见半点恭敬之语,可算是嚣张至极。

猪八戒闻到这话,道:“大师兄端的是把自己退路给全断了。”

金蝉子在一侧闻言,轻声道:“无能莫不是还留了退路?”

金蝉子语气安静之极,并不见恐吓之声,猪八戒却吓得一跳,忙道:“师父莫要诬害老猪,老猪自打那夜发誓跟随师父,断然没有后路可言。”

金蝉子微微笑道:“为师又不是不准你们留退路,多条路总是好的,逆天之举艰辛无比,留条生路,总不会错。”

猪八戒只觉冷汗淋淋道:“师父莫要吓我,老猪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莫当真,莫往心里面去。”

金蝉子微微点头,不再说话,一侧的小白龙与沙悟净却笑开了花。

话说那孙悟空正在前边发狠捣叉子乱说,只见一个烧晚香的道人,点了几枝香,来佛前炉里插,被孙悟空咄的一声,唬了一跌,爬起来看见脸,又是一跌,吓得滚滚蹡蹡,跑入方丈里报道:“老爷!外面有个和尚来了!”

那僧官道:“你这伙道人都少打!一行说教他往前廊下去蹲,又报甚么!再说打二十!”

道人说:“老爷,这个和尚,比那个和尚不同,生得恶躁,没脊骨。”

僧官道:“怎的模样?”

道人道:“是个圆眼睛,查耳朵,满面毛,雷公嘴。手执一根棍子,咬牙恨恨的,要寻人打哩。”

僧官闻言,想起那菩萨的交代,暗道要遭,惹上这丧门星,那可是真真有得苦头吃,道:“等我出去看。”

他即开门,只见孙悟空撞进来了,真个生得丑陋:七高八低孤拐脸,两只黄眼睛,一个磕额头;獠牙往外生,就象属螃蟹的,肉在里面,骨在外面。那老和尚慌得把方丈门关了。

孙悟空赶上,扑的打破门扇,道:“赶早将干净房子打扫一千间,老孙睡觉!”

僧官躲在房里,对道人说:“怪他生得丑么,原来是说大话,折作的这般嘴脸。我这里连方丈、佛殿、钟鼓楼、两廊,共总也不上三百间,他却要一千间睡觉,却打那里来?”

道人说:“师父,我也是吓破胆的人了,凭你怎么答应他罢。”

那僧官战索索的高叫道:“那借宿的长老,我这小荒山不方便,不敢奉留,往别处去宿罢。”

孙悟空将棍子变得盆来粗细,直壁壁的竖在天井里,道:“和尚,不方便,你就搬出去!”

僧官道:“我们从小儿住的寺,师公传与师父,师父传与我辈,我辈要远继儿孙。他不知是那里勾当,冒冒实实的,教我们搬哩。”

道人说:“老爷,十分不狤魀,搬出去也罢,扛子打进门来了。”

僧官道:“你莫胡说!我们老少众大四五百名和尚,往那里搬?搬出去,却也没处住。”

孙悟空听见道:“和尚,没处搬,便着一个出来打样棍!”

老和尚叫:“道人你出去与我打个样棍来。”

那道人慌了道:“爷爷呀!那等个大扛子,教我去打样棍!”

老和尚道:“养军千日,用军一朝。你怎么不出去?”

道人说:“那扛子莫说打来,若倒下来,压也压个肉泥!”

老和尚道:“也莫要说压,只道竖在天井里,夜晚间走路,不记得啊,一头也撞个大窟窿!”(未完待续……)

第223章 决裂佛门(下)

道人说:“师父,你晓得这般重,却教我出去打甚么样棍?”

他自家里面转闹起来,孙悟空听见道:“是也禁不得,假若就一棍打杀一个,我师父又怪我行凶了。且等我另寻一个甚么打与你看看。”那夜,金蝉子的确说了些让徒弟释放天性,却严明了一条,不准杀生,故而这孙悟空是记在了心中。

忽抬头,只见方丈门外有一个石狮子,却就举起棍来,乒乓一下打得粉乱麻碎。那和尚在窗眼儿里看见,就吓得骨软筋麻,慌忙往床下拱,道人就往锅门里钻,口中不住叫:“爷爷,棍重棍重!禁不得!方便方便!”

孙悟空道:“和尚,我不打你。我问你:这寺里有多少和尚?”

僧官战索索的道:“前后是二百八十五房头,共有五百个有度牒的和尚。”

孙悟空道:“你快去把那五百个和尚都点得齐齐整整,穿了长衣服出去,把我那唐朝的师父接进来,就不打你了。”

僧官道:“爷爷,若是不打,便抬也抬进来。”

孙悟空道:“趁早去!”

僧官叫:“道人,你莫说吓破了胆,就是吓破了心,便也去与我叫这些人来接金蝉子老爷来。”孙悟空对金蝉子倒也是纯孝,方才见金蝉子受了些委屈,此时倒也想法子扳回一城。

金蝉子在院子外听到孙悟空这话,心中没得一暖,要说这些个弟子。孙悟空是真的贴心,对自己那是没得话说。 那道人没奈何。舍了性命,不敢撞门。从后边狗洞里钻将出去,径到正殿上,东边打鼓,西边撞钟。钟鼓一齐响处,惊动了两廊大小僧众,上殿问道:“这早还下晚哩,撞钟打鼓做甚?”

道人说:“快换衣服,随老师父排班,出山门外迎接唐朝来的老爷。”

有不识时务的和尚叫道:“好一个唐朝的老爷。架子竟然这般大,让我们劝寺的僧人迎接出门去。”

道人闻说,冲上去就是两巴掌,打得那和尚眼冒金花,正要发怒却见那孙悟空扛着石狮子跳了下来。

孙悟空道:“哪个还有意见,好让老孙砸上一石狮子。”

那和尚见孙悟空长得丑陋,凶神恶煞的模样,哪还敢说话,只吓得匍匐在地。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那众和尚再没一个敢多言,真个齐齐整整,摆班出门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褊衫。无的穿着个一口钟直裰,十分穷的,没有长衣服。就把腰裙接起两条披在身上。

孙悟空看见道:“和尚,你穿的是甚么衣服?”

和尚见他丑恶。道:“爷爷,不要打。等我说。这是我们城中化的布,此间没有裁缝,是自家做的个一裹穷。”

孙悟空闻言暗笑,押着众僧,出山门下跪下。

那僧官磕头高叫道:“唐朝的老爷,请方丈里坐。”

猪八戒看见道:“师父老大不济事,你进去时,泪汪汪,嘴上挂得油瓶。师兄怎么就有此獐智,教他们磕头来接?”

金蝉子道:“你这个呆子,好不晓礼!常言道,鬼也怕恶人哩。”

金蝉子见他们磕头礼拜,甚是不过意,上前叫:“列位请起。”

众僧叩头道:“老爷,若和你徒弟说声方便,不动肩上石狮子,就跪一个月也罢。”

金蝉子叫:“悟空,莫要打他。”金蝉子近日来,倒的确有借这座寺庙想西方佛门阐明态度的意思,他金蝉子今日彻底与佛门决裂。

孙悟空道:“不曾打,若打,这会已打断了根矣。”

那些和尚却才起身,挑担的挑担,抬着金蝉子的抬着金蝉子,驮着八戒的驮着八戒,挽着沙僧的挽着沙僧,唯独那小白龙,似乎有些洁癖,那一个个和尚莫想沾到他身上,一齐都进山门里去,却到后面方丈中,依叙坐下。

众僧却又礼拜,金蝉子道:“院主请起,再不必行礼。”样子已经做给了西方佛教看了,金蝉子也无心为难这些和尚。

僧官道:“老爷是上国钦差,小和尚有失迎接。今到荒山,奈何俗眼不识尊仪,与老爷邂逅相逢。动问老爷:一路上是吃素?是吃荤?我们好去办饭。”

金蝉子见惯了和尚吃荤喝酒,也不惊讶僧官问出这话,淡然道:“吃素。”

僧官道:“徒弟,这个爷爷好的吃荤。”

孙悟空道:“我们也吃素,都是胎里素。”

那和尚有几分不信道:“爷爷呀,这等凶汉也吃素!”

有一个胆量大的和尚,近前又问:“老爷既然吃素,煮多少米的饭方够吃?”

猪八戒道:“小家子和尚!问甚么!一家煮上一石米。”

那和尚都慌了,便去刷洗锅灶,各房中安排茶饭,高掌明灯,调开桌椅,管待金蝉子五人众。

师徒们都吃罢了晚斋,众僧收拾了家火,金蝉子称谢道:“老院主,打搅宝山了。”

僧官道:“不敢不敢,怠慢怠慢。”

金蝉子道:“我师徒却在那里安歇?”

僧官道:“老爷不要忙,小和尚自有区处。”叫道人:“那壁厢有几个人听使令的?”

道人说:“师父,有。”

僧官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前面把那三间禅堂,打扫干净,铺设床帐,快请老爷安歇。”

小白龙闻言,不了一句话,道:“再额外加一间。”

僧官哪敢有异议,忙道:“是是。”

猪八戒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道:“以前做的马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讲究,换成人形了,反而这许多麻烦。”

小白龙道:“只是受不了你打鼾的声音罢了。”

猪八戒闻言道:“谁打鼾了,谁打鼾了。”

小白龙无意与猪八戒争执,只说了一句道:“自然是猪打鼾。”

那些道人听命,各各整顿齐备,却来请唐朝老爷安寝。

他师徒们挑担出方丈,径至禅堂门首看处,只见那里面灯火光明,两梢间铺着四张藤屉床。

金蝉子坐在中间,灯下两班儿立五百个和尚,都伺候着,不敢侧离。

金蝉子欠身道:“列位请回,贫僧好自在安寝也。”

众僧决不敢退。僧官上前吩咐大众:“伏侍老爷安置了再回。”

金蝉子道:“即此就是安置了,都就请回。”

众人却才敢散去。

见众人散去,小白龙推脱犯困,自己先回去睡觉了,其他人也没有多想,只有猪八戒埋怨了一句。

金蝉子在屋中与三个徒弟说了一会话,推说要出门小解,只见明月当天,叫:“徒弟。”

孙悟空、八戒,沙僧都出来侍立。因感这月清光皎洁,玉宇深沉,真是一轮高照,大地分明,对月怀归,口占一首古风长篇。诗云:“皓魄当空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琼楼玉宇清光满,冰鉴银盘爽气旋。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浑如霜饼离沧海,却似冰轮挂碧天。别馆寒窗孤客闷,山村野店老翁眠。乍临汉苑惊秋鬓,才到秦楼促晚奁。庾亮有诗传晋史,袁宏不寐泛江船。光浮杯面寒无力,清映庭中健有仙。处处窗轩吟白雪,家家院宇弄冰弦。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

金蝉子所说的故园,不是那东土大唐,而是那个有着长生秘密的世界。

孙悟空闻言,近前答曰:“师父啊,你只知月色光华,心怀故里,更不知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月至三十日,阳魂之金散尽,阴魄之水盈轮,故纯黑而无光,乃曰晦。此时与日相交,在晦朔两日之间,感阳光而有孕。至初三日一阳现,初八日二阳生,魄中魂半,其平如绳,故曰上弦。至今十五日,三阳备足,是以团圆,故曰望。至十六日一阴生,二十二日二阴生,此时魂中魄半,其平如绳,故曰下弦。至三十日三阴备足,亦当晦。此乃先天采炼之意。我等若能温养二八,九九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返故田亦易也。诗曰: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

那金蝉子本来只是随口感叹一声,却不料孙悟空竟然规规矩矩的搭话,当下颇有几分尴尬。

沙僧瞧出金蝉子尴尬,在旁笑道:“师兄此言虽当,只说的是弦前属阳,弦后属阴,阴中阳半,得水之金;更不道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三家同会无争竞,水在长江月在天。”

沙僧说的却也是他自己参悟透的五行灵根的秘密,金蝉子颇有几分意外,那夜的一场谈话,这几个徒弟都似乎再没有什么保留了。

金蝉子看向猪八戒,期待猪八戒也说出一番五行灵根的大道理来。

那料猪八戒上前扯住金蝉子道:“师父,莫听乱讲,误了睡觉。这月啊:缺之不久又团圆,似我生来不十全。吃饭嫌我肚子大,拿碗又说有粘涎。他都伶俐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我说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摇头直上天!”

金蝉子道:“也罢,徒弟们走路辛苦,先去睡下,左右无事,瞧瞧这庭中夜色。”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闻言,也不勉强,道:“既这等说,我们先去睡也。”

他三人各往一张藤床上睡下。

金蝉子掩上禅堂门,高剔银缸,透过窗户,看着树梢月亮,说是欣赏月色,倒像是在等人。(未完待续……)

第224章 忘川鬼君

却说金蝉子坐于宝林寺禅堂中,看着窗外月光,只坐到三更时候,听得门外扑剌剌一声响喨,淅零零刮阵狂风。 那金蝉子恐吹灭了灯,将褊衫袖子遮住,又见那灯或明或暗。金蝉子身影化作一条金光,飞出禅堂,落在小院之内。

禅院之内,菩提树下,小白龙一身白袍立在当中,见金蝉子过来,道:“师父,人我已经给你请来了。”

金蝉子点头,道:“好了,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先去睡吧。”

小白龙点点头,返回单独的禅堂睡觉。

金蝉子立在禅院之中,阴风飒飒,树叶哗哗作响,风声呜呼哀悯。金蝉子立在当中,任由阴风吹起月白僧袍,他在兀然不动,等了一会,道:“你是无颜见小僧,还是不敢见小僧?”

此话说话,阴风停了停,不一会又起来,阴风中隐隐的有人叫了一声:“师父!”

金蝉子抬眼看去,只见那树影之下,站着一条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眼中垂泪,口里不住叫:“师父!师父!”

金蝉子道:“你一向好善斋僧,如何会落得此番田地?”金蝉子之言,自然是认识那汉子的。

那人倚定禅堂道:“师父,到了今日,你又何必奚落我?说到根本,都怪我不识……”

金蝉子道:“识得就好,何必说出来?”看到这汉子的狼狈模样,饶是金蝉子定力过人,也忍不住絮叨了一句。道:“我说你也真不知道享受,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生杀予夺的帝王不做?想上哪灵山做和尚。青菜豆腐,念经演戏,有什么好玩的?你瞧瞧你现在,和尚没做成,反而成了水鬼,弄得一身狼狈,不忍直视。”

金蝉子果仔细定睛看处,只见他头戴一顶冲天冠,腰束一条碧玉带。身穿一领飞龙舞凤赭黄袍,足踏一双云头绣口无忧履,手执一柄列斗罗星白玉圭。面如东岳长生帝,形似文昌开化君。

纵然落难成了水鬼,也不掩帝王之相。

这副尊容,金蝉子倒也的确相识,在奈何桥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忘川鬼君,上一世轮回成焦仲卿的便是他。

焦仲卿叹息了一声。道:“你当我愿意吗?只因得罪了地藏王菩萨,幽冥界再去不得,只得想法子靠拢佛门而去,却不料。那西方灵山上的菩萨,竟然也是这般,实在叫人齿寒。”

金蝉子见那忘川鬼君被说得有几分愧色。还不罢休,故作姿态问。不阴不阳的问道:“陛下,你是那里皇王?何邦帝主?想必是国土不宁。谗臣欺虐,半夜逃生至此。有何话说,说与我听。”

忘川鬼君道:“师父啊,这中间的事情,你定然是知道的,何必我多说一次?揭我的短处,捅我的伤疤。”

金蝉子道:“小僧如何知道?”

忘川鬼君道:“你既然不知道,那龙子如何说是你让他来寻我的?”

金蝉子道:“这事情,本就是那井龙王告知西海龙王,那龙子本是西海三太子,知晓此事似乎倒也不显奇怪。”

忘川鬼君道:“如此难怪,难怪如此。”

金蝉子道:“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你沦落到此。”

那忘川鬼君这才允诺,边谈旧事,愁攒眉上诉前因,道:“师父啊,我自轮回之后,追随刘兰芝脱胎,我家住在正西,离此只有四十里远近。那厢有座城池,便是兴基之处。”

金蝉子道:“叫做甚么地名?”

忘川鬼君道:“不瞒师父说,便是朕当时创立家邦,改号乌鸡国。”

金蝉子道:“陛下这等惊慌,却因甚事至此?”

忘川鬼君道:“师父啊,我这里五年前,天年干旱,草子不生,民皆饥死,甚是伤情。”

金蝉子闻言,点头叹道:“陛下啊,古人云,国正天心顺。想必是你不慈恤万民,既遭荒歉,怎么就躲离城郭?且去开了仓库,赈济黎民;悔过前非,重兴今善,放赦了那枉法冤人。自然天心和合,雨顺风调。”

忘川鬼君道:“我国中仓禀空虚,钱粮尽绝,文武两班停俸禄,寡人膳食亦无荤。仿效禹王治水,与万民同受甘苦,沐浴斋戒,昼夜焚香祈祷。如此三年,只干得河枯井涸。正都在危急之处,忽然锺南山来了一个全真,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先见我文武多官,后来见朕,当即请他登坛祈祷,果然有应,只见令牌响处,顷刻间大雨滂沱。寡人只望三尺雨足矣,他说久旱不能润泽,又多下了二寸。朕见他如此尚义,就与他八拜为交,以兄弟称之。”

金蝉子道:“此陛下万千之喜也。”

忘川鬼君道:“喜自何来?”

金蝉子道:“那全真既有这等本事,若要雨时,就教他下雨,若要金时,就教他点金。还有那些不足,却离了城阙来此?”

忘川鬼君只当金蝉子不知,道:“朕与他同寝食者,只得二年。又遇着阳春天气,红杏夭桃,开花绽蕊,家家士女,处处王孙,俱去游春赏玩。那时节,文武归衙,嫔妃转院。朕与那全真携手缓步,至御花园里,忽行到八角琉璃井边,不知他抛下些甚么物件,井中有万道金光。哄朕到井边看甚么宝贝,他陡起凶心,扑通的把寡人推下井内,将石板盖住井口,拥上泥土,移一株芭蕉栽在上面。可怜我啊,已死去三年,是一个落井伤生的冤屈之鬼也!”

金蝉子又问他道:“陛下,你说的这话全不在理。既死三年,那文武多官,三宫皇后,遇三朝见驾殿上,怎么就不寻你?”

忘川鬼君道:“师父啊。说起他的本事,果然世间罕有!自从害了朕。他当时在花园内摇身一变,就变做朕的模样。更无差别。现今占了我的江山,暗侵了我的国土。他把我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三宫皇后,六院嫔妃,尽属了他矣。”

金蝉子道:“陛下,你也太过懦弱了。当年让刘兰芝自挂东南枝,你未能从一而终,如今难得有长相厮守之机。你三宫六院不说,竟然还让别人占了你妻儿,当真是,当真是,罢了罢了,小僧也不知道如何说你好了。”顿了顿,又道:“即便刘兰芝认不出你,但也还有其他的出路?如何等到现在?”

忘川鬼君道:“如何这般说?”

金蝉子道:“陛下,那怪倒有些神通。变作你的模样,侵占你的乾坤,文武不能识,后妃不能晓。只有你死的明白,身死之后,记忆必然全部恢复。前世今生,你应该相当明白。你何不在阴司阎王处具告。把你的屈情伸诉伸诉?毕竟十殿阎王也与你有几分交情,即便不能去阴间申诉。奈何桥头,孟婆也会替你做主的。”

忘川鬼君叹息了一声,道:“身死之后,我记忆尽恢复,如何不知道孟婆的难处?她在奈何桥头这些年来,苦难已经足够多了,我又何敢再给她添乱?在地府为官那些年,我又何曾不明白地府的险恶?说是去申诉,此一去,我又如何能回来?何况,那全身的神通广大,官吏情熟,都城隍常与他会酒,海龙王尽与他有亲,东岳天齐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阎罗是他的异兄弟。因此这般,我也无门投告。”

金蝉子微微蹙起眉头,道:“陛下,这怪竟然有这般能耐?罢了,今日遇上小僧,小僧便救你出苦难。”

忘川鬼君道:“当年的恩情未谢,如今又要劳烦师父,实在惭愧。千乞到我国中,拿住妖魔,辨明邪正,朕当结草衔环,报酬师恩也!”

金蝉子道:“小僧不便出手。”

忘川鬼君道:“这个我知晓,我虽不明前因后果,半月之前,孟婆也曾找人托信给我,说你会救我出苦难,说了你不方便出手,还请劳烦你手下弟子相助,我听说,那齐天大圣可是在你帐下,他斩妖除魔最是厉害。”

金蝉子道:“我徒弟干别的事不济,但说降妖捉怪,正合他宜。虽是着他拿怪,但恐理上难行。”

忘川鬼君道:“怎么难行?”

金蝉子道:“那怪既神通广大,变得与你相同,满朝文武,一个个言和心顺;三宫妃嫔,一个个意合情投。我徒弟纵有手段,决不敢轻动干戈。倘被多官拿住,说我们欺邦灭国,问一款大逆之罪,困陷城中,却不是画虎刻鹄也?”

忘川鬼君道:“我朝中还有人哩。”

金蝉子道:“却好!却好!想必是一代亲王侍长,发付何处镇守去了?”

忘川鬼君道:“不是。我本宫有个太子,是我亲生的储君。”

金蝉子道:“那太子想必被妖魔贬了?”

忘川鬼君道:“不曾,他只在金銮殿上,五凤楼中,或与学士讲书,或共全真登位。自此三年,禁太子不入皇宫,不能够与娘娘相见。”

金蝉子道:“此是何故?”

忘川鬼君道:“此是妖怪使下的计策,只恐他母子相见,闲中论出长短,怕走了消息。故此两不会面,他得永住常存也。”

金蝉子又问道:“你纵有太子在朝,我怎的与他相见?”

忘川鬼君这是觉得奇怪了,在他印象中,金蝉子聪慧无比,如何此时处处掣肘,道:“如何不得见?”

金蝉子道:“他被妖魔拘辖,连一个生身之母尚不得见,我一个和尚,欲见何由?”

忘川鬼君道:“以师父能耐,如何不得见?”

金蝉子道:“小僧不过西行而来的僧人。”

忘川鬼君恍然道:“他明早出朝来也。”

金蝉子问:“出朝作甚?”

忘川鬼君道:“明日早朝,领三千人马,架鹰犬出城采猎,师父断得与他相见。见时肯将我的言语说与他,他便信了。”

金蝉子道:“他本是肉眼凡胎,被妖魔哄在殿上,那一日不叫他几声父王?他怎肯信我的言语?”

忘川鬼君道:“既恐他不信,我留下一件表记与你罢。”

金蝉子问:“是何物件?”

那人把手中执的金厢白玉圭放下道:“此物可以为记。”

金蝉子道:“此物何如?”

忘川鬼君强压着性子,解释道:“全真自从变作我的模样,只是少变了这件宝贝。他到宫中,说那求雨的全真拐了此圭去了,自此三年,还没此物。我太子若看见,他睹物思人,此仇必报。”

金蝉子看了看天色,道:“也罢,等我留下,着徒弟与你处置。却在那里等么?”(未完待续……)

第225章 安排

忘川鬼君看着金蝉子道:“我本人间孤魂,如何能见白日烈阳?我自回井底等便是。”

金蝉子道:“如此,你早些回去吧。”

忘川鬼君深深鞠了个躬,转身往古井而去。

金蝉子又道:“等一等,你回去皇宫之内,给皇后托个梦,想来三年未见,她也是有几分想你的。”

忘川鬼君闻言,顿了顿脚步,道了一声多谢,然后腾云而去。

金蝉子看着忘川鬼君离去的身影,有一些些不放心,朝屋一瞧,密音入耳,对沙悟净道:“悟净,醒来,出禅堂来,为师有话与你说。”

沙悟净本来酣然入睡,猛然听得金蝉子声音,醒来见推门出来,对金蝉子道:“师父夜半寻我出来,所为何事?”

金蝉子道:“你做事一向稳重,此事唯有你去,为师才放心,你随忘川鬼君入宫,以防不测。”

沙悟净不再多言,微微点头,随后驾云跟随忘川鬼君而去。

金蝉子瞧了瞧月色,道:“四个徒弟,奴役了两个,断然没有让其他两个偷懒的道理,我可不愿做那个偏心的师父,厚此薄彼。”

金蝉子当下进入禅堂,高声叫道:“徒弟,徒弟。”

猪八戒醒来道:“甚么土地土地?当时我做好汉,专一吃人度日,受用腥膻,其实快活,偏你出家,教我们保护你跑路!原说只做和尚,如今拿做奴才,日间挑包袱牵马。夜间提瓶务脚!这早晚不睡,又叫徒弟作甚?”

金蝉子道:“徒弟。我刚才伏在案上打盹,做了一个怪梦。”

孙悟空跳将起来。只当金蝉子又要耍自己,道:“师父,梦从想中来。你未曾上山,先怕妖怪,又愁雷音路远,不能得到,思念长安,不知何日回程,所以心多梦多。似老孙一点真心。专要西方见佛,更无一个梦儿到我。”

金蝉子道:“徒弟,我这桩梦,不是思乡之梦。才然合眼,见一阵狂风过处,禅房门外有一朝皇帝,自言是乌鸡国王,浑身水湿,满眼泪垂。”这等这等。如此如此,将那梦中话一一的说与孙悟空。

孙悟空笑道:“不消说了,他来托梦与你,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必然是个妖怪在那里篡位谋国。等我与他辨个真假。想那妖魔,棍到处立要成功。”随后笑道:“师父,那当真只是个梦?”也不怪孙悟空疑心。如何是金蝉子真身会了那乌鸡国国王,孙悟空半点不知道。那金蝉子法力该如何高深才是?既然金蝉子有如此道行,老孙还护送个什么?让他自己走上西天便是。老孙打道回府花果山。

金蝉子如何猜不出孙悟空想法,道:“为师何必骗你?如果不是个梦,却是个什么?”

孙悟空道:“师父莫恼,老孙只是随口问问。既然托梦找你,也无须师父动手,弟子帮你解决便是。”

金蝉子道:“徒弟,他说那怪神通广大哩。”

孙悟空道:“怕他甚么广大!早知老孙到,教他即走无方!”

金蝉子道:“我又记得留下一件宝贝做表记。”

猪八戒还是不信金蝉子之言,答道:“师父莫要胡缠,做个梦便罢了,怎么只管当真?”

孙悟空道:“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们打起火,开了门,看看如何便是。”孙悟空果然开门,一齐看处,只见星月光中,阶檐上真个放着一柄金厢白玉圭。

猪八戒近前拿起道:“哥哥,这是甚么东西?”

孙悟空道:“这是国王手中执的宝贝,名唤玉圭。师父啊,既有此物,想此事是真。明日拿妖,全都在老孙身上,只是要你三桩儿造化低哩。”

猪八戒道:“好好好!做个梦罢了,又告诵他。他那些儿不会作弄人哩?就教你三桩儿造化低。”

金蝉子回入里面道:“是那三桩?”

孙悟空道:“明日要你顶缸、受气、遭瘟。”孙悟空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瞧了瞧了猪八戒。

猪八戒笑道:“一桩儿也是难的,三桩儿却怎么耽得?”

金蝉子读懂了孙悟空的意思,便问:“徒弟啊,此三事如何讲?”

孙悟空道:“也不消讲,等我先与你二件物。”

好大圣,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声“变!”变做一个红金漆匣儿,把白玉圭放在内盛着,道:“师父,你将此物捧在手中,到天晓时,穿上锦襕袈裟,去正殿坐着念经,等我去看看他那城池。端的是个妖怪,就打杀他,也在此间立个功绩;假若不是,且休撞祸。”

金蝉子道:“正是!正是!”

孙悟空道:“那太子不出城便罢,若真个应梦出城来,我定引他来见你。”

金蝉子道:“见了我如何迎答?”

孙悟空道:“来到时,我先报知,你把那匣盖儿扯开些,等我变作二寸长的一个小和尚,钻在匣儿里,你连我捧在手中。那太子进了寺来,必然拜佛,你尽他怎的下拜,只是不睬他。他见你不动身,一定教拿你,你凭他拿下去,打也由他,绑也由他,杀也由他。”

金蝉子道:“呀!他的军令大,真个杀了我,怎么好?”

孙悟空闻言,那叫一个头疼,道:“师父,你可是要逆天西行的人,怎么这般贪生怕死?”

金蝉子道:“习惯了唐僧的做派,已是改不过来,何况,为师一直隐而不发,才是最大的杀招,示敌以弱,也是一门战术。”

孙悟空道:“罢了,罢了,不出手,便不出手吧,有我哩,若到那紧关处。我自然护你。他若问时,你说是东土钦差上西天拜佛取经进宝的和尚。他道有甚宝贝?你却把锦襕袈裟对他说一遍。说道:‘此是三等宝贝,还有头一等、第二等的好物哩’。但问处。就说这匣内有一件宝贝,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共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俱尽晓得,却把老孙放出来。我将那梦中话告诵那太子,他若肯信,就去拿了那妖魔。一则与他父王报仇,二来我们立个名节;他若不信,再将白玉圭拿与他看。只恐他年幼,还不认得哩。”

金蝉子闻言大喜道:“徒弟啊,此计绝妙!但说这宝贝,一个叫做锦襕袈裟,一个叫做白玉圭,你变的宝贝却叫做甚名?”

孙悟空道:“就叫做立帝货罢。”金蝉子依言记在心上。

孙悟空又问道:“三师弟去了哪里?”

金蝉子随后应道:“或是出去小解了,诺大个和尚。还怕丢了不成?”

孙悟空见此,也不曾多闻,师徒们一夜那曾得睡。盼到天明,恨不得点头唤出扶桑日。喷气吹散满天星,沙悟净也回转了。

孙悟空忙冲上去问道:“三师弟你一夜不归,想是去了何处?”

金蝉子也坐直身子。问道:“正是,徒弟你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沙悟净见师父的姿态,知道不想自己说出真实的去处道:“夜色如洗。随意逛逛。”

孙悟空道:“随意去了哪里?”

猪八戒在一侧添油加醋道:“兴许是寂寞难耐,去了城中逛窑子去了。”

沙悟净闻言,回道:“总好过你个对着月亮哭泣的猪好。”

猪八戒跳将起来,大声说道:“你休要血口喷人,谁对着月亮哭泣了?我岂是那脓包样的汉子,没事对着月亮哭个什么劲。”

沙悟净尚未来得及回言,窗户被推开,小白龙在窗口说道:“或许是,佳人远在月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转辗反侧,彻夜未眠,越想越相似,越相似心也痛,最后泪流满面,对月哭泣,问那月中的佳人,何时能够再相见?相邀天河畔,一曲歌舞好**。”

猪八戒不由分说,取出九齿钉耙,道:“你个娘娘腔,看老猪打不死你。”

金蝉子摇摇头道:“恼羞成怒了。”

被几个师弟这般插诨打科,孙悟空追问沙悟净去处的事情事情便被轻描淡写的带过。

沙悟净看着院子中打斗的二人,道:“二师兄究竟喜欢高翠兰还是嫦娥?”

金蝉子道:“猪八戒与高翠兰有夫妻之实,自然是喜欢高翠兰。”

沙悟净又道:“那二师兄为何经常对着月亮发呆?”

金蝉子道:“兴许是思乡了,对八戒而言,高老庄不正是他的故乡吗?”

沙悟净点头道:“这样说来,似乎也对。”随后又八卦了一句道:“在天宫之时,时常听说嫦娥暗恋二师兄,现在看来,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孙悟空站在一侧,听这师徒两人八卦,实在丧失了兴趣,对金蝉子道:“你真的不想管管吗?”

金蝉子拿过一碟花生,道:“管他们作甚?高兴就是。倒是你,早些把乌鸡国王的事情办了才是。”

孙悟空道:“老孙自然知道。”

孙悟空又吩咐了八戒、小白龙,教他两个:“只可在此院中打斗,不可搅扰僧人,出来乱走。待我成功之后,共汝等同行。”

才别了金蝉子,打了唿哨,一筋斗跳在空中。

孙悟空走后,金蝉子才问道:“昨夜无事?”

沙悟净道:“没什么事情。”随后问道:“为什么要蛮大师兄?”

金蝉子道:“我不想悟空知道我比他强。”

沙悟净瞧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是认真的?”

金蝉子点头。

沙悟净站起身,离开金蝉子道:“我突然觉得,那个软弱慈善的唐僧似乎还不错。”(未完待续……)

第226章 立帝货

孙悟空腾云而去,睁火眼平西看处,果见有一座城池

你道怎么就看见了?当时说那城池离寺只有四十里,故此凭高就望见了。孙悟空近前仔细看处,又见那怪雾愁云漠漠,妖风怨气纷纷。

孙悟空在空中赞叹道:“若是真王登宝座,自有祥光五色云;只因妖怪侵龙位,腾腾黑气锁金门。”

孙悟空正然感叹。忽听得炮声响喨,又只见东门开处,闪出一路人马,真个是采猎之军,果然势勇,但见晓出禁城东,分围浅草中。彩旗开映日,白马骤迎风。鼍鼓冬冬擂,标枪对对冲。架鹰军猛烈,牵犬将骁雄。火炮连天振,粘竿映日红。人人支弩箭,个个挎雕弓。张网山坡下,铺绳小径中。一声惊霹雳,千骑拥貔熊。狡兔身难保,乖獐智亦穷。狐狸该命尽,麋鹿丧当终。山雉难飞脱,野鸡怎避凶?他都要捡占山场擒猛兽,摧残林木射飞虫。那些人出得城来,散步东郊,不多时,有二十里向高田地,又只见中军营里,有小小的一个将军,顶着盔,贯着甲,果肚花,十八札,手执青锋宝剑,坐下黄骠马,腰带满弦弓,真个是隐隐君王象,昂昂帝主容。规模非小辈,行动显真龙。

孙悟空在空暗喜道:“不须说,那个就是皇帝的太子了。等我戏他一戏。”好大圣,按落云头,撞入军中太子马前,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白兔儿,只在太子马前乱跑。太子看见。正合欢心,拈起箭。拽满弓,一箭正中了那兔儿。原来是那大圣故意教他中了。却眼乖手疾,一把接住那箭头,把箭翎花落在前边,丢开脚步跑了。那太子见箭中了玉兔,兜开马,独自争先来赶。不知马行的快,孙悟空如风;马行的迟,孙悟空慢走,只在他面前不远。

看他一程一程。将太子哄到宝林寺山门之下,孙悟空现了本身,不见兔儿,只见一枝箭插在门槛上。径撞进去,见金蝉子道:“师父,来了!来了!”却又一变,变做二寸长短的小和尚儿,钻在红匣之内。

却说那太子赶到山门前,不见了白兔。只见门槛上插住一枝雕翎箭。

太子大惊失色道:“怪哉!怪哉!分明我箭中了玉兔,玉兔怎么不见,只见箭在此间!想是年多日久,成了精魅也。”拔了箭。抬头看处,山门上有五个大字,写着敕建宝林寺。

太子道:“我知之矣。向年间曾记得我父王在金銮殿上差官赍些金帛与这和尚修理佛殿佛象。不期今日到此。正是因过道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我且进去走走。”

那太子跳下马来,正要进去。只见那保驾的官将与三千人马赶上,簇簇拥拥,都入山门里面。慌得那本寺众僧,都来叩头拜接,接入正殿中间,参拜佛象。却才举目观瞻,又欲游廊玩景,忽见正当中坐着一个和尚,太子大怒道:“这个和尚无礼!我今半朝銮驾进山,虽无旨意知会,不当远接,此时军马临门,也该起身,怎么还坐着不动?”教:“拿下来!”说声拿字,两边校尉,一齐下手,把唐僧抓将下来,急理绳索便捆。

金蝉子何等能耐?岂是凡人能近身的?好似一壁墙挡住,难拢其身。

那太子道:“你是那方来的,使这般隐身法欺我!”

金蝉子上前施礼道:“贫僧无隐身法,乃是东土唐僧,上雷音寺拜佛求经进宝的和尚。”

太子道:“你那东土虽是中原,其穷无比,有甚宝贝,你说来我听。”

金蝉子道:“我身上穿的这袈裟,是第三样宝贝。还有第一等、第二等更好的物哩!”

太子道:“你那衣服,半边苫身,半边露臂,能值多少物,敢称宝贝!”

金蝉子道:“这袈裟虽不全体,有诗几句,诗曰:佛衣偏袒不须论,内隐真如脱世尘。万线千针成正果,九珠八宝合元神。仙娥圣女恭修制,遗赐禅僧静垢身。见驾不迎犹自可,你的父冤未报枉为人!”

太子闻言,心中大怒道:“这泼和尚胡说!你那半片衣,凭着你口能舌便,夸好夸强。我的父冤从何未报,你说来我听。”

金蝉子进前一步,合掌问道:“殿下,为人生在天地之间,能有几恩?”

太子道:“有四恩。”

金蝉子道:“那四恩?”

太子道:“感天地盖载之恩,日月照临之恩,国王水土之恩,父母养育之恩。”

金蝉子笑曰:“殿下言之有失,人只有天地盖载,日月照临,国王水土,那得个父母养育来?”太子怒道:“和尚是那游手游食削发逆君之徒!人不得父母养育,身从何来?”

金蝉子道:“殿下,贫僧不知。但只这红匣内有一件宝贝,叫做立帝货,他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共知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便知无父母养育之恩,令贫僧在此久等多时矣。”

太子闻说,教:“拿来我看。”

金蝉子扯开匣盖儿,那孙悟空跳将出来,呀呀的,两边乱走。

太子道:“这星星小人儿,能知甚事?”

孙悟空闻言嫌小,却就使个神通,把腰伸一伸,就长了有三尺四五寸。众军士吃惊道:“若是这般快长,不消几日,就撑破天也。”

孙悟空长到原身,就不长了。太子才问道:“立帝货,这老和尚说你能知未来过去吉凶,你却有龟作卜?有蓍作筮?凭书句断**福?”

孙悟空道:“我一毫不用,只是全凭三寸舌,万事尽皆知。”

太子道:“这厮又是胡说。自古以来,《周易》之书,极其玄妙。断尽天下吉凶,使人知所趋避。故龟所以卜,蓍所以筮。听汝之言。凭据何理,妄言祸福,扇惑人心!”

孙悟空道:“殿下且莫忙,等我说与你听。你本是乌鸡国王的太子,你那里五年前,年程荒旱,万民遭苦,你家皇帝共臣子,秉心祈祷。正无点雨之时。锺南山来了一个道士,他善呼风唤雨,点石为金。君王忒也爱小,就与他拜为兄弟。这桩事有么?”

太子道:“有有有!你再说说。”

孙悟空道:“后三年不见全真,称孤的却是谁?”

太子道:“果是有个全真,父王与他拜为兄弟,食则同食,寝则同寝。三年前在御花园里玩景,被他一阵神风。把父王手中金厢白玉圭,摄回锺南山去了,至今父王还思慕他。因不见他,遂无心赏玩。把花园紧闭了,已三年矣。做皇帝的非我父王而何?”

孙悟空闻言,哂笑不绝。太子再问不答。只是哂笑。

太子怒道:“这厮当言不言,如何这等哂笑?”

孙悟空又道:“还有许多话哩!奈何左右人众。不是说处。”太子见他言语有因,将袍袖一展。教军士且退。那驾上官将,急传令,将三千人马,都出门外住札。此时殿上无人,太子坐在上面,金蝉子立在前边,左手旁立着孙悟空。本寺诸僧皆退,孙悟空才正色上前道:“殿下,化风去的是你生身之父母,见坐位的,是那祈雨之全真。”

太子道:“胡说!胡说!我父自全真去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照依你说,就不是我父王了。还是我年孺,容得你;若我父王听见你这番话,拿了去,碎尸万段!”把孙悟空咄的喝下来。

孙悟空对金蝉子道:“何如?我说他不信,果然!果然!如今却拿那宝贝进与他,倒换关文,往西方去罢。”

金蝉子即将红匣子递与孙悟空。孙悟空接过来,将身一抖,那匣儿卒不见了,原是他毫毛变的,被他收上身去。却将白玉圭双手捧上,献与太子。

太子见了道:“好和尚!好和尚!你五年前本是个全真,来骗了我家的宝贝,如今又妆做和尚来进献!”叫:“拿了!”

孙悟空近前一齐拦住道:“休嚷!莫走了风!我不叫做立帝货,还有真名哩。”

太子怒道:“你上来!我问你个真名字,好送法司定罪!”

孙悟空道:“我是那金蝉子的大徒弟,名唤孙悟空,因与我师父上西天取经,昨宵到此觅宿。我师父夜读经卷,至三更时分得一梦,梦见你父王道,他被那全真欺害,推在御花园八角琉璃井内,全真变作他的模样。满朝官不能知,你年幼亦无分晓,禁你入宫,关了花园,大端怕漏了消息。你父王今夜特来请我降魔,我恐不是妖邪,自空中看了,果然是个妖精。正要动手拿他,不期你出城打猎。你箭中的玉兔,就是老孙。老孙把你引到寺里,见师父,诉此衷肠,句句是实。你既然认得白玉圭,怎么不念鞠养恩情,替亲报仇?”孙悟空此时与凡人说话,与未说逆天之举,只说去西天取经。

那太子闻言,心中惨慽,暗自伤愁道:“若不信此言语,他却有三分儿真实;若信了,怎奈殿上见是我父王?”这才是进退两难心问口,三思忍耐口问心。

孙悟空见他疑惑不定,又上前道:“殿下不必心疑,请殿下驾回本国,问你国母娘娘一声,看他夫妻恩爱之情,比三年前如何。只此一问,便知真假矣。”

那太子回心道:“正是!且待我问我母亲去来。”他跳起身,笼了玉圭就走。

孙悟空扯住道:“你这些人马都回,却不走漏消息,我难成功?但要你单人独马进城,不可扬名卖弄,莫入正阳门,须从后宰门进去。到宫中见你母亲,切休高声大气,须是悄语低言。恐那怪神通广大,一时走了消息,你娘儿们性命俱难保也。”太子谨遵教命,出山门吩咐将官:“稳在此札营,不得移动。我有一事,待我去了就来一同进城。”(未完待续……)

第227章 三年情谊冷

(亲们,看不下去别看了吧,我自己也收不住了……看了影响心情)

却说那乌鸡国王太子,自别大圣,纵马奔驰,不多时回至城中,果然不奔朝门,不敢报传宣诏,径至后宰门首,见几个太监在那里把守。见太子来了,也不敢阻滞,让他进去了。

好太子,夹一夹马,撞入里面,忽至锦香亭下,只见那正宫娘娘坐在锦香亭上,两边有数十个嫔妃掌扇,那娘娘倚雕栏儿流泪哩。你道她怎么流泪?原是她四更时也做了一梦,记得一半,含糊了一半,沉沉思想,想不明白,就是觉得心里面堵得难受,一时间无法抒怀。

这太子下马,跪在亭下,叫:“母后!”

那娘娘强整欢容,叫声:“孩儿,喜呀!喜呀!这二三年在前殿与你父王开讲,不得相见,我甚思量,今日如何得暇来看我一面?诚万千之喜!诚万千之喜!孩儿,你怎么声音悲惨?你父王年纪高迈,有一日龙归碧海,凤返丹霄,你就传了帝位,还有甚么不悦?”

太子叩头道:“母亲,我问你:即位登龙是哪个?称孤道寡果何人?”

娘娘闻言道:“这孩儿发风了!做皇帝的是你父王,你问怎的?”

太子叩头道:“万望母亲敕子无罪,敢问;不敕,不敢问。”

娘娘道:“子母家有何罪?敕你,敕你,快快说来。”

太子道:“母亲,我问你三年前夫妻宫里之事与后三年恩爱同否。如何?”

娘娘见说,魂飘魄散。急下亭抱起,紧搂在怀。眼中滴泪道:“孩儿!我与你久不相见,怎么今日来宫问此?”

太子发怒道:“母亲有话早说,不说时,且误了大事。”

娘娘才喝退左右,泪眼低声道:“这桩事,孩儿不问,我到九泉之下,也不得明白。既问时,听我说:三载之前温又暖。三年之后冷如冰。枕边切切将言问,他说老迈身衰事不兴!”

太子闻言,撒手脱身,攀鞍上马。那娘娘一把扯住道:“孩儿,你有甚事,话不终就走?”

太子跪在面前道:“母亲,不敢说!今日早期,蒙钦差架鹰逐犬,出城打猎。偶遇东土驾下来的个取经圣僧,有大徒弟乃孙孙悟空,极善降妖。原来我父王死在御花园八角琉璃井内,这全真假变父王。侵了龙位。今夜三更,父王托梦,请他到城捉怪。孩儿不敢尽信。特来问母,母亲才说出这等言语。必然是个妖精。”

那娘娘道:“儿啊,外人之言。你怎么就信为实?”

太子道:“儿还不敢认实,父王遗下表记与他了。”

娘娘问是何物,太子袖中取出那金厢白玉圭,递与娘娘。那娘娘认得是当时国王之宝,止不住泪如泉涌,叫声:“主公!你怎么死去三年,不来见我,却先见圣僧,后来见我?”

太子道:“母亲,这话是怎的说?”

娘娘道:“儿啊,我四更时分,也做了一梦,梦见你父王水淋淋的,站在我跟前,亲说他死了,鬼魂儿拜请了金蝉子降假皇帝,救他前身。记便记得是这等言语,只是一半儿不得分明,正在这里狐疑,怎知今又来说这话,又将宝贝拿出。我且收下,你且去请那圣僧急急为之。果然扫荡妖氛,辨明邪正,庶报你父王养育之恩也。”

太子急忙上马,出后宰门,躲离城池,真个是噙泪叩头辞国母,含悲顿首复唐僧。不多时,出了城门,径至宝林寺山门前下马。众军士接着太子,又见红轮将坠。太子传令,不许军士乱动,他又独自个入了山门,整束衣冠,拜请孙悟空。只见那猴王从正殿摇摇摆摆走来,那太子双膝跪下道:“师父,我来了。”

孙悟空上前搀住道:“请起,你到城中,可曾问谁么?”

太子道:“问母亲来。”将前言尽说了一遍。

孙悟空微微笑道:“若是那般冷啊,想是个甚么冰冷的东西变的。不打紧!不打紧!等我老孙与你扫荡。却只是今日晚了,不好行事。你先回去,待明早我来。”

太子跪地叩拜道:“师父,我只在此伺候,到明日同师父一路去罢。”

孙悟空道:“不好!不好!若是与你一同入城,那怪物生疑,不说是我撞着你,却说是你请老孙,却不惹他反怪你也?”

太子道:“我如今进城,他也怪我。”孙悟空道:“怪你怎么?”

太子道:“我自早朝蒙差,带领若干人马鹰犬出城,今一日更无一件野物,怎么见驾?若问我个不才之罪,监陷羑里,你明日进城,却将何倚?况那班部中更没个相知人也。”

孙悟空道:“这甚打紧!你肯早说时,却不寻下些等你?”

好大圣!你看他就在太子面前,显个手段,将身一纵,跳在云端里,捻着诀,念一声“唵蓝净法界”的真言,拘得那山神土地在半空中施礼道:“大圣,呼唤小神,有何使令?”

孙悟空道:“老孙保护唐僧到此,欲拿邪魔,奈何那太子打猎无物,不敢回朝。问汝等讨个人情,快将獐鹿兔,走兽飞禽,各寻些来,打发他回去。”

山神土地闻言,敢不承命?又问各要几何。大圣道:“不拘多少,取些来便罢。”那各神即着本处阴兵,刮一阵聚兽阴风,捉了些野鸡山雉,角鹿肥獐,狐獾狢兔,虎豹狼虫,共有百千余只,献与孙悟空。

孙悟空道:“老孙不要,你可把他都捻就了筋,单摆在那四十里路上两旁,教那些人不纵鹰犬,拿回城去,算了汝等之功。”

众神依言。散了阴风,摆在左右。孙悟空才按云头。对太子道:“殿下请回,路上已有物了。你自收去。”太子见他在半空中弄此神通,如何不信,只得叩头拜别,出山门传了令,教军士们回城。只见那路旁果有无限的野物,军士们不放鹰犬,一个个俱着手擒捉喝采,俱道是千岁殿下的洪福,怎知是老孙的神功?你听凯歌声唱。一拥回城。

这孙悟空保护了三藏,那本寺中的和尚,见他们与太子这样绸缪,怎不恭敬?却又安排斋供,管待了唐僧,依然还歇在禅堂里。将近有一更时分,孙悟空心中有事,急睡不着。他一毂辘爬起来,到唐僧床前叫:“师父。”此时长老还未睡哩。他晓得孙悟空会失惊打怪的,推睡不应。孙悟空摸着他的光头,乱摇道:“师父怎睡着了?”唐僧怒道:“这个顽皮!这早晚还不睡,吆喝甚么?”

孙悟空道:“师父。有一桩事儿和你计较计较。”长老道:“甚么事?”孙悟空道:“我日间与那太子夸口,说我的手段比山还高,比海还深。拿那妖精如探囊取物一般,伸了手去就拿将转来。却也睡不着,想起来。有些难哩。”唐僧道:“你说难,便就不拿了罢。”孙悟空道:“拿是还要拿,只是理上不顺。”唐僧道:“这猴头乱说!妖精夺了人君位,怎么叫做理上不顺!”孙悟空道:“你老人家只知念经拜佛,打坐参禅,那曾见那萧何的律法?常言道,拿贼拿赃。那怪物做了三年皇帝,又不曾走了马脚,漏了风声。他与三宫妃后同眠,又和两班文武共乐,我老孙就有本事拿住他,也不好定个罪名。”唐僧道:“怎么不好定罪?”孙悟空道:“他就是个没嘴的葫芦,也与你滚上几滚。他敢道:我是乌鸡国王,有甚逆天之事,你来拿我?将甚执照与他折辩?”唐僧道:“凭你怎生裁处?”孙悟空笑道:“老孙的计已成了,只是干碍着你老人家,有些儿护短。”唐僧道:“我怎么护短?”孙悟空道:“猪八戒生得夯,你有些儿偏向他。”唐僧道:“我怎么向他?”孙悟空道:“你若不向他啊,且如今把胆放大些,与沙悟净只在这里。待老孙与猪八戒趁此时先入那乌鸡国城中,寻着御花园,打开琉璃井,把那皇帝尸首捞将上来,包在我们包袱里。明日进城,且不管甚么倒换文牒,见了那怪,掣棍子就打。他但有言语,就将骨榇与他看,说你杀的是这个人!却教太子上来哭父,皇后出来认夫,文武多官见主,我老孙与兄弟们动手。这才是有对头的官事好打。”唐僧闻言暗喜道:“只怕猪八戒不肯去。”孙悟空笑道:“如何?

我说你护短,你怎么就知他不肯去?你只象我叫你时不答应,半个时辰便了!我这去,但凭三寸不烂之舌,莫说是猪猪八戒,就是猪九戒,也有本事教他跟着我走。”唐僧道:“也罢,随你去叫他。”

孙悟空离了师父,径到猪八戒床边,叫:“猪八戒!猪八戒!”那呆子是走路辛苦的人,丢倒头只情打呼,那里叫得醒?孙悟空揪着耳朵,抓着鬃,把他一拉,拉起来,叫声“猪八戒。”那呆子还打棱挣,孙悟空又叫一声,呆子道:“睡了罢,莫顽!明日要走路哩!”孙悟空道:“不是顽,有一桩买卖,我和你做去。”猪八戒道:“甚么买卖?”

孙悟空道:“你可曾听得那太子说么?”猪八戒道:“我不曾见面,不曾听见说甚么。”孙悟空说:“那太子告诵我说,那妖精有件宝贝,万夫不当之勇。我们明日进朝,不免与他争敌,倘那怪执了宝贝,降倒我们,却不反成不美,我想着打人不过,不如先下手。

我和你去偷他的来,却不是好?”猪八戒道:“哥哥,你哄我去做贼哩。这个买卖,我也去得,果是晓得实实的帮寸,我也与你讲个明白:偷了宝贝,降了妖精,我却不奈烦甚么小家罕气的分宝贝,我就要了。”孙悟空道:“你要作甚?”猪八戒道:“我不如你们乖巧能言,人面前化得出斋来,老猪身子又夯,言语又粗,不能念经,若到那无济无生处,可好换斋吃么!”孙悟空道:“老孙只要图名,那里图甚宝贝,就与你罢便了。”那呆子听见说都与他,他就满心欢喜,一毂辘爬将起来,套上衣服,就和孙悟空走路。这正是清酒红人面,黄金动道心。两个密密的开了门,躲离三藏,纵祥光,径奔那城。

不多时到了,按落云头,只听得楼头方二鼓矣。孙悟空道:

“兄弟,二更时分了。”猪八戒道:“正好!正好!人都在头觉里正浓睡也。”二人不奔正阳门,径到后宰门首,只听得梆铃声响。(未完待续……)

第228章 一粒金丹天上得

(此书已废掉,看不下去别勉强了)

话说那孙大圣头痛难禁,哀告道:“师父,莫念!莫念!等我医罢!”长老问:“怎么医?”行者道:“只除过阴司,查勘那个阎王家有他魂灵,请将来救他。”八戒道:“师父莫信他。他原说不用过阴司,阳世间就能医活,方见手段哩。”那长老信邪风,又念《紧箍儿咒》,慌得行者满口招承道:“阳世间医罢!阳世间医罢!”八戒道:“莫要住!只管念!只管念!”行者骂道:“你这呆孽畜,撺道师父咒我哩!”八戒笑得打跌道:“哥耶!哥耶!你只晓得捉弄我,不晓得我也捉弄你捉弄!”行者道:“师父,莫念!莫念!待老孙阳世间医罢。”三藏道:“阳世间怎么医?”行者道:“我如今一筋斗云,撞入南天门里,不进斗牛宫,不入灵霄殿,径到那三十三天之上离恨天宫兜率院内,见太上老君,把他九转还魂丹求得一粒来,管取救活他也。”三藏闻言大喜道:“就去快来。”行者道:“如今有三更时候罢了,投到回来,好天明了。只是这个人睡在这里,冷淡冷淡,不象个模样;须得举哀人看着他哭,便才好哩。”八戒道:“不消讲,这猴子一定是要我哭哩。”行者道:“怕你不哭!你若不哭,我也医不成!”八戒道:“哥哥,你自去,我自哭罢了。”行者道:“哭有几样:若干着口喊谓之嚎,扭搜出些眼泪儿来谓之啕。又要哭得有眼泪,又要哭得有心肠。才算着嚎啕痛哭哩。”八戒道:“我且哭个样子你看看。”他不知那里扯个纸条,拈作一个纸拈儿。往鼻孔里通了两通,打了几个涕喷。你看他眼泪汪汪,粘涎答答的,哭将起来,口里不住的絮絮叨叨,数黄道黑,真个象死了人的一般。哭到那伤情之处,唐长老也泪滴心酸。行者笑道:“正是那样哀痛,再不许住声。你这呆子哄得我去了,你就不哭。我还听哩!

若是这等哭便罢,若略住住声儿,定打二十个孤拐!”八戒笑道:“你去你去!我这一哭动头,有两日哭哩。”沙僧见他数落,便去寻几枝香来烧献,行者笑道:“好好好!一家儿都有些敬意,老孙才好用功。”

好大圣,此时有半夜时分,别了他师徒三众。纵筋斗云,只入南天门里,果然也不谒灵霄宝殿,不上那斗牛天宫。一路云光,径来到三十三天离恨天兜率宫中。才入门,只见那太上老君正坐在那丹房中。与众仙童执芭蕉扇扇火炼丹哩。他见行者来时,即吩咐看丹的童儿:“各要仔细。偷丹的贼又来也。”行者作礼笑道:“老官儿,这等没搭撒。防备我怎的?我如今不干那样事了。”老君道:“你那猴子,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把我灵丹偷吃无数,着小圣二郎捉拿上界,送在我丹炉炼了四十九日,炭也不知费了多少。你如今幸得脱身,皈依佛果,保唐僧往西天取经,前者在平顶山上降魔,弄刁难,不与我宝贝,今日又来做甚?”行者道:“前日事,老孙更没稽迟,将你那五件宝贝当时交还,你反疑心怪我?”老君道:“你不走路,潜入吾宫怎的?”行者道:“自别后,西过一方,名乌鸡国。那国王被一妖精假妆道士,呼风唤雨,阴害了国王,那妖假变国王相貌,现坐金銮殿上。是我师父夜坐宝林寺看经,那国王鬼魂参拜我师,敦请老孙与他降妖,辨明邪正。正是老孙思无指实,与弟八戒,夜入园中,打破花园,寻着埋藏之所,乃是一眼八角琉璃井内,捞上他的尸首,容颜不改。到寺中见了我师,他发慈悲,着老孙医救,不许去赴阴司里求索灵魂,只教在阳世间救治。我想着无处回生,特来参谒,万望道祖垂怜,把九转还魂丹借得一千丸儿,与我老孙搭救他也。”老君道:“这猴子胡说!甚么一千丸,二千丸!

当饭吃哩!是那里土块捘的,这等容易?咄!快去!没有!”行者笑道:“百十丸儿也罢。”老君道:“也没有。”行者道:“十来丸也罢。”老君怒道:“这泼猴却也缠帐!没有,没有!出去,出去!”

行者笑道:“真个没有,我问别处去救罢。”老君喝道:“去!去!

去!”这大圣拽转步,往前就走。老君忽的寻思道:“这猴子惫懒哩,说去就去,只怕溜进来就偷。”即命仙童叫回来道:“你这猴子,手脚不稳,我把这还魂丹送你一丸罢。”行者道:“老官儿,既然晓得老孙的手段,快把金丹拿出来,与我四六分分,还是你的造化哩;不然,就送你个皮笊篱,一捞个罄尽。”那老祖取过葫芦来,倒吊过底子,倾出一粒金丹,递与行者道:“止有此了,拿去,拿去!送你这一粒,医活那皇帝,只算你的功果罢。”

行者接了道:“且休忙,等我尝尝看,只怕是假的,莫被他哄了。”扑的往口里一丢,慌得那老祖上前扯住,一把揪着顶瓜皮,揝着拳头骂道:“这泼猴若要咽下去,就直打杀了!”行者笑道:“嘴脸!小家子样!那个吃你的哩!能值几个钱?虚多实少的,在这里不是?”原来那猴子颏下有嗉袋儿,他把那金丹噙在嗉袋里,被老祖捻着道:“去罢!去罢!再休来此缠绕!”这大圣才谢了老祖,出离了兜率天宫。

你看他千条瑞霭离瑶阙,万道祥云降世尘,须臾间下了南天门,回到东观,早见那太阳星上。按云头,径至宝林寺山门外,只听得八戒还哭哩,忽近前叫声:“师父。”三藏喜道:“悟空来了,可有丹药?”行者道:“有。”八戒道:“怎么得没有?他偷也去偷人家些来!”行者笑道:“兄弟,你过去罢,用不着你了。你揩揩眼泪。别处哭去。”教:“沙和尚,取些水来我用。”沙僧急忙往后面井上。有个方便吊桶,即将半钵盂水递与行者。行者接了水。口中吐出丹来,安在那皇帝唇里,两手扳开牙齿,用一口清水,把金丹冲灌下肚。有半个时辰,只听他肚里呼呼的乱响,只是身体不能转移。行者道:“师父,弄我金丹也不能救活,可是掯杀老孙么!”三藏道:“岂有不活之理。似这般久死之尸。如何吞得水下?此乃金丹之仙力也。自金丹入腹,却就肠鸣了,肠鸣乃血脉和动,但气绝不能回伸。莫说人在井里浸了三年,就是生铁也上锈了,只是元气尽绝,得个人度他一口气便好。”

那八戒上前就要度气,三藏一把扯住道:“使不得!还教悟空来。”那师父甚有主张:原来猪八戒自幼儿伤生作孽吃人,是一口浊气;惟行者从小修持。咬松嚼柏,吃桃果为生,是一口清气。这大圣上前,把个雷公嘴噙着那皇帝口唇。呼的一口气收入咽喉,度下重楼,转明堂。径至丹田,从涌泉倒返泥垣宫。呼的一声响喨。那君王气聚神归,便翻身。轮拳曲足,叫了一声“师父!”双膝跪在尘埃道:“记得昨夜鬼魂拜谒,怎知道今朝天晓返阳神!”三藏慌忙搀起道:“陛下,不干我事,你且谢我徒弟。”行者笑道:“师父说那里话?常言道,家无二主,你受他一拜儿不亏。”三藏甚不过意,搀起那皇帝来,同入禅堂,又与八戒、行者、沙僧拜见了,方才按座。只见那本寺的僧人,整顿了早斋,却欲来奉献;忽见那个水衣皇帝,个个惊张,人人疑说。

孙行者跳出来道:“那和尚,不要这等惊疑,这本是乌鸡国王,乃汝之真主也。三年前被怪害了性命,是老孙今夜救活,如今进他城去,要辨明邪正。若有了斋,摆将来,等我们吃了走路。”

众僧即奉献汤水,与他洗了面,换了衣服。把那皇帝赭黄袍脱了,本寺僧官,将两领布直裰,与他穿了;解下蓝田带,将一条黄丝绦子与他系了;褪下无忧履,与他一双旧僧鞋撒了。却才都吃了早斋,扣背马匹。

行者问:“八戒,你行李有多重?”八戒道:“哥哥,这行李日逐挑着,倒也不知有多重。”行者道:“你把那一担儿分为两担,将一担儿你挑着,将一担儿与这皇帝挑,我们赶早进城干事。”

八戒欢喜道:“造化!造化!当时驮他来,不知费了多少力,如今医活了,原来是个替身。”那呆子就弄玄虚,将行李分开,就问寺中取条匾担,轻些的自己挑了,重些的教那皇帝挑着。行者笑道:“陛下,着你那般打扮,挑着担子,跟我们走走,可亏你么?”那国王慌忙跪下道:“师父,你是我重生父母一般,莫说挑担,情愿执鞭坠镫,伏侍老爷,同行上西天去也。”行者道:“不要你去西天,我内中有个缘故。你只挑得四十里进城,待捉了妖精,你还做你的皇帝,我们还取我们的经也。”八戒听言道:

“这等说,他只挑四十里路,我老猪还是长工!”行者道:“兄弟,不要胡说,趁早外边引路。”真个八戒领那皇帝前行,沙僧伏侍师父上马,行者随后,只见那本寺五百僧人,齐齐整整,吹打着细乐,都送出山门之外。行者笑道:“和尚们不必远送,但恐官家有人知觉,泄漏我的事机,反为不美。快回去!快回去!但把那皇帝的衣服冠带,整顿干净,或是今晚明早,送进城来,我讨些封赡赏赐谢你。”众僧依命各回讫。行者搀开大步,赶上师父,一直前来,正是:西方有诀好寻真,金木和同却炼神。丹母空怀懞懂梦,婴儿长恨杌樗身。必须井底求明主,还要天堂拜老君。悟得色空还本性,诚为佛度有缘人。

师徒们在路上,那消半日,早望见城池相近,三藏道:“悟空,前面想是乌鸡国了。”行者道:“正是,我们快赶进城干事。”

那师徒进得城来,只见街市上人物齐整,风光闹热,早又见凤阁龙楼,十分壮丽。有诗为证,诗曰:海外宫楼如上邦,人间歌舞若前唐。花迎宝扇红云绕,日照鲜袍翠雾光。孔雀屏开香霭出,珍珠帘卷彩旗张。太平景象真堪贺,静列多官没奏章。三藏下马道:“徒弟啊,我们就此进朝倒换关文,省得又拢那个衙门费事。”行者道:“说得有理,我兄弟们都进去,人多才好说话。”唐僧道:“都进去,莫要撒村,先行了君臣礼,然后再讲。”

行者道:“行君臣礼,就要下拜哩。”三藏道:“正是,要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行者笑道:“师父不济,若是对他行礼,诚为不智。你且让我先走到里边,自有处置。等他若有言语,让我对答。我若拜,你们也拜;我若蹲,你们也蹲。”你看那惹祸的猴王,引至朝门,与阁门大使言道:“我等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者,今到此倒换关文,烦大人转达,是谓不误善果。”那黄门官即入端门,跪下丹墀启奏道:“朝门外有五众僧人,言是东土唐国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今至此倒换关文,不敢擅入,现在门外听宣。”

那魔王即令传宣。唐僧却同入朝门里面,那回生的国主随行。正行,忍不住腮边堕泪,心中暗道:“可怜!我的铜斗儿江山,铁围的社稷,谁知被他阴占了!”行者道:“陛下切莫伤感,恐走漏消息。这棍子在我耳朵里跳哩,如今决要见功,管取打杀妖魔,扫荡邪物,这江山不久就还归你也。”那君王不敢违言,只得扯衣揩泪,舍死相生,径来到金銮殿下。又见那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一个个威严端肃,像貌轩昂。这行者引唐僧站立在白玉阶前,挺身不动,那阶下众官,无不悚惧,道:“这和尚十分愚浊!怎么见我王便不下拜,亦不开言呼祝?喏也不唱一个,好大胆无礼!”说不了,只听得那魔王开口问道:“那和尚是那方来的?”行者昂然答道:“我是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奉钦差前往西域天竺国大雷音寺拜活佛求真经者,今到此方,不敢空度,特来倒换通关文牒。”那魔王闻说,心中作怒道:“你东土便怎么!我不在你朝进贡,不与你国相通,你怎么见吾抗礼,不行参拜!”行者笑道:“我东土古立天朝,久称上国,汝等乃下土边邦。自古道,上邦皇帝,为父为君;下邦皇帝,为臣为子。你倒未曾接我,且敢争我不拜?”那魔王大怒,教文武官:“拿下这野和尚去!”说声叫“拿”,你看那多官一齐踊跃。这行者喝了一声,用手一指,教:“莫来!”那一指,就使个定身法,众官俱莫能行动,真个是校尉阶前如木偶,将军殿上似泥人。(未完待续……)

第228章

(看不下去别看了,亲们,我自己也收不住这本书了,估计要tj了)

孙悟空道:“兄弟,前后门皆紧急,如何得入?”猪八戒道:“那见做贼的从门里走么?瞒墙跳过便罢。”孙悟空依言,将身一纵,跳上里罗城墙,猪八戒也跳上去。二人潜入里面,找着门路,径寻那御花园。正行时,只见有一座三檐白簇的门楼,上有三个亮灼灼的大字,映着那星月光辉,乃是御花园。孙悟空近前看了,有几重封皮,公然将锁门锈住了,即命猪八戒动手。那呆子掣铁钯,尽力一筑,把门筑得粉碎。孙悟空先举步,忍不住跳将起来,大呼小叫,唬得猪八戒上前扯住道:“哥呀,害杀我也!那见做贼的乱嚷,似这般吆喝!惊醒了人,把我们拿住,发到官司,就不该死罪,也要解回原籍充军。”孙悟空道:“兄弟啊,你却不知我发急为何,你看这:“彩画雕栏狼狈,宝妆亭阁敧歪。莎汀蓼岸尽尘埋,芍药荼蘼俱败。茉莉玫瑰香暗,牡丹百合空开。芙蓉木槿草垓垓,异卉奇葩壅坏。巧石山峰俱倒,池塘水涸鱼衰。青松紫竹似干柴,满路茸茸蒿艾。丹桂碧桃枝损,海榴棠棣根歪。桥头曲径有苍苔,冷落花园境界!”猪八戒道:“且叹他做甚?快干我们的买卖去来!”孙悟空虽然感慨,却留心想起唐僧的梦来,说芭蕉树下方是井。正行处,果见一株芭蕉,生得茂盛,比众花木不同,真是:一种灵苗秀,天生体性空。枝枝抽片纸。叶叶卷芳丛。翠缕千条细,丹心一点红。凄凉愁夜雨,憔悴怯秋风。长养元丁力,栽培造化工。缄书成妙用,挥洒有奇功。凤翎宁得似,鸾尾迥相同。薄露瀼瀼滴,轻烟淡淡笼。青阴遮户牖,碧影上帘栊。不许栖鸿雁,何堪系玉骢。霜天形槁悴,月夜色朦胧。仅可消炎暑。犹宜避日烘。愧无桃李色,冷落粉墙东。孙悟空道:“猪八戒,动手么!宝贝在芭蕉树下埋着哩。”那呆子双手举钯,筑倒了芭蕉,然后用嘴一拱。拱了有三四尺深,见一块石板盖住。呆子欢喜道:“哥呀!造化了!果有宝贝。是一片石板盖着哩!不知是坛儿盛着。是柜儿装着哩。”孙悟空道:“你掀起来看看。”那呆子果又一嘴,拱开看处,又见有霞光灼灼,白气明明。猪八戒笑道:

“造化!造化!宝贝放光哩!”又近前细看时,呀!原来是星月之光,映得那井中水亮。猪八戒道:“哥呀。你但干事,便要留根。”

孙悟空道:“我怎留根?”猪八戒道:“这是一眼井。你在寺里,早说是井中有宝贝,我却带将两条捆包袱的绳来。怎么作个法儿,把老猪放下去。如今空手,这里面东西,怎么得下去上来耶?”孙悟空道:“你下去么?”猪八戒道:“正是要下去,只是没绳索。”孙悟空笑道:“你脱了衣服,我与你个手段。”猪八戒道:“有甚么好衣服?

解了这直裰子就是了。”

好大圣,把金箍棒拿出来,两头一扯,叫“长!”足有七八丈长。教:“猪八戒,你抱着一头儿,把你放下井去。”猪八戒道:“哥呀,放便放下去,若到水边,就住了罢。”孙悟空道:“我晓得。”那呆子抱着铁棒,被孙悟空轻轻提将起来,将他放下去。不多时,放至水边,猪八戒道:“到水了!”孙悟空听见他说,却将棒往下一按。那呆子扑通的一个没头蹲,丢了铁棒,便就负水,口里哺哺的嚷道:

“这天杀的!我说到水莫放,他却就把我一按!”孙悟空擎上棒来,笑道:“兄弟,可有宝贝么?”猪八戒道:“见甚么宝贝,只是一井水!”孙悟空道:“宝贝沉在水底下哩,你下去摸一摸来。”呆子真个深知水性,却就打个猛子,淬将下去,呀!那井底深得紧!他却着实又一淬,忽睁眼见有一座牌楼,上有水晶宫三个字。猪八戒大惊道:“罢了!罢了!错走了路了!蹡下海来也!海内有个水晶宫,井里如何有之?”原来猪八戒不知此是井龙王的水晶宫。

猪八戒正叙话处,早有一个巡水的夜叉,开了门,看见他的模样,急抽身进去报道:“大王,祸事了!井上落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来了!赤淋淋的,衣服全无,还不死,逼法说话哩。”那井龙王忽闻此言,心中大惊道:“这是天蓬元帅来也。昨夜夜游神奉上敕旨,来取乌鸡国王魂灵去拜见唐僧,请齐天大圣降妖。

这怕是齐天大圣、天蓬元帅来了,却不可怠慢他,快接他去也。”那龙王整衣冠,领众水族,出门来厉声高叫道:“天蓬元帅,请里面坐。”猪八戒却才欢喜道:“原来是个故知。”那呆子不管好歹,径入水晶宫里。其实不知上下,赤淋淋的,就坐在上面。龙王道:“元帅,近闻你得了性命,皈依释教,保唐僧西天取经,如何得到此处?”猪八戒道:“正为此说,我师兄孙悟空多多拜上,着我来问你取甚么宝贝哩。”龙王道:“可怜,我这里怎么得个宝贝?比不得那江河淮济的龙王,飞腾变化,便有宝贝。我久困于此,日月且不能长见,宝贝果何自而来也?”猪八戒道:“不要推辞,有便拿出来罢。”龙王道:“有便有一件宝贝,只是拿不出来,就元帅亲自来看看,何如?”猪八戒道:“妙妙妙!须是看看来也。”那龙王前走,这呆子随后,转过了水晶宫殿,只见廊庑下,横軃着一个六尺长躯。龙王用手指定道:“元帅,那厢就是宝贝了。”猪八戒上前看了,呀!原来是个死皇帝,戴着冲天冠,穿着赭黄袍,踏着无忧履,系着蓝田带,直挺挺睡在那厢。猪八戒笑道:“难难难!算不得宝贝!想老猪在山为怪时。时常将此物当饭,且莫说见的多少,吃也吃够无数,那里叫做甚么宝贝!”龙王道:“元帅原来不知,他本是乌鸡国王的尸首,自到井中,我与他定颜珠定住,不曾得坏。你若肯驮他出去,见了齐天大圣,假有起死回生之意啊。莫说宝贝,凭你要甚么东西都有。”猪八戒道:“既这等说,我与你驮出去,只说把多少烧埋钱与我?”龙王道“其实无钱。”猪八戒道:“你好白使人?果然没钱,不驮!”龙王道:“不驮。请行。”猪八戒就走。龙王差两个有力量的夜叉,把尸抬将出去。送到水晶宫门外。丢在那厢,摘了辟水珠,就有水响。

猪八戒急回头看,不见水晶宫门,一把摸着那皇帝的尸首,慌得他脚软筋麻。撺出水面,扳着井墙,叫道:“师兄!伸下棒来救我一救!”孙悟空道:“可有宝贝么?”猪八戒道:“那里有!只是水底下有一个井龙王,教我驮死人。我不曾驮,他就把我送出门来,就不见那水晶宫了,只摸着那个尸首,唬得我手软筋麻,挣搓不动了!哥呀!好歹救我救儿!”孙悟空道:“那个就是宝贝,如何不驮上来?”猪八戒道:“知他死了多少时了,我驮他怎的?”孙悟空道:“你不驮,我回去耶。”猪八戒道:“你回那里去?”孙悟空道:

“我回寺中,同师父睡觉去。”猪八戒道:“我就不去了?”孙悟空道:

“你爬得上来,便带你去,爬不上来,便罢。”猪八戒慌了:“怎生爬得动!你想,城墙也难上,这井肚子大,口儿小,壁陡的圈墙,又是几年不曾打水的井,团团都长的是苔痕,好不滑也,教我怎爬?哥哥,不要失了兄弟们和气,等我驮上来罢。”孙悟空道:“正是,快快驮上来,我同你回去睡觉。”那呆子又一个猛子,淬将下去,摸着尸首,拽过来,背在身上,撺出水面,扶井墙道:“哥哥,驮上来了。”那孙悟空睁睛看处,真个的背在身上,却才把金箍棒伸下井底,那呆子着了恼的人,张开口,咬着铁棒,被孙悟空轻轻的提将出来。猪八戒将尸放下,捞过衣服穿了。孙悟空看时,那皇帝容颜依旧,似生时未改分毫。孙悟空道:“兄弟啊,这人死了三年,怎么还容颜不坏?”猪八戒道:“你不知之,这井龙王对我说,他使了定颜珠定住了,尸首未曾坏得。”孙悟空道:“造化!造化!一则是他的冤仇未报,二来该我们成功,兄弟快把他驮了去。”猪八戒道:“驮往那里去?”孙悟空道:“驮了去见师父。”猪八戒口中作念道:“怎的起!怎的起!好好睡觉的人,被这猢狲花言巧语,哄我教做甚么买卖,如今却干这等事,教我驮死人!驮着他,腌脏臭水淋将下来,污了衣服,没人与我浆洗。上面有几个补丁,天阴发潮,如何穿么?”孙悟空道:“你只管驮了去,到寺里,我与你换衣服。”猪八戒道:“不羞!连你穿的也没有,又替我换!”

孙悟空道:“这般弄嘴,便不驮罢!”猪八戒道:“不驮!”“便伸过孤拐来,打二十棒!”猪八戒慌了道:“哥哥,那棒子重,若是打上二十,我与这皇帝一般了。”孙悟空道:“怕打时,趁早儿驮着走路!”猪八戒果然怕打,没好气把尸首拽将过来,背在身上,拽步出园就走。

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往巽地上吸一口气,吹将去就是一阵狂风,把猪八戒撮出皇宫内院,躲离了城池,息了风头,二人落地,徐徐却走将来。那呆子心中暗恼,算计要报恨孙悟空道:

“这猴子捉弄我,我到寺里也捉弄他捉弄,撺唆师父,只说他医得活;医不活,教师父念《紧箍儿咒》,把这猴子的脑浆勒出来,方趁我心!”走着路,再再寻思道:“不好!不好!若教他医人,却是容易:他去阎王家讨将魂灵儿来,就医活了。只说不许赴阴司,阳世间就能医活,这法儿才好。”说不了,却到了山门前,径直进去,将尸首丢在那禅堂门前,道:“师父,起来看邪。”那唐僧睡不着,正与沙悟净讲孙悟空哄了猪八戒去久不回之事,忽听得他来叫了一声,唐僧连忙起身道:“徒弟,看甚么?”猪八戒道:“孙悟空的外公,教老猪驮将来了。”孙悟空道:“你这馕糟的呆子!我那里有甚么外公?”猪八戒道:“哥,不是你外公,却教老猪驮他来怎么?也不知费了多少力了!”那唐僧与沙悟净开门看处,那皇帝容颜未改,似活的一般。长老忽然惨凄道:“陛下,你不知那世里冤家,今生遇着他,暗丧其身,抛妻别子,致令文武不知,多官不晓!可怜你妻子昏蒙,谁曾见焚香献茶?”忽失声泪如雨下。

猪八戒笑道:“师父,他死了可事?又不是你家父祖,哭他怎的!”三藏道:“徒弟啊,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你怎的这等心硬?”猪八戒道:“不是心硬,师兄和我说来,他能医得活。若是医不活,我也不驮他来了。”那长老原来是一头水的,被那呆子摇动了,也便就叫:“悟空,若果有手段医活这个皇帝,正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等也强似灵山拜佛。”孙悟空道:“师父,你怎么信这呆子乱谈!人若死了,或三七五七,尽七七日,受满了阳间罪过,就转生去了,如今已死三年,如何救得!”三藏闻其言道:“也罢了。”猪八戒苦恨不息道:“师父,你莫被他瞒了,他有些夹脑风。你只念念那话儿,管他还你一个活人。”真个唐僧就念《紧箍儿咒》,勒得那猴子眼胀头疼。毕竟不知怎生医救,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229章 三年故主世间生

那魔王见他定住了文武多官,急纵身,跳下龙床,就要来拿。猴王暗喜道:“好!正合老孙之意,这一来就是个生铁铸的头,汤着棍子,也打个窟窿!”正动身,不期旁边转出一个救命星来。你道是谁,原来是乌鸡国王的太子,急上前扯住那魔王的朝服,跪在面前道:“父王息怒。”妖精问:“孩儿怎么说?”太子道:“启父王得知,三年前闻得人说,有个东土唐朝驾下钦差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不期今日才来到我邦。父王尊性威烈,若将这和尚拿去斩首,只恐大唐有日得此消息,必生嗔怒。你想那李世民自称王位,一统江山,心尚未足,又兴过海征伐。若知我王害了他御弟圣僧,一定兴兵发马,来与我王争敌。奈何兵少将微,那时悔之晚矣。父王依儿所奏,且把那四个和尚,问他个来历分明,先定他一段不参王驾,然后方可问罪。”

这一篇,原来是太子小心,恐怕来伤了唐僧,故意留住妖魔,更不知行者安排着要打。那魔王果信其言,立在龙床前面,大喝一声道:“那和尚是几时离了东土?唐王因甚事着你求经?”行者昂然而答道:“我师父乃唐王御弟,号曰三藏。因唐王驾下有一丞相,姓魏名徵,奉天条梦斩泾河老龙。大唐王梦游阴司地府,复得回生之后,大开水陆道场,普度冤魂孽鬼。因我师父敷演经文,广运慈悲,忽得南海观世音菩萨指教来西。我师父大发弘愿。情欣意美,报国尽忠。蒙唐王赐与文牒。那时正是大唐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离了东土,前至两界山。收了我做大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又到乌斯国界高家庄,收了二徒弟,姓猪,名悟能八戒;流沙河界,又收了三徒弟,姓沙,名悟净和尚;前日在敕建宝林寺。又新收个挑担的行童道人。”魔王闻说,又没法搜检那唐僧,弄巧计盘诘行者,怒目问道:“那和尚,你起初时,一个人离东土,又收了四众,那三僧可让,这一道难容。那行童断然是拐来的。他叫做甚么名字?有度牒是无度牒?拿他上来取供。”唬得那皇帝战战兢兢道:“师父啊!

我却怎的供?”孙行者捻他一把道:“你休怕。等我替你供。”好大圣,趋步上前,对怪物厉声高叫道:“陛下,这老道是一个瘖痖之人。却又有些耳聋。只因他年幼间曾走过西天,认得道路,他的一节儿起落根本。我尽知之,望陛下宽恕。待我替他供罢。”魔王道:“趁早实实的替他供来,免得取罪。”行者道:“供罪行童年且迈。痴聋瘖痖家私坏。祖居原是此间人,五载之前遭破败。天无雨,民干坏,君王黎庶都斋戒。焚香沐浴告天公,万里全无云叆叇。百姓饥荒若倒悬,锺南忽降全真怪。呼风唤雨显神通,然后暗将他命害。推下花园水井中,阴侵龙位人难解。幸吾来,功果大,起死回生无挂碍。情愿皈依作行童,与僧同去朝西界。假变君王是道人,道人转是真王代。”那魔王在金銮殿上,闻得这一篇言语,唬得他心头撞小鹿,面上起红云,急抽身就要走路,奈何手内无一兵器,转回头,只见一个镇殿将军,腰挎一口宝刀,被行者使了定身法,直挺挺如痴如痖,立在那里,他近前,夺了这宝刀,就驾云头望空而去。气得沙和尚爆躁如雷,猪八戒高声喊叫,埋怨行者是一个急猴子:“你就慢说些儿,却不稳住他了?如今他驾云逃走,却往何处追寻?”行者笑道:“兄弟们且莫乱嚷。我等叫那太子下来拜父,嫔后出来拜夫。”却又念个咒语,解了定身法,“教那多官苏醒回来拜君,方知是真实皇帝,教诉前情,才见分晓,我再去寻他。好大圣,吩咐八戒、沙僧:“好生保护他君臣父子嫔后与我师父!”只听说声去,就不见形影。

他原来跳在九霄云里,睁眼四望,看那魔王哩。只见那畜果逃了性命,径往东北上走哩。行者赶得将近,喝道:“那怪物,那里去!老孙来了也!”那魔王急回头,掣出宝刀,高叫道:“孙行者,你好惫懒!我来占别人的帝位,与你无干,你怎么来抱不平,泄漏我的机密!”行者呵呵笑道:“我把你大胆的泼怪!皇帝又许你做?你既知我是老孙,就该远遁;怎么还刁难我师父,要取甚么供状!适才那供状是也不是?你不要走!好汉吃我老孙这一棒!”那魔侧身躲过,掣宝刀劈面相还。他两个搭上手,这一场好杀,真是:猴王猛,魔王强,刀迎棒架敢相当。一天云雾迷三界,只为当朝立帝王。他两个战经数合,那妖魔抵不住猴王,急回头复从旧路跳入城里,闯在白玉阶前两班文武丛中,摇身一变,即变得与唐三藏一般模样,并搀手,立在阶前。

这大圣赶上,就欲举棒来打,那怪道:“徒弟莫打,是我!”急掣棒要打那个唐僧,却又道:“徒弟莫打,是我!”一样两个唐僧,实难辨认。“倘若一棒打杀妖怪变的唐僧,这个也成了功果;假若一棒打杀我的真实师父,却怎么好!”只得停手,叫八戒、沙僧问道:“果然那一个是怪,那一个是我的师父?你指与我,我好打他。”八戒道:“你在半空中相打相嚷,我瞥瞥眼就见两个师父,也不知谁真谁假。”行者闻言,捻诀念声咒语,叫那护法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驾伽蓝、当坊土地、本境山神道:“老孙至此降妖,妖魔变作我师父,气体相同,实难辨认。汝等暗中知会者,请师父上殿,让我擒魔。”原来那妖怪善腾云雾,听得行者言语,急撒手跳上金銮宝殿。这行者举起棒望唐僧就打。可怜!若不是唤那几位神来,这一下,就是二千个唐僧,也打为肉酱!多亏众神架住铁棒道:“大圣,那怪会腾云,先上殿去了。”行者赶上殿,他又跳将下来扯住唐僧,在人丛里又混了一混,依然难认。

行者心中不快,又见那八戒在旁冷笑,行者大怒道:“你这夯货怎的?如今有两个师父,你有得叫,有得应,有得伏侍哩,你这般欢喜得紧!”八戒笑道:“哥啊,说我呆,你比我又呆哩!

师父既不认得,何劳费力?你且忍些头疼,叫我师父念念那话儿,我与沙僧各搀一个听着。若不会念的,必是妖怪,有何难也?”行者道:“兄弟,亏你也,正是,那话儿只有三人记得。原是我佛如来心苗上所发,传与观世音菩萨,菩萨又传与我师父,便再没人知道。也罢,师父,念念。”真个那唐僧就念起来。那魔王怎么知得,口里胡哼乱哼。八戒道:“这哼的却是妖怪了!”

他放了手,举钯就筑。那魔王纵身跳起,踏着云头便走。好八戒,喝一声,也驾云头赶上,慌得那沙和尚丢了唐僧,也掣出宝杖来打,唐僧才停了咒语。孙大圣忍着头疼,揝着铁棒,赶在空中。呀!这一场,三个狠和尚,围住一个泼妖魔。那魔王被八戒沙僧使钉钯宝杖左右攻住了,行者笑道:“我要再去,当面打他,他却有些怕我,只恐他又走了。等我老孙跳高些,与他个捣蒜打,结果了他罢。”

这大圣纵祥光,起在九霄,正欲下个切手,只见那东北上,一朵彩云里面,厉声叫道:“孙悟空,且休下手!”行者回头看处,原来文殊菩萨,急收棒,上前施礼道:“菩萨,那里去?”文殊道:“我来替你收这个妖怪的。”行者谢道:“累烦了。”那菩萨袖中取出照妖镜,照住了那怪的原身。行者才招呼八戒、沙僧齐来见了菩萨。却将镜子里看处,那魔王生得好不凶恶:眼似琉璃盏,头若炼炒缸。浑身三伏靛,四爪九秋霜。搭拉两个耳,一尾扫帚长。青毛生锐气,红眼放金光。匾牙排玉板,圆须挺硬枪。镜里观真象,原是文殊一个狮猁王。行者道:“菩萨,这是你坐下的一个青毛狮子,却怎么走将来成精,你就不收服他?”

菩萨道:“悟空,他不曾走,他是佛旨差来的。”行者道:“这畜类成精,侵夺帝位,还奉佛旨差来。似老孙保唐僧受苦,就该领几道敕书!”菩萨道:“你不知道;当初这乌鸡国王,好善斋僧,佛差我来度他归西,早证金身罗汉。因是不可原身相见,变做一种凡僧,问他化些斋供。被吾几句言语相难,他不识我是个好人,把我一条绳捆了,送在那御水河中,浸了我三日三夜。多亏六甲金身救我归西,奏与如来、如来将此怪令到此处推他下井,浸他三年,以报吾三日水灾之恨。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得汝等来此,成了功绩。”行者道:“你虽报了甚么一饮一啄的私仇,但那怪物不知害了多少人也。”菩萨道:“也不曾害人,自他到后,这三年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何害人之有?”行者道:“固然如此,但只三宫娘娘,与他同眠同起,点污了他的身体,坏了多少纲常伦理,还叫做不曾害人?”菩萨道:“点污他不得,他是个骗了的狮子。”八戒闻言,走近前,就摸了一把,笑道:“这妖精真个是糟鼻子不吃酒——枉担其名了!”行者道:

“既如此,收了去罢。若不是菩萨亲来,决不饶他性命。”那菩萨却念个咒,喝道:“畜生,还不皈正,更待何时!”那魔王才现了原身。菩萨放莲花罩定妖魔,坐在背上,踏祥光辞了行者。咦!

径转五台山上去,宝莲座下听谈经。毕竟不知那唐僧师徒怎的出城,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230章 婴儿戏化禅心乱

却说那孙大圣兄弟三人,按下云头,径至朝内,只见那君臣储后,几班儿拜接谢恩。行者将菩萨降魔收怪的那一节,陈诉与他君臣听了,一个个顶礼不尽。正都在贺喜之间,又听得黄门官来奏:“主公,外面又有四个和尚来也。”八戒慌了道:

“哥哥,莫是妖精弄法,假捏文殊菩萨哄了我等,却又变作和尚,来与我们斗智哩?”行者道:“岂有此理!”即命宣进来看。众文武传令,着他进来。行者看时,原来是那宝林寺僧人,捧着那冲天冠、碧玉带、赭黄袍、无忧履进得来也。行者大喜道:“来得好!来得好!”且教道人过来,摘下包巾,戴上冲天冠;脱了布衣,穿上赭黄袍;解了绦子,系上碧玉带;褪了僧鞋,登上无忧履。教太子拿出白玉圭来,与他执在手里,早请上殿称孤,正是自古道:“朝廷不可一日无君。”那皇帝那里肯坐,哭啼啼跪在阶心道:“我已死三年,今蒙师父救我回生,怎么又敢妄自称尊?请那一位师父为君,我情愿领妻子城外为民足矣。”那三藏那里肯受,一心只是要拜佛求经。又请行者,行者笑道:“不瞒列位说,老孙若肯做皇帝,天下万国九州皇帝,都做遍了。只是我们做惯了和尚,是这般懒散。若做了皇帝,就要留头长发,黄昏不睡,五鼓不眠,听有边报,心神不安;见有灾荒,忧愁无奈。

我们怎么弄得惯?你还做你的皇帝,我还做我的和尚。修功行去也。”那国王苦让不过,只得上了宝殿。南面称孤,大赦天下。封赠了宝林寺僧人回去。却才开东阁,筵宴唐僧,一壁厢传旨宣召丹青,写下唐师徒四位喜容,供养在金銮殿上。

那师徒们安了邦国,不肯久停,欲辞王驾投西。那皇帝与三宫妃后、太子诸臣,将镇国的宝贝,金银缎帛。献与师父酬恩。那三藏分毫不受,只是倒换关文,催悟空等背马早行。那国王甚不过意,摆整朝銮驾请唐僧上坐,着两班文武引导,他与三宫妃后并太子一家儿,捧毂推轮,送出城廓,却才下龙辇。与众相别。国王道:“师父啊,到西天经回之日,是必还到寡人界内一顾。”三藏道:“弟子领命。”那皇帝阁泪汪汪,遂与众臣回去了。

那唐僧一行四僧。上了羊肠大路,一心里专拜灵山。正值秋尽冬初时节,但见霜凋红叶林林瘦。雨熟黄粱处处盈。日暖岭梅开晓色,风摇山竹动寒声。师徒们离了乌鸡国。夜住晓行,将半月有余。忽又见一座高山,真个是摩天碍日。三藏马上心惊,急兜缰忙呼行者。行者道:“师父有何吩咐?”三藏道:“你看前面又有大山峻岭,须要仔细堤防,恐一时又有邪物来侵我也。”行者笑道:“只管走路,莫再多心,老孙自有防护。”那长老只得宽怀,加鞭策马,奔至山岩,果然也十分险峻。但见得:高不高,顶上接青霄;深不深,涧中如地府。山前常见骨都都白云,扢腾腾黑雾。红梅翠竹,绿柏青松。山后有千万丈挟魂灵台,台后有古古怪怪藏魔洞,洞中有叮叮狢狢滴水泉,泉下更有弯弯曲曲流水涧。又见那跳天搠地献果猿,丫丫叉叉带角鹿,呢呢痴痴看人獐。至晚巴山寻虎,待晓翻波出水龙。登得洞门唿喇的响,惊得飞禽扑鲁的起,看那林中走兽鞠律律的行。见此一伙禽和兽,吓得人心扢磴磴惊。堂倒洞堂堂倒洞,洞堂当倒洞当仙。青石染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师徒们正当悚惧,又只见那山凹里有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空内,结聚了一团火气。行者大惊,走近前,把唐僧搊着脚,推下马来,叫:“兄弟们,不要走了,妖怪来矣。”慌得个八戒急掣钉钯,沙僧忙轮宝杖,把唐僧围护在当中。

话分两头。却说红光里,真是个妖精。他数年前,闻得人讲:“东土唐僧往西天取经,乃是金蝉长老转生,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延生长寿,与天地同休。”他朝朝在山间等候,不期今日到了。他在那半空里,正然观看,只见三个徒弟,把唐僧围护在马上,各各准备。这精灵夸赞不尽道:“好和尚!我才看着一个白面胖和尚骑了马,真是那唐朝圣僧,却怎么被三个丑和尚护持住了!一个个伸拳敛袖,各执兵器,似乎要与人打的一般。噫!不知是那个有眼力的,想应认得我了,似此模样,莫想得那唐僧的肉吃。”沉吟半晌,以心问心的自家商量道:“若要倚势而擒,莫能得近;或者以善迷他,却到得手。

但哄得他心迷惑,待我在善内生机,断然拿了。且下去戏他一戏。”好妖怪,即散红光,按云头落下,去那山坡里,摇身一变,变作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口口声声,只叫“救人!救人!”

却说那孙大圣忽抬头再看处,只见那红云散尽,火气全无,便叫:“师父,请上马走路。”唐僧道:“你说妖怪来了,怎么又敢走路?”行者道:“我才然间,见一朵红云从地而起,到空中结做一团火气,断然是妖精。这一会红云散了,想是个过路的妖精,不敢伤人,我们去耶!”八戒笑道:“师兄说话最巧,妖精又有个甚么过路的?”行者道:“你那里知道,若是那山那洞的魔王设宴,邀请那诸山各洞之精赴会,却就有东南西北四路的精灵都来赴会,故此他只有心赴会,无意伤人。此乃过路之妖精也。”三藏闻言,也似信不信的,只得攀鞍在马,顺路奔山前进。正行时,只听得叫声“救人!”长老大惊道:“徒弟呀,这半山中,是那里甚么人叫?”行者上前道:“师父只管走路,莫缠甚么人轿骡轿,明轿睡轿。这所在,就有轿,也没个人抬你。”唐僧道:“不是扛抬之轿,乃是叫唤之叫。”行者笑道:“我晓得,莫管闲事,且走路。”

三藏依言,策马又进,行不上一里之遥,又听得叫声“救人!”长老道:“徒弟,这个叫声,不是鬼魅妖邪;若是鬼魅妖邪,但有出声,无有回声。你听他叫一声,又叫一声,想必是个有难之人,我们可去救他一救。”行者道:“师父,今日且把这慈悲心略收起收起,待过了此山,再发慈悲罢。这去处凶多吉少,你知道那倚草附木之说,是物可以成精。诸般还可,只有一般蟒蛇,但修得年远日深,成了精魅,善能知人小名儿。他若在草科里,或山凹中,叫人一声,人不答应还可;若答应一声,他就把人元神绰去,当夜跟来,断然伤人性命。且走!且走!古人云,脱得去,谢神明,切不可听他。”长老只得依他,又加鞭催马而去,行者心中暗想:“这泼怪不知在那里,只管叫阿叫的。等我老孙送他一个卯酉星法,教他两不见面。”好大圣,叫沙和尚前来:“拢着马,慢慢走着,让老孙解解手。”你看他让唐僧先行几步,却念个咒语,使个移山缩地之法,把金箍棒往后一指,他师徒过此峰头,往前走了,却把那怪物撇下,他再拽开步,赶上唐僧,一路奔山。只见那三藏又听得那山背后叫声“救人!”长老道:

“徒弟呀,那有难的人,大没缘法,不曾得遇着我们。我们走过他了,你听他在山后叫哩。”八戒道:“在便还在山前,只是如今风转了也。”行者道:“管他甚么转风不转风,且走路。”因此,遂都无言语,恨不得一步插过此山,不题话下。

却说那妖精在山坡里,连叫了三四声,更无人到,他心中思量道:“我等唐僧在此,望见他离不上三里,却怎么这半晌还不到?想是抄下路去了。”他抖一抖身躯,脱了绳索,又纵红光,上空再看。不觉孙大圣仰面回观,识得是妖怪,又把唐僧撮着脚推下马来道:“兄弟们,仔细!仔细!那妖精又来也!”慌得那八戒、沙僧各持兵刀,将唐僧又围护在中间。那精灵见了,在半空中称羡不已道:“好和尚!我才见那白面和尚坐在马上,却怎么又被他三人藏了?这一去见面方知。先把那有眼力的弄倒了,方才捉得唐僧。不然啊,徒费心机难获物,枉劳情兴总成空。”却又按下云头,恰似前番变化,高吊在松树山头等候,这番却不上半里之地。

却说那孙大圣抬头再看,只见那红云又散,复请师父上马前行。三藏道:“你说妖精又来,如何又请走路?”行者道:“这还是个过路的妖精,不敢惹我们。”长老又怀怒道:“这个泼猴,十分弄我!正当有妖魔处,却说无事;似这般清平之所,却又恐吓我,不时的嚷道有甚妖精。虚多实少,不管轻重,将我搊着脚,捽下马来,如今却解说甚么过路的妖精。假若跌伤了我,却也过意不去!这等,这等!”行者道:“师父莫怪,若是跌伤了你的手足,却还好医治;若是被妖精捞了去,却何处跟寻?”三藏大怒,哏哏的,要念《紧箍儿咒》,却是沙僧苦劝,只得上马又行。(未完待续……)

第231章 心猿木母共扶持

好妖怪,即散红光,按云头落下,去那山坡里,摇身一变,变作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口口声声,只叫“救人!救人!”

却说那孙大圣忽抬头再看处,只见那红云散尽,火气全无,便叫:“师父,请上马走路。”唐僧道:“你说妖怪来了,怎么又敢走路?”行者道:“我才然间,见一朵红云从地而起,到空中结做一团火气,断然是妖精。这一会红云散了,想是个过路的妖精,不敢伤人,我们去耶!”八戒笑道:“师兄说话最巧,妖精又有个甚么过路的?”行者道:“你那里知道,若是那山那洞的魔王设宴,邀请那诸山各洞之精赴会,却就有东南西北四路的精灵都来赴会,故此他只有心赴会,无意伤人。此乃过路之妖精也。”三藏闻言,也似信不信的,只得攀鞍在马,顺路奔山前进。正行时,只听得叫声“救人!”长老大惊道:“徒弟呀,这半山中,是那里甚么人叫?”行者上前道:“师父只管走路,莫缠甚么人轿骡轿,明轿睡轿。这所在,就有轿,也没个人抬你。”唐僧道:“不是扛抬之轿,乃是叫唤之叫。”行者笑道:“我晓得,莫管闲事,且走路。”

三藏依言,策马又进,行不上一里之遥,又听得叫声“救人!”长老道:“徒弟,这个叫声,不是鬼魅妖邪;若是鬼魅妖邪,但有出声。无有回声。你听他叫一声,又叫一声。想必是个有难之人,我们可去救他一救。”行者道:“师父。今日且把这慈悲心略收起收起,待过了此山,再发慈悲罢。这去处凶多吉少,你知道那倚草附木之说,是物可以成精。诸般还可,只有一般蟒蛇,但修得年远日深,成了精魅,善能知人小名儿。他若在草科里。或山凹中,叫人一声,人不答应还可;若答应一声,他就把人元神绰去,当夜跟来,断然伤人性命。且走!且走!古人云,脱得去,谢神明,切不可听他。”长老只得依他。又加鞭催马而去,行者心中暗想:“这泼怪不知在那里,只管叫阿叫的。等我老孙送他一个卯酉星法,教他两不见面。”好大圣。叫沙和尚前来:“拢着马,慢慢走着,让老孙解解手。”你看他让唐僧先行几步。却念个咒语,使个移山缩地之法。把金箍棒往后一指,他师徒过此峰头。往前走了,却把那怪物撇下,他再拽开步,赶上唐僧,一路奔山。只见那三藏又听得那山背后叫声“救人!”长老道:

“徒弟呀,那有难的人,大没缘法,不曾得遇着我们。我们走过他了,你听他在山后叫哩。”八戒道:“在便还在山前,只是如今风转了也。”行者道:“管他甚么转风不转风,且走路。”因此,遂都无言语,恨不得一步插过此山,不题话下。

却说那妖精在山坡里,连叫了三四声,更无人到,他心中思量道:“我等唐僧在此,望见他离不上三里,却怎么这半晌还不到?想是抄下路去了。”他抖一抖身躯,脱了绳索,又纵红光,上空再看。不觉孙大圣仰面回观,识得是妖怪,又把唐僧撮着脚推下马来道:“兄弟们,仔细!仔细!那妖精又来也!”慌得那八戒、沙僧各持兵刀,将唐僧又围护在中间。那精灵见了,在半空中称羡不已道:“好和尚!我才见那白面和尚坐在马上,却怎么又被他三人藏了?这一去见面方知。先把那有眼力的弄倒了,方才捉得唐僧。不然啊,徒费心机难获物,枉劳情兴总成空。”却又按下云头,恰似前番变化,高吊在松树山头等候,这番却不上半里之地。

却说那孙大圣抬头再看,只见那红云又散,复请师父上马前行。三藏道:“你说妖精又来,如何又请走路?”行者道:“这还是个过路的妖精,不敢惹我们。”长老又怀怒道:“这个泼猴,十分弄我!正当有妖魔处,却说无事;似这般清平之所,却又恐吓我,不时的嚷道有甚妖精。虚多实少,不管轻重,将我搊着脚,捽下马来,如今却解说甚么过路的妖精。假若跌伤了我,却也过意不去!这等,这等!”行者道:“师父莫怪,若是跌伤了你的手足,却还好医治;若是被妖精捞了去,却何处跟寻?”三藏大怒,哏哏的,要念《紧箍儿咒》,却是沙僧苦劝,只得上马又行。

还未曾坐得稳,只听又叫“师父救人啊!”长老抬头看时,原来是个小孩童,赤条条的,吊在那树上,兜住缰,便骂行者道:“这泼猴多大惫懒!全无有一些儿善良之意,心心只是要撒泼行凶哩!我那般说叫唤的是个人声,他就千言万语只嚷是妖怪!你看那树上吊的不是个人么?”大圣见师父怪下来了,却又觌面看见模样,一则做不得手脚,二来又怕念《紧箍儿咒》,低着头,再也不敢回言,让唐僧到了树下。那长老将鞭梢指着问道:“你是那家孩儿?因有甚事,吊在此间?说与我,好救你。”噫!分明他是个精灵,变化得这等,那师父却是个肉眼凡胎,不能相识。

那妖魔见他下问,越弄虚头,眼中噙泪,叫道:“师父呀,山西去有一条枯松涧,涧那边有一庄村,我是那里人家。我祖公公姓红,只因广积金银,家私巨万,混名唤做红百万。年老归世已久,家产遗与我父。近来人事奢侈,家私渐废,改名唤做红十万,专一结交四路豪杰,将金银借放,希图利息。怎知那无籍之人,设骗了去啊,本利无归。我父发了洪誓,分文不借。那借金银人,身贫无计,结成凶党,明火执杖。白日杀上我门,将我财帛尽情劫掳。把我父亲杀了,见我母亲有些颜色。拐将去做甚么压寨夫人。那时节,我母亲舍不得我,把我抱在怀里,哭哀哀,战兢兢,跟随贼寇,不期到此山中,又要杀我,多亏我母亲哀告。免教我刀亡,却将绳子吊我在树上,只教冻饿而死,那些贼将我母亲不知掠往那里去了。我在此已吊三日三夜,更没一个人来行走。不知那世里修积,今生得遇老师父,若肯舍大慈悲,救我一命回家,就典身卖命。也酬谢师恩,致使黄沙盖面,更不敢忘也。”三藏闻言,认了真实。就教八戒解放绳索,救他下来。那呆子也不识人,便要上前动手。行者在旁,忍不住喝了一声道:“那泼物!有认得你的在这里哩!莫要只管架空捣鬼。说谎哄人!你既家私被劫,父被贼伤。母被人掳,救你去交与谁人?你将何物与我作谢?这谎脱节了耶!”那怪闻言,心中害怕,就知大圣是个能人,暗将他放在心上,却又战战兢兢,滴泪而言曰:“师父,虽然我父母空亡,家财尽绝,还有些田产未动,亲戚皆存。”行者道:“你有甚么亲戚?”妖怪道:“我外公家在山南,姑娘住居岭北。涧头李四,是我姨夫;林内红三,是我族伯。还有堂叔堂兄都住在本庄左右。老师父若肯救我,到了庄上,见了诸亲,将老师父拯救之恩,一一对众言说,典卖些田产,重重酬谢也。”八戒听说,扛住行者道:“哥哥,这等一个小孩子家,你只管盘诘他怎的!他说得是,强盗只打劫他些浮财,莫成连房屋田产也劫得去?若与他亲戚们说了,我们纵有广大食肠,也吃不了他十亩田价。救他下来罢。”呆子只是想着吃食,那里管甚么好歹,使戒刀挑断绳索,放下怪来。那怪对唐僧马下,泪汪汪只情磕头。长老心慈,便叫:“孩儿,你上马来,我带你去。”那怪道:“师父啊,我手脚都吊麻了,腰胯疼痛,一则是乡下人家,不惯骑马。”唐僧叫八戒驮着,那妖怪抹了一眼道:“师父,我的皮肤都冻熟了,不敢要这位师父驮。他的嘴长耳大,脑后鬃硬,搠得我慌。”唐僧道:“教沙和尚驮着。”那怪也抹了一眼道:“师父,那些贼来打劫我家时,一个个都搽了花脸,带假胡子,拿刀弄杖的。我被他唬怕了,见这位晦气脸的师父,一发没了魂了,也不敢要他驮。”唐僧教孙行者驮着,行者呵呵笑道:“我驮!我驮!”那怪物暗自欢喜,顺顺当当的要行者驮他。行者把他扯在路旁边,试了一试,只好有三斤十来两重。

行者笑道:“你这个泼怪物,今日该死了,怎么在老孙面前捣鬼!我认得你是个那话儿呵。”妖怪道:“师父,我是好人家儿女,不幸遭此大难,我怎么是个甚么那话儿?”行者道:“你既是好人家儿女,怎么这等骨头轻?”妖怪道:“我骨格儿小。”行者道:“你今年几岁了?”那怪道:“我七岁了。”行者笑道:“一岁长一斤,也该七斤,你怎么不满四斤重么?”那怪道:“我小时失乳。”行者说:“也罢,我驮着你,若要把把,须和我说。”三藏才与八戒、沙僧前走,行者背着孩儿随后,一行径投西去。有诗为证,诗曰:道德高隆魔障高,禅机本静静生妖。心君正直行中道,木母痴顽躧外趫。意马不言怀爱欲,黄婆无语自忧焦。客邪得志空欢喜,毕竟还从正处消。孙大圣驮着妖魔,心中埋怨唐僧,不知艰苦,“行此险峻山场,空身也难走,却教老孙驮人。

这厮莫说他是妖怪,就是好人,他没了父母,不知将他驮与何人,倒不如掼杀他罢。”那怪物却早知觉了,便就使个神通,往四下里吸了四口气,吹在行者背上,便觉重有千斤。行者笑道:

“我儿啊,你弄重身法压我老爷哩!”那怪闻言,恐怕大圣伤他,却就解尸,出了元神,跳将起去,佇立在九霄空里,这行者背上越重了。猴王发怒,抓过他来,往那路旁边赖石头上滑辣的一掼,将尸骸掼得象个肉饼一般,还恐他又无礼,索性将四肢扯下,丢在路两边,俱粉碎了。

那物在空中,明明看着。忍不住心头火起道:“这猴和尚,十分惫懒!就作我是个妖魔。要害你师父,却还不曾见怎么下手哩。你怎么就把我这等伤损!早是我有算计,出神走了,不然,是无故伤生也。若不趁此时拿了唐僧,再让一番,越教他停留长智。”好怪物,就在半空里弄了一阵旋风,呼的一声响亮,走石扬沙。诚然凶狠。好风:淘淘怒卷水云腥,黑气腾腾闭日明。岭树连根通拔尽,野梅带干悉皆平。黄沙迷目人难走,怪石伤残路怎平。滚滚团团平地暗,遍山禽兽发哮声。刮得那三藏马上难存,八戒不敢仰视,沙僧低头掩面。孙大圣情知是怪物弄风,急纵步来赶时,那怪已骋风头。将唐僧摄去了,无踪无影,不知摄向何方,无处跟寻。

一时间。风声暂息,日色光明。行者上前观看,只见白龙马战兢兢发喊声嘶。行李担丢在路下,八戒伏于崖下呻吟。沙僧蹲在坡前叫唤。行者喊:“八戒!”那呆子听见是行者的声音,却抬头看时。狂风已静,爬起来,扯住行者道:“哥哥,好大风啊!”

沙僧却也上前道:“哥哥,这是一阵旋风。”又问:“师父在那里?”八戒道:“风来得紧,我们都藏头遮眼,各自躲风,师父也伏在马上的。”行者道:“如今却往那里去了?”沙僧道:“是个灯草做的,想被一风卷去也。”行者道:“兄弟们,我等自此就该散了!”八戒道:“正是,趁早散了,各寻头路,多少是好。那西天路无穷无尽,几时能到得!”沙僧闻言,打了一个失惊,浑身麻木道:“师兄,你都说的是那里话。我等因为前生有罪,感蒙观世音菩萨劝化,与我们摩顶受戒,改换法名,皈依佛果,情愿保护唐僧上西方拜佛求经,将功折罪。今日到此,一旦俱休,说出这等各寻头路的话来,可不违了菩萨的善果,坏了自己的德行,惹人耻笑,说我们有始无终也!”行者道:“兄弟,你说的也是,奈何师父不听人说,我老孙火眼金睛,认得好歹,才然这风,是那树上吊的孩儿弄的。我认得他是个妖精,你们不识,那师父也不识,认作是好人家儿女,教我驮着他走。是老孙算计要摆布他,他就弄个重身法压我。是我把他掼得粉碎,他想是又使解尸之法,弄阵旋风,把我师父摄去也。因此上怪他每每不听我说。故我意懒心灰,说各人散了。既是贤弟有此诚意,教老孙进退两难。八戒,你端的要怎的处?”八戒道:“我才自失口乱说了几句,其实也不该散。哥哥,没及奈何,还信沙弟之言,去寻那妖怪救师父去。”行者却回嗔作喜道:“兄弟们,还要来结同心,收拾了行李马匹,上山找寻怪物,搭救师父去。”三个人附葛扳藤,寻坡转涧,行经有五七十里,却也没个音信,那山上飞禽走兽全无,老柏乔松常见。孙大圣着实心焦,将身一纵,跳上那巅险峰头,喝一声叫“变!”变作三头六臂,似那大闹天宫的本象,将金箍棒,幌一幌,变作三根金箍棒,劈哩扑辣的,往东打一路,往西打一路,两边不住的乱打。八戒见了道:“沙和尚,不好了,师兄是寻不着师父,恼出气心风来了。”

那行者打了一会,打出一伙穷神来,都披一片,挂一片,裩无裆,裤无口的,跪在山前,叫:“大圣,山神土地来见。”行者道:“怎么就有许多山神土地?”众神叩头道:“上告大圣,此山唤做六百里钻头号山。我等是十里一山神,十里一土地,共该三十名山神,三十名土地。昨日已此闻大圣来了,只因一时会不齐,故此接迟,致令大圣发怒,万望恕罪。”行者道:“我且饶你罪名。我问你:这山上有多少妖精?”众神道:“爷爷呀,只有得一个妖精,把我们头也摩光了,弄得我们少香没纸,血食全无,一个个衣不充身,食不充口,还吃得有多少妖精哩!”行者道:“这妖精在山前住,是山后住?”众神道:“他也不在山前山后。这山中有一条涧,叫做枯松涧,涧边有一座洞,叫做火云洞,那洞里有一个魔王,神通广大,常常的把我们山神土地拿了去,烧火顶门,黑夜与他提铃喝号。小妖儿又讨甚么常例钱。”行者道:“汝等乃是阴鬼之仙,有何钱钞?”众神道:“正是没钱与他,只得捉几个山獐野鹿,早晚间打点群精;若是没物相送,就要来拆庙宇,剥衣裳,搅得我等不得安生!万望大圣与我等剿除此怪,拯救山上生灵。”行者道:“你等既受他节制,常在他洞下,可知他是那里妖精,叫做甚么名字?”众神道:“说起他来,或者大圣也知道。他是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他曾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年,炼成三昧真火,却也神通广大。牛魔王使他来镇守号山,乳名叫做红孩儿,号叫做圣婴大王。”行者闻言满心欢喜,喝退了土地山神,却现了本象,跳下峰头,对八戒沙僧道:“兄弟们放心,再不须思念,师父决不伤生,妖精与老孙有亲。”八戒笑道:“哥哥,莫要说谎。你在东胜神洲,他这里是西牛贺洲,路程遥远,隔着万水千山,海洋也有两道,怎的与你有亲?”行者道:“刚才这伙人都是本境土地山神。我问他妖怪的原因,他道是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名字唤做红孩儿,号圣婴大王。想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遍游天下名山,寻访大地豪杰,那牛魔王曾与老孙结七弟兄。一般五六个魔王,止有老孙生得小巧,故此把牛魔王称为大哥。这妖精是牛魔王的儿子,我与他父亲相识,若论将起来,还是他老叔哩,他怎敢害我师父?我们趁早去来。”沙和尚笑道:“哥啊,常言道: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哩。你与他相别五六百年,又不曾往还杯酒,又没有个节礼相邀,他那里与你认甚么亲耶?”

行者道:“你怎么这等量人!常言道,一叶浮萍归大海,为人何处不相逢!纵然他不认亲,好道也不伤我师父。不望他相留酒席,必定也还我个囫囵唐僧。”三兄弟各办虔心,牵着白马,马上驮着行李,找大路一直前进。无分昼夜,行了百十里远近,忽见一松林,林中有一条曲涧,涧下有碧澄澄的活水飞流,那涧梢头有一座石板桥,通着那厢洞府。行者道:“兄弟,你看那壁厢有石崖磷磷,想必是妖精住处了。我等从众商议,那个管看守行李马匹,那个肯跟我过去降妖?”八戒道:“哥哥,老猪没甚坐性,我随你去罢。”行者道:“好!好!”教沙僧:“将马匹行李俱潜在树林深处,小心守护,待我两个上门去寻师父耶。”那沙僧依命,八戒相随,与行者各持兵器前来。正是:未炼婴儿邪火胜,心猿木母共扶持。毕竟不知这一去吉凶何如,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232章心猿遭火败

善恶一时忘念,荣枯都不关心。晦明隐现任浮沉,随分饥餐渴饮。神静湛然常寂,昏冥便有魔侵。五行蹭蹬破禅林,风动必然寒凛。却说那孙大圣引八戒别了沙僧,跳过枯松涧,径来到那怪石崖前,果见有一座洞府,真个也景致非凡。但见回銮古道幽还静,风月也听玄鹤弄。白云透出满川光,流水过桥仙意兴。猿啸鸟啼花木奇,藤萝石蹬芝兰胜。苍摇崖壑散烟霞,翠染松篁招彩凤。远列巅峰似插屏,山朝涧绕真仙洞。昆仑地脉发来龙,有分有缘方受用。将近行到门前,见有一座石碣,上镌八个大字,乃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那壁厢一群小妖,在那里轮枪舞剑的跳风顽耍。孙大圣厉声高叫道:“那小的们,趁早去报与洞主知道,教他送出我唐僧师父来,免你这一洞精灵的性命!牙迸半个不字,我就掀翻了你的山场,躧平了你的洞府!”那些小妖闻有此言,慌忙急转身,各归洞里,关了两扇石门,到里边来报:“大王,祸事了!”

却说那怪自把三藏拿到洞中,选剥了衣服,四马攒蹄,捆在后院里,着小妖打干净水刷洗,要上笼蒸吃哩,急听得报声祸事,且不刷洗,便来前庭上问:“有何祸事?”小妖道:“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带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在门前要甚么唐僧师父哩。但若牙迸半个不字,就要掀翻山场,躧平洞府。”魔王微微冷笑道:“这是孙行者与猪八戒,他却也会寻哩。他拿他师父。自半山中到此,有百五十里。却怎么就寻上门来?”教:“小的们,把管车的。推出车去!”那一班几个小妖,推出五辆小车儿来,开了前门。八戒望见道:“哥哥,这妖精想是怕我们,推出车子,往那厢搬哩。”行者道:“不是,且看他放在那里。”只见那小妖将车子按金、木、水、火、土安下,着五个看着,五个进去通报。那魔王问:“停当了?”答应:“停当了。”教:“取过枪来。”有那一伙管兵器的小妖。着两个抬出一杆丈八长的火尖枪,递与妖王。妖王轮枪拽步,也无甚么盔甲,只是腰间束一条锦绣战裙,赤着脚,走出门前。行者与八戒,抬头观看,但见那怪物: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战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胎。双手绰枪威凛冽,祥光护体出门来。哏声响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电乖。要识此魔真姓氏。名扬千古唤红孩。那红孩儿怪,出得门来,高叫道:

“是甚么人。在我这里吆喝!”行者近前笑道:“我贤侄莫弄虚头,你今早在山路旁。高吊在松树梢头,是那般一个瘦怯怯的黄病孩儿。哄了我师父。我倒好意驮着你,你就弄风儿把我师父摄将来。你如今又弄这个样子,我岂不认得你?趁早送出我师父,不要白了面皮,失了亲情,恐你令尊知道,怪我老孙以长欺幼,不象模样。”那怪闻言,心中大怒,咄的一声喝道:“那泼猴头!我与你有甚亲情?你在这里满口胡柴,绰甚声经儿!那个是你贤侄?”行者道:“哥哥,是你也不晓得。当年我与你令尊做弟兄时,你还不知在那里哩。”那怪道:“这猴子一发胡说!你是那里人,我是那里人,怎么得与我父亲做兄弟?”行者道:“你是不知,我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我当初未闹天宫时,遍游海角天涯,四大部洲,无方不到。那时节,专慕豪杰,你令尊叫做牛魔王,称为平天大圣,与我老孙结为七弟兄,让他做了大哥;还有个蛟魔王,称为复海大圣,做了二哥;又有个大鹏魔王,称为混天大圣,做了三哥;又有个狮狔王,称为移山大圣,做了四哥;又有个猕猴王,称为通风大圣,做了五哥;又有个獝狨王,称为驱神大圣,做了六哥;惟有老孙身小,称为齐天大圣,排行第七。我老弟兄们那时节耍子时,还不曾生你哩!”

那怪物闻言,那里肯信,举起火尖枪就刺。行者正是那会家不忙,又使了一个身法,闪过枪头,轮起铁棒,骂道:“你这小畜生,不识高低!看棍!”那妖精也使身法,让过铁棒道:“泼猢狲,不达时务!看枪!”他两个也不论亲情,一齐变脸,各使神通,跳在云端里,好杀:行者名声大,魔王手段强。一个横举金箍棒,一个直挺火尖枪。吐雾遮三界,喷云照四方。一天杀气凶声吼,日月星辰不见光。语言无逊让,情意两乖张。那一个欺心失礼仪,这一个变脸没纲常。棒架威风长,枪来野性狂。一个是混元真大圣,一个是正果善财郎。二人努力争强胜,只为唐僧拜法王。那妖魔与孙大圣战经二十合,不分胜败。猪八戒在旁边,看得明白:妖精虽不败降,却只是遮拦隔架,全无攻杀之能;行者纵不赢他,棒法精强,来往只在那妖精头上,不离了左右。八戒暗想道:“不好啊,行者溜撒,一时间丢个破绽,哄那妖魔钻进来,一铁棒打倒,就没了我的功劳。”你看他抖擞精神,举着九齿钯,在空里,望妖精劈头就筑。那怪见了心惊,急拖枪败下阵来。行者喝教八戒:“赶上!赶上!”

二人赶到他洞门前,只见妖精一只手举着火尖枪,站在那中间一辆小车儿上,一只手捏着拳头,往自家鼻子上捶了两拳。八戒笑道:“这厮放赖不羞!你好道捶破鼻子,淌出些血来,搽红了脸,往那里告我们去耶?”那妖魔捶了两拳,念个咒语,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闸闸眼火焰齐生。那五辆车子上,火光涌出。连喷了几口,只见那红焰焰、大火烧空。把一座火云洞,被那烟火迷漫。真个是熯天炽地。八戒慌了道:“哥哥,不停当!这一钻在火里。莫想得活,把老猪弄做个烧熟的,加上香料,尽他受用哩!快走!快走!”说声走,他也不顾行者,跑过涧去了。这行者神通广大,捏着避火诀,撞入火中,寻那妖怪。那妖怪见行者来。又吐上几口,那火比前更胜。好火:炎炎烈烈盈空燎,赫赫威威遍地红。却似火轮飞上下,犹如炭屑舞西东。这火不是燧人钻木,又不是老子炮丹,非天火,非野火,乃是妖魔修炼成真三昧火。五辆车儿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妖邪久悟呼三昧,永镇西方第一名。行者被他烟火飞腾。不能寻怪,看不见他洞门前路径,抽身跳出火中。那妖精在门首。看得明白,他见行者走了。却才收了火具,帅群妖。转于洞内,闭了石门,以为得胜,着小的排宴奏乐、欢笑不题。

却说行者跳过枯松涧,按下云头,只听得八戒与沙僧朗朗的在松间讲话。行者上前喝八戒道:“你这呆子,全无人气!你就惧怕妖火,败走逃生,却把老孙丢下,早是我有些南北哩!”

八戒笑道:“哥啊,你被那妖精说着了,果然不达时务。古人云:

识得时务者,呼为俊杰。那妖精不与你亲,你强要认亲;既与你赌斗,放出那般无情的火来,又不走,还要与他恋战哩!”行者道:“那怪物的手段比我何如?”八戒道:“不济。”“枪法比我何如?”八戒道:“也不济。老猪见他撑持不住,却来助你一钯,不期他不识耍,就败下阵来,没天理,就放火了。”行者道:“正是你不该来。我再与他斗几合,我取巧儿捞他一棒,却不是好?”

他两个只管论那妖精的手段,讲那妖精的火毒,沙和尚倚着松根笑得呆了。行者看见道:“兄弟,你笑怎么?你好道有甚手段,擒得那妖魔,破得那火阵?这桩事,也是大家有益的事。常言道,众毛攒毬。你若拿得妖魔,救了师父,也是你的一件大功绩。”沙僧道:“我也没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我笑你两个都着了忙也。”行者道:“我怎么着忙?”沙僧道:“那妖精手段不如你,枪法不如你,只是多了些火势,故不能取胜。若依小弟说,以相生相克拿他,有甚难处?”行者闻言,呵呵笑道:“兄弟说得有理。果然我们着忙了,忘了这事。若以相生相克之理论之,须是以水克火,却往那里寻些水来,泼灭这妖火,可不救了师父?”沙僧道:“正是这般,不必迟疑。”行者道:“你两个只在此间,莫与他索战,待老孙去东洋大海求借龙兵,将些水来,泼息妖火,捉这泼怪。”八戒道:“哥哥放心前去,我等理会得。”

好大圣,纵云离此地,顷刻到东洋,却也无心看玩海景,使个逼水法,分开波浪。正行时,见一个巡海夜叉相撞,看见是孙大圣,急回到水晶宫里,报知那老龙王。敖广即率龙子、龙孙、虾兵、蟹卒一齐出门迎接,请里面坐。坐定,礼毕告茶,行者道:

“不劳茶,有一事相烦。我因师父唐僧往西天拜佛取经,经过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红孩儿妖精,号圣婴大王,把我师父拿了去。是老孙寻到洞边,与他交战,他却放出火来。我们禁不得他,想着水能克火,特来问你求些水去,与我下场大雨,泼灭了妖火,救唐僧一难。”那龙王道:“大圣差了,若要求取雨水,不该来问我。”行者道:“你是四海龙王,主司雨泽,不来问你,却去问谁?”龙王道:“我虽司雨,不敢擅专,须得玉帝旨意,吩咐在那地方,要几尺几寸,甚么时辰起住,还要三官举笔,太乙移文,会令了雷公电母,风伯云童俗语云,龙无云而不行哩。”(未完待续……)

第233章 木母被魔擒

(本书已废,最后一卷完全不能看)

行者道:“我也不用着风云雷电,只是要些雨水灭火。”龙王道:

“大圣不用风云雷电,但我一人也不能助力,着舍弟们同助大圣一功如何?”行者道:“令弟何在?”龙王道:“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闰、西海龙王敖顺。”行者笑道:“我若再游过三海,不如上界去求玉帝旨意了。”龙王道:“不消大圣去,只我这里撞动铁鼓金钟,他自顷刻而至。”行者闻其言道:“老龙王,快撞钟鼓。”

须臾间,三海龙王拥至,问:“大哥,有何事命弟等?”敖广道:“孙大圣在这里借雨助力降妖。”三弟即引进见毕,行者备言借水之事,众神个个欢从,即点起鲨鱼骁勇为前部,鳠痴口大作先锋。鲤元帅翻波跳浪,鯾提督吐雾喷风。鲭太尉东方打哨,鲌都司西路催征。红眼马郎南面舞,黑甲将军北下冲。鱑把总中军掌号,五方兵处处英雄。纵横机巧鼋枢密,妙算玄微龟相分。有谋有智鼍丞相,多变多能鳖总戎。横行蟹士轮长剑,直跳虾婆扯硬弓。鲇外郎查明文簿,点龙兵出离波中。

诗曰:四海龙王喜助功,齐天大圣请相从。只因三藏途中难,借水前来灭火红。

那行者领着龙兵,不多时早到号山枯松涧上。行者道:“敖氏昆玉,有烦远涉。此间乃妖魔之处,汝等且停于空中,不要出头露面。让老孙与他赌斗。若赢了他,不须列位捉拿;若输与他。也不用列位助阵。只是他但放火时,可听我呼唤。一齐喷雨。”龙王俱如号令。

行者却按云头,入松林里见了八戒、沙僧,叫声:“兄弟。”

八戒道:“哥哥来得快哑!可曾请得龙王来?”行者道:“俱来了。

你两个切须仔细,只怕雨大,莫湿了行李,待老孙与他打去。”

沙僧道:“师兄放心前去,我等俱理会得了。”行者跳过涧,到了门首,叫声“开门!”那些小妖又去报道:“孙行者又来了。”红孩仰面笑道:“那猴子想是火中不曾烧了他。故此又来。这一来切莫饶他,断然烧个皮焦肉烂才罢!”急纵身,挺着长枪,教:“小的们,推出火车子来!”他出门前对行者道:“你又来怎的?”行者道:“还我师父来。”那怪道:“你这猴头,忒不通变。那唐僧与你做得师父,也与我做得按酒,你还思量要他哩,莫想莫想!”

行者闻言。十分恼怒,掣金箍棒劈头就打。那妖精,使火尖枪,急架相迎。这一场赌斗。比前不同,好杀:怒发泼妖魔,恼急猴王将。这一个专救取经僧。那一个要吃唐三藏。心变没亲情,情疏无义让。这个恨不得捉住活剥皮。那个恨不得拿来生蘸酱,真个忒英雄。果然多猛壮。棒来枪架赌输赢,枪去棒迎争下上。举手相轮二十回,两家本事一般样。那妖王与行者战经二十回合,见得不能取胜,虚幌一枪,怎抽身,捏着拳头,又将鼻子捶了两下,却就喷出火来。那门前车子上,烟火迸起;口眼中,赤焰飞腾。孙大圣回头叫道:“龙王何在?”那龙王兄弟,帅众水族,望妖精火光里喷下雨来。好雨!真个是:潇潇洒洒,密密沉沉。潇潇洒洒,如天边坠落星辰;密密沉沉,似海口倒悬浪滚。起初时如拳大小,次后来瓮泼盆倾。满地浇流鸭顶绿,高山洗出佛头青。沟壑水飞千丈玉,涧泉波涨万条银。三叉路口看看满,九曲溪中渐渐平。这个是唐僧有难神龙助,扳倒天河往下倾。那雨淙综大小,莫能止息那妖精的火势。原来龙王私雨,只好泼得凡火,妖精的三昧真火,如何泼得?好一似火上浇油,越泼越灼。大圣道:“等我捻着诀。钻入火中!”轮铁棒,寻妖要打。那妖见他来到,将一口烟,劈脸喷来。行者急回头,煼得眼花雀乱,忍不住泪落如雨。原来这大圣不怕火,只怕烟。当年因大闹天宫时,被老君放在八封炉中,锻过一番,他幸在那巽位安身,不曾烧坏,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他煼做火眼金睛,故至今只是怕烟。那妖又喷一口,行者当不得,纵云头走了。那妖王却又收了火具,回归洞府。

这大圣一身烟火,炮燥难禁,径投于涧水内救火。怎知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可怜气塞胸堂喉舌冷,魂飞魄散丧残生!慌得那四海龙王在半空里,收了雨泽,高声大叫:“天蓬元帅!卷帘将军!休在林中藏隐,且寻你师兄出来!”

八戒与沙僧听得呼他圣号,急忙解了马、挑着担奔出林来,也不顾泥泞,顺涧边找寻,只见那上溜头,翻波滚浪,急流中淌下一个人来。沙僧见了,连衣跳下水中,抱上岸来,却是孙大圣身躯。噫!你看他踡跼四肢伸不得,浑身上下冷如冰。沙和尚满眼垂泪道:“师兄!可惜了你,亿万年不老长生客,如今化作个中途短命人!”八戒笑道:“兄弟莫哭,这猴子佯推死,吓我们哩。你摸他摸,胸前还有一点热气没有?”沙僧道:“浑身都冷了,就有一点儿热气,怎的就是回生?”八戒道:“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条性命。你扯着脚,等我摆布他。”真个那沙僧扯着脚,八戒扶着头,把他拽个直,推上脚来,盘膝坐定。八戒将两手搓热,仵住他的七窍,使一个按摩禅法。原来那行者被冷水逼了,气阻丹田,不能出声,却幸得八戒按摸揉擦,须臾间,气透三关,转明堂,冲开孔窍,叫了一声:“师父啊!”沙僧道:“哥啊,你生为师父,死也还在口里。且苏醒,我们在这里哩。”行者睁开眼道:“兄弟们在这里?老孙吃了亏也!”八戒笑道:“你才子发昏的。若不是老猪救你啊,已此了帐了。还不谢我哩!”行者却才起身,仰面道:“敖氏弟兄何在?”那四海龙王在半空中答应道:“小龙在此伺候。”行者道:“累你远劳,不曾成得功果,且请回去,改日再谢。”龙王帅水族,泱泱而回,不在话下。

沙僧搀着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少时间,却定神顺气。止不住泪滴腮边,又叫:“师父啊!忆昔当年出大唐,岩前救我脱灾殃。三山六水遭魔障,万苦千辛割寸肠。托钵朝餐随厚薄,参禅暮宿或林庄。一心指望成功果,今日安知痛受伤!”沙僧道:“哥哥,且休烦恼,我们早安计策,去那里请兵助力。搭救师父耶?”行者道:“那里请救么?”沙僧道:“当初菩萨吩咐,着我等保护唐僧,他曾许我们,叫天天应。叫地地应。那里请救去?”行者道:“想老孙大闹天宫时,那些神兵,都禁不得我。这妖精神通不小。须是比老孙手段大些的,才降得他哩。天神不济。地煞不能,若要拿此妖魔。须是去请观音菩萨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驾不起筋斗云,怎生请得?”八戒道:“有甚话吩咐,等我去请。”行者笑道:“也罢,你是去得。若见了菩萨,切休仰视,只可低头礼拜。等他问时,你却将地名、妖名说与他,再请教师父之事。他若肯来,定取擒了怪物。”八戒闻言,即便驾了云雾,向南而去。

却说那个妖王在洞里欢喜道:“小的们,孙行者吃了亏去了。这一阵虽不得他死,好道也发个大昏。咦,只怕他又请救兵来也,快开门,等我去看他请谁。”众妖开了门,妖精就跳在空里观看,只见八戒往南去了。妖精想着南边再无他处,断然是请观音菩萨,急按下云,叫:“小的们,把我那皮袋寻出来。多时不用,只恐口绳不牢,与我换上一条,放在二门之下,等我去把八戒赚将回来,装于袋内,蒸得稀烂,犒劳你们。”原来那妖精有一个如意的皮袋。众小妖拿出来、换了口绳,安于洞门内不题。

却说那妖王久居于此,俱是熟游之地,他晓得那条路上南海去近,那条去远。他从那近路上,一驾云头,赶过了八戒,端坐在壁岩之上,变作一个“假观世音”模样,等候着八戒。那呆子正纵云行处,忽然望见菩萨,他那里识得真假?这才是见象作佛。呆子停云下拜道:“菩萨,弟子猪悟能叩头。”妖精道:“你不保唐僧去取经,却见我有何事干?”八戒道:“弟子因与师父行至中途,遇着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红孩儿妖精,他把我师父摄了去。是弟子与师兄等,寻上他门,与他交战。他原来会放火,头一阵,不曾得赢;第二阵,请龙王助雨,也不能灭火。

师兄被他烧坏了,不能行动,着弟子来请菩萨,万望垂慈,救我师父一难!”妖精道:“那火云洞洞主,不是个伤生的,一定是你们冲撞了他也。”八戒道:“我不曾冲撞他,是师兄悟空冲撞他的。他变作一个小孩子,吊在树上,试我师父。师父甚有善心,教我解下来,着师兄驮他一程。是师兄掼了他一掼,他就弄风儿,把师父摄去了。”妖精道:“你起来,跟我进那洞里见洞主,与你说个人情,你陪一个礼,把你师父讨出来罢。”八戒道:“菩萨呀,若肯还我师父,就磕他一个头也罢。”妖王道:“你跟来。”

那呆子不知好歹,就跟着他,径回旧路,却不向南洋海,随赴火云门,顷刻间,到了门首。妖精进去道:“你休疑忌,他是我的故人,你进来。”呆子只得举步入门。众妖一齐呐喊,将八戒捉倒,装于袋内,束紧了口绳,高吊在驮梁之上。妖精现了本象,坐在当中道:“猪八戒,你有甚么手段,就敢保唐僧取经,就敢请菩萨降我?你大睁着两个眼,还不认得我是圣婴大王哩!如今拿你,吊得三五日,蒸熟了赏赐小妖,权为案酒!”八戒听言,在里面骂道:“泼怪物!十分无礼!若论你百计千方,骗了我吃,管教你一个个遭肿头天瘟!”呆子骂了又骂,嚷了又嚷,不题。

却说孙大圣与沙僧正坐,只见一阵腥风,刮面而过,他就打了一个喷嚏道:“不好!不好!这阵风,凶多吉少。想是猪八戒走错路也。”沙僧道:“他错了路,不会问人?”行者道:“想必撞见妖精了。”沙僧道:“撞见妖精,他不会跑回?”行者道:“不停当。你坐在这里看守,等我跑过涧去打听打听。”沙僧道:“师兄腰疼,只恐又着他手,等小弟去罢。”行者道:“你不济事,还让我去。”好行者,咬着牙,忍着疼,捻着铁棒,走过涧,到那火云洞前,叫声“泼怪!”那把门的小妖,又急入里报:“孙行者又在门首叫哩!”那妖王传令叫拿,那伙小妖,枪刀簇拥,齐声呐喊,即开门,都道:“拿住!拿住!”行者果然疲倦,不敢相迎,将身钻在路旁,念个咒语叫“变!”即变做一个销金包袱。小妖看见,报道:“大王,孙行者怕了,只见说一声拿字,慌得把包袱丢下,走了。”妖王笑道:“那包袱也无甚么值钱之物,左右是和尚的破褊衫,旧帽子,背进来拆洗做补衬。”一个小妖,果将包袱背进,不知是行者变的。行者道:“好了!这个销金包袱,背着了!”那妖精不以为事,丢在门内。

好行者,假中又假,虚里还虚:即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个包袱一样;他的真身,却又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上。只听得八戒在那里哼哩哼的,声音不清,却似一个瘟猪。行者嘤的飞了去寻时,原来他吊在皮袋里也。行者钉在皮袋,又听得他恶言恶语骂道妖怪长,妖怪短,“你怎么假变作个观音菩萨,哄我回来,吊我在此,还说要吃我!有一日,我师兄大展齐天无量法,满山泼怪登时擒!解开皮袋放我出,筑你千钯方趁心!”行者闻言暗笑道:“这呆子虽然在这里面受闷气,却还不倒了旗枪。老孙一定要拿了此怪,若不如此,怎生雪恨!”正欲设法拯救八戒出来,只听那妖王叫道:“六健将何在?”时有六个小妖,是他知己的精灵,封为健将,都有名字:一个叫做云里雾,一个叫做雾里云,一个叫做急如火,一个叫做快如风,一个叫做兴烘掀,一个叫做掀烘兴。六健将上前跪下,妖王道:

“你们认得老大王家么?”六健将道:“认得。”妖王道:“你与我星夜去请老大王来,说我这里捉唐僧蒸与他吃,寿延千纪。”六怪领命,一个个厮拖厮扯,径出门去了。行者嘤的一声,飞下袋来,跟定那六怪,躲离洞中。毕竟不知怎的请来,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234章 大圣殷勤拜南海

话说那六健将出洞门,径往西南上,依路而走。行者心中暗想道:“他要请老大王吃我师父,老大王断是牛魔王。我老孙当年与他相会,真个意合情投,交游甚厚,至如今我归正道,他还是邪魔。虽则久别,还记得他模样,且等老孙变作牛魔王,哄他一哄,看是何如。”好行者,躲离了六个小妖,展开翅,飞向前边,离小妖有十数里远近,摇身一变,变作个牛魔王,拔下几根毫毛,叫“变!”即变作几个小妖。在那山凹里,驾鹰牵犬,搭驽张弓,充作打围的样子,等候那六健将。那一伙厮拖厮扯,正行时,忽然看见牛魔王坐在中间,慌得兴烘掀、掀烘兴扑的跪下道:“老大王爷爷在这里也。”那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都是肉眼凡胎,那里认得真假,也就一同跪倒,磕头道:“爷爷!小的们是火云洞圣婴大王处差来,请老大王爷爷去吃唐僧肉,寿延千纪哩。”行者借口答道:“孩儿们起来,同我回家去,换了衣服来也。”小妖叩头道:“望爷爷方便,不消回府罢。路程遥远,恐我大王见责,小的们就此请行。”行者笑道:“好乖儿女,也罢也罢,向前开路,我和你去来。”六怪抖擞精神,向前喝路,大圣随后而来。

不多时,早到了本处。快如风、急如火撞进洞里报:“大王,老大王爷爷来了。”妖王欢喜道:“你们却中用,这等来的快。”

即便叫:“各路头目,摆队伍。开旗鼓,迎接老大王爷爷。”满洞群妖。遵依旨令,齐齐整整。摆将出去。这行者昂昂烈烈,挺着胸脯,把身子抖了一抖,却将那架鹰犬的毫毛,都收回身上,拽开大步,径走入门里,坐在南面当中。红孩儿当面跪下,朝上叩头道:“父王。孩儿拜揖。”行者道:“孩儿免礼。”那妖王四大拜拜毕,立于下手。行者道:“我儿,请我来有何事?”妖王躬身道:

“孩儿不才,昨日获得一人,乃东土大唐和尚。常听得人讲,他是一个十世修行之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寿似蓬瀛不老仙。愚男不敢自食,特请父王同享唐僧之肉。寿延千纪。”行者闻言,打了个失惊道:“我儿,是那个唐僧?”妖王道:“是往西天取经的人也。”行者道:“我儿,可是孙行者师父么?”妖王道:“正是。”行者摆手摇头道:“莫惹他!莫惹他!别的还好惹。孙行者是那样人哩,我贤郎,你不曾会他?那猴子神通广大。变化多端。他曾大闹天宫,玉皇上帝差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也不曾捉得他。你怎么敢吃他师父!快早送出去还他。不要惹那猴子。他若打听着你吃了他师父,他也不来和你打,他只把那金箍棒往山腰里搠个窟窿,连山都掬了去。我儿,弄得你何处安身,教我倚靠何人养老!”妖王道:“父王说那里话,长他人志气,灭孩儿的威风。那孙行者共有兄弟三人,领唐僧在我半山之中,被我使个变化,将他师父摄来。他与那猪八戒当时寻到我的门前,讲甚么攀亲托熟之言,被我怒发冲天,与他交战几合,也只如此,不见甚么高作。那猪八戒刺邪里就来助战,是孩儿吐出三昧真火,把他烧败了一阵。慌得他去请四海龙王助雨,又不能灭得我三昧真火,被我烧了一个小发昏,连忙着猪八戒去请南海观音菩萨。是我假变观音,把猪八戒赚来,见吊在如意袋中,也要蒸他与众小的们吃哩。那行者今早又来我的门首吆喝,我传令教拿他,慌得他把包袱都丢下走了。却才去请父王来看看唐僧活像,方可蒸与你吃,延寿长生不老也。”行者笑道:“我贤郎啊,你只知有三昧火赢得他,不知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哩!”妖王道:“凭他怎么变化,我也认得,谅他决不敢进我门来。”行者道:“我儿,你虽然认得他,他却不变大的,如狼犺大象,恐进不得你门;他若变作小的,你却难认。”妖王道:

“凭他变甚小的,我这里每一层门上,有四五个小妖把守,他怎生得入!”行者道:“你是不知,他会变苍蝇、蚊子、虼蚤,或是蜜蜂、蝴蝶并蟭蟟虫等项,又会变我模样,你却那里认得?”妖王道:“勿虑,他就是铁胆铜心,也不敢近我门来也。”行者道:“既如此说,贤郎甚有手段,实是敌得他过,方来请我吃唐僧的肉,奈何我今日还不吃哩。”妖王道:“如何不吃?”行者道:“我近来年老,你母亲常劝我作些善事。我想无甚作善,且持些斋戒。”

妖王道:“不知父王是长斋,是月斋?”行者道:“也不是长斋,也不是月斋,唤做雷斋,每月只该四日。”妖王问:“是那四日?”行者道:“三辛逢初六。今朝是辛酉日,一则当斋,二来酉不会客。

且等明日,我去亲自刷洗蒸他,与儿等同享罢。”那妖王闻言心中暗想道:“我父王平日吃人为生,今活彀有一千余岁,怎么如今又吃起斋来了?想当初作恶多端,这三四日斋戒,那里就积得过来?此言有假,可疑!可疑!”即抽身走出二门之下,叫六健将来问:“你们老大王是那里请来的?”小妖道:“是半路请来的。”妖王道:“我说你们来的快,不曾到家么?”小妖道:“是,不曾到家。”妖王道:“不好了!着了他假也!这不是老大王!”小妖一齐跪下道:“大王,自家父亲,也认不得?”妖王道:“观其形容动静都象,只是言语不象,只怕着了他假,吃了人亏。你们都要仔细:会使刀的,刀要出鞘,会使枪的,枪要磨明,会使棍的使棍。会使绳的使绳。待我再去问他,看他言语如何。若果是老大王。莫说今日不吃,明日不吃。便迟个月何妨!假若言语不对,只听我哏的一声,就一齐下手。”群魔各各领命讫。

这妖王复转身到于里面,对行者当面又拜。行者道:“孩儿,家无常礼,不须拜,但有甚话,只管说来。”妖王伏于地下道:“愚男一则请来奉献唐僧之肉,二来有句话儿上请。我前日闲行。驾祥光,直至九霄空内,忽逢着祖延道龄张先生。”行者道:“可是做天师的张道龄么?”妖王道:“正是。”行者问曰:“有甚话说?”妖王道:“他见孩儿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他问我是几年、那月、那日、那时出世,儿因年幼,记得不真。先生子平精熟,要与我推看五星,今请父王。正欲问此。倘或下次再得会他,好烦他推算。”行者闻言,坐在上面暗笑道:“好妖怪呀!老孙自归佛果,保唐师父。一路上也捉了几个妖精,不似这厮克剥。他问我甚么家长礼短,少米无柴的话说。我也好信口捏脓答他。他如今问我生年月日,我却怎么知道!”好猴王。也十分乖巧,巍巍端坐中间。也无一些儿惧色,面上反喜盈盈的笑道:

“贤郎请起,我因年老,连日有事不遂心怀,把你生时果偶然忘了。且等到明日回家,问你母亲便知。”妖王道:“父王把我八个字时常不离口论说,说我有同天不老之寿,怎么今日一旦忘了!岂有此理!必是假的!”哏的一声,群妖枪刀簇拥,望行者没头没脸的札来。这大圣使金箍棒架住了,现出本象,对妖精道:“贤郎,你却没理。那里儿子好打爷的?”那妖王满面羞惭。

不敢回视。行者化金光,走出他的洞府。小妖道:“大王,孙行者走了。”妖王道:“罢罢罢!让他走了罢!我吃他这一场亏也!

且关了门,莫与他打话,只来刷洗唐僧,蒸吃便罢。”

却说那行者搴着铁棒,呵呵大笑,自涧那边而来。沙僧听见,急出林迎着道:“哥啊,这半日方回,如何这等哂笑,想救出师父来也?”行者道:“兄弟,虽不曾救得师父,老孙却得个上风来了。”沙僧道:“甚么上风?”行者道:“原来猪八戒被那怪假变观音哄将回来,吊于皮袋之内。我欲设法救援,不期他着甚么六健将去请老大王来吃师父肉。是老孙想着他老大王必是牛魔王,就变了他的模样,充将进去,坐在中间。他叫父王,我就应他;他便叩头,我就直受,着实快活!果然得了上风!”沙僧道:“哥啊,你便图这般小便宜,恐师父性命难保。”行者道:“不须虑,等我去请菩萨来。”沙僧道:“你还腰疼哩。”行者道:“我不疼了。古人云,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着行李马匹,等我去。”

沙僧道:“你置下仇了,恐他害我师父。你须快去快来。”行者道:“我来得快,只消顿饭时,就回来矣。”

好大圣,说话间躲离了沙僧,纵筋斗云,径投南海。在那半空里,那消半个时辰,望见普陀山景。须臾按下云头,直至落伽崖上,端肃正行,只见二十四路诸天迎着道:“大圣,那里去?”

行者作礼毕,道:“要见菩萨。”诸天道:“少停,容通报。”时有鬼子母诸天来潮音洞外报道:“菩萨得知,孙悟空特来参见。”菩萨闻报,即命进去。大圣敛衣皈命,捉定步,径入里边,见菩萨倒身下拜。菩萨道:“悟空,你不领金蝉子西方求经去,却来此何干?”行者道:“上告菩萨,弟子保护唐僧前行,至一方,乃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一个红孩儿妖精,唤作圣婴大王,把我师父摄去,是弟子与猪悟能等寻至门前,与他交战。他放出三昧火来,我等不能取胜,救不出师父。急上东洋大海,请到四海龙王,施雨水,又不能胜火,把弟子都熏坏了,几乎丧了残生。”菩萨道:“既他是三昧火,神通广大,怎么去请龙王,不来请我?”

行者道:“本欲来的,只是弟子被烟熏了,不能驾云,却教猪八戒来请菩萨。”菩萨道:“悟能不曾来呀。”行者道:“正是。未曾到得宝山,被那妖精假变做菩萨模样。把猪八戒又赚入洞中,现吊在一个皮袋里。也要蒸吃哩。”菩萨听说,心中大怒道:“那泼妖敢变我的模样!”恨了一声。将手中宝珠净瓶往海心里扑的一掼,唬得那行者毛骨竦然,即起身侍立下面,道:“这菩萨火性不退,好是怪老孙说的话不好,坏了他的德行,就把净瓶掼了。可惜!可惜!早知送了我老孙,却不是一件大人事?”说不了,只见那海当中。翻波跳浪,钻出个瓶来,原来是一个怪物驮着出来。行者仔细看那驮瓶的怪物,怎生模样:根源出处号帮泥,水底增光独显威。世隐能知天地性,安藏偏晓鬼神机。藏身一缩无头尾,展足能行快似飞。文王画卦曾元卜,常纳庭台伴伏羲。云龙透出千般俏,号水推波把浪吹。条条金线穿成甲。点点装成彩玳瑁。九宫八卦袍披定,散碎铺遮绿灿衣。生前好勇龙王幸,死后还驮佛祖碑。要知此物名和姓,兴风作浪恶乌龟。那龟驮着净瓶。爬上崖边,对菩萨点头二十四点,权为二十四拜。行者见了。暗笑道:“原来是看瓶的,想是不见瓶。就问他要。”菩萨道:“悟空,你在下面说甚么?”行者道:“没说甚么。”

菩萨教:“拿上瓶来。”这行者即去拿瓶。唉!莫想拿得他动。好便似蜻蜓撼石柱,怎生摇得半分毫?行者上前跪下道:“菩萨,弟子拿不动。”菩萨道:“你这猴头,只会说嘴,瓶儿你也拿不动,怎么去降妖缚怪?”行者道:“不瞒菩萨说,平日拿得动,今日拿不动。想是吃了妖精亏,筋力弱了。”菩萨道:“常时是个空瓶,如今是净瓶抛下海去,这一时间,转过了三江五湖,八海四渎,溪源潭洞之间,共借了一海水在里面。你那里有架海的斤量?此所以拿不动也。”行者合掌道:“是弟子不知。”那菩萨走上前,将右手轻轻的提起净瓶,托在左手掌上。只见那龟点点头,钻下水去了。行者道:“原来是个养家看瓶的夯货!”菩萨坐定道:“悟空,我这瓶中甘露水浆,比那龙王的私雨不同,能灭那妖精的三昧火。待要与你拿了去,你却拿不动;待要着善财龙女与你同去,你却又不是好心,专一只会骗人。你见我这龙女貌美,净瓶又是个宝物,你假若骗了去,却那有工夫又来寻你?你须是留些甚么东西作当。”行者道:“可怜!菩萨这等多心,我弟子自秉沙门,一向不干那样事了。你教我留些当头,却将何物?我身上这件绵布直裰,还是你老人家赐的。这条虎皮裙子,能值几个铜钱?这根铁棒,早晚却要护身。但只是头上这个箍儿,是个金的,却又被你弄了个方法儿长在我头上,取不下来。你今要当头,情愿将此为当,你念个松箍儿咒,将此除去罢,不然,将何物为当?”菩萨道:“你好自在啊!我也不要你的衣服、铁棒、金箍,只将你那脑后救命的毫毛拔一根与我作当罢。”行者道:“这毫毛,也是你老人家与我的。但恐拔下一根,就拆破群了,又不能救我性命。”菩萨骂道:“你这猴子!你便一毛也不拔,教我这善财也难舍。”行者笑道:“菩萨,你却也多疑。正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千万救我师父一难罢!”那菩萨逍遥欣喜下莲台,云步香飘上石崖。只为圣僧遭障害,要降妖怪救回来。孙大圣十分欢喜,请观音出了潮音仙洞。诸天大神都列在普陀岩上。菩萨道:“悟空过海。”行者躬身道:“请菩萨先行。”菩萨道:“你先过去。”行者磕头道:“弟子不敢在菩萨面前施展。若驾筋斗云啊,掀露身体,恐菩萨怪我不敬。”菩萨闻言,即着善财龙女去莲花池里,劈一瓣莲花,放在石岩下边水上,教行者:“你上那莲花瓣儿,我渡你过海。”行者见了道:“菩萨,这花瓣儿,又轻又薄,如何载得我起!这一躧翻跌下水去,却不湿了虎皮裙?走了硝,天冷怎穿!”菩萨喝道:“你且上去看!”行者不敢推辞,舍命往上跳。果然先见轻小,到上面比海船还大三分,行者欢喜道:“菩萨,载得我了。”菩萨道:“既载得,如何不过去?”行者道:“又没了篙桨篷桅,怎生得过?”菩萨道:“不用。”只把他一口气吹开吸拢,又着实一口气,吹过南洋苦海,得登彼岸。行者却脚躧实地,笑道:“这菩萨卖弄神通,把老孙这等呼来喝去,全不费力也!”

那菩萨吩咐概众诸天各守仙境,着善财龙女闭了洞门,他却纵祥云,躲离普陀岩,到那边叫:“惠岸何在?”惠岸乃托塔李天王第二个太子,俗名木叉是也,乃菩萨亲传授的徒弟,不离左左,称为护法惠岸行者,即对菩萨合掌伺候。菩萨道:“你快上界去,见你父王,问他借王罡刀来一用。”惠岸道:“师父用着几何?”菩萨道:“全副都要。”惠岸领命,即驾云头,径入南天门里,到云楼宫殿,见父王下拜。天王见了,问:“儿从何来?”木叉道:“师父是孙悟空请来降妖,着儿拜上父王,将天罡刀借了一用。”天王即唤哪吒将刀取三十六把,递与木叉。木叉对哪吒说:“兄弟,你回去多拜上母亲:我事紧急,等送刀来再磕头罢。”忙忙相别,按落祥光,径至南海,将刀捧与菩萨。菩萨接在手中,抛将去,念个咒语,只见那刀化作一座千叶莲台。菩萨纵身上去,端坐在中间。行者在旁暗笑道:“这菩萨省使俭用,那莲花池里有五色宝莲台,舍不得坐将来,却又问别人去借。”菩萨道:“悟空休言语,跟我来也。”却才都驾着云头,离了海上。

白鹦哥展翅前飞,孙大圣与惠岸随后。(未完待续……)

太太监

本书已太监,原因太多,不细说,今后有空,会写完本书的结局,把最大的几个坑填一下,比如:金蝉子是谁?那个世界是哪里?佛的由来?佛之上谁最大?猎佛者的来历?猎佛者是谁?孟婆是谁?五行灵根的秘密?如来的谎言?为什么楔子和正文内容有差异?等等等……

最后一章,会和楔子无缝链接,也就是说……看了楔子和最后一章,就等于看了整本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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