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张狂 - xp1024.com
《黄巾张狂》


本书武力层次概论

作为一个伪合理党,笔者会尽量在书中营造一种相对平衡的势态。本书中,将不会有以一敌万的强者,即使是吕布之流,在砍杀了一阵之后,也将陷入疲劳状态,而导致战斗力严重下降。

另外,作为多年玩三国志系列游戏的后遗症,书中将会有少数高人,掌握了一些了不得的法术。当然,为了平衡,这些高人的施法,将会受到严格的限制。

总而言之,描述东汉末年,各个三国豪杰在面对天下大势演变时的行为,才是本书的基本意图。笔者的最高愿望,就是各位读者在看完本书的章节之后,能够接受本书对三国一众豪杰的形象描绘,而并不觉得违和。

就是这样了。

悲剧的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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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说#¥%……&¥#x&@吗?

第1节 冥冥我是谁?

——我是谁?

当敌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一个表情严肃的青年人,正第一百七十三次在心中问起这个问题。

接着,多次思考所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于半秒钟之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就是我,大贤良师的侄子,黄巾渠帅,姓张、名狂,字无忌!

然后,他看了一眼前方惊愕的敌人,还有身边惊讶的黄巾军士卒,口中喃喃的骂了一句:

“艹,又忘了派斥候!”

对自己的业余战术水平感慨完毕,下一秒钟,张狂对眼前的形式,飞快的作出了判断。

两支业余的军队突然相遇,就看谁能够先反应过来,先抢到主动权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

张狂果断的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带领着手下的黄巾健儿们,向前发动了无畏的冲锋!

“杀!”

有了张狂本人的亲自带头,他部下的黄巾力士们,一起大吼一声,紧紧跟随着首领的身影,向着敌人发起了果决的冲锋。

所谓黄巾力士,是整个黄巾义军的精华。想要成为一名光荣的黄巾力士,必须具备两点基本要求:狂热的追随太平道,以及强健的身体。

张狂敢于一马当先,对前方的敌人发起果断的冲锋,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勇敢,而是因为他已经看出,前方的敌人,不过是一只地方豪强的武装。

虽然这只豪强武装中,有十多名武士的装备还算不错。但是,那些后方的杂兵,就算拿起了刀枪,也很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

这一点,双方还即使隔着一百多丈,张狂那双明亮的有些变态的眼睛,就已经明显的看了出来。

——这是一只新兵!

——新兵是最好打的!

基于以上两点认识,张狂才会一和敌人遭遇,就果断的发动迎头突袭。他可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愣头青,而是经过了多场战争厮杀的“有经验”将领。面对敌方的两百多号豪强部曲,张狂自信满满。

此战——必胜!

——敌为新兵,我为老卒,此为其一。

——敌方甲胄不齐,武具不全;我方甲胄齐全,全副武装。此为其二。

——敌方人数不过二百余,我方超过四百,此为其三。

——敌方总共只有五、六匹马,我方光是战马,就足有十多匹。此其为四。

当然,在张狂的心里,己方最大的依仗,其实还是那一位,一直呆在他身边的猛男。

这位猛男黄巾将领,身高九尺1,腰围粗壮,由于自身体重太大,居然找不到适合的马匹骑乘。

但是,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这位黄巾将领的战斗力。因为,虽然只是用跑的,这位的速度,居然一点都不在,加速催动马匹的张狂之下!

——能够奔逾飞马,舞动起五十斤2的大砍刀,如同寻常刀剑的猛将兄,即使只是一人出手,也应当足以击溃敌方的队伍了。

此为其五。

眼见敌人只在二十丈之前了,张狂暗中放慢了一些马速,让手下的亲卫们,——主要是那位步行的猛将兄,冲到了阵型的第一线。

作为一军的主帅,最大的任务还是指挥全军。至于斩将夺旗之类的活计,当然还是交给猛将兄这样的专家比较好。

这并不是说。张狂自己的武技就比较差。只不过,所谓“术业有专攻”,张狂原来学习的,并非沙场武技,而是个人较技武学。

若是让张狂与猛将兄单挑,张狂不见得会输。但是,在千百人拥作一团的战场上,没了腾挪辗转的空间,张狂的武力,就至少被削弱了五成。

却说那位猛将兄,一路当先,冲在了最前面。面对人群,他那张带着稚气的脸上,毫无惧色,一头就撞进因为被突袭,而显得混乱的豪强部曲之中。

只见猛将兄双手略一发力,手中那把连柄带刃、长达八尺的大砍刀,拦腰一扫。首当其冲的一名惊惶敌兵,居然连招架的动作都没有做出,已经被这来势凶猛的一刀,拦腰斩成了两截。

大片的血雾混合着碎裂的内脏,飙洒了一地,让敌方那些还未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新兵们,瞬间惊倒了一片!

趁着这个机会,张狂手持着长矛,一矛刺出,将面前的一个惊愕的敌人,当胸捅穿。然后,他双臂一发力,将这个百来斤重的家伙,猛的向边上一甩。

飞出去的人体,还没有断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撞倒了好几个同伴,更是激起了大片的惊叫。

“妈啊!”

“苍天啊!”

“救命啊!”

虽然只是两人被杀,这只刚刚组织起来,还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队伍,立刻像炸了锅似的,陷入了混乱之中。

不少新兵将手中的武器随手一扔,就向着后方奔逃而去。就算有几个胆大的,仍然保持了镇静,却也被周围的逃兵们弄得士气全无。

再一眼看到,那位猛将兄略显稚气的脸庞上透露出来的兴奋和杀意,还有后方源源不断跟着冲上来的黄巾军骑士,手中仍然握有武器的几个战士,也心照不宣的调转身体,拔腿就跑!

崩溃!

全军崩溃了!

张狂虽然感觉这样的碾杀毫无成就感,却也觉得胸怀大慰。他放马向前追了几步,正准备追出两里就收兵,突然听到前方,猛的响起一个霹雳!

不,这不是霹雳……

是……人的战吼!

“废物!跑什么!跟某上!”

张狂举目一看,只见前方十余丈之外,一条铁塔般的魁梧大汉,正屹立在一群溃兵面前,手中的一条粗大铁棒,被他举重若轻的一挥,居然虎虎生风,愣是将几十个溃兵堵住,不再溃散。

“典大郎来了!”

“是啊!典大郎在此,俺们跑什么?”

“拼了拼了!……”

张狂心中暗暗吃惊。刚才在远处,他只注意到敌方队伍里几个骑马的头目,居然没有发现,在敌人后方的步卒中,居然有这样一个彪悍的家伙。

这大汉的身材,不在猛将兄之下,甚至犹有过之,配上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面貌,简直是个凶神恶煞。再看他手中那条粗大铁棒,分量只怕有七、八十斤!

就算这厮不通武艺,光凭这一身腱子肉,和这条大铁棒,便足以成为一个劲敌。

“大丰!小心!”

张狂虽然名字叫“张狂”,性子其实一点都不张狂。他平生处事,向来信奉“诸葛一生惟谨慎”。这样说起来,给他取名字的“大贤良师”张角,还真是没有取对。

“大丰”是那位猛将兄的“字”。汉时的人,只要有些身份地位,就会在“名”之外,再取一个“字”。直呼别人的本名,是很不礼貌的。这个“字”,就是用来给同辈以及身份更高之人称呼的。

“主公不用担心!某自晓得!”

猛将兄回应了张狂一句,挥舞长柄大刀,一个力劈,将一名来不及逃跑的敌人,从肩膀劈开,断成两截。接着,他脚下发力,朝着敌人最多的地方冲去。

这时,被称为典大郎的敌方猛将,大喝一声“休要猖狂!”,穿过溃兵人群,向着气势汹汹的猛将兄冲来,正好迎头对上。在这位猛将的带动之下,那些士气本来已经崩溃的敌兵,居然一个个重新鼓起勇气,呐喊着,掉头跟在猛将身后,反冲上来。

“大阳周仓在此!快来受死!”

猛将兄,哦不,猛将周仓,对着敌人,大声的喊出自己的名头。同时,他双臂轮足了力气,以至于全身上下,居然浮现出一层淡绿色的光芒。

附近的敌军一看见这层微弱的光芒,突然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那样,纷纷连滚带爬的向四周逃开去,口中惊慌无比的大叫着:

“是‘炁’!是‘炁’!……”3

跟在周仓身后的黄巾军骑士们,顿时士气爆满,一个个大声的呼喝道:

“黄天——威武!黄天——威武!”

然而,面对周仓全力发出的一击,对面的典大郎居然毫无惧色。只见这位,一脚重重的蹬在地上,猛的发力,迎着周仓,不退反进,挥舞着手中的大铁棒,狠狠的一击敲过去。

伴随着这一记势大力沉的猛击,典大郎的全身,居然也浮现出一层棕黄色的淡光,让在后方掠阵的张狂,心中猛的一抽,情不自禁的大喝一声:

“小心‘战炁’!”

但是,这样一声,足以在百步之外被听到的大喝,竟然没有被一个人听到。原因是:

就在张狂出声的这一刻,有一声更大的声响,完完全全的盖过了他的声音,让方圆数丈之内的敌我双方,尽皆暂时失聪!

“当!……”

“好力气!”

“好汉子!”

猛力拼过一记,刀棍分离。被巨大的反冲力,震得手臂隐隐生痛的两条大汉,不由得相互佩服起对方的力量来了。

但是,佩服归佩服,战斗却不会停止。两条彪形大汉略一回气,立刻又紧接着大吼一声,向对方扑了上去。

“当!”

“当!”

双方连拼了几记,兵器的剧烈碰撞,溅起无数火花。这两条好汉的激烈战斗,一下子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

毕竟,不管是黄巾力士们,还是豪强武装,都是组建不久,缺乏训练的队伍。对纪律什么的,明显认识不足。在这样难得一见的场景之下,双方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战斗,愣愣的站在一旁,围观起两大猛男的交锋场面。

ps:1汉时的一尺,大约相当于23厘米。九尺的身高,差不多接近两米一十了。

2汉时的一斤,大约相当于现在的220克到250克之间。五十斤,大约相当于11、12公斤。

3炁,读音同“气”,是中国哲学、道教和中医学中常见的概念,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不同于气。“炁”乃先天之炁,“气”乃后天之气。道教中有“一炁化三清”之说。

又ps:人物——周仓。

正史并无关于周仓的记载。不过,作为《三国演义》里的有名人物,作者设定,周仓一开始,就是黄巾军阵营的一员。

第2节 赫赫猛将威!

毕竟,不管是黄巾力士们,还是豪强武装,都是组建不久,缺乏训练的队伍。这些新兵蛋子,对纪律什么的,明显认识不足。在这样难得一见的场景之下,双方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战斗,愣愣的站在一旁,围观起两大猛男的交锋场面。

张狂在一旁观战,惊讶的发现,在黄巾力士中,一向以力大无比著称的周仓,居然被对方的力量给压制住了。几下硬拼,虽然看起来,双方是平分秋色。但是,两人交锋的地点,却已经微妙的向着己方的所在,退却了两步!

很显然,场中的周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虽然生得粗壮,却不是没有脑袋的笨人。当下刀锋一变,有意的改变了套路,将这几天刚刚领悟的刀法施展出来,半实半虚,一下子让对方手脚忙乱起来。

很明显,那典大郎的兵器,并不合手。虽然他将那条大铁棍,挥舞得虎虎生风,显露出深厚的武学功底,却在招式转换中,带着一丝生疏。

不过,这位猛士的战斗直觉也相当不错。发现自己技不如人,他就依靠着力量,想要硬吃对手。一绿一黄两条身影,在场上翻滚,牵动得周围的观战者,也随着双方的进退,一下子向东,一下子向西。一时间,两人倒是打了个难分难解。

但是,这样的厮杀,对体力的消耗极大。纵然两人都是修炼出“战炁”的当世强者,也无法持续太长时间。双方拼过十多招之后,默契的暂时罢手,喘着粗气,打量着对方。

“好武艺!”

“好力气!”

两人同时说话,夸赞起对方的战力来。纵然对方是敌人,双方也不由得从心里,升起一阵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般武艺,为何还不去报效朝廷,反而跟着这些‘蛾贼’【注:对黄巾军的蔑称】,烦乱天下呢?”

“哼!汉室无道,大贤良师才会登高一呼,八州响应!难道你这汉子,还受过汉室什么好处不成?”

那典大郎默然。周仓接着说道:

“瞧你的出身,也不像是豪族里的嫡系。倒不如,你也加入我黄巾大军,有某家主公‘点化’,武力还能更上一层。到那时,将那些平日里欺压我等的豪族恶奴们,一齐杀干净了,岂不痛快!”

典大郎微微叹息,大声说道:

“多说无益!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今天的事情,你我还是以武力来决定吧!”

“冥顽不灵!”

张狂催马向前一步,对着周仓说道:

“大丰,此人既然不知好歹,就先将他打趴下,再来收拾不迟!”

说着,张狂全身泛起一层银白的淡光,让对方的士卒又是一阵哗然。他一掌拍在周仓肩上,大喝一声:

“拿下此獠!”

周仓立刻大声应道:

“得令,主公!”

对面的典大郎,虽然心惊于张狂展示出来的“战炁”,却反而遇挫越勇,豪气冲天的大声叫道:

“来吧!就算你们一起上,某家也不怕!”

说话之间,典大郎全力鼓舞起全身的“战炁”。那棕黄色的光辉,猛然腾空两尺,将这个猛将变成了一个**灯泡!

——这厮先前,竟然还未出全力?!

周仓心中暗暗吃惊。但是,他毫无惧意,同样鼓舞起全身的“战炁”,腾的一下,将周身两尺都染上了一层淡绿色!

若论起对“战炁”的修炼,周仓自叹不如对手。但是,谁叫他有个好主公呢?

刚才张狂在周仓肩头上拍的那一掌,可不是单纯的鼓励周仓。实际上,这一掌之间,张狂已经将自己体内的“太平真气”,输送了四成到周仓体内。周仓体内残留的五成“战炁”,在这一掌过后,猛然间已经恢复到了七成!

于是,本来实力比周仓,要略微胜过一筹的典大郎,现在反而要比周仓弱上一筹了。

但是,典大郎并未在意这些枝节,只是无畏无惧,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手中的大铁棍上,口中吐出一个“打”字,揉身一冲,仿佛火山喷发,又如泰山压顶,对着敌人,挥出了这聚集全身力量的一棒!

“啊!”

围观者集体惊呼一声,纷纷为典大郎的气势所骇,围观的圈子猛然向外一散,大了一倍。伴随着上百号人的集体抽气声,典大郎的铁棍,迎上了周仓的大长刀!

长刀对铁棍!

谁胜?谁败?

结果是:

熟铁打造的长刀,在这一击之下,居然片片破碎,向四处飞溅开来!

若不是周仓和典大郎两人,都穿着加厚的牛皮铠甲,这一下,至少会在身上,开出七八个大血口子。

但是,典大郎没有获胜。

由于铁棍上传来的力道太过于浑厚,典大郎的双手,愣是被生生的震破了虎口!

受了这一下,典大郎双手麻木,已经握不住兵器。那根从中间弯曲的铁棍,无力的从典大郎的手心滑落,“嘭”的一声,在地上溅起了一阵尘土。

相比之下,周仓虽然失去了顺手的大砍刀,却因为大砍刀的破损,卸去了三成的反震力,双手虽然麻木,却没有被震破虎口。所以,他受到的伤害,反而较典大郎更轻。

双方的全力一击之下,最终还是两败俱伤,打了个平手。

然而,平手,对典大郎来讲,就是输了!

战场之上,没有公平可言。愣神片刻之后,双方反应过来,立刻决定了最后的战局。

在乡人的心目中,所向披靡的典大郎,居然被人打落了兵器!

这个震撼性的消息,立刻让缺少有效组织的豪强乡勇们,心胆俱丧。就连原本还有意一战的几个骑马武士,也毫不犹豫的拨转马头,掉头就跑。

见到这幅情形,本来还在惊骇犹豫的黄巾军战士们,立刻用勇气填满了身体,大声呼喝着,开始了惬意的追杀敌军之旅。

豪强武装,全线崩溃。黄巾军,大获全胜!

张狂长矛向前一指,发令喊道:

“左屯追杀两里即回!右屯留下,打扫战场!”

得到命令的左屯黄巾军战士,大喜过望,纷纷积极行动。有马的催动的劣马,没马的也迈开大步,勇猛的发起追杀。

至于右屯,本来就是步卒,还掺杂了部分老弱,打扫战场是分内之事,倒也没有话讲。再说了,行军这么久,可以休息一下,他们也正是求之不得呢。

然后,张狂的目光,望向了被数十名黄巾力士,团团包围的典大郎。

由于刚才的一击,耗尽了体力和“战炁”,现在的典大郎,根本无力撤退。如今而言,受了些内伤的典大郎,也只是能勉强站着,手中握着一根捡到的劣质长矛,对着敌人怒目而视。

不过,周围的黄巾力士们,敬佩他是条好汉,也不主动进攻,只是与他耗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渠帅,做出处置的决断。

张狂跳下马来,排众而入,来到典大郎面前。那典大郎到了这般窘迫的地步,却依然毫无惧色,张口便对张狂叫道:

“汝就是这伙黄巾的首领?将典某围住,却不动手,却要怎样?”

张狂对这条大汉很是欣赏。能与勇武如周仓这样的猛将,力拼数十回合,还占了上风的人,想来在当前的大汉帝国里,想来是很难找出几个来的。

要知道,如今的周仓,可是被张狂“点化”过的,若是论起武力的强悍来,张狂自信,就算是被公认为为“黄巾军第一高手”的管亥,也未必能胜过周仓。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位典大郎的强悍程度。

更何况,说起三国第一流猛将来,正好有一位张狂极为欣赏的猛将,也是姓典……

张狂不顾典大郎敌视的态度,在他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这一下,不但让黄巾力士们很是奇怪,也让典大郎大为惊讶。

“我乃巨鹿张狂,字无忌。足下可是陈留己吾人?”

典大郎惊疑的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

“足下可是姓典,单名一个韦字?”

“……你认识某家?”

张狂轻轻一笑,朗声道:

“己吾典韦,乃是我命中注定的左膀右臂,我如何不认识?”

此话一出,典韦那狰狞丑陋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狐疑,一份慎重。

这年头,由于有大汉“光武帝”刘秀的大力宣扬,谶纬之学甚为流行。典韦虽然识字不多,却也在乡间长者的言语里,听说过不少的谶语童谣。

现在,在战场上遇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对自己这个无名之辈极为了解,典韦心中虽然不信这番话,却也不能完全确定。这番犹豫,反映在话语里,言辞也就客气了起来。

“公子为何这样说?”

“我本是‘天公将军’族人,自幼学习《太平清领书》,偶有所得。今天一见足下,倍感亲切,立刻明白了足下的来历,亦知道足下本是我的臂膀。如今足下既然明了此事,还不马上醒悟?”

“居然是这样……”

“渠帅真是太神了!”

听到这番话,当事人典韦还没有反应,周围的黄巾军战士,倒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迅速的相信,刚才的敌人,原来就是己方的人。对准典韦的兵刃,也自动的放下。

看到这一幕,张狂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些家伙,还真是严重缺乏军事素养啊!

典韦被这番神神道道的话引导,心中有些半信半疑。但是,他也是意志坚定的强者。光凭一段话语,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动摇的。典韦缓缓的摇摇头,低沉的说道:

“空口无凭,某不信。”

话语出口,典韦就见到周围的黄巾军战士,脸色都有些难看。本已垂下的兵刃,迅速的再次对准典韦的魁梧身躯。更有嘴快的黄巾军士卒,想要反驳一番。不过,这时,已经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了谈话当中。

“典兄不可不信!周某作证,主公的话,必然是千真万确!”

ps:人物——典韦。

典韦是曹手下头号猛将。他的故事,可以说是众所皆知,无需作者多说。

三国中,典韦出场,是在诸侯联军讨董之后。这意味着,在黄巾起义之时,典韦还是一个乡间游侠。结合典韦曾经为友报仇,刺杀汉朝官吏的经历,此时甚至可能是个通缉犯。

所以,作者安排典韦,混在一只无名的豪强武装之中。而典韦此时,年纪还不大,远未到他的武力巅峰值,所以各位读者,也请稍安勿躁。

第3节 点化当为禄

“典兄不可不信!周某作证,主公的话,必然是千真万确!”

由于在与典韦的激战中伤了元气,周仓之前,一直在旁边修整体力。但是,听到典韦的话语,他忍不住就为主公张狂,分辨起来。

“你是……”

“某家是河东大阳人,姓周名仓,主公为某赐字为‘大丰’。典兄,主公是何等样的人物,又怎会虚言欺骗与你?”

对张狂这个年青的首领,典韦并不太相信。但是,对于刚才与自己交锋十数回合,最终平分秋色的强者,典韦却不得不相信。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典韦已经察觉,周仓此人,不是那种有能力作伪的奸猾之徒。

如此一个英雄人物,却对一旁那个小白脸首领,真心信服。这样的事实,让典韦的心中,又增加了几分不确定。

——莫非,这位姓张的黄巾军首领,所说的话语,确实是真的?

张狂本来打算亲自出马,利用如簧的巧舌,说服典韦加入自己的麾下。不过,见到周仓这个更为典韦信服的人,主动开口,也乐得暂时闭上嘴巴。

周仓这人,虽然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其实口才并不算差。他与典韦狠狠的拼过一场,自知若论起真实的实力来,自己其实,还要差上对方一筹。不过,当周仓发现,有可能将这个强悍的对手,变成己方的一员之时,自然大是激动。

“典兄可曾知道,若是五日之前,某家遇到典兄,将会是何等情形?”

典韦这时,经过一点时间的休息,感觉已经恢复了三成的力气,心中略微有了点底气,好奇的接口问道:

“周兄且说?”

“五日之前,某家若是遇到典兄,只怕在典兄手下,撑不过三个回合!”

“这是为何?”

周仓崇敬的看了一眼张狂,得到了张狂暗中的鼓励,于是细细诉说起最近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奇妙事情。

“……一月以前,某家主公在战场上,…………突然得到‘南华老仙’的指引,领悟了《太平天书》里《人卷》的奥秘,……

……可以对某等这些上天注定,转世前来辅佐主公的人,进行‘点化’,然后某等就可以获得更加强大的武力,来帮助主公,开创一个太平盛世了……”

对于周仓所说的这番奇异言语,典韦是半信半疑。

他在这世界上活了差不多二十年,并不是那种消息闭塞,从来没有出过家门的人。从一些见多识广的熟人口中,典韦也听说过,天下确实有着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有的能呼风唤雨,有的能赴汤蹈火,有的能日行千里,有的能化身草木……

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就是典韦心中可以确定的,具有不可思议神通的“仙师”一流。从这个方面来想一想,如果说张角的族人,也拥有某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奇异能力,却是完全合理。

——只是,这件事情若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如果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典韦是不会就这样轻易相信的。

“空口无凭!张公子,你说某命中注定,是你麾下的左膀右臂,为何某却没有得到上天的启示?”

张狂暗中微微一笑,心道有门了。他表情严肃的说道:

“如此重要的大事,岂容我信口开河?等典君你被我点化之后,自然就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要来辅佐谁了。”

这时,周围的一个黄巾力士插嘴叫道:

“渠帅,何不现在就点化了这厮,让他明白明白。也省得与这厮扯上这许多话!”

话音刚落,另一个黄巾力士急急的插嘴进来,大声的叫嚷道:

“不可!主公,先前可是说好的,下一个点化的,可是俺啊!”

先前那黄巾力士回口说道:

“何老四,你这小身板,就算是被渠帅点化了,也当不得什么大用。难不成,你当你能和周校尉相比啊?”

几个黄巾力士附和道:

“就是就是,不如先点化了这位典兄弟。人家可是以一敌百的猛将啊!”

何老四一急,口吃起来:

“尔……尔等……不是好人!……俺……俺才是……下一个!”

从这些黄巾士卒的对话中,典韦敏锐的听出了两个事实。

第一,这位年纪轻轻,长得白白净净的张姓渠帅,的确有“点化”他人的奇异能力。

第二,这种奇异的“点化”能力,的确有着大幅度强化个人武力的效果。那个周姓的黄巾猛将,就是这种“点化”的受益人。

——那么,要不要加入黄巾的队伍,去对抗汉室呢?

这个问题,对典韦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困扰。

作为一个被地方豪族招募的“游侠儿”,或者叫做“轻侠”,信奉的向来就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如果这位黄巾渠帅,真的能够将典韦的武力,大幅度的强化一番。有着这样的恩惠,典韦是毫不介意,当一回对抗汉室的反贼的。

反正,这腐朽的汉室,延续到了现在,上进的道路,早就已经被例如“四世三公”袁家之类的豪门士族,给彻底霸占住了。近年以来,汉家朝廷,从来就没有给过那些,像典韦这样中低阶层出生的人才,一条可以向上爬的道路。

才华横溢如“大贤良师”张角,不也就是因为上升无门,才转而潜心向道,折腾出这么偌大一个“太平道”来起事的吗?再说了,如今的黄巾,闹得是如火如荼,说不定……

——真就成了大事呢?

“都静下来!别吵嚷了!”

周仓见周围的黄巾力士们议论纷纷,不由得大声的呵斥。张狂待到周围安静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

“我张狂定下的规矩,自然要自己遵守。既然下一位,说定了是何老四,就不会变了。再说了,若是典兄,不能证明自己对太平道的诚心,哪怕他是命中注定,将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也不能轻易的获得我的点化。”

“毕竟,南华老仙赐予我的神力,乃是用在我太平道将士的身上。非是对我太平道有功之人,是不可轻易点化的。这一点,务必请典君明白。”

典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心中一阵泄气。明明自己,还没有答应加入黄巾军,现在却稀里糊涂的,要和别人竞争起什么“点化”的先后顺序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饶是典韦并非一个粗心之人,这番折腾下来,还是被张狂成功的收入麾下。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看着周仓毫无戒心的朝自己走过来,递过一条用于绑在额头的黄色布巾,典韦心中闪过暴起发难,杀出重围的念头。但是略一思量,他还是放下来这个冒险的念头,顺手将黄色布巾绑在额头,算是正式加入了黄巾军。

见到典韦亲手将代表黄巾军的布条,绑在了头上,张狂表面上是不动声色,心中其实已经笑翻了天。三国里的超级猛将之一,被称为“一吕、二马、三典韦”的存在,岂是普通人物可以比拟?

这一刻,是自从张狂来到这个乱世之后,最为欣喜的一刻!

——有了典韦这样的强力保镖,以后自己在战场上的安全问题,就不在话下了!

第4节 天下可布武

这一刻,是自从张狂来到这个乱世之后,最为欣喜的一刻!

——有了典韦这样的强力保镖,以后自己在战场上的安全问题,就不在话下了!

这时候,派出去追杀敌人的黄巾骑兵队,也已经顺利返回。除了带回三十多颗首级之外,还押回了四十多名降俘。张狂让典韦出面,挑选其中愿意加入本方的,共有二十三人,编做典韦的手下。

其余的降俘,典韦又出面求情,张狂就顺便卖了典韦一个人情,对他们宣扬了一番“太平道”起义的缘由和目的,然后将这些降俘都放了。

——其实,黄巾大起义,是有着明确的纲领和目标的。绝不像后世的一些人所认为的,就是一场规模巨大的农民起义。

在目前这一个时期,黄巾军的首领们,都是由那些难以通过正常渠道,从汉室政权手中分得权利的才智之士来担当。他们参与和领导起义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藉此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

所以说,黄巾大起义的本质,还是遭到两次“党锢之祸”严重打压的部分高门士族阶层,与下层的寒门不得志士人相结合,所发动的对汉室的一次大反击。

正因为本质是这样的,才导致一开始发动得轰轰烈烈的黄巾大起义,在汉帝发布解除“党锢”之后,发展立刻出现了停滞。

其中的重要原因,就是本来暗中支持“太平道”发展的那些高门士族,在达到了解除“党锢之祸”的目的之后,立场迅速改变,开始与黄巾军为难。

以上内容,是张狂在结合了后世的零星历史知识,和对时局的观察,又经过近一个月的思考,才得出的结论。

有了这样的认知,张狂这几天里,一直在思索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

黄巾大起义,最终还是失败了。作为张角一族中,关系极为密切的侄子,张狂身上那深深的“太平道”烙印,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株连”政策,张狂就逃不脱汉室的清算。

所以,虽然张狂多次盘算,如何才能脱离黄巾军,加入到汉军的行列中去,最终都颓然放弃。左思右想,摆在张狂面前的道路,最终就只有一条:

——造反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

“天杀的汉室!天杀的黄巾!你们这是要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啊!”

在心中不知道痛骂了多少回,张狂最终还是光棍了一把。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凌驾在当世所有才俊之士之上的优越感,让张狂做出了一个宏伟的决定。

——既然汉室不给老子活路,老子就彻底推翻了你这个天杀的汉室!

——老子要“天下布武”!

但是,对张狂来说,目前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疑惑。

——这个世界,是属于《三国演义》呢,还是《三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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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击溃了这一只突然遭遇到的豪强部曲之后,张狂继续带领着手下的黄巾力士们,按照预定的路线,向西方前进。

目标:长社!

根据张狂那些从游戏和网文中,获得的不成系统的三国知识,知道黄巾大起义由盛转衰的关键,就在于“火烧长社”之战!

几天前,一直在打听战事讯息的张狂,从经过的一处黄巾军小部队据点处,得知了一个令他大为吃惊的消息:

颍川黄巾首领,“太平道”长老之一的“波才大帅”,已经击败了汉室派出的中郎将朱儁所部汉军,将前来救援朱儁的汉将皇甫嵩,围困在长社城中!

“历史的车轮,还是开始了转动啊……”

在说了一句,让周仓等人听得莫名其妙的话语之后,张狂下令,全军向西,去与颍川黄巾军汇合。这一路上,张狂率部潜行疾行,连哨探都没有派一个,才在路上一头撞上了敌方,发生了与典韦的一战。

此刻,典韦带着手下的二十余号新鲜黄巾士卒,正夹杂在黄巾步卒的队伍里前行。得益于在前边的遭遇战中,没有杀死黄巾军士卒,其他的黄巾军力士们,对典韦的态度,并不敌视,反而显得颇为尊敬。

典韦本身,也是出身低微,和黄巾力士们,倒是颇有共同语言。所以,没有多久,典韦就初步与其他黄巾军混成了一伙。若是再共同打上一仗,那大家就是真正的战地袍泽了。

由于战火的摧残,在进入豫州的地界之后,大片大片的田地荒芜着,无人耕作,上边长满了稗草。这幅景色,让不少出身农夫的黄巾力士们,可惜不已,议论纷纷。作为后世常年混迹网络的城市居民,张狂对种田没什么概念,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农田被这样抛荒,一年没有收获。那么,来年的粮食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想必来年,又会有不少贫困无依的民众,因此而饿死吧?

虽然手上已经沾过多个敌人的鲜血,张狂的心中,依然感觉到一阵凄凉。汉末三国,在群雄将星的闪耀下,到底死去了多少无辜的民众啊!

一股感触涌到张狂的喉间,不吐不快。用着当时最为流行的四言歌的调子,张狂放声高歌: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为善除恶,唯太平故。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旁边的太平道信徒们,纷纷安静下来,用心的听着。当张狂反复咏唱了两遍,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之后,旁边的黄巾力士们,接着张狂的调子,也开始大声的吟唱起来。一人唱,十人和。十人唱,百人和。一下子,全军都加入了这首歌谣的吟唱当中。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为善除恶,唯太平故。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掺杂着几分沙哑的浑厚声音,唱出的这首歌谣,比起张狂清朗的原唱,反而更加贴近这首歌谣内容的本质。不少的黄巾力士,唱着唱着,突然间就泪流满面,却犹自不觉。

——这世道,哪里才有我等升斗小民的活路啊!……

ps:鸣谢金庸大师的友情赞助。作者虽然对金庸大师的历史功底表示怀疑,却不得不对金庸大师的文学功底,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5节 郡国嚣张卒

掺杂着几分沙哑的浑厚声音,唱出的这首歌谣,比起张狂清朗的原唱,反而更加贴近这首歌谣内容的本质。不少的黄巾力士,唱着唱着,突然间就泪流满面,却犹自不觉。

——这世道,哪里才有我等升斗小民的活路啊!……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黄巾军力士们的歌吟。这个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惊恐,高声的叫道:

“敌袭!敌袭!是郡国兵!是郡国兵!……”

一个骑兵斥候,惊惶的从远处飞马回报。顺着着位斥候的来向,黄巾军一眼望去,只见一群汉军,在数百步之外,阵型严整的向着己方阵营逼近。

所谓一“步”,就是人的两足,各跨一次,所走过的距离。汉时以六尺为一步,大概就是后世的一米四。

若不是张狂在上一次遭遇战之后,派出了几组骑兵充当斥候,只怕一个不小心,会被敌人摸到身边,才反应过来。

然而,即使提前得知了消息,缺乏整训的黄巾军队伍,也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小范围的混乱。

直到这股来袭的汉军,进逼到距离百步的地方,黄巾军士卒才在张狂、周仓、典韦等几个骨干头领的斥责、喝骂、以及拳脚相加下,勉强整理出了一个面朝敌人的方形阵。

张狂抬眼望去,这股来袭的汉军,人数不过一百五十以上,两百以下,但是甲胄齐全,一应武器都具备。外加上严整的阵型,虽然人少,偏偏让人觉得,他们才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一方!

所谓“郡国兵”,并非是什么汉军精锐。

大汉的疆域,被分为十三个州。州之下,分为若干个“郡”和“国”。“郡”是汉室朝廷直辖的地盘,“国”则在名义上,属于汉室中那些亲王们统治。

“郡”和“国”的地方镇守部队,合称为“郡国兵”。比之汉室直辖的“南军”(又叫宿卫军)和“北军”,抑或是边地的“边军”来,这些“郡国兵”,只能算大汉的二流部队。

——但是,在严重缺乏训练的黄巾军眼中,即使是郡国兵,也属于极其难以对付的强悍存在。若是没有五倍的兵力优势,普通的黄巾军,就完全缺乏,去撩拨这些二流汉军的勇气。

“止!”

这支汉军的屯长,拉长了声线,发出停止前进的命令。整支汉军令行禁止,“哗啦”一声,齐刷刷的停了下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不少黄巾力士们,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的这支汉军,可是货真价实的郡国兵啊!

黄巾力士们,纷纷开始回忆起,上一次遭遇到汉军郡国兵时的惨痛结局。整整的一个“方”的黄巾军啊,足足有六、七千人之多,拉出去也是浩浩荡荡的好大一片啊!对上了不过一千出头的汉军郡国兵,结果……

汉军不过损伤一成,黄巾军就全军溃败,连渠帅都受伤昏迷了。一直到一个多月之后的今天,还有几个黄巾力士,没能摆脱那场惨烈无比的噩梦,时常从睡梦中惊醒。

不过,还好,渠帅在这一战之后,居然因祸得福,于梦中获得了“南华老仙”的恩赐,具有了“点化”的能力。这个现象,才算是重新让整支黄巾队伍,再一次凝聚到了一起。

但是,现在,眼前居然又一次出现了可怕的汉军郡国兵。对不少经历过上一场大败的黄巾力士们来说,这样的情景,让他们的斗志,一下子就跌落了一大截。

“瞄!”

汉军屯长再次发令。

这些郡国兵,排出的是一个简化版“鹤翼阵法”。第一排的二十余人,都是使用三石以上强弩的熟练弩手。指挥官一声令下,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兵们,立刻将上好了弦的弩机平胸端起,对准了前方的黄巾军士卒。

“强弩!”

“啊!”

“盾牌!有没有盾牌!”

在场的黄巾军士卒,多半见识过,强弩这种军国利器的可怕杀伤力。一见到前方弩兵的架势,阵型立刻出现了动摇。对于缺少甲胄,盾牌不足的黄巾军来说,那些分成三段,连绵发射的无尽弩阵,简直就是令人心惊胆颤的夺命妖物!

“不许后退!盾牌!盾牌手列在第一排!”

新晋将领张狂,带着这群同样是新晋战士的太平道信徒们,努力的维持着己方的阵型。他虽然对兵书略知一二,却还是第一次正式指挥这种正规的军阵交锋。

对张狂来说,他头一次明白,在气氛紧张的战场上,组织和维持一个基本的阵型,居然会如此的困难!

——妈·的!是哪本小说里说的,只要带着手下训练几天,部下就变成了指挥自如的精锐之师的?!

“射!”

二十多张强弩一齐发射,虽然在声势上不算太大,取得的战果却相当不错。黄巾军中,当场有七、八人中箭倒地。按照这样的命中率,只要来上四、五轮齐射,这些训练度极差的黄巾军战士,就会全军崩溃了。

当然,汉军屯长对此,也只是想想罢了。对面的“蛾贼”,清一色都是青壮年男丁,显然属于黄巾军中的精锐,与一般的拖儿带女的大伙“蛾贼”,显然不同。

对付那些老弱夹杂,携带妇孺的“蛾贼”,汉军屯长自信可以以一敌十。但是眼前这些,能够排出一个简单阵型的精锐黄巾军,汉军屯长只有以一敌三,或者以一敌四的把握。

若不是被这支黄巾军,所携带的数十辆大车吸引住,汉军屯长是不会带着这么点部下,就来找对方的麻烦的。

——却不知,这些大车里,到底携带了多少钱的财货?

汉帝已经下令,战斗中缴获的战利品,只要上缴四成给上级,其余的六成,则由参加了战斗的部队自行分派。这条命令,在大大的增强了各部汉军的求战意识的时候,也让汉军的战斗风险大为增加。

就比如说,如果汉军屯长为了保险起见,联络周围的两个屯汉军,一起来夹攻张狂所部,那这场战斗就没有什么悬念了。还好老天保佑,汉军屯长为了独吞他眼中的这些财货,宁愿独自出战。

这样一来,才算是给张狂留下了一丝胜机。

“稳住!稳住!”

张狂极力压制手下的慌乱,想要恢复阵型的完整。然而,他的努力注定是无用的。就听得后阵中有人大吼一声,一道人影冲出阵营,单人独行,向着汉军冲了上去!

“是哪个混蛋……”

张狂气急败坏,辨认着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没有得到命令,竟然就敢冲出去!他仔细一看,发现这个冒失的混蛋,身材异常高大,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偏偏能让人感觉到一种,一座大山在移动的感觉。

这样的混账东西,是,也只能是:

典韦!

“狗·娘·养·的汉军!竟敢挑拨你典大爷!”

典韦本来,并没有在这一战出手的打算。一来,他其实算是半个俘虏,并非真正的黄巾军;二来,典韦也对这些黄巾军的战斗力,心存疑虑,准备趁着这场战斗,好好的看一看,汉军与黄巾军的战斗力对比。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一支弩箭,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典韦身边,正中典韦的一个同乡,从眼眶中射进脑颅之内。眼看着刚才还在交谈的熟人,一声不吭,就这样一头栽倒,即使以典韦的胆色,也是大大的吓了一跳。

再联想一下,如果这支从天而降的弩箭,向西方偏上一尺半,那么,被这样一击必杀的人,可就是典韦典大爷了。

这样一想,由不得典韦不怒发如狂!

当然,就算在这个时候,典韦仍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一把抢过一面,用门板改造成的大盾,大喝一声:

“跟老子冲啊!宰了那帮狗·娘·养·的……”

在一个月以前的那场大败之后,依然能够跟随在张狂左右的黄巾军战士,多是一些立场坚定,生性悍勇之辈。就算对汉军的郡国兵心怀畏惧,也压制不住他们体内的复仇渴望。

被猛男典韦这么一嗓子招呼,再看到有人冲锋在前的榜样,许多黄巾力士们再也维持不住阵型,跟风似的,一窝蜂随在典韦那高大的身形之后,呐喊着向前方的汉军冲去!

“暴民!”

汉军屯长不屑的从鼻孔里,哼出这两个字眼。

这样的场景,他在近一个月以来,见识的多了。这些“蛾贼”们总是这样,组织混乱,纪律不明。进攻、撤退,都是一窝蜂。如果没有本方五到十倍的人员数量,根本就没有一战的实力。

——自古以来,在战场上,远程武器一向只是一种辅助武器。在战斗中,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要靠肉搏。这些“蛾贼”,还真的以为,我汉军的赫赫威名,是依靠弓箭的吗?

“装!”

“瞄!”

“射!”

虽然面对着黄巾军气势汹汹的进攻势头,第一排的弩手们,还是在屯长的指挥下,镇定的装填弩机,瞄准发射。百步的距离,在敌人发起冲锋之后,只能够发射一次。这是弩机的最大缺点:射击的速度,有些慢腾腾的。

当典韦一人当先,带着黄巾军战士们,冲到了距离汉军三十步的地方时,又迎来了一波劲弩的箭雨洗礼。由于典韦冲在第一个,起码有六、七张弩机对准了他。

ps:汉朝的一石,又可以称为一斛,约合二十二到二十五公斤的重量。

第6节 豪杰忿怒顾

当典韦一人当先,带着黄巾军战士们,冲到了距离汉军三十步的地方时,又迎来了一波劲弩的箭雨洗礼。由于典韦冲在第一个,起码有六、七张弩机对准了他。

箭支钉在大盾上发出的“夺夺夺”声音,每一击都让典韦的心脏狂跳一次。还好,虽然有一箭射穿了那块门板改制的大盾,命中了典韦的腰上,却还是被熟牛皮制造的衣甲给挡住了,未曾入肉。

“退!”

射完这一轮,汉军屯长下达了弩手撤退的命令。

只见第二排的长戟手,集体将身体一侧,在并排的两个长戟手之间,留出了一个狭窄的后撤通道。强弩手们也是训练有素,垂下手上的弩机,同样侧着身子,从长戟手留下的缝隙之间,自如的穿了过去,到达阵型的后方。

“举!”

当典韦冲到十五步远的地方时,汉军的弩手已经撤退完毕。汉军屯长再次下达命令,就见所有的披甲长戟手,身体一动,恢复了完整的阵型,按照命令,将手上约有一丈多长的长戟,利刃朝外,斜举成一道亮闪闪的锋刃长墙。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从容变阵,即使是气势凝重如山的典韦,也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于是,大群的黄巾力士,到了距汉军六、七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居然与汉军对峙了起来。

汉军屯长大喜!

这样的情况,最是消磨双方的斗志。

在心理上占据了优势的汉军,大可以趁着对峙的时机,用弓箭在阵型后方发动抛射,有效的杀伤敌人。不用多久,只要后方的强弩手们,快速的射出两轮弓箭,就足以让眼前这些不知死活的泥腿子,陷入混乱之中!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战场的胜负,可就一举确定下来了……

但是,张狂又岂能让敌人如愿?

他一开始昏了头,只顾得维持阵型的完整。结果,典韦的带头冲锋,却让张狂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样的小规模战斗,阵型的作用,并不是特别的关键。放着手上两大可以力敌百人的猛将不用,反而去追求己方根本不熟悉的阵型,实在是一大败笔!

于是,随着典韦带人冲上前去,张狂也顺水推舟,干脆让大家伙一拥而上。当典韦带着人,在戟林外徘徊的时候,张狂也已经赶到了第一线。他大叫了一声:

“典韦!你害怕了吗?!”

被张狂这么一激将,典韦感觉自己的面子上挂不住了,本来冷静下来,想要出工不出力的头脑,一时间再次发热。典韦恶狠狠的盯了张狂一眼,暴喝道:

“张家小子,看某破阵!”

张狂见激将生效,心中暗笑,回头示意身边的周仓,做好冲阵的准备。两大猛将,几乎同时鼓起全身的斗气,一绿一黄,如同两团火焰,烧向严阵以待的汉军郡国兵!

强烈的激发斗气,让典韦的力气,猛然增加了近一倍。他也不耍什么花招,抵着大盾,拖着铁棍,一头向汉军撞去。在棕黄色的土系斗气加持之下,本来质地松脆的木盾,强度大为增加。四五个长戟手将长戟刺在木盾上,居然没能刺穿!

木盾之后,典韦的丑脸上狰狞的一笑,向前冲锋的速度丝毫不减。大盾一推,将几只刺在盾上的长戟尽数拨开,他反手挥起沉重的铁棒,一棍子敲在一个披甲长戟手的胸口!

那个被击中的长戟手,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句,整个胸口向下陷入了半尺,飙着一口鲜血,被砸得凌空飞起,压在了几个同袍身上。

就这一下,汉军完整的阵型,就被撕开了一个缺口。典韦再次挥动铁棒,将几只补充过来的长戟荡飞,便一头撞进汉军严实的阵型之中。在他的带动下,士气大涨的黄巾军战士们,发一声喊,从破开的口子一拥而入,与汉军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战。

“千人破!”

几个经验丰富的汉军老卒,看到典韦破阵的这一幕,忍不住失声大叫起来!听到这句话,汉军屯长再一眼看到另一侧,也已破开阵型的周仓,郁闷的以手加额。

——该死的黄巾军!居然有“千人破”一级的猛将!

——而且,还是两个!

在汉军之中,数百年以来,一直暗中流传着,关于猛将的评价标准。

一个精锐战士,只要实力能够明显压倒其他士卒。那么,在这名精锐战士历经多次交战,斩获了十个左右的首级,就会被称为“十人杀”。

再上一步,可以轻易的击败“十人杀”,在面对普通士卒时,有能力以一敌十的强者,则被称为“百人斩”。

如果一位猛将,能够轻松的以一人之力,撕裂敌人严密的阵型,那么,这样的猛将,已经足以凭借一人之力,杀死数十名普通士卒。

在千人级别的战斗中,若是某一方能够拥有这样一位猛将,就足以决定双方的胜败。这一级的猛将,也由此被称为“千人破”。

像大汉开国时期的樊哙,武帝时的李广,就是这一级的典型强者。

当然,李广的神射手段,远在他的冲锋破阵手段之上。因此,没有几个人,会认为李广的实力,仅仅是“千人破”而已。

如果己方能够拥有一位“千人破”,那可是大大的好事。但是,若“千人破”属于敌军,即使是孙武复生,吴起再世,面对这种局面,怕是也要大费脑筋吧?

“败了……”

汉军屯长看着被敌方“千人破”凿穿的阵型,低声的吐出这样的字眼。败局已定,现在他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将手下这些袍泽,完好的带回大营去。

但是,这个目标,首先要问过那两个“千人破”级别的猛将。

典韦娴熟的挥舞着大铁棒,一路将四、五个运气不佳的汉军士卒,打的是骨断筋折。就在第六个提着短刀的汉军士卒,被典韦一棍子敲碎了脑壳,白花花的脑浆,飞溅的到处都是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没有了任何一个敌人。

典韦晃着头左右一看,原来,他已经杀穿了敌人的阵线,来到了敌军的背后。他心中暗自估量,发现体内的“战炁”,只耗费了三成,心中大是得意,心想:自己的武力,似乎又有提高。

这时,汉军的另一处阵线,也发生了动摇。

一个汉军,突然之间,就被拦腰斩成了两截。周仓一脚将拦在前方的半截身体踢飞,大踏步的冲出来,也已经杀穿了敌人的阵线。

两军交战,最重士气。

在战术上,如果某一方的阵型,被敌人击穿。那么,敌人就可以从这个口子,将兵力渗透到阵型的后方。

无论是什么阵型,后方都是脆弱的。在被人前后夹击的情况下,没有几只军队,还能维持得了战线。

所以,在战场上,一方阵线被击穿,通常就意味着这一方的失败。别的不说,光是士卒们听到这个噩耗,就足以让士气下降一大截!

这一战,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死战到底决心的汉军郡国兵,一发现阵型被凿穿,立刻军心动摇起来。然后,从动摇到混乱,从混乱到崩溃,说起来,前前后后,也不过是短短片刻的时间。

汉军崩溃了。

汉军溃逃了。

但是,逃跑的汉军,很快又被围住了。

张狂手下,可以组织起一支,人数达到五十的“骑兵”。

虽然这些“骑兵”的马匹里,只有不到十匹,是合格的战马,其余的都是原来用于拉车、耕地的役用马;虽然这些黄巾军“骑兵”,骑术相当的糟糕,真正合格的,不到五分之一。

不过,骑兵就是骑兵,就算不适合直接用于冲锋陷阵,用来拦截一下这些丧失了斗志的郡国兵,还是能够胜任的。

于是,剩下来的五六十名汉军残兵,在匆匆将马匹从大车上解下来,组建而成的黄巾军“骑兵”的扰下,被黄巾军围困在一片开阔的田地里,惊恐的缩成一团,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主公!这些家伙怎么处理?”

周仓的身上满是血迹,大口的喘着粗气,精神却相当的亢奋,咧着嘴笑问着张狂。

他今天前前后后,一口大刀砍杀了不下十名披甲汉军,将前些天,被郡国兵打得大败的那口怨气,狠狠的出了个痛快。有了这样的战果,周仓对张狂的“英明”领导,佩服的五体投地。

军队中的事情,就是这样干脆。只要是能带着大家伙打胜仗,就是好将军。

面对这些剩下的败兵,张狂并无意斩尽杀绝。好歹大家都是汉人,说不定还能牵扯上某些亲戚关系,不是非要打个你死我活的。张狂想了一下,对周仓说道:

“大丰,你去先劝降,就说,我答应他们,降者不杀!”

“诺!”

周仓高兴的接受了命令,来到敌方附近,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大声的开始招降:

“某家主公有令,降者不杀!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四周的黄巾军战士,一个个也兴奋不已,在周围鼓噪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第7节 马骨空北羣

ps:中秋快乐!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被围困的郡国兵们,脸色变化各不相同,却一齐将目光,集中到了汉军屯长的脸上。

不降,必死。

可是,投降,也未必能活。

汉军的战斗力,向来以强悍著称。在大汉帝国周边的蛮夷异族口中,向来流传着“一汉当五胡”的说法。这句出自汉将陈汤的名言,随着大汉帝国对四周蛮夷的征服,已经变成了举世公认的事实。

即使桀骜如统领“鲜卑”胡人部落的首领“檀石魁”,在数年以前,曾经击败过万人规模的汉军,也只是狂妄的对外宣称,一个汉兵是敌不过五个鲜卑骑兵的。只要三个鲜卑骑兵,就足以匹敌一个汉军士卒。

不过,战斗力强悍,却不代表汉军的军纪有多么严格。事实上,汉军在战场上,向来嗜杀成性。就算俘虏了敌人,汉军士卒们也经常嫌这些家伙麻烦,一杀了事。反正在按照首级计算功劳的标准下,敌人的头颅,永远是一种稀缺的资源。

以己度人,汉军士卒们对于自己是否能保住性命,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这种时候,人的从众心理得到了充分体现。

要死,大家一块死。要活,大家一块活!

所以,汉军屯长心头,真的可以算作压力山大。

汉军屯长被手下的兄弟们殷切的期盼着,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下了决定,向外围走去。他摘下头盔,卸下衣甲,赤手空拳的来到张狂马前,深施一礼,沙哑的说道:

“我等愿降,只是请这位渠帅,遵守信诺……”

“我的信诺,你马上就可以看到。”

张狂努力的遏制着心中的激动,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平静表情。但是,有些发颤的声音,还是悄悄的泄了他的底。

“放下兵器,我黄巾义军,自然会善待你等!”

战斗结束,黄巾军开始计点损失,处理死伤。这一战,黄巾军的死伤不算太大,有十一人当场战死,二十七人受伤。其中,典韦在突阵之时,被一名汉军老卒一戟勾中,幸好有皮甲阻挡,只是受了轻伤。

这样的结果,让张狂暗暗感慨,果然是兵战凶危,即使以典韦这样的强悍程度,还是难免战场受伤。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张狂同志居中指挥,绝不轻易陷阵的决心。

至于汉军的伤亡,就相当的惨重。共计一百八十四人的一个屯,除了十三人成功逃走,死亡六十四人,重伤十五人,其余的大半轻伤。

本来,按照汉军军队编制,“部”和“曲”为基本单位,采用二五制。每“曲”五百人,二曲一千人为“部”。曲下设五个“屯”,每屯一百人。屯下设两个“队”,队下有五个“什”。一什又分为两个“伍”,每个伍为五人。

不过,这是标准编制。张狂所击败的这个屯,由于战事的需要,被扩编了一倍,足足有四个队。在这样的扩编之后,一个屯才算是具备了独立作战的能力。

要知道,自从光武帝之后,大汉帝国的军备布置,就有着“虚外实中”的倾向。为了避免诸侯割据,官军造反,一个大郡中,郡兵的编制,通常也就是一两个“部”。分散到每个县城,通常只能获得一两个“屯”的编制。

物资方面,由于这支郡国兵,就驻扎在附近不远处,所以没有带什么辎重。不过,一百多副还算完好的盔甲和兵刃,已经让张狂大喜过望了。

当然,最让张狂高兴的,还是十余具强弩的缴获。这些兵家的利器,算是给张狂统帅的这支黄巾军,填补了一个重要的短板。

一战下来,手尾甚多。张脆下令,就地停下驻扎,修整一天。

对这些俘虏的汉军,如何处理,成为了战后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这事情有些难办。如果就这样放了他们,别说张狂,所有的黄巾军都会心有不甘。但是,若将他们押解在行军队伍里边,又很难让人放心。

对此,张狂想了一下,准备先和汉军的首领,交谈一番,再作打算。

“阁下高姓大名?”

“阶下之囚,姓王,名叫果,无字。”

那个汉军屯长,倒也光棍,坦然的坐在张狂对面,大口饮了一杯清水,答起话来毫不迟疑。

无字,说明这个王屯长,出身下层。四十岁的人了,还只是在郡国兵里做一个屯长,料想身后应该没有什么有力的支持。这种局面,对于张狂即将开始的拉拢,增添了几分可能。

“王先生今天的指挥,极为果断,属下的善战,我可是佩服的紧啊。”

王屯长不愧是老兵出身,见惯了血,胆气十足。即使面对目前的局面,脸上也没有多少怯意。

“老王我不客气的说,渠帅若不是麾下有两位‘千人破’,今天这一战,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输谁赢呢!”

“先生所说的,很有道理。我黄巾军起兵时间太短,的确战力不足。张某料想,以先生的才具,就算是做一个军侯,也应该绰绰有余了。”

说到这里,王屯长默然不语,显然是有什么不愿提及的事情。

“当今天下,汉室无道,灾祸四起。外加上宦官外戚争权于内,高门豪族横行于外,黎民百姓已经是活不下去了。

我太平道揭竿而起,也不过是想要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有一个能够活得下去的可能。也不过是想让寒门的庶族,有一个施展得了才华的机会罢了。”

豫州一带,是“太平道”传教的重点地区。这位王屯长,对“太平道”的教义,也有着几分了解。如今他兵败被俘,就算侥幸逃脱返回,按照汉军的军律,轻者丢官坐牢,重者斩首示众。

为了个人的性命,还有对功名的渴望,王屯长在投降的那一刻,就有了参加黄巾军的打算。现在,他要看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渠帅,到底对自己有多重视。

——要是只做一个小兵,老子就想办法走人。

“如今我黄巾军的大业,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刻。王先生一身本领,怎能就这样轻易埋没?

小子张狂不才,敢请先生屈就我部的‘军师’一职,教导这些满腔热血的黄巾男儿,如何进行战阵厮杀。将来我太平道大业成就之时,先生也可以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啊!”

张狂说到这里,为了体现诚意,站起身来,非常到位的对王屯长施了一个大礼。王屯长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渠帅,居然如此折节下士,心中极为感动。

汉时风气,以为国赴死为荣,以复仇赴死为荣。大到为国家,小到为个人、为朋友、为长辈师尊,千里舍命寻仇屡见不鲜。常一言辱及,拨刀相向。宁以名亡,不愿苟活,士风激昂。

虽然王屯长出身武人,对文墨之事并不在行。但是,有一句话,他小时候接受启蒙的时候,还是听说过的:

——彼以众人待我,我以众人报之;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既然张狂充分的展示了黄巾军的诚意,王屯长也就顺水推舟。再加上他在汉军中,多年沉沦下僚的满腔怨气,让王屯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张狂的请求。

“我王果是个粗人,既然张渠帅这样看得起我老王,老王我这一条性命,就托付给渠帅了!”

有了王屯长的带头,他手下的那些士卒,大部分也愿意加入黄巾军。

极少数不愿意的顽固者,张狂看在王屯长的面子上,也不去难为他们,答应只要为黄巾军干一个月的劳役,就放他们离开。

这样下来,张狂的部下,不但从数量上有所上升,就连质量上,也大为提高。

当然,张狂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前汉军”假投降的可能。

不过,张狂对此,自有应对。他自信的认为,只要过了今天,这些“前汉军”们,对黄巾军的忠诚度,就会有很大的提高。到了那时,即使是假投降,只怕也会变成真投降。

因为,张狂今晚,将要当着全军的面,“点化”何老四。这样的事实,足以让这些迷信“谶纬之学”的古人们,彻底的信服自己!

ps:章节名出自宋·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词:“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羣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

所谓军师,有多重含义。此处选取“作为一军师长,教导全军战争技巧和战争规则”之意。

“国士众人”的说法,出自《史记·刺客列传》中记载的战国奇人豫让。有兴趣的话,可以自行搜索“豫让”。

第8节 战炁耀三军

当晚,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在一堆篝火边,何老四端正的跪坐着,脸上的表情,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为了表示对“黄天”的敬畏之情,他已经想办法完成了“沐浴更衣”的仪式,从黄昏前后,就苦等在这里。

队伍里的其他黄巾力士,在完成了自己分到的任务之后,也纷纷成群结伙的来到篝火边,静静的陪伴何老四,等待着渠帅大人,在获得了“南华老仙”的恩准之后,前来“点化”他们的袍泽。

随着时间的推移,篝火边的人头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在随口闲聊。即使有人想说些什么,也要凑到别人的身边,小声的耳语。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等待着从中军大帐里出来的渠帅大人,所带来的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在这些默默等待的人群当中,有两个人的心情最是复杂。

典韦对于白天一战中,无意中全力出手,帮了这些黄巾们一把,很有些懊悔。毕竟,现在的他,对黄巾军还没有什么归属感。甚至在官府豪强的宣扬之下,对这些传说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黄巾军们,还很有些排斥。

虽然这几天的接触下来,典韦大概的了解了眼前这支黄巾军,其实是严禁扰百姓的。可是,毕竟在先前一战之中,典韦的好几位同乡,都死在了黄巾军的手中。这样的血仇,对于看重情义的典韦来说,可不是一天、两天就会忘记的。

另一个人,便是新鲜出炉的黄巾军“军师”,原汉军屯长,王果。对黄巾军所搞的这一套神神秘秘的东西,王果是从心里嗤之以鼻的。

就在前几天,他还带领着手下的这伙兄弟,击溃了一支据说有仙人助战的“黄巾贼”,将那个传说中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太平道”“仙师”,一刀斩首。

事后,王果还从一个被俘虏的“仙师”弟子口中,得知了那个家伙装神弄鬼的全套伎俩。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王果对这支黄巾军将要举行的“点化”仪式,态度可想而知。然而,对于这件荒谬的事情,王果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但不能说破,还必须装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态度。

这对生性外方内圆的王国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在心里,他总有一种,被迫吞下了一只苍蝇的感觉。

“吉时已到!”

一个身穿着太平道道袍的小吏,高声的通报着。

伴随着这声高呼,中军大帐的帐门被猛然打开。身着道袍,全身散发着银白光辉的“太平道渠帅”张狂,迎着数百双目光的聚焦,坦然自若,大步来到受术人何老四的跟前,用完全不同于平常声线的苍老声音,考问何老四:

“汝有何愿?”

何老四垂头拜倒,五体投地,激动的大叫:

“愿黄巾遍地,举世大同!”

此时的张狂,犹如一尊神祗,降临凡间,让周围的围观者,呼啦啦的自发跪倒一大片。他用着不似凡人的苍老声音,再次问道:

“汝将何为?”

“为黄天高举,人人安居乐业!”

在渠帅的本心拷问下,向来言语粗鄙,脑筋不太灵活的何老四,仿佛是福至心灵一般,对答如流。

“前世之力,还赐汝身!且忠且信,好自为之!抬头!”

张狂说完这几句话,一指点在何老四的额头上。周围围观之人,只见银光一闪,渠帅张狂一个踉跄,身形就变得摇摇欲坠了。紧跟在张狂身后的周仓,及时的一把扶住他,对张狂的几个亲兵们大叫:

“主公脱力了!快扶主公回大帐休息一下!”

当张狂被扶回大帐休息之后,围观的诸人,终于忍不住议论起来。几个与何老四关系好的黄巾力士,急急凑到何老四身边,七嘴八舌的问他:

“有什么感觉?”

“你可以像周校尉那样,发出‘战炁’了么?”

…………

新任军师王果,见到这样一副混乱的局面,却没有人出来呵斥管理,心中再一次大为不屑。“蛾贼”就是“蛾贼”,一点军纪都不讲究。若是这时候,有一支精锐前来偷袭,只要有五十人,就足以让这些家伙全军溃散。

——怪不得渠帅对我这么重视。想来,他对这群乌合之众,也是大为恼火了吧?

王果的目光,转向了篝火中心的何老四。他心中暗自疑惑。刚才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神人赐福?这个家伙,是否又真的得到了力量呢?

对于外界的喧哗,何老四一概不觉。有黄巾力士将同袍拉住,大声说道:

“何老四肯定正在领悟呢!咱们别吵扰了他!等会儿他醒过来了,再让他展示展示吧!”

“是啊是啊!都先散了吧!”

周仓从大帐里出来,对其他黄巾力士们说道。他在黄巾军中的威望甚高,这一开口,大多数黄巾军战士都散去了,只剩下少数人,还坚持守在何老四身边。

大约一刻钟之后,何老四的脸上,终于动了动。这时,已经恢复了几分的张狂,也从大帐中缓缓走出。他来到何老四面前,问道:

“你掌握了多少力量?”

何老四睁开双眼,脸上满是狂喜:

“渠帅!俺有‘战炁’了!”

伴随着这句话,何老四举起双手,这双满是老茧的手上,居然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宝蓝色微光。若是在白天里,这点光芒,怕是难以被人看清。

但是,就是这样一点在黑夜中才能被看清楚的微亮之光,却在典韦、王果,以及那些后进的黄巾军战士心里,激起了滔天大浪!

那是“战炁”!是真正的“战炁”!是天下无数的武士们,辛勤练习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欣喜的练成的“战炁”!

有了“战炁”,人的战斗力就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初级的“战炁”,一经施展,就能够让人的力量、敏捷大幅度的提高。

若是修炼到了中级,“战炁”不但可以在身体上流动,强化身体。而且,还可以灌注到身上的武器盔甲上,增强武器和盔甲的品质。拥有这种本事的武者,最差也能在汉军中,混一个“百人斩”的称号。

至于高级的“战炁”,除了对身体和武器的进一步强化之外,最大的效果,是“战炁”恢复速度的明显增加。与较低级的“战炁”只能短促爆发不同,到了高级,已经可以持续的施展“战炁”,在战场上来去纵·横了。

这个原来没有练过武学,没有学习过最基本的吐纳方法,甚至连对什么叫做“炁”,都是一知半解的家伙,居然好运的拥有了“战炁”?!

即使是在等级森严的汉军中,一个拥有了最微弱“战炁”的士卒,起码也能捞到一个什长的职位。就算是王果自己,要论起“战炁”来,也不见得比这个幸运的家伙更强大。

想到自己十数年的苦练,也就抵得了这厮一夜间的奇遇,王果的心,那叫一个百感交集啊!

典韦的心里,则更多的是惊喜。既然这个渠帅,真的有能力“点化”他人,那么这位所说的话,可信度就被大大提高了。

——这么说来,某家还真的命中注定,是他手下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典韦,对这番话语的相信程度,已经有了七、八分。

“很好!如今你实力大增,以后就更要为我太平道的大业,努力拼搏!”

何老四万分激动,再次五体投地,对天起誓:

“俺何老四,从现在开始,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啦!渠帅只要有命令,俺赴汤蹈火,绝不推脱!”

见到眼前人的满腔忠诚,还有一旁典韦、王果等人的惊愕表情,张狂的心中,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似的,有着说不出的痛快。

——典韦,已经到手!

——真不枉我花费这么多真气,来导演这一幕!

ps:金手指终于出现了。各位不会觉得出现得太晚了吧?

第9节 长社火起否?【上】

第二天,张狂继续带着手下这四、五百人的队伍,向着长社所在地前进。

由于昨晚的神奇现象,张狂在整支队伍里的威信,持续上升。就连那些刚刚加入队伍的前汉军士卒,也想要尽快的融入到这些黄巾军中去。虽然由于三十余辆辎重大车的拖累,一天不过前进了四十里地。可是这个速度,已经比前一天提高了两成。

被拜为“军师”的王果,毕恭毕敬的跟随在张狂的身边,对上司的提问,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狂虽然由于昨晚的装神弄鬼,身体内的“太平真气”没有完全恢复,感觉有些虚弱,却还是仔细的询问王果,努力了解着当地的黄巾战情。

据王果这个地头蛇介绍,当前地界属于豫州“陈国”,国王名叫刘宠。

这位汉室宗亲,可不是一位寻常人物。虽然东汉末年的刘姓王,往往受到许多的限制,通常只是有着一个头衔罢了。但是这位陈王刘宠,却在当地有着极大的威严。

陈王的威严,来自于他的强悍实力。据说,陈王宠善用强弩射击,曾经在百步之外,十发十中,同一个点上,将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给生生射断!

而且,他所修炼的“战炁”,不是常见的货色,而是流传自上古大英雄“后羿”的“落日诀”。这种奇门真气,如果用于近身战斗,效果极差。但是,它却是极其少见的,能够附着在箭矢之上,大幅度提高箭矢杀伤力的几种“战炁”之一。

在半月之前,豫州黄巾军的“彭脱帅”所部,曾经聚众围攻过陈国。陈国王刘宠,亲自率领数千郡国兵前往迎敌。

在都亭城下,陈王刘宠面对十倍的敌军,从容自若,亲自引强弩射击,在百步之外,将举着大盾的黄巾甲士,连人带盾一起洞穿,无可抵御。一连被射死十名精锐甲士之后,彭脱部士气大丧,不得不解围而去。

在这一战之后,陈国的民众,畏惧陈王刘宠的射术,再也不敢反叛。所以,现在的陈国境内,已经是官兵占了绝对的上风。

张狂这支部队,喜得是只从陈国的边境上经过。若是敢深入一些,只怕就算有“千人破”一级的猛将,也难以落下什么好处。

听到王果的介绍,张狂心中暗暗咋舌。如此威猛的强者,还是远远的躲开些比较好。同时,他心中暗中思量,这般猛男,怎么在罗大的《三国演义》里,竟然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呢?

谈话之间,王果旁敲侧击的问起,要如何才能得到“点化”的资格。张狂见这位“军师”身材中等,武技走的是“快、准、狠”一路的军中刺杀术,心中暗暗摇头。

他这个莫名其妙的获得的“点化”术,其实作用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大。究其根本,这个“点化”,也只是将人体本身具备的潜能,充分的诱导出来。

就说已经被成功“点化”的周仓吧,不过刚刚成年,无论是身体,还是武技,都有着很大的提升余地。所以,在张狂为他“点化”之后,周仓等于是提前十多年,进入了自己武力的高峰期。

要是形象点儿,用电脑游戏中的数据来比较,原来的周仓,武力属于七十出头的水平,只算得上三流。

但是在“点化”之后,周仓的武力,一下子达到了巅峰期的八十到九十之间,算得上是天下间的第二流强者。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周仓看起来,自然有了如同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至于典韦,他目前也就是二十出头,同样离自己的巅峰期,相去甚远。如若用电脑游戏数据来形容,数值大约不到九十。外加上他现在的武器不是太顺手,周仓这才能与目前的典韦相抗衡,只是略输一筹。

但是,如果典韦被张狂“点化”了,就能一跃成为日后那个,被曹称之为“古之恶来”的超级猛将。这样的一流强者,用数值表示,那是相当接近武力一百的存在,就不是周仓能够抗衡的了。因此,对于典韦的“点化”,张狂才会那么期待。

所以说,“点化”很有用,但不是万能的。要是遇到身体正处于巅峰期的吕布、赵云之辈,张狂直觉的感受到,“点化”的效果,将趋近于零。

因此,张狂在一开始对其他人,公布自己的这项异能时,就先埋下了一个伏笔。

他声称,只有在过去的十世前生中,与自己有过“善缘”的人,才有着“点化”的效果。如果一连十世,都与张狂无缘,张狂也只能无奈的宣布:阁下无法“点化”。

如此一来,已经过了武力巅峰期的王果,自然成了这套推托之词的又一个受骗者。

当然,饱经风霜的前汉军屯长,是不会被这个小小打击,所击倒的。王果心里在想,是不是把自己老家的儿子接出来,看看和这位年轻的渠帅之间,有没有缘分?

有了王果这个地头蛇带路,张狂率领的这支黄巾军,一路上的前进速度,一下子提高了一截。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王果还自告奋勇,带上一支换上汉军服装的小队,骗开了途中一座小型坞堡,为队伍里已经空掉了一大半的辎重车,重新填满了米粮。

当王果指挥搬运米粮的时候,还借机探查了一下,在车队中保管得最为严密的两辆大车。当他看见车上的事物时,不由得使劲擦了擦眼睛。这个动作,让负责押运车辆的黄巾力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车上的东西,并非王果所以为的金珠钱财,而是大堆大堆,看上去没有什么用处的竹简和帛书。

自此以后,王果对张狂的态度,就更加的恭敬了。因为,当年开国汉相萧何进咸阳的故事,他也是听过的。能够跟随一个有大志,有远见的首领,未来的前途,无疑会比较的光明。

十天以后,张狂看着远处的路途,心满意得的哈哈一笑。再向前二十里,就是长社。从波才大帅营地里,派出来的斥候小队,已经接触过他这支远来支援的小队伍。明天中午之前,张狂就可以见到那位,名声威震雒阳的黄巾军大帅了。

“长社的大火,既然还没有烧起来,那么,等我来了,就再也别想烧起来了!”

张狂自信满满的指点江山,仿佛看见了黄巾军的大旗,插在了长社的城墙上一样。

至于现在,张狂要做的事情,就是:

——好好睡一觉。

等养足了精神,英明神武的张狂张渠帅,明天才好去提醒那个粗心大意的波才大帅啊。

在这一路上,王果的积极性相当高涨。有着张狂的全力支持和带头服从,现在的张狂部黄巾军,在军队纪律的执行上,比起原来,明显有了很大的提高。如果打个比方,那就是从一群乌合之众,进化到一群游兵散勇的地步。

当然,这里边,张狂的功绩不小。为了给王果立威,他与王果合谋,让周仓出面,演出了一出苦肉计。于是,王果抓住了周仓的一个错处,当众抽了他五鞭子。有了这个例子,王果这个名义上的军师,实际上的军法官,才算是在队伍里建立了一些威信。

这不,在营地扎下以后,王果这个闲不住,又将一群黄巾力士们聚集在一起,开始讲解军中的“五十四斩”。

其实,在“太平道”原本的起义计划中,每一处教众聚集的“方”中,都安排了一些在汉军中服过役,通晓军事的高级教徒。当起义发动时,这些前汉军教徒,就会担任黄巾军里的中高级军官,帮助每一“方”的渠帅,有效的训练和指挥手下的黄巾军。

按照这个计划,在张狂的这个“方”里,至少应该有两、三位担任过什长的太平道教徒,来辅佐张狂。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因为叛徒唐周的出卖,黄巾大起义不得不提前进行。结果,本来应该到来的军事参谋没有到来,原来就在队伍里的那位前汉军什长,也突然生了急病,一命呜呼。

这样一来,才导致了张狂手底下,居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军事人才。也因此,给了王果这位降将,足够的发挥空间。

——什么时候,才能够将这些兔崽子,训练成“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难知如荫”的强军呢?

正暗自思量着,突然,身后的周仓向前一步,一指西方的天空,疑惑的说道:

“主公,看这边!”

张狂回头一看,却见如墨的夜色中,突然透出一股红光。那红光,透过昏暗的大地,直扎进张狂的心底!

——难道?……

张狂呆立一旁,细心观察了半晌。只见那股红光,隐隐扩散,不多时,居然连成了一条红线。张狂支起耳朵静听,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嘈杂。他叹了口气,转身对周仓说道:

“大丰,叫何迁过来。”

“诺!”

周仓转身离开。张狂心中,恨不得马上狂吼一声,来发散这口怨气。

——贼老天,不带这样玩人的吧?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长社的火,终于还是烧起来了!

这一刻,张狂甚至恨不得在王果身上咬上一口。

——若不是这厮拦路,我就可以早到一天,这把火,也就烧不起来了啊!

ps:人物——刘宠

陈王刘宠,也是三国前期风云一时的人物。作为汉室宗亲,刘宠的能力相当不错。这位强人,依靠手下的数千张强弩,盘踞在陈国,不但将黄巾军尽数驱逐,就连后来的曹和袁术,也不敢招惹他。

不过,刘宠的最终结局有些憋屈,居然被袁术派人刺杀。大概是这个原因,《三国演义》里就没了这位的出场。可见,一个人的运气,还是相当重要的。

“萧何入咸阳”的故事,见于《史记·萧相国世家》。刘邦入咸阳,诸将都去争抢金帛财物,萧何却独去抢收秦丞相御史的律令图书,藏之宝之,后来楚汉逐鹿,沛公具知天下地理形势户口强弱,在斗争中占尽先机。

第10节 长社火起否?【下】

这一刻,张狂甚至恨不得在王果身上咬上一口。

——若不是这厮拦路,我就可以早到一天,这把火,也就烧不起来了啊!

当然,被怒火和憋屈冲昏了头的张狂,这时自然想不起来,若是没有王果的领路和帮助,他的黄巾军只怕还要多花上两、三天,才能到得了这里呢!

当然,迁怒于人,不是张狂一贯的风格。稳了稳心神,对王果歉意的笑了一下,张狂大叫一声:

“何迁!何迁在哪里?”

“主公!老四来了!”

何迁就是何老四。由于得到了“战炁”的传承,当上了军中的副屯长,何老四嫌自己的名字不像话,于是就求张狂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不过,在那帮老同袍口中,何老四始终还是何老四。

“你带上两个骑马的好手,赶快去西方,探察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如果是大火,你就派一个人回来回报一声,然后好好的盯住路口。若是有溃兵出现,你再回来禀报!”

何老四自从被“点化”之后,不知怎么的,骑术突然无师自通,精湛无比。就连张狂这个原来特意练过马术的老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队伍里最好的几匹战马,就被交到了何老四的手里。现在,这个黑夜打探消息的任务,也就只有他最适合了。

听到渠帅说的郑重,何老四沉稳的点了点头,应道:

“诺!先看看是不是着了火,再看看是不是有人来。”

等何老四的快马出发了,张狂只觉得胸口气闷得紧。然而,这个时刻,他不能停下来发脾气。还有重要的事情,来等着他去布置呢!

“全军集合!”

由于有了这几天训练的底子,张狂手下四百多号精壮黄巾军,只不过花了半刻钟的功夫,就成功的完成了集结。闪动的火把,映得张狂的脸忽明忽暗,让这些手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没有人出声。几十个挨过王果鞭子的例子,教会了大家,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兄弟们!现在,我太平道的大业,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

张狂的声音并不太响亮,却能让在场的黄巾军将士们都听清楚。这份能耐,正是修习“太平真气”小成,所带来的好处之一。

“‘南华老仙’早在半个月以前,就告诉了我,虽然我太平道的黄天大业终将成功,然而却不会一帆风顺!

汉室的火德虽然衰落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太平道要想推翻这腐朽的汉室,就必须先承受汉室苍天的反噬!

‘南华老仙’告诉我,在西方,在靠近雒阳的地方,将有一场大火!这场大火,是汉室‘苍天’的挣扎。‘苍天’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还要做一番垂死挣扎!

张某不才,一心想要制止这把大火,这才带着诸位,一路疾行,来到这里。然而,天意难为。这把大火,终于还是烧起来了!”

下面的人一阵动。不过,这些黄巾军战士,一路上看到张狂的多次“神(棍?)迹”,对他已经彻底信服。在王果的一番压制下,很快就平静下来。

“我太平道为什么要造这个反呢?是为了‘饥者有其食,寒者有其衣,劳者有其酬,学者有其用’!

现在,前方出现了一次小小的挫折,大家来说一说,我们能退缩吗?”

“不能!”

“以后,在‘苍天’的垂死挣扎下,我太平道,还会遇到更多的挫折。甚至,就连某些将军,也会因为汉室的反击而陨落。

然而,‘苍天’一定会死!‘黄天’终究会立!

各位兄弟,各位袍泽,请将你们的性命交给我,我张狂必然会带着你们,摧毁这个腐朽的汉室,建立一个太平的新国度!”

“诺!”

“诺!”

…………

典韦的声音,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的大。两天前,他终于得到了张狂赐予的“点化”,不但感觉筋骨的强度和力量,有了小幅度的提高,而且发现,身体里的“战炁”,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一惊喜,足以让典韦的武力,再跃上一个台阶,真正跻身当世第一流猛将的行列!

作为佐证,原来在对练时,能与典韦大战百十个回合的周仓,现在若是典韦全力出手,已经难以撑过十个回合了。

得了这样的恩惠,典韦自动的在口头上,改称张狂为“主公”。这样一来,他才算是正式的加入了黄巾军的行列。

虽然下边的黄巾力士们,难免还有些疑惑,张狂也已经没有时间,来为他们一个一个解释了。他拿出在心中早就考虑成熟的安排,指挥着黄巾力士们,先将营地搬迁到距离大路远一些的地方。

然后,被挑选出的一百多名,没有得“夜盲症”,能够在晚上看得清路的黄巾力士,将军中所有的盔甲和武器都装备上,由张狂、典韦和周仓几个人带领,在一片道旁的树林中坐下,准备随时埋伏起来。

夜盲症俗称“雀蒙眼”,顾名思义,就是在夜间或光线昏暗的环境下,视物不清,行动困难。古代的人,特别是贫苦的百姓,因为饮食粗劣,肉食摄入不足,很容易缺少维生素a,从而得上这种后世少见的病。

这些工作,算起来不是太大,可是以黄巾军目前的军队素养,还是花费了张狂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还好,远方的厮杀声并没有很快的变大,让张狂得以从容布置。

“哒哒哒……”

两匹战马沿着大路,一路小跑而来,正是何老四和他的手下。他找到张狂,大致的禀报了观察到的情形。

果然不出张狂所料,前方担川黄巾军大营,早已经炸了锅似的,在大火中乱成一团。根据何老四的观察,大概一刻钟以后,就会有一队人数不详的黄巾军败兵,从己方营地经过。

另外,何老四在这只败兵的后方,听到了汉军的金鼓声,推测后方应当有一支汉军,正在衔尾追击。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不过,可别睡着了。等会儿,还要你带着骑兵出来,追击敌人呢!”

“诺!”

“好了!兄弟们!都给我‘衔枚’了,别发出声音来,吓到了那些官兵!”

所谓“衔枚”,就是在嘴巴里含上点什么东西,免得有人就是忍不住想要说话。至于具体在嘴巴里含上什么,那就看情况了。有含铜钱的,有含石头的,还有些干脆就咬上一根小木棍。

张狂让参加埋伏的手下,进入道旁的森林中,潜伏下来。这些黄巾军,由于训练不足,纪律不严,是很难长时间埋伏的。还好,由于情报上的成功,没过多久,就见到一堆丢盔弃甲,衣衫不整的黄巾军败兵,三五成群的从大路上跑过去。

看着这些败兵,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虚浮的颓败样子,让张狂的心中都有些心酸。

——这个狼狈的样子,会是威震八州,惊骇天下高门豪族的黄巾大军吗?

——兄弟们,你们等一会儿,看老子是怎么给你们报仇的……

“黄巾兄弟们!黄巾兄弟们!……”

好几个大嗓门在东边的大道上响起。这几个人,是张狂特意安排的引导者。能在黑夜里,一口气逃出二十里的黄巾军,那身体素质就不用多说了,个顶个是棒棒的。

现在,这些精锐黄巾力士的建制被打乱了,正是一个收编他们的大好时机。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去吃,这可不是张狂的性格。

“前边就是我们张渠帅的营地,到了那儿,就安全了!有水有饭,大伙儿不要慌了!跟着黄旗走……”

看见那些逃得大难的精壮黄巾力士,在王果的组织下,乖乖的涌向己方的大营,张狂的心中终于暗暗的爽了一把。虽然没有拯救长社黄巾的失败,但是,能够让自己手下的部曲,在数量上膨胀一下,张狂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在张狂的潜意识里,大概本来就是存着,收拾败兵的念头来的。要不然,他大可丢下麾下这几百个黄巾战士,只带上周仓等几个亲信,快马加鞭来给波才大帅报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汉的余威还在,根基还没有完全腐烂。黄巾军的大起义,其实早已注定了必败。

既然如此,作为黄巾军中一个不太起眼的小角色,张狂首要的目的,是抓住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军队,然后再找个安静的地方潜伏下来,等待汉末的乱世,正式拉开序幕。

既然幸运(不幸?)的成为了一个穿越者,张狂当然要有着自己的骄傲。

屈居于他人之下,受到他人的驱使,是张狂无论如何都不愿走的道路。有着这样好的机会,如果不随心所欲的去搏一把,那他就白白来到这个乱世,也不该被叫做“张狂”。

所以,他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借助当世的乱局,一手一脚,打出一个自己的天下!

前前后后,将近有两千左右的败兵,从张狂眼前逃过。这个数字,让张狂欣喜的同时,也让张狂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凭借四百多人,去吞并两千人,这种事情,终归有着不小的风险。若是在败兵之中,存在有着足够威信的人物,一个不好,就会反客为主。在沿途的见闻中,某某黄巾军发生内讧之类的传闻,张狂也是隐隐有所听说。

尤其是那些黄巾军发展得特别快的地方,往往有大批的游侠儿,甚至是山贼盗匪,投机加入。这些非“太平道”道众的“假”黄巾军,行事可是没有什么顾忌的呢!

为了争权夺利,张狂听说过,有好几只黄巾军,在与汉军接战之前,自己先杀了个鲜血淋漓。

所以,接下来这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

对张狂来说,借着汉军们血淋淋的人头来立威,可比杀自己人,效果要好得多了!

第11节 北骑若入口【上】

对张狂来说,接下来这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借着汉军们血淋淋的人头来立威,可比杀自己人,效果要好得多了!

“哒哒、哒哒、哒哒……”

响亮的马蹄声响起,汉军的大队骑兵,终于不紧不慢的追了过来。

——哈哈,正如所料……

见到这一幕,张狂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战事尽在掌握”的豪气。

这些汉军的骑兵,身上只穿着薄薄的掩心皮甲,手中握着小型的机弩,腰中带着短柄环首刀,举着火把,催着马,一路小跑,驱赶着心惊胆颤的黄巾败兵。

虽然是在追击敌人,但是汉军骑兵们的神情,却是相当的轻松。不时有骑兵跳下马来,将在奔跑中体力耗尽,倒在地上的黄巾军战士杀死,割下他的首级。

不少的骑兵,在马头上挂着斩获的黄巾军人头。少的一两个,多则四五个。其中一个身形瘦小的骑兵,最为夸张,马前马后居然挂着不下十个人头!

骑兵的前队,从张狂的面前走过,那些滴着血的人头,在大道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见到这一幕的黄巾军伏兵们,无不义愤填膺。

然而,这些天接受的军纪训练,终于让黄巾力士们控制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每一个感到兔死狐悲的黄巾力士,都在心中不停的呐喊:

——为什么,出击的信号,还没有发出来!?

在黄巾力士的心中,这一刻,时间过得是那样的漫长。

当这支两百余人的汉军骑兵队伍,已经有一半人通过了伏兵的伏击圈时,张狂才大喝一声:

“杀!”

“杀啊!”

等待多时的黄巾军战士们,从树林中一跃而出,手中拿着长枪大戟,对着措手不及的汉军骑兵,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典韦、周仓两大猛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边。

周仓挥舞着数十斤重的长柄大刀,犹如切瓜砍菜一般,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将两名马上的骑兵,拦腰砍成两截。

典韦则提着两只各重二十余斤的短戟,大声呼喝,一路冲撞,奔出十步的距离,已经切下了两颗人头、三只手臂、四条马腿,外加一匹被生生撞倒昏迷的战马!

这两员勇将,一头一尾,将整只敌人骑兵,拦腰截成了三段!

“啊!”

“不!”

“有埋伏!”

……

猛然间遭受这样的打击,整只骑兵队乱成了一团。有的骑兵急忙举起弩机瞄准,有的则在马上抽出环首刀挥击,但是更多人却是手脚忙乱,不知道往哪里放。

总算这只骑兵的指挥官,大汉北军的“营司马”有些经验,一运“战炁”,发力从战马上跳下来,躲过了典韦气势汹汹的冲击,然后放声大叫:

“下马!结阵!下马结阵!……”

其他的汉军,听到首领的呼唤,如梦初醒,这才纷纷跳下马来,三五成群的凑到一起,结成小阵,相互掩护。这样一来,突袭的黄巾军战士,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当然,汉军营司马的这番大叫大嚷,立刻让他成为黄巾力士们眼中的首要目标。不说别人,典韦一拳打晕了这个营司马的坐骑,手中短戟挥动如风,每一下都朝着汉军营司马的要害砸过来。

汉军营司马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过了典韦的又一次横扫,正想加入旁边的一个汉军小阵中,突然心口一痛,低头一看,难以置信的发现,一截锋利的剑刃,已经从心口冒出来了!

他大叫一声,用手去抓那截剑刃。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剑刃便不见了。营司马抓了一个空,身体轰然倒下,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惊怒的双目依然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

西园军骑兵营司马,弘农杨氏子弟杨空,阵亡!

张狂收回滴着血的宝剑,身形一动,隐入了密林之中。

张狂的功夫,虽然不怎么适合正面战场,却极其擅长乱战刺杀。因为,当年“大贤良师”张角在选择教导他的时候,本来就是将张狂,作为一个“剑客”来培养的。

即使现在的张狂,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可还是保留吸收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一些能力,甚至是性格。要不然,以他原本二十一世纪,一介网络游民的身份,哪能做出这等杀人不眨眼的事情来?

如今张狂小露身手,发现自己的武力,其实也相当了得,心中大是开怀。

到了这个份上,汉军们可以说是败局已定。在没有被卷入混战的地方,一些机灵的骑兵,开始策马逃走。但是,对大部分被黄巾力士们缠住的汉军们来说,这个想法根本难以实现。

特别是,大路的两旁,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人步行可以通过,马匹却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虽然有些汉军骑兵,果断弃马入林,毕竟数目不多。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

不远的地方,又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那是张狂预先准备的后备队。看着大片大片的火把,如同一片云层,伴随着喊杀声渐渐逼近,汉军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开始了全面的崩溃。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见到局势的发展,周仓第一个大声的喊起来。有了一线生机,处于绝望中的汉军们,试探着放下自己的武器。当他们发现,投降的人果真没有被杀死,立刻开始了争先恐后的投降。

当然,事情总有例外。

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卒,背靠着一棵大树,挥动手中抢来的一支大戟,虎虎生风,愣是将三个围攻他的黄巾军战士,逼退了数次。不远处,有两个受伤的黄巾军战士,捂着伤口,正用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这个罪魁祸首。

“快投降啊!”

“逃不了的!”

“不投降,就杀了你!”

面对黄巾军士卒的劝降,这个小个子骑兵,倔强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是他手上的大戟,却始终对着前方。

“小乐子,降了吧!司马也死了,何苦无谓的拼上自己的小命啊!……”

一个被解除了兵器的老卒,看着小个子骑兵,还在死战,不由得开口劝说。

“是啊,咱们又不是被那些残暴的胡人给抓住了,都是汉人,降了也没啥……”

老实说,“太平道”的传教,对中下层的汉军来讲,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在大势已去的形势下,汉军士卒的抵抗意志并不高。否则,战技高超、装备精良的上万北军精锐,又怎么会在月前,被精锐战兵不过三、四万担川黄巾军给击败?

面对同僚的劝降,小乐子始终不语,只是大戟挥动,一击勾中一个黄巾军士卒的胸口。若不是有皮甲的保护,这一下,就要让那个黄巾军士卒开膛破肚了。

“他叫什么?哪里人?”

解决了其余的汉军骑兵,张狂走过来,发现居然还有一个硬骨头,一时好奇,问了那个劝降的老卒一句。

第12节 北骑若入口【下】

解决了其余的汉军骑兵,张狂走过来,发现居然还有一个硬骨头,一时好奇,问了那个劝降的老卒一句。

“管他叫什么,有某家出手,不过就是个死人罢了!”

典韦的身上,到处都是血污。有人的血,有马的血,斑斑点点,在昏暗的火光下,甚是骇人。

“子韧,且慢。”

“子韧”是张狂给典韦取的字,意义来自于“革韦”的“坚韧”之特点。

张狂觉得,反正战事已定,也不急于这一刻,很想要听听,眼前勇士的来历。

那老卒的胆子倒也不小,看了张狂一眼,说道:

“他叫乐进,阳平卫国人,今年才虚岁十八岁。别看他个头小,可是我们这一屯最年轻的一个伍长呢!”

“什么?你说,他叫什么?”

“啊!……他叫乐进……”

老卒见这个黄巾军头目脸色大变,毕竟底气不足,心里一个哆嗦,说的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乐进?他可是有个字,叫做文谦?”

“这个?小人没听过,不知道……”

“主公,这样的无名小卒,有什么好问的?待某家将他拿下,不怕他不说!”

典韦在一旁听得不耐烦,自告奋勇的说道。

“好,子韧且去将他擒获,但是小心不要受伤了。”

“诺!”

典韦应承了一句,大踏步的向小个子乐进走去。他二话不说,提起一只短戟,就向乐进的大戟砸去,想要凭借力量,先打飞乐进的武器。

“当”的一声,双戟相交。

乐进固然矮小,臂力却大过常人。外加上典韦所用的短戟,分量不足,不能完全发挥典韦的可怕怪力。乐进的长戟虽被荡开,却被他就势一抡,绕过一个圈子,反手再次刺向典韦!

典韦措不及防之下,差点儿就被大戟击中。关键时刻,他紧急运起棕黄色的“战炁”,单手发力,用短戟架住了对方的大戟。然后,典韦一转短戟,用戟刃锁住大戟的戟刃,将对方用力一拉,就要把对方的武器给抽走!

乐进发力回抽,却抽不回!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子,被典韦大力一拉之下,竟是朝着典韦飞了过来!

还没等典韦得意,只见乐进的身躯,在眼前一下子变大了一大半!

呼吸之间,乐进双脚一蹬,弃戟、抽刀、斩落!

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连贯无比。这一瞬间,乐进竟是借助典韦自身的拉力,接近对方,想要撞进典韦的怀里,一刀斩杀典韦!

那一刀,如此的迅捷!

那只握刀的手,泛着紫金色的淡光!

那一招,竟然是要极为冒险的与典韦贴身一搏!

如果典韦能够接下,顺势进行反击,乐进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死路。

那种风险,简直和孤身进入老虎窝,去抓老虎的小崽子,差不多大。

想当年,大汉“定远侯”班超,出使西域,面对匈奴使节的威胁,就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不入虎,焉得虎子!”

所以,那一刀的名字,就叫做“探虎”!

典韦本来是可以接下这一招的。在巅峰状态的典韦手下,即使是号称“武力天下第一”的吕布,也没有典韦接不下的绝招。

但是,典韦轻敌了。

他看着乐进拖着瘦小的身躯,与几个普通黄巾战士相持不下,就将对手的实力,划到了不入流的武者行列。却不料,看似弱小的乐进,竟能爆发出如此强悍而不要命的攻击!

于是,只施展了五分实力的典韦,没能接下这一招。

锋利的环首刀,在乐进的金系“战炁”加持下,变得锐不可当!

第一层皮甲,被毫不费力的切开。典韦这一刻的感知,甚至能觉察到刀锋切割皮甲时,所发出的“哧哧”声。

然后……

一柄短剑突兀的出现,剑尖准确的点在环首刀的刀刃上。受了这么一下阻挡,乐进的出刀之势一沮,在荡开了短剑之后,余势破开了典韦身上的第二层皮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抹嫣红。

接着……

“砰!”的一声,乐进瘦小的身子,被急速回防的典韦,用戟杆抽中,飞出丈余之外。

虽然最终获得了胜利,典韦的全身上下,依然被吓出了一身大汗!

感受到微风拂过胸口,所带来的微微凉意,即使是典韦的勇武,也不免生出一阵后怕。

——若不是预先穿上了双重甲,只怕这一次,不死也要重伤了!

这样想着,典韦对这个小个子对手,倒是升起了一些敬佩之心。

“多谢主公救命之恩!”

见到乐进在地上蜷成一团,昏迷不醒,被几个黄巾力士绑住了,典韦对张狂深施一礼,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张狂收剑入鞘,一手扶住典韦,笑道:

“你我君臣,荣辱与共,说这些就见外了。”

“渠帅大人,这小子怎么处理?”

张狂看了看昏迷中的乐进,淡淡的说道:

“派两个人看住他,等他醒了,立刻通知我。”

“诺!”

一转头,张狂心里又一次偷笑起来。曹老大,你的“五子良将”,少上一个两个的,应该不会跟小弟我计较吧?

“哈欠!”

在十多里之外,正忙于追杀黄巾军败兵的骑都尉曹,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摸了摸鼻子,心想:“难道,本初(袁绍)大半夜的,不在被窝里忙碌,却突然想念起我来了?”

袁绍忙不忙,没有人知道。不过,王果现在倒是真的很忙。

ps:人物——乐进。

乐进身为曹手下“五子良将”之一,排名次于张辽,其武力,应当是极为强悍的。他在曹手下,担任了陷阵都尉,经常在战场上先登有功,也就是曹军的先锋官。

可惜乐进后来死得比较早,也没有类似“张辽威震逍遥津”这样的辉煌功绩,向来被人们低估。在《三国演义》中,乐进的武力属于准一流,比张辽低了一筹。

由于乐进在《三国志》和《三国演义》中,都是在曹起兵反董时才出场的,故作者假设,乐进出身军人世家,是曹在北军中的老部下,后来主动投奔曹。这样,就可以解释本书中乐进的出场身份。

第13节 好汉当食肉!

袁绍忙不忙,没有人知道。不过,王果现在,倒是真的很忙。

不大的一块空地上,到处都是筋疲力尽的黄巾军败兵。这些将武器衣甲都丢了个精光,只剩下个囫囵身子跑出来的家伙,横七竖八的躺到了一地。

有些身上带伤的,痛苦的呻吟着。有些疲倦得不行的,倒头就睡。有些还有精神的,却也不老实,骂这个,骂那个。整个临时营地,那叫一个乱啊!

但是,最让王果讨厌的,还是几个在黄巾军中,担任了些职位的家伙。这些溜得贼快的头目,一旦喘过一口气来,就马上开始纠合自己的手下,聚成一个个圈子,商量起下一步的行动。

由于得力人手,大部分被张狂带走,去执行伏击任务了,王果手中多是些老弱,面对那些身强力壮的黄巾力士,底气明显不足。

结果,缺少威慑的黄巾头目,带着自己的手下,差点闹出事情来。多亏溃逃的这些家伙,没有小帅一级的人物,聚集不起多少人来。要不然,王果是铁定压制不住,这些败兵头目的乱动。

于是,当张狂带着大队人马和俘获返回时,看到的情形,就是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凶恶的黄巾头目,纠合了二、三十号黄巾军败兵,在那里大声的嚷嚷,要求王果提供些好吃的,比如说鱼啊,肉啊什么的。

王果当然不会理会,这些家伙的叫嚷。他让人煮的一锅野鹿肉,本是为了迎接张狂得胜归来,给出战的勇士的犒赏。对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家伙,王果冷着脸应付了几句,并不太在意。

结果,那个黄巾军头目,仗着手下人多,在那里大吵大闹。瞧他那副架势,若不是因为溃败得太狼狈,手上缺乏兵器,只怕就要当场火并起来了。

“肖大嘴!吵什么吵!别打扰了老子睡觉!”

这个黄巾军头目的嚣张,连一些同为败兵的黄巾军,都看不下去了。另一个黄巾军头目,大概平时就与那厮不太对付,大声的呵斥起来。

“郭大目,你狗拿耗子,管什么闲事!老子跟官兵拼了大半夜的命,凭什么连口肉都吃不上啊?”

说着,这个肖大嘴,还不忘朝煮肉的位置扫了一眼。

“去你·姊·妹·的!你个混蛋,连刀都扔掉了,竟然还敢说跟官兵拼了命!”

那个郭大目指了指胸口,上面一道刚包扎好的伤口。

“都瞅瞅,都瞅瞅,这才是刚和官兵拼过命的人!”

“哟呵?你这老小子,玩刀把自己都玩伤了?”

那肖大嘴原来在乡里,显然做过“游手”,也就是所谓的地痞流氓,口头上的胡搅蛮缠还真是不差。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向郭大目走过来。

“让兄弟看看,你小子是真伤还是假伤?”

听到这句话,郭大目身边的七、八个黄巾军战士,都勃然变色。其中一个身高不足六尺的小个子,猛然从地上窜起,带着尖锐的童声,大声呵斥道:

“你敢胡说,俺捅了你!”

肖大嘴虽然嚣张,却是个既有眼色,又有手头的家伙。见这个十来岁的小毛孩,手持着一柄匕首,向自己猛扑过来,也不在意。看准了对方的来路,他忽的飞起一脚,对着小毛孩的肚子踢去。

虽然没有使用全力,但是肖大嘴估摸着,这一脚,也足够教会这个冒失的小子,什么叫做凌空飞行了。

然后,这霸道中带着飘逸的一脚,却只传来空荡荡的感觉。

——踢空了?!

肖大嘴一个愣神,突然肚子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身体习惯性的弯下腰来,便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冰凉。那个尖锐的童声,在耳边响起,仿佛要刺破他的耳膜!

“要是不道歉,你就死定了!”

这番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让旁观者都觉得目不暇接。一旁的王果,倒是将这个小毛孩的动作,看的是一清二楚。

飞身、闪躲、膝顶、挟持,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虽然不见什么武术基础,却将小孩子的身体柔韧性,发挥到了极限。

这一刻,王果都有了收徒的想法。

不过,那个肖大嘴,倒也硬气。秦汉时节,民风极为彪悍。像肖大嘴这种,能够在乡间游荡,不事生产,还能过下去的人物,若是没有些不怕死的光棍气概,早就被乡民们给赶走了。

现在,被一个小孩子,用刀架在脖子上,肖大嘴虽然心中恐慌,依然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有种,你就杀了老子……”

当然,,生死于人手的情形下,肖大嘴说话,语调也柔和了许多。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正当临时营地里闹成一团之时,一个巨大的嗓门,将那些在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家伙,统统吓了一大跳。

一个九尺高的大汉,手中提着一柄足有四、五十斤重的长柄大砍刀,浑身浴血,大步从外边闯进来。

一看到这幅凶相,某些被汉军追杀得精神紧张的黄巾军,吓得转身就逃,一不小心,相互间撞倒了一片,兀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不肯消停。

王果见状,急忙带人大声呼喝:

“是自己人!渠帅得胜回来了!”

在惊疑不定的黄巾军败兵,众目睽睽的围观下,一只头上裹着标志性的黄巾,身上带着腾腾杀气的队伍,从大路的幽暗当中,挤了出来。

他们的人数不多,也没有打起旌旗。但是,身上的血迹,腰间的人头,还有手上牵着的战马,都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们。

再看到队伍的后段,吃惊的黄巾军败兵们,一个个忍不住喧哗起来。

——那些被押送在队伍中,垂头丧气,穿着红色军服的俘虏,不就是那群,追赶得自己走投无路,差点跑断了腿的汉军骑兵吗?

“太厉害了!”

“真是威风……”

“简直就是……”

喧哗的声音,只是高起来一下,立刻就低落下去。黄巾败兵们敬畏的看着这些得胜归来的好汉子,深恐自己声音大了,引起了对方的不快。

张狂骑在他那匹黑色的战马上,意气风发。这个劲爆的出场,果然一下子就震住了这些狼狈的败兵。有了良好的开头,后边的收编,应该就会顺利得多了吧?

这时,周仓已经将肖大嘴、小毛孩以及郭大目几个当事人,带到了张狂的马前。张狂下了马,听留守的王果述说完发生的事情,面无表情,脑子却全速开动,思考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跟我来!”

一行人随着张狂,来到那锅惹出事端的肉面前。喷喷香的肉味,直往大家的鼻孔里钻,让这些油水不足的黄巾们,包括张狂自己在内,都忍不住流起了口水。

“咕噜咕噜……”

这是肚子的叫声。

“想要吃肉?好说。”

张狂拔出匕首,准确的从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挑出一块巴掌大的鹿肉。

“大丰,今晚一战,斩获如何?”

周仓向前行了一个军礼,大声的说道:

“斩首七级,俘获五人!”

四周的黄巾败兵们一阵喧哗:

——这可真是猛人啊!

张狂手指微动,匕首上的大块肉,已经递到了周仓的眼前。

“好汉子!当食肉!”

“谢主公!”

周仓激动不已。赏肉事小,关键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份荣耀,是周仓原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子韧!今晚斩获如何?”

典韦听到张狂的呼叫,大踏步的排开前方人众,来到肉锅前,大声说道:

“斩首九级,俘获……四人。”

典韦的性子直,不愿将乐进算作自己的俘获,故此犹豫了一下。

“好汉子!当食肉!”

“谢主公!”

典韦也不客气,用两支手指捻起张狂送到面前的鹿肉,大嘴一咬,就吞下一半。

——这样的鹿肉,怎么也得再来十块八块的,才够某家填饱肚子啊!

“陈达!……”

“风三郎!……”

一连几个斩获较多的士卒,被张狂当场赐下了鹿肉,激得现场的气氛极为高涨。张狂再一次挑起一块鹿肉,用手一指自己:

“本帅今晚只杀了两人。不过,却有一个,是汉军营司马,弘农杨氏的杨空。”

略一停顿,张狂问周围的黄巾力士们:

“如此战果,可否食肉?”

“可!”

四周的黄巾力士们,群情激奋,大声的应答道。

张狂微微一笑,将匕首上的鹿肉一切为二,说道:

“郭大目兄弟!”

“啊?是……”

“你在乱军之中,犹然有勇气与汉军交锋,是条好汉子,当食肉!然而,可惜没有斩获,且食半块肉!”

“谢渠帅!”

郭大目甚为感激。他平日就以悍勇闻名于黄巾军中,说到当众接受赏赐,也拜领过几次。不过,在现在这般狼狈的情形下,得到奖励,郭大目很有一种被人“雪中送炭”的感觉。

这时,肖大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别提有多难看了。若是在平时,如果有人敢给予他如此羞辱,肖大嘴早就刀子冲上去砍人了。但是,现在——

他不敢。

偷眼发现张狂的目光向他投来,肖大嘴心中一个哆嗦。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肖大嘴兄弟!”

——来了!

“渠帅大人……”

张狂瞥了一眼,这个脸色灰败的家伙。对这个跳出来搞事的家伙,他心中当然不喜。不过,如果严厉的惩处这厮的话,又可能让那些不太熟悉的黄巾军士卒,产生反感。

“你有何斩获?”

“……”

肖大嘴无言以对。在数十颗堆放在不远处的血淋淋人头面前,他心里的所有小心思,都拿不上台面。

“就这副熊样,还想吃肉?”

“就是……”

周围的黄巾军士卒,不由得议论纷纷。肖大嘴羞愧之下,转身便想要逃走。不料,一个威严的声音,将他喝住:

“肖大嘴,停下!”

肖大嘴身体一阵僵硬,慢慢的转过身来。只见张狂来到肖大嘴面前,递上半块香味扑鼻的鹿肉,笑道:

“想要吃香的,喝辣的,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太平道,也就是要建立这样一个,能让大家伙衣食无虑的国度,这才揭竿而起。”

“这半块肉,算是本帅借给你的。若是你日后,斩杀了官兵,就提着首级,领一块肉,来还给本帅吧!”

此话一出,周围旁观的黄巾军,一下子议论纷纷。

“这位渠帅真是仁义啊!”

“那是。你们不知道,俺家渠帅,可是‘南华老仙’认可的天命之人呢!俺们这次急匆匆的过来,就是想要防备汉军放这一把大火的!只可惜……”

肖大嘴全身颤抖,艰难的接过半块鹿肉。突然,他跪伏在地,声音哽咽着,说道:

“渠帅!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

“兄弟!何必如此……”

张狂惊讶于自己的这番手段,居然效果如此的好,急忙一把扶住肖大嘴。

“誓死追随渠帅!”

肖大嘴哽咽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的从口中,蹦出这么几个字出来。这让张狂大为感慨。

即使是市井无赖,也有真正讲信义的。

大汉民风,果然刚烈!

ps:这一节有一个隐藏武将出场,不知可有人猜得到是谁?

第14节 强军初露头

乐进大口咀嚼着手上的麦饼,对那个将麦饼递过来的人,却是不屑一顾。

由于食物的干硬,乐进每咬下一口,都要就着皮制的水袋,喝上一口。

等乐进吃完了麦饼,笑眯眯的张狂,才开口问道:

“还要么?”

乐进不答。

“你可是有个字,叫做文谦?”

乐进一惊,抬头看着张狂,眼中疑虑突显。

——这家伙,怎么知道俺的字?俺可是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啊?

张大神棍暗道有门,再次开始了自己的人才诱拐计划。

“不必疑虑。你上应天星,本来就是天帝派出来,辅佐本帅,来成就太平大业的人。”

乐进冷笑一声,说道:

“妖人,又在妖言惑众!俺可不是三岁小儿,会被你的鬼魅伎俩给迷惑了!”

张狂也冷笑一声,针锋相对的说道:

“无知小儿!尔有何德何能,值得本帅亲自来哄骗?若不是尔上应天星,南华老仙及时提醒与我,尔的性命,早就毁在了我黄巾军将士的手上!”

乐进涨红了脸,大声喝道:

“俺乐进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性命在此,你尽管拿去!”

张狂勃然作色,却突然间又变得心平气和。这手变脸的功夫,只看得乐进是莫名其妙。

“尔父乐点,本为汉军屯长,七年前随‘乌丸校尉’夏育讨伐鲜卑,不幸大败而还。坐罪被贬为士兵,两年前病死。尔籍着父亲的名额,以良家子补入北军。虽然武力出众,却因为出身低微,不为杨空所喜,因此遭到压制,只担任伍长之职。”

乐进听完这番话,冷笑一声:

“你倒是有闲工夫,打探的倒是清楚。”

“不过,你那个‘文谦’的字,倒是谁都不知道啊。”

令乐进有些迷惑的,就是这点。他的“字”,是父亲去世之前,才给他留下的。按照礼制,要到乐进二十岁的时候,才可以正式使用。所以,在此之前,军中并无人知道乐进的“字”。

但是,就凭这一点,是不足以动摇乐进的意志的。

既然不能回答,乐进干脆保持沉默。

“好了,你不肯说话,也太过无趣了。倒不如,我来给你讲一讲,这些年,发生在中原大地的一些民间轶事。”

张狂心知乐进世代从军,对大汉的忠心,绝不是一下子可以动摇的,倒也不急。人家刘皇叔,都可以“三顾茅庐”,他来多劝降几次,却也无妨。

于是,张狂就挑一些流民的凄惨见闻,特地说给乐进听,还让两个口舌灵便的士兵,多宣扬一些汉室的丑行。乐进现在才十七岁,思想没有定型,大有可以雕琢的余地。身为曹魏麾下的“五子良将”,乐进的身价,绝对抵得上这番功夫。

接下来,张狂还要处理一件,比劝降乐进更加麻烦的大事。那就是,如何妥善处理手下这些新整编的黄巾军败兵。

容纳了两千多人的营地,由于准备不足,显得颇有些窘迫。此地离长社太近,一天下来,让张狂又搜罗了三、四百人的游兵散勇。对于收集到的黄巾军败兵,张狂施展出浑身的解数,软硬兼施,成功的让大部分黄巾军,都转投自己麾下。

唯一让张狂有些遗憾的是,那个颇有信望的郭大目,始终不愿意接受张狂的招揽。最终,他还是带着一百多名不愿留下的黄巾军士卒,前去寻找“波才帅”的行踪。

对于这些人,张狂也不强留。目前的收获,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他此时的情形,很有些像是“蛇吞象”,若是贪心太过,只怕会撑破肚子。

此地不宜久留。

这是几个重要部下的共同意见。

大概是长社的那把火太过于凶残,居然将那些黄巾军败兵的勇气,也一齐烧掉了。目前的营地里,充斥着一股惶恐的气氛。若不是堆在营地门口的那几十颗汉军首级,发出的无声震慑,这些败兵的精神状态,恐怕会更加不堪。

这,就是训练不足的黄巾军,最为常见的一个毛病:

——能胜不能败。

打打顺风仗,也还罢了,一旦失败,黄巾军就是真正的兵败如山倒。张狂要想真正的整合这些败兵,还是需要好好的下一番功夫。

幸好,张狂手中,还有一张可以重新凝聚黄巾军人心的王牌。那就是:

“仙师使者”。

甚至不用张狂吩咐,原来跟随着他的那些“老班底”黄巾力士们,已经自动的将张狂的一系列神奇事迹,添油加醋一番,在新来的黄巾军败兵之中,宣扬开来。

黄巾军的组织凝聚,本来就严重依赖对首领的“神话”和“崇拜”。外加上周仓、典韦、何老四等一干人,作为鲜活的例子,证实着这些“神迹”。黄巾军败兵们,以令张狂自己都感到吃惊的速度,成为他的狂热追随者。

原地休整了两天,将队伍进行了初步的编组,顺便派出擅长骑术的斥候,打探了一下长社的战况,张狂对未来的动向,已经有了一个粗粗的计划。

原本的黄巾军,军队的编制非常混乱。各个渠帅,几乎是随心所欲的编组着自己的部下。有采用汉朝军制的,也有自行新编一套的。面对手下混乱的来源,张脆采取了最为通俗易懂的数字编组。

在张狂军中,最小的作战单位为“十人队”,设“十人长”一员,加上“十人长”,一共是十一人。

四个“十人队”为一“五十人队”,设正、副“五十人长”各一人。

四个“五十人队”为一“百人队”,设正、副“百人长”各一人,每人可配备亲卫二人。

四个“百人队”为一个“千人队”,设正、副“千人长”各一人,另设一个二十人的“亲卫队”,作为传令、护卫之用。

由于队伍初建,对部下的人头和能力还不够熟悉,张狂谨慎的自领两个“千人长”之职。其余如周仓、典韦之流,都只是获得了“百人长”的职位。这样,一方面避免了某些部下尾大不掉、拥兵自重,另一方面也给部下的晋升,留下了足够多的空间。

“千人队”之上,就没有常设的编制了。

张狂设立了“校尉”“都尉”之职,来管辖“千人队”。每个“校尉”和“都尉”,所管辖的“千人队”,并不固定,根据作战的需要,可以由张狂进行灵活的调整。而且,以目前张狂部下的人数而言,也不需要“千人队”以上的编制单位。

即使以后,张狂的部队扩大了,他也不打算增加上一级的编制。根据后世的经验,这样做有一个大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有效的抑制,未来可能发生的大规模叛乱。

要知道,在曹魏的末期,驻扎在远离中央的几只地方军军团,可是多次发生过大规模的叛乱。再加上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的教训,张狂不得不在心里,悄悄的留一个底。

编制确定之后,还没等张狂松一口气,周仓紧接着又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第15节 虎士痴未成【上】

编制确定之后,还没等张狂松一口气,周仓紧接着又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主公,以后咱们这两千多人,该叫个什么响亮的名号啊?”

其实,张狂这支黄巾军,原来是有个名号的。

不过,建军之后的第一场大战,就被只有己方五分之一的汉军郡国兵打得大败,人员损失十分之九以上。由于有了这个不利的兆头,原来的名号,已经没有人愿意再用了。

当军中人员不过四、五百的时候,对名号的需要还不迫切。但是,现在军队的规模达到了两千多人,如果树不起一个响亮点的名号,对军中的士气,也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那么,该叫一个什么样子的名号呢?

“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

张狂想了一想,对手下这些心腹问道。

“渠帅,叫‘铁牛军’怎么样?俺们家乡里有头大牛,老厉害了,都曾经顶死过一头山上的豹子。”

一个农夫出身的手下,试探的提议。

“‘铁牛军’?有‘猛虎军’威风吗?”

典韦不屑的说道。

“咱们是‘太平道’的义军,干脆直接叫做‘太平军’算了。”

听到周仓这么一说,张狂差点没翻出一个白眼来。“太平军”?还“太平天国”呢!

“这样叫没意思。俺们不是说,要为了天下太平而拼命作战吗?依俺说,就叫做‘天平军’好了?”

张狂使劲憋着一口气。这个名字也很有喜感。一听到它,张狂就忍不住想起,有着“武器库”之称的“天平座黄金圣衣”。

“妙!这个名字好!”

“对啊,既有咱们‘太平道’的字号在里面,又符合了咱们黎民百姓的愿望。就是它了!主公,您说怎么样?”

众人对“天平军”这个称号,有着一致的好评。张狂想了想,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名号,也就只好点头同意。

就这样,张狂在来到这个世界,与一个本土灵魂融合之后的第二个月里,拥有了一只自己的军队——天平军。

但是,目前的张狂,必须首先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

——如何填饱这两千多张嘴巴,和下面的肚子。

原本张狂部黄巾军,在打下一个小型坞堡之后,已经筹集到了足够维持一月的粮草。但是,当他的队伍,一下子变成了两千多人,粮草的维持时间,就变成了六、七天而已。

想要吃饱,张狂左思右想了好半天,发现仍然只有一个办法。

吃大户!

东汉时期的地方豪强,可以说是把持了大半个大汉帝国。这些被称为“士族”的高门大族,缘起于光武帝刘秀时期。

由于光武帝刘秀,在起兵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深受地方豪强的帮助。就连手下赫赫有名的“云台二十八将”,也基本上都是豪族出身。结果,当光武帝登基为帝之后,这些豪强势力,已经从中央到地方,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虽然光武帝曾经试图利用像“强项令”董宣之流的酷吏,来整顿这些豪强大族一番,但是由于手下大将牵连太广,为了确保帝国的稳定,以光武帝之英明神武,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后来继位的几位汉帝,有感于这些高门大族的势力太大,于是不得不想办法扶植起“宦官”和“外戚”这两块势力,来充当打手,压制那些高门大族。

这样一来,士族在朝廷中央的势力大受打击,朝政渐渐落入了“宦官”和“外戚”两大集团的轮流纵。不甘心失去中央权柄的士族,多次利用“宦官”集团和“外戚”集团的相互倾碾,从中挑拨,试图翻盘,重新入主中央朝廷。

这种强烈的挑衅,才被感觉到巨大威胁的“宦官”集团辣手反击,酿成了两次著名的“党锢之祸”1。

但是,中央归中央,高门大族的根基,却是牢牢的扎在地方各郡上。在中央朝廷争夺的失利,无损于豪族们在地方郡县之间,强化自己的根基。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目前的大汉帝国,大部分地方上的政权,已经隐蔽的落入了当地的高门大族之手。

这些豪强势力,最为直接的一个存在证明,就是遍布在中原大地上的无数庄园。剧烈的土地兼并,让整个大汉帝国,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当天下的动荡开始纷起,豪强们为了自身的安全,纷纷在庄园内部,建立起坚固的防御性要塞。这些小型的家族性要塞,被当时的人们,称为坞堡。

如今,在黄巾起义爆发三个多月之后,几乎所有的地方豪强,都将自己的全副家当,收缩到了坚固的坞堡之内。如果想要得到足够的给养,张狂目前唯一可以采用的手段,就只有进攻坞堡了。

但是,既然坞堡能被有钱有势的豪强们,当做自己最后的避难所,自然不是可以轻易攻克的。尤其是对于缺少攻城器械的黄巾军们来说,即使是一个数百人聚居的小型坞堡,只用面对几十名壮丁的抵抗,如果不堆上几百条人命,也几乎就没有攻克的可能。

虽然觉得头痛,可事到如今,张狂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按照当地黄巾军提供的资料,张狂选定了一个不大的坞堡,作为目标。

这座坞堡,只是一个小豪族的据点。算上老弱妇孺,人口也不过七、八百,抵抗力量有限。坞堡的城墙也不高,只得两丈余。作为一个软柿子,对于牙口不太好的“天平军”来说,这是很好的目标。

在进攻之前,张狂试了试,能否智取。不过,坞堡的堡主显然是个精细人,没有让假冒汉军的王果再次得手。诈城失败的张狂,只得率领大军,来到坞堡之下。

“汉室无道!现在黄天已死,苍天当立!尔等何不顺应天心民意,速速归降我黄巾大军,可不失封侯之赏!”

“可笑蛾贼2,死到临头,还在煌煌大言!我黄氏历代忠烈,岂会投靠尔等将死之人!”

例行的劝降,例行的失败了。早在预料中的张狂,面不改色,授意“大声公”典韦,继续喊道:

“不识天命,自有天谴!我天平军意欲远行,只是军粮不足。堡主可资助我天平军粮草千斛,我天平军当秋毫无犯!”

一斛粮食的重量,大约相当于二十公斤左右。由于肉食和油水的不足,一个黄巾力士,一天需要消耗超过一公斤的粮食。一斛粮食,也就是一个黄巾力士半个月的食物罢了。

而且,在刚刚结束的伏击战中,张狂的部下,缴获了五、六十匹合格的战马。这些宝贵的战马,一天的食量,可是抵得上五、六个壮汉呢。

这样算起来,一千斛粮食,只不过是天平军上下两千多人,五、六天的军粮。如果这个坞堡识趣,免去一场艰难的攻城战,就算愿意交出来的粮食数量少一点,张狂也准备大度的放过他们。

坞堡中一阵沉默,显然在犹豫。不过,张狂不准备给他们太多的时间。现在军中还剩下四天的军粮。若是不及时搞到粮食,后果可是极为严重的。

“一刻钟之内,若无答复,即为不从!我天平军三千甲士,就将挥师进攻!”

这句话效用不凡。只是半刻钟之后,坞堡中传出一个条件。

“吾等多闻黄巾军之英武,久欲见识。如今正好领教一二。不知贵军,可有勇士,敢来一战?”

听到这句话,前排的天平军战士不由得鼓噪起来。有人笑,有人骂。大家都见识过典韦的勇武,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坞堡,一个个嗤之以鼻。

“若是战败,吾等情愿多出一千斛粮食。但是若侥幸取胜了……”

“我天平军丝毫不取,就此退去!”

张狂大声的应诺,心中也暗自好笑。有典韦在,何惧你来挑战。

而且,张狂心中,也很有些跃跃欲试。他一身“太平真气”的修炼,已经近于大成之境。真要比较单挑的手段,就连周仓也未必敌得过张狂。

不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典韦也大笑两声,豪气干云的咆哮道:

“可!速!来!战!!”

伴随着这一声“虎咆”,坞堡上站着的守卒,为典韦的滔天气势所慑,身体纷纷摇了一摇。但是,一个魁梧的身影,却丝毫不为所动。典韦话音刚落,这个身影就从两丈余高的城墙上,飞身跃下。

诡异的是,虽然这人身形高大,体重惊人,可是从高处跳下,居然没有发出多少响动。那落地的姿势,无端的令人联想起一只猫来?

ps:1党锢之祸,是指东汉桓帝、灵帝时,士大夫、贵族等对宦官乱政的现象不满,与宦官发生党争的事件。事件因宦官以“党人”罪名禁锢士人终身而得名。前后共发生过两次。

最终,党锢之祸以宦官诛杀士大夫一党几尽而结束。当时的言论以及日后的史学家,多同情士大夫一党,并认为党锢之祸伤汉朝根本,为黄巾之乱和汉朝的最终灭亡埋下伏笔。

2蛾贼,是汉朝对黄巾军的蔑称。由于黄巾军人人头上裹一条黄巾,看起来如同一群群扑火的飞蛾,故名蛾贼。

第16节 虎士痴未成【下】

诡异的是,虽然这人身形高大,体重惊人,可是从高处跳下,居然没有发出多少响动。那落地的姿势,无端的令人联想起一只猫来?

张狂的眼神猛然一收缩:

——此人,劲敌也!

典韦也慎重起来。他那野兽般的直觉,觉察到眼前之人,实力还在周仓之上,是一个有能力威胁自己的高手。

当然,仅仅是威胁而已。典韦的自信,让他无畏于任何强者。敌方越强,典韦的斗志,就越发的炽热!

细观来者,年纪却也不大,身高八尺多,只比典韦矮上一点儿,腰大十围,容貌雄毅。此人手中,握着一柄加粗加长的环首刀,重量当有四十斤以上,腰中还带着一柄短剑。光看这幅架势,就是一个难得的战场猛将。

“谯国谯县许褚在此,谁敢一战!?”

张狂心中一震!

“虎痴”许褚,与“古之恶来”典韦齐名的曹军又一员猛将?

这位,不是应该在谯县的自家坞堡里呆着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子韧,小心,来者不善!”

“某家晓得。

陈留己吾典韦在此,快来送死!”

典韦双手挥动一对六十余斤重的大斧头,须发嚣张的咆哮道。

他嫌原来那对短戟太轻巧,挥舞不得力,故此将两柄长柄战斧的柄截断,当做短柄斧使用。对于典韦在兵器上的抱怨,张狂心中记上,决定一等有机会的时候,立刻给他弄上一双,八十斤重的双铁戟耍耍。

双方的单挑场所,距离坞堡一百余步,距离天平军也是一百余步。两人来到正对面的位置,相隔一丈距离,相互打量。这一战,关系到两千斛粮食的归宿,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好雄壮!

许褚心中感慨。

——这个土豪,看起来有一手……

典韦眯起眼睛,盯住对方的手掌。

双方对峙片刻,典韦率先出手。他本就是一个好斗的人,一进入战斗状态,就极其渴望敌人的鲜血。加上典韦那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断然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既然不能退,自然就只有进!

在周围的围观者眼中,典韦这轻飘飘的一斧头,慢腾腾的劈向许褚的脖子,就仿佛没吃饱饭似的。然而,只有身临其境的许褚,才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这一斧子内,蕴藏的无限杀机!

——轻,是因为对方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武功境界。

——慢,是因为对方在蓄力,等待着自己的反应。若是应对不当,这慢腾腾的斧头,立刻会化作风驰电掣般的一击!

在这一刻,许褚意识到,自己严重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原来以为这个叫做“典韦”的家伙,不过是仗着一身蛮力,在这里耀武扬威。结果,对方居然在武技这一块上,丝毫不弱于自己!

——却不知,此人的“战炁”造诣如何?

许褚的双手未动,脚下已动。

面对典韦的这一击,许褚不能进,也不能退。

进,是将身体主动往斧头上送。退,则会让对手气势大盛,衔尾追杀。

所以,许褚脚下一转,已经来到了典韦的侧面。

这样庞大的一条汉子,这一转,却是丝毫不带烟火气,轻灵无比,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一只猫。

许褚转,典韦亦转。许褚转圈,典韦转身。

许褚刚落下脚步,却发现对方也已转过身来,正面朝着自己。那慢腾腾的一斧头,依然对着自己的脖子,轻飘飘的斩过来!

许褚无奈,脚步不停,继续转动。转眼间,已经围绕典韦,转过了一圈。

然而,典韦的斧头,依然正面的对着许褚的脖子,斩过来!

许褚无奈,出刀,急斩,目标:斧头。

在出刀的这一刻,许褚的手臂猛然一亮,闪起一阵淡紫色的光辉。观战的众人,一阵大哗。

“战炁”!又见“战炁”!

“好啊!”

这是坞堡守兵的喝彩。

“啊!”

这是天平军战士的惊呼。

“战炁”不仅是覆盖在许褚的手臂上,还将整柄加粗加长的环首刀,都染上了一层淡紫色。能够将“战炁”加持到整件武器上,已经是拥有“战炁”的强者中,极其强大的存在。在军中,这样的武将,有一个响亮的称呼:

千人破!

一刀出手,许褚的形象猛然为之一变。原来的猫,突然化身为一条斑斓大虎,在咆哮中,露出了自己的狰狞爪牙!

这便是许褚家族的嫡传武学——“猫步·虎杀”!

就在许褚出刀的一瞬间,典韦野兽般的直觉,已经察觉。那慢腾腾的斧头,突然燃起一层棕黄色,不再留力,加速击出,在许褚那一刀,还没有攀至最大威力之前,击中刀身!

“当!”

火星四溅!

许褚如遭电噬,全身一个颤抖,忍不住后撤一步,卸去刀上传来的巨大反震力。这一刻,他心中的惊骇,如千丈巨浪!

“不过如此嘛!”

典韦嘴上说的轻松,脚下向前紧逼了一步,手上还是暗暗的抖了抖,以舒缓巨大的反震力。刚才一击,他已经判断出,对手的实力比起自己,还要差上那么一大截,口中便狂傲了起来。

——不可力敌!

许褚心念急转,闪过这么一句,手中大刀一挥,又是一刀斩出!

典韦举斧招架,却发现这一刀轻飘飘的,根本未曾发力。正在疑惑间,他那野兽般的直觉,突然察觉到一阵危险,急忙举起另外一只斧头,斧面一横,只听“叮”的一声,却挡住了一柄短剑!

快剑!

好快的剑!

剑在许褚的左手。

许褚现在,左剑右刀!

许褚家族的武技,本来就是剑术。只是因为许褚长得异于常人,这才改练一柄沉重的大刀。但是,家族的剑术绝学,许褚却也没有丢下。

“当当当……”

金铁相交的声音,急促的响起。许褚身形游走,用一只细长的百炼精钢剑,片刻之间,攻出了八十四剑!

这一轮急攻,打得典韦是手忙脚乱。若不是斧头面宽大,可以当做半块盾牌,只怕许褚的快剑,已经刺中了典韦的身体。

当然,就算有这样的机会,许褚也不会真的刺下去。

习武十多年,许褚对武道的认识,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准。他判断,只要典韦略微躲闪,避开要害,这一剑,多半无法重创对手。毕竟,对方身上的两具皮甲,不是白穿的。许褚的剑,因为追求快,使得附着在剑上的力道,并不太强。

但是,对方伴随着中剑而来的狂暴反击,许褚自问,最多只有两成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然而,足有三成的可能,自己会被那两把凶猛的斧头,劈成三段!

所以,在一轮急攻无效之后,许褚果断收剑入鞘,后撤三步,抱拳道:

“足下好武艺,在下自叹不如。”

典韦心中憋屈,大声叫道:

“算你识趣。若不是某家的兵器不甚合手,你那轮急剑,根本使不完!”

许褚闻言,心中更加吃惊。如果对方所说的是实话,那对方的武力,就还要在自己的预计之上。

他也不多说,朗声道:

“两千斛粮草,片刻即到。足下暂时安坐。”

说完,许褚掉头一路小跑,来到坞堡城墙下。他双腿发力,借着冲劲在城墙上“噔噔噔”几步,已经上到了大半截。眼看余力已尽,庞大的身躯就要下坠,从墙头忽的丢出一根粗麻绳。许褚一手捞住,借力一拉,飞身踩上了城头。

ps:人物——许褚。

许褚是曹手下,与典韦齐名的猛将。不过,按照《三国志》中的记载,许褚这一辈子,主要也就是担任曹的侍卫首领。他上战场的机会,当真不多,除非敌人已经杀到了曹的跟前,才轮得到许褚出手。

许褚的手下,有一批宗族子弟,多是剑客一流。作者据此,设定许褚的武技,偏向于个人单挑的剑客相性。所以,破阵斩将,许褚不如典韦;单挑独斗,典韦难敌许褚。

许褚投靠曹的时间,比典韦更晚。黄巾起义时,许褚也还年轻,远未达到后来的巅峰状态。所以,虽然许褚擅长单挑,依然不是巅峰期典韦的对手。

第17节 君臣青且嫩【上】

许褚掉头一路小跑,来到坞堡城墙下。他双腿发力,借着冲劲在城墙上“噔噔噔”几步,已经上到了大半截。眼看余力已尽,庞大的身躯就要下坠,从墙头忽的丢出一根粗麻绳。许褚一手捞住,借力一拉,飞身踩上了城头。

张狂看见这一幕,心头一跳。许褚此人的武学,大半是属于剑客一流,对自己这身“刺客”武学,克制极大。这一刻,张狂的脑中,就转起无数的念头,思索如何消除许褚这个克星。

——拉拢?不可能。此人明显是地方大豪出身,正是黄巾军天生的对头冤家。招揽的难度,接近无穷大。

——杀死?也不可能。以此人的一身功夫,打不过,还是逃得掉的。剑客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千里奔行。

一时间,张狂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无可奈何的挫折感。

不过,他转眼间,就反应过来。在现在的这种情形下,去想这种毫无急迫感的问题,未免有些杞人忧天。

许褚再一次踏上坞堡的城楼,一旁早有侍从,递上水杯和毛巾。

饮水擦汗完毕,城楼中的长者,急切的问许褚道:

“仲康(许褚的字),那粗汉,竟然能抵得住你?”

许褚略一施礼,说道:

“那人的实力,远在褚之上。”

长者大惊:

“什么?远在你之上?仲康,你的身手,可是堂堂的‘千人破’猛将啊!”

“那人的武力,褚若不是游走对敌,正面强拼,十个回合之内,只怕就会落败。”

“那人……难道……”

许褚郑重的点了点头:

“此人现在的武器,似乎不是非常顺手。如果此人披挂齐全,当是一个‘万人敌’!”

“啪嗒……”

长者手中的拄杖茫然落地。好一阵子,这个老人才满嘴苦涩的说道:

“这该如何是好……”

许褚说道:

“丈人,不用太过担心。褚观察这些黄巾军,衣甲全无,武器不修,倒像是一群败兵。料这些黄巾军,也不会贸然攻城。只要将两千斛粮草送出,当会解围远去。”

长者长叹了一口气:

“如此强者,居然屈身在黄巾军之中。可惜……可惜啊……”

许褚无奈道:

“这也难免。当今朝廷,那些高官,不是出自高门大族推荐的私人,就是投靠宦官的奸党,哪有普通士人的出头之地?”

长者安慰许褚道:

“仲康,你也不用惆怅。老夫观察当今的世道,只怕大乱将起。即使平定了‘黄巾’,也会有新的乱子出现。但凡乱世,终有你的出头之日。说起来,以仲康的武学资质,十年之内,应该可以进阶‘万人敌’之列吧……”

许褚当下逊谢,心中暗想:

——典韦,十年之后,我当能与你平分秋色!

——不过,十年之后,此人又会达到怎样的高度呢?

——哼!不论如何,我许褚,是不会就此认输的……

——如今之际,正好劝泰山大人,将全族都迁移到谯县,与我许氏汇合一处,共同抵御蛾贼……

一个时辰之后,眼看着两千斛的饱满麦粒,运入了天平军大营,全军上下,无不欢呼雀跃。军中将士,在传诵着典韦的勇武之时,连带的也将首领张狂的威望,大幅度的提升。

手中有了粮食,又砍伐树木,制作了数千根木矛,这只由长社败兵组成的新军,总算是有了些正规军的模样。趁着士气恢复,张狂不敢多留,督促大军,快速向东方前进。

——汉军的骑兵,已经出没在十里之外了。若是不快点撤退,只怕在长社收拾完残局的皇甫嵩、朱儁的大军,就要来找天平军的麻烦了。

毕竟,天平军曾经吃掉了一支进行追杀的汉军骑兵,位置已经暴露。虽然这只汉军骑兵,不是皇甫嵩、朱儁的直属部下,而是属于骑都尉曹。

在张狂的心中,有两个可以考虑的去处。

第一处,是泰山山区。泰山地区,日后一直潜伏着一只大名鼎鼎的部队,便是由豪杰臧霸统帅的“泰山兵”。由于依据泰山这个险要之处,臧霸历经陶谦、吕布、甚至曹诸强,始终不倒。

而且,数年以后,黄巾军再次蜂拥而起,号称百万的青州黄巾,将是一只相当可观的力量。如果能及时收编青州黄巾,张狂就有了与曹、吕布、甚至袁绍相抗衡的军事实力。

至于第二处,则是太行山区,这时被称为“黑山”的地方。

黑山地形复杂,便于藏匿。日后的“黑山军”,以渠帅张燕为盟主,横行周边地区,人数最多的时候,号称“百万之众”。就连河北霸主袁绍,也曾经在黑山军手中吃过大亏,手下的家属们,居然被黑山军一锅端了。

要是能像张燕那样,拥众百万,张狂自信,在自己结合后世经验的指导下,必能混的风生水起。如果能趁袁绍决战公孙瓒的时候,伺机夺取冀州之地,则霸业可期。

当然,这两个地方,都有些麻烦需要考虑。泰山地区,靠近中原腹地,四面环敌。如果在泰山发展,就要面临着陶谦、曹、袁绍、甚至公孙瓒的围攻。唯一可能的盟友,还是从长安流窜过来的吕布。这样的敌我态势,很难让人乐观。

至于黑山,由于冀州地方豪强极其强盛,坞堡遍地。凭借着黄巾军的名声,这些土著豪强肯定会与黑山黄巾军死磕。而且,冀州之地,易攻难守,一旦得手,就要面临北方公孙瓒、东方袁绍、南方曹的围攻,同样难以让人乐观。

张狂想了很久,头发都掉了好几根,还是没有想到一个,比较适合的落脚点。

——这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一个,我张狂可以占据发展的基地吗?

带着这样的烦恼,天平军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粮食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接下来,张狂就得想办法弄到一批合格的武器。要不然,一旦碰到汉军大部,难道真的用木矛、菜刀之类,去和他们拼命吗?

长社大火的消息,飞快的在中原大地上传播着。曾经强盛一时,压制住大汉最精锐部队的波才黄巾军,居然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得到鼓舞的汉军郡国兵,联合了当地的豪强武装,开始活跃起来。反观黄巾军,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此消彼长之下,多只小股的黄巾军,被汉室军主动出击,打得落花流水。

就连天平军,也受到了这股风潮的影响。

一些人数不过数百人的豪强部曲,看到两千多人的天平军,居然也敢主动袭击。结果,在典韦、周仓这两员猛将的迎头痛击之下,豪强部曲光荣的成为了运输大队长,为天平军送来了两百多级人头的功绩,和足可以武装五百人的武器。

伴随着这一系列的小胜,天平军的士气,慢慢的高涨起来。当两大猛将的威名,在沿途的豪强中传颂的时候,天平军已经彻底的摆脱了长社大败的阴影,慢慢融合在天平军这个强大的集体之中。就连不少汉军俘虏,也开始自愿的加入天平军的队伍里。

这种变化,王果出力不少,但是张狂自身,也有不少的功劳。

简而言之,张狂虽然对兵书所读不多,却根据后世为人的经历,着重去做八个字:

赏罚公平,同甘共苦。

有了这八个字的基础,再加上王果的指导,虽然中间有些磕磕绊绊,张狂到底还是成功的掌握了,这支新建部队的主导权。

面对这样的结果,张狂纵然心中觉得太辛苦了,却也毫无懈怠。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

——值!

第18节 君臣青且嫩【下】

时间进入了五月,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

张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见全军都有些疲惫了,下令:

“暂停!修整一刻钟!”

命令传下去,天平军将士们齐声欢呼一声,纷纷离开大路,寻找道旁的大树,用来遮阴。

不过,虽然队伍看起来散乱开来,却仍然保有着基本的阵型。所有的士兵,都是以一“什”,也就是十人队为单位,围坐在一起。另外,有专门的警戒小队,尽职的分散到四周,严密监控着附近的情况。

自从王果加入之后,张狂在行军打仗的基本知识这一块,得到了很大的补充。

原来黄巾军行军,都是一口气走上数十里,等到全军都疲惫不堪,走不动了,这才停下休息。每次休息,都要停留很久。

结果,一天下来,士卒们行军的路程不算太远,身体却非常疲惫,以至于若是在路途中遭遇到战斗,战力就会大打折扣。

现在,张狂尝试了王果介绍的行军方法,每走过五到十里,就在路上停留修整一刻钟。这样看起来走走停停,速度不快,其实一天走过的路途,却不比原来少。而且,士卒的体力保存较好,即使发生遭遇战,也还有一战之力。

作为天平军的“军师”,每当部队停下来休息之时,就是王果的忙碌时刻。他带着分配到的一支“亲兵队”,骑着珍贵的战马,在队列中间视察。一旦发现有违背了军规的地方,立刻指挥手下的“亲兵队”,将肇事者抓出来,打上一顿军棍。

天平军的战士们,即使在休息的时候,依然能保留十人队的基本编制,就是被几千军棍的打击,给训练出来的。

当然,得到充分休息的,其实只有军中的战兵们。那些担任着辅助工作的辎重兵们,即使在修整的时候,依然要忙碌的从事各项杂事。

有问题的车辆要修理,拉车的牲畜要喂食,还需要趁机捡拾些生火的柴草。虽然不用上阵拼杀,可是繁重忙碌的活计,让不少辎重兵都希望能调入战兵队中。

在树下坐了一阵,眼看战士们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张狂正要发出命令,继续前进,却见前方,有一骑飞奔而来。定睛一看,正是队伍中派出去的探路斥候。

由于在伏击汉军骑兵的一战中,缴获了四、五十匹战马,张狂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斥候小队全员骑兵化了。这年头,马镫和高桥马鞍还没有被发明推广,骑兵是依靠两条腿的力量,夹住马匹的身体,从而骑在上边的。

由于在马背上无从受力,除非是骑术精良的老兵,一般的骑兵,基本不具备强大的近战肉搏能力。所以,在汉军中,骑兵的主要作战方式,还是以远程武器,对敌人进行扰,或者在敌人溃逃时,进行衔尾追击。

至于能够在马背上,使用沉重的长兵器,与敌人大战三百回合,这样的行为,只有军中的悍将才办得到。如此算起来,其实张狂穿越的这具身体,还是相当有料的,居然能够借助双腿,骑着马奔驰如飞。

那斥候一路狂奔,来到张狂的大旄之下,跳下马来,气喘嘘嘘的大声禀报:

“渠帅,……前边……有埋伏!”

张狂心中一惊,脸上倒是不动声色,让亲兵去叫王果、周仓前来,口中温和的说道:

“别急,别急,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再将情况详细的讲一讲。”

得到了张狂的慰藉,斥候心中感动,接过亲卫递过的皮水袋,小口的抿了两口。等到呼吸均匀了,斥候这才开始具体回报:

“俺们跟着何佰长(百人长)一路向前……在四、五里以外,赵老三看见天上有一群飞鸟,老是在一片林子上盘旋,就是不落下去,就跟俺们说,这林子一定有埋伏……何佰长偷偷的潜进了一看,还真的有汉军,就让俺回来报信,问下一步该干点啥?”

那个赵老三,原来是王果手下的斥候,经验丰富。张狂心中暗自盘算,若是不知道有伏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就大事不妙了。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提前知道这回事,那吃亏的,就不会是天平军了。

“赵老三判断有功,记下两级功劳。斥候队探出敌军埋伏,共同分配五级功劳。你可去通知何迁,让他再去探察仔细,但是千万不要打扰了对方的埋伏。”

斥候得到了命令,又喝了一口水,上马飞奔而去。张狂看了看手下的心腹们,问道:

“各位,有何计较?”

“何必计较?有某家在,上去砍杀敌人便是。不过是几个小贼罢了……”

典韦此人,其实不笨。只是,当一个人武力足够强悍时,就会习惯处理一切问题,都用最简单的手法——暴力。

“躲在森林里?那不是正好纵火吗?”

王果不假多想,提出了这么一条。

“好计!且看某家如何烧烤官兵!”

张狂灵机一动,对手下命令道:

“大丰,你可带领本部百人队,越前赶路,先通过埋伏处。等到敌人被我军赶出埋伏圈,便可回军夹击,堵住敌人的退路,必定大有斩获!”

“得令!”

周仓对张狂最为服从,丝毫不做犹豫,接下命令。

“子韧,你带领本部百人队,走在大军的第二阵。当前阵将敌人伏兵逼出,你就听本帅的号令,带人杀上去,击溃敌军!”

“某家明白。”

典韦大大咧咧的应承下来。张狂刚刚赏赐了一幅缴获的铁甲,让典韦很是兴奋,就憋着打上一仗,试试自己的新武装了。

“仲荣,你带领本部百人队,作为前驱,待到接近埋伏,便做出要放火烧林的样子。敌人若是出击,你就先结阵守御,暂避其锋。待敌人气沮,再听本帅的号令,让开道路,随子韧进行反攻。”

“诺!”

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小将,大声应诺。他叫沈富,字仲荣,是随王果投靠张狂的郡国兵。由于在伏击汉军骑兵之战中斩首三级,得到了“点化”资格。由于在“点化”后实力突飞猛进,得到提拔,暂时代理百人长之职。

安排停当,张狂指挥大军,尽皆披甲,缓缓前进。

前方就是敌军埋伏处,张狂远远的看了一眼,心跳随之加快了不少。何迁刚才回报,敌军的数量,介于五百到一千之间,相当不少。这样的兵力,就是与天平军正面一战,也是可以的。不过,现在,他们埋伏起来,却反而被识破,就已经注定了败亡的结果。

森林里,一双疑惑的目光,从黄巾军的队伍上扫视了一圈,收了回去。一个汉军的什长,喃喃的低语道:

“好像不对啊?”

话音刚落,头盔上就被轻轻的敲了一记。汉军什长扭头一看,却是队率。

“噤声!你小子想挨军法吗?”

这时,一队越两百人左右的黄巾军,快步疾行,从森林边通过。汉军们纷纷握紧了兵器,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但是,他们失望了。

“蛾贼的大队还在后面。不可打草惊蛇。”

身材有些发福的单父县县令,对手下的军候和豪强部曲首领解释。由于县中的兵力不足,县令不得不请求县内最强的三家豪强,一起派出私兵部曲助战。这就导致了,军队在指挥和调度上的某些不灵便之处。

“但是,这些蛾贼的模样,有些古怪……”

军候从军二十余年,当年随着前太尉段颖,在西凉战场上,也是经历过生死的,对天平军的古怪之处,提出了异议。

“瞧这些蛾贼的样子,兵甲整齐,精神集中,不像是在行军,倒像是在备战。说不定,他们已经看出我军的埋伏了!”

“什么!不可能!”

县令猛然转过头,用阴沉的眼神盯住汉军军候。那种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士族特有的优越感,立刻压服了出身贫寒的军候。军候低下头来,噤若寒蝉,不敢多嘴。

汉军军候不敢对县令不敬,豪强部曲的首领,却不怕得罪出身士族的县令。事实上,若非县令是当世“四世三公”袁氏所举荐的“孝廉”,根本就无法压服当地豪强,让他们乖乖的出兵相助。如今,听到精通军事的军候这么一说,私兵首领不由得紧张起来。

“赵军候,那些蛾贼,当真发现了我们的埋伏?”

第19节 伏击成笑柄

“赵军候,那些蛾贼,当真发现了我们的埋伏?”

赵军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前边先过去的那队蛾贼,兵甲俱全,队伍整肃,定是贼中的精锐!再看后边,蛾贼大队人马,等到前队完全通过了,竟然还是列成战阵之行,必然是有所防备……”

军候一边说着,县令和豪族私兵首领的脸色就一边变白。仿佛是为了印证军候所言,这些黄巾军居然掏出火石,点着了几罐燃油,然后由身长力大的士卒,隔着数十步,远远的投掷到森林里。

火起!

伏兵乱!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敌人其实早就发现己方的埋伏!

森林里一阵耸动,一些惊恐的汉军伏兵,大声喝叫着,从隐蔽处跑了出来。先是训练不足的豪族私兵,然后迅速波及到汉军郡国兵,短短片刻,竟然连县令手下的督战队,都开始了动摇!

“乌合之众!”

汉军军候心中,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这些猖狂奔逃者,接着又心下释然。中原不比边地。太平了上百年,国家又废除了“征兵制”,改为“募兵制”,这些没有见过血的新兵,到底难堪大用。

“赵军候,现在怎么办?”

眼看敌方的阵型慢慢逼近,将混乱中的汉军,有计划、有步骤的包围,斩杀,俘虏,汉军高层也慌乱不已。县令为了自己的面子,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是听到私兵首领发出的询问,也支起了自己的耳朵,小心的听着。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能求胜了!县君(指县令)应当发出讯号,让全军出击!”

“全军出击?可是……”

“当全军出击之后,我军数百之众,蛾贼虽然占了上风,却也不能一口吞下我军。这时,我军当聚集精锐,向后突围,趁蛾贼进攻的间隙,突破后方的蛾贼围堵之兵,全速撤回县城!”

“这是……‘壁虎断尾’之计?”

县令面色惨白,喃喃的说道。

——本来是想要出战,立个大功,也好借着袁氏的力量,在官场上上升一级。没想到……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逃命要紧!

“吹号!”

听到进攻的号角声,六神无主的汉军伏兵,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窝蜂的从一侧的森林中冲出来。但是,面对早有准备的天平军,这些建制混乱的汉军,根本发挥不出自身的战斗力。

在张狂的指挥下,沈富沉着的让手下向两边分开,空出一条通道。身穿一重皮甲和一重铁甲的典韦,带着一群同样披双重甲的壮汉手下,大声的呼号着,一举杀出,对着前方的汉军大开杀戒。

典韦一马当先,手持两柄沉重的大斧头,左右开弓,连劈带砸,一个照面,就将三名汉军士卒斩杀当场。一个汉军队率,见到手下惨死,怒发如狂,对身边两个亲信部下大叫道:

“并肩子上啊!砍了这厮!”

“好啊!”

三人见典韦力大无比,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近身格斗的想法,从身边的乱兵手中,夺过两只长戟和一根长矛。

当典韦一斧头砍翻眼前的一名汉军士卒之后,突然从心中,浮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就在此时,三柄长兵器,从上、中、下三个方向,刺向典韦那庞大的躯体!

典韦急闪。

但是,闪不开!

三人都是老兵,跟随军候在西疆厮杀过多年,武技固然不算多高,沙场应变的能力却相当不俗。更让典韦头痛的,是这三人相互间的配合,相当娴熟,就算是一般的武将,也未必能敌得过三人联手。

但是,典韦是一般的武将吗?

闪不开,那就不闪。

典韦大吼一声,手中双斧一架,先后磕开一戟一矛。至于剩下的那一戟,已经难为不了典韦了。

三柄长兵器难闪,一只长戟却奈何不了典韦。

但是,使戟之人,武技也很老道,戟头一转,小枝勾过典韦身侧,“嗤啦”一声,在甲叶上擦出一丝火星。若不是典韦换上了一具铁甲,这一下,必然会让他见红!

收回长戟,汉军队率心怀遗憾。刚才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还是被对方的盔甲给挡住了伤害。现在双方正面对垒,凭借着对方巨汉展示出来的巨力,己方必然胜少败多。

“撤!”

眼看己方大势已去,队率也是一个果决之人,对两个亲信下达了命令,手上蓝光一闪,已经动用了体内稀少的“战炁”之力,全力刺出一戟!

被三个士兵联手,居然差点受伤。这个结果,让典韦暴跳如雷。他大喝一声,身上泛起火炬般的棕黄色“战炁”,一斧头劈在大戟的戟头上!

“咔嚓!”

即使全力运起“战炁”,队率的力量,依然无法与典韦相抗衡。典韦略一发力,就斩断了大戟的戟头!

与此同时,从戟杆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也重重的抽在队率的手臂上。只听“咔啦”一声,队率的右臂,已经骨折!

“队率!”

那两个汉军老兵大惊!

“快逃!穿过树林!别走大路!”

手上传来的剧痛,并没有让队率失去思考。眼见典韦大步扑来,他侧身奔向森林,希望借助树木的阻碍,来拖延典韦的追击。

“哪里走!”

典韦一时性起,脱离了战场,追着这个汉军队率,就冲进了森林。在后方的重铠战士,一时间相视无语。首领跑了,他们这些部下该干什么?

——追上去?

——还是继续进攻?

“典佰长!”

沈富在不远处看得真切,疾声大呼。然而,他的声音,对一心报仇的典韦,毫无作用。看到典韦从视线里消失,再见到重铠战士们迷惘的表情,沈富只是思考了一瞬间,就大步站了出来。

一挥手中的长矛,沈富大喝一声:

“‘重铠队’!跟我上!”

得到这么一声命令,“重铠队”的士卒终于醒悟过来,跟在瘦高的沈富身后,再次发起了强力的突击。

沈富的武力,固然比不上典韦这样的绝世武将,也不是周仓的对手,但仍然算得上是一员悍将。他将暗棕色的“战炁”灌注在双臂,双手舞动长矛,似缓实急,一连刺出五矛,将挡在前边的五名汉军士卒,一一挑翻。这些惊惶中的汉军,竟然没有他的一合之敌!

“冲啊!”

得到将领的鼓舞,“重铠队”士气大涨,狂嚎着冲了上去。在后方的天平军士卒“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助威声中,将汉军彻底的击溃了!

而刚才使出杀招的沈富,以矛柱地,大口的呼吸着。短短一瞬间的全力出手,已经将他体内的“战炁”,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毕竟,像典韦、周仓这样的猛将,本来就是稀有动物。凭借着沈富刚才的战场表现,他在汉军之中,也足以被称上一声“百人斩”了。

主力战场上,天平军大胜已成定局。但是,分兵围堵汉军的周仓部,却陷入了苦战。

崩溃的敌人,为了逃命,对面前的所有障碍,都是抱着除之而后快的心思。蜂拥而来的汉军士卒,虽然完全丧失了编制,却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一颗坚定的逃命之心,压制住周仓带领的百人队。

而且,单父县令手下的精锐小队,虽然没有勇气去面对敌人的大队人马,可是进攻周仓的小部队,依然凶猛无比。

其中,有好几个强悍的好手,都是修炼出“战炁”或“真气”的存在。虽然在周仓的大刀下,已经有两人授首。然而“战炁”消耗不小的周仓,也在身上挂了几道彩。

周仓现在,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自从开战以来,死在他大刀之下的汉军,已经不下二十人。如果不是有部下的掩护,周仓身上的伤口,还要再多一倍。

在大军的战斗中,即使强如“千人破”,若是被敌人悍不畏死的冲击,也会在杀死数十人之后,因为体力耗竭而死。

周仓在焦虑,而他的对手们,却在惊骇万分!

单一宁,善使短戟,近战之术,居全县之冠,号称“单父第一”。但是在周仓大刀之下,只一合,身首异处。

蒙九,使矛高手,曾经在与黄巾军对战时,连刺八人,直抵贼首面前,一矛杀之。趁周仓斩杀单一宁的时候,一矛刺中周仓肋下。若非周仓天生板肋,几乎被重创。然后,在周仓大刀的反击之下,第一合,矛断;第二合,头断。

——贼厮鸟!直如此强悍!?

“好一个‘千人破’啊……”

汉军军候长叹一声。若是知道“蛾贼”中,有这么一位强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跑到城外来打埋伏的。在乱军之中,这样的猛将,是组织反击的最好号召者。只要带头一搏,就有可能逆转战局。

而且,这伙“蛾贼”的精锐程度,还远超过汉军军候的预计。

“要想逃命,就从森林中逃走吧!”

汉军军候看了茫然失措的县令一眼,带上几个心腹,向着茂密的森林中钻去。

——森林不好走,却有很大的可能,逃得一命。

县令的胖脸上,抖了几抖,猛的听到敌方一片的“降者不杀”叫声,一个激灵,沿着军候逃跑的道路,追了下去。

于是,没了主心骨,四周的士卒,一下子就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环顾了一下四周,周仓发现,手下的百人队,已经折损了两成。如果不是周仓在第一线浴血奋战,鼓舞士气,只怕队伍已经崩溃了。

对于天平军这样一只新军来说,战损两成,还没有崩溃,其实算是超常发挥了。

但是,还能撑多久呢?

周仓心里,没有一点底。

再一次击退了汉军的进攻,第一线的天平军战士,被换到了阵线的后方,一个个大口的喘息着。在这样剧烈的激战中,普通人的体力,只能够维持小半刻钟。

周仓苦笑了一下,却牵动了肋下的伤口,一下子变得呲牙咧嘴。也许,下一次进攻,己方的战线,就会崩溃了。

然而,变化发生了。

在一片“降者不杀”的呼喊声中,眼前的汉军纷纷跪倒乞降。刚才还凶恶如虎的敌人,如今居然就化身为温顺的绵羊了?

周仓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发现眼前这一切并非虚幻,当体一软,一坐在土地上,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战斗,终于结束了。

第20节 苦肉收军心

战斗终于结束了。

汉军郡国兵三百,外加豪族联军八百人,除逃走二百余人,死伤二百余人,其余的尽皆被俘。

死伤的汉军一方人员,有不少是自相践踏而死。真正被天平军斩杀的,不过七、八十余人。

反观天平军,除了周仓部百人队战死二十四人,重伤十九人外,其余死伤,不过十人。

面对着这样的简报,张狂的脸色居然铁青。他大叫一声:

“典韦那厮,死到哪里去了?!”

——若不是典韦这厮,突然临阵开溜,周仓部的损失,应当能减少一半。

——更可气的是,战斗结束了半个时辰,就连战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厮居然都还没有回来!

张狂的愤怒,一半是生气,另一半却是担心。

——典韦这厮,不会就这样脱离我了吧?

——曹孟德,还我典韦!

想到这里,张狂越发抓狂,又是一声大叫:

“典韦,你死到哪里去了!?”

突然,前军一阵动。张狂正要去探察原因,就见一条九尺高的壮汉,拖着几个俘虏,昂首向中军走来。

那壮汉,只是用眼光一扫,就给人一种大山当前的感觉,不是典韦,却又是谁?

“渠帅,某家……”

“大胆典韦!汝可知罪?”

被当头这么一喝,典韦茫然的摸了摸头,问道:

“某有何罪啊?”

“何罪?”

张狂气极反笑:

“临阵脱逃,还不知罪?”

“临阵脱逃?”

典韦瞪大了眼睛,大声嚷嚷道:

“某家会临阵脱逃?放·他·奶·奶·的·狗·臭·屁!老·子·我……”

说着说着,典韦突然之间,声音骤然放低:

“某是——去追这个混蛋了……”

一边说着,典韦一边提起腰间的一颗首级。从血污之间,依稀可以认出,正是前边被典韦追杀的那个汉军队率。

见到典韦气势低落下来,张狂长出了一口气,冷着脸喝道:

“军师安在!”

“在此!”

王果上前一步,大声的应诺。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幸灾乐祸的看着典韦吃瘪。自从王果投入天平军以来,他与典韦的关系,就势同水火。这也难怪,谁让典韦是击破王果部汉军的罪魁祸首呢?

“擅离职守,当处何刑?”

“当斩!”

“啊?”

众人一齐大惊。张狂偷眼一看典韦,急忙赶在典韦说话之前,接过话头:

“典佰长也是去追击敌人,不可如此严厉……”

王果也料到这个结果。毕竟,主帅手下,就缺这种超级能打的猛将。搁在谁的头上,都不可能将这样一员猛将,就这么白白的给斩了。

不过,这样一来,典韦就非得吃些大苦头了。当着全军上千人的面,张狂若要在以后,还能维持军队的纪律,他就必须重重的处罚典韦。

这可不是王果故意陷害,事实就是如此。

想到这些,王果的心里,就向外透着美。

——典大丑,你也有今天!

“减一等,按处置失当论,当杖责六十!”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大惊,除了典韦本人。这六十杖,可不是好受的。就算是手下留情,普通人挨了,也是卧床半年的命。

典韦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他现在“战炁”大成,若是运起“战炁”来,就算是刑杖,也能够震断几根。只要护住内脏,这六十杖下来,也就是让典韦躺上半个月的分量。

张狂脸上变了一变,心中在这一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片刻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日后回想起来,依然偶尔后悔的决定:

“百人长典韦,临阵之时,处置失当,本当重则。但是念在我军攻城在即,权且记下。撤去典韦百人长之职,贬为十人长,暂代‘重铠队’队长。”

这个决定一出,周围的天平军士卒立刻“嗡嗡嗡”的议论成一片。王果疾声大叫道:

“渠帅!不可……”

张狂接着大声宣布道:

“渠帅张狂,行军法时,有意偏袒属下,当杖责六十!”

此言一出,众人再一次大惊!

“不可!”

“主公不可!”

…………

众人轮番劝阻,张狂只是不从。

“渠帅!自古有云:‘法不加于尊’,渠帅怎能如此受刑?”

天平军中,唯一一位饱学之士,太平道祭酒,也出来劝阻。这位祭酒是当年“党锢之祸”的受害者之一,随长社败兵加入天平军,人们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是称他为“陈大师”。

既然是军中最有学问的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等也就一齐以此为理由,劝说张狂。虽然一些读过书的人,都觉得这句话从来都没有读到过,也只是认为自己学艺不精。没有人想得到,这句话,根本就是陈大师自己杜撰了。

张狂也不是个“被虐狂”,见军中素有威信的陈大师也出面了,沉吟了片刻,借坡下驴的说道:

“既然如此,可减罪一等。那就杖责三十吧!”

众人再次苦劝,直到将杖责变成二十,张狂觉得若是刑罚的力度不够,只怕难以服众,再不肯减少,执意要行刑,这才定下结果。对张狂来说,这板子是一定要挨的。若不是如此,军法的严厉,就无从树立。而典韦的忠心,也就不好收买。

纵然有人,能看穿这个“苦肉计”的真实意图,也必须赞一声:

好魄力!

这世界上,对别人狠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试问有几个人,能够对自己也这么狠?

张狂做到了。所以,张狂的心思就算被看穿,别人也不得不对此表示佩服。

就这样,当着全军的面,张狂结结实实的挨了二十军棍。虽然行刑人不敢用太大的力,也将张狂的脊背打得血肉飞溅。

天平军上下,看到此情此景,无不毛骨悚然。自此以后,王果在军中执行军法,变得顺利无比。不但犯法者大为减少,被处罚者一旦对刑罚有所异议,军法官只要来上一句“你比渠帅还尊贵?”,任谁也是老老实实的受刑。

这番皮肉之苦,虽然不算严重,没有什么后遗症,也要让张狂好好的躺上几天。虽然在挨打的时候,张狂中途有几次,都差点儿忍受不住,想要喊停,最终还是生受下来。不得不说,一番折腾,让张狂的意志,受到了很大的磨练,对未来的发展,十分有利。

好在太平道向来擅长治疗伤病。张狂对外伤的处理,就有一套本领。他修炼的“太平真气”,也是相当有利于身体恢复的一种奇功。在覆上了特制的外伤药物之后,张狂的伤口愈合速度,大为加快。短短几天,就可以起身断事了。

但是,在伤势好转之前,张狂却只能趴在塌上断事。

第21节 单父现重礼【上】

一干天平军头目,在大帐中恭谨的站着,中间是趴着的张狂。这样一幅画面,着实是让人感到有些好笑。

但是,在场的诸人,没有一个对此觉得好笑。在他们眼里,似乎无论张狂是站着、坐着还是趴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子韧……”

平日里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典韦,如今却像一个自知做错了的小孩子,耷拉着头,不敢做声。听到张狂的叫唤,典韦这才像蚊子叫似的,挤出一声:

“主公……某……典韦错了……”

“今天的事情……不是我故意袒护你。……实在是近来必有连场大战,你是我军头号猛将,必须保存实力……记得回去之后,多向王军师请教军法……”

“……典韦晓得……”

典韦与王果不对眼,这事大家都知道。听到张狂这么吩咐,众人的心中,大都升起了一股幸灾乐祸的心思。王果更是浑身舒坦,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趁着这次机会,临时再加上几条军法呢?

“大丰……”

“主公!”

周仓虽然身上多处受伤,但却是皮外伤。包扎了之后,他还能提起精神,来参加战后的议事,可见身板之好,不是张狂这样的正常人所能比拟的。

“大丰这次出战,居功甚伟。这次战斗的人员和装备,你部可以优先挑选,补齐。”

“谢主公!”

周仓喜滋滋的坐下。这一战,别看豪强军的战斗力不是太强,他们的装备可是相当不错。有了张狂这一句话,周仓统帅的百人队,就将成为天平军中,第二只全部被甲的百人队了。这一点,从周围羡慕嫉妒恨的围观目光中,就能看得出来。

“仲荣……”

“属下到!”

与其他在坐的人比较,沈富无疑是后进人员,故此站在偏僻的一角。听到张狂的召唤,他才上前两步,来到张狂面前。

“面对战局,能够果断行事,接过指挥权,并且带头出击,大败敌军。仲荣,你做的很好。”

“渠帅过奖了……”

“现在,升你为百人长,正式接管百人队。你部的人员装备,可以优先挑选。”

“谢渠帅!”

沈富心中一阵激动。原本的一介小兵,在短短的半多个月里,就晋升为百人长,管着手下两百号人。这本来是他当初投军时,在十年内的目标。对于张狂的知遇之恩,提拔之情,沈富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赏罚已定,其余的琐事,张狂自然没功夫理会。就在众人散去之后,张狂一瞥眼,发现典韦还留在帐中,没有出去,不禁好奇的问道:

“子韧,还有何事?”

典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某……追杀那个汉军队率的时候,发现有几个逃兵,便上去想要一并杀了。不料,其中有一个逃兵,手上有两下子,竟然能接下某三招。某一时心动,就将这厮抓回来了。不知主公,可有兴趣看看这厮?”

张狂心中一动。能让典韦看重,必定是有两下的,最次也是一员武将。若是能够招降……

“带上来看看……”

被带上来的汉军,是个什长。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岁上下。这个年纪的人才,张狂是最感兴趣的。因为,他的“点化”秘技,只能激发每个人的潜力,让他达到人生的巅峰战力状态。

那些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的武将,正处于武力的巅峰期,“点化”的效果,近乎没有。而年纪在十八岁以下的年幼战士,如果接受“点化”,将会因为身体的不够成熟,产生相当严重的后患。

这样一来,最佳的“点化”年龄,就是在十八到二十四岁之间。张狂前边“点化”过的几个手下,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虽然前途堪忧,这个年轻的壮士,却并不在意。张狂看得出,这人,是真的不在意,而非掩饰。如此态度,一下子就让张狂的兴趣,加倍的上来了。

“听说,你是个逃兵?”

“是。”

壮士点头承认。

“当时我军的埋伏,已经被你等黄巾军识破。最佳的应对,就是立刻撤退,并在大路上放一把火,阻碍黄巾军进攻。只恨我军首领判断不明,指挥不当,居然被你等黄巾军截断了退路。

更糟糕的是,我军首领,胆怯如鸡。面临绝境,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想逃走。这般局面,已是大势已去。对我等小卒来说,逃命的唯一途径,就只剩下森林。若不是我等不熟地理,在林中绕了个圈子,这位猛将大人,只怕也追不到我等。”

张狂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身处乱局,却不为所动,还能理智分析,找出最有效的出路。这样的人才,那是天生的大将之才啊!

——如此人才,不为我所用,那就当……

“阁下大材!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面对张狂的前倨后恭,壮士不为所动,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我叫于禁,字文则。泰山钜平人。”

乍闻此言,张狂差点儿就从床榻上跳起来了!

饶是张狂已经见识过几个三国名将,还是被这个惊喜大大的下了一跳。于禁于文则,曹手下“五子良将”之首,排名还在乐进乐文谦之上的,曹魏外姓头号大将!

于禁之能,不在勇武,而在统兵的能力上。这对于阵营中,已经有了典韦这等猛将的天平军来说,正是急需的人才。现在,在张狂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怎样才能让于禁,为我所用?

“于文则,你可愿意,参加我黄巾义军?”

“若得为百人将,于**降。否则,请囚禁于禁。”

“你若不降,本帅可是会杀了你的。”

于禁不动声色,答道:

“以明公之爱才,于禁当性命无忧耳。”

于禁这话,说得动听,让张狂哈哈一笑。

“既然文则有此信心,本帅自然不好小气。文则可从本次降军之中,挑选百人,本帅再给你补充百人,组成一个百人队,暂时代理百人长。等到有功,本帅自然会将文则扶正!”

于禁出生贫寒,虽然读过些诗书,却入不了那些高门名士之眼,只得从军,想要凭借着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求取功名。如今的形势,上有性命之危,下有权柄之诱,中有明主之识,于禁不再犹豫,单膝跪倒,口称“主公”。

原地整修一日,第二天,天平军大军开拔,直奔单父县城下。既然单父城的主力汉军,都在日前的战斗中被消灭了,即使城墙不低,防具完备,也难以抵挡天平军的优势兵力。

来到城下,只见城墙上的守军稀稀拉拉,一个个畏畏缩缩,军无战心,士无斗志。张狂趴在一张小塌上,由四个亲兵抬着,来到阵前。见到这幅景象,他无疑心中相当欢畅。

张狂对着亲兵吩咐了一句,就见阵营里走出一队士卒,乱糟糟的挤成一团,涌到单父城下。为首的百人长,正是于禁。

“城上将士,可认得我于禁于文则?”

有原来的郡国兵的士卒,大着胆子看了看,议论纷纷:

“真的是于什长!”

“他都投降了?”

身边的民夫壮丁不明所以,插嘴问道:

“那个黄巾头目是谁,大哥你们认识?”

“那可是条好汉子啊!招兵的时候,就和第五(姓)队率较量过,两个人都是练出了‘战炁’的高手,打得那叫一个精彩啊!别看这于什长年纪轻轻,还能和第五队率打个平手呢!”

话音刚落,另一个郡国兵就不屑的反驳说道:

“屁!第五队率哪是于什长的对手啊?那是于什长初来乍到,故意让着第五队率呢!懂不懂!”

“可是,这个……于……怎么当了黄巾军呢?”

郡国兵们闻言,面有愧色,一个个闭嘴不语。

“各位乡亲!各位同袍!于禁虽然出身卑鄙,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汉室无道,阉竖当权,天下黎民,流亡无数!现在我天平军大兵压境,就要拿下单父,各位乡亲同袍,可不要为了那些朝中的贪官污吏,轻易拼掉了自己的性命啊!

我天平军渠帅仁义,对天发誓,只要单父军民不反抗,天平军上下,绝不乱杀一人,乱动一针一线!现在苍天不公平,就让我天平军来平一平吧!”

在后面压阵的典韦,听到这里,将双斧相互用力一击,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扯着喉咙大叫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被典韦这个大嗓门一叫,城下的数千天平军一起高呼起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单父城的居民,多曾接触过太平道的传教师,知道太平道,一贯乃是以善道教导民众的。现在,这个向来以善道教人的组织,居然造起反来,必是朝廷无道所致。再看城下那些黄巾军的气势,己方怎么看起来,都是输面居多。

而且,正在叫城的黄巾军,多是城中居民认识的面孔,看来这些黄巾军所说的不乱杀人,还是有些信用的。有了这样的认知,不少守城的壮丁,心思就变了,打定主意出工不出力,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情况不妙啊!”

躲在城墙的垛墙后,偷偷观察局势的几个县吏,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ps:人物:于禁。

于禁应当是曹魏五子良将中,被明显低估的一位。他的致命之处,便是后来在关羽水淹七军之时,屈膝投降了蜀汉。

其实,无论是从资历,能力,还是战绩来看,于禁都是五子良将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只可惜晚节不保,虽然非战之罪,也难逃世人的非议。所谓“以成败论英雄”,便是如此。

第22节 单父现重礼【下】

躲在城墙的垛墙后,偷偷观察局势的几个县吏,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昨天,县令出城埋伏黄巾军,将城内的重要官吏都带去了。结果,现在的单父城中,只剩下几个不入流的小吏,居然连一个俸禄二百石的长吏都没有。真要算起来,现在的单父城中,不但是缺兵少将,而且是群龙无首,实在是空虚到了极点。

“怎么办?”

“啊!你去哪里?”

一个县吏苦笑一声,说道:

“现在,还不趁黄巾军,没有攻城的时候快走,难道想要留下来挨刀子吗?”

说完,这个县吏拔腿就走。其他县吏对视了几眼,也很有默契的一哄而散。

于禁在下边喊了一阵,见城垛上的人头渐渐减少,料到城中人心已散,当下让那些新编入的手下抬过一架简陋的梯子,在城墙上一靠。

见这个过程中,居然没有人出面,向下边哪怕是象征性的放上一箭,于禁心中更加确定,一把扶住梯子,“噔噔噔”几步,跳上城头,大叫一声:

“我于文则,先登了!”

城头的守兵见到于禁登城,也不上来阻挡,反而大叫一声,风流云散。后面的士卒鱼贯而上,单父城就这样兵不血刃,落入了天平军的手中。

“入城诸军,要遵守军纪,不得胡乱劫掠!”

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座城池,张狂在欣喜之中,也不忘强调军纪。他这些天,通过回忆现代知识、阅读兵书、亲自带兵相结合,治军水平一路上升。

张狂现在深深的明白,军队的纪律,是一支军队保证战斗力的根本。若不能将军队的纪律抓住,手下这帮乌合之众,就永远不可能与精锐的正规汉军一较高下。

至于擅自劫掠这种事情,只要稍一纵容,以后就收不住口子了。

——就算是要劫掠,也必须是有组织,有纪律,有步骤,有选择的劫掠。要学习日耳曼战车,不能学老毛子北极熊。

张狂趴在轻便的床榻上,带着恶趣味的想着。

当晚,王果带着亲兵队彻夜巡逻,果然抓住了一些意图劫掠的害群之马。为了安抚人心,张狂果断的将这些悲催的孩子们,严重的斩首,轻微的徒刑,卖了一个大大的好给城中居民。

果然,在这些血淋淋的礼物送上之后,单父人对天平军的态度大为好转。虽然说不上拥护,但也有了比较配合的服从。

至于于禁,有了攻克单父县城的“投名状”,张狂对他的信任度,达到了基本值。这样,于禁职务名称前边的“代”字,就被顺利的去掉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行军,天平军的将士们,已经积累了相当的疲劳度。张狂所受的刑伤,也要修养一下。还有兵器的补充,粮秣的筹措,都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有鉴于此,整只天平军,就在单父城中,暂时停留了下来。

由于天平军并没有围城,所以,城中的大户人家,在天平军进城之前,已经大多逃走了。对这些逃走的豪强大户,张狂不客气的将他们留在城内的资产,统统籍没。

好在因为时间仓促,逃走的大户们,多半只是将一些细软财货随身带走,粮食麻布之类的粗重货物,倒是留下极多。光是这些大户的遗留,就让天平军轻松的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打仗张狂不怕,但是要张狂去仔细清点那些零碎的财货,他可就没有这份闲心了。还好,队伍里有个精通算术的陈大师,担负起天平军的后勤统计工作。这才让张狂有了悠闲的心情。

张狂用长矛当做拐杖,在陈大师的带领下,检阅了入城的收获。二十三家大户,总共籍没粮食六千余斛,各色布料八百多匹,五铢钱一千三百七十余万,铁料四千二百余斤,还有各色杂物若干。

面对这些收获,张狂大喜过望,收罗单父城中的铁匠,大力打造兵器;又让城中的妇女,为大军缝制衣物。当然,这些活,张狂不会让民众白干,都按件数记酬。这样一来,城中的平民,都对天平军大有好感,连带前来投军的人,都多了起来。

由于心情好,对于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大户人家,张狂在他们前来拜访——其实就是试探天平军对他们的态度——时,也是和颜悦色,让这些大户,按照各自的资产多少,献上一些粮食和铁料,就轻轻的放过了他们。

这一行为,虽然不能让豪强大户改变立场,也多少安抚住这些潜力巨大的家伙,省得当地土豪联合起来,跳出来和天平军捣乱。

不过,就是这样一番敲打,张狂就从九家豪强大户那里,捞到了四千三百斛粮食、两千斤铁的收获。更有一户豪强,为了向张狂示好,居然献出了上好的“精铁”两百斤,以资助天平军将校,打造兵器。

对于这两百斤精铁,张狂本来不以为意。然而,他手下的那帮武将们,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走马灯似的,纷纷跑到张狂这里来,开口讨要兵器。张狂这才意识到,这些精铁,没准就是些好东西,急忙请了铁匠来解说一番。

听完资深铁匠的说明,张狂仰天大笑。这哪里是铁啊?明明是上好的钢材嘛!不,即使是一般的钢材,也达不到这般性能。张狂搜索了后世的记忆,觉得只有某些特殊的合金钢,才能具备如此良好的性能!

——怪不得!这些家伙,就像是苍蝇闻见了血腥。果然有问题。

——这样的好东西,就算是十万钱,不,一百万钱,应当也会有人要吧?那户豪强,怎么会如此大方?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却不知……

果然,第二天,那户献上“精铁”的人家,再次登门拜访。

“你是说,祁家想要赎回那些俘虏?”

“在下只是替祁家带一句话。不瞒将军,吾家第三子的妻室,正是祁家的第五女郎。因着这点情分,在下才会替祁家带这句话的。至于将军应与不应,在下不敢多嘴。”

虽然有些惶恐,不过昨天已经来过一次的中年男人,表情倒也不算僵硬。

“此事,可以谈……”

张狂沉吟着说道:

“明天,让祁家自己派人来吧!先生可自便,本帅却要去换药了……”

打发了传话的大户,张狂将王果、周仓等心腹找来,计较了一番。

“不但祁家的可以让他赎回去,其他两家的俘虏,也可以这样做。这些俘虏,愿意加入我军的,已经加入了。剩下的,都是有家业在的,养在军中,也是无益,反而浪费粮食。”

王果分析了一番,众人都无异议。

“那么,这事情,就由军师你去和他们谈吧。子韧,你可以在旁边唱个白脸。做的好了,本帅就给你打造一双八十斤的铁戟。”

听到有双铁戟可以拿,本来百无聊赖的典韦,顿时大喜过望。

“主公放心,某家一定将那些豪强的油水,都榨出来!”

谈判很顺利,祁家豪强的代表,只是与王果略为讨价还价了一阵子,就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天平军的条件。这样的速度,让张狂都有些吃惊。

“什么?他们居然同意了?”

四百二十名豪强私兵的俘虏,居然换到了粮食四千斛,布料一千二百匹,五铢钱四百万,猪五十头,羊五十头。这样的价格,已经大大超出了天平军诸将的预料了。

“那人说,由于手下的壮丁大多被俘虏,他们现在人手不足,这些财货,需要我军自己派人去运输。”

这个消息,让张狂心中有些疑惑。这些豪强,难道就不怕天平军趁机攻破他们的坞堡?

“告诉他们,留下粮食,先将其他财货运到单父城来。那些粮食,我军自会派人来运输。”

张狂想了想,这样吩咐。等王果应诺退下,他立刻让亲兵去叫斥候队的何迁前来,吩咐了一番。

豪强的动作很快。一天之后,就将答应的大半财货,送到了单父城中。按照协定,天平军也释放了一半的俘虏,并派出两队士卒,押送着另一半的俘虏,前去运粮。

担任这次运粮任务的,是百人长沈富。新降武将于禁,作为他的助手,一起上路。两人都是出身于郡国兵,背景相同,关系也就相较其他人,更加亲近些。

第23节 豪强陷阵急【上】

担任这次运粮任务的,是百人长沈富。新降武将于禁,作为他的助手,一起上路。两人都是出身于郡国兵,背景相同,关系也就相较其他人,更加亲近些。

来到离单父城十五里外的坞堡,坞堡外围,那豪强以四斛为一担,已经准备好了四千斛粮食。不过,这样的运输方法,人手就不够了。

豪强的管家跑到沈富跟前,与他商量,能不能派出两百名士兵,帮忙运送一下粮食。说话间,旁边的奴仆还送上了酒水,供天平军饮用。

见到送上来的酒水,有士卒就忍不住,想要上去喝上一口。于禁一见,大喝一声:

“刘老七!”

被上司这么一呵斥,这些刚刚见识过,渠帅是怎么样自己受罚的天平军士卒,立刻想起了军中的法规,乖乖的返回队列,不敢喝酒。

而被张狂叮嘱过的沈富,也客气的拒绝了管家的请求。他只是同意,剩下运不了的粮食,可以先放在这里,下次再运输。话里行间,似乎吃定了这家豪强,丝毫不担心豪强吞没这些粮食。

管家说了几句,还塞了一袋钱过去,依旧无法,只得怏怏而回。于禁看着这个管家的背影,微微冷笑。

八百民夫挑上担子,踏上了去单父城的路。沈富督促着两个百人队,四百人的队伍,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离开坞堡不到五里,突然,后方喊杀声大作,一队汉军郡国兵,杀气腾腾的冲了上来!

运粮的民夫,一下子乱成了一团。不少民夫扔下担子,掉头就跑。按理来说,沈富应当立刻分兵,保护住运粮的队伍才是。然而,天平军的动作,却令冲上来的汉军们,很是奇怪。

四百天平军,居然坐视运粮队的混乱,自顾自的结成了一个圆阵。外围的士卒一手持着轻便小盾,一手握紧环首刀。第二排士卒握住长矛,矛尖对外。还有中间的不少士卒,居然从背上的背包里,取出一具具擘张弩来了!

所谓的擘张弩,指的是那种,用手臂力量上弦的弩机。

看到这一幕,冲上来的汉军军候,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蛾贼,居然早有防备?!

——是谁泄的密?

“停下!”

军候大声的下达命令。这些郡国兵显然训练得不错,一声令下,立刻快速的停了下来,开始列阵。

两军的距离,迫近到一百步,汉军军候从阵型中突出,大声的对天平军将士叫道:

“无知的蛾贼!你等已经被大汉军包围了!再过片刻,都尉大人就会亲自率领大军杀到!你等无辜士卒,可速速投降,免遭一死!”

沈富看着对手打出的“鲍”字大旗,问于禁道:

“这些汉军,是谁的部下?”

“应当是于某原来的上司,都尉鲍信大人。”

于禁说起这些,脸上丝毫不见任何波动。

“鲍信大人治军严谨,有‘武皇帝’时名将‘程不识’之风。部下训练得法,极有战力。只是新兵较多,受了些拖累罢了。”

“这么说,还是块硬骨头咯?”

沈富的脸上满是凝重,嘀咕了一句:

“主公的援军,什么时候才会到啊?”

不远处,汉军军候对敌人喊了几句,发现对方居然毫无触动,心中疑惑,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是退回军阵中,下令:

“弩手!出列,三连射!”

沈富看着远方的汉军,估计了一下,兵力在五百左右,比己方略多。五十多名弩手,从汉军方阵中小跑出列,在阵前横成两排。沈富冷笑一声:

“欺负某家没有弩吗?”

汉军弩手上了弦,正要集体射击,忽然远处敌阵之中,“嗖”的飞来一箭,钉在一名弩手的脖子上,竟是一箭贯穿!

那中箭的弩手,身子向旁边一倒,手中的弩机也被无意触发,“夺”的一声,正中附近另一名弩手。被误伤的弩手大叫一声,仆倒在地,不断嚎叫翻滚。周围的汉军大惊失色,不少弩手手上一紧张,就将弩机扳动。

数十只毫无准头的弩箭,射向四面八方,不但没有造成敌人的任何伤亡,反而又误伤了己方一人。当汉军军候涨红着脸,跑过来检查地上的两个中箭弩手时,这两个倒霉的汉子,已经断了气。

“佰长神射!”

天平军士卒眼看首领一弩射出,居然造成对方两死一伤,惊喜之余,自发的大声喊叫起来。

沈富端着一张力道达到五石的蹶张弩,也就是用脚的力量上弦的弩机,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箭发出,居然有如此意外的战果,呆了一呆,直到听到士卒们欣喜的呼喊,才从数十双炽热的眼光中恢复过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由于这个额外事件的激励,天平军的士气一下子暴涨了一大截。不知道是哪个士卒,先呼唤了一句,紧接着,其他天平军士卒,也一齐大声的应和起来。

反观汉军一方,士气明显下降。面对这个出师不利的征兆,就连老兵们,也开始思量,是不是先撤退,下次再来收拾这些黄巾军?

——常年在刀口舔血的军人,往往对战前的预兆,有着不可理喻的迷信。故此,在很多情况下,军队出征前,都要举行一些带有安慰性的祭旗仪式。

带兵多年,汉军军候如何不知道,己方的士气已沮。但是,他受到严令,必须击垮或者拖住敌人,等待大部队的来临,好消灭这支小规模的黄巾军运粮队。只有这样,下一步的作战,才能展开。

——只要下一步的诈城计划成功,这支流窜了数百里,从颍川郡一直逃到济阴郡的黄巾败兵,就难免全军覆没的结局。

所以,军候强行压下军中的不满,下令弓弩手继续完成三连射。

“呼……嗒嗒嗒……”

上百只弩箭,分成几批,一头砸在天平军摆出的防御阵型中。惨呼声随之响起,十多名不走运的天平军士卒,没有隐蔽好,结果伤在扑面飞来的弩箭之下。

还好,由于距离上百步,弩箭的威力被大大削弱,外加上这些汉军的弩机,都在三石以下,受伤的天平军,伤势都不算严重,没有一个人死亡。

几个衣服上缝着白布条的天平军士卒,将受伤的战士拖到有掩蔽的地方,开始治疗起这些伤兵来。这是昨天于禁对张狂提出的建议,利用“太平道”传道师擅长治疗的能力,在军中设立的“军医”。

这些略懂得些医术的太平道信徒,将一根木棍放入伤者的口中,一下子就将本来极为打击士气的呼痛声,给有效的消除了。而其他的天平军将士,发现即使受伤,也能得到有效的治疗,作战的勇气,便越发的充足了。

与此同时,汉军弩手们,也迎来了第二批伤亡。天平军在前边的战斗中,数次击败小股的汉军,缴获的弩机,也有了上百具。这次出来,沈富的百人队,就带上了二十具大小弩机。在这些弩机的隐蔽反击下,被射翻的汉军,也接近十人。

——是块硬骨头……

汉军军候见弩箭效果不大,立刻改变了战法,将部下由五十人组成的“陷阵士”摆在了前方。这些所谓的“陷阵士”,是这一“曲”汉军的精锐。军候请示过上司“鲍都尉”,给这些“陷阵士”开出了每人八千钱的赏格,这才挑出了五十人的队伍。

沈富和于禁,都是清楚汉军战法的军官,看到汉军的这番动作,也急忙开始调兵遣将,准备给予这些悍勇的“陷阵士”,迎头痛击。两人明白,只要打垮了这一次“陷阵士”的进攻,面前的这些敌人,就已经不足为虑了。

但是,这一波攻击,可不是那么好打退的。

“陷阵士”的首领,是一个身高八尺多的魁梧壮汉,满脸的络腮胡子,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此人与十多个第一排的汉军战士,都临时多披上了一层皮甲,以增加防御力。除此之外,这条大汉,一手持着钩镶,一手握着环首刀,装备精良,显然武技也不差。

钩镶这种东西,是一种汉代常见的钩、盾结合的复合兵器。具体形状为上下有钩,中为后有把手的小型铁盾,兼具防、钩、推三种功用。

当然,这种功能复杂的东西,需要极为严格的训练,才能用得好。不过,反过来说,能够用好钩镶的人,必定武技高明。

五十名“陷阵士”,默不作声的排在阵前,各自持好武器。天平军的战士,毕竟训练不足,见汉军摆出这幅架势来,一时间都紧张不已。这些“陷阵士”,还未真正出击,居然就扳回了不久前丧失的气势!

“汉军!威武!”

领头的壮汉,大声咆哮着,将手中的环首刀高举过头顶。随着他这一声大吼,其他汉军一起应和起来:

“汉军!威武!”

“杀!”

壮汉环首刀向前一落,身体开始启动,一溜小跑着,带动“陷阵士”们前进。后方的汉军士卒,小步的推进着,助威的吼叫声,也越发的大了。

在“汉军!威武!”的口号声中,五十名“陷阵士”一声不吭,保持着均匀的速度,组成一个小小的锥形阵,对着天平军的简陋圆阵,就这样压了过来!

第24节 豪强陷阵急【下】

在“汉军!威武!”的口号声中,五十名“陷阵士”一声不吭,保持着均匀的速度,组成一个小小的锥形阵,对着天平军的简陋圆阵,就这样压了过来!

出身郡国兵的沈富,额头上青筋暴露。他在陈国汉军中时,从来没有见到过气势如此迫人的冲锋。

眼前的这些敌人,看起来,冲锋的势头,并不是那么的凶猛。但是,听着对方整齐的踏步声,再看着对方沉默的迫近之势,沈富只觉得,眼前所见的,其实不是一群人,而是一道洪流,一道汹涌的洪流!

“于佰长!就看你的啦!”

于禁略一点头,手掌抚摸着腰间的短刀。眼前带头冲锋之人,他自然认得。此人姓侯名成,是都尉鲍信从北军中带来的老牌屯长。据说,早在十年前,这个侯成就修炼出了“战炁”,在鲍信军中,被所有的将士公认为:武力第一人!

扪心自问,见识过侯成武力的于禁,自忖若是单打独斗,目前的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于禁就不能击败此人!

敌人渐渐逼近。速度不快,但是稳健。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还有十步!

一踏入这个距离,侯成的身体动作,猛然就加剧起来。他在前边所隐藏起来的速度,这一刻,暴露无疑!

对于直接和侯成正面相迎的天平军士卒来说,这一刻,侯成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豹子,一头动作优雅,却有效的结合了力量与速度的豹子!

但是,这一刻,动起来的人,却远不止侯成一个人。

二十张弩机一齐发射,目标:近在眼前的前排“陷阵士”!

在黄巾军中,弩,向来是一种稀缺的强力武器。

由于制作的工艺复杂,成本高昂,大汉朝的弩机生产,向来是被中央朝廷牢牢把持。即使以“大贤良师”张角之能,可以弄到弩机的制作工艺,却也无法大量的生产弩机,自然无法大规模的装备强弩了。

许多情况下,黄巾军的远程武器,主要是依赖对射手技术要求很高的弓箭。比较起弩机来,这种替代品在杀伤力、射程和准确率上,都要远远超过弓箭。弓箭唯一的优点,就是发射的速度较快。

然而,在面对甲胄齐全,防护周到的汉军时,黄巾军那些杂乱的各色弓箭,杀伤力不足的问题被暴露无疑。常常有被黄巾军弓箭手射成刺猬的汉军悍卒,依然在战场上活蹦乱跳的现象。

所以,几番战斗下来,如果黄巾军面对的,不是甲胄不齐的豪强部曲,通常是不会将那些制作粗劣的弓箭,拿出来浪费力气的。

天平军在历次的战斗中,虽然多有缴获,但是弩机这个东西,精致易坏。天平军手上,缺少会制作弩机的工匠。结果,现在手上能用的弩机,只有一百多具。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长社夜战中的缴获。这些力道不大的手弩,现在是天平军骑兵的主要装备。

这样强力而稀有的武器,当然要掌握在可靠而又老练的战士手中。所以,沈富部下,使用强弩的士卒,都是经历过多次战斗的黄巾军老卒。在这些能够沉下心来,冷静对敌的老练战士手里,这二十具弩机,发挥出了令汉军胆寒的威力!

十步之内,即使是杀伤力最小的“两石弩”,其威力也足以洞穿两层皮甲。所以,这瞄得极准的二十支弩箭,居然有十四支,尝到了人体血肉的滋味!

“嗷……”

“妈呀……”

“啊……”

惨呼声接踵而起。有十名“陷阵士”哀嚎着滚倒,仆地,在后续者的脚步间挣扎求活。但是,这却不是全部的惨叫来源……

侯成右手一扬,一名前排的天平军战士,就被刀锋劈过面门,惨叫着倒下。侯成左手一转,手中的钩镶,已经勾住了另一名天平军战士的长矛,劈头一刀,这个矛兵的人头,便骤然飞起!

包括沈富在内,被四支弩箭激射的侯成,居然毫发未损!

于禁在一旁看得真切。就在弩箭射出的前一刻,侯成先是在地上一滚,避过了两支弩箭。然后,他眼疾手快,一刀劈飞了一支弩箭。但是,最后一支,由沈富亲自射出的强力弩箭,速度惊人,距离又近,侯成已是无法避过了!

避不过,可以挡!

钩镶这种武器,功能繁多,其中相当重要的一项,就是当做盾牌来用的。

沈富这一箭,又快又准,却是正中侯成手持钩镶的中心。在这个距离,能够射穿五层皮甲的弩箭,被钩镶上“战炁”青光一闪,进行了强化之后,居然洞穿不了钩镶表面的那层薄铁皮!

眼见侯成杀入前阵,在士卒中逞威,于禁的脸上,却是古井无波。他已经看出了侯成的最大弱点。这也是侯成,虽然具备了“千人破”的武力,却没能成为一位真正的“千人破”的最大原因。

怕死!

以侯成的身手,应当是属于注重敏捷的武功套路。然而,他居然宁愿披上两层盔甲,让自己的强项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而且,侯成的出招,多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稳妥招式。一旦敌人使出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招式,侯成就会及时变招,将这一击先化解。

战到现在,侯成已经在天平军阵型中厮杀了一阵,斩杀了七、八名士卒,盔甲上却连一道破口都没有。如果他能够凶悍一些,拼着受点儿小伤,全力发动冲击,只怕天平军的阵型,已经被侯成给冲破了。

从这里,于禁就瞧出了侯成的“强”,以及侯成的“弱”!

看到这里,于禁不再等待,准备出手。因为,若是再不出手,己方的阵型,可就要被这些“陷阵士”们,给生生击破了!

“用戟!”

于禁扭头,对身边的亲卫叫道。两名亲卫闻言,并不迟疑,从身边摆放的十多件兵器中,抄起两支大戟。这两个亲卫,是他在汉军中就结纳的部下。三人配合默契,自有一套对敌的手段。

“进攻!”

于禁说罢,却不立刻出手,略一停顿,等两名亲卫的大戟挥出,这才出手。他不用大戟,也不用擅长的长矛,反而使用短兵相接时,才能充分发挥威力的环首刀!

侯成发现前方,一左一右,有两支大戟直奔面门而来,心中冷笑。

——这些乌合之众,难道不知道,钩镶的设计,就是为了有效克制矛和戟这些长兵器的吗?

左手一挡,一扭,这个被侯成平日里,练习过千百次的动作,使用得非常完美。简单的一动,两支大戟的小枝,已经被侯成手中的钩镶,成功擒拿住。

侯成的身体,熟及而流,将钩镶向后一扯,就要突入对方怀中,用右手的大刀,给对手来一个开膛破肚。然而,迎面扑来的一道刀锋,却明确的提醒侯成,如果他继续前突,将要被开膛破肚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侯成变招,想要用左手的钩镶,挡下前方的一击。然而,他的手臂一挥,才反应过来,钩镶上挂住了两支大戟,根本无法挥动自如。

侯成一咬牙,右手刀急速斩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若是眼前的刀手不识相,执意想要击伤自己,就必然会伤在自己的反击之下!

但是,那刀手,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一刀下去,再无犹豫!

侯成大惊!

对手没有被吓到,那么被吓到的,就是他自己了!

好个侯成,值此性命交关之际,居然爆发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潜力。但见侯成果断的松开钩镶,左手借力在钩镶上一推,右手的环首刀突然加快了速度,于敌人的短刀斩在胸口的前一刻,垫在了甲叶之上。

这一举动,终于救了侯成自己的一条性命。

但是,于禁观察多时,酝酿良久,这才挥出的一刀,又岂是可以这样就接下的?

毕竟,侯成目前的武力,比之于禁,也只是高出一、两筹而已。

当日典韦在张狂的帐中,说自己只花了三、四个回合,就擒住了于禁,其实是吹了牛。虽然正面硬拼,于禁比起猛男典韦,武力相差极大,然而,以于禁的智慧,又岂会与典韦硬碰硬?

真实情况是,于禁充分的利用了树林中的各种障碍,在几个部下的配合下,与典韦游斗。

双方纠缠了好一阵子,一直是未分高下。最后,典韦是仗着自己超强的体力,硬生生拖垮了于禁部下的体力。为了保全部下的性命,于禁让典韦承诺不加害己方,这才甘心投降。

而攻击力的强度,连典韦都有所忌惮的于禁,殚精竭虑发出的这一击,刀锋仿佛被深黑色的颜料涂满,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吞噬感。斩在侯成的刀上,刀断;斩在双层甲胄上,甲裂;斩在厚实的腰肌上,腰肌上血花四溅!

若非侯成回架及时,披甲厚实,于禁的这一刀,足可将侯成拦腰斩断!

饶是如此,侯成也已经重伤。

但是,他还能动。即使一动,伤口的撕裂感就加重了几分。

而且,他必须动。如果不动,敌人的下一刀,一定会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在狂奔。连滚带爬的狂奔。奔向己方的阵营。不管动作有多么狼狈,能够逃得性命,就是胜利!

ps:人物——侯成。

按照《三国演义》的说法,侯成是吕布手下的一员骁将。不过,在黄巾起义的时候,此人在何方呢?

作者给出以下设定:

侯成原本属于兖州的地方军。在吕布入侵兖州,掏曹的底的时候,随张邈、张超兄弟,加入了吕布集团。所以,当黄巾军起义的时候,侯成自然可以作为兖州郡国兵的一员,参与对黄巾军的战斗。

第25节 败犬疲且瘦

所以,侯成在狂奔。连滚带爬的狂奔。奔向己方的阵营。不管动作有多么狼狈,能够逃得性命,就是胜利!

侯成这一逃,立刻将“陷阵士”的进攻勇气,彻底打消了。

如果侯成是在英勇的战斗后,被敌人斩杀,“陷阵士”们,说不定会因为首领的战死,而发动更加强大的复仇攻击。

但是,侯成却是在负伤之后,无比狼狈的逃回己方阵营。这样一幕的出现,虽然不能让“陷阵士”指责,却也让“陷阵士”们,没有了继续进攻的**。

汉军军候在阵后看得真切,无奈之下,及时敲响了收兵的信号。

“陷阵士”退。

“陷阵士”临退不乱。

“陷阵士”在撤退时,还不忘将己方的袍泽遗体,带回本阵。

看到这一幕,沈富和于禁都变了脸色。沈富是震惊,于禁是兴奋。

——好一只强兵!

看着眼前伤亡过半的“陷阵士”,汉军军候一张圆脸拉得老长。这些精锐,是军候的兄长,郡都尉鲍信,从麾下数千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如今,在军候的指挥下,损失如此之大,还没有得到多少战果。军候对即将面临的兄长训斥,心中怀着几分不安。

他将视线,转向在一旁观战的那群民夫,心中恼火无比。

——这些夯货,怎么就让蛾贼看出了不对呢?

沈富也看到了这些观战的民夫。从这些家伙面临两军交战,居然有胆子不逃,反而聚在一起,取出暗藏刀剑的行为,可以看出,明显的不怀好意。

——这些家伙,果然有问题。主公大人要某家小心他们,当真是神机妙算啊!

而这些假扮民夫的豪强私兵的首领,也在心中腹诽着。

——这些郡县兵,真不靠谱。先是丢了县城,现在又拿不下这么一点儿“蛾贼”。族长大伯也是,居然听信了那个什么郡都尉的话,派老子假扮民夫,要老子抓住机会,从背后暴起发难。

——这下可好,被人家给识破了。好处没捞到,白惹一身。那个汉军都尉,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老子来这里顶缸。呸!什么玩意嘛!

——不干了,老子回坞堡去!

刚刚作出这个决定,突然有人扯了扯私兵首领的袖子,将他从盘算中精心。私兵首领不耐烦的说道:

“有什么事情!瞧瞧你这慌的?蛾贼们不是还没动吗?”

“不是啊,宗帅!你看后面!”

私兵首领一转身,两眼立刻大大的睁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其实,在他眼前,并没有出现什么“哥斯拉”之类的宇宙怪兽,只有一群人,一群裹着黄色头巾的人。

“蛾贼!!快撤!……”

私兵首领扯起嗓子,高声大喊。由于恐惧,他的声音变得极其古怪,从原本的男中音,变成了女高音,大有李玉刚的风范。

这声高喊,立刻造成了三个后果。

私兵队伍开始混乱,人们开始夺路而逃,没有一个人,想要进行抵抗。此为其一。

人人衔枚,悄悄扑过来的天平军,不再压抑着动静,开始发力追杀。此为其二。

沈富部天平军,开始转换阵型,小心的上前,准备发起进攻。此为其三。

然后,事情继续演化,混乱的私兵们,为了寻找安全感,纷纷向汉军所在的地方涌去,根本喝止不住。恼火的汉军军候,本来想要放箭射杀,却又忌惮这些私兵主人的反应,略一犹豫,整个汉军的阵型,已经被这些惊惶的逃兵给冲破了!

“败了!败了!”

心中气苦的汉军军候,知道自己又犯下了错误,倒也干脆,一卷大旗,对手下的亲卫叫道:

“撤退!撤退!”

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的典韦当时一愣。这些家伙,还没开打呢,就这样逃跑了?

“站住!给某站住!”

没能如愿大杀一场的典韦,很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声叫嚷着。当然,所有听到他叫嚷,或者看到他模样的敌人,无一不发挥出超水平的奔跑能力。相信即使刘翔在此,也会虚心的向这些败兵请教,如何在瞬间爆发的技巧。

于是,敌我双方,一追一逃,跑出了三、四里地。突然,跑得最快的郡国兵,齐声欢呼起来。汉军军候伸长脖子一看,一面迎风飞扬的“鲍”字大旗,赫然出现在远方!

——谢天谢地,兄长你总算来了……

本来在两刻钟前,就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汉军郡国兵,姗姗来迟,救下了奔逃中的败兵。

——来了就好,总比没来的好。

本该抱怨一番的汉军军候,这时的心里,居然这样念叨着。

郡都尉鲍信看着眼前的战局,轻叹一声,知道自己的全盘谋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本来,以鲍信的指挥控兵能力,即使麾下一千五百人,大多是新兵,也不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到达预定战场。但是,在路上,鲍信军居然遇到了,一只黄巾军骑兵的扰!

没错,就是黄巾军骑兵!

这年头,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的帮助,想要训练一个合格的骑兵,需要花费多年的时间。外加上战马这种东西,价格高昂不说,还一向被汉室警惕的注视着。家中有个一、两匹,没什么关系,但是若是数量多到一定的值,就会被判断为想要造反。

由于以上种种限制,在黄巾军中,骑兵的数量,比弩兵还要稀少。就如“波才帅”率领担川黄巾军,上十万大军,可以摆出一千具的弩机来,可是骑兵的数量,从来就没有超过五百。

但是,鲍信在进兵的途中,居然遇到了五十人的黄巾精锐骑兵队!

这些黄巾军骑兵,不但有马,而且每个骑兵,都配备了小巧的手弩。他们使用汉军骑兵的标准游击战术,隔着一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刻环绕在汉军附近。

虽然鲍信军中,也装备了强弩百多具。可是,在队伍行进的时候,弩机是难以瞄准的。鲍信虽然有相应的对付战术,无奈手下的州郡兵多是临时招募而来,训练不足,用不出那些战术。

而那些黄巾军骑兵,极为滑溜,从来不接近强弩所在的位置,专门找弩机保护不到、防御不足的地方下手。只要汉军略有松懈,这些骑兵就会冲上来,对着密集的人群,发射出手中的弩箭,然后转身就逃。

面对这种,汉军用了几百年时间,所总结出来的有效战法,手上严重缺乏骑兵的鲍信,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这些骑兵,蛾贼们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鲍信当然想不到,眼前的对手,本来有不少人,是他的好友,骑都尉曹的部下。

在长社伏击战中,张狂成功的伏击了一只追击中的汉军骑兵队伍。被俘的北军士卒,有二十余人,在张狂的蛊惑下,加入了天平军。

以这些人作为骨干,再搭配上伏击中缴获的全套战马和手弩装备,就组成了鲍信眼前的这只小小骑兵队。

当然,鲍信军中,战马还是有十多匹的。但是,这些珍贵的战马,骑乘者都是军中的中高层。难道要让鲍信亲自带着这些军官们,去以寡击众,和那些黄巾军小卒们拼命吗?

然而,即使在这样的不利之下,鲍信还是带着这些新兵蛋子们,努力的向前赶路。能够在敌方骑兵的干扰下,做到这一步,鲍信的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当汉军与败兵汇合时,在鲍信的指挥下,依然井然有序。看着对方严整的阵型,带伤出征的张狂暗道可惜,并不与敌人纠缠,直接掉头就走。

鲍信没有仗着己方人多,返身追击,只是在原地整顿败兵,恢复战力。看着天平军消失在眼前,鲍信突然微微一笑。

——这个对手,有几分意思。

“张狂是吧?信,记住你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转马头,下达命令,全军返回。

ps:人物——鲍信。

鲍信是曹的坚定支持者之一。这位的战死,也与曹脱不了干系。在何进被杀,董卓入京之时,鲍信身为中央汉军的骑都尉,正在家乡泰山招兵。

作者设定,黄巾起义时,鲍信还没有调入中央军,而是从属于兖州的郡国兵。这样,虽然也给了他一个都尉的官职,但是很显然,地方军的都尉,是远远比不上中央军的骑都尉的。这里边的差距,需要鲍信用五年的时间,来完成晋升。

第26节 猛虎初露头

单父城中。

张狂舒适的趴在清凉的竹榻上,用手支着头,入神的想着事情。

昨日一战,天平军虽然沾了点小便宜,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后果极其严重的问题。

从于禁对鲍信的描述和汉军的战斗表现来说,天平军即将面对的,是一只算不上强悍,却已经具备了足够的组织纪律的汉军。张狂并不担心,再次与鲍信部交手。但是,如果鲍信部非要缠上来的话,凭借这数千汉军,天平军也很难保证不被他拖住。

在目前长社之战大败,各处的汉军得以腾出手来围攻黄巾军的背景之下,如果被人盯住,说不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汉军援军,就会让天平军遭到围攻。

走。只有走,才是上策。

有了决定,张狂让亲兵去召集一众手下,做好撤离的准备。

当然,要想有组织的离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天平军的整编,一直在缓缓的进行之中。张狂在昨日战后,再一次重新调整了战斗部队。现在的天平军,战斗部队被编成了六个百人队,不设千人队,直接由张狂亲自统帅。

其中,百人甲队全员满额,百人长为周仓。百人乙队却只有六十人的数量,但是全都配备了双重铠甲,也被称之为“重铠队”,百人长自然是典韦这个猛将。

百人丙队和百人丁队都是九成人员,百人长分别为沈富和于禁。百人戊队和百人己队则只有八成人员,百人长分别是老黄巾兄弟邓岸和长社黄巾败兵头目郭溪。这两人能力平平,但是胜在可靠、有资历。

除此之外,另有三只独立的小分队,直接受到张狂的领导。一只是全员为骑兵的斥候队,目前有六十人,队长何迁。另一只,则是刚刚从张狂的亲兵队分离出去的军法队,人数为三十,接受军师王果的指挥。

最后的一只,便是张狂的亲卫队,目前有十人,计划再补充一些忠诚可靠,机灵敢战的小伙子,以达到二十人的数量规模。

在这一千左右的战兵之外,那些身体较弱,年龄较长的天平军士卒,被编为了六个百人队的辅兵,在排列上,按照“十二地支”的顺序进行,以区分与战兵队的“十天干”排列。

张狂没有精力,亲自掌管这些繁琐的辅兵队事物,将这摊杂事,统统交给了太平道祭酒陈大师打理。好在陈大师统筹得当,将一应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室外一阵脚步声匆匆的响起。张狂听音辨人,笑着说道:

“老四,这么急干什么,悠着点吧。”

进来的人,正是何迁。他一头汗水,也不及施礼,开口就将张狂吓了一跳:

“渠帅!有敌人来袭!”

张狂问道:

“鲍信又有什么动作?”

“不是鲍信,是另外一只汉军!”

张狂这才大吃一惊:

“什么?另外一只汉军?将领是谁?有多少人?”

“将领不知,只看见打着‘孙’字旗号。人数在千人以上,军容极强。俺手下的好几个兔崽子,若不是跑得快,差点儿就被他们给宰了!”

张狂想了一想。姓孙的汉将,还是在这个年代,与黄巾军作战的人物。任凭张狂怎么搜肠刮肚,也只想到了一个,他最不想遇到的人物——孙坚、孙文台!

——人称“江东猛虎”的无敌悍将,“小霸王”孙策、“碧眼儿”孙权和“枭姬”孙尚香之父,曾经打得一代枭雄董卓被迫迁都长安的超级猛人:孙坚,孙文台!

“妈·的!事情大条了……”

何老四惊讶的看着张狂,不明白向来对敌时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的英武渠帅,怎么突然间,脸色变得那么难看了?张狂口中低哼了几句,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这才勉强收摄起自己的失态,对何老四说道:

“你赶快再派出最得力的斥候,将来敌打探清楚!再传令下去,召集众将,一起议事!”

“诺……”

何老四见张狂表情凝重,不敢怠慢,急切的跑出屋外,执行命令去了。张狂在屋内发了一阵呆,终于光棍起来,大声叫道: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草!他·妈·的拼了!”

很快的,整座单父县城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天平军放弃了转移的准备工作,一心一意的开始了整军备战。

所有的士卒都被发放了兵器,随军的工匠开始全力制作箭矢,还有一批可靠的贫民,被雇佣于准备滚木礌石。同时,张狂不忘派人通知城中的豪强大户,告知他们大战在即,若要出城避乱,需要抓紧时间。

对这些豪强大户,虽说他们天生便是黄巾军的冤家对头,张狂也不能轻易对他们下手。虽然豪强大户们,拥有巨大的人力物力资源,是守城战的一个巨大帮助来源。但是,张狂根本信不过这些两面三刀的家伙。

与其等到和汉军开战时,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着这些豪强大户的反水,倒不如一开始就和他们说清楚,将这些定时炸弹放出城外,也好减轻城防的压力。

什么?建议将这些豪强大户一股脑的杀光抢光?

知道大部分黄巾军的分支,最终是怎么失败的吗?

他们就是按照上边提到的做法,进行了永绝后患的行动。结果,不但一些原本对汉室不满,保持中立的豪强,因此翻脸围攻黄巾军。就连不少原来同情太平道的下层士人和平民百姓,也将黄巾军视同贼寇。

这种做法的最后结果是,有着正式组织和战斗纲领的“黄巾军”,在大汉民众的口中,就由此逐渐变成了“黄巾贼”!

在张狂心中,特别强调自己“天平军”的称号,其实也是一项为未来的发展做预备的措施。如果经营得好,那么数年以后,当黄巾军的名号臭掉了,天平军还可以依靠自身积累的好声望,逐步摆脱黄巾军的阴影,转换成一支新的、纯粹的武装势力。

对于黄巾军的帽子,张狂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戴上一辈子。如果不能及时的转换形象,张狂这一世的三国争霸之旅,只怕就无法顺利通关。

毕竟,这个时代,精英人才基本上都是出自士人阶层。你可以抛弃高门大族,但是必须吸收足够的寒门士族人才,才有成功的希望。要不然,就算打下来一块地盘,你也找不到治理的人才。

在盘算这些事情的时候,张狂第七十一次埋怨这个老天爷,干嘛不把他穿越到一个士族豪强的身份上,害得张狂现在,想尽办法,去淡化黄巾军的背景。

而这个背景,是他永远也洗不掉的……

当天傍晚,随着豪强大户出城的民众,足有几千人之多。虽然有不少精壮男丁,但是老弱妇孺才是主要的组成。张狂站在城头上,看着这些人远去,心中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战争,还是不要牵涉到太多的平民吧!

残留于心中的一点后世道德观,不合时宜的隐藏在张狂大脑的最深处。也许,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能让他彻底的融合到,这个略显残酷的杀戮世界中吧?

第27节 谈笑定军机

西边的城下,一群健壮的士卒,正在安营扎寨。大概是对自身的战力相当自信的原因,这些汉军的营寨,防御工事并不太多。一个头戴醒目的“赤罽帻”的男子,背着双手,就着西方的落日,观看单父城头上的动静。

所谓的“赤罽帻”,就是红色的皮制头巾。

“看起来,这只‘蛾贼’的贼首,还是有几分材料的。”

男子看了一会儿,调转身来,对身边的亲近随从说道。

“大荣,你觉得呢?”

那个亲近随从,身高八尺,形容魁梧,单看体型背影,与头戴“赤罽帻”的男子,足有九分相似。他不假思索,开口便答道:

“无论有几分材料,在主公的勇武面前,不过是群土鸡瓦狗罢了!”

“呵呵,大荣,现在,可不是要你吹捧的时候。兵战凶危,吾家先祖就曾经在《兵法》中强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更何况,‘蛾贼’之中,也有勇士。上一次吾孤身追敌,也差点儿丢了性命呢!”

亲近随从摸了摸鼻子,说道:

“我军初来乍到,不清楚敌情。听说鲍都尉昨天才与这伙蛾贼干了一仗,吃了点儿小亏。主公不如去问问这位?想来,鲍都尉应该对这伙‘蛾贼’的实力,比较清楚吧?”

“大荣,不可在背后,随便嘲笑他人。这位鲍都尉,吾听曹都尉说起过,据说是‘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的人才。那曹孟德眼界甚高,不轻易夸人。这个鲍都尉,既然能被曹孟德看得起,应当不是个庸人。”

亲近随从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

“再怎么‘宽厚爱人,沈毅有谋’,还不是败给了这伙才两、三千人的蛾贼?依我说,那些高门大族出来的人,除了嘴皮子能吹,手下的活计,多半是稀松平常的很。”

“鲍都尉带的兵,多是新兵,小输了一阵,也是正常。吾在一开始讨伐‘蛾贼’的时候,也曾经小输过几阵呢。”

口中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男子的脸上,也隐隐透露出一丝不屑。由于出身低微,男子在官场上,经常遭到蔑视,就算他度量不俗,还是难免对高门大族出身的官员,暗中有些抵触。

再说,那位鲍信、鲍允诚,虽然官位为“州兵都尉”,可都尉之前,却要加上一个“假”字。如果单论级别,男子身为别部司马,秩比千石,地位并不在鲍信这位“假都尉”之下。

所谓“假都尉”,是暂时代理的意思。用后世的话来说,“假都尉”便是“代理都尉”。

这时,一个汉军斥候,上前禀报:

“司马,城中的大户百姓,已经从东门撤出完毕。蛾贼们现在,已经关闭了城门。”

“辛苦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让你休息。今晚你们还要再辛苦一阵,好好监察这些蛾贼,以免他们出来偷营。等过了明天,本司马放你们三天休假!”

“谢司马!属下去安排了。”

等汉军斥候退下,亲近随从忍不住发问:

“主公,既然蛾贼在放出城中的大户老弱,我军为什么不趁机杀进去?一战夺了城池,今晚就可以直接住进城中,不用扎营了,岂不是很好?”

戴“赤罽帻”的男子摇了摇头,说道:

“眼前这些‘蛾贼’,当是贼中的精锐。我军远道而来,今日行军三十里,力气不足。反观敌军,养精蓄锐,又戒备森严。我军若是强袭,不啻是让贼兵以逸待劳。如此一战,纵能成功,也必然损失巨大。不可取。”

说到这里,男子停了一停,心中想道:

——这些豪强大族,若是因为我军的强袭,有什么损伤,他们奈何不了黄巾军,必定将怒气撒到吾身上。这些中原士族,根枝蔓延,向来同气连枝,到时候闹出的变故,说不定就让人头痛得很呢……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够说出来的。

这时,从汉军营地中,走出一位全副披挂的军官。但见这位军官,年纪在三十左右,举手投足之间,威仪自现。若不是戴“赤罽帻”的男子在场,必然成为全场最引人瞩目的人。

“参见司马!”

军官行了一个军礼,随即自动起身。亲近随从心中不悦,心中暗想:

“这个姓程的家伙,也真是托大。区区一个‘假军侯’,也如此桀骜……”

所谓“假军侯”,这个“假”,与鲍信的“假都尉”一样,也是暂时代理的意思。用后世的话来说,“假军侯”便是“代理军侯”。

“程军候,你部可全都到齐了?”

男子并没有计较对方的小小桀骜,温和的问道。军官朗声答道:

“本部四百六十二人,全员皆齐!”

“那么,你部可在城南安营。明日卯时初刻造饭,卯时三刻出兵,与吾聚会于此地,共克单父城!”

“诺!属下告退!”

军官再施一礼,自行告退。亲近随从等他走远,轻声说道:

“此人倨傲,当真可气……”

戴“赤罽帻”的男子怅然说道:

“程德谋威仪自重,将略过人,乃是北军中的豪杰。虽然受到朱中郎将(朱儁)的指派,随吾出征,却如何会为了区区官阶上的高低,轻易服气?即便是吾,若被派到不知根底的某人麾下,自然也不能俯首贴耳,唯唯诺诺。”

顿了一顿,男子又接着说道:

“不过,程德谋,豪杰也。只要随着我军,在战场上厮杀数阵,以他的眼光,不信他不会被我孙坚的气度所折服。到得那时,不愁程德谋不倾力相助!”

这话着实狂傲。可是,从孙坚的口中说出来,却让听到的人,觉得理所当然。那亲近随从姓祖,名茂,字大荣,本是跟随孙坚多年的老人,想起自家,不就是被主公的气度所折服,从而愿意生死相随的,当下一阵坦然。

——程普、程德谋,且看你眼光有多准?能否识得主公的气度……

第二天一大早,孙坚所部汉军,准备停当,集结在单父城西门外,开始了攻城战斗。

由于时间仓促,孙坚军并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只是临时制作了几具粗糙的云梯。但是联想到黄巾军向来简单到简陋的装备,孙坚并不认为,城头的黄巾军,会对本方造成什么大的威胁。

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攻城都是一项让人头痛的活计。就算单父城的城墙,高度不过两丈半,还比不上一些大型坞堡的防御力,将人运送到城头的过程,也是一个麻烦不小的工程。孙坚偏着头,对程普说道:

“程军候,我军弓弩不多,需要你率领本部人马,上前压制‘蛾贼’的箭矢。你可能做到?”

“属下遵令!”

程普一行礼,转身来到本部兵马之中。初升的朝阳照耀下,他那身威风的“玄铁鱼鳞甲”反射出夺目的璀璨光辉,映得本人越发的英伟神勇。

ps:人物——孙坚。

作为江东孙氏吴国的鼻祖,孙坚的勇武,无论是在《三国志》上,还是《三国演义》中,都记载得那么的突出。在战场上,孙坚无愧于他所自称的“孙武后人”的身份。

所以,作者作为南方人的一员,就让孙坚在下边的几节中,尽情的挥洒一番“江东猛虎”的威武吧!

人物——程普。

一个北方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一个南方的庶族家族,在疫病瘴气中,为孙氏的大业而奋斗不休呢?

作者设定,程普与孙坚的缘分,就起源于在面对黄巾大军并肩作战的岁月里。从中原杀到西凉,孙坚用一颗颗黄巾军和羌人叛逆的头颅,最终折服了勇武沉毅的程普。

这是孙坚的骄傲,也是程普的幸运。

人物——祖茂。

孙坚的死党,亲卫,必要时还可以当一下替身。

其实,如若没有死于华雄之手,祖茂是会比较有前途的。他可不是一个平庸的武将。

人物——孙静。

其实孙静,也不是一个平庸的武将。孙静的悲剧,在于他有一个太过于杰出的兄长。

第28节 抢城若儿戏

程普转身来到本部兵马之中。初升的朝阳照耀下,他那身威风的“玄铁鱼鳞甲”反射出夺目的璀璨光辉,映得本人越发的英伟神勇。

——这些北军,还真是他·妈·的有钱啊……

祖荣站在孙坚背后,心里酸溜溜的想道。

“起阵!”

“前进!”

“盾卫!”

“浪射!”

程普指挥着四百多精锐手下,行动自如,犹如纵一台精密的机器。

按照汉军的正常编制,一个军侯,可以统帅一“部”人马,按照编制,应当有五百人。不过,程普这个“部”,其实是北军为了迎接战事,临时编组的。

其中,原本就属于北军的老兵,不过七十多人。其余人员,则是从紧急征募的“良家子”1与郡县兵中挑选的。兵员不足额,实属正常。

作为北军的“假”军候,程普和其他的北军军官一样,天然有着对地方郡国兵的隐藏歧视。虽然他只是刚刚才因为作战勇猛,被临时提拔为“假军侯”。就算朱儁将他指派到孙坚手下助战,他依然坚守着这点傲气。

这番举措,就是程普要向孙坚这个南方来的土豹子,展示一下北军的作战艺术,顺便吓唬吓唬城头上的那些黄巾军守兵。

程普的想法,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实现。天平军的战士,至今为止,一直在和豪强私兵与郡国兵作战,何尝见识过汉军中最为精锐的北军?看着城下数百人如同一体的动作,不少天平军战士,都不得不使劲的抓住手中的兵器,才能避免兵器掉在地上。

北军已经到达了距离城墙不过五十步的位置,天平军的战士,居然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放出一矢一箭!

“放箭!”

伴随着北军一百多具弩机,开始铺天盖地的齐射,城头上的天平军,这才如梦初醒。刚才被震慑住的沈富,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举盾!举盾!放箭!放箭!还击……”

天平军虽然战具不全,但是早就将不少桌子、门板之类的东西,摆在城头上,用作防箭的工事。然而众人惊愕之下,对汉军的攻击措不及防,结果一阵箭雨下来,足有十六、七人中箭,失去了战斗力。

“急救!快急救!”

沈富由于指挥失当,心中自责不已,兀自手忙脚乱的呼喊。不过,在血的教训下,天平军战士领悟得很快,一边将死伤者送到了城头下,一边纷纷弓起身体,躲到防箭掩体下。即使要走动,通常也要举起一面小盾或者锅盖……

“汉军……”

程普听到墙头的一片惨呼和忙乱声,心中一定,提气大喝。周围的北军将士,听到长官的呼喝,非常配合的回应起来:

“威武!”

伴随着“汉军……”、“威武!”的战号声,程普部连射三轮,而没有遭到任何反击。但是,当城头上的天平军战士,适应了汉军的齐射之后,零星的反击就开始了。

一只长箭急速飞来,钉在一名北军弩手的面门上。那弩手惨叫一声,后仰栽倒。旁边的袍泽上去查探,发现长箭直钉入脑中,已经是无救了。

但这只是个开头。

与城墙下飞来的箭矢相比,城头上的反击力度,明显要弱上不少。但是,借助于垛墙和防箭棚子的帮助,却也是有来有往,并非一味的被动挨打。

北军装备精良,楯甲齐备,弩机的数量占据优势。而天平军弩手躲避在各处,用暗箭来伤人。虽然准头不佳,更兼对手护甲的坚固,造成的有效杀伤不多,然而依靠对方目标明显,使得双方弩手的战果比例,大致维持在四比三的地步。

虽然北军在战损上居于上风,然而对方的弩手补充,却是源源不断。凭借着程普的估计,己方的精锐北军就算死光了,敌人也能剩下不少。

这种比例,显然对北军不利。

当然,孙坚不会傻站着,看北军与天平军对射。实际上,孙坚一直认为,自己的部曲军队,才是这一战的主角。

五辆粗糙的云梯,被披甲的孙坚部曲,从后方推过来。由于有着程普部的牵制,天平军对云梯的打击,极为微弱。一员年轻的小将,指挥手下的辅兵,铺平了云梯前进的道路。当云梯的上部,成功的搭上单父城墙时,在后督战的孙坚,满意的叫了一声:

“幼台干得好!”

这位“幼台”兄,自然就是孙坚的四弟,孙静孙幼台了。

孙坚习惯性的扶了扶头顶的“赤罽帻”,宽大的手掌,自动的握上了腰间的刀柄,振臂高呼:

“先登士何在?!”

紧紧跟随在孙坚身后的一群壮士,一起应声高呼:

“先登士在此!”

这群壮士,大约有四、五十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年近四十,有的稚气未消……看起来,就如同一群乌合之众。

然而,从他们身上,所透露出来的一股煞气,却刺目的告诉每一个旁观者:

这不但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反而却是一群最强悍的精兵。在略显混乱的军容中,其实蕴藏着极其可怕的杀机!

他们从吴郡开始,一路上跟随着首领孙坚,披荆斩棘,以血铺路,杀出了“江东猛虎”的赫赫威名。虽然人数从一百多人,慢慢减少到现在的四十六人,可是他们的总体战力,却不降反升!

他们的称呼叫做:

——猛虎义从!

“跟我上!”

孙坚从来不是一个老实的躲在军阵后方,指挥调度的将军。相反,他最喜欢在战斗中做的事情,就是冲杀在战场的第一线。

正是因为主帅的身先士卒,才让孙坚部下的每一员小兵,都有着奋勇杀敌,浴血奋战的勇气。孙坚在部下士卒中不可动摇的威信,也正是在这一场场带头亲身拼杀中,才树立起来的!

不过,这一次,孙坚的出击并没有实现。

因为,有人抢了先。

程普不是一个傲气的人。但是,他也绝对不是一个谦和的人。

对于尚未得到他认可的人来说,程普向来不会考虑他们的想法。

在云梯架设的时候,程普就召集了部下最敢战的一屯兵卒,对他们说道:

“云梯架好了,立刻先登!”

一个老成的队率,心怀疑虑的问道:

“好像司马没说,俺们是先登啊?”

程普干笑一声,说道:

“本部不是第一阵吗?那么,登城的第一阵,也应当由某等来完成啊!”

这些北军士卒,都是些骄兵悍卒。对孙坚这个地方上来的土豹子,也都不太在意。既然上司提出了这么一条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么,抢一抢这么一桩小小的功劳,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家常便饭。

于是,当三架云梯铺设完毕之后,这群披着轻便甲胄,手提短兵小盾的北军士卒,便老实不客气的挤开旁边的辅兵,一拥而上,向城头发动了冲击!

ps:1在汉代,良家子是个特定阶层。他们拥有一定资产,遵循伦理纲常,是从事正当职业的人。

特别是“六郡良家子”,即天水、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的良家子,因地理位置和个人素质的原因,是国家选兵择将的重要来源,政府给予他们特别的优待。

除六郡外,其他地方的良家子,也有到官府为吏、免除赋税等政策优惠。他们虽然有服徭役的责任,很多人以钱雇佣他人,代替自己服役。即使自己服役,也比普通戍卒地位要高。

第29节 程普抢先攻

于是,当三架云梯铺设完毕之后,这群披着轻便甲胄,手提短兵小盾的北军士卒,便老实不客气的挤开旁边的辅兵,一拥而上,向城头发动了冲击!

一个年级不过十八、九的年轻士卒,身轻体便,大步向上,一个飞身,跃上了城头。他左手盾牌一挡,架开了两支长矛,右手上鲜亮的红光一闪,一刀斩断了第三支刺来的长矛,大声的高呼道:

“吾辽西韩当,先登达成!”

这一声高呼,穿过了层层喧嚣,直透进坐镇在城楼的张狂耳中。张狂心中一动,问左右的亲兵道:

“刚才那人,说的可是辽西韩当?”

“是吧?”

身边的亲兵,听得也不是太真切,只好含含糊糊的回答。张狂循声望去,见那个年轻士卒在数个天平军士卒的围攻下,怡然不惧,左盾右刀,护住全身,在城头上占据了一块地盘。在他身后,几个北军轻装步兵,正在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

——是个骁勇的家伙。不过,似乎只是个伍长,可以试着收服啊……

这样一想,张狂转头下令:

“大丰何在?”

周仓数天前在战斗中受了轻伤,将养了几天,已经没有大的障碍。听到主公的召唤,周仓大喜,大声回答道:

“某家在此!”

张狂一指自称“辽西韩当”的小卒,说道:

“此人也是黄天所注定,今生当为我之部属。大丰可小心出手,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周仓对张狂的话语,最为信服。听到这样的叮嘱,铭记在心,应诺道:

“主公放心,某家必定将此人生擒活捉,绝不伤了他的性命。”

张狂心中满意。周仓此人,胆大而心细,做事向来可靠。那个疑是“韩当”的士卒,虽然领悟了“战炁”,却只是达到“十人杀”的级别。以周仓“千人破”的实力,对他应当是手到擒来。

然后,张狂的视线,就从这个北军小兵身上移开了。因为,更大的敌人出现了。

程普虽然披着玄铁打造的“鱼鳞甲”,可是行动之间,丝毫看不出受到的拖累。他一手提着一支纯铁打制的短柄蛇矛,一手提着一口环首刀,一步一个脚印,在云梯上前进。

当前方的北军士卒,在敌人的围攻下,被一矛刺落城墙,程普表情一厉,大喝一声,仿佛凭空响起一个霹雳!

大汉将门秘传——战吼术!

趁敌方被震慑之时,程普脚尖一点,身子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城墙上。数名天平军士卒举矛攒刺,却被程普运起大红色的火属性“战炁”附着在环首刀上,一击挥出,一举斩断了四支长矛!

天平军士卒大恐,败退……

其他云梯上的汉军士卒见状,一齐高声大喊助威:

“军候!威武!”

“汉军!威武!”

激昂的气势,让所有汉军的士气都为之一振。在城下的孙坚听到了,微笑着对左右的“猛虎义从”们说道:

“这是在向吾炫耀啊……”

但是,程普却没能乘胜追击。

一支玄铁锻造的长矛,带着一阵呼啸,直奔程普的胸口。程普不敢怠慢,运起“战炁”,用短柄蛇矛一架,只听“当”的一声,足有三十余斤的短柄蛇矛,竟然被对方长矛荡开!敌人的铁矛余势不减,只是偏了一偏,依然直奔程普的要害所在!

程普这时,才从玄铁的色泽中,看出敌人深黑色的水属性“战炁”,大叫一声:“狡诈!”,借着蛇矛被荡开的力量,将身体一扭,闪过了这当胸一矛。

饶是如此,对方铁矛擦过程普“鱼鳞甲”之时,依然带走了几片玄铁甲叶。而且,对方变招之迅速,是程普对敌之时,前所未遇的。那一矛还未刺到底,已经变势为抽,重重的拍在程普胸口。若不是程普身上的“鱼鳞甲”着实精良,只怕他的肋骨,要断上两、三根。

待程普稳住身形,即使他已经多次出生入死,还是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然而,敌方的攻势,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程普还没有喘上一口气,铁矛的攻势,又如附骨之疽,无可断绝!

“锵锵锵锵……”

片刻之间,程普已经与对手拼上了二十余回合。他越战越心惊,身上的“玄铁鱼鳞甲”,已经多出了数处破损。对方虽然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可是施展铁矛的老练程度,“战炁”的深厚修为,都已经达到了大成的境界!

而对方城头上的其他士卒,虽然能力不强,但是时不时发起的扰攻击,也让程普生出手忙脚乱的感觉。

但最为不利的,还是对方的“战炁”属性。

深黑色的水属性“战炁”,天生就克制了程普大红色的火属性。在交战的初期,这一点还不明显。但是,随着战斗车持续,程普的“战炁”逐渐被全面的克制。二十余回合过后,程普破天荒的在一对一的战斗中,陷入了败局!

——可恶!某可是“马上将”啊!

眼看着铁矛再一次精准的刺来,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的程普,心中不甘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要不要撤下?

程普弃刀,双手握住短柄蛇矛,奋起余力,格挡住这一矛,满怀疑虑的问道:

“汝是何人?”

对手攻势不减,又是一矛刺出,古井无波的脸上,冷冷的回答道:

“泰山于禁!”

这番强攻,让于禁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就在一日之前,于禁的武力,还远不是眼前敌将的对手。然而,一旦被主公“点化”,他的武力一下子就暴涨了一大截。即使强悍如这位北军“千人破”猛将,一样要在他矛下吃瘪!

在这样的劣势下,程普心中想要撤退。但是,对手的难缠程度,依然在他的估计之上。程普发现,若是不吃上一招狠的,自己居然不可能成功撤下城头!

勉强又招架了数回合,程普的“战炁”,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在心中暗悔,自己过于托大。

原来以为黄巾军中,被称为“第一高手”的管亥,也不过如此。其他杂兵,自然更是不在话下。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单父县城中,却是卧虎藏龙,还有着这样一个强劲的高手……

“汝既然有这般技艺,如何却**从贼?”

程普大声叫道,希望能让对手分一分神。

然而,于禁闭口不答。

于禁也不可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只是用行动,展示了自己的立场。

战到此时,还犹有余力的于禁,再次一矛刺出。那只矛尖,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来,直奔程普的咽喉。程普想要招架,无奈手上无力,已是跟不上对手的动作了。眼睁睁的看着这片漆黑,一点一点逼近,程普在心中大叫一声:

——吾命休矣……

ps:有个武将冒了个头,又要沉下去了。当然,大家应该知道,这是说的哪一个。

想上新书榜。各位看书的书友,瞧在俺写书认真的份上,能支援一下吗?

谢谢!

第30节 祖茂现峥嵘

于禁再次一矛刺出。那只矛尖,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来,直奔程普的咽喉。程普想要招架,无奈手上无力,已是跟不上对手的动作了。眼睁睁的看着这片漆黑,一点一点逼近,程普在心中大叫一声:

——吾命休矣……

但是,于禁的这一矛,并没有扎下去。因为,他变招了。

铁矛一横,“当”的一声巨响,于禁身体一震,双手几乎要握不住矛杆!

这一切,只是因为随手的一刀。

这把刀,名叫“松纹古锭刀”,长五尺,重二十八斤半,锋利而内敛。

握刀的人,名叫孙坚,身高八尺,体型魁梧,全身笼罩在墨绿色的“战炁”之中。即使他只是随手一击,也让于禁感到难以招架。

在被北军抢先登城之后,这一刻,孙坚终于登上了城头。

“程德谋,快退下!”

他一刀救下程普,更不迟疑,再一刀斩出,于禁身边一个想要助战的士卒,立刻刀断、人断,惨呼着一头栽下城垛。

孙坚一出手,张狂在城楼上,就坐不住了。

“子韧!该你了!”

汉军之所以这样轻轻松松的就攻上了城墙,一半是因为天平军缺少守城的经验,另一半,其实也是一个局,一个诱杀孙坚的局。

在张狂的印象中,孙坚此人,勇猛刚烈,却失之于轻佻。历史上,他就是因为在战斗中冲得太前,结果死于敌方的箭矢之下。

所以,张狂故意放任汉军登城。作为一个喜欢身先士卒的勇将,孙坚一定会率先冲上来。这时候,被张狂埋伏下的几员武将,就会同时杀出,围攻孙坚,务求在这一大好时机中,将其围杀!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张狂集中了以典韦为首,周仓、于禁、为辅,沈富在后方狙击,必要时张狂也将亲自上阵的狙杀阵容。如果孙坚知道对手为他准备的阵容,到底有多么强劲,只怕连耳朵上的汗毛,都会一根根竖立起来!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张狂没有料到,云梯架好之后,率先冲上城头的,居然不是孙坚,反而是另外一员勇武非凡的武将。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对张狂围杀孙坚的大局,产生了巨大的干扰。就在张狂犹豫要不要更改目标的时候,他欣喜的发现,武力大进的于禁,居然全面压制住了这员汉军勇将。

眼看汉军勇将即将被于禁斩杀,让张狂等待许久的主角孙坚,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闪亮登场!

这时,于禁由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形象狼狈。为了避开孙坚随后施展的刀招,已经消耗了大量“战炁”的于禁,不得不用出了“懒驴打滚”这样丢脸的招式。但是,任谁都看得出,这样下去,被孙坚追砍的于禁,已经撑不了几招了。

所以,一柄沉重的精铁长刀斜刺里杀出,架住了孙坚的“古锭刀”。

出刀之人,身高九尺,极其雄壮,脸上却带着些稚气,正是刚满十九岁的周仓周大丰!

“好气力!”

孙坚与周仓硬拼了一记,不由得将“古锭刀”交到左手。这个年轻的对手,力气大的出乎意料。孙坚用八成“战炁”灌注在“古锭刀”上,将将与对手的天生神力,拼了个平手。

周仓将长柄大刀在空中舞了一个刀花,卸去剩下的反震之力,一运起身上的“战炁”,再次将退去了颜色的刀锋,染上了一层淡绿。

“好战炁!”

周仓情不自禁的夸奖了孙坚一句。对方“战炁”之深厚,还在周仓的预计之上。这一刀过后,双方对敌人的实力,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估量。

——对方力气大,但是刀势有些慢……

孙坚凭借着丰富的交手经验,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武技的薄弱之处。他刀法一变,放弃了力量的凝聚,转而追求起速度来。下一个照面,孙坚的刀,就化成了一道闪电,直劈周仓的面门!

——好快的刀!

周仓缩着脖子,闪过了这一刀。但是孙坚得势不饶人,一刀快似一刀,让周仓疲于招架。双方的刀锋偶尔相交,孙坚也立刻借着反弹之力,转入下一刀的攻势中。

为了应对这样的快刀,周仓不得不使出无赖的两败俱伤之法,不管不顾,大刀直斩对方的身躯。但是,孙坚刀法精熟,纵使在腾挪闪躲之间,也不忘在周仓身上画上两道。

若不是上次受伤之后,张狂特地从缴获的盔甲之中,翻出了一具镶铁甲,赏赐给周仓,这十个回合下来,周仓只怕身上已经挂上了三、四道彩。

这时候,由于孙坚成功的在城头上开辟了一块阵地,城下的汉军,也开始源源不断的从云梯上攀登上来。冲在前头,紧跟孙坚脚步的,自然是孙坚最为信重的臂助,“猛虎义从”的首领,祖茂祖大荣。

当今的大汉,如果说起“义从”两个字,人们多半会想起故太尉段煨的“羌中义从”,或是辽东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但是,只要是见识过孙坚在战场上英姿的人,都会对孙坚麾下的“猛虎义从”印象深刻。

因为,这些“猛虎义从”,作战起来,可以说是不避生死,勇不可挡,与其说是“猛虎义从”,倒不如说是“疯虎义从”,或者“疯狗义从”(敌人的说法)!

就如现在,祖茂手持两口大刀,带着两个手下,对着城头上的敌人,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顿乱剁。守城的天平军,其实数量上还具有优势。然而,在祖茂等“猛虎义从”的乱刀之下,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在孤立无援的面对无数的敌人。

这,就是祖茂刀法的奇特之处。以极快的速度,挥舞双刀,造成对手的心理压力,从而消弱对手的斗志。而双刀的舞动,看似无序,其实暗中遵循着一条玄妙的线路。

沿着暗藏的线路挥舞,不但可以大大减少消耗的体力,还可以有效的增加挥刀的速度,从而提高刀锋的杀伤力。

这套刀法,诡异中透露出大气,即使是孙坚,也对它颇多赞誉。刀法起源,可以追溯到祖茂的数代先祖之前。

当年“定远侯”班超,以三十六人而定西域,祖茂的先祖,便是其中之一。他观看了西域流传的波斯“拜火教”的“祭火舞”之后,心有所动,才创造出了这套奇特的刀法。

后来,经过祖茂历代先祖的完善,又得到刀法宗师孙坚的指点,在祖茂的手上,才算是趋于大成。

为了配合快速舞动的刀法,祖茂还特地,重金购得了一对,由百炼钢打制的软刀。

柔软的刀身,在挥动时高速颤抖,可以产生无数的残影。而锋利的刀刃,切割力强大,可以对敌人造成重大的伤害。在对付武功不高的小兵时,祖茂的攻击力,甚至连孙坚都要自叹不如。

于是,在周仓被孙坚打得手忙脚乱之时,守卫在城头的天平军士卒们,也在以祖茂为首的“猛虎义从”疯狂的攻势下,死伤惨重,濒临崩溃!

“看招!”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周仓的身后响起。

一只沉重的短戟,架住了“古锭刀”的急攻。棕黄色的“战炁”勃然发作,与“古锭刀”上的墨绿“战炁”拼了一把。虽然在属性上有所克制,但是,孙坚仍然有着,一刀砍在一座大山上的感觉。

一刀砍在一座大山上,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岿然不动!

孙坚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半路杀出的丑陋大汉,心中突地升起一阵危机感。虽然对方的“战炁”是土属性,恰好被自己的木属性所克制,然而孙坚依然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实力,还在自己之上!

ps:人物——段颖。

段颖是凉州三明之一,在凉州与反叛的羌人作战多年,战功赫赫。此人属于本书的背景人物之一,不会出场。但是,以后将会有不少场景,提及这位大汉的前一代军神。

第31节 水火腾刀浪

孙坚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半路杀出的丑陋大汉,心中突地升起一阵危机感。虽然对方的“战炁”是土属性,恰好被自己的木属性所克制,然而孙坚依然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实力,还在自己之上!

——此地的猛将,何其多哉!

“小子!这厮交给某家!你且去收拾那些汉军!”

典韦的大嗓门响起,周仓的心情骤然一松。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识,从来不会去做那些超过自己能力的事情。现在,有典韦接下这个难缠的对手,周仓也如释重负,大吼一声,向着“猛虎义从”的方向,杀了过去。

也许,这就是周仓,始终达不到第一流猛将水准的一个重要原因。若是心中无一点傲气,怎么能冲破武道的限制,晋入第一流?

然而即使是第二流的猛将,对正在被“猛虎义从”们压迫着打的天平军战士来说,无疑也是极大的救星。

一名四十余岁的“猛虎义从”,正一脚将一个受伤的天平军士卒,踢下城头,见到敌方的猛将踏步上前,不敢怠慢,提刀持盾,严阵以待。

周仓的大刀更长,在进入对手的攻击范围之内以前,周仓就一刀斩出。这一刀,没有什么名目,只是又快又准罢了。

然而,那个老成的“猛虎义从”,却丝毫不敢大意。他的战场经验告诉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刀,其实是在上万次反复挥击的练习之后,达到熟极而流的一刀。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却以这一刀的速度和力量,断绝了自己闪避的可能。

唯一有效的应对,便是硬接!

老成义从左手红光一闪,已经发动了压箱底的“战炁”。盾牌虽然正对着大刀,却故意斜着摆放。这样的姿势,可以让刀锋砍在盾牌上时,与盾面错成一个锐角,从而不用硬扛敌人的力道。

“哐……”

老成的义从计算果然没错。这一刀斩在盾牌上,刀口一划,就沿着盾牌的上部,斜着被架开。然而,老成义从此刻的心情,却毫无喜悦之情!

即使卸开了六分力道,这个义从的手臂,依然一痛,感觉像是被一柄大铁锤,重重的砸过似的。老成义从心中骇然:

此人的力量,居然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还没等他再想下去,周仓忽的飞起一脚,重重的蹬在对手的盾牌上。这一脚出的隐蔽。那老成义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体就腾云驾雾一般,飞在了半空中,“嘭”的一声,和城垛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若不是单父县令在修整城墙时,监督的严格,说不定那个义从,就会和这块摇晃中的城垛,一起掉下城外。

踢飞了拦住视线的家伙,周仓的眼前豁然开阔。周围的战局,一下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天平军的形式不妙。“猛虎义从”的战斗力,是天平军这些新兵们,所无法比拟的。就比如说周围一段城头,居然就有三、四名天平军战士,同时陷入了危局!

周仓只看了一眼,跨过几步,来到一名性命危急的天平军士卒身边,手中长刀一扫,便解除了那名士卒的灭顶之灾。

与那名士卒放对的,是一名十八、九岁的“猛虎义从”。他师从祖茂数年,已经学得祖茂刀法的六、七成,手中双刀舞得是花团锦簇,煞是好看。不过数回合的交手,这名年轻的“猛虎义从”,已经在对方士卒的简易麻布甲上,撕开了两、三道伤口。

如今,虽然见到一个极其雄壮的敌将,向自己冲过来,这名义从也毫无惧色。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手中双刀,如弹奏琵琶般,密密斩出,只是一瞬间,就在周仓的大长刀上,斩落了四、五刀。

但是,周仓的大刀,丝毫不受敌人出招的影响,呼啸而来,只一刀,已经削掉了这个年轻义从的一只手臂!

——怎么会……?

年轻义在心中狂喊。然后,师父曾经多次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突然从心底深处冒出来。那是对他迷恋刀技,而忽略了其他练习的郑重告诫:

——一力降十会!

他突然心领神会,顿悟了武学当中的一个瓶颈。即使现在只剩下一只手,他也有信心,能将武功练到比原来更加强大,甚至达到师父祖茂的地步。一个新的武学天地,正在向他招手……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在周仓的刀下,顺利的活下来。

“住手!”

祖茂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周仓已经手起一刀,将那名不知高低的年轻义从,从头劈到了脚,分成两片。眼见到心中最看重的徒弟,就这样内脏流了一地的惨死眼前,祖茂狂怒了!

“纳命来!”

一击斩断一名天平军士卒的大腿,祖茂迈起大步,冲锋而来。他手中的双刀,飞出一片刀光,在半空中笼成一片乌云。这团乌云,突然间又化作一道骇浪,劈头盖脸的向着周仓卷过来,似乎要将周仓一口吞下!

——这是吴郡“富春祖氏”的绝技,从西域“拜火教”的“圣火舞”中,延伸出来的“巨浪吞”!

——源于火,却发于水!

祖茂今年虚岁三十,与孙坚同年。他自十岁开始练习祖传的双刀术,苦练二十年,曾经修习过这一招八十七次,成功五十二次。但是,这一次,祖茂感觉到,出招时动作流畅无比,福临心至之下,这一次的威力,已然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练习!

——原来,这一招的要诀,就是将自己的怒气,化作滔天巨浪!

在出招成功的那一刻,祖茂心中若有所悟。

那么,周仓又如何应对呢?

周仓的应对很简单。只是一刀。

一刀横扫。

但是,在刀身上泛出的明亮绿光,却说明了这一刀,并不是真正的简单一刀。为了对付敌人裹在刀光中的“战炁”黑潮,周仓已经将全身还剩下的七成“战炁”全力调动!

这一刀下去,胜负立分。

其他在旁边厮杀的士卒,不分阵营,都惊讶的暂时停止了打斗,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次刀锋的碰撞。许多年以后,某些士卒依然对亲眼看到的这一幕记忆犹新,在含饴弄孙的时候,绘声绘色的吹嘘着亲眼见到的景象。

祖茂的刀锋,是巨浪,是狂风。

周仓的刀锋,是横舟,是大树。

巨浪卷起横舟,上下翻滚,仿佛要将它整个击沉。狂风刮起树枝,摇曳如草,似乎要将它连根拔起。

但是,无论巨浪有多大,无论狂风有多强,横舟始终不沉,大树始终不倒!

祖茂发出的飞旋刀轮,在周仓的蛮力破解之下,居然无功而返。

不过,所谓的“绝技”,如果能够被这样简单的破解,那就不配叫做“绝技”。

祖茂如同暴雨般,击打在周仓刀锋上的十数击,竟然统统是惑人耳目的虚招!

刀锋每一次被对方弹回,就等于在对方的兵器上借了一点力道。被祖茂借过来的力道,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之后,又会再次击中周仓的刀锋。当祖茂感觉借来的力道已经无法控制的时候,他的身体猛然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非常利落的发出了最后一击!

这一击,祖茂的双手,只挥出了一柄刀。

但是,这一柄刀,却是由两片刀锋合聚而成。

没有人想得到,两柄可以化作绕指柔的百炼钢软刀,合在一起,竟然会变成一柄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刀!

第32节 两败未俱伤!

这一击,祖茂的双手,只挥出了一柄刀。

但是,这一柄刀,却是由两片刀锋合聚而成。

没有人想得到,两柄可以化作绕指柔的百炼钢软刀,合在一起,竟然会变成一柄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刀!

黑气一闪,周仓凄厉的大叫一声,身体平平的向后飞起,掉下了狭窄的城墙,“嘭”的一声,砸在一个搬运物资的士卒身上,当场将那个倒霉的小兵,压得骨断筋折,七窍流血,口中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然而,那一刻,周仓的脑中,没有疼痛,只有对方那一刀,如何合成,如何斩来的场景。在周仓的脑中,对这样的一刀,只有两个字:

——惊艳!

——致命的惊艳!

若不是身体自发的反应,将大刀的刀柄架在胸前,周仓此刻,只怕已经被当胸切开。能从这样一刀中逃得一命,周仓在事后,依然觉得,真是幸运之极。

——周仓败了!惨败!

但是,祖茂也算不上获胜。

发出了令对手都感到惊艳的一刀,祖茂的身体,一下子贼去楼空。他急忙向城头的垛堞上一靠,才算是逃脱了不支倒地的结果。

“大丰!……”

“大荣!……”

张狂和孙坚几乎同时厉声高呼。

刚才,典韦与孙坚,正面相对,交手十多个回合,恶斗正酣。对典韦来说,张狂一开始布置的“四人围杀孙坚”计划,不够直接,很不合典韦的性子。所以,当张狂的计划,被意外所破坏,变成了典韦一人独斗孙坚之时,典韦这才精神大振,欣然出手。

二人略一交手,就陷入了僵持。

对孙坚来说,对方的“双铁戟”,就如同两座山峰,遮架在他的刀锋面前。无论孙坚的“古锭刀”如何变化,都无法突破这两座厚实的山峰。

而对典韦来说,对方的精钢长刀,犹如一条青木长龙,在山岭间穿梭自如。无论典韦的“双铁戟”如何勾拿,始终锁不住对方的凝实刀锋。

两人的兵器每一次相遇,棕黄色的土属性“战炁”,都会被墨绿色的木属性“战炁”消去一块。

但是,这点儿损耗,对于已经成功进阶为“万人敌”的典韦,就像是在大山之上,挖去了一筐泥土。

而孙坚虽说也是“万人敌”一级的强者,“战炁”的属性还隐隐克制住对方,却依然被对方的浑厚力量,反震得异常难受。

十多招下来,孙坚虽然还仿佛占据了上风,心中却清楚的明白,自己在这个强大得异常的壮汉面前,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兵法·军争篇》有云: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如今局势不利,吾当暂避锋芒……

正在暗中思量应对策略的孙坚,突然听到一阵炒豆般的连击声。他斜眼一看,发现心腹亲将祖茂,瘫软的倚靠在一片垛堞上,似是随时有可能倒下。

孙坚心中一激动,大叫一声“大荣!”,卖了个破绽给典韦,转身就走。恰好典韦瞥见周仓,从两丈余高的城墙上飞出去,生死不知,也无心恋战,轻轻放过孙坚,探头去看城墙脚下的周仓。

还好,周仓在下落时,正好撞到了一个垫背的小卒。有了这条人命的牺牲,周仓虽然还是难免被摔得七荤八素,性命却是无恙。

但是,在他的胸口,有一道长达一尺多的恐怖伤口,鲜血直冒。如果不是身上那件镶铁甲质量不错,恐怕周仓的内脏,都会从胸腔中溜达出来,见见世面,透透气。

如今,虽然周仓的伤口,看上去恐怖,其实只是皮外伤。以“太平道”的高超医术,只要他修养上一、两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相比之下,祖茂的身体,更是没事。他不过是用力过猛,一时脱了力。只要睡上一觉,就能恢复大半。

——当然,城头上可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一手扶住祖茂,孙坚一手挥刀,击退了于禁趁机刺出的长矛。孙坚心中暗恼,这个敌人着实无耻,一只玄铁长矛,招招不离毫无反击之力的祖茂。又架住了一记冷箭,孙坚担心刚才那个铁塔般的大汉,也前来夹击自己,急忙大叫一声:

“猛虎义从!撤退!”

就在刚才的那阵短暂厮杀,“猛虎义从”以击杀二十余人的战绩,将天平军好好教育了一番。但是,面对作为代价所付出的三死六伤,“猛虎义从”们觉得,这一仗,简直是亏大了。

虽然有不少义从,心中不甘,还想作战。但是,既然首领已经下令,“猛虎义从”们也就毫不犹豫,掉头就走。片刻之间,已经登上城头的二十余人,走的是干干净净。

只留下几个死里逃生的天平军士卒,对着从城墙下补充上来的己方增援士卒,面面相觑,犹自不敢相信。

“《孙子兵法》云:‘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孙坚带兵,当真有他先祖的风范啊!”

检查过周仓的身体,总算是放下心来的张狂,这样评价着敌人的行动。

孙坚部队撤退的极有条理。在程普部北军的弩机掩护下,居然将两辆结构完好的云梯车,都拖回了己方营地。

看到这样一幕,张狂周围的部下们,虽然心中憋屈,却无法反驳他的评价。

——“江东猛虎”,果然名不虚传……

——今日算是撑过去了。却不知明日,又会有多大的损失?

见到汉军列阵回营,张狂心中压抑,这样不安的想着。就连向来最大大咧咧的典韦,也没有发表对敌人的不屑。

明天,会是刀光血海般的一天吗?

ps:提示一下,祖茂的战斗力,其实并不在周仓之上。如果综合评价,可能周仓的武力,还要略微超过祖茂。

作者想要描写的战斗,并不是谁的武力高,就可以通吃其他人。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武力相近者,战斗的最后结果,还要看双方的临场发挥,往往具有很大的偶然性。

希望这样的写作风格,能够让大家接受。

第33节 客来意带殇

第二天,张狂早早起床。朝肚子里胡乱塞下两块面饼和一块羊肉,他就急急的赶到了城楼上,观看敌人的动静。

天已经亮了。敌人开始在营地外砍柴汲水,营寨中升起了袅袅炊烟。一队汉军大模大样的来到距城池不远的地方,开始日常演。不时有骑马的信使,在营地里进进出出。

但是,张狂从早上等到中午,也没有发现,敌人有出兵攻城的迹象。

——莫非,孙坚在养精蓄锐?

张狂乐得轻松。

不过,在内心的深处,他总是有些不踏实。

当天晚上,张狂又梦到了前世。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广告遍地,美女如云。

梦醒时分,张狂忍不住双泪长流。

别了!前世的种种……

次日清晨,张狂又早早登上城楼,观察敌阵。身边的亲卫和诸将,见张狂脸带倦容,都以为是因为忧心战局所致,倒是劝解了他几句。

但是,这一日,孙坚所部汉军,依旧没有动静。

战局的发展,让张狂有些看不懂了。这样僵持着,有什么意义?

浪费粮草吗?

好歹你围城也要有个围城的样子吧?就这么聚在西门外,难道不知道东门在昨天,还有一家大户,趁着黄昏时分,运了两大车的粮食蔬菜进城吗?

当然,张狂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小看孙坚。无论是他看过的历史中,还是玩过的游戏中,孙坚这人都不但有勇,亦且有谋。若不是因为孙坚太喜欢身先士卒,不小心中了冷箭,挂了,说不定孙氏会有怎样的发展呢!

而今之际,只能静观其变。

张狂定下了调子,将心放下一半,开始调整部下的人员和装备,同时加强士卒之间的小范围配合。

昨天在观看“猛虎义从”的进攻时,那些义从们的小范围配合,给张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天平军身在城中,面积狭小,大型的军事阵型训练施展不开。张狂也只能将就着,磨砺一下部众的单兵能力。

第三天,汉军的行为,更是让天平军诸将一头雾水。

孙坚居然就这样当着城上天平军的面,慢条斯理的整理行装,收起营寨,然后……

全军撤退了!

——太古怪了……

这是天平军诸将共同的心声。

以孙坚为人之坚毅不屈,绝没有知难就退的道理。但是,孙坚偏偏就这么做了。

——想不通……

要不要趁敌人撤退的时候,派兵追击呢?

城头诸将分成了两派,开始争论。

王果、周仓、于禁、沈富、何迁是一派,主张稳重行事。这些汉军的战斗力相当可观,如果正面交战,天平军即使全军出动,也不见得是敌人的对手。在不知道汉军的撤退,是否为诱敌计策之前,他们一致认为不能轻易的追击。

典韦虽然只有一个人,嗓门却压倒了其他人的反对。按照他的想法来说,就是:既然敌人露了怯,那就应当趁机上前,扒去敌人一层皮。至不济,也该踢上两脚,决不能这样,毫无作为的眼睁睁看着敌人跑路。

不过,诸将之间争论归争论,还是都留了一只眼睛,瞄着首领张狂。在天平军中,最终的指挥权,还是在张狂手中。没有他的同意,诸将都只能说说罢了。

张狂心中计较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追击了。

他的思考角度,又与诸将不同。

在明知道“黄巾大起义”将会失败的前提之下,即使击败了几支汉军,又有什么意义呢?结果很有可能,是在损兵折将的情况下,被汉军重视起来,作为重点来加以围剿。

张狂现在的想法,是尽可能的保存实力,闷声发大财。等躲过了这一阵围剿黄巾军的风头之后,待到汉室诸侯开始展开大混战,无暇它顾的时候,自己再东山再起,抢下一块肥沃的地盘,细心经营,最后慢慢扫灭群雄。

毕竟,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在知道历史发展的大致脉络的前提下,如果还发展不起来,那就太辜负“穿越之神”的期望了。

否决了典韦的意见,张狂下令,让何迁多派斥候,远远的盯住孙坚军,看看他们到底做何动作。除此之外,他还让天平军全军保持戒备,做好出征的准备。反正,这座小县城,张狂本来就不想多呆。等几天后,一切风平浪静,立刻全军上路,向东方前进。

傍晚,张狂接到信报:孙坚军在西方离城三十里处下寨。

次日傍晚,张狂又接到信报:孙坚军在西方离城七十里处下寨。

张狂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总算是放心了一大半。

——兵法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孙坚若是想玩什么花招,也无能为力了!

张狂近来经常抽出时间,阅读一些兵书,对一些兵法原则,渐渐也能运用了。只是这个年头,书籍大多数还是用竹简木牍记载,不但沉重,记载的信息量也相当少。张狂固然在军中征用了五辆牛车装运,也才运输了不到百万字的书籍。

——想想原来在网上,一部小说动不动数百万字,那得装多少车啊……

——也无怪乎这个年头的读书人,一个个孔武有力。想想看,一篇论语,总重量就有几十斤重。要想将这样沉重的东西,拿在手上阅读,没点儿臂力,能成吗?

不过,斥候带来的消息,还不止这一个。

“渠帅!西北方十里外,有一支友军,大约两百人,没有旗号,正直奔我军而来!”

“哦?”

张狂有些意外。

这年头,黄巾军刚刚兴起,有着大量虔诚的太平道道众作为骨干,组织还算是相当严密。由于能轻易的吸收大量流民,黄巾军的规模往往可以迅速扩大。规模只有数百人的小股黄巾军,不是被汉军击败落跑的败兵,就是大军派出来征粮或扰敌军的散兵。

这两百人,应该也是如此的吧?

考虑到对方没有旗号,是败兵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看来,天平军的规模,又要扩大一点儿了。

这只黄巾军来的很快。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就到达了单父县城的城下。张狂带着周仓,在城门楼迎接对方。当这两百余号人大模大样的直趋城下时,在城门边的火把照耀下,周仓突然惊喜的大叫起来:

“渠帅!是裴元绍啊!”

“裴……元绍……”

张狂的脑筋急转,开始搜索起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穿越众的灵魂,与所占据身体记忆的融合,若没有什么触发的诱因,只怕张狂一辈子都不会彻底的完成。

——裴元绍,与周仓年纪相当。两人都是被“地公将军”张宝,秘密收养训练的黄巾力士。后来,周仓跟着张狂,去执行任务,裴元绍也在此时,跟上了大名鼎鼎的“波才大帅”……

张狂心中一惊:

——裴元绍可是被选作“波才帅”的亲兵啊!难道,城下的这只黄巾,有刚刚在长社落败的“波才帅”?

真要是这样,张狂的主帅之位,就有些不太稳当了。

虽然像王果、于禁、典韦、沈富等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应当不会轻易背弃张狂。可是,不要忘记了,天平军的主体,却是长社大火中,逃出来的两千败兵!

ps:人物——裴元绍。

裴元绍并非历史记载的真实人物。不过,本书既然以《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糅合为蓝本,就不拘泥这些东西了。

悲催的龙套裴元绍,在《三国演义》中,很是悲催的被本方大将赵云误杀。那么,在本书中,他还会如此悲催吗?

第34节 金毛现狮王?

真要是这样,张狂的主帅之位,就有些不太稳当了。

虽然像王果、于禁、典韦、沈富等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应当不会轻易背弃张狂。可是,不要忘记了,天平军的主体,却是长社大火中,逃出来的两千败兵!

凭借着“波才帅”在黄巾军中的声望,固然双方都是一个“方”的“渠帅”,可是以张狂这点儿斤两,在人家这位“大帅”面前,只能算是一个“小帅”。“波才大帅”想要夺他的兵权,大概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来者何人?”

事到如今,张狂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这个时候,各部黄巾军的领导权还没有混乱,不会像以后的那些个“黄巾贼”那样,自身经常搞火并。张狂作为一方“渠帅”,凭着收罗这些部队的功绩,大概能升为“副帅”,掌管个本部四、五百人吧?

“某等是‘波才大帅’……”

张狂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的部下,奉大帅之子……”

张狂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波才”啊……

“……快开城门!”

张狂这一分心,漏过了一大段没听,只听到最后一句。他目视了周仓一眼,周仓低声说道:

“下面那位,必然是‘波才帅’之子无疑。渠帅,咱们原来也听说过‘波才帅’的长相啊……”

张狂再一次搜索记忆,头脑中突然冒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形象来。再仔细分辨了一下城下的黄巾军,发现被裴元绍等人团团簇拥着的,的确是一个头发金黄的年幼少年。记忆中,除了波才帅父子二人,没有其他太平道中人,是这样一副白种人长相。

——这样的奇葩相貌,还真是吻合了“黄天使者”的说法啊……

由于出身于张角的近亲,张狂对“太平道”中的一些轶事,颇有了解。这位“波才帅”据说原本是北方草原的霸主——鲜卑部落的一个“大人”,因为年轻时得罪了“鲜卑大王”檀石魁,被迫逃到大汉的地界。

为了融入汉人的生活,这位鲜卑部落的“大人”,主动加入了“太平道”,并且由于擅长军事,被派到颍川,指挥黄巾军的作战。

——“波才帅”的儿子到了,“波才帅”自己却没到,难道说……

张狂回过神来,对着掌管城门的“五十人长”点了点头。城门缓慢的打开,一行风尘仆仆的黄巾军,虽然疲惫,却依然秩序井然,一个接一个的沿着城门缝隙,鱼贯而入。

这个年头的人,习惯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原本多是平民出身的黄巾军,也基本遵循这一规律。如今已是二更天【21点到23点之间】,没有值守的天平军将士,多已经入睡。不过,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却将不少已经睡着的天平军战士给惊醒了。

张狂来到县衙,率领着手下主要将领,与来人正式会面。虽然来客一行,不过二百多人,可是里面的人物,却是相当不少。

“波才帅”之子,虽然年纪还小,看起来却是相貌堂堂,极有威严。张狂原来在“大贤良师”张角身边侍从时,曾经听人说起,“波才帅”娶了汉女为妻,生下的儿子也随了母亲一方的汉姓。

不过,光看外表,这位少年还是主要继承了父亲一方的遗传。八尺五寸以上的身高,配上他那一头浓郁的金黄色头发,令张狂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响当当的称呼。

——金毛狮王……

随侍在这位“金毛狮王”身边的,是两位黄巾军小帅,也是兄弟二人。兄长叫何仪,兄弟叫何曼,都是“波才帅”麾下著名的勇将。

此外,还有太平道的“祭酒”十余人,皆是满腹经纶的寒门士子出身,属于黄巾军的精神引导者。为首者“泰大师”,更是得到了“大贤良师”张角的医术传承,在豫州、兖州一带活人无数,吸引了大量平民百姓,踊跃参加黄巾军。

就连张狂的部下,也有不少人,受到过“泰大师”的恩惠。当“泰大师”到来的消息,被眼尖的天平军将士传开之后,在天平军大营中,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能睡得着了。

好在张狂见情势不妙,急忙命令王果和于禁,率领本部人马,监督军中的纪律。这样一来,才让整个军营,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但是,营地中的窃窃私语声,却始终不曾完全消失。即使是挨了军棍的士卒,也没有想办法再次进入睡眠之中。

再说那位“金毛狮王”,虽然长相有异于汉人,可是一开口,却是一股子地道的大汉官话:

“在下姓谢,名逊,字退思。见过张大帅!”

这一刻,张狂就像被雷劈过那样,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说道:

“‘金……金毛狮王’谢逊……?”

谢逊双眉一扬,好奇的问道:

“张大帅……莫非认识在下?金毛狮王?好名号……”

张狂的脑子有点混乱。

——莫非,我穿越到了《倚天屠龙记》的世界里?可是,不对啊,《倚天屠龙记》里说的明明白白,是在元朝末年啊?……

“主公!”

典韦在张狂耳边轻声一叫,总算是让张狂清醒过来。他急忙请远来的贵客入席,填一填空虚的肚子。

由于刚和汉军交战完毕,天平军正在犒赏三军,故此端上来的食物中,肉食不少,让这些狂奔了数天的黄巾军同道,吃的是大快朵颐。趁着这时,周仓悄悄的拉着裴元绍,来到借“更衣”遁入后堂的张狂身边,打探起这只黄巾军的底细来了。

所谓“更衣”,可不是“换衣服”的意思,而是“上厕所”的委婉说法。差不多相当于后世所说的“方便一下”。

裴元绍也是个精细的人,虽然被诱人的食物香味,引得肚子“咕咕”直叫,却知道这一刻,其实是自己站队的大好时机,也不推脱,简单的介绍了这一行人马的来龙去脉。

原来,“波才帅”麾下的近十万黄巾军,在长社大火之后,四处溃散,败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波才帅”好不容易,收拾起一只六、七千人的残部,北上投奔另一位黄巾军大帅“卜己帅”。然而,一只汉军骑兵,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盯住“波才帅”所部不放,一路追击。

“波才帅”虽然多次设计反击,无奈这只汉军的统帅,着实狡猾,将多个陷阱一一化解,就算有一次不小心中了伏兵,也果断的发动反扑,从容退去。

双方缠战了十余天,处于劣势的黄巾军,人数日渐稀少。最后,在一条小河边,汉军对疲惫不堪的黄巾军,发起了一次强袭。就是在这一战中,被颍川黄巾军视为“战神”的“波才帅”,在汉军的突击下,身受重伤!

“那支汉军的统帅是谁?”

听到这里,张狂期待着提出了疑问。从手下那些曾经从属于“波才帅”的长社败兵口中,张狂对这位出身鲜卑的黄巾大帅的统帅能力,那是自叹不如。

可是这样一个强力统帅,居然会被一只汉军骑兵,追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对方汉军首领的统帅力之强,已足以让张狂心生恐惧。

“好像是叫什么……曹吧?”

果不其然,裴元绍说出了一个在张狂意料中的名字。这一刻,张狂的心脏,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ps:人物——谢逊。

金庸作品,作者最爱《倚天》。《倚天》之中,配角最爱谢逊。此处的身世描写,如果有些破绽,还请各位书友谅解。这纯属个人心中的一点执念,就让它破去吧。

人物——何仪、何曼、裴元绍。

这三位,都是《三国演义》里的黄巾军龙套。既然要在黄巾军阵营里边混,自然会碰到大量的黄巾军人物。别的不说,凑个数也是好的。

第35节 抽丝理乱麻

果不其然,裴元绍说出了一个在张狂意料中的名字。

——曹孟德……

这一刻,张狂的心脏,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说到这里,裴元绍暂时忘记了肚子饿,一闭上眼睛,脑袋中又出现了“波才大帅”被汉军重创的那一幕……

乱军之中,波才聚集起手下最后的五名骑兵,对着汉军骑兵的大旗所在,发动了誓死一搏!

世人皆知,波才的兵法高明,却不知,他的武力,也足以迈入“千人破”一级。

波才的几个老亲随,在平时聊天时,就曾经对裴元绍这个后辈说起,当年波才与号称“太平道第一高手”的管亥切磋过武技。管亥明白的对其他人承认,波才的武力,只是比自己低上一线。

所以,当波才无奈之中,再次亲自上阵,冲击汉军军旗之时,那种威势,简直是千军易辟!

一匹马,一条枪,波才领先了手下一大截,冲入汉军的护旗队中。他的那条枪,速度似乎并不快,却偏偏让人无法躲避。每一枪刺出,便是一名汉军骑兵从马上倒下!

转眼之间,波才连杀九人,一直冲到了汉军大旗跟前。在波才面前的,只剩下这支汉军的主将,和一名亲卫小兵。

偏偏在这个时候,波才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个本来应该恐惧万分的汉军主将,脸上居然带着微笑。

淡淡的。

但确实是微笑。

那个汉军主将(是叫曹?),即使是骑在马上,身材也显得极为矮小。偏偏他在微笑中,透露出了强大无比的自信。

——他在自信什么?

——他凭什么自信?

波才不明白。

波才也没兴趣明白。

波才只是有兴趣,杀了他。

出枪!

虽然在前面连杀的九人,让波才的手在抖,心在剧烈的跳动,“战炁”也消耗了五成以上,可是波才这一枪,依然像前面九枪一样,稳定无比。

唯一的不同,仅仅是对手变了。

然后,结局也变了。

在一旁被波才所忽略的那个年轻亲卫,突然出枪!

那个亲卫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上,猛的浮现起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怖气息。这种气息,波才曾经遇到过。那是在“鲜卑大王”檀石魁手下,最为嗜血的大将慕容风的身上。

可是,这个看起来连二十都不到的年轻汉兵,怎么能发出这样的气息?

这个问题,波才没有去想。

他没有空闲去想。如果不能接下对方刺出的那一枪,波才的结局,只有一个。

所以,波才还是接下了这蕴藏着恐怖气息的一枪,代价是,左肩上被撕去了一块血肉。

受伤并没有阻止波才的前进。敌方首领就在前方,杀了他,这一仗就还有希望!

汉军主将动了。

他一边动,一边居然还在说话:

“干得好,元让!”

汉军主将双手各持一柄短戟,右手一扬,短戟脱手而出,直奔波才的面门!

波才急闪,枪势由此一泄,虽然还瞄准了对方,却已经失去了力道。

汉军主将双腿一夹马腹,的坐骑,极为通人性的向一边跳了一步。这一步,让波才的枪势完全散乱!

然后,二马一交错,汉军主将左手短戟轻轻一架,已经将波才的长枪挑到一边。接着,汉军主将右手一伸,做出了一个令波才觉得匪夷所思的动作:

反手拔剑,背身一刺!

波才肋下一痛,发现对手的剑,居然在双方马匹已经交错完毕的时候,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了自己的背部。随着马匹的高速奔行,这一剑就如同幻象一样,飞快的从波才体内抽出。

除了剑尖上残留的一滴鲜血,还有波才身体上由背及肋的那道伤口,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对方刚才,刺出了那梦幻般的一剑!

此时的汉军主将(是叫曹吧?)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仰起头,舌尖轻轻的一舔剑尖上的鲜血,喃喃的说道:

“倚天啊倚天(又见倚天!),敌将的鲜血,是否让你满意呢?”

这时,波才身后的五名骑士,也将要冲到汉军主将面前。但是,他们最终并没有成功。因为,有一个人,一条枪,以绝对狂暴的气势,将他们一一轻易碾碎!

这个人,字:元让。

裴元绍想到这里,继续说道:

“大帅中了这一剑,让全军的士气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被汉军驱赶,淹死在河里的兄弟,就不下千人。等两位何将军护着大帅,逃过河去,计点收拢的兄弟,竟然只剩下两千不到了。

大帅知道形式严峻,于是强行命令两位何将军,护着泰大师一行人,脱离大队,向东方绕道,去河北与天公将军汇合。大帅自己,却留下来,吸引汉军主力的视线。”

说到这里,裴元绍再次闭上眼睛,神态极为悲伤。

张狂也不由得叹息。黄巾军一代名帅,就要由此陨落,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突然,张狂心中一动。孙坚军的去向,不正是刚才裴元绍所说的“波才帅”所在之地吗?这样一来,孙坚军的诡异举动,就完全说得过去了。

擒斩“波才帅”的巨大诱惑,可不是天平军这样的小鱼小虾所能够比拟的。

孙坚在发现天平军是块硬骨头之后,倒是很有可能暂时舍弃,先将“波才帅”这条落了难的大鱼给收拾了。这样的心理,可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有了这个念头,张狂只觉得心中一下子轻快了不少,连带对“波才帅”的遭遇,也减少了几分同情。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有人在前边顶缸,这感觉,真好……

安抚了裴元绍几句,张狂让亲随端上来一碗肉汤和一块大麦饼,让裴元绍先填一填肚子,自己又来到县衙大堂,招待那些不速之客。顺便,张狂还要打听一下,这些来人未来的打算。

此时,夜已三更。

正当两只黄巾军队伍的头领们,正在相互熟悉的时候,突然,从外边传来一阵激烈的鼓声。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对天平军众将来说,这个时候响起的鼓声,只意味着一件事:

“敌袭!……”

一个十人长,狂奔着冲进县衙大堂,一路大声疾呼:

“敌袭!南门敌袭!……”

张狂的第一个念头,竟是:

——这些黄巾军残部,莫非是……

不过,他敏锐的看了一眼何仪、何曼二人,两人脸上的惊恐表情,立刻打消了张狂的这个念头。

——是什么敌人呢?

不及多想,张狂长身而起,大声下令:

“披甲!备战!列阵!”

ps:人物——曹。

三国第一人——曹,终于正式登场了!

曹的武技,大概是不差的。

据说,他曾经夜闯大宦官张让的私宅,被人发觉,于是手舞短戟,从几十个人的包围之中硬冲出来。还有一次,曹被徐荣击败之后,跑到扬州去招兵。那些扬州兵不服,夜里发生兵变。《三国志》记载,这一次,曹手刃数十人。

以这些资料来看,曹固然算不上是个猛将,却也绝对是个武技高明的剑客。

人物——夏侯惇。

夏侯惇,字元让。《三国演义》里曹麾下首席武将。不过,在《三国志》中,这位独眼将军居然被手下的叛变军士给挟持了。所以,历史上的夏侯惇,可不是什么以勇武著称的人物。

但是,《三国演义》里的夏侯惇,写的实在鲜明。作者认为,还是让夏侯元让保持一下猛将的形象,会比较有益于身心健康。因此,即使此时夏侯惇年纪不是太大,也拥有一鼓作气,击杀十余名悍卒的能力。

第36节 相逢是冤家

张狂长身而起,大声下令:

“披甲!备战!列阵!”

众人“呼啦啦”的站起一大片,弄得整个大堂一片狼藉。黄澄澄的小米饭扑撒在地,油汪汪的大块肉被踩在脚下,却无人在意。

典韦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见南边的城头燃起一片火光,似乎还有人在上边搏斗,大叫一声:

“‘重铠队’,跟某来!”

“站住!”

张狂见典韦脑子一热,就要一个人向前冲,急忙大喝一声,制止了他的鲁莽举动。

刚才大家都在吃喝,没有被甲,这样光着身子上阵,危险不小。而且,看南门的架势,敌人已经得手了。与其现在衣甲不全的零散冲过去,倒不如恢复了组织之后,以堂堂之阵压过去。

张狂不相信,在己方斥候队的小心打探之下,能有大队人马避过己方的侦查,前来偷城。如果敌人能有这样的能力,那张狂也可以算是败得心服口服。

再说了,想来敌人也不会料到,今天为了招待客人,所有的将领都没有休息。等到己方准备好作战,敌人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来敌显然气势极盛。张狂刚刚将“亲卫队”和“重铠队”的百余人组织好,敌军的先锋就到了跟前。冲在最前边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魁梧大汉,张狂不认识他,可是沈富却认识。

“是侯成!是鲍信的人!”

——鲍信?

张狂略微有些吃惊。天平军与鲍信的新军,在几天前曾经交过一次手。根据战后的反馈,鲍信的新军,战斗力并不是太强。拥有城池作为据点的张狂,其实不太担心这只部队。

倒是几天前,孙坚围城的时候,张狂曾经非常担心鲍信与孙坚合军一处,一起围攻单父城。没想到,现在孙坚退走了,这个战斗力不足的鲍信部,居然又偷偷摸摸的杀进城来。

看见前方出现的整齐敌阵,侯成明显吃了一惊。他在上次受伤之后,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在前边的战斗中杀了一人,已经让侯成的腰间伤口隐隐作痛。现在,面临着敌人的严阵以待,侯成立刻丧失了继续前进的**。

不过,侯成的停下,并没有让汉军都停下。一群精悍士卒,将侯成部挤到街道的两边,簇拥着一员大将,出现在天平军的阵型面前。

奇怪的是,连同侯成在内,这些被鲍信精心挑选出来的“陷阵士”,面对着这些悍卒的无礼推搡,居然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

能让这些向来桀骜的“陷阵士”们,甚至是悍将侯成,都不敢做声的人,没有几个。在整个鲍信部中,只有鲍信一人,具有这个威信。

但是,刚出现的大将,却偏偏不是鲍信本人。他甚至不是鲍信军的人。

然而,不但侯成在这员大将面前,表现得服服帖帖,就连对面的天平军战士,一看到这员大将的出场,也一下子哗然一片!

——怎么会是这个人?

——怎么能使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能来?

——这个人来了,麻烦就大了……

火把一明一暗的跳跃着,映得来将头上的“赤罽帻”一闪一闪,仿佛是冥王在地狱里微睁的眼睛。此人大步向前,逼近天平军的阵形,那种吞食山河的气势,居然压迫得第一排天平军战士,不由自主的向后方退了退!

“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不光天平军纷纷变色,就连刚刚逃来的“波才”军残部,也一个个如遭雷噬。这些黄巾军勇士,在颍川战场上,可没有少和孙坚打过交道。

作为汉军大将朱儁手下的头号猛将,颍川黄巾军每一次与朱儁部交战,都是用无数勇士的血肉,耗尽了孙坚的体力,才得以获胜。朱儁部在被优势黄巾军围殴下,虽败而不溃,其中也多有孙坚断后的功劳。

何仪、何曼两人,一看到孙坚的出现,立刻对身边的“金毛狮王”说道:

“少主,等会儿打起来,俺们兄弟俩,会拼命拖住这个孙老虎,你趁着这个机会,赶快从北门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金毛狮王”正要答话,却敏锐的发现,身边的天平军士卒,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一个嘴快的天平军士卒小声的嘀咕:

“姓孙的再厉害,也赢不了俺们队里的典佰长啊……”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像一座山那样的巨汉,迈出阵型,对着孙坚咆哮起来:

“孙坚老贼,又来送死吗?”

此话一出,黄巾军残部和侯成部汉军,一起大声的喧哗起来。然而,当他们发现,当事的天平军和“猛虎义从”居然都默不作声,也不由得随之而沉默下来。

“你是靠嘴巴杀人的吗?”

孙坚淡淡的答道,一颗心却开始担心起来。

——该死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即使是精锐的北军,骤然被人偷城,也要至少一刻钟以上,才能被简单的组织起来啊……

这一次的成功奇袭,是由都尉鲍信一手安排。

作为在这一带素有名望的兖州豪杰,鲍信与当地的大户豪强,关系密切。

在第一次利用豪强设计,被天平军识破之后,鲍信并没有就此罢休。听说孙坚部追击“波才”部黄巾军,来到单父城下之时,鲍信就派出信使,联络孙坚,打算借助孙坚部的战斗力,合兵剿灭这只颇有战力的黄巾军小股。

但是,孙坚自信武力,并没有理会鲍信,而是独自发起了一次强攻。结果,在攻击失败之后,孙坚才重新考虑起鲍信的建议。

鲍信在单父城内,有一条内线。

虽然张狂在孙坚攻城之前,就将城中的豪强大户,迁出去大半,到底还是有几户漏网之鱼。

有一户豪强,论实力,在单父只能排在十名以外,向来不引人注意。然而,这户豪强,却有一个儿子,在雒阳当“太学生”。

在黄巾爆发的时候,汉帝下诏书,鼓励良家子从军。这个“太学生”,眼看仕途难以出头,毅然从军,成为了都尉鲍信手下的一个什长。

后来,鲍信被“大将军”何进,派往兖州一带招兵,以平定这一带的黄巾。太学生什长立功心切,在天平军占据了单父县城之后,就向上司鲍信献计,愿意让自己的家族,与大军里应外合,攻下南城门。

于是,在经过与孙坚的沟通之后,鲍信派手下的这个什长,随着运输粮食蔬菜的大车,潜入了单父城中。在晚上三更的时候,双方里应外合,顺利的拿下了南城门。

至于孙坚,由于不甘心在单父城下吃了瘪,所以让军候程普暂时带领部队,向西移动,以迷惑天平军。孙坚自己,却带上“猛虎义从”,悄悄的潜入离单父城十里远的一家当地豪强的坞堡中,与挑选了三百精锐的鲍信汇合。

所以,孙坚目前手中可用的兵力,只有三百郡国兵精锐,和三十七名“猛虎义从”。如果敌人的主力被组织起来,孙坚固然勇猛,也难以以一敌千。

——毕竟,所谓的“十人杀”,“百人斩”,“千人破”,“万人敌”之类的称号,都是些夸张的描述。纵使你身为“万人敌”,就算敌人一动不动,任你砍杀,只要几百人,也足可让你精疲力尽了。

而为了隐蔽,鲍信的大军,还在四十里之外。即使全力赶路,也要一夜时间,才能赶到。

因此,汉军如果想要取胜,就只有一个办法——让天平军自己乱起来!

天平军若是不乱,汉军就会失败!

但是,当孙坚面对不动如山的典韦时,却感到一丝无奈。

这个家伙,是孙坚征战多年,所以到的最为强悍的对手。他的实力,甚至隐隐在孙坚之上。以至于上次两人交手时,孙坚的木属性“战炁”,其实可以克制住对方的土属性,却依然只是将将打了一个平手。

所以,这一次,孙坚不准备单挑了。

“猛虎义从!”

“盖世英雄!”

孙坚一句大喝,引发了雷霆般的回应,将在场的兵将,都吓了一大跳。那些高高低低的“猛虎义从”们,在呼应完首领的号召之后,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排列成方形阵。以孙坚为首,祖茂在侧,将两丈多宽的大道,排列的密密麻麻。

上一战中,限制于城墙的宽度,“猛虎义从”之间的相互配合,还不能充分展现。现在,孙坚就要用己方引以为豪的小范围战阵,来撕破敌方的防线!

第37节 何为万人敌?

上一战中,限制于城墙的宽度,“猛虎义从”之间的相互配合,还不能充分展现。现在,孙坚就要用己方引以为豪的小范围战阵,来撕破敌方的防线!

“冲!”

孙坚以身作则,第一个小步起跑。祖茂等人,依然默不作声,却紧紧的跟随在孙坚身边,一齐前进。光是这份紧凑的配合技巧,就让对面的张狂等人头皮发紧。

——这就是“其徐如林”啊!

望了一眼己方的士卒,张狂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队形不整也就罢了,现在面对敌人的步步紧逼,居然有不少士卒,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按理来说,这些家伙,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了,居然还是表现得如此脓包!

“稳住!别动!”

张狂大声的呼喝起来。不过,很显然,天平军士卒对这个首领的崇敬度还不够高。虽然阵型被勉强的维持住了,可是士卒们的精神面貌,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怕什么?老子在这儿呢!”

典韦双手玩着铁戟,正在跃跃欲试,见身边的士卒一个个面露惊惶,当下大喝一声。说来也怪,被典韦这一声大喝,天平军士卒居然就鼓起了勇气,对着就要冲到面前的“猛虎义从”们,声嘶力竭的大嚎起来:

“杀!……”

双方接近到十步之内,仿佛有什么默契似的,几乎在同时,发动了全速的冲击。只见一红一黄两股人·流,轰然撞击在一起,立刻飞溅起一阵血肉风雨!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这一阵血肉风雨,居然都产自天平军一方!

仅仅与敌人交战了两、三招,典韦就觉得对面仿佛有一棵参天大树,正狠狠的向自己压下来。如果不赶快使出全力,只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支撑不住!

——这怎么可能?

在后面观战的张狂,惊得是目瞪口呆。虽然孙坚身边多了一个祖茂,可是也不能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厉害吧?典韦的那一双铁戟,上下翻飞,如同一块巨石,却挡不住孙坚加上祖茂的三把刀!

“这是……水助木长?”

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音调,让张狂恍然大悟。

五行战炁中,按照相生相克的关系,水生木,木克土。本来,孙坚即使“战炁”对典韦产生了属性相克,武力还是要比典韦差上那么一点儿。可是,现在他得到了祖茂的水属性相助,木之力暴涨,就此嚣张的压过了典韦的浑厚土之力!

——波才帅果然了得,就算是生个儿子,居然也这么聪慧机灵……

听出这个声音,来自那位“金毛狮王”谢逊,张狂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还联想了这么一句。

在突然间变得威猛无比的孙坚刀下,典韦左遮右挡,脚下也立不定了,只得节节后退。与他的后退相呼应的是,身边的天平军士卒,也是一排排的涌上来,一排排的倒下去。片刻之间,典韦已经后退了七步,而身边的天平军士卒,也已经换了四茬!

看到现在,张狂总算是明白了这些“猛虎义从”的厉害之处。这些武士,不但个个都具备了修炼出“战炁”的水准,而且配合上极其默契。

面对敌人,第一排的“猛虎义从”,都是运用“战炁”,全力挥出一击。面对使用了“战炁”的攻击,普通的天平军士卒,根本无法抵挡,非死即伤。

然后,第二排“猛虎义从”,立刻从第一排义从的人缝之间,冲到第一排,接替那些因为全力运用“战炁”,而导致暂时失去战斗力,需要回气的同袍们。

接着,最前面的义从又全力出击,再等后排的生力军冲到前边。当排成六、七排的“猛虎义从”,都轮流的出击过一次之后,最开始出击的义从们,已经恢复了大半,于是再一次冲到前阵,大开杀戒。

这种战法,就如同数个“千人破”级别的猛将,同时出击,无怪乎能够所向无敌呢!张狂惊怒交加之际,心中也暗暗埋下一个念头:

——自己以后,也一定要训练出一批这样的精锐部队来!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由于“猛虎义从”的凶猛杀戮,与他们对阵的天平军士卒,已经被杀寒了心。本方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二、三十人,还有“万人敌”猛将典佰长在前边顶着,打到现在,居然没有杀死对方一个人!

这种毫无战果的损失,最是挫伤军心士气。眼看天平军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张狂心中一急,就想亲自上阵。只不过,他的一身武技,都是小巧腾挪的格斗技巧,在这个人挤人的战场上,不知道能够发挥出几分本事?

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张狂,让张狂心中松了一口气,乖乖的被这只大手,拖后了两步。一个中等身材,却粗壮无比的大汉,对张狂一扬手,叫道:

“张渠帅,休要惊慌,等俺何仪上去,助典兄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大哥,俺也来了!咱们兄弟俩,一起上吧!”

说罢,也不等张狂表态,何仪、何曼两兄弟,起大刀长矛,自顾自的冲了上去。

还别说,这两兄弟虽然对张狂有些无礼,手下还真不赖。大刀长矛挥舞之间,居然就制止住了天平军的溃败之势!

孙坚一惊!

他虽然在亲随祖茂的帮助之下,压制住了典韦。可是,典韦何许人也?那可是即使对上当世武力第一的吕布,也能支撑数十回合的猛将。

所以,当典韦将两只铁戟完全用于防守之后,孙坚就感觉,面前所对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

至于何仪、何曼二人,孙坚也是认识的。

当初在“右中郎将”朱儁麾下,与波才部黄巾军作战时,这两人都是黄巾军中难得的猛将。虽然两人几次都败在孙坚手下,却能屡屡成功的逃得性命,从而在黄巾军中声名大噪。根据探子的报告,黄巾军甚至这样传唱何氏两兄弟的:

“二何困虎,虎绕过河。”

——何家两兄弟,将江东的猛虎困住了,那只江东猛虎,只好绕过何家两兄弟。

歌谣中的事实,虽然被夸大了不少。不过,这也说明了,何仪何曼合力,确实有与孙坚一战的能力。

如果是在平时,这两人还不被孙坚放在心上。但是,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足以坏了孙坚的大事。孙坚在恼怒的时候,心里也在暗中纳闷:

——难道,波才也逃到这里来了吗?

一时间,战局僵持起来。

对孙坚来说,僵持,就是不利!

孙坚手下加紧,想要快些击败典韦。但是,就在这时,从后方传来了一声尖锐无比的哨声。孙坚脸色一变,这是撤退的信号!

——再战也已经无益,不如撤退!

——允诚(鲍信的字)不是无胆之人,向来沈毅有谋。如今发出信号,要吾撤退,必然是有所不利……

火光电石之间,孙坚已经做出了决断。

“撤!”

于是,原本气势汹汹,让何仪、何曼二人也只是勉强支撑的“猛虎义从”,突然之间,掉头就跑,让与他们敌对的天平军将士,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事实上,孙坚就算是不想撤退,也是不行的。就在听到撤退的哨声那一刻,在后方给孙坚压阵的侯成,就已经开始后撤了。

等到天平军将士反应过来,想要追击,却发现“江东猛虎”孙坚,正与祖茂并肩,不紧不慢的落在最后。典韦大喝一声,跨前一步,孙坚骤然回头,手中“古锭刀”在虚空一挥,竟然发出了一道浓得像墨一般的绿色“刀气”!

典韦不甘示弱,双手将铁戟一扬,这对重达八十斤,由“精铁”费心打造的沉重铁戟,也甩出一道棕黄色的“战炁”,迎着孙坚飞去!

“噗……”

一绿一黄两道“战炁”相遇,只是轻轻的一响,就没了动静。然而,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会觉得,这两大第一流高手发出的“战炁”不过如此。

因为,就在两道“战炁”相撞之时,每个人的心头,都突然痛了一下,而距离相撞地点一丈开外的地方,有一道墙壁,竟然一下子塌陷下去!

这是人力所为吗?

——万人敌之威,竟然如此?

这就是汉军中流传已久的“万人敌”标准。只有将体内的“战炁”,修炼到不必依赖武器,而是可以凭空脱离身体,释放出类似于后世电子游戏中“波动拳”那样的招式,才有资格,真真正正的被人心服口服的叫上一声:

——万人敌!

不少目击者,在心中升起了高山仰止的感觉。

——非人啊……

张狂无意识的张大了嘴。

这一刻,他严重怀疑,自己穿越到的,不是历史位面,而是修真位面。

第38节 此是平生志

这一刻,张狂严重怀疑,自己穿越到的,不是历史位面,而是修真位面。

显然,这一击也不是可以轻易发出的。典韦那小山一般雄壮的身体,居然摇了摇,透露出一股疲惫的感觉,显得比平时与人大战了五十回合还要累。而十步之外的孙坚,也主动的一手搭在祖茂身上,让祖茂帮助支撑身体。

虽然两人虚弱到如此地步,可是这一击之威,依然强烈的震慑了所有目睹的人。张狂心中升起了“趁他病,要他命”的念头,然而看着身边人们那咧开的大嘴,呆滞的表情,还是轻叹一口气,就此揭过。

孙坚退出百步,体内的“战炁”算是回过气来。见到都尉鲍信,他正要询问为什么撤兵,却见鲍信用手一指,立刻闭上嘴巴,不再多说。

因为,原因正出现在,鲍信手指的地方。

一队天平军,大约有百余人,正远远的窥视着汉军部队。这没什么。可是关键在于,这些天平军的后面,正源源不断的出现新的士卒。

这就表明,对方的主力已经开始集结。如果不及时撤退,对汉军来说,就是一场大难。

虽然有些慌乱,但是这些汉军,毕竟是挑选出来的精锐,撤退起来依然井然有序。值得庆幸的是,一直到汉军全部撤出南城门,那些集结中的天平军,依然没有主动的发起攻击,只是跟在汉军身后,收复了城门。

直到南门的城门被沉重的关闭,主持着整个“礼送”过程的于禁,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想出兵追击,而是完全没有把握。

当南门传来喊杀声和示警的鼓声时,天平军大营里,立刻乱了起来。

王果和于禁一开始大力弹压,却效果不佳。等到一群士卒披头散发,就往营地外围跑走时,于禁知道,若再不下狠手,乱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于是,他对王果简单的说了一句,立刻呼喝一声,抽出长矛,带着手下心腹战士数人,对着这些逃兵就是一阵屠戮。然后,七颗逃兵的人头,被刺在矛尖上,由于禁带领着,在营地里游行。

这番狠辣的手段,让王果心中悚然,却也暗自佩服。于是,在“乱动者斩”的口令和血淋淋的首级震慑下,整个军营立刻恢复了秩序。

万幸的是,这些天平军因为“波才帅”残部的到来,一个个都还没有睡着。如果敌人的奇袭,发生在大军的睡梦中,即使于禁的手段了得,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秩序稳定下来。

——那些睡的迷迷糊糊,被敌袭惊醒的人,可不会有什么理智的表现。这种情况下,多半会发生“炸营”现象。那种时候,于禁就算本事再大,也无法可想了。

在稳定下来的大营里,于禁与王果简单交谈了几句,听到县衙附近,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两人立刻决定,由王果守住军营,于禁带领一部分有组织的天平军,前去救援迎敌。

幸好这些天平军战士,多半是在夜里从长社逃出来的败兵出身,没有什么夜盲症,这才勉强可以被于禁组织起来,与敌人一战。但是,在经历了“敌军奇袭”和“逃兵被杀”两件事情之后,士卒们士气之低落,可想而知。

于禁的统兵能力虽然强悍,毕竟加入天平军的时间太短,一时还难以驱使这些士气低落的家伙。不得已之下,于禁只好使出疑兵计,摆出试图从汉军背后包围的架势,这才成功的将汉军吓退。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等到张狂检查完,全城的城防,并且将“内通汉军”的那家豪族拿下之后,新一天的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

计点完损失,张狂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除了南门守卫的一个五十人队死伤二十余人之外,就只有“重铠队”和张狂的“亲卫队”死伤了三十余人。至于粮食财物上面,若是计算被抄没的那家豪族大户,反而可以收入千余斛粮食,和价值一百七十多万五铢钱的财物。

“好个孙坚,果然了得。居然效仿前人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给我来了个‘回马枪’!要不是本帅运气好,夜里来了客人,这下子,说不定就被你小子的奇袭给击败了……”

“渠帅,不知那些被抓起来的豪族族人,应当怎么处置?”

王果在一旁,看着张狂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狂端坐不动,心里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低低的说道:

“男丁,十二岁以上的,都斩首示众。其余妇女儿童……就发卖给民户为奴吧!”

说罢,张狂的脸上露出一副疲惫的表情,对王果说道:

“这件事情,你自己料理了,不用再来回话了。”

——乱世自有乱世的规则。后世的道德,管不到当下。一人犯罪,株连全家,就是当下的规则……

在没有人的时候,张狂摊开双手,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现在,我……是一个真正的三国人了……”

当张狂感受着时代的特色时,在单父城内,正有一群人,在吃惊之中。

“难道说,这位张渠帅,真的是‘南华老仙’的嫡传弟子?”

何仪虽然口中仍有疑问,可是看他的脸上,其实已经相信了这个消息。

这些来自“波才军”的黄巾军,在昨天的战斗中,对能够力抗“江东猛虎”孙坚的猛将典韦,简直是惊为天人。且喜这只天平军中,熟人遍地都是,一众人可以毫不费力的打探到,一切他们想要打探的消息。结果,问的人越多,这些人的惊奇就越重。

被张狂不小心叫成“金毛狮王”的谢逊,虽然年纪轻轻,可是自幼天赋过人,再加上父帅和一众“太平道”核心人才的共同教育,足以说得上是文武全才。即使对于“太平道”的最高机密——《太平天书》,也是所知不少。

据他所知,《太平天书》共分为三卷,称为:天、地、人。这三本书,谢逊的老子“波才帅”,都曾经看过。上面记载的,是一些极其神妙的术法咒语。大贤良师张角,便是依靠上边记载的术法咒语,在中原屡现神迹,从而获得了万万千千弹诚信徒。

在“太平道”中,钻研这三本书的有识之士极多,不过,十个人里面,也未必有一个能学会简单的术法。根据大贤良师的解释,无论是天、地、人当中的哪一卷,都需要有特别的缘法,才能够学习。

谢逊也曾经修习过《太平天书》的入门法则,可是毫无所得,这才改而修习“战炁”,希望将来做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

但是,据谢逊所知,目前所有会《太平天书》的人中,绝对没有哪一个,拥有像张狂这样的“点化”能力。要知道,像“点化”这样的能力,实在是太过于逆天了。如果善加运用,足以在几年之中,炮制出一只,完全由拥有“战炁”的武将,组成的强悍军队。

这样一只强军,完全可以遇神杀神,见仙戮仙!

如果张狂听到谢逊的这番猜想,一定会“痛哭流涕”的。本来,张狂也是有着这样的想法的。然而,当他的军队规模扩大之后,张狂惊怒的发现,自己的“点化”异能,所需要的冷却时间,居然大大变长了!

由此推测,随着张狂势力的变强,他的“点化”异能,将会需要越来越长的冷却时间。所以,谢逊从一些表面消息中,推导出来的可怕后果,其实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当下谢逊一众人,听到了这个恐怖的推论,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有这般本事,就算不是南华老仙的弟子,也可以做得一番事业……”

何曼的脸上带着吃惊,心神动摇的说道。

“不会有假!若是一个、两个,还可以打个埋伏。可是细数典韦、周仓、于禁、何迁、沈富诸人,无一不是在被‘点化’之后,武力突飞猛进。特别是像典韦、周仓二人,性子都不是能作假的。他们既然可以确认,则这事就是真的。”

“泰大师”这话一出,算是给事情定下了性质。不过,“泰大师”的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这个张狂张无忌,老夫原来在大贤良师身边时,也有所听闻。据说大贤良师当年,曾经亲自教授他《太平天书》之道。不过这个张无忌,资质不足,始终修炼不成。大贤良师这才让他改练‘太平真气’。”

“然而,在‘真气’一道的修炼上,也未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大成啊……”

何仪也有所疑惑的说道:

“这个张无忌,好像也并非是哪一‘方’的渠帅啊?三十六‘方’里,俺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泰大师”手抚着下巴上的一缕长须,答道:

“此事,老夫却有所听闻。那张无忌,本是被大贤良师派往一处小‘方’,作为特使,监督起兵之事。却正好遇上那处小‘方’的渠帅,得了急病而亡。那张无忌,这才顶替了渠帅之位。”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上位得仓促,并未完全掌握此‘方’的力量,才会在后来与郡国兵的一战中,一败涂地,其众十去**。”

众人听到这里,才算是恍然大悟,知道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张渠帅”,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谢逊沉着声音说道:

“等会儿,谢某去与这位张渠帅谈谈。若是他能将谢某‘点化’,助我报了父仇,谢某就算是拜他做主公,又有何妨?”

于此同时,单父城外二十里处的一座坞堡中,孙坚与鲍信的谈话,也正在展开。

“这些蛾贼,还真是好运道!”

“文台兄不必心急。区区两千余人,量来也成不得大事。倒是文台兄,目下有何打算?”

相对于孙坚的喜怒形于色,鲍信倒是沉稳得很,一点儿也看不出计谋失败的懊恼,不愧他“沈毅有谋”的评价。

“曹都尉前日送来急信,说道他已经将‘波才’部围困在济阳之东。但是,蛾贼人多,单凭他手下的骑兵,难以攻克,邀吾率军前去助战。”

说到这件事,孙坚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傲人之意。

——曹孟德的用兵虽然机巧,终究武力不足。若要攻克硬骨头,还是得孙某出马!

“孟德既然这样说,那文台就可速速前去与他会合,共斩‘波才’之首级。至于此处,鲍某联络周围大户豪强,共同出兵,自能将这些‘蛾贼’压制住。”

“允诚(鲍信的字)兄既然如此说,那孙某也就不客气了。你我二人,就此别过!”

孙坚是豪爽的好汉,不喜虚文。与鲍信道过别,便带上“猛虎义从”,骑上马匹,追赶起自己的大部队去了。鲍信在坞堡城头,看着孙坚部众的远去,心里默默的想道:

——孟德、文台,一文一武,都是天下英雄啊!不过,可惜的是,孟德失于小节,文台略显粗鄙,却都比不上“天下楷模”袁本初啊……

——只是不知,本初(袁绍)的军事造诣如何?还有已经“改节下士”的“路中悍鬼袁长水”,兄弟二人,俱为天下健者。再加上幽州豪杰“白马长史”公孙伯珪,这五人,必定是大汉未来数十年的国之重臣……

此时的鲍信,当然还不知道,在遥远的北地,还有一位曾经从事草鞋编织业的英雄,此刻正带着两位将要成为“万人敌”的义气兄弟,在基层与黄巾军努力的战斗着。但是,即使如此,鲍信的眼光,也是相当的毒辣。

大汉的天空,即将被这些英雄豪杰,创造出一片全新的历史!

第39节 彭城有曹氏

大汉中平元年【公元一八四年】六月。

张狂走在队伍的中间,看着大路上延绵数里的队伍,心中很有些得意洋洋。

在单父县城中经历了一番恶战之后,天平军快速的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顺便远离了前去围攻“波才帅”的孙坚部。一路上,由于没有什么不开眼的豪强、汉军前来打扰,行路还颇为顺利。前方地界,就是徐州的彭城国。

“报!”

一骑飞马,从前方飞驰而来。那是负责探路的斥候队。大路上的天平军士卒纷纷暂时离开路基,躲避到两旁,心中猜测着,是不是又有敌人出现了?

那斥候来到张狂面前,翻身下马,行了个简易军礼,大声禀报道:

“启禀渠帅,前方二十里处,有汉军拦路!”

张狂扬了扬眉毛,问道:

“多少人?大将是谁?”

“约有三、四千人,大将不明,只是看见将旗上写着一个‘曹’字!”

张狂心中一个激灵。听到这个“曹”字,他第一反应,就会想到被称为“三国第一人”的曹、曹孟德。不过,张狂马上反应过来,曹现在,应该还在兖州一带,与黄巾军“卜己”部纠缠不清呢!

想到这样一点,张狂的胆气顿生。除了曹那一窝的曹氏,三国里其他姓曹的,可是没有出什么名将啊?既然是徐州,那么,是不是应该遇到了那位,后世里俗称“草包”的曹豹呢?

“辛苦了,去休息吧!”

张狂温言安抚了满头大汗的斥候,对身边的亲兵说道:

“传令给于佰长【于禁】,让他小心前进,遇敌即报!”

随着传令亲兵的远去,天平军大队又再次前进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的前进,速度放慢,士卒的武器也不许离身,凡是被发到了铠甲的精锐战士,也必须将铠甲准备好,能够在半刻钟以内,快速的披甲应战。

六月的日头,骄阳似火,晒得人恨不得把身上这层皮,都扒下来凉快凉快。张狂抬头看了看天空,心想:

——这样的天气,居然还有人想要打仗?

——别的不说,只要将盔甲披在身上一个时辰,十有**就会中暑。这个汉将,到底要不要考虑军心啊?

在二十里之外,那只汉军的主帅,跪坐在一颗大树下,享受着亲随婢女的人力风扇,端起一碗用井水浸凉的莲子羹,喝了一口,问手下的军候:

“怎么样,下边还安静吗?”

几个军候闻言,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由资历最老的那位出头,回答道:

“士卒们怨言很大,都说这样的天气太热了,实在是没法披甲。不瞒司马大人,下官当年在南军呆着的时候,每当遇到这样的天气,向来也是不会出战的……”

汉军司马看起来大约三十上下,但是细皮的,看起来比身边两名年轻的婢女还要白净。他略显焦躁的放下莲子羹,捻着下颌的三缕清髯,说道:

“吾岂是要难为尔等?可是,那只‘天平军’,正向徐州行进过来啊!”

“天平军”的名头,在经历了单父城与“江东猛虎”孙坚的一番激战之后,已经在周围地区,传开了威名。尤其是靠近吴郡,知道孙坚的勇武,是如何惊人的豪强们,对这只能够抵挡孙坚攻击的黄巾军,心中早就怀上了相当的戒备。

而且,这位大族出身的汉军司马,还从兖州的都尉鲍信的信笺中,了解到一些与天平军作战的细节。有了这样的资料,汉军司马自然要提高十二分的警惕了。

汉军司马的话语,在下面几个军候之间,激起了一阵议论。一个年纪较轻一些的军候,忍不住大声叫道:

“司马大人,吾等丹阳兵,什么时候害怕过敌人?这些‘蛾贼’不来就罢了,若是敢来聒噪,吾等将其击灭便是,何用多想?”

面对手下的无礼,汉军司马有些恼怒,不过还是马上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心中郁闷:

——自己乃是堂堂高门大族曹氏的嫡系子弟,已经举了州中的“孝廉”,本来要上雒阳选官的国之俊杰!

——偏偏为了一支黄巾军,现在居然要在这简陋的军营中,好生安抚手下这几个骄兵悍将!

——而且,若不是自己身边,带上了两千部曲私兵,这些丹阳蛮子们,只怕还看不上区区一个“州师·军司马”的头衔。

想到这里,这位曹司马不由得有些后悔,为何要接受刺史的征辟,接下这个“州司马”的官位。他下定决心,等到这一战打完了,就向刺史大人辞去军司马的职位,让喜欢舞枪弄棒的二弟曹豹,来接替这个位置。

“各位不可轻敌。天平军毕竟是在孙司马手下,逃得过性命的,不是一般的无能蛾贼,决不可掉以轻心啊!”

曹豹的大哥,彭城曹氏一族的族长继承人,徐州名士——曹宏,压制下心中的不满,苦口婆心的劝说手下的军候们。由于曹宏对军事了解不多,在指挥作战时,通常采取极为谨慎的做法。这种行为,让他手下的丹阳兵兵头们,很是鄙视。

但是,鄙视归鄙视,人家可是被举过孝廉的名士,真要是想收拾在坐的哪一个,就连州刺史大人都不会拨了人家的面子。所以,就算心中不屑,几个兵头们嘴中还是诺诺连声。

在发现前方有汉军驻扎之后,张狂自然没有兴趣,主动迎上去,与他们好好交流一番的想法。他之所以带着天平军,一路向东走,就是为了避开厮杀的正激烈的中原战场。

虽然可能性不大,张狂还是选择了绕道而行,从距离汉军阵地十多里的地方,转向东北,以避过在兵力和装备上都有优势的汉军。

为了保证部队的安全,张狂不但将何迁手下的斥候队,全部放出去了,还派出统御力最强的于禁,在前方开路。

另外,大将典韦带着他的重铠队,被派到辎重队中,以保护好全军的粮秣辎重。再加上性情沉稳的沈富,率领本部殿后,张狂自己觉得,这样的布置,简直是万无一失。

赶了半天路,那只被张狂派出斥候队,密切关注的汉军,居然对天平军的移动,毫无反应。这倒是让张狂的心中,有些七上八下,摸不着头脑。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只数千人的强大汉军,居然仿佛选择性失明似的,任由敌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过。

——难道说,我的威名,已经达到了,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了?

张狂不着边际的想着,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说原来的“波才帅”威名是十的话,那现在的“卜己帅”威名就是七。至于人数不过二千五百左右的天平军,威名还不知道有没有三呢……

其实,在这一路上,张狂有不少次,可以迅速扩大队伍的机会。毕竟,现在中原遍地战火,流民四处可见。许多走投无路的贫民,为了吃上饭,可是愿意跟随任何一支队伍的。

但是,深知黄巾军最后结局的张狂,根本没有大肆扩张的打算。

先不说招进来的流民,多是些老弱病残,将会大大拖慢天平军的前进速度。光是增加人员的粮食问题,就足以让人发狂。而且,人多了,军队的战斗力却不会有太大的上升,反而让更多的汉军,注意起本来想要韬光养晦的天平军来。

像现在这个规模,就挺好的。移动力高,战斗力强,偏偏规模不大,在到处都是几万、十几万规模的黄巾军的情况下,自己这区区两、三千人的小队伍,就算被地方官报上去,都会嫌丢人。

由于天气炎热,天平军现在行军,都是黎明早早的起来,走上一段,等到了中午,就临时安顿下来,一直到傍晚时分,暑热散去,再趁着凉快,赶上一段路程。这样做的一个结果,就是士卒比较容易劳累。因此,需要每走上三天,就停下来修整一天。

时间到了中午。天平军各部,正准备停下来生火做饭,却见天空乌云密布,转眼变暗,不过片刻,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从天上砸下来了!

虽然知道这样的时节,会出现这样的暴雨,天平军上上下下,依然被淋了个措手不及。张狂一边暗中诅咒这个贼老天,一边在亲兵的簇拥下,向道旁的大树跑去。

就在这时,骤变突生!

ps:举孝廉

按照现在的眼光来看,“举孝廉”是一项相当蛋的人才选拔制度。一个人,只要拥有博学多才、孝顺父母、行为清廉的名声,就可以被选中去当官。不过,在汉武帝首先实行“举孝廉”制度的时候,这可是一种相当不错的人才选拔制度。

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最早的“举孝廉”,是带有连坐性质的。被举荐者若是不合格,或者犯了罪,是要追究举荐者的责任的。所以,早期有资格“举孝廉”的高官,手上的孝廉名额,往往用不完。

不过,到了后期,因为某些原因,举荐者的连带责任被取消了。于是,举荐者推举的孝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样一来,“举孝廉”得官,立刻成为一项收益巨大的活动。种种弄虚作假、道貌岸然之辈,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最后,类似“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之类的童谣,就开始广为流传。而丧失了公正的举孝廉,也终于被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合理的“九品中正制”给取代了。

人物——曹宏。

出自《三国志·魏书》:“(陶)谦背道任情:广陵太守琊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曹宏等,谗慝小人也,谦亲任之。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渐乱”。

此人与曹豹的关系,纯属杜撰。

第40节 骤雨现奇袭!

虽然知道这样的时节,会出现这样的暴雨,天平军上上下下,依然被淋了个措手不及。张狂一边暗中诅咒这个贼老天,一边在亲兵的簇拥下,向道旁的大树跑去。

就在这时,骤变突生!

先抢到树下位置的一个天平军士卒,突然惊恐的大叫起来。在他的叫声还没有被忙乱的其他人听清之前,一只长枪,突的从这个士卒的胸前穿出,带着一蓬鲜血,将树干染红了一片!

这一刻,众军一片惊愕!

长枪收回,士卒死不瞑目的尸身仆倒在地。一个身影从林中出现,然后是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

当突然出现的敌人,呐喊着向张狂所在的位置发起突袭之时,被惊呆的士兵们,才纷纷清醒过来,大声叫着“敌袭!”,乱成一片。有的寻找武器,想要抵抗;有的转身就跑,想要逃命;还有的被吓呆在原地,任凭敌人将他砍倒……

张狂也算是经过了些风浪的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手掌握剑,环视了周围一眼。由于他将精兵猛将,都安排到了队伍的一头一尾,现在围在张狂身边的人,除了亲卫队的十几个成员,其他的,居然都是辅兵!

这一刻,张狂的身体,从最后一节尾椎开始,一阵阵的发冷。他遇上了自从穿越以来,最为危险的时刻!

敌人是谁?

不明!

敌势多少人?

不明!

敌军如何出现?

还是不明!

暴雨遮住了视线,盖住了声音。除了被袭击地点附近,其他的天平军战士,对此还茫然不觉。虽然拥兵数千,然而在当下,张狂的生死,却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剑,到底有多快!

敌人在十步之外。

张狂抹了一把脸,身体飞速移动起来。

狂暴的风雨,阻碍了人的视线。张狂看不清敌人的脸,却能看见敌人,正紧盯着自己,一路追击下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如同豹子一般矫健有力的身影。此人手持长枪,枪尖上泛着一点淡黄色的光辉,吞吐之间,已经刺穿了三个天平军战士的身体。

在此人身后,跟着的两名帮手,当也不是泛泛之辈。短短几次呼吸之间,已经有四名天平军战士,死伤在这两名帮手之下。

幸好,在这个时候,张狂的亲卫们已经反映过来。一个身材瘦小的亲卫,大吼一声,抽刀反斩,刀光中夹着一片紫金之色,竟是将一名攻击他的敌人,连刀带人,一举劈成了两半!

敌人大骇!

这是在突袭中,敌人遭受的第一件死伤。而且,这人的死法,竟然还那样的惨烈!

有了人带头,张狂的亲兵们,这才算是镇定下来。他们刀剑并举,向着来袭者奋力的杀去。

也就是一次呼吸的时间,敌人的突袭,已经遭到了有力的反击。虽然亲卫的人数不多,可是来袭者的数量,也极其有限。张狂此刻冷静的一数,发现来袭者固然比亲卫多上一点,总数依然不超过三十人。

想来也是。若在斥候队成员小心翼翼的查探下,还能有大队人马,出现在天平军的腹地,那么,何迁和他的手下们,就都可以被执行军法了。

来袭者的首领,正想追上张狂,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斜刺里杀出,拦在他的身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一刀斩杀一名敌人,大大鼓舞了亲卫们士气的那位猛将。

“去死!”

来袭者首领大喝一声。可惜,大量的风雨,将他的喝声遮掩了一半。

不过,风雨遮掩得了声音,却遮掩不了他的长枪。长枪在风雨中猛然抖动,舞出一朵斗大的枪花,借着雨滴被搅散成的水雾,飞出一片黄色的氲气,让人完全无法琢磨,这一片虚影之中,到底哪一枪,才是实招?

对自己借助天时,刺出的这一枪,来袭者首领极为满意。他自我感觉,这一枪,比平时练习中刺出的最完美一枪,威力还要大上两成。敌人虽然悍勇,却也绝难接下他这堪称巅峰状态的一枪!

“小心!文谦……”

看见这一枪,张狂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里。面对这结合了天时的一枪,即使悍勇如乐进这般,又是否能接下来呢?

身材矮小的乐进,虽然敏捷度极高,却也没办法接下这样如梦似幻的一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乐进,就没有办法应对这一枪。

他将身体一矮,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前方正好有一个小土坑,乐进这样一步向前,整个人一下子变低了两尺多。那一枪,本是奔着乐进的头和胸口刺去的。这样一来,却只是从乐进的头皮上扎过,带去了他一缕发髻。

这样一招使出,不但让来袭者的首领大为吃惊,就连落在后面,并未投入厮杀的来袭者的谋主,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

——好一个“天时不如地利”!

一枪落空,来袭者首领的气势大跌。趁着这个机会,披头散发的乐进,从土坑中一跃而起,手中钢刀,舞起片片刀光,直取来袭者首领!

但是,来袭者显然也不是弱者,长枪刺出,将乐进拒在身外。更加上两个帮手也不是弱者,一时间,乐进虽然武力出众,但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虽然不落下风,却也奈何不得对方。

乐进奈何不得对方,张狂却可以。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张狂已经充分的镇定下来,飞快的观察起对方的行动。根据来袭者的武技特点,和自己的过往见识,他一眼就认出,来袭者,绝非普通的官兵,而是一群向来横行地方的“轻侠”!

“轻侠”,是当时人们对他们的称呼。在史记中,司马老先生对这一类人,有一个更加出名的称呼。那就是——“游侠”。

这些“轻侠”们,武技高超,战力出众,但是数量却并不多。自从第一批二十余人从树林中涌出来之后,张狂就注意到,他们没有了后续。

严格的说起来,“轻侠”们的武技固然高超,但是向来以单挑为主,没有纪律,并不擅长军阵战斗。因此,虽然在这一刻,天平军方面被砍翻的士卒多达数十人,却已经成功的分散了敌人的阵线。

这种乱战的局面,正是张狂施展一身所学的最佳场所。

所以,张狂动了。

张狂的移动,并非前进,也不是后退,却是侧向移动。就在来袭者的主力,被亲卫们缠住,混战一团之时,张狂已经绕到了来袭者冲出来的地方,对留守后路,没有参加厮杀的几个敌人,发动了严厉的反扑!

——既然敢来奇袭本帅,那就付出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吧!

这时,暴雨已经短暂的变小。张狂抹了一把脸,在清晰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吃惊的面孔。

拔剑,刺出!

曾被被“月旦评”主人许劭,评价为“第一品”的“太平真气”,在张狂的四肢百骸中流动自如,全面的强化着他的身体。银白色的淡光,甚至附着在张狂的剑上,让他对手中利剑的使用,更加得心应手。

敌人虽然吃惊,却不慌乱。见到张狂快剑刺来,手中短刀急挥,,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已经接下了张狂的二十一记快剑。

不过,张狂在这期间,一共出了二十三剑。

敌人惨叫一声,踉跄着退开,然后扶住一棵大树,身体慢慢变软,倒下。在此人的身上,一共有两处伤口,一处手腕,一处喉头。

这是第一个。

此时,由于风雨的变弱,不远处的天平军士卒,已经发现的敌人的奇袭。虽然不少人乱作一团,却也有忠勇之士,结成小队,向遇袭之处奔来。

ps:此处创意,借鉴了《信长之野望》的桶狭间之战。

“月旦评”是东汉末年,由汝南郡人许劭兄弟主持,对当代人物或诗文字画等品评、褒贬的一项活动,常在每月初一发表,故称“月旦评”。

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世俗流传,以为美谈。因而闻名遐迩,盛极一时。例如,许劭评曹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就让曹大喜而归。

第41节 真气世家子

此时,由于风雨的变弱,不远处的天平军士卒,已经发现的敌人的奇袭。虽然不少人乱作一团,却也有忠勇之士,结成小队,向遇袭之处奔来。

其中,最受人瞩目的那一个,身高九尺,手提一柄五十余斤的精铁大长刀,脸上却还留着一丝稚气,正是张狂麾下头号心腹周仓。

看到救援来了,张狂胆气一壮,滑步来到第二个敌人面前。

这个敌人,身材中等,面色白皙,衣料极为考究,不像是杀人放火的粗汉,倒像是风度翩翩的名士。他的脸上,虽然露出了一丝惊慌,手掌却依然稳稳的握着一柄长剑。

张狂也是个用剑的高手,对于剑的好坏,自然一眼可辨。虽然自己手中这柄剑,是取自一家有八百余户部曲的豪强大户的珍藏,张狂依然可以肯定的判断,对方手上的宝剑,品质当在自己手中宝剑之上!

——这是个大家族的重要子弟!

判断出这一点之后,张狂的脑中,电石火花般闪过了两种选择:

——杀了?还是擒下?

当前这个世道,世家豪强的势力之大,令张狂脑中来自后世的见识,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几乎在大汉的每一个郡内,都拥有能动员数千私兵的大豪强。如果不想与这样的豪强结下死仇,眼前这个人,只怕不能轻易杀死……

正在思索的张狂,手下略微一慢。眼前的年轻世家子弟,眼光倒是不错。趁着张狂略一走神的机会,手中长剑如同一条灵活的蛇,吞吐出锋利的信子。张狂一个不小心,居然被对方给压制住了!

剑光闪动之间,张狂接下敌人六剑,反攻了五剑,已经扳回了局面。从剑锋的交锋之中,张狂确认,对方身上,练就的并非“战炁”,而是某种高明的“真气”。这就更加确认了张狂对敌人身份的判断。

要知道,“战炁”和“真气”,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有着天渊之别。

所谓“战炁”,顾名思义,就是单纯用于战斗的内气。

大汉朝武风鼎盛,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流传着无数的“战炁”修炼方法。作为一种实用性强,简单易懂的训练手段,即使是不识字的文盲,学起来也毫无难度。

虽然各种“战炁”,其中有高下之分。但是,只要能将任一种“战炁”修炼到大成,都可以成为传说中的“虎狼之将”。而且,“战炁”的修炼,对人的资质要求不高。只要下足了功夫,终归能够有所成就。

当然,到底是大成,还是小成,这一点,就要看个人的运气了。

而“真气”,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了。相对于“战炁”修炼和用途的简单直接,“真气”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修炼系统。

不同的“真气”功法,能够达到的效果往往截然不同,对修炼者的资质,也有着极大的要求。就像张狂,与他同辈的年轻张氏子弟,足有十二人,可是最终修炼出“太平真气”的,却不过区区四人。而达到大成境界的,除了因为被穿越者附体而武力大增的张狂,就没了其他人。

并且,修炼“真气”,比起修炼“战炁”来,花费也要高得多。

再以张狂为例。他修炼“太平真气”十年,光是用于服食的药物所花去的开销,就高达二十万钱。若不是张氏一族本身就极为豪富,“太平道”又敛财有方,怎么容得下他们如此花销?

至于“真气”的用途,也是因不同的“真气”而异。有的能增加人的敏捷,有的能增加人的力量,有的能强化人的视力,如此等等。但是有一条最重要的共性,就是:能够让修炼者的健康和寿命,得到很大的提高。

当然,有利自然有弊。如果单纯的比较战斗力,即使是最能强化武力的“真气”,通常都不是最粗浅的“战炁”的对手。对于有志于投军,博取功名的武士们来说,性价比更高的“战炁”,自然更加得到他们的青睐。

综合以上特点,使得“真气”这种东西,通常只在一些豪门大族之中,一些对自身武力并不是太依赖的嫡系子弟中流传。对手的“真气”修炼,意味着他肯定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嫡传子弟。

想到这里,张狂心中还是定下策略,对这位只伤不杀,结果会比较好一点。尤其是他在发现对方的剑术,比自己要差上那么一截的情况下。

不过,对方的心计,也是相当不错。在确认了张狂的武力,远超过自己之后,这个世家子弟果断的后撤,与另外一名来袭者并肩而立,同时口中大声呼叫:

“曹兄!救我!”

正在与乐进苦战的来袭者首领,听到呼救声,回头一看,大为吃惊。他虚晃一枪,大声对部下们叫到:

“不打了!撤退!”

这些来袭者,对首领的命令,倒是极为服从,纷纷逼退对手,转身就走。亲卫队士卒在短暂的力战之后,死伤不少,无力追击,倒是让来袭者的撤退,显得颇为从容。

乐进虽然武力在对方首领之上,无奈对手的两个帮手,也不是善茬,只得跟在来袭者身后,步步紧跟。

不过,来袭者首领在向着张狂猛冲几步之后,不得不嘎然而止。因为,张狂的快剑,此刻正架在那个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的颈动脉上。一旁的树边,则倒着张狂在此一战中对付的第三个敌人。

张狂所修习的“太平真气”,虽然在战阵之中的正面交锋上,表现不佳。却能够大幅度提升,他在小范围内腾挪辗转的能力。

就在刚才,张狂借助树木的掩护,围着两位敌人兜了几个圈子,突然一剑刺出。借着浓郁如同实质的剑气,他的宝剑穿透了半尺厚的树干,一举击杀了第三名敌人。失去助手的第二名敌人,在惊惶中,轻而易举的被张狂俘获。

虽然刚才的一剑,让张狂的真气消耗了一半。可是借助树林的环境,即使来袭者首领枪法高明,张狂也有信心全身而退。所以,他在俘虏了对方的重要人物之后,并不用俘虏做盾牌,反而大大咧咧的站在来袭者首领面前。

“放了他!”

来袭者首领的眼中,流露出极为无奈的神色。他在暗暗后悔,为什么要来惹这只古怪的黄巾军。明明兄长已经将这只黄巾军的实力,对他说得极高,他却不以为意。结果……

同时,来袭者首领心中,还存留着几分不可思议。

刚才趁强势的暴风雨,突然从树林中出击,已经将天时地利发挥到了极致。结果,在这样的优势之下,居然还未尽全功。看来兄长说的,的确是真的。这只黄巾军,倒是真有可能在“江东猛虎”孙坚的攻势下,支撑下来。

张狂正要开口,被他俘虏的那位世家子弟,却抢先大叫:

“曹兄,快撤!立刻回报令兄,再带大军前来,与敌军谈判……”

张狂运力,剑背一压这位世家子弟的喉头,阻止他说话。不料这位世家子弟,胆色倒是极大,居然一偏头,让过喉头的剑劲,继续说道:

“快撤走,再带大军来!这是救我的唯一方法!不然连你也要失陷……”

“聒噪!”

张狂一拳击在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后脑,将他打昏过去。

“你等着!曹某日后必有所报!”

来袭者首领,虽然眼中怒火熊熊,还是不甘的一挥手,带着剩余的人手,一路小跑,从林中穿越过去。这时候,张狂身边只得一个乐进,势单力孤,也就不得不将他们放走了。

等到周仓带人一路追踪,穿过了两、三里地的森林,只看到远方一群骑手,扬起一路泥水,飞驰而去。

第42节 元龙湖海士

盛夏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如刚才所遭受的奇袭。

收拾好残局,计点伤亡,张狂的眼皮子狂跳了几下。

天平军这次,是真的吃了一个结实的小亏。由于暑热太强,交战的双方都没有披甲,所以伤亡也就格外的惨烈。短短片刻交锋,天平军就有二十八人阵亡,二十六人受伤,连张狂的亲卫队都死伤近十人,却只留下对方四条性命。

这样的交换比,在张狂穿越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

心中怀着怒气,张狂在审讯刚刚醒来的那位世家子弟之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汝是何人?”

那世家子弟倒也有胆色。自昏迷中醒来之后,他先是摸了摸头,确定身体无损之后,再正了正衣冠服饰,意态从容的跪坐在草地上,对张狂满含怒气的喝问若无所觉,却长叹一声,吟唱道: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很明显,这个世家子弟已经在与张狂交手时,发现他也是“真气”的修炼者。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询问:你一个豪门大族出身的子弟,怎么投到黄巾军阵营中去了?

见到这人的这番作态,张狂心中的怒火猛然间消去了大半。看起来,这次的俘虏,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我姓张,名狂,字无忌,伯父便是‘大贤良师’。足下且说,我当如何呢?”

世家子弟听了,脸色微变,随即又平静下来。虽然被暴雨打湿的衣服,贴身的黏在他的身上,可是气度从容之间,依然是一派名士风度。

“原来如此。明珠暗投,可惜可惜……

君既然雅量非常,吾却也不能藏头露尾。吾是东海陈氏嫡子,名登,字元龙。刚才那场偶遇,其实是吾一时兴起,这才与君不期而遇。”

——此人竟是陈登?

张狂对这位游戏中智力在八十以上的强人,还是有所了解的。此人精通谋略,擅长内应。吕布军的覆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这位陈登陈元龙一手策划的。这样说起来,刚才奇袭的主谋是他,却也解释得正好。

毕竟,即使以张狂这个受害者的角度来看,刚才的奇袭,也可以算是一次,相当完美的行动。若不是己方突然冒出乐进这员悍将,还有自己的武技超出敌人的预料,对方定然可以大获全胜,完身而归。

至于乐进……

张狂可是不惜以一军统帅的身份,足足下了一个多月的水磨工夫,去招降身为一介小卒的乐进。如果这样的诚意,都还无法打动乐进,张狂就只好考虑,是不是干脆宰了这个顽固的家伙算了。

乐进一归降,张狂就欣喜的对他进行“点化”。让年纪不过十八岁的乐进,提前拥有了巅峰期的战斗力。

这样一来,乐进就一跃成为,武力在天平军中,可以排第二位的猛将。除了典韦之外,即使是同样受到过“点化”的周仓和于禁,也要比乐进明显差上一筹。

“陈元龙之名,张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显然让陈登有些介怀。他的脸色微微一变,问道:

“难道吾幼年的胡闹,竟然传到他州去了?”

张狂哈哈一笑,不敢再说这个话题。看起来,这位陈元龙之前的行径,似乎不太光彩啊?

“今日来访的佳客,除了元龙之外,当以谁为尊呢?”

陈登淡淡一笑,说道:

“君既然听说过陈某之名,却如何不知道‘彭城第一气侠’是谁?”

张狂摆出一个倾听的姿势,说道:

“正要请教一二。”

“既然如此,陈某也不多言。今日来访的佳客,陈某是其中的谋主。不过,带头的大哥,却是彭城名门曹氏的嫡子,家中排行第二的曹豹曹仲彪……”

“什么?”

张狂刚才听到“仲彪”二字,却听成了后世的“中标”,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当他反应过来此“仲彪”非彼“中标”,却发现陈登正得意的看着他的失态。

“没想到曹仲彪的名声,居然如此响亮……”

张狂笑了一笑,没有解释。他也的确没有想到,后世被称为“草包”的曹豹,在游戏里武力不超过七十的废材,手下居然如此硬朗,连悍勇如乐进之辈,短时间中都奈何不了他。如果他和周仓单挑的话,胜负只怕还未可知呢。

不过,这也正常。张狂不知道,根据历史记载,当几年以后,陶谦为徐州刺史的时候,曹豹已经是整个徐州的第一号大将了。虽然这里面,有着曹氏一族的全力支持。但是,能够驯服以悍勇而闻名于整个大汉朝廷的“丹阳兵”,曹豹又怎么可能,是个无能之辈?

“只是可惜,没能将曹仲彪,也一齐留下来。否则,我等三人对酒谈天,岂不快哉?”

“恕陈某直言。贵下虽然武力出众,尤胜曹仲彪一筹,但是想要将他留下,却也不能。”

“徐州果然人才辈出。却不知今日,元龙又是怎么瞒过,我那些不成器的斥候的?”

“无他。君却细思,此地为何人之所居?”

张狂一时语塞。人家在这里土生土长,自然比他们这些外来户,了解本地的地形。所以说,这次的伏击,还真不是偶然事件。

“其实,我军却无意与贵州兵戎相见。现在入境,只是借道罢了。”

“呵呵,陈某一介阶下之囚,君对陈某说这些军机秘事,却是对牛弹琴。君当对曹仲彪谈及此事,方有意义。”

“只是可惜,曹仲彪见敝处简陋,不肯俯就尔。”

陈登微笑。

“张君无需多虑,不出半天,曹仲彪必然现身于君之身前。只是他的伴当极多,张君切勿惊吓。”

张狂心中一跳。这分明是说,曹豹很快就会带着大军前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元龙何出此言?”

“无他,但为陈登而来。”

张狂听了,分明是威胁。不过,他也是有底气的人,并不反驳。只是让亲卫给陈登换上干的衣服,吩咐好好看守,不得无礼,便暂时将陈登放在一边,处理军务去了。

ps:人物——陈登。

陈登陈元龙,是《三国演义》中,被明显描写过低的几人之一。

此人的功绩,不光是帮助曹里应外合,擒斩吕布。在后来,孙策平定江东,想要北上扩张,却被陈登牢牢压制。请注意,陈登压制孙策,是以广陵一郡之力,压制整合了整个扬州军力的孙策。

当然,陈登之所以能以寡击众,却屡屡大获全胜,与孙策没有亲自领兵来攻有关。他的对手,主要就是“常败将军”孙权。历史证明,只要孙权亲自领兵作战,就几乎没有胜利的希望。这一点,陈登和张辽都可以作证。

可惜的是,由于感染了肠道寄生虫,陈登三十九岁的时候,就不幸病死。如果有他在,曹就未必需要发动赤壁之战了。

人物——曹豹。

曹豹不应该是草包。否则的话,也太贬低了众多出生在徐州的豪杰之士。毕竟,这位曹的本家,可是公认的徐州第一将,敢于迎战夏侯惇、张飞之流猛将的存在。虽然够不上第一流武将的水准,评曹豹一个二流武将,应当毫无疑问。

第43节 谈判无二意

再说曹豹。

虽然曹豹在陈登的精心策划下,抓住天时地利,成功的伏击了天平军。可是,却由于对方武力出乎意料的强悍,曹豹一伙人反而偷鸡不着蚀把米,将谋主陈登给失陷了。

如果陈登仅仅是这伙少年游侠儿的谋主,曹豹绝不会这样烦恼。然而,陈登不但是徐州著名的游侠浪儿,他还是东海郡望陈氏的家中嫡子,未来的家族继承人。

曹氏虽然势力不在陈氏之下,可是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与陈氏交恶,相信曹豹的大哥一定会将曹豹吊在墙上,狠狠的抽上几十鞭子。

所以,为了徐州豪强内部的和谐着想,为了陈氏杰出子弟的性命着想,更是为了曹豹自己的前途着想,于情于理,曹豹都必须全力营救陈登。万幸的是,对方那些黄巾军,似乎知道手上的人质是条大鱼,并没有当场杀人。这样一来,事情就还有转机。

“什么?陈元龙被抓走了?”

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徐州名士曹宏,听到二弟的话,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一时间,他顾不上生气,只是在大帐里无意识的转起圈子来,嘴中念叨着: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这叫吾如何向陈汉瑜交代啊!”

陈汉瑜,就是陈登的老子陈珪。陈珪的眼光智计,在全徐州,都是赫赫有名的。曹宏不是怕了陈珪,只是有些……忌惮。

他一回眼,看见在一旁噤若寒蝉的曹豹,怒道:

“怎么不是你这个杀胚被抓走了?这下子,叫吾如何向陈汉瑜交代?”

曹豹虽然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无奈从小就被这个嫡亲大哥给管教习惯了,对着曹宏的面,竟然不敢大声的说话,只是嚅嚅的说道:

“……元龙被抓住的时候,叫我马上回来,带大军去救他……”

“带大军去救他?可是,陈元龙的性命在人家手里面,这不是让人‘投鼠忌器’吗?除非……”

对陈登这个很对脾气的损友,曹豹也是相当上心的。他急忙将陈登最后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按元龙的意思,应当是以大军为后盾,谈一谈赎人的条件。料来那些‘蛾贼’,既然没有当场杀害元龙,就应该是觉得元龙奇货可居……”

“废话!吾还要你来教吗?备墨!吾要立刻修书一封,送给陈汉瑜这个老狐狸。仲彪,马上集结全军,去追击那些不知死活的蛾贼!”

面对这样的情况,向来奉行“老黄之道”的曹宏,难得的杀伐果断了一次。一边派亲信去通知陈氏的家主——陈登的老子陈珪、陈汉瑜,一边迅速的集结了全军,浩浩荡荡的向着天平军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天平军走得并不快。而且,手头上有个陈登做筹码的张狂,倒也不太担心追兵。如果陈登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重要,追兵自然不会出现。如果陈登真的有那么重要,追兵追上来了,也要投鼠忌器。

在张狂的心中,其实还是希望,陈登的身份,重要一点比较好。

要知道,天平军由于受到兖州都尉鲍信所部的威胁,不得不一路向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充足的军粮补给了。凭着陈登的出身,他投靠天平军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将这样一个人带在队伍里,倒不如直接用他换点粮食,来的有意义。

所以,当挨了十军棍处罚的何迁,探得徐州军出动的消息时,急忙报知张狂。对此心中已有想法的张狂,胸有成竹的一笑,立刻命令天平军选择了一个小山丘,扎下营寨。

当徐州军一路疾行,来到天平军阵地前,虽然在兵力上有优势,可是面对占据了地利的对手,也没敢轻举妄动。两军排开阵型,曹宏虽然不太喜欢在阵前露面,还是不得不驾驶着一辆精致的战车,在曹豹等众将的保护下,到阵前喊话。

“贵客远来我徐州,却不知有何打算?”

——小子,你到我的地盘上来,想要作死吗?

张狂骑上战马,越众而出,身边一步一骑。步是周仓,骑是乐进。

“呵呵……只是路过,并无扰之意。”

——放心,对你没威胁。

“如此,吾心甚安。日前有一小友,姓陈名登,因为贪看风景,不慎走失。却不知,是否在贵军营中?”

——陈登是死是活,快给个话!

“足下之言,莫非是说陈元龙?”

——当然是活的。

“正是!陈元龙果然在贵军之中?”

——活的就好。要不然……

“呵呵……将军无需忧虑。元龙因见我军风景独特,甚为贪恋,却要暂时安居我处。”

——可是,也没那么容易放人!

见到张狂言语配合,曹宏的心中,算是安定了几分。陈登此人,在徐州向来有“桀骜”之名。曹宏还生怕这个小子,一时口头不顺,被对方给宰了。现在既然人没事,一切就有的商量了。

“陈元龙之父,沛相陈珪陈汉瑜,因为多日不见陈元龙,心中挂念,故托吾代为传话,招其速归。未省贵军能‘成人之孝’否?”

——陈登的来头不小,你可要小心了!

“既有父命,自当尽快还家。无奈陈元龙在敝营之中,还有些事物未完,故此一时不得脱身。还望足下在陈汉瑜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放人可以,但是要先谈谈条件。

“既然如此,吾当少歇,以待陈元龙之归耳。”

——可以,我的大军就在这里盯着,咱们慢慢谈。

既然可以用语言解决,双方的统帅就都没有动兵的打算。毕竟,这年头,天下这么混乱,谁的家里,没有一滩的麻烦事儿呢?张狂正待回马,却听见那个带头突袭天平军的大汉,在马上大叫:

“兀那小矮子,今日在步下让你逃得一命。现在时间还早,敢不敢在马上,与曹某较量一番?”

原来曹豹今天与乐进交手,明显落在了下风,全靠两个帮手,才保持了一个平局。这样的结果,对向来纵·横徐州,未遇敌手的曹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现在见到乐进骑在马上,曹豹自恃骑术高强,便自作主张的向乐进发出了挑战。

曹宏先是一怒,不过想了一想,却又摇摇头,放曹豹出场。虽然为了陈登的生命安全,不能强来,然而,向对方显示一下己方的武力,也是有益无害的。

毕竟,曹豹在徐州横行数年,还没有遇到过几个能够相抗衡的敌手。曹宏对这个二弟的武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不过,他却不知道,曹豹曾经与乐进交手,还处于下风。若是知道的话,只怕就没有这么放心了。

但是,乐进难道是个软柿子么?

曹手下“五子良将”之一,排位仅次于张辽,还在张郃、徐晃之前的乐进,全副功名地位,可都是凭借着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挣回来的啊!

ps:陈登一族,历史记载并非东海郡望,而是下邳【治今江苏睢宁西北】人。本文因故事需要,略作更改。

第44节 单挑拼一骑!

曹手下“五子良将”之一,排位仅次于张辽,还在张合、徐晃之前的乐进,全副功名地位,可都是凭借着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挣回来的啊!

这样一位猛男,又被对方在数千人面前叫出最为忌讳的“小矮子”的字眼,当时那怒气值就有爆棚的趋势。当下乐进双眼满含杀气的瞪了曹豹一眼,让曹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压抑着怒火,对张狂叫道:

“主公!”

张狂对这个胆大包天,居然敢在陈登的策划下,奇袭自己的曹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既然对方的身份,并非是一族的嫡长子,家族的继承人,张狂也就不用顾忌什么,对着敌方主帅大声叫道:

“这位将军,可有见教?”

——要是木有什么事情,那就开打吧!

“吾二弟冲动好武,还请赐教!”

——你可要小心了,派的人可别太差了!

见到对方信心十足,张狂低声一笑,对主动请战的乐进说道:

“文谦,那就生擒了这厮过来,和陈元龙做伴吧!”

“得令!”

乐进话音未落,一催马,就向着两军中场前进。与此同时,曹豹也缓步上前,待双方的主帅都退回己方本阵,两位武将,这才横在两军的中间位置,相距百步左右,各自向对方遥施一礼,互通姓名。

然后,双方握住手中的兵器,开始催动马匹,全力冲锋!

骑战与步战不同。除了骑手的骑术和武技之外,战斗力的高低,更大程度上,需要借助于外物装备。在这些外物装备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那的战马。

一匹合格的战马,不但要膘肥体壮,驮着骑士,还能够快速奔驰,而且必须性情温顺,易于纵,处变不惊。这样的马儿,寻常十匹马里边,也未必能找出一匹合格的。

所以,即使用黄巾大起义爆发之前的价格来算,一匹也要五到十万钱。若是更加优秀的好马,至少要二十万钱。而在当今战乱四起的时刻,这些战略物资的价格,更是要往上翻上几番。

这样一来,想要训练一个合格的骑兵,花费自然是相当大的。而且,这年头没有双边马镫,不是骑术精良之人,很容易从马背上掉下来。即使能够在马背上保持好平衡,一般的骑兵,也缺乏足够的马上格斗能力,多半只能够骑在马上射箭。

遍数徐州的州师,骑兵不过两千,而有能力在马上进行激烈格斗却不会轻易掉下来者,不过区区三百而已。

对曹豹来说,他之所以敢于向武力明显在自己之上的乐进挑战,除了欺负乐进出身不高,未必有条件训练马术之外,最大的依仗,就是那匹作价五十万钱,从西域特地买来的好马。

那么,乐进的马术如何呢?

出生于中等军官之家的乐进,虽然算不得富豪,在儿时还是有钱买一匹年老的战马,用作骑术训练的。从军以后,他更是一下子被挑选入了骑兵队,一年到头,与战马为伴。

因此,除去典韦、周仓两人,因为体重太大,找不到适合的马匹,在天平军其他人等之中,乐进的骑术,堪称第一。就连张狂和历史上与乐进同为“五子良将”的于禁,也不得不对乐进的马上功夫,表示衷心的赞叹。

虽然乐进现在骑着的这匹马,不过是一般的战马。然而,与曹豹相比,乐进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个头小。

曹豹身高八尺,体型魁梧,也就意味着战马需要承受更大的重量。乐进身高不到七尺【约一米六】,比之一般的士卒还要矮上一截,固然全身筋肉结实,若是论起体重来,比起曹豹就要轻上三成。

此刻曹豹上阵,为了安全,也为了显摆,特地披上一件银光闪闪的“明光铠”,手中的精铁长枪,也有四十斤之重。对比乐进身上简单的一件护体皮甲,和一把长柄环首刀,载重量之间,又要差上一截。

这样一来,实际上双方坐骑优劣的差异,已经无形中消失不见。当双方面对面的展开对冲之际,观战的双方,可以看出,两匹马的速度,事实上相差无几。

“当!”

两匹马擦着肩交错而过,马上的两员武将不断闪动身体的姿势,兵器上“战炁”闪耀,剧烈撞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一回合,双方都留了余力,只是试探性的交手,所以没有造成任何战果。

冲过对方的身影,乐进一拉马头,先是减速,然后兜了一个小圈子,调转身来,准备着下一回合的冲击。与此同时,曹豹也拨转了马头,重新启动,向着乐进所在冲了过来!

这,就是武将们在马上单挑的真实战况。

实际上,双方每一次催马交错,通常只是会花费一、两秒钟的时间。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花费在调转马头,控制马速的过程当中。所以,在这样的战斗中,最累的不是骑手,而是骑手身下的马匹!

但是,如果这样,就认为武将的单挑显得很无聊,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双方骑着快马,风驰电掣一般的错马换位过程中,其实便是生死考验的那一刻。

如果稍有不慎,从高速奔驰的马上被对手击落下来,别的不说,光是摔落地面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落马者去掉半条命。更不要说,在双方相互对冲的过程中,武器所获得的巨大杀伤力。

即使是一柄小刀,这种情况下,也可以穿破重甲的保护,带来致命的伤害。所以,每一个回合,交战的双方,都像是在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

敢于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对手大战数十回合的人,都是可以算得上“猛士”一流了。

“当当……”

经过前几个回合的交手,乐进与曹豹对敌手的马上实力,都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开始渐渐的激烈起来。双方的士卒们,纷纷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难得一见的好戏,一边喝彩,一边给己方加油打气。

太阳已经西斜,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落山。曹豹全身上下,都被汗水包裹着,即使爱马在高速奔跑中带来的阵阵强风,也无法消解这些汗水。这些汗有热汗,有冷汗,还有爱马在剧烈的奔跑中甩出的马汗!

交手十余个回合,曹豹的心在下沉。对手不过是区区一介小卒,大概连队率都不是,可是马上功夫之强,让他不由得生出了一股由衷的惧意。

力量,敏捷,技巧,马术……全方面的比较下来,曹豹竟是没有一样能占到便宜。特别是对方“战炁”之强悍,更是他习武十多年以来所仅见的!

——自己已经是徐州公认的“千人破”了。横行徐州数年,所遇到的最强者,也不过是与自己平分秋色罢了。而对方能在十多个回合中,全面的压制自己,则可以算是“千人破”中的佼佼者!

又是一个回合。

对方那矮小的身影,在曹豹的视线里越来越大。曹豹对准敌人的身躯,奋力挥动长枪,又是一枪刺去。

但是,对方却没有像上一回合那样,用长柄环首刀磕开长枪,却只是在马上一扭身躯,从腋下避过这一枪。与此同时,对方手中的刀锋,反手对着曹豹的头颅,就是一记斜切!

曹豹惊骇得连魂都快飞出来了!

眼看这一刀就要让他身首异处,曹豹也不知是从哪里获得的力气,居然及时的弃枪,做出一个“铁板桥”,向后一仰,倒在马背上。刀锋呼啸着刮过曹豹的面部,曹豹几乎能感觉到锋刃上透出的那股寒意。

只听“哐当”一声,曹豹脖子上一轻,全身汗出如浆,惊恐万状的大叫一声:

“我的头……”

第45节 孰能横刀立?

曹豹脖子上一轻,全身汗出如浆,惊恐万状的大叫一声:

“我的头……”

叫声嘎然而止。曹豹双手捂着脑袋,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喜悦,正想放声大笑,猛然间又醒悟过来,再次“啊!”的一声,身体伏在马背,急匆匆的蹿进了己方的阵营,这才惊魂初定。

乐进这吓得曹豹抱头鼠窜的一刀,不但切下了曹豹几缕短须,还将曹豹头上的银盔,一刀斩落于地!

眼看着对手狼狈逃入军阵中,乐进意犹未尽,立马横刀,对着徐州军的阵营大叫一声:

“可有敢战者?”

虽然对方明明是在数十步之外,然而前几排的徐州军士卒,却集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几个向来桀骜的“丹阳兵”军官,固然是满脸的不忿,最后也没有哪个敢于出去,向阵外嚣张跋扈的乐进挑战。

——连勇猛如曹豹,都败得这样惨。这些在曹豹手下,最多走不过二十招的军官,自然不敢去自取其辱。

“哪个敢来一战!”

“有没有种!出来一战!”

在敌人阵前咆哮了三声,见无人敢于出战,乐进得意的拨转马头,返回本阵。在四周天平军将士的大声喝彩中,乐进来到张狂面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回报说道:

“乐进不辱使命,敌将已经逃逸,不敢出战。特来交令!”

张狂看着麾下的乐进,真是越看越高兴,哈哈大笑着说道:

“谁敢立马横刀?唯我乐大将军!”

周围的天平军一听,立刻随声大呼:

“立马横刀!立马横刀!……”

等士卒们三呼完毕,张狂上前扶起乐进,将自己所骑骏马的缰绳塞到乐进手中,大声说道:

“文谦的勇武,果真是天下少有。只可惜现在军中战马不足,好马稀缺。我这匹黄鬃马,虽然还是配不上文谦的马上功夫,但也请文谦将就着先用着。待到来日,军中有了好马,再换与文谦骑乘。”

“主公……”

虽然只是一匹好马,并非名马,可是看着周围士卒投过来的羡慕眼光,乐进这个在战场上从无惧色的勇将,这一刻也忍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嘴上不好说些什么,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正当应于此刻。

至于另一方,曹豹固然落败,徐州军却也没有人敢于笑话他。曹宏将满脸羞愧的曹豹从头到脚好好的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没有缺失什么零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见曹豹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战败中不能自拔,曹宏一反平时的严厉,好声劝抚道:

“仲彪,不用自责。自古以来,沙场上又有几个长胜不败的名将呢?再说了,敌方固然勇武,可是论起军势,却依然是我方更加强大啊!”

曹宏虽然对军事不太懂,这话却赢得了好几个军候的一致赞成。自从战国末年以来,随着战事的激烈,双方大将单挑这样的事情,就极少出现在战场上了。

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在汉军阵前,要求与高祖皇帝刘邦单挑,以决定天下的归属。结果汉高祖轻飘飘的一句“宁斗智,不斗力”,就把全副武装的项羽给打发了,也没见到己方士气下降什么。

几个“丹阳兵”军候,此刻更是跃跃欲试。其中一个最为好战的出来说道:

“司马大人,且让某带领本部人马,出去讨回一阵!”

曹宏挥了挥手中的羽扇,看了请战的军候一眼,慢悠悠的说道:

“敌方的士卒也颇为严整,看起来战斗力不弱。而且,就凭你手上的人马,可挡得住刚才那叫做‘乐进’的猛将的冲击?”

军候哑然。

所谓“千人破”,便是指在千人一级的战斗中,一个这样的猛将,便可以打破双方的战斗均势,率领己方获得战斗的胜利。而在百人级别的战斗中,有了这般猛将的助阵,胜败根本就没有悬念。

对这样的结果,曹宏心中略微得意。他又话锋一转,说道:

“再说了,吾率军前来,到底是何目的,难道尔等都忘了吗?”

几个军候更加无话可说。他们这一次行动,说白了就不是来打仗的。若是此行,没能救出陈家的未来家主,就连曹宏都要灰头土脸的去向陈珪请罪。更别说,他们这几个地位低下的军候了。

“那么,这次的交涉,就有劳‘公祐’了!”

见到军中局面,完全被自己掌握,曹宏这才对身边的一位年轻儒士施了一礼。那儒士回了一礼,也不推辞,泰然自若的说道:

“乾固然驽钝,然必竭尽全力,请回陈元龙。”

于是,在徐州军后撤三里地之后,两家势力各自安营扎寨,以作对峙。而那位年轻的儒士,已经骑着毛驴,单人独骑,进了天平军的大营。

张狂坐在帅帐中,身边有乐进陪侍,看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心中好一阵赞叹。徐州,还是有人才的。

“足下何人?”

来使没有回答,而是环顾了四周一圈,淡淡一笑,说道:

“远来劳累,但请一坐。”

张狂成心杀杀对方的威风,故意答道:

“此地狭窄,更加行军不便,未曾有多余坐席,足下恕罪。”

——小子,你就老实的给我站着谈话吧!

来使哈哈一笑:

“吾尝闻昔年‘晏子使楚’之事,心中狐疑,以为楚王千乘之君,何得鄙夷如此?今日一见,才算是若有所信。”

——你没听说过当年晏子使楚,楚人欺负晏子身材矮小,要晏子钻狗洞,结果反而被晏子反唇羞辱的故事吗?

张狂脸上一红,心中暗想:

——这位的口才不错啊……

“张某失礼了。去找一找,有没有好一点的坐席,给客人铺上。”

这年头,中原的正统坐法,是类似于后世的跪坐,即是压在脚后跟上的那种姿势。

为了避免坐着的时候,衣服被弄脏,所以要在腿和膝盖下面,铺上一块席子。如果在野外,没有席子,那就叫做“席地而坐”。意思是将大地当做席子,然后跪坐在地上。

对于这种坐法,张狂一开始有点不太适应。不过,在习惯了这具身体之后,坐下去却也觉得相当自然。至于后世的椅子,这年头还被叫做“胡椅”,属于从外国传来的东西,不登大雅之堂。

“足下何人?”

等到双方分庭抗礼的坐下,张狂这才问道。

“在下姓孙,名乾,字公祐。现从郑尚书求学。日前偶过彭城,知东海陈元龙在贵军盘桓,特来拜访。”

ps:人物——孙乾。

刘备手下的重要外交人员。玩过三国志系列游戏的,当知道这位孙乾的口才,是相当不错的。

第46节 何为千金子?

“在下姓孙,名乾,字公佑。现从郑尚书求学。日前偶过彭城,知东海陈元龙在贵军盘桓,特来拜访。”

“郑尚书,莫非便是北海郑康成?”

“正是。”

张狂对孙乾有些印象,好像是刘备手下的一个说客,擅长外交。不过,对郑玄郑康成的了解,可就不是从后世来的,而是来自于当世。

若要排列当今大汉的最着名学者,郑玄、郑康成可以居于首位。其名声,甚至压倒了曾为“帝师”的蔡邕、蔡伯喈。孙乾既然在郑玄的手下求学,比起后世的北大清华学子,还要有光彩。

——不过,不管你是什么人的学生,想要换回陈登的人身自由,总是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与孙乾交谈了几句,张狂发现,要是论起口才来,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既然如此,他也就不与对方多说。在请出陈登,与孙乾见面之后,张狂果断的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粮食五千斛,铁料两千斤,外加一家人,一家张狂想要找的人。

“张君,如何这般藐视于吾?”

张狂的条件并不算低。可是没等使者孙乾说话,在一旁的陈登却踞坐而起,大声说道:

“粮食六百钱一斛,铁料一斤八十文,不过合计三百余万钱,一百六十‘金’。何其贱也!”

这时的一“金”,指的是重量为一斤的黄金。由于大家喜欢将黄金铸造成饼状,所以,一斤黄金,通常就是一个金饼。按照官价,一个金饼,价值一万钱。不过若是按照时价,一个金饼,可以兑换五铢钱两万。

这番话说得孙乾都想要翻白眼了。从来没有见过,被俘虏的人,还会这样故意提高自己赎金的。张狂也大为意外,心想,当年的凯撒大帝被人绑架,似乎也有过这么一幕。可见牛人的脾气,古今中外都是有些相通的。

“元龙此话何意?”

为了配合陈登的表演,张狂开口接上。

“吾千金之子,当然要有千金来赎取。君可提高粮食、铁料的数目,凑足了千金,才算是配得上吾。”

——至少要千金,才配得上我的身价嘛!

对于陈登的狂傲,孙乾原来就有所耳闻。现在当面见识了一番,他表面不说,在心中早就骂开来了。

面对这样一个优惠的条件,张狂却不动心,笑道:

“其实,元龙已经价值千金了啊!”

“哦?”

陈登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是才思敏捷的人,立刻反应过来:

“君是说,那一户用来交换的人家,可以价值九百金?”

张狂含笑道:

“这一户人家,有慈母一名,深明大义。有雏子一名,义气出众。虽然还没有成年,可是这一户人家,价值已经在千金之上了。陈元龙,你的身价,可是大大的超过了千金啊!”

被张狂这么一说,陈登也似乎满意了。于是,没能得到发挥空间的孙乾,只得当了一回传声筒,回到徐州军的军营,禀报结果。

“……这也太古怪了吧?”

听完孙乾的话,曹宏呆了片刻,小声的说道。

“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曹豹听了,想了想陈登的性子,下意识的得出这样一个判断。

“这家人家,难道与对方有仇?这个黄巾头子,居然舍得用八百金来换这样一家平民?”

“这件事只怕不好办啊!若是这家人是当地的豪强,吾岂能将其交出去?公佑,你在青州,有没有听说过这家人家?”

孙乾正襟危坐,答道:

“此人姓氏特别,若有名望,乾必然有所耳闻。然而乾遍思多时,都未曾想起有此人。”

“大哥,别管这么多了。将这件事情通知陈汉瑜,让他去将人‘请’来,与陈元龙交换就是了!”

曹宏想了一想,点点头说道:

“也只能这样子了。公佑,这次就辛苦你了。”

孙乾大声应诺道:

“乾素来仰慕‘奔走之友’何伯求,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何伯求,就是何顒。当时为天下名士之一,与袁绍关系密切,袁绍以兄事之。虽然他在“党锢之祸”中,被以宦官为代表的朝廷通缉,却能自由的来往于州郡之间,和其他党人联系。时人仰慕他的为人,就称其为“奔走之友”。

再说陈登,发了一回狂傲之后,坐在摆放各种碗碟的几案面前,心中暗想:

——本来要给你几万斛粮食,让你舍不得,不得不拨调大批人手来收藏运输,迟滞你的行军。等我回去了,再以这些粮草为诱饵,带领大军,一举攻破你的营地。这就是“弃粮破敌”之计。

——既然你有所察觉,又忍得住不贪心,我就暂时放你一马……

此时的陈登,一点都没有阶下囚的意思,而是与张狂和另外一个黄发的少年,端坐在山坡上,一边品茶,一边赏月聊天。

这年头,喝茶这件事,在士子之间还不是太流行。甚至,连“茶”这个字,都还没有出现。陈登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轻轻的品味着手中木杯中的苦水,心想:

——这位黄巾渠帅,倒也古怪,居然爱喝这味道苦涩的“荼”?这可是一味药材啊……

——难道,此人有什么“难言之疾”?

张狂心中得意,对面前的两人说道:

“这茶,哦不,荼,可是对身体大有好处的东西啊!我也是在经过梁国的时候,才偶然得了这么一点点呢!”

另一位黄头发的陪客,正是波才帅之子,“金毛狮王”谢逊。

本来谢逊和何氏兄弟等人,都以为波才帅在他们突围之后,就已经牺牲了。结果,在单父之战后不久,孙坚斩获波才的消息就迅速流传开来,让谢逊等人后悔不叠。

——若是张狂在单父之战后,尾随孙坚,及时出兵接应,说不得还能将“波才帅”解救出来……

由于自责,本来就受了奔波之苦的谢逊,突然间病倒了。足足修养了二十余天,才算是慢慢痊愈。今天是因为俘获了陈登,张狂知道自己在治学经典这一块上根底太差,这才将饱读经书的谢逊,拉过来作陪,免得自己出丑。

所以当陈登谈起各种经书典籍之时,张狂就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闭上了嘴,而由谢逊出面回答。谢逊不愧是文武全才的强人,虽然只有十七岁,然而即使在陈登这样的饱学之士面前,也能侃侃而谈。

一番交谈下来,陈登也大为惊讶,对张狂评价道:

“退思之才,竟然未曾闻名于州郡,此为太守之失也!”

——这样的人才,居然没有出名。当地的官吏,是干什么吃的?

ps:凯撒大帝年轻时,曾被奇里乞亚海盗劫持。后者要求以20塔兰特作为赎金。恺撒嘲笑他们不知道自己捉到了什么人,并要求海盗索取50塔兰特。在等待赎金的38天里,凯撒不得不同海盗们待在一起。他对他们开玩笑说,获释后一定要将他们统统送上十字架。

当凯撒获释放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组织一支舰队,捕获了所有劫持他的海盗。也许是因为那些海盗对其不错,恺撒为了减轻其痛苦,在把他们钉上十字架之前,割开了他们的喉咙。

又ps:又有一位历史名将,即将登场。他是谁呢?有兴趣猜一猜的话,请在书评区回一贴,有精华相送哦!

第47节 歌“明月几时”

“退思之才,竟然未曾闻名于州郡,此为太守之失也!”

——这样的人才,居然没有出名。当地的官吏,是干什么吃的?

随后,三人又谈论起最近文坛的流行。经过两汉数百年的演化,僵硬呆板、讲究对仗的赋,已经渐渐没落。现在的文坛上,开始兴起一股清新的诗风。无论是古代的四言诗,还是五言诗,甚至是七言诗,都有人在探索。

聊到这里,张狂心中一动。

这些天闲得无聊的时候,他也曾经回忆过后世无数的诗词,思索自己要不要当一回“文抄公”。不过,毕竟时间有些久了,不少诗词,张狂只记得一鳞半爪。能够默记完整的,只有几十首罢了。所以,这个念头固然有,张狂却一直没有付之行动。

但是,现在,张狂对着天空小小的半边弯月,却动了文抄公的心思。

他长身而起,哈哈一笑,说道:

“今日有大贤在侧,我也忍不住,要发一声狂吟了!”

说罢,按照汉人的习俗,张狂抽出宝剑,练起了一套剑舞。一边舞动之间,他口中一边高声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帝宫,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去,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嫦娥本无恨,何将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吟毕,张狂收剑,脸上满是得意之情,问陈登、谢逊二人:

“如何?我之诗歌,还入得君等之耳否?”

谢逊虽然极为惊喜,却因为与张狂关系密切,不好为他当面鼓吹,只得淡淡的说:

“极佳。远胜谢某矣!”

陈登沉思了片刻,突然长身而起,对着张狂鞠了一礼,大声说道:

“登今日可知,何为‘坐井观天’尔!君虽然经典不精,然而在诗歌一道上,却已‘独树一帜’了。古人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君之谓也!”

——虽然你小子学问不是太高深,但是作诗的本事,倒是很让人佩服,已经可以算作当世的高手了!

这个评价,有褒有贬。但是以陈登的高傲,能够这样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评价了。张狂坚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的将“文抄公”的事业进行下去,等那几十首历代好诗都从他的手里出现,绝对能够被当代的士子们评为“一代诗仙”。

毕竟,这些诗词,可是浓缩了李白、杜甫、苏东坡等历代诗家的精华之作啊!

宴请归宴请,陈登的本色,毕竟还是一个俘虏。第二天,张狂派出信使通知了一句徐州军,就大模大样的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拔营上路了。

曹宏虽然心中郁闷,却也只得按下脾气,尾随在天平军二十里之后,一路恭送。在目前的形势下,徐州军既然没有完胜对方的把握,也只能与对方保持暂时的和平。

好在合曹陈二氏的能量,要想从临近的青州“请来”一户没什么地位的平民,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若是在大汉四海承平的时节,这样做可能还会引起官府的注意。但是在黄巾遍地的情况下,失踪一、两户平民百姓,根本不会有什么后果。就算官府注意到了,豪强大族们也可以用“黄巾军”“遇贼”之类的理由,将官吏们糊弄过去。

那么,张狂率领手下两千多人,到底是要去哪里呢?

答案在十余天之后,就揭晓了。

泰山郡领奉高、博、梁甫、巨平、嬴、山茌、莱芜、盖、南武阳、南城、费、牟、华十三县,在中平元年(公元一八四年)间的郡府资料中,有一万余户、四十八万六千余人。郡中山地广布,“五岳”之首的泰山,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座。

当时的五岳,与现在的五岳不尽相同。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霍山(即天柱山)为南岳,恒山为北岳,嵩山为中岳。但是不管是哪一个朝代的说法,泰山都被称为“五岳独尊”。

山多,地险的泰山郡,向来就是山贼多发的地方。尤其是近年以来,随着灾祸渐多,兼并日重,加之疫病横行,不少破家流亡的贫民,纷纷躲入泰山山区,成为盗贼。

为了抵御山中盗贼的侵扰,泰山郡中的豪强们,自然也要加高坞堡,训练私兵部曲,加强自身的武力。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局面下,当地官府的统治力自然大为下降。以至于一些有力的豪强大族,甚至开始暗中连接山中盗贼,铲除异己,以扩大自身的势力。而郡县的官吏们,面对豪强们这样咄咄逼人的势态,也就只好唯唯诺诺,明哲保身罢了。

这些事情,都是张狂在一路上,向泰山人于禁详细打听来的。

在徐州军的一路“护送下”,天平军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泰山郡。而限于汉律,州郡兵是不能随意跨越州郡的界限,到异地去越境击贼的。

张狂一路上巧妙的利用了这一条汉律,先是绕道豫州和徐州,甩掉了鲍信率领的兖州州师,再利用这一条,让徐州州师不得不屯兵在泰山郡的边境上,不敢轻易入内。

要不然,若是有人追究,这种行为,就是一个很好的靶子。轻则罚俸降职,重则丢官入狱,可不是说着玩的。

泰山郡,就是张狂现在的目的地。

依托泰山山脉的起伏地形,带着手下这两千多人,在山区中潜伏个四、五年,顺便练练兵。等到几年之后,青州徐州的黄巾军再次发动起义,然后出山收编这人数达到百万的青徐黄巾军。

在那个时候,现在的这个汉帝也应该要挂了,惹出一个巨大的烂摊子,足以吸引全国的视线。趁着这个时机,张狂就可以抢占地盘进行发展,割据一方,屯田自守。

等到董卓同志有效的削弱了汉室的统治力量之后,张狂就可以趁关东的袁绍、曹之流立足未稳,狠狠的捞上一把,从而奠定自己以后,统一全国的基础。

不过,事情会像他想的这样一帆风顺吗?

天平军初入泰山郡,就碰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那就是,遍布泰山郡上下的坞堡群。

由于天平军在泰山郡没有基础,当地的黄巾军势力,也因为豪强大族私兵武装的强悍,始终兴不起什么风浪,所以,天平军必须首先打开一个突破口。

张狂看了前方那个拒绝缴纳一千斛粮草的坞堡一眼,对全副披挂的典韦说道:

“子韧,看你的啦!”

由于在单父一战中,典韦表现神勇,他一度被撸掉的“百人长”之职,已经再次被授予了。典韦自从与“江东猛虎”孙坚一战之后,信心大增,对眼前这座不怎么起眼的坞堡,并不放在心上。他放开嗓门,大声应诺道:

“主公,看某家的吧!”

说完,典韦一挥手上的双铁戟,招呼那些也身披双重铠甲的部下,一马当先,向坞堡前进。

“此真为虎狼之士也!”

陈登站在张狂身边,一点身为俘虏的自觉也没有。由于陈氏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将五千斛粮食交割给了天平军,陈登在张狂身边也越来越自由。虽然名义上他还是个俘虏,其实已经可以算得上张狂的半个朋友了。

当然,张狂相信,如果有一天,天平军与陈登的军队对上,这厮一定不会有任何放水的想法。而且,由于陈登对天平军底细的了解,他的危险性,甚至还远在其他人之上!

ps:向苏东坡家致敬!

文笔有限,觉得改编的不好的读者,还请多多包涵……

第48节 论“大贤良师”

当然,张狂相信,如果有一天,天平军与陈登的军队对上,这厮一定不会有任何放水的想法。而且,由于陈登对天平军底细的了解,他的危险性,甚至还远在其他人之上!

“可惜元龙不愿加入。若是得元龙之助,我必然是如虎添翼了。”

“无忌若是有朝一日,能据有徐州,陈登不需召唤,自会前来投奔。”

——除非你的实力到了一定的份上。要不然,咱们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好。

“以汉室的无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陈登看了周围一眼,放低了声音,问道:

“难道以无忌的才华,还会看不出,这次黄巾起义的结局吗?”

张狂见周围的卫士都在几步之外,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贤良师这一次固然是必败。不过,有我在,太平道的举事,迟早都能成功。”

陈登这些日子,与张狂着实混的不错,低声问:

“难道无忌你,就凭几句童谣和谶语?‘代汉者当涂高’,从光武皇帝口中,流传了上百年,大汉还是一样屹立啊……”

他观察张狂这段时间的行事,知道张狂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相反,此人的作风,颇为谨慎。既然张狂对自己如此自信,应当是知道一些什么秘密。

张狂也不怕这个年轻的高门子弟知道,直接了当的做出预言:

“我得到‘南华老仙’的提示,知道汉室激发了四百年以来残留的气运,将‘大贤良师’彻底压制。如今‘大贤良师’受到汉室气运的反噬,只怕过不得多久,就会重病身死。”

“不过,‘大贤良师’,其实也只是‘为王前驱’的人物而已。汉室的气运,将‘大贤良师’反噬而死之后,也就没了力量。不出数年,当今汉帝必崩殂,而西军进京,天下由此大乱。”

“那时候,我‘太平道’再趁势而起。元龙可能料想到,这广阔的天下,会不会是我‘太平道’的天下?”

张狂在这里说的风轻云淡。可是这番大逆不道的预言式话语,听在陈登的耳朵里,却又是那样的言之凿凿。陈登全身微微颤动,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此话……当真?”

“当然是假的!”

张狂“哈哈”一笑,心想:

——就算我说是假的,你也得半信半疑吧?

——据说有种“蝴蝶效应”,用在历史演化中,能让事情变得面目全非。我若说是真的,却还不晓得未来有没有发生变化啊……

——而且,这番话,就算陈登说给其他人听,其他人也不太可能相信。这样一来,安全系数才会比较的高一点儿吧?

这时候,典韦已经第一个从云梯上登上了坞堡的城头。下面的天平军战士见到这一幕,一齐高声的欢呼呐喊起来:

“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陈登从刚才的思想冲击中恢复过来,远望着手提双铁戟,在城头上厮杀的典韦,无意识的问了一句:

“那双铁戟,当真有八十斤?”

张狂得意的回答道:

“那还有假?这双铁戟,还是我当日在单父城中,用收集到的精铁,特地为子韧打造的。左手三十九斤,右手四十一斤,合计八十斤。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物,可是就算对上‘五十炼钢’所打制的兵器,也不会落在下风。”

在那时,上好的钢材,往往通过将钢铁反复折叠打造来获得。所以,就有了“数炼”、“数十炼”的钢材。

每将钢材折叠锻打一次,称为一炼。“五十炼钢”,就是反复折叠锻打了五十次的上好钢材。若是将钢材反复锻打上一百次,这样的钢材,就是大名鼎鼎的“百炼钢”了。

见到典韦在城头杀散了豪强的部曲,将坞堡大门打开,张狂对陈登一笑,说道:

“元龙,可喜今晚不用住帐篷了……”

坞堡中的喊杀声慢慢落下。计点伤亡,天平军死伤不过十余人,斩首多达三十余级。当然,其中典韦一个人,就斩首十余级。其余俘虏的壮丁,足有上百人,老弱妇孺,更是超过五百。这样的战果,可以称得上是全胜了。

对于这些俘虏,尤其是那些老弱妇孺,张狂的处置,简直可以被称为“妇人之仁”。除了少数被指认出来的头目,受到严加看管的待遇之外,其余俘虏都得到了不错的对待。

一些俘虏甚至觉得,就这样被天平军俘虏,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既没有打骂,也没有冻饿。虽然吃的不是很好,可是也没有各种繁重的劳役。这样的日子,比起在豪强大族门户里做“徒附”来,都要更舒服一些。

就连一些天平军的战士,对于如此“优待”这些俘虏,私下里也是经常表示不能理解。不过,大部分天平军战士,对这件事情,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跟随一个心地仁慈的首领,总比跟随一个残暴的首领,要更加让人安心一些。

不少战士在私下里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这样评论着说道:

“渠帅就连对待敌人的俘虏,都这么仁慈。对于我们这些跟随他这么久的老兄弟,那还差的了?”

由于兖州州师和徐州州师的盯人式防御,天平军已经很久没有攻击坞堡。这次在大半个月以来,攻下了第一个坞堡,张狂心情很好,对部下宣布:

“今天,我们要犒赏三军!”

“万岁!”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天平军士卒无不发出这样的欢呼。

毕竟,这大半个月以来,虽然粮食管饱,可是大家却很久没有尝到酒肉的滋味了。如今,可以好好的吃喝一番,对这些上过战场,知道什么叫做“朝不保夕”的士卒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这个坞堡虽然规模不大,可是物资却相当丰富。天平军不但在坞堡中缴获了上万斛的粮食,还得到了牛二十余头,羊一百余只,猪六十余只,五铢钱八百余万。

最让大家感到惊喜的是,在一处仓库中,居然还发现了三百多“石”的上好食盐!

所谓的上好食盐,可不是平时百姓家里所吃的那种,加入了大量杂质,纯度不高的灰盐。而是雪白透亮,品质极高的纯净食盐。

这样的东西,因为制作难度高,耗费人工多,价格自然也被抬得较高。说起来,往往连一些财力较弱的豪强都舍不得吃这么昂贵的食盐,通常是专门供应给高门豪族食用的。

看到这些上好食盐,张狂的心中难免存了一个疑惑。但是审问了几个俘虏,却依然不得其解。

在坞堡被攻破的时候,坞堡的主人见势不妙,带着手下的心腹,从其他方向悄悄的溜走了。张狂又不想斩尽杀绝,以“穷寇勿追”为理由,放过了他们一马。

ps:代汉者当涂高。

东汉时期,谶语流行。上至皇帝大臣,下至流民雏子,都有深信不疑者。其中“代汉者当涂高”,就是出自汉光武帝刘秀之口,而广为人知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汉王朝气数已尽,注定要有新的代替它。而代它的,便是“当涂高”。冲着这个意思,作者就感觉汉光武帝对谶语的迷信,简直到了要犯傻的地步。一个皇帝,有这样说自己国家的吗?

由于这句话的名气,凡是试图推翻汉室的野心者,都对这句谶语做出了有利于自己的解释。比如袁术、曹丕,都这么干过。而一直到了今天,汉朝都灭亡了一千多年,众多学者还是没有对这句谶语最适合的说明。

这个例子,充分说明了谶语的不可靠性。

第49节 好盐入味道

在坞堡被攻破的时候,坞堡的主人见势不妙,带着手下的心腹,从其他方向悄悄的溜走了。张狂又不想斩尽杀绝,以“穷寇勿追”为理由,放过了他们一马。

剩下的这些人,哪里知道什么机密要闻?除了问出这个堡主姓“张”,这座坞堡才新建不久之外,几乎就一无所获了。

如今张狂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后悔。

不过,就算这样,张狂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要做的,还是“犒赏三军”这件事情。

坞堡的内部,有一块不小的平整空地,想来应当是收获季节,用来晾晒谷物的。除去负责执勤守望的百余天平军士卒,其余两千多人,都聚集到这片空旷的土地上。他们按照部队的编制,每个十人队聚坐在一起,在大地上画出了数百个小圈子。

这些出生在农家的青壮年,自然不会像有学问的士子那样讲究,随意的坐在地上,大声的喧哗着,谈论着即将开始的大会餐。有些人回忆起参加黄巾军之前的日子,竟有着不堪回首的感觉。

的确,当前的大汉底层民众,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是来自后世的张狂,所难以想象的。套用一句后世的流行语,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烂,干的比驴多,活的比狗贱”!

唱这首歌的后世人,不要说与大汉的那些贫民相比,就是与古代生活水平一般的平民比较,双方的生活水准,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这几个月以来,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越来越深入的张狂,就不止一次的想:

“生活在这样一个让人痛苦的环境下,如果不起来造反,还真的说不过去啊!”

所以,太平道这次“黄巾大起义”,虽然骨干都是太平道的信徒,然而参与者,却多半是丧失了自己土地的流民,和在官府与地方豪强的双重压榨下,生活不下去的贫民。

他们代表的这股力量,是已经对未来绝望的民众。这种绝望中产生的反抗,差一点儿就摧毁了整个汉室!

但是,张狂却也不希望,这样一股绝望的力量,将整个大汉江山给摧毁。

因为,这些缺少学识的民众,并不具备建设一个新世界的能力。在他们的毁灭之后,留下的,只能是一片废墟。作为一个具备独立思想的未来人,张狂自然不会愿意,作为整个中华民族辉煌的代表的大汉,就此毁灭。

而且,无论承不承认,在当前的时代,士人,尤其是高门大族的士人们,才代表了这个时代最为高级的生产力水平。没有他们的加入,任何社会组织,都不可能成功的发展和壮大。

作为太平道的核心子弟之一,张狂清楚的知道,“大贤良师”张角本身,其实也是属于士人的一份子。他在发动“黄巾大起义”之前,可是想尽办法,拉拢各地的士子加入。就算在起义发生以后,张角依然试图与各地的豪强大族保持友好关系。

只是,伴随着起义人数的迅速膨胀,为了维持这支人数庞大的队伍,各地的黄巾军渠帅们,只好自作主张,掠夺地方豪强的粮食兵器,来满足军队的需求。

这样做的结果,才让地方豪强真正的推到了黄巾军的对立面。由之而来的,是对地方豪族们掠夺越强的地方,黄巾军扩张的速度就越快;然而这些地方的黄巾军,在汉室军队与豪强私兵的联合进攻下,覆灭得也就越快。

宛城的张曼成军,颍川的波才军,还有东郡的卜己军,都已经,或者即将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而天平军由于对豪强大族的态度相对温和,在长达上千里的征途中,居然没有遭受到几次大规模的围攻。这个结果,除了天平军本身实力强悍,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以外,与地方豪强没有死磕天平军的**,也有很大的关系。

张狂一边思索着当前的局势,一边满意的看着眼前的部众。这两千余人的精壮战士,就是张狂以后参与汉末大战乱的资本。

近百口大锅分布在空地的人群之中,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其中,一部分是小米和麦饭的饭香,一部分则是猪羊的肉香。除此之外,摆放在一侧的数十口大瓮,也从敞开的瓮口中,飘出一缕缕让人垂涎三尺的酒香。

在这个时刻,表现得最为坐立不安的,却是典韦。这厮身材魁梧,战力惊人,不过胃口也是超乎常人的好。一般来讲,典韦平时一个人,就要吃掉四、五个壮汉的饭食。而且,这厮极为馋酒肉,常常对其他人说道:

“某家要是哪天没吃到酒肉,这一天做什么都没力气。”

然而,喜得典韦不但能吃,而且能打。所以,张狂还特意为他定了一条规矩,凡是加入了“重铠队”的豪杰,每天都有酒肉供应。

这样一来,想要报名参加“重铠队”的人,几乎挤爆了典韦的寝帐。而典韦为了避免太多人来与他抢酒肉吃,对这些报名者着实花了一番力气来考较。结果,直到现在,“重铠队”的人数,依然只有七十余人。

当然,在这一时刻,典韦并没有与手下呆在一起,分享酒肉。凡是百人长以上的头领,都在前排,有一个独立的食案。

食案上的食物,比起士卒所享用的,更加精致多样。除了煮熟的肉块,还有数种蔬菜搭配。甚至在作为半个客人的陈登的食案上,居然还摆着一盘鱼脍【生鱼片】。

陈登用筷子夹起一片鱼脍,用手指蘸了些盐末,看了一眼,不自觉的赞叹道:

“洁如玉,白如雪,亮如银,真真是上好的盐货啊!这样小小的一个坞堡,居然有不次于吾家的上品好盐,当真是难得的很啊!”

陈登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一点,纷纷惊奇的赞叹起来。这样好的食盐,对典韦、于禁、乐进等出身不高的武士来说,也是第一次享受到呢!

倒是张狂,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示意下边的辎重兵,可以将大块的熟肉和大碗的膏粱饭分发到士卒手中。在“泰大师”领头,祝颂过“东皇太一”之后,拉开了犒赏全军的序幕。

“开动了!”

短暂的祝颂仪式过后,士卒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许多人感受着口中熟肉的美妙滋味,心里想道:

——就算是天庭里的享受,只怕也不过如此吧!

有时候,鼓舞士气就是这么简单。一顿丰盛的晚餐,几块肥厚的大块肉,就让这些出生贫苦的天平军士卒,心里充满了干劲。本来因为长期行军而降低的士气,在这一次犒赏之后,立刻得到了大幅度回升。

整个犒赏过程,一直从下午持续到入夜,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当夜幕降临,喧闹的坞堡,才慢慢的安静下来。除了城头几处警戒的灯火,坞堡内外,都变成了一片寂静。

但是在距离坞堡五里之外,却有不少的人聚集在一起,想要打破这一片寂静。

ps:个人浅见,穿越古代,真的去不得。如果,你没有投到一个足够好的胎的话。

单论生活上的享受,感觉曹的日子,也未必比一个现代平民过得更好。古代的人,多半短命,也就是生活质量差的一个极好体现。

关于生鱼片,现在一提起来,大家就会想到日本的特色食品。可是,这种吃法,却实实在在是我们的老祖先发明的。就如同“脍炙人口”里头的“脍”,本意就是指生切成薄片的鱼和肉。只不过,这种吃法后来在中国不再流行,反而传到日本,被日本人发扬光大了。

第50节 豪杰夜带刀

在距离坞堡五里之外,有不少的人聚集在一起,想要打破这一片寂静。

天空万里无云。

一轮明月当空。

借助满月的月光,这些人才能够不打灯火,顺利的在这里集结。饶是如此,一些眼睛有“夜盲症”的人,还是不得不依靠其他同伴的指点,才得以完成行动任务。

为首的人,是一个身高比八尺略低一些的魁梧汉子。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是脸上的那道刀疤,已经充分的展现了此人的彪悍气息。

“仲台,今夜之事,就全靠你了。”

一个身材削瘦,腿有残疾的中年人,对为首的年青首领说道。

“叔父大人放心。这些‘蛾贼’,也不知是从哪个旮旯犄角里蹦出来的,居然敢来捋俺们的虎须。也不打听打听,俺泰山有什么出彩的人物!”

“仲台切不可大意。这些蛾贼,进退行动之间,颇有些章法,不是寻常那些乌合之众。而且,为首的头目,极为凶悍,仿佛有‘千人破’的实力。若不是此人凶悍,堡子也没有这么容易就被蛾贼给破了!”

年青首领有些不以为然,笑了一声说道:

“那‘太平道’第一高手的武艺,俺也不是不知道。宣高兄弟两个月前,不是还和曹豹那厮交过手吗?曹豹那厮的武艺,比起管亥来,也只是略低一筹而已。”

“虽然宣高兄弟略输了一筹,可是这样来算的话,宣高兄弟也只是比管亥低了一筹。可是,宣高兄弟年纪不过十九岁,武艺还有得长进的余地。而那管亥,正是武艺的巅峰时期,只有走下坡路的分。”

“太平道里的第一高手,武艺不过是这样,其他的武士,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瘸腿的中年人,听到对方说起自己的儿子,心中也极为喜悦。不过,转眼之间,他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奴寇这孩子,都是我误了他啊!若不是我被诬陷入狱,他也不会被官府所通缉。要不然,以他的武艺,上次鲍都尉来泰山招兵,奴寇这孩子,屯长不敢说,混上个队率,应该没什么问题。”

年青首领略略撇了撇嘴,说道:

“鲍信那厮,也是个有门第之见的高门子弟。上次他招兵,俺也去看过,寻思着若是肯给俺个屯长当当,俺就带着手下这百来号兄弟投奔了他。”

“结果,却看见有个姓于的小子,使得一手好长矛,即使在那个侯成手下,也能撑过十招。只可惜这样一条好汉子,却只是因为叔父经商,就被鲍信贬斥,连个什长都没捞到,只当了个区区伍长。俺见到鲍信这幅嘴脸,也没了投军的心思。”

瘸腿的中年人嘴上不说,心中却在暗中嘀咕:

——老子当年可是华县的豪杰,官面上的人物。你这样的土豪,如何能跟我相比?

当然,这番话语,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表面上,瘸腿中年反而殷勤的嘱咐道:

“虽然贤侄你武艺出众,比之那管亥也差不得多少。不过,兵战凶危,还是要小心为妙……”

“俺知道了。小命只有一条,俺会小心的。叔父大人,现在该来的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那条地道在哪里,还要叔父大人亲自带俺们去。”

“那就随我来吧!”

瘸腿的中年人,也是曾经雄霸一方的人物,一瘸一拐的走路,速度竟然不比常人慢。他带着年青首领和一帮精壮随从,来到一间猎人小屋面前,指了指屋前炉灶的位置,说道:

“地道的入口,就在这里。”

年青的首领让人挖掘灶台,不过挖了两下,果然发现了一块铁板。揭开铁板,一条黑黝黝的地道,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地道狭窄,通行困难,容不得太多人。”

瘸腿中年人介绍道。他是被天平军占领的那座坞堡的堡主,对坞堡中的情况,自然十分清楚。

年青的首领对此早有计较。他将手一招,点过十条壮汉,各持刀戟,束紧了全身,做好了下地道的准备。最后,他对着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和那个瘸腿中年人施了一礼,说道:

“叔父,大哥,外面的事情,就全靠你们了!”

“小心啊……”

那个大哥固然年纪更大,可是才能远不如二弟,向来是担任二弟的副手。虽然知道事情已经决定下来了,还是忍不住说道:

“二弟,不如让俺替你下去……”

年青首领一摆手,说道:

“俺若不上前,谁愿意去拼命?大哥不用多说,外面的事情也不轻松。”

看着前边已经有四、五人钻下了地道,年青首领不再说话,对外边的人挥了挥手,紧了紧背后的双戟,一步一步的陷入了阴暗的隧道中。

等这些通过地道,潜入坞堡的勇士全部出发之后,首领大哥与瘸腿中年对视了一眼,各自招呼己方的部曲,悄悄的整备起战斗器械。

这三、四百人,虽然盔甲不多,只有二十余具,但是人人都携带了至少两件兵器。一些强壮的头目,身穿皮甲,腰间跨刀,背后背弩,手持矛戟,旁边还放着钩镶盾牌之类。这样的装备,就算是在大汉的北军军中,都不会被算做寒酸。

他们这一次的进攻计划,说穿了很简单,就是八个字:

“攻敌不备,里应外合!”

天平军的数量,比这些人多得多。但是,在攻陷坞堡的当天,又有几个人能够想到,那些落荒而逃的坞堡中人,这么快就能获得援军,展开反攻呢?

而且,这些反攻者,还要先跨越坞堡城墙的阻碍,再来以寡击众!

这样大胆的军事计划,至少那个姓名叫“张狂”的家伙,是不敢轻易做出来的。但是,自诩为“泰山第二豪杰”的孙观,就有这个胆子。

在结合了坞堡堡主修建坞堡时,所秘密留下的地道之后,这个奇袭计划,已经有了很高的成功可能。

先以小股精锐,潜入坞堡中,偷偷的除掉城门的守卫。然后大队人马一拥而入,虚张声势,让敌人惊慌失措,从而土崩瓦解。

整个计划,简单明了,却切实可行。说实话,若不是机缘巧合,这次进攻的条件,也没有那么容易达成。而能够在现有的条件下,果断的做出决断,执行有效的策略,在瘸腿中年眼中,这个出身不正的孙观,倒是真有“泰山第二豪杰”的风范。

当然,这番评价,未尝没有瘸腿中年人的儿子,被孙观尊为“泰山第一豪杰”的缘由。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瘸腿中年和孙观之兄长孙康,带领着手下,人人衔枚,轻手轻脚的潜伏到距坞堡南门不过四、五百步的地方,准备一看见城头火起,就立刻冲上去抢城!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城头上没有火起,可是南边的城门,却骤然打开!

孙康的眼睛猛然瞪大,呼吸粗重起来,努力的辨认着城门洞里出来的人,到底哪一个是自家兄弟孙观。

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不是。

第三个,依然不是!

——等等,不对劲啊?!

孙康偏起头,想要问一边的瘸腿中年人。不料,他一眼望去,身边的中年人,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后退了!

ps:人物——孙观。

孙观是汉末泰山群寇之一,每次出战时,孙观总是一马当先,冲锋陷阵。作者据此认为,这位的胆气,非同寻常。

第51节 群氓一走私

孙康偏起头,想要问一边的瘸腿中年人。不料,他一眼望去,身边的中年人,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后退了!

“快撤!”

中年人低声说道。

“什么?”

孙康没有听清楚这句话。

“快撤!”

这一次,瘸腿中年人是用吼出来的。话音未落,这个中年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后方就是一阵狂奔。他手下的几十号随从,有学有样,纷纷撒开脚丫子就跑!

这个时候,孙康就算是再木,也反应过来了。他学着瘸腿中年人,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撤!快撤!俺们中计了!”

孙康手下,有不少人流露出犹豫之色。这样还没有遇见敌人的面,就狼狈逃窜的行为,可不是好汉的做法。但是,一些脑袋机灵一点儿的人,马上就给同伴解释:

“孙老大(孙观)可是从地道潜进了坞堡里呢!按理来说,应该是先点火,通知咱们前进,再打开城门的。现在没有讯号,城门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开了,不就说明,孙老大失手了吗?”

有了这样一番解释,大家的那股子血勇之气,一下子全都消退了。大家伙心中暗暗咒骂‘大孙’(孙康)的没种,却也不肯呆在原地等死,立刻一窝蜂的向后退去。

但是,这样的做法,是否适合呢?

从坞堡中冲出来的,果然不是孙观等人,而是全身披甲,手持长矛的一队天平军战士。这些战士行动有序,配合默契,一看便知训练有素。为首的那人,年纪不大,但是表情沉毅,有古代大将之风,正是天平军中统御第一的百人长:于禁,于文则!

面对敌人的奔逃,于禁手中长矛一指,大喝一声:

“追!”

于是,这一支百人队,便以整齐的行军队列,五人为一排,纵列前行。令人吃惊的是,这上百人的队伍,脚步落地的声音,居然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

“……踏、踏、踏、踏……”

“鬼……鬼啊……”

在前方狼奔猪突的兵荒马乱中,后方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让落在后方的溃卒肝胆俱裂,以为遭遇到了什么鬼神。胆大的加快脚步逃跑,胆小的就跪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

一方是全力奔逃,一方却是列阵追击。这样的情况下,双方的距离正在被逐渐拉大。不过,对于这个现象,于禁脸上,却是毫无表示。

原因很快出现了。在这些溃逃的夜袭者前方,居然出现了一队火把!

火把当然不会让这些悍勇之士心怀绝望。但是火把下有人。

人的数目不多,约为五十之数。这点儿人,也不至于让这些溃卒绝望。但是人的身下,居然还有马!

“妈呀!是骑兵!……”

“怎么会?……哪来的骑兵……”

一排整齐的弩箭射来,一下子就撂翻了跑在前边的七、八个长腿汉子。为首的一名骑兵,更是一催战马,手起刀落,连砍三名从弩箭下逃得性命的溃卒!

紫金色的“战炁”亮起,将马上骑士的矮小身材,映得分外英武。一轮满月之下,圆滚滚的头颅冲天飞起,溅落漫天飞血,仿佛眼前的骑士,就是冥界恶鬼的化身。以至于一些胆子小一些的溃卒,居然被吓得屁滚流,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

“降不降!”

乐进虽然身材矮小,可是嗓门着实了得。被他这么一吼,无数的溃卒跪倒在地,齐声大叫:

“愿降!愿降!……”

请降的声音是如此的大,以至于两里地之外的坞堡城头,居然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陈登端起精致的瓷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笑道:

“无忌果然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可喜可贺!”

“元龙过奖了!若不是元龙的暗示,我又怎么能想到,要小心提防呢?”

张狂也轻轻抿了了一口瓷杯中的茶水,谦虚的答道。

本来,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坞堡之中,居然发现了三百多石上好食盐,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再加上身为徐州地头蛇的陈登,在用餐时的明显暗示,张狂若是再想不到什么,就不配与陈登交上朋友。

更别说,谢逊、泰大师和于禁等人,也利用机会,对张狂提到了这一点。

盐这种东西,在当时是属于官卖之物。普通的豪强大族,虽然坞堡中也会储藏一些盐货,却不可能一下子存上个几百石。

更何况,这些盐货,竟然是连陈登这样的豪强家族,都觉得相当不错的货色。

所以,张狂猜测,坞堡的主人,只怕是干贩私盐这一行的。

按照大汉律,贩私盐属于重罪,依情节的轻重,从徒刑到腰斩不等。所以有胆子贩卖私盐的人物,若没有强悍的武力,那简直是将钱和命一起送给别人。

作为一个伪历史迷,张狂后世没少在历史论坛上混,对于世上最强悍的盐贩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位曾经作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黄巢,可不就是以一票盐贩子起家,一路流窜,一直流窜到了大唐朝的帝都长安城里,将唐朝皇帝都打得落荒而逃的强悍存在呢!

想到了这一点,张狂就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之间,又惹上了一个不小的麻烦。所以,他立刻将谢逊部下的何曼找来,让他带人去四周调查一下,是不是有大队的武装人员在附近。

何曼在太平道中,有个外号,叫做“飞天道人”。说的是何曼行动敏捷,擅长攀爬,给他根杆子,他就能爬到天上去。

除此之外,何曼的动作,极为轻巧,又擅长潜伏隐蔽。在“波才帅”手下的时候,何曼就经常受“波才帅”的指派,去打探汉军的情况。张狂既然发现了可能潜在的危险,又对能力有限的何迁不太放心,就想到了请何曼出手,侦查四周的环境。

结果,“飞天道人”一出手,就得到了一个重大的敌情消息:一伙数百人的丁壮,在坞堡不远处的一处小山谷中潜伏着,明显来者不善。

有了敌人的信息,张狂的应对就异常从容。在敌人向己方坞堡接近的时候,从北门派出乐进率领的一队骑兵,迂回到敌人后方。等到时间差不多完成了包抄,再正面派出于禁所部,夹击来犯的敌人。

在预计中,这些敢于以劣势兵力来进攻的敌人,胆气必然不弱。即使遭到两面夹击,也会进行负隅顽抗。然而,大大出乎张狂所料的是,这些敌人竟像是吓破了胆似的,一发现自己落入了圈套,居然就瞬间崩溃。

张狂的一番小心布置,居然成了多余的。这样的结果,的确让人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陈登看着下边四散的人群,忍不住开口评价道:

“此敌前后判若两人,着实让人不明啊!

前者,以少兵而临大敌,单论其勇,乃猛士也。后者,未经一战,而兵自溃,简直是懦弱不可言。前后之差,何其大也?”

一旁的谢逊,听完了这些话,想了一想,说道:

“以少兵而临大城,若是强攻,就算是攻其不备,成功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略有拖延,则大祸临头。此敌的勇猛,难道只是莽撞吗?”

张狂眉头一动,看了陈登一眼,见他毫无反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傻。只是谢逊所说的,他倒是真的忽略了。

顺着这个思路向下推,张狂说道:

“敌人若是真的这么傻,那倒是我军的幸运。怕只怕,这里面另有图谋。”

陈登听了,接过话头,侃侃而谈:

“敌人只要不傻,以少兵而临大城,则必有内应。”

看了张狂一眼,陈登继续说道:

“内应若是人,然贵军千里奔袭,军中又防范森严,怎能与外人联系?想来当是第二种可能,坞堡之中,有密道。”

挖密道这种事情,当时的豪强们在修建坞堡的时候,经常会偷偷的弄上一条。据张狂所知,就有好几个例子。这样一来,敌人的夜袭,就完全说得通。

若是突然从坞堡中杀出几十个悍勇之士,夺下城门,将外边的敌人放进来,那毫无防备的天平军,说不得真的会一败涂地。

毕竟,在夜里突然被敌人偷袭,往往军队人数越多,损失就越大。光是自相践踏、互相残杀,所造成的损失,说不定就比被敌人杀死的还要多。

张狂再顺着这条思路向下想,突然心中一个激灵。城外的敌人,是溃乱奔逃了。但是,城中的内应,可还没有发作啊!

第52节 臧氏两父子

张狂再顺着这条思路向下想,突然心中一个激灵。城外的敌人,是溃乱奔逃了。但是,城中的内应,可还没有发作啊!

“仲荣!”

张狂大喝一声。沈富在几步之外,急忙答应道:

“主公!请下令!”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仔细搜查坞堡中每一处角落,看看是否有密道连接城外!”

沈富大声应诺,转身去了。谢逊若有所思,接着说道:

“那些敌军的首领,莫非身先士卒,亲自进入了密道?这样来说的话,却可以理解城外敌军的动向了。敌酋既然在地道中,则城外之敌,就为他人所统帅。后继统帅之人胆小,于是敌军一触即溃……”

张狂听了,偷偷瞥了陈登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神色中颇有赞叹之意,心中也认可了这个推论。同时,张狂将握在剑柄上的手一紧,心中的警惕,提高了一截,准备随时迎接那个胆大包天的敌军首领,可能暴起发出的那凶猛一击。

但是,时间流逝着,预想中的袭击,却一直没有出现。

一个时辰之后,乐进、于禁二人,带领士卒们,押送着两百余俘虏,陆续进了坞堡。由于是在晚上,固然月明星稀,利于夜战,但是敌方借助月色,依然潜逃了不少。

而天平军在追击过程中,也着实领教了这些敌人的凶悍。不少悍卒一旦被天平军追得无法逃脱,往往就反身一击,做困兽之斗。这些武技精熟,器甲齐备的悍卒,给于禁和乐进制造了不少麻烦。

如果敌人的首领不是这样撒腿就跑,而是将手下组织起来,徐徐后撤的话,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对坞堡中地道的搜查,也有了结果。就在坞堡堡主住所的柴房中,有士卒发现了一个地洞。地洞周围,还发现了不少新鲜的泥土脚印。

张狂亲自带人去地道口搜查了一番,根据发现的踪迹,对敌人的行为,做了一番简单推导。

敌人大约有十人左右,在从地道中出来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而是很快就顺着原路,从地道中撤退了。大约是发现天平军防备森严,而坞堡外的伏兵也被发现了的原因吧。

——这样的敌人,有勇气而不鲁莽,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呢!

不过……

张狂心中冷冷的一笑,想道:

“不管这个乡下的土豪盐枭有多强,惹到老子头上来,迟早要被老子给收拾了……”

就在张狂心中暗自发狠的时候,却突然得到部下的回报。

得胜的天平军,在坞堡中计点俘虏,居然意外的发现了一条大鱼。

这条大鱼,就是坞堡的代理堡主。

此人在天平军攻克坞堡的时候,见机不妙,溜得极快,得以逃过一劫。然而,后来孙观带人偷袭城堡,这位代理的堡主虽然同样见机极快,第一个开始撤退。却因为运气不佳,被绕道包抄敌军的乐进带着骑兵,碰了个正着。

于是,这位首先撤退的堡主,就悲剧了。

“把他带上来!”

张狂一声令下,两个手下立刻押送着一个人,来到城头。

谢逊和陈登对这个倒霉的堡主,也有些好奇,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只见这个堡主,大约四十上下,中等身材,并不如何魁梧,倒是肚子上凸起不小的一块。

这当然不是六块腹肌什么的,而是一肚子的油水。在这个时代,能够长出一个有油水的肚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错非是富裕人家,绝没有这样的能力。

张狂见对方虽然身材臃肿,脸上的神情却不见什么惊慌,不由得有些欣赏,问道:

“汝是何人?”

“吾是华县臧戒,字叔备。足下何人?”

臧戒?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张狂见这位臃肿的中年人,言行谈吐,并非粗鄙无文的人物,倒不愿太过无礼。见这位臧戒的手臂上有血迹,便让亲卫去给他包扎一下。这时,一旁的陈登问了一句:

“足下之子,可是臧霸臧宣高?”

臧戒听了,毫不意外,倒是有几分得意的说道:

“犬子的名字,也传到了诸位的耳朵里吗?”

陈登笑道:

“臧宣高年不过十八,却敢于率领十余部曲宾客,从泰山太守麾下百余人手中,劫去足下,而监送者见状,均惧而不敢动。这不过是去年的事情,吾又岂能不知?”

张狂心下惊喜交加。

——他·妈·的,被那些俘虏给误导了!

——想来那些俘虏不识字,结果将“臧”字给听成了“张”字。若是早知道这个堡主姓“臧”,老子早就会想到臧霸臧宣高了!

臧霸,字宣高,小名奴寇,泰山华县人。

这个名字,在后世的《三国演义》和三国志系列游戏里,倒是不怎么出彩。不过,张狂原来在网上,看过一本叫做《奴寇传》的书。

虽然这本书里的内容,已经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他当年出于兴趣,查阅了一些资料,对臧霸还是有些了解的。

别的不说,这位臧霸,在历史上,可是曾经与号称“飞将”的吕布分庭抗礼的强者。即使曾经从属于吕布,也是类似于盟友客卿的身份,比起身为部将的高顺、张辽等人,地位可是高上一大截。

在吕布与“三国第一人”曹征战于徐州的时候,以曹的实力,也很是吃了臧霸率领的泰山兵不少苦头。以至于每当曹说起“泰山群寇”来,那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后来吕布战败,曹为了安定自己的东方战线,在对待臧霸的时候,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划了青州、徐州两个州的地盘,交给臧霸管辖。这等地位,在当时的曹阵营中,那是无人可比的。

当然,臧霸对曹,回报也相当的大。

在曹对战袁绍的时候,袁绍长子,青州牧袁谭的数万大军,就是被臧霸率领的精兵——泰山兵数千人,牵制在青州地界,动弹不得,无法实现对曹主力两面夹击的战略构想。

这样一来,才逼得袁绍不得不亲自率领大军,与曹在官渡死磕。由此诞生了三国时期的第一场战略大决战——官渡之战。

所以啊,在臧霸面前,高顺、张辽什么的,都爆弱了。人家可是真正的方面之才,若非吕布、曹之流的强者,根本就无法驯服的强者。而一旦驯服,臧霸就能忠人之事,镇守一方,让人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于是,张狂心中念头急转,一瞬间已经想过了三、四种如何对待臧戒的态度,可能会有什么后果。最后,张狂脸上露出一副大笑的神色,欣喜的亲自上前,对臧戒施了一礼,让一旁的陈登都吃了一惊:

“哈哈哈……原来是奴寇【臧霸的小名】之父!我说如何这般面善?臧……叔备兄,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臧戒难免大吃一惊。他在被俘之后,心中设想过好几种可能的后果。但是,张狂来的这一手,却大大出乎了臧戒的意料之外。

——难道是亲戚?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这位……首领,我们认识吗?”

张狂笑道:

“在下姓张名狂,字无忌。足下虽然不认得我,可是我却知道,足下与令郎,却是我‘太平道’的天生辅星!”

ps:人物——臧霸。

臧戒之子。《三国演义》里,被忽略的又一个强人。只要想一想,在历史记载当中,他能有资格被横行一时的吕布当成盟友,还以半独立的姿态,效力于曹部下十数年。这样的人物,怎么也应该当得上一个豪杰的称呼吧?

所以,作者设定,臧霸的武力,将会相当的高强。不如此,不足以展示这位雄踞青、徐二州十数年的强者,到底有多么强悍。

第53节 流亡亦强力

张狂笑道:

“在下姓张名狂,字无忌。足下虽然不认得我,可是我却知道,足下与令郎,却是我‘太平道’的天生辅星!”

臧戒一听,心中暗暗发笑。这样的言语,也只能骗骗乡野村夫。自己堂堂大汉“二百石”吏出身,又怎么会轻易被人迷惑?不过,臧戒自从被泰山太守寻故下狱之后,心思圆滑了许多,自然不会硬顶,而是做出一副有疑惑的样子,问道:

“这个……足下安出此言?”

“哈哈哈……”

张狂笑得更开心了。他停下笑声,对做出洗耳恭听状的陈登、谢逊和臧戒等人正色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看着在场之人纷纷露出牙痛般的表情,张狂话锋一转:

“足下与令郎是我‘太平道’天生辅星这件事,也是有高人告诉于我,我才得知此事的。”

“是哪位高人?愿闻其详?”

一旁的陈登忍不住接了一句嘴。他家的家学,属于“今文经学”,对谶纬之事,颇有所知,这下就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当然是‘梦师’南华老仙了。”

由于张狂总是宣称“南华老仙”总是在做梦的时候教导他,所以干脆给“南华老仙”取了一个“梦师”的头衔。

“‘南华老仙’前几日在梦中提点我说,泰山华县的臧霸,乃是我命中注定的左膀右臂。既然连‘南华老仙’都有这样的法旨,大家就自然都是一家人了……”

陈登干笑一声,问道:

“无忌兄如此说话,可有凭证?”

张狂笑道:

“元龙在我军中多时,难道不知‘南华老仙’赐予我‘点化’之能?凡是上应天星,当为我之肱股臂膀之人,我都有‘点化’之效。如周仓、典韦、于禁、乐进、沈富之流,都是如此。元龙又有何疑虑?”

一旁的臧戒听到两人的交谈,忍不住对陈登开口问道:

“足下可是姓陈?”

“正是。”

“那么,足下莫非东海陈氏嫡子——陈元龙?”

陈登有些得意:

“区区贱名,不意也为长者所知?登惭愧……”

臧戒脸色不变,心中可就开始打起小鼓来了。

自从臧霸劫了囚车,臧氏父子二人,就亡命泰山郡接壤的东海郡。由于臧霸的名声和勇武,短短几个月,就聚集了大批的乡间轻侠子弟在身边。

为了维持这些慕名前来探访投奔的轻侠子弟,臧氏父子不得不想方设法开辟财源。结果,臧戒就与东海郡的另一位豪强,大商贾糜竺接上了关系。

糜氏虽然在东海郡中,无论是实力还是名望,都要低上陈氏一头,却也是田宅连接数县的大地主,大豪强。若是单独论起财富来,即使是陈氏,也要比糜氏稍逊一筹。

糜氏出身商贾,商业网点遍布小半个徐州。但是,若是说起糜氏手下最为赚钱的行业,却还是贩卖盐货。在盐货的利润之中,官盐只占了三成,倒有七成是从私盐贩运中得到的。

所以,臧戒勾连上糜氏一族之后,糜氏看重了臧霸的武力,还有在泰山郡的威望,这才联手开始大规模的向兖州贩运私盐。短短几个月下来,双方都已经获利不菲。为了便于盐货的转运和结算,糜氏出面在泰山郡边境,构筑了这座小型的坞堡,当做运盐货的中转处。

因此,张狂这次突然攻击,还真是一不小心,捅了一个不小的马蜂窝呢!

而臧氏父子既然与糜氏联手,和陈氏的关系,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毕竟,所谓“一山难容二虎”。陈氏与糜氏同处一郡之中,相互间难免要别一别苗头。虽然双方的上层都很克制,小心的避开了有利益冲突的地方。但是,两个大族之间,也绝对说不上是友好的。

不过,臧戒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

“竟然真是陈氏豪杰!却不知,足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雅兴,屈尊到吾的坞堡中来游玩呢?”

——难道陈氏一族,也要参加黄巾军了吗?

陈登心中有些恼羞,脸上却若无其事的说道:

“无忌兄殷勤邀请,登却不得情面,只得随无忌兄走一趟。”

——大家彼此彼此。不过,在待遇上,可是要比你好呢!

说着,他眼睛盯着臧戒,慢慢的说道:

“这一趟,还真是大有收获呢!”

陈登对臧氏父子,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感。臧霸一流亡到东海郡,立刻整合了周边包括了泰山郡、东海郡、琅琊国、鲁国、下邳国等地的诸多豪杰,与糜氏连接,合运私盐。

这种行为,虽然对陈氏的利益没有什么损害。然而,如此多的豪杰集中在一起,隐隐的对陈氏也是一种威胁。

后世宋太祖赵匡胤所说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在此时虽然还没有产生。不过,相同的道理,却不需要太高的智力,就能想到。

但是,陈氏虽然强盛,向来却不以武力著称。面对勇武号称达到“千人破”一级,数月前与曹豹一战,只是略处下风的臧霸,光凭陈氏家中的武力,根本无法压制。而且,忌惮于臧霸的武力,陈登的老子陈珪,也不想主动与他敌对。

这样一来,事情就难办了。如果用后世的形势来打一个比方,陈氏与糜氏、臧氏父子之间的关系,大概是处于比“冷战”略微好一点的状态。

陈登以高门大族嫡子之尊,却混迹于有勇无谋的曹豹身边。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桀骜不驯,天性喜欢冒险刺激之外,也不无结好于彭城曹氏一族,借势压制糜氏的缘由。如今听到张狂突然冒出来的谶纬说法,陈登第一时间,就想要乐见其成。

臧霸若是加入了黄巾军,那就是汉室的反贼了。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再与糜氏一族勾连在一起,对陈氏造成威胁了。没了臧霸的武力支撑,陈氏想要对付糜氏,难度将大大降低。

当下,陈登也笑了一笑,说道:

“足下现在,还不知道主人是谁吧?这位便是‘大贤良师’的侄子,深得‘大贤良师’的信任,现为一‘方’的渠帅,还在梦中拜了‘南华老仙’为师,时时接受提点。姓张,名狂,字无忌的便是。”

想当年,臧戒也是泰山华县的一方豪强,性子刚硬,行事素少顾忌。不过,自从被诬陷下狱之后,臧戒的性情,变化不小。现在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他行了一礼,说道:

“张渠帅年轻有为,真是张氏之豪杰也!不知尊师‘南华老仙’,可是姓庄名周的那位?”

——这位还读过些道家经文嘛……

张狂这样想着,和气的点了点头。

“足下说得正是。却不知宣高兄弟,现在到哪里去了?未曾一见,我甚是遗憾。”

陈登哈哈一笑,说道:

“要见臧宣高,又有何难?只要请臧叔备在此处盘桓数日,何愁宣高不到?‘孝义奴寇’之名,在兖州和徐州,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有他老子在这里,做儿子的还敢不来吗?

张狂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陈登为什么这么积极的帮助他,不过,只要有好处,张狂自然不会介意。所以,张狂立刻传令下去,以将其当做自己人的方式,厚待臧戒。

那么,臧霸到底何时会来呢?

张狂在等。他等得起。正好天平军行军多日,也可以借机修整训练一番。

ps:今文经学。

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是东汉时期的儒学两大流派。两者相互对立,争论的相当厉害。

今文经学指的是,汉初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背景下,由老儒背诵,口耳相传的经文与解释,由弟子用当时的隶书(今文)记录下来的经典。

它强调天人感应,五德轮回,渐与谶纬神学合汇,曾经被新朝王莽和汉光武帝刘秀,用于夺取政权。东汉时期谶纬之术的流行,在儒学的根基,便是今文经学。

第54节 归去复来兮

臧霸到底何时会来呢?

张狂在等。他等得起。正好天平军行军多日,也可以借机修整训练一番。

三天后,张狂正在与泰大师等人议事,却见何迁快步走进议事房,汇报道:

“渠帅,十五里外,有一只八百余人的队伍,未打旗号,正向此处前进!”

自从“飞天道人”何曼应张狂之请出手之后,他就担任了斥候队的百人长。原斥候队队长何迁被降为何曼的副手。对这个任命,何迁倒没什么意见。毕竟,无论是武功、声望、资历、经验中的哪一项来比较,何曼都远远超过何迁这个本家。

同时,何曼的任职,也就意味着随从谢逊而来的“波才”残部,正在顺利的融入天平军中。这样的结果,张狂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何迁说完,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

“这些人马匹极多,怕不有三、四百匹。”

——不打旗号,是要掩饰身份吗?

张狂坐拥坚城,兵力也在对方之上,自是不会担心。他淡淡的下令道:

“多派侦骑,四处查探,看看是否有伏兵。”

“诺!”

——是臧霸吗?来的倒也不慢……

张狂这样想着,派人去通知典韦、周仓、于禁、乐进等将领。战斗的准备要预先做好,这样才比较安全。

一个半时辰之后,何迁再次来报,身边还带了一个人。张狂抬眼一看,却是孙乾。

“公祐,别来无恙啊?”

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孙乾的精神还是神采奕奕。

“托福托福。无忌兄多日未见,越发的英伟了!”

“公祐今天前来,可有好消息?”

“哈哈,幸不辱命,事谐矣!”

张狂听了大喜。他对身边的周仓说道:

“快去请陈元龙前来!”

“诺!”

周仓前一段时间,被孙坚部下的亲将祖茂所伤,不得不将养了好些日子,也缺场了多次大战。他现在伤势痊愈,让张狂手下又多了一条得力的臂膀。

与孙乾聊了几句,陈登来了。张狂也不须解释,只是说了句:

“元龙,走吧!”

陈登一看孙乾,就什么都明白了。也不多说,跟在张狂身后,骑上一匹战马,随大队人马出了坞堡。两支人马,在距离坞堡四、五里处相遇了。

对方的首领,正是曹豹曹仲彪。他远远的看见孙乾、陈登一行人,自恃武力,催马上前问道:

“元龙,这些黄巾军可曾无礼?”

陈登笑了笑,并不说话。一旁陪伴的中间人孙乾,迎上前去,略作解释。曹豹这才对着张狂一抱拳:

“你要的人,吾已经找到了!你还不放人?”

张狂一举手,淡淡的说道:

“哦?但请一见!”

曹豹身边早有人推出一辆大车,车上有一名中年妇女和一名青年。这位青年,身长在七尺七、八寸左右,嘴上留着一小撇淡淡的须毛,双目炯炯有神。他一手扶着身边的中间的妇人,脸上满是恼怒之色,大声喝道:

“曹仲彪!这是何意!”

曹豹不答,对张狂说道:

“人,吾已经带来了。至于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吾也无能为力啊……”

张狂的心中有些纠结。本来,他是准备一见到这位,就给他来一个当场“点化”,让他心服口服。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变化,张狂不得不想要试一试另外一种方法。

“大丈夫生于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太史子义,你乃当今豪杰,难道想要逃避你的责任,躲在东莱偏僻之地,以后做一个小吏,庸庸碌碌的度过此生吗?!”

这话一出,不但太史子义愣住了,其他在场的人,也在心中暗暗称奇。

张狂何许人也?

虽然表面上,他手下只有两千余人的部众,在遍地的黄巾军中,实在是不起眼。可是张狂随随便便派出一个部将来,就能杀得以“彭城第一气侠”之名,横扫徐州的曹豹大败而逃。

勇武如此过人的手下,却对张狂服服帖帖。只此一项,便足以让徐州军上下对张狂另眼相待了。

陈登也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太史子义”几眼。他不得不好奇。因为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在张狂口中,价值千金,足以交换贵为东海陈氏未来家主的自己。如今一见之下,陈登虽然觉得此人相貌不凡,却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不过,别人不知道,张狂可是对眼前这位太史慈的未来事迹,极为了解。

说起来,这又是得益于,张狂在后世所阅读过的一本网络小说,名叫《东莱太史慈》。同样因为时间久了,他对这本书的内容,已记不太清楚。但是由此出发,张狂当年在网上,可是查阅了有关太史慈的不少资料。

根据历史记载,太史慈弓马熟练,箭法精良。从管亥手下突围,为孔融向刘备求救的事情就不说了。太史慈可是真的与“小霸王”孙策单挑过,结果难分高下。从这种表现来看,太史慈很有可能,又是一位真正的“万人敌”级别猛将。

而且,在历史上,太史慈还是以孝义守信而著称。他一诺千金,信誉之高,著称于当世。虽然不知道出处,张狂还记得有这样一段评价太史慈的话:

“一以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

——如此忠勇之士,怎能从我的觳中脱去?

“此人是谁?虽然身为黄巾,却对我如此看重?”

此时的太史慈,年纪轻轻,武艺还没有大成,在郡县间名声全无,也就是亭里之间有些熟人略知一二。突然听到有人这样高看自己,虽然他素来心怀报国之心,对突然暴起的黄巾军并无好感,却也难免从心中升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太史慈勉强控制了一下心神,对张狂说道:

“足下……某……何得知某?”

——你是怎么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的?

“此乃天机。子义,你本是上应天星,转世前来,辅佐我建立功业的。虽然你现在还不自知,但是天意如此,你又怎么能违背得了呢?”

“荒谬!”

这时候,太史慈身边的中年妇女突然开口了。她对张狂叫道:

“太平道的贼子!当众蛊惑我儿,是何居心?我儿虽然愚钝,但是一颗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曹公子,请让我母子二人返回故乡吧!”

曹豹对陈珪那只老狐狸,是怎么将这对母子骗来的,略知一二。不过,在他的眼中,这对身份不高的平民母子,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与陈登的安危相比较的。

现在,陈登就在眼前。曹豹一心只想,快点换回这个与自己甚为相得的谋主,对这对平民母子,还真的不怎么在意。

他也不说话,只是努了努嘴,身边的侍从已经心领神会,拉住驾车的马匹,笑道:

“小哥儿,那个想要见你的人,不就在前面?俺们这就送你过去……”

太史慈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手中短戟一抄,就要对曹豹的随从出手!

ps:人物——太史慈。

太史慈这人,身上的游侠气息极浓。严格的算起来,是非观念也不太严格。他做事,只对被他认可的人讲究信义。对于其他的无关人等,太史慈骗起人来,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据《三国志》记载:“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少好学,仕郡奏曹史。

会郡与州有隙,曲直未分,以先闻者为善。时州章已去,郡守恐后之,求可使者。慈年二十一,以选行,晨夜取道,到洛阳,诣公车门,见州吏始欲求通。

慈问曰:“君欲通章邪?”吏曰:“然。”问:“章安在?”曰:“车上。”慈曰:“章题署得无误邪?取来视之。”吏殊不知其东莱人也,因为取章。

慈已先怀刀,便截败之。吏踊跃大呼,言“人坏我章”!慈将至车间,与语曰:“向使君不以章相与,吾亦无因得败之,是为吉凶祸福等耳,吾不独受此罪。岂若默然俱出去,可以存易亡,无事俱就刑辟。”

吏言:“君为郡败吾章,已得如意,欲复亡为?”慈答曰:“初受郡遣,但来视章通与未耳。吾用意太过,乃相败章。今还,亦恐以此见谴怒,故俱欲去尔。”吏然慈言,即日俱去。慈既与出城,因遁还通郡章。

州家闻之,更遣吏通章,有司以格章之故不复见理,州受其短。由是知名,而为州家所疾,恐受其祸,乃避之辽东。”

这种诡诈之事都做得出来,要他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加入黄巾军,其实太史慈也应该是能够接受的。

第55节 惴惴母与子

太史慈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手中短戟一抄,就要对曹豹的随从出手!

然而,一只枯瘦的小手轻轻一拉,太史慈就乖乖的停下了手,不敢再动。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太史慈之母。

“儿啊,不可造次!这些人宁愿舍弃五十金,将我母子骗到此处,看来也不是有什么恶意。可是若是惹怒了他们,你身单力孤,又有我这个累赘,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啊?”

这番低声的话语,让太史慈的脸上青筋毕露,却最终忍住了怒火,没有动手。曹豹的亲随知道太史慈功夫不错,本来早有防备。见太史慈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也放下了担心,牵着大车,向天平军所在走来。

这番变化,张狂看在眼里,料想不会有假。于是,他对着陈登一抱拳,说道:

“元龙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陈登哈哈一笑,也不知是因为获释在即,所以心情愉悦,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他在马上还了一礼,说道:

“家父召唤,不敢不去。不过,临别之前,登还是有一事不明,望无忌据实以告。”

张狂问道:

“以君之智,还需要我来解答疑问吗?”

陈登毫不客气的说道:

“吾固然多智,却也是人尔。若要解释天机,非无忌不可!且借一步说话。”

两人并骑上前,到了随从的耳目所及之外,陈登小声问道:

“日前所说‘大贤良师’及‘汉帝’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张狂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说道:

“来日若是有‘陶’姓之人为徐州刺史,元龙之才,当可一展无遗了!”

说完,张狂对陈登深施一礼,祝福道:

“元龙保重了!”

陈登也还了一礼,催马离开。走出几步,他的口中高声吟唱起来: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上下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这首诗,是《诗经》中,用来表达送别之情的《邶风·燕燕》。在张狂所占据的这具身体记忆里,还是能找得到这诗的意思的。大约是陈登见张狂作得一手好诗,在临别之时,特地以诗歌来表达自己的依依惜别之情。

不过,对于陈登这位日后凭借着精湛演技,将吕布、陈宫之流,都玩得团团转的猛人,张狂还真是不敢轻信。他对着陈登的背影挥了挥手,与不远处的曹豹道了一个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被曹豹亲随强行送过来的太史慈母子二人身上。

“伯母和子义,远来辛苦了。我盼子义,如婴儿之望母乳、旱苗之盼甘霖。如今终于可以朝夕相处,全我思念之苦了!”

太史慈脸色阴沉,一对拳头捏得,仿佛可以将豆子榨出油来。不过,在他母亲面前,太史慈不敢造次,只是垂下目光,盯着地下。

太史慈的母亲在大车上行了一礼,声音倒也不如何激动,对张狂问道:

“这位公子,我儿与公子可是有仇?”

“这是如何说起?无仇!”

“可是有怨?”

“无怨。伯母这是何意?”

太史慈的母亲拉下脸来,呵斥道:

“既然无仇无怨,公子为何要算计我儿?”

这话一出,在一旁侍从的周仓勃然大怒,喝道:

“竟敢无礼!”

周仓身高九尺,体型魁梧,本身就极有震撼力。而且这一个月以来,他的下巴上刚长出了几根胡子,掩盖了原来的一丝稚气。这样一来,周仓现在的造型,就很有凶神恶煞的味道了。

“尔敢!”

“不得无礼!大丰退下!”

太史慈与张狂同时出声。周仓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打算干什么,听到张狂的声音,就老实的退到后面。太史慈的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毕竟是妇道人家,极少出门。被周仓这个块头一吓,担心太史慈吃亏,急忙拉住了她的儿子。

张狂喝退了周仓,转身对太史慈母子笑道:

“这侍从不知深浅,惊扰了伯母,张狂心中惭愧,请伯母不要见怪。”

太史慈将身体挡在母亲前面,怒声说道:

“自古汉贼不两立,尔等黄巾贼寇,将某家母子骗来,意欲何为?!”

“汉贼?何为贼?”

“尔等起兵反乱,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一片残破。这还不是贼吗?”

“什么?我天平军向来军纪严明,何来此等恶行?”

张狂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他对天平军的军纪,向来极为重视。随意掳掠,不但破坏自己的名声,而且也不利于战斗力的培养。如果一支军队,战斗的动力只是来自于私下的烧杀掳掠,这样的军队,是无法打什么恶仗、硬仗的。

当然,张狂的军队,也不是没有掳掠的行为。只不过,天平军所掳掠的对象,被严格的控制和挑选,目标只是那些实力不是太强的豪强大户。而且,这种掳掠,是有组织,有计划,有规则的掳掠。不但可以锻炼部队的战斗力,还保证了军需的充分供应。

不过,对于太史慈所说的现象,张狂其实是明知而故问。

如今的黄巾军,经过一段时间的分化,已经明显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流派。在那些被牢牢的把握在“太平道”道众手中的队伍里,虽然为了获得资粮,不得不掳掠乡里。但在太平道道众的约束下,通常军中的军纪还有一定的保证,不会做得太过火。

但是,那些队伍膨胀得太快,或者乡中的无赖子弟借势假冒的黄巾军中,几乎就没有军纪这个概念。这些市井无赖和乡间游手,打仗不行,掳掠起民众来,倒是拿手得很。太史慈所说的事情,大约就是这些黄巾军中的投机分子干的。

见到张狂的话,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太史慈母子二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张狂趁机诡辩道:

“子义岂不闻‘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之言?当今的官兵,对百姓的祸害,可是令人触目惊心啊!前月皇甫嵩可是刚刚将数万黄巾军将士尽皆处死,做成‘京观’呢!如此杀人不眨眼的虎狼之将,又岂能善待百姓?”

所谓“京观”,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张狂其实也不知道,皇甫嵩现在有没有杀俘筑京观。不过,就算是杜撰一下,以太史慈母子的见识,也肯定无法识别。

毕竟,张狂在后世玩三国游戏的时候,曾经在论坛上看到过,汉军集体屠杀数万黄巾军的记载。他这样编排皇甫嵩,也不是全无根据的。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太史慈细细思量这句话,虽然从未听过,却觉得很有几分形象。汉军在战斗时,自然极为强悍。不过,若是扰起民来,更是十分了得。而且,那些高门大户,汉军不敢扰。最后受到损害最大的民众,还是中等和下等人家。

见太史慈开始思索,张狂赶快抓住机会,对母子二人灌输各种己方正义,汉朝腐朽的思想。终于,当张狂说到太史慈是“南华老仙”亲自指定,特地派遣来辅佐自己的大将时,太史慈的母亲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母子二人,就打扰公子了。”

张狂正觉得口干舌燥,听到太史慈之母这句话,简直是大喜过望。于是,他亲自引导着太史慈母子二人,进了坞堡。

不提张狂的欣喜。却说太史慈,等四周无人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问道:

“阿母,这些人空口无凭,乱说一番,阿母怎么就相信了呢?”

“傻孩儿!就算不相信,你怎么能当面就说呢?别看这些人似乎没有恶意,我儿若是执意不从,又岂有好果子吃?不如暂时虚与委蛇,等到以后有机会,我儿再想法子逃出去……”

这样说着,太史慈的母亲又想到孩儿以后的前途,忍不住心中难过。就算能成功的从这些黄巾贼手中逃脱,只怕也必须背井离乡,无法返回家园了。

——太史慈到手!

张狂可不会注意这样一些细枝末节。他有信心,当太史慈在天平军中呆上一段时间之后,再被张狂“点化”一下,自然就会成功的融入天平军之中。只要他的母亲不出事,以太史慈的孝义之心,对张狂必然是忠心耿耿。

不过,还没有等到张狂对太史慈母子展开水磨工夫,第二天一大早,有亲卫就急匆匆的闯进张狂的寝室,满头大汗的报告:

“渠帅!有敌袭!”

ps: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这句话,是一句讽刺的话语。

匪过来掠夺,就像梳子一样梳理了一遍把家里财物都掠走,但是梳子齿与齿之间间隔大,仍有漏过的;篦子齿很细,形容兵丁过来掠夺,是明打明地,时间充裕,细细地搜刮,掠夺得比匪还要狠,不像匪至少还怕官府过来,只好匆忙地掠过就走。至于最后一句,不解释。

三句话都是以头发借喻,十分形象。所以说,有幸生在治世的各位童鞋,应当对自己的运气表示满意了。

第56节 煌煌威共势

第二天一大早,有亲卫急匆匆的闯进张狂的寝室,满头大汗的报告:

“渠帅!有敌袭!”

张狂这些天,认真的修习“太平真气”。虽然短期之内,他的功力没什么长进,不过心性却安定了不少。就连张狂原来睡眠时常做的怪梦,也在慢慢消失。

现在听到亲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张狂虽然小小的吃了一惊,但是感觉外面并无喧闹之声,也就放松了下来,表情不悦的说道:

“何事惊慌?难道敌人已经杀入坞堡了吗?”

张狂的镇定,感染了亲卫。这个亲卫平静了一下心情,快速的说道:

“主公,坞堡外,突然冒出许多敌人来了!”

张狂穿上外袍,问道:

“何佰长可有回报?”

何佰长,便是“飞天道人”何曼。他现在负责天平军的敌情侦查,张狂有疑问,自然要找他。

“何佰长,他,还没回来……”

张狂扬了扬眉,没有再问。如果连何曼的本事,都不能全身而退,那来袭的敌人中,只怕有精通追踪和搜索的大高手。这样一来,在情报上,天平军就处于绝对的下风了。

——兵法有云: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

张狂拿起心爱的长剑,向坞堡城墙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

——来敌是谁呢?

天色刚蒙蒙亮。但是,从城头上望去,坞堡周围东一簇,西一簇,却有不少人头出现。

这些来袭者,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暴露,离着坞堡不过一、两里地,就在外边大声说笑,大吃大嚼。这样的行为下,潜藏的藐视之意,已经暴露无疑。

见到首领出现,坞堡城墙上的守兵们,纷纷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胆子大的,气不过敌人的狂傲表现,向张狂请战,想要出去教训一下,外边那些乌合之众。

“不可轻敌!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杂乱无章,像是一群乌合之众。其实,他们的相互距离,都是很有讲究的。再看这些人,虽然在大吃大嚼,可是手掌都不忘握在刀柄上。从这里可以说明,这些人其实是故意这样,用意多半是在诱敌!”

张狂这番话,说得手下们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还有些不甘心的部下问道:

“渠帅,难道就这样,让这些贼子嚣张跋扈,耀武扬威吗?”

张狂沉吟了一下,对刚刚上城头的周仓说道:

“大丰,且辛苦你一趟。你可挑选腿长善跑,有胆气的士卒五十人,悄悄在城门口等待。当城门开启之时,便冲出去,杀上一阵。

但是,你要切切记牢,一旦鸣金的声音响起,就要火速返回。决不可与敌人纠缠。若是敌人的伏兵冲出来了,我军可就要吃些小亏了!”

周仓看似粗鲁,其实心思细腻,又极为信服张狂。听张狂这样着重吩咐了一番,他也明白这次出击,只是去沾一点儿小便宜,杀杀敌人的威风。有了这种觉悟,周仓立刻满嘴保证,一定遵守军令。

“主公!这许多日子没有上战场,某家的手心都痒了。不如,让某替大丰出去杀上一阵?大丰前些日子伤得不轻,还是先养养吧!”

一旁的典韦听到了,也想要出去厮杀一回。

“岂有此理!典大郎,某家自从伤势好了之后,还没有捞到活动筋骨的机会哩!你可不要来横插一手,妨碍某家的好事!”

听了两人的争执,张狂笑道:

“如今敌人都到了眼前,你们两个还愁没有敌人可杀吗?子韧,你先下城去,好好休息。别等会儿本帅要你出击,你却腿软了没力气。”

三人这一番说话,将城头士卒心中,对敌人突然出现而造成的震撼,化解的无影无踪。待周仓下了城墙,开始挑选出击的士卒,张狂又叫过沈富,吩咐道:

“仲荣,你可准备好强弩二十张,安在城楼上。等大丰撤退的时候,若是有敌人敢来追击,就给本帅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大胆的贼子。”

“诺!”

沈富虽然武力不高,但是做事牢靠,而且精通算学数术。张狂正在考虑,是不是让沈富转入辎重兵营里,管理辎重补给?

坞堡外的敌人,似乎注意到城头有重要的人物在观察他们,行为越发的嚣张了。虽然没有人做出类似于对着坞堡撒之类无礼的事情来,可从远处的动作来猜测,这些家伙的神态,也一定极为让人生气。

不过,张狂是何许人也?这样的雕虫小技,还不在他的话下。

要知道,在后世,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可是曾经风靡一时。张狂就算没看过这本书,也知道大概的内容。但凡见识过这等修为的人,在民风淳朴(与后世相比)的汉末,完全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一刻钟以后。

外面的敌人远远的挑衅了片刻,见城头上没有反应,也就渐渐消停下来。张狂见到这番情形,果断的对城门附近的周仓下令:

“注意不许恋战!出发!”

城门微微的打开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缝,让周仓率领的那队人马,只能鱼贯而出。不过,这番动作,为周仓的出击,争取了不小的突然性。当周仓带着手下,一直逼近到距敌人一百多步的地方,他们的行动,才被那些不明来处的敌人发现。

这一下,那些嚣张的来犯者,可就是好一阵鸡飞狗跳了!

不过,这些来犯者,倒多是些勇悍之辈,而且武艺精熟。被周仓带着人,在突然之间这么一冲击,居然依旧有大半的人,都提起兵器,迎头冲上来。

面对数量略少的敌人,周仓大吼一声,五十余斤的精铁大长刀当头一斩,就向带头反击的一名敌人攻去。

这名敌人勇气可嘉,实力却也不可轻辱。他身材不高,动作却极为潇洒。手上的长枪弹性极佳,只要他轻轻一抖,就舞出一片枪影!

这片枪影,夹杂着点点红缨以扰人耳目,九实一虚,如非眼力高明之人,绝对无法准确的判断出真正的攻击点所在。凭着这条枪,他在泰山郡牟县的轻侠之中,号称“枪矛第一”。

——这条蛮牛虽然身长力大,可要是不躲,就难免要多上几个血窟窿……

周仓的身材,无疑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名敌人的长枪出手,其实不求杀敌,只求让敌人略微退让。只要将这名身材魁梧的大敌阻上一阻,枪手就算是有了能够对其他轻侠们交代的理由,可以藏身在后排,从容的伺机攻击敌人了。

周仓的武技,并不算差。但是手中那口五十多斤的大长刀,自然不可能与对手的轻飘飘长枪玩花样。面对漫天枪影,他虽然能够认出真正的枪身所在,却还是架不下来!

架不住,那就不架!

周仓看得真切,身子一斜,避过要害部位,让这一枪从肋下刺过。跟在周仓身后的几个天平军战士,着实被吓了一跳。众人只看见一个枪头,从周仓身上透甲而出,还以为他被重创了呢!

其实,由于皮甲的阻挡,锋利的枪头,虽然扎破了周仓的一层表皮,却就此滑过身体,从身侧将皮甲贯穿。借着这个战机,周仓一头冲到敌人跟前,刀锋一闪,淡绿色的“战炁”弥漫,已经在这名枪手的惊骇之中,将他一刀两断!

周仓一抹眼皮上飞溅的鲜血,脸上狰狞的一笑,呼出一口气,脚下不停,又向第二个敌人扑去!

这时,来犯之敌中,由于那名用枪高手的被杀,让所有的人气势为之一夺。面对半身溅上鲜血的周仓,与他照面的那人,居然不敢对敌,脚下一扭,狼狈的向一旁滚去。虽然这样做很丢面子,但是,总比就此被人一刀杀死要强吧?

周仓一刀落空,也不意外,反手一带,已经将大长刀挥动一圈,再次攻向第三个敌人。一时间,淡绿色的刀气飞舞之下,周仓面前,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这并不是说,周仓的武力,已经完全压倒了敌方。事实上,在与天平军厮杀的那些轻侠中,虽然没有能与周仓比肩的强者,可是有好几个人,若是单打独斗,也都能与周仓周旋上十招八招的。

然而,周仓拼着受点儿小伤,一个照面,就腰斩了这些敌人中,武力排在前三位的使枪好手。只是这一下,就将那些深知死去枪手厉害的轻侠们,给震慑住了。

两军交战,最重气势。要是哪一方的气势被明显压制住了,就算这一方的人数占据优势,多半也是失败的份!

于是,当剩下的敌人面对周仓之时,不但气势全无,而且心惊胆颤。如此一来,他们的一身武艺,发挥不出六、七成。这才有了周仓势如破竹的彪悍战绩。

沾上了周仓的光,其他天平军战士,虽然在武力上比敌人普遍低了一大截,然而气势旺盛,一时间居然杀的对面的轻侠们节节败退。当对方损失了十多个人之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伤亡,只得大叫一声,向四周溃逃而去。

张狂在城头上看得真切。虽然周仓眼前之敌已经崩溃,但是,四周的敌人们却丝毫不受影响,以数十人为一群,向着周仓所部围拢。看样子,竟是要将周仓所部一举歼灭!

第57节 挑战亦快意

张狂在城头上看得真切。虽然周仓眼前之敌已经崩溃,但是,四周的敌人们却丝毫不受影响,数十人为一群,向着周仓所部围拢。看样子,竟是要将周仓所部一举歼灭!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人群之中,有一群人,让张狂格外注意。这群人表面上看起来,与其他人群没什么两样。但是,不知怎么的,张狂就是觉得他们与众不同。

——是了!这些人进退有据,各司其位,明显是被人以兵法训练过的!

“鸣金!”

张狂下令。

周仓虽然在当前的天平军中,武力不算特别出众,读书也不算多,可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对张狂绝对的信服。一听到城头响起鸣金声,他就立刻停止了追杀残敌,大声呼唤部属,大步后退。

周围的敌人们,一看周仓部开始后撤,纷纷加快脚步,想要纠缠住他们。无奈张狂见机的快,撤退命令下的及时。当周仓带着人撤到城门口附近时,最近的敌人也还在百步之外。

见追击无效,那些来袭者虽然口中喝骂不休,却也谨慎的离坞堡至少在百步之外,不肯靠近。张狂事先埋伏下的二十张强弩,终于还是没了用武之地。

见到诱敌之计失败。来袭的敌人们也不再遮遮掩掩。一些人口中的哨声响起,四周都传来无数的哨声,相互呼应。就在这此起彼伏的尖锐哨声中,一队队的人马开始向着坞堡周围汇聚。

这些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有的使枪,有的提刀。有的披甲,有的只有布衣。然而,他们也有一些共同之处。那就是:这些人都是年轻人,脸上桀骜之气明显,尽是些乡间轻侠之流。

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不过,最终汇合到坞堡门前的来袭者,却也不过四、五百人。但是,张狂从远处的山丘间,依稀可以看到一片人影,从规模来算,只怕不下千人。

——这些来袭者,看来还是打的是诱敌出战的主意啊……

在一阵喧闹中,一个敌将越众而出。此人身材中等,年纪轻轻,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沉稳无比。簇拥着此人的一群随从,进退有据,纪律严明,正是刚才被张狂特别注意到的那些人!

“华县臧霸,前来拜会!”

张狂心中一定。他早就猜测,闹出这样一番动静的,会不会是闻名于周边诸郡的臧霸。如今所料不错,张狂心中也就算是有了底了。

臧霸的话音刚落,还没有等张狂回答,旁边的人群之中,紧接着冒出了一片声音:

“梁甫昌豨,前来拜会!”

“嬴县毛晖,前来拜会!”

“山茌徐翕,前来拜会!”

“泰山孙观,前来拜会!”

“费县尹礼,前来拜会!”

“南武阳吴敦,前来拜会!”

…………

每当有一声自报姓名之声响起,张狂的眉头就紧上一分。这些人物,虽然在后世的三国游戏中名不见经传,可是张狂在与陈登闲聊的时候,却对这些人物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臧霸不愧是未来能够称雄于徐州、青州两大州的豪杰,一声招呼,居然就将泰山郡中出名的轻侠豪杰,统统给叫过来了!

——有压力啊!

——臧霸果然不好惹。

当然,张狂也只是觉得有压力而已。这样的阵仗,对现在的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大威胁。张狂的手下,可是有典韦、乐进、于禁、周仓这样的著名将才。昌豨、徐翕、毛晖、孙观、吴敦、尹礼等人,虽然也算是了得,毕竟只是二、三流的武将。

不过,数百轻侠,却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

这些人虽然不习军阵,缺少纪律,正面交锋的话,其实战力平平。但是,他们若是分散开来,利用当地的地理优势,不断偷袭天平军的话,这可就相当令人头痛了。

要知道,张狂麾下的干将,“飞天道人”何曼,目前可是下落不明,说不定就是栽在了这些轻侠手中。

“宣高何来之速也?”

——来的挺快的嘛!

“老父有命,自当速来!”

——我老爸呢?

“宣高此来,可是要拜见老父?”

——你老子在我这儿,给我老实点儿。

“请张渠帅赐老父一见!”

——废话少说,先让我看看我老爸是不是安然无恙。

张狂心中有数,也不多说,派人领了臧戒上城头。父子相见,两人自有一番言语。只是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不宜多说。臧霸得知父亲并没有吃到什么苦头,言辞上也和缓了几分。

“张渠帅,感念足下厚德,礼遇父亲。不过,打扰了足下多时,俺想将父亲接走,以尽些孝心。不知足下,有何见教?”

——划下道来吧!你想要什么?

张狂心中一笑,又将他的那套鬼话给拿了出来。

“宣高,你上应天星,本是特地转世而来,作为本帅的左膀右臂。只是现在你还未经点化,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

臧霸自然不会对这样的话表示什么。他等了一等,问道:

“所以何事?”

张狂长叹一声,说道:

“你现在还是不明白啊!也罢。我有一将,勇武天下罕见。你若是能在他手下撑过二十个回合,我便不再多说,请你父亲归家。”

“季布一诺!”

“君子一言!”

“好!待俺来见识见识,太平道里的猛将!”

臧霸心情一松,战意又高昂了几分。他虽然没有与“太平道第一高手”管亥交过手,却听说曹豹曾经与这位对上过。虽然落了下风,但是曹豹在管亥面前,也足足支撑了三十余回合,还顺利的全身而退。

臧霸几个月前,曾经与曹豹交手。这几个月以来,不断的勤修苦练,自我感觉武艺又有精进。如果再对上曹豹,臧霸感觉自己至少有四分胜算。就算是管亥亲自出手,臧霸不敌,也应当可以撑过三十个回合。

见到臧霸脸上信心满满的情形,张狂心中冷笑。

——你还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强大的敌人啊!即使算上三国武力“天下第一”的吕布,典韦也是能够排进整个三国前五位的猛将!

而且,现在的典韦,得到了张狂的“点化”,已经提前进入了战力的巅峰期。他所使用的双铁戟,在这几个月的磨合之下,也已经得心应手。就算是“江东猛虎”孙坚再来,面对这样一个人形怪兽,也要退避三舍!

再看臧霸,不管他以后是不是能晋升入第一流的武将,现在毕竟年纪太小。以他目前只算是第二流的武力,去抗衡在第一流武将中,也属于顶尖存在的典韦,胜败之数,其实在战前,就已经被决定了。

若是没有把握,张狂又怎么会放心的提出这个赌约呢?

坞堡城门再次打开。一队两百人的精锐战士列阵而出。他们那种训练有素的行动力,使得臧霸一方的轻侠们大为震撼。许多人暗自比较双方,结果沮丧的发现,他们这些平日里在乡间县城中耀武扬威的轻侠们,在对方的阵列面前,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于禁顶盔冠甲,站在队伍的中间,心里也暗自得意。

要说起来,他原本曾经想要以“任侠”在县中出名。只可惜于禁生性严谨,与其他的轻侠始终难以结交。厮混了大半年,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名声。最后,于禁只得放弃了“任侠”的生活,以商贾子弟从军了事。

但是现在,于禁得以一展其长,训练出一只两百人的精兵,已经是天平军中公认的“统御第一”了。如今,除了本部两百人之外,于禁还担任了全军的训练官,深受张狂重视。

在两百精兵之后,从城门处走出了一个巨汉。此人身披一件珍贵的鱼鳞甲,手提两只粗大的铁戟,一步一个脚印,似慢实快,大步走出。看到这样一番出场,臧霸等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人吗?这是一座会走路的大山啊!

臧霸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惧,对城头的张狂喝道:

“可是这位壮士?”

张狂面带得意的笑道:

“正是。此乃我部下头号猛将,典韦典子韧。子韧,你手下可要悠着点儿,别错手伤了宣高。他也是上应天星,和你正是同伴呢!”

“某知道!”

典韦瓮声瓮气的回答道。他双戟一挥击,发出响亮的一声,对着臧霸说道:

“不开窍的小子,快来挨打吧!”

典韦的狂妄,激起了臧霸的怒火。他绷着脸喝道:

“丑鬼!休要多言!且看俺的大刀,是如何收拾你这个木桩子的!”

ps:人物——昌豨、徐翕、毛晖、孙观、吴敦、尹礼。

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群寇。

泰山群寇,多出身于当地豪强。这些人正面作战,也许实力不是太强。不过,对于山地的游击战,却极为精通。属于扩张无力,自保有余的一群主儿。

第58节 声东而击西

典韦的狂妄,激起了臧霸的怒火。他绷着脸喝道:

“丑鬼!休要多言!且看俺的大刀,是如何收拾你这个木桩子的!”

臧霸的斗志依旧,不过,他身后的众人里,多有不看好臧霸的。自称昌豨的一个高大汉子对身边人低声说道:

“此人身形之雄伟,怕是只有当年新莽时期的‘巨毋霸’,才可以比拟吧?”

另一处的徐翕,也悄悄的对手下说道:

“此人就算是不通‘战炁’,光凭一身蛮力,也不是奴寇可以轻松对付的。真是虎狼之将啊……”

不说其他轻侠豪杰的议论,臧霸迎着典韦,向前走过数十步,仰起头,与典韦对视,眼中一片清明,毫无惧色。典韦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嘲笑道:

“小矮子,觉得如何?”

臧霸正处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自恃自己武技高超,“战炁”也小有成就,反唇相讥说道:

“好大的靶子啊!这么高的身材,挨起弓箭来,只怕可以多挂一倍的箭矢呢!”

典韦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听了这话,也不想多费口舌了,狞笑一声,喝道:

“小子,别说废话了,来来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说话之间,一只大戟仰起,正对着臧霸的脸庞。臧霸冷笑一声,大声叫道:

“谁怕谁呢?”

“锵喨”一声,刀已经出鞘。刀光闪动间,明黄色的“战炁”若隐若现,显示出臧霸的“战炁”修炼,已经迈入了相当不错的阶段。

但是,典韦是谁?

见到这样的小花招,典韦只是冷笑。他也不动用“战炁”,只是运用自身的力量,大戟一挥,就向臧霸斩去!

臧霸有心试试对手的力量,也不回避,甩手一刀,用出八分力量,砍在来袭的大戟上。

“当……”

从刀柄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反震力,就像是一刀砍在铁板上的那种感觉。臧霸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却没有想到对手的蛮力居然如此恐怖!

他不得不催动体内的“战炁”,同时身体顺着反震力侧身旋转一圈,这才成功的将对方的力道卸去。

——好可怕的力量!

臧霸的心中,大为震撼。他虽然由于年龄幼小,力气并未长足,却已经比一般成年人,更加强劲有力。可是现在,面临敌手这随手一击,臧霸竟然都无法硬接下!

这样的力量差异,就如同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与一个成年壮汉之间的差距。

——不过,俺不会认输的!

风声响起,典韦的第二招,已经斩出。

有了第一招的教训,臧霸不敢犹豫,立刻施展压箱底的本领,脚步不停,围着典韦转起圈子来了。只见他脚下一滑,就从东方滑到了南方。典韦“咦”了一声,手上收力,将击空的大戟收了回来。

——好滑溜的步伐……

在力量上,典韦向来不惧怕任何人。但是,若论起速度来,他就很有一些头痛。如今臧霸显示出令人吃惊的步伐,典韦的心中,立刻警觉起来。

——不怕敌人抢攻,就怕敌人游斗!

为了遏制敌人的速度优势,典韦的双铁戟,长度都在六尺以上,简直可以让某些身材不高的人,当做长戟来用了。再加上他双臂的长度,敌人的攻击,若想在距离典韦八尺之内展开,就必须具备,能够招架他一身巨力的实力。

但是,若是与典韦发生了力量上的碰撞,典韦自信,没有任何人,能够依然保持自己的速度。毕竟,作为当今世上,在力量上最为顶尖的强者,典韦即使是随手一击,也不是那么好接下来的。

只不过,对手若是依靠自己速度上的优势,一个劲与典韦游斗,典韦还真是拿对手毫无办法。就比如说张狂,在与典韦对练时,就用这种方法,曾经纠缠了典韦上百招而不落败。

当然,臧霸可不是想用这种办法拖时间的人。他向来心高气傲,即使面对强悍如典韦,脑中也只是想着一件事:

——击败对手,救出父亲!

六月的太阳,毒辣无比。若不是典韦自从被张狂点化之后,武技已经达到了“寒暑不侵”的层次,光是背着这一身厚重的鱼鳞甲,就足够让他热的晕倒在地。

由于多日不下雨,地面的泥土,已经被晒得干燥无比。一脚下去,就是一阵扬尘。被火热的阳光烘焙出的热气,托住这些尘土,久久不能落下。

臧霸围绕着典韦转过两圈,脚板在干燥的土地上飞快的挪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卷起了好一阵烟尘,让典韦的视线,都被干扰到了。突然,臧霸脚下一停,鞋底一拨尘土,就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对着典韦扑了上去!

尘土大作之间,典韦暗道一声“来得好”,右手一戟挥出,迎上对方的身影。然而,就在此刻,他的猛兽直觉突然出现,感觉到整个左侧身体都是凉飕飕的,急忙一抬左手大戟,护在身侧。

“当!”

尘土飞扬之间,典韦只感觉左手大戟上传来一阵大力。再加上右手的大戟在挥出之后,居然落了一个空。两项相加,即使以典韦脚底之稳健,也难得的踉跄了一下。

原来,臧霸借助尘土飞扬的掩护,表面上是从右侧进攻典韦,其实真正的杀招,却来自左侧。这一招出手,即使以典韦之能,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旁关注着此战的人们,一时间叫好声不断。

“好一招‘声东击西’!”

在几个前来助威的游侠大豪之中,孙观的武力最为高强,也就最能体会这一招的难度。他对身旁的尹礼说道:

“奴寇这一招,需要在一瞬间,将身形移动数尺,才能在佯攻的刀光未散之前,斩出真正致命的一刀。虽然奴寇的身手还有些勉强,不能从容施展这一招。不过,能够利用尘土的掩护,使用出这样一招,也已经算是极其难得了。”

尹礼的年纪较大,心思也更加稳重一些。虽然对臧霸的出招大声喝彩,回头却对孙观说道:

“宣高有危险了!”

“哦?”

见孙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尹礼低声解释道:

“宣高这一招,只怕用得很不轻松。那大汉虽然略显狼狈,可是毕竟毫发未损。你看,宣高刚一动手,就不得不用上了绝招,正说明他现在已经难有还手之力了!”

与此同时,梁甫县的大豪昌豨,也对身边的人说道:

“臧宣高的处境不妙啊!以某家的眼光,那巨汉实力,远在臧宣高之上。臧宣高若是能利用脚下的步伐,拖过二十个回合,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去向那巨汉正面争斗,真是……”

“那……臧兄弟,我们该怎么帮他一把?”

面对身边人的请教,昌豨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如今,也只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了……你们和我一起叫!”

说完,数十名轻侠一齐跟着昌豨,大声呼喊:

“第三招!”

“这是第三招!”

……

臧霸的口中,急促的呼吸着。

刚才那一招“声东击西”,足足消耗了他两成的体力。如今之势,臧霸也已经明白了,眼前之人,确实不是他目前可以抵敌的。

一旁传来的呼喊声,提醒着臧霸,是到了要改变战术的时候了!

第59节 胜负本鲜明

如今之势,臧霸也已经明白了,眼前之人,确实不是他目前可以抵敌的。一旁传来的呼喊声,提醒着臧霸,是到了要改变战术的时候了。

——可恶!

作为一个骄傲的人,臧霸可不想被人撵兔子似的,撑过二十个回合。但是,这一战,关系到父亲的自由,即使面子上不好看,臧霸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认了。

不过,典韦会同意么?

“受死吧!”

典韦大喝一声,双脚像两根打桩机,在地面上捶击着,溅起漫天的尘土。臧霸冷笑一声,脚下连连滑动,避开了典韦的追击。比较力量,臧霸自叹不如。但是,要想比较速度,臧霸有自信,即使对手欺身到了自己五尺之内,自己依然可以从容的走脱。

“当!”

臧霸游走之间,依然不忘还手。虽然他的出刀,会被典韦毫不费力的随手挡下,却依然有不错的功效。

“第四招!”

“第五招!”

臧霸不求获胜,但求拖延。随手一刀,便是拖过一回合。眼见得两人在漫天尘土中,已经纠缠过了十招,在城头观战的张狂,都有些焦急起来。

——只知道臧霸的实力,在曹豹之下。却不料这厮的武艺,却是以灵活和速度为基础。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派乐进出手了……

不提张狂心中的小算盘。

典韦与臧霸的这一阵追逐,让他很是有些提起大戟拍苍蝇的感觉。被臧霸这般袭扰了数招,典韦的火气也上来了,不再留手,对着臧霸砍来的一刀轻轻一架,全身“战炁”狂涌而出,竟是将周围五尺之内,都染上了一片棕黄!

臧霸大吃一惊!

他吃惊的不是典韦的“战炁”之浑厚。这一点,臧霸已经无暇顾及。他吃惊的是,自己的宝刀,居然被对手的长戟给吸住了!

如胶似漆!

难分难舍!

——怎么会这样?!

一股巨力,从刀柄上撕扯过来。若是不想被拖走,就必须弃刀!

臧霸不弃刀。

弃刀就是认输。

为了父亲,臧霸不能\不甘弃刀。

所以,臧霸就被刀柄上的力量,一路拖动了五尺。

典韦也极为意外。在这种情况下,对手居然不弃刀!?

因为意外,典韦的动作也就略微停顿了一下。这一停顿,就是臧霸的机会!

臧霸的大刀,在典韦的戟头上挂着。但是臧霸的手上,突然就多出了一柄短戟。一柄极为锋利的短戟。

短戟急刺,目标,典韦的胸口!

典韦“唔”了一声,左手大戟一横,已经架住了这闪电般的一击。那锋利的戟尖,离典韦的鱼鳞甲,只有半寸的距离。

然而,紧接着,典韦又吃了一惊!

这柄短戟上,并无多少力道。即使典韦不招不架,刺在鱼鳞甲上,也不可能刺破铠甲。觉察到这一点,典韦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

臧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多方算计,屡次施展意外的手段,终于成功的有了一次克敌良机。

臧霸的两只手,都已经出招了。那么,他还有第三只手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但是,不要忘记,一个人除了两只手之外,还有两只脚!

臧霸没有攻出两只脚。因为,一只脚就够了。他的功夫,首重步伐。而练习步伐,先要练脚。在臧霸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一脚下去,踩碎一块半尺厚的板岩了。

而在这一刻,臧霸一脚踩下去,不但附着了腰劲、腿劲和脚劲,还运起了体内三成的“战炁”!

这三成“战炁”,已经是臧霸目前,所能运用的最大力量了。

结果如何呢?

由于地上尘土飞扬,在一旁观战的诸人,视线都被挡住了。但是,就凭典韦身上激发出的五尺“战炁”之光,就没有一个人认为,臧霸能够获胜。

“天啊!”

“怎么可能!”

“那是……”

在一片惊呼过后,昌豨惋惜的叹息道:

“真没想到,这巨汉,竟然是……‘万人敌’!”

古老相传,一旦武者将体内的“战炁”修炼到最高阶段,就拥有了将“战炁”释放到体外伤敌的功效。典韦能够将“战炁”的光华激发到周围五尺远,要说他没有达到将“战炁”离体的程度,未免有些不可能。

另一边的孙观,失声大叫道:

“奴寇危矣!”

就连一向沉稳的尹礼,也在口中喃喃自语:

“居然如此强悍!居然如此强悍!……”

但是,从尘土飞扬之中,除了两声闷哼,就再无其他动静传出了。

尘土依旧飞扬。

终于,一个身影,从中缓步走出。不少轻侠都垂下眼睛,不想看到臧霸的惨象。

那么,这个身影是谁呢?

答案很容易判断。在看到面孔之前,高达九尺的身长,就已经出卖了他的身份。

典韦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一手提着双铁戟,另一手将一个人夹在腋下,正是臧霸。

对典韦异常熟悉的张狂,一下子就发现,典韦走得有些慢。他心里一个激灵,想到一种可能。

——这家伙,不会是受伤了吧?

这样一想,张狂在城头就站不住了,一翻身,从坞堡城墙上跳了下去。虽然这座坞堡的城墙,足有三丈半高,不过张狂的脚尖,在微微向外突出的墙面上点了七、八下,落地时,已经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这一手飘逸的轻身功夫,让看见的人,不分敌我,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张狂当然无心注意这个。他几步来到典韦面前,关切的问道:

“子韧,可曾受伤?”

典韦的丑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娘·的,差一点就被这小子给废了啊!”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却说典韦在臧霸的游斗战术下,心中恼火加无奈。当臧霸又是一刀斩来,典韦全身“战炁”全开,一戟迎上,使出秘传的“战炁”心法,大戟上的劲道,一下子变为一股吸附力,竟然成功的将臧霸的大刀牢牢吸住!

这种心法,叫做“山不厌高”,是典韦的师傅所独创的一门“战炁”心法。它能将土系“战炁”的反震之力,临时转变为吸附之力,故此被师傅的一名好友,戏称为“山不厌高”。

如果没有张狂从中横插一脚,按照历史的自然演变,数十年之后,曹在赤壁横江赋诗,突然间想起了阵亡已久的典韦,这才有感而发,写下了“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千古名句。

这招一出,典韦果然成功的吸附住臧霸的大刀。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臧霸居然悍勇如此,不但不弃刀,反而借机近身,与典韦展开了贴身肉搏!

那蕴藏了臧霸全身力道和三成“战炁”的一脚,让典韦的心中,再一次升起了极为危险的信号。有了这种野兽直觉的提醒,典韦猛然间双手用力一甩,将始终不肯弃刀的臧霸凌空扯起,然后膝盖一顶,正对上了臧霸凌空踏来的那一脚!

典韦虽然力大无比,“战炁”深厚,却毕竟出膝仓促。被臧霸这么一脚踏下,若不是身上的甲裙抵消了部分杀伤力,说不得膝盖就得骨折。

挨了这样一击,典韦脚下踉跄,又有臧霸的身体牵扯,几下综合的结果,竟然站立不住,沉重的身体,一下就向前栽倒!

这一倒下,臧霸就败了。

被典韦双手一扯,失去平衡的臧霸,先是重重的砸在地上,已经被摔得是七荤八素。外加上典韦那庞大的身体,轰然如山般压在他的身上,哪儿还承受得住啊?这一下,居然就将臧霸,给生生的砸晕了!

第60节 上应转世星?

被典韦双手一扯,失去平衡的臧霸,先是重重的砸在地上,已经被摔得是七荤八素。外加上典韦那庞大的身体,轰然如山般压在他的身上,哪儿还承受得住啊?这一下,居然就将臧霸,给生生的砸晕了!

说到这里,典韦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若不是典韦的野兽般直觉,让他做出了及时的反应的话,臧霸那一脚若是踏实,典韦的命根子,可就铁定保不住了!

“主公,这厮如何处置?”

典韦对手上提着的,这个比自己小上两岁的家伙,在恼火中,还夹杂着一丝欣赏。不过,没等张狂说话,从那些轻侠阵营中,就爆发出一阵嘶喊。

“那汉子,快放了臧兄弟!”

“就是!要不,俺们和你没完!”

这些臧霸找来的帮手,刚才震惊于“万人敌”级别猛将的出现,一时间集体失声。直到张狂出现,他们才从震动中回过神来。孙观向来自诩为“泰山第二豪杰”,又因为臧戒的被擒,多少与他有些关系,所以第一个对张狂和典韦喊起话来。

典韦看着这些在远处喊话,却不敢靠上来的家伙,不屑的撇了撇嘴。而臧霸被这些人一吵,也慢慢清醒了过来。发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臧霸倒也干脆,老实的坐在地上,对张狂哀求道:

“臧霸此身,已经在公子手中。还请公子放了家父,要杀要剐,臧霸绝无二话!”

张狂“呵呵”一笑,将臧霸从地上扶起来,说道:

“宣高,你被上天注定,本来就是我未来的左膀右臂,我又怎么舍得加害于你呢?”

顿了一顿,见臧霸脸上隐藏着一丝不屑,张狂接着一指旁边的典韦,说道:

“你道典子韧为何年纪轻轻,就能成功进阶为‘万人敌’?”

不等张狂自问自答,典韦就急着接过话头,大声说道:

“嘿嘿,两三个月以前,某家的武艺,虽然比你现在要高些,却也高的有限。不过,自从被主公‘点化’之后,某家的武艺就突然之间,增长到如今这个地步。小子,你别不信,只要自己试上一试,你自会口服心服。”

有了典韦这样的绝世强者,为张狂作注解,张狂的话语,可信度无疑就大为增加了。见到臧霸的脸上,从不屑变成半信半疑,张狂为了坚定臧霸的认识,树立自己的光辉神棍形象,笑着说道:

“宣高,今天日子正好,本帅就干脆为你开启前世的武力。你可去邀集你的好友,一起前来观礼。等到你接受了‘点化’之后,心中就不会再有怀疑了。”

臧霸本来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料,最终结果,居然与他的想法大出意外。他难以置信的看了张狂一眼,问道:

“你放我走?你肯放我走?”

“不是放你走。是让你将朋友们都汇聚过来。你本来就上应天星,今日,就是你正式回归到本帅麾下的时刻了!”

说罢,张狂对刚刚从坞堡中追随过来的军师王果吩咐:

“军师,去将所有原来坞堡中的人都‘请’过来。还有臧先生和太史子义,也一并请出来观礼吧!”

张狂现在在天平军中威严日重。王果虽然心中不同意,却也不敢当面提出,见张狂神情坚定,只得将心思压在肚子里,恭谨的答应道:

“诺……”

“难道这厮真的是……‘天命之人’?”

听到臧霸回来所说的话,即使是见识最多的昌豨,也极为惊讶。

在上千人的围观之下,还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江湖游侠在场,如果还能够作假,那也是接近神仙一流的人物了。而能够让人武艺大增的“仙法”,也只是在神话传说中才有,却从来没有真正出现在世上的记载。

“不管如何,这事情做不得假。奴寇,你等会儿若是开了窍,就先和俺过上几招。俺倒要看看,你的武力能增长到哪个地步?”

孙观此人,胆子甚大,却也对这件事情半信半疑。他心中暗暗思量,若是此事为真的,是不是也投到那支黄巾军队伍里,去混上一个“开国元勋”什么的?

天平军一方,倒是对渠帅的“仙法”极为相信。毕竟,前边有这么多受益的例子,由不得大家不相信。这样一来,凡是有空闲的天平军战士,也都涌到城外,准备再看一场热闹。

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两群人泾渭分明,相互戒备着,一东一西,区分得极为明显。与人数不过千余的天平军围观者相比,他们的对面,人数可就多了不少。除了六、七百游侠以及数百坞堡中的原住民,还有人数在两千以上的豪强家丁。

这些豪强家丁,统一穿着黑色的罩袍,看起来比天平军要正规得多。而且,他们的武器盔甲,也远远超出了普通豪强私兵的水准。除了纪律不严,阵型不整之外,比起一般的郡国兵来,倒也不差。

率领着他们的,是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余岁的年轻公子。张狂虽然没有与此人见礼,可是光看此人的形容举止,音形笑貌,就觉得非常的舒服。用一句当时人的话来讲,那就是“雍容风议,见礼于世”。

虽然此人只是温和的站着,可是昌豨、徐翕、毛晖、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却纷纷过来与他大礼相见。之后,这些泰山轻侠首脑,居然也老老实实的站在此人后方的位置,不敢僭越。这一点,让张狂大为称奇。

——此为何人?

可惜,昌豨、徐翕等人在与此人说话的时候,只是称他为“公子”而不叫姓名。张狂固然在修炼“太平真气”大成之后,耳目灵便,却也无从得知,此人的具体身份。

但是,听不到姓名,张狂却可以猜。

能够动员两千私兵的大豪强,虽然不算太少,却也绝对不会多到哪里去。能够带人进入泰山郡的,就只能是周围的几个郡国的豪强。

在这些为数不多的大豪强中,目前与天平军有所纠葛的,只有三、四家。而在此时此刻,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一家。

东海糜家。

糜家现在,正在与臧霸联络泰山豪杰,一起进行贩卖私盐的暴利活动。于情于理,臧霸有麻烦,糜家都应该出来帮一把。否则,双方日后,可就不好相见了。

张狂的猜测,的确不错。那位接人待物,让人如沐春风的年轻公子,便是东海糜家的下一任家主,未来刘备的大舅子——糜竺、糜子仲。

此时,糜竺正在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话。那少年问道:

“二哥,这个黄巾军头目,难道真的有仙术?”

糜竺笑了笑:

“小弟何必着急。等上一会儿,不就什么都水落石出了吗?”

少年一手握住腰间的跨刀,又问道:

“刚才的一战,昌大哥他们都说,对方有一位‘万人敌’级别的猛将。可惜我们刚才隔得太远,没看到那精彩无比的一战。唉……”

糜竺笑道:

“‘万人敌’虽然世间少有,不也是在别人的部下,听命与人吗?小弟你若是多读兵法,将家中精锐率领好,那才是真正的‘万人敌’呢!”

一番话让少年的精神振奋起来。他兴奋的一挥手,叫道:

“二哥说的是。不过,我看到那些兵法书,就觉得头大。还是练武比较好玩。以后,我就算不能成为‘万人敌’也要像曹二哥那样,做一个‘徐州气侠’。等到曹二哥年纪大了,我便接过他‘徐州气侠第一’的旗帜。”

“到时候,徐州上上下下,就都知道,糜家有一个糜芳糜老四了!”

不提糜氏兄弟在一旁闲聊。却说张狂,这是第一次当着无数中立群众(姑且这样算吧)的面,施展“点化”异能。

虽然说,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很久,甚至还忍住不将太史慈当场“点化”,以安其心。但是,事到临头,张狂的心脏,还是跳动得极为厉害。

——万一这一下,异能突然失效的话……

张狂虽然尽量控制,可是思想依然时不时的开起了小差。直到他心中默念“大贤良师”张角亲自传授的《太平清心经》,才算是压住了思绪。

太阳高高升起,大地变得炽热。

张狂与臧霸,两人相距十步,各自跪坐不动。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一刻钟。

围观的群众们,有些已经失去了耐心,开始闲聊,消磨时光。不过,有经验的天平军将士,倒是耐性良好,鸦雀无声的盯着场上的张狂。

终于,张狂睁眼。一声黄色的道服上,居然闪现出一片银白!

“来了!”

四周一片哗然,然后迅速的安静下来。在数千人的收声屏息之中,张狂仿佛足不点地,轻轻的飘到臧霸面前,对着臧霸喝道:

“心要诚,意要静!”

臧霸闻言,闭眼不动。张狂突然伸出一支手指,在臧霸的额头上轻轻一点。这一刻,只见两人的身体银光大作,加上太阳的照耀,令人眼花目眩!

第61节 料中是良骥

臧霸闻言,闭眼不动。张狂突然伸出一支手指,在臧霸的额头上轻轻一点。这一刻,只见两人的身体银光大作,加上太阳的照耀,令人眼花目眩!

“啊!”

“天呀!”

“俺滴神……”

惊呼声不断,感慨声万千。

光芒四射过后,张狂的身上汗湿衣背,露出极为疲惫的神色。反观臧霸,依然安坐不动。张狂扫视了四周一眼,长出了一口气,喝道:

“宣高!可曾领悟?”

臧霸猛然一睁双眼,精光四溢,长身而起,大声叫道:

“谢主公‘点化’!”

说罢,他以手做刀,对着场中空地虚挥一记。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光辉脱手而出,击中五丈开外的地面。只听“轰”的一声,溅起漫天飞尘。片刻之后,当飞尘散去,原本平整的空地上,已经多了一个栲栳大的小坑!

“刀刀刀……刀气!”

不要说孙观、吴敦等人,就算是较为老成的尹礼、昌豨之辈,也是惊讶万分。在传说中,“万人敌”级别猛将的必备招式——刀气,就这样被年仅十九岁的臧霸,展现在了大家面前。

虽然发出刀气之后,臧霸的身体,就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可是像昌豨、徐翕、毛晖、孙观、吴敦、尹礼等人,望向臧霸的目光,已经在亲切之间,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一份敬畏!

“居然是真的?”

在场之人,除了天平军众将士早有经验,就只有糜竺表现得最为镇定。不过,也只有紧挨着糜竺的糜芳才察觉到,二哥在刚才,身体姿势居然僵硬了片刻。由此可见,糜竺心中的惊讶,也绝不在其他人之下。

“这位仙师!”

一条身长接近八尺高的大汉,突然冲出人群,奔到张狂跟前。在典韦警惕的眼神中,此人出人意料的纳头就拜,口中大叫道:

“这位仙师,您看看俺孙观,是不是也是上应天星?若是的话,给俺孙观也‘点化’一下吧!”

有了孙观这个不知是勇敢还是鲁莽的带头人,一班子崇尚武力的乡间轻侠们,几乎是蜂拥而上,向着张狂冲来,口中还乱叫着什么“求点化”,“求追随”,“求包养”,哦不,说错了,是“求收容”什么的……

这幅架势,倒是大有后世的粉丝们,狂热追踪心中偶像的场景。

然而,这幅场景,突然之间就被冻结了。原因是,典韦的一个动作和一句话。

“当!”

双戟交击的巨大响声,还有“上前者死!”这样一声怒喝,让仿佛潮水般涌来的轻侠们,瞬间呆立当场。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自己与对方,好像还不是朋友。

张狂刚才,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心中却大喜起来。他既然打算在泰山郡立足,等待天时,就一直在思量着,怎样收罗一些泰山豪杰。现在,眼前这一大帮的轻侠子弟,主动要求拉关系,张狂还真是有种“瞌睡遇到枕头”的喜悦。

但是,这时候,那些轻侠慑于典韦“万人敌”之威,呼啦一下,居然就如潮水般退去了。一时之间,只留下孙观这个拜倒在地的出头鸟。

“主公恕罪。这位,是俺的好友,泰山孙观,字仲台。仲台武艺高强,比之俺也只差了一筹……”

说到这里,臧霸的话语愣住了。现在的臧霸,比起孙观来,可就高出不止一筹了。臧霸有信心,在公平的情况下,十招之内击败孙观。

“那个,这位仙师,能不能看看俺,是不是也是上应天星?若是,也给俺‘点化’一下,让俺也耍耍‘万人敌’的威风?”

张狂细看这位自称“泰山第二豪杰”的孙观,但见此人身形魁梧,脸上横肉丛生,还有一道明晃晃的老刀疤,一看就不是善类。

当然,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位孙观的面相,显得有点老。乍一眼看上去,只怕有三十岁。张狂仔细观察了他的眼角额头,才确定,此人的年纪,应当也就是二十五岁上下。

自己的事自己知。张狂的“点化”,只能让人提前拥有自己的巅峰武力值。

看孙观的年纪,却是武力应当成熟了,没有多少潜力可以挖掘。若是给他“点化”了,却被发现没有什么效果,那张狂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苦心经营的“天命之人”形象,可就有些动摇了。

要知道,这个形象,可是张狂目前聚拢军心,收罗豪杰的一面大旗。

要是没有这个“天命之人”的形象,像典韦、于禁、乐进等非黄巾军系统出身的强者,凭什么信服张狂的领导?眼前的臧霸,又为什么要加入黄巾“反贼”的行列呢?

“足下……很可惜,本帅并未听‘南华老仙’提及足下。故此,本帅亦是无法‘点化’足下了……”

孙观表现虽然冲动,心中却自有计较。如果张狂一口答应为他“点化”,孙观心中就会暗存怀疑,寻思张狂的动机何在。不过,张狂现在明确指出,孙观并非上应天星,反而让他信服了九成以上。

这种判断的做出,听起来虽然很“奇葩”,对孙观而言,却是再正常不过了。原因也简单,孙观已经信奉了“浮屠教”多年。

所谓“浮屠教”,其实便是佛教。

佛教自从东汉永平十年,由汉明帝派遣汉使,将印度二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载佛经、佛像抵达洛阳之后,建立了白马寺,就算是正式传入了我国。

但是,在那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中,佛教一直流传不广。所以,即使臧霸身为孙观的好友,却也不知道,这位居然是个浮屠教徒。

如果太平道的仙人,连浮屠教的信徒都会“点化”,那仙人的见事,也太不明了吧。

正当孙观从地上起身之时,却见对面的轻侠们,又是一阵喧闹。

在一片“让开!”“公子来了!”的开路声音中,一位相貌儒雅,风姿丰伟的年轻贵人,率领着昌豨、毛晖、徐翕之辈,从容的向张狂走来。等到了张狂跟前,这人深施一礼,微笑着说道:

“东海朐人糜竺,见过张渠帅!”

张狂一边还礼,心中暗想:

——果然是他……

——却不知糜夫人,现在有几岁?出生了未?

“竺本在徐、兖之间经商,前日里听说,有一豪杰路过泰山,故特来拜会,望张渠帅莫怪竺冒昧。”

“糜公子何出此言?我从远方来,却也听说过徐州当今的诸位青年才俊。糜公子风姿过人,雅量高致,乃是徐州近年以来不可多得的人才。与彭城曹豹,东海陈登,并称为‘徐州三雏驹’,我安能不知?”

糜竺听得此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双方刚才还在刀兵相见。

“张渠帅谬赞了。听闻张渠帅在此落脚,竺仓促之间,也筹备不周,只得献上区区薄礼,觍颜祝贺。”

说完,糜竺身边的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恭谨的献上一份帛书,列出了详细的礼单。张狂双手接过帛书,也不看一眼,转手交给了一旁的王果,笑道:

“糜公子这般客气,让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这时,一旁的的王果,却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张狂不满的看了王果一眼,却见王果不顾失礼,将嘴巴凑到张狂耳边,轻声说道:

“主公,好贵重的礼物啊!”

“属下失礼,让糜公子见笑了。”

“无妨。渠帅不需多礼。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张狂客套了几句,将帛书从王果手中接过,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经历丰富的王果如此惊喜。

却见帛书上字数不多,区区几行而已。仔细一看,帛书上边,墨迹还未曾完全干透,用当时最为流行的“飞白体”写着:

“刀百件,大戟百支,强弩百具,矢万五千,皮甲百具,铁甲十具,为迁居之贺。”

ps:人物——糜竺、糜芳。

糜氏出身大商贾,要论起财富来,堪称富可敌国。据说糜竺将妹子嫁给刘备时,送二千奴客和金银货帛以资助军队,使当时处境危难的刘备重新振作。其富豪,可见一斑。

飞白体。

一种特殊的书法。相传东汉灵帝时,修饰鸿都门的匠人,用刷了白色石灰粉的帚写字。书法家蔡邕见后,归作“飞白书”,遂流行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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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意外得重礼

帛书上字数不多,区区几行而已。仔细一看,帛书上边墨迹还未曾完全干透,用当时最为流行的“飞白体”写着:

“刀百件,大戟百支,强弩百具,矢万五千,皮甲百具,铁甲十具,为迁居之贺。”

张狂看完,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这刀和戟也就罢了,天平军中还有不少存货。但是强弩和盔甲,却是珍贵的好东西。

汉室虽然不禁止民间拥有强弩和盔甲,然而这些东西,因为造价高昂,向来数量稀少。陈王刘宠,之所以能保全封国领地,也就是依靠手上数千张强弩的威慑罢了。

而天平军自从组建之后,转战豫州、兖州、徐州数月,几番胜利,也才缴获了强弩不足两百具,盔甲五百余件。在经过多次战斗的损耗之后,现存的强弩不过一百余具,盔甲三百八十件。

现在这位糜竺,不过是初次见面,居然就送出了如此厚重的礼物,也无怪乎以王果的见识,也会失声惊叫了。要知道,当下可是战乱四起,这些堪称为“国之利器”的武装,价值比起数月之前,已经翻了五、六倍!

——这位糜竺,倒是大手笔,好机灵。

看糜氏那些家丁的架势,本来应当是来给臧霸邀请来的游侠们撑腰壮胆的。一旦情势危急,说不定还会赤膊上阵,与天平军干上一仗。这种架势,自然不会带什么礼物来。

如今形势一变,双方和解。糜氏为了弥补原先的敌对行为,居然就将本来装备在私兵身上的武器装备,直接脱下来送人。糜竺的这份行事果决,还真是够有决断的!

不过,对于这份厚礼,张狂并没有客气推辞,而是随手将礼单递给王果,对糜竺说道:

“糜公子诚意过人,张某铭记在心。若是方便,却请糜公子到堡中一聚?”

糜竺笑着摇摇手,说道:

“竺商务繁忙,不得空闲,非是有意推辞。来日一有空闲,竺必登门拜访!”

张狂见糜竺的神情,知道其中必有些不便明说之处,也就不做强留。这时,臧霸又将其他前来助拳的泰山轻侠豪杰,介绍给张狂认识。张狂便与糜竺约了时间,送糜竺离开。

这一番化敌为友,其中也是一波三折。张狂特地将“点化”能力保留到今天,施展在臧霸身上,也算是大有收获了。

当然,还有一件事,张狂必须问一问。

“宣高,你和诸位豪杰来这里的路上,可曾遇到我派出去的斥候骑士?”

听到这话,臧霸不免有些脸红。不过,他身为一代豪杰,自然不屑隐瞒,据实说道:

“不瞒主公,俺带大伙儿来这里的路上,的确碰到了几个斥候骑士。虽然他们的技巧还不错,毕竟不是本地人,不熟悉本地的地理。被俺们一顿驱赶,误杀了几个。”

张狂一听,心中有些担心起来,急忙问道:

“那么,你们可曾与斥候的首领动手?”

臧霸想了一下,答道:

“有个武艺不错的强壮汉子,与尹礼兄弟交过手。不过,后来见到俺这边人多,就主动退走了。”

说到这里,臧霸唤过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看上去有些削瘦的汉子,介绍道:

“这位就是费县豪杰之首尹礼,字守卢。”

尹礼急忙对张狂深施一礼,恭敬的说道:

“乡鄙之人,有眼无珠,冒犯了贵属,还请渠帅恕罪……”

张狂急忙还礼,又请问尹礼,到底情形如何。尹礼便说道:

“俺等半夜里向这边汇集,想要给渠帅来一个意外。半路上,却遇到贵属。因为误会,结果就动起手来……

贵属中有一个好汉,武艺着实了得。俺与三、四个好手与他缠战,兀自奈何他不得。最后,还是得到臧兄弟从琅琊国寻来的帮手相助,这才伤了贵属的一臂,将贵属击退。”

说到这里,尹礼对着旁边的游侠们叫道:

“小徐!小徐!找小徐过来!”

众人招呼之间,一个身高接近足有七尺六、七寸,身材却异常单薄的年轻汉子,在轻侠们善意的呼唤拍打之中,来到张狂面前。尹礼拉着这个小徐的手,说道:

“快向渠帅谢罪!”

小徐急忙向张狂赔礼。张狂心中虽然有些不爽,却也无法怪罪别人。毕竟,在一个时辰之前,双方还在兵戎相见。对方何尝不是有十数人,死伤在己方手下?

臧霸见张狂接受了小徐的道歉,有心拉近双方的关系,接过话头说道:

“这位小徐,名盛,是琅邪莒县人。别看他长得高大,年纪却小着呢。要算起来,今年实岁才十五岁。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一身好武艺,以后的成就,只怕不在俺之下呢!”

“那里那里,不敢和臧大哥相比。”

——徐盛?

张狂暗暗念起这个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动。

——以后的东吴,有一员大将,就叫做徐盛,是不是眼前这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呢?

张狂决定问一问。

“徐兄弟,你可曾取字?”

臧霸听了,笑道:

“徐兄弟今年才十五、六岁,何来取字?”

按照汉时的风俗,男子在二十岁的时候,才举行加冠之礼,代表他已经成年了。同时,在冠礼上,由长辈或者贵人为男子取“字”。

当然,这只是正常情况。实际上,若是有什么意外,“冠礼”和取“字”往往都会被提前。尤其是取“字”,如果男子需要远行或者出来做事,通常会提前一、两年就取好“字”。

就像臧霸,自从发生截囚事件之后,臧戒就给他取了“宣高”的字。那时候,臧霸的年纪也不过十八岁而已。不过,徐盛现在实岁才十五岁,确实不太可能取“字”。

不过,徐盛本人却有些扭捏的说道:

“其实,俺这次出门,已经自己取了一个字……”

张狂不等徐盛说完,问道:

“可是取字为‘文向’?”

徐盛吓了一跳,就像见到了鬼似的,后退一步,尖叫道:

“你怎么知道?!俺可是谁都没有说……”

张狂仰天大笑,状极开怀。看起来,神棍流诱拐法,又要建功立业了!

“你乃上应天星,我何得不知!”

这个消息,让周围的人听得都是一愣一愣的。又来一个“上应天星”的人?

“啊?难道说,俺,俺也能成为‘万人敌’?”

徐盛先是一惊,后来却突然大喜,说出这么一句来了。

旁边的典韦听了,不屑的说道:

“小子,你以为‘万人敌’是土里的莱菔(萝卜的古称),一提一大把吗?”

张狂心中想了想,在东吴系统的武将中,只想到了孙坚、孙策、太史慈、甘宁这几个猛男,应当够得上“万人敌”的头衔。至于眼前的这个徐盛,武力不错,但是好像离“万人敌”还是差了些。

他也不想打击徐盛的积极性,温和的说:

“天星之中,也有强弱之分。强者‘万人敌’,弱者‘千人破’。能不能成为‘万人敌’,却要看你的造化了。”

这话一说,惹得周围的诸多轻侠羡慕不已,议论纷纷。即使成不了“万人敌”,一个“千人破”,已经足以称霸一方了。君不见,偌大一个徐州,号称“第一高手”的曹豹,也才不过是一个“千人破”强者罢了。

“徐兄弟,你可愿意加入我天平军,与我等共谋大业?”

趁着徐盛激动之际,张狂赶快开始拉人。如果徐盛不从,张狂可是绑也要将他绑在自己身边的。

徐盛年纪虽然幼小,反应倒很快,立刻拜倒在地,大声叫道:

“徐盛拜见主公。”

一举一动,全然模仿臧霸。不过,徐盛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

“俺的父母弟妹,可还是都在家乡……”

一旁的典韦插了一句嘴:

“这有何难?将他们都接到这里来就是了。”

如今的天平军中,包括太史慈母子在内,已经有百余人的妇孺老弱,多半都是军中将士的家属。这些老弱妇孺,被单独编制成一个百人队,时刻处于军阵的最严密保护之下。

徐盛想了一想,毕竟是年轻人,对故土没有太深的眷恋,反而总想着到外边去闯一闯。于是,张狂让臧霸帮徐盛托人取回家眷,以安定徐盛的心。

由于徐盛的突然被看重,那些轻侠们再次被激起了极大的热情,纷纷过来报上姓名,询问自己是否“上应天星”。而张狂为了给周围留下一个“礼贤下士”的印象,不得不耐着性子,一个一个的接待。

第63节 暂留基未立

由于徐盛的突然被看重,那些轻侠们再次被激起了极大的热情,纷纷过来报上姓名,询问自己是否“上应天星”。而张狂为了给周围留下一个“礼贤下士”的印象,不得不耐着性子,一个一个的接待。

这番折腾,直到傍晚时分,才算是结束。纵然张狂有天下第一品的“太平真气”护身,事后也对周仓暗中抱怨说吃不消。但是,这点儿辛苦,却换得了徐、兖两个大州的乡间轻侠们,对张狂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算是涨了不少名望。

至于派出去侦查四周的“飞天道人”何曼,直到第二天才返回坞堡,向张狂请罪。还好,由于随着臧霸一起投靠天平军的轻侠,多达二十多人。这一次冲突过后,天平军不但补充了全部损失,还多出了十多名武技精湛的好手。

至于其他的轻侠豪杰,在坞堡外呆了一天,便四散回家了。倒是糜竺,趁着夜色,偷偷的拜访了张狂,并与天平军达成了默契。

糜氏会定期输送一批军需粮草给天平军,而天平军,则需要保证糜氏贩运私盐的队伍,在周围数十里内的安全。这种坐在家中数钞票的好事情,张狂当然是求之不得了,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是张狂到达这个乱世以来,最为轻松的日子。以坞堡为据点,天平军又驱逐了周围的几个豪强大户,占据了费县、南武阳两县的部分地区,依托蒙山,准备潜伏下来,迎接即将到来的黄巾军大失败。

对于这种布局,张狂手下诸将自然是无法理解,明里暗里询问过不少次。张狂可不想被人说他诅咒尊长,背叛黄巾军,对此并不多说,只推是“南华老仙”的指点。好在诸将多半受过张狂的“点化”,对张狂和“南华老仙”盲目崇拜,这才算是压下了动的军心。

而为了让手下这些精力十足、野心勃勃的家伙们,能够安下心来,免得天天在暗中起小心思,张狂命王果制定了一个,全面的军事练计划。

等到军师王果将练计划拿出来之后,由于嫌王果的练计划太轻松,张狂又规定,每天早上练之前,先要全副武装的在周围的山间小路上,跑上十里地。

反正,在他的印象里,军队的机动力,是决定战斗胜负的一个关键性因素。君不见,当年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愣是让在军力上处于绝对优势的光头兄,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消灭他们?

这一手,却是为了以后天平军与汉军,在山区打游击所做的准备。

当然,张狂在后世好歹也是在网上看过《窃明》的人,知道大运动量的训练,需要大量的补充营养。所以,虽然将一帮手下练得怨声载道,对军师王果满腹怨言。不过,既然军中每天都有米饭管饱和大块肉食,也就将军中由于艰苦训练产生的怨气,化解消散了大半。

随之而来的,这样做的后果,是张狂手中的钱粮消耗得极快。为了囤积一批米粮,以便熬过以后的艰苦岁月,张狂还主动参与了糜氏所组织的私盐贩运,从中获利不少,算是稍稍补贴了一些开销。

顺便,在带领手下熟悉蒙山和泰山地形的时候,张狂还歼灭了几支盘踞在山中险要处的正宗山贼。这样做,不但为军队提供了山地作战的经验,还缴获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粮。就连周围深受山贼袭扰的豪强大户们,也由此对天平军的感观,有了些变化。

当然,这点儿好处,还是比不上张狂带队上门,勒索粮草所带来的恶感。不过,由于张狂在勒索时很有分寸,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周围的豪强们,知道天平军的厉害,对于这点不算太多的勒索,也就捏着鼻子忍受了下来。

而泰山郡的官兵,也不知是力量不足,还是看不上天平军的规模,抑或害怕天平军的战斗力,在天平军落足郡内的过程中,居然毫无反应。连带的周围的诸多豪强,也由于天平军行事很有原则,而慢慢的接收了天平军存在的事实。

在形势粗略的安定下来之后,张狂不由得仔细的考虑起下一步的发展思路来。

既然是要蛰伏数年,那么,头顶上裹着的那片黄巾,就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去除。这个暂且不急。但是,如果想在未来复起的黄巾军起义大潮之中,打下一块安定的地盘,并且进行有效的统治和发展,就必须提前储备好足够的人才。

军事人才,目前倒不是太缺乏。天平军转战数月,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一支精锐之师的架子。由于从汉军的军事制度中吸取了不少有益的经验,军队的战斗力达到了一般郡国兵的水准。未来只要稍微培养一下,就可以满足扩充到数万人的需求。

但是,在行政这一块的人才,却是极其稀缺。

目前,天平军中,曾经有过在担任官吏经验的人,极其缺稀。不,严格的来讲,当过官的人,是一个也没有。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俸禄二百石的小吏。

汉时,官吏的品级,并非后世所流行的九品十八级官阶。这套东西的萌芽,还要再等上几十年,等到陈群制定出“九品中·正制”以后。汉时的官阶,直接就是以官吏的收入来标明。

不入流,斗食,二百石、三百石、四百石,六百石,一千石,比二千石,二千石,真二千石、中二千石,万石……

据说朝廷中最详细的阶等,曾经达到了二十二级。而上边列举的,则是当前汉室比较常见的俸禄等级。

通常俸禄在六百石及其以上的人,才算是官。而这些当了官的人,一般都有一定的上升空间,属于当时的既得利益者,自然对黄巾军这个现有秩序的破坏者避之不及。

也只有那些担任小吏,收入既低,这辈子又上升无望的人,才会怀着赌博的心思,投入黄巾军的行列,希望能借着这次起义,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

所以,张狂现在手中的行政人才,其实相当有限。即使现在就给天平军一个郡那么大的地盘,天平军也无法对其实现有效的统治。将天平军中所有识文断字的人集合起来,外加上以泰大师为首的太平道系统,大概可以处理两、三个县的民政。

那么,该怎么办呢?

张狂倒也不太担心。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前人的榜样可以学习。至于学习的手段,无外乎就是:扫盲,学习。

在蛰伏的这几年中,除了培训军事人才之外,张狂还要想办法让手下们多学习一些治国之道。最起码,以后占据了一郡之地,能够有足够多的官吏,能够将这一郡之地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有将基地建设好了,在以后的征战中,天平军才能保持强劲的后劲,逐步发展壮大,最后夺取天下。

为此,张狂现在就在军中,针对那些不识字或识字不多的文盲、半文盲们,展开了初步的扫盲。虽然不少战士觉得,学习识字比起上战场厮杀还要艰难,可是张狂既然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的动摇。

为了保证学习的效果,他不但亲自担任启蒙的教师,教导那些有些职务的文盲、半文盲,还立下了严格的奖惩条例,规定凡是在考察中不合格的人,都会被处以从没肉吃到饿饭的不同惩罚。而表现优异或者学习积极者,则会得到额外的奖赏。比如说大块肉或者钱币布帛之类。

不过,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多情况下,都是这样。

这一天,张狂正与平常一样,身先士卒,带着两个百人队在山丘间奔跑。突然,远处的几个行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因很简单。如果有人看见大队的黄巾军跑过来,不但不躲避,反而还迎头赶上,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才叫奇怪呢!

张狂的脚步停了下来,隔着十多步,自有天平军将士把来人拦住。

“什么人?”

来者并不回答,大声问道:

“你们是太平道哪一部的兄弟?”

却说太平道内部的组织,还是相当严密的。以“大贤良师”张角为首,下边的组织结构,根据张角的八大弟子,被划分成八个系统。系统的名称,则根据八卦的八个方位,来进行命名。比如张狂的那个“方”,在起事的时候,按照方位,就属于“艮”位的组成部分。

不过,自从首战失利,原本属于“艮”部的道众,在如今的天平军中,数量极其有限。倒是随着属于“离”部的波才残部加入,“离”部的道众数量,已经超过了“艮”部。因此,真要说张狂所部是哪个部分的,选择可以多种多样。

当然,经过仔细的思量以后,张狂对此自有打算,并不准备打出八卦里任何一部的旗号。

“我们是‘太极’所部,不是八部中的!”

来人脸上一呆,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有由“大贤良师”张角亲自统御的太平道道众,才能被称为“太极”部。这里是兖州,不应该是“太极”部的地盘啊?

他反应过来,又追问道:

“‘太极’部不是在冀州吗?你们怎么跑到兖州来了?”

与来人对答的五十人长,也是一个“太平道”道众,听出对方懂行,知道是自己人,表情也温和起来,解释道:

“我们渠帅可是‘大贤良师’的亲侄子啊!不是‘太极’部的,又是哪一部的?”

来人还想问些什么,这时候,几个来人中,真正做主的人发话了:

“无忌!老朋友来了,都认不出了吗?”

第64节 欲静风不止

来人还想问些什么,这时候,几个来人中,真正做主的人发话了:

“无忌!老朋友来了,都认不出了吗?”

听到这句话,张狂小小的吃了一惊,本能的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他仔细看去,从尘封的记忆中,认出了那个长的黑黑瘦瘦,却极为精神的年轻人。在记忆里,这人还真是“张狂”的熟人,当年与周仓、裴元绍一起,是太平道中被当做下一代精英培养的同伴。

——这人叫做什么来着?莫非叫做……

“你是……小宝?”

黑瘦青年“哈哈”一笑,走上前来,啧啧称奇的说道:

“看不出来嘛!当年咱们那帮人,你小子居然是第一个当上渠帅的!”

此人姓韦,名笑。因为平时喜欢说笑耍宝,被同伴戏谑的称为“笑宝”。后来人们说的口顺,将“笑宝”说成“小宝”,于是正式将他的外号改成“小宝”。

不过,说笑归说笑,这个“韦小宝”的跑路功夫,仿佛是天生的一样。不说短途内可以奔逾飞马,即使是赶长路,也能将马匹给远远的甩到后方。在“太平道”中,他一向就是负责向各地传送各种命令。

由于这位长得黑,又是属老鼠的,所以周围的同伴们,当年故意以“鼠蝠一家是亲戚”的理由,给这位取了个诨号,叫做“青翼蝠”。(原谅作者吧,他就是一个倚天迷!)

得见故旧,张狂的脸上在笑。不过,他的心里,可是一点喜意都没有。

这个故旧,又不是他的故旧,只是“张狂”的故旧。而且,从记忆里想起这位“韦小宝”是干什么的之后,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在近两个月所作的谋划,仿佛就要落空了。

他的预感很准。

“我从青州来。”

韦笑既然找到了正主,自然就不说什么客气话了。他直截了当的对张狂宣布了上边的命令。

“自从皇甫老贼(皇甫嵩)火烧长社,击溃了‘波才帅’所部,我黄巾军大势就有了威胁。兖州的‘卜己帅’所部,面对皇甫老贼和朱儁老贼的合力夹击,现在已经处于下风。”

“所以,‘地公将军’派我到‘管亥帅’处,要‘管亥帅’组织一支精兵,去支援在东郡奋战的‘卜己帅’。我现在,正在为‘管亥帅’,四处寻找精锐的援手呢!”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张狂温和的笑着,完全看不出心中的憋火。

“没法子,我在徐州走了一圈,只为‘管亥帅’召集了一千多精壮。其余的几只黄巾军,要么就是老弱太多,抽不出几个壮丁;要不就是假冒我黄巾军旗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间无赖拉扯的队伍。所以……”

“韦小宝”用垂涎欲滴的表情看着张狂,让张狂明知道他在耍宝,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这里虽然人数不多,不过,看起来很是精锐,正是‘管亥帅’所急需的部队。要知道,这次可是千里远征,带上老弱妇孺,那可就赶不上‘卜己帅’的求救了……”

张狂苦着一张脸,说道:

“我就这么一点儿人手,好不容易打下一块地盘。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我这块来之不易的地盘,可就丢了!”

“啊呸!”

“韦小宝”打量了张狂一眼,笑道:

“别人也还罢了,你小子也来这套?俺们姓韦的给你姓张的,拼死拼活的打天下。你个姓张的,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居然还舍不得这点儿地盘?真要是心痛了,你和‘大贤良师’说去,让‘大贤良师’以后给你封一个大国,不就得了?”

“小宝!你敢对渠帅无礼?”

周仓刚从队伍的最后走过来,就见到韦小宝这厮,在张渠帅面前没大没小的喷口水。他也不是外人,却因为这些日子里张狂所展示出的“神迹”,对张狂可是忠心耿耿。一上来,周仓就吼了韦小宝一嗓子。

“大黑,你也在?那更好了!”

“韦小宝”毫不在意周仓的大吼,反而更加热情的迎了上来。相较于张狂,其实韦笑和周仓两人,关系更加密切。要知道除了“青翼蝠”这个诨号,韦小宝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小黑”。

“我只是个跑腿的。现在‘管亥帅’的大军正在路上,几天之后,就到你这里来了。你不想去,那就先说服‘管亥帅’吧!无忌,你可要做好准备哦,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双方叙了一会儿旧,韦笑就要告辞了。张狂自然要留他住一晚上,不过韦笑推说时间紧急,没有答应。有了这个家伙传来的消息作底,张狂的准备就不得不开始进行,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人生事不如意,十之**啊!

张狂做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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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亥的大军,在五日之后到达。

虽然现在是七月末,属于遍地流火的那种天气。但是,跟随着“管亥帅”的一万多黄巾军大军,依然坚持赶路。幸得这些黄巾军战士,是以精壮为主。要是队伍里夹杂了大队老弱妇孺,管亥军的行路速度,至少要被拖慢一半。

张狂固然早就有了脱离黄巾军系统的自立之心。不过,形势比人强。面对着无论是声望还是辈分,亦或在“太平道”中的地位,都远在张狂之上的管亥,张狂只得执弟子之礼,率领着手下,在大路上恭迎对方。

至于是否可以不参加增援“卜己帅”的行动,在当地留下来,张狂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要知道,韦笑在日前可是透露了,这次增援行动,是由“大贤良师”张角亲自制定的。作为张氏子弟,张狂与公与私,无论从那一条来讲,都必须服从调配。

否则的话,不说管亥可以当场翻脸,以不守军令、教令之罪,将张狂当场处决。就算是张狂的那帮被“神棍”来的忠心手下,也可能因为张狂的这种不忠表现,对他离心离德。

这样的结果,可不是张狂想要的。张狂还指望着等到几年之后,借助太平道的旗号,将百万青州黄巾、徐州黄巾什么的,都统一到自己的大旗下来呢!

为了以后的辉煌,现在必须装孙子。

当然,张狂可以装孙子,不过其他人可不敢将他当做孙子那样看。就算是管亥,也丝毫没有这种想法。

一个黄巾军头目,来到张狂面前,对张狂客客气气的问道:

“您是张渠帅吗?”

“正是。”

“管帅有请,请张渠帅去中军,与管帅一见。”

“管师有招,张狂自当遵命。”

于是,张狂带上王果、典韦、臧霸、周仓四人,随这个黄巾军头目,前去觐见“管亥帅”。

不得不说,黄巾军的军事训练,的确不怎么样。这些黄巾军战士,已经是管亥手下最精锐的一群部众了,可是在张狂眼中,武器装备也就是天平军中的辅兵的水平。若是比较起纪律和队形,就连天平军辅兵都有所不如。

就比如说,现在是行军休息时间,眼前的这些黄巾军士卒,一个个随便找个地方,就往地上一坐,一边饮水聊天。张狂走过三、四百步,居然连放哨保持警戒的士卒,都没有几个。

——这样的,还是精锐……

张狂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对黄巾军未来战败的结局,有了透彻的认识。

不过,在接近管亥军主帅帅旗之时,张狂的轻视被收起。因为,他看到了一支令他感到意外的部队。

骑兵,数以百计的骑兵!

ps:倚天情节又发作了。各位书友,原谅我吧!

第65节 军威强为主

在接近管亥军主帅帅旗之时,张狂的轻视被收起。因为,他看到了一支令他感到意外的部队。

骑兵,数以百计的骑兵!

在黄巾军中,骑兵向来是一个稀缺兵种。张狂大小战斗七、八次,利用好不容易缴获的战马,才组建起一支百人左右的骑兵。而眼前的骑兵队,人数至少有五百以上,是张狂自从穿越以来,所见到的最大规模的骑兵队伍。

又走近了几步,张狂仔细的打量着这些骑兵。他们甲胄齐备,士气饱满,在面对着其他步兵的时候,无意之间,就透露出一股子高人一等的气势。显然,这些骑士们,都是军中的精英。

——却不知,这些家伙的骑术如何?

张狂这样想着。

一个合格的骑兵,除非在急行军或者与敌人交战,否则,会尽量保持坐骑的体力。就像现在,这些管亥军的骑士们,没有一个人是骑在马背上的,都在趁着行军休息的当儿,仔细的照料自己的爱马,弄出一片人喊马嘶。

穿过这片飘扬着浓浓马粪味的道路,就见一群器甲鲜明的黄巾军迎了上来。为首的一人,身高在八尺五寸以上,腰大十围,乍一眼看上去,张狂还以为是曾经见过的“许褚”呢!

不过,脑中的记忆告诉张狂,眼前这位年纪在四十以上的壮汉,正是“太平道”的“坎”部道众首领,有着“太平道第一高手”之称的武道大师管亥!

张狂正了正衣冠,上前几步,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张狂,见过管师!”

管亥虽然生得高大粗壮,却不是个粗人。见到张狂行礼,他笑着扶起张狂,说道:

“七郎【张狂在家族中排行第七】,数月不见,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大贤良师若听说了,一定大为高兴!”

说罢,管亥亲热的挽起张狂的手,问道:

“听说你最近,结交了一位‘万人敌’,却不知是哪一位?”

说着,管亥的目光,牢牢的钉在典韦那高大的身形上。毕竟,以典韦那高达九尺的魁梧身材,就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亮的那么星明,亮的那么耀目。在刚才的一路上,几乎没人不注意到这位,看起来就充满了威慑力的猛男。

张狂心中得意,对手下说道:

“子韧,宣高,且来给管师见礼。”

两人虽然在心中,对管亥不太看得上眼,可是碍于张狂的面子,只得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

“己吾典韦,见过管帅!”

“华县臧霸,见过管帅!”

管亥笑容满面,问道:

“两位壮士,果然仪表非凡啊!”

虽然话里面这样说着,管亥的心中,却是有些不满。

——要你介绍一下“万人敌”,你怎么一下介绍了两个属下?

——难不成,这两个人,都是“万人敌”不成?

——荒谬!

管亥没有将疑惑说出来,他身边的部下,可就直接多了。一员黄巾小将直接站出来,问道:

“俺是管帅部下小帅张绕,请问二位,到底谁是人称‘万人敌’的强人?俺却想请教一二!”

此人一出,旁边又冒出一个黄巾小将,叫道:

“张大哥说的,正是俺想说的。俺楼异也想见识见识,到底‘万人敌’有多厉害?”

“退下!”

对这两个冒失的家伙,管亥的脸上显得颇为恼火。张狂心中暗想:

——若非管亥故意,就是他对手下号令不严,军纪松弛。无论是哪一种,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呢……

既然有人出头挑衅,张狂也不是善茬,对着二人使了个眼色。臧霸不愧是未来的一代帅才,反应比起典韦来,要快上那么一筹,向前一步,笑道:

“二位既然是管帅麾下的大将,想来武艺非凡。臧某不才,刚刚被张帅点化,晋升为‘万人敌’,就稍微指教一下二位便是!”

这话一说,不但张绕、楼异二人大吃一惊,就连管亥也额外多看了臧霸一眼。张狂虽然想要展示一下自己部下的力量,却也不想就此造成双方关系被搞僵,急忙插嘴说道:

“宣高,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指教不指教的。不如,你与这二位手搏几招,相互切磋一下就是了。”

所谓手搏,就相当于后世的徒手搏击。双方不动武器,这事情就闹不大。

管亥人称“太平道第一高手”,自然是好武成痴之人。他见臧霸和手下二将都跃跃欲试,也见猎心喜,想要见识一下张狂手下中,能号称“万人敌”之人的实力。于是,他笑着说道:

“既然大家都有这意思,不如就简单的切磋几招。”

周围的人很快散开一块空地。臧霸来到空地里,对还在争论谁先出战的张绕、楼异二将招了招手,漫不经心的说道:

“别争了。一起上吧!免得浪费时间。”

这话一出,二将暴怒!

不光张绕、楼异二将暴怒,周围的管亥部诸将都激动起来。管亥心中虽然也有些生气,不过,以他的经验,自然知道自己两个手下的斤两。若臧霸真是“万人敌”一级的猛将,收拾这两人联手,也费不了多少手段。

“既然这样,你们两个就一起上吧!”

管亥看得出臧霸武技必然不俗,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于是发了一句话。听到管亥这句话,本来脸红脖子粗的二将,突然冷静了下来。两人对着臧霸一抱拳,摆开架势,居然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管帅的武学造诣,著称于当世。既然他发话,叫二人一起上,二人心里就已经明白,对方一定是个强敌。

——毕竟,在管帅面前,二人联手,也是有败无胜的。

张绕、楼异二人,虽然性子有些莽撞,却不是傻子。

臧霸见到这种情况,有些意外,却也不以为意。他虽然“战炁”为土系,却向来以速度取胜。即使这两人合力相抗,在臧霸的速度下,完全可以变成一对一。等到一人落败,另外一人也就无足挂齿了。

这样想着,臧霸果断发动了进攻。

然后,小小的战斗圈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却是由臧霸的身影带起的。

以臧霸的身法,可以在瞬息之间,越过数丈的距离,却不惊起在附近觅食的小鸟。但是,这一次,他偏偏要激起一阵狂风,一阵在他的土系“战炁”下激起的狂风。

激起狂风,目的是要带起尘土。

作为土系属性的“战炁”,臧霸对于如何在尘土飞扬之间交战,有着天生的直觉。即使强如典韦,在与臧霸的那一战中,也在这一招之下,险些吃了大亏。

漫天尘土之中,张绕、楼异二人眼前一花,臧霸的身影立刻模糊了起来。

然后,臧霸身体一转,滴溜溜的来到两人的身侧。这个角度,不但只能有张绕一人与臧霸动手,而且他还必须侧转过身体。

不过,张绕既然敢于出头向“万人敌”挑战,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外,手下也着实有两下子。面对臧霸迅捷无比的速度,张绕没有出手。

他出脚。

侧翻横扫!

这一脚侧翻横扫,张绕曾经在一次与地方上的轻侠泼皮斗殴时,一击将两个人踢飞出一丈之外。他也曾经在一次战斗中,一脚让从身侧攻过来的敌人反应不及,被击中,当场仆倒。

如今,张绕在经过了管亥的指点之后,自觉现在踢出的这一脚,既有力量,又有速度,还有足够的突然性,就算不能一击踢倒对手,也可以让对手吃个小亏!

ps:人物——管亥。

《三国演义》里,管亥与关羽大战了数十个回合,才被斩杀。而在三国系列的游戏中,管亥的武力,一般被标定在80以上。由此可见,管亥的武力,应当相当不错。本书设定他为太平道第一高手,实在是很给关帝爷面子了。

人物——张绕。

青、徐黄巾军首领之一。曾经率20万众,从冀州还攻北海,大败孔融。

人物——楼异。

设定为黄巾军小帅,后来随青州黄巾投降曹,于濮阳之战中露面。

出处:(吕)布出兵战,先以骑犯青州兵。青州兵奔,太祖陈乱,驰突火出,坠马,烧左手掌。司马楼异扶太祖上马,遂引去。——《三国志·魏书·武帝本纪》

第66节 大旗力可扶

如今,张绕在经过了管亥的指点之后,自觉现在踢出的这一脚,既有力量,又有速度,还有足够的突然性,就算不能一击踢倒对手,也可以让对手吃个小亏。

然后,张绕感觉自己这一脚,踢起来比平时更加轻快,更加快速,更加……收不住脚!

周围的旁观者,只看到臧霸如一阵风般,飘到张绕身侧。张绕骤然踢出一脚,却被臧霸轻巧的避过。然后,张绕的身体就腾空而起,“嘭”的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张绕下盘不稳,自行摔倒了?

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张狂、管亥、典韦等区区数人,看得真切。

臧霸在闪身避过张绕的横扫腿时,手掌上明黄色“战炁”一闪,疾如鬼魅般的,在张绕脚后跟上顺势一推,这才让张绕的身体失去了重心,狼狈的摔倒在地。

——好快的速度!

——好高的技巧!

管亥感慨之余,忍不住大声喝彩道:

“好一招‘顺水推舟’!”

张绕这一摔倒,楼异立刻心神大震。臧霸瞧得真切,左手一拳,右手一拳,直奔楼异的面门。楼异急忙招架,却不料臧霸这两拳尽是虚招,楼异的招架,居然连臧霸的身体都没碰到。

突然间,楼异胸口一痛,他的身体就腾空飞起,步了张绕的后尘,狼狈的摔倒在地。

原来,臧霸的实招,也是一记飞腿。不过,比起张绕的那一脚来说,臧霸的这一脚,不但速度更快,隐蔽性也更强。从出脚到收脚,居然都没有让楼异亲眼看到。

如此轻松愉快的撂倒了两员小将,即使管亥心胸宽阔,脸上也未免显得有些难堪。同时,管亥对张狂手下的实力之强,也有了一个明确的初步认识。

之前,管亥军隐隐听说泰山有一只黄巾军,出了一个“万人敌”。据说这位强者身高一丈,腰围也是一丈,手拿两把八十斤重的大铁戟,无敌于世间。

这样的传闻,管亥军里的小帅们,只当是乡野村夫的以讹传讹。毕竟,早在数年以前,管亥帅就被公认为“太平道第一高手”。但是,连管亥本人都承认,自己的武功,离“万人敌”的境界,还要差上那么一筹。

泰山那里民风固然彪悍,但要是突然间不声不响的蹦出一个谁都没有听说过的“万人敌”来,可信度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不要说是“万人敌”了,就算是“千人破”,在这个世界上,也是足以独霸一方的存在。

——难道你以为,高手就像田野里的青菜,一把一把的,到处都是?

但是,臧霸现在的表现,让管亥军众人,都有了极大的震动。

——这两人都是“百人斩”级别的高手,居然在这个臧霸面前,撑不过一个回合?

——即使是管亥帅亲自下场,也不可能就如此轻松的撂倒这两人啊?

——难道……

——真是“万人敌”?

张狂和楼异从地上一跃而起,垂头丧气的回到管亥身后。臧霸的出手不重,毕竟这只是切磋,不好出手伤人。他们两个虽然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却明确的知道,自己二人的身手,确实与那个狂傲的小子,有着天与地的差距。

“果然身手不凡啊!无忌,你还真是有幸,居然能得到如此良将,真是我太平道之大幸啊!”

在显露了一手本事,不至于被管亥部下所轻视之后,张狂自然见好就收,谦虚了一番。管亥说了两句,目光突然望向典韦,问道:

“刚才介绍的时候,这位壮士,似乎还在臧壮士之上啊?”

不等张狂回答,臧霸就插嘴说道:

“典大哥的武力,还在俺之上,自然要先于俺介绍啊!”

这话一出,从管亥到小卒,无不悚然变色。臧霸的武力,虽然没有彻底展示一番,可是结合了张狂的介绍,在管亥的心中,已经可以算是“万人敌”了。但是:

——居然还有人,能在武力上居于他之上?

——这就意味着,张狂区区数千黄巾军中,有两个“万人敌”?

当今之世,“万人敌”如同凤毛麟角,屈指可数。早几年被公认享有“万人敌”之称的,唯有“凉州三明”中的段颎、段纪明。至于现在,“江东猛虎”孙坚和凉州大豪董卓,则是被身边的人推为“万人敌”,属于最有希望得到公认的当世强者。

众人惊愕间,突然响起了“呼剌剌”的声音。大伙儿循声望去,却见一面高达三丈以上的粗大军旗,正向着地上落去。旁边负责打旗的五、六条有力大汉,正手忙脚乱的想要重新扶起这面大旗,不让它落到地上。

原来,这几个扶旗的军士,听到典韦的武力,还在臧霸之上,一时间大吃一惊。正好这时,一阵狂风吹过。扶旗的军士们一个分心,竟然让大旗被风给吹歪了。

若是大旗倒在地上,那就少不得要有人头落地。

当时的人,甚为迷信。不但在学术界,流行大量掺杂了“谶纬之书”的今文经学,普通百姓甚至地方豪强,也有着修庙祭拜的风俗。

而在军中,如果代表一军的大旗倒地,那对全军来说,都是一个极为不祥的兆头。轻者要吃败仗,重者主死大将。所以,一旦发生这样的恶**件,全军的士气,都会因此而降低一截。

因此,几个护旗军士,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个个拼了命的,想要将大旗重新竖起来。然而,这面大旗的重量显然颇为惊人,就这样不顾军士们的劝阻,我行我素的向地上躺去。

——这样天天站、月月站,我容易吗我?

大旗发着牢,向地上躺去。

“快去帮……”

管亥话语未完,却见一个极其雄壮的身影大步奔出,一把撑住了大旗的中段,不让大旗落地。众人抬眼观看,这人正是刚才被介绍给大家的典韦。

只见典韦双手撑住旗杆,一步步向大旗的底部挪去。每前进一步,大旗就被抬起一截。这样十多步下来,五、六条粗壮大汉都固定不住的大旗,竟然被典韦一人夹持住,不再摇晃!

“好力气!”

“天啊!简直是巨灵神下凡……”

管亥军惊讶了一番,发出震天的喝彩声。那几个护旗的力士,更是千恩万谢,没口子的称赞。看见此情此景,张狂不由得想起《三国演义》中曹的评语,大声赞道:

“真古之‘恶来’也!”

有了张狂这句话,从此以后,典韦就多了一个外号,叫做“古之恶来”。连带“恶来”这位远古时的勇士,也大大的露了一回脸。就连管亥,也亲热的拉着张狂的手,感慨道:

“无忌啊!你现在,当真可以‘无忌’了!麾下的猛士,何其多哉!”

达到了让管亥军高看了一眼,不敢轻视的目的,张狂变得很好说话起来,谦逊的说道:

“这都是我太平道当兴,东皇太一赐福。”

有了这个小插曲,双方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张狂请管亥带领手下,到坞堡中休息,管亥自然高兴的同意了。天平军拿出这段时间积累的物资,大飨三军,让远道而来的一万多黄巾军将士,都美美的吃了一顿。

席间,管亥对张狂部的实力赞不绝口,当场提出了,要张狂所部,加入救援卜己帅大军的要求。对于这个问题,张狂已经思考了很久,非常干脆的答应下来,得到管亥的又一顿好夸。

张狂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却泛着苦味。

他可是真不愿去兖州,与汉军主力硬碰硬的干一仗。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说了不算。

ps:人物——凉州三明。

“凉州三明”是指东汉末期,同属古凉州人的三位杰出的军事将领:皇甫规、张奂与段颎。

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因为三位的表字都有个“明”字,又都几乎同时在治羌中立功扬名,故而在当时,京师称为“凉州三明”。

这三个人,对羌战争都有过很杰出的战绩,在羌人中也都很有威名。但是,这三个人在剿抚方面则分为两个阵营。皇甫规、张奂赞同抚,而段颎则赞同剿。

不过,这三人都死在黄巾起义之前,并未在三国中露面,属于本书的背景材料。

第67节 愿吃苦中苦

张狂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却泛着苦味。

他可是真不愿去兖州,与汉军主力硬碰硬的干一仗。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说了不算。

管亥何许人也?被“大贤良师”张角,夸赞为“太平道第一高手”多年,在黄巾军中,乃至整个天下间,都是威名远扬的存在。而且,他身为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之一,信望极高,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也绝非张狂可以相比较的。

更不用说,管亥这一生,教授弟子无数,就连张狂本人和周仓,都得叫他一声师傅。如果张狂不同意,只怕管亥开口喊上一声,张狂手下那些将士,不管是来自“波才帅”残部的,还是从一开始就跟随张狂的,都会干脆的抛弃张狂这个渠帅,转而跟随“管亥帅”,踏上西去的道路,主动去找汉军的麻烦。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反正,只要典韦、臧霸、于禁这些人才还留在自己身边,张狂其实对那两千来普通士卒,并不是太在意。

但是,真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张狂就会被周围的人认为,是一个不遵上命,不敬师长,背叛教团,恣意妄为的小人。

这,才是对张狂最大的打击。

当世重名声。而良好的名声,首先来自良好的道德。别的不说,光看官府,在召集人才时,都是以“举孝廉”为主,就可见一斑。

如果张狂的名望大坏,不单以后别想再召集其他人才,就连现在已经跟随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也未必会继续追随。这样一来,除非张狂以后找个地方,改名换姓,苟且偷生。否则,基本上没有任何生存和发展的机会。

随便举一个很好的例子来说明吧。

第一个告发太平道起义的唐周,同样也是身为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之一,执掌“巽”部的太平道教众,本人才能卓越,风度不凡。

但是,当他一朝做了叛徒,出卖了“太平道”起义的机密,立刻就成为太平道最为痛恨的叛徒。凡是太平道信徒,对此人的痛恨,还超过了对任何一个汉室官吏的怨恨程度。

而汉室朝廷的官员们,也因为唐周的行为,对他极为鄙视。即使唐周身为镇压黄巾军起义的一大功臣,也没有给他任何好处。

根据张狂两世为人的见闻,这样一个能力超强的人才,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无论是当前,还是后世,张狂都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的任何后继消息。

张狂自然不想成为唐周第二。而且,在得知管亥即将到来的消息之后,张狂在反复思量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

——名望不足!

在未来的规划中,张狂是想要继承“大贤良师”张角的名望,用于号令数年以后再次兴起的青州黄巾军和徐州黄巾军。

可是,凭借张狂目前在泰山附近,闯荡下的那点儿名望,能够压制得住几年后那些拥众数万、甚至数十万的黄巾军首领吗?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招募人才的时候,没有足够的名望,谁会来投奔一个天知道是谁的无名小卒?

别看天平军现在拥有周仓、典韦、于禁、乐进、臧霸等历史名将,似乎是人才济济的样子。但是,仔细回顾一下,这些历史名将,全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外加上张狂竭尽全力的诚心招诱,有些还使出了非常的手段,才甘心成为天平军中的一员。

但是,直到现在,主动来投奔的人,也基本上是些贫民、流民。几个月下来,张狂还没有在主动投奔者中,发现什么像点样子的人才。

当今乱世,身为黄巾军中的一员,想要出名,除了与敌人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要本部的兵力不多,即使名头大一些,想必也不会被汉室当做眼中钉来处理吧?

若是实在不行,到时候,带着天平军向哪个山头上随便一躲,想来皇甫嵩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闲心,来搜捕一支藏身在深山中的“残军”吧?

话说回来,张狂心中反复思量一番后,发现这一路上,也是风险伴随着机遇。所以,他决定,冒一回险,看看在这一路上,是不是还可以再收罗几员三国名将。

富贵险中求!

做出了这个决定,张狂心中如释重负。当他把即将出兵的消息传达下去之后,天平军将士们也都一个个欢声雷动。

这一个多月的闲居,让张狂手下这些,或者野心勃勃,或者忠心太平道的战士们,憋得极为难受。如果只是呆在泰山这个山区险地,坐观外界的成败,未免也太对不起将士们那一颗颗要求上进的心脏了。

军中第一要事,当以粮草为最先。

一万三千斛粮食,一百三十头羊,四十头猪。这是张狂在计点自己的物资之后,赠送给管亥部黄巾军的粮草。天平军如此大方,让管亥军在羡慕之余,也极为感激。

要知道,对于黄巾军来说,向来不是愁没有人,没有兵器,只是愁没有足够的军粮。只要手中有粮,为了混一个肚儿圆,绝对有不少贫无立锥之地的流民愿意加入黄巾军。而接受了张狂军的大方捐赠之后,管亥军也就不好意思,再去打天平军剩余物资的主意了。

当然,到了这一步,对于将张狂所部收编的想法,也被管亥果断的抛弃了。只要张狂遵循“大贤良师”的指示,起兵救援“卜己帅”,管亥就既没有名义,也没有实力吞并张狂部。

对于这般大方的捐赠,天平军内部也有不少人极为心痛。

但是,张狂在考虑了运送这些物资,将会对天平军行军速度造成的拖累之后,还是果断的只留下两个月的军粮。有张狂的命令,泰大师和于禁等人的支持,臧霸、周仓等人,也只好收回了自己的意见。

饶是如此,天平军队伍中车辆之多,辎重之充足,也让管亥部的黄巾军士卒羡慕不已。双方合军之后,在路上没走几天,管亥军就流传起这样一首歌谣来:

“前军穿鞋,后军赤脚。前军披甲,后军衣少。前军肉食,后军吃草。”

前军,就是天平军。张狂既然要积极表现,干脆就一口气积极到底。他以天平军兵精将勇为理由,自告奋勇担任前军。这种大无畏的革命主义积极精神,自然深得管亥军上下的赞赏。

却不料张狂心中,本就是想要趁机练练兵,磨砺出一只少而精的强兵来。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张狂并不介意,天平军的数量在目前的基数上损失一半。

他的目光,现在依然在盯着数年之后才会发生的汉帝驾崩,军阀混战局面。

不过,这个未来,到底是发生在四年以后,还是五年以后呢?

张狂有些记不准了。

毕竟,他在后世,只是一个“真·游戏玩家”和“伪·历史爱好者”。

就这样,一只人数达到一万四千人以上,基本由精壮男丁组成的黄巾军大军,行进在兖州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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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绕将手握在环首刀的刀柄上,坐在一辆牛车上。与他一样,忍受着没有减震器而产生的颠簸,安静的坐在牛车上的人,足有三百之多。

这三百人,有的是张绕的部众,有的是管亥帅派出来的精兵。除了武艺出众,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跑步速度快,耐力强。

他们,是由黄巾军大帅管亥亲自选中的,用于快速反击的精锐部队。目标,就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地方豪强私兵队。

本来,由于管亥军所部人员众多,装备精良(相对的),让所过之处的地方豪强们,两股战战,忧心忡忡。

这样规模和装备的军队,不是那些只有数百可战之士的中小豪强们,可以对抗的。

但是,从这只大军的前进速度中,不少的有识之士看出了蹊跷,从而放下心来。

日行四十里,这是以管亥的统军能力,所能保持的最高行军速度。如果再加快速度,管亥就不能够保证,在到达东郡附近与卜己军汇合时,手中还能够掌握多少部众。

毕竟,在太平道中,管亥是以武力著称,并不是很擅长统帅大军。黄巾军统御最强的几个人,依次是“波才帅”,“马义元帅”,“张曼成帅”,“卜己帅”和叛徒唐周。能够将手下的一万多人管理好,已经接近管亥统兵的极限了。

为了保持这样的行军速度,尽快的与“卜己帅”大军汇合,管亥军没有主动进攻沿途所经过的坞堡,还尽量避开了县城的官兵。

然而,让管亥始料未及的是,这样的示弱行为,并没有让己方的麻烦减少。相反,却让途经地区的官兵和豪强们活跃了起来。自从出了泰山郡,进入济北国开始,地方武装势力对大军的袭击,就突然间变得频繁多了。

对此,管亥也相当的烦躁。

第68节 孰料伏对伏

管亥相当的烦躁。

他本不欲与沿途武装势力纠缠,然而天不从人愿。三天之中,居然有五只豪强私兵,利用熟悉当地地形的优势,袭击了管亥军。虽然军中损伤不大,总共只造成了六十余人的伤亡,却让管亥军在三天之中,只前进了七十里。

更加严重的是,由于只挨打不还手,管亥军中的士气,受到了大幅度的影响。有些黄巾军战士,甚至在私下里抱怨管亥不懂兵法,这个首领当得不合格。

对于这种现象,管亥召集手下的一帮心腹,商量了一阵。除了加强了沿路派出的斥候数量,管亥还决定,特地由“小帅”张绕,带领手下精锐战兵三百人,作为快速反击部队。

一旦有敌人进行袭扰,张绕就要立刻出动反击部队,给这些敢于前来捋虎须的家伙,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小帅张绕虽然在不久前败在臧霸手下,却无损他在管亥军中的威风。毕竟,败在武力堪称“万人敌”的强者手中,并不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面对“管亥帅”给予的重担,张绕拍着胸脯,大声承诺,一定要给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豪强私兵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管亥的中军和后军屡遭袭击,可是张狂率领的前军,却是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扰。对此,管亥部下的小帅们,除了各种羡慕\嫉妒\恨之外,也只好简单的认为,张狂所部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些地方豪强们,一看到天平军的旗号,就联想到“单父之战”。就连“江东猛虎”孙坚,与兖州州师都尉鲍信两人联手,都奈何不得的人物,岂是这些欺软怕硬的乡间土豪们敢于招惹的?

至于管亥军,一看他们那松松垮垮的行军队伍,就知道这是一支战力不强的弱旅。所谓“欺软怕硬”,当然要体现在这样的场合。

虽然管亥帅手中有六百精骑,但是在没有装备马镫的情况下,这六百精骑,九成以上的骑手,都只适合使用骑弓或小弩,进行扰作战。真正能凭借双腿夹住马腹,使用兵器进行激烈拼杀的,不过四、五十人。

这些来之不易的骑兵精锐,管亥自然是当做宝贝一样。像这种与地方豪强武装之间的小规模纠缠活动,管亥自然舍不得派出那些个宝贝骑兵。

所以,这一次的快速反击,由,且只能由步卒来实行。

张绕坐在牛车上,忍受着大车的颠簸,静静的调息着。

他其实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之所以第一次见到堂弟张狂,就主动出面挑衅,其实是为“管亥帅”试探张狂的底细。

虽然张绕也是出身“巨鹿张氏”一族,但是论起与“大贤良师”张角的亲缘远近来,张绕比起张狂,就要差的太远了。

不过,张绕此人,做事很是努力。

凭借着出身巨鹿张氏的关系,他被派到管亥帅身边,担任侍从,当然暗中还有监视的意味。而张绕深知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不在张氏,而在管亥。于是他尽心竭力,为管亥奔走效劳。

终于,管亥帅有感于张绕的殷勤,也考虑到张绕的出身,决定将他收录为核心弟子。理所当然的,当管亥凭借张角八大弟子之一的身份,成为青州黄巾首领之后,张绕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管亥手下,最得用的小帅之一。

想到这里,张绕心中对那个比自己小上十多岁的堂弟,隐隐有着一些嫉恨。比起张绕这十多年的辛苦打拼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方”渠帅的张狂,的确有着让人愤怒的理由。

偏偏出现这种现象的黄巾军,目标正是要推翻“任人唯亲”的汉室(及世家大族)统治,给底层的有才能之士,一个出头的机会!

想到这里,张绕不由得苦笑。

然后,张绕就没有再向下想了。

因为,震天的喊杀声,突然激昂的响起!

张绕一手撑在牛车上,利落的翻身跳下。他大声的喊叫着:

“疾走营!集中起来!”

“疾走营”,便是这只快速反击部队的临时番号。

三百黄巾军战士,以极快的速度,在张绕周围聚成一圈。

这些战士,为了奔跑得快捷,身上的装备都相当轻便。大部分人嫌皮甲碍事,将其脱下。他们手中的兵器,也是以轻便易携带的短刀、小盾、长矛为主。只有几个擅长射箭的战士,在身上额外的背着弓箭。

总之,如果光从武器装备上来看,这些黄巾军精锐战士,只怕还比不上那些普通的豪强私兵。

张绕在心中默数了二十下,发现手下这些临时挑选出来的精英士卒,差不多完成了战备工作,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不多说,大叫一声:

“以一伍为单位,自行接战!甲队负责包抄,其他人,随我来!”

这些黄巾军精兵,不少都是临时抽调而来的。如果让他们列阵作战,只怕半天也难以排好队。不过,若是分散成以“伍”为单位,自行拒战,效果就好多了。

——其实,管亥军自有史以来,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一次阵地战呢!他们向来是人多欺负人少,一拥而上,乱拳打死老师傅。

——偏偏朝廷任命的青州刺史极为无能,以至于让青州州师的战斗力,也变得相当可疑。这种情况下,才让管亥军一路上,得以多有胜果。

张绕带领着手下两百多人,不过片刻,就冲到了敌人来袭的地点。

只见,来袭者大约有百多人。这一百多人,一半在小丘的顶部,手持弓弩射击,为己方提供火力掩护;一半从小丘上杀了下来,手中的刀枪,只顾往四处奔逃的黄巾军战士身上戳去。

而遇袭的黄巾军,却是属于辎重部队,战兵不多。虽然这些黄巾军其实是人多势众的一方,却在敌人的凌厉打击下,只能够抱头鼠窜,毫无反抗之力。

——一群废物!

张绕心中暗骂。他一挥手中的环首刀,大叫一声:

“援军来啦!弟兄们,给俺杀啊!”

边说着,张绕还边向前奔跑着。不过,他的前进速度明显不快,几步下来,就落在了“疾走营”大部队的后方。

来袭的敌人,明显经验丰富。为首的大汉,站在小丘上,对下边黄巾军的调度,观察的清清楚楚。他心中冷笑一声,偏着头说了一句,身边的一名士卒,就拿起一具“钲”,使劲的敲打起来。

所谓的“钲”,形状像钟而狭长,有长柄可执,口向上。简单的说,就像一口倒竖起来的钟。击“钲”,就是所谓的“鸣金收兵”。

在小丘下厮杀的来袭敌人,一听到鸣金的声音,立刻果断的停止了对黄巾军的追杀。这些不打任何旗号的来袭之敌,飞快的退缩在一起。他们结成简单的阵型,轮流进行断后,在弓箭的掩护下,有条不紊的向后退去。

张绕心中,暗暗吃惊。

这股敌人,进退有序,纪律森严,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士。

面对这样的强敌,张绕的心中并无多少把握获胜。还好,他手下的部队,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又是以逸待劳。否则,张绕还真的不敢一头追击下去。

“杀啊!给这些杂·种点颜色看看!”

数百名士气高昂的黄巾军,前仆后继的向着小丘上的敌人杀去。虽然敌人的弓箭威力不小,将前排的十多名勇士一一射翻。但是,架不住“疾走营”人多势众,这些敌人还是被黄巾军一拥而上,混战在一起。

来袭的敌人,为了保持行军的体力,多半也没有披甲。两伙轻装上阵的战士,在这一刻,爆发了极为残酷的肉搏战。普一接触,第一排的“疾走营”战士,就倒下了十多个。而他们的战果,不过只有七、八人而已。

此刻,武技的高低,并不具有太大的优势。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战斗中,勇气,才是最终决定胜败的关键。黄巾军虽然勇猛,却不能持久。在己方前前后后倒下三十人以后,面对残酷的伤亡,即使是“疾走营”的精英,也不得不暂且撤退一步,以作休整。

来袭者虽然在肉搏战中略占上风,毕竟势单力薄。趁“疾走营”被刚才惨烈的伤亡所骇退,来袭之敌的首领,立刻乘机指挥着全军徐徐后撤。

一看见敌人后退,刚才遭到了不小打击的“疾走营”,士气立刻开始了明显的回升。在张绕的鼓动下,数百黄巾军战士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勇气,再次发动了对敌人的无畏攻击。

“冲啊!”

“杀上去!”

“就这么几个敌人……”

黄巾军战士们如狼似虎,一次次冲击着后撤的敌人。来袭之敌虽然也算得上有相当水平的豪强私兵精锐,毕竟实力有限。在第三次黄巾军的冲击中,阵型终于被冲垮。

丧失了阵型的来袭者,完全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一个个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兴高采烈的黄巾军们勇猛无比的追击着,收割着敌人的人头,抢夺着敌人抛弃的兵器,一路追出了三、四里地。

然后,追到这里的黄巾军们,一个个如同木胎泥像,定住不动!

第69节 汉军展奇袭!

追到这里的黄巾军们,一个个如同木胎泥像,定住不动。

他们没法不惊奇。因为,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队队器甲鲜明,阵型严整的正规汉军!

“好多汉军啊!”

“不好!中计了!”

在黄巾军战士的惊骇之中,前排的汉军士卒,猛然亮出一排黄巾军战士最为害怕的武器,立刻让几个胆大到想要冲上去的士卒,也急忙向后急退。

强弩!数十张的强弩!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弩箭,一下子将最前面的十多名勇士,射成了刺猬。突然之间遭到这样猛烈的意外打击,让前来追击的“疾走营”士卒,心胆俱裂!

“败了!败了!救命啊……”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整个“疾走营”的士气就猛然崩溃。无数的战士,丢弃了刚才缴获的物资和首级,掉转头,就向着来路奔逃。张绕大怒,急忙上前呵斥败军,想要制止这些逃兵。

然而,“疾走营”只是临时建立,多数士卒,对张绕这个小帅并不熟悉,哪里管得这么多?结果,不但没能劝动部下,张绕反而被部下士卒裹挟,不得不一路败退。

——这数百名汉军,是从哪个角落里面蹦出来的?

一边后撤,张绕心中一边思索。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眉目,前方的败兵猛然间又大声的喧哗起来!

“有埋伏!”

“啊……”

“我们被包围了!”

却见一队汉军士卒,突然从败兵的前方杀出,截断了这数百黄巾军士卒撤退的道路。那片火红色的汉军军服,让这些被包围的黄巾军战士们,一个个面如土色。

“天啊!怎么办啊!”

“杀过去!杀出一条血路!”

一群蛮勇之徒,头脑一发热,就对着前方的汉军冲过去。

然而,在公元二世纪,中国大地上的植被,还是相当茂密的。这条林间的小路,只能容纳最多七、八人挤到第一线。汉军们的准备也极为充足,居然在前方排上一排大盾,后面的长矛手只管从盾牌的缝隙中乱刺一气。

冲上去的黄巾军固然勇气可嘉,对防护严密的汉军们,却是无计可施。反而在汉军的反击中,死伤了七、八人。

“怎么办!……”

前后都有汉军夹击,危急之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张绕这个小帅。这些六神无主的黄巾军,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迫的问着张绕:

“渠帅!怎么办啊!”

张绕苦笑。他对兵法也是一知半解,哪里想得出什么好主意?

——怎么办?

——凉拌!

“事到如今,也只有从树林里逃跑了!”

树林中没有道路。一个不熟悉地形的人,若是在树林里迷了路,说不定就再也出不来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除了这个方法,也没有其他主意好想了。

其他黄巾军士卒,相互茫然的对视了几眼。见张绕果断的脱下皮甲,扔下头盔,只留下一柄环首刀,一头向密林中冲去。没了主意的黄巾军士卒,也就只好跟着一哄而散,向四面八方的森林里分散逃去。

所以,当后方的汉军追上来,与拦截住退路的汉军汇合的时候,总共也只是斩获了七十多具黄巾军首级。至于俘虏嘛,当然是一个不留,全都算在首级功里。

对于那些分散从森林中逃走的黄巾军,汉军并不在意。或者说,汉军的目地,就是逼这些黄巾军败兵遁入森林。

略微整理了一下道路,这些刚刚伏击黄巾军成功的汉军,再次沿着小路,向着黄巾军主力所在处前进。

如果天平军百人长于禁在场的话,一定能认出不少熟人。

带着一队汉军,在最前方开路的那个八尺大汉,却是于禁曾经的手下败将——侯成。而这只汉军的统帅,正是兖州州师的都尉,鲍信鲍允诚!

林间小路,骑马行路艰难。此时的鲍信,身上只是披着一件轻型的单层皮甲,腰间跨着一口短剑,与部下一同赶路。在他的身边,刚才前去扰诱敌的那些战士的首领,正满面羞愧的接受着鲍信的训斥。

“让你去诱敌,如何将诈败变成了真败?”

鲍信对自己的这个弟弟,也是恨铁不成钢。

他虽然仗着自己的家世和官位,让弟弟鲍韬担任了郡国兵的军候,可是毕竟功劳不足,难以服众。为了给鲍韬建立威望,鲍信多次让鲍韬执行可以立功的任务,可是结果总是不甚理想。

见鲍信又要责骂亲弟,一旁的一位黑袍文士,急忙出声劝阻:

“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小败,无伤大局,允诚又何必挂怀?”

鲍信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将自己的亲弟弟如何如何。既然有人出头劝阻,鲍信自然是从善如流,对鲍韬说道:

“既是公台为你求情,今日且饶过你这一遭。先退下,安抚好你的部众!”

鲍韬如释重负,对着黑袍文士行了一礼,说道:

“谢陈先生缓颊。”

说罢,又向兄长行了一礼,自己去了。鲍信等弟弟退下,笑着对黑袍文士说道:

“舍弟愚钝,忒不成器,让公台见笑了!”

“允诚何必如此谦虚?令兄弟二人,勤于王事,不避斧钺。高风亮节,当为士人所效仿啊!”

“公台过奖了!吾等智力不足,不能为朝廷革新,也只能在能力之内,尽一些绵薄之力了。”

说到朝廷,黑袍文士陈公台显然大有感慨。他捋着一缕胡子,边走边叹息道:

“要说这张角,却也憋屈。其人的才智,当真是‘天纵奇才’。据说此人早年,便在乡中极有名望,一心想要出仕朝廷,一展高才。无奈他的恩师,却被牵连进‘党锢之祸’,由此断绝了仕途上进之路。

张角这才更改出路,加入太平道。不意二十年的时间,竟然能够被人尊为‘大贤良师’,并以诸多身受‘党锢’的高才为助力,掀起如此大的祸端!

由此可见,朝廷此次获乱,全是自身量才不公,捐弃美玉。若是朝廷以后国策不做更改,只怕去了‘黄巾’之祸,却又生出许多‘绿巾’‘蓝巾’来!”

鲍信听了这些话,却不好接嘴。

他知道陈公台此人,要论起才华智慧来,乃是当世第一流的人物。

只是此人出身有些不足,算是寒门士子。以鲍信的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这位,至少乃是“一州之才”。然而由于出身的关系,目前却只是得了个二百石的小吏,可以算是是大大的屈才了。

只不过,兖州乃中原心腹之地,高门大族层出不穷。就算是本州的几家高门,其子弟都没有足够的“举孝廉”名额,何况是出身不高的陈公台。所以,这位陈公台年过三十,依然出仕无门,只得投到东郡太守手下,充当一个亲信吏员。

以鲍信的本心来暗中推测,这位陈公台,若不是有现在的这个二百石小吏之位稳着,说不定就投到了太平道阵营中,去冒险谋取富贵了。

如今,正当乱世。这位陈宫、陈公台,放着郡中安安稳稳的二百石小吏不当,居然毛遂自荐,主动提出为州师出谋划策,进攻这些青州黄巾军。

虽然口头上大家都说,陈宫这是为汉室分忧解难,事上以忠。其实,哪个看不出来,这位是到军中谋求富贵去了。

不过,也就是这样,让陈宫在兖州的名声大涨。凡是交接过陈宫的人,无不对他的谋略表示赞赏。这不,骑都尉曹,还特地推荐陈宫到鲍信军中,意图帮助鲍信军,在青州黄巾军与兖州的“卜己”黄巾军汇合之前,先击垮这支来自青州的敌寇。

或者,至少也要迟滞这支青州黄巾军的行动。

ps:人物——陈宫。

陈宫此人,应当是个相当有野心的家伙。如果不是这样,就很难解释,他为什么要突然勾结吕布,背叛曹。

在曹手下的时候,陈宫明显觉得自己的功劳,没有得到足够的报酬。这应该是他发动叛乱的重要理由。试想一下,如果吕布成功的击败曹,掌控了兖州,他又能够依靠谁来有效的控制兖州?

只有陈宫。

第70节 陈宫献小计

骑都尉曹,特地推荐陈宫到鲍信军中,意图帮助鲍信军,在青州黄巾军与兖州的“卜己”黄巾军汇合之前,先击垮这支来自青州的敌寇。

或者,至少也要迟滞这支青州黄巾军的行动。

陈宫一见鲍信,就推出了他的破敌之策。鲍信听了之后,觉得极为可行。于是,便有了这几天以来,与黄巾军的那些交锋。

第一步,疲敌。

青州黄巾军千里远来,意在救援“卜己”黄巾军。鲍信利用他在兖州的威信,鼓动了周围数家地方豪强,出兵对青州黄巾军进行扰。这样一来,就必然大大降低了青州黄巾军的行军速度。

第二步,诱敌。

青州黄巾军被不断袭扰,必然会谋求反击。意在尽快与“卜己”黄巾军汇合的青州黄巾军,不太可能采用围攻坞堡的方法。这样做的话,太花时间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集结军中的一些剽捷敏锐之士,对来犯的敌人,予以迎头痛击。只要将来犯之敌打得狠了,以后自然就没有几个豪强,敢再来捋虎须。

面对青州黄巾军可能集结的反击之军,陈宫利用已有的信息,反复推测青州黄巾军的可能前进线路,敲定了三处可以有效伏兵的地形区。

如果一切顺利的的话,鲍信派出的诱敌部队,将成功的把青州黄巾军的反击部队,引诱出来。然后,兖州州师可以趁机发动伏兵,将黄巾军反击部队吃掉或者驱散,从而完成第二步行动。

对于这一步,陈宫直言,只有六成把握。若是青州黄巾军的行军路线没有料对,或是黄巾军斥候机灵,探破了兖州军的埋伏,则这一计策,就只能落空。

所以,当鲍信和陈宫发现,黄巾军的反应,居然与预料一模一样,心中的欣喜,真是无以加复。若非如此,将诈败变成真败的鲍韬,也不会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就被鲍信放过。

至少,他得挨上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而那些从森林中溃逃的黄巾军,只要他们无法在第三步计策发动之前,提前回到黄巾军阵营中,就无关大局。

鲍信现在所进行的行军,就是陈宫所献计策的第三步:

——破敌!

青州黄巾军既然派出了反击部队,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额外的提防。当这些黄巾军完全放松之时,鲍信率领汉军主力一千二百精兵,从反击部队的出发处,杀入黄巾军中,必然能达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效果!

在这种被奇袭的情况下,除非这支青州黄巾军训练有素,才可能及时的将部队整合起来,进行有效的抵抗。但是,就凭着这些天,鲍信和陈宫的试探和查看来说,青州黄巾军的组织水平,即使不是乌合之众,也离此不远。

林间小路,行军虽然不是很方便。但是,对全是由训练有素的战兵,组成的兖州州师来说,这样程度的道路,已经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奇袭行军要求。

当第一个兖州郡国兵,出现在正在重新整顿行军次序的黄巾军面前时,最后一个兖州兵,也只距离黄巾军不过三百多步。

还处于战后的混乱中的黄巾军,并没有在意突然出现的汉军。在他们的心中,还残留着刚才,大队黄巾军追击敌人的印象。出现的汉军,大概也就是被杀散的游兵散勇,慌不择路的逃过来的。

直到出现的汉军达到数十人,前锋都已经从小丘上冲入人群,大肆砍杀,这些反应迟钝的黄巾军,才如梦初醒,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向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一些自负有勇力的黄巾军战兵,一时还不慌乱,拿起兵器,想要杀退敌人。然而,这些可怜的战兵,却不知道,他们面临的敌人,是从兖州州师三千六百人中挑选出来,作为“陷阵士”的存在。

只见带头冲锋的侯成,左手钩镶一架一扭,锁住了两名黄巾军的武器,右手环首刀连劈三刀,将这两个勇敢(鲁莽?)的黄巾军战士,斩得浑身是血。

紧接着,侯成飞起一脚,将还站立不倒的那名黄巾军伤兵踹倒在地上,也不追杀,大叫一声,再一次向前方冲去。

——上司鲍都尉亲自在后面督战,事先已经下了严令,未有号令之前,只能向前,不得向后,违者立斩!

——侯成敢于不把军候鲍韬当一回事,却绝对不敢违背都尉鲍信的命令!

“杀呀!”

侯成手起刀落,又连斩了两人,对手下的精锐大声的激励着。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陷阵士,见到身为屯长(升官了?)的侯成,作战如此勇猛,一个个士气高涨,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屠杀着意图抵抗的黄巾军。

虽然黄巾军人多,却完全处于下风,被这些悍卒一冲,抵抗纷纷土崩瓦解。人数达到数百的黄巾军,短短一瞬间,就被少于自身的汉军击溃,向着多个方向发生了溃败!

“跟上!跟上!盯住蛾贼的队伍!不能让蛾贼有喘息之力!”

鲍信虽然没有亲自在第一线搏杀,却也不轻松。他一反平时温文儒雅的名士风范,扯着喉咙大叫着,指挥手下的战士,快速补充到前线,好追在崩溃的黄巾军后面,不让这些败兵有重新整合的机会。并顺势将这些败兵作为工具,冲垮后方未败的黄巾军。

“挡我者死!”

侯成一刀劈出,被敌人架住,左手钩镶自下向上用力一撩,狠狠的打在对手的下巴上。趁着敌人被击晕的空隙,右手刀轻轻一挥,就割破了对手的颈部大动脉。

作战到如今,侯成一直战斗在第一线,手上的人命,至少有十几条。他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将手中满是缺口的环首刀随手一扔,从地上捡起一柄完好的大刀,不紧不慢的跟在一只黄巾军败兵之后,一边前进,一边恢复体力。

在战场上,即使是身怀“战炁”的强者,也必须注意保持自己的体力。如果自恃勇武,一个劲的向前冲,这样的人,很难在战场上活得太久。不说双拳难敌四手,光是当自身的体力不足时,敌人的刀剑,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所以,侯成平时,若非必要,绝不逞强。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战斗。在侯成慢慢行走恢复体力的时候,其他的“陷阵士”们,也以五人为一组,对黄巾军保持着压力。

偶尔有勇敢的黄巾军战士,奋不顾身的进行反击。可是以一敌五,面对的又是精锐悍卒,其下场,与那些扑火的飞蛾,也没什么两样。

陈宫得意的看着汉军,将黄巾军的行军队伍,从中间截断为两截。他站在小丘的高处,远远的眺望了一下周围,估计了一下局势,来到鲍信面前,喊道:

“鲍都尉!宫刚才眺望远方,见‘蛾贼’帅旗在西方,可速击之!慢则生变!”

经此一计,鲍信对陈宫的智略,已经颇为佩服。见陈宫如此说明,鲍信果断下令:

“鲍军候!你率领本部,向东衔尾追杀‘蛾贼’,不求杀伤,但求驱赶!”

鲍韬不敢怠慢,大声应诺,转身扶了扶自己的头盔,大叫一声:“跟我来!”,带着本部两百多人,自去追击溃兵。

鲍信接着下令:

“全军听令,随本将向西追击,直取‘蛾贼’贼帅,共建大功!”

“诺!”

跟在鲍信身边的几个传令兵纷纷离开,去执行上官的命令。近千人的汉军,聚集在混乱拥挤的黄巾军身后,不紧不慢的将最后一排黄巾军斩杀,压迫得黄巾军士卒,还未接战,就已经被败兵冲乱了阵脚。

与此同时,远在一里多以外的黄巾军大帅管亥,却还不知道汉军的奇袭。

第71节 管亥展勇武

与此同时,远在一里多以外的黄巾军大帅管亥,却还不知道汉军的奇袭。

俗话说,人上一万,无边无沿。黄巾军这一万多人的大军,如一条长蛇,蜿蜒在丘陵密林间穿行的大道上,足足拉开了六、七里的长度。

虽然为了加快行军速度,青州黄巾军算得上是轻装上阵。可是随行的辎重车辆,也依然不下两千辆。

这是必须的。没有这些辎重车辆所运送的补给,黄巾军战士们,就连饭都吃不到了。

管亥此时,正走在一排辎重车队之间。为了保护辎重粮草,他将辎重车队放在黄巾军队列的中间。

突然间,管亥停下脚步,听着后方传来的阵阵嘈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个张绕,到底在搞什么?

然后,管亥的眼角一跳,发现了一个极其令他诧异的现象。

红色!

一抹火红色,从被小丘阻挡住的队伍处延伸出来!

黄巾军崇尚土德,故此人人头裹黄巾。

汉室崇尚火德,故此无论是衣甲还是旌旗,都以火红为主色调!

——汉军!是正规的汉军!

“黄巾力士!结阵!”

“黄巾力士”,是对黄巾军骨干的一种称谓,就好像后世的“干部”。管亥全军一万多人,可以被称为“黄巾力士”的骨干,也不过千人左右。

不得不说,管亥此人的兵法,当真不算高明。在这个突然遭到奇袭,后军陷入混乱的时刻,管亥没有抓紧时间,将全军组织起来,列阵反击,反而只是亲自带着数百名,仓促集结起来的黄巾军战士,向着汉军发起了反冲锋!

“杀啊!活捉管亥!”

“让开!让开!管帅在此!快让开!”

一红一黄两只军队,在排除了四周的乱兵阻挠之后,终于面对面的碰在一起,短兵相接!

楼异手中挥舞着两只短戟,带头冲锋,第一个与汉军交上了手。

别看他在臧霸手下,也就是一招了账的角色。如今对上汉军,楼异终于可以大展威风了。

身上“战炁”一闪,楼异的戟又快又准,在对面的汉军还没来得及举刀格挡之前,已经刺到了对手的胸口。

那汉军大叫一声,弃了兵器,条件反射般的双手握住楼异的短戟,拼命的向外拔。刚才的这一击,如果不是被汉军身上的皮甲挡了一下,足以让这个汉军当场没了性命。

楼异的短戟被握住,却毫不惊惶。他脚下飞起,正中汉军战士的裆部。然后,趁汉军战士遭到重击,反应停滞的间隙,另一手短戟一抹,戟刃飞过对手的喉头,将这个勇猛顽强的对手,彻底了结了。

汉军仆倒一人。

发现同伴被虐杀,几个汉军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一拥而上。楼异怡然不惧,面对两、三个汉军联手进攻,手中短戟运用如飞,格斗间,丝毫不落下风。不时间楼异身上“战炁”一闪,还能在对手身上撕开一道伤口。

战了片刻,楼异抓住对手的一个破绽,戟刃一割,切在一个汉军的手臂上。那汉军闷哼一声,无力再战,在同伴的掩护下,抽身向后退去。

楼异正要趁机追杀,冷不防从身侧劈出一刀,直奔楼异的腰间。若不是楼异躲闪得快,这一刀,不但会劈开他身上的轻甲,还必然能好好的给楼异放放血!

楼异吃惊之余,扫过周边的形式,却发现大事不妙!

来袭的汉军,前锋尽是精锐悍勇之士。他们不但个人战技出众,在经过数月的训练之后,对于相互间的配合,也已经相当熟悉。

管亥带领的黄巾军,在个人武技上逊色一筹,在相互配合上也大为逊色,如何挡得住士气更加高昂的汉军?

结果,楼异虽然在战斗中占了上风,却一不小心,陷入了汉军的半包围之中!

发现这样的情况,楼异胆气大消,双戟也挥舞得慢了一截。他的对手看出便宜,刀剑并举,一下子将场上的形式翻转过来。

眼看着汉军气势如虹,将己方打得节节败退,连身边的几个小帅,都先后受伤。作为一军之首,青州黄巾军的大渠帅,管亥已经无法再呆在后阵指挥了。

他匆匆的对一个手下吩咐了一句,一挥手中重达四十斤的长柄大刀,大吼一声,冲进了战圈。

兖州州师中,认识管亥的人,如同凤毛麟角。管亥这次反击,来的仓促,自然也不可能打起帅旗。前排鏖战的“陷阵士”,突然见到一个九尺大汉,挥刀冲出来,虽然吓了一跳,但是见到这人衣甲精美,知道是条大鱼,不但不怕,反而欣喜交加。

但是,管亥能够被称为“太平道”第一高手,又岂是等闲之辈可以抵挡的?

管亥的大刀,柄长五尺,刃长四尺,在管亥手里,运用如风。刀轮旋转之间,其速度越来越快,气势极为骇人。反观管亥,纵这大刀车轮般狂转,神情却极为轻松。管亥只是向前冲了两步,将几个汉军罩入刀轮的飞舞范围,便已经完事大吉了。

刀挡,刀断!

盾格,盾碎!

人欲躲避,躲避不及,人亦腰斩!

管亥的大刀,其实还没有开锋。然而高速旋转之下的刀轮,不需要额外加力,便可以凭借自身的重量和速度,将所有拦路的障碍,一刀两断!

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被管亥迎上去的三名汉军悍卒,就倒下了两人。剩下的那人,也抱着一条血如泉涌的断肘,踉跄后退。

而他们的战果,仅仅是让管亥的刀轮慢了一下,却随即恢复。除此之外,大概就是管亥胸前的一道破甲刀痕了。

如此神勇,一下子将汉军的气势打落一截。而附近的黄巾军战士,目睹了首领如此神威,一下子士气大振。借着这个当口,拖着一身伤口,从汉军包围中杀出来的楼异,大声的喊叫道:

“大帅威武!”

此时的情形,当真是一呼百应。无数的黄巾军战士,纷纷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大帅,威武!”

“管亥?!”

在后方督战的鲍信,眉头轻轻一皱,立刻又舒展开来。

“斩杀贼酋管亥,则此战大胜矣!”

一旁的陈宫,点出了此战的关键。管亥现在表现得越英勇,等到被斩杀之后,黄巾军的溃败,就越发不可收拾。

——但是,谁能斩杀管亥?

见管亥挥动刀轮,冲入汉军阵型中,搅起一片腥风血雨,鲍信的心里一阵犯难。

——或者说,应该问的是,谁能不被管亥斩杀?

管亥的刀轮舞动如风,神情看起来却毫不费力。他每一次向前突进,都会将三、四名汉军绞入刀轮,化为尸骸。虽然这样的做法,会让刀轮略微变慢,但是,只要身边缓得一缓,不出片刻,管亥就能让刀轮的速度恢复。

这样两、三次下来,周围的汉军,已经被管亥杀得心惊胆颤。虽然有不少人,看出了这一招的破绽,却没有一个汉军士卒敢于站出来,抓住这个破绽。

因为,这个破绽,看起来已经被证明,不是一个破绽。证据,是管亥衣甲上留下的数道破痕。

被杀死的汉军悍卒之中,颇有一些亡命之徒。他们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信念,拼着被管亥腰斩,也要在他身上留下一块痕迹。

然而,管亥固然被剁了四、五刀,却连血都没流一滴。仿佛在管亥的身上,有什么神秘力量保护。明明刀锋已经切到他的皮肉了,可就是伤害不了管亥分毫!

ps:火德、土德。

因为汉高祖刘邦,假冒赤帝之子,斩白蛇而起义。所以,汉朝建立之后,自居为火德,军中的衣服、旗帜都崇尚使用赤色。

按照当时的“五德相代”理论,汉室之后,能够取代火德的,应当是土德。因此,凡是有志于造反的大汉有识之士,尽皆使劲的向土德的大旗下靠。所以,黄巾军的黄天,当然是属于土德之天了。

第72节 鲍信试应付

管亥固然被剁了四、五刀,却连血都没流一滴。仿佛在管亥的身上,有什么神秘力量保护。明明刀锋已经切到他的皮肉了,可就是伤害不了管亥分毫!

这样一来,四周的汉军心中,拼着一条命,去砍对方一刀的信念,就有了极大的动摇。

同时动摇的,还有汉军本来高涨的士气。

看到这里,鲍信心中叹了一口气,高声叫道:

“侯屯长!”

听到上司的召唤,侯成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声应诺。在他的心里,可是丝毫没有冲上去与管亥拼命的想法。人家堂堂“太平道第一高手”的称呼,能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屯长,所对付得了的吗?

笑话!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侯成是不信。

但是,都尉鲍信既然已经下令,侯成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什么叫做军令如山?这就是了!

就在侯成心中怀着必死的想法,暗暗盘算自己的妻儿,能领到多少抚恤钱粮之时,他的眼角撇到上司鲍信,居然脱后的披风,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柄沉甸甸的大剑。

立刻,他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口气上五楼,也不费劲了!

为什么呢?

无他。侯成只是知道,自己八成是不用去白白送死了。

在明面上,侯成被称为鲍信军中第一高手。然而,实际上,侯成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鲍信军中,只能排在第二的位置。

真正的军中第一高手,不是别人,正是都尉鲍信本人!

为什么侯成在鲍信手下,表现得如此服帖?原因其实就是,在很久以前,还是身为“北军”一员的时候,侯成曾经因为自恃勇武,顶撞了鲍信。结果,被鲍信亲手修理了一顿!

所以,当侯成一眼瞥见,鲍信双手提起那柄造型古朴,望之沉重的大剑之时,就感觉自己的小命有了保证。如果不是现在正处于血肉横飞的沙场之上,侯成说不定真的会高兴的笑出声来。

鲍信身披轻型皮甲,手中提着剑,分开攻势受阻的汉军士卒,身后带着“陷阵士”首领侯成,来到了全身溅满鲜血的管亥面前。

他手中的重剑,名叫“尚方斩马剑”,是前汉武帝时期,为了对付匈奴骑兵,而由少府特意打造的一种重型兵器。

这种兵器,在后世,尤其是后世的戏文里,有着一个广为流传的名字——尚方宝剑!

不过,在汉朝时,“尚方斩马剑”,还是一种可以用来实战的重兵器。一个大力士使用“尚方斩马剑”,可以当头一击,将一匹飞驰而来的奔马,连人带马的劈成两截!

汉世之后,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经过数百年的演变,最后转化成了另外一种大名鼎鼎的兵器,叫做“陌刀”。

这种东西,知道的人可就不少了。大唐朝在强盛时期,步兵队里最精锐的组成,就是“陌刀队”。在对付北方和西方游牧骑兵的战斗中,陌刀“如墙推进”战术,一直是唐军最有效,最让敌人恐惧的战法。

鲍信在距离管亥一丈二尺开外站定。管亥刚才,又出击了一次,斩杀两名汉军士卒,将本来已经崩溃的战线,暂时稳住了。此刻,见到一名汉军大将模样的人手持重剑,来到自己面前,管亥的神情,越发的郑重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鲍信一言不发,全身亮起杏黄色的淡光,挥动沉重的尚方斩马剑,一边小步向前,一边运用腰力,一个二百四十度转身劈斩,就是雷霆万钧般的一击!

管亥的视线,闪过对方手中的重剑,心中豁然一惊!

作为“太平道第一高手”,管亥最强的,其实并不是他的武力,而是他对武学的博学多闻。

从对方的几步动作中,管亥就已经判断出,此人的武技,包含了“北军步战步伐”、“泰山流运气法”和“陈留握剑式”等多个流派。若论武技,比之自己,也只是稍逊一筹。

但是,对方手中的那柄剑,却赫然是一柄“尚方斩马剑”!这样一来,在兵器上,对手已经明显的占据了上风!

所谓“尚方”,便是直接为皇帝服务,制办和掌管宫廷饮食器物的宫署。如果在一件兵器上,加上“尚方”二字,便意味着这件兵器,是可以被皇帝本人,亲手接触到的。这样的兵器,每一件,都是世上少有的神兵利器。

管亥手里的大刀,虽然也是“三十炼”精钢所打造的好东西。可是,要与“尚方斩马剑”这样的神兵利器硬碰硬,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被当场斩断!

所以,管亥立刻变招。

刀轮一转,突然斩向一侧,将一名躲避不及的汉军士卒,从头到脚,连刀带盾,劈成两片!借着这一刀,管亥不但避开了对手的斩马剑,还轻松的用敌人的血肉,停下了飞舞的刀轮,可谓是一举二得了。

鲍信一剑斩空,并不意外,身子顺势跃动,斩马剑在空中绕过一个圈,一变方向,再次向着管亥斩来!

——人随剑走?

这种技法,是一些力量不是非常强的武者,在使用一些分量沉重的兵器时,所常用的一种手段。

鲍信本身的力量,显然并不足以完全驾驭,这柄重量惊人的“尚方斩马剑”。所以,在平时练习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施展这种技法。

如今在实战中,虽然激发出“战炁”的鲍信,其实已经具备了,充分纵斩马剑的力量。他却由于平时练剑的习惯,不自觉的使用出这一技法。

这样一来,就给了管亥一个,破解对手招式的机会!

——你人随剑走,我的刀亦随剑走!

管亥舞动大刀,并不与斩马剑硬碰硬,反而顺着斩马剑的趋势,似缓实速的贴上斩马剑。这样一来,大刀的刀锋,就距对手的身体,近在咫尺了。

但是,管亥心中有数,这一下,还伤不到对手。果然,刀剑一相碰,鲍信一惊之下,终于全力纵起手中的斩马剑,奋力一挥,磕开了管亥手中的大刀。

管亥等的就是这一下!

表面上看,管亥的大刀被斩马剑远远的荡开,似乎落了下风。然而在这一刻,鲍信由于用力极猛,前方空门大露,正是管亥重创对手的好机会!

但是,管亥却没能抓住这个机会。原因是:

侯成。

一只长矛骤然刺来,出其不意的扎在管亥的大腿上。虽然没有对管亥造成什么伤害,却将他的刀势打断。就在这一个打断,鲍信已经收回斩马剑,重新摆好了架势。

管亥大怒!

侯成大恐!

——该·死·的杂碎!

管亥心中暗骂。

——他·娘·的怎么回事?

侯成心中暗问。

侯成虽然最擅长的武器,是钩镶配大刀。可是作为在人才辈出的北军之中,呆了十多年的一名“老卒”,他不说“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至少使用长矛的技巧,无疑相当高明。

面对管亥的“刀轮”攻势,侯成丝毫没有冲上去近身肉搏的念头。于是,他抛下手中的大刀,捡起一支看起来做工颇为精良的长矛,打算与管亥中距离交锋。

刚才,趁着管亥的注意力,被都尉鲍信给吸引的机会,侯成突然蜷身,一步越前五尺,迅雷般一矛刺出!

其速度之快,以管亥之能,竟然也着了道儿。

这一矛刺上去,如同摧枯拉朽般的,戳破管亥身上的薄皮甲甲裙,然后……

就没了动静。

毫无阻力的收回矛头,侯成一眼瞥向矛尖,见上边精光闪闪,锐气四射,不由得心中猛的抽搐了一下。

没有丝毫的血迹!

——这是什么手段!?

——武功?妖法?神通?

再联想起,刚才管亥杀戮汉军士卒时,有不少士卒的临死反击,都击中了这人,将这人身上的皮甲砍得破破烂烂。然而,这人战斗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受到一处真正的伤害!

第73节 难分胜或负

管亥杀戮汉军士卒时,有不少士卒的临死反击,都击中了这人,将这人身上的皮甲砍得破破烂烂。然而,这人战斗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受到一处真正的伤害!

“这厮刀枪不入!”

震惊之下,侯成居然失声大叫,将这句大伤士气的话,给嚷了出来。

这时的管亥,心中却怒气大冒。

刚才侯成偷袭刺出的这一矛,如果再偏上三寸,管亥今后就有可能变成一个被世人鄙视的“宦官”,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太监”。

无论他的武功有多么高超,作为一个人,总有些地方是脆弱的。比如说双眼、、谷道等等。管亥一身铜皮铁骨,非等闲可以伤害。可是当他的关键之处,受到对手的巨大威胁时,所产生的反应,也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激烈程度。

管亥动了。

他全速向前冲去。

高达九尺的魁梧身材,这一刻,居然轻巧的像一只大猫。如果谯县的许褚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位的身法,竟然与许氏嫡传的“猫步”,有八成相似!

侯成再次大恐!

不过,身经百战的侯成,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决不能害怕、紧张。一紧张,一害怕,那他的这条性命,可就十有**,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一刻,侯成果断丢弃了左手的圆盾,双手持矛,用尽全部的技巧和力量,准确的扎在管亥巨大的身躯上。

而管亥这一刻,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矛,居然不避不闪,一手抓住矛头,用胸口硬吃了下来。付出这样的代价,他的前进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转眼之间,已经掠过了一丈多的距离。

可是……

管亥惊奇的发现,冲过一丈多远,他与侯成之间的距离,居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原来侯成这厮,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双手抓住长矛不放,还用胸口顶在长矛的底端。管亥向前冲过多少距离,侯成的身体,就借助从长矛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借力向后退出了多少距离。这样一来,两人之间,依然隔着一支长矛的距离!

“哇……”

侯成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这是被长矛底端,重重撞击胸口的代价。但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管亥,你杀不到我……

这时,管亥背后,风声骤起!

饶是他及时施展出“辽东避箭术”,身体一歪,卸去了三分力道,那道势大力沉的剑光,依然重重的砍在管亥的背上,溅起几片皮甲碎块。

千万不要忘记,鲍信的武力,其实还在侯成之上。管亥毕竟不是“万人敌”,在面对一个“千人破”级别对手的时候,居然敢背对着敌人。这一刀,就是管亥这么做的代价。

“尚方斩马剑”在管亥黝黑的背肌上切过,带起一蓬血光。在面对汉军两大高手夹击的情况下,管亥含愤的冒险一击,终于让他在血战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见了红!

这一刻,原本士气有些低落的汉军士卒,一齐大声呼喝:

“都尉!威武!汉军!威武!”

诸不知,在这片声势浩大的欢呼声中,鲍信心中的惊异,还在刚才的侯成之上!

——以“尚方斩马剑”之沉重,之锋锐,居然只能在管亥这厮的身上,切出一道皮外伤!

——无怪乎这家伙,可以被称为“太平道第一高手”!

——管亥这家伙,到底练得是什么武功?!

突然,鲍信心中灵光一闪,沉声对管亥问道:

“蚩尤战体?”

“好见识!”

管亥虽然背上负伤,却仿佛毫无察觉。他倒退两步,让其他的黄巾军,可以掩护住自己的两侧,这才从容的一笑,大声道:

“能认出某家的武技,必然是世家子弟。足下何人?”

作为“大贤良师”张角座下的八大弟子之一,管亥虽然出身低贱,但是传道这么多年,无论对上什么样出身的人,说起话来,都有着深厚的底气。

两人虽然互为敌手,但是一轮交锋下来,都有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这样一来,双方暂停一下,通报姓名,也就顺理成章了。

“泰山鲍信,见过管大师!”

——对方固然是黄巾贼寇,但是无论是气度、武力还是见识,都不愧为一代武学大师。

“原来是泰山鲍氏。足下家传的‘举重若轻’绝学,已经有了八分水准,果然是少年英雄。”

——以管亥的身份、年纪来说,三十出头的鲍信,他还是可以视作少年的。

“信虽然心慕大师,然而沙场之上,各为其主,却要得罪了!”

“无妨,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待‘大贤良师’成就大业,还需要足下这样的人才,来大力辅佐。想来泰山鲍氏,当不是冥顽之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管大师,请!”

“请!”

说得几句,趁机休息片刻,双方再次展开了战斗。只不过,这一次交手,双方的行动招式,都更加谨慎了不少。

鲍信是骇于对手的“蚩尤战体”刀枪难伤,不敢轻易出手。而管亥在受伤之后,对鲍信手中的“尚方斩马剑”,颇有几分忌惮。外加上一旁带伤持矛游弋,想要趁机偷袭的侯成,双方几次交锋,都维持了个平手之局。

不过,管亥以自己的武道经验,却清晰的知道,这样下去,即使以一敌二,自己也是胜券在握。

原因很简单。

鲍信使用的“尚方斩马剑”,猛则猛已,却犯了一句“刚不可久”。最多三十招,鲍信的“战炁”耗竭,管亥若趁势拿下他,根本毫无难度。

但是,当鲍信的斩马剑,挥动之间开始变得沉滞的时候,退却的一方,却是管亥。

管亥虽然在武学一道上,有着超出常人极多的认知,却不算精通兵法。现在的形式,不是双方单挑,而是两军接战。

当管亥凭借自身的武力,在汉军阵型中搅起阵阵腥风血雨的时候,黄巾军还可以借着这股气势,抵挡住汉军悍卒的强攻。然而,当管亥被汉军将领牵制住之后,黄巾军的局势,就急转直下了。

鲍信力未竭,黄巾军先败。

面对败局,管亥也是独木难支。若是陷入了汉军的重重围困,即使身为“万人敌”,也说不得要力战身亡。

君不见,被评为“千古第一猛将”的“霸王”项羽,面对千余汉军追兵,也只得落了个乌江自刎的结局?

所以,管亥只能退。

在败退的时候,时不时杀一个回马枪的管亥,现在对战局唯一的希望,就是援军的到来。

——张无忌这小子,怎么还没有派援军来?

——只要来上一个“万人敌”,我军就可以转败为胜了呀!……

ps:蚩尤是我国古代的“兵主”,即战争之神。主征战杀伐。

传说中,蚩尤长着铜头铁臂,刀枪不入。蚩尤战体,自然就是一门能大幅度强化身体防御力的硬功。

第74节 易断势与局

——张无忌这小子,怎么还没有派援军来?

——只要来上一个“万人敌”,我军就可以转败为胜了呀!……

而在这一刻,被管亥在心中不停念叨的张狂、张无忌,却也没有闲着。

作为在两个月前,多次与兖州州师交手往来的天平军,如果陈宫在他的伏击计划中,会将其遗漏,那陈宫就不配被称为一名合格的军师谋主。

由于鲍信知道天平军中,有一位能力敌“江东猛虎”孙坚的“万人敌”级别悍将,陈宫在设计迟滞天平军所部时,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最后,陈宫利用天平军已知的一个弱点,下定决心,派出目前手上最为精锐的一只部队,前去牵制天平军。

这只被派出去执行牵制任务的部队,便是人数高达四百的汉军骑兵。

当今汉世,有两支骑兵共同称雄于世。一只是幽燕突骑,一只是西凉铁骑。除此之外,其他各州,都不以骑兵著称。

就比如说都尉鲍信所统帅的兖州州师,在组建之初,由于时间仓促,根本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队。以至于在数月前的“单父之战”的前哨战中,鲍信部还被天平军的骑兵小队,给郁闷了一把。

后来,鲍信感觉手上没有骑兵,作战就很不方便,多次与兖州刺史商议,想讨要一只可以使用的骑兵队。

兖州刺史被鲍信烦得没办法,强行从当时战火稍熄的“东平国”那里,抽调了一只百人骑兵,归鲍信使用。加上鲍信自身的收罗,在青州黄巾军进入兖州时,鲍信手中的轻装骑兵队,人数已经达到了两百余人。

而陈宫特地从东郡赶来狙击青州黄巾军时,汉军统帅、中郎将皇甫嵩,也特地从北军的“越骑营”中,抽调了一个屯的骑兵,跟随陈宫南下。

东郡太守一方面出于对鲍信的担忧,一方面对骑兵在正面会战中的作用,感觉很有限,又大方的给陈宫另行增添了一个屯的骑兵随行。

兖州骑兵,东郡骑兵,还有北军“越骑营”骑兵,三者相加,就组成了前文所说的四百骑兵。

成廉虽然只是一个屯长,然而出身是中央军“越骑营”。按照当时的官制,他的职位比起地方郡国兵,自动高出一级,于是得以担任了这四百骑兵的主将。

至于这只临时组成的骑兵队的副将,则由骑术高明,武力比之成廉也只是略输一筹的“东平国”骑兵屯长宋宪担任。

这样一来,两人各自统帅两百骑兵,达成了主兵和客兵的利益平衡,算是获得了足够的精诚一致。面对着这样一只斗志昂扬的骑兵袭扰,天平军不由得陷入了一个小小的泥潭。

成廉和宋宪,都是精通骑兵战法的老卒。两人将部下分成六队,其中四队,人数在八十到九十人之间,都是弓弩轻骑。

这些轻骑,徘徊在距离天平军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让天平军的强弩,也对他们无可奈何。一旦有机会,弓弩轻骑就会突然插上,在距离天平军五十步左右的地方,泼洒一轮箭雨,然后不管战果如何,立刻扬长而去。

剩下的两只骑兵,则是由骑术精湛,能用双腿夹住马腹,支持自身在马上格斗的好手组成。

如果天平军意图派出小股部队,对弓弩轻骑进行驱赶。这些数量大约为七十人的“格杀精骑”,就会利用马匹的可怕冲击力,告诉天平军所派出的小股部队,大汉骑兵的刀剑,到底有多么的锋利!

这样的战法,其实是很消耗马力的。所以,如果是日常战斗,这些骑兵的马力,最多能支撑两、三天。但是,在黄巾军主力遭到猛烈袭击的情况下,张狂对这些骑兵的怨念,就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这也正是陈宫策划伏击时,只提出了三个适合地点的原因。要不是为了骑兵队能发挥足够的战力,迟滞天平军,必须要有一块平坦的地形,陈宫可以在青州黄巾军的可能行军路线上,找出不下十个适合的伏击点。

他身为兖州的地头蛇,若是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又怎能在后世,被评价为“三国第一流谋士”之列?

成廉和宋宪两人的骑兵队,是在都尉鲍信成功伏击了青州黄巾军的快速反击部队之后,接到军令,这才前来迟滞天平军的回头救援行动的。

由于天平军与青州黄巾军之间,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关系,作为前军的天平军,与管亥所部之间,足足拉开了两、三里的距离。

这个空档,在精通兵法的王果、于禁、谢逊等人眼中,是一个很大的破绽。如果有一只敌人,敢于冒险这处空档,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切断天平军与管亥军之间的联系。

为了这件事,张狂特地拜访过管亥,与他说明。管亥嘴上答应了,可是跟在天平军身后的那个小帅,却就是不愿意紧跟上来。张狂私下里询问了两次,猜出了那个小帅的心思,也就只得由之听之了。

那个小帅,之所以不愿意紧跟天平军,居然是为了避免手下的黄巾军士卒,受到天平军“优渥”待遇的引诱,转投到张狂的麾下!

随着战争的持续,原本紧密团结在“大贤良师”张角为核心的太平道教团,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各个小帅拥兵自重的现象。

这一点,其实从跟随“管亥帅”,前去支援“卜己帅”的青州黄巾军数量上,就可以看出端倪。

数月之前的“波才帅”,仅仅凭借着颍川一郡,就可以拉出一只精壮之士多达四、五万的黄巾军大军。青州黄巾军的声势,虽然远不及颍川黄巾军,可是好歹也是一个大州,至少也拥有精壮士卒七、八万。

然而,管亥想尽办法,最后纠合起来,奔赴兖州,前去救援“卜己帅”的黄巾军,却只有一万出头。

这里面固然有管亥不擅长统御士卒的原因。但是各个渠帅之间的拥兵自重,才是最为关键的。

偏偏面对那个小帅执意要与天平军拉开距离的做法,张狂除了私底下埋怨这厮不通兵法、不顾大局之外,还无法多说什么。因为,张狂自身就是黄巾军中自立山头,拥兵自重的典型。

所以,当成廉和宋宪,带着骑兵队,到天平军与青州黄巾军之间的空档之中时,张狂除了叹气之外,也只是下达了一道军令:

“固守待敌!”

有着精通骑兵战术战法的乐进在场,张狂自然不会犯某些低级错误。用步兵的两条腿,去驱赶骑兵的四条腿?

张狂觉得,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其实,一只训练有素的步兵,如果早有准备,想要防御骑兵的进攻,还真是一件没什么难度的事情。持盾,上弩,列阵。这几件事情做完,骑兵的威胁,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就算是强行驱散不远处的骑兵队,天平军也不是办不到。只是,张狂觉得,从双方的战损比例来说,这样做不是太划算。要知道,在张狂手中,现在可是握有一只杀手锏,可以在片刻之间,消去汉军骑兵的威胁。

不过,张狂就是不想用。

自张狂以下,王国、于禁、谢逊、臧霸等人,都建议不用。另一方面,天平军战士们,还在积极的将随军的车辆,摆放成适合防御的车阵,准备迎击前方来袭的大股汉军。

——却原来,天平军上上下下,都以为汉军骑兵队,之所以割裂天平军与青州黄巾军的联系,是为了强攻作为前军的天平军。天平军上上下下,都在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想要一口气吞下天平军的那只狂妄汉军。

“汉军若是敢来,就看俺臧霸怎么砍上他百十个首级,祭一祭俺的大刀!”

ps:人物——成廉、宋宪。

两人都是吕布的部将。

作者设定,成廉出自汉军的中央军,后来在吕布长安兵败之时,随吕布逃走。

宋宪出自兖州的郡国兵。在吕布入兖州时,作为张邈的部下,跟随吕布。

第75节 判敌未如判

“汉军若是敢来,就看俺臧霸怎么砍上他百十个首级,祭一祭俺的大刀!”

臧霸用一块绢布,细细的擦拭手中的宝刀。

臧氏在华县,虽然不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却也算是一方豪强。如果不是数代以来,臧氏一族都没有出过千石以上的官吏,臧戒也不会被当年的泰山太守,目为一介土豪,轻易的被丢官下狱了。

这样的家族,为继承人臧霸精心选配的武器,自然不是凡品。臧霸手中的宝刀,是用从遥远的西域运来的所谓“龟兹钢”打造的。

而据臧戒一个见闻颇广的朋友介绍,所谓的“龟兹钢”,其实根本不是西域的那个小国“龟兹”所产。它的真正产地,据说是在更加遥远的“身毒”。

这个“身毒”,按照后式的说法,便是印度。印度的大马士革钢,可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好东西呢!

臧霸自然不会理会这柄宝刀,到底是用什么打造而成的。他只知道,这柄宝刀的用料,一斤就价值八千钱。在宝刀打造好之后,出身大商贾世家的糜竺,曾经鉴赏过这柄宝刀,并且为这柄宝刀估价。

价码是:

八十万钱!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价码呢?

简单直观的说吧。在汉武帝的时候,官府曾经规定,一斤黄金,可以兑换五铢钱一万钱。到了汉末年间,当前的比价有所变化。一斤黄金,已经可以兑换五铢钱近两万钱。

也就是说,臧霸这柄宝刀,大约可以换到四十多斤的黄金。这些黄金的重量,甚至比这把刀的重量还要大!

但是,臧霸白白等了半天,这柄贵重如斯的宝刀,居然没能等到开荤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兖州州师去奇袭青州黄巾军大部队去了,而天平军上上下下,却完全判断错了形式,误以为自己才是汉军的目标。

既然局势判断错误,天平军自然就像个傻子一样,白白的摆好了造型,却没有等到对手。

成廉惬意的坐在一处树荫下,嘴里轻轻的咀嚼着一根长长的草茎。

在战前,作为谋主的陈宫,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陈宫说,至少有七成的可能,天平军会摆下防御阵型,龟缩不动。如今,一切竟如所料。这一刻,成廉对那个表情木然,眼神尖锐的黑衣文士,心中颇有几分佩服。

一阵马蹄声响起。那是宋宪按不住寂寞,亲自带队到天平军阵前,骑一阵。他驱马来到成廉身边,漂亮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口中骂骂咧咧:

“入·娘·贼,都说这天平军如何如何了得,某家这么折腾,就看见一个缩头乌龟了!这样打下去,他·娘·的一具首级都捞不到,这功劳可就薄了!”

虽然口中骂娘,宋宪的脸上,却满是得意。鲍都尉在布置任务时,反复强调,只要骑兵队能黏住天平军,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到底能从天平军那里,抢到几具首级,这种事情,那都是锦上添花的小事。

“你·娘·的宋狗儿,别把灰尘全溅到老子这里来!老子可不想像你这样灰头土脸!”

小名“狗儿”的宋宪,对别人这样叫他,甚为恼火。不过,成廉武力比他高,骑术比他好,官位也比他大,宋宪只得在心里暗暗的骂上两声,就此作罢。

现在是七月末,天气虽然略带一点凉意,可也仅限在早晚时分。骑兵这个行当,说起来威风,其实也相当辛苦。刚才宋宪只是催马跑了一圈,身上的甲叶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土。

“刚才青州蛾贼派了几个骑兵,想要去天平军那边。老子一戟勾下来一个,被弟兄们乱箭射死三个,剩下的都屁滚流的逃回去了。”

成廉用力一咬草茎,边想边说道:

“这已经是第三批了。看来都尉那儿,打得不错啊!”

宋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道:

“那当然!鲍都尉可是我兖州数得出来的人才呢!大伙儿私下里讨论,一致认为,除了北军那个骑都尉曹孟德曹矮子,咱兖州就没人能在兵法上,胜过鲍都尉!”

成廉心中暗暗鄙视,淡淡的说道:

“曹孟德的手段,某家是领教过的,的确非同一般。但是若要和当今的名将比较起来,那还是有些差距的。

别的不说,就算是夏育、田晏两位将军,统军之能,绝不在曹孟德之下。要不是‘落日原’那一战,正中了鲜卑狗奴的诡计,如何轮得到曹矮子来带兵?”

宋宪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作为一个兖州人,怎么着也得帮本州人说话啊?

“曹孟德不但统军高超,还精通兵法。可别忘了,前两个月里,可是曹孟德亲自带兵,与孙文台合力,一起诛杀了‘波才’呢!”

成廉斜视了宋宪一眼,闷声说道:

“曹孟德毕竟是个士人,就算再懂兵法,跟咱们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宋狗子,你干嘛老给这些家伙说好话呢?”

宋宪话头一愣,好一会儿才接嘴说道:

“呵呵,鲍都尉可也是士人出身呢!这世道,不打仗,咱武人得听士人的;打仗了,咱武人还是得听士人的!入·他·娘!”

两人趁着战事无聊,正在这儿发牢呢,突然间,身旁的一个队率惊叫一声:

“动了!敌军动了!”

青州黄巾军,在这些汉军骑士眼中,不过是群“蛾贼”。能够当得上他们口中一个“军”字的,只有训练和装备都不错的天平军。成廉宋宪二人听到这话,立刻警觉起来,以手遮住阳光,眺望一里多地外的天平军车阵。

果然,车阵松动,露出一个出入口。在这个口子中,接下来所出现的情景,让成廉和宋宪大吃一惊,心神不宁。

从这个数丈宽的出入口中,涌出的大队人马,居然是清一色的骑兵!

骑兵也还罢了。关键是,这些骑兵的数量,远远超过汉军的预计!

两百?三百?还是四百?

“入·他·娘!天平军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骑兵的?!”

宋宪的声音中,透露出那么一丝丝气急败坏。

成廉却在冷笑,似乎没有将对手放在眼里。

“上马!集结!”

成廉手掌摁住马背,利落的一个翻身,跳上马背,对着部下大声的喊叫着:

“老子十年前杀过羌狗,五年前宰过鲜卑奴!今儿,倒是要瞧瞧,这些黄巾军骑兵,到底有羌狗和鲜卑奴的几分本事!”

听到这样的话语,成廉从“越骑营”带来的嫡系部下,立刻骄傲的显露出一副光荣的神色。宋宪虽然一直对成廉颇有微词,这一刻,却也只能虚心的表示敬意。

毕竟,郡国骑兵可不如中央北军,有机会让那些,胆敢冒犯大汉的羌胡们,见识一下“大汉骑兵”的威力。

“老子的人,跟老子正面冲击!宋宪!你带上你的人,从侧翼邀击敌骑!听到了吗!”

成廉的嗓子,这一刻被拉得老高,让百步之内的汉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宋宪抛下了平时与成廉的那点儿龌龊,大声的答应道:

“诺!姓成的,你就给老子瞧好吧!看老子怎么把那些‘驴蛋子’一个个掀翻的!”

——所谓的“驴蛋子”,通常指的是骑军新兵。这些人因为骑术不精,被老兵们讽刺为,骑马的样子,像是骑着驴一样。

四百余骑兵,动作迅速的集结起来,分成了两队。眼看着数量相当的天平军骑兵,从车阵中冲出来,成廉招呼一声,带着手下,向远处的平原上跑去。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骑兵老卒,他自然不会在这块,被天平军和青州黄巾军所夹着的狭小空间中,与敌人进行激烈的骑战追逐。

若是在这种狭隘的地方,与敌人的骑兵纠缠在一起,万一对方的步兵包夹过来,那可就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不过,在马背上颠簸起伏的时候,成廉还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心中。

——这些天平军,怎么会拥有如此多的骑兵呢?

第76节 战歌当好战

成廉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心中。

——这些天平军,怎么会拥有如此多的骑兵呢?

乐进那矮小的身体,紧紧的贴在马背上,享受着骑兵才能感受到的那种风驰电掣。

他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数目达到四百以上。但是,这些骑兵,却不都是他的部下。

严格的说起来,乐进手下的骑兵,只有六十余骑。除掉属于斥候队的五十余轻骑,其余的三百骑兵,都属于青州黄巾军。

原来,张狂在将一万余斛军粮赠送出去之后,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以自己部下的骑兵数目不足,一旦遇到官兵精骑,就会被有效压制为理由,恳请管亥调拨数百名骑兵,用于压制官兵。

对于这个请求,管亥并未多说,一口答应。

作为手中最为忠诚精干的一支力量,管亥丝毫不担心这些骑兵会被张狂私吞。而且,骑兵耗费的粮草,远远超过步卒。将这些大胃的牲口派到张狂军中,青州黄巾军的粮食压力,立刻就减轻了不少。

当然,作为限制条件,管亥派遣的这三百人精锐骑兵,在战斗中,有着足够的自主权。

他们的统领于毒,也是管亥身边最得意的弟子。如果按照太平道中的地位来算,其实不在张狂之下。这一点,也让张狂对这只骑兵队,只有建议权,而没有领导权。

至于为什么一直龟缩,不愿意硬拼的天平军,突然之间,精骑尽出,要和官兵骑兵队去拼个你死我活,却是收到了几个黄巾军溃兵的消息。

那几个黄巾军溃兵,本来是参与“疾走营”反击的黄巾力士。在遭到汉军的伏击之后,这几个黄巾军士卒,从茂密的森林中狼狈逃出。

在一阵不辨东西南北的狼奔猪突后,他们居然幸运的冲过了汉军骑兵所布置的截杀队,一头撞进了天平军的队伍里。

根据这几个溃兵的描述,张狂等人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些汉军,居然不是想要围攻作为先锋的天平军,而是直接针对黄巾军的中军主力,发动了奇袭?

想到这里,张狂立刻登上车阵中的一处高点,远眺青州黄巾军。虽然没有“望远镜”之类的好东西,不过几点鲜艳的红色,已经可以说明不少问题了。

这样一来,汉军骑兵们的奇怪举动,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小帅于毒当场请战,要与汉军骑兵一决高下。当然,趁这个时机,于毒还请求张狂,派出得力大将,去支援一下大帅管亥。

——从高处来看,于毒明显的发现,那片鲜艳的红色,有着蔓延开来的迹象。

“唇亡齿寒!”

张狂低声的说着。他迅速的下定决心,发布命令:

“军师(王果),你为留守主将,谨守车阵,确保我军不失!于佰长(于禁),周佰长(周仓),你二人为副将,协助王军师,不得有误!”

“诺!”

“……诺!”

于禁面无表情,接下了任务。周仓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答应。

“文谦(乐进),宣高(臧霸),你二人率领骑兵队,协助于帅杀敌,击溃汉军骑兵!”

“那太好了!有劳二位了!”

小帅于毒应声笑道。他在天平军中呆了几天,对军中各个将领的本事,已经小有了解。乐进武技不俗,外加臧霸身为“万人敌”,让于毒的心里,充满了获胜的信心。

“典佰长,你率领本部人马,随我出战,支援管帅!其余人马,各安其位,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听到张狂亲自上阵,支援管亥,于毒虽然觉得张狂派去的人太少,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尤其是典韦这个“万人敌”,一人就可抵得上数百人的战斗力。

于是,天平军进行了总动员。骑兵倾巢出动,去对付汉军的骑兵。张狂则带上亲卫队和典韦的重铠队,向一片兵荒马乱的青州黄巾军赶去,执行营救任务。

青州黄巾军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但是,当典韦那高大的身躯,伴随着阵阵怒吼,出现在这些惊惶的黄巾军面前时,这些黄巾军战士,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了秩序的恢复。这样的现象,让张狂的心中,满是得意之情。

——一员猛将,果然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呢!

不过,光让典韦一个人在那里怒吼,只怕还没遇上汉军,典韦就先喊哑了嗓子。可是,其他人的声音,又没有典韦这样的威慑力。张狂灵机一动,对周围的部下大声命令道:

“别叫了,一起唱战歌!”

得到这样的提醒,天平军将士们很快领悟过来,由张狂带头,很快一致的大声吟唱起来。这首战歌,是张狂几天前特地写出来鼓舞士气的。由于歌词简单易懂,符合战士们的个人感受,所以流行起来也很快。

两百多个人一起唱起一首歌,这样的动静,可比典韦一个人大喊大叫的强多了。一些机灵的青州黄巾军战士,在听了两遍之后,也跟在后边,似模似样的唱着。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自有限,列国本无疆。

苟欲制侵陵,只在多杀伤!”

雄浑的歌声,飘荡在混乱的大路上,让所有注意到天平军援军的黄巾军战士,都再次回复了战斗的勇气。

镇定下来的黄巾军将士们,被小帅们指挥着让开一条道路。然后,那些乘机得以重整旗鼓的黄巾军战士,跟在这些器甲鲜明、队形严整的战士身后,向着汉军攻来的方向前进。

简洁雄浑,而又充满杀气的歌声,传到前方正浴血厮杀的汉军士卒耳中,让这些战斗了许久的战士,心中泛起了疑问。

——这是什么战歌?

鲍信双手倚着支在地上的“尚方斩马剑”,气喘嘘嘘,眼神有些发直。

看了一眼面前那位,浑身像是被泡在血水里似的的敌人,鲍信口中有些作苦。

这个管亥,实在是太顽强了!

自从鲍信牵制住管亥,让汉军将其他黄巾军战士,杀得节节败退开始,管亥就在且战且退。

鲍信指挥汉军,连连施压,想要将眼前黄巾军的抵抗彻底摧垮。然而面前的这个管亥,却硬是拼着两度受伤的结果,当着鲍信的面,斩杀了十多名汉军,再次鼓舞起黄巾军的斗志。

而管亥修炼的这门“蚩尤战体”功夫,着实邪门。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他。鲍信心中估量,若不是自己修习的金系“战炁”有着破甲的功效,外加上“尚方斩马剑”的武器优势,就算是换上两个与鲍信武力相当的武将,恐怕也奈何管亥不得。

——不愧是“太平道第一高手”!光是这一门“蚩尤战体”,就足以让他横行天下了!

当然,这门功法,必然有着自己的极限。只不过刚才一名汉军士卒用性命为代价,砍出的那一刀,证明了管亥的极限还没有被破。

——故老相传,对付“蚩尤战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派一员修炼金系“战炁”的强者,用足够沉重,足够锋锐的兵器,将此人一举斩杀。

鲍信能够击伤管亥,就是这种战法的效果。只是可惜,他的“战炁”还不够强大,不足以击杀管亥。

如果有一位金系的“万人敌”,催动一柄沉重的大刀,那管亥只要挨上一下,必然皮开肉绽。若是被这样的强者击实了,说不得,可就被一刀两断了!

只是,没有如果……

现在,黄巾军后方突然响起了奇特的战歌。被战歌再次鼓舞起士气的黄巾军,已经不再继续后退了。反观己方,士卒们奋战了大半个时辰,已经开始疲惫。此长彼消之下,再战下去,汉军的前景不明。

更加让鲍信沮丧的,是在百步之外的那个魁梧身形。被鲍信深深忌惮,能够与“江东猛虎”孙文台拼个难分难解的那个巨汉,已经出现了。

如果不是被自家的黄巾军士卒所阻挡,只怕在这一刻,那个凶悍绝伦的巨汉,就会咆哮着冲上来,将鲍信麾下的这些汉家好儿郎,杀的尸横遍野!

“鸣金!收兵!”

不理一旁满心诧异的陈宫在劝说些什么,鲍信果断的见好就收。目前占据上风的汉军,说退就退,利落的结成一个撤退阵型。接战的黄巾军战士们,本来就是在苦苦支撑。现在敌人既然主动撤退,那真是求之不得呢。

结果,张狂心中抱着恶战一场的念头,来到双方交战处,却只看见了百步之外,汉军的背影。若不是隐隐显露的数十张强弩的弩箭反光,心中郁闷的张狂,说不得就要冲上去,让敌人留下点什么再走。

而且,鲍信为了后卫的安全,还特意将数十辆被黄巾军丢弃在大道旁的辎重车点燃。滚滚的浓烟,灼热的火焰,彻底打消了典韦的追击愿望。

当然,张狂所部绝没有白来一场。青州黄巾军中,死伤极多。这样一来,作为精力充沛的生力军,张狂这些部下,不得不客串了一把善后人员。

可怜典韦空有一身武艺,却不得不充当搬运工的角色,将那些阻塞了交通的破损车辆,一个个的扔到一边,好让大军重新上路。

而张狂也没闲着。实际上,管亥战斗到最后,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张狂所修炼的“太平真气”用途广泛,在帮助管亥恢复体力上边,功效着实不凡。

ps:向杜甫大师致敬。这不算是剽窃吧?

人物——于毒。

于毒是黄巾军分支——黑山军的首领之一,地位次于大首领张燕。在历史上,他曾经与曹和袁绍分别交手,并对敌人造成了相当的麻烦。不过,最后于毒还是没能干过袁绍,被袁绍斩杀在大本营——歌鹿场山苍岩谷。

黑山军的蜂起,是在黄巾起义之后的事情。既然如此,于毒在独立率领黑山军一部前,先当一当管亥的手下,也是正常现象吧?

第77节 交锋和观察

就在张狂辅助管亥,收罗败兵、治疗伤患、计点损失的时候,一场激烈的骑兵碰撞,正在五、六里之外的一块平地上展开。

参加战斗的双方,一边是以一屯“越骑营”为骨干,搭配三屯郡国兵骑士的汉军阵营,主将成廉,副将宋宪,都是骁勇善战的悍卒。另一边,则是由一百天平军骑兵和三百青州黄巾军骑兵组成。主将于毒,副将乐进成员的骑术,颇有些参差不齐。

双方的兵力相当,兵器盔甲什么的,平均下来相差也不大。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实力相当。然而,普一交手,强弱之势就展示出来了。

所有的汉军骑士,都有一手在奔驰的马上射箭的本事。“越骑营”骑士人手一张手弩,郡国兵骑士则是弩、弓各半。

反观黄巾军骑兵,大部分人都只能装备强弱不一的短弓,而且多半无法在颠簸的奔马上射击。他们平时,都是在停下来之后,才能骑在马背上射箭。有些射术差一些的,更是需要跳下马之后,才能有效的射箭。

当两只敌对的骑兵,相距五百余步,摆开阵型,开始发起对冲突击的时候,紧张的气氛,将方圆数里内的鸟兽都吓得踪迹全无。

汉军主将一声号令,汉军骑兵就派出了一个简单的方形阵,由快到慢,逐步的开始加速战马。

黄巾军这一方,阵型却有些混乱。面对汉军的迫近,小帅于毒呼喝了几声,让手下随意摆出一个乱七八糟的阵型,园不圆,方不方的,也随着汉军逼近的脚步,开始了策马冲锋。

在这群乱糟糟的骑兵中,也只有乐进所部,还维持了一个稳定的阵型。于毒在混乱的指挥之余,看到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佩服了一下。

“轰隆隆……”

虽然双方骑兵的总人数,加起来还不足千人。可是几千只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却如同雷霆一般,声势惊人。这样的场景,就算是上万步卒交战,只怕在场面声势的壮观程度上,也是比不上的。

由静到动,先慢后快,滚滚的骑兵洪流,终于启动起来,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就要一头撞在一起,迸发出最灿烂的火花!

四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汉军骑兵的阵型,在马匹的加速过程之中,慢慢的发生了变化,由方形阵变成了偃月阵。两翼的骑兵越过了中间,不断突前,不断向外延伸,仿佛要将敌军一举包围!

于毒冷笑。

——人数相当,居然还敢玩包围?

乐进不安。

——敌人都是沙场老手,不可能犯低级错误。这阵型的变化里面,必定有着某种玄机。

但是,如今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于毒和乐进怎么想,他们都无能为力。想要得到一个合格的骑兵,可不是给步兵一匹马,就可以了事的。黄巾军的骑兵,毕竟训练不足,就连突击阵型都无法迅速摆好,更别说在奔驰中变阵了。

一百五十步。

骤变突生!

汉军的两翼,在一声苍凉的牛角声中,突然裂成三块!

偃月阵的两翼,与中间断裂开来。每一翼都分出了百余名骑兵,调转了前进的方向,避过了黄巾军骑兵的正面,向着两侧散开。

这时候,所有的黄巾军骑士,都感觉到了不对。即使再狂傲的黄巾军骑士,也不会以为,这是汉军临阵胆怯,想要逃跑了。

但是,还没有等他们意识到,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双方的距离,已经进入了一百步以内!

九十步。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每一个黄巾军骑兵,都瞪大了眼睛,憋着一口气,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残酷骑兵对冲。这种骑兵对冲,只要稍有不慎,跌落马下,就会被后面跟进的奔马,踏成肉泥!

五十步。

从汉军分离出来的两翼,距离黄巾军只有五十步了!

两片轻云从左右两端升起,向着黄巾军骑兵笼罩过来。那,是两片箭云!

“夺夺夺……”

人喊马嘶之中,锋利的箭头,在黄巾军阵型中,绽开了朵朵血花。由此而仆倒的人和马,加起来,足有三十之数。

黄巾军骑兵的士气猛降!

然而,气人的是,这些射箭的家伙,明明就在四十步以内,却终于与黄巾军骑士们擦肩而过。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大量杀伤己方之后,扬长而去,这样的打击,让不少黄巾军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黄巾军骑兵,士气再降!

还没等黄巾军从第一波打击中恢复过来,第二波打击再次降临。

箭雨,又是箭雨!

迎头而来的汉军骑兵中军,在这几十步之中,已经再一次摆出了一个模糊的锥形阵。当双方的骑兵,距离缩短到四十步的时候,这些训练有素的汉军精骑,整齐的用随身的短弩,迎着黄巾军骑兵,当头射出了一箭。

由于距离近了不少,弩箭的威力也更加强大。冲在最前边的黄巾骑士,“呼啦啦”倒下了一片。

十多匹仆到在地的战马,给后面冲锋的黄巾军骑兵,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足有五、六匹马被脚下绊倒。这些倒霉的马匹和倒霉的主人一样,结局多半是被无数的马蹄踏为肉泥。

黄巾军士气再降!

被十几个亲卫簇拥在中间的于毒,吃惊的看着前排勇士的损失,心中一阵气馁,无端的对面前的汉军,产生了一丝恐惧。不过,他也是心志坚定,多有征战经验的战士,深知现在这个时候,乃是有进无退之局。为了振奋士气,于毒奋力大声叫嚷着: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一旁的亲卫们,早有默契,一齐大叫道: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主将的的鼓舞,让剩余的三百五十多名黄巾军骑兵,稍微恢复了些士气。不过,对面的汉军,征战经验自然更加丰富。当前锋汉军离速度已经明显放缓的黄巾军骑兵,不足十步的时候,在中间控制部队的成廉,也扯着喉咙,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狂嚎:

“汉军!”

这声变调严重的战嚎,立刻引发了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反响。

“威武!”

呼应着主将的口号,第一排汉军骑兵,纷纷端直了手中的长枪,对准露出明显慌乱的对手,平平的刺了过去。

“汉军!威武!”

在第二声呼号响起的时候,突入黄巾军骑兵阵型的第一排汉军骑兵,已经纷纷丢掉长枪,将武器改成环首刀了。

这些北军精锐骑兵,不但骑术精绝,也精通各种骑兵战术。当年北军将士追随威名赫赫的“凉州三明”,平定西北的羌人叛乱时,将羌人的骑马刺枪术学到了军中。

所以,北军骑兵每人都随身带着一支一丈长短的轻型木矛。在与敌人的第一轮冲锋中,北军骑兵们就可以充分发挥长枪长度上的优势,在第一个照面,给敌人最为沉重的打击。

但是,第一个照面之后,双方通常会进行短兵相接,长枪的优势就没有了。这时候,按照北军骑兵的练,必须弃枪拔刀,与敌人进行近身缠斗。

刀光纷乱,“战炁”狂舞。“越骑营”不愧是汉室精心打造的精锐之师,几乎每一个伍长以上军官,都掌握了某种“战炁”。相较之下,在汉军郡国兵和黄巾军骑士里,闪耀过“战炁”光辉的人,就显得稀稀拉拉。

然而,有一道格外璀璨的明黄色亮光,却如同皓月之与群星,猛虎之与家猫,格外的耀眼夺目。如果用二十一世纪的一句粗话来形容,那真是:“亮瞎了汉军的狗眼”!

第78节 骑马与砍杀

有一道格外璀璨的明黄色亮光,如同皓月之与群星,猛虎之与家猫,格外的耀眼夺目。如果用二十一世纪的一句粗话来形容,那真是:“亮瞎了汉军的狗眼”!

凡是与这道明黄色“战炁”正面对上的汉军骑兵,几乎全都再也看不见了。当然,这些汉军骑兵,不是真的被“亮瞎了”眼睛。而是因为,他们已经不用再睁眼了。

因为,死人是不用睁眼的。

这道明黄色土系“战炁”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新晋“万人敌”臧霸。也只有“万人敌”一级的强者,才能发出如此鲜明夺目的“战炁”光辉!

在激烈的骑兵对冲之中,臧霸将一身“战炁”驱动到极致,得到了连杀汉军十一人的辉煌战果。而代价,只是他战马的面部,被一名汉军骑兵的垂死反击,划出了一道血痕。

唯一能从臧霸的正面对冲中身还的,只有一个人。

汉军骑兵主将:成廉。

面对普一出手,就以锐不可当的刀芒,连斩九人的臧霸,成廉的心中,先是震惊,然后恐惧。但是恐惧到了最后,却是一次凶猛的爆发!

因为,在成廉的观测中,臧霸并不是没有弱点的。他的“战炁”固然强横无比,手中宝刀亦是锋利得吓人,面对汉军骑士,通常都是一刀两断。但是,臧霸的下盘似乎并不牢固。

不要忘记,臧霸此时,并不是双脚站在坚实的大地上。如果是站在地上,臧霸的脚步灵动无比,不但不是弱点,反而却是他武技中最强的一点。

可惜,现在的臧霸,却是骑在战马上。臧霸的骑术并不差,但是,也算不得出类拔萃。或者说,在十六岁就经常与爱马睡在一起的成廉眼中,臧霸的骑术,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在斩杀第三名汉军士卒时,臧霸身体的重心,在马背上晃动了一下。

在斩杀第七名汉军士卒时,臧霸身体的重心,已经发生了移动,开始变得不稳。

当第九名汉军什长被臧霸斩杀时,由于身体重心的摇晃,汉军什长的环首刀,差一点就削掉了臧霸战马的半个头。如果,不是那匹战马,及时的躲避了一下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堪称“万人敌”强者的对手,成廉无暇多想,一咬牙,挥出了古怪的一刀。

这一刀,既不是砍人,也不是砍马。成廉的目标,居然是敌人手中那柄,堪称削铁如泥的宝刀?

——找死!

臧霸心中暗喜,手中的宝刀不闪不避,明黄色的“战炁”更加浓厚,加上三分力道,向着对手的战刀劈过去。

在臧霸的构想中,这一刀下去,先断对手的兵器,再斩对手的身躯。瞧着眼前这员汉将的一身轻铁甲,必然是汉军的首脑之一。臧霸初入天平军,还没有建立过像样的功绩。这员汉将的首级,正好可以充当一下他的初战首功。

这只汉军骑兵的实力不弱。刚才的激烈交手,臧霸就遇到了两个掌握了“战炁”的对手。眼前的这员汉将,既然能统帅这样一只精锐汉军,武艺必然不弱。这一刻,臧霸全身明黄色的光辉暴涨,神威凛凛,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烈日!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这一刀下去,臧霸那柄灌注满“战炁”的宝刀,毫不费力的切断了对手的环首刀。顺势而下,这柄光芒四溢的宝刀,呼啸着在对方战马的马背上切过。如果对方的马鞍再高上三寸,也要在这一刀之下掉些零件。

但是,臧霸的脸上,却遽然变色。

因为,这一刀,竟是挥了一个空!

对方挥出的那一刀,不但没有使上哪怕是一点力气,根本就是在双刃交锋之前,就已经放手了。接着,对方的身影,也突然一歪,从臧霸的视线中突兀的消失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臧霸不知道对方到哪儿去了。他的直觉,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战马的马腹下,藏着一个人。

对手依靠双腿夹紧的力量,居然玩了一个“马下藏身”,将臧霸这如同烈日凌空的一刀,就这样诡异的化解了。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臧霸这时候,完全还有余力变招。只要他将刀势一转,改横切为竖斩,不说能将对手一刀两段,至少可以将对手的战马给宰了,浇对手一个满头满脸的马血。

不过,臧霸现在,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

原因是,他已经在马上失去了平衡!

骑兵战争史上的马战三大利器:马镫、马蹄铁、高桥马鞍,在当时,只有高桥马鞍是汉军的标准配置。在这样的情况下,能用双腿夹住马腹,进行大力搏杀的骑手,都是精英级别的好手。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骑术好手,也无法保证自己,在每一次交战中,都能稳住在马背上的身形。

所以,当前的骑兵,在对付步兵的时候,主要的武器,还是弓弩骑射。如果有两只骑兵进行迎头对冲,那些骑术不足的骑士,往往与敌人略一交锋,就会失去平衡,从马上掉下来。

这样的伤亡,即使是精锐的“越骑营”,通常也能占到总伤亡的一成左右。

如今,全力施展的臧霸,并没有遇到对手发出的反震之力。这样一来,力量落空的臧霸,再也无法骑在马背上,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头向尘土飞扬的地面栽去。

就在这两马一交错的瞬间,已经缩到马腹下的成廉,正从马腹下翻身上马。看着被自己晃动,一头栽倒的对手,心中得意之心大起。此刻的臧霸,可以说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如果成廉能腾出手来,说不得就能一刀斩杀对手。

只可惜,为了施展“马腹藏身”的马术,成廉的双手,必须紧紧的抓住马鞍。

但是,他还有脚。

成廉一脚踩下,正中臧霸的腰间。不但让臧霸下落的速度加快了三分,还借力骑回了马鞍。

掉下马来,又被成廉踩了一脚的臧霸,眼看着就要脸朝下,摔在地面上,与大地来一个亲密的拥抱了。

可是,不知臧霸的身体是怎么动的,只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居然蜷成一团,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然后飞身弹起,手中宝刀“战炁”依旧,以步对骑,竟然又连砍两刀,斩杀汉军骑兵二人!

以挨了一脚,掉下马背,坐骑被划了一个小口子为代价,斩杀汉军精锐十一人。

这就是臧霸,初次参加骑兵对战的战果。

当然,如果不是臧霸在步下连杀两人之后,就穿透了汉军的骑兵阵型,说不定他的战果,还能再大一些。不过,只怕要付出的代价,也要大一些。

毕竟,一个已经冲锋起来的骑兵,即使不考虑别的,光是连人带马的巨大冲击力,就足以让胆敢正面对抗者,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势不可挡。

即使以臧霸的“万人敌”战力,也不敢保证自己在步下,面对十骑以上的冲锋时,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一气斩杀了十一人的臧霸,却不是这短短的一次对冲中,杀伤最多的人。有一名武将,单论杀伤敌军的数量,居然还在臧霸之上。

这位武将,便是身形瘦小的天平军悍将乐进!

乐进在“战炁”的修为上,比之臧霸,明显要差上一筹。虽然在天下的数十名“千人破”中,乐进的实力,其实可以排在前列。然而,“千人破”与“万人敌”之间的差距,就犹如高中生与大学生之间的差距。

但是,战场之上,胜负从来不仅仅取决于双方在“战炁”上的差距。即使是一名普通士卒手中的刀枪,也能有效的杀伤一位“万人敌”级别的强悍武将。

第79节 料敌暂为停

战场之上,胜负从来不仅仅取决于双方在“战炁”上的差距。即使是一名普通士卒手中的刀枪,也能有效的杀伤一位“万人敌”级别的强悍武将。

当然,前提是,这名普通士卒,能够砍得到对方。

所以,乐进纵然“战炁”修为不如臧霸,却并不意味着在骑兵战斗中,实力不如他。

典韦虽然战力强悍无比,毕竟是一员步战将领。虽然据说他的骑术也相当不错,然而可惜的是,天平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一匹,能够负载得了典韦和他的兵器盔甲重量的好马。

可是,这个臧霸就不同了。

这厮不但能在山地奔走如飞,骑术居然也不错,固然算不上出神入化,却绝对可以评价为骑术纯熟。这样一来,身为骑兵百人长的乐进,可就感到了不小的压力了。

因此,这一战,乐进必须发挥出十二分的本事,至少要表现得要压倒臧霸!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乐进还是做到了。

当汉军骑兵们向黄巾军阵营,尽情释放着“嗖嗖嗖”的死亡的通告时,难免也被对方所反击。从五十步到十步的距离中,乐进只来得及连开了三次弓,射杀两名汉卒。

然后,乐进弃弓,拔矛。

矛长四尺六寸,重二斤十二两【古制一斤为十六两】,一头被削尖,套上一个薄薄的铁制尖头。

这样短的矛,当然不是用来进行马上刺杀的。它的正确使用方法,是投掷。

在出征时,乐进的背上,背上了四支这样的短矛。但是在敌人从距离乐进十五步,到与乐进短兵相接之时,他的背上,就只剩下两支短矛了。

另外两支短矛,不出意外的,分别插在了两名倒霉汉军的肚子上和脖子上。

面对近在咫尺的敌方骑兵,乐进冷笑一声,终于拔刀。

他的刀,自然比不上臧霸手中的那柄“龟兹钢”宝刀,却也不是大路货。历经五十练的刀锋,即使是对面的汉军主将成廉,都会羡慕不已。

与臧霸的大开大合的硬碰硬不同,乐进在马上的身形不断扭动,给对手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于是,当汉军骑兵一刀\一枪\一矛攻过去的时候,通常只能够扑一个空。而趁敌人用错力道的时候,乐进则是一刀\一脚还回去,甚至连脚都不还,就轻轻松松的击败了敌人。

连脚都不还?

没错。

当马镫没有被装备上的时候,骑术若不是高到一定的程度,在猛然用力却落空之后,多半就维持不了,在马上的平衡。

维持不了平衡,就会落马。

面对千百只马蹄的践踏,落马者即使全身毫发未伤,也有九成的可能无法幸免。更不用说,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那股强大的冲击力足以将人摔成严重脑震荡,外加大小便。

最后,当乐进从汉军骑兵阵型中杀出之时,他刀斩汉军四人,击落汉军三人。在落马的三名汉军骑兵中,只有一人幸运的逃得一命,却也付出了一只手臂折断的代价。

所以,乐进的最终战绩,是十二人。

滚滚烟尘之中,当双方的骑兵,从两端陆续冲出来的时候,队伍的密度,明显变得稀疏了不少。

两只骑兵一直飞奔过百步之外,才开始减速,顺便调转马头,各自观察战况。

黄巾军骑兵中,猛将极多,杀得敌对的汉军骑士们心惊胆颤。不过,这一次骑兵碰撞的胜利方,却明显属于汉军骑士们。

即使黄巾军有臧霸这样的“万人敌”助战,也改变不了这一个事实!

汉军在刚才的激烈对冲中,一共折损了五十余名骑兵。其中,光是乐进、臧霸、于毒三名黄巾武将,就阵斩了近三十名汉军骑兵。

可是,属于黄巾军一方的损失,却高达一百八十余人。这其中,死于汉军弓弩骑射的,足有九十多人。未曾与汉军照面,就自己从激烈奔驰的快马上摔落下来的,也不下二十人。

这样的战损率,已经足以让黄巾军骑兵们丧失再战的勇气。事实上,若不是这些黄巾军骑兵,都是黄巾军中的精英战士的话,根本早就一哄而散了。

“好厉害的汉军!”

臧霸跳上一匹丧失了主人的战马,不敢呆在原地,急忙向着本方的阵营奔去。这一战,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

——马背上,看来并不是他最佳的战场。

而乐进也心痛的计点着手下的战损情况。天平军骑兵的生存率,虽然比青州黄巾军要好一些,却也折损了不下三十人。

小帅于毒更是感觉到心如刀绞。这样大的损失,让他怎么有脸去见管亥大帅?

尤其是那上百匹,游荡在交锋战场附近的无主战马,更是让于毒痛心疾首。黄巾军不缺骑手,只缺战马。

——这些无主战马,只会属于战场的胜利者。可是从双方的战损来看,黄巾军一方,怎么也不像是能胜利的一方。

另一方面,成廉放缓马匹的速度,招呼两侧分离出去的骑射骑兵队,与主力部队汇合到一起。

虽然敌军中那名恐怖勇将,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胁。不过,检查完自身的损失和战果之后,成廉的心中,已经将刚才的那点儿恐惧,丢到了遥远的西域长史府去了!

——这一战,至少能斩首一百二十级!

——这样的战果,应当可以让成廉的官位,升上那么一、两级吧?

汉军马队慢慢减速,拐了一个弯,停在了一小片延绵的森林旁边。在确认了敌我的势态之后,汉军骑兵们纷纷跳下马背,忙碌的照料起自己的坐骑来。

刚才那一阵激烈的奔驰和拼杀,对战马的体力是个很大的负担。既然己方已经获得了战场的优势,就没有必要冒着额外折损战马的危险,对敌人立刻展开追击。

骑兵对骑兵的情况下,如果一方只顾逃命,没有十几里的路程,是不太可能将对方追上的。反正,黄巾军的大军就在四、五里之外。汉军们本来就没有指望,将残余的两、三百黄巾军骑兵全歼。

反倒是此时,如果不好好的给战马喂上些马料,按摩一下马腿,好好的照料一番,说不得就会有不少匹战马,因为战斗的强度太大,就此损伤了筋骨,从此不能再上战场了。

所以,在这个战场的间隙里,包括了成廉和宋宪两位首领在内,汉军们全都专心的照料起自己的战马来了。除了偶尔看一眼,三、四百步之外的黄巾军骑兵,忙碌的汉军骑士们,都不曾注意其他地方。

半刻钟!

这样的简单照料,只需要半刻钟不到!

如果黄巾军骑兵想要趁机冲上来,就会发现,他们还没有跑完一百步,汉军骑士们就能中断对马匹的照料,恢复为战斗状态。这时候,黄巾军骑兵们的脸色,一定会相当精彩!

黄巾军骑兵们,果然如同成廉的猜想那样,开始了前进。

但是,明明黄巾军骑兵都还在三、四百步之外,成廉的耳中却响起了极为熟悉的惨叫声!

伴随着汉军惨叫声的,还有一种声音。这种声音,成廉也极为熟悉。那是刀锋切入人体骨肉中,所发出的沉闷切割声!

他惊骇的扭头一看,立刻嗔目欲裂!

黄巾军!

哪里冒出来的黄巾军?!

第80节 前战果为因

黄巾军!

哪里冒出来的黄巾军?!

完全出乎意料的突然袭击,让汉军骑兵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就连成廉和宋宪两人,也是呆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其他汉军的反应,就更加不堪了。

但是,这些汉军骑士们毕竟是军中的精锐。成廉发誓,只要能给他的部下十分之一刻钟,不,十五分之一刻钟的时间,他的部下就能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对这些可恶的偷袭者给予迎头痛击……

或者及时撤退……

然而,悲哀的是,汉军此刻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黄巾军骑兵开始加速,对着混乱的汉军直冲过来。这种在成廉心里被当做上当的举措,此刻却变成了对汉军的绝妙一击!

在黄巾军骑兵逼近到百步的距离时,成廉悲哀的再次看了一眼依然混乱不堪的汉军队伍。然后,他果断的独自跨上马匹,选了个空旷的方向,头也不回的策马狂奔。

——败局已定……

心中苦涩之余,成廉对这些仿佛从天而降的黄巾伏兵,却怀有极大的好奇。

——这些蛾贼,难道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吗?

张绕一刀划破一名汉军骑士的背肌,再将敌人一脚踹倒,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数以百计的黄巾军精骑,冲入了措不及防的汉军骑兵中,居高临下的肆意斩杀这些来不及上马的同行们。这一战,胜局已定。

张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了这样的战果,他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在管亥帅面前给出一个交代了。

时光倒退半个时辰。当汉军都尉鲍信率领本部人马,对青州黄巾军展开突袭之前,首先就将张绕所指挥的“疾走营”,给包了饺子。

为了逃命,张绕钻入密林之中,胡乱奔走。也是他有运气,居然在半路上遇到了被他派出去断敌人后路的“疾走营”甲队。

带着“疾走营”甲队的四、五十号人马,张绕一路乱转,总算是找到了密林的边缘。然而,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张绕的身体还没有走出森林,居然就一眼看见了一支风尘仆仆的汉军骑兵队。

还好,这些汉军骑兵对森林里的动静无暇在意,反而忙着照料自己的坐骑。张绕在森林边缘借着大树的掩护,一通观察,惊喜的发现不远处,原来还有一支黄巾军骑兵。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为了弥补自己战败的恶果,张绕不用多想,果断的选择了孤注一掷,率领手下的四、五十号步卒,向毫无防备的下马汉军骑兵们,发起了冒险的一击。

这一击的效果,比他心中的最理想结果,居然还要更好!

突然遭到袭击的汉军骑兵,根本无心迎战。他们在张饶与于毒的两面夹击之下,迅速崩溃。于是,黄巾军骑兵在初战不利的情形下,居然成功的打出了一个小小的胜利。

战后,计点战果,汉军骑兵此战,伤亡被俘的人员,总共达到了两百人之多。可以说,这只汉军骑兵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至少要数月时间,才能再次回复战斗力。

美中不足的是,汉军骑兵的两个首领都是战场的老油子,见势不妙,溜得奇快无比。斩获的汉军首级之中,没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最高才是一个队率,算是此战的小小遗憾。

当然,这一战黄巾军方面的损失,也相当可观。不过,有了缴获的马匹、武器、盔甲,黄巾军的骑兵队不但可以完全补充回来,甚至还可能稍微扩大一些。

战场上倒毙的上百匹战马尸体,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至少,这些马肉可以让刚刚经历了一次惨痛奇袭的青州黄巾军,稍微恢复一下低迷的士气。

至于张狂手下的天平军,相较于人员损失高达千余人的管亥所部,可以说是毫发未损。不但如此,张狂军在黄巾军中的声望,也由于这一战,有了一个极大的提高。

别的不说,如果张狂现在与管亥翻脸,至少不用担心手下的部众会被管亥给诱走。

军队就是这样一个怪兽,需要统帅它的将领们,不时用胜利和鲜血来喂养。当然,足够的补给,那是必须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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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八月天,正是一年中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管亥率领的青州黄巾军,在被汉军都尉鲍信奇袭之后,不得不就地休整了五天。然而,再次上路的青州黄巾军,前进的速度不得不明显放慢,免得汉军的奇袭再次出现。

如果鲍信所部一直紧紧的盯着管亥部黄巾的话,管亥部黄巾军在危险的汉军和七月的连场暴雨阻碍下,即使到了八月末,也未必能顺利的支援“卜己帅”的兖州黄巾军。

万幸的是,黄巾军大起义,在大汉的土地上可谓是遍地开花。

当鲍信将目光牢牢的盯住管亥部黄巾军,一刻也不放松时,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黄巾军,突然出现在鲍信军的后方,攻占了兖州州师的补给地——富成县。

这个意外的变化,逼得鲍信不得不带着兖州州师,回军救援富成县。趁此良机,管亥急忙催军大进。终于,在八月初,青州黄巾军来到了东郡的谷城县,与“卜己帅”领导的兖州黄巾军只有一步之遥了。

看着不远处人影曈曈的谷城县城墙,张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虽然因着连月的奔波,张狂的身形明显有些消瘦。不过,这丝毫无损于他奋发的精神。

长途行军,对建军不久的天平军来说,就像是一块磨刀石。如今的天平军,在张狂的手中,已经可以说是如臂使指了。若是与一月之前进行比较,明显大有长进。

当然,这样的进步,总是有些代价的。

如今的天平军,人员数量不过将将达到两千。减少的那数百人众,有死去的,有伤退的,自然也免不了逃离的。然而,能够追随张狂到现在的,都可以说是“革命意志坚定”的“太平道积极分子”。

“一群土鸡瓦狗!”

张狂不屑的评价着谷城县的守军。根据太平道内应的消息,这座大型县城中,拥挤着上万人的丁壮,和两千左右的县兵。然而,拥有这样庞大兵力的谷城县县令,在面对不过两千人的张狂部黄巾军时,居然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鲍信做县令,只怕我军就得想办法绕过这谷城县了!”

军师王果如是回答。其余诸人,对此也表示赞同。这一路上,天平军作为大军的先锋,屡次与鲍信所部接战,当然清楚这个鲍信、鲍允诚,到底有多么难缠。

想到与鲍信部的屡次接触,张狂也不由得有些头大。从被俘虏的兖州州师士卒口中,他还听到了“陈宫”这个久仰的大名。在两军的纠缠中,天平军可以说是吃亏多,占便宜少。很多时候,张狂是硬靠着手底下猛将多,以力破之。

“还是吃了没谋士的亏啊!”

在心里,张狂不止一次的这样抱憾。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当前这个年代,猛将还有些出自贫寒的。可是谋士这一块的人才,就基本上被高门大族给包圆了。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谋士,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得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由于当时的书籍,主要还是用木牍竹简来记录,成本极高。所以,凡是能让子弟识得了字,读得起书的人家,至少也要是一户家产达到十万钱的中人之家。

这种薄有资产的人家,向来是每一个朝廷的基本支柱。想要让这样的中产之家,参加造·反这样的高风险活动,通常就得先得让他们破产。

遍数整个三国人物谱,根本就找不到真正是出生于赤贫的谋士。就算是如郭嘉、徐庶这种被算作寒门出身的谋士,所谓的寒门,也只是与那些高门世家相比较,显得比较落魄的小地主。如果与汉时的普通民户作对比,这些“寒门士子”,也是属于被升斗小民们仰望的存在。

“光是鲍信,也就罢了。可是再加上一个狡计百出的陈宫,说不定还真能挡得住我军的前进……”

说出这番话的,是年少气盛,却又颇有心计的臧霸。

“要是我军,也能有一个……”

第81节 智者细细思

“要是我军,也能有一个……”

臧霸的话语并未说完。不过,在场的众人自然都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谋士难得啊!

——愿意参加黄巾军的谋士,就更难得了啊……

“……渠帅,要说到谋士……,某家倒是听说……”

“唔?”

张狂一转头,两道刀芒般锋锐的目光,盯在了略显冒昧的说话者身上,让说话者突然感觉到如芒在背。

这位说话者,正是本地的太平道信徒,为天平军提供了不少,有关谷城县的重要消息。

“渠帅……”

“你且说一说,有些什么谋士的传闻?”

张狂的目光转为柔和。得了张狂的鼓励,这位太平道本地信徒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开始诉说他所知道的,关于邻县存在的一位狠辣谋士的消息。

“……在我黄巾军刚刚起事时,县丞王度也是本道的信徒,起而应之,更烧掉县中的仓库。这一下,吓得县令逾城逃走,吏民负老携幼,向东逃到渠丘山山地。

此时,那人命人去侦视王度,发现王度小帅,得空城不能固守,于是出城西五六里外,屯兵于当地。那人于是向县中大户薛房等人说:

‘如今王度等得到城郭也不能屯居,其势可以测知。他不过想趁机虏掠财物,并没有坚甲利兵以盈攻守之志。我们为何不相继回城守之?……

而且城高郭厚,又多谷米,如今若是回到城中,找寻县令,共同坚守,王度必不能久待下去,那时向他攻击,王度便可破了。……’

……薛房等以为然,吏民却不肯相从。此人只得无奈地说:‘愚民不可共计大事。’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结。此人之后密遣数骑,在东山上高举旗幡,令薛房等人望见,然后大呼‘贼兵已经攻至!’,便下山取城!

吏民见势,便跟随同去,终于找到县令,一起守城。后来王度小帅带人来攻城,由于兵众太少,不能攻破,正欲退走。此时,此人居然率吏民开城门追击,结果,居然让王度小帅败走了!

若非如此,东阿县已经是我黄巾义军的地盘了!”

听那名本地信徒说完,张狂身边一片寂静。这人的谋略固然精巧而易行,但是最让人心寒的,却是谋略中的无情。

——不是对敌人,而是对己方!

“果然狠辣……”

王果小声的评价道。

“还好不是我军阵营中的。这样的家伙,某家可不想与他呆在一起。”

典韦这样说着。不过,明显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比如于禁,私下里对沈富说道:

“这位,是干大事的!”

此刻,张狂心中,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东阿县?产阿胶的地方吗?出过什么历史名人呢?

——姓程,名立?有些耳熟……

——智计如此出众,应当不是无名之辈。

——但是,我看过、玩过的三国资料里边,好像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啊?

——莫非……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一大片的思绪,张狂的脸上却毫无变化。他对王果说道:

“军师,东阿县不克,则我军难以与‘卜己帅’汇合。但是,程立此人不但智计出众,更兼胆色惊人。有此人在,则东阿县难克啊……”

王果想了一想,转脸问那本地信徒:

“你是如何对这件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

那本地信徒苦笑一声,说道:

“不瞒各位上师,某家的表舅,便是王度小帅……”

王果听了,精神一振,接着问道:

“那么,你在东阿县中,可还能找到潜伏的同道?”

信徒又是一个苦笑:

“表舅相应黄巾起义时,早已将能使唤动的人手,都使唤完了。”

王果接着问道:

“你表舅现在何在?”

信徒答道:

“表舅兵败之后,在县里站不住脚,便带人南下,去投奔‘卜己大帅’去了!”

“哦……”

王果问到这里,颇为失望。张狂在心中,也有些发愁。有这样一位深明战局关键的谋士,在一旁虎视眈眈。那就意味着,青州黄巾军想要顺利的越过东阿县,与“卜己帅”的大军汇合,只怕是很有难度。

等到众人散去,张狂回到自己的军帐中,还没有坐下喝杯水,就听到卫士报告:

“主公,臧佰长求见!”

张狂让臧霸进入军帐,交谈了一刻钟,又让卫士将刚才那位当地信徒叫过来,商量了好一会儿。

守卫的亲卫们,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去多问。只是在帐中传出的言语里,偶尔能听到“程立”、“东阿”等词语。

但是,这些事情,都与亲卫们无关。他们只是将眼睛瞪得更大些,警惕的围绕着军帐,不停的巡视着,防止奸细的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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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到了八月的时候,白昼已经明显的变短了。

入夜之后,由于天上只有一弯细细的娥眉月,大地上变得一片漆黑。就算是为了防备“蛾贼”的偷袭,在东阿县城墙上点燃的数十个大火把,也只能勉强的将无尽的黑幕,掀起那么二、三十步的距离。

城内的一处小院里,一点微弱的灯光,幽幽的点燃着。在数月之前,突然闻名于全县的名士程立,正端坐在这点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手中握着《司马法》1竹简,看一眼,停一会。

油灯里烧的油脂,烟尘甚大。程立轻轻拂去一点落在竹简上的黑渍,不由得有些心烦。

听说,临近的济北国的王宫里,有一件出自西京长安长信宫的宫灯。这盏长信宫灯2,不但外观精美,内部的机关设计,也巧妙无比。

这件宝物,不仅在点燃之后,毫无灰烬和异味,还能根据需要,自如的调节灯光的强弱。对于像程立这样人过中年,眼睛开始有些昏暗的士人来说,可是一件实用的宝物呢!

当然,这样的宝物,以程立现时的身家,那是想都不用多想的。如果不是今年三月的时候,程立设计击退了太平道妖人王度的反乱,得到县中大户薛房的尊崇,收到了不下二十万钱的钱粮布帛作为谢礼,程立甚至都不会在夜里点灯。

要知道,这区区一盏小油灯,一个时辰点下来,就要点掉一升黍米呢!

当然,以程立的修养,还不屑于为了一点灯油的黑渍,就心烦气躁。真正让程立有些意乱的,是今天傍晚时分从大户薛房那儿得到的一个消息。

“初三黄巾围谷城县令龟缩不敢战。”

这片木牍上的区区十四个字,让程立的心中充满了忧虑。

虽然木牍上说的是谷城被围之事。可是,考虑到东阿县城与谷城县城之间的距离,程立的鼻子,仿佛闻到的不是油烟的恶臭,而是战火的血腥。

——今天已经是初五了!

由于数日之前,兖州州师的都尉鲍信已经派出信使通知了东阿县令,正有一支来自青州的黄巾军大军,一路西向,想要与兖州黄巾军汇合。

如果黄巾军的动作足够快,在未来的两天之中,就可能从谷城进逼到东阿。身为深孚东阿城上下众望的“守城之胆”,程立必须充分考虑东阿城将要面临的种种难题。

然而,别看东阿城曾经成功的击退过,本地出身的王度黄巾军。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非同一般的大。简单的来说,就是府库被掠夺,县中的丁壮、县兵多有逃散,军资米粮也损失大半。

在后来的数月里,为了支援兖州官兵的战斗,作为较为安定的一座城池,东阿县剩下的军资米粮,又多半被输送到军中使用。这样一来,东阿城的防御,其实已经变得极其的空虚。

万幸的是,这数月以来,除了王度的黄巾军,居然没有其他的黄巾军试图进攻东阿。但是,这种幸运,却又让东郡太守得以从东阿县抽调更多的壮丁,充作为皇甫嵩军运送辎重的民夫。

如果那些来自青州的黄巾军,没有被县兵的虚张声势给吓住,而是全力攻城。程立估计,最多十日,东阿城必破!

ps:1《司马法》一书,是我国古代重要兵书之一,大约成书于战国初期。据《史记·司马穰苴列传》记载:“齐威王(公元前356——前320年)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穰苴于其中,因号曰《司马穰苴兵法》。”

汉代对《司马法》评价很高,马融、郑玄、曹等人的著作中,都曾以《司马法》为重要文献资料而加以征引,据以考证西周和春秋时期的军制。

2长信宫灯,是1968年出土于河北省满城县中山靖王刘胜之妻窦绾墓的一件著名文物。玩过《三国志7》的兄弟,应当记得可以从商人的手中买到这件宝物。

又ps:本人只会打字,在宣传一道上能力可谓差矣。对本文看得入眼的书友,能不能帮助宣传一下?不求别的,只求让人看看本书的质量如何。能帮这个忙的书友,本人真是不胜感激。

谢谢!

第82节 锐士悄悄至

如果那些来自青州的黄巾军,没有被县兵的虚张声势给吓住,而是全力攻城。程立估计,最多十日,东阿城必破!

不过,东阿的战略地理位置,并无什么重要之处。从这个角度来想,程立的心中,又隐隐存在着一丝侥幸。

——西南的仓亭,才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愿这些青州黄巾军的首领,多少懂一些兵法韬略。不要舍本逐末,跑到东阿来浪费兵力……

这些问题,本来是轮不到既无官位,又无家财的程立来心的。无奈,当上一次王度军攻城时,程立为了鼓舞守军的士气,于血肉横飞的城头大声朗读《春秋繁露》1之后,城中的官吏和大户人家,就将程立当做了最可靠的东阿城保护者。

这重身份,既是一种荣耀,又是一种压力,让程立的心常常感到沉沉的负累。但是,就算不考虑因此而来的名气,对未来“举孝廉”入仕的帮助。程立也必须想办法,让自己的家乡免于那些残暴的外乡人的荼毒。

——那么,青州黄巾若至,该如何抵御?

这支来自青州的黄巾军,战斗力到底有多强,程立自然不会清楚。但是,鲍都尉统帅的兖州州师,这些日子里南征北讨,擒斩的黄巾乱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其战斗力之强,比起东阿的县兵来,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这样强大的兖州州师,却无法阻挡人数不过万余的青州黄巾军。则这些青州黄巾军的战斗力,就可见一斑!

程立盯着竹简想了一阵,心情却越发的烦乱了。

看来,明天必须先去拜访薛公【薛房】,再去求见县令,好好的加强一下城防,聊以尽一尽人事。

“梆梆……”

街道上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时间已经到了二更天【亥时21:00——23:00】,入夜已深。程立在草席上端坐了这样久,感到身体有些酸麻,便起身活动了两步。

屋里的响动,似乎惊扰到家中的其他人。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在门外出现,对程立说道:

“丈夫,夜晚了,小武儿和小延儿也睡了许久了。你也安歇了吧!”

程立“唔”了一声,便要吹灭油灯。然而,就在此时,程立心中莫名的一惊,沉下心仔细一听,仿佛听到不远处有人正在惨叫!

“丈夫,怎么了?”

妇人见程立突然呆住,不由得关切的问了一句。但是,紧接着,一声更加响亮的惨叫,让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片!

妇人不由自主的前进两步,拉住程立的手,紧靠着眼前人那八尺三寸的高大身躯,才感到心中的安定。

“走!”

程立牵着妇人的手,快步出了房屋。这时,第三声惨叫声,以及夹杂在沉闷空气里的警报声,才开始连续的响起。

“敌袭!”

“是蛾贼!”

一片惊惶中,程立突然转身面对着妇人。虽然星光暗弱,月色阴晦,妇人依然可以感受到程立眼中的那份坚定。

“马上叫醒小武和小延,别管家中的细软,只带上面饼和饮水,走后门,出东门,直奔渠丘山!记住了吗?!”

“那你呢?”

妇人虽然深知丈夫的习性,却依然忍不住要问。程立一手摘下高挂于墙边的长剑,决然的说道:

“仆深孚一县吏民众望,自然要尽力而为!”

看了一眼脸上毫无血色的妇人,程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微笑着说道:

“且放宽心。仆可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贼势若大,仆不会白白送死的!”

街道上的惨叫声,越发的近了。程立轻轻推开妇人,低声喝道:

“还不快去!”

见妇人转身钻进小武和小延的房间,程立正了正衣冠,拔剑出鞘,推开大门,来到了街道上。

街道上,暂时无人。

惨叫声,依然在逼近。

程立转身,背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拔腿狂奔。

他不是逃走,只是在找人。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夜袭时,最需要的,不是别的,而是经过有效的组织,重新恢复战斗勇气的合格战士。

符合这种条件的战士,在东哥县城中,不是没有,只是非常稀少。不过,程立相信,只要自己组织得当,未必不能成功的拉出一支百人左右的反击部队。

有了这样一支部队作为基本,无论是选择进攻,还是坚守城中,抑或撤退出城,都可以有所作为。如果敌人来的人数比较少的话,说不定等到支持到天亮,回过神来的县中吏民,就会自发的跟随在自己的身后,将这些夜间乱的制造者一网打尽。

程立疾步的奔跑着。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离他家四十八步远的兄长家。

程立的兄长,在两年前已经过世。但是,兄长的四个儿子,却依然聚居在一起,没有分家。由于程立兄长生前经营有道,家中颇有一些田地。如今,田地因为战乱而抛荒,可是负责田地耕作的七、八户宾客佃户,却没有因此而流散。

在程立这个二叔的提议下,他的几个侄儿将家中的丁壮尽皆组织了起来,加以武装。当前这个关键时刻,程立一到,有了主心骨的程氏,至少能拉出一支十五人的队伍。

夜风凉爽。

就在程立离兄长家还有二十五步的时候,他已经将今夜应当采取的所有措施,都有了明确的计划。

在拉出程氏的十五到二十人的队伍之后,程立的第二个目标,是距离兄长家一百三十七步的大户薛房家。薛房作为东阿县城中排在第三位的豪强大族,家中至少可以动员出六十人的精壮。

以这些人作为基本,程立只需要再裹挟城中几十名有勇胆的壮士,便足以凭借这些人员,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与来犯的贼人,周旋到天明!

来到兄长家大门外,程立伸手,在大门上大力的连拍了十多下。听到院内喧哗声渐渐响起,程立后退了几步,脚下猛然发力,蹬蹬蹬三步,仗着自己身高臂长,在门边的院墙上一借力,居然就跃上了兄长家的院墙墙头!

“什么人?”

被巨大地门环拍击声所吵醒的程氏族人,正要睡眼惺忪的去院中开门。突然间,墙头冒出一个人来,将这人大大的吓了一跳。

“是你二叔,小四!”

院中的人,一时还不敢确定。直到程立大步走到他跟前,那个小四才借着昏暗的灯火,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叔,甚事这么急啊?”

程立对着小四一瞪眼,将小四吓得一愣。

“甚事?兵事!有贼寇入城了!赶快披挂了,叫大伙儿全起来!”

程立的声音,将几个被惊醒的汉子吓了一跳。不过,这位二叔向来极有威仪,而且说话料事级准。程氏的族人们虽然心中有着疑虑,却无暇问出来,只是赶紧爬起来,听从程立的调配。

“所有老弱,尽皆出后门,向东出城,去渠丘山汇合!其他人等,尽量武装好,家中有没有面饼?一人拿一个,等会儿填肚子……”

这时,被从美梦中搅醒的众人,听到外面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和惊呼,也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他们默不作声的分配武器,披起铠甲,集结在一起,准备在程立的指挥下,迎接不可预测的未来。

然而,还没等程氏族人准备完毕,从后院的猪圈附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ps:1《春秋繁露》一书,是西汉大儒董仲舒的政治哲学著作,是对孔子《春秋》大义的引申和发挥。在汉代,此书是儒家子弟的重要治学经典之一。

至于此书的内容,发挥“春秋大一统”之旨,阐述了以阴阳、五行为骨架,以天人感应为核心的哲学\神学理论,宣扬“性三品”的人性论、“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的伦理思想及赤黑白三统循环的历史观,为汉代中央集权的封建统治制度,奠定了理论基础。

第83节 欲求国中智【上】

然而,还没等程氏族人准备完毕,从后院的猪圈附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惨叫的人,是一个婢女。

这名婢女,因为心慌,所以忍不住要上厕所。而汉朝的时候,厕所与猪圈是连在一起的。那婢女急急的来到猪圈旁边,猛一眼看去,却见到几件闪耀着微光的兵刃,和几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

“暴露了!”

来袭者低低的骂了一句,正要一刀了结了那个乱跑乱叫的女婢,却见对方身体一抖,就向地上倒去。原来,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居然让这名胆小的女婢,当场晕倒了?

“敌袭!”

“杀!”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聚集在一起的程氏族人,依靠手中的刀剑弓弩,一点都不缺乏与这些侵入家园的恶客们,血战到底的勇气。

事到如今,程立清楚的知道,情况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了。但是,这一刻,程立没了选择,只得长剑一抖,带领着十多名健壮的族人,勇敢的冲了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程立虽然是一介文士,可是不但身高体壮,还依靠治学三十年,修炼出浑厚无比的“春秋决狱之心”。这种“春秋决狱之心”,用于刑罚断案,那是再适合不过。就算用在战阵厮杀之中,也有独特的功效。

一支军队的整肃,首要的关键,便是纪律。执心平,则刑罚公。刑罚公,则众心服。众心服,则战阵合。有程立这样一位威重望高,行事公正的名士坐镇,身边那十余人的战斗力,至少可以上升三成!

可惜,来袭的敌人虽然数量不多,若是论起战力,何止超过程氏族人的三倍?!

“程立!”

双方未及交锋,当头的来袭者看见对方阵型里那个身高八尺三、四寸的健壮文士,居然惊喜的高声大叫起来。那声音,与发现不远处有一串大钱的吝啬鬼,颇有得一拼。

一个程氏的宾客,手持一柄大刀,对着领头的来袭者,兜头就是一刀。但见领头的来袭者,不过随手一挥,一道明黄的光亮,附在凌冽的刀光上,就如快刀斩乱麻一般,将这名尚有勇力的宾客,连人带刀,剁成了四五段!

一刀之威,竟至于此?!

程氏族人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恐怖的刀法?

——不!不是刀法,是战炁!

程立握剑的手一紧,便已经从震撼中恢复过来。以他的眼力,自然知道眼前这个敌人,至少已经具备了“千人斩”的实力。这样一员猛将,只要愿意,完全可以以一人之力,杀光程氏满门而毫发无损。

因为,程氏这十几个壮丁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修炼出“战炁”……

“程立!”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个恐怖的敌人,已经掠过五、六个程氏族人,闪身来到程立的身边。程立拔剑便刺,心中还在想着:

——传说先秦时期,有一门刺客的功夫,叫做“十步一杀”。瞧此贼的身形,莫非就是修炼了此术……

“锵喨!”

“啊!”

仅仅一个照面,剑术颇为不错的程立,就被来敌制服。见到主心骨失手被擒,程氏族人一时间手足无措。在敌人“跪下不杀”的口号下,不得不一个个俯首投降。

眼见局势变成这般模样,程立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此天欲亡我,非战之罪也……

那名“战炁”极为了得的敌人,控制好院中的局势之后,却也有礼,向程立问道:

“足下可是程立、程仲德?俺是臧霸,今日得罪了!”

——臧霸?这不是泰山贼吗?

程立一言不发,心中却暗暗琢磨。

由于臧霸过去以十余人拦截百余人救父的光荣事迹,曾经荣幸的被兖州官府通缉过。程立当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腐儒,对这位以悍勇闻名于州郡的壮士,还是略有所知的。

——不对,此人似乎,已经加入了青州黄巾军?

程立心中一惊,忍不住问道:

“臧壮士,贵上,可是管亥大师?”

——最好不是。要不然,兖州危矣!

臧霸嘿然一笑:

“俺不是管亥的手下。”

程立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臧霸下一句话,却让程立吃了一瘪。

“俺是天平军的。”

——天平军,不就是与青州黄巾,合兵一处的那支强悍黄巾军吗?

正沉思之间,程立突然发现“蛾贼”臧霸的那张年轻面孔,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距离自己极近的位置。没等程立说话,臧霸对着程立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俺家张渠帅问足下,可曾记得:年少时,上泰山,以两手捧日的梦境?”

这一句话,不啻在程立的脑子里,塞进了一枚重磅炸弹!

程立身体一抖,却又不动神色的问臧霸:

“你家渠帅,要你对我,说什么?”

臧霸见了程立的反应,心中有数,漫不经心的说道:

“俺家渠帅是说:可曾记得,年少时,上泰山,以两手捧日的梦境?”

程立强装镇静。不料,臧霸接着又说道:

“俺家渠帅还说道,你之所以前半生功名不显,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那个让你应梦的主公。”

——什么?

——应梦主公?

程立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当然,这里的是否迷信,需要和当时社会的风气进行对比。

由于将今文经学作为官方应试的教材,当时的人,对类似“五德始终”之类的理论有着相当的信仰。即使是一个不迷信的人,也会对鬼神之类的存在,报以足够的敬意。所谓的“无神论”,在东汉末年,根本就找不到市场。

因此,当突然有人揭破了程立心中从来没有对别人诉说过的隐秘时,他心中的震撼,就可想而知了。

程立当然不会立刻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心智沉稳到了他这种程度的士人,绝不会因为这个,就因此进退失据。但是,这件事情却可以成为一个起点,一个让程立慢慢认同天平军的起点。

那么,张狂又是怎样突然想到,让臧霸给这位“程立”先生带来这样一句话呢?

让我们将时间退回到两天之前吧。

臧霸在结束了众人议事之后,主动求见了张狂,并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奇袭东阿县!

历史上,臧霸所部的泰山贼,就以大范围的流动战斗为长项。他结合自身的非凡勇武,更是将奇袭作战,特别是山区的中距离奇袭作战,发扬到一个极为有效的地步。

在建安二年(公元197年),臧霸奇袭割据徐州莒城的萧建,直接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吕布,硬撼了一把。后来,面对青州袁谭数万大军,臧霸又依靠强大的奇袭能力,严重威胁袁谭的后防线,生生将袁谭的几万大军拖在青州一带,让袁谭在整个官渡之战过程中都毫无作为。

如今,臧霸在张狂麾下,还没有充分发挥过自己的能力。但是,当张狂想到臧霸在历史上的赫赫威名,对臧霸的求战并不反对。他所作的事情,只不过是又将那位比较熟悉东阿情形的当地太平道信徒,请回来提供资料而已。

然后,张狂就听到了有关程立的更多资料。由于此人在数月前黄巾军攻城时,悠然自得的在战况最激烈的城头上,大声诵读经书,一时间名声大噪。所以,那名当地信徒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程立,可是对此人的资料也相当的熟悉。

字仲德?

身高八尺三寸,美须髯?

有两子,其中一个叫做程武?

第84节 欲求国中智【下】

字仲德?

身高八尺三寸,美须髯?

有两子,其中一个叫做程武?

这些蛛丝马迹结合在一起,让张狂不由得想起了后世,一本以曹为主角的网络小说。

小说的内容,自然是忘得差不多了。就连这本书的名字,张狂也记不清了。但是,这本书里的一个配角,却意外的被张狂给记住了。

这个人,在后世的网络上最为人所知的事情,就是在缺粮的年份,将人肉当做军粮,供应给曹的军队。甚至有些网友,根据这一条,干脆给此人取了个诨名,叫做“人肉程”。

然后,张狂又想起这位“人肉程”,好像还有一个梦见在泰山上,两手捧日的故事。出于他个人的恶趣味,以及对一个合格谋士的渴望,张狂特地嘱咐臧霸,一但见到了这位程立,就用这个梦境故事刺探一下对方。

如果这个故事发挥了作用,张狂将试着想办法收服一下此人。但是,若是此人对这个故事毫无反应,张狂暗中吩咐臧霸,此人,可立杀之!

于是,臧霸带领一百多名以泰山轻侠为骨干组成的轻装部队,疾行了两日,于深夜时分,发起了对东阿县的奇袭!

三丈五尺高的城墙,也许挡得住身躯沉重的典韦,却不可能挡得住步伐轻灵的臧霸。在东阿城下,臧霸只是助跑了十丈的距离,就一口气踩着成八十度坡的夯土城墙,冲上了墙头。

然后,绳索从墙头垂下。伴随着前锋精锐轻侠们对守夜县兵和更夫的袭杀,近百名轻装战士,随臧霸鱼贯入城。

本来那名本地信徒对东阿城内部的情况,并不太了解。他误以为程立兄长的大宅院,是近来名声鹊起的程立所居住,根本不知道程立的真正住处。幸好,阴差阳错之下,臧霸从宅院后方翻墙而入之时,正遇到前来纠合兵众的程立。这才有了前边的那一幕场景。

可以说,自从穿越以来,张狂在战事中的运气,一向不错。就连得到的一条错误信息,居然也能抓住关系胜负的正主。

程立被抓住之后,虽然对臧霸不理不睬。可是因为那句与梦境相关的话语,程立也没了想法子捣捣乱的心思。就算来袭的天平军数量不多,但在程立被俘的消息传开之后,东阿县中,上至县令,下至平民,立刻就丧失了抵抗突袭者的意志。

当作为臧霸后援的于禁率领部下在黎明时分赶到时,臧霸正坐在县令的寺衙中,悠闲的喝着小米粥。

此处的“寺”,在汉朝还是指的朝廷官员的官署。后来到了隋唐时期,“寺”的意思才逐步成为佛教建筑的专用名词。

这种佛寺的起源,也正在东汉时期。据说,天竺僧人以白马驮经东来,最初住在洛阳“鸿胪寺”。后来官府鉴于浮屠教信众日益增加,有些容纳不下,干脆就把“鸿胪寺”搬迁出去,将原来的官邸改建,重新取名为“白马寺”。有了如此演化的过程,后世才将佛教的布道场所,称之为佛寺。

当然,此时的佛教,还被称为浮屠教,在大汉的传播并不广泛。真正使佛教在中国大地上普遍传播开来的时候,还要等到五胡乱华的那段不堪回首岁月。在建立了政权的五胡统治下,被称为“胡教”的佛教才真正取得了华夏大地的宗教优势。

好了,话题扯远了。且将视线撤回到天平军身上。

八月初七,当张狂率领天平军主力抵达东阿县城时,整个县城都被彻底控制住了。值得一提的是,程立的妻子,听说程立被天平军俘虏,毅然将两个儿子托付给成功逃出城外的薛房,自己回到东阿县城中,请求照料程立。

等张狂料理好手头的事情,又将斥候队派出去,打探“卜己帅”与汉军交战的最新消息之后,终于得了空隙。出于对谋士的渴求,张狂强忍着疲惫,直接去探望这位后世赫赫有名的“人肉程”。

关押程立的地点,就在他被俘获的程氏大宅。由于张狂之前的暗示,程立只是被软禁,其余一应活动,都很自由。面对“一言可决其生死”的张狂,程立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年轻士子一样,略一行礼,便端坐在草席上。

张狂细细打量,这位三国名人的相貌。

程立虽然年已四十余岁,周身上下,却找不出一丝衰老的迹象。与普通的四十岁人相比,显得年轻得太多了。而出现在此人身上,最为吸引张狂目光的,不是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也不是斧刻刀削般的面孔,却是一部长度足有三尺的青髯。

——美髯公?

——好一个黑长直……

当张狂面对着程立,在席子上跪坐下来之后,还没有张口,貌似安详的程立,却突然抢先发问:

“张渠帅,可知天下大势?”

张狂一愣,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天下大势,当然在我太平道手中。”

程立目光低垂,不动声色的再问:

“如当今天下的黄巾战事,渠帅可见,胜算有几分?”

张狂不假思索,张口便答:

“不足一分!”

“咦?”

张狂这个回答,让程立小小的吃了一惊。他原以为,张狂身为黄巾渠帅,无论如何都会硬撑一番。却不料,对方的回答,竟然如此干脆。

“原来渠帅已经有心……”

“足下何出此言?张狂身为‘大贤良师’族人,自然当为‘太平道’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立嘿然不语。他这下,算是有些迷惑了。

“程先生有疑惑?”

“愿闻其详。”

张狂心想,这位智者果然了得,面对问题,直指核心。看来想要说服这位,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汉室虽衰,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黄巾代汉,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如今,汉室为了拯救危局,不得不饮鸩止渴,全力激发汉室的残存气运。我‘太平道’虽然顺天应人,迟早代汉,当前时刻,却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我教‘大贤良师’固然是一代人杰,明了黄天代汉之大势。无奈‘当局者迷’,‘大贤良师’却不知,汉室之衰,非一日之事。

我虽不才,已得‘南华老仙’指点,预知当今汉帝之性命,不过数年矣。待得当今汉帝崩殂,二子争位,天下必乱!那时,方才是我‘太平道’真正的大兴之际。

只可惜‘大贤良师’未明天数,只恐数月之中,必被汉室气运反噬,重病而亡。然而小子我尚在,日后自能让‘太平之道’,加之于四海八荒!”

张狂在这里说得慷慨激昂,程立只是用手捻着数根胡须,无动于衷。等张狂说完,程立才不紧不慢的插了一句:

“这么说,渠帅也只是说说而已了。”

“数年之内,必有验证!”

“那却要仆【我】拭目以待吗?”

张狂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气馁。这般有明智的谋士,果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可惜,他“点化”的能力,却又用不上。

“先生为何不问,我是如何知道先生曾经做过的奇梦的?”

程立依然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道:

“此虚妄之事尔。一家数口的身家性命,系于区区一介幻梦,此事,非智者所为。”

张狂心中暗想,若是没有揭出这个梦来,只怕这位,连话都不会与自己多说吧?程立不问,张狂却偏要回答。

“其实,小子无知,怎知道这许多奇妙之理。然而,幸而承蒙‘南华老仙’不弃,这才多次于梦境之中,教导于小子。至于‘南华老仙’所说,是否虚无飘渺,先生只需有心,轻易便能从我军士卒中,寻得答案。”

程立见对面的青年,眼神清澈,言之凿凿,心中自有计较。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渠帅刚才曾言,贵道的‘大贤良师’,将在数月之中,重病……”

张狂面色沉重,轻轻的答道:

“这些消息,尽皆为‘南华老仙’在梦境所断言。小子虽然不愿相信,可是‘南华老仙’此前,所言无不中,由不得小子不信!”

ps:人物——程立

程立是此人的原名。不过,这位堪称三国第一流谋士的智者,流传于后世的名字,却是另外一个。世人说起曹手下的谋士,皆推崇郭嘉、贾羽、司马懿等人,却不知曹手下最受重用的谋士,却是这位原名程立的智者。别的不说,这位智者于233年和夏侯惇、曹仁一起从祀于曹庙庭,为外姓朝臣里被从祀于曹的第一人,由此可见他在曹魏政权中的地位。

又ps:看在笔者写作认真的份上,各位读者能不能帮忙宣传一下本书?本人性情木讷,不太会交际,在宣传上很不给力。看着一万两千多的点击,四百多一点儿的收藏,实在是打击人的积极性啊!

拜托了!谢谢。

第85节 难解心内意【上】

张狂面色沉重,轻轻的答道:

“这些消息,尽皆为‘南华老仙’在梦境所断言。小子虽然不愿相信,可是‘南华老仙’此前,所言无不中,由不得小子不信!”

“根据老仙所言,由于汉室激发气运,全力反噬,不但‘大贤良师’将于数月之内,突然病亡。而且,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两位,也当在‘大贤良师’病亡后一月之内,相继败亡。我八州黄巾大起义,前后不足一年时间,就将一时倾覆!”

程立震惊于眼前的黄巾军渠帅,居然对自己这个阶下之囚,说出这些堪称极为荒谬的话语。一时间,他竟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年轻人,表情是否悲泣。但是,内心之中,程立对眼前青年所说的“南华老仙”,已经多加了四、五分的信任。

自古到今,凡是前来劝降的,从来都是夸大己方的优势,贬低对手的前景。程立还从来没有听闻过,有将自己的前景贬低得一钱不值,然后再来劝降的!

更何况,如火如荼的黄巾大起义,到了现在,已经进行了半年多的时间。听对方所言,这次起义,最多还有数月,就会落下帷幕。用时间如此之近的事件来诱骗,那得是多么脑残的人才会做出的选择啊?

这样一番推论下来,程立古怪的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此人若是胡说,那就完全是起反效果。但是此人若没有胡说,却又完全起不到劝降的作用……

——且看下文如何。

这些想法,只是程立一个愣神的功夫。很自然的,程立再次发问道:

“如此说来,渠帅可是想要向朝廷献降?”

“献降?”

张狂冷笑一声。

“大好前途,我岂有自行献降之理?”

“谨受教?”

张狂长身而起,却又跪坐下,低声道:

“黄巾军大火虽熄,然而薪火相传,不可断绝。数年之内,汉帝必崩殂,黄巾必再起!

届时,有识之士,联络百万黄巾,割据一州之地,建立地上太平之国,观汉室诸臣自相残杀,自有成事之机。自行献降?嘿嘿……”

然而这些话语,明显没有迷惑住程立。张狂话音刚落,程立便直指张狂这番言论中的一个大漏洞,骤然发问:

“渠帅既然对未来之事所知极多,何不上告‘天公将军’(张角)?‘天公将军’若是知道,岂不是可以未雨绸缪,镶补一二?”

听到这番话,张狂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

——终于来了!

程立所说的,就是张狂那些神秘预言的一个最大漏洞。如果是突然被问及,他还真有可能,因为应对不当,而突然哑口无言。

而且,这个问题,不但是一个现实问题,还是一个人品问题。在提倡孝道的汉朝,一个明知道长辈有危险,却坐视不理的家伙,是得不到别人认可的。

幸好张狂自从穿越以来,为了保护自己的“先知”身份,将整套理论翻来覆去想了数月之久。对程立提出的疑虑,也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若按照先生的意思,小子在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不顾一切,前去通告‘大贤良师’,结局又当如何?”

程立默然不语。

——如果他是张角,面对这种对自己完全不利的消息,又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明,必然不会相信。

——既然不信,那这个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动摇军心、居心叵测的家伙,自然是要从速处理了。最好是让这家伙,从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情,小子我也请教过‘南华老仙’。老仙早有计较,说了一句‘不见刘秀当年故事?’”

汉光武帝刘秀,在当年身为布衣百姓的时候,与其他人一起观看谶语文书。其中有这么一句:“刘秀当为天子!”

当时,“新莽”朝的国师公刘歆,特地刚刚改名为刘秀。故大家猜测,谶书中所说的“刘秀”,乃是国师公刘歆。

汉光武帝却说:“安知非仆乎?【怎么就知道这谶书中所说的,要当天子的刘秀,不是指的我呢?】”,结果引起了众人的哄笑!

然而当时的人,又有谁能知道,真正的天子,恰恰是那个被他们取笑过的“刘秀”?汉光武帝后来对诸多谶语纬书深信不疑,以至于公然对人说出“代汉者当涂高”之语,又岂是无因?

张狂此言一出,程立更加默然。

两人默坐半晌,张狂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终于对程立说道:

“未知先生,可否顺应天命?……”

程立面无表情,手指却一不小心,扯断了两根足有三尺长的须髯。当张狂等待良久,心中有些失望,正想起身告辞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仆若不愿,渠帅当有何为?”

张狂笑笑不语。

——今天老子已经泄了底,那么,不为我所用,就当为我所杀!

“渠帅可愿意,与仆定下半年之期?”

张狂一怔,下意识的问道:

“半年?”

“对,半年!”

程立目光炯炯,长身而起,盯着张狂,一字一句的说道:

“半年之后,从与不从,仆自有答复!”

张狂有些心虚,垂下眼光,答应道:

“那小子就恭候先生半年。只是,先生的行动……”

“仆当会好自为之。”

张狂精神一振,大声应诺道:

“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说完这句话,程立再次沉默下来。张狂见了,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等出了房间,走出数十步,他停下步伐,低声对身边的亲卫说道:

“传令臧霸,发动所部,全力追查程立先生二子的下落,务必将这两个小子,给我找出来!”

“诺!”

xxxxxxxxxxxxxxx

“是时候了!”

听过斥候队禀报的最新信息,张狂心中暗暗下了定论。

在出其不意的攻下了东阿县城之后,天平军与“卜己帅”所部,已经近在咫尺了。

刚才斥候回报,“卜己帅”为了与“管亥帅”合兵,正在将大军的主营,迁移到东阿县边上的仓亭渡口。等到过两天“管亥帅”驱动大军到达,双方就可以正式合营了!

到了这一步,张狂自然不能再犹豫了。有些事情,必须在卜己、管亥双方合军之前,就对部下解释好。要不然,这些悍将以后想起来,未免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疙瘩。

于是,王果、周仓、典韦、于禁、乐进、臧霸、沈富等心腹,被张狂一齐召来。在确定人来齐了之后,张狂沉声对这些手下说道:

“有些事情,必须提醒你们了!”

“主公请说。”

众将将视线集中到张狂的身上。他们这位“神异”的渠帅,经常说些对未来大事件的预言。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些桀骜的猛将,才会既敬又怕的甘心跟随在张狂身后,为他打生打死,效犬马之劳。

“前几日,‘南华老仙’又在梦中提点我,说是小心汉军,卜己帅早晚必败!”

ps:个人以为,光武帝在信中对敌人说出“代汉者当涂高”之语,确实是一个败笔。无论如何,这句话都不应当从一个要将大汉帝国维持下去的君主口中出现。无论这句话是不是应在当时,对一个帝国的君主来说,都是不适合的。

第86节 难解心内意【下】

“前几日,‘南华老仙’又在梦中提点我,说是小心汉军,卜己帅早晚必败!”

“什么?”

“怎么会?”

周仓、典韦等几个脾气直,心思少的人,直接就叫了出来。其余性子沉稳一些的人,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却也显得极为惊讶。

张狂说这番话,并不是他历史学得好,记得卜己军是什么时候失败的。只不过,张狂既然知道,最后的张角三兄弟,是被皇甫嵩带兵给击灭的。他自然可以根据目前的局势,推测出“卜己帅”这个自己前世丝毫没有印象的黄巾首领,必然溃灭在即。

历史书上写的清清楚楚,黄巾军起义,前后历时不过九、十个月,就轰然崩散了。如今,自从二月起兵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而这个时候,皇甫嵩所部,居然还在与“卜己帅”鏖战。

算算从东郡到巨鹿郡,光是行军也要花上二、三十天。张氏三兄弟又不是软柿子,想要击败他们,也总是要花费一段时间。所以说,如果皇甫嵩不能在短期之内,击败“卜己帅”,只怕这黄巾之乱,就不是九、十个月能够搞定的了。

至于说什么“蝴蝶效应”之类,张狂觉得,若是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他目前最多算是一个小小的黄巾军头目,想要影响到天下大局,未免有些自视太高了。

等到众人都接受了这句话,张狂环视一眼,鼓舞大家:

“放心,‘南华老仙’早就提示过我,这天下,迟早是要太平的。但是,纵观我中国五千……三千年历史,历次改朝换代,岂有在短短数月之内,就能完成的?

汉室代秦,用了十多年。刘秀称帝也用了十多年。我太平道代汉,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其间需要经历的艰苦危机,大伙儿都要心中有数。现在,卜己帅很快就会吃个败仗。此乃天意。我如今召集大家,也就是要大家提前做好遇到失败的准备。万一到时候卜己帅真的败了,我天平军也好及时脱身,避免殃及鱼池!”

由于张狂历来的“神棍光环”过于耀眼,此时他所说的话语,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众人各抒己见,对未来将要出现的失败未雨绸缪。既然有了预料,许多事情就不再那么麻烦了。

正在讨论的热烈之时,突然,房外的亲卫大声禀报:

“主公!何仪佰长说有紧急军情求见!”

张狂心中一跳。

何仪此人,是随着波才之子谢逊,在单父一战之时,投奔天平军的。这几个月下来,有了谢逊带头,他手下的两百来人,纷纷主动融入天平军。

何仪之弟何曼,人称“飞天道人”,擅长侦查敌情,现在已经是天平军斥候队的百人长了。至于何仪,月前也在臧霸那个百人队中,担任了副百人长之职。

一天之前,张狂吩咐臧霸,派人前去追查程立两个儿子的下落,具体的执行者,就是行事老到的何仪。

如今何仪说是有紧急军情回报,莫非是已经抓住了程立的两个儿子?

——可是,这算是什么“紧急军情”?

虽然心中有疑惑,张狂还是让何仪来到跟前。但见何仪神情败坏,粗粗的行了一个军礼,还没等张狂发问,张口就说道:

“渠帅,大事不好!卜己帅,他,已经战败了!”

静!

无比安静!

看着一道道盯着自己的炽热目光,张狂心中苦笑。

这,也太他·妈·的凑巧了吧?

片刻之后,在何仪的不解之中,王果向张狂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叫道:

“主公神机妙算,属下拜服!”

有了这么一个带头的,其余人等纷纷有学有样,一齐拜倒,高声叫道:

“主公神机妙算,属下拜服!”

“那里那里……这都是‘南华老仙’的教导……”

张狂话音未完,典韦就大声的打断了他的话语:

“若主公不是‘天定之人’,‘南华老仙’又怎么会如此高看主公?”

事到如今,张狂也无法推脱,干脆厚着脸皮应下来。

“虽有天命,然而此事不可多说。随意泄露天机,那反噬之力,可是非同小可!”

王果带头,大声叫道:

“属下知晓!绝不乱传!”

一时间,一个本该引起全军大恐的坏消息,居然让在场的诸多武将,心头燃起了一团火!

雄心万丈之火!

席卷天下之火!

列土分疆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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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带着前几天,在城中捉住的,薛房的第三个儿子,来到渠首山。那薛房一开始还不肯,可是禁不得他的妻室在一旁哭闹,只得同意俺们的条件,用程立的两个儿子,来交换他的三儿子和其他几个族人……

……就在俺们要回城的时候,远方突然蹦出一群黄巾同道。他们一见到俺,就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俺。俺一听,可了不得,便带着这些同道的头领,一路骑马飞奔,赶着回来给渠帅报信呢!”

随着何仪的讲述,张狂算是清除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旁的王果,见张狂不说话,插嘴问道:

“大何佰长,你说,你将那些败兵的头领带了过来?”

“正是!”

“主公,何不先问一问这个败兵头领?”

“军师说的有理。大何,那人呢?”

大何,是军中对何仪的称呼。因为何仪、何曼是两兄弟,所以兄长何仪为“大何”,兄弟何曼为“小何”。还有一个斥候营的何迁,因为也姓何,年纪比大何、小何又差了一截,被军中士卒细称为“幼何”。

因为这三个何姓之人,都在军中担任了百人长或副百人长一级的职务,就被天平军将士顺口称之为“三佰何(山百合)”。

等到那个败军头领被带到张狂面前,张狂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而此人一开口,就证实了张狂的感觉并没有错。

“张渠帅,您……还认得我么?”

“你是……郭大目?”

虽然只是在几个月前的长社大火时见过两次,不过这个郭大目,本身既有些勇武,为人也相当的忠诚,张狂对此人,还是相当有好感的。既然是熟人,张狂自然就不用太过于戒备,当下与郭大目闲聊了两句,这才问起“卜己帅”失败的情况。

原来,卜己在波才战死之后,收编了不少败逃的黄巾军。他手中的青壮战士,一度达到了五、六万人之多。就连比较精锐的黄巾力士,也足足有五千多人。凭借着这些兵力,卜己对部下宣誓,一定要击败皇甫嵩和朱儁两部汉军,为波才帅报仇雪恨。

但是,汉军在击败了波才之后,士气大振。而周边的豪强大族,也终于受到鼓舞,竟然敢于相互串联起来,在地方上配合汉军,与黄巾军缠战不休。

再加上汉军在击败波才帅之后,又多次从关中司隶得到援军和兵器补给。虽然朱儁所部汉军被汉室朝廷调到南方,围攻大帅赵宏——就是南阳大帅张曼成战死之后,接替他统帅荆州黄巾军的大帅赵弘。可剩下的汉军数量,也大大超过了卜己帅的预计。

在与汉军皇甫嵩部交战时,卜己帅惊讶的发现,光皇甫嵩所统帅的汉军数目,就超过了长社之战中波才帅所需要面对的汉军总数!

这样的情况下,外加上与皇甫嵩初战不利,卜己帅不得不向“天公将军”求援。但是,就在从青州而来的援军尽在咫尺的时候,多日以来一直与卜己部相持不下的汉军,突然就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

猝不及防之下,卜己帅在三日之中,一败于东武阳,二败于黄河边,第三战竟然被疯狂追击过黄河的汉军前锋追击于仓亭渡口,不知所踪!

“汉军先锋是谁?”

张狂心中一跳,问了这么一句。其他几个心思机敏之人,也竖起耳朵,想要听一听那个被形容为“疯狂”的汉军先锋官,是不是某位“熟人”?

第87节 城中路何在?【上】

“汉军先锋是谁?”

张狂心中一跳,问了这么一句。其他几个心思机敏之人,也竖起耳朵,想要听一听那个被形容为“疯狂”的汉军先锋官,是不是某位“熟人”?

“不知姓名……”

“不是姓孙吗?”

典韦突然加问了一句。

这一下,几乎在场的所有人,耳朵都竖起来了。没办法,某位“孙”姓之人,在过去的战斗中,留给天平军上下的印象,简直是太深刻了!

“不是……”

郭大目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

“好像……那先锋姓刘?”

“刘?”

听到这个答案,大家都轻轻的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张狂脑中还在不停的想,三国时分,有没有出过什么姓刘的猛将呢?

——总不至于是刘备吧?

他会这么想,其实很有原因。毕竟,在人才辈出的三国时分,虽然姓刘之人如同车载斗量,可是最为人们所知的,也只有蜀汉先主,昭烈帝刘备了。

张狂继续追问了几句。无奈这个郭大目其实根本没有与汉军真正交战,就被黄巾败兵裹挟,一路溃退下来。对于汉军战斗的具体细节,他也实在是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让郭大目退下休息,张狂扫视了在坐的诸将一眼,大声说道:

“诸位勉力!准备迎敌!”

“诺!”

看着部下们一个个信心百倍的样子,张狂的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一股豪情壮志。

——皇甫嵩,来吧!

——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位“平定黄巾第一功臣”的真正实力!

本来,在张狂的预料中,卜己帅的败兵应该会一路向着东阿城溃退而来。为了收容败兵,他特意命泰大师准备好可供千人饱餐的饭食,还在东阿城中整理出能容纳两千人的地铺。

可是,直到汉军前锋的骑兵到达城下窥探为止,被天平军所收罗的败兵,不过区区三百多人。其中的一百多人,还是郭大目带来的。

“汉军来的,可真是够快的啊!”

看着城下离着城墙五百步,不住徘徊观望的汉军先导骑兵,张狂对值守城头的沈富如此说道。

“不料卜己帅,竟然败得这样惨……”

城下的先导汉军,可不是老实的乖孩子。他们虽然不敢冲到城下,进行攻城。但是从城东到城西,这些比苍蝇还要讨厌的家伙,不停的对着城头上的黄巾军士卒叫嚣着,宣扬汉军的赫赫战绩。

这不,只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全城的天平军都知道了,在仓亭的卜己帅已经全军尽墨。就连卜己帅本人,都被汉军的猛将给生擒活捉了!

“……擒斩小帅以上头目十七人……”

“……斩首三万级!”

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聒噪声,就连一向沉稳的沈富,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主公,何不派乐佰长率领骑兵队,前去驱赶一下?”

张狂拍了拍沈富的肩膀,说道:

“仲荣不必心烦,我自有计较。”

一边说着,张狂一边心中苦笑不已。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就在昨天,张狂还打算依托东阿县城的城池,收容一些卜己部的败兵,与汉军的先头部队干上一仗。只有将汉军的锐气挫上一挫,他才好安心的率军后撤。

结果,今天刚刚从东边的管亥部那里传来消息,却说先前天平军经过的那处谷城县,居然在管亥大军压境的威慑下,发生了潜伏的太平道信徒的暴动!

于是,这座拥有两千县兵,过万壮丁的大县城,居然在区区二、三十人所掀起的暴乱中,被打开了城门。而在接应内应攻城方面颇有经验的管亥军,自然成功的抓住了这次突然的机会。

在消息传到张狂耳中的时候,管亥部青州黄巾军应当已经完全占领了这座,人口在六万以上的谷城县城。

不要以后世的眼光,认为区区六万人不是什么大数字。要知道,当前这个时代,常住人口总数在一万以上的城市,就可以算是一座像模像样的大城了。即使是后来享誉全球的欧洲名城伦敦、巴黎,当时城市中的人口总数,也不到六万。

谷城县里的六万人口,就算有一半是为了躲避兵灾而临时逃入城中的,剩余的三万常住人口的规模,也足以让谷城县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城。对占领者来说,这样的一座大城市,可是蕴藏着巨大的财富呢!

这样一来,管亥部就算是被缠在了谷城县,一时间舍不得离开。由此发生的后果,就是天平军将不得不独立面对汉军的主力!

——我艹!

即使冷静如张狂,在听到管亥部传来的这个消息时,也不由得低声的咒骂了一句。结果,他不得不紧急召来王果、于禁、谢逊等几个比较懂得兵法战略的部下,讨论天平军下一步的行止。

——绝对不能再留在东阿县城里了!

这是大家的共识。

但是,下一步,应当去哪里呢?

王果认为,应当向管亥部靠拢。至少,管亥部的兵力比较雄厚,面对汉军的威胁,就算赢不了,也可以边打边撤。

于禁和谢逊却认为,管亥部训练不足,军纪不严,真实战斗力其实相当可疑。以管亥部的行军速度,被汉军给咬上,那是一定的。天平军不应该主动跑回管亥部那里,去自投罗网。

但是,在具体去哪里的问题上,于禁和谢逊又有了不同的观点。

于禁建议,立刻轻装绕道,返回泰山郡。有了管亥部这个大大的靶子,足可以帮助天平军,吸引汉军的注意。而天平军在泰山郡颇有根基,只要回到泰山再次立足下来,自然就可以处于不败之地。

谢逊却认为,泰山太过于偏僻,无法对中原大局造成什么影响。如今兖州黄巾军虽然失败,可是冀州黄巾军在“大贤良师”和他的两位兄弟的领导下,势力依然强横。天平军若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不妨去与“大贤良师”所部汇合,共同击败冀州汉军。

三人各抒己见,争论了几句,便都默契的住了口。张狂想了一想,对三人说道:

“此事,我自有主张。如今之势,是先将部众安抚好,做好随时撤走的准备。”

——这三个意见,剥去表面的大道理,其实都是有更加基本的理由的。

且不去说王果。王果精通军中种种规矩,如今天平军内部使用的那一套军规军纪,几乎都出自王果之手。不过,除去这个特长,王果在军事韬略上的见地,可就让人有些不敢恭维了。

于禁是泰山人,又与臧霸关系密切。古人对乡土之情的看中,是后世人很难感受到的。若回到泰山,于禁自然是如鱼得水,在天平军中的地位,自然能够越发巩固。

谢逊父子二人,皆是虔诚的“太平道”道众。如今形势严峻,当然会想到,要向所有“太平道”道众的精神领袖——“大贤良师”张角靠拢。

而张狂本人,如果不是被后世的人给穿越了,所做出的选择,十之**也会与谢逊类似。

但是,作为一个知道未来一段时间内,历史的大势走向的穿越众,张狂其实可以以旁观者的视角,对天平军未来的发展道路,有着更加清晰的认识。

不过,不管未来准备采用哪一条道路,都必须先解决一个问题。

汉军的追兵!

ps:人物——卜己。

卜己在历史上只有一句话记载:【皇甫嵩】又进击东郡黄巾卜己于仓亭,生擒卜己,斩首七千余级。但是,可以确认,他的身份是黄巾军的一方大帅。

第88节 城中路何在?【下】

汉军的追兵,已经到了东阿县城外。这些数目大约为六十人的汉军骑士,担任的乃是扫荡卜己军黄巾余孽的任务。

这支骑兵,本来是一个屯的编制。不过自从被骑都尉曹大人带到长社战场之后,他们几度与黄巾贼激烈交锋,陆续折损了不少人员。

这其中,真正当场战死的并不算多,大约只有十人左右。但是,却有十五、六个人,是死于重伤或者大病不治。外加上轻伤的减员,这个屯满编时的成员,已经有一半左右退出了战场。若非后面朝廷曾经补充过一次人员,这个屯的骑兵数量,只怕会降低到不足五十人。

按理来讲,人员损失如此巨大的部队,应当是斗志低迷,军心浮动的。但是现在,骑兵队上上下下,却都没有考虑过己方这些人在历经鏖战后,已经相当疲惫的现实情况。整支队伍都被眼前的这个巨大功勋,给吸引住了。

功勋?

没错。

这支由右扶风的良家子组成的骑兵队,已经将占据了东阿县城的那支无名黄巾队伍,视作是自己餐盘里的大餐了!

以区区六十人的轻兵队,却在面对数千黄巾的条件下,不顾众寡悬殊,英勇奋战,最终收复失地。这是多么巨大的功勋啊!

荒谬吗?

带队的骑兵屯长,若是在数月之前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在经历了数月的战斗洗礼之后,这个骑兵屯长已经知道,不能用兵家常理来推断那些极为缺少兵法知识的黄巾贼。数月的时间里,骑兵屯长已经多次见识过,比他现在的打算还要更加荒谬的事情。

比如说,有一个掉了队的汉军士卒,猛然遇到一群足有十多个壮丁组成的黄巾贼溃卒。这名汉军明知不敌,却不肯示弱。他壮着胆子迎击上去,想要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结果,当这名士卒冲到黄巾贼跟前的时候,那些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黄巾贼,居然就这样全体跪倒投降了!

当时,汉军屯长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敌人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行动?但是,几个月的仗打下来,他现在可以说是已经摸到了其中的一些门道。原因就是:

——那些严重缺乏组织的黄巾贼,根本就是一群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乌合之众!

如果形势不错,黄巾贼们打打顺风仗,在那些“太平道”妖人的蛊惑下,的确可以不顾生死,拼命到最后一刻。

但是,如果战局已经变得明显不利,那些乌合之众,就会完全丧失战斗的意志。这种情形下,即使黄巾贼的数量成千上万,战斗力也只是堪比待宰的猪羊。这支骑兵队,就有过两次以区区一屯骑兵,驱赶上千黄巾溃兵的经历。

当前,就是占据了东阿县城的黄巾贼们,应当完全丧失斗志的时候了!

五日之前,皇甫中郎将在得到来自南方和北方的多处援兵之后,一战败蛾贼大帅“卜己”于东武阳,二战败“卜己”于黄河西岸。之后,大获全胜的汉军上下,更是穷追猛打,第三次在黄河东岸的仓亭渡口,终于一举擒获贼酋“卜己”!

昔日耀武于司隶边境,伺机上雒,威胁汉帝的兖州黄巾军,竟然在短短的三日之中,土崩瓦解!

如此胜势,骑兵屯长如果还不晓得运用一二,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世家嫡系子弟的出身了。

骑兵屯长想到这里,心中渐渐有些焦虑。

他的部下们,已经在城外宣扬了一个时辰的汉军大胜。贼酋卜己,也已是第五次被汉军擒获。可是,对面的城头上,居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不是没人。一刻钟以前,骑兵屯长派了一伍骑卒,靠近城头,试探敌情。结果,城头突然冒出三、四张弓箭,对着骑兵乱射一气。所幸汉军都披上了轻甲,黄巾贼的弓箭又软弱无力,这才让试探的汉军顺利返回,只付出两人轻伤的代价。

虽然从这次试探中,骑兵屯长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装备很差,定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骑兵屯长依然越来越焦躁起来。

——这些蛾贼,难道被吓得不敢出城了吗?

——还不逃跑,难道想要被那个姓陶的老顽童,全歼在城里吗?

——你们不知死活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本将的武勋!

正在此时,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骑兵屯长盯着来者,认出是己方布置在北门的斥候,心中一喜。

——这些不开窍的反贼,终于要开溜了吗?

奔来的骑兵斥候,离汉军屯长还隔着十多步的距离,便大声的喊叫着:

“君侯!黄巾贼逃跑了!向北方逃跑了!”

骑兵屯长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他本是大汉光复时期,著名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后人,数年前,承袭了父亲的亭侯1爵位。为了恢复祖上的荣耀,身娇肉贵的他,这才趁“黄巾之乱”,汉军大肆招兵的机会,带领家中的几个宾客、徒附2,加入汉军的行列。

由于身份高贵,更兼弓马娴熟,这位亭侯一入伍就得了队率的职务。后来前任屯长因伤休养,他便抓住这个机会,暂时代理屯长之职。现在,只要再立上一个大功,不但可以稳住自己的屯长官职,说不得还可能再向上动一动!

但是,骑兵屯长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虽然心中激动,却也不肯冒进。他拉上前来报信的斥候,策马绕过城墙,来到东阿城的西北。直到看见一辆辆满载辎重的大车,在大道上扬起无边的尘土,这才哈哈大笑,得意的说道:

“吾事济矣!”

耐心的等了片刻,直到见这只颇有章法的黄巾贼军,完全出了城门,蜿蜒的向北运动,骑兵屯长这才又绕回南城门,聚拢了所有部下。当部下问起,为什么不直接从大开的北门进入时,这位亭侯屯长得意的解释道:

“这只黄巾贼,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吾若从北门进城,若黄巾贼设有埋伏,突然杀回,堵住城门,则我等尽数成为‘瓮中之鳖’矣!”

这样的考量,自然不是普通士卒可以想到的。于是,士卒们尽皆拜服。当几个身手敏捷,擅长攀爬的汉军士卒,跳下马,在同袍的帮助下,爬上城头,打开南面城门之后,军候屯长得意的一催战马,大叫一声:

“我来了!”

于是,一行六十余人,全都趾高气昂的跟进了城中。

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汉军骑兵们习以为常,扯着嗓子一路大叫:

“皇汉大军已至!良民百姓速来劳军!”

但是,城中依然没有动静。

亭侯屯长一开始并不以为意。等到走过老长一段路,情况依然不变。这种既没有敌人,又不见民众的状态,让他猛然觉得不对劲,不由得狐疑的停下马匹。隐约间,他感到地面似乎在震动,心中一惊,急忙跳下马来,用手指触在地面上。

震动了!,地面在震动了!

亭侯屯长脸色骤变,猛然跳起,翻身上马,大叫一声:

“有埋伏!全军后退!”

ps:1亭侯:可世袭的列侯里最低的一级爵位,享有一个“亭”的租税作为收入。“亭”则是秦汉时期的地方编户单位,一亭约为一百户居民。

2宾客、徒附:都是依附于豪强的农户。宾客地位高些,有一定的人身自由;徒附地位低下,毫无人身自由,不得不历代为奴。

第89节 巷里敌可踩【上】

亭侯屯长脸色骤变,猛然跳起,翻身上马,大叫一声:

“有埋伏!全军后退!”

一时间,全军大哗。这些骑兵本来就拥挤在狭窄的街道内,马匹施展不开。突然的撤退命令,让整个队伍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毕竟,这个屯的士卒,除了一些什长、队率是入伍多年的老兵,其他人都是在“黄巾之乱”爆发之后,响应汉帝的号召,带着自己的战马和武器,自发集结起来,加入汉军的良家子。

即使有几个月的征战经验,这些半路出家的骑兵们,依然显得训练不足。平时也还罢了,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难免就手忙脚乱起来!

混乱中,马蹄声渐渐响起。当亭侯屯长终于勉强让队伍,完成了向后的转向工作时,伴随着响亮的马蹄声,一队黄巾骑兵,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截断了汉军的后路!

几声惨叫响起,

汉军们听得清楚,那是几名留守在南门城楼的袍泽,被黄巾贼杀害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本来慌张不已的汉军骑兵们,居然一个个突然冷静下来。毕竟,几个月的征战厮杀,已经磨砺了这些汉军的斗志。面对目前的绝对恶劣局面,汉军只剩下一种动作。

懊悔中的亭侯屯长,猛然抽出战刀。他向空中虚劈了一记,对手下的士卒们大声的嚎叫道:

“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带你们走上了一条弯路。可是,现在,不胜则死!所以!”

说着,他挤开其他骑兵,来到队列的前方,猛然长嚎一声:

“冲啊!不胜,则死!”

在自责的汉军屯长带领下,沉默的汉军骑士们,猛然齐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

“不胜,则死!”

一时间,以屯长为刀锋,汉军骑士们居然摆出了一个锋矢阵,对着黄巾军伏兵,亡命的冲撞过来。虽然,由于街道的限制,这样的锋矢阵,明显有些不伦不类。可是,此时,汉军骑士的气势,无疑已经完全压倒了黄巾军!

“下马!把马堆起来,堵住出口!”

担任截断敌人退路人物的,是天平军骑兵队百人长乐进。

他带着部下成功的堵住敌人之后,正在暗中嘲笑汉军的自作聪明。突然间,面临绝境的汉军,居然爆发出连乐进自己,都感到恐惧不已的气势。这下变故,可把乐进给吓了一跳。

不过,在发现手下被汉军的架势给吓住了以后,乐进惊怒之下,为了挽回局面,不得不使出了令所有黄巾军骑兵都心痛不已的一招:

以马为墙,阻塞敌骑!

——该死!

冲在最前面的汉军屯长,一看对手的行动,就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九死一生”,不,应该说是“十死无生”的绝望局面。前方那一大堆的马匹拥挤在一堆,让任何试图一举突破此处的企图,都变得难以实现。

只可惜,由于后面骑兵的陆续跟进,就算骑兵屯长想要停下战马来,也只会被后面的骑兵,推挤着向前!

而且,就算能够停下来,对这些汉军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事。汉军屯长在一片喧嚣中,依稀可以听到,就在后方五十步的距离上,传来的喊杀声!

——那么,死则死矣!

汉军屯长扯着自己的嗓子,用非人般的声音,发出一声嚎叫,就一催的爱马,对准前方一头撞上去了!

“杀贼!”

乐进刚刚连打带骂,让几个心痛自己战马的黄巾骑卒,不得不将爱马塞到前方,形成一堵马墙。突然他一个激灵,听到一个非人的声音。循声望去,一名满脸绝望的汉军屯长,手中战刀挥舞,重重的砍在一匹挡路的战马臀部。

受伤的战马负疼人立而起,双蹄重重的踏在另一匹战马的背上。这样一来,马群一阵动,乱动乱蹿间,几乎要将乐进勉强布下的马墙,给搅乱了!

此时此刻,乐进只是一眨眼,就做出了决断。

“杀马!砍马腿!”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有等其他黄巾军战士反应过来,乐进已经抽出腰间的环首刀,紫金色的光辉连连闪动,一口气之间,已经斩断了三匹马的马腿!

倒下的马匹,终于组成了一道**矮墙,挡住了汉军的亡命突围。只见为首的汉军屯长,战马一头撞在马墙上,当场栽倒。

那屯长虽然身手灵动,及时跳下马来,未曾受伤。却不提防另一匹倒地的战马,虽然重伤,却还未死,突然蹬出一脚。

可怜这位勇气和马术俱佳,“战炁”已经接近大成的勋贵汉军,就这样憋屈的被马蹄一脚踢倒。后面的汉军骑兵一拥而上,不知不觉之间,这名悲催的屯长,又被无数的马蹄踏过,死得毫无声息。

但是,汉军屯长的死亡,却不影响由他发起的亡命反击!

眼见那七、八具死伤马匹的身体将退路堵住,使得战马无法通行,这些悍勇的汉军们,纷纷在马背上强行驱动战马,企图依靠马匹的贴身冲击力,杀穿前方密集的黄巾军阵型,给己方冲出一条活路来!

这个想法,无意凝聚着极高的勇气。若对面的黄巾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汉军骑兵们的想法,也许还有可能实现。可惜的是,他们遇上了乐进。

乐进身材矮小。平日里,军中的同袍们没少在这一点上,开他的玩笑。不过,在当前这种人挤人,兵器施展不开的场合下,乐进瘦小的身躯,在战斗中,可就大占便宜了。

在拥挤的战马阻碍下,完全没有阵型,只能一个接一个的挤上来与乐进交手的汉军骑士,自然没有办法对抗武力达到“千人破”巅峰的乐进。外加上几名成功结阵的黄巾军辅助下,乐进短刀上的紫金色“战炁”,每一次亮起,都会夺取一条鲜活的生命。

当第八名汉军骑士,被一抹明亮的刀光斩去头颅,飚出五尺高的鲜血以后,中了埋伏的汉军们,终于绝望了。

绝望中,每一个汉军士卒的反应,都有所不同。如果有心理学家在场的话,一定能记录下不少的珍贵资料。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相同的。

没有一名汉军开口乞求投降。

没有一名。

死战不降!

汉军的传统,依然被他们牢牢的保持着。看着这些依然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汉军,全身汗水淋漓、血迹斑斑的乐进,不自觉的眼眶有些发酸。曾几何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啊!

——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要说这些出身良家子的汉军,勇气是没的说,可是他们的脑筋却真的不够灵活。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被天平军两面夹击,却依然只顾着一面的敌人。于是接下来,从汉军后方包抄过来的于毒所部,面对着背对己方的汉军骑士,不紧不慢的下马列阵,举着一根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长枪,将挤成一团的汉军士卒,一个一个的慢慢戳死。

这些汉军骑兵,都是难得的精锐战士,光是修炼出了“战炁”的,就有八、九个。可是,他们面对这样的境地,竟然连与敌人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六十名精锐汉军,被战斗力明显不如自己的黄巾军士卒,轻而易举的给杀死了。

这样憋屈的战斗,以至于让最后一名被杀死的汉军骑士,双眼流出了血泪。六十多名精锐骑兵的全军覆没,居然没有让敌人付出哪怕是一条性命的代价,实在是让这些枉死者感到:

——死不瞑目啊!

第90节 巷里敌可踩【下】

计点完整场战斗的结果后,于毒忍不住激动的对乐进说道:

“全歼敌人六十六人,无一人走脱!我方只有三名轻伤!还缴获战马四十匹!这是全胜!全胜啊!”

对于这样的战果,乐进也相当意外。

张狂在布置战事的时候,其实做得很简单。他将手中的骑兵,除了必要的斥候队,其他的全都留给了乐进。外加管亥派来的于毒部三百人,这一战,其实是准备以四百骑兵,来对付汉军六十人。

——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战场之上,容不得大意。再说了,万一汉军后方还有额外的援军呢?

所以,张狂给于毒和乐进交代的任务,不过是用“瓮中捉鳖”之计,想办法将敌人诱入东阿县城,然后依靠优势兵力,加以围杀。如果敌人不上当,则在天平军主力走远之后,追杀一阵,让汉军骑兵不敢跟得太紧即可。

为了引诱敌人入城,乐进与于毒商量了一番,干脆将整个城防都空置出来。东阿城的规模,足可容纳四、五万居民。在经过两次黄巾军占城之后,城中空闲的房舍不少。四百骑兵,除了几个机灵的观察者,都被安静的隐藏在几处较大的空房之内。

接下来,汉军骑兵经过一番疑神疑鬼之后,终于进入城中。而且,这支汉军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幸的居然进入了一条极为狭长的街道。得到消息的于毒和乐进,毫不犹豫的随即出动,这才顺利的将汉军骑兵,堵在这条狭窄的街道内,前后围杀。

城中街道狭窄,非常不利于骑兵奔驰。所以,在事前,于毒就与乐进商量过,等堵住了汉军,立刻下马步战。就算汉军利用街道两边的民居,能够逃出去几个,这场战斗也将是一场大胜。

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汉军的屯长,居然如此白痴。被困在行动不便的街道上,他居然也不及时命令部下,下马应战。结果,高坐在马背上的汉军骑兵们,就这样毫无遮挡的被长矛刺死,被弓箭射死,被挤下马踩死……

这真是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典范啊!

当然,由汉军屯长发起的那一波亡命冲锋,也的确威不可挡。若不是乐进应变得快,说不定这一下,就被汉军冲出去了。如果汉军成功的突围了,那对这个汉军屯长的评价,就会变成“临危不乱,敢战当先”了。

所以说,很多时候,战场上的生死胜负,只是取决于某个关键时刻。挺住了,就是胜利。没挺住,则兵败身死。

这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没有多久,收拾好战场的天平军,就骑着战马,带着战利品,动作麻利的向北离开东阿县城,让这座萧条的城池,变成了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

当胆大的东阿城百姓敢于走出房门,前去窥视官兵与黄巾军双方战斗的胜败之时,离双方杀声震天的拼斗时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街道上血迹斑斑,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残酷。在整条街道的中央位置,是一副有如屠宰场一般的情形。

五、六十条被扒成光猪的尸体,被随意的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尸山。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战马,兵器,盔甲,衣服……

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过,东阿城的百姓,对此倒也不奇怪。黄巾军的穷匮程度,早已在天下间出了大名。他们这次搜刮到如此彻底的地步,连死去的马匹都被全部带走充当军粮,其实完全是一种正常现象。

但是,这些剩下的“东西”,或者不应该被如此称呼的尸体,却是一个麻烦。

任由尸体露天堆放,那是会引发瘟疫的。要说黄巾军造反,为什么突然间就如同火山那样爆发出来,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呢?除了官府苛刻的收刮之外,大范围的干旱和来势汹汹的瘟疫,也是两只重要的幕后推手。

再说了,这些死人,应该是汉军。要是不好好的埋葬了这些汉军的尸首,等到哪只汉军再过来,发现自己的袍泽被曝尸荒野,说不得就会激怒这些粗人。与其到时候惹得那些粗胚发飙,倒不如事先将这些手尾收拾好。

只是……

百姓们苦着一张脸。

挖坑埋人是要出钱的。再说了,如果不给这些尸身至少裹上一圈布,就有违当时的风俗。但是一说到布匹,那可还是钱啊!

在汉朝那个年头,粮食、布匹,都是硬通货。每当出现战乱的时候,这两样东西的价值,通常比五铢钱还更抢手。毕竟,乱世中常常有钱都买不到粮食和布匹。而粮食在战乱中的价值,比平时高出至少几倍。

城中的大户,多半在黄巾军破城的那一夜,就轻车熟路的逃走了。现在的城中,能做些主的,也只有几个年长的乡老。可是为了讨论出葬的费用支出,几个乡老之间,足足争了一个时辰。

这样一来,天也就黑了。所以,等到第二天午后,一支着装上五花八门的汉军,打着写有“陶”字的将旗,来到城下的时候,那些尸体居然还剩有一小半,就这样白花花的露着,堆在十字街头处。

“这是怎么回事!”

将旗之下,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老者,将两只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生气的问身边的亲信。

一个腿快机灵的亲随,已经抓过几个百姓,问清楚了情况。此刻见主公问起,他赶忙凑上来回答道:

“主人,这些都是被蛾贼杀害的皇汉勇士……”

接着,这个亲随就借着从城中百姓那里道听途说来的一点儿猜测,又加了几分自己的发挥,将这些皇汉勇士是如何被蛾贼杀害的过程,说的是天花乱坠。那圆眼睛的老者听了几句,脾气消退了几分,对着空中虚挥了一记马鞭,淡淡的说道:

“行了。故事编的不错,就是没一句是真的。”

那亲随深知自家主人的脾气,见马鞭袭来,也不低头,笑着“诺诺”了两句,这才退下。看起来,他事先就知道,主人的鞭子其实是落不下来的。

一路来到空荡荡的县中寺衙,陶姓老者骑在马上也不下来,就这样进了寺衙的大门。他用鼻子吸了吸,又信马由缰的在县衙院墙中转了转,突然开口说道:

“这伙蛾贼不错呀!居然没有将此处弄乱?”

听陶姓老者这么一说,身边的随从一个个注意了一下周围,发现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干净,没有原来见过的那些普通黄巾军大营中的遍地秽物。

一个披着轻甲的年轻人,口中啧啧称奇:

“父亲,这里似乎比那贼酋卜己的亲帐,还要干净整洁些呢!”

陶姓老者“呵呵”笑了笑,说道:

“这伙蛾贼,还真是爱干净啊!正好,便宜了我。就把大营安在这里吧!”

说完,陶姓老者跳下马来,对那个披着轻甲的年轻人说道:

“商儿,去请刘义士,过来商量事情。”

“父亲,刘义士不愿将受伤的手下送到辎重队那里,结果拖慢了行程。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个角落里走着呢!”

“那你就去给我找嘛!”

老者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交杌(俗称马扎)上,不耐烦的说道。

“人家年纪不比你小子大几岁,可是行事说话,比你小子可就强多了!再说了,人家可是大破卜己的头号功臣,你多走几步路,很费事吗?”

那个“商儿”知道自己老爹,经常说些不着调的话。这一点,就连皇帝陛下都是知道的。不过,虽然很有些官员私下里因此而讥讽老爹,却因为老爹办事能力强,那些家伙也找不到太大的过错来指责老爹。不过,自己身为儿子,最好老实的按照老爹的话去做。要不然,老爹若是突然发起脾气来,那可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想到这里,“商儿”,或者应该叫做陶商的青年人,立刻带上两个侍从,骑上快马,顺着来路的方向,一路向后寻去。

第91节 细分狐与豺【上】

要说这位“刘义士”的踪迹,还真是有些难找。陶商这一路上,遇到了多批老爹手下的“义兵”,也就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武装队伍,都没看到那位“刘义士”。

一直走出了七、八里,转到了辎重队那儿,陶商依然是劳而无功。不得已,他只好掉头回去,准备硬着头皮挨上老爹一顿骂。

结果,当陶商再次来到寺衙门口,却一眼看见那个刘义士手下的两个大块头同伴,正牵着马,在寺衙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来正等着他们的头领出来呢。

陶商心中郁闷,径自快步冲进去一看,果不其然,那个让他跑前跑后找了大半天的刘义士,居然正坐在交杌(马扎)上,与老爹一人一个葫芦,边喝些酒水边聊天。

“……那年遇上大旱,一石粮食卖到一千钱。郡守下令郡中禁酒,酿酒的话都会有罪。但是,有郡吏从民家搜得酿酒器具,就开始议论,应否将他们与酿酒的人同罚。……

……我说:‘满大街的男女,都想行,干嘛不把满大街的男女统统抓起来?’督邮就问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说:‘他们都有行的器具,与在民家搜得酿酒器具,不是一回事情吗?’”

“哈哈哈……”

那刘义士面色微黑,相貌端正,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会觉得非常的亲切。此时,他不顾形象的捧着肚子猛笑,跟丝毫没有朝廷官员做派的陶姓老者,恰恰凑成了一对。

陶商虽然心怀郁闷,不过冷不丁听到自家老爹的笑话,也有些忍不住。那陶姓老者一见陶商从外边走进来,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笑道:

“呵呵,与你这小子只顾着说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听到这句话,刘义士立刻收敛笑容,正色问道:

“议郎有何吩咐?”

议郎可是级别为“比六百石”的朝廷官员,职责为在大汉天子面前,充当守卫门户,并随时顾问应对的天子近臣。如果能担任这样的官职,那这位官吏未来的前途,通常就相当的光明了。

陶姓议郎见眼前的二十出头青年,神色大方,应对自如,心中极为欣赏。他笑着说道:

“你看看这个院子,可还干净?”

“虽然不是一尘不染,却也是相当不错了。恭喜议郎有群勤快的仆人。”

“不,在我刚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有这么干净了。”

刘义士显然有些摸不清话题了,问道:

“议郎的意思是?”

陶姓议郎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这处院子,是蛾贼这几天,驻扎的地方!”

见刘义士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陶姓议郎得意的解释道:

“这些蛾贼的行军驻扎,规矩森严,居然比我大汉的南军还要整肃。而且,这些蛾贼颇会用兵,昨日刚全歼了我军的先驱骑兵,决不可与其他的乌合之众,视为一谈!”

“哦?”

刘义士听出了陶姓议郎的话语中的味道:

“议郎的意思,是说这些蛾贼,可能会有些麻烦?”

“不错!”

陶姓议郎明显是个知兵的。他看着刘义士顺眼,就愿意多说上几句。

“普通的蛾贼,多为出身贫民。种种生活陋习,诸般不洁。正常来说,数百人呆在这个院子里,随意大小解,不过两、三日,就会遍地黄白之物了!

而眼前这只蛾贼,在此处驻扎了数日,居然还如此整洁。可见领军之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

如今这支黄巾军,人员不过二、三千人,还不足以成为我大汉的大患。可若是风云际会,让这支黄巾军的首脑,得以掌握数万,甚至是数十万的蛾贼,那后果……”

刘义士听了,明显有些吃惊。这样的推理,对他来说,还是闻所未闻。不过,对眼前这位陶姓议郎,他还是比较佩服的。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他干脆就问个清楚。

“议郎的意思是,要我带人前去追击?”

陶姓议郎点点头,说道:

“不将这股隐患击灭,我心中难安。你之骁勇,我已亲眼见到。你可带本部义兵为先锋,我自提兵在后接应。皇甫中郎将那里,我也会写信知会。”

刘义士还有些踌躇,问道:

“那……谷城县中的数万蛾贼?”

陶姓议郎不耐烦的叫道:

“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皇甫中郎将只要派出一支偏师,便可牵制这些蛾贼。不补,大洞吃苦。真要是放过了眼前这些黄巾,必有后患!”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义士只得慨然承诺道:

“议郎既然有令,刘某自当遵从。我这就带上手下的兄弟们,立刻上路!”

“这也不必。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追上去,也不算晚。”

说到这里,陶姓议郎又笑了笑:

“俗话说,皇帝也不差饿兵嘛!我已经让侍从备下酒肉,你可带人运回去,犒赏士卒。”

刘义士一听,脸上大喜,笑道:

“多谢议郎!”

等送走了刘义士,陶姓议郎立刻让人准备笔墨,就着西斜的日头,在一张“蔡侯纸”上写下了一封信,派出心腹,送给正在修整大军的皇甫嵩。那心腹一人双马,疾驰了一日,将信笺顺利的送到了汉军主营。汉军主营的值日官见到信件的落款,不敢怠慢,急忙将此信送到了主将皇甫嵩的面前。

大汉名将皇甫嵩,身高在七尺八、九寸上下,面方脸阔,相貌威严,有不怒自威的风范。他虽然身为数万汉军的主将,却依然坚持与士卒同甘共苦。

每次部队停顿、宿营,皇甫嵩都要等到营幔修立妥当,才回自己的军帐。将士们全部吃完饭后,他才吃饭。就连部下吏士有偶尔接受贿赂的,皇甫嵩也并不显责,而是再赐给他钱物,以安定吏士之心。

这样善待士卒的主将,自然深得军士的爱戴,愿意为之效死。在他的指挥下,汉军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屡次以寡击众,大破多支黄巾军。

当皇甫嵩收到议郎陶谦送来的急信时,他刚刚检查完伤兵的情况。

ps:人物——陶谦。

一提到陶谦,人们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就会自觉的在头脑中浮现出一个温厚长者的形象。历史上的陶谦,当然不可能真的是这么一个老实人。本书中的陶谦,与演义的形象若有不符,正是笔者的特意改变。

据《三国志》注解所言:谦少孤,始以不羁闻於县中。年十四,犹缀帛为幡,乘竹马而戏,邑中兒童皆随之。这可是一个贪玩少年的样子,很不上台面的那种。

但是,所谓”傻人有傻福“,且看陶谦的奇遇:

故苍梧太守同县甘公出遇之涂,见其容貌,异而呼之,住车与语,甚悦,因许妻以女。甘公夫人闻之,怒曰:“妾闻陶家兒敖戏无度,如何以女许之?”公曰:“彼有奇表,长必大成。”遂妻之。

因为长得好,玩得好,当了个孩子王,陶谦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被看中,有了一个官家小姐当老婆。这样的待遇,有没有让各位童鞋心中羡慕嫉妒恨一番?

至于陶商,乃陶谦之子。《三国志》注解言:谦二子:商、应,皆不仕。可见陶谦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陶商,一个叫陶应。

另:本节标题,出自“豺狼当道,安问狐狸”之语。此语又是出自《后汉书·张纲传》,有兴趣的童鞋可以百度之。

第92节 细分狐与豺【下】

当皇甫嵩收到议郎陶谦送来的急信时,刚刚检查完伤兵的情况。他取出写满了字迹的“蔡侯纸”,笑着对身边的从子皇甫郦说道:

“这个陶恭祖,还是那么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时,人们书写用的,主要还是各种竹简木牍,或者绢丝布帛。虽然宦官蔡伦在数十年以前,就成功的造出了“纸”这种新奇的东西。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有技术上的,更多的是政治上的原因,“蔡侯纸”并未在大汉国中广为流行。目前朝廷里的公文,多半还是使用木牍、竹简写就,用纸张的不多。

陶谦的书法,还是有相当水准的。在这张相当原始的纸张上,写着以下内容:

谦顿首。据东阿之蛾贼,纪律整肃,战力强悍,非比寻常。今日不击,必为大患。仆为免祸,特以“义从”击之。望将军速以精骑援之。谦再拜。

——占领了东阿县城的那伙蛾贼,可是非常厉害的!现在不想办法除掉,以后就有大麻烦了!我已经派出了手下的民间义兵前去追击,你赶快派精兵来援助我吧!

皇甫嵩看完,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个陶恭祖,也太不知道轻重缓急了吧?明明在谷城县的管亥乃是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之一,拥兵数万,威胁着大军的侧翼。局面如此,他竟然一心想着追杀一支无名的小队伍。”

皇甫郦想了想,说道:

“陶议郎虽然被人私下里戏称为‘老顽童’,可是行事作战却绝无半点儿戏的模样。他既然如此重视,想必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正在此时,亲兵报告说道:

“将主,曹都尉求见!”

皇甫嵩点一点头,不过片刻,一个身材矮小,大约不过六尺上下,全身却充斥着精力,仿佛要溢出来的人,从门口一阵风似的走进来。皇甫嵩一见到此人,立刻亲切的叫道:

“孟德,你在兖州故旧甚多,熟悉本地战事。且来看一看,陶恭祖的这封信。”

曹、曹孟德接过信笺,看了一眼,笑道:

“兖州的大寇,不是已经被将军击灭了吗?现在只剩下管亥这支客军。陶恭祖这是又从哪个地缝里,挑出这么一支厉害的贼寇来了?”

皇甫郦见到皇甫嵩不想马上表态,接嘴说道:

“曹都尉,你可曾从本地的豪杰那里,听说过最近在兖州出没的蛾贼名号?”

曹不假思索,张嘴就答道:

“鲍允诚在信中提到过,兖州的小股蛾贼,不下十只。然而皆是兵力不足的乌合之众。只有最近从青州流窜过来的管亥部,麾下有一支自号为‘天平军’的悍匪,据说有‘万人敌’厕身其间,屡次击败官军。鲍允诚在信中,特地多次提醒吾,如果遇见这支‘天平军’,万不可轻敌。”

皇甫郦继续问道:

“曹都尉,那以你之见,该如何对待陶议郎的请求?”

“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曹孟德一挥手臂,叫道:

“当前之敌,首推管亥!如果不趁着管亥流窜客乡、地理不熟的机会,以重兵进行围剿,等到管亥与其麾下的天平军逃回青州,那么,敌我双方的主客之势,可就要完全颠倒了呀!”

说着,曹乜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信笺,轻松的一摊手:

“陶恭祖本是议郎,非军中之将,岂可轻议大军行动?反正天子只是赋予了陶恭祖整合义兵的权利。如今不是又来了一支义兵吗?将这支义兵派给他,不就结了?”

皇甫嵩知道曹向来多谋善断,他又深为赏识执掌兖州州师的都尉鲍信。既然曹、鲍信两位人杰都认为,管亥部下的“天平军”才是汉军最需要注意的大敌,皇甫嵩心里也就有了主张。

不过,介于陶议郎的面子需要保全,皇甫嵩还是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笺,由派出去支援陶谦的一支骑兵小部队带了过去。

当议郎陶谦接到皇甫嵩的回信时,他派遣出去的刘义士,已经看见了向北前进的天平军队伍。

刘义士自然姓刘,单名一个备。他的传承血脉,据说可以追溯到中山靖王刘胜那里。

虽然在数代以前,刘备家就失去了汉室的爵位。然而,仗着“汉室宗亲”这面大旗,与普通的平头百姓相比较,刘备在行事的时候,还是天然的能够额外获得某些优惠。

就比如现在,刘备身边这四百多号义兵,论勇武第一的,乃是河东解良的关羽;论文才最好,本是涿郡张飞;但是到最后,为大家所认可的首领,却还是刘备。除了刘备为人大方公平,温良可亲之外,另一个关键因素就是:

刘备是汉室高祖皇帝的后人。

冲着这个身份,刘备拉起一支义兵,才不会胡乱受人怀疑。要是换一个阿猫阿狗来,光是要证明,你拉起这支队伍来,是不是想要造反,就得大费周章。

所以,在纠合起这四、五百人的义兵之后,刘备即使行事有些无赖,勒索了路经本地的大商贾张世平和苏双,得到了武器战马若干,也被本地的官吏给无视了。

但是,想要让这样一支民间自发组织的义兵,能够顺利的维持下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张飞家中颇为富豪,为这些义兵提供了一月之粮草。但是,这年头,天下大旱外加天下大乱,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想要得到粮草和其他补给,就只有一个字:

——拼!

——与各种贼寇拼命!

拼胜了,贼寇们四处掳掠得来的赃物,就成了义兵们的战利品。

若是拼败了,结局自然……

如果人都死了,那更加不用心什么了……

不过,刘备也是个聪明人。在他的带领下,很少去惹那些人数太多的贼寇,也尽量避免与敌人面对面的厮杀。多数情况下,刘备统帅的义兵,总是趁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杀出。

仗着自身和手下关羽、张飞二人的勇武,刘备征战数月,一直将队伍维持得很不错。当然,这里面的坎坷挫折,自是不会少了。

前段时间,刘备在将涿郡四周的小股黄巾军剿杀一空之后,听说他的老师——当世大儒卢植,被朝廷任命为北中郎将,如今正率领汉军,在河北与张角亲自统帅的黄巾军大战。

有了这个消息,刘备便设法说服了队伍里的其他人,拉着队伍南下,想要在老师卢植的照料下,立下些功勋,好在以后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可惜的是,他刚带着队伍到卢植手下,没过几天,卢植居然就被朝廷给下狱了!

ps:人物——皇甫嵩。

皇甫嵩堪称东汉末年大汉第一名将。只可惜,这位名将在三国的一开端就病逝了,结果就被暗荣系列三国游戏,评价为第二、三流的平常武将。

皇甫嵩出身于将门世家,是东汉“凉州三明”之一,度辽将军皇甫规的侄儿。震动天下的黄巾军大起义,便是几乎由皇甫嵩一人,率军逐一平定的。后来凉州的羌人叛乱,皇甫嵩也是屡战屡胜。在他所指挥的战斗中,几乎没有失败的战例,真正可以说是接近“百战百胜”的程度。就连曹的战绩,在与皇甫嵩比较的时候,未免也有相形见拙的感觉。

皇甫郦是皇甫嵩的侄儿,向来追随在皇甫嵩身边,参与皇甫嵩的各种机密筹划。

第93节 独品惊共骇【上】

刘备刚带着队伍到卢植手下,没过几天,卢植居然就被朝廷给下狱了!

根据军中的小道消息,这里面的缘由,是宦官小黄门左丰索贿不成,便诬告了卢植。刘备当时心中那个纠结彷徨,就别提了。

情急之下,刘备想办法偷偷的与卢植见面,提出劫狱,帮助卢植逃亡。

不过,卢植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出此下策?他知道刘备这是生怕以后没了前途,便为刘备写了一封信笺,让刘备南下东郡,前去投奔左中郎将皇甫嵩。

得了这样一封信笺,刘备才算是勉强安心下来。接下来,他不愿见到接任汉军统帅的董卓,直接带兵南下,投奔了皇甫嵩的大军。

刘备来到皇甫嵩大军中时,正好遇到回家祭祖的议郎陶谦自告奋勇,从老家丹阳郡,招募了一支七百多人的丹阳兵队伍,也到达皇甫嵩大军营地。

世代从军的皇甫嵩,向来重视军队的纪律。他的心中其实并不太喜欢这些颇具勇武,但是纪律不严的义兵。既然议郎陶谦到来,皇甫嵩就干脆将前前后后投奔过来的三千多义兵,统统拨调给陶谦。

看在卢植的面子上,刘备额外从汉军缴获的武器中,领取了数百件兵器盔甲,也就心满意足的跟陶谦走了。

在陶谦麾下,刘备与陶谦相处的甚为自得。几场大战下来,刘备已经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将来平定黄巾之后,他觉得自己至少能从朝廷那里,得到一个俸禄在三百石以上的任命。

至于向上还有没有余地,就要看刘备接下来的表现了!

“天平军?还真是个古怪的名字啊。与这些家伙显示出来的行动,一样古怪。”

刘备在心中悄悄的嘀咕着,带领手下最为骁勇善战的两百多义兵,跟在天平军后军五百步的距离上。

不是他不想冲上去干上一仗。只是,刘备觉得自己冲上去,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刚才,刘备派出去刺探敌情的骑兵斥候小队,与敌军的斥候队相遇了。付出损失三个人的代价以后,己方斥候的收获,只是得到了对方军队的自称。

在距离刘备的位置,不足两里的大路上,张狂也被刚刚得到的消息震惊了。

“刘备?涿郡义兵?”

——难道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刘皇叔”?蜀汉先帝?

——他·妈·的,这个打不死的小强,怎么跑到老子这里来了?

张狂顿时就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些发胀,不由得轻轻的晃了晃头。他定下心来,对前来报告的何曼说道:

“俘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何曼对张狂的表情动作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说什么,答应了一声,就开始带路。

由于后军被敌人给盯上了,天平军的前进速度被明显拖慢。早上的两个时辰,天平军赶了十五里路。但是被盯上之后,同样是两个时辰,天平军就只前进了八、九里地。

被何曼亲自出手俘虏的,有两个家伙。其中一个嘴硬,何曼一时半会儿没能问出什么。不过,另外一个,就有些口无遮拦了。刘备的消息,就是从这厮的口中得到的。

根据问话,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本来是另外一支义兵队伍里的人。不过,这支义兵运气不好,在战斗中被打垮了。于是,这厮才凭借一身好功夫,转而投奔了在战斗中大放光彩的刘备义兵。

由于时日尚短,这厮对刘备还没有多少归属之心,所以出卖起情报来,也毫无愧疚之意。反正他认为,自己知道的,都是些随便一个人就打听的出来的东西。至于机密一些的情报,他还没在队伍里混到,能够有资格接触得到的位置。

张狂得知这些消息以后,心中暗暗高兴。他和颜悦色的对这个俘虏说道:

“那个刘备,可是字玄德的?”

“这个,俺不知道。俺们都是粗人,要么叫他头领,要么叫他刘老大。俺真不知道!”

“那刘备手下,可有叫做关羽和张飞的头目?”

“咦,兄弟你听过他们啊?关羽是二头领,张飞是三头领,还有一个叫做简雍的,是他们的四头领。一般来说,俺们私下里叫他们刘大,关二,张三,简四。”

“这几个头领,是否结义兄弟?”

“啊?结义兄弟?俺们不知道。没听人说起过……”

其实,这是张狂被后世的《三国演义》给误导了。《三国演义》成书的明代,成年男子间学习宋太祖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流行相互结拜。不过,张狂现在可是在汉末,这种风俗还没有兴起呢。

问了一通话,张狂对后方前来追击的对手,有了不少了解。刘关张率领四、五百人为前锋,一个姓陶的议郎在后方压阵。这样的对手,放在两个月以前,张狂还要担心一下。不过现在嘛……

有手中多员猛将压阵,需要担心的,反正绝不是张狂。

正当张狂这样得意的想着,突然,从天平军的后方,传来一阵鼓声。

战鼓擂!

张狂心下一凛,抬眼望去,后军已经停下列阵。

——刘关张,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用几百人,主动进攻我方几千人?

——不知于禁能不能给这些家伙,来上一个好看?

于禁冷静的发出号令,让部下对着后方,列出一个简单的方阵。

敌人看起来气势汹汹,于禁的脸上,却完全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敌人还在百步之外,他手下两百人的阵型,已经转换完毕。三十张射程可达百步距离的蹶张弩,已经上好了弦,随时可以激发。

眼前的这些敌人,队形散乱,衣甲缤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规的汉军。这样的乌合之众,是治军严谨的于禁最为鄙视的一种敌人。

而且,于禁还注意到,敌人前进的速度,似乎有些偏慢。

为首的敌人,是一个手提长柄大刀,面貌极其威武的壮汉。此人骑在一匹颇为健壮的战马上,却由于身材长大,看起来仿佛是骑在驴背上似的。

持刀壮汉带着五名骑士,在百人左右的步卒簇拥下,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前进着。

虽然距离还有六十步,于禁却能够清楚的看到,作为敌人头目的持刀壮汉,脸上那双丹凤眼,居然只是眯着。一不小心,别人看见这一幕,多半还会以为这位壮汉正在闭目养神呢!

——是群老兵!

于禁的心里,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这些敌人的奇特气势,虽然让于禁麾下略有动。不过,不用于禁出手,部下已经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经历过多次战斗的洗礼,和数月的严格训练之后,于禁所统御的百人队,已经是张狂手下,阵战能力最强的一支部队。在充分的列好阵型之后,除非是典韦这样的强力“万人敌”前来冲锋陷阵,否则,于禁的敌人们,难免会有些凶多吉少的意思。

于禁所部严阵以待。汉军追兵则继续前进。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来敌的头领,一双大眼睛,居然眯得更细了。

他们这些涿郡义兵,在经历了十多次战斗之后,所总结出来的“沉默冲锋”战法,不但能有效的节约士卒的体力,对敌人精神上的冲击,也比寻常的大喊大叫更加骇人。

只要是稍微有些战场经验的人,一看这股沉默的架势,还有冲锋的劲头,就知道己方不是好对付的。这种战法,在从前对付那些小股蛾贼时,极为好用。不少人数远远在己方之上的蛾贼,在他的沉默气势威慑下,经常普一接战,就大溃而逃!

但是,今天追上的这支蛾贼队伍,果然精锐过人。义兵们都已经冲到了距离蛾贼三十步的位置了,眼前的敌军,居然一丝动摇的迹象都没有。

沉默对沉默!

眼看着两只同样沉默的悍卒队伍,就要在悄无声息中,迎头撞上。义兵头领不得不发出了指令。

“向右转!”

义兵头领扬起手中数十斤重的长柄大刀,向右方一指,已经小跑着冲锋到,距离天平军三十步左右距离的涿郡义兵,居然就这样跟着头领,一个大转弯,从右边斜刺里拐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于禁终于解开了,刚才深藏在心中的一个小疑惑。

这些家伙,为什么冲锋的速度有些慢了?

却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打定了,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向两边开溜的主意啊!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这些虚张声势的家伙,就给我留下一些什么来吧!

第94节 独品惊共骇【下】

——这些虚张声势的家伙,给我留下一些什么来吧!

于禁正要举起手中的铁矛,发出战斗的命令。突然间,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熟悉中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

“文则!且慢!”

于禁面无表情,放松了握住铁矛的手掌。

能够命令他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虽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有些不解\不满,不过,反正这样做问题也不大。于禁并不打算为了这样的小事,而违抗主公的命令。

——可惜了,至少能捞到十个首级的……

张狂带着几个亲卫,从中军骑马赶来。刚才那一声“且慢”,却是他有些情不自禁。

毕竟,作为一个在后世熟读了多遍《三国演义》,又玩遍了“暗荣”的若干代《三国志》游戏的资深三国迷,张狂对刘关张三人,心中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比较特别的感情嘛!

——这个带头冲锋的大块头,究竟是谁?

——刘大?关二?张三?

——既不是双手过膝,两耳垂肩,也不是著名的红脸,连黑脸也算不上……

不得不说,张狂受到《三国演义》的影响当真不小。当然,被罗贯中大师忽悠了的人,那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可以说,张狂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涿郡义兵汹汹而来,恹恹而归。等到敌人离开百步之外,于禁下令,保持阵型,原地休息。然后,他转身来到张狂面前,行过军礼,面容平静的问道:

“主公,刚才为何要放过那些乌合之众?”

有了这片刻的缓冲,已经足够让张狂想出应付于禁疑问的理由了。

“方才我审讯了敌军的俘虏,得知敌人极为狡猾,经常使用诡计诱敌。这些敌人,是来自涿郡的义兵。他们的头目,一共有四个。这些头目里,颇有几人勇武非凡,被公推为‘千人破’!”

张狂所说的话语,让于禁小小的吃了一惊。他自身也算得上是一个“千人破”级别的猛将,对于“千人破”突破军阵的能力,当然极为了解。

如果敌人中藏有一个“千人破”,未必能在自己的手中讨得好去。但是,若敌军中有两、三个“千人破”,于禁自恃,怕就难以抵挡了!

——但是,“千人破”猛将,何时成为了不值钱的货色,遍地都是呢?

于禁虽然没有这么直接说出来,张狂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疑虑。

“这几个头目,被手下编了一条口诀,你且听听。”

说着,张狂轻咳一声,朗声念道:

“关一刀,张八矛。刘双剑,简千筹!”

于禁依然不动声色,问道:

“主公,此话何解?”

张狂心中有些小兴奋。遇到大名鼎鼎的“刘关张”所带来的激动,在他心里依然没有被完全消除。同时,想到自己即将率领大军,与后世被公认为“万人敌”的关羽张飞交手,张狂在激动中,心中也难免有些忐忑。

“关一刀,指的是敌军中武力最高的关二,据说此人杀人斩将,通常只需要一刀。张八矛,则是说敌酋张三,这人将一支长矛使用得出神入化,虚虚实实之间,仿佛有八个人同时施展。刘双剑,则是指敌人的主将刘大擅长双手剑的功夫。简千筹,却是讲敌酋简四,擅长算筹之数,可以为千军万马调配军需。

简四先不论。关二、张三和刘大,都是勇武过人之徒。我军虽然不用太在意这些苍蝇般的义兵,但是也要小心,别被他们用了计谋。”

于禁听完,回想起刚才眼中看见的敌人头目。那人虽然半闭着眼睛,可是隔着三、四十步的距离,依然给予于禁猛虎在侧的威胁感觉。有了这样的注解,于禁对张狂的小心,也算是可以理解了。

“不过,主公,我军岂能就这样被动挨打?”

“自然不能。”

张狂回答的极为顺口。

对敌人的最大尊敬,就是用出自己最强的力量,一举击灭敌人!

——刘关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且慢!刘备自然是留不得的。可是关羽、张飞……

带着满脑子的思绪,张狂不知不觉的迎来了晚上。

今天的月亮,只有半个多一点儿。

不过,秋高气爽的天气,让这半个月亮,依然将夜幕成功改造了不少。不用借助火光,涿郡义兵的哨兵,依然可以看见周围三十步以内的动静。

前方不远处的那支蛾贼,果然不是善茬子。今天下午,关二头领带着部下精锐,虚张声势的试探了对手一番。结果,向来傲气的关二头领,居然也被对手的森严军阵给震住了。不但没试探出什么底细来,反而小小的丢了一回脸。

哨兵用手揉了揉肚皮,心中无聊的八卦着。

——陶议郎送来的军粮还不错。除了小米之外,居然还有不少的咸肉。不过,今天这块咸肉,是不是放的有点儿久了?

这是哨兵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刻,一只漆黑的箭矢,突然从夜幕中射来,“噗”的一声轻响,从哨兵的眼眶射入,一箭爆头!

五十步外,一个模糊的黑影,兴奋的爱抚着手中的弩机。

成功射杀敌人的哨兵,并且没有惊动敌人。这个利好现象,让臧霸率领的那只“夜袭队”,成功偷袭敌人的可能性,足足增加了两成。

作为箭矢的发射者,沈富从箭壶中,又抽出一支被涂成漆黑的短矢,放在弩机上。为了减小上弦时发出的声响,沈富放慢了动作,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力气,才完成了这一举动。

作为天平军中箭术最为出色的射手,沈富今天夜里,不是作为百人长的统帅者出战的。他现在,只是作为一名专门的“狙击手”而战。

“噗!”

又是一箭!

一名哨兵条件反射似的扔下长矛,用双手死死的握住钉在脖子上的黑色短矢。虽然他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除了几声“咯咯咯……”,这位哨兵最后发出的动静,也只是尸体仆倒的响动。

这点儿动静,并不算大。

但是,依然有人听到了。

“颜小四!怎么了!”

听到敌军营地里产生的小小动,臧霸知道,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己方已经不可能再潜伏下去了。

于是,臧霸霍然站起,对着身后呼哨一声,身形就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向着涿郡义兵的简陋营地奔去。后面的天平军将士见到首领发出这样明确的信号,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行踪,大踏步的跟在首领后面,向敌人发起了最后的突袭!

“敌袭!”

“快起来!”

“拿好刀来!”

涿郡义兵经常偷袭敌人,自己也被人偷袭过。因此,面对又一次敌人的偷袭,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惊慌。

一开始,还有几个义兵想要抵抗敌人。不过,当臧霸揉身而上,手中宝刀闪过明黄色的光辉,将几个对手一一斩杀之后,剩下的义兵们,知道遇上了硬茬子,己方是万万抵挡不住了。既然此时的形势已经无可挽回,这些临时纠合起来的义兵们,居然就这样一哄而散了!

——居然逃得比兔子还快!

一路狂奔冲上来的天平军将士,面对逃得飞快的奇异敌人,惊奇之余,突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就这样胜利了吗?

——敌人可是有好几百啊?

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逃走人数,臧霸明显觉得不对劲。他挥刀斩开几座营帐,发现都是空无一人,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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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两军斗智勇【上】

臧霸带兵夜袭,虽然成功,却发现自己好像扑了一个空。他举目四望,想要找一个人来解答自己的疑惑。

在逃走的数十名义兵之中,有一个衣着明显是士人的青年,格外的引人瞩目。

没办法,在一群普普通通的杂兵之中,这样一个宽袍大袖,腰间带着长剑的存在,自然就像黑夜里的灯光,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夺目。臧霸眼神一厉,就盯住了此人。

这是刘大?关二?还是张三?

“简头领……”

一个义兵的称呼,暴露了此人的身份。原来这一位士人,却是义兵的后勤管理者,简雍、简宪和!

臧霸的呼吸变得稍稍急促起来。虽然眼前的敌人很少,刘大、关二、张三都不在,毕竟有一个算一个,他打算先拿下再说!

简雍虽然穿着宽袍大袖,可是逃跑起来,却一点儿都不慢。

在臧霸的前方,有三个天平军战士,也在追逐这个场上最大的一条鱼。但是,虽然他们都是轻装上阵,全速奔跑,与简雍的距离,却依然没有拉开。

而且,简雍并非胡乱奔跑。他的前进方向非常明确,就是不远处,正在啃食草皮的几匹战马!

看了一眼前方的简雍,臧霸的两脚突然放出明黄色的光辉。为了追上简雍,他将“战炁”运到双腿,脚下如风,一蹿就是一、两丈远!

这时,简雍已经来到战马面前。而追击他的三名天平军战士,离他至少还有五丈的距离。

剑光一闪,随即消逝不见。但是,追在最前方的天平军战士,却看得清清楚楚。简雍那厮只是出了一剑,就将拴住那几匹战马的缰绳,已然全都削断。如此一来,简雍只要跳上马,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所以,这名战士的脚下,就慢了一慢。

那道剑光,着实有些骇人。这名战士自恃不是他的对手,心中当然要犹豫一下。

这么一慢,另外两名全力奔跑的战士,就越过了这名战士。伴随着几声大叫,两把环首刀,对着跨上马背,正在让马跑起来的简雍斩去!

简雍并没有躲开。

他不能躲。如果要躲,就必须跳下马背。

简雍的脚下不能动,但他的手却可以。

简雍甩袖。

如同大多数的士人那样,他的袖子很宽大,可以藏住很多东西。比如说,一根青铜铸就的尖头小圆棒。

下一刻,这根小圆棒,就出现在一名追兵的咽喉上。这名天平军士卒猛地将手中刀一丢,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口中“咯咯”连声,就此一头栽倒。

突然倒下的同伴,对另外一名追击战士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等他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简雍已经策马飞奔出数丈,追之不及了。

更令人感到郁闷的是,这位义军头目在逃走的时候,居然还不忘牵上另外三匹战马的缰绳。这样一来,简雍一人四马,而突袭者却都是步行,谁又能追的上他?

当然,世事无绝对。简雍还没有在敌人的追击下喘过一口气来,猛然发现,自己的危险,怕是还没有解除!

一个人,卷起一阵风,形成一道淡淡的烟尘,滚滚冲向简雍!

——这是什么人?

——居然能跑得如此的快?

简雍感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一种叫做“死亡”的感觉,仿佛就在他身边徘徊。

五丈,这是那道风与简雍的距离。

两个呼吸以后,那个距离变成了四丈。

三丈。

两丈。

简雍大恐!

——这个追击者,在短途之内,居然能奔逾飞马?!

简雍的脸孔,因为惊惧而扭曲着。

臧霸的脸孔,却因为全力奔跑而扭曲着。

这样的高速,他全力催动“战炁”,也只能维持短短的片刻。片刻以后,臧霸就将因为“战炁”消耗太大,而不得不停下来回气。

但是,只要片刻,片刻就够了。

只要足够臧霸抓住简四,他就觉得可以了。

还有最后一丈的距离了!

简雍突然回头。

两人四目相对。臧霸突然从对方清亮的眼神中,发现一丝威胁。

——不!不是眼神!是暗器!

夜色之中,一枚暗器悄然袭来。

暗器的劲道并不大。如果打在臧霸的身体上,有着薄薄的镶铁甲保护,基本上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这枚小巧的暗器,直奔臧霸面门而来!

当臧霸发现这枚暗器的时候,这东西距离臧霸面门,只有三尺不到的距离。

这样短的距离,已经招架不及了。

臧霸只有躲,非常狼狈的躲。

他左脚一绊右脚,整个人突然就地栽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卸去向前的冲力之后,臧霸一跃而起,身体完好无损,却是变得披头散发。

“简四!”

看着远处已经追之不上的骑手,臧霸狠狠的念了一句,转身向后,在地上寻觅着。

凭着记忆,他很快发现了静静的躺在地上,幽幽的反射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的那件小玩意。

这件小玩意,像是三分之一根筷子,两头尖尖,重量不过相当于两、三枚五铢钱而已。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臧霸突然想起简雍在敌军中的别称。

——简千筹?

——这东西,莫非是……算筹(算盘出现之前的一种计算工具)?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重要。臧霸回过神来,突然间就想到,整个涿郡义兵的营地内只有简四在这里呆着,简直是太不对劲了。

刘大、关二、张三,这三个猛将到哪里去了?

臧霸心里升起了无穷的疑惑。

对于刘大、关二、张三的行踪,张狂比臧霸更加清楚。因为,这三个猛男,就在眼前不远处。

“人有伤虎心,虎亦有伤人意!”

张狂看着眼前的局势,不由得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狂趁着夜色,派出了臧霸、乐进、沈富、何仪、何曼等人,前去奇袭刘备军。不料,刘备也不谋而合的带着关羽、张飞两人,前来偷袭天平军!

在白天,张狂之所以不干脆出动主力,去进攻刘备军,是因为在刘备军的后面,还跟着数千的汉军义兵。若是刘备且战且退,天平军根本无法轻易的消灭刘备军。若是在与刘备纠缠时,被这数千汉军义兵围了上来,那天平军的麻烦可就大了。就算张狂有信心获得最后的胜利,那种胜利的代价,他也会觉得很不值得。

但是,张狂也没有料到,虽然何曼带走了半只斥候队,可在何迁负责主持的半只斥候队的眼皮底下,居然还是会被刘备成功的偷袭到!

——这个何老四,简直当斩!

出于心中的恼火,张狂这样恨恨的想着。

当然,刘备的偷袭,并没有完全成功。

军师王果借鉴汉军军事体系所设下的各种军营条例,对晚上的扎营和警戒,有着严格的规定。胸怀“天下布武”野心的张狂,自然会全力支持军中的军纪建设。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天平军的严整程度,差不多达到了正规汉军的标准。

所以,虽然刘备亲自出马,暗杀了几个天平军哨兵,却还是在发起真正的大规模突击之前,被天平军的暗哨给发现了。

而刘关张三人却也胆大,在天平军开始对他们的夜袭进行反应的时候,居然还果断的率领全军,对天平军大营,发动了全军突袭!

ps:人物——简雍。

简雍是刘备身边的老臣子。他与刘备是同乡,想来双方认识的很早。刘备与关羽、张飞起兵时,简雍就跟随在刘备身边,可谓蜀汉资历最老的成员之一。

不过,这位老臣的能力似乎很有限,基本上没有给刘备出过什么好计略,武力值应当也不高。所以,笔者设定,简雍擅长数学计算,主要负责刘备军的后勤辎重管理。这样一来,简雍也就不是刘备手下可有可无的人物了。

第96节 两军斗智勇【下】

刘关张三人却也胆大,在天平军开始对他们的夜袭进行反应的时候,居然还果断的率领全军,对天平军大营,发动了全军突袭!

天平军辎重车辆极多。在晚上过夜时,这些辎重车辆被摆放在营地的外围,形成一道车墙。刘备军想要杀入天平军大营,就必须先击破这道车墙。

张狂从营帐中冲出来的时候,车墙已经被击破了。事后,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第一个击破车墙的,是一个身高不下典韦的黄脸巨汉。

这人手中握着一柄极为沉重的长柄战刀,在车阵外酝酿了一下,然后全身就亮起赤黄色的“战炁”。接着,此人以无可阻挡之势,一刀下去,将一辆装满什物的辎重车,劈成了碎片!

这个人,当然就是,也只能是,在后世大大有名的“武帝”——关羽、关云长!

但是,第一个冲入天平军营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这人身高八尺,体型雄壮,偏偏长着一副白净的面孔。由于年纪幼小,此人的下颌,都还没有长出胡子来。若是见多识广的雒阳人见了他,只怕会将他认作一名宦官。

可是,这个貌似白净书生模样的年幼武将,战斗风格却十分的凶悍,完全是只攻不守。

当然,此人也无需防守。因为,他手中那一支丈余长的镔铁长矛,居然灵活的像一条最危险的毒蛇!

他面前的天平军战士,只看到无数个矛头在眼前出没,往往在心惊胆颤之中,一不小心就中了一矛。张狂看着此人向前走了七步,手中已经刺出了一百二十八矛,足有九名天平军战士,死\伤在此人手下!

看到这样的招式,张狂心中,立刻肯定的下了断言:

——这是张飞!

——也只能是张飞!

——所谓“张八矛”,果然名不虚传!

张飞的身后,跟着一群悍勇的武士。然而,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向这十几号人,必然首先将目光集中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中等身材,手中提着两支长剑。即使是在战场上,他的脸因为战斗在愤怒着,却依然莫名其妙的给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刘备!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刘备!

不过,张狂的心中,可是一点都没有因为看见“刘关张”这样的历史名人,而产生的崇敬感。相反,他的心中,将这三个家伙,恨的是牙痒痒的。

——天杀的刘备!

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天平军措不及防之下,面临着一败涂地的危险。张狂看着眼前的十多名敌军,脑中飞速的在想:

“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些偷袭的家伙?”

这种关键时刻,最是容不得犹豫。

张狂带领天平军日久,对这支倾注了自己无数心血的队伍,已经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或者可以这么说,没有了天平军,身为黄巾渠帅的张狂,性命就没了保证!

所以,只要还有相当的可能性,张狂就愿意为天平军,去冒一回生命危险!

于是,只是观察了三秒钟敌情,张狂反手拔剑,对身边仅有的两名亲卫喝道:

“跟着我,一起上!”

有了明确的命令,正在惊恐犹豫中的那两名亲卫,立刻镇定了下来。对于张狂这个掌握了“仙法”的首领,他们可是无限敬仰,愿意为之战斗到死!

但是,张狂也没有直接就迎着敌人冲上去。他一路小跑,将四周遇到的十多名衣冠不整色士卒,不分编制,一股脑的纠合在一起,分配好每个人的基本武器,这才对着来势汹汹的刘备军,迎头敌上。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自有限,列国本无疆。

苟欲制侵陵,只在多杀伤!”

十多名天平军士卒,簇拥着张狂,大步向前走去。不知道是哪一个首先开始唱起战歌的,其他人一听,立刻就跟着加入了合唱的行列。随着声音的加大,营地中的慌乱士兵,听着这首激昂熟悉的战歌,也奇妙的安定下来,很快恢复了秩序。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天平军士卒加入了战歌的合唱。就在这样短短片刻间,原本因为敌人的奇袭而乱作一团的天平军大营,竟然奇迹般的稳定了起来!

但是,刘备军的进攻还在继续。

张狂已经不得不来到了战斗的第一线。

若非这段时间,天平军的粮食补给不错,还经常开荤,光是夜盲症一项因素,就会让大批的天平军将士,丧失夜战的能力。“前军食肉,后军吃草”的俗语,可不是莫名其妙流传起来的。

如今,虽然营地内只有几点火把,在夜空中依然显得那么的幽暗不明。可是借助大半个高悬的月亮,张狂可以清楚的看到,张飞手腕抖动长矛,一下子就晃出的七、八个矛尖!

“张八矛”这个外号,原来果真是这么个意思!

眼看这些长矛,就要挥动到自己身边。张狂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剑,突然间身边抢过一个人来,口中长啸一声,对着张飞就迎了上去!

“来得好!”

书生模样的猛将张飞大喝一声,让张狂脑门一震,颇有些难受。这张飞的嗓门,居然有这么大?也许后世张飞“喝断长坂桥”的故事,并不是瞎编的?

上前迎敌的那名天平军战士,身形明显的停滞了一下,立刻就引来了四、五个闪动着幽光的矛头。看起来,张飞想接着这个空隙,先在这名勇猛的战士身上,捅出三、四个透明的窟窿来!

“当当当……”

一连串金铁交击的声音,爆豆般响起。那名勇敢的战士,虽然被张飞的大吼震了一下,手上却一点儿都没有放慢,一口大刀上下翻飞,激起漫天大红的“战炁”,如同一团烈火,将一个个胆敢靠近的蛇头,统统烤焦!

这样的武技,这样的“战炁”,已经不是一般的战士可以做得到的。很明显,那位正在与张飞放对的战士,也是一名“千人破”级别的猛将!

张狂心中又惊又喜。这名猛将,完全是他一时意动,这才得以招募到麾下的。此人不是别人,却是后世号为“东吴四老臣”之一的韩当、韩义公!

当初在单父守城战时,身为程普麾下北军中一员的小卒韩当,因为第一个登上单父城墙,得意的向周围众人报出自己的姓名。张狂突然听到他的姓名,心中一动,便命令周仓去将其生擒。

可怜的韩当,当时虚岁不过十八岁,武技远未大成,如何是被张狂“点化”过的周仓的对手?

结局自然注定,韩当负伤被俘。

事后,张狂抽空细细询问了韩当一番,确定这位来自辽西令支的韩当,应该就是以后那位属于“孙坚四老臣”之一的韩当、韩义公。

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需细说。以当年劝降乐进的模板,韩当在一个月以前,就加入了天平军队伍,充当张狂的亲卫伍长。

于是,不久前被张狂成功“点化”的韩当,在这个全军危难的时刻,终于无畏的站了出来,力撼已经连杀己方三人,重伤六人的敌方猛将——张飞!

“好刀法!再来!”

张飞接着大喝一声,长矛吞吐之间,脸上隐隐有些黑气浮现,显见是激发了某种“战炁”。他与韩当两人,看起来年纪相当。以张三爷的脾气,显然不会轻易的服气对方的武力。在这个战场厮杀的场合,张飞居然好胜心大起,单独与韩当邀斗起来。

张飞的矛,就像一条漆黑的长蛇,只有蛇头还闪着幽光,漫天飞舞,寻机想要将眼前的韩当一口吞下。然而韩当的大刀,却也如同一轮炽热的烈阳,肆意照耀,仿佛要将眼前的蛇头烤成焦炭!

如今,两人间的距离,恰恰是七尺。若是近上一分,张飞的矛势就会大受影响。若是远上一分,韩当的刀光就难以真切的威胁到张飞。

韩当从交手到如今,已经与张飞过了八十七刀。他感觉,离张飞每接近一寸,张飞的矛势就强上一分。

在前四十六刀,韩当已经从一丈突进到七尺。可是接下来的四十一刀,韩当已经不得不两次后撤,避敌锋芒,又两次杀回来了。

然而双方的距离,依然是七尺!

ps:人物——韩当。

还记得这位早早露面,却一直没有正式登场的东吴老臣吗?

韩当在东吴四老臣当中,是比较沉默的一个。他的统率力大约不太强,在指挥大兵团作战时成绩不佳。但是,他经常在孙氏父子手下担任先锋,说明韩当的武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ps:今天有事,稍微晚了一点。

第97节 三英现峥嵘【上】

又交手了十多招,韩当终于确定,他与张飞的战斗,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只怕至少还要五十个回合,才能分出胜负。而且,韩当直觉的知道,五十回合之后,对手恐怕有七成的胜利机会。

虽然,这里面有韩当自己的火属性“战炁”,恰恰被对方的水属性“战炁”克制的原因。但是不要忘记,张飞之前在激战中,已经连败九人,消耗了不少气力。

——这个家伙,如果不死,十年之后,必然是个“万人敌”!

韩当一边战斗,一边在心里想道。

但是,不管怎么说,韩当毕竟是拖住了敌人的一员猛将。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在五、六十个回合中,两人将鏖战不休,暂时对战局没了影响。

张狂很想当一回影响战斗胜负的外力。但可惜的是,他没有这个机会。

不过,张狂同样消除了别人成为外力的机会。

张狂擅长剑术。尤其是个人单挑当中,那种一对一的腾挪辗转的剑术。除了典韦、臧霸这两个万人敌,张狂在与其余大将过招时,通常都能够占据上风。

这一次,他对上的人,恰好也是个剑术高手。不过,此人用的不是单手剑,而是双手剑。

刘备,涿郡涿县人,字玄德,今年二十四岁,曾经在年幼时拜涿郡大儒卢植为师,学习儒家经典和剑术。虽然学经不成,但是他在剑术上颇有天赋,年纪轻轻,已经有“涿郡剑术第一”的称号。就算是猛如张飞,在单打独斗中,也不是刘备的对手。

——手头上没有点真东西,光有汉家身世,又怎么能让高傲如关羽、张飞之流,甘居于他的下位?

刘备的脸,依然是见之可亲。但是,刘备的剑,却是见之丧命!

张飞的长矛,适合面对群敌,冲锋陷阵。刘备的剑,却擅长查缺补漏,免除他人后顾之忧。

正是因为有了刘备在后方,张飞才能够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前方,充分发挥自己长矛的威力。至于他的侧翼与背后,自然有刘老大保护。

双方鏖战至今,刘备手中的双剑,已经为张飞挡开了三把刀,两支矛,还有一只冷箭的偷袭。

除此之外,刘备还顺便切断了敌人的四根咽喉,两支手臂,还有一颗心脏。

现在,张飞对上了韩当,刘备自然就要接下张狂。

战局发展到现在,不经意间,双方居然已经出现了“王见王”的局面!

还没有与刘备交手,张狂已经知道,敌方是个非常硬的对手。因为,就在刚才,刘备非常随意的一剑挥出,就将身侧那把被人投掷过来的腰刀,轻描淡写的挑飞了。整个过程,刘备居然没有掉过头看上一眼!

这是——听音辨位!

在环境如此嘈杂的战场上,此人居然还能够做到“听音辨位”!?

张狂头皮一麻,自叹不如。

但是,这一刻,张狂绝对不能退!

他一退,周围正在浴血奋战的天平军士卒,士气就会立刻崩溃。整场战斗,必然以失败而告终。到时候,张狂不知道身边还能剩下几个随从。

“拼了!”

张狂一咬牙,由陈登处夺来的宝剑,突然间爆出一阵绚烂的银光。接着,这道银光闪耀之间,突然化身万千,向着刘备猛扑过去!

张狂一出手,就让刘备也吃了一惊。

他自从跟随老师卢植学剑以来,每天苦练双剑,现在剑术已经趋于大成了。但是这样灿烂若烟花般的一剑,刘备是无论如何都使不出来的。

刘备使用的双剑,左手为雌剑,十二斤,刃长三尺一分;右手为雄剑,十三斤,刃长四尺三分。双剑合起来,有一个名号,叫做“雌雄一对剑”。

至于他使用的剑法,叫做“雄起、雌伏”剑法。

雄剑主攻,故名雄起。剑身长而细,攻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雌剑主守,故名雌伏。剑身宽而短,守势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即使刘备双剑齐发,也没有能力发出如张狂这般,借助天下第一品的“太平真气”,才能施展的“陨星剑”!

不过,发不出,却不代表接不下。

刘备双剑齐出,接下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十七剑,倒也不是不可以。最多,他会漏过其中的一、两剑。然而,凭借身上那件陶谦赠送的轻铁甲,刘备就算中上一、两剑,倒也不会有多少危险。

可是,接得下,却不代表一定要接。

刘备眼睛一睁,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肃杀起来。他右手一伸,雄剑发出轻轻的呼啸,直奔张狂的胸口!

一剑!

刘备是准备用这一剑,去换取张狂刺出的十七剑!

——这个买卖……做不得!

张狂在对手发出这迅猛无比的一剑时,就得出了上面的结论。

如果双方都没有披甲,张狂有把握,自己接了这一剑,可以避过要害。这样用重伤的代价,换取敌人一条性命,似乎是做得过的。

虽然,他身为天平军的主帅,可是对方却是未来蜀汉帝国的开国皇帝。从双方的身份来讲,倒也差不多。

但是,当前张狂的身上,只穿着内衣。而对方的身上,他·奶·奶·的,可是披着一件精致的轻便铁甲啊!

所以,张狂的脸上,骤然变色。战场之上,剑客的本事,果然不是那么好使。张狂这十七剑刺出去,由于力道分散,在刘备铁甲的保护下,最多给敌人带来几处伤口,更多的可能是根本不破甲。但刘备的那一剑,却足以重创、甚至杀死自己!

银光一敛,突然又变成了一道。战斗到这时,张狂已经没有办法,只好收剑招架。而且,让他感到吓了一跳的是,刘备的剑,居然比张狂估计的,突然长出了数寸。别小看这一点点的差距。说不得这就是剑客之战中,生与死的距离!

——该死的!

张狂刚才,的确经历了一次生与死的考验。若是他的回剑招架稍微慢上这么一分,刘备的雄剑,就会在张狂的胸口扎上一个几寸深的小口子。

且不管这样一剑,是会击中心脏,还是肺脏。只要是中了剑,张狂都没有信心,在汉朝这个医学落后,伤口极其容易感染发炎的时代活下来。要知道,现在可没有破伤风针、抗生素之类的好东西。

但是,接下了这一剑之后,张狂对刘备的剑术,就有了些底子。

刚才那突然间变长的一剑,并不是张狂看错了剑身的长短,而是因为刘备的一个极为隐蔽的生理特征。

——长臂。

张狂已经看出来,刘备的这双手臂,绝对比平常人的比例,要长上一些。虽然没有他在后世传说中的“双手过膝”那么夸张,却也明显比普通人长出了几寸。这样的臂展,使用起双剑这种武器来,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看出了这些,张狂虽然并不害怕,却也额外加强了几分小心。而刘备也是沙场老手,得势不饶人,右手雄剑频频出击,充分利用刚才得来的上风,强攻了十一剑。

不过,这十一剑,还放不在张狂的心上。张狂担心的,是刘备的双剑。真要论起单手剑法来,刘备未必是张狂的对手。

张狂只守不攻,顺利化解了刘备这一轮抢攻。他反手一剑刺过去,也被刘备的雌剑轻松接下。两个人打的是“叮叮当当”,一时间倒也是难分胜负。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张狂这一番交手下来,对刘备颇有几分佩服。虽然他身上披了十几斤重的轻铁甲,可是身手敏捷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如果双方公平放对,张狂自恃,最多只有三分胜算。

然而……

张狂又岂是一个喜欢公平决斗的人?

ps:

人物——张飞。

张三爷闪亮登场!

此时的张飞,年纪还不到二十,所以武力是高不到哪里去的。他的巅峰期,需要等到十年以后的徐州时期,才会到来。所以,一个幼年期的张三爷,只能略微胜过巅峰期的韩当,各位读者也应该可以接受吧?

人物——刘备。

喜爱三国的童鞋,应当没有不知道刘皇叔的吧?

刘备的经历,堪称三国版的草根奋斗发家史。从一个乡间的轻侠首领,趁着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华丽丽的转型为大汉官吏,又借助陶谦的帮助,一跃成为一方诸侯,刘备的能力和运气,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刘皇叔可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哭的面人儿。三国里论起杀伐果断,百折不饶,少有人能居于他之上。而能身经百战不死,说明刘备的武力绝对不俗——特别是他逃跑的功夫。

第98节 三英现峥嵘【下】

对上刘备,张狂又岂是一个喜欢公平决斗的人?

招架过二十余回合,张狂一眼瞥见后方的天平军士卒,已经趁着自己舍命奋战所争取的时间,排好了简单的军阵,心中立刻大喜。他手中的长剑猛然爆发,一道凌厉的白光,直奔刘备!

面对这样充满杀伤力的一击,刘备不敢再次抢攻,只得双剑回架。张狂的本意,也只是要逼开刘备。见目的达到,他虚晃一招,像是要借势抢攻,脚下却急退三步,撤入背后军阵之中。

刘备待要追击,却见面前兜头就是三把刀,闪耀着凛凛寒光,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劈下来!

如果只是一把刀,刘备手中的双剑,有一百四十七种方法,能够在刀锋击中自己之前,将对手轻松杀死。

如果只是两把刀,刘备的应对也不会困难。他可以利用双剑的优势,招架住敌人的进攻。要是还肯冒一点儿小险的话,刘备有八成把握,用受到轻伤的代价,杀死一名敌人。

但是,现在摆在刘备面前的,却足足有三把刀!

光是只求自保,刘备只要向后退上一步,便足以避敌锋芒。可刘备如果想要反击,就算可以击杀一名敌人,也足有七成的可能,会被另外两把刀,砍成重伤!

这,就是军阵之威!

在单打独斗中,实力可以压制张飞的剑客刘备,面对一个由三名老兵组成的简单军阵,却只能退避三舍!

但是,这种简陋无比的军阵,如果放在张飞这样的猛将面前,却只能是螳臂当车。所谓的“千人破”,指的就是一员猛将,在面对完善军阵的时候,所能达到的破阵效果!

所以说,世间事物,相生相克,各有用处。此即为天地平衡循环之道也。

张狂退到后方,总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这段时间,全力支持军师王果训练士卒的功效,在这次被人夜袭中,已经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被突袭之后,大部分士卒并没有立刻陷入慌乱,而是在上级军官的指挥下,迅速的组织起来,对敌人发动了坚决的反击。

事到如今,若来袭的刘备军还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必然会在天平军的攻击下,损失惨重!

正在此时,突然刘备军后方一阵动。张狂见了,正在欣喜,却不料一阵“让开!”“避过!”的声音之后,从刘备军的后方,居然闯出一名骑士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张狂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营地内部作战的时候,由于杂物的堆叠,空间的狭隘,根本没有多少可以让战马运动的机会。所以,像张飞、刘备等人,为了突入营地内作战方便,都是下马步战。

但是,很明显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作战的。

这名马上的骑士,身材异常长大,以至于那匹不错的战马,居然显得比驴子大不了多少。此人身披铁甲,胸前一部一尺多长的青髯,手提足有六、七十斤的长柄大砍刀。光看如此卖相,就看得出他是一位强悍的武将。

然后,这样一位骑士,策马一路小跑,居然在纷乱的人群中,如同一条泥鳅一般,从营地的破口处,冲了进来!

张狂的瞳孔,极度的收缩。

这样一条大汉,只会有一个姓名。

关羽,关云长!

——这个关公,这般出场,想要做什么?

张狂心中暗藏的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关羽一提缰绳,马头对着前方的天平军军阵,居然就一头冲了过来!

张狂心中大骇!

关羽的冲阵破阵能力,不管是《三国演义》里,还是《三国志》中,都有着专门的记载。最著名的一战,乃是在官渡之战前,关羽在曹麾下,于大军之中,破阵而入,阵斩袁绍手下首席大将颜良!

如今,即使在空隙狭小的营地中,关羽居然还敢骑着马,向敌人的阵型发起冲击。这样的情形,只能说明两件事情:

第一,关羽的骑术,异常高明!

第二,关羽在马上的冲击力,异常恐怖!

正是在瞬间想到了上边两点,张狂的心中才会惊恐不已。在他的面前,只有薄薄的一列士兵组成的简陋军阵啊!以张狂的想法,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简陋的军阵,能够挡得住后世名垂千古的“关帝爷”所发出的一刀!

面对这样的情形,张狂只做了一件事情。

退!

全力后退!

张狂后退,关羽却在前进。

他坐在马背上,外加自身的身高,颇有些登高望远的效果。在两边的火光照耀中,摇曳的灯光,依然足以让他敏锐的找出敌军中的重要头目。即使对方只剩下单衣独剑,那种气度,依然独立于众人之外。

——这一定是敌人的首领!

关羽催马前进。虽然由于场地狭乱,战马无法高速冲锋。可是,这铁塔一般安坐于马上的巨汉,让那些成功逼退了刘备的天平军士卒,无由的想到,一柄铺天盖地斩下来的千斤大刀!

雷霆千钧之势!

沛莫能敌之威!

虽然经过严格的训练,又有着多次厮杀的经验,这几名士卒,依然从脚底板开始,泛出了无穷的凉气。

只是略一动摇,就有一名士卒,被关羽的气势所逼迫,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整个军阵,都荡然无存!

关羽气势更盛。

刘备轻轻一闪,极有默契的从关羽马边闪过,毫发未伤。只见关羽手中大刀挥了一记,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就在血光的飙射下冲天而起!

接着,关羽根本就无意动手,马匹略一调整,带着惯性的沉重大刀,随意的从空中落下,顺便将那名仓惶后退的天平军战士,从肩膀到腰身,斜斜的劈成了两半!

这一刻,无论是敌是我,都有一种极为震撼的感觉。即使是激斗中的张飞和韩当,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交战,回想起刚才那神威惊人的一刀。

恐怖!

致命!

一刀斩三人!

但是,关羽的战马,并没有停下。

他再次挥动沉重的大刀,摧枯拉朽般的屠杀着这些,刚才被那惊天一刀给震骇住的天平军士卒。四次挥刀之间,已经有五名战士,在他面前非死即伤。若不是张狂退得快,只怕连他也难免吃上一刀!

不过,关羽前进的也不慢!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就,是,张狂!

ps:人物——关羽。

个人认为,关羽应当是三国群英中,名气最大,综合能力最强的武将,没有之一。

在当前的网文中,关羽的形象,似乎并不讨喜。而关羽的能力,也被人们时常怀疑。

笔者认为,关羽的武力算不得三国第一,却也应当在前五之列。关羽的统帅算不得三国第一,却也应当在前十之列。关羽的智谋算不得三国一流,却也在二流之列。关羽的政治算不得二流,至少也是合格的。

所以,这样综合评价一下的话,武力比他高的统帅不如他,统帅比他高的武力不如他。外加上关羽不俗的智谋和政治能力,在武将中,有谁的综合能力可以比得上他?

第99节 关既不得脱

关羽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就,是,张狂!

——此贼身份不低,说不定就是敌酋。只要杀了此人,敌军的抵抗意志,必然受到极大的打击!

关羽如是想着,顺手一刀,收割了今天的第十份功劳。

——还有一步,敌酋就要授首了……

关羽的注意力越发集中,全身的“战炁”激发到极限,准备下一刀就建立最大的功业。

他的“战炁”属性为金,本来就有着锐利不可挡的特性。下一击,关羽的力量将会集中到一刀之中爆发出来。在那一刻,所有的阻碍,都会如同水嫩的豆腐一样,迎刃而解!

可是,偏偏在这一刻,关羽听到一个声音。

“休伤吾主!”

关羽的丹凤眼,突然由微闭变成半睁。他身经百战,自然不会因为战场上的一声高呼,就做出如此反应。真正让他半睁双眼的,其实是一个人。

此人双手持戟的姿势,很不规范,看得出武技只是一般。但是,关羽却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一丝威胁,一丝足以致命的威胁!

因为,关羽眼前之人,明显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此人从斜刺里,突然冲到张狂的身后,正正挡住了关羽追击的线路。要想继续追杀张狂,就必须先杀了此人。

要杀此人,其实一点都不难。这名天平军战士,全身空门大露。关羽从马背上的角度来看,至少有十七条线路,可以轻易的一击杀之。

可是,关羽却不得不考虑此人在舍命的情况下,全力挥出的那一戟!

关羽的武器,极为沉重。所以,速度其实不是他的强项。之前关羽斩杀的几名天平军战士,都是斗志为他的气势所夺,丧失了大半的战力,又来不及躲闪,这才被他轻易斩杀。

但是,眼前突然冲出来的人,既然已经怀有必死之心,关羽的气势,在此人身上就难以发挥出太大的作用。所以,若是不理会这一戟,关羽在斩杀此人之前,就要先被戟刃给击中。

——敌酋未斩,岂可轻易受伤?

关羽心念一动,做出了决断。他只是手腕略微调动刀柄,沉重大刀的刃口,已经对准了半路杀出的死士,迎头斩下。

这样暴烈的一刀下去,仿佛如行云流水,毫无停滞。然而,在一些武道高手的眼中,关羽的刀锋,其实略微停滞了三下。

戟刃与刀锋相遇,戟刃干脆的断落!

戟杆与刀锋相遇,戟杆中分为两段!

死士与刀锋相遇,死士被斩成三截!

表面上看,关羽这一刀,威风无比,尽展神威。然而,张狂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刀上的威胁,已经消散了大半。

关羽的刀势已泄。在短时间中,关羽不可能再次使出,像刚才那样神威凛凛的一刀来了!

原来,无意之中,那名黄巾死士,已经暗合了“兵法杀道”之中的一条破敌绝招:

祭刀!

以身为祭,破敌刀势!

敌人刀势既破,突击的威力也随之而大减。

欣喜之余,一眼瞥过那名死士的张狂,心中也突然沉重的感慨起来。

这名死士的身份,完全是出人意料。张狂之前,想到过很多人的名字。可是,当他认出这名死士是谁的时候,竟然难得的愣了一下神。

为救张狂,不惜以身祭刀者,却是数天前收容的“卜己帅”溃兵中的郭大目!

——郭大目,你何至于此?

然而,不等张狂仔细思索,关羽的刀锋,再次对准了他。

危机还没有结束呢!

由于郭大目的舍命出击,张狂又得以多后退了两步。但是,激战到此时,关羽已经突破了天平军的临时战阵,两人之间,没有了他人的阻碍。

虽然张狂麾下,还有多员可以与关羽一战的猛将,可是……他们都不在附近啊!

就这样,兔起鹘落之间,关羽终于逼迫着张狂,不得不陷入了单挑的境地。

张狂的手,在剑柄上紧了又紧。

虽然据他猜测,如今的关羽,由于年纪还轻,与那个传说中“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武圣人,只怕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在单独面对这位强人的时候,张狂才能充分的感受到,这几千年的演绎传说,到底能给人造成多大的压力。

人的名,树的影。

虽然关羽目前依然籍籍无名,张狂却必须在心中,先与千年传说的积威交战。至于关羽刀势中带来的那种压迫和束缚,由于有了郭大目的“祭刀”,反而对张狂没了多大影响。

——战,还是逃?

张狂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干·他·妈·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在郭大目无畏赴死的勇气激励下,张狂一时血气上涌,心中暗吼一声,终于发飙了。

“老天爷既然让我来到这里,就不会这样让我退场!”

——赌一把,死就死吧!

张狂不再狂退,身体向一侧闪去。

关羽双目微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但是,他可不是会在战场上分神的人。战马迈过两步,手中大刀一抖,关羽的出招,就在此刻!

然后……

关羽的战马,突然发出一阵哀鸣。它身体一斜,竟是一头栽倒在粗糙的地面上!

——马失前蹄?

张狂来不及奇怪,手中的剑已经出击。

——该死的暗箭!

关羽的骑术何其精湛,居然在这样突然的情势下,也能及时的反应过来。他将手中的大刀大力向地面一插,身体借助沉重大刀的支撑,一个翻身,已经从重重仆倒的战马上飞跃下来。

导致关羽如此狼狈的,是一只羽箭,一只普普通通的羽箭。

这只羽箭,牢牢的钉在那匹战马的前肢上。箭头上携带的力量,居然将这匹战马的腿骨,生生的击断了!

关羽人在空中,眼神却愤愤的向这只暗箭射来的方向望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少年,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少年手中握着的那张弓,已经清清楚楚的标明,那只精准而强力的暗箭,正是这位少年所发出的。

天平军中的不少人都认识他,这位少年的姓名,叫做太史慈。

太史慈射出这一箭,就不准备再出手了。

——虽然张狂在这一路行军当中,一直极为客气的厚待了太史慈母子,可是他毕竟曾经用不光彩的手段,将母子二人骗过来。太史慈射出这一箭,自觉已经抵得过张狂的厚待了!

太史慈不再出手,可是张狂却已经出手。

张狂先前与刘备交手数十招,“太平真气”消耗过半。不过,面对失去了马匹,人又在空中的关羽,张狂自然是占尽了优势。

第一剑,他刺中关羽的腰间。由于关羽身上铁甲的保护,只入肉三分。

第二剑,他刺中关羽的手臂。同样因为铁甲的保护,关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硬接下这一剑,依然犹有战力。

第三剑,他刺中关羽的胸口。可是,还没等张狂的宝剑深入,关羽已经拔剑招架。

关羽弃刀,拔剑。

身上连中三剑,关羽终于有机会拔剑。

关羽的武技,多在那柄大长刀上。不过,他小时候,也曾经练习过剑术。但是,略一交手,关羽的剑,就被对手成功的压制住了。

张狂一个人,是压制不住关羽的。但是,当他身边多出两名手持长矛的战士,结成阵型,共同向手中只剩下佩剑的关羽出击之后,关羽在片刻之间,就中了两剑一矛。

虽然有铁甲护身,关羽还是多处受伤。深知这样下去后果不妙,关羽全力劈出一剑,“咔嚓”一声,将两只长矛从中间斩断,想要撤回刘备军阵营中。

只是,关羽这全力出手的一剑,却成为了一个败招。由于用力过猛,伴随着两个矛头落地的,还有一截断剑。作为一个一身功夫多在刀上的猛将,关羽对佩剑的要求不高。在此时,那柄要求不高的佩剑,因为关羽的用力过猛,已然折断在地。

惊诧错愕间,关羽脚下连退三步,避开了张狂的七记剑招,却由于一具死尸的阻挡,脚下绊了一绊,终于被张狂一剑刺中大腿。

关羽脸色一变,却依然不肯束手就擒,他忍着伤处传来的疼痛,一拳挥出,想要击倒张狂。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张狂心中期盼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出现在战场之中。

“贼子休走!”

第100章 张亦难躲过

就在这时,一个张狂心中期盼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出现在战场之中。

“贼子休走!”

拥有如此粗犷声线的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平军第一战将,被称为“古之恶来”的典韦、典子韧!

由于身躯粗重,行动不够快捷,今夜对刘备军的夜袭,典韦没能入选。心中郁闷的典韦,解气似的吃下了一整条羊腿,吞下整整一“斗”的小米饭,很早就倒下埋头大睡。

结果,当刘关张三人对天平军大营,发动第一轮进攻时,典韦居然还在睡梦之中。

但是,嘈杂的喊杀声,终于还是将熟睡的典韦惊醒了。弄清楚情况后,顾不得披甲,使劲揉了揉眼睛的典韦,起两支心爱的大铁戟,就向着敌人出现的地方,狂吼着冲了上去!

虽然典韦势如疯虎,不过,经常见识关二爷惊人气势的刘备义兵,倒也不太害怕这样的架势。可是,一经交手,双方的斤两就出来了。

凡阻挡者,皆为螳臂!

典韦手起戟过,呼啸着攻出八戟。一群不知死活的刘备义兵,转眼之间,就被斩杀了六人。

有被断头者,有被腰斩者,有被开膛者。最惨的一人,身中典韦两戟,双腿被活活斩落,兀自未死。此人用双手抱住断肢处,在地上翻滚号哭,溅起满地的血污,其状惨不可睹!

这样的惨状,明显震慑住刘备手下的义兵们。已经突入营地的三、四十名义兵纷纷心惊胆颤,完全丧失了斗志。典韦作势又要发动一次冲锋,这些跟随刘备战斗了数月的义兵们,居然就丢下还在敌营中的首领们,连滚带爬的向营地外逃去!

“不!回来……”

被典韦的凶悍所吸引,回头查看战况的刘备,惊讶的见自己手下义兵狼奔猪突,纷纷溃败,心中的惊骇,简直就要将他自己淹没!

——这些无胆鬼……

但是,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刘备多骂。只是一瞬间,刘备就意识到,从战术来讲,己方还剩下的十余人,已经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前方,奋战多时的关羽,在失去了马匹和长柄大刀之后,终于被数十名反应过来的天平军士卒一拥而上,生擒活捉了。

后方,一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丑恶巨汉,带领十多名兵甲不全的天平军,堵住了刘备撤退的道路。

左方,张飞被一名敌军悍将缠住,无法脱身。

右方,却是天平军用辎重车,临时搭成的大营营墙!

——前后左右,都没有出路,如何是好?

刘备虽然向来以“喜怒不形于色”而自豪,在当下的这种情况中,也难免脸色大变。他心中开始后悔:

——要是不那么贪心,只是拖住这些黄巾军。等到陶议郎手下的大军出现,再堂堂正正的进攻敌人,那该有多好啊!

只是,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卖的。

刘备也是心智坚定的人。后悔的思绪,只是在脑中闪过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他再次环视了一圈四周,心中略微镇定,对周围人大叫一声:

“起兵,紧滑!”

天平军听不懂这话,可是刘备的老班底,却听得明明白白。刘备这是让大家赶紧撤退呢!

然而,怎么撤?

张飞蛇矛一刺,在激战六十回合之后,终于将感到招架不住的韩当逼退。但是,当刘备看到被俘的关羽时,就知道,即使张飞回到身边,突围也变得不太可能。

这样短短的片刻,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天平军战士,从营地的睡帐里爬起来,加入了战斗的行列。看到这里,刘备心中又羡又愁。败在训练如此有素的强军手中,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啊!

但是,刘备是不会放弃的!

作为一个拥有越挫越勇性格的强者,刘备就算跌倒了一百次,也会想方设法的爬起来,去尝试第一百零一次!

“刘头儿!往哪里突围?”

呼吸急促的张飞,凑到刘备身边,大声的询问着。

张飞这时候,与刘备交往还不算太久,关系还没有密切到足以称兄道弟的地步。而且,作为与刘备同乡的涿县土著大户,张飞对刘备过去的那些底细,完全是一清二楚。

大部分情况下,如果对一个人知根知底,有了那些细琐的糗事做垫底,就很难对这个人崇拜得起来。

因此,张飞与刘备之间,其实算不得太过于亲密。

反而是张飞对关羽,由于佩服这个解良巨汉的武力,所以两人的关系密切程度,其实超过了刘备与两人的关系。关羽对张飞这个小兄弟的武力潜力,也有很大的期望,经常与张飞切磋武艺,多有教导。

结果,张飞干脆将关羽当做兄长一样,处处跟从。若不是关羽为了洗刷掉自己过去的杀人罪行,主动加入了刘备军,张飞作为大户人家的长子,又怎么会愿意呆在一个破落户出身的人手下?

当然,由于经历了数月征战,刘备已经证明了他是一个不错的军事领袖。所以,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张飞自己觉得无法可想,自然而然的就靠到了刘备身边,希望能找到一个脱困的方法。

不过,这样的困境,刘备又能想出什么脱困的方法呢?

刘备的心中,倒是在思量一条出路。只是,这样一条出路,很难让大家一起逃走。

——确切的说,其实只有个别人,能用上这条出路。

于是,刘备看了张飞一眼,无奈的说道:

“只能冲出去了!”

虽然与敌人大战良久,张飞目前的体力,却依然不错。这就是修习水系的“战炁”所带来的好处:耐力强。但是,相对应的,张飞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瞬间爆发的招式。这样一来,面对密密麻麻的天平军士卒,张飞的突围行动,完全就没有效果。

这时候,刘备开始有些后悔。

——敌营的外面,可是还有好己方几百精兵啊!可是己方的三个头领,全都陷在敌营中,结果让营地外的义兵们,失去了指挥。

——要是能够将外面的义兵组织一下,发起冲击,里应外合之下,至少可以将己方被围困的人,给救出去吧?

虽然从来没有正正经经的研究过什么兵法书,但是,刘备是一个善于总结自己失败之处的人。在被上百名强敌团团包围的情况下,听着营地外渐渐远去的厮杀声,刘备心头滴着血,记住了这样一个教训:

——作为一军的主将,千万不要随意脱离己方的主力部队!

天平军战士们,已经逼上来了。

张飞将丈余长的铁矛,使得如同一条灵活叠蛇,却也无力破开对方严密的军阵。毕竟,实际年龄还不到二十的张飞,在战斗力上,距离他的巅峰状态,还差的太远。

以一人之力,却需要同时对付四、五支刺过来的长矛,张飞一时间,也只得自保而已。面临这样的困境,他在心中暗自决定:

——以后,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各种阵型的战斗方式!

“让开!某家来收拾这些狗腿子!”

一个粗狂无比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刘备看见一个雄壮得不像是个人的壮汉,从天平军士卒们让开的道路中,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当张飞与这个巨汉面对面的相视而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开始隐隐作痛。

ps:心情不佳中。

第一卷终-**总被雨打风吹去

当张飞与这个巨汉面对面的相视而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开始隐隐作痛。

一座山会走路吗?

其他人怎么回答,张飞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他只是知道,自己会回答:

“会!”

这,就是典韦带给张飞的第一印象。

——却不知,能否与关大哥相比?

张飞视关羽为兄长,以为这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几个能够在武力上超过关羽的人了。他看着典韦虽然气势迫人,比起关羽来,却又差了一些,心中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一边转动脑筋,张飞一边手上不停,对着典韦连刺三矛。

张飞的矛,由于自身的特点,被队伍里的简四头领,戏称为“丈八蛇矛”。

“丈”,是指的张飞所用之铁矛,长度达到一丈有余。

“八”,是说张飞出矛的速度快,虚虚实实,满眼都是矛头的影子。一矛刺出,却像有八个矛头似的。

“蛇”,本意是张飞用矛的灵活度,宛若一条灵活跃动叠蛇。

这样三个特点,集合在一根长矛上,就是所谓的“丈八蛇矛”!

面对漫天的“丈八蛇矛”,典韦脸上毫无紧张之色。

典韦出戟。

只是一戟,张飞的铁矛就再也刺不下去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的击中铁矛。张飞虽然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依然被对方力量之强所撼动。他只觉得手心急剧震荡,从大铁戟上传过来的那道“战炁”,简直要将铁矛从中间硬生生砸成两段!

一招之间,张飞那被戏称为“丈八蛇矛”的矛势,就已经完全散乱!

一力破十会!

惊骇之中,张飞心中,却并不服气。

——如果不是苦战良久……

——如果用出卸力的矛法……

——如果是骑在马上……

——俺张飞,岂会一招落败!

虽然虎口被震破,血流不止,张飞的手掌,依然死死的捏住有些变形的长矛。

——俺,绝不认输!

典韦一击得手,并不停止,大步向前踏去。不过,这一步踏下去,典韦也吃了一惊。

就在这一步将要落地,却还未曾落地的时候,一柄突如其来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典韦的喉头!

如果不是身具神秘莫测的野兽直觉,只怕这一下,典韦就要被这宛若“天外飞仙”般的一剑击中!

还好,有着野兽直觉的提醒,这快若闪电的一剑,最终只是刺在了大铁戟的护手上。

然后,典韦反击。

典韦的反击非常直接。反手一挥,大铁戟自下而上,挥出一道棕黄的弯月!

戟尖在一件铁甲上擦过,溅出点点火花。敢于偷袭典韦的人,必须付出某些代价!

刘备狼狈不堪的向后猛退几步,差点儿撞到了自己人的怀里。他身上的那副铁甲,被典韦含怒发出的一戟,斩得是七零八落。还好,由于刘备躲避的够快,身上并没有受伤。

偷袭典韦不成,这一刻,刘备才算是断绝了正面突围的所有希望。

——事情已经不可为,需要早作打算了!

刘备心中惭愧,对张飞叫了一句:

“张兄弟,保重!”

张飞此时,也没了突围的指望,只想着拼掉一个是一个。他看了看脸色阴晦的刘备,大声的叫道:

“死战到底!有断头张飞,无投降张飞!”

这一句,声若天雷,居然比典韦的咆哮更有气势。被张飞这样一叫,四周围上来的天平军战士,居然纷纷向外一散,将整个包围圈,骤然间扩展了不少。

就在周围的人群被张飞的吼叫所震慑,以至于全场为之一静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悠悠然的响起。

“张飞,你以为,战场之上,是在比谁的嗓门大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狂。在擒住关羽之后,他对于将刘关张三人一网打尽这件事,有了不小的兴趣。听到张飞视死如归的宣言,张狂心中虽然为之一振,却也不能坐视这个敌人,将己方的气势削弱。

不等张飞接口,张狂赶紧放声高叫起来:

“射人先射马!”

这首军歌,在天平军中极为流行,几乎人人都能嚎上两句。有了张狂的起头,所有的天平军将士一呼百应,激起浩大的声势,一下子就将张飞的大叫,埋到了地底深处!

“擒贼先擒王!”

见到己方的气势已经高涨,张狂趁热打铁,大吼一声:

“上!”

无数的天平军士卒随之响应:

“冲啊!”

“万胜!”

这一刻,刘备麾下这区区十多名义兵士卒,就如同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倾覆!

好个刘备,临危不惧。面对这样的情形,他将身上破碎的铁甲扯落在地,向着营寨的壁垒猛冲两步,手中长剑连连点在辎重车的木板上,作为借力。在车墙上“噔噔噔”几下,刘备竟然如同一只飞鸟,凌空翻过辎重车的顶部,利索的落在了营地之外!

这一幕,让在后面督战的张狂,小小的吃了一惊。

——果然是剑侠一流的人物……

——若是这大营,不是用辎重车临时搭建的,量这厮也翻不出去!

“可惜了……”

张狂暗暗感慨着。

“可惜了!”

典韦暗暗感慨着。他看着张飞,虽然两手满是鲜血,根本握不紧长矛,却依然勉力挥动武器,大呼酣战。只可惜,手掌受伤的张飞,战斗力下降了至少八成。在一群精壮战士的合击之下,不过数回合,便被击倒在地。

“可惜了一条硬汉子!”

典韦自己也是个宁折不弯的好汉。见到张飞这样的落场,他免不得心生感慨。他走上前去,正想吩咐士卒们不要糟蹋张飞的尸身,将其好好安葬。入眼处,却是一对怒睁的圆眼。

张飞还没死呢。

之所以会如此的原因,却是进攻张飞的士卒,对这个宁死不降的猛将,多有怜惜敬佩之意。再加上张飞一番力战下来,已经没了什么战斗力,这些士卒无需痛下杀手,便成功制服了这位不屈的猛将。

ps:卷末语。

第一卷·会群英,总算是发表完了。在这一卷里,三国最重要的三方势力,曹、刘、孙,纷纷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在此,再解释一下对刘、关、张三兄弟的形象定位。

刘备在黄巾起义之前,家境并不好,曾经窘迫到需要自己动手编制草席、草鞋之类出售来谋生。但是,当黄巾起义开始时,他却能一下子就从家乡拉出一支队伍,参加官府的军事行动。如此行为,绝非一个编草席的小贩所能做到。

所以,从事编制业生产,应当只是刘备早年生涯中极为短暂的行为。想要将一个县里的游侠【张飞】、亡命【关羽】纠合起来,刘备必然在之前就在这群人中间享有不错的声望。那么,一无家世,二无钱财的刘备,凭什么压服如同关羽张飞这样的豪杰呢?

个人的魅力当然重要,个人的武力也应当极为关键。所以,刘备的武力决计不差。

如同世界上任何集团的形成都需要时间和机缘一样,刘关张集团的形成,也应当有一个过程。桀骜如关羽、张飞这样的猛人,要说刘备能够“王霸之气”一亮,就让他死心塌地的跟随,似乎太过夸张。

因此,在剿灭黄巾之乱时期,三人的地位差异应当还不太明显,更类似于同伴而非君臣。直到战后封赏,刘备以老师卢植的关系得到了朝廷的正式官位,这才让关羽、张飞正式的成为自己的部下。

这些虽然只是我的脑补,可是我个人坚持认为,这种推测虽然不见得正确,却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本书中的刘备,无论以后他能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出场时就是一个游侠首领。

下一卷,将有在汉末曹、刘、孙三方独立登场前,相比比三方,在当时显得更加强力的人杰登场,为各位读者展示黄巾起义的背后内幕。

好吧,我承认,这个背后内幕是我编的。可是,这本小说本就是立足于历史,却又不限于历史。如果历史只是简单的对某些事情进行记载,而没有明确说明其中的原因,那笔者就有借口对此进行自由发挥。

请各位读者放心的是,笔者作为一个伪合理党,将绞尽脑汁的让编纂的历史看起来合情合理。在历史的大框架内调戏历史,这是笔者写书的最大趣味之一。尤其在目前写本书还是处于负收入的情形下。

另外,请各位书友帮忙,多多宣传,多多支持本书。作为一个业余的写手,我还是多多少少残留着一些好胜之心的。眼看着一本本点击超过本书,但收藏不如本书的同类新书纷纷签约甚至是上架,而笔者的劳动成果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承认,笔者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郁闷的。

好吧,牢不能太多。到此为止。

在这里,再次恳求大家的帮助了。只要是对三国历史感兴趣的读者,总是愿意看到更多写法新颖的小说。至少在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有哪本三国类小说是以本书的视角和风格展开叙述的。如果能够将一部题材新颖的好书推荐给同好,各位不会觉得快乐吗?

唠叨就到这里,以解被拒签之郁闷。谢谢各位的捧场。明天,就是新的一卷开始了。这一卷的标题,就叫做:解太平。

又ps:由于成绩不理想,个人认为后面的草稿需要一次大修,所以更新变为一日一更,特此通知。标题居然被和谐了,我晕。不就“风【和谐】流”两个字吗?

第1节 纵败无降意【上】

月光西斜,天色渐黑。但军营中点燃起的一束束火把,驱散了蔓延的夜色。

战后的打扫战场,清点战损,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这样一来,大半夜没有得到休息的天平军,不得不原地再呆了一天。

张狂跪坐在大帐中,听着泰大师报上来的战损,面色阴沉无比。

昨天夜晚的激战,天平军一共战死四十余人,重伤三十余人,轻伤上百。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伤亡,是因为夜色之中,不辨敌我的误伤和相互踩踏所造成的。

至于折损的将领,则包括了跟随张狂多时的元老,斥候队副百人长何迁,和其余五、六名五十人长、十人长。

何迁的死,悄无声息。他是在警戒敌人的夜袭时,与两名暗哨,被人从身后偷袭而死。根据对何迁身上伤口的检查,张狂认定,杀人者十有**,就是侥幸跳出营墙,逃得一命的涿郡义兵首领——刘备、刘玄德!

这样的损失,相比在反击敌人时斩获的三十六颗首级,实在是亏大了。

不过,那位在危急时刻,英勇的挺身而出,阻挡关羽突击的郭大目,居然幸运的没有当场身死。关羽那沛莫能敌的一刀,由于意不在郭大目身上,只是将郭大目的一只手和一条腿砍下,并未真正将他断为三截。

只是,就算这样,由于失血过多,以汉时的医疗水平,郭大目也很难撑过几天。

想到这里,张狂就觉得,自己应该多去看看这位有救命恩情的部下。虽然说张狂知道,郭大目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伤势,基本上已经活不成了。

天平军的伤兵营,与一般军中的伤兵营有很大不同。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所有东西都整理的井井有条,绝无什么肮脏杂乱的垃圾存在。

这种情形,是作为一个懂得基本卫生学的现代人,为军中特地制定的卫生安全营规。其他地方也就罢了,作为最怕遭受感染的伤兵营,张狂可是专门派出身边的亲兵,每天前来检查卫生状况。

正是依靠军中良好的卫生保持,和将水烧开了才能饮用的饮食条例,天平军两次千里奔袭,才能避免这个时代极为常见的大规模瘟疫和水土不服。对于这一点,普通士卒可能还不觉得,只是嫌那些卫生条例太过于麻烦。但出身“将门”【姑且算】的谢逊,心里却极为惊讶,越发确定张狂的确得到了神人的指点,对张狂的态度也越发的恭顺。

郭大目的身边,目前有两个伴当。一个,是向来紧跟着他的十多岁少年。另一个,却是曾经与他有过冲突的肖大嘴。

由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当着张狂在场,郭大目说出了他的遗言。

郭大目的遗言,并非是要求什么,只是希望张狂这个一军主将,能够看顾一下那名一直跟随他的少年。对于这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家伙,张狂的记忆里还有些印象。他对特地守在一边,安慰郭大目的肖大嘴问道:

“这位小兄弟,莫非就是当初在长社之战时,突袭大嘴你的那位小兄弟?”

肖大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上的黄巾,勉强咧嘴一笑,说道:

“渠帅好记性。就是这个小子。”

数月之前长社之败时,肖大嘴与郭大目同为颍川黄巾军的败兵,在逃到天平军营地中之后,发生了一次冲突。当时,就是守在郭大目身边的这名少年,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以弱敌强,成功的将肖大嘴一举擒拿。

不过,所谓“不打不相识”,在郭大目第二次投奔天平军之后,两个人反而因为这件事情,成了一对好友。

“这个小廖子……跟了某家几年,……某家别的没有,……只记着这件事情了……”

听着郭大目艰难的托付,张狂心中也深深的感动了。他只不过是在当年长社之战时,以郭大目作战英勇为理由,奖励了郭大目一大块肉。可是,郭大目的回报,却是他自己的一条命!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在我身边,做我的亲兵吧!”

看着一旁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却将嘴唇都咬破了的少年,张狂柔声的问道。

“某家叫廖化……渠帅,求求你……救救郭大哥……”

断断续续答话的少年,却让张狂心中猛然一动。

廖化?

廖化!

——必然就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里的那一个廖化!

张狂脑中的历史知识迅速翻动,将《三国演义》里对廖化的记载翻了出来。

“初为黄巾贼,因世乱流落江湖,聚众五百余人,劫掠为生。”

让我们原谅这个将《三国演义》当做历史的伪历史爱好者吧!

这份欣喜,倒是稍稍冲淡了郭大目的将死,给张狂带来的哀伤。

探望过郭大目之后,张狂从敞开的大帐篷中出来,看了看天空的日头,很有一种白云苍狗的感慨。他停下脚步,心中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昨夜之战的两位俘虏。

无意中送上门来的廖化,让张狂收服三国名将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动。虽然张飞和关羽,都是历史上著名的刘备死党,几乎没有背叛刘备的可能,张狂却依然对这两位著名的“万人敌”,有着极大的垂涎。

当然,现在的张飞和关羽,年龄还小,还没有经历足够多的战斗,只能算是“千人破”一级的猛将。要不然,想要在战场上生擒一名“万人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者说,生擒“万人敌”,需要的条件太苛刻,绝大多数时候,都近乎不可能……

不过,在与这两位绝世猛将见面之前,张狂先提审了其余的六名被俘义兵。所谓知己知彼,才能够对症下药。要是没有摸清楚张飞和关羽的脾性,就贸贸然的开口劝降,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场碰一鼻子灰。

幸运的是,在被俘的义兵之中,有一个老兵,是刘备在涿郡起兵之前就认识的人。对于义兵的四位首领,这个老资格义兵,知道的东西,完全达到了张狂想要的程度。

等到将所得到的信息仔细梳理了一遍,觉得应该有几分把握了,张狂才抬起头,大步向关押张飞的帐篷走去。

——现在的张飞,大概只有十九岁。相对而言,心智还不够成熟的他,应当比较好说服吧?

张狂如是想着,将看守张飞的士卒叫出来询问。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自从被俘之后,张飞就一直一声不吭。在早上,看守士卒送上的早餐,现在依然原封不动的摆在地上。

——这可有些麻烦。

皱着眉头,张狂苦恼的想着。

——这样的行为,就像是一心求死呢!

想了又想,张狂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进入了关押张飞的帐篷。张飞双脚叉开,非常无礼的斜坐着,只是用眼角瞥了一下张狂,马上又恢复了一幅魂游天外的模样。

“张飞?”

张飞无动于衷。

“张翼德?”

张飞依然无语。

张狂心中苦笑。

这位的样子,倒是很有后世中二病发作的风范。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要说什么,反正我就是不**你!

接不上嘴的张狂,倒也不着恼。他趁着这个机会,仔细的看了看张飞的模样,履行了一番作为后世三国粉丝,所该尽到的追星义务。

眼前的这个张飞,绝不是传说中那位“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的黑脸张飞。事实上,无论用哪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张飞的相貌,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白脸小帅哥。

——或者,这是因为,现在的张飞,还没有“晒足一百八十天”,所以,脸色还不够黑?

见到有人在一旁打量自己,张飞干脆的翻了个白眼,身体一歪,以手上的铁链为枕头,就这样大模大样的躺倒在地。以汉时的礼仪来说,这种对待方式,那是赤·裸·裸的藐视,足以让任何懂点儿礼仪的人勃然大怒。

奇怪的是,虽然现在的张飞,全身上下占满了血和泥,又做出了这样无理的行为,可是偏偏张狂就觉得这样的行为,由张飞做出来,仿佛行云流水,就应该是他应有的态度。

——即使身为阶下囚,张飞也依然是张飞!

第2节 纵败无降意【下】

“张翼德,你本是涿县张氏的唯一男丁。就这样死在这里,难道不怕涿县张氏,就此绝后吗?”

对于张狂所说的话,张飞毫不搭理。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扬名天下。现在功业未立,声名全无,就这样寂静的消失,你甘心吗?”

张飞闭上眼睛,恍若不闻。

无论张狂说了些什么,张飞就是一副“塞耳勿听”的架势。当张狂绞尽脑汁,想要让张飞回答一句话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张飞,居然就这样闭着眼睛,口中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酣睡声!

张狂当然分辨得出,张飞并没有真正睡着。但是,这样的行为,已经非常鲜明的挑明了张飞的态度。

——唯死而已,绝不合作!

张狂当然舍不得将这样一个未来的绝世猛将,就如此放过。但是,无论张狂说了什么,张飞的反应,都恍若不闻。张狂虽然也算是求贤若渴,可是对上这样一位不合作的,也是毫无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撤退,从长计议。

从张飞的囚帐中出来,张狂看了看天空的太阳,觉得有些刺眼。驻留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关押关羽的囚帐走去。

昨夜之战,关羽身上足足中了四剑三刀两矛。由于受伤极多,随军的太平道医者,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关羽身上的伤口处理妥当。

在张狂面前,那名太平道医者对关羽的意志赞不绝口。为了保证伤口的清洁,需要用高浓度的烧开盐水进行清洗。这样的治疗,可是极为痛苦的过程。有个别重伤的天平军士卒,就是在这个医疗环节,被清理创口的剧痛活生生的痛死了。

通常,医者在为伤员清洗伤患处的时候,都要先将一根柔软的木棍,塞到伤员的口中,以避免伤员因为治疗的痛楚,将自己的牙齿、嘴巴、舌头什么的咬烂。

但是,关羽在接受清洗包扎时,却断然拒绝了医者给他的软木棍。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让医者说些什么。

毕竟,这个全身是伤的黄脸巨汉,在刚才的战斗中,杀死杀伤的天平军战士,不下十余人。就算张渠帅敬重此人,专门嘱咐医者好好给他治疗,关羽自己要自讨苦吃,医者却也不会有那样的好心,特地去阻拦。

然而,关羽的反应,却让人大惊失色。无论天平军医者如何清洗伤口,关羽的身上筋肉又是如何一根根凸显出来,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痛苦带来的影响。

当医者为关羽完成了敷上药物,再将用沸水煮过晒干的布条,包扎好伤口的治疗过程之后,这名医者对关羽的态度,已经明显好转。以至于张狂问到此事时,医者脸上的佩服,直接不加掩饰的浮现出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狂丝毫不感到意外。要知道,关羽“刮骨疗伤”的轶事,在后世可是广为流传。但是,即便如此,张狂对关羽的态度,无形之中也多了一丝敬重。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豪杰!

不过,想要降服这样的豪杰,可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张狂心中豪气顿生。

——能让傲气如关羽之流,在麾下冲锋陷阵,这样的人物,应当足可以算得上是当世英雄。

——那么,就让我张狂、张无忌,也做一回这样的当世英雄吧!

与张飞的绝不配合不同,关羽对张狂的好心安排,毫不见外。送上了新衣服,他就穿上。准备的小米饭和熏肉野菜汤,他也大口吃下。那态度,看起来不像是一介阶下囚,反倒是正在接受主人殷勤接待的贵客。

如果不算,缠绕在关羽双手上的那条铁链的话。

“关云长!在此间可还安好?”

对于张狂的问候,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睁着,不动声色的反问:

“张无忌?黄巾贼酋?”

虽然关羽的话语中,充满了桀骜,张狂却丝毫不以为意。记载中,关羽就是以自视甚高和傲气冲天著称。如今的关羽,虽然还不曾扬名天下,但对自身的信心,却是早已树立起来。

“正是本人。不过,若说‘贼酋’二字,我却是不敢当。”

关羽向张狂扫过一眼,说道:

“也对,张角之辈尚在,要算‘贼酋’,的确轮不到你。”

“放肆!”

“无礼!”

听到关羽口中辱及整个黄巾军的总首领张角,不等张狂开口,两名担任看守的天平军战士,已经急忙训斥。不过,这些无名小卒的声音,自然会被关羽所忽略。

“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黄巾军上上下下,最多算得上是一个小贼。云长熟读《春秋》,自然知道,当今世上,谁才能被真正的称为‘贼酋’?”

阻止了看守的激愤,张狂让这两人先离开囚帐,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关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难以观察的尴尬。

“关某对《春秋》一窍不通,你不必变着法子来嘲笑关某。”

张狂真正的错愕了一下。故老相传,关羽夜读春秋的故事,难道是假的不成?

“我听说云长饱读经书,所以才……”

这句话还没说完,关羽就不客气的打断了张狂,语气中颇有几分恼怒:

“关某平生,最恶读书。姓张的,你若要取笑关某,尽管说了便是,何必在这里皮里阳秋,当面反讽?”

这话明显不尽不实。张狂听关羽的谈吐,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文盲能够说得出来的。不过,关羽是不是精通经学,这本来就不是张狂关心的问题。反正在后世,编造出来的三国故事多得是,也不差关羽读不读春秋这一件。

无意对关羽的言语进行扯皮,张狂果断的另找话头。不知不觉之中,张狂原来挑起的话题,就此被带开。

“听说云长你本是河东解良人,因为在本郡杀死了横行乡里的豪强恶霸,这才独身逃亡北地?”

“这是关某年幼时的莽撞行径。如今汉帝大赦天下,这点儿小事,已经不足以谈论了。”

汉朝的皇帝,经常隔上几年,就大赦天下。哪怕是恶性的杀人案,在大赦个几次之后,也就从法律上无需追究了。当然,前提是,你犯的罪行,不是属于“大逆不道不敬”。

“如今的汉室,内有中官阉人蒙蔽于朝廷,外有恶霸豪强横行于州郡。汉家万民的生活,一日苦似一日。若有旱涝、疫病、地震的大灾,就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死于道中。而朝廷上下,不但不及时赈济,却依然横征暴敛,不顾人民死活。这万民的怨气,直冲上天,云长你难道,从来没有感觉到过?”

面对张狂的诘问,关羽神色不变,从容的反问道:

“这里面,可有你等太平道诸人的推波助澜?”

不等张狂回答,关羽紧接着又说道:

“你等太平道长于蛊惑人心,利用荒年,挑动天下八州动乱。这期间,有多少无辜的老弱妇孺,惨死在动乱之中,你等可曾计算过?”

张狂眉头一挑,接过话头:

“我黄巾军数百万之众,又岂是全为太平道教众?那些不是教众的平民,只不过是我太平道振臂一挥,就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黄巾军的行列,又是谁逼迫的呢?”

针对这个问题,两个人相互间争辩不休,谁也不肯认输。不过张狂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并无用处。他来这里,是想看看能否降服关羽,不是来做口舌之辩的。

本来,张狂还想像对付典韦、臧霸等人那样,用“命中注定的左膀右臂”之类的话来诱导一番。

然而,这个关羽,不愧是曾经逃亡千里,见多识广的人物。对于“今文经学”那套“谶纬之术”,压根儿就不相信。

在关羽眼中,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手中的大刀,才是最值得相信的。任何花言巧语,对他来说,都是一刀之下,尽皆粉碎!

“无怪乎关羽的刀法,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堂堂正正,以势压人,从正面摧垮敌人。任何在他的刀势面前,想要卖弄武技的做法,都是自取其辱的行径。果然是人如其刀!”

张狂这样在心中想着。

——这才是真正的“神挡杀神,佛阻屠佛”!

第3节 需胜方由己【上】

根据刚才接触所得的情况,张狂对关羽可能降服的前景做出了清晰的推导。如关羽这样坚守自我的人物,水磨工夫不是不可以。但是所需要的时间,不是张狂目前能够承担得了的。

而另一方面,张飞这个小顽固份子,正在实行绝食。对这两个心坚似铁的猛男,张狂能够采用的有效方法并不多。偏偏,招降这两人的大计,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承担。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有所突破,只怕拖上个十年,等这两人同意投降,人都被关废了——前提是他们没有趁机逃跑掉。

有鉴于此,张狂不得不赌上一把。要不然,等过上几天,张飞绝食时被饿死了,张狂就连赌上这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好,根据这一系列的交谈,张狂敏锐的发现,可能是因为时间还短,关羽只是与张飞关系特别的亲密。对于刘备这个义兵首领,关羽反而不是太过于在意。

——赌了!

“我固然知道,云长是当世豪杰,恨不能时常相会。云长与翼德二位,都是一时之选,熊虎之将。我虽然不惧怕,却也绝不想与二位再次交手。然而,时局如此,煎迫于我。今日之中,我想请云长给我一个决断。”

听到这里,关羽也知道,谈话的最关键地方到了。他将双眼又咪小了一点,聚精会神的听着。

“我听说张翼德平时,以兄事云长,足见两位感情甚佳。却不知,两位可甘心一同赴死?”

“既然从军,战死沙场,份内事尔。”

关羽的话,说的是一脸平静。就连端坐在他面前的张狂,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得在心中暗赞一声:

“好一个视死如归。”

“但是,要将两位豪杰,如此处死,我心中万分惋惜。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际。就这样默默死去,实在是太过于可惜!

所以,我也不才,有一个建议,云长可以思考一下。”

以关羽自恃之高,当然不愿意就此死去。

虽然他是真的不怕死。

他只是不甘心。

人生在世,都没有建功立业,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如此的死法,对一位自视甚高的武将来说,怎么可能甘心得了?

“我既然不愿意以后再次同时遇到云长与翼德二位,就不会将二位这样毫发无损的放了。但是,如果以后只是遇到翼德一位,我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关羽听到这里,突然圆睁双眼,气势迫人,以至于连两世为人的张狂,都被猛的吓出一个寒战。

“足下所言,可是要斩杀关羽,以释放翼德贤弟?”

这一刻,关羽目光如电,神威凛凛,大声说道:

“既然如此,可速斩某头!”

张狂不意关羽会这样想,差点儿憋了一口气。他咳了一声,急忙说道:

“云长想错了。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与张翼德两位,都可以不死。”

“哦?”

“很简单的一个约定。”

张狂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句的说道:

“一起活,或者一起死。”

关羽的眼睛眯了起来,缓缓的问道:

“愿闻其详?”

“两位的勇武,我深深忌惮。如果云长可以留在我身边,保证不与我敌对,那么,我愿意将张翼德释放,以作为交换。”

“你是想让关某降服于你?”

关羽的脸上,流露出“这件事绝不可能”的表情。

“不,不是要云长降服。云长只需要留在我身边,对我与汉军的交战,大可以作壁上观。”

说着,张狂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狡黠:

“当然,如果遇到云长见猎心喜的敌人,我若是请云长出马,也希望云长可以出手。总之,一切全凭自愿,我绝不敢强迫云长。”

“好算计!你想让关某从此以后,只受你的驱使?”

关羽一手捋着半尺长的胡子,微微冷笑。那个闻名后世的“美髯公”,现在还只有雏形。

“当然不是!”

对于关羽的自傲,张狂已经尽量高估了。他见关羽有些不满,急忙抛出了后面的条件。

“十年!云长只要在我身边呆上十年,便可自由离去。云长现在不过二十三岁,十年之后,也才三十三岁,正是大有作为的年龄啊!”

听到这个条件,关羽沉吟起来。

——这样的条件,换回自己的一条命,不,还有张飞的一条命,好像并不过分。

见关羽开始郑重考虑这个条件,张狂心中一喜。

——假设关羽在身边呆上十年,如果还不能让他成功融入到天平军这个集团中去,那张狂也不用考虑“天下布武”的事情了。

至于张飞,既然无法顺利收服,也只能可惜的将他放了。哪怕他未来将是一个极为难缠的“万人敌”一级猛将。反正张狂手下的万人敌并不少,放了一个张飞,若是可以得到一个关羽,这笔买卖当真做得过。

“云长,难道张翼德的一条命,还抵不得你区区十年的时间吗?”

心中火烧火燎的张狂,见关羽迟迟不能决定,忍不住加上这么一句。

得了张狂这一句话的催促,关羽终于正色的说道:

“关某若是不答应,是不是足下就要将关某与翼德,一起处死?”

这句话,问的有些尴尬。但是张狂知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面不改色的答应了一句:

“是!”

“那么,关某可以答应,在未来十年之中,跟随在你身边。不过,还需要把话说清楚。”

“云长请说。”

“第一,即刻释放翼德。”

“可!”

“第二,是否出战,需由关某自决。”

“可!”

“第三,十年之后,是否离去,全由关某自决。”

“可!”

“第四,”

说到这里,关羽的眼睛眯到了最小:

“若是你营中,无人能在单打独斗之中,胜过关某,那关某便与翼德,一起赴死吧!”

听到这句话,张狂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妈·的,这个关羽,还真是桀骜啊!

关羽看着对方的脸色,心头升起了一丝快意。

——匹夫不可夺志也!

——若是拿不出足够的手段,关某又怎会听从无能之辈的调遣?

前边的条件,都是小菜。第四点,才是关羽为张狂准备的大餐!

图穷匕见,可知关羽其实并没有什么降服于张狂的诚意。

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

想想史书上记载的故事,即使以“三国第一人”曹为了拉拢于关羽,所作出的各种努力,也没能成功的将关羽招募到手。若不是此时关羽与刘备相处时间还短,相互间并没有太深厚的情意,张狂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

普一听到这番话,张狂心中,先是一怒,待反应过来之后,却是一喜。

“不必。我对云长的看重,是云长你的义气,而不是你的武功。若是我在军营中,找不出可以胜过云长的猛将,又有何面目请云长在身边相助?”

听到这话,关羽眉头一振,明显有些不悦。

“既然如此,那关某等一下,一定刀下留情,还足下一条性命。”

饶是张狂心中有数,对关羽的自信,也是无语的感叹。这位对自己武力的信心,居然强大到盲目的地步!

不过,张狂会因此而担心吗?

如果是十年以后,面对巅峰期的关羽,张狂也许会忧心忡忡。

那时候的关羽,不但在心境上,而且在武力上,可是真正达到了“神挡杀神,佛阻屠佛”的恐怖状态。于万军之中,斩杀袁绍手下头号猛将颜良,便是最好的例子。

然而,现在嘛……

毕竟才二十出头,关羽的武艺,比起巅峰状态来说,可是相去甚远。别的不说,光论境界。如今的关羽,固然已经是“千人破”里的顶峰人物,还差一线,就可以突破升级。但是,他如今毕竟还不是“万人敌”!

反观张狂的麾下,由于得益于他的“点化”特技,光是正牌的“万人敌”,就有典韦、臧霸二人。

所以,张狂其实一点都不发愁。他需要考虑的,只是应该派出哪一位“万人敌”,去对付关羽。还有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

——老天保佑,千万别来一个“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第4节 需胜方由己【下】

双方约定的比武,被定在第二天。

反正,天平军在那次夜袭中损失不小,正需要暂时停留,以处理这些后患。所以,张狂在得知斥候回报,刘备军已经向后狂退数十里,不敢靠近之后,干脆的决定,再在原地呆上一天,将那些杂事都处理掉。

关羽细嚼慢咽的吃完早饭,又静坐了一刻钟,调息身体,这才走出囚帐,在十多名士卒的围绕下,来到一片营中的空地上。

此时,正值巳时二刻【上午十点左右】。

他翻身上马,提起惯常使用的那支长柄大刀,在众多天平军士卒的围观下,策马跑了一个小圈,手腕抖动,耍了几个刀花。

马,是一匹好马。

当然,也仅仅是普通的“好马”。天平军本身战马就不多,能够为关羽提供这样一匹还算是不错的战马,其实算得上相当优待了。对于身材高大,体重惊人的关羽来讲,骑在这匹马上,依然与普通人骑着驴子的感觉相仿佛。

刀,是一柄好刀。

自然,像“青龙偃月刀”这种到唐朝才出现的东西,是不可能被关羽使用的。但是,关羽所用的这柄大刀,用上好的镔铁打造,柄长四尺,刃长四尺,重量达到五十余斤,已经是军中使用的第一流好兵器了。从这柄刀的形状上来看,还是有几分像那柄传说中的“青龙偃月刀”。

在关羽的身上,还带着一些伤口。不过,体质远超常人的关羽,并不在意这些小伤口。他的刀法,重在气势。这些小伤口,并不会对关羽的武艺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牵着马,倒提着刀,关羽缓步,向空出来的那块比武场地走去。这块场地并不大,只有二十步长,十步宽。对关羽来说,这点儿距离,着实不够让自己“人马合一”的骑术充分发挥。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关羽对那个与自己同样年轻的黄巾军渠帅,颇有几分佩服。这位渠帅所做的一切,充分展现了他对自己的诚意。关羽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如此的厚待,让关羽觉得,就算以后为这位张无忌效力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关羽虽然不喜欢古板的儒家经书,却对一些有趣的杂文很感兴趣。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了《史记·刺客列传》中,豫让的那句话那句:

——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我侍奉范氏、中行氏,他们都把我当作一般人看待,所以我像一般人那样报答他们。至于智伯,他把我当作国士看待,所以我就像国士那样报答他。

这样想着,在不知不觉中,关羽心中的杀意,就悄悄的泄漏了几分。

眯着眼睛,举目望去,关羽看见空地的另一头,有一个身材高大粗壮,体型的庞大程度,犹在自己之上的丑陋巨汉,正手持一双大铁戟,懒懒散散的看过来。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单凭那巨汉的身躯,就让关羽从心底升起一股兴奋之情。

——强!

——很强!

关羽的眼睛,眯得更小了些。这样的敌手,让他全身上下,燃起了冲天的斗志。

——遇强则强!

这,才是关羽的性格。

对面的典韦,体内的野兽直觉突然一惊,仿佛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了。他全身的汗毛一竖,双眼如电般扫视过去,正与对面的关羽,对上了眼。

瞳孔急剧收缩,典韦这才对主公张狂在战前的提醒,有了直观的印象。

对于张狂如此厚待一个杀死诸多己方士卒的被俘敌将,天平军上上下下,其实颇有怨言。但是,这些私语,在张狂的一句话之后,就变得无影无踪。

“此人上应天星!”

现在的天平军中,对于张狂的“识人之能”,一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典韦、臧霸、于禁、乐进、韩当……

这一个个本来属于敌对阵营的猛将,一遇到张狂张渠帅,纷纷心服口服的纳头就拜,成为天平军的一根根顶梁柱。现在遇到的这个“关羽”,应当也是这样的人物。既然以后关羽就是自己人了,当然是越威猛越好了!

再加上张狂手下那神秘莫测的“点化”仙法,张狂在不少虔诚的太平道信徒口中,已经是仅次于“大贤良师”张角的崇高存在。一些死忠于张狂的士卒,干脆就私下里称呼张狂为

——“小天师”!

“咚咚咚咚……”

一通鼓响,让典韦与关羽的对视告一段落。张狂登上一辆辎重车,居高临下,向围观的士卒,宣布了比武的一些简单事项。这些话语,无外乎就是点到为止,不要伤人之类。只是,张狂看着眼前的两位全副披挂的猛将,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在说一些废话。

——黄天太一保佑,可千万别搞出什么“两败俱伤”的事情来啊……

虽然心中有些后悔,但事到临头,几句简短的话说完,张狂还是硬着头皮的对着身边的周仓一招手。全副披挂的周仓,得到张狂的命令,挥了挥手中一丈多长的令旗。关羽提刀上马,典韦双戟平举,即将要展开一场激烈无比的猛将交锋!

关羽骑马,典韦却是步战。看起来双方的交手,并不公平。不过,两位出战的猛将,对这一点倒是并没有什么意见。关羽的武力,只有在马上才能充分体现。而典韦双脚踏在大地上时,总能让张狂无由的想起古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安泰!

周仓手中的大旗一落,关羽立刻催动战马,开始加速。决定两位猛将未来的这场战斗,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全力冲刺的马背上,关羽只用两腿的力量,就稳稳的骑在马上。得以被空出来的双手,握住那柄长达八尺的沉重大刀,纹丝不动,正在蓄势待发。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关羽身上聚拢的气势越来越强。在面对着他的士卒眼中,这一人一马,宛然化身为一条张牙舞爪的神龙,气势喧天的向着不远处的典韦扑过来!

典韦站着,不动。

但是,在典韦身后两丈外的围观士卒,却被关羽冲锋的余波震慑,激起一叠声的惊呼乱叫。仿佛是心有默契,无数的士卒自动的向两边分开,想要让出一条可以放关羽通过的空道!

典韦依然不动!

典韦只是让身体变了颜色!

棕黄色!

浓郁的棕黄色,在典韦身体上流动。随着关羽一人一马的迫近,典韦身上的棕黄,已经放射到身体五尺开外。在观战者眼中,如今的典韦,已然化身为一座巍峨大山,横住去路,只等关羽化身的嚣张神龙,一头撞上来,碰个头破血流!

虽然这碰撞还未曾发生,张狂在脑海中,已经可以想象到,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惨烈情景!

但是,这绝对不是张狂想要看到的结果。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一刻,张狂的心中满是苦涩。没想到,关羽的战斗风格竟然如此狂暴,一出手,就要分出胜负生死!

而且,事到如今,张狂就连喊停的机会,都没有了……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骇人气势,典韦的心中,也不禁大为吃惊。

——这个关羽,果然不愧是离“万人敌”只差那么一点点啊!

虽然典韦身披重甲,可是在如此狂野的攻击下,若是被对手的刀锋波及,身上这件铁制鳞甲,只怕比一片布帛,也强不到哪里去。

典韦虽然有信心在这样的激烈冲突中,一举击杀关羽。他却无法保证,自己能在对方的滔天刀势下幸免于难。这样的结果,与主公张狂的要求,也完全不合。

所以,当关羽的坐骑,冲刺到距离典韦不过五步远近时,典韦动了。

动的是手。

手一动,手中的大铁戟也随之发动。

铁戟脱手,飞向关羽!

这一招,是典韦暗中隐藏的绝技,就叫做“绝命飞戟”!

平时,典韦身上暗藏三只五斤重的小戟,一旦飞戟发出,十步之内,百发百中。即使对方身上穿着双重铁甲,在重量不轻的小戟重击下,也足以破甲而入,一击毙命了。

但是,在迎面狂冲而来的关羽面前,典韦直接感觉到五斤重的小戟太过于单薄,根本无法阻止神威凛凛的关羽。所以,典韦只得投掷出自己手中,重量达到了四十斤的大戟。

而且,这一戟,并不仅仅是一戟。附着在戟身上的,还有典韦作为一名“万人敌”所加持在大铁戟上的浑厚“战炁”!

这样一戟,如风雷般呼啸着掠过,立刻就让关羽生出了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觉!

这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关羽没有多想。如果他多想了一下,只怕就接不下这一道飞戟!

关羽出刀!

蓄势已久,迅若雷霆的一刀!

刀戟相交,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让站在十丈以外,观看战局的张狂,脸色也为之一变。赤黄与棕黄在刀戟交锋处猛然爆发,令所有的旁观者,都感觉到眼睛中传来了刺痛。仿佛这一下汹涌的交锋,让天地之间的元气,都猛然爆发出来了!

下一刻,就见到关羽依然纵马横刀,向着典韦冲过去。那支重达四十斤的大铁戟,被关羽的大刀,成功的击落在地。但是,关羽所积蓄的气势,就如同战马前进的速度一样,明显下降了一大截!

如果要张狂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关羽目前的情况,那就是:

——强弩之末!

只剩下一只大铁戟在手的典韦,紧接着狂吼一声,不退反进,向着关羽扑过去。

虽然在飞出那力量恐怖的一戟之后,典韦身上显露出来的“战炁”,已经明显消退了大半。但是,比较起脸色通红得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的关羽,典韦的战斗力,还算是非常完好的保留了下来。

“当!”

又是一声巨响。

刀戟相交之下,本来已经被震出暗伤的战马,再也承受不了这两名强力猛将交战所产生的巨大压力,“希律律”一声哀鸣,轰然倒下。

而在“战炁”修为上明显逊色一筹的关羽,也终于抵挡不住刀柄上传来的巨力,愣是被典韦一戟,生生的从马背上被抽下!

张狂急忙喊停!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必再比试下去了。

ps:巨人安泰,是希腊神话中的一名怪物,又名安泰俄斯。根据神话,安泰俄斯是大地女神盖亚和海神波塞冬的儿子,居住于利比亚。安泰俄斯力大无穷,而且只要他保持与大地的接触,他就是不可战胜的。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从他的母亲盖亚那里持续获取无限的力量。

不过,后来安泰遇到了希腊神话中最强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海格力斯】,被赫拉克勒斯看出了他的破绽。于是,赫拉克勒斯将安泰举到空中,使其无法从盖亚那里获取力量,最后把他扼死了。

第5节 公路何足道【上】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看着眼前巨大的泛黄洪流,张狂口中有感而发。

八月间,黄河流域的雨季才过去不久。在两个月内积蓄的雨水,正在慢慢的从各条支流中汇集起来,托高黄河的水位。

“兄长这一句七言,真是气势磅礴啊!”

说这话的,是新近拜张狂为兄长的已故波才帅之子谢逊。

历经数月的磨合,原本属于“波才帅”残部的数百黄巾军,除了少数投奔了“管亥帅”,大部分已经渐渐的融合到天平军的队伍中了。

在这个过程中,起到带头作用的人,便是刚才说话的谢逊。由于看好张狂未来的发展前途,谢逊主动的交出了手中的人员,并且以对待兄长的态度,对待张狂。

在谢逊驯服的态度带动下,原本对这些“波才帅”残部深怀戒心的张狂,经过几个月的观察,终于接纳了谢逊这个文武全才的小弟。

不过,有所得,也有所失。

在与乐进合作,全歼了冒进的汉军北军骑士之后,管亥部下的小帅于毒以“道路不同”为理由,干脆的谢绝了张狂招揽的试探,果断率领部下的数百骑兵,返回管亥帅的主力所在地。这个举动,让张狂手中可供使用的机动骑兵力量,一下子缩水了一大半。

而且,由于在历次战事中对战马的消耗,天平军骑兵的战斗力也显著下降了不少,需要稍事休整。要不然,因为过于劳累而倒毙的马匹,数量还要上升一大截。

对于谢逊方才所说的话语,张狂自然要表示一下谦逊。不过,两个人的心思,却都不会总是落在这些诗歌小道上。

事实上,张狂的视线,十中有**的时间,是聚集在泛舟于黄河之上的那几叶小舟上。

波涛汹涌的黄河,一向被两岸的旅人们,视为一处巨大的阻碍。在意图渡过黄河的旅人口中,更有着“天堑”的称呼。

由于河水汹涌,每年在黄河两岸的渡口边上,都会有十数人到数十人在渡河的时候淹死。特别是现在,在黄河的汛期还没有结束的情形下,渡河不但危险十足,而且来回一趟所花费的时间,也让人等待的极为焦灼。

但是,为了北上与“天公将军”张角汇合,天平军必须抓紧时间,赶快渡过黄河。因为,在天平军的背后,还跟着一支人数达到数千的义兵队伍。这些义兵虽然实力不济,又在刘备的队伍被击溃后变得胆气不足,毕竟人多,终归让张狂觉得有些麻烦。

自从刘备的夜袭计划失败之后,他就失去了紧盯着天平军的勇气。直到议郎陶谦所统帅的义兵主力跟了上来,刘备才再次拥有向天平军挑战的实力。

当然,若不是张飞被张狂释放,刘备的勇气,只怕还没有那么快就回来。但是,这样做能够得到关羽的加入,张狂却不觉得亏本。

此刻,关羽这个身长九尺的魁梧大汉,正面无表情的侍立在张狂身后。由于心结问题,张狂预料,可能有数月的时间,关羽都不会对自己的命令动一动手指头。不过,时间长了,慢慢的潜移默化之下,张狂不相信关羽会一直这样。

而且,对典韦这个实力强横无比的“万人敌”,关羽固然眼高于顶,却也不能不正视于他。有了典韦这个切入点,张狂并不担心,以后关羽是否能为自己效力。

张狂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

——渡船这么少,会不会在渡河时,发生什么意外?

由于汉室的地方官吏在战争开始后,对船只的收集和控制,天平军在黄河岸边,能够收集到的渡船实在是不怎么够用。即使天平军攻破了建立在黄河边的一座水寨,得到了十多艘小船,在一次摆渡中,也只能够运送三百多人员。再算上随军携带的数百车辎重、几百匹战马和拉车的驽马,天平军上上下下,只怕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够将全军运完。

毕竟,天平军现在所处的茬平县,县城还属于汉室。大部分的船只,都被敌视黄巾军的当地豪强们秘密的收藏起来了。他们只怕宁愿将船只都烧毁掉,也不愿让黄巾军得了去。于是,在渡船不足的情形下,现在的天平军被无奈的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在黄河南岸,一半却在黄河北岸。

这种情形,属于一种相当危险的情形。兵法常说的“半渡而击之”,正是天平军目前所面临的情况。如果不是确信身后的义兵被天平军前两天的一次反击所驱逐,不敢轻易靠近,张狂也不敢如此大摇大摆的渡河。

正在张狂与谢逊两人谈论些诗词的间隙,马蹄声自南方响起。张狂初始不以为意,但仔细一看,立刻提高了警惕。

十多名骑兵,裹着火红色的战袍,一路旁若无人的前进着。可是这些骑兵,并非天平军的斥候骑士,而是汉军的游骑!

天平军近千人的大营,就在不远处。不时有一队队的天平军士卒,在附近出没。而这些汉军骑士,居然将这处敌军控制区,当做了跑马场,肆无忌惮的奔驰着!

——好嚣张的汉军!

张狂心中愤怒之余,也不由得暗中佩服。这样的胆略,虽然说稍显莽撞,却也远远超过常人。

而且,光看来者几乎人人都是纯用双腿夹住马腹,就可以知道,这十多名骑兵,一个个都是马术精绝,勇武敢战之士。

至于他们所骑乘的战马,更是匹匹高大壮硕,都是上好的良马。张狂暗中比较了一下,发现在己方两千人的队伍中,居然根本找不出几匹,可以与这些人骑乘的战马相媲美的好马来!

张狂正在思索,这些汉军骑士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到自己的地盘来挑衅。却见被这些骑兵,众心捧月似的簇拥在中间的那名骑士,排开众多从者,来到前排,好奇的查看张狂、谢逊这一群人。

虽然相隔有接近一百步的距离,不过张狂所修炼的“太平真气”,本是天下第一品的真气法诀。在这样的奇妙法门加持下,张狂目力过人,足以看清楚这名穿着华美贵气的骑士首领,到底是什么模样。

面如冠玉,身材健美挺拔,下颌的一部精心修饰的短须,越发显得此人英明神武。这样的相貌,真真当得起一个“浊世佳公子”的评价。

——如此出众的人物,必然不是等闲角色!

——那么,此人到底是谁?

“袁术!”

这个突然被叫出来的名字,让张狂很是吃了一惊。他转头看着刚才开口的谢逊,疑惑的问道:

“袁术?可是被称为袁公路的那个?”

“不错,正是袁公路。此人是司空袁逢的嫡子,‘天下楷模袁本初’的同父异母兄弟。年前,小弟曾经跟随父亲大人,去雒阳拜见过为司空袁逢,与这个袁术有过一面之缘。”

太平道在起义之前,其实一直备受尊重。传播的范围,更是攘括了大汉十三州中的八、九个州。从身份低贱的流民、赘婿之流,到宫中的十常侍,都有大批的信仰者。那时候,即使号称“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对太平道的高层人物,也是客气有加。

所以,波才做为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之一的身份,得以拜见袁逢这样级别的高官,却也是情理之中。而谢逊身为波才嫡子,与袁术袁绍等人打过交道,也就十分正常了。

“我听说,这个袁术,行事向来飞扬跋扈,京师中号为‘路中悍鬼袁长水’。今日一见,果然贴切。”

见到袁术一行人,明明看见张狂等人,就在不足百步的距离上,居然依旧肆无忌惮的谈论观望,张狂对这位后世出名的草包诸侯,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至少,这位袁公路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兄长,虽然袁术此人是个高官纨绔,却不是无能之辈。上次小弟见到此人时,此人固然难以掩饰骨子里的高傲,可是行事说话,颇有让人宾至如归之意。

虽然袁术之前因为行事随心所欲,在京师中横行无忌,被人编了一句‘路中悍鬼袁长水’的童谣加以讥讽。不过,在长辈名士的指导下,此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原本的不足,开始注意自己的行径,努力交往天下豪杰了。

据说,为了与他的兄长袁绍争名,袁术改节下士,已经笼络了不少侠义豪杰。但凡京师中的世家子弟,多有愿意与此人交往的。近来,更被朝中的多位大臣,公认他为京师‘气侠第一’。”

听到谢逊的这番话,张狂在心中,忍不住狂吐槽一番。

——果然啊,历史就是成王败寇。被评价为酒囊饭袋一般的人物的袁术,若是真的像历史书上说的那样不堪,凭什么能驱使手下无数英雄豪杰,建立非同一般的功业?

——难道真有人会以为,哪怕是头猪,坐在“四世三公”袁氏的位置上,就能够在风云变幻的汉末三国,成功的割据一方,成为当世有数的巨头之一吗?

——要是因为太过相信历史记载,轻视了这个袁术,然后被他抓住机会给阴死了,那不是太过于冤枉了吗?

这一刻,张狂对这个最终被历史所唾弃的大汉明日之星,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好奇。

第6节 公路何足道【下】

这一刻,张狂对袁术这个最终被历史所唾弃的大汉明日之星,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可不会为了单纯的好奇之心,就这样跑到前方,去现场采访一为敌方阵营的袁术、袁公路。

但是,张狂不会这么做,却不代表袁术不会这么做。

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正的世家嫡系公子袁术,居然驾驭着战马,慢慢的向张狂这群敌人走来。袁术身边的侍从们,看起来想要劝阻一二,却被袁术一句话,乖乖的的跟在他的战马后方,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的情形。

这样的举动,让张狂一方的人们,立刻大为紧张起来。不过,张狂示意众人,不要先出手,放这些汉军骑士靠近。在冥冥中,他感到,某些非常奇怪的事情,即将在眼前发生。

趾高气昂的袁术,接近到距离张狂一行人四十步左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看来,他也不是狂到了没边,还是知道要与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退思贤弟,别来无恙?”

本来张狂以为,像袁术这样秉性傲慢,眼高于顶的世家公子,一开口必然没有什么好话。没想到,这位袁公路说的话,居然很是让人感到温和亲切,半点都没有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公路兄,久违了。”

谢逊的回答,也是彬彬有礼,仿佛双方并非处于敌对阵营,而依然是相交默契的友人。

“听说令尊在数月之前,不幸逝去,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先父既然立下志向,这些事情,早已经看透。在下不孝,自当追随先父的奇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退思贤弟,果然不愧是孝子。可惜现在战乱,举不得孝廉。要不然,为兄当为贤弟推荐一番。”

袁术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他这次冒险接近敌军,却是因为在百步之外,看见了一头金发的谢逊。想起自己与此人好像还有点交情,突发异想,想要劝说谢逊,向汉军投降。

当然,在投降之后,谢逊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是被打入大牢,还是被就地枭首,就不是袁术所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他所在意的,不过是诱降敌酋的那一份功劳罢了。

如今谢逊一开口,就明确的堵住了袁术说话的口子,让身为世家嫡子的袁术,心中很有些窝火。不过,数十年锻炼出来的家庭教养,让袁术忍着这点不悦,并没有与谢逊当场翻脸。

——毕竟,这些“蛾贼”进退有度,看起来甚为精锐。虽然比不上“北军五校”的精锐,可是比起一般的郡国兵来,已经丝毫不差了。

袁术的性子固然喜欢好勇斗狠,到底经历的多了,年纪大了些,不再是几年前那副愣头青的模样。在他心中,既然身处险地,那么稍稍收敛一二,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袁术不想动手,却不代表别人不想动手。

看着这个汉末著名败家子,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与谢逊聊天,张狂的感觉古怪无比。

虽然张狂在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里,得到过太平道与不少世家大族关系暧昧的消息。接触过不少太平道机密的张狂,隐隐推导出太平道的起义,也是与某些世家大族合谋的结果。可是,经历过许多次与豪强大族的冲突之后,张狂对脑子中残留的这种念头,已经不太相信了。

但是,袁术当前所表现出来的言行,却让张狂突然间深有感触。

——莫非,在太平道起义的背后,还真的有世家大族这只幕后推手的存在?

当然,不管这只幕后推手到底存不存在,张狂可以肯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太平道与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早已完全破裂了。别的不说,单看故“波才帅”与“张曼成帅”在兖州豫州一带对地方豪强大动干戈的行事作风,就知道双方差不多是完全撕破了脸。

在谢逊与袁术侃侃而谈的时候,被忽略的张狂暗暗有些恼怒。看着袁术这一行人骑乘的战马和披挂的盔甲,张狂心中突然有些意动。

——那些马匹和盔甲,可都是好东西呢!

“退思,你与这位袁公路,可是关系莫逆?”

听到张狂突然间的发问,谢逊的口中淡淡的说道:

“不过是一面之交,归根到底,依然是分属敌我罢了。”

听到这句话,张狂脸上微微一笑:

“那么,我若是杀了这厮,退思你也不会难过吧?”

“那是自然。”

在两人低声的说话间,袁术也注意到了张狂的存在。他原本以为,能够整训出这样一支严谨的强军的人,应当非家学渊源,以擅长兵法而著称的太平道“波才帅”之子莫属。眼前的黄巾军,也多半是从孙坚、曹手中逃得性命的“波才帅”残部。可是瞧张狂与谢逊两个人的态度,他心里略一思量,感觉倒仿佛谢逊是别人的下属?

——这个剑客模样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这支“蛾贼”的主将?

袁术正在思索间,猛然听到对方一手指向自己,一声大喝:

“义公,拿下此人!”

话音刚落,一名顶盔掼甲的黄巾军骑士轰然应诺,策马横刀,越众而出,单人独骑,杀向袁术!

袁术心头一震,一眼扫过这名黄巾军骑士。见这人露出来的眉眼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脸上却是杀机遍布,袁术不由得暗暗耻笑:

——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如此托大,前来送死!

袁术的武功,在京城浪荡子中,堪称数一数二。年轻一辈的官僚子弟里,能够在武力上与他相提并论的,也就是曹、袁绍等区区数人。正是凭借这一身好武艺和一个好家世,袁术才能折服京城里那些年少轻狂、心高气傲的世家公子,得到“京师气侠第一”的称号。

但是,与大多数公卿大族子弟一样,袁术的武技,属于那种单挑炫技的路子。这种武技若是在战场上使用,未必能对付得了一名“百人斩”。所以,在战场上,袁术还从来没有亲自与敌人动过手。要知道,他可是真正的“千金之子”,就算身上少了一根头发,也会让身边的侍从们胆战心惊。对袁术来说,正确的做法应当是他一声令下,身边自然就有人奉命出手,将敌人一个个切瓜砍菜般的统统干掉!

这一次面对敌人的突袭,不待袁术开口,在他身边警戒多时的侍从中,已经有一人主动策马冲出,口中还大叫一声:

“无知小儿,死开!”

说话间,这名得以成为袁氏嫡子侍从的汉军精卒,手上浮现出一层淡绿色的“战炁”。原来他的嚣张,也并非没有原因。光是以这种程度的修为,此人只怕应当是一个“百人斩”一级的好手,在北军中做一个队率也是绰绰有余的。

短短四十步左右的距离,并不足以让这两名相对着发起冲锋的骑士充分加速。不过即便如此,双方这样一个交错冲锋,由于马匹的奔跑所造成的冲击力,若是要杀死一个人,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面对展示出自身“战炁”水准的敌人,从黄巾军阵营中冲出来的那位骑士,并没有丝毫害怕或者忌惮的表情。在那张年轻却粗狂的脸上,只是透露出一种对功劳的渴求。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与同样年轻的张飞大战良久,未分胜负的亲卫什长韩当。

他在数日前夜战张飞,虽然说是未分胜负,可是在明眼人心里,最终应当还是会不敌对方。这却是因为,韩当本来是马上的猛将,在步下作战这一块,其实不是他最擅长的。眼下骑在马背上,韩当有着如鱼得水的感觉,即使对方的汉军骑士亮出了“战炁”,也只是博得他嘴角向上一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匹战马交错着对冲而过之时,韩当手中大刀挥舞,连“战炁”都没有催发,直接如飘雪一般攻出了十二刀。对手不料韩当的刀法如此快捷,一时大吃一惊,急忙挥动环首刀,狼狈的招架。

但是,技不如人,无可奈何。此人在袁术身边呆的久了,从未真正上过以命相搏的厮杀场,故而面对韩当先声夺人的飘雪刀法,心中惊疑不定。心中惊疑不定,手上难免慢上一慢。手上慢上一慢,韩当的刀法就可以从容施展。于是,悲剧降临了。

这名袁术的侍从先是感到肩头一痛,手中的刀势缓了一缓。接下来,腰间,背上,以至于后脑上,汉军骑士便连连中招。固然有精良的好盔甲保护,免于受到重伤,这名骑士还是在韩当一连串的快速打击之下,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个倒栽葱,摔在了地上。

眼看此人的脑袋与脖子折曲的角度,多半是不能活了。

没有显露“战炁”,便击败一人之后,韩当并未就此罢手。相反,他携带着瞬间斩杀敌人的气势,马匹全力催动,摆出一往无前的架势,血迹未干的刀锋一指,直奔袁术而来!

“啊呀!”

袁术身娇肉贵,虽然跟随在皇甫嵩的大部队中间,也算是经历过几次战斗,可是像这样被人当面冲击的情形,却是第一次接触。惊慌失措之下,袁术一时间手脚无措,几乎就想要调转马头,立刻逃跑了……

如果,没有紧贴着袁术的那条大汉,及时出击的话。

“休伤吾主!”

伴随着这名虎背熊腰,强壮如牛的猛将一声暴喝,一骑快马飞驰而出。正想一举击杀袁术,建立自己在天平军中功业的韩当,突然之间,就不由得放慢了马速。

因为,在韩当的感觉中,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只恐怖巨大的怪兽,正在砥砺它的爪牙,想要将他撕成碎片!

韩当的恐惧,却是袁术的欣喜。由于恼怒于刚才差点儿出丑的原因,袁术对韩当,是必欲杀之而后快。见身边的头号猛将暴起出手,袁术不由自主的大声呐喊:

“纪公台!杀了他!”

第7节 本初满城招【上】

“纪公台!杀了他!”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候,袁术说的这句话好像是句废话。

“公台”是那位猛将的字。此人的姓名,叫做纪灵。在后世,他也是颇有些名气的三国人物之一呢。

纪灵的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任何人只要看上他一眼,就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个极为强悍武者。不说别的,只看纪灵手上的那柄奇门兵器,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件奇门兵器,柄长四尺,刃长三尺,两面开锋,在刀锋的最前端,却又向左右开出了两个刀刃。韩当认不出这件兵器的名字,可是张狂一眼看到了这东西,一个口顺的名字就脱口而出:

“三尖两刃刀!?”

认出这件兵器,张狂也就等于认出了这个敌人。袁术手下第一战将,即使在巅峰期的关羽手中,也曾经支撑过二、三十回合的强力猛将——纪灵!

当然,以张狂记忆中的历史,并不清楚这件兵器其实出自于《三国演义》的编造。让我们再次原谅这位,将《三国演义》当做真实历史的穿越者吧!

那么,作为历史上孙坚麾下先锋大将的韩当,对上曾经的南方霸主袁术手下的头号大将纪灵,将会是谁胜谁负呢?

在极为短暂的时刻当中,韩当曾经被纪灵的气势所震慑。但在此之后,韩当迅速的回过神来。面对着迎头扑来的凶兽纪灵,韩当将马头一带,就想要避过这个硬骨头。

毕竟,韩当的目标,不是纪灵,而是纪灵的主子,“四世三公”汝南袁氏的嫡子——袁术、袁公路!

只是,韩当若想前进,纪灵此人就是避不开的。

马头一转,纪灵随之又拦在了韩当的前方。

这一刻,双方的距离,不到五步。

纪灵出手了。

三尖两刃刀的长度,超过了韩当的大刀。在使用这件重量达到五十余斤的沉重兵器时,纪灵并没有去发挥这件兵器可以施展出的种种技巧。

他只是平平的一刀横切过来,不带任何花哨。

但是,在看似简单的一刀之中,却蕴藏着至少十种以上的后续变化。正是因为前面的出招留了三分力道,纪灵才能够在这一刀的背后,施展出足以克敌制胜的变招来。

就算纪灵不变招,这样一刀下去,也足以切掉对手战马的头颅。为了施展出这看似简单的一招,纪灵在过去的十年之内,每天都要将这一招练习三遍以上。

光从这一招之中,就可以窥见,纪灵的武技,其实已经达到了化繁为简、大巧似拙的境界了。如果他的战炁修为能够再进一步,便是一位新的“万人敌”!

那么,韩当又当如何化解呢?

韩当果断出刀。

不是一刀,而是连斩五刀。

这五刀,有的力道轻,有的力道重。有的横斩,有的斜切。有的击中刀刃,有的击中刀面。这样一系列的巧妙敲打之下,纪灵的这一刀,终于砍不下去,主动变招。

纪灵手腕一抖。

这一抖,三尖两刃刀突然弹起来,一侧的刀尖变了方向,向着韩当的脸上刮去。饶是韩当手中刀,挥动的足够快,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三尖刀的刀锋,掠过脸庞时的锋锐。

这一次交手,却是纪灵占了上风!

“义公快退!”

张狂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

在一时的冲动之后,张狂突然想到了两个问题:

——能不能杀了袁术?

——能不能杀的了袁术?

要知道,袁术作为在东汉末年的风云变幻中,深刻参与时局演化中的重要一员,若是死在茬平这样的小地方,会不会对未来的大汉朝廷局势变化,产生某种影响?

比如说,汉灵帝死去,何进被宦官杀死,导致董卓掌握朝廷大权,这一系列的事情,是否还能如期的发生呢?

对于这个问题,张狂老早之前,就曾经想到过。根据他在前生网上所看到过的一些资料,当然知道所谓的“蝴蝶效应”会带来什么结果。万一袁术被干掉了,那以后的历史还会不会如同张狂记忆中的那样推演呢?

或者说,历史就是历史,根本无法更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张狂心里的那点儿野望,终究必然落得一场空。而对他来说最好的一条路,也就是乘早躲进哪个山沟沟里,老老实实的做一个缩头乌龟,来保全自己的性命罢了。可是如此狼狈的结局,绝不是张狂愿意接受的。

不过,想到归想到。张狂目前连他到底是穿越到《三国演义》中,还是真实的三国历史中,都弄不清楚。对于这种局势的推演,就更加无从着手了。既然资料不足,张狂姑且认为他所处的时空并没有将未来限死。这样的话,他如今的这一番拼搏,才会是有意义的。

而且,作为“四世三公”袁氏的嫡子,袁术的身边,必然是高手如云。光是张狂刚才得以辨认出来的那个纪灵,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凭借直觉,张狂知道,韩当未必是纪灵的对手。

所以,张狂对于向袁术发起攻击这件事情,有了些许后悔之意。可千万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眼见袁术被几名神情镇定的侍从高手,牢牢的护卫在身后,韩当顺势就拨转马头,向后退却。敌人不是个善茬,他连一个纪灵都未必赢得了,自然不会冒失的再去截杀袁术。

不得不说,人在吃了亏之后,印象是最为深刻的。在单父之战中因为冒进而被俘获的教训,让年纪不足二十的韩当,一下子谨慎了不少。

见到韩当开始撤退,刚刚被吓了一跳的袁术,自然难以咽下这口气。

——敢让本公子差点儿出丑,本公子就要你们的小命!

袁术环视一下周围,高声的叫道:

“纪灵,张勋,桥蕤!你们去将刚才那厮,给我斩杀了!”

“得令!”

纪灵和桥蕤两人,大声的应诺着。不过,在三人中年纪最大,行事最为老成的张勋,却并没有马上应诺,而是皱了皱眉头,劝说袁术道:

“主公!此处不是善地,不可久留!吾等三人若是一齐出击,万一突然再来一个刚才那样的刺客,那主公的安危,岂不是……”

这句话让袁术的脸色一沉。不过,立刻,袁术又转怒为笑,用马鞭在张勋的盔甲上虚抽了一记,笑道:

“还是老张老成些。好了,我跟一帮乱臣贼子生什么气?咱们先且回营,等汇合了陶恭祖的人马,再来将这些不知死活的蛾贼,一股脑儿尽数杀光!”

得了袁术的夸奖,张勋的胸口,都额外的挺起几分来了。一旁刚刚与敌人交手了一招的纪灵,心中很有些忿忿不平:

“老子在一旁打生打死,你这老小子倒好,张张嘴,就得了主公的夸奖……”

仿佛是感受到了纪灵的小小抱怨,袁术的话头一转,对纪灵说道:

“老纪也不错,出了不少力气。等回了营地,记得到管家那里,去领五块金饼!”

“主公英明!”

对于袁术的赏赐,侍从们齐声颂扬。不得不说,在如何驾驭部下的问题上,袁术这样的世家公子,实在是有着太多的经验和家族传承。外加上袁术出手阔绰,跟随在袁术身边的豪杰,对袁术的忠心度还是相当不错的。听着侍从们的恭维声,袁术呵呵一笑,向前方狠狠的瞪了一眼,像是要记住那些得罪自己的敌人,这才调转马头,背着张狂一行,旁若无人的扬长而去。

张狂虽然在思量之后,打消了与袁术战斗的想法。不过,他见到袁术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心中难免有些生气。

要知道,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亲兵,都是军中的精锐。张狂将这些精锐调集到自己身边,一方面是加强他们的忠诚度,另一方面,也是在言传身教的引导他们学习各种军事知识。在不远的将来,如果天平军需要在规模上进行扩张,这些亲兵就会被作为新军基层中的什长、五十人长任用。

拥有这样一群好手在身边,就算袁术手下拥有多个“千人破”级别的武将,真要打起来,张狂也不怕会输掉。更别说,侍立在一旁的关羽,在关键时刻,也必然会出手相助。

只是,此刻的行径,对双方来说,毕竟只是意气之争。张狂身边的亲兵,都是未来组建大军的基层骨干。万一损伤了哪一个,都够张狂心痛半天的了。就比如几天前,战殒于刘备军手下的何迁何老四,让张狂到现在,都心痛不已。

所以,目送这些不速之客的离去,张狂并未有着追击的念头,而是转过身去,再次为缓慢的渡河进度而发愁起来。

第8节 本初满城招【下】

再说袁术一行人。

虽然驾驭着飞奔的宝马,袁术的内心,却不像他表面上那么意气风发。

袁术自幼锦衣玉食,手下奴仆无数,本就养成了一幅“天最大,我老二”的狂妄性子。而且,由于自从记事以来,袁术在家族势力的扶助下,无论是官场还是情场上,可以说得上是事事顺畅。结果这么一来,他就格外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的冒犯。

当然,良好的家庭教育,让袁术将这些性格中的阴暗面,很好的包藏在别人无法观察到的地方。在外人的眼中,袁术这位司空袁逢的嫡子,知书达理,接人待物亲切而有分寸,只是性子有些骄傲。不过,这也正常。从四世三公的家族里出来的人才,若是不为自己的身份而骄傲,那简直就是有辱门风。

被认为拥有出众的才能,再加上他如此出众的家世,让大汉朝野间的人们一致认为,未来二十年里,大汉的三公之位,一定逃不脱袁术的掌心。

只是,这些并不能让袁术得意忘形。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一根刺,一根永远难以消除的尖刺。

这根刺的名字,就叫做:

——本初!

本初原来是大汉质帝刘缵曾经使用过的一个年号按照公元纪年来算,应当是146年。不过,如果将这两个字与汝南袁氏一族联系在一起,却只能代表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如今名满天下的袁绍、袁本初!

其实,袁绍可以算是袁术的。两人是一父所生。不过,袁术的生母,是袁逢的正室夫人;而袁绍,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连侍妾身份都没能捞到的侍女所生。

——侍女是袁氏的家奴。侍女所生的孩子,自然也要算作半个家奴!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被袁术从心底看不起的“婢生子”,却好命的在袁逢的提议下,过继给了早死的兄长袁成。

袁成是故太尉袁汤的次子,在极为年轻的时候,他就担任了秩二千石的“左中郎将”官职。若不是袁成死的比较早,只怕能比他的两个兄弟袁逢、袁隗更早一步当上“三公”。

作为袁成的继承者,袁绍自然获得了他的全部遗产和袁氏嫡子的地位。即使袁成在袁氏诸人中,算不上太过富有,可是全部的资产,加起来折算成现钱,也高达上十亿五铢钱。

拥有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袁绍光是每年从产业中得到的收益,就高达数千万钱。要知道,袁术在成年步入官场之后,每年能从家族中得到的支持,也才不过数百万钱而已。

再加上袁逢做主,为袁绍迎娶了大名鼎鼎的李膺之女。两者相加,使得袁绍不但在经济上,也在政治上,拥有了极高的起步基础。

那么,李膺是何许人也?

这可是在数十年前,掌管了朝廷风评清议的“党人”的首脑。其更是被朝野公认,无数的名士和太学生们,尊称为“天下模楷李元礼”的超级**oss呢!

这样的显赫背景,即使是身为袁逢嫡子的袁术,都无法享受到的。自从那时起,袁绍这个同父异母兄长,就成为了袁术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当然,袁绍的幸运,并不是永远存在。后来,在一次著名的宫廷政变后,伴随着汉室朝廷在宦官们的推动下,发动了“党锢之祸”,李膺被下狱而死。而身为李膺女婿的袁绍,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牵连。

不过,袁逢毕竟是袁绍的亲爹。在袁逢的作下,袁绍利用母亲病逝的机会,辞官服丧三年,躲过了这次“党锢之祸”的牵连。在三年丧期已满之后,袁绍见朝廷形式依然不利于党人,干脆以退为进,又将名义上的父亲袁成的三年丧期补上。

连续六年的服丧,让袁绍得到了很高的评价。丧期结束之后,受到“党锢”余波的影响,袁绍依然没能出仕,而是隐居在雒阳。

这般遭遇,本来让一路官运亨通的袁术,在心中极为受用。以至于当家族中的其他人对袁绍避之不及的时候,袁术却经常跑到袁绍守墓的地方去看望他。如此一来,袁术居然又得到了一个“友爱兄弟”的评价,真正是意外之喜。

本来袁术以为,他心头的这根刺,就会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消失了。然而,事实却是,袁术完全低估了兄长袁绍的个人能力。

袁绍虽自称隐居,表面上不妄通宾客,其实依然在暗中结交党人和侠义之士,如张邈、何颙、许攸等人。由于他身家丰饶,出手大方,通过张邈、何顒等人,对那些遭到党锢迫害的士人和太学生多有馈赠,很快就在大汉的士人,特别是党人之中,树立了巨大的名声。

张邈、张孟卓,以侠义著称,家中富裕,疏财仗义,广交朋友,是大名鼎鼎的党人。在党人中,此人被评选为所谓“八厨”之一。所谓的“厨”者,就是指为了朋友的事情,能够慷慨解囊,不惜金钱的相助。后来曹能够顺利入主兖州,也多依赖张邈的帮助。

何颙、何伯求也是老牌的党人,与党人领袖陈蕃、李膺都过从甚密。当陈蕃、李膺相继死难之后,得以逃脱的牢狱之灾的何颙,就成为党人中的“奔走之友”。

所谓的“奔走之友”,就是指在友人有难的时候,能够积极的为友人前后奔走,扶危济困的良友。

何顒能够得到这个称号,正是因为在“党锢之祸”中,他常常冒着被宦官追捕的危险,一年中几次私入洛阳,与袁绍商量对策,帮助党人避难。士人一说起“奔走何伯求”,都极为敬重。在诸多士子的掩护下,即使官府发下通缉文书,也拿朋友遍及天下的何颙毫无办法。

至于许攸,同样是反对宦官斗争的积极参与者。如果大家还记得“官渡之战”的话,就应当知道那个在关键时刻,背弃袁绍,投奔曹,为曹带来了“火烧乌巢”行动需要的情报的那位大功臣。那位大功臣,就是这个许攸、许子远。

还有曹这个出身宦官阵营的矮子,为了得到天下士人的称誉,特别是声望崇高的党人的接纳,竟然非常有诚意的放低身段,时常跟从在袁绍身边,甘心充当他的得力助手。

有了张邈的名声,许攸的智计,再加上何颙和曹的执行力,以及袁绍那庞大的财力支持,在“党锢之祸”中遭到沉重打击的党人们,重新在暗中被有效的组织起来。外加上袁绍身为前任党人巨头李膺女婿的身份,发挥的巨大作用。不管是被明令“党锢”的党人,还是未被“党锢”波及的士人和太学生,都渐渐将袁绍、袁本初当做了隐藏的党人魁首。

如今的雒阳城中,到处流传着“天下楷模袁本初,奔走之友何伯求”之类为袁绍等人张目的评语。所以,袁绍虽然说是隐居雒阳,可是在朝野间的声望和势力,却是日益壮大。这种情形,对心高气傲如袁术来说,实在是万分难以忍受。

——区区一个奴婢生出的儿子,居然能在声望和势力上,超过堂堂正正的正室嫡子。这种情形,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袁绍毕竟是袁氏一族的人。无论如何,袁术都不能公开的对袁绍表示不满。否则,袁氏家中的长辈,会毫不犹豫的将敢于这样做的人,用族规处置。

袁术能够做的,就是加快自己在仕途上的进步。他想要用官位上的差距,来填补与袁绍在名声上的差异。

但是,年初的黄巾大起义,迫使汉室取消了长期以来的“党锢”政策。没有了这道束缚,袁绍凭借着在天下士子中的巨大声望,必然能在短期之内,平步青云。得知了这一点之后,袁术先是大怒,然后大恐。

——婢生子的崛起,已是不可避免了!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袁术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为了避免被这个他向来看不起的婢生子超越,袁术需要功勋,需要更多的功勋,来提升自己的官位。

正是因为这个隐藏的原因,身为长水校尉的袁术,才主动提出,要亲自参加中郎将皇甫嵩的大军,去镇压那些可恶的蛾贼。

这个要求,让袁术的老子袁逢,小小的吃了一惊。作为袁氏一族中最有能力的一员,袁逢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嫡子,由于从小锦衣玉食,既怕吃苦,又怕受伤。

但是,既然袁术有这样的想法,袁逢自然要大力支持。于是,在皇甫嵩的小小惊讶下,袁术正式作为长水校尉,率领扩编到数千人的北军长水营,在皇甫嵩的手下转战天下。

当然,出身如此高贵的袁公路,是不会亲自上阵,与那些低贱的泥腿子黄巾军作战的。深知袁术统兵能力的皇甫嵩,也不会让几千可靠的精锐战力就这样被袁术糟蹋。无需他亲自动手,长水营的大小军吏自然会在袁术面前努力表现。袁术只需要做好名义上的统帅,将军中杂事都交付于皇甫嵩为他安排的副将,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收获巨大的军功。

除此之外,袁术对拉拢一批军中的豪勇之士,也颇有兴趣。对自己的经义水平有所认识的袁术,明白的知道自己将来要走的升官路线,应当是武职一系。为了应付未来可能需要的率军出征事项,袁术当然要大力招揽一批能战之士。

学不来霸王项羽的亲身披坚执锐,总可以学一学高祖皇帝的“善将将”吧?

ps:汉初名将韩信在与汉高祖刘邦议论兵法时,刘邦问韩信:“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带领多少兵马?”韩信回答说:“最多也就带上十万人。”刘邦又问道:“你要是带兵可以带多少呢?”韩信说:“我当然是愈多愈好啦【原文是‘臣多多益善耳’】!”

感觉没面子的刘邦追问:“你可带的兵多多益善,怎么会被我抓住了呢?”韩信回答说:“这是两回事了,高祖虽然不可带兵太多,但是陛下善于使用将帅【即“善将将”】,所以我才被你抓住了。”

第9节 踌躇黄河岸【上】

四世三公的袁氏真不是盖的。只要略微显示一下自己的“王霸之气”,那些在北军中得志、或者不得志的军官们,就会非常乐意的向袁校尉主动投靠。纪灵、张勋二人,便是这样搭上袁术这个主公的,而桥蕤则是袁氏的故吏,数年前便跟从在袁术身边听候使用。

随着皇甫嵩大军南征北战,袁术每战只是呆在皇甫嵩的身边当一个旁观者,却也能将诸多强力部下奋战立下的功绩分上一笔。可以肯定,当黄巾军之乱被彻底镇压之后,回到朝廷的袁术,官位必然又可以向上升上一升。

但是,即使身处军营中,袁术依然无法摆脱袁绍这个异母兄长的阴影。

这处阴影,却是来自于骑都尉曹。

作为袁绍在皇甫嵩大军中的代言人之一,出身宦官后人的矮子曹,手中掌握的兵力,居然还在袁术这个俸禄达到“比二千石”的长水校尉之上!而且,由于精通兵法,外加作战勇敢,曹在皇甫嵩面前颇为受到重视。单以在军中的地位来论,曹这个阉人之后,居然也能稍稍高出名门公子袁术。

这样的事实,让袁术心中的那根刺,越发的刺入心中。

几天之前,身为主帅的皇甫嵩得到议郎陶谦的信笺,要求汉军派出一支主力部队进行支援以歼灭一支据说战力非凡的蛾贼。将注意力集中在青州黄巾军大帅管亥所部身上的皇甫嵩,在骑都尉曹的建议下,忽视了议郎陶谦的求助。为了应付陶谦的要求,皇甫嵩只打算派出一只骑兵小队,前去帮助陶谦,歼灭那一股不知名的蛾贼。

至于皇甫嵩所统帅的汉军主力,接下来将会指向占据了谷城县的数万管亥大军。而且,据说管亥手下有一支精锐部队,号称“天平军”,战斗力极强。这个用人命换来的消息,让皇甫嵩极为慎重,自然不会将大队的精锐骑兵派往北方,去追击某只无名的流寇。

说来也很奇妙,正是因为汉军将领们听从了都尉鲍信的话,对天平军格外重视,才让天平军阴差阳错的逃过了这一劫。当然,也不能因此就对皇甫嵩等人太过于苛求。毕竟,他们毕竟不是神仙,能够将天平军的行动,凭空计算得清清楚楚。

世家公子袁术听说陶谦请求援兵的消息时,正在简陋的军营中呆得发闷。在动则数万大军参与的宏大战事中,袁术尽管身手不凡,也没有冲杀在第一线的胆子。可若是小规模的战斗,袁术自信以部下的诸多猛将为刀刃,可以轻松的将那些还没有习惯战阵的蛾贼们杀个落花流水。

这样一来,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袁术便主动向皇甫嵩请缨,想要北上支援有过一面之缘的议郎陶谦。对于袁氏嫡子的这个无关大局的要求,皇甫嵩很痛快的答应了。

毕竟,袁术呆在皇甫嵩身边,对皇甫嵩来说完全是一个可有可无,不,应该是没有比较好的累赘。能够将袁术这种娇生惯养的世家豪门子弟调离军中,不说别的,皇甫嵩安抚起底层的军士来,也要轻松的多了。

要知道,以袁术那种世家子弟的典型作风,基本上可以说是将手下的兵卒当做脚底板的草芥,想打便打,想罚便罚。自从出京以来,被袁术以小过错责罚甚至斩首的士卒,已经不下二十人。

于是,当长水校尉袁术带上他那只规模不过百人,却拥有三、四名“千人破”猛将的精锐亲卫骑兵队,前去支援陶谦统帅的义兵队伍时,本来由他率领的长水营,士气立刻上涨了一小截。更有不少士卒暗中诅咒这个袁氏嫡子最好就此一去不回。

然后,自恃英明神武,部下武将勇猛的袁术,并没有将区区数千蛾贼放在心上。在与议郎陶谦见过一面后,袁术对陶谦所描述的敌人产生了一阵好奇,便一路肆无忌惮的长驱直入,这才有了与张狂“王见王”的那一幕。

经历完短促却激烈而危险的冲突以后,在袁术的心中,也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欣喜。

陶谦不清楚天平军的强悍,可是作为汉军核心将领之一的袁术,对天平军所受到的重视,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本来他还不是太相信,身为兖州州师主将的都尉鲍信前些日子所传来的情报。但是刚才的那次探敌之举,却让袁术完全确定了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黄巾军,果然是强悍的有些夸张。

——随随便便出来的一名武将,居然就是“千人破”的水准。这么说起来,关于天平军拥有一个“万人敌”的传闻,只怕未必是空来风?

想到这里,袁术冷不丁想到某一种可能,只觉得脖子一阵发凉。

——如果刚才出手的,是那个传说中的“万人敌”,那自己的性命……

怀着这样的心思,袁术对自己这一次的冒失,居然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损失,很是庆幸。至于死去的那名随从?

对不起,一个无能之辈,怎么可能被堂堂袁氏嫡子记在心里?

就这样,一行人快马加鞭,沿着大道向南奔跑出二十余里,来到一座中型的坞堡面前。这座坞堡的城头上,插上了标志着汉军长水营的大旗,表明此地已经被官兵所征用。张勋上前叫开了坞堡的大门,一群人簇拥着袁术,回到了己方的临时据点。

能够将沿途的坞堡,当做自己的前进营地。如此巨大的面子,即使是汉军主将皇甫嵩,也不可能做到。相反,鉴于汉军的军纪问题,只要坞堡的主人稍微有点名望地位,都会拒绝汉军的进入。

但是,汉军主将做不到的事情,对于被人称为“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

在袁氏宗族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关系网笼罩下,只要是身处关东的几个州郡,袁术可以轻易的敲开任何一座豪强坞堡的大门。这一点上,即使是大汉朝廷中,与汝南袁氏相提并举的弘农杨氏,也只得望尘莫及。当然,如果将地点换成关西的州郡,那就轮到弘农杨氏显摆了。

坞堡中,早有原来的主人殷勤的迎接。当袁术礼仪周全的应付完坞堡主人的问候之后,一歪坐在原本属于主人住所的房间里,就开始忍不住向对面正歪着的陶谦抱怨道:

“啊呀!今天真是危险,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陶谦既然会被人暗地里称为“老顽童”,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平时常常不顾礼仪姿容,想坐就坐,想躺就躺。这会儿,陶谦正半躺着靠在床榻上休息,见袁术这番没有礼貌的行为,丝毫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

“如何?你小子算是知道厉害了吧?”

因为陶谦平时不拘礼仪,所以袁术虽然原本与他接触不多,两个人却很快就熟悉起来了。袁术屏退了其他的侍从,从床榻的几案上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说道:

“淡了,还有点儿酸。算了这种乡下地方,有这种东西,算是不错了……

对了,恭祖兄,你是如何得知,这只蛾贼战力强悍,非比寻常的?难道只是因为他们不在营地里乱解手?”

陶谦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干草,在嘴中慢慢嚼着,嘿然一笑,答道:

“刘备、刘玄德,此人你应该听说过吧?”

“就是那个大破卜己军的义兵?”

在袁术的眼中,出身贫寒的刘备,就算自称为汉室宗亲,也不值得他太过于关注。袁氏一族需要的,是能够为了袁氏的利益,甘愿赴汤蹈火的豪杰。而不是那些,总想着维护汉室存在的所谓忠义之士。

——但凡刘姓之人,都不是袁氏需要招揽的对象!

“刘备这人的勇武,在击破卜己军的时候,已经得到充分的展露了。以四百多义兵,他却能在一刻钟之内,完全击垮为数达到近千人的卜己军精壮。就连皇甫中郎将,也承认这一仗的首功,是这个刘玄德的。”

“这又如何?比起江东猛虎孙文台来,这个刘备还差得远呢!”

袁术抓起一片切好的熟羊肉,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有些含混的说道。以他来看,刘备的武力再高,比起孙坚的“万人敌”来,可是差了明显的一大截。

“这羊肉够嫩,肯定是三个月以内的羔羊……”

陶谦对袁术皱了皱眉头,突然坐起身来,一拍几案,叫道:

“我陶谦看重的勇士,你居然这般轻描淡写,不当做一回事?袁公路,你想挨骂吗?”

袁术不料陶谦突然发火,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鼓眼睛,瞪着陶谦说道:

“怎样?想要让吾将这个刘备召到帐下来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若是遇到这个刘备,看我怎么收拾他的!”

这两个人此刻吹胡子瞪眼的,仿佛马上就要翻脸似的。可是,相互对视了片刻,两个人却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第10节 踌躇黄河岸【中】

说来也怪,袁术平时眼高于顶,等闲之辈,休想被他记在心上。然而陶谦这个被人称为“老顽童”的长者,却颇为符合袁术的脾性。

“恭祖兄,这个义兵刘备,与那天平军,又有何瓜葛?”

“刘备与他的两个部下,都是难得的勇士。大破卜己军之时,这三人都多立有功勋。可是,几天之前,刘备带领部下精兵,前去夜袭这只贼军,居然大败而回。他那两个‘千人破’一级的部下,居然也在贼军的反击中,失陷在乱军之中。”

“千人破?”

袁术歪了歪脖子,不是很相信。

他在长水营呆了两年,将麾下的勇武之士细细挑选,也就得到了纪灵、张勋两员达到“千人破”级别的猛将。想那刘备,一介白身的平民,有何德何能,可以轻易就收服两名堪称“千人破”的猛将?

对袁术的怀疑,陶谦也不多加说明。毕竟这件事情,即使是陶谦,也觉得刘备这厮运气着实太好了一些。而运气这种东西,说起来是最遭人嫉妒的。为了保护刘备,陶谦并不打算强调运气这个话题。

“所以说,公路贤弟,你今天带着这区区十多骑,就敢深入到贼军的心腹重地,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说完这话,陶谦也觉得有些口渴,动手倒了一杯酒水,慢慢的品尝。

汉时的酒水,由于技术的原因,度数极低。虽然原料和口味与后世的啤酒不同,不过在让人醉倒的功能上,倒是很有些相似。就如同袁术和陶谦两人,都是善长饮酒的人物,如果放开来喝,一人喝上一石酒水,也不是做不到的。

“吾欲发兵,击破此贼。恭祖兄觉得如何?”

对于今天所遭遇到的风险和惊吓,袁术嘴上不说,心中已经给天平军记上了一笔。

陶谦不紧不慢的喝着酒,边想边说道:

“这些贼军,可是块硬骨头啊!即使遭遇到意外的夜袭,贼人居然还能够奋勇抵抗,而不轻易溃散。这样的本事,我手下的那帮义兵,没有一个做得到的。

老实说,虽然我手中的义兵,人数比贼人还要多些,我却不敢带着这些训练不足的小子们,去与贼军正面作战啊!”

说着,陶谦看了一眼袁术:

“本来,我亲笔写信给皇甫中郎将,想要让皇甫中郎将支援我一千精兵。有这些精兵作为主力,再加上三千义兵,便有实力一举歼灭天平军。可是……”

陶谦一口干掉了杯中的残酒,继续说道:

“……结果却只等来了你这一百人的轻骑!”

听了这话,袁术哈哈一笑,傲然道:

“你是嫌兵力太少,怕赢不了贼军?”

“不,只是担心,不能够毕其功于一役罢了。”

“不是我袁术夸口,虽然这急切之间,吾找不出一千北军。可是,要召集数千郡国兵,却视如等闲之事。陶恭祖,你说这数千郡国兵,可抵得一千北军?”

袁术这样的口气,倒是让陶谦吃了一惊。他低声询问:

“兖州的郡国兵精锐,尽在鲍都尉【鲍信】的手中。公路,你难道联系上了鲍都尉,而鲍都尉却又恰好率军到了附近?”

“鲍信?”

袁术乜着眼睛问道:

“关他何事?”

“那么?”

又倒了一杯酒,不紧不慢的喝下之后,袁术这才接上话题。

“如今方圆百里之内,有大豪强三家,中等豪强七家。在当前战况紧急的情形之下,吾若是要从这些豪强家中,每一家抽调个数百家兵,料想这些家族,也不会拒绝我袁氏的这点儿小小要求。”

陶谦听了,微微笑道:

“原来,却是用豪强私兵来充数的。”

“谁说是豪强私兵?吾身为长水校尉,本来就有临机决断之权。如今将在外,我说这些人是郡国兵,便是郡国兵。谁敢来多嘴?”

陶谦点点头,表示同意。当今天子,在数月之前,就多次颁下诏书,要求世家豪强勇赴国难,出人出力,剿灭这些数额惊人的蛾贼。以汝南袁氏在朝堂的势力,临时收编一些豪强私兵,充作郡国兵,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一旦被收编为郡国兵,这些豪强私兵的甲胄兵器,就可以得到州郡府库典藏的补给。等到这一战打完了,袁术再下一道命令,裁撤这些临时的郡国兵。那么,那些已经被发下去的武器甲胄,就成为了豪强们的私人兵甲。

有了这样的好处,再加上汝南袁氏的多年威名,恐怕袁术振臂一呼,能够召集到的私兵,不在三千之下。

这还是考虑到时间问题,能够在最近的一两天中,及时响应袁术号召的豪族人数。要是让袁术的时间再充裕一些,光是济北国一地,他至少能够召集起两万豪强私兵。当然,这些豪强私兵的精锐程度就不能要求太高了。

汝南袁氏的潜在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陶谦是个对汉室忠诚度颇高的人。当他想到,只是一介臣子的汝南袁氏,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就拥有了如此深厚的可怕潜力之时,心中忍不住也是抽搐了一下。这一刻,更加让陶谦坚定了与袁术交好的决定。

——一个分裂的袁氏,才是让人感到安全的袁氏。就让我支持袁术,来抗衡袁氏之中,那个更加让人感到惊讶的存在吧!

至于那位让陶谦都感到忌惮的人物,当然只能是京师士人称颂为“天下楷模”的袁绍、袁本初!

袁术、陶谦两人都是性急之辈,既然做出了计划,接下来立刻展开了忙碌的执行。当天下午,前后有十多名由长水营精锐士卒充当的信使,骑着快马,在当地人的引导下,向着四面八方狂奔而去。

而身为长水校尉的袁术,也连夜赶往三十里外的临邑县城,督促当地的县令修整兵甲,准备粮秣,以便为即将到来的豪强私兵们提供足够的军资。

按照汉朝的规定,人口万户以上的县,县官称县令,秩六百石至千石;万户以下的称县长,秩三百石至五百石。兖州是大汉十三州中以人口稠密而著称的大州,临邑县又是兖州的大县。袁术虽然来得突然,却依然能让临邑县在一、两天内准备好足够武装八百人的兵器和盔甲。

至于陶谦,在接收了一批由袁术从当地豪强索要来的钱帛粮草之后,也鼓动手下战斗力比较强大的几只义兵,对天平军展开了一系列的扰活动,以迟滞天平军的渡河计划。

——半渡而击之,这是兵家正理。

于是,张狂马上就感觉到了烦恼。

昨日一天之中,居然就有三支人数约百人左右,打着不同旗号的豪强私兵,在天平军营地周围出没。这是前几天都没有出现的事情,张狂并不认为此事纯属巧合。

虽然乐进率领手下的骑兵队,出击了一次,斩获四十余首级,将这些讨厌的苍蝇赶走了。但是,在半夜时分,居然还有一支大胆的豪强私兵,趁着夜色,偷袭了天平军用于渡河的船只。

张狂已经尽量派出斥候和哨兵进行警戒,可百密一疏之下,还是被敌人偷袭成功,烧毁了四艘小船,让天平军的水运能力一夜间下降了接近一半!

当然,经过一段时间严格训练的天平军,又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在夜袭中的反击能力,也让来犯的敌人吃了个大亏。如果光是看双方的人员损失,以伤亡十一人的代价,斩首二十四级的天平军,其实还是胜利的一方。

但是,这样的战术胜利,是毫无意义的。张狂宁愿不要这些斩获,让自己的部队能够安安静静的渡过黄河。甚至若是能用买路钱解决眼前的问题,张狂说不定都会同意。

还好,天平军的大部分人员,尤其是老弱妇孺等家属,还有大半的辎重,已经渡河完毕。现在被滞留在黄河南岸的七百多人,都是精壮的汉子。即使里边夹杂了三百多辅兵,这些辅兵,也是属于“身强力壮胆子熊”的那一类,可以随时拿起武器,与敌人战斗的。

如果是在其他正规化程度极差,军中分工并不明显的黄巾军队伍里,哪儿会有什么战兵、辅兵的区别?每人发上一把大镰刀,就可以被黄巾军首领们驱赶着上阵厮杀了。

如今后面的追兵逼得紧,张狂自然不会恪守什么辅兵不上阵的古板说法。他用营中的多余武器装备,将所有辅兵也武装起来,准备发动对追兵的严厉反击!

第11节 踌躇黄河岸【下】

本来,天平军在一路上行军颇为收敛,并未与这些土着豪强发生什么纠葛。按理来说,这些以自保为主要目的的地方豪强,也不应当有兴趣与大队的精锐黄巾军接战。

对于后世人来说,发现这种现象以后,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比如在张狂刚刚穿越的那一会儿,完全无法理解黄巾军居然也会和当地的豪强存在私下的默契。在当时的他看来,黄巾军就是要推翻地方上的豪强大族,打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天下的。

可是在汉朝呆的久了些,又通过大半个月对身体原本主人记忆的吸收,张狂慢慢的就明白过来,黄巾军的本质,与陈胜吴广之类的“农民起义军”其实截然不同。在太平道的领导下,黄巾军并非是想要做“打土豪分田地”之类的杂事。他们有着更高、更直接的政治要求,那就是:

——诛除阉竖,匡扶大汉!

按照在世间流传已久的“五德始终”学说,大汉属于火德,要想克制火德,需要的是水德。然而太平道提出的黄巾理论,却是以土德为原则。土生木,木生火,按照这个五德理论推导,可以看出“大贤良师”张角其实并没有推翻刘汉天下,自立为王的打算。他的想法,倒是与十多年前的党人们有些类似,都是要清楚盘踞朝堂上的无耻阉竖宦官,再以太平道的治国理论来中兴大汉。

所以说,朝廷在面对太平道掀起的黄巾军起义时,当机立断的废除“党锢”,重新启用大批有能力、有声望的党人,实在是一项再明智不过的釜底抽薪之计。

按照张狂的后世眼光来推导,如果党锢不除,党人们怕是会陆续加入黄巾军,以获得诛杀朝廷中的宦官,从而夺取中央朝廷的权柄。哪像现在,在对付黄巾军的势力中,就以党人所属的地方豪强的行为最为活跃……

当然,地方豪强对黄巾军敌视归敌视,却也没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毕竟,从利益的角度上来看,豪强的人是自己的,钱粮是自己的,就连武器盔甲也是自备的,一旦有什么损失,汉家朝廷可不会包赔。虽然说如果豪强们战胜了,可以凭借斩获的首级,去向汉室要求赏赐。可是,万一打了败仗,那可就损失大了。

豪强们的私兵,一般都是以本族的族人为骨干,本土本乡的农民为主力,依靠着血缘关系和乡邻关系组织起来的。队伍中的人员,通常都有一张无形的关系网。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由乡土血缘组成的队伍,在凝聚力上相当不错,但是在地域机动性上,可就有着巨大的限制。

如果是为了保护家园,而战死家门口,这些人的家属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在敌人没有逼上家门口的时候,却去主动进攻敌人。胜利了还好说,一旦吃了败仗,那些死伤者所留下的后患,可就极为让人头痛了。不说别的,那些孤儿寡母的供养,可就够当家的豪强首领大出血一回了。

所以,长期以来,张狂严格控制部下,不随意去找当地土着豪强的麻烦。相应的,那些土豪们也不会对看起来实力非凡的天平军产生多少敌对的念头。这种做法,大大减少了天平军在一路上所遭遇到的障碍。

不少对天平军的名头略有所知的豪强们,都愿意与天平军保持一个私下里的默契。于是,真正与天平军为敌的,就只剩下少数不开眼的豪强和各地的郡国兵了。当那些不开眼的家伙一一被天平军重创以后,也就没有几家土豪喜欢自找苦吃了。

这就是为什么,天平军能够一路上浩浩荡荡的从长社跑到泰山郡,再从泰山郡杀到茬平,转战数千里,却一直损失不大的主要原因。

可是,当前的局面,却是豪强们主动积极的打破了双方的默契。

这些豪强们,也许战斗力不强,却极为烦人。一个应对不当,天平军就会陷入一个举步维艰的泥潭。作为熟悉当地地形,又有着稳固据点的土豪们,其难缠程度,比起后世着名的“人·民·战争”,也只会稍逊一二!

事出反常,必定有因。

将捕获的十多名俘虏一一拷问之后,张狂终于找到了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长水校尉袁术!

一直以来,张狂由于通过《三国演义》中得到的印象,觉得袁术这厮,不过是个“二世祖”,能力就是一个渣。虽然在两天前,与袁术的那一次短暂会面,让张狂的感观略有变化。然而,长期以来的印象,依然在张狂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呆着。

遇到曹,张狂会高度紧张。遇到刘备,张狂会高度兴奋。遇到孙坚,张狂更是要全力以赴,避免失败。但是,偏偏是遇到这个后世人称“路中枯骨袁公路”,张狂却从头到脚,一点儿都紧张不起来。

然而,就是这个几乎被张狂无视的袁术,却在不知不觉中猛然发力,暗中组织了一次,后果也许会极为严重的围攻!

由于抓到的俘虏地位太低,张狂除了得知这次“土豪战争”的背后,是袁术这厮在指使之外,并不太清楚其他的事情。但是,警惕起来的张狂,果断的将斥候队全部派出去,进行强力侦查。经过一天的行动,损失了六人的斥候队,终于将附近三十里的敌军分布情形,比较完整的汇报给了张狂。

根据斥候队的侦查和俘虏的口供,张狂终于对己方目前所处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在周围一天的路程以内,一共有十二只以上的豪强队伍,响应了袁术的号召,聚集在茬平县东南附近的临邑县中,准备趁天平军渡过黄河之际,利用天平军首尾不相连的劣势,围攻天平军的后卫军!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的敌情。

除了袁术所纠合起来的当地豪强,还有一支在议郎陶谦率领下的义兵队伍,人数不下两千,集结在茬平县的西南方,准备对天平军进行两面夹击!

这样粗粗的估计下来,还未渡河的这七百天平军将士,将要面对的,是人数超过五千的优势敌军的围攻!

也就是说,天平军的每一个将士,将要对付数量达到七、八个,甚至更多的敌人!

——怎么办?

被张狂召集起来的天平军诸将,都在严肃的思考着破敌的策略。

诸将之中,周仓由于精通水性,被派作渡河的先锋,前去抢滩登陆。何仪作为周仓的副将,在一旁协助。典韦作为压阵的“万人敌”强者,是第二批过河支援的队伍。

为了组织辎重和老弱的渡河,将他们顺利安置下来,军师王果,也被派到了黄河对岸。

韩当身为亲卫,带着人守卫在大帐之外。关羽则我行我素,无言的侍立在张狂身后。还有一个多智的程立,悄悄的藏在一个角落里,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现如今,还留在黄河南岸,有资格参与军议会议的人,就只有于禁、乐进、臧霸、谢逊、沈富、何曼等人。

“各位,如今局势已明,大家有何计较?”

张狂见大家都不开口,发话问道。

诸将的表情都极为沉重。毕竟,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数量上达到了七、八倍优势的敌人。

虽然说这些敌人,不是豪强私兵,就是自行纠合的所谓“义兵”,大体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天平军自身,也不过是成军才短短三、四个月罢了,能算得上是什么样的精锐?

“兵法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如今敌人接近我军十倍,正面硬碰,难有胜机。不如避之……”

沈富最近在学习《孙子兵法》,所以一开口就引用了一段话。不过,作为一个初学者,他所考虑到的问题,明显不是太充分。

“避之?能避到哪里去?”

何曼作为斥候队首领,对周围的地理是最为熟悉的。他一开口,就从地理上将沈富反驳了。

“我军北边是黄河,西边是茬平县城,东边有袁术,南边是陶谦,可谓是四面都被包围了。如果要避开敌军,能往哪里走?渡过黄河吗?”

若是能在敌军来临之前,就全军渡过黄河,那这次会议也就不用发愁了。

何曼这番话说完,大帐中再次恢复的寂静。显然,想要全军而退,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其实大家都想到,可以让将领和军中骨干,乘坐还留在手中的那几条船,安全的撤退到北岸去。但是,这个至少要抛弃四、五百精壮士卒的做法,谁都不想说出来。

片刻之后,臧霸见同僚们一个个沉默不语,对这样的气氛很不习惯,忍不住叫道:

“何必这么心?不就是一群土鸡瓦狗吗?俺臧霸可不在乎这些家伙。他们若是敢来,自然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罢了!”

第12节 浴血豪强间【上】

“何必这么心?不就是一群土鸡瓦狗吗?俺臧霸可不在乎这些家伙。他们若是敢来,自然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罢了!”

臧霸这番话听到诸将耳朵里,虽然有些无理,却也振奋了一下众人的信心。张狂正在为刚才的气氛发愁,听到臧霸这样一说,立刻击掌大声赞同道:

“说得好!这些土豪轻侠,敢小觑我天平军的实力。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天平军到底有多么厉害!”

有了张狂和臧霸两个人打气,大帐中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不少。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如何做好营地的防御。

但是,张狂却发现,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发言。

“文则,你在沉思什么?可说来听听?”

于禁、于文则,是张狂在帐中最看重的将领。

虽然,于禁武力在天平军中,算不得出众,可是练兵带兵的本事,却仿佛是天生的。所有人都公认,他所统帅的那两百战士,是天平军中,战斗力最强大的一个百人队。

如果说典韦、臧霸、乐进、关羽等人,是世间难得的几员猛将,那么这位于禁,便是天下少见的优良统帅之一。而作为一个时刻保持着冷静心态的大将之才,于禁的想法,往往对其他人有着不小的启发。

“主公,我认为,敌人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果然,在别人都被敌人的庞大数量吓住了的时候,于禁却与众不同的开始寻找敌人的缺陷。

“诸位请看,敌人虽然人多,一来,来源复杂,往往相互间都不太认识。二来,敌人将主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西南,一部分在东南。这里面,就有不少我们可以想法子利用的空当。”

张狂听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些什么,不由自主的插嘴说了一句话: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听到张狂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诸将脸上都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说完这句话,张狂的心中,突然打了个颤。

这句话,是张狂当年在网上看书之时,无意之中记住的。其出处,却是明朝“建奴”的首领,人称“野猪皮”的**哈赤在某一场战役中说过的一句话。

在后世,有一本书,叫做《窃明》,曾经红极一时。书中的许多观点,在当时来看,都是极为新颖的。张狂看了这本书之后,难免搜索了些与书相关的资料。其中,这句极有霸气的话语,就给张狂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ps:原文为: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啊呸,怎么用了这厮的话?

见诸将都将注意的眼光投过来,张狂颇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不过,他好歹也当了这几个月的首领,更是经过了两世为人的锻炼,心中的波动,自然是丝毫不露。

“为什么要在这里,乖乖的等待敌人攻过来呢?”

张狂这句话一说,臧霸立刻接上话语:

“主公所言甚是!敢围上来找俺们的麻烦,俺就先冲上去,灭了这些厮鸟!”

本来,因为敌人兵力强大,众人下意识的以为,己方不是该抓住机会跑路,就是该修整工事,准备防御战。这句话一挑明,其余诸将都立刻反应过来。

——是啊!谁规定我军,只能防守的?

当然,在进攻中,往往会造成己方比较大的损失。正是因为这一点,不少人心中依然有些顾虑。

不过,有了于禁的提示,张狂觉得,自己的战术思路已经被打开。作为在网上厮混多年的伪历史爱好者,张狂对历史上的不少经典战例,都有着一定的记忆。

“我军兵精而少。敌军兵多而乱。趁着敌人还没有有效的将兵力集中起来,我军可以主动出击,将那些豪强私兵各个击破!”

张狂自信满满的说道。既然老天爷让自己再活一次,总不至于就这样把自己的小命又收回去。更何况,如今的局面,已经到了不得不博上一把的地步。张狂这就要以自己手上这七百精锐为筹码,赌上一赌。

——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且,就算对敌人的突袭没有成功,身边有着这许多的猛将保护,外加上自己的一身武艺,张狂相信,抛下那些小兵,带着手下骨干撤出战场的能力,自己应该还是有的。如果手下的人数减少到百来号人,那也就不存在渡船不够的问题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连续几个月的厮杀征战,张狂的心思,也一天天的冷酷起来。

天平军诸将,自然不会想到张狂的心中居然还有这样的打算。作为一群勇武过人的猛将,这些粗豪的家伙齐声为张狂的决断喝彩:

“就是!”

“对啊!”

“干了!”

既然下了决心,接下来,天平军就开始全力筹谋未来的战事。大量的肉食,被辅兵们准备好,让所有战士美餐一顿。闪亮的刀戟,被磨了又磨,一件件刃口锋利无比。马匹的食槽里,也倒满了饱满的黑豆和麦粒,好让掉膘严重的战马,在第二天的战斗中依然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

与此同时,躲在不远处负责袭扰天平军的豪强私兵们,也仿佛被天平军之前的凌厉反击给吓住了,当天夜里,也不敢出来袭扰。这样一来,倒是让天平军上上下下,睡了一个好觉。

只有担任了斥候队队长的何曼,辛苦了一夜,跑废了两匹马,将豪强私兵与义兵的运动状况全都掌握住。这样一来,知己知彼,虽然未必能够百战百胜,却也保证了天平军至少不会轻易大败。

由于斥候队的努力压制,当地豪强派出的眼线都被他们一个一个的拔除,天平军厉兵秣马的行动,并没有被敌人察觉。第二天一大早,对天平军的举动一无所知的长水校尉袁术,就披上他那件华丽而不失实用的鱼鳞甲,带着手下的亲随骑兵,闯进了当地最大一家豪强,临邑淳于氏的军营中,督促淳于氏早些行军。

临邑淳于氏,是颍川郡名门——阳城淳于氏的一个分支。由于阳城淳于氏的著名党人淳于琼,在党锢之祸被解除以后,不久前被汝南袁氏举了“孝廉”,算是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临邑淳于氏自然也要唯袁氏马首是瞻。

当代的临邑淳于氏家主身体多病,不能跟随在袁术身边。但是,为了表示对袁氏的敬意,家主的嫡子淳于导,成为了家中派出的这六百私兵的指挥者。

淳于导今年不过十七岁,然而天赋不错,已经修炼出了“战炁”,是周围几个县中,极为出名的杰出子弟。作为一个热血冲动的年轻人,淳于导对袁术这位“雒阳第一气侠”,简直是视为偶像。

故此,在所有被袁术动员起来的豪强之中,淳于导的家兵,是行动最为积极,对战斗最为渴望的一支。

当然,由于听说了将要面对的敌人实力强悍,袁术并不只是将淳于氏一家带在身边。除了淳于氏之外,还有六家队伍较小的豪强队伍,环绕在袁术军周围。如果遇到了敌人,袁术就可以指挥这些豪族轮流发动进攻,以发挥己方人数上的优势。这样一来,袁术所统帅的军队数目,就达到了一千八百余人。

至于其余的八家豪强私兵,被分配在袁术军主力后方的左右两侧。这样的阵型,可以有效的防止敌军见势不妙,四散逃走。对于如此布置的一招,可是袁术在历次剿杀小股黄巾军的战斗中,得到的宝贵经验呢!

——拥有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兵力,那些讨厌的蛾贼,也应当可以乖乖的被压成齑粉了吧?

被一队装备精良的长水营骑士,簇拥在队伍中央的袁术,志得意满的想着。

——只可惜,这样一点儿微薄的功勋,还是不足以压制住那个无耻的曹矮子,更别说本初【袁绍】这个家伙了。

想到这里,袁术的心中又有些烦恼起来,盘算着如何才能尽快北上,去取张角、张宝和张梁三兄弟的项上人头,来帮助自己未来的仕途得以一路超迁。

袁术心急的结果,便是那些训练不足的豪强私兵们,不断被上司主家催促着,冒着依然毒辣的太阳,满腹牢的快速赶路,一个个走出满身满脸的大汗。而脚下在雨季后没能得到及时修补的路面,则让行军的速度难以被提高多少。

日上三竿的时候,大清早就出发的豪强私兵们,已经走出十多里的路程,距离斥候探明的天平军大营,只有十里地的路程了。

这也是因为私兵们是在本乡本土作战,在辎重粮秣的筹集上有着极大的便利。没有了后勤辎重运输的拖累,他们才有了这样快的行军速度。

就在这时,自告奋勇,率领本部精锐家兵,担任前锋的淳于导,突然发现,前方有数名骑兵,在进行远远的窥探。

——是蛾贼的斥候!

淳于导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第13节 浴血豪强间【中】

多谢“林不诩”兄弟的打赏!这是本书的第一位打赏,谢谢,真的很感谢你的鼓励!

淳于导虽然年幼,却不是第一次出战的初哥。在年初黄巾军初起时,为了将本地的太平道组织摧毁,避免本地的战乱,淳于氏大肆搜捕所谓的“黄巾乱党”。这场风波中,死于淳于导刀下的“乱贼”,不下七、八人。

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淳于导心中,那些穿的破破烂烂、提着各种乱七八糟农具充当武器的乌合之众,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东西。如今前面出现了黄巾军的骑兵,想来是敌人的精英。这样的对手,可比那些羸弱的农夫们,要有趣的多了。

“顺子,赵十七,六度,你们几个,跟某家上!”

淳于导两脚一夹马腹,带着手下几个马术最好的家兵,就向着不远处的敌人冲上去。一旁的年长家族武士本来想要拦住他,却不料淳于导动作太快,根本就没有让人阻拦的机会。

由于战马的昂贵价格,纵使淳于氏是临邑第一大豪强,家中的马匹达到上百之数,但能够成为合格战马的数量,也不过十余匹。如今淳于导这一冲出去,剩下的淳于氏私兵就都是些步兵了。

但是,家族武士想了一想,担心未来的家主一不小心失了蹄,会有危险,还是大声吆喝着,驱动前军主力二百人,快步小跑着赶上去。

不过,这些步卒并没有跑出多远,他们年轻的未来家主就回来了。

“这些属兔子的,跑得还真快啊!”

淳于导悻悻的对身边亲随说道。

——下次见到了,一定不让它们逃走了!

淳于导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沿着大道前进了一里多地,就在一处被废弃的民居附近的道路边,那些黄巾军斥候们再次出现在淳于导的视线中,而且毫不避让,一步一步的逼近淳于导。

面对这些大胆的黄巾军斥候,淳于导却没有像前一次那样,拍马就冲上去。相反,淳于导闭紧了嘴,一声不吭,双眼死死的盯着出现的敌人。

因为,这一次,在黄巾军斥候的后方,跟着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这些天平军利用废弃民居的掩护效果,可以说是相当突然的出现在淳于导的面前。

光是人数多,还镇不住淳于导。然而,这只敌军,却精锐得让淳于导吃惊。

排成严密的阵型,器甲鲜明,动作整齐的天平军,在每个战士的一举一动中,透露出无尽的萧杀!

——这是蛾贼吗?

——就算比较起袁校尉身边的精兵来,也毫不逊色啊!

——不,比较起来,袁校尉身边的精兵,还没有这些敌军严整!

就在淳于导因为惊讶而产生的沉默中,不知不觉下,淳于氏前军的队伍已经混乱起来。不少家兵惊恐的看着前方默不作声的敌人,不由自主的向队伍中间挤去,将前进的队列挤成了一团!

“少主!快列阵,列阵啊!”

一个在北地边境呆过的老年武士,唤醒了惊讶中的淳于导。他如梦初醒,急忙扯着变声期的嗓门大声嘶叫起来:

“列阵!列阵!列方阵!列方阵!……”

行军队形与战斗队形在接战时的差异,可是相差甚大。虽然对于天平军居然敢于主动出击表示惊讶,私兵们却并非毫无心理准备。可以这么认为,淳于氏训练出的家兵,还是有几分成色的。他们固然对突然出现的敌人惊慌不已,但是被主将一命令,还是开始了列阵的行动。

虽然这些家兵的行动,着实有些太慢了。

兖州地处黄河下游,地形平坦,很多地方都可以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在如此平整的地上列阵,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只可惜,突然杀出来的敌军,让淳于氏家兵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慌乱中。还没等淳于氏家兵列好战斗阵型,天平军的前列,已经逼近到离他们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

天平军的前进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对于心慌意乱的私兵们来说,这些敌人的出现,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站在第一排甲士队列中指挥作战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公认为“天平军统御第一”的百人队长——于禁、于文则!

“止步!”

于禁一声令下,本来气势汹汹的军阵,突然间戛然而止。不少淳于氏家兵不由自主的吐了一口气,心中放松了两、三分。然而,几个沙场经验较为丰富的老兵,却纷纷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齐射!”

又是一声令下,列阵在前两排的盾甲士和长矛手,猛然之间,身体就变矮了一截。如果仔细观看,就会发现,这些战士全体单膝跪倒,将第三排战士手中端平的强弩,充分的暴露出来!

“噗!”

这是箭矢深深的扎进肉中的声音!

“夺!”

这是箭矢凶猛的撞到盾牌的声音!

“呃!”

“啊!”

“不!”

这是中箭的家兵,闷声的嚎叫!

仅仅是一排弩箭,就让最前排的十多名勇敢的家兵或死或伤。这一下子,双方还没有正式展开接触战斗,淳于氏的士气,就已经降低到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步!

本来,作为豪族家兵的士卒们,因为全家老小的福祸性命,是与主家捆绑在一起的。所以,这些家兵在守卫己方的坞堡时,往往可以做到死战不退。在那种情况下,要论起士气来,比起正规的汉军郡国兵,豪强私兵们都要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

现在这个局面,家兵们不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是在追剿一支与自己家园毫无关联的悍贼。在这种情形下,又没有熟悉的城墙作为依托,对敌人进行追击的家兵们,士气至少跌落了一半!

看着前方敌人退缩的脚步,于禁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心中却颇为满意。带着一分得意,于禁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发出了第三个命令:

“拒战!”

天平军战士们重新站起身来,队伍丝毫不乱,一头撞进了有些惊慌的敌军之中。

第一排的盾甲士,并不寻求对敌人的杀伤。他们只是将盾牌牢牢的竖立起来,防止敌人对己方的伤害。

对敌人伤害输出的任务,是由后方的长矛手来完成的。

由于地处平原,第三排的强弩手,已经及时的从两侧田野上绕道后退。接替他们的,是两排手持着足足有两丈长的木矛的健壮士卒!

三排矛兵,躲在坚固的盾牌防线之后,依次将手中长矛,从盾牌见露出的缝隙中排列出去。伴随着十人长的命令,长矛手们轮流的刺出手中长矛。

每当有矛尖入肉的感觉传来,长矛手就会熟练的撤回长矛,将铁质的矛头从敌人的体内抽出来,稍加整顿,便再一次加入到长矛手的进攻队伍中去。

这一系列的进攻,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繁杂无比。

就比如,前排矛兵刺出长矛之后,如何能够做到不妨碍后排长矛兵的进攻,就必须在整个阵型的行动中,按照严格的规定来完成。在两千多天平军将士中,除了于禁所部,就再也没有第二个百人队,能够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了!

而且,就算是于禁所部的二百人中,也只有四个十人队,可以达到这样的标准罢了!

这番突击冲锋下来,在于禁部前进的十步路程上,到处躺倒着死去的敌军和哀嚎的伤病。其中,大部分的伤兵其实都属于被长矛的铁制矛头刺穿了要害,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准来说,属于无法救治的那一种。但是,这些一时之间,不得就死的伤者,却不停的发出摧残家兵们士气的惨叫!

——队形乱了……

于禁很有些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想着。其实在向前冲杀出十步之后,才导致队形的松动,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的精兵标准了。而且,在这个时刻,队形乱或不乱,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敌军已乱!

——由乱而溃!

敌军出现的溃乱,意味着:

——现在是衔尾追杀的时候了!

“前排,闪开!”

随着于禁的命令,已经有些脱节的前四排战士,急忙喘着粗气,调整阵型,向大路的两旁分开。

“弩手,向前!”

位于后排的两队弓弩手,迅速的沿着前方让开的道路,冲到前面列阵。他们乘着长矛手一阵猛刺的间隙,已经再次将弩箭上好。

“齐射!”

又是一轮猛烈的箭雨,无情的打击在正踉跄溃退的敌军身上。不到十步的距离,正是弩箭发威的最佳场所。几乎每一箭射出,都能在人群中溅起一蓬血花!

“前排,闪开!”

“刀手,突击!”

于禁又发出了新的指令。就在弓弩手们急忙向两旁闪去的时候,在队伍后方等待多时的刀兵们,兴奋的发出一阵嚎叫,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向着前方的敌军扑去!

ps:各位刷印象的兄弟,别刷什么女主要多了。我写不来的,家有贤妻。?

第14节 浴血豪强间【下】

于禁发出指令。就在弓弩手们急忙向两旁闪去的时候,在队伍后方等待多时的刀兵们,兴奋的发出一阵嚎叫,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向着前方的敌军扑去!

这一击,是最后一击。

伴随着刀手们的快速冲锋,本来就因为惨重的伤亡,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的淳于氏家兵,彻底的崩溃了。只要有了一个人带头,还能动弹的百多名家兵,纷纷将手中的武器随便一扔,掉头就跑!

在这些完全丧失了斗志的人群中,刚才还满怀着建功立业心思的淳于导,赫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本来淳于导以为,战争不过是一群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兵对兵,将对将的“噼里啪啦”打上一气的大型械斗。但是,眼前的这血淋淋的一幕,教育了淳于导“小盆友”,战争并非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简单。他想象中的那种画面,不叫做战斗,而应该叫做殴斗。

年纪不过十七岁的淳于导,何时见到过,如此恐怖而又标准的军阵突击?

淳于导往日引以自豪的勇武,在如林般刺来的枪阵中,毫无用武之地。就算爆发出全身的“战炁”,淳于导在战场上能够做到的,也只是削断了敌人的两支长枪。他虽然在敌军碾压式的滚动突刺下全身而退,代价却是,负责保护淳于导的几名老兵,无一幸免于难!

面对阵型严整的军阵,除非是具有“千人破”一级的武力,否则根本无法影响战局的演化。而就算是身为“千人破”的强者,在对付配合默契的军阵时,也是极为吃力的。如果与“千人破”强者对抗的军阵中,有一、两名武力差上一筹的“百人斩”武士,就算是“千人破”,也很难奈何得了对方的军阵!

袁术军中是有“千人破”的。不过那些军中的强者,此刻却是众星环绕般的守候在袁术身边。而担任整只大军前锋的淳于氏家兵中,最强的那名“百人斩”武士,已经被七八只长枪的攒刺,扎的全身都是血窟窿了。

天平军在追。

淳于导不得不逃。

——逃啊!

——逃到半里地之外的中军那里,就安全了吧?

半里地外的中军处,袁术骑在高头大马上,对前军发生的战斗,粗粗的看在眼中。

那些黄巾军着实狡猾,利用大路拐角处的一个小村落,遮蔽了己方的视线。当前军靠近小村落,这些黄巾军便突然杀出,用极快的速度,击垮了前军的抵抗。

在目力上佳的袁术眼中,敌军的突击行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带半点停滞。整个突击的过程中,队形的转换堪称完美。如果不是这些敌人头上绑着的黄巾,袁术真的要以为,这是北军的哪个营头,故意埋伏在这里进行战斗。

伴随着己方前锋的迅速溃退,这些突击敌军的阵型,终于有了一些散乱。坐在马上,远远望去,只见一片黄色的洪流,正汹涌的向着中军军阵冲来。而己方的败兵,则成为敌军冲击的第一波助力!

“列阵!”

“拔刀!不许败兵入阵!”

袁术安坐在马上,极为镇定的发出命令,指挥中军的士卒。一旁的张勋、纪灵、桥蕤等人,也大声的呵斥着。由于前锋与中军间隔一百多步的距离,袁术认为自己下的命令,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实行。

在袁术看来,只要中军的阵型一列好以己方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已经足以稳定战线了。而战线被稳固之后,便可以驱动后方的豪族私兵从两翼对敌人进行包抄,从而歼灭敌人。但是,现实的局势,给了他重重的当头一棒,只让袁术有着头晕目眩的感觉!

袁术亲自指挥的中军,严格的说起来,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组成中军的私兵们,手中的武器还算过得去,披甲的人员也足有三成上下,比起一般的郡国兵来,也只是稍微差上那么一点点。

但是,这些装备不差的私兵们,来源实在是太复杂了!

淳于氏,黄氏,廖氏,第五氏……来自六、七个豪强大族的私兵,在指挥上极为麻烦。如果换上一个精通兵法的指挥官,必定要先花些力气,将军中各支队伍的上下关系理清楚,免得到了战场上调度不灵,贻误战机。

偏偏袁术事先仗着己方人多势众,认为天平军没有可能主动出击。既然如此,袁术认为,在围攻天平军大营时,直接让各家豪强带着自己的兵轮流上阵就可以了,没必要去理会豪族间的那些糊糊事。

于是,为了减少各个豪族首领的怨言,不想多惹麻烦,袁术仓促的召集了这些豪族之后,居然也没有对他们做出一个简单的编组。这样一来,各支私兵队伍,依然是各自为政,根本没有有效的组织和协调。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些豪强大族之间,还因为某些邻里间的鸡毛蒜皮,暗藏着种种潜在的矛盾,就更不可能指望他们相互配合了……

由于袁术所代表的汝南袁氏极为强势,这些地方豪强之间的糊糊事,不会被拿到台面上来说,引不起什么大的反应。但是,在这一刻,当气势凶猛的敌军,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洪流般涌向联军的中军,上面所提到的豪强间的矛盾,突然间就汹涌的爆发出来了!

在狼狈逃窜的淳于氏败军冲击下,首当其冲的,正是淳于氏的后续私兵。面对这些同样属于淳于家中的战士,哪怕明知道现在将败兵放进来,将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带队的淳于氏武士,依然不敢做出拒绝的举动。

要知道,在刚才的战斗中,失去了马匹的家中少主淳于导,正是败兵中醒目的一员!

至于袁术……

这种时候,谁还理得了这厮?

百多名败兵,惊慌失措的一头撞在淳于氏家兵的队伍中,将整个队伍,冲击得支离破碎。在后方紧紧追赶而来的天平军刀手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手中的武器快速的挥舞,将一个个背对着己方的败兵随心所欲的砍杀。

倒下的败兵,成功的勾起了其余家兵的恐惧。这些被布置在中军的家兵,本来就不属于淳于氏家族中的精锐,大部分人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丁。现在,看着那些平时在家族中,武力还在自己之上的战士们,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一一杀死,中军士卒对敌人的印象,一下子由“一群土鸡瓦狗”,突然间变成了“凶神恶煞”!

于是,不等天平军的后队赶上来,进行新一轮的攻势,淳于氏的中军部分,已经开始溃逃。这样的战果,不但让袁术等人惊得是目瞪口呆,就连在后面观战的张狂等人,也是难以置信。

——这样就垮了?

张狂的心中,涌出难以言语的兴奋。

这个狗屁袁术,当真是个常败将军呢!

——就这样垮了?

袁术的心中,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我袁术,可是要压倒袁绍那厮,将来第一个成为“三公”的大汉能臣啊!

淳于氏数百人的溃退,成为了一根导火索。列阵在后方一些地地方,向来与淳于氏不和的黄氏,见到淳于氏的败兵向己方阵型冲击过来,毫不客气的刀枪并举,将四、五个倒霉的家伙,砍翻在地。这种趁机报私仇的行动,立刻激发了淳于氏家兵的怒火:

——某等干不过贼军,难道还干不过你们这些平时在某等面前,都不敢做声的孱头吗?

于是,更加让张狂笑翻,袁术吐血的一幕出现了:

这些明明已经开始溃逃的淳于氏家兵,居然兴趣高涨\勇猛的冲击起,排列在道路一旁的黄氏私兵军阵!

“主公,这里不安全,您快先撤下去吧!”

张勋的话语,打破了袁术的思绪。袁术一看己方的情形,长叹一声,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也不多说,拨转马头就走。对于身份贵重的汝南袁氏嫡子来说,失陷在乱军之中的危险,可是不能随便去冒的。

在后退的一路上,袁术对身为对手的张狂,倒是没产生太大的仇恨。关键是袁术就算将张狂时刻记挂在心,他也没地方去找这个蛾贼渠帅算账。可是一想到淳于氏在此战中的糟糕表现,袁术的怨念,就如同三月里的野草,在疯狂的生长蔓延着。

——淳于导!给我好好记着!

——还有淳于琼!

ps:淳于琼和淳于导之间的关系,纯属作者杜撰,切勿当真。

第15节 乐进破阵弩【上】

这次由袁术和陶谦发起的,在占据了优势兵力下,最后却失败的战事,必须要有人担负起失败的责任。堂堂袁氏嫡子,当然不会如此屈辱的输给一伙低贱的蛾贼。所以,直接在战斗中溃败的淳于氏,就必须肩负起战败的责任。

哪怕,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黑锅。

当然,作为在兖州薄有声名的大豪强之一,一次战败,并不足以让淳于氏就此消亡。而且,袁术毕竟还年轻,并非是袁氏一族的当家人,无法随心所欲的处置淳于氏一族。正在冀州讨伐军中,与冀州黄巾军对峙的淳于琼,属于被朝中多位重臣看中的人杰。哪怕只是看在淳于琼的面子上,临邑淳于氏分支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

此事最后的结果,恰恰对袁术并不算有利。因为这一战中背上了黑锅,本来在袁术、袁绍两兄弟之间保持着不偏不倚姿态担川淳于氏,终于做出了选择,彻底的投向了袁绍。这让袁术在天下豪强士人眼中的形象,又糟糕了一分。

在随后的日子里,为了避免袁术对家族的打击,颍川淳于氏最杰出的子弟——淳于琼。一直紧紧跟随在袁绍身边,最终成为袁绍帐下最重要的将领之一。

当然,这是后话。

眼前的局势是,当担任一军主将的袁术,在不利局势下主动后撤以后,剩下的七家大大小小的豪强,也没有了主心骨,直接由有四家开始溃逃,只剩下三家依然在抵抗。其中,抵抗力量最强大的黄氏私兵,不得不同时面对天平军和淳于氏家兵的围攻。

在这样的情形下,任何人都知道,此一战的结局已定。可以改变的,不过是天平军战果的大小而已。

只是,目前的战局,竟然还是让张狂忍耐不住。这一战的要诀,就在于速战速决。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张狂恨不得一刻钟便能解决掉眼前的所有敌人。

见到还有数百属于豪强的兵卒,在抵御天平军的进攻,张狂目视身边的乐进,问道:

“文谦,手痒吗?”

乐进手下的骑兵队,由于接连不断的长途行军,战马的马蹄严重磨损,可以使用的战马数目,不过区区四、五十匹。在这样的情形下,骑兵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战了。所以,数日前的东阿突袭战,乐进才不得不屈居配角,让臧霸露了一把脸。

这种局面,对于一心谋求战绩的乐进来说,自然郁闷无比。现在,张狂一开口,乐进自然是奋勇的跳出来,大声的叫道:

“当然!主公安坐片刻,俺去去就来!”

当然,乐进现在不可能带上手下的数十名骑兵,对敌军直接进行冲锋。实际上,对于没有装备双边马镫的骑兵来说,发动骑兵冲锋,是一件极为得不偿失的事情。即使是骑术极为高明的战士,也可能一不小心,就从飞奔的战马上掉下来,然后死于非命。

不久前与兖州州师之间展开的那一场激烈的骑兵对战,乐进手下损失的骑兵,倒有三、四成是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没有坐稳,结果不需要与敌人交手,自己就掉下马去了。乐进目前要做的事情,需要在下马之后,再带领手下的骑马步兵们,进行冲锋陷阵的活动。

一手提着环首刀,一手拎着小盾牌,乐进来到了坚持抵抗的黄氏私兵面前。不得不说,黄氏的私兵们,能够抵抗到现在,战斗意志可以算是相当顽强。以张狂给予的评价来说,这支队伍的首领,应当可以算是一个颇为知兵\颇能练兵的人物了。

在黄氏私兵离开大路二十步,所布下的防御圆阵之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十具尸体和将要变成尸体的伤员。其中,头上裹着黄布的,大约有十多具。其余的,多半却是属于淳于氏的家兵。

黄氏私兵手中,持有近百具弓弩。这些杀伤力强大的弓弩,是他们得以坚持到现在的关键原因。当然,到了其余各家的私兵已经先后溃退的此刻,黄氏私兵首领,也明显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无论怎么做,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黄巾军面前,他们似乎都是非败不可了!

“要是汉升在这里,就好了!”

黄氏首领低声感叹着。被他念叨的“汉升”是一个人的字。此人姓黄名忠,是黄氏在南阳郡的一个支脉子弟。

在去年的年末,黄忠带着十岁的儿子黄叙,从南阳郡来到临邑,参加黄氏祭祖,并将儿子的名字,填在了黄氏族谱上,算是认祖归宗。

后来,黄巾起义突然爆发,以武力而得以出众的黄忠,显露出极为难得的军事才干。他不但将黄氏宗族的壮丁编组成军,保卫乡里,还屡次主动出击,攻破了数只在附近的小股黄巾军。这些战绩,让本来实力普通的黄氏,声望大增,一跃成为临邑县中,仅次于淳于氏的豪强。

可惜的是,两个月以前,被党人们称为“八顾”之一的山阳高平人刘表、刘景升,在“党锢”取消之后,得到新任的“大将军”何进的征辟,途径临邑县去往雒阳,正好在黄氏坞堡落脚。

在黄氏坞堡小住几天以后,这位声名远扬的党人要员,对黄忠的作为和本领极为赏识。刘表不但多次与黄忠恳谈,在临走之前,还邀请黄忠一起去雒阳。

黄忠本来便是党人的仰慕者,身份也不过是一介武人,连士子都算不上,在乡间混了一个“求盗”的小吏职位,毫无前途可言。如今见刘表是被新任“大将军”一职的何进征辟为幕僚,前途光明,黄忠自然也动了心。

于是,在将训练数月的黄氏私兵交割给黄氏族长后,黄忠毅然带上自己的儿子黄叙,跟随刘表,踏上了雒阳求官之路。

在黄忠自动离去后,接受这数百名被训练的相当不错的私兵时,黄氏首领还一度窃喜不已,庆幸自己在族中的权威得以无损。然而,到了现在这一刻,黄氏私兵首领的心里,只希望那个“勇毅冠于临邑”的黄忠、黄汉升,还不曾离去。

但是,这个世界上虽然有“战炁”,有“法术”,却依然是没有“后悔药”这种仙丹卖的。所以,乐进在下马以后所发动的攻击,只能由他来默默承受。

乐进小步前进。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手持大盾的刀手。

“射!”

“夺夺夺……”

“射!”

“夺夺夺……”

“射!”

“夺夺夺……”

敌人连绵不断的箭雨,让带头冲锋的乐进,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这些家伙,还真有两下子,居然掌握了“三段射击”的战法!

所谓的“三段射击”,便是将弓弩手分成三部分,按照次序,轮流进行射击的战法。这种战法的好处,在于可以持续的对敌人施加远程压力。

当然,这种战法,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远在几百年前的战国年间,当时的兵法大家们,就已经研究出了比“三段射击”更加复杂、更加高明的“四段射击”、“五段射击”之流战法。

不过,作为一支私兵,能够将弓弩战术训练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在乐进的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他机警的观察着前方,用刀磕飞了三支箭矢,用盾牌挡住了五支箭矢,毫发无伤的冲到了敌人面前。

此时,乐进的随侍由于被弩箭射击的原因,离乐进还有七、八丈远,无法为乐进提供武力支持。也就是说,由于冲的太凶、太快,乐进等于是孤身一人,冲到了敌人的阵型前。

然后,三、四支长矛和长戟,就在乐进的前方出现,等着他一头撞上去。

乐进是何等高手?对付这些长兵器,他根本都没有动手。

乐进动的是身体。

出乎众人意料的在地上一滚,乐进的身体,就避开这些闪着寒光的矛尖戟刃,来到了敌人近身处。

蹲在地上的乐进,并不站起身来,就这样扬刀一挥。带着紫金色“战炁”的环首刀,在离地两尺的高度划过一个半圆,如同切豆腐似的,切下了三只鲜血淋漓的小腿!

千人破的威风,在此刻展露无遗!

黄氏私兵明显的开始动起来。被乐进逼近到跟前的那些黄氏私兵,急忙丢弃手中的弓弩枪戟等长兵,抽出腰间的短刀,想要抵挡乐进的进袭。

这时候,就充分体现出乐进身材矮小的优势来了。他猫着腰,一扑一滚,再一次突进一丈远近。在周围敌人一片哗然声中,乐进手中的四十炼钢刀再次“战炁”暴涨,划出一个直径一丈以上的大圈子,砍断了一条大腿、两条小腿和一只握着短刀的手臂。敌军的惊叫声,立刻就变成了惨叫声!

这样出人意料的打击,终于成为黄氏私兵全面崩溃的导火索。

满怀恐惧的黄氏私兵,既要注意前方的天平军进攻,又要小心孤身突入敌阵的乐进。当乐进又在地下滚过两处,砍落一片腿脚之后,再也无法承受伤亡的黄氏私兵们,猛然间齐声呐喊一声,向着没有敌人的地方落荒而逃……

到了这时候,张狂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战,大胜!

第16节 乐进破阵弩【下】

不过,胜利归胜利,其实在这一场大胜中,天平军真正的斩获并不算多。

由于敌人多为周边的豪强私兵,身在本乡本土,补给便利,连辎重都不用带多少。如此一来,天平军缴获的物资中,有些价值的,也就是一些刀剑铠甲,以及近百具弩弓。

战场周边地带平坦的地形,在让天平军进攻毫无阻拦的同时,也使得袁术军一旦要逃,就可以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去。谈不上熟悉地形的天平军,想要追击这些地头里召集起来的敌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战斗胜利之后,天平军并没有停下来收拾战场,清点战果的打算。因为,刚才那一战,仅仅是个开始。在不远处的周边,还有几支敌军在等待着天平军去消灭呢!

只是修整了一刻钟,天平军又马不停蹄的运动起来,不顾疲劳的对其他地点出现的敌人,再次发起了进攻。

第一战,天平军以七百人的兵力,击溃袁术所统帅的豪族私兵近两千人,斩首在三百级左右。

第二战,天平军挟大胜之威,略一接触,就击溃了作为袁术军侧翼的豪强私兵五百人,斩首八十余级。

第三战,另一支豪族私兵一见到天平军,立刻望风而逃。天平军稍作追击,斩首二十级,便轻轻的放过了敌人。

第四战,天平军找上了前来合围的陶谦部义兵。义兵中作为前锋的四百人,由于听说了袁术军全面溃退,也失去了斗志,抵抗了片刻,就开始动摇后撤。张狂抓住这个机会,命令臧霸出战,穷追猛打,终于彻底击垮了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

在后方督战的陶谦,听到了这一系列的坏消息,知道士气已经沮丧,无奈之下,主动后撤,退守己方的营地。面对被陶谦派出来接应败兵的刘备和张飞,张狂也没有与这些义兵死磕的想法,而是见好就收,率领在连续的奔波中体力即将枯竭的天平军,趁着夜色,返回了黄河边的营地。

一天之中,从清早到傍晚,奔波五十多里,连续与敌人交战四次,让天平军上下,一个个疲惫不堪。如果不是张狂在泰山郡屯兵之时,就经常组织部下做长途拉练,那是休想坚持下来的。

但是,不管战士们的身体是多么疲惫,他们的精神,却亢奋无比!

以七百之众,力抗接近十倍的敌人,还主动出击,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这样的战绩,就算是称张狂一声“名将”,怕也是当仁不让了!

军队这只怪兽,只要有大量的胜利、金钱和荣誉,就可以飞快的成长起来。

如今的天平军中,无论是谁,都深信他们的首领张狂,真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他们这些追随在首领身边的士卒,只要紧紧跟随着张渠帅,在张渠帅的带领下,太平道宣扬的“天下太平”的大业,终有一天,一定会实现的!

第二日,天平军借助昨天以七百破六千的辉煌战绩,进逼黄河边的一座中型坞堡。这座坞堡就建造在黄河岸边,在靠近河岸的一侧还建成了一座水门,用于停靠船只。本来自恃壁垒坚固,不将天平军放在心上的坞堡主人,当即被吓得两股战战。

天平军的前来,当然不是闲得无聊来找事情做。茬平县城规模太大,天平军自然无力攻克。但是面前这座背靠黄河的坞堡,却只有两百多壮丁防御,真要是动手进攻,未必就打不下来。

面对天平军的逼近,坞堡堡主情愿破财消灾。为了讨好天平军,这座坞堡主动献出了军粮五百斛,猪羊各十头。当然,堡主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天平军目前最需要的,并不是那些菲薄的粮草,而是坞堡中依然保留的十多艘船只。天平军的使者刚刚一开口,坞堡主人立刻很干脆的献出了堡中小心收藏起来的七艘小船和一艘中型船只。

这样一来,困扰天平军多时的渡河问题,立刻就被解决了。想必那家豪族,也是巴不得天平军早点儿渡河,别再让他们担惊受怕,这才痛快的献出珍贵的船只吧?

乘着豪强与义兵都在那一战的打击下士气不振的空当,张狂急急忙忙的催促部下赶紧过河。好在前一仗留给敌人的震慑足够强大,天平军得到了两天的时间来全力抢渡。当士气重新被鼓舞起来的义兵赶到天平军大营时,留给他们的只是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

面对战略上的失败,陶谦倒还看不出什么反应,袁术可是将办事不利的淳于氏恨得牙痒痒。当然,这二位的心情,张狂无意研究。在渡过黄河以后,袁术、陶谦等人已经不可能再尾随追击过来了。至少在据守谷城县的管亥帅被击败之前,皇甫嵩也不会让袁术、陶谦二人到河北一带去。

来到黄河南岸,守卫在南岸滩头上的典韦,见到张狂的第一句话,就是:

“主公!这样的好事,为何不等等某家呢!”

张狂正一头雾水呢,一旁的军师王果笑嘻嘻的解释道:

“主公,典佰长这是在怪你没有让他也参加昨日那一战呢!啧啧,七百破六千,过了河的兄弟们都传疯了,没有哪个不嫉妒的!”

听了这话,张狂哈哈一笑:

“这算什么?只要我们坚持战斗,还怕以后没仗打吗?将来,我们还要指挥千军万马,一仗就消灭数万大军。这点儿阵仗,算得什么?”

一阵说笑过后,张狂问起正事。

在渡过黄河之后,王果一边建立滩头阵地,一边派出斥候小队,去打探冀州黄巾军的战况。河北一带,特别是冀州地区是太平道传道的大本营。无论是在黄巾军的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远远超过了黄河以南地区。所以,在消息的获得上,王果感觉相当的便利。

张狂一边喝着解渴的汤水,一边听着王果最新得到的消息:

上个月下旬,汉室朝廷以“作战不利,养寇自重”的罪名,将冀州汉军主将——北中郎将卢植免职入罪,押送回雒阳下狱。如今的冀州汉军主将,乃是卢植原来的副将,时任东中郎将的凉州人董卓。

董卓是大汉近年以来,依然在朝廷内任职的名将之一。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汉军大将,可谓是屈指可数。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张狂突然间又有了一种刚穿越时的恍惚感。

只要是对三国略知一二的人,又有谁会不知道被后世文人骂成“遗臭万年”的奸相董卓是谁呢?

当然,现在的董卓,可不是什么奸相。恰恰相反,这位在大汉朝野中以骑射著称的勇将,是在故太尉段颎之后,凉州新一代将领中最为世人赞誉的二人之一。陇西董卓,安定皇甫嵩,二人在黄巾之乱初起之时,本就是合称为“凉州双壁”。

虽然,如今皇甫嵩由于接连击破黄巾波才帅、卜己帅、管亥帅等部,声名远远超过了其余几位汉军统帅。但是,光看汉室朝廷在将卢植下狱以后,直接任命董卓为数万大军的统帅,就可以看出,董卓这位大汉名将被汉室看重的程度来。

自从接任大汉冀州讨伐军主将以来,董卓指挥下的汉军,明显的活跃起来。根据从冀州流窜过来的小股黄巾军的描述,汉军目前在董卓的指挥下,似乎有改变卢植定下的防守战略,转而大举出战的架势。

这些消息,其实算不得什么机密。但是,如今中原大地战乱不休,原来的驿道商路,多半断绝。再加上近月以来黄河涨水的阻隔,天平军在黄河以南转战数月,居然都没有及时得到如此基本的消息。

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张狂在记忆中,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而且,根据张狂的记忆,《三国演义》里面好像说到,董卓在顶替卢植之后,果断出战黄巾军,结果却大败而归。这是黄巾军在覆灭之前,最后一次比较大的胜利了。

现在,董卓还没有率兵出战,黄巾军依然在与汉军相持不下。在这个时候,天平军如果继续北上,只怕会遇到汉军的主力。

不过,既然天平军行军数千里,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结合了记忆中黄巾军大败董卓的事件,张狂在心中自有考量,决定依然按照原定的计划,北上与“天公将军”张角的黄巾军主力汇合。

张狂已经定下了天平军下一步的大致行动计划。但这个大致计划能不能得到顺利的执行,需要得到一些客观条件的帮助。而最有可能为张狂下一步的安身计划,提供足够帮助的人,就在冀州黄巾军的主力当中。若是能够乘着击败董卓的机会,从冀州黄巾军那里得到一些物资支援,对天平军未来度过艰难时局,必定是大有帮助的。

于是,屡次经历大战,一直将人数保持在两千左右的天平军,再一次踏上了漫漫的征途。这一次,他们将主动进入所有黄巾战役里,最关键的战场——广宗!

第17节 董卓思时局【上】

广宗城外,被张狂惦记上的大汉“东中郎将”董卓、董仲颖,正在查看敌情。

广宗县的历史并不长。西汉汉平帝刘衎元始二年,封代孝王玄孙刘如意为广宗王,盖取“推广宗子之意”为名,始有广宗之名。数年后国除,直到东汉时,才再次置为广宗县。

骑在一匹产自西域的高头大马上,身材胖大魁梧的董卓,身边只带着几个随从,逼近到离黄巾军大营不过一百一十步的距离,窥视着不远处的广宗城。

如今的广宗县城中,兵革林立,拥挤着无数的黄巾力士。根据汉军安插在黄巾军中的细作【间谍】的情报显示,整个大汉国的太平道首领,全体黄巾军的精神领袖,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就被这些狂热的黄巾军战士们,虔诚无比的守护在县中的寺衙中。

在董卓的记忆里,张角虽然年过五十岁,可是满头的黑发,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当然,这是几年以前,董卓那时还在当时担任司徒的袁隗——也就是袁术、袁绍的叔叔——手下,为门下贼曹时的事情了1。

当然,任何人在看到张角的第一眼,都不会注意到头发、身材这些细节。对于初次与张角见面的人来说,他们只会被“大贤良师”深邃的目光给吸引。

虽然张角身材不高,远不如三弟张梁那样高大魁梧,一看就是难得的猛将;容貌也不帅,比不上二弟张宝那样潇洒飘逸,如同神仙中人。但是,如果三兄弟站在一起,让一个不认识的人来观察。这人第一眼,通常会发现张梁,第二眼会打量张宝,然后,注意力就会被张角完全吸引,再也看不到他身边的那两个配角了。

当年的董卓,就是这样的反应。

若非有着如此奇异的魅力,出身商贾家族的张角,又怎么能在注重家世的汉末,被无数的士人、民众,自发的尊称为“大贤良师”?

——国士无双,为何反叛?

董卓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这些对战事无益的记忆,从脑中强行驱赶出去。

如今的大汉,虽然经历了西凉数十年的羌人叛乱,国势不如之前强盛,却也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像董卓这样的中层武将,固然时不时对朝廷发些怨言,但是一颗以身报国,博取汉室封赏的热心,却从来都不曾冷却。

不过,如今的董卓,虽然在天子的诏令下,荣升为汉军冀州征讨军的主将,可是心中,却偏偏郁闷的想要骂娘!

董卓虽然与原主将卢植、卢子干关系不佳,可那是因为关东人和关西人2自来就有的隔阂。外加上两人在才能上,一个偏文,一个偏武,关系能够好起来才怪呢。

可是天地良心在上,卢植的去职下狱,真的是与董卓一文五铢钱的关系都没有啊!

作为一名少见的、来自凉州的袁氏门生故吏,董卓有着多重的消息来源。

卢植的去职下狱,表面上是因为天子诏书上说的,卢植固守军营,不肯主动出击,击破黄巾军。其实,在事件的深处,却是目前朝堂上,所出现的政治斗争的结果。

年初的黄巾暴乱,让当时的天子和朝廷一时间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病急乱投医之下,所有的矛盾都被暂时强压下来,所有的招数都被用来对付蜂拥而起的黄巾军。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人,才会被紧急推出,担任镇压黄巾军的三名主将。

但是,随着颍川黄巾军、南阳黄巾军、兖州黄巾军先后被汉军击败,回过神来的汉室朝廷,开始整理在黄巾之乱中,一度失去平衡的朝政。这样一来,朝中的风向,自然会明显为之一变。

本来,在朝中占据上风的,是以“十常侍”为首领的宦官集团。这些下面没有了的家伙,在当今天子的暗中纵容下,大肆打击士人和党人,其气焰之嚣张,就连号称“四世三公”的袁氏和杨氏都要退避三舍。然而,在黄巾起义爆发之后,“十常侍”一方最大的弱点就出来了。

那就是:

——根基尽在京畿之地,无法把握地方!

无法把握地方,就意味着“十常侍”固然可以在朝廷里呼风唤雨,决定官员的任免。但是,面对起自京畿之外的黄巾狂潮,“十常侍”完全是鞭长莫及。

为了扑灭打着“诛杀朝廷奸佞”旗号,却在实质上威胁到汉室安危的黄巾军,在当今天子的授意下,“十常侍”不得不主动废除坚持了十余年的“党锢”政策,重新大量启用有能力、有声望的党人。天子和宦官们希望,能利用党人遍布天下的潜在力量,来镇压黄巾军起义。

这样一来,原本被赶出朝廷的党人们,纷纷大摇大摆的返回雒阳,或者在各地州郡任职。一时间,死灰复燃的党人集团,居然有了与宦官集团相抗衡的势头。

——这种势头,是非常危险的!

数十年的清洗和压制,在党人与宦官两大集团之间,播下了无法弥合的仇恨。更何况,党人们一旦得势,所要谋求的,可不是什么一官半职,而是掌控天下的权柄!

“十常侍”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一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所以,他们需要通过一些事情,来显示自己的力量,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士人们。

这个被作为警告的对象,在当今的战乱之中,最为有效的靶子,自然是手握兵权的领兵大将。因此,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人,就成为“十常侍”选择的目标。

三人之中,皇甫嵩剿杀黄巾的功劳最大,而且出身武人,向来被士人们排斥,对宦官们也算得上是态度平和,可以不论。

朱儁虽然出身士人,但是为人圆滑,颇有些商人的特点,从来都刻意避免与宦官的直接冲突。外加上朱儁在长社之战中,由皇甫嵩故意让给他部分功绩,来填补之前战败的罪责,想要动他,不太方便。

这样一来,只剩下卢植了。

作为当世大儒之一,卢植固然不是党人,却向来与党人关系密切。而且,他在雒阳之时,与另一位大儒蔡邕、蔡伯喈关系莫逆。

偏偏蔡邕此人,仗着当过当今天子的老师,屡次上表,要求天子疏远“十常侍”。他这样的作为,自然是深为“十常侍”所痛恨。被蔡邕连带之下,卢植自然也被“十常侍”所厌恶。

最妙的是,卢植虽然将张角亲自率领的黄巾军主力,牵制在冀州一带,可谓是动弹不得,手上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相比起皇甫嵩、朱隽上报朝廷的数万、十数万斩首功劳,卢植得到的首级不过数千而已。比较起来,宦官们若是扳倒卢植,所需要花费的力气最小,而示威效果最明显。

因为朝堂中潜藏的这些奥妙之下,才有了目前被军营中将士,传播得沸沸扬扬的“小黄门左丰索贿不遂”事件。

而这件索贿事件,其实也并非像表面上那般明显。

试想,区区一个小黄门,不过是秩六百石的货色,远远比不得“十常侍”之中的人物。这样一个微末小臣,哪里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将秩两千石的中郎将轻松扳倒?

宦官们虽然贪财,却向来极有眼色。而且要说起对皇帝的忠诚度,当朝的那些大臣,还真的没有几个,能与“十常侍”相比。

在大军与敌人决战的关键时刻,从雒阳千里迢迢的派出人手,跑到冀州战场上来,去勒索大军的赏赐补给军资。如此行为,如此时机,若是其中没有什么特别的筹谋,也实在是显得太不合适了。

董卓也是在卢植下狱治罪之事发生后,暗中寻思了几天,这才想明白了期间的道理。要说“十常侍”经手的钱财,都是可以用“亿”来算的。在大战将至的场合,他们派出左丰向卢植索贿,哪里就是真的看上这一点儿贿赂了?这不过是借助索贿之名,打探卢植的立场。

如果卢植愿意与宦官结盟,或者相安无事,就应该多多少少,向左丰意思意思。而卢植直接回绝的行为,无疑说明他无意与宦官们和平相处。

有了这样的信号,“十常侍”自然就毫不客气的,将卢植当做那只鸡,杀给其他的猴子们看了!

——多少朝廷大事,就是这样败坏了!

ps:1袁隗任司徒时,曾因为并州刺史段熲的推荐,辟董卓为门下贼曹。

2秦汉时,普遍用地处崤山谷地的函谷关,作为区分东、西两大地域的界标,分别称关东、关西。当时,有“关东出相,关西出将”的说法。意指函谷关以东的地区,多出宰相,函谷关以西的地区,多出将帅。

第18节 董卓思时局【下】

——多少朝廷大事,就是这样败坏了!

想到这里,董卓心中也极为感慨。

目前,董卓在立场上,属于汝南袁氏的外围势力。与一般的士人不同,汝南袁氏向来在朝廷中,持中立立场,轻易不肯加入各大势力的倾碾。

无论是宦官集团,还是士人集团,袁氏都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于袁氏家族历来高明的处事方针,这才在左右逢源之中,屡屡在朝廷内的斗争中选对位置,创下了令大家羡慕不已的“四世三公”。

所以,在“十常侍”发起的扳倒卢植一案中,汝南袁氏完全是作壁上观的。但是,想要避开纠纷,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等卢植被去职下狱之后,本来老神在在的董卓,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意之间,就掉进了一个马蜂窝之中!

平心而论,对于卢植的军事才能,董卓是有几分佩服的。虽然卢植在战场临机调度,捕捉战机方面,能力远不及董卓。可是,说起统御大军,安排营地,处理各种军务上,卢植的手段,极为老辣,不下于“凉州三明”。

更加难得的是,作为一代大儒,卢植在冀州、幽州一带,都有着极高的名望。当地的豪强大族,勇将名士,多有响应卢植号召,自发的加入朝廷平叛大军的。

在这些以“义兵”之名,加入冀州招讨军的勇士之中,最为出色的,正是卢植的两个学生。一个是原本籍籍无名的汉室没落支脉刘备、刘玄德。另一个,则是本来就在北地幽州广有声名的公孙瓒、公孙伯珪。

在北地胡人中威名赫赫的公孙瓒,目前任职为辽东属国长史。他在听说卢植率兵北上,负责剿灭张角的叛乱之后,立刻向上司辽东国相请了假,带着他手下与“江东猛虎”孙坚的“猛虎义从”齐名的那支“白马义从”,不远千里,从幽州一路杀到冀州,前来助战。

外加上卢植在率军出雒阳时,得到了天子赐予的“持节”权利,让他无论是调度地方官吏,还是压服北军悍卒,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此种种条件,才让卢植具备了以四万汉军,压制住张角亲自统御的十五万黄巾军的实力。虽然董卓自恃在战阵指挥之中,绝不比卢植差。可要想做到卢植所达到的程度,他还真没有这种底气。

但是,就在如今,就算董卓没有这种能力,也要硬顶着上了!

主将获罪,身为副将的董卓接替指挥。这样的事情,本来是天经地义的。然而,董卓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在这个时候接手主将的位置。

当前的局势,对董卓来说,真的是很不利。

董卓出身关西武人,在面对关东士人的时候,天然就是不利的局面。

冀州的地方官吏和豪强,会恭敬的遵从卢植的指示。可若是轮到董卓来发号施令时,这些关东佬却对董卓下达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有不少支义兵队伍,在董卓一上台的时候,就立刻脱离了汉军大营,自行离去。卢植的学生之一,喜欢自称“汉室宗亲”的布衣刘备,便是其中的一个。

除此之外,北军之中的那些出身于司隶校尉部的骄兵悍将,自然也不大看得起董卓这个来自边鄙凉州的武夫。这些北军将士里,颇有不少世家大族的子弟。面对卢植这位声望崇高的经学大儒,他们还会表示一下自己的敬意。可轮到董卓这个出身堪称卑微的沙场老将,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反而就表现出相当的桀骜态度。

最让董卓头痛的,便是原来与董卓一样,身为卢植副将的“护乌桓中郎将”宗员。这个老资历的边军悍将,本来与董卓地位相当。可是一纸诏书下来,宗员这个同为“比二千石”的军中宿将,居然就成了董卓那个“凉州蛮子”的部下。

所以,心中不服的宗员,欺负董卓职位与自己相当,奈何不得自己,对董卓交付下去的命令,完全是以敷衍了事的心态来完成。所谓上行下效,有了他这么个带头的,其他的北军将士,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这样一来,以至于堂堂汉军冀州征讨军的主将,能够毫无顾忌顺利调动的兵员,依然只有董卓从凉州带过来的三千边军!

——这些该死的家伙!

虽然作为一名武人,董卓完全可以理解他们心中的不满。说实话,要是让董卓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得他做的,会比这些家伙还出格。但是,这样的情形,让董卓自己遇到了,他自然要愤怒不已。

不过,这些也还罢了。

下面兵将的不服,其实也是司空见惯。只要让董卓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慢慢安抚调理一下,他就有信心,让手下变得服帖些。然而,董卓最为觉得悲催的事情,就是:

——没有时间!

那些宦官们,为了扳倒卢植,居然让小黄门左丰对当今天子说道:

“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

——广宗的黄巾贼其实很好解决的。只是卢植中郎将让大军守在营垒中休息,就是不肯出战。他想等到老天爷发威,诛杀那些黄巾贼呢!

如此恶毒的挑拨,让天子当堂发怒,这才有了卢植被问罪下狱的一幕。然而,接手大军的董卓,如果不想步上卢植的前车之鉴,就不能再固守在营垒之中,而必须奋力作战,驱动大军击败张角直辖的黄巾军主力!

想到这件事,董卓就忍不住呻吟一声。

——用四万人去进攻十五万人防守的营地,还要获胜,真当老子是神仙啊?

“泰山大人,又在为出战之事发愁吗?”

一旁的一员武将,关心的问道。此人姓牛名辅,字公助,是董卓长女的丈夫。无论是勇武,还是治军,牛辅都能有上一手。不过,对董卓来说,他最可取的地方,就是对董卓的忠心。

董卓用马鞭一指广宗城,大声叫道:

“这般土鸡瓦犬之辈,我等凉州铁骑一个冲锋,便可以将他们击破,何足挂齿!只可恨那帮关东人,一个个不肯尽力。要不然,吾岂会为此发愁?”

董卓也就是在身边没有外人的地方,才能够如此发泄一下心中的郁积。不过,由于董卓的嗓门够大,距离广宗城的城墙也够近,他这番大声的言论,却让广宗城头上的黄巾军小帅为之侧目不已。

负责这片城墙防御的黄巾军小帅,手下兵力多达三千。其中,光是精锐的黄巾力士,就有五百之众。接连两天,董卓都选择了这片城头作为窥视地点,自然引起了黄巾军的注意。

不过,看见董卓等人都骑着好马,黄巾军小帅自认为,己方两条腿的步兵,是不可能追上敌人的四条腿的。所以,除了让手下加强监视以外,小帅并没有下达其他的举措。

但是,如今这员汉军大将,居然在如此近距离的地方,旁若无人的对着城头指指点点,就让黄巾军小帅有些难以忍受了。

他眼珠子一转,叫上自己手下最勇猛的战士,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顿,便笑眯眯的将一把胡床【即交椅】放在城头,准备看一场好戏。

董卓正用马鞭,对着广宗城头指点江山呢。突然间,城头的黄巾军一阵动作,涌上不少人头。

紧接着,数十名动作敏捷的黄巾力士,身背弓弩,手握绳索,从三丈余高的城墙上溜下来。略一整队,这些精悍的黄巾力士,便呐喊一声,向着董卓这一行人,飞快的冲了过来!

“敌袭?”

见到这一幕,董卓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喃喃的念叨着。再看他身边的这六、七个骑士,居然没有一个露出紧张的神色。倒是有一名骑兵,在脸上流露出同情之意。

“泰山大人,可有兴趣出手?”

牛辅一手起挂在马上的长矛,恭敬的问道:

“练练吧!”

董卓右手一伸,一旁的亲兵急忙将一张四尺长的短弓,交到董卓手中。董卓也不试一试弓,直接从马上的箭袋中,取出一只雕翎长箭,并不急着射击,反而好整以暇的等着黄巾军的靠近。

董卓的表现,在对面那些心急于立功的黄巾力士眼中,无疑是犯了傻的样子。于是,这些本来只是打算吓唬吓唬敌人,将他们逐走了事的黄巾力士们,一个个精神大振。不少人纷纷取下背后的弓弩,打算一进入己方的射程,就将这些呆着不动的汉军,射成一群刺猬。

一群死了的大刺猬!

第19节 三军心未定【上】

七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眼看敌人越来越近,就在眼前了,黄巾力士们开始张弓搭箭,想要进行射击。然而,不等他们的箭矢出手,迎面已经扑来了一阵快箭!

董卓终于开弓。

他手中的这张短复合弓,力道超过了四石,属于非大力士不能拉开的强弓。但是,在平时练习的时候,董卓曾经一连二十次,将这张宝弓拉到最大!

当然,在实战中,稍微有点经验的弓手,一般是不会将手中的弓拉到最大的。这样做,一来对弓的质地损害较大,二来会让弓手的手臂很快疲劳。

所以,董卓只是将手中的宝弓拉到半开,用出大约二石七、八斗的力量就放手了。

开弓。

放箭。

再开弓。

再放箭。

如此而已。

董卓的动作,流畅无比,宛若行云流水。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快,但是转眼之间,已经有一袋雕翎长箭,被董卓射空了。

这些雕翎长箭,一共十二支,有的插在人脖子上,有的射中人的胸口,有的将眼珠子穿在上面,还有的将人的手臂扎了一个大洞……

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中箭之人,非死即伤,全都失去了战斗力!

虽然没有将宝弓拉到最大,但是半张的弓弦之力,已经足以让利箭射穿五十步之内的皮甲了。面对前排一地的死伤,落在后面的黄巾力士们,一个个惊骇无比的停下了脚步。

——太可怕了!

——这是传说中的“飞将”再世吗?

不过,作为被“天公将军”张角亲自统帅的黄巾力士,这些战士的勇气,还是相当值得敬佩的。不知是哪个人,大叫了一声: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被这句口号一激励,剩余的二十余名黄巾力士,脸上立刻露出了狂热的神情。正好,董卓由于一手连开十二次强弓,右手微微有些酸麻,轻轻的甩了甩。这个动作看在黄巾力士们眼中,立刻让他们士气大振。

“快看,这厮累了,射不了几箭啦!”

此话一出,其余的黄巾力士们,马上悍不畏死的再次向前冲去,打算冲到三十步以内,用手中的弓箭,让敌人尝试一下死亡的味道!

这时候,如果黄巾力士们,能注意一下董卓身边侍从的表情,一定会谨慎从事。在董卓侍从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丝毫慌张,只是有着一丝丝怜悯之意。

董卓的右手确实有些疲劳了。倒不是开不了弓,只是这样强行急速射箭,对手臂肌肉的损伤会很大而已。为了几个不知死活的蛾贼,董卓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身体有所损伤。

但是,敌人已经进入到四十步了!

董卓再次开弓。

放箭。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董卓用的是左手!

在凉州,一个曾经目睹过董卓在战场上表现的名士,用了这样的话来形容他:

——臂力过人,双带两鞬(即箭袋),左右驰射!

从这句描述可以看出,董卓不但骑术惊人,射术高超,还能做到左右开弓!

这个事实,对于那些无畏冲上来的黄巾力士们来说,简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开弓。

放箭。

再开弓。

再放箭。

如此而已。

轻描淡写之间,又是十二箭飞出,灵巧的撕咬着黄巾力士们的血肉,洞穿他们的肺腑,夺去他们的性命。

箭无虚发!

马上的两个箭袋都被射空了,董卓哈哈一笑,将宝弓向侍从身上一抛,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两腿一夹神骏的坐骑,人马合一,就向着剩余的黄巾力士冲了上去!

剩余的十多名黄巾力士,正被董卓那惊人的箭术,吓得是魂不附体,手脚冰凉。乍一眼却发现,那个恐怖的恶魔,正策马横刀,向着己方发起迅捷的冲锋!

虽然是单人独骑,但无论是谁,都感觉到恐怖的降临。在这些黄巾军的知觉中,眼前向着自己扑来的,不像是一个人,却像是一场可怕的灾祸!

——非人力可挡!

这个念头一旦从心中升起,立刻就自发的支配了黄巾力士们的双脚。此情此景,只有一个字:

——逃!

可惜的是,他们逃不掉。

董卓的战马,是他当年在西域任“戊己校尉”的时候,从大宛国寻得的好马。此马身高力健,速度惊人,故而被正在朝中任“博士”一职的董卓二女婿李儒,取名为“追风”。

不过,在当前这一刻,“追风”追的不是风,而是命!

只是一次呼吸的功夫,“追风”就将速度加到了最快。在黄巾逃亡者还没有发现之前,它已经追到了一名黄巾力士身后。

马到,人到,刀到!

头断,血喷,尸倒!

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董卓对如何干净利落的将人头切下来,有着深刻的研究。

人的颈椎可都是一块一块的骨头。如果只用蛮力的话,再好的刀锋砍在坚硬的骨头上,也容易将刀口崩出几个缺口。哪怕持刀者将最为锋利的金属性“战炁”灌注入刀锋中,也只是让情况略微好转一些。

但是,对于在战场上厮杀了大半辈子的董卓来说,即使是坐在飞驰的战马之上,颠簸起伏之下,他手中的宝刀,依然能极为准确的找到头骨与颈椎之间的那一处接合。然后,只要手中的宝刀略一调整刀锋,他就能沿着没有骨头的颈部脉络,轻而易举的让敌人的头颅被一刀斩下,而分毫不损刀锋!

一道血泉。

两道血泉。

三道血泉。

四道血泉……

站在广宗城头上的黄巾军小帅,感觉到牙床的剧烈颤抖,却丝毫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那双向外死死凸出的金鱼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城下那名汉军猛将,在举手投足间,就纯用双腿控制着战马,轻描淡写的斩杀完剩下的黄巾力士。

短短的片刻时间,用绳子吊下出城的三十八名黄巾军精锐弓箭手,已然全军覆没!

——这犹如鬼神一般的猛将,到底是……?

——其实,俺也只想依着人多,吓唬吓唬这些骑兵,将他们赶走了事的啊!

看着那人圆滚滚的身材,结合黄巾军目前所收集到的汉军情报,黄巾军小帅的心中,不知不觉的冒出了一个名字:

——“凉州飞熊”,董卓!

——传说中,武力最为接近“万人敌”的汉军猛将!

据说,西方的羌人因为董卓身材肥胖,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做“肥熊”。这个绰号被董卓听到之后,笑着对朋友说到,以他的箭法,足以媲美当年的“飞将”李广,“肥熊”这个绰号,怎么看都是名不副实。

董卓的那个朋友倒也有趣,笑话董卓道,李广若是也有董卓这样的身材,也就没资格被尊为“飞将”了。而董卓既然兼具了李广的箭术和熊的身材,不妨称为“飞熊”。

就这样,以后人们议论到董卓的时候,都喜欢叫他一声“飞熊校尉”。后来,就连董卓本人也习惯了别人的议论,干脆自己称呼自己为“凉州飞熊”。

城下的董卓,自然不会在意敌人的想法。他斩落了最后一个敌人的人头之后,将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宝刀,端在眼前,仔细欣赏。

“真是好刀啊!”

这柄锋利无比的百炼钢宝刀,本来是张角大弟子马义元的佩刀。在此次出兵冀州前,当今天子接见董卓的时候,天子说起董卓的勇武,一时兴起,就将这柄出自太平道的宝刀,赏赐给了董卓,让他拿着这柄据说是由逆贼张角亲手打造的宝刀,好多杀几个黄巾贼党。

如今,在这柄宝刀的身上,已经沾染了不下百人的黄巾军鲜血。董卓每次用这柄宝刀斩杀黄巾军时,都有种特别痛快的感觉。以彼之刀,斩彼之首,这其中的讽刺味道,让董卓心中每每冷笑不已。

根据汉军所俘虏的黄巾军小帅所言,像董卓手中这样的百炼钢宝刀,张角一共打造了七柄。

七柄宝刀,有长有短,有轻有重,有用于战场的杀伐大刀,也有专精于刺杀的隐蔽匕首。七柄形状不同,用途各异的精钢宝刀,分别被张角赐予了七名倚为心腹的武道高手。

刀,是用来杀人的。

由于《太平经》里记载,“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这些杀人的宝刀,被张角分别以组成“北斗”的七颗星宿来命名。如此一来,七柄宝刀也因而可以被合称为“七星宝刀”,象征着代表死亡的北斗七星。张角更是在宝刀造好以后,为这七把刀,传出一句谶语。

——七星会,汉室毁!

董卓当然不会相信张角别有用心而编出来的某一句谶语。不过,有那么一句话在,这刀拿在他的手上,有时候又的确感觉有些烫手。

然而,董卓却又舍不得将“七星宝刀”深藏起来。

不知道张角在锻造这些宝刀的时候,用了些什么手段。反正,董卓用起这柄宝刀来,那是格外的顺手。最为关键的是,当董卓运起体内的“战炁”时,感觉自己的“战炁”,在灌注到“七星宝刀”中时,比灌注到其他武器中时,损耗明显要小上一大截。

只是凭着这个功效,这柄宝刀就能价值万金!

砍完人,董卓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也不理会那些中箭但未死的黄巾士卒,傲慢的向鸦雀无声的广宗城头乜视了一眼,缓缓的驱动马匹,回到了随从之中。

虽然在董卓砍杀黄巾军的时候,其实已经进入了城墙上弩手的射程范围。可是被董卓的凶悍所震慑的黄巾军,居然没有人想到,趁机给这厮来一个强弩齐射。

“泰山大人,果然是雄风不减当年啊!”

牛辅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像是奉承。可不管是牛辅本人,还是其他的侍从,都觉得这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还是老了啊!想当年,吾跟随张然明【凉州三明中的张奂】征讨东羌岸尾【羌人首领】,终日征战,一日一夜开弓八百余次,犹然不累。如今开弓二十四次,就有些后力不济了……”

虽然在话语中自陈年老,董卓却依然兴致高昂。趁着这股劲,董卓对着侍从们招呼一声:

“走,回营!让那些小子们去通知各军主将,老夫要召开军议。三日后,全军动员,与蛾贼决一死战!”

第20节 三军心未定【下】

大帐之中,身为冀州讨伐军主将的持节、东中郎将董卓,正在一副对冀州一带地形、河流、城池等信息标定详细的羊皮地图上,研究决战的战术问题。在他的身边,环绕着诸多中级以上的军官。其中,光是俸禄达到“比二千石”这个级别的,就有三人。

“蛾贼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正面交战,就算得胜,也怕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虽然董卓之前,已经将近日内必须出战的决定告知众将,可是担任着“护乌桓中郎将”的宗员在讨论战术的时候,依然时不时的隐晦表示一下他的不满。

不过,宗员仗着自己资历深,官职高,敢于这样当面暗自表示不满。在帐中的其他武将,却基本上都没有这个胆子。

通过冀州境内数月的战斗,董卓已经充分的展示了他和部下,身为凉州人的凶悍狂野。这种在数十年的羌乱厮杀中,锻炼出来的凶性,根本不是太平日久的关东人所能够抵挡的。

比如说,来自大汉北军的步兵校尉和射声校尉,都是出身宗族和世家的贵胄子弟,官位只是略低于董卓。私下里,两人也常常将这些凉州铁骑,蔑视的称为“乡巴佬”。但是,两位世家子弟在明面上,倒是对董卓恭恭敬敬,绝不肯当面得罪。谁知道那些在战斗中能够用敌人的鲜血来解渴的凉州蛮子,会如何下手对付那些逆了他们心意的人。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一个长相极为英俊的健壮大汉,看都不看董卓的表情,大声的附和着宗员的话语。

“张角不但兵多,而且精擅道法,绝非易于之辈。董郎将,某麾下的骑兵,擅长骑射,却不适合冲突军阵。大军若是出战,若是要强行突入蛾贼军阵,可别把某家的‘白马义从’算进去!”

董卓脸色一变,不悦的说道:

“公孙长史可是怕了?”

英俊男子冷笑一声:

“呵,某公孙瓒即使面对数倍的鲜卑精骑,也不曾皱一下眉头。这些出身农夫,还没有习惯舞刀弄枪的蛾贼,值得某家害怕?”

他顿了一顿,用眼睛扫视了众将一圈,接着说道:

“某家不过是为卢师的一番心血,觉得惋惜罢了。”

“胡言乱语!来人,将他给我赶出大帐!”

董卓被公孙瓒这番话,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睛。他大力的一拍手,就要让帐外的亲兵,将这个满心不服的愣头青,赶出大帐。

其实,董卓虽然在表面上做出这般行为,可他在心中对公孙瓒此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不说别的,大家都是边地的武人出身,都是为了保卫大汉的边疆,常年累月的与周围大大小小的蛮夷血战厮杀。虽然大家分属不同的州郡,可是从这一点来说,就是同行,或者用后世的话,说得更详细一点儿,就是汉室朝中被合称为“武人”的同一利益集团。

而且,公孙瓒这人尊敬师长和上司,那是出了名的。毕竟他的老师卢植才刚被去职下狱,如果公孙瓒不是表现出这样的反应,那才叫怪事。有了这些大背景,对于公孙瓒的出言挑衅,董卓的心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军中的威信,董卓赶起人来,也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并且,董卓在军中的心腹,还隐隐的听到一种军中流言,说是他董卓嫉妒卢植将要获得的剿灭黄巾军大功,在小黄门左丰面前大力挑拨,这才让左丰盯住卢植,索要贿赂。

这个流言,恶毒就恶毒在,从明面上看,卢植下狱的最大受益人,就是身为副将的董卓。所以,如公孙瓒这般的卢植嫡系,就算不完全相信这个流言,至少也是半信半疑。

要论起来,公孙瓒的行为,还算是好的。卢植的另外一个学生刘备,在董卓刚刚接任主将职位的时候,居然就一声不吭的开溜了。这才是真正的不给一点儿面子的行为呢!

不过,无论是已经开溜的刘备,还是留下来出工不出力的公孙瓒,都属于义务前来帮忙的“义兵”。这些不领汉室俸禄的“义兵”,属于需要朝廷大力表彰的孝义典范,单是在道义上来说,董卓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当然,如果比较起实力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董卓完全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他还是能够治这些义兵的罪的。但如此做法,对董卓来说,完全是得不偿失的。

“不必叫人了!”

被董卓下令驱逐,公孙瓒并未做什么激烈的行为。他只是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在大帐中的众将注视下,面无表情的掉头就走。这一幕,让少数几个怀着看热闹心思的将领,比如射声校尉,略微有些意外。

公孙瓒只是个愤青,可不是傻子。

董卓的东中郎将官位,倒是没什么要紧。公孙瓒作为边境郡国的长史,也是秩六百石的官府要员。凭借一句牢话,不过是秩两千石的董卓,还治不了他的罪。

但是,不要忘了,董卓作为冀州讨伐军的主将,还有一个头衔,可是“持节”啊!

所谓“节”,代表了皇帝的身分。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权利。举凡如持节分封诸侯、持节收捕罪犯、持节镇压起兵叛乱、持节出使外国及持节签约议和等事。

作为一个“持节”的大将,意味着董卓,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若是公孙瓒不知好歹,在大帐里闹将起来,固然可以让董卓很没有面子。但是董卓在恼羞之下,要是真的想斩杀公孙瓒,那可就轮到公孙瓒倒大霉了!

等器宇轩昂的公孙瓒,沉着的出了大帐,董卓携着顺利赶走公孙瓒的气势,环视了众将一眼,厉声喝道:

“可还有不同见解?”

众将相互对视了几眼。这个时刻,即使是副将宗员,也没有发出不同的声音。

——打就打吧!

仔细论起来,大汉立国四百年以来,汉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屠城灭国的大战役了。就连曾经雄霸北方大漠草原,疆域不下于大汉的匈奴人,都被汉军打成了一条乖乖的看门狗,在并州西河郡老老实实的呆着。区区一群蛾贼,还不值得让大家心怀恐惧。

前任冀州讨伐军主帅卢植在之前,之所以不肯出战,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不想让部下死伤太大。毕竟,冀州汉军的组成中,卢植的弟子门生们比例不低。站在卢植的立场上,如何让这些弟子门生尽可能的保留下来,并且稳妥的获得足够的功绩,比起尽快剿灭张角,还要更加重要一点点。

不过,作为凉州人的董卓,可就没有卢植那么多的顾虑了。反正不是自己的嫡系,多死一批,少死一批,对他来说根本是无所谓。不但如此,就算是董卓自己亲自率领的手下士卒战损了一半,他只要回到并州,发一个征兵的通告,就能召集到更多的悍勇士卒。反正征兵花费的钱财又不是董卓自己的,对凉州人来说,他们最好的出路,就是在大汉朝廷里混上一份军饷。

当然,董卓也不会让手下白白送死就是了。

见到众将知趣的没有发出不同意见,董卓这才满意的开始向众将布置出战任务。

目前,冀州讨伐军的总兵力,大约为四万上下,对外则号称十二万。这种号称是惯例,并不是董卓故意的吹嘘。

其中,以大汉北军的“步兵营”和“射声营”为基础,又临时征募了大量司隶地区的“良家子”所组成的约一万朝廷大军,是讨伐军的主力。其余辅助战斗部队,则包括了董卓从西凉带来的两千余凉州铁骑,和冀州州师一部,约一千多郡国兵。

这些加起来达到一万六千人的部队,是真正可以被冠上“汉军”称号的部队。至于剩余的两万多接近三万人,一大半是当地豪强的私兵,另一小半则是来自冀州以外的各地,自发聚集而来的义兵。

作为一名汉军中的老牌将领,董卓在这些天的接触中,对豪强私兵和义兵的战斗力,表示很是不屑。

其中,豪强私兵也还马马虎虎算了。虽然他们训练极差,装备的盔甲很少,武器也不算充足,好歹为了保卫家园,拥有高昂的士气。若是打起来的话,击败同等人数的黄巾军,那是正常现象。

不过,那些所谓的义兵们,可就切切实实的让董卓看不上眼了。

按说起来,这些义兵武器装备比起豪强私兵们要好得多,战斗的技巧和经验也更加强力,其中还有不少“十人杀”、“百人斩”一级的勇士。光是从军事水平的角度来看,他们至少比起豪强私兵们,可要强上不少。

但是,在深入了解了这些义兵的底细之后,董卓却绝不敢将这些家伙,派上大规模的厮杀战场。

第21节 二帅意自平【上】

在深入了解了这些义兵的底细之后,董卓却绝不敢将这些家伙,派上大规模的厮杀战场。

原因无他,只因为义兵们都是冲着黄巾军的财货和人头来的。若是小规模的厮杀,这些家伙为了汉室悬赏的官位钱帛,还肯搏上一搏。但是,真要打起大型战斗来,除了寥寥几只义兵队伍,其他的大多数义兵,通常是战场上崩溃得最快的一群人。

毕竟,义兵们是来求财求官求爵位的,不是来拼命的。如果没有直接的好处,他们可不愿意被别人当做炮灰使用。一个很直观的数字,就可以说明真正的汉军,与豪强私兵和义兵们的差距。

在历次的战斗中,董卓麾下的凉州铁骑,大约达到两成左右的伤亡比例,才会出现士气崩溃的现象。对射声营和步兵营,虽然不是太熟悉,董卓估计他们也应当忍受得了一成六到一成八左右的伤亡。

豪强私兵们,为了保卫家园,一般可以达到一成五左右的伤亡才崩溃。不过,有鉴于这些临时被组织起来的私兵的武器装备,董卓不认为他们可以大用。在多数时间下,除了比较出众的几名豪强所统帅的私兵,其他私兵多是被当做辎重兵,或者说民夫来使用的。

但是,那些前来求财求官求爵位的义兵们,可以忍受的伤亡程度,绝不超过一成。如果己方的胜利几率没有达到七成以上,惯于计较的义兵们通常便不会愿意出战!

因此,这一次的出战,董卓只是打算调动几只比较强一些的义兵,来充当游击、扰黄巾军的外围轻兵。豪强私兵,则一半守卫营地,一半在后阵摇旗呐喊,助助威就行了。

至于此次战斗的主力嘛,还得靠正牌的汉军!

“……步兵营为第一阵,冀州军为左翼,凉州军为右翼,射声营为接应……

这是对汉军主力的接战安排。

……传令,公孙瓒所部为军前游击。田丰所部为后军督战队。颜良、文丑、高览三部为备队【即预备队】。……”

这是对义兵和豪强私兵的安排。

ps:田丰曾经被太尉府征辟,举茂才,迁侍御史。因不满宦官专权,弃官归家,此时当为冀州一豪强。

颜良、文丑、高览并称于河北,加上张郃,合称“河北四庭柱”。在文中,他们是以豪强的身份首次出现的。

董卓的命令,简单明了,只是布置下每个手下的基本任务,而不会事无巨细,对具体的执行过程多加干预。只要达到了董卓布置下来的要求,他才不会去管你是威逼还是利诱呢!

所以,这一次的军议,并没有持续太久。当然,面对那些个背景深厚的军中将校,董卓也不能真正的搞成一言堂。所以,当多数将领要求将备战的时间放宽裕一点时,董卓也很是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当军议散去之后,一名步兵营的军候随着众人,快步走出大帐,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小帐篷里。他翻出一条烧制得很细腻的木炭,在一张小块的绢布上匆匆写了几个字,便急急的出了营帐。趁周围没有旁人,军侯动作敏捷的将卷成一团的绢布,悄悄的塞给了一名不起眼的军中马夫。

马夫将绢布塞在怀里,若无其事的回到他的工作场所——马棚。他提起一桶水,开始洗刷马棚中的十匹战马。然后,在无人关注的情形下,马腹将包裹好的绢布,小心的塞入了一匹栗色战马的马鞍底下。

过了一会儿,一队斥候行色匆匆的快步走过来,一人牵上一匹战马,向着营门走去。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斥候,习惯性的将手伸进马鞍中,整理了一下。战马是斥候的半条命,而马鞍则是战马最重要的装备。对于要出发执行探查任务的斥候来说,所有的细节都必须要注意到。

当小胡子斥候的手指触及细滑的绢布时,他不为人注意的抖了一下。然后,小胡子立刻恢复了正常,开始执行斥候的日常任务了。

一出军营,这一队斥候就分散为两组,每组五人,分头进行侦查活动。在经过广宗城外两里远的一处废弃房舍时,一直表现正常的小胡子,突然一捂肚子,大叫一声:

“啊呀!额【我】地肚子疼,要方便一下……”

于是,在其他斥候的打趣声中,小胡子翻身下马,将手伸到马鞍下,借着拿出厕筹【功能相当于现代的卫生纸】的掩护,把绢布塞在怀里。

半刻钟之后,这处断壁残桓中,除了留下一坨臭烘烘的黄白之物外,还留下了一个秘密。

一个时辰以后,一名不知道从哪里转出来的鬼祟汉子,捏着鼻子,从两块被人撬松的土砖下,掏出了这个转手了三、四次的情报。然后,一如他鬼祟的来,这名汉子的消失,也如同鬼祟一般,半点也让人摸不着边。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名鬼祟汉子已经来到了广宗城下,一处不起眼的墙角边。上面的黄巾军卫兵一见到此人的到来,立刻快手快脚的放下一个箩筐,将此人拉上城头。

然后,一刻钟以后,那块绢布已经被送到了一名专门负责情报收集的黄巾军小帅手中。小帅摊开绢布看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他小心的收好绢布,急匆匆的穿过两道房门,进入一个院落,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外。

这处小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有两名门卫守护,可小帅却真真确确的知道,此处应当是整个广宗城里戒备最为森严的三处院落之一。

如果有人胆大妄为,想要潜入此院,就必须先避开遍布院外的十五处暗桩,再避开院内的六组埋伏起来的岗哨。

避开这些人之后,潜入者的考验还没有完成。因为,有四条猎犬,被安置在院落的角落里。一旦发现了陌生人的气味,它们就会低声的小吠起来。

就算潜入者想法子瞒过了猎犬们,也不能算是完成了考验。他将要面临的问题,是由一群鹅带来的。

鹅是一种体型颇为高大的家禽,在很多农家都有饲养。可是被饲养在此处院落里的这群鹅,在经过了一位太平道道众特别的手法调教之后,已经变成了极为机敏的哨兵。一旦发现入侵者,它们就会“嘎嘎”的大叫起来。

会叫的家禽家畜多着呢。可关键的是,在人们的认知中,狗是很好的卫兵。至于鹅嘛……唔,肉质有点粗,但是很好吃。

因此,这些鹅作为哨兵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入侵者对它们的毫无防范。

自从四个月以前,广宗城变成黄巾军与汉军双方对峙的战场以来,有三个潜入者,被明哨暗哨的卫兵发现;有六个潜入者,就擒于猎犬的鼻子下;被这些鹅发现的潜入者,却只有一个。

被鹅发现的那名潜入者,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埋伏的卫兵们擒下的潜入者。

在鹅群的警报声发出之后,那个强悍的潜入者,丝毫不慌乱。他抽出背上的长剑,大步向外冲去。一路上,有十七名精锐甲士、四名“五行士”、两名剑客和八张强弩,对此人进行了狙击。

然后,那名武技高超到恐怖的潜入者,一路杀戮,所向披靡,一剑刺出,必有一人倒下。从院落内到院墙外,那人一共冲了二十四步,出了十八剑,击倒了七名甲士、三名五行士、两名剑客、六名弩手和一名仆役,共十九人。

最后,那人利落的翻身出墙,消失在广宗城内。

ps:五行士是起源于汉朝的奇门间谍。他们掌握了不少奇特的五行遁术,在施展之后,可以有效的躲藏隐蔽,逃离险境。后来,五行士的一个分支流传到东瀛,逐渐演化出著名的“忍者”一词。

第22节 二帅意自平【下】

在入侵者摆脱伏杀之后,张宝见到伏兵们损失惨重的结果,当时就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气!

被击倒的十九人,最后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而这样大的阵仗,这样惨重的伤亡,换来的战果,也只是那人身上的一处剑伤和一处箭伤。

——太可怕了!

以张宝修炼《遁甲天书》《地》之卷所得到的道法神通,面对此人的追杀,未必就不能顺利逃脱。但是,也有三成的可能性,是张宝面对此人如此凌厉的剑势下,会被此人在一个照面内重创。

还好,彪悍到如此程度的猛人,普天之下,仔细数来,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尚够不上一只手的手指之数。根据事后的仔细调查,太平道很快查明,这位可怕的入侵者不是别人,正是被大汉各路豪杰公推,号称为“大汉第一剑”的王越!

王越此人,十八岁就曾经匹马入贺兰山,只身取一名羌族首领的首级而归,无人敢当其锋。然后,他在三十岁技艺大成后,开始周游各州,拜访天下武道高人,据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就连有着“太平道第一高手”称号的管亥,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有鉴于王越的恐怖武力,大贤良师张角曾经很下力气的招揽过此人。但是,王越因为出身贫贱,因而热心出仕,决意要从朝廷讨到一个六百石以上的官位。所以,他非常直接的拒绝了大贤良师的邀请。

后来,王越为了取得功名,在雒阳开武馆谋生,不断接触各个达官贵人,希望讨个一官半职。只是,那些世家豪门鄙夷王越的出身,对他的人品也不太相信。这些年下来,王越的身家倒是丰厚了不少,但出仕的前景,依然黯淡无光。

如今黄巾军起义正是波澜壮阔中,闹到了汉帝下诏,承诺“凡杀贼者皆有赏”。作为热心功名之人,王越只身潜入广宗,想要刺杀黄巾军首领,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在王越潜入刺杀失败之后,这处院落,就再也没有了敢于窥探者。即使这所院落中,住着一位可以让一名游侠刺客,就此封侯的目标人物。

地公将军——张宝!

“地公将军”张宝,作为“大贤良师”张角最为重要的助手,掌握着处理黄巾军中的不少关键事务的权力。在这些繁杂的大小事务中,最为张宝所重视的一件事情,便是谍报。要想做到“知己知彼”这四个字,不依赖周密的谍报工作,那就是个笑话。

张宝虽然年过四旬,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岁上下的人。光从长相来说,“道骨仙风”就是对其最好的描述。放下手中的毛笔,张宝用手指捏了捏鼻梁上的“攒竹”,以缓解处理文书太多而导致的眼花,一边问着将绢布传上来的小帅:

“确认了吗?”

虽然已经看过多遍,但在这一刻,小帅还是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放到摊开在几案的绢布上。绢布上的字迹并不好看,还很是潦草。但是,小帅依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几个字:

四日后全军总攻!

“消息来自北军的暗线,是马【义元】大帅保下来的。另外,五行士也多次查探到,汉军营中正在厉兵秣马,像是有大动作。”

张宝闭目。

小帅恭谨的侍立在一旁,不敢发出声音。

“干得不错!”

短短片刻,张宝睁开眼,脸上露出微笑,夸了小帅一句。

“地将【地公将军的简称】过奖了……”

“此事重大,我要去知会兄长。这些缩头的汉军,终于敢出来一战了,也不亏我与奸阉们合作了一次。”

张宝在自己的心腹手下面前,并不忌讳泄露什么机密。因为,暗中贿赂、沟通十常侍中的张让,构陷汉军前主帅卢植这件事,正是眼前的小帅,一手派人办的。

不光是与张让有联系。事实上,如果需要,张宝随时可以找出联系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的渠道来。毕竟,太平道这几十年的发展,早已经将触角伸到了大汉的各个角落。上至二千石的高官,下至一无所有的流民,都有虔心信仰太平道的。

作为太平道传教发展的重中之重,雒阳城中,即使在叛徒唐周的告密下,一次性被诛杀了千余道众,得以保留下来的残余势力,依然要数以百计的。想要将一个根基深埋在民众中间的大型宗教做到斩草除根,可不是一次大屠杀就能够做得到的。

如前文中提及的那名汉军军候,以及马夫、斥候等人,便是得以在那场惨无人道的京师大屠杀中残留下来的道众之一。

与张宝住处的戒备森严相比,大贤良师张角的住所,简直就是毫无防范的典型。不说别的,只看守在门房的两个仆役,居然都是年纪在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而且,在此地的院里院外,以及张角的住所周围,也没有几个明岗暗哨。大约是个强壮一点的士兵,就能够不太费力的克服守门人的阻扰,从院子外边,一直冲到院落深处。

但是,偏偏这样一处看起来毫无戒备的院落,却是从来没有敌人敢于潜入其中。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嘛,自然是有赖于“大贤良师”张角历年以来所创下的赫赫威名。

管亥被公认为“太平道第一高手”,依然有不少太平道中的武将、游侠很不服气,想要与他斗上一斗。可是,在“大贤良师”面前,即使是人称“大汉第一剑”的王越,也绝没有半分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那么,为什么大家不称张角是“太平道第一高手”呢?

这是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大贤良师”张角,已经不是一个凡人了。他所拥有的战斗力,不单是武技,而且还包括道法和神通了。举手投足之间,张角就有着引动天地风雷之力的可怕实力。即便是强大如王越,修炼到武技接近通神的境地,难道还能挡得住雷电之威不成?

作为一个“陆地神仙”一级的人物,有谁敢将张角,当成自己对比的对象?

真要有人想不开,非要如此比较,他也只能得到一个唯一的结果,那就是自取其辱。

所以,像“太平道第一高手”这样的称号,还是留给凡人们去争夺吧!

张宝敲了敲门,然后自动推开房门,来到了正在修行的兄长张角面前。

刚才那小帅在张宝面前有多么恭谨,现在的张宝在张角面前,就有多么恭谨。

作为整个“太平道”的灵魂人物,作为所有黄巾军的精神领袖,“大贤良师”张角,并不亲自掌管冀州的十五万黄巾军。

“人公将军”张梁负责指挥作战,“地公将军”张宝负责人事后勤。一应的杂务,张角都交给了两个弟弟。只有在关系到整个太平道前途命运的大事情上,张角才会特别的多问上一句。

“汉军要进攻了?”

张角一开口,就点破了张宝的来意。

“是,兄长。”

张宝毫不意外。作为“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张角未卜先知点儿什么事情,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要战,便作战。”

张角神色不变分毫,淡淡的说道。

“传令给阿梁【张梁】,全军备战!我且去见识一下,董卓到底有几分本事。”

“诺!”

见到张宝接受了命令,拘谨无比的退下,张角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淡淡的遗憾。身为一个庞大宗教的最高领袖,似乎已经没有哪个人,敢在他面前神色自如的说话做事了。就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如此。

ps:据说王越此人,是魏文帝曹丕的师公,在曹丕所著述的《典论》中有过提及。

关于本文的武力层次,本书归根到底,还是以《三国演义》的武力级别进行推演。按照《三国演义》中的基本标准,张角代表的是本书最顶级的bug级人物,在设定中可以使用强大的道术。但是,本书的武力,依然是一个可以达到平衡的体系。

第23节 黄巾密密铺【上】

张宝退出张角的静室之后,立刻赶往下一处地方。在那处地方,成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而那处地方的主人,自然是张氏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人公将军”张梁。

张梁身高八尺有余,全身肌肉饱满,面目威严,一看便是个骁勇的军中悍将。此刻,他正在对一个跪伏在地的黄巾军小帅破口大骂。

“废物!损失了几十个兄弟,竟然连人家的一根毛都没有捞到!你还有脸来见老子吗?”

那个跪伏在地的小帅,不敢申辩,只是将头颅俯的更低了。

“人将【人公将军的简称】,其实这事情,也不能全怪老席。那个董胖子,据说是前几年刚死掉的段颎之后,凉州所冒出来的又一位‘万人敌’。遇上这样的家伙,没有几百上千的兵将一拥而上,可是累不死他的……”

一旁几个小帅,异口同声的为地上的小帅开脱。张梁想了想,怒气渐渐平息,走到那犯了错的小帅身边,没好气的踢了这厮一脚,气呼呼的说道:

“滚!三天之内,别让老子看见你!”

腰上挨了重重的一脚,那小帅不但不恐惧,反而大喜过望,连声谢道:

“谢人将!谢人将!俺这就滚……”

其他几个站在一边的小帅,也一齐舒了一口气。张人将的脾气就是这样。踢了一脚,就代表这件事过去了。三天之内别出现,就意味着第四天一切便恢复正常。

在张梁打发完部下的请罪以后,张宝这才走进张梁的军议大厅。

“六弟!”

“二哥,有什么事情?”

兄弟二人平时各管一摊的事情,如果没有重要的大事,也不会经常见面。张梁脾气直,也不与张宝拐弯子,直截了当的就问起来了。

“四日之后,汉军会全军出战。”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张梁先是一惊,立刻反应过来,高兴的大叫起来:

“好!老子等了这么就,那帮京师来的无胆鬼,终于敢从营地里出来了!二哥,你先等一会。来人,聚将!我这就让小的们准备出战!”

见到张梁的兴奋,张宝也被他感染了一点儿。他也不卖关子,接着抛出了下一个好消息。

“大兄会亲自出面,教训教训这些可恶的汉军。”

“真的吗?”

张梁越发的兴奋了。

“有大兄出手,看来那些司隶公子哥们,这下子是在劫难逃了!既然如此,二哥,我们也全军出动,争取一口气灭了敌人!”

“如何调度布阵,六弟你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这一战关系不小,大兄可不是哪一战都有出手的兴趣的!”

“我晓得的。二哥就放心吧!”

于是,伴随着黄巾军高层传达下来的命令,黄巾军的战争总动员,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一场超过十万人参加的大战,即将开场!

四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四天里,张宝可以说是忙了一个四脚朝天。毕竟,要管理十五万大军的相关事务,特别是后勤辎重的分发任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缺少大量有能力帮手的情况下,这个任务,自然就更加的艰巨了。若非黄巾军采取的是极为粗放的“渠帅负责”制度,可以将一支部队内部的各种事项都交由带兵的渠帅们自行处理掉,就算将张宝劈成八个来用,也是远远不够的。

当然,这种粗疏的管理方法,大大削弱了太平道高层对各支黄巾军内部的支配掌控能力。若非有着“大贤良师”张角那无可比拟的崇高威望,各自将几百数千部下紧紧抓在手中的渠帅们,未必会乖乖的听从太平道高层颁布的各种命令。

张宝和张梁都是明白人,知道如今的组织形式太过于松散,而且权柄于下边的诸多渠帅,不是长久之计。只是目前局势严峻,黄巾军并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改组和整编。但是,在击败了眼前的董卓军以后,如果要乘胜上雒,就必须将目前的十余万黄巾军重新编组。

在张宝的预料中,接下来的几天,将会比刚过去的四天更加忙碌。

十多万大军出征,如果胜利了,打扫战场,清点缴获,记查俘虏,安排犒赏,登记军功……这一大堆的杂务,足可以让张宝忙上十几天。

——若是败了……

——不过,有大兄【张角】出马,黄巾军又怎么可能失败呢?

定下的决战之日很快就到了。从这一天的一大早上,黄巾军各部就开始埋锅造饭,整顿兵器甲胄,等待出战的号令。有些大战经验的士卒们都知道,在正式的大规模交战前,别的不说,光是想要让十万大军列好阵型,就需要一个极长的时间。

说起来,广宗黄巾军号称是四十万,实则真实人数只有十五万。而真实的十五万人的大军中,其实与汉军号称十二万,实则四万人一样,也含了不少水分在其中。

十五万的数字,只是一个总的人口数目。在广宗黄巾军大军中,有不少老弱妇孺充斥其间。

这些老弱妇孺,都是黄巾军战士的家属。当然,这些被算进十五万人当中的黄巾军家属,大多是广宗本地信徒的家属。那些来自冀州其余地区的黄巾军战士,家属都被安置在较为安全的后方。

真正算起来,数字高达十五万人的黄巾军大军中,经过简单的战斗练,可以上阵厮杀的丁壮,大约是十万出头。

在十万丁壮之中,当然也是有着精锐和普通部队的差异。广宗黄巾军最为精锐的部队共有三支,第一支精锐部队,是由张梁亲自统帅的“甲士营”;第二支精锐,是由张角义子张燕所率领的“飞骑营”;第三支精锐,则是由张宝直辖的“九地营”。

“甲士营”,顾名思义,由身强力壮的披甲勇士组成。这只部队,人数大约是四千,人人装备齐全,比起汉军郡国兵也毫不逊色。就连汉军最重要的利器——强弩,都装备了足足有上千具。其中的成员,多是乡间的悍勇轻侠,或者太平道弹信骨干人员。在战斗力上,张梁自信,当能胜过同等规模的冀州本地郡国兵一筹。

“飞骑营”,自然是一只轻装骑兵部队。与兖州、徐州这些内地的州郡不同,冀州紧挨着的并州和幽州,都是边境州郡。由于离胡人的牧场不远,得到战马的难度并不大。所以,张燕手下的骑兵数量,高达三千之多。就算比起汉军的骑兵数目,也不遑多让。

至于“九地营”,严格说起来,其实并不是一只适合上阵正面战斗的部队。“九地营”的营头中,包括了三百甲士,四百轻骑兵,八十剑客轻侠,还有一百余的五行士。

《孙子·军形第四》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九地营的命名,便是出自这一句兵法。

这些看起来杂七杂八的人员,主要的任务并非与敌人正面交战,而是袭扰破坏、暗杀绑架、敌后侦察、窃取情报、心战宣传、要员警卫等等。如果用后世的名词来形容,“九地营”的编制,倒像是谍报人员、侦查部队与特种部队的综合体。

若是将十五万黄巾军比喻为一个人的话,那么“甲士营”是手臂,“飞骑营”是双脚,而“九地营”便是人的耳目。以这八千出头的精兵为根本,作为破敌主力,再搭配上其他的黄巾军作为炮灰,便是冀州黄巾军使用的基本战法。

至于其余的黄巾军,在编组上就显得相当的杂乱。一般来说,以五百到一千人,为一个营头,由一个小帅带领。小帅之上,设有“太平使者”,协调十到二十个左右的小帅作战。而“太平使者”之上,便是“人公将军”张梁。

十五万大军,不可能会在战场上全部出动。一来,老弱拉上战场,那就是个负担,而不会有多少战斗能力。二来,战场的大小,也很难一次性容纳那么多的人。冀州一带虽然都是平原,想要找到能将十万部队充分展开的一块开阔地形,也会有些麻烦。

所以,在张梁的计划中,他只准备出动七万精锐大军,分成三路,从中间和两翼战场一齐发动,以便利用本方的优势兵力,包围敌军,对其展开三面夹击。

这三路大军,左右两路各派出一万五千人,从两翼拉开战线,以分薄汉军的兵力。至于中路军,则由包含了“甲士营”和“飞骑营”在内的四万精兵组成,从正面硬撼汉军。

表面上看起来,黄巾军将七万大军分成三路,似乎违反了兵力集中原则。其实,这也是张梁手中兵力太多,而精锐又太少,难以充分展开的原因。

ps:历史上,张燕并非黄巾军中的一员,而是在黄巾军覆灭之后,兴起的另一支“黑山军”的首领。“黑山军”可以算作是黄巾军的一个分支,在历史上也颇有些名声。不过,本文中,有关黑山军的事情,将另行安排,识者勿喷。

第24节 黄巾密密铺【下】

人数一多了,战场就要扩大。两军对垒,并不是双方将兵力都密集的拥挤城一团,然后一声令下,大家提着刀开片就是。如此打法,不是交战,而是流氓斗殴。

正规的军事战阵,需要相当开阔的战场。一般来说,在战阵中,各方都是以数百人为一个基本的军事编制,来完成具体的作战任务。一军主将则是通过旗号、鼓点和金铎之类的通讯方式,对每一个基本军事编制进行有效的指挥。

一个四、五百人的基本军事单位,在汉军中是一“部”或一“屯”,在黄巾军中则是一个“小帅”。为了让士卒的兵器能够充分施展开来,而不会误伤己方人员,一个基本军事单位内部的士卒,相互间需要间隔一步以上的空隙。就算只是排列成基本的十人纵深方阵,大约便需要五十步左右,也就是七、八十米。

而在两个基本军事单位之间,若无特别的安排,必须要相互间隔十步以上的距离。这个距离,是为了便于己方士卒的前后调动,也是为了避免某一个基本军事单位在溃败以后,影响到其他基本军事单位的稳定。

要是像混混殴斗那样,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只要某个局部发生溃退,必然就会波及到全军。这一点,在缺少有效组织的流民大队当中,体现的最为明显。

那些在作战时喜欢聚成一团的乌合之众,是汉军最喜欢的一类敌人。只要给这些人一阵凶狠的杀伤,哪怕是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流民们,也是必败无疑的。实际作战中,常常有数目不过几百人的汉军,敢于向着几千上万的流民穷追猛打的情形。

黄巾军一开始初起的时候,吃过不少这样的亏。比如“张狂”的“肉身”,在他现在的“意识”还没有穿越之前,所参与的那一仗,就是如此失败的。

那一战里,被太平道发动的多达五、六千的壮丁,缺少组织的胡乱聚成一团。结果,如此接战的黄巾军们,被不过千人的汉军郡国兵动用弓弩一阵猛射,一下子死伤了百多人,便开始了全面的溃退。

最后,这次极为不体面的“战斗”,让“张狂”的头脑受伤,得以使来自后世的“文科生”魂穿成功。

所以,两个基本军事单位之间,需要留出足够的间隔,以避免相互间的干扰。而且,如果前方的军阵人员损失过大,难以支持下去,还可以通过这些预留的军阵通道,从第一线阵地撤出。同时军中的主将再派出后方的预备队,对空缺的位置进行填补,以维持军阵的完整。

为此,在一个大型军阵中,必然要留上几条宽度达到四、五十步的大道,以方便战场上的军事调度。

以上介绍的都是步兵。如果列阵的是骑兵,那就要将每个士卒的前后左右间隔,乘以一个二。一支千人骑兵在阵列中所要占据的空间,通常都不下于一支四千人步卒。

如此来计算,一般万人级别的战斗,已经需要不下三里宽的战场,才能摆得下。而在张梁计划中的这场大战,敌我双方加起来,足足有十万人以上。如果没有十里地的宽度,黄巾军一方根本就施展不开。

但是,在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古代,战线只要被拉长到了五里以上,军中主将发出的命令,就不能顺利的传达。哪怕有着金鼓、旗号的指挥,主帅对万人以上大部队的指挥,也只能依靠部将的临场发挥了。

对于这一点,各位看官只要试一下,能不能用肉眼观察到两、三里以外的一面彩旗,就能够理解。至于鼓号、金铎的声音,传递到几里地以外,如果没有静下心来听,只怕也是听不到的。在那种情形下,战斗的胜负,只怕要交给老天爷来决定了。

因此,黄巾军的人数哪怕再多上一倍,面对总数不过两万的敌人,能够接触上战斗的,只怕也不过数千而已。其他的人,不等到前方部队死光或者溃败,哪怕再着急,想要战斗的心情再高涨,也是没用的。

参加这种十万人规模大战的士卒,有不少人,整整一天都在后方悠闲的等待着,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要收兵回营了。如果战况激烈,一天之内就分出了胜负,那么,就会有不少战士,同样是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身不由己的胜利或者失败了。

换句话说,古代战争中,打酱油的后排,永远比拼命厮杀的前锋人数要多得多。

所以,张梁派出去的那两路偏师,其实只是一道保险。真正的胜负,还要看中军本部的战斗情形。如果黄巾军胜利了,两路绕远路的偏师多半就要无功而返。但是若中军战败,在这两路偏师的压迫威胁下,汉军的追击,就不能有效展开。这也是偏师被派出去的主要目的

而且相对于黄巾军一方兵力充裕到无法有效的指挥,汉军从数量上就显得单薄了一些。若是两路偏师能够让董卓分出一部分兵力进行阻截,就能够使中路的黄巾军主力,所受到的压力减小一些。

——这就够了。

张梁虽然在统军能力上,比不过“波才帅”,却也相差不大。经过了数月的锻炼,张梁指挥起数万大军来,已经是像模像样了。他知道自己指挥数量的极限,并不敢在如此重要的大战中挑战自己,超越自己。

如今已经是秋季,天气明显凉爽了不少,即使在太阳升起来以后,照衣甲上的热量,也只是帮助驱赶掉早晨的凉意。如果时间倒退到两个月以前的炎夏,在炽热的太阳炙烤下,别说是披甲,就算只穿着单衣,也是足以让人中暑的。

所以,卢植在几个月以来,一直与黄巾军只是对峙,没有大规模交战,其实是有天候的原因的。只是天时的威力比不上天使【天子使者】,卢植的下狱,也算是不冤的。

两支敌对的大军,就在煦暖的朝阳照耀下,开始了己方的布阵。

所谓阵法,是交战双方,为了充分的发挥军队的战斗力,所作出的一种战场兵力布置。无论那些不明所以的文人们,给阵法取上什么样的玄妙名字,其本质,还是一种利于己方发挥士卒战斗力,而让敌方的战斗力,尽可能被限制的组织方式。

两军交战,若一方列好了阵型,而另一方却没能成功布阵,或者阵型被强行破坏,那战斗的胜负,基本上就可以预料了。

“千人破”一级的强者,为什么在军中能够拥有极高的声威?

便是因为他们具备强行突破敌人军阵的可怕武力,足以决定一场势均力敌的千人规模战斗的胜负了。相较之下,“百人斩”的实力就只能影响百人规模的战斗胜负,不具备太大的战场威慑力。

所以,当董卓看到黄巾军开始布阵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派出了手上的一支强力骑兵,前去干扰敌人。

一队人数约两、三百人的骑兵,在董卓的命令下,不紧不慢的向黄巾军阵营逼近过去。

这支骑兵一露面,立刻引起了黄巾军战士的动。没办法,这些骑兵的标志太醒目了。只要对汉军的组成,稍微有所了解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他们。

因为,这些骑兵,清一色的都骑着白马。

——白马义从!

——由“白马长史”公孙瓒率领的,名声还在“江东猛虎”孙坚麾下的“猛虎义从”之上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无愧于他们的赫赫声威,一出场,就给正在布阵的黄巾军小帅们,来了一个下马威。

在人们的注视下,两百出头的白马义从骑士,列成整齐的奔驰阵型,宛如一条长蛇般,在黄巾军阵前游走。每当他们经过一支黄巾军面前,这支黄巾军就会不由自主的发生一阵动摇,严重的扰乱了黄巾军的战前布阵行动。

即使,白马义从还没有动手,还在距离一百步以外。

一个小帅看不下去了。

面对正在逼近的白马义从,这个小帅大声的咆哮着:

“慌什么慌!不许举盾!他·妈·的,他们还在那么远的地方,怕什么怕!”

被小帅这么一嚷嚷,他手下的黄巾军士卒,不得不将刚架起的盾牌重新放平,乱哄哄的开始了新一轮的列队。不少士卒看到,白马义从已经经过了四、五个小帅的地盘,都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心中不由得侥幸起来。

然而,偏偏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公孙瓒将他的那张英俊面孔,隐藏在一副铁制护面甲下。然而,他那犀利如鹰的目光,却一直在宽达数里的敌阵当中徘徊。每当一个敌阵,因为白马义从的接近,而开始变得慌乱,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都会让公孙瓒在心中冷笑一声。

然后,公孙瓒看到了一支面对名动天下的“白马义从”,没有赶紧架起盾牌、支起枪戟,居然还在布阵的黄巾军部众。

公孙瓒停止了冷笑。

公孙瓒大笑!

ps:感谢神秘人书友的打赏,另再次感谢林不诩书友的打赏。本书的数据虽然颇为惨淡,但我会继续写下去的。这是非专职写作的好处。?

有件事想拜托一下各位书友。本书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一张评价票。上面光秃秃的,真难看。有没有哪位书友愿意给本书美容一下的?谢谢。

第25节 白马悠悠突【上】

“哈哈哈……”

爽朗而清亮的笑声,传到了每一个白马义从骑士的耳朵里。这些精锐的骑士立刻将全身的肌肉绷紧,手掌握住背负的弓箭,准备接受从敬爱的首领口中,发出的攻击命令。

“左转!五十步!”

笑声突然停下,公孙瓒洪亮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每一个白马义从的耳朵里,哪怕是近千只马蹄踏地的声音,也无法盖过。

然后,汉军与黄巾军双方,上万只眼睛,见证了震撼效果极强的一幕。

直线前进的白色洪流,突然之间,硬生生的拐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大弯,笔直的对着那支毫无防备的黄巾军冲过去!

黄巾军大恐!

那个小帅的反应还是比较快的。在白马义从刚开始转向的时候,小帅就意识到了危险。他立刻扯开喉咙大叫:

“结阵!快结阵!就地结阵!结枪阵!……”

如果小帅的手下是一支身经百战、训练精熟的部队,那么小帅的命令,完全可以改写整个战局。遗憾的是,这位小帅,只拥有一群从农夫转变过来,也才有几个月军旅生涯的战场新兵。

即使小帅不指挥,近千只马蹄所发出的轰鸣声,已经让黄巾军战士们慌乱不已。在加上了小帅的指挥之后,黄巾军战士的行动……

就更加的混乱了。

说时迟,那时快。

在白马义从稳健的提速下,几乎是一眨眼,他们与黄巾军的距离,就拉近到五十步左右了。当黄巾军阵型乱成一团,士卒相互拥挤的时候,就在此刻,公孙瓒大喝一声:

“弓箭!正前!六十步!一齐!射!”

一声呼喝,两百余白马义从,异常整齐的举起手中的骑弓。等待首领公孙瓒的“射”字一出口,就听到“嗡”的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飞羽,从白色洪流中升起,划过一个美妙的弧度,狠狠的扎在一块黄色的区域。

“啊!”

“救命……”

“哎哟……”

“不!”

伴随着突然爆发出的惨叫和呼救声,幸免于难的黄巾军士卒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己方的惨状。

在被白马义从们以覆盖式射击的方圆三丈范围中,白色的羽箭如同田间的麦子,插得密密麻麻。最中心的那几个倒霉蛋,几乎被射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猬。

其中一个人,身上的箭支之多,以至于他死去向前倾倒之后,身躯竟然被那些羽箭架住,远远的望去,仿佛悬浮在空中一般!

一轮射击下来,黄巾军死十二人,伤七人。

相对于六七百人的黄巾军总数,这点儿伤亡,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是,那些全身插满箭矢的死者惨象,却将四周的生者彻底的吓坏了!

“正前!三十步!一齐!射!”

在黄巾军的惊骇之中,第二波箭雨再次降临。好死不死的,那黄巾军小帅,正好被这波箭雨淋了个正中。

虽然这小帅反应也算不慢,及时的抓住一个卫兵,当做挡箭牌,避开了被射成刺猬的下场。然而,一支划着弧线射出的雕翎长箭,却十分奇妙的从黄巾军小帅身体的左侧,第三、四节肋骨之间刺入,将他的内脏撕裂成几片。

“啊!”

那小帅口中喷出一道鲜血,反手用力一拔,身体闪过一道淡绿的光华,将雕翎长箭握在眼前。在大脑开始眩晕之前,他那收缩的瞳孔,无意间捕捉到雕翎长箭尾部刻上的两个小篆:

——公孙!

“死的不冤……”

喃喃的说完这句话,那小帅便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轰然倒地。

“渠帅死了……”

“逃命啊!”

发现首领阵亡的黄巾军,立刻陷入了完全的混乱。这一刻,无疑是大举进攻的好时机!

公孙瓒冷笑一声,发出了新的命令:

“左转!向后!”

在敌人阵型彻底混乱的时候,公孙瓒居然没有趁火打劫,反而指挥着白马义从,向后退出八十步,重新回到了距离黄巾军阵营百步左右的地方。

“白马义从”的这个行为,让不少黄巾军战士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处于后排的主将张梁,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识兵法,明进退的一代名将种子!”

见到身边的几个亲卫脸上露出不解的意思,张梁趁现在正好无事,便对他们解释说道:

“公孙的白马,毕竟人少。若是敢于冲击我军阵型,就算能够大有斩获,也必然失去速度。反观我方,只是一个小帅部被白马击溃,在周围的诸部,皆是人员齐全。白马只要稍微迟疑,恋战不去,就立刻会被我方的诸部给夹击。”

“到了那个时候,失去了速度的骑兵,战斗力比起普通的步兵来,也高不到哪里去。公孙就算能够成功撤退,至少也要被我军干掉一半的白马……”

这时候,被张梁议论着的公孙瓒,再一次率领着手下两百余白马义从,优哉游哉的在距离黄巾军百步远的地方游荡。每一处被白马的铁蹄接近的黄巾军部众,都会陷入极大的紧张当中。

刚才的那次突射,虽然只杀死杀伤了三、四十人,与数万黄巾军大军相比较,根本是九牛一毛而已。然而,这些死伤在片刻间,集中发生在一支六、七百人的队伍里,已经足够让这只队伍的士气降到最低。

更何况,在战死者当中,赫然还包括了这只队伍的首领。

所以,在如此情形下,张梁不得不让这只队伍撤下来,回到大营进行修整。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白马义从的一次随意突击,已经让黄巾军损失了大约相当于总数百分之一的兵力。

但是,这一点,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事情,是在造成黄巾军如此大的损失之后,白马义从还居然没有任何的损失!

己方损失不小,敌人却毫发未损。如此残酷的事实,让所有看见、听见刚才战斗结果的黄巾军,士气明显下降了不少。相反的,汉军的列阵速度,仿佛都随后加快了几分。

——这是兵家大忌!

——不能让这些白马太悠闲了!

看着白马义从的表演,张梁在心中盘算了片刻,还是做出了决定。

紧接着,围绕在张梁主将大旗周围,一面稍微小一些的、绣着奔马的战旗,向着前方连点了三下,然后在空中磨了两个圈。

这个旗令,立刻被后阵的一名骑士注意到了。等那面战旗重复了三遍旗令,骑士立刻策马来到一名二十上下的青年将领面前,大声的禀报道:

“少主,‘人将’有令,让我们出动五百骑兵,对敌人进行驱逐!”

那名青年将领,正是“大贤良师”张角的义子张燕。他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利索的劲头。张燕想了一想,说道:

“‘白马义从’可不是等闲之辈。雷公,左髯1,你们带上本部精兵,与我一起出击!”

张燕一声令下,众人轰然应诺。刚才看见“白马义从”在阵前耀武扬威,“飞骑营”的战士们早已经战意盎然了。随着一阵人喊马嘶,约六百名精锐的黄巾军骑兵,用双腿夹紧战马的马腹,从军阵中留下的通道里,提速冲杀出来。

“冲啊!”

“杀了他们!”

“活捉公孙瓒!”

“飞骑营”战士口中不停的大呼小叫着,在声势上,远远压倒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这一幕,落到居中指挥的汉军主将董卓眼中,惹得董卓“哈哈”一笑。

“这些蛾贼,是在耍什么猴子把式呢?”

反观“白马义从”,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敌骑来袭的影响,依然是不慌不忙,在黄巾军阵前游荡。

董卓见了,啧啧赞叹道:

“公孙伯珪果然有大将风范。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心情,教训一下这些跳梁小丑?”

ps:1不少起义军将士,因为害怕牵连到家族,都不以真名示人。他们的称呼,往往是一些与个人特征相关的外号。例如,“雷公”便是指此人声音洪亮如同雷鸣;“左髯”则是须髯茂盛之人。

第26节 白马悠悠突【下】

——打,还是不打?

对公孙瓒来说,这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公孙瓒怕输或者怕死。

公孙瓒从来就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当年,他那位官居太守的岳父大人,因为受到一件冤案的牵连,被朝廷判决,流放到南方烟瘴之地。

那时候的公孙瓒,还没有与这位刘姓太守结亲。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举主”与“被辟除者”而已。然而,公孙瓒却毅然拜别宗族和祖坟,以随从的身份,自愿陪同刘太守,前往那据说是九死一生的荒蛮险地。

能够做出如此行为的人,怎么可能贪生怕死?

所以,公孙瓒考虑的,并不是自身的安危。他只是不愿意为构陷师长卢植的帮凶,去打生打死。

敌骑来的很快。两里地的距离,很快就会消失。

公孙瓒被覆盖在面甲下的俊脸上,眉毛一扬,已经做出了决定。

——竟敢挑衅白马长史?

——那就请你去·死·吧!

敌骑就在一百二十步之外。

公孙瓒清亮的嗓音,再次响起。

“左右!两分!掉头!”

两百余白马义从,突然间齐声应诺。爆发出来的气势,着实吓了张燕一跳。

白色的洪流,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似的,突然间自动从中间分成了两条线。这两部分白马,技艺极为精湛的,急拐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居然从左右两侧,同时向追击而来的黄巾军骑兵,包抄过来!

“他·奶·奶·的·球!”

看到如此剧烈的马队调头,就连在马背上骑了大半辈子的董卓,也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在两军相对列阵的狭小空间里,进行这种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对“白马义从”里每一个骑兵的骑术和战马,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若是一个两个骑兵这么做,那算不上什么大的难度。但是,能让两百多骑兵整齐的完成这样的战术迂回,却是连董卓麾下最精锐的“飞熊军”,都做不到的事情!

“还好,这小子只有两百骑……”

董卓一边下令指挥汉军主力列阵,一边不时对两支骑兵相互追逐的战场看上一眼。

两道反向调头的白线,只是在片刻间,就与从后面追击上来的张燕部骑兵,迎头擦身而过。双方的距离,甚至还不到三十步!

这个距离,正好是骑射杀伤力得以充分发挥的距离!

也不见有什么号令发出,但见所有的白马义从,纷纷用双腿控制马匹的速度和方向,腾出双手,张弓搭箭,对着不远处的黄巾军骑兵,就是一阵狂射!

而且,这种狂射,还是两面夹击,让想要躲闪的黄巾军骑士,左右难以兼顾。

“嗖嗖嗖……”

“噗噗噗……”

“啊啊啊……”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黄巾军骑兵,随着箭雨的洗礼,一个个的从马背上栽倒。这些掉下马背的骑兵,即使没有被掉落地面的巨大冲击力给撞死,也多半死于己方后继骑士们践踏上来的马蹄。

短短的一次错身,白马义从至少发出了一千支箭矢!

这一千支箭矢所造成的杀伤,至少导致了一百名精锐黄巾军骑兵的阵亡!

“啊……混蛋!”

作为“飞骑营”的首领,张燕一直冲杀在前,自然也被箭雨所波及。万幸的是他身手矫健,挡住了九成的箭矢,剩下的一、两支乱箭,也被轻便的鳞甲给挡住了,入肉不深,并无大碍。

但是,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轻轻松松的射杀了己方百多人,却只在己方零零落落的反击下,死伤数人而已,年轻气盛的张燕,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时愤怒之下,张燕猛的一勒战马,让战马原地急停,人立而起,然后一个急转身,向着“白马义从”的队尾,发起了全力的冲刺!

张燕所骑乘的战马,自然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而“白马义从”的骑士们,为了保持队形的整齐,自然不会将速度提升到最大。于是,暴怒中的张燕,居然在“白马义从”意想不到的时刻,一头撞进了马队的尾部!

“死去!”

张燕手中长枪一刺,在敌人还没有意识到之前,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胸口。

枪头一收一送,第二个敌人也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下。

就这样,当“白马义从”发现张燕来袭的时候,张燕已经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连杀了四人!

然而,就算“白马义从”发现张燕的杀入,一时间,却也没有应对的好法子。要知道,这可是在奔驰的马上,如果“白马义从”要保持队伍的完整,是不可能甩掉钉在队尾的张燕的。

张燕抓住机会,瞄准最接近的那名白马骑兵,第五枪刺出。枪身探出,隐隐带出风雷之声!

但是,能够被公孙瓒选入“白马义从”的人,岂会是等闲之辈?那名骑兵猛的一个翻身,已经将身体藏到了马腹下面。

然后,白马骑兵一挺腰,从另一侧翻身上马,一手还拿过一支长矛,向后反刺!

长矛刺出,矛尖离张燕还有半尺,却突然停下。那名白马骑兵瞪着死鱼般的眼睛,身体不由自主的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张燕一抖手,从敌人的心口处收回长枪。他被黄巾军战士们称为“飞燕”,正是由于身手矫捷,剽悍过人。如果论起枪法之快,十五万冀州黄巾军中,无出其右者!

“好小子!”

一员甲胄精良的汉将夸赞了一声,只以双腿控制坐骑,一摆马身,突然间就与张燕并驾齐驱起来。汉将的面甲之下,一对精光四溢的眸子,牢牢的盯住了张燕。

“试试这个!”

张燕一枪刺出,荡开了对手刺来的长矛矛头。淡红色的“战炁”,与对手纯白色的“战炁”搅成一团,激荡出阵阵光华!

只不过一次短暂的交锋,张燕立刻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敌将的纯白色“战炁”,属性为“金”。而张燕的属性,却是克“金”的“火”。按“五行相克”之理来说,张燕应当占有优势的。

可是,交锋的结果,偏偏却是张燕被压制了。

这种结果,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

——敌将的“战炁”修为,比起张燕来,要深厚得多!

一击没有建功,敌将并未停下,反手一转,长矛扫过张燕头顶,掉了个头,居然用矛尾再次向张燕刺来!

不,不是矛尾,是矛头!

原来,敌将这支长矛,居然是古怪的双头矛!

一时大意之下,没有料到敌将兵刃古怪的张燕,匆匆的用枪杆一架,却没能完全遮架住。锋利的矛尖带着纯白的“战炁”,极为迅猛的刺入张燕的肋下,撕裂了轻铁甲的保护,狠狠的敲在他的一根肋骨上!

“啊!”

张燕惨叫一声,回马便走。敌将的双头矛,不但可以刺,居然还两端开了刃,极为锋利。刚才那一矛,不光敲断了张燕的肋骨,也将他腰间的一大块皮肉给削了下来!

“跳梁小丑!”

见到张燕败走,面甲下的公孙瓒,从口中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收起双刃长矛,取出力道达到三石五斗的强弓,反身对着远去的张燕,随手一箭。只见那支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准确的钉在张燕的肩头!

——可惜,足有六十步远……

射完这一箭,公孙瓒回过头去,并未再看张燕一眼。这一箭的结果,公孙瓒已经心中有数了。既然不能够回身去追杀,那就暂且绕过这厮一条小命吧……

而且,在刚才的交锋中,因为那员黄巾武将的冒险追击,“白马义从”已经折损了七、八个白马骑士的性命。这种损失,虽然从军事的角度实在算不上什么,却也让把“白马义从”当做自己命根子一般的公孙瓒,有些难以忍受了。

若是为了老师卢植而战死,也倒是罢了。可是,要为了现在的汉军主将董卓……

——凭什么?!

有了这样的想法,公孙瓒招呼一声,两百“白马义从”合二为一,向着本方阵营返回。

不得不说,公孙瓒率兵返回的时机,确实是刚刚好。此时,汉军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战阵布置。光是从战术上来说,“白马义从”已经圆满完成了掩护己方布阵的任务。

但是,从董卓透露出一丝阴沉的脸色上来看,汉军诸将都明白,刚才出击的“白马义从”,根本就没有出全力。要不然,黄巾军的阵型,比起现在,至少要乱上一倍!

ps:历史上并无公孙瓒在184年南下进攻黄巾军的记载,此处杜撰,识者勿怪。

第27节 华雄战不休【上】

董卓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他没有充足的理由,来处罚明显在保留实力的公孙瓒。而且,董卓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处在公孙瓒的情形下,还未必会做到目前的程度上。

看了一眼前方的黄巾军,董卓大声下令:

“擂鼓!”

“咚咚咚咚……”

沉闷的轰响,传遍了方圆十里。在战鼓的催动下,一队队的汉军将士,披着火红的战袍,踏着整齐的步伐,坚定的向前方移动战线。

虽然在人数上,汉军要远远少于头裹黄巾的义军。但是,单论气势,行动齐整的汉军大阵,比起依然没有成型的黄巾军来说,已经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了。

远远的看起来,数朵由汉军组成的军阵,就如一道铺天盖地的大火,将要燃尽面前的所有障碍!

对于今天的决战,董卓布置的,是一个大型的锥形阵。光是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汉军今天的战术意图,便是一鼓作气,由中军突破敌阵,达到击败敌人的目标。

黄巾军中,拥有足够军事素养的人并不多。能够认出汉军这种巨型变化版锥形阵的人,为数不超过十个。

“人公将军”张梁,并不是这十个人中的一个。但是,一位站在他身边,全身笼罩在一件黄色长袍中的小个子参谋,却一眼就认出了敌人的阵型。

“人将,汉军此阵,是为‘锥形’。”

张梁虽然认不出这个变形严重的阵势,却不代表不清楚阵型后面的意味。他冷冷的一笑道:

“董胖子还真敢想……他以为,我十万黄巾大军,都是豆腐1做成的吗?”

说完,张梁对身边的一个亲信将领下令:

“出动‘甲士营’,在中军布阵。敌人若是突破到阵前,就给老子把他们打回去!”

等亲信将领接下命令,张梁又转脸对着黄袍参谋,一脸诚恳的嘱托道:

“白兔先生,待会儿,就拜托你指点这些不懂事的小子了!”

被称为“白兔先生”的参谋,姓眭、名固,字白兔。他,也是当年“党锢之祸”的受害者之一。

虽然,汉室已经颁布诏书,赦免了党人。可是,由于眭固在太平道中牵连太深,已经不能\不愿\不敢回头,只好死心塌地的与汉室战斗到底了。

就在“甲士营”全体出动,在黄巾军中军的后部列阵之时,齐步前进的汉军锥形阵,已经逼近到,离黄巾军两百步远的地方。刚刚才勉强布置好战阵的黄巾军小帅,一看对面齐刷刷的一排严整玄甲战士,脑袋里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所谓的“玄甲”,其实就是铁甲。通常,一副铁甲,由几千片铁片密密麻麻的串好,形状像是鱼鳞,又名“鱼鳞铠”。因为当时的铁,制造成盔甲后,通常呈现出黑色,所以铁甲也叫“玄甲”。

黄巾军小帅看看己方士卒的装备,再看看敌人的武装,简直是欲哭无泪。

——尼玛的全是铁,怎么砍得动啊!

但是,黄巾军是英勇的,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原因,就打起退堂鼓来。只要一想到“天公将军”也在后方远远的观战,小帅的心中,立刻克服了刚才的恐惧。

要是认真算起来,小帅手下人的装备,其实在大军中,算是比较好的。这七百多号战士,一共拥有玄甲七具,皮甲两百余具,强弩十五张,盾牌一百八十面,环首刀一百五十柄,长矛六百根。

如果不是与对面那些“武装到了牙齿”的汉军精锐相比较,小帅的手下若是对上一般的郡国兵,其实也是拿得出手的。

当然,以大汉朝廷的富裕,也不可能做到每个士卒,人手一具玄甲。列阵在锥形的顶端,肩负着破阵任务的部队,乃是数万汉军中精选出来的“陷阵士”,自然要得到最好的武器装备!

按照汉军的惯例,在重要的战事展开之前,主将会从部下中,挑选出一批最为敢战的勇士,作为手中最为锋利的武器来使用。这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通常被荣耀的称为“先登”或者“陷阵”。

当前,在董卓的任命下,担任了从“步兵营”中,选出的一千“陷阵士”指挥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董卓手下头号悍将——华雄、华伯英!

华雄为了鼓舞部下的士气,特地走在队伍的前列。他那一身相对于普通士卒来说要高级得多的鱼鳞甲,在周围士卒的陪衬下,也显得格外的醒目。

没办法,谁叫华雄是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彪形大汉,即使不骑马,也比普通士卒高上一大截。何况华雄现在,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越发显得是鹤立鸡群了。拥有如此雄壮的身材,就算华雄没有磨练出“战炁”来,光靠他一身蛮力,也抵得过一个顶级的“百人斩”了。

周围的步兵营战士,多有悍勇之辈。据说里面拥有“千人破”实力的猛人,就有两、三人。可是,听到华雄成为“陷阵士”主将之后,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于跳出来,对这项任命表示不满。

因为,只要在军营中消息灵通一点的人,就会知道:华雄这厮,不但武艺强悍无比,怕是半只脚已经迈入了“万人敌”的行列。而且,动起手来,他的手段也如同其他的凉州兵一样,极为狠辣。

别的不说,在几个月前的一次西凉军与北军的纠纷当中,这厮在场中大声叫嚣着,与对手立下生死状,然后毫不留情的连杀三名北军中的勇士。当第四名北军战士,高声大叫着认输时,华雄这厮居然依然不依不饶,举起大刀,就将对手一刀两段。

所以,在董卓宣布由华雄担任“陷阵士”主将以后,还真就成功的压制住了那些来自各处的军中勇敢之士。只要华雄一瞪眼睛,就没有哪个汉军士卒还敢在他面前呲牙咧嘴。

“快点!保持阵型!”

华雄使用的那柄长杆大刀,重量不下五十斤。但是,在他的手中,这柄大刀却如同一根藤条,不停的被用于敲打那些队形不够严整的士卒。

有着主将董卓的信任,华雄对手下人的不满毫不在意。他的根基不在北军,而在西凉。哪怕北军士卒对华雄再是爱戴,对华雄来说也毫无意义。同样的,就算北军将士对华雄再是不满,华雄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哦,也不见得不会少块肉。当然,前提是华雄的武力已经压制不住手下人了。

不得不说,华雄这种态度,也许不能得到军士们的信任和拥戴,但在强化部下战斗意志的坚定程度上,却大有几分效果。无论是哪个战士,也不想因为战场上的怯战,而在战后去面对华雄这厮的处罚。

——那多半是九死一生……

于是,这大约一千人的精兵猛将,兵甲齐全、气势汹汹、声威骇人的向着黄巾军猛扑了过去!

“射箭!快射箭!”

一名黄巾军小帅高声的呼喊着。他那汗光油亮的脑门,充分展现出心中的焦急。伴随着小帅的呼喊,黄巾军中的二、三十个弓弩手,纷纷扣动弓弩的扳机,或者张弓搭箭,对着前方不远处的玄甲巨浪,射出一支支或强劲,或无力的箭矢。

然而,这些稀疏的箭矢,玄甲浪潮当中,就如同投入河流中的一颗小石头,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就连水花都不见了。

一支弩箭,无巧不巧的对准了华雄的面孔,直愣愣的扎过来。华雄连磕飞这一箭的兴趣都没有,只是随意的举起手臂,护在面门前。只听“当”的一声,这支箭矢连华雄手臂上的铁甲甲叶都没有刺破,就被轻轻的弹到了一边。

轻蔑的看了一眼三十步外的敌军,华雄一个翻身,从高头大马上跳了下来。他虽然马上的功夫也不错,可还是脚踏实地,更能发挥一身惊人的武力。

现在,距离黄巾军已经只有五十步了。

“准备!”

华雄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吼叫道。听到主将的命令,训练有素的汉军勇士,纷纷准确的服从了命令。

“齐射!”

排在“陷阵士”队列第一排的,都是擅长射击的弩手。这些战士手中的强弩一发射,立刻就在对面的黄巾军中,造成了一片腥风血雨!

ps:1豆腐相传是前164年,由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炼丹时所发明。虽然在学术界还有多种异议,本书还是采用这个说法。

第28节 华雄战不休【下】

排在“陷阵士”队列第一排的,都是擅长射击的弩手。这些战士手中的强弩一发射,立刻就在对面的黄巾军中,造成了一片腥风血雨。

这便是汉军步兵的标准战术之一。在队伍的冲锋发动之前,先用强弩这样的利器,狠狠的打击一下敌人的士气。然后,趁着敌人的慌乱,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击破敌人的阵型。

黄巾军并不是第一次与汉军交战,对这一套战术并不陌生。不过,组建时间只有数月的新兵部队,毕竟在纪律上不够严格。当汉军的箭矢飞射而来之时,黄巾军的队形还没有完全排好。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将那些没有盾牌遮蔽的黄巾军战士,狠狠的咬上了一口。这一下,足有二十余人被箭矢击中,对汉军弩手来说,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战果了。

“准备!”

华雄破锣般的嗓子再次响起。但凡在战场上嘶吼久了,没有几个军官的嗓子还能够保持原来的声调。

“发射!”

汉军逼近到三十步,又发一轮弩箭。不过,由于黄巾军在吃亏之后,学乖了不少。面对纷纷躲在盾牌后面的黄巾军,这一轮的箭矢,杀伤效果明显要差上不少。

发射完这一轮弩箭,第一排的百名弩手便纷纷退下,让身披两层甲胄的强健战士占据了第一排的位置。接下来,是两军短兵相接的时刻。两军的肉搏一旦展开,那就是力大、甲厚、兵利者,胜!

二十步。

十步了。

“受死吧!”

华雄大喝一声,迈开大步,带头向黄巾军阵线冲去。手中的七尺大刀,斜斜的拖在他的背后,直到敌人就在眼前,这才从下往上撩起,带着浓郁的藏青色“战炁”,将阻挡在他面前的那名惊惶甲士,由胯至肩,一举劈成两片!

“杀!”

在华雄的带动下,第一排的汉军悍卒,齐声发出一声怒喝,手中的大刀短戟,一股脑的向前方拦路的黄巾军斩去。只见血光飞溅,数十名黄巾军瞬间死伤,在第一轮的交锋之中,就吃了一个极大的亏!

看着从汉军前排里闪耀起来的各种颜色“战炁”,黄巾军小帅难免心生胆怯。不过,他却明白此刻乃是关键时刻,必须要顶上去。要不然的话,他就算眼前侥幸逃得了性命,也难免被“人公将军”的军法队算账。他挥舞大刀,振臂高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听到这熟悉的战号,本来已经心生恐惧的黄巾军战士们,一个个又感受到了“天公将军”的威严召唤。这些满脑子狂热思想的太平道信众埋藏在身体中的勇气,再次被激荡得高高鼓起。

他们纷纷大声的响应小帅的呼唤,一个个奋不顾身的向汉军冲了上去。哪怕他们手中的武器,并不能有效的破开敌人的玄甲!

“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

疯狂的呼喊着战号的黄巾军,在太平道的鼓动下,前仆后继的冲杀上来。虽然他们缺少训练、武技低劣、阵型散乱,却有着极为执着的信念!

这样一来,第一排汉军甲士,就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在这种疯狂的对攻中,汉军甲士一刀下去,足以将甲胄不全的黄巾军战士,斩成重伤。而黄巾军的反击,却往往只能在玄黑的甲叶上,擦出一道银白色痕迹。但是,这一番厮杀中,首先感受到恐惧的,却是占尽了优势的汉军甲士!

短短片刻的交锋,黄巾军小帅心痛的看着手下最精锐敢战的一百多人,依次倒下。不过,让他略感欣慰的事情是,这些力战牺牲的好男儿,居然生生的将敌军的前进步伐,彻底压制住了。

甚至,汉军甲士们还被这一波汹涌的人浪,挤压的不得不后退!

在黄巾军小帅的预计当中,被压制住的汉军,固然现在还没有出现死亡。可是只要再坚持片刻,第一排被耗尽了力气的敌兵,就将因为力竭,陷入明显的被动。到了那个时候,双方的人命交换,就会变得相当不错。

——二换一,抑或一换一?

这种交换比例,对人多势众的太平道来说,那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当然,小帅心里的想法,明显没有经过“陷阵士”主将华雄的同意。

汹涌而来的敌人再多,华雄的眼中,也没有一丝惧意。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如此而已。

面对挤成一团的黄巾军,华雄双手握紧大刀,将体内精纯的“战炁”源源不断的注入武器之中。伴随着令人恐惧的藏青色光华,遍布于精铁打制的刀锋上,华雄的凶威,终于彻底的爆发出来!

一刀!

再一刀!

又一刀!

华雄的刀法,并不显得有多么快捷,多么霸气。但是,只有那些正面对上华雄刀锋的黄巾军,才能感受到一种,从内心的最深处,抑制不住泛上来的那种寒意!

一种让人赤条条面对死亡的寒意!

华雄一鼓作气,势如疯虎的砍出了十七刀,向前冲突了两丈四尺,并且在这条短短的道路上,留下了二十具以上的残缺尸骸!

这样的杀戮,已经远远超过了黄巾军心里,能够承受的损失上限。几乎是一瞬间,己方的精壮战士,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如同鸡鸭般被宰杀。如此恐怖的情景,对黄巾军士气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即使是在他们心中犹如神仙般的“天公将军”的形象,在此刻也不能阻止黄巾军的崩溃了。

当然,那名黄巾军小帅,自然就更不能了。

黄巾军第一阵,崩溃!

“换人!列阵!”

一连砍死二十余人,华雄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他一边大口的呼吸,一边还不忘发号施令。

乘着与敌人暂时失去接触的空隙,原本呆在第二排的精锐甲士,来到最前面,接替了在刚才的短暂而激烈厮杀中快要精疲力尽的同袍。紧接着,重新整理好突击阵型的汉军,勇敢的向着第二层黄巾军军阵,发起了强力冲击!

新补充上来的汉军生力军,与被布置在第二层防线的黄巾军,再一次发生了激烈的交锋。虽然黄巾军第一阵失败了,可是对第二阵黄巾军防线,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败兵们在小帅的引导下,已经成功的从阵型间留下的缝隙中撤退下去,对后面的阵型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口中高呼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黄巾军,依然勇气十足的抵御着汉军甲士的进攻。

而第一阵的黄巾军败兵,在顺着布阵时留出的大军通道,溃退到了军阵后方,立刻被压阵的黄巾军军法队拦住起来,然后他们就被引到最后方的空旷处,再一次被编组成战斗队伍。

这些败兵,虽然不能马上恢复战斗力。但是,在黄巾军中的“太平道”祭酒大师们的安抚下,很快就能再一次恢复士气。必要的时候,这些廉价的炮灰,还可以被再次投放到战场上,发挥一点儿作用。

汉军主将董卓,远远的站在高高的指挥车上,观察汉军目前的突击进度。由于战场通讯条件的限制,主将对手中的大军,只能进行大略的指挥。至于具体的战事应变,只能由沙场上的将校们,自己独立的完成。

所以,在战斗全面打响后,身为主将的董卓,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除非,战事发生了极为不利的变化。

“伯英【华雄的字】,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你身上了……”

董卓看着远处不断突进的战线,口中喃喃自语。如果华雄手下统帅的,都是西凉的好男儿,董卓是不会这么担心的。然而,现在被华雄督导的,却是一群对董卓口服心不服的北军将士。

“泰山大人,不必担心。华伯英武艺过人,料来就算对上蛾贼里武力最强的管亥,也不会吃亏。当前的蛾贼之中,可没有谁有本事直面华伯英呢!”

牛辅的话,只能算是不太高明的安慰。董卓对牛辅的好意,也不由得笑了一笑。但是,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是“万人敌”一级的武将,被一群小兵围殴而死的情形,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是,鞭长莫及啊!

再次看了一眼,已经与黄巾军全面接战的汉军战线,董卓的心中,一直无法镇定下来。

——该死的阉人!

——只要再多给吾二十天,不,半个月的时间,来理顺这些北军兵将,吾又岂会如此担心?

“报!”

一名汉军小校来到董卓车驾旁边,单膝跪地,高声的禀报:

“后方十二里,发现一支贼军,大约千人,正在向本阵袭来!”

第29节 颜良意且犹【上】

一名汉军小校来到董卓车驾旁边,单膝跪地,高声的禀报:

“后方十二里,发现一支贼军,大约千人,正在向本阵袭来!”

董卓眉头一振,感觉有些古怪。

两军决战,事关重大,一切自然要小心从事。为了防止万一,董卓将手中的斥候全都派了出去,遍布周围二十里,查探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在开阔的冀州平原上,这支千人规模的蛾贼小部队,居然能避开汉军紧密的斥候谍报网络,来到距离大军只有十二里处,堪称是难得的精锐蛾贼部队了。

——那么,就让你们死得风光点儿吧!

只是略一思考,董卓就下了决断。

“传令,让颜良所部,前去迎战!”

颜良字子美,此人是出身于安平国扶柳县的土豪,身高八尺五寸以上,勇力过人,虽然才二十五岁,可是武力之高,已经不下于华雄、华伯英了。

由于颜良武力惊人,在乡里间极有威望,周围的轻侠豪杰多半都投靠了他。所以,在近百位蜂起抗衡黄巾军的冀州豪强中,颜良所部达到了一千五百人。他的部众,虽然不是人数最多的一支,却绝对是战力最强的一支,极为受到董卓的看重。

若非深知颜良绝无离开家乡,在自己手下谋求发展的意图,董卓绝对会上书朝廷,将颜良辟除1到自己麾下来。

——有颜良出马,来袭的蛾贼虽然强悍,也不会引起什么风浪。只是,这样一来,己方的后备兵力,不可避免的被削弱了几分……

眼见颜良所部开始调动起来,董卓将心思放回前线的战斗。在华雄的带领下,前锋“陷阵士”已经突破了黄巾军第二道防御阵地,正在向第三道阵地发动突破!

华雄的铠甲上,全是敌人的鲜血。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即使是“千人破”甚至“万人敌”一级的猛将,在人潮汹涌的大型会战当中,也不是无敌的。一个人即使体力再好,武力再高,面对危机四伏的血战战场,也不可能真的以一当百。

华雄能够在一次突击中,就力斩二、三十人,只付出手臂一道轻伤的代价,已经是“千人破”里顶尖的武将了。但是他在一次突击成功后,也必须要撤退到阵线后方休息一阵。等到回过气来,华雄才能继续参加下一次的突击。

能够得到如此辉煌的战果,还要拜黄巾军中缺乏勇武强猛之士的结果。普通士卒所结成的军阵,面对“千人破”一级强者的突击,当然是挡不住的。但是,若军阵中有一个比对方差了一级的“百人斩”作为对手,就算是“千人破”强者,也未必就能够顺利的破阵。

正常情况下,一个“千人破”猛将,在单挑中要杀死一名“百人斩”,大约也就是五招、十招的事情。但是,在结合严密的军阵帮助下,一名“百人斩”足以拖住“千人破”,并且依靠身边不断补充上来的士卒,勉强维持己方的军阵不至于溃散。

如果面对“千人破”的,有两名“百人斩”好手,那在两名“百人斩”的合力抵御下,“千人破”必须要有不错的运气,或者付出足够的代价,才有突破对方军阵的可能。可惜的是,黄巾军一方多是出自乡间的贫民,即使是一个“十人杀”,都有可能混到小帅一级。

面对“千人破”巅峰的华雄,黄巾军一方既无能够抵挡三、五招的好手,军阵演练又不够纯熟,自然抵挡不住华雄带队发动的突破了。

但是,华雄目前的情形,绝不能说轻松。体力上的消耗是一回事,黄巾军一方高涨的士气,才是对整个“陷阵士”最大的威胁。

有了“天公将军”的威望加持,黄巾军战士的斗志,大幅度的得到提高。面对战力上具有绝对优势的“陷阵士”,那些狂热的黄巾军,居然毫不畏惧,前仆后继的发动反攻。

在这两次阵地战斗下来,华雄接连出手,光他一人就斩杀了不下五十名敌人,这才算是将黄巾军的气焰给打落下去。粗粗的估算了一下黄巾军的伤亡,就连悍勇如华雄,也不由得被震慑住了。

这些黄巾军的崩溃,是在伤亡达到了三成以上的情况下发生的!

太可怕了!

华雄从军近十年,根本没有见识过,有哪只军队的伤亡忍受率,可以达到这样高的地步。即使是再他心中认为最精锐的凉州铁骑,一旦伤亡达到两成,士气也将变得无法收拾!

带着这些认知,华雄不由得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意。

这不是在与人作战,这是在与一群疯子作战!

“黄天当立!”

“天下大吉!”

又是一波黄巾军蜂拥而上,向汉军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

“儴球!”

华雄毕竟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猛将,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招呼着手下,再次无畏的杀了上去。华雄就不相信,这些蛾贼真的不怕死。只要杀得够狠,够多,终究能击垮敌人的!

后方的战鼓声隆隆响起,驱动着整条阵线上的士卒稳步向前。先是一点的重合,再是多处的接触,伴随着两军阵线的相撞,汉军和黄巾军,终于展开了全线交战。

汉军较黄巾军明显更为精锐,在阵地战斗中的伤亡比率远远低于黄巾军一方。黄巾军的军事素养比较差,只能排成简单的基础阵型。还好在“天公将军”名号的加持下,黄巾力士们一个个勇猛无畏,一时间,倒是与敌人杀了个旗鼓相当。

战事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张梁端坐在帅台上,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数万大军的进退。不过,他的神情并不太好。汉军在这场大战中,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颇有些出乎张梁的意料之外。

虽然人数只及得上参战黄巾军的三分之一,但是,面对士气高涨的黄巾军,这些刚刚经历过临阵换帅风波的汉军,表现得依然十分顽强。

第一线的黄巾军,不时有一个个的营头,因为死伤太大,士气崩溃而撤下来。虽然在目前,因为后方的营头补充及时,随后顶上,能够维持战线不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整个战局将会朝着不利的方向滑落。

但是,张梁又能做些什么呢?

除了像添油似的,将后方的预备兵力,一个营头一个营头的添加到前线,张梁也是无计可施。

这,就是正面会战。

没有什么计策施展的空间。两军的胜负,完全取决于双方的实力强弱。什么两翼包抄、声东击西之类的鬼谋,此刻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就比如说,张梁事先派出去迂回到汉军侧翼的那两支万人大军,至少还要两个时辰以后,才能够进入作战阵地。在那之前,加起来数量达到三万的侧翼包抄大军,对整个战局根本就连一丁点的影响都没有。

在正面会战中,唯有兵强马壮者胜。

如此而已。

但是,虽然脸上有些焦虑,张梁却毫无惊慌之意。这一战,其实是必胜的。因为,他的大兄张角已经明着说了将会亲自出手,扭转战局。

有了大兄的保证,张梁对最终胜利的获得,毫无怀疑之心。他的焦虑,不过是对自己指挥能力不足的一种自责。

在刚才的战事中,张梁看着后方逐渐减少的旗号,不由得对派出两翼三万大军,包抄敌人的战术,产生了一丝后悔。毕竟,步兵走的太慢了。最适合干迂回包抄之事的,还要数号称“离合之兵”的骑兵。

可惜整个冀州黄巾军里,就算加上各级将校和他们亲兵的数量,所有骑兵的总数,也不过五千出头。

——也许,将两翼派出去的军队,多留下一万人,会对战局更加有利?

这种自责中,张梁忽的又想起了鲁莽出击,结果身负重伤而回的侄儿张燕。只可惜马匹太少,要不然若是派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迂回侧翼的效果,可比三万步兵还要强得多呢!

说来也怪。就在战鼓喧天,双方将士以命相搏的当儿,张梁的思绪,居然还能如同一道青烟般,四处发散。

张氏的下一辈里,人才不多。这个义侄张燕,算得上是年轻一辈里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在这一战中就此夭死,对巨鹿张氏一族来说,可以算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想到张燕,张梁不由得又将思绪,跳到了另外一个张氏子弟的身上。

——听二兄说,张狂那小子,最近在徐、兖一带,仿佛颇有名声。传说那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万人敌”当做部下,在徐、兖一带,打出了不少威风的战绩……

ps:1辟除,亦称“辟”、“辟召”。指的是汉代高级官员任用属官的制度。中央最高行政长官如三公,地方官如州牧、郡守,都可自行聘任僚属,然后向朝廷推荐。董卓作为一军统帅的中郎将,自然有自行辟除属下掾吏的权利。

第30节 颜良意且犹【下】

作为嫡亲的张氏族人,张梁对张狂这个侄儿可谓是知根知底。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剑术出众,够得上“一郡之冠”外,这个侄儿好像就乏善可陈了。没想到这一次,不光张梁自己,却是连张角、张宝两位,都对那小子看走了眼。

——能够让一位“万人敌”成为部下,那是走了何等的狗屎运啊!

张梁的思绪,张狂自然察觉不到。而且,当前的张狂,也没有时间去琢磨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如何。因为,天平军正处在激烈的战斗当中。

以于禁所部为前锋,典韦的“重铠队”做第二队预备出击。天平军全军,如同一条长长的箭头,直指冀州讨伐军的后阵。

但是,在与讨伐军主将董卓碰撞之前,天平军必须先经过一道关卡。

这道关卡,是编制为一千五百人的敌军,和一员极为勇武的主将。

河北自古多豪杰。当年汉光武皇帝属下的“云台二十八将”中,出生于河北的就颇为不少。而在如今的黄巾起义中所崭露头角的河北新一代豪杰中,最为著名的那一位,便是:

——颜良,颜子美!

颜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即使在远处,也拉风到能够被张狂一眼认出来。

确切的说,是认出颜良手中的那口刀。

在原来那位“张狂”身体里所留下的印象当中,曾经与颜良见过一次面,比过一次武。而颜良那口别致的刀,也给那位已经消失的“张狂”,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怨念。

那口刀,用一百二十炼的精钢打造,柄长一尺五寸,刃长四尺八寸,刀身细长,形如大雁的翎毛,重二十一斤。颜良对此刀极为珍爱,为其取名曰:秋水。

人的身形面貌可以记错,“颜”字的将旗也可以别指他人,但是这柄冷光流转的“秋水雁翎刀”,张狂是无论如何,不会看错的。即使远在百二十步以外,张狂的脖子,依然感到一阵凉丝丝,仿佛那口“秋水雁翎刀”的刀锋,依然停留在他的喉头上!

当然,现在是两军交战,张狂作为一军主将,自不会去与颜良单打独斗。不过,从身体主人所保留下来的过去记忆中,翻出颜良武力水准的张狂,依然对前面的于禁、典韦二人特别叮嘱道:

“小心此人!颜良的武功,以快为主,兼以大力,切切在意!”

典韦一边将第二件铠甲披到自己身上,一边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块肉干,忙着补充体力,只是对张狂简单的应诺了一声,又将第三件铁制铠甲加持上去。倒是于禁,答应之后,又想了一想,这才肃穆的对张狂说道:

“主公勿忧!我以军阵克之,此人又有何能为?”

说起来也很奇妙。以力大著称的武将,在单挑中,往往会被同级中以速度或者技巧著称的武将所克制。但若是比较一下突破军阵的能力,擅长速度或者技巧的武将,就远远比不上以力大著称的武将了。

就比如典韦臧霸二人,两人如果动手单挑,结果是典韦不能胜,臧霸不会败。可在击破敌阵的能力上,要有两个臧霸,才能够与典韦相提并论。同样的,周仓、于禁、韩当三人武力相差不大,在单挑中周仓是败多胜少,可他破阵的能力,却远在于禁与韩当之上。

因此,颜良既然是以速度为特长,于禁便不会对他的破阵能力太过于忌惮。大家都是“千人破”,于禁自恃对上了颜良,有手下那一帮军阵娴熟的好兄弟支撑,必定能够顺利的击破对方。

要知道,于禁在数月前还没有被张狂“点化”时,就曾经以“百人斩”的实力,在几位配合默契的军中兄弟的帮助下,重创了属于“千人破”一级的侯成!

当然,侯成在“千人破”中,属于比较垫底的存在。可是,无论如何,于禁借助军阵之威,越级挑战成功,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面一声鼓响,颜良单人独骑,来到天平军前方六十步,提气扬声,大声喝道:

“来将通名,可有敢于与某家一战者?!”

天平军诸将听了颜良的挑战,都有些奇怪。现在这个年头,又不是六百年前的春秋时期,已经不流行双方将领的单挑了。难道说河北的武人,到现在还保留着古风古俗,开战之前,先要玩一次单挑?

——可是,看前面那员白甲武将,生得眉清目秀,仪貌堂堂,颌下三缕青须,一副书生模样,不像是个没脑子的浑人啊?

不提除了张狂以外,天平军诸将的疑惑,且来说说颜良此人。

颜良会做出这样的举措,也是在目前局面下,不得已尝试的一个办法。

出生于扶柳颜氏的颜良,据说祖籍本在青州,乃是孔圣人的首席大弟子——颜回的后人。在王莽篡汉时,颜良的曾曾曾祖父避难于河北,从而留下了他所属的这一颜氏分支。

既然是当年亚圣的后裔,颜氏一族自然向来是以耕读传家。偶然出了颜良这么一个武道奇才,也不是很受家族中的器重。所以,颜良的武力惊人,在颜氏族中却颇受压制。而且颜氏一族追求的是儒家经义,家中的藏书并没有几本兵法书。单是从颜良所接受的军事教育来看,他目前还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不过,在黄巾大起义之后,突然间遭遇到兵祸洗礼的扶柳颜氏,突然发现,族中还有颜良这么一位猛人存在。面对动荡不安的局势,为了家族的存续考量,颜氏一族这才决定,大力支持颜良的崛起。

拥有家族的支持,外加上颜良的武力的确无人可敌,颜良属下的队伍人数迅速增长,本人的名望也在乱世中得以远扬,很快就成为河北屈指可数的猛将豪杰之一。就连当代大儒卢植,也听说了这位颜回后人的事迹,特意亲自写信,将颜良招到麾下助战。

就算前任统帅卢植离职,后继接任的董卓对颜良的勇武也是极为看重的。此刻,颜良接受了主将董卓的命令,前来狙击【或者消灭】张狂这只黄巾军小股部队。颜良初始还不以为意。等到接近敌人一看,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颜良在治理军务方面能力不强,毕竟是在堪称汉军精锐的北军里混熟了人头。眼前的黄巾军,器甲鲜明,队伍严整,士卒在行动进退间,皆有章法。这哪里像是一只以饥饿的贫民为主力的变民军,明明是一只堪比北军的精锐!

要知道,不久前天平军在黄河南岸大破袁术军,斩首固然不算太多,可缴获的器械和铠甲却极为丰富。本来在器甲装备水准上就相当不错的天平军,在经过运输大队长袁术的慷慨馈赠之后,足以将两千人队伍的上上下下,武装到牙齿了。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己方的队列,颜良的心中,几乎就要恼羞成怒了。双方的阵型和装备,清晰的反映出了战力上的差距。颜良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己方这一千五百人,决然不是敌人的对手。

在这种情形下,颜良只能挺身而出,试图凭借自身的武力,来打击敌方的士气,鼓舞己方的斗志!

——可是,敌人会不会上钩呢?

颜良听说,由于黄巾军崛起太快,下面的小帅是典型的良莠不齐。现在,只能盼望对面的敌人,有一个鲁莽好斗的首领,敢于出来与自己单挑了。

那么,张狂会如何决断呢?

根本无需多想,张狂大手一挥,下令道:

“不理他,突击!”

得到命令的于禁,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长矛向前一指,大声喊道:

“前进!”

一声令下,以十人为一排,分成左右两部的天平军前锋,排列整齐的向着敌人,踏出了坚定的步伐。近两百人踩着同样的步点,列着严整的队形,向颜良逼近。这种气势,把颜良身后的豪强私兵们,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打起仗来,向来是一拥而上的私兵们,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严密的阵势。但是,在他们的印象当中,只有搜罗了整个大汉精英加入的北军士卒,才拥有这样的列阵水准。

作为一群深知北军军阵的强悍之处,对正规战阵半懂不懂的士兵,他们所受到的震慑,还超过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兵法外行。

更何况这一次战斗,就连在双方参与战斗的人数上,私兵们都占不到什么优势。

为了及时的赶到广宗战场,张狂将行动迟缓一些的辎重兵放在后方,只带领战兵一千余人,狂飙猛进。按理来说,颜良手下有一千五百人,在兵力上是有一点优势的。

然而,这一千五百人,只是表面上的兵力数。如果去除两百人的空额,再刨掉六百人的民夫和辎重兵,颜良手下真正可战的人员,只有七百左右。

这也是领兵之人的老传统了。无论什么年代,将领们吃上一些空额,来保证自家的收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将辎重兵冒充为战兵,也属于军中的正常现象。

ps:有关颜良身世的说法,历史无明确记载。本文关于颜回后人的说法,为小说家之言,纯属杜撰。特此说明。

第31节 颜良战典韦

无论什么年代,将领们吃上一些空额,来保证自家的收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将辎重兵冒充为战兵,也属于军中的正常现象。

颜良虽然带领的只是自家的私兵,官府不需要发下军饷,可是在上报军力名单时,也不能够免俗。

别的不说,队伍里多出来的那些空额,官府还是要发下相应的粮草来的。在战乱不休的冀州,如今的粮价,已是比去年上涨了五六倍。队伍里多出来的那些粮草,对军中的将领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董卓不是不知道手下这些人的那点儿破事。不过,他以为凭借颜良手中的近千人战兵,去对付一支战兵最多不过五、六百的黄巾军【这还是董卓尽量高估黄巾军的结果】,压根儿不是什么难事。

那些以往与黄巾军作战的经验告诉董卓,颜良所部的战斗力,至少能够当得过正常状态下的两千黄巾军。

可是,谁又能想到,天底下还有像天平军这样的一只古怪黄巾军呢?

“子美,敌势汹汹,难以力敌,不如……”

一名武士在颜良身边,轻轻的劝说道。此人是一家豪强的嫡子,因为仰慕颜良的武力,追随在颜良的身边。由于此人手下掌握了三百私兵,所以在颜良面前,也没什么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面对气势强悍的敌军,感到头皮有些发麻,颜良却不甘心就此退却。

数年以来,颜良凭借手中的这口“秋水”刀,与周围的武者切磋过无数场,从来是所向无敌。有着这样的一口傲气支持,颜良绝不甘心,连一战都不打,就这样狼狈退走。

一提战马的笼头,颜良深吸了一口气,对手下的私兵们大喝一声:

“怕什么?结阵!某带着你们,杀他个血流成河!”

听到颜良这样的说法,其他武士也没了话语。在他们的心中,颜良就是无敌的象征。敌人就算军阵严整,毕竟要对付的是一位“千人破”中的顶尖人物。只要颜良可以杀散敌军的阵势,谁又会怕了谁?

“义渠!”

颜良一声呼唤,从后方冒出一名黑甲骑士,大声呼应道:

“子美勿忧,蒋某明白!”

有了得力助手——蒋奇、蒋义渠的保证,颜良沉下心思,看着逼近的天平军,突然大喝一声,拍马杀向敌阵!

虽然身高臂长,颜良的体型,却并不算粗壮。所以,他在马上的动作,毫无迟缓粗笨的感觉。手中的“秋水”刀掠过敌阵,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转瞬之间,就磕开了四支长矛,两支长戟,还有余暇砍出致命的两刀!

血光飞溅,两名天平军前排战士不发一声,便一头栽倒。再看颜良,驱马兜过一个大圈,居然又施施然的返回了己方阵地,身上毫发未损。

“将军威风!”

被颜良的出击,激励得士气大振的部下私兵们,纷纷大声呐喊助威。颜良回过马来,带着得意的神色,望着天平军,想要看看敌人有什么样的反应。

敌军动了!

敌军平静了?

敌军……进攻了?!

刚才颜良在三十步内,突然发动突袭,由于出人意料,打了于禁部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于禁治军,那是何等的严谨。士卒们只是略一慌乱,立刻在军官的呵斥下,恢复了纪律。重新补齐的队列,怀着复仇的心态,向着颜良所在的位置,越加杀气腾腾的踏进!

颜良变了脸色。

——好一支强军!

然而,颜良依然有着足够的自信。凭借着手中那口“秋水”刀,颜良觉得完全可以击破敌人的阵型,代价不过是身上多出几道伤口。

对于这一点,刚才见识过颜良本事的于禁,心中也有些担忧。他相信,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战阵,绝对可以埋葬那个狂傲到一定程度的颜良。可是,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付出的代价,将是令于禁绝对会心痛无比的。

四十人,五十人,还是六十人?

正当于禁有些犹豫的时候,张狂的命令来了。于是,于禁毫不犹豫的开始下令:

“止步!弓弩!全体!三轮,齐射!”

号令一下,前三排的近战步兵,整齐的集体矮下一截,给后面的弓弩手让出了发射空档。就在二十步之外的颜良所部,还在预备着接受敌人的步兵冲锋,却不得不先经受一番敌人的箭矢洗礼!

短短的三次呼吸时间,颜良却觉得如同三个时辰那么漫长。他掌中的“秋水”刀,运转墨绿色的“战炁”,上遮全身,下蔽战马,挥动得水泼不进,在这当儿,一共舞动了一百三十四刀。

即使面对着敌人近距离的七具强弩射击,那片夹杂着墨绿色的刀光,依然保证了颜良连人带马,毫发未损。此人武力的强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在颜良身边簇拥着的那些豪强私兵,却被箭矢风暴,掀翻了一片。颜良的部下们,何曾遭受过这般凶悍而猛烈的强袭?虽然伤亡不过十五、六人,整只私兵的士气,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颜良的眼睛变得通红。

可是,在颜良爆发以前,于禁的命令又来了:

“分裂!”

随着声音的传递,不明白命令意思的颜良所部,惊讶的发现,面前的敌人,居然向两边奔走散去,从中间自发的裂开一条通道。

通道中,有一群高大强壮的人,迈开大步冲出来。

这些如同熊罴般壮实的人,每一个都在身上披上了至少两层的甲胄。如果不是体力过人的壮士,绝对无法胜任这样的重甲负担。

为首的一人,身材比起其他人来,格外又高大了一截。此人手中提着两只分量沉重的大铁戟,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颜良不认识此人。但是,颜良知道,此人一定是敌方最骁勇的猛将!

拥有如此威势的人,当今之世,只有一个人。

——“古之恶来”,典韦、典子韧!

短短二十步距离,在典韦迈开的大阔步下,转瞬即逝。

“来得好!”

即使典韦的身材,对颜良的部下们产生了巨大的震慑力,颜良依然无所畏惧。在他原来经历过的对手之中,颇有几人,身材不在典韦之下。然而,那几个对手,却是颜良最擅长对付的。

虽然有古话说“一力降十会”,可是也有一句老话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颜良不但武技高明,出刀的速度,也是当世第一流的。任你力大如牛,体壮如山,碰不到对手的边,又有什么用?

颜良从战马上一跃而下,脚踏实地,屹立在典韦前进的路上。当双方在战场上失去了空间,骑在马上的人,就会失去应有的机动力。在千人混战中拼杀过好几次的颜良,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这一刻,两员猛将之间,只有七尺的距离。

典韦迈步。

颜良出刀。

这一刀,并不是对准典韦的任何身体部位砍出的。但是,典韦一看“秋水”刀的轨迹,就在脑海中判断出刀尖的落点。

前方三尺四寸处。

如果典韦步伐不变,那么,这一刀的落点,正是典韦迈步后的位置。这样一来,相当于典韦自己将一条大腿,送到敌人的刀尖上去!

典韦出戟进行格挡。

颜良的刀面,突然间抖了一抖。就在这毫厘之间,典韦已经再次得出判断。敌人的刀,将会轻轻的擦过大铁戟,避开格挡,依然准确的落在前方三尺四寸处!

典韦手掌一翻,改变铁戟格挡的路线。

但是,颜良的刀招,亦变了一变。

就在这样的电石火花之间,双方的武器虽然没有真正出手,却已经展开了三、四次交锋。

——好厉害的高手!

这是典韦的感慨。

——这厮是哪里来的?

颜良大吃一惊。对手的速度虽然不高,武技却极为高超。颜良心中暗暗忌惮,感觉光凭自身的速度,未必就能赢得了对方!

不过,典韦的武技,毕竟不是以快而著称。在对方再次变招之后,典韦无奈,只得强行收拢步伐,免去了受伤的可能。与之对应的,颜良的刀招也只是含而不发,立刻改变了方向,直奔典韦的手臂斩去!

典韦挥戟招架。

颜良刀势一变,改成急斩典韦的腰间。

“叮……”

一声轻响,典韦身上鱼鳞甲的甲叶,被“秋水”斩落一片。但是颜良却被典韦随后的反击,逼退了一步,才躲过长戟的横扫。

那两只沉重铁戟呼啸而过的声响,让颜良心中,不由得冒出四个字来:

——无坚不摧!

第32节 土石消木雷

典韦那两只沉重铁戟,呼啸而过的声响,让颜良心中,不由得冒出四个字来:

——无坚不摧!

但是,颜良的斗志,却不降反增。

无坚不摧,如是“无”坚,自当不能摧折。

——唯快不破!

颜良的手臂,被染上一层深厚的墨绿色。在疯狂催发的“战炁”鼓动下,颜良决定速战速决。所以,他一出手,便使出了最消耗“战炁”的“皆杀刀法”!

——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

就在这一刻,颜良仿佛化身为天,高高在上。手中的“秋水”,变幻成无数雷霆,铺天盖地的向着典韦落下!

——以木化雷!

这是木属性的“战炁”,修炼到极为高深的境界时,才能够掌握的一种“战炁”催发方法。从这个角度来看,颜良的武道修为,已经达到了离“万人敌”只差一脚的地步了。

只是,可惜的是,颜良这个准“万人敌”,对上的却是一位正牌的“万人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使颜良的“战炁”蕴藏了可怕的雷霆之力,对典韦来说,都不是无法破解的。

典韦的应对方法很简单,简单到其他人都不能\不敢\不愿去学习的地步。

——硬吃一刀!

面对对手动如雷霆,猛不可当的攻势,典韦干脆空门大露,全然不做招架。颜良为了斩中典韦,一共酝酿了三十六式变招。却不料一次变招都没有用,已经一刀斩中了典韦的胸口!

刀锋如同切割纸张一般,轻易的撕裂了典韦身上的第一层铁甲。

但是,还有第二层。

典韦身上黄光大作,显然也将一身精纯无比的“战炁”,催发到了极限。在棕黄色土属性“战炁”的加持之下,颜良的刀锋,切在第二层皮甲上,就如同砍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土属性“战炁”修炼到巅峰,便可以化土为石!

颜良心中冷笑。除了速度,对手似乎不知道,他的力量也远超常人呢……

刀锋略微停顿,还是在墨绿色“战炁”的加持下,如同老树的深根,钻透了坚硬的岩石,扎入第二层皮甲之下!

但是,又是但是,皮甲的下边,居然还有第三层!

“秋水”刀虽然锋利,颜良的力量虽然强大,木属性“战炁”虽然能够克制土属性,却还是只能不甘心的将伤害力,尽数释放在典韦身披的第三层皮甲上!

“秋水”从典韦胸口抽出,带着几点儿血花,却没能给典韦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典韦既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那么,受到严重伤害的人,自然就变成了颜良。

乘着对手攻击自己的时候,典韦一戟重重的挥出。面对典韦以伤换伤的拼命打发,颜良完全来不及躲避,却还有变招的反应时间,将百二十炼的“秋水”刀,在大铁戟上招架了一下。

百二十炼的宝刀,果然品质非凡。即使在大铁戟的打击下,弯曲成半圆,依然没有断开。这一来,算是救了颜良一命。

大铁戟的锋刃,轻松的割破颜良身上的铁叶甲,撕裂皮肤,割开肌肉,在颜良的胸腹间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铁戟上蕴含的力道,又将颜良的身体,如同抛稻草似的击飞,在空中划过两丈的距离,重重的跌落在一群心怀恐惧的私兵身上。

颜良重伤!

若不是最后变招用“秋水”长刀抵挡了一下,此刻的颜良,那是必死无疑!

当然,作为重创准“万人敌”颜良的代价,典韦也并非毫发无损。颜良那蕴藏天雷之力的一刀,虽然在砍穿三层厚的铠甲之后,只是划出一道血口,并没有伤筋动骨。可是,不少的木属性“战炁”,依然在这雷霆一击中,侵入到典韦体内,让典韦的步伐,不自觉的慢了一慢。

典韦步子一慢,他的部下却没有慢。三、四名只比典韦的块头小上一号的重铠大汉,一举超过典韦,以无尽的勇气,对着敌人发动了凶猛的突击!

颜良的战败重伤,使得部下的私兵们士气大降。虽然典韦的部下在冲击力上,比起典韦来至少要差上三条街。不过,面对着一群士气低迷,斗志薄弱的民兵,这些重铠队一时间耀武扬威,势不可挡!

“败了!”

“颜堡主死了……”

“逃啊……”

颜良的勇力,是支撑整只私兵的主要支柱。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私兵们的崩溃,看起来已经就在眼前了。

但是,在这个兵败如山倒的时刻,有一群人,勇敢的站了出来。

为首的那位将领,中等身材,普通相貌,仿佛就是个一般人。可是,能够在这种关键时刻站出来,试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勇士,又怎么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呢?

“蒋奇在此!”

为首武将大喝一声,居然让那些心慌意乱的私兵战士,一个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这位武将一眼看见重伤到无力行走的颜良,在三、四名亲卫的保护下,正狼狈的向后方撤退,立刻一冲而上,截住了试图追杀的重铠队将士。

一个个身高马大的重铠队战士,岂会将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武将放在眼里?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勇士,相互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刀矛并举,同时向对手发动了猛攻!

“雕虫小技!”

这名被称为蒋奇,表字义渠的武将,丝毫不动声色,脚下平平常常的迈出一步,不知怎么搞的,居然就闪过了一刀一矛的联手攻击,一头撞到了敌人怀里。

当蒋奇身体一旋转,返回原本位置的时候,就见刚才与蒋奇放对的两名精锐战士,纷纷用手护住自己的喉头。然而,飙洒的鲜血是无法这样堵住的。很快的,两具沉重的身体相继倒下,让重铠队的狂野攻势,猛然为之一顿。

一时间,以蒋奇为核心,周围的私兵自发的重整旗鼓,跟从在左右,结成了一个凌乱的阵型。

当然,有着自知之明的蒋奇,明白己方目前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对抗敌人了。但是,蒋奇心中丝毫不乱。因为,他能够把握到,目前战场中的那一线生机。

这看似飘渺的一线生机,就来自敌军的目的!

在汉军与黄巾军决战的时刻,突然杀出来的敌人,只要简单的分析一下,其目的不问可知。

蒋奇有九成的把握,只要己方让开大道,主动向战场外撤退,眼前的这只强悍得不像话的黄巾军,就会放开己方的残部,直扑决战的战场!

所以,接下来,蒋奇也是这样做的。当然,在组织私兵们向西方撤离的时候,他并没有忘记派出一小队骑士,去知会汉军主将董卓。

“敌军还没有乱。”

跟从在张狂身边的军师王果,看着前方的战局,轻松的做出了这个判断。

一旁的关羽暗中撇了撇嘴,表示很是不屑。只要看见向西撤退的豪强私兵,时不时还对衔尾追击的天平军来上一个反击,就知道敌人根本没有溃散。

当然,关羽的这种小动作,张狂是看不见的。就算张狂看见了,他也不能有什么反应。说起来,关羽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打赌输了,不得不跟在张狂身边,充当一下随从,还是属于那种摆设似的随从。

根据对关羽的了解,张狂推测,除非自己遇到了生命危险。否则,高傲的关二哥,是绝对不会为天平军的事情,而出手相助的。

“不必追杀,正事要紧。”

虽然张狂很想将颜良这厮给宰了或者擒住,以报从前的一箭之仇。但是,想了一想追求这种结果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张狂还是理智的放弃了对颜良所部的追击。他举起马鞭,一指北方,大声下令:

“大敌就在前方!兄弟们,大贤良师正在那边看着我们呢!”

听到这句话,天平军诸将士的士气,明显又有了提升。不少天平军士卒都是太平道弹诚信众,一听到张狂的鼓动,本来有所放慢的脚步,再次克服了疲惫劳累,自动的加快起来。

“大贤良师”一词,果然拥有神秘的魔力啊!

那么,这一刻,“大贤良师”张角,正在做些什么呢?

第33节 先登浩浩威

此刻,“大贤良师”张角,正在做些什么呢?

答案是:

打坐。

不远处杀声震天,无数汉军将士与黄巾力士们,舍生忘死的拼杀着。可张角却丝毫不受四处散逸的杀气影响,盘腿端坐在一个蒲团上,两眼微闭,默然无语。看他的表情,仿佛周围的喊杀声,与这位太平道最高首领毫无关联。

相较之下,黄巾军大军的实际指挥者,“人公将军”张梁,已经是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了。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黄巾军在战局上有什么明显不利,纯粹是张梁个人的性子问题。

战斗进行到现在,双方依然是一副相持不下的局面。

作为汉军前锋的“陷阵士”,虽然在西凉猛将华雄的带领下,斩杀了上千黄巾军的忠勇将士,击破了黄巾军的四层防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强弩之末。

虽然“陷阵士”们伤亡并不算很大,却由于体力上的消耗,居然被昔日的党人名士,今日的太平道祭酒——眭固、眭白兔指挥的“甲士营”,牢牢的挡在中军阵地上。

至于其他左右两翼的战局,也是在交错僵持之中。如果双方都没有什么底牌来改变的话,今天的战局,就会如此这般保持下去,直到双方各自鸣金收兵。

这样的结果,是双方都不愿意接受的。

“大兄,是不是……”

守卫在张角身边的张宝,欲言又止的问道。

“时机未到,再等片刻。”

张角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张宝无语,乖乖的闭上嘴巴,翘首以盼,等待战局的变化。

又等待了片刻,汉军的调动,终于发生了变化。

汉军突入黄巾军阵型的“陷阵士”,突然间,开始了一定程度的收缩!

“这是……?”

张宝见大兄并无反映,自觉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询问。

“要撤退了……”

全身上下,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儿的华雄,觉得自己今天杀的人已经足够多,完全可以消停半个月了。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嚎叫了一句:

“慢慢撤!”

于是,浴血奋战良久,几乎精疲力尽的“陷阵士”,终于可以按照主将的要求,歇上一口气了。

说实话,如果还要继续坚持作战,数量只剩下八百出头的“陷阵士”,未必还能够撑上多久。特别是凉州人在军中的声名并不好的情况下,也许半个时辰,也许一刻钟以后,损失堪称惨重的“陷阵士”,说不定就自发的溃散了呢!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撤退了!

这是出身在非凉州地区“陷阵士”的普遍心思。毕竟,董卓不是卢植,并不为非凉州军将士所衷心服膺。在军中伤亡率达到两成以后,即使是董卓想要执行汉军军法,也不好找为此撤退的将士的茬。

“陷阵士”的撤退,让直接面对他们的“甲士营”将士,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虽然是出自十万黄巾军中的精锐,可是成军不过半年的“甲士营”,战斗力自然还是无法与汉军的精锐相比较。刚才半个时辰的缠战,“甲士营”虽然给对方造成了上百的伤亡,付出的代价,却要比对方多上一倍!

但是,“甲士营”的指挥者,太平道祭酒眭固,在敌人退却的时候,却不为人所知的皱了皱眉头。

——如果董卓只有这两下子,那他只能被称为一介“庸将”……

很明显,董卓固然在大汉朝士人的口中,够不上“智将”的称呼,却也足以被称为一员“名将”。能够在战乱延绵数十年的西凉地区,拼杀出来的“名将”,会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吗?

下一刻,眭固的担心,就成为了现实。

“陷阵士”刚一退下,后方的汉军便迅速的填补上来了。在那面写着“淳于”二字的将旗旁边,更是竖立着一面猩红的大旗。大旗上用金丝张扬的绣出两个字,眭固只一眼,就认出,这两个大篆,赫然便是“先登”二字!

“攻城争先登,野战争先赴”的“先登士”1!

按照汉军的传统,在一场战役中,通常只会组建“先登士”和“陷阵士”其中的一支部队,作为精锐的突击力量。所以,对汉军编制和阵型所知甚详的眭固,完全没有料到,董卓居然在此战中,暗暗将两只精锐部队,都临时编组了起来。

更没有料到的是,通常是作为第一个出战的“先登士”,居然被放在了“陷阵士”的后面。这样一来,更加让眭固无从预料了!

——将旗为“淳于”,那就应当是淳于琼了!

眭固心中暗暗思索,口中也没有停下来,指挥着“甲士营”的将士,重新布好阵型。

淳于琼,本是颍川名士,字仲简。此人是大儒陈蕃的再传弟子,虽然文武全才,被世人评为“出将入相”之才,却从十多年前开始,就被“党锢之祸”牵连,始终无法出仕。

直到年初黄巾起义,汉帝解除了“党锢”,淳于琼才在好友袁绍的举荐下,趁着北军临时征发扩张的机会,担任了军中的司马一职。

眭固将以上这些太平道收集到的资料,在心中过了一遍,神情更加凝重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能够被“天下楷模袁本初”引为好友的,除了要有出身,有名望之外,还需要过人的才华。

而且,不提袁绍,就连汉军的前后两任统帅——大儒卢植和凉州名将董卓,居然都对此人赞赏有加,眭固就越加有一种警惕感。

——汉室人才,何其多哉!

不提眭固的暗中感慨,在“先登士”的将旗下,一名身材高瘦,目光如电的汉将,面色平静的看着前方,不时对军阵发出一个个命令。

“陷阵士”的猛攻,只是为了疲惫敌人,迷惑敌人的注意力。等到黄巾军认为汉军已经被挡住了,那些训练不足、缺乏经验的农夫们,便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精锐度不下“陷阵士”的“先登士”,突然发动强力冲击,淳于琼就不信,黄巾军还能不崩溃!

“汉军追南地,黄巾走北庭。

白虎锋应出,青龙阵几成。

闻道兰山战,相邀在井陉。

屡斗关月满,三捷虏云平!”2

激昂的歌声,整齐的飘荡在万军阵中。不足千人的“先登士”,一起高唱着淳于司马新写的战歌,以堂堂之阵,临黄巾之乱。

虽然双方还未曾接战,仅凭这一首战歌,黄巾军的气势,便被当头打压到了低处!

眭固大恐!

——好一个淳于琼!

——你以为,这里是垓下3吗?

然而,一时间,眭固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带头再次大声高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不过,同样的战号,喊得多了,多少就会有些审美疲劳。在过去半天的战斗中,这个口号已经被反复的喊了不下二十遍,用以激励黄巾军的士气。到得现在,就连全部由虔诚的太平道信徒组成的“甲士营”,也无法对这个战号,激起太大的热情来了。

在压倒性的声势助威下,养精蓄锐大半天的“先登士”,对上苦战过一场的“甲士营”,一上来就形成了一边倒的战况!

ps:1先登士的说法,出自《六韬》卷三《龙韬·厉军》:“攻城争先登,野战争先赴。”

2此诗句节选自陈子昂的诗歌《闻东军告捷》。本人才疏学浅,改编诗句中种种不合理处,敬请谅解,各位看官勿喷。

3垓下之战,有四面楚歌的典故。

第34节 仙师滚滚雷

养精蓄锐大半天的“先登士”,对上苦战过一场的“甲士营”,一上来就形成了一边倒的战况!

尤其是当“先登士”这一边,还有多位“千人破”一级的猛将助威的情况下!

“陷阵士”出自大汉北军的步兵营,“先登士”则从射生营中挑选人员。在射生营中,公认的头号猛将,姓高、名顺、字仲达。1与高顺齐名,但位列他之下的,还有两位。一名俞涉,一名潘凤。

当这三员猛将一起发动,一枪、一刀、一斧,立刻溅起了一蓬蓬的血花。只是一个照面,三将便将前排的黄巾甲士,如同收割小麦似的砍倒了一片。

遭到如此猛烈的打击,黄巾军阵地一时间人仰马翻,明显的动起来。心急火燎的眭固,不得不将后方的预备队,一队一队的填上阵地的缺口,却也只能勉强保证阵地不失!

淳于琼冷眼看着战局,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在三员猛将冲杀过一轮之后,调度了一批生力军,将高顺等人换下,好稍作休息,等会儿再战一场。

在淳于琼的指挥下,“先登士”的阵前,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不停的吞噬着黄巾军的精锐勇士。在“先登士”的稳步推进中,“甲士营”的抵抗,越来越虚弱。而“先登士”的突破,也越来越顺利。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一直半闭着眼睛的“天公将军”张角,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没等一旁侍卫的张宝明白过来,张角已经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手中多出一柄桃木剑,向天空一指,双圆圆睁,须发皆张,大喝一声:

“浮云!”

仿佛听到了张角的号令,天空中的太阳,片刻间就被一层厚厚的浮云给遮住了。这样的异象,让不少感知敏锐的将士,都发现了奇异之处。

“啊呀!不好!张角这个妖道在施法!”

本来稳稳的坐在瞭望车上的董卓,猛的一拍大腿,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被世人目为“陆地神仙”的“大贤良师”张角,可不是一个江湖术士。这位将“太平真气”修炼到至高境界的强者,是真正拥有呼风唤雨,翻江倒海的大神通的!

“落雷!”

张角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凶猛的燃烧起来。伴随着桃木剑的火光,一道道天雷,轰鸣着,从九天之上闪耀着落下。雷光延绵之处,正是董卓引为奇兵的“先登士”!

“不!”

“先登士”主将淳于琼睚眦俱裂,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粗大的电光,朝自己头顶落下。这一刻,为了保命,淳于琼将一身“真气”修为激发到极致,反手从亲卫手中夺过一柄长矛,便迎着电光全力投去!

“轰隆隆……”

天空的落雷,毕竟不是自然的雷电,威力不足。外加上淳于琼及时的掷矛相抗,削弱了四分雷电之力。虽然全身焦黑,口鼻出血,淳于琼却好歹在这一次落雷之中,保住了性命。

不过,侍卫在他身边的那些汉军将士,命就没有那么好了。三、四十名受到雷电波及的汉军士卒,倒有一大半被生生电死。存活的,也只能算是还有一口气在罢了。

落雷之威,一至于此!

但是,落雷还没有完结。

一道接一道的雷电,在张角手中桃木剑猛烈燃烧的时候,源源不断的落在以“先登士”为中心的两百步之内。只是五、六次呼吸之间,便有六、七道电光闪下,带走了至少三、四百汉军的性命!

“可恶的张角!欺人太甚!”

董卓全身的肥肉不由自主的一起颤抖,心中是欲哭无泪。

——在卢植当主将的时候,也没见到你个小娘养的张角,用出这样恐怖的道法来啊?!

——太欺负人了!欺负老董经书不熟吗?

如果张角听到了董卓心中的抱怨,一定会轻蔑的嗤之以鼻。卢植是何等级别的大儒?张角要是敢在卢植面前,施展威力如此惊人的道法,那才是自寻死路啊!

不过,目前的汉军一方,虽然没有一位能够达到卢植这一层次的大儒,低上一层的儒士,倒也能找出两个。

就在张角召来的天雷肆虐之时,身处汉军后阵的预备队中,两名顶盔冠甲的士人,霍然间从草席上长身而起,吃惊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天变。

“妖术?”

年纪更大一些的士人,喃喃自语的说道。另一个年纪更小一些,相貌俊美,大约只有二十出头的士人,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田兄,如何是好?”

“季珪,慌什么?”

年纪更大的士人,姓田名丰,字元皓,冀州巨鹿人,博览多识,权略多奇。他曾在朝中任侍御史,因不满宦官专权,弃官归家。

正好黄巾军起义,田丰有感于汉室危机,于是组织了家中的族人,杂合了其他士人的小股私兵,汇集到卢植帐下,为剿灭黄巾军献计献策。

作为一名目光长远的儒家名士,田丰迅速从天变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他一把拉住年轻士人的手,语速急迫的说道:

“董郎将武夫耳!如今天地有变,非真儒士不能当也!季珪,可助我一臂之力!”

——董卓是个武夫,碰到这种法术,肯定没办法对付。只有真正的儒家士人,才有可能对抗这种法术,咱们一起来吧!

年轻些的士人,姓崔名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他本来是法家学徒,在加入汉军阵营之后,遇到田丰,多有指导,决定从头学习儒家经典。听到半师半友的田丰提出的倡议,崔琰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诺!”

情势紧急,两人也顾不得什么虚礼了。眼见第八道雷电就要落下来了,田丰挺直腰板,对着前方深深一拜,朗声喝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声音不大,可是周围在场的数千汉军士卒,却一个个心中若有感应。但见张角手中的桃木剑上,火势突兀的一窒,几乎要熄灭,那第八道天雷,居然就此湮灭了!

张角的脸上,没来由的涌上一层血色,显然身体不太舒服。刚才田丰的那一拜,已经用出了儒家正宗的“浩然正气”,将天地间的“元气”,生生搅成大乱,竟然让张角的“落雷”法术,差点儿被破去。

这就是当卢植在的时候,张角不敢施展道法,来对付汉军的原因。虽然大道三千,各有妙用,可是天生万物,皆有克星。神妙无比的道家法术,一遇上修身养性的儒家正气,居然就会像烈日下的融雪那样,溃不成军!

“可惜,毕竟修养不足……”

张角虽然暗中吃了一个亏,却也不是太担心。

“九天神雷术”一旦发出,就会产生九道雷电。不将雷电放完,就连施术者,都无法停止。田丰的那一拜,已经将毕生读经所得的儒家“正气”,全数释放出来。他这一拜,虽然将第八道雷电驱散,却已经无力阻止第九道雷电的落下。

桃木剑上的火势,再次炽起。第九道雷电,即将落下!

“天日昭昭!”2

崔琰的口中,吐出这么几个字眼,对着空中的云层,厉声呵斥。但见那云层猛然翻滚不定,从中心漏出一缕阳光,竟然将酝酿中的雷电,再一次硬生生的打断了!

ps:1高顺的字,《三国志》所不载。此处属于瞎编,识者勿怪。不过,若高顺真的字为“仲达”,那《三国志》多半是不可能将他的字记载下来的。

2“天日昭昭”一词,原本出自岳飞含冤临死前的供状。由于对这句话印象深刻,一不小心就用上了。

又ps:张角的道术,来源于暗荣游戏《三国志·11》的设定。玩过这一版游戏的读者,当不会忘记游戏里张角的这项特技吧?

但是,本文的武力系统,依然保持着平衡。这一点,将在后文中进行具体阐述。

第35节 李傕托士气

当崔琰口中大声呼喝一声之后,远在五百步以外的张角,从口中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幕,骇得一旁的张宝大为震怖。张宝急急冲到张角身边,心慌意乱的问道:

“大兄!?你……”

“不可惊惶!”

张角一跌坐在蒲团上,脸色极为难看。他平复了一下血气,声音沙哑的对一脸关切的张宝解释道:

“汉军之中,除了卢植以外,居然还有‘正人君子’在。此人趁我不备,突然施展儒家正气,凑巧破了为兄的道法……”

“这……也太……”

张宝也是修炼道法大成的人,如何不知道儒家对道法的克制?听到兄长张角的说明,张宝心里难以阻止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难道,是天意……

但是,张角与张宝的愁苦担心,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外面的战局。

由于遭到突如其来的“落雷”轰杀,被董卓当做底牌的“先登士”,一下子死伤了一半多。这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结果,让全体汉军的士气,在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面对着无可抵御的天雷之威,又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于直面正视?

反观黄巾军一方,亲眼看见“天公将军”大发神威,召唤出多道雷电将敌人摧垮,所有的战士,在一瞬间,士气几乎就爆棚了。瞬息之间,战场的形式,完全发生了逆转!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山呼海啸般的战号声,让汉军上上下下,一个个心惊胆颤。若是卢植还是统帅,凭借他在冀州军中的威信,也许还能够勉强维持战线。只可惜新上任没多久的董卓,还无法得到冀州军的衷心服膺。

如此一来,双方士气此消彼长之下,个别失魂落魄的汉军,完全忘记了严酷的军法,不顾身处战场,就这样将兵器一扔,掉头就跑!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有了第二个,便会有第三个。有了第三个,就会有第四、第五、第六……

就这样,成千上万的汉军纷纷丢盔卸甲,狼奔豸突,将后背亮给了敌人。直接受到天雷轰击的“先登士”,是第一支成建制崩溃的汉军队伍。还好主将淳于琼在汉军中素有威望,侥幸扛过雷击的高顺、俞涉、潘凤等猛将,在逃跑的时候,没有忘记将这位全身被雷电麻痹,行动不得的首领一起扛走,才让淳于琼逃过了落入敌手的命运。

“混蛋!废物!”

董卓虽然暴跳如雷,面对已经崩溃的军队,也是无计可施。这一刻,他对宫中的那些没·卵·子的家伙,又多了几分痛恨。

就是这些可恶的宦官,才会让董卓在没有理顺军心的情形下,不得不带着一群军心不服的士卒,与黄巾军进行大决战!

若是董卓拥有前任主帅卢植在冀州军中的威望,官兵们在遭到突如其来的法术攻击以后,也不至于立刻发生崩溃。严格的算起来,关于这场败仗的原因,宫中的那些没·卵·子的家伙,至少要负有九成责任。

但是,偏偏最让董卓恼火的事情就是,朝廷若是追查战败的责任,却只会去查他董卓董郎将的作为。那些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完全可以笑嘻嘻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所以,为了自己以后的前途,董卓面对几乎全军溃败的局面,却必须尝试挽狂澜于既倒!

一跃跳下指挥车,董卓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冲出数十步,来到他最后的依仗面前,大声的问道:

“兄弟们!你们怕了吗?”

跟随在董卓身边,东征西讨数十年的西凉铁骑们,向来凭借着手中的刀箭,自认为天老大,地老二,他们老三的。然而偏偏在这一刻,向来无所畏惧的凉州骑士们,居然一个个在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

“怕个球!”

在一片安静之中,一个粗豪的声音,打破了董卓的尴尬。

“张角真要有本事,干嘛老早不用,非要等到现在快吃败仗了,才眼巴巴的用出这种妖术?他要是有那等本事,只要随便用出来,这天下哪个挡得住他?他要是有那等本事,蛾贼们也早就打到雒阳去了。这样看起来,张角老儿的伎俩,只怕也就这么两下子了!”

董卓赞赏的看了一眼及时回应的那名部下,再一次大声的叫道:

“说得好,稚然!兄弟们,你们,怕了吗?!”

“稚然”是在西凉军中素有威望的屯长李傕的字。被李傕如此及时出声开解过后,这些刀口上喋血几十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军,终于如同董卓所希望的那样,一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声:

“怕个球!”

董卓在一张张驯服的面孔上扫过一遍,一边遛着马,一边大声喝道:

“那些没用的关东人,被区区几声响雷,就破了他们的老鼠胆子!现在,他们的唯一指望,就是我们这些关西的好汉了!”

“好歹大家都是天子手下,也一起合作过几次。老子可不能看着他们这样,来丢大汉的脸!”

勒住战马,董卓将嗓门放到最大,吼叫道:

“现在,我们要去为大汉天子分忧,把他们这些‘没胆子’救下来!我们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西凉铁骑的威风!”

在主将的号召下,凉州铁骑的战士们,终于重新被激发出高昂的斗志。他们高举手中的刀弓枪矛,齐声呼喝起军中的战号来:

“铁骑!”

“威风!”

见手中的嫡系已经斗志昂扬,董卓也不耽搁,大喝一声:

“跟老子冲啊!”

“铁骑!”

“威风!”

慷慨激昂的战号声中,董卓一马当先,对着前方溃退的败兵,就发动了冲锋。在他的身后,两千来自凉州的凶悍铁骑,牢牢的跟随在统帅的后面。这些凉州铁骑要用自己的战绩,让那些出身于关东的懦夫们,见识见识凉州铁骑的真正威风!

凉州铁骑一出动,就被高居在指挥车上的人公将军张梁看在眼里。

张梁听说过凉州铁骑的威风。

传说中,凉州铁骑是一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狂野悍军。张梁凭借自己的军事知识,总觉得这样的传说很是不靠谱。

骑兵的冲击力,张梁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若是骑兵敢于对敌人发起正面进攻,别的不说,能够在交战后还稳稳地坐在马鞍上的骑兵,就不会有多少。如此战法,对于训练价格高昂的骑兵来说,是绝对不合算的。

但是,当他亲眼看见凉州铁骑大展威风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凉州铁骑的威风,居然比传说中还要强大!

两千多匹战马,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发动巨浪般的攻袭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呢?

反正,绝不是两百骑兵的威势乘以十,就可以描述的出来的。

在张梁的印象中,即使己方的三千“飞骑营”全体出动,也营造不出眼前这幅撼天动地的景象!

而且,凭借着高明到变态的目力,张梁还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出,这些凉州铁骑所使用的武器,并不是类似于“飞骑营”的弓箭和手弩,而是长矛和马槊。

——难道这些凉州人,全都是十里挑一的骑术好手?

张梁也是骑术好手,自然知道,光凭两条腿夹着马腹的力量,想要使用长矛和马槊,在奔驰的战马上作战,需要多么高超的骑术。据他所知,“飞骑营”三千骑士,拥有这种手段的精锐,绝不超过八百。

——不,是不超过六百!

面对骑兵的这种恐怖冲击,以步卒为主的黄巾军,只有结成紧密的阵型,才能避免被骑兵打乱冲散的结果。这是兵法常识。

可是……

在张角施展的“落雷”仙术鼓舞下,感觉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的黄巾军战士们,为了奋勇的追击汉军,已经全线涌上。什么阵型啊,队伍啊,号令啊之类的东西,统统被狂热的黄巾力士们丢到了脑后。

现在,所有黄巾军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冲啊!

——冲上去,就是胜利,就是功劳!

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黄巾军,有不少队伍就连指挥建制都被打乱了。一群乱哄哄的步卒,在毫无防备之下,遇上迎头冲来的西凉铁骑,下场可想而知。

当然,董卓指挥下的凉州骑兵,不会直愣愣的当面对着黄巾军主力冲去。在己方败兵的溃退中,那样做,无疑要先在己方败兵队伍里杀出一条血路来。凉州铁骑的攻势,是在绕过一道弧线后,从侧翼一头撞在黄巾军队伍的软腰上。

冲在凉州铁骑最前方的,自然不会是主将董卓。当先的那员骑将,全身上下,包括面部,都被铁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从兜鍪【即头盔】中披散出来的那些乱发,却将这员骑将的身份,暴露在熟悉西凉铁骑将领的人的面前。

会是这番打扮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号称凉州军中骑术第一,舞槊第一的屯长郭汜!

第36节 郭汜当先骑

郭汜,小名郭阿多,出生卑微,但以勇武闻名于凉州。

据说,郭汜的籍贯并非在凉州。他的祖上从关中迁到凉州,其父娶了羌女为妻,生下郭汜。由于勇武过人,郭汜被部族中的年轻子弟所拥戴,成为一个小团伙的首领。,因为无法忍受贫困的生活,郭汜曾经有段时间带着几十号羌汉子弟当过马贼,劫掠四方。

后来,董卓爱惜郭汜的勇武,特地派人前往马贼群中招诱他。凭借董卓在凉州一带征战多年所积累下来的威信,郭汜这才投入董卓麾下效力,几年下来,已经积功当上了屯长。此人的勇武,被凉州铁骑的将士们公认为:仅次于华雄。

在一次军中的聚会中,董卓曾经这样评价华雄与郭汜二人:

——在马下,伯英【华雄】远超同侪;在马上,伯英当与阿多【郭汜】,并驾齐驱耳!

紧跟在郭汜与他的百余部后的,是向来在西凉军中,与郭汜齐名的屯长李傕。

与郭汜以勇武著称不同,李傕出身凉州大豪,据说是秦将李信、“飞将军”李广的后人,族中人才极多。光是在董卓手下担任什长以上职务的,便有十七人。

作为凉州北地郡李氏一族最年轻的族长,李傕不但个人武力出众,对军心的把握也极为擅长。虽然入伍不过两年,李傕已经在凉州军中建立了相当的威望。董卓曾经戏言,若是自己再生一个女儿,一定会选李傕做女婿。

不过,现在的李傕,表情可不像刚才帮助老大董卓圆场子时,所表现出的那样的无畏。

实际上,在凉州诸将里,李傕向来有着信奉鬼神的名声。若不是看到平时最虔诚供奉鬼神的李傕,都是一脸的无畏,凉州骑士对张角道法的恐惧,也不会如此明显的被消除。

此刻的李傕,心中满是惶恐,暗中不停的向他素来最信奉的那名巫师1祷告,希望那位神通广大的巫师,能够保佑自己,免遭被雷劈的噩运。

无论是心怀恐惧还是英勇无畏,李傕郭汜之流,此刻的行为都是一致的。那就是:

——用敌人的鲜血,来染红凉州铁骑的战袍!

声威骇人的马队,一头撞进了松散混乱的黄巾军中,所过之处,留下一地血肉。一马当先的郭汜,手中马槊连连刺出。连挑十一名黄巾军以后,“战炁”消耗不少的郭汜这才放缓了马速,将位置移入部下当中,稍作回力。

郭汜所部的百余骑兵,光是这一轮冲击,便杀死了不下两百名黄巾军。而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只是一死三伤,还有马队冲击力的减弱。

但是,这时候,李傕及时的带人赶了上来,从马队间留出的缝隙里,越过郭汜所部,杀到了第一线。当李傕亲手斩杀八条人命,开始减速整队的时候,董卓亲自率领亲卫骑兵,也已经冲到了战斗的第一线。

被激励到最高士气的黄巾军战士,依然在奋勇的抵抗敌人。可是,在速度被提起来的骑兵面前,即使拥有“十人杀”甚至“百人斩”的勇武,也依然是螳臂挡车。如果不是典韦那种非人的存在,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与凉州骑士连人带马的冲击力相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见一片断肢残骸四处飞舞,转眼间,又有不下百名黄巾军死于非命!

“怎么可能!?”

在后方观战的张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骑兵冲入步兵阵型中,居然能够造成如此可怕的杀伤力吗?

以他的经验,马背上的骑士,因为没有强力稳固的支撑点,若是在马上动作过大,不用敌人进攻,自己就会从马上掉下来。可是刚才凉州铁骑的那番冲杀,张梁瞪大了眼睛,就没看见有几个敌军,是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的。

——这些凉州人的骑术,居然高到这种地步吗?!

“传令,收缩阵型!”

面对凉州铁骑的强力反击,张梁无奈的下令收拢部队。要不然的话,冲在最前方的数千黄巾军,只怕没有几个能囫囵着回来。

但是,在本方占据了明显优势的情形下,张梁也不甘心就这样让董卓全军而退。

“传令,飞骑营,全军出击!目标:董胖子!”

既然步兵被击退了,那就以骑兵对付骑兵。张梁倒是想看看,凉州铁骑到底有多厉害,能不能将“飞骑营”也一齐击退!

而另一方面,董卓见到黄巾军开始收缩阵型,也不敢过于逼迫。毕竟,在聚集成一团的密集步兵面前,使用纯骑兵发动的冲击,那是赔本的买卖。一旦骑兵失去机动性,陷在步兵群中,战斗力就完全不能得到发挥了。

所以,董卓让凉州铁骑停下来,威慑后方的追兵。然后,他再派出百余名骑兵,冲到溃败的汉军步卒面前,制止他们的后退,好使这些败兵恢复阵型。

“停下,停下,不得再退!”

“贼军已经被击退了!还逃什么!”

“中郎将有令,后退者斩!”

……

汉军毕竟较为精锐,即使在溃逃中,部队的建制依然没有被完全打乱。见到黄巾军暂时被击退,因为一时的震怖,才不得已溃退的汉军士卒们,一个个心怀惭愧的止住了脚步。

就算有几个被“落雷”吓破了胆的家伙,在凉州铁骑的马刀下,也只是成为了大汉军法面前的小小祭品。

再加上位于后阵的田丰,联络了文丑、高览等豪强,率领手中的数千私兵,主动上前接应,在半个时辰以后,汉军主力终于再次恢复了秩序。虽然士气明显低落,但还是可堪一战的。

不过,就在汉军停止了溃退,开始整顿队伍的同时,一场骑兵间的大战,在汉军和黄巾军双方之间展开了。接近三千的黄巾军骑兵,对着两千不到的凉州铁骑,发动了一往无前的奋勇攻击!

飞骑营当先的一将,因为他声音洪亮,说话如同打雷,得了个外号叫“雷公”。这名黄巾军小帅出身在并州,自幼以牧羊为业,骑术之精湛,在十五万黄巾军中,可以列入前五。

在主帅张燕负伤的情况下,雷公自告奋勇,冲在最前面,以求在“人公将军”面前,露上一回脸,以后也好得到提拔。

所以,雷公一眼就挑中了凉州铁骑中那员挂着面甲的武将。那员猛将在一群凉州骑兵中,总是最为嚣张,冲锋在最前方。若是将此人一举击杀,雷公也就有资格被黄巾的高层们,欣慰的夸上一句:“勇冠三军”了!

这名与他正面对敌的,挂着面具的汉将,不是别人,正是凉州军中被评价为勇力居于第二,马术冠于全军的前任马贼,现任屯长郭汜!

每当骑在奔驰的骏马上,感受到脑后的长发随风飘舞之时,郭汜就会有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这种让郭汜欲罢不能的感觉,让郭汜每天若不在马背上呆上两个时辰,就会浑身上下总感到不舒服。

尤其是当战马在奔驰中,前方还有着需要消灭的敌人,郭汜的身体,就会自发的高度兴奋起来。当手中的马槊,让一个又一个敌人喋血沙场的时候,郭汜简直就有着如同飘飘欲仙的极致感觉!

所以,在头脑处于一片空灵之中,冲向前方的敌将时,郭汜根本没有考虑别的东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送,将马槊送进敌人的躯体内!

一抽,将马槊抽出敌人的躯体外!

如此而已。

但是,作为在十五万黄巾军中,能够被大家叫得出名号的勇将,外号“雷公”的这一位,会是一个敌人一枪刺出,就能杀死的杂兵吗?

还有三丈远。

在如痴如醉间,郭汜提起马槊的枪尖,对准敌人的胸口左侧。

雷公抬手,举刀,深吸一口气。

八个马蹄翻飞不已,两人的距离在急剧缩短。

还有两丈远。

雷公张嘴。

吸气。

呼气。

发声。

“死!!!”

宛如晴天里响起一个霹雳,雷公的一声怒喝,让位于他前方五丈以内的汉军骑兵,尽皆昏头转向。至少有五名汉军骑兵,在这一大喝声下,没能稳住身形,一不小心,从马背上掉下来,葬身在滚滚而来的战马铁蹄之下!

这一声大喝,已经不光是声音大而已,而是包含了一些粗浅道法在内,才能达到如此显赫的效果!

若非雷公天赋秉异,还得到“大贤良师”张角的数次指点,又怎么能修炼成威势如此惊人的“雷公吼”来呢?

看着十多名挣扎着在马上勉强保持平衡的汉军,雷公坚定的相信,在硬吃了自己那一声怒吼之后,对面那个脸上老是挂着面甲的家伙,这一次必定在劫难逃。

虽然雷公明白自身的武力,大约不过“百人斩”一级。但是,被“雷公吼”震慑得晕头转向的敌将,在他想来也就是个活靶子,在等待着自己下刀罢了。

还有一丈远。

雷公举刀,斩下。

目标——郭汜的头颅!

两马交错。但是……

雷公的刀,却落了一个空!

ps:1此“巫师”非彼“巫师”,可不是从西方传来的那种会释放火球术的概念,而是中国土生土长的一种职业。《说文》中解释:“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说明“巫”其实就是跳大神的女人。

第37节 飞骑未可持

两马交错。雷公的刀狠狠的斩下,不料却落了一个空!

敌人,敌人在哪里?

看着离自己不到五尺的战马上,居然空空荡荡,雷公一个错愕:

——难道,这厮如此没用,自己掉下马去了?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精通马术的雷公,心中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

——敌将在马腹下!?

果然,下一刻,一只从下而上,斜刺出来的马槊,就证明了雷公的判断。

雷公挥刀急架!

蓝绿色的刀气,与马槊上的那片暗红,撞击在一起,溅起刹那光华。雷公的刀,仿佛是斩在一块硬石头上,不但无法削断马槊,还被对方浑厚的“战炁”,反弹了回来!

至于马槊,也稍稍被刀上的力道,震开了一丝距离。然而,雷公却惊骇的发现,在现在的位置上,那只马槊带来的威胁,居然比他出刀之前,还要更加巨大!

“噗嗤……”

马槊一刺一收,轻松的在雷公心脏上开了一个。这惊艳的一刺,最令人惊讶的是:若雷公没有出刀招架,那一枪,只怕还扎不中雷公的心房!

尽管雷公暗施诡术,却依然不敌凉州骑将郭汜。两人交手不过一个回合,却是生死立判。

雷公落马。

郭汜上马。

当然,这一次交手,郭汜并非毫发无伤。

若非郭汜修习的“大梦诀”武学,强调的就是通过在战斗中进入“超然之境”的状态,充分发挥身体的本能来对敌,恰好可以克制雷公的震慑心神之术,只怕这一次交手,死的就不是雷公了。

而且,雷公的那声大喝,虽然没能扰乱郭汜的心神。可是,作为主要目标的郭汜,也被声音中蕴藏的杀伤力,震得耳鼻出血,受了些不重不轻的伤害。

所以,在一枪刺死雷公之后,郭汜立刻在部下的掩护下,放低马速,退到了战斗的二线。

不过,在那个时候,两只骑兵的对冲,已经接近尾声。

经过一番“火星撞地球”般的激烈拼杀,双方骑兵各自破阵而出,留下一地的尸骸。

外号“左髯”的黄巾军骑将,奋力杀死一名凉州铁骑,发现前方已经没了敌人,这才忍不住重重的将额头的冷汗甩了一把。刚才的那一战,虽然短促到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却着实将这位以行事精密著称的骑兵小帅,狠狠的吓了一跳。

别的不说,单是看见前排的黄巾军骑士,普一接战,就如同秋天的树叶一般,纷纷被凉州铁骑给扫落,已足够将左髯惊得目瞪口呆了!

——这些凉州人,到底要强悍到什么程度啊!?

左髯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名“百人斩”级的黄巾骑士,与一名凉州铁骑在奔马上硬撼了一招。明明那凉州铁骑实力不济,被“百人斩”黄巾骑士砍飞了手中的长矛。可是,这名凉州铁骑,居然硬是稳稳的扎根在战马上,摇了两摇,终究不曾落马。

然而,那名“百人斩”黄巾骑士,却反而在马背上受力不住。明明占据了优势,他依然一不小心,栽倒在马下,葬身于飞马的铁蹄之下!

这等怪异之事,让左髯的两条腿,几乎要抽起筋来。

——难道凉州人的骑术,一个个都高明到这种地步吗?

骑兵对冲终于结束。感觉好不容易逃得一命的左髯,扭头查探了一下己方的部队,不由得欲哭无泪。

他光凭目测,就可以看出,己方整支队伍明显的缩水了一大截。粗粗估算一下,刚才那短短的半刻钟,“飞骑营”至少折损了四、五百人!

至于敌人……

在战场中遍布的尸体中,大约每七、八具尸体里,才有一具属于凉州军的。按照这样的战损比来看,凉州铁骑最多不过损失了百人左右罢了。

当然,心有余悸的,不光是左髯一个人。

凡是经历了与凉州铁骑对冲的黄巾军,无不对凉州铁骑的可怕战力骇然生畏。有不少的“飞骑营”将士,只是略一与敌人交手,就丧失了重心,一头掉落马下。而凉州铁骑的士卒,却一个个能够安坐在马背上,舞刀弄枪,挥动自如!

左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两支骑兵相比之下,飞骑营远远不是凉州铁骑的对手。如果再打下去,飞骑营很有可能会全军覆灭!

凉州铁骑兜过一个圈子,仿佛意犹未尽,居然调转马头,再次向着“飞骑营”发起了冲锋。见到这般情形,“飞骑营”将士们相互对视一眼,猛的发一声喊,纷纷调转马头,夺路狂奔,竟是不敢再与凉州铁骑交手了!

“废物!丢尽了我太平道的脸!”

在随风猎猎飞舞的“人公将军”大旗下,张梁看到“飞骑营”的狼狈逃窜,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过,私下里,张梁的心中也是甚为骇然。

凉州铁骑的威力,居然有这么大?!

这着实让张梁也吃了一惊。

其实,从兵法角度来判断,“飞骑营”在今天的战斗中,先是以六百骑对付二百骑,在“白马义从”的手下吃了一个大亏,主将张燕受伤,已是挫动了锐气。再加上在刚才的骑兵决战中,临时主将“雷公”,又当场战死,士气又是一跌。最后加上总数超过两成的伤亡率,“飞骑营”无力再战,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见汉军依靠凉州铁骑的可怕战斗力,渐渐稳住了阵脚,张梁依然心有不甘。

正好,传令兵来报,从左右两翼分出去的三万生力军,已经在一路疾行之下,绕过十余里的路程,对汉军阵型呈现出三面包围的势态。有了这个好消息,张梁果断决定,中军再次大举压上,三面合围,齐攻汉军阵型!

对于左右两翼包抄过来的两只黄巾军大股,董卓早有安排。他率领马匹已经疲惫的凉州铁骑,回到中军休息,只是匆匆的灌了一口水,便再次跳上中军的指挥车。

早有斥候回报董卓,说明左右包抄而来的那两支黄巾军大军,多是衣甲不整,兵器不足的羸弱之师。除了人多势众,士气还算是高昂以外,这两支黄巾偏师,实力并不怎么样。

所以,董卓的对策相当简单。他调动了目前士气还保持的不错的冀州郡国兵,去对付一侧的黄巾军。而另一侧黄巾军,则有文丑、高览两名猛将率领的豪强私兵去打发。

至于一度崩溃的中军,有战力强悍的凉州铁骑压阵,如今已经将阵型再次稳定下来,进攻或许不能,可要想顺利的撤退,当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战,已经获胜无望。那么,就尽量全身而退吧!

董卓这样想着。

但是,立刻有一个不识抬举的传令兵队长,快步跑到董卓所在的指挥车下,大声禀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禀报郎将,颜良义士的家兵被击败了!颜良义士本人身负重伤,已经向大营撤退了!”

“什么?”

董卓的手臂上白光一闪,用力过猛之下,竟然一掌击断了指挥车的扶手,愤怒的问道:

“颜良败了?受了重伤?!”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董卓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颜良何许人也?

冀州为天下十三州中排在前列的有数大州,堪称是人才辈出,英豪遍地。但是,如果说起当前冀州勇武之名最盛的几位豪杰,大半的冀州人,都会报出这样一句口诀来:

“颜良文丑,张郃高览。河北四杰,天下果敢!”

凉州军第一猛将华雄,近来一段时间在军中耀武扬威,帮助董卓弹压军心,前前后后轻轻松松的击败了出自大汉北军的四、五名“千人破”一级强者。但是,武力达到如此水准的华雄,却不敢去公开挑战“河北四杰”中的那几位!

河北四杰中,除张郃被河间郡守征辟为军司马,负责防卫郡城外,其余三人都在冀州讨伐军中。华雄曾经与高览在私下交手数招,结果势均力敌,胜负当在五五之数。自从这次交手后,董卓就对颜良、文丑、高览诸将的武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几位出自冀州的猛将,只怕都是有着“千人破”巅峰的实力,差一点就能突破到“万人敌”境界的强者!

虽然大部分的“千人破”最终都无法突破成为“万人敌”,但以颜良、文丑、张合、高览几人目前的年龄和武力来判断,只要他们在军中多打上几年的仗,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会太低。如果这四人十年后都晋升为“万人敌”,董卓是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但是,身为河北四杰之首的颜良,居然突然间受伤兵败。这件突然发生的事,不由得董卓不重视。

第38节 天平实难敌

“颜良如何受伤的?难道他一时不慎,孤军深入,被贼人围攻了?”

董卓急切的问道。

“不是。据说……”

传令兵队长也有些狐疑的回答道:

“……据说是被一员敌将,正面击败所负的伤?”

“嘶……”

董卓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够击败半只脚踏入“万人敌”的颜良,还是正面作战。这样的实力,除非是……

——“万人敌”?

吃惊之下,董卓还想多问几句情况。可是,汉军传令兵本身,也只是大概了解到颜良兵败的消息,哪里说得出更加详细的东西呢?

颜良的兵败,让董卓修改后的作战计划再次被搅乱。

原本今天的这一战,董卓的计划是,先以“陷阵士”挫动黄巾军的锐气,再以“先登士”强行突破黄巾军中军。

如果这两步没有成功,接下来,西凉铁骑就会出动,从侧翼进攻黄巾军派出来迂回进攻的偏师。在击溃黄巾军偏师后,驱赶黄巾溃兵,再次冲击黄巾军主力部队。

即使这一战不能全胜,在董卓的计划中,至少也能得到一个小胜。有了一场胜利作为战果,也足以让董卓应付那些来自大汉朝堂和宫廷中的压力了。

可是,谁又能料到,与卢植对峙了好几个月,从来没有在战场上施展过法术的张角,突然之间,会用出一个恐怖到极点的“落雷”法术来呢?

——还是说卢植那厮,运气超好,让张角一直用不出法术来呢?

当然,董卓的这种想法很是无聊。

张角不敢在卢植面前施展法术,原因也很简单。

所谓天生一物降一物。在浩瀚的天道之中,任何事物,都有隐藏的克星。如果说道家高人,修炼到极致的地步,足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话。那么,儒家的宗师,积累到至深,便有着“万法不侵”的效果。

卢植身为一代大儒,一身“浩然正气”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张角只要敢在大军面前施法,卢植稍微对着张角拜上两拜,以自身的“浩然正气”将天地间的元气搅乱,就足以让张角被自己施展法术的反噬之力,打成重伤甚至死亡!

只可惜,这个小秘密对并不喜欢学习儒家经典的董卓来说,根本是无从得知的。但是,对张角施法后对军心所能造成的后果,董卓心里是极为清楚的。

刚才,当张角的法术一施展完毕,董卓就知道,这一战,汉军已经是获胜无望了。一群对董卓并不服膺的骄兵悍将,如何会为了董卓这个关西人拼死效命?

所以,面对黄巾军两路夹击的偏师,董卓并没有将其击退的打算。只要能够让中军主力成功退回军营,他就心满意足了。

于是,董卓让战力不算差的冀州州师顶上一路,再让比较有力的豪强私兵顶上另一路。虽然豪强私兵的战力不算如何高明,但是有文丑、高览这样的猛将在,大概也可以支撑得下来。

外加董卓预计中,击败了决战前突然出现在侧翼的那一小股未知黄巾军后,颜良也可以从黄巾军偏师的侧翼威胁敌人。面对颜良、文丑、高览三大猛将的狙击,这支黄巾军偏师的威胁,应当可以被降到最低了。

但是,一听到颜良居然被人正面击败,董卓的撤退计划,自然就都被打乱了!

黄巾军令人忌惮之处,就在于人多势众。所谓“蚁多咬死象”,即使是“万人敌”也决不能真的以一敌万。面对在太平道鼓动下悍不畏死的狂热信徒,即使悍勇如董卓,心里也常常有无可奈何的感觉。

但是,相应的,黄巾军中人才奇缺,就连“十人杀”和“百人斩”级别的勇士都不多,并不能充分的发挥己方人多势众的优势。外加上黄巾军的组织极为简陋,军阵多不完整,在面对强力猛将的突击时总是节节败退,才让猛将云集的汉军,屡屡得以以寡敌众。

若是上万的黄巾军中,突然冒出一个“万人敌”来……

想到这里,董卓的头上就冒出一股冷汗来。有一个猛将作为刀锋,则汉军的阵型就很难不被击破。一旦双方进入两军混战的状态,吃亏的绝对不是人多势众的黄巾军!

——万一……

…………

——怎么办?

有卢植的前车之鉴在,董卓不认为自己吃了败仗之后,下场会比卢植强到哪里去。

固然,因为董卓是汝南袁氏的故吏,属于袁氏阵营的重臣,会在朝堂上为董卓说上几句好话;与袁氏一族关系一直保持和平的“十常侍”那里,也可以花上千八万钱打点一番,放董卓一马。可这样一番作下来,对董卓而言,战败后的最好结果,大约也就是被朝廷削去官位,贬为白身!

当然,有以往的功绩在,有朝中的人脉在,董卓以后未尝不可以卷土从来。然而征战多年的心血一朝而废,会有哪个心里能够不在意?

不得不说,多年的沙场厮杀,让董卓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极强。这一刻,他深深的呼吸了几下,终于强行将脑子里那些纷至沓来的杂乱想法,统统压制下去。不管未来朝廷会如何处置他,先做好当前,才是董卓翻盘的有力保障。

由于凉州铁骑在不久前已经费力的厮杀了一阵,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恢复人和马的体力,也由于中军需要凉州铁骑在一旁镇压场面,避免刚刚开始重新整顿列阵的中军士卒不会再次崩溃,目前在董卓手中,还靠得住,可以机动使用的兵力,就只有他身边的亲卫队了。

虽然董卓的亲卫队,在刚才也随着凉州铁骑出动了一回。但是,肩负着保卫董卓使命的亲卫队,并没有直接参与对敌作战。所以,董卓的亲卫队,除了马匹的体力略有损耗,人的精神和体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主意已定,董卓叫过亲卫队首领——女婿牛辅,和副队长——闻名凉州的勇将樊稠,吩咐道:

“做好准备,万一……”

话犹未完,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跑到指挥车下,大声禀报说道:

“董郎将,大事不好!义士文丑被蛾贼击伤,所部已经溃退了!”

董卓只觉得迎头挨了一个霹雳,面色骤变。不过,到了这种危机时刻,他的头脑反而越发的清明起来。只是略微一怔,董卓立刻果断的发出命令:

“公助【牛辅的字】,带上亲卫队,立刻去找田丰,让他带上所部,一起去支援高览!”

说罢,董卓急忙叫过身边的传令兵,向全军发布命令,保持建制,全军撤退!

——击伤文丑的,难道又是那个击伤颜良的贼将?

怀着这样的疑问,董卓跳上战马,再次指挥西凉铁骑,对黄巾军进行威慑,以保障主力汉军可以顺利撤退。

不过,董卓所作出的猜测,答案并不正确。

将文丑击伤的,并不是典韦。典韦在重伤颜良的时候,自身也有了些小伤。张狂担心典韦的伤势转为内伤,便将他撤到后阵。所以,加入黄巾军偏师中,充当破阵先锋的,变成了周仓、臧霸和乐进三人。

这三位猛将各有特色,一旦合力在一起,三人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立刻让想要阻挡他们的敌人吃尽了苦头。

面对被张狂所点化,实力激发到了巅峰状态的周仓、臧霸和乐进这三员猛将,年纪还轻,武力还远没有达到巅峰时期的文丑,能够以一敌三,并成功逃得一条小命,实在是运气不错。

饶是如此,当高览将文丑接应回军中时,也着实吓了一跳。武力犹在高览之上的文丑,此刻居然被人一路追砍,搞得浑身脏兮兮、血淋淋,仿佛在死尸堆里打了一百个滚,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然后,高览很快也领略了一下,追杀文丑而来的三员黄巾猛将,到底有多么可怕。

先接了周仓一刀,高览全身一震,差点儿虎口破裂。

再接了乐进一刀,高览神情一怔,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是臧霸一刀,高览胸口一痛,差点儿就把小命给丢了!

——逃!

三刀一过,高览的心中已经做出了最直接的判断。

——不逃,则死!

幸而此刻战场上人流涌动,无数的黄巾军战士,手中胡乱的挥舞着兵器,一窝蜂的向前拥挤上去,将人海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原本让高览颇为头痛的人海,现在反而成为高览得以顺利脱身的有利屏障。他忍着身上的伤痛,埋着头向一侧猛冲,立刻顺利的避开了天平军三员猛将的锋芒。

只是这样一来,被高览抛下的私兵们就倒了大霉。周仓、臧霸、乐进三人一阵大砍大杀,立刻将同样训练不足、缺乏军阵配合的豪强私兵乱成一团。

就这样,借着天平军的猛将突击,豪强私兵的阵型被打乱,局势很快变成了大为有利于黄巾军的混战。在混战中,士气更高、人数更多的黄巾军侧翼包抄部队,立刻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支持了大约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后,面对呼啸而来的黄色人浪,胆气不足的豪强私兵终于全线崩溃!

第39节 胜负终落定

面对呼啸而来的黄色人浪,胆气不足的豪强私兵终于全线崩溃!

“杀啊!”

在追击敌军的时候,黄巾军战士个个如同猛虎下山,奋不顾身。一时间,滚滚的黄色,迅速染遍了半个战场。若是任由局面继续发展,只怕数千豪强私兵,便要损失过半。而董卓指挥的中军主力,也会被黄巾军侧翼部队给拦腰截断!

但是,一队汉军骑兵的到来,立刻给了兴奋无比的黄巾军当头一棒!

“去死吧!”

为首的一员汉军猛将,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中马槊连刺。在战马高速的奔驰状态下,此将的动作,偏偏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不过一个呼吸,这名汉将驱使着马匹奔驰过五丈开外,马槊抖动了七下,已经杀死了不下五名黄巾军!

为首的锋将如此勇武,后面跟随的骑兵也极为精锐。在一片夹杂着羌人语调的呼喝声中,这区区一百多名骑兵,片刻之间,便刀劈枪挑了一百多名冲在最前面的黄巾军战士。

本来士气高涨的黄巾军,突然间遭到敌人如此凶悍的反扑,一下子就被打槽了。他们暂时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心怀狐疑,不敢向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凉州骑兵发动攻击。

“止步!止步!”

见到前来援助的凉州铁骑,将黄巾军的追兵打了一个反击,被败兵裹挟着后退的冀州名士田丰,急忙抓住机会大叫起来,开始整理队形。他部下的豪强私兵们,见识了汉军骑兵的威风,心中惊恐略减,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溃退的脚步。

这一幕,被位于第二阵的张狂观察到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些骑兵,居然强悍到如此地步,竟然能硬冲大队的步兵?

哪怕,这些步兵阵型松散。

——不合道理啊?

自身便是一名骑术高手,张狂自然知道在马上作战的艰难程度。没有马镫,骑兵在马背上无从借力,稍有不慎,就会从飞驰的奔马上掉下来。可眼前汉军骑兵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张狂心中原有的认知。

但是战场之上,容不得张狂胡思乱想的追根究底。为了有效的遏制敌军骑兵,张狂扭头对着后阵大叫起来:

“仲荣!射马!”

天平军在与大队的黄巾军汇合之后,不少士卒被友军冲散了。目前依然保持了完整队形的部队,只有于禁和沈富所部。不过,于禁的百人队,在之前击破颜良文丑等人的战斗中多次出战,已经相当疲劳了。所以,这一次,张狂点了沈富、沈仲荣的将。

沈富此人,在如今的天平军众将里,勇武不算出众,兵法也并不如何高明。但是,在如何收摄人心上,他倒是颇有一手。张狂心中多次计较过,此人的长处,只怕不在治军,而在于理民。以后手中若是得了块地盘,倒可以让沈富转为文职试试。

“嗖嗖嗖……”

沈富将高举的右手一挥,他部下的二十名强弩手,立刻把力道超过四石的劲弩,对准五、六十步开外的骑兵,发动了齐射。虽然激射的箭矢误伤了四、五名黄巾军战士,但也有八、九名凉州铁骑被弩箭正面击中。

“可恶!天杀的狗崽子!”

这只凉州骑兵小队的首领,董卓的女婿,大将牛辅,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这一下不分敌我的齐射虽然狠毒,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凉州铁骑的嚣张气势,的的确确被好好的打击了一把。牛辅虽然口中咒骂,却赶紧收拢了部下骑兵,提起马速,向另外一处战场杀去,以避开敌人不分敌我的疯狂射击。

“沈富!你做什么!”

这声暴喝,来自于张狂的心腹周仓。与沈富出身汉军郡国兵不同,周仓可是根正苗红的太平道弟子。见到沈富毫无顾忌的误伤己方士卒,周仓忍不住便大吼起来。

沈富看了周仓一眼,默不作声。

“仲荣,下次不可这样了!姑且念你是初犯,罚你今天晚餐减半。”

张狂开口说道。

虽然天平军人数不多,内部依然隐隐的分成了两大派系。出身太平道弹诚信徒是一派,从汉军中投降过来的军将又是一派。还有一个臧霸,以自己的老乡故交为支持者,又是介于两大派系中间的中立派。

面对部下的自动分化,张狂固然一直在想办法弥合,但也有些默认的意思。后世的太祖讳“毛”的那位,都曾经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张狂并不认为以自己的这点儿政治能力,可以阻止手下派系的形成。再说了,只要对张狂本身的地位不会形成威胁,他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这些东西。

见凉州铁骑杀到了其他地方,张狂再次督兵前进。等来到刚才被射死的凉州骑兵战马旁,张狂跳下战马,细细的观察了片刻,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原来如此……”

自此,凉州铁骑为什么战力如此惊人,拥有如此强悍的近战能力的奥秘,算是被张狂一眼看穿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凉州铁骑,居然装备了先进的马战利器——双边马镫!

自从来到汉末,张狂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一直以为当世的骑兵,是不装备马镫的。确定了这一点,张狂就不准备太早将马镫制造出来。他甚至还故意想要保守马镫的秘密,等到己方拥有了大规模的骑兵,再使用出来,给敌人来一下狠的。

却不料,这一切不过是张狂孤陋寡闻罢了。

原来,古人远比想象的聪明。凉州铁骑之所以闻名于世,就有着装备了双边马镫的小小功劳。只是因为古代交通不便,一项新技术的传播速度,要远远慢于后世。而若非是有心的人,也很少会注意到在马上的骑士,到底是不是依靠双腿夹紧马腹来保持平衡。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可能要到几十年以后,双边马镫才会成为一项骑兵的普遍装备。那时候,已经是三国的后期,离晋朝司马氏统一天下为时不远了。

按照正常的历史推进,大约在南北朝时期,由于骑兵的冲击力和格斗能力大幅度上升,以至于重装甲骑成为当时战场上的绝对主力。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以重装骑兵为主战力量的年代,比起欧洲的骑士时代,足足早上了几百年。

揭穿了凉州铁骑的小秘密,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的张狂,心里暗暗决定,等到了黄巾军大营,立刻给自己部下的所有骑兵,也配备上这种有用的小玩意儿!

——人家都大规模的运用了,还能保什么密啊?

这一仗打到如此份上,已经是胜负分明。接下来的战局,在张狂看来,可谓是波澜不惊。

牛辅带领的董卓亲卫队,虽然战力强悍,毕竟人数太少。再加上被沈富的无差别射击,使得亲卫队军心一沮,对黄巾军大队来说,这些强悍的凉州铁骑,也只是略微阻挡了己方片刻罢了。

当然,在战场上,即使是片刻的阻挡,有时候也是非常有用的。

若非牛辅带兵阻挡,田丰部下的私兵又在略微组织起来之后,抵挡了一下,拖延了半刻钟时间,很难说受了重伤的文丑和轻伤的高览,能不能在黄巾军的猛攻下,顺利的脱离险境。

只是,在一刻钟后,当董卓的亲卫队副将樊稠,被悍不畏死的黄巾军士卒们一拥而上,一顿猛砍,落下个负伤后退的结果,田丰所部的抵抗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田丰部私兵的拖延,董卓终于及时的将大部分汉军,从战场上撤退下来,缩回汉军大营。否则的话,被汹涌而来的黄巾军人浪淹没的,就不会只有左翼的一千多名来不及撤退的冀州州师了。

虽然过程一波三折,结局也不算完美。但是,对黄巾军一方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他们毕竟胜利了!

第40节 得失未分明

确定己方最终胜利的消息,张梁的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在为终于得到的胜利欣喜异常的同时,他的脑中,也难免有些疑惑。

黄巾军所派出的右翼偏师,实力并不算强大。然而,就是这只堪称羸弱的偏师,居然在最后的包抄作战之中,一路势如破竹,极为轻易的就击穿了汉军派出的抵御军?

此事让张梁极为不解。他当初派出两翼包抄部队的时候,对这两翼黄巾军就没有抱着什么期待。

就算汉军派出的,只是文丑、高览、田丰这些豪强的私兵,战斗力算不得强。可是毕竟有足足五、六千人摆在那里,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呢?

更别说,文丑、高览,都是冀州闻名的强力猛将!而田丰,也是冀州著名的智者!

张梁正在疑惑间,亲卫来报:

“禀报人将,‘传道使’韦笑,带来了最新战报,前来拜见!”

张梁略一点头,说道:

“可。”

然后,一个长的黑黑瘦瘦,却极为精神的年轻人,进入了张梁的视线。

不过,外号“青翼蝠”的韦笑,并不是一个人前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披着精良鱼鳞甲,年纪大约二十左右的剑手。张梁虽然觉得此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待到韦笑来到面前,施礼完毕,张梁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跟在韦笑后面的年轻剑手,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道:

“张狂拜见六叔!”

张梁神情一怔,又仔细的打量了张狂两眼,这才回答道:

“你不是七郎无忌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二哥不是让你去河南一带督查去了吗?”

张狂恭谨的答道:

“小侄遵循大伯的法旨,与‘坎’部管帅【指管亥】合兵一处,驰援‘艮’部卜帅【指卜己】。不料皇甫嵩用兵狠辣,小侄救援不及,又被汉军截断了与管帅的联系,后退无路,只得北上渡过黄河,前来与三位叔伯汇合。”

张狂的回答,让张梁很是吃惊。

张梁依稀记得,眼前这个字“无忌”的侄儿,应当是在张氏一族的后辈中,被当做剑客来培养的。后来为了起义的需要,他被派往一处小“方”,辅佐那一“方”的渠帅起义。不过,碰巧那个“方”的渠帅急病而死,这才让这位族中排行第七的张狂,得以继任为一“方”渠帅。

没想到大半年不见,原本在巨鹿张氏后辈当中,并不算如何出色的无忌侄儿,居然能率军远征千里,一路杀回冀州,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1了。

想到这里,张梁又细细的打量了张狂一眼,只觉得经过大半年的磨练,这个侄儿身上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原来的张狂,像是一把摆出一半的匕首;那现在的张狂,就犹如一柄深藏不露的宝剑。

——怪不得,一眼没认出他来。

在一旁察言观色的韦笑,见张梁的脸上,依稀露出微微的笑意,适时地开口了。

“禀报人将,无忌兄弟不但不远千里,一路披荆斩棘,杀到广宗来,还在刚才配合‘白帅’,一举击垮了颜良、文丑、高览等跳梁小儿啊!”

所谓的“白帅”,指的是统帅右翼黄巾军,进行包抄作战的渠帅“白爵”。

听到韦笑的话,张梁简直不敢相信。

颜良、文丑、高览,这些猛将的威名,都是用无数忠勇黄巾军战士的鲜血铸就的!

这个张家七郎张无忌,不但驱兵千里,及时从青州赶到广宗,还一来就连破汉家数员强力猛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是真的?”

面对张梁锐利如剑锋的目光,韦笑虽然也见多了太平道的高层首脑,在此刻,依然感到头皮有些发炸。还好,刚才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尤其是击破颜良、文丑、高览诸将的时候,韦笑正好身在天平军中,亲眼目睹了所发生的这一切。

真要说起来,张狂能够恰到好处的赶到广宗城下,参与这一场留名青史的大战,还多亏了韦笑。

韦笑在黄巾军中的职务,叫做“八州传道使”。说白了,就是负责各州黄巾军的相互联系,传达最高领袖“天公将军”张角的各种命令,相当于一个高级的传令兵。

当然,在各地跑动的时候,韦笑自然也免不得将各地的消息,顺路收集一二,然后汇报上去,以辅助太平道高层判断如今的局势。

张狂率领天平军渡过黄河时,正巧就遇上了韦笑。作为“地公将军”张宝的亲传弟子之一,韦笑在冀州这个太平道的大本营里,消息的通达程度,是张狂这个新兴渠帅所望尘莫及的。

正是有了韦笑提供的各种消息,张狂才知道,黄巾军与汉军的大决战就迫在眉睫。而根据张狂对历史的那一点儿零碎记忆,可以肯定董卓与黄巾军的这一战,应该是被打败了。若是能够及时的在这场黄巾军的大胜中捞到一些功绩,对张狂未来的发展,应当是有些用处的。

由此作出决定的张狂,立刻为了这一战行动起来。出于对前进速度的考虑,张狂将后勤辎重车队留在后方,只带上精锐的战兵队,以一日八十里的速度狂奔数日。接下来,天平军这才通过辛苦的紧赶慢赶,在一个极为合适的时间,以一个极为关键的位置,对双方势均力敌的战斗态势,造成了决定性的影响。

听完韦笑的详细解说,张梁总算对战局最后所发生的有利变化,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就是说嘛!白爵那小子若是有这么厉害,老子早就让他去带“甲士营”了!

张梁脸上笑眯眯,看了看在一旁安静的等待,对韦笑的叙述不置一词的张狂,心中又夸赞了一句:

——沉得住气,看来是块好料子!

但是,张梁的疑惑,并没有完全消除。张狂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手下居然拥有“万人敌”这种级别的超强猛将?

对于有关“万人敌”的消息,张梁在没有亲眼看见以前,会是一直半信半疑。他自身便是一个“千人破”一级的武者,只是老早就绝了进阶之望,自然知道一个“千人破”强者升为“万人敌”,会有多么的艰难险阻,需要经历多少次生死一瞬间的杀伐体验。

在刚刚结束的大战战场上,需要及时处理的事务极为繁多。张梁的疑虑,也没法子当场就去证实。忙碌之中,随口勉励了张狂和韦笑几句,张梁便让两人退下。

两人也无意在张梁面前待上太久。毕竟,大家各有各的一摊事情,要去处理。所以,韦笑在带着张狂在冀州黄巾军的后勤那里挂了名,安排好太行军的临时驻扎地之后,两人各自道了一声“保重”,便分道扬镳了。

张狂这次急行军赶来,虽然顺利的击败了汉军主力,得以在黄巾军中露上一个大脸,可是剩下的手尾也不少。

一路狂奔的战兵们,需要犒劳修整;被丢在后面一百里外的辎重车队,需要派人接应。战斗中产生的伤亡,需要及时的处理。零零总总的事情,至少要花费张狂好几天才处理的完。

至于韦笑,要做的事情也不少。不过,他目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前去向师傅兼首领——“地公将军”张宝回报。以张狂目前的战绩,已经值得太平道高层重点进行关注了。

但是,当韦笑前去寻找张宝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师傅居然神秘的消失不见了!

看着等待在“地公将军”寺衙里的道众吏员,一**的来,又一**的无奈离去,韦笑的心中,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

——师傅,他,怎么了?

ps:1“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这话的吕蒙,大概才四、五岁吧。提前引用一下,应当无妨。

第41节 何得识天机【一】

幸好,张宝的失踪,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地公将军”终于出现,开始处理各项事务了。只是,这时候已经到了夜晚,依旧等候接见的吏员不多。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韦笑。

韦笑细心观察,发现师傅脸色有些憔悴,眉眼间还深藏着一丝隐晦的愁苦。他也不敢多问,只是向张宝简略的诉说了一番,这一次出行得到的消息。

当然,在汇报中,韦笑还特意提及了张狂,以及他一手拉扯出来的天平军。如果张狂在场,听到韦笑对天平军的各项介绍,只怕也会小小的吃上一惊。

恐怕就连曾经与天平军,合兵一处的管亥,也不如韦笑对天平军上下的情形了解的透彻。

这便是韦笑暗中的另外一个身份,在发挥作用。他的师傅张宝,既然是整个黄巾军的谍报首领,身为弟子的韦笑,当然也要多多在谍报战线上,发挥自己的才能。

事实上,整个黄巾军的谍报系统中,韦笑的地位已经颇为不低。在他手下,作为随从供他驱使的部下,不下三十人。其中,还包括了属于精英的六名“五行士”和三名剑客。

若是放在从前,韦笑对张狂这样的张氏子弟,并不会太过于在意。张氏一族人员众多,与张狂年纪相当的人物,少说也有十几个。张宝没有儿子,身为张宝嫡传弟子的韦笑,前途并不在一般的张氏子弟之下。

但是,当张狂由一介剑术只能评价为出众的剑客,跃升为一“方”渠帅之后,在韦笑的眼中,张狂的前景,可就变得极为远大了。

其中最为远大的一个前景,便是“大贤良师”张角的继承人!

众所周知,大贤良师这一生,由于一心探索天道,寻求匡扶天下百姓的妙法,在女色上并不热心。直到现在,大贤良师的膝下,也只有两个女孩儿,一个十一岁,一个六岁。

这样一来,大贤良师若是身故,太平道中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如何处理,便成为了一个极有悬念的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虽然重要,却并不急迫。“太平真气”之所以被朝野上下公认为“天下第一品”的真气法诀,其中“延年益寿效果显著”这一条,占了不少分量。

据说最早创立这一套法决雏形的“琅琊仙师”于吉,已经活过了八十余岁,可容貌依然如同四、五十岁。而整套功法在被学究天人的“大贤良师”张角修改整理过以后,据说在“延年益寿”的效果上还要比原本的功法更胜一筹。

如此推导以“大贤良师”张角的真气修为来说,再活上个二、三十岁,甚至是四、五十年,那是毫无压力的。

在被当做闲聊的太平道内部讨论中,有一种常见的说法,就是上古时期比较流行的“兄终弟及”。

张宝和张梁,都可以说是人中龙凤。在张角故去之后,由两兄弟来接手,倒也是极为自然的事情。

但是,张氏三兄弟对于这种说法,都没有正面肯定过。

说起来也奇怪,张氏三兄弟在子嗣上,颇为相似。张角生的是女儿,张宝和张梁,也尽生的是女儿。

虽然张宝、张梁年纪还不老,说不定还有生出儿子的可能。但是,要想等到儿子长大成人,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就更说不得了。

因此,在太平道高层的意见里,是希望张角从家族下一辈的子弟中挑选一人,作为过继子,以继承太平道首领的位置。当然,这个过继子必须是下一辈中人才出类拔萃的人物,还要尽可能的年轻些。如此一来,有资格竞争这个位置的人,可就屈指可数了。

目前,比较有希望作为继承人的张氏子弟,一个是“张牛角”,一个是“张白骑”。作为张角义子的“飞骑营”首领张燕,因为不是张氏的血脉,却根本没有参与继承人挑选的资格。

“张牛角”和“张白骑”,当然不是人的名字。这只是两名张氏子弟的外号。

“张牛角”本名张涛,因为修习“太平真气”,略有成就,领悟了一门道术,可以通过吹奏牛角的号声,大幅度的鼓舞己方士卒的斗志。这样一来,他便得了一个外号,被人叫做“张牛角”。

至于“张白骑”,是说这名叫做张考的子弟,特别喜欢骑白马。由于大家见此人喜欢一天到晚都骑在白马上,便干脆称他为“张白骑”。

两人都是巨鹿张氏下一辈中能力出众的佼佼者。在太平道高层的眼中,这两人是张氏下一辈里最有前途的人才。只要二人日后能够立下些功绩,谁继承了“大贤良师”的位置,都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在战绩耀眼到夺目的张狂面前,“张牛角”和“张白骑”虽然也算得上杰出人才,差距却是显著的。更别提张狂在血缘上,比起那两人,还要稍微更亲近张氏三兄弟一些。

这些比较,还是没有加上张狂部下一众猛将的结果!

虽然夜色已深,张宝的脑中,依然没有一丝睡意。

韦笑的汇报,让城府深厚的张宝,也忍不住兴起了几分惊讶。

“不意我张氏一族,居然出了如此人才……”

张宝自言自语了一句,对韦笑吩咐道:

“你可与七郎多多往来,但不可露出端倪。”

“弟子省得。”

见韦笑悄悄的退下,张宝将手中的毛笔抛在桌上,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便一头走了出去。

目标:

——兄长张角。

广宗城内发生的事情,张狂自然不会清楚。对于张角继承人的位置,张狂虽然有几分渴望,却也有些不安。

渴望的是,在继承张角的位置之后,对数十万黄巾军的号召力。不安的是,汉室大军,会放过一个如此醒目的标靶吗?

这可是真正的高回报、高风险啊!

在惴惴不安中过了几天,这次大战的战报都出来了,张狂依然没有得到“大贤良师”张角的召唤。这可与张狂暗中的预计,很不相符。

此战的统计结果已经出来,张狂作为一方渠帅和张氏近枝族人,也算是有资格得到准确数字的一员。一战下来,黄巾军足足损失了三千强健战士,另有五千人负伤。这样惨重的伤亡,得到的战果是斩首三千,俘虏八百,杀伤的汉军也当在四、五千人。

如果光是从双方的伤亡比来开,这一战黄巾军与汉军只能算是打了一个平手。但是,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来看的。

黄巾军多半由平民组成,训练不足,但是数量庞大。这八、九千人的伤亡,对黄巾军来说,固然算是比较大的损失,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反观汉军,有不少死伤,是发生在倚为主力的北军之中。特别是由淳于琼统帅的“先登营”,被“大贤良师”张角的一个落雷法术,直接就打残了一半,后来又被奋起的黄巾军当先围攻,损失怕是超过了半数以上。

再加上在战役的最后阶段,由于来不及撤退而被包围的冀州州师,足足有一千多人全军覆没,这一战过后,汉军的可战之兵数目,只怕要减少一半。可以说,短时间中,整只冀州讨伐军,算是被打残了。在没有新的汉军来支援前,黄巾军将占据战局的绝对优势。

但是,从另一处战场传来的消息,很快让高兴了一阵的黄巾军高层渠帅们,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兖州急报:

从青州驰援卜己帅的管亥帅所部精兵万余人,在谷城县被汉军皇甫嵩部围攻。管亥帅率领部下苦战两天,结果不敌,全军溃败!

ps:最近有些犹豫,不知道本文适不适合发布在某点。从目前的待遇来看,似乎本文有些水土不服。现在在书页下边搞了个作者调查,各位读者若是觉得本文还行,请务必投一票。这关系到一些作者的个人选择。当然,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写下去的。谢谢。

第42节 何得识天机【二】

在兖州战场上,管亥帅所部精兵万余人,在谷城县被汉军皇甫嵩部围攻。管亥帅率领部下苦战两天,结果不敌,全军溃败!

战后,汉军对外公布的露布1中,宣称斩首一万一千级。管亥仅仅率领部下骑兵五百人,突围而出,得以幸免于难。

“这么说,皇甫嵩很快就要北上了?”

张狂召集了部下,讨论局势。天平军众将听到张狂这样说,一个个默然无语。

皇甫嵩的威名,大家虽然没有亲身感受,却也可以算是如雷贯耳了。

波才帅,卜己帅,管亥帅……

一个个显赫一时,才能卓著的黄巾大帅,率领着黄巾军的精锐将士,在各州掀起滔天骇浪,却纷纷倒在了皇甫嵩的大军前面。

天平军诸将固然自视甚高,却也绝不敢以为,凭借天平军区区两千不到的士卒,便能对抗皇甫嵩麾下的无敌雄师。或者说,天平军至今为止还没有遇到一次大的失败,与张狂一直率军避开皇甫嵩大军也有些关系。

若是挟着胜势而来的皇甫嵩大军一路北上,再收编损失惨重的冀州讨伐军,则汉军的战斗力,应当就会明显的超过了冀州黄巾军。

如此一来,黄巾军若想要再次获胜,最有可能的方法,便是期待“天公将军”张角再次在战场上大展神威,给皇甫嵩的大军,也来上一记“九天落雷”。

说到“大贤良师”的落雷之术,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没有人会对此不以为然。即使是来自后世的张狂,也对这个世界的战力标准进行了再一次的认识。

那一日,虽然张狂身处主战场以外,距离“落雷”的地点足有十里远,他却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铺天盖地而来的赫赫天威。若不是清楚的知道张角在几个月以后就要病逝,张狂还真的会将张角,当做神仙一流来敬拜。

即使这样,张狂事后到被“落雷”击中的地点瞻仰之时,依然可以从地上残留的焦痕,感受到那个顶级道术的可怕!

还好,道术的施展,向来条件限制繁多。而当今世上,真正有能力施展强力道术的人物,用双手就能够数完。

而且,并不是每个道术高手的道法,都能够运用在军阵上。像“琅琊仙师”于吉,也是可以比拟“大贤良师”张角的道家高人。但于吉的道术,也只限于呼风唤雨,治病救人,遁地远彪,绝无可能用于金戈杀伐的战场之上。

如“落雷术”之流的恐怖道术,普天之下,目前大约也只有公认的“道家第一人”张角,才有能力释放的出来。

一提到有关道术方面的话题,军帐中的人们,除了表达一下对“大贤良师”的敬仰崇拜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军帐中的冷场,并没有继续下去。但听外面的卫兵出声通报,一个人影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张狂眉目一扬,正想发火,却发现来者是张宝弟子韦笑,也就只得压下怒气。当然,张狂在目光之间,依稀透露出几分疑虑。

“无忌,其他事情先放下,快跟我走,大贤良师要召见你呢!”

韦笑并不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人,今天闯入天平军议事大帐,也是有着足够的理由。很明显,他口中说出的这个理由,已经非常充分。

——居然还是来了!

虽然有些意料之外,却也在张狂的准备之中。张狂立刻站起身来,吩咐部下诸将道:

“道主有召,不可耽误。你等可以各司其职,整备兵卒。若是有事,等我回来一并处理。”

所谓道主,意思是整个太平道的主掌者,指的当然是身为太平道主脑人物的张角。太平道中的正式成员,都可以叫张角一声道主。

说罢,在众人的应诺声中,张狂整理了一下衣冠,带上两名亲卫,大踏步随着韦笑去了。

当然,“大贤良师”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在见到张角之前,张狂必须先要拜见张宝。然后,在张宝的带领下,张狂才能来到张角的居处。

虽然这具身体不是第一次见到张角,可是身为穿越众一员的张狂,在看见张角的那一刻,依然有着短短的失神。

怎么说呢,张角给张狂的第一印象就是:

——这也不过是个平常的人罢了。

这个印象,让张狂心中由于观看恐怖的“落雷”道术,所造成的阴影,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但是,威名赫赫的“大贤良师”,终究不可能泯然于常人。他只是有些奇怪,从张角柔和的眼神中,张狂感受到的,居然是满满的真诚!

——真是……不可思议……

张狂毕竟阅历不足,不明白只有对人以诚,别人才会以诚报之。

“无忌,一年不见,想不到你大有出息了呢!”

张角的话语虽然亲切,心中思想复杂的张狂,却也不得不小心回答。

“托了伯父的福气,侄儿不敢当。”

“哪里是吾的福气,确确实实是你自己争气。犹记得上次见你,你的太平真气才不过小成。没想到一转眼就是一年,你却已经达到了大成的地步。”

——还有这事?

张狂自从穿越以来,还从来没有注意到这具身体原来的真气修为。他只是以为,这具身体原本就已经将“太平真气”修炼到大成地步了。看来穿越的福利,不光是“点化”奇术,还有体内“太平真气”的大成呢。

“这……只是点小运气罢了。老实说,侄儿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当初兵败之后,突然一夜间,真气的修为就达到了大成。”

张角听到这种说法,也不意外。事实上,在张狂等待接见的几天当中,张宝已经从天平军士卒当中,把张狂所有的行踪都调查了一遍。对于刚才所说的现象,张角思索了一刻钟,觉得还是应当归功到某位故作神秘的“神仙”头上。

“这也是你的天命所赐。说起来,你还真是个天生有福的人儿啊。”

闲聊了几句,张角终于步入今天的正题,正色的问道:

“你可知道天命?”

张狂心中,一瞬间转过百十个念头,鼓起勇气答道:

“略知一二。”

张角问道:

“你曾经对人说过,吾寿命不长矣,可有什么解释?”

听到这句话,张狂仿佛被一个霹雳打中身上,一下子目瞪口呆中。

——怎么会把这句话泄露出去?

——是哪个混蛋……

——真要命啊!

要说起来,这也是张狂自己做事不谨慎。他在原本的未来规划中,并没有打算来广宗与张角汇合,这才随口在陈登等人面前,多嘴卖弄了几句。

却不料后来形式转变,在管亥帅的要求下,张狂不得不离开泰山一带,到广宗来刷一刷声望。几个月过去了,不经意间,张狂都已经把这个茬给忘记了。结果呢,他这下是正应了一句老话,叫做——自作自受!

那么,被张角知道了这句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假设一下,一个公司的职员在私下里对别人说,公司的老总快要死了,却一不小心被公司老总听到了。

这种行为,会有什么后果?

小鞋?降职?炒鱿鱼?

——但是,陈登等人,怎么可能会将这句话传到张角的耳朵里呢?

ps:露布,是一种写有文字并用以通报四方的帛制旗子,多用来传递军事捷报。古时战场上士兵快马加鞭,高举露布,一路传递捷报。但是在东汉末年,露布还只是指军中檄文,以及布告通告之类。

第43节 何得识天机【三】

这句话是怎么传到张角耳朵里的呢?

张狂脸色煞白的想着。

最有可能的,是当时与人谈论此事的时候,被身边的亲卫给听到了。然后,这些太平道的狂信道众,将这些大不敬的话语记住了,又透露给了太平道密谍!

见张狂表情愕然而惶恐,张角微微一笑,安抚道:

“不要惊慌。吾终究不是神仙,自然有一死。你只要照实来说,吾不会为此怪罪的。”

不及去细想,这句话到底是怎么泄露到张角这里来的,张狂将脑筋开动到极致,试图弥补消息泄露产生的后果,还是慢慢的回答道:

“是‘南华老仙’向侄儿透露的。”

张角眉头一挑,虽然心中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依然追问道:

“‘南华老仙’都向你说了些什么?”

张狂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仿佛在慢慢的回想:

“老仙说:苍天虽死,一时未僵。汉德固衰,犹有余力。伯父固然深明土德,依然要防止火德的垂死挣扎。汉室覆灭之前的回光返照,只怕会将……勇为前驱者……”

说到这里,张狂顿了一顿,看了张角一眼。

“不必顾虑,说吧!”

“……族灭……”

说出这两个字,张狂的声音已经放得极低。但是,观看张角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却可以得知,这个答案已经被张角清楚的听到了。

“南华老仙既然会对你这样说,应当会说出对策吧。”

以张角的道家修为,心中静如赤子,已经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一族尽灭的残酷后果,却不是张角所能够接受的。更关键的是,若是张氏全族尽灭,那么,几十万人在十几年中想要努力实现的“天下太平”的大愿,还能有何人来达成?

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1,终究能留下一线。张角精通道、儒两家经典,深信“天意即民意”,“天无绝人之路”的道理,此时的目光,让张狂明显感觉到一份炽热。

张狂组织了一下言语,轻声说道:

“南华老仙说过,汉室之末,凡张姓者,有乱世者,有济世者,有安世者。伯父您虽然道法高明,直入大道,然而被汉室余威反噬,只能成为乱世者。

至于济世者,南华老仙也曾经提及,此人姓张名机,字仲景。而安世者,由于事关天机,被天数深深掩埋,目前难以确认。不过,侄儿惭愧,已被南华老仙认定,为天下四名济世者候选之一。”

张狂的话语,在仓促之间,也无暇去编的尽可能完美。还好这些解释的内容,张狂在平时也考虑过很久,自信应当不会在这上边露出什么破绽。然而,即便如此,想到要在几近神仙一流的张角面前巧言垒彻一番,这对张狂的心理素质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张仲景?这人吾却听说过,出自南阳大族张氏,数年前被举为‘孝廉’。不过,此人目前沉沦于下僚,又无多少才干名声,怎么成得了‘济世者’?”

张狂吃惊于张角的见闻广博,居然连当前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里的未来“医圣”张仲景都听说过。

不过,瞎话还是要继续编造的。要不然,乱说最高首领快要死了,这种事情,可是任何朝代都被视为大忌的。张狂若不将这件事情,解释的圆·满了,前途可就会大受影响。

“听说,这位张仲景,医术极为高明……”

听了张狂的低声解释,张角想了一想,点头说道:

“的确,战乱过后,生民十不存一。若是尸体处置不当,极易流行瘟疫。若是这位张仲景能够抑制瘟疫,倒也当得起‘济世者’这个头衔。”

作出了让张狂安心的解释之后,张角再次询问道:

“‘安世者’若是有四位候选,除你之外,却还有哪些人?”

将自己编排成为四名安世者候选,是张狂作为一名穿越者的自尊。若是脑中空有未来几千年的见识,却在这个世上一事无成,对张狂来说,那也未免太丢了穿越者大军的脸。至于其他三位“安世者”,当然应该是大家都能够想得到的三位三国君主了。

不过,张狂此刻却没有将这些人杰全部说出来的打算。很多时候,不要将话说的太透彻,保持一点儿神秘的感觉,效果其实会更好些。张狂这几个月的神棍装下来,已经略略算是有了些心得了。

“伯父,我只知道其中一人,姓曹名,字孟德。其余二人,却不知道到底是谁。”

“哦?”

张角遗憾的感慨一声,说道:

“这个曹孟德,可是汉室派出的,在长社之战中,援助皇甫嵩放火的那个骑都尉曹?”

“正是。”

听得张狂的肯定回答,张角用手指捋了捋颌下一尺长的青须,喃喃的问道:

“却不知,袁绍、袁术两兄弟,是不是剩下的二人?”

“不是。”

张角那极有亲和力的表情,让本来心情紧张的张狂,不知不觉就放松了胸怀。不知道为什么,一番问答应对下来,张狂心中的不少事情,都有着不吐不快的欲·望。

“袁氏两兄弟虽然也堪称为人杰,名满于天下,然而,不过是‘为王前驱’之流,怎么当得起‘安世者’的责任?

袁绍虽然身负天下人望,被称为‘天下楷模’,然而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袁术出身固高,却天性骄肆,勇而无断。此二人,怎么算得上是‘安世者’呢?”

说到这里,慷慨激昂的张狂,突然脑袋里一个激灵,发觉自己的情形很不对劲!

——什么时候,我会这么多嘴,将心里的想法,如此直接的掏出来了?!

还好,这时的张角,仿佛也被张狂的一番话给说愣住了,并未注意到张狂的脸色。有了这些缓冲的时间,张狂将心理迅速的转换过来。毕竟,身为穿越者的傲气,让张狂绝不能容忍,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古人的完全拜服。

尤其是这个古人,在几千年的历史流传当中,一直是作为失败者和配角的存在。

——可以向曹臣服;可以被刘备收心;甚至可以考虑给孙权做事;但是,区区一个张角,却没有降服我的资格!

这点儿奇怪的执念,让张狂能够面对当世第一等的人杰,依然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他却不知,目前的曹、刘备等人,在“大贤良师”面前,也就是堪堪配为张角提鞋的人物!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无忌,你这句话,真的是在说袁绍、袁本初吗?”

“……是,这是南华老仙的评价。”

听完张狂肯定的回答,张角眨了眨眼睛,再次问道:

“那么,南华老仙有没有说到,我太平道的大业,什么时候能够大功告成?”

听到这个尖锐的关键问题,张狂心中打鼓,背后冷汗直冒。但是,犹豫了一下,他的声音依然坚定。

“不知。”

这两个字一出口,张狂就感觉面前的“大贤良师”,仿佛整个人都老了一圈。他眨了眨眼,只以为是自己产生了某些错觉。

“吾固知天下太平,难已矣!然而,纵使‘路漫漫其修远兮’2,吾亦将‘上下而求索’……”

张角的口中,意态阑珊的喃喃念叨着。这些话,明显不是说给张狂听的,而是对他自己的一时感慨。惟其如此,张狂才更能深切的感受到面前老人的失落。

听着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出发自肺腑的感慨,张狂一时间,心中也难免感慨万千。他的心里,此刻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夺口而出。但是这种感觉,终究被张狂生生的忍住了。

毕竟,张狂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太平道信徒。对于张角,张狂依然在思想深处保留着千年流传下来的一丝轻视!

感慨完毕,张角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对着张狂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

“你且退下吧。日后,吾再与汝详谈。”

听到张角的话,张狂心中猛地一震,却说不清是喜是悲,只是有些不甘的味道。不过,既然作为老大的张角已经发话,做晚辈和下属的,也只好唯命是从了。

等到张狂离开,张角静坐了片刻,突然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问道:

“阿宝,你有什么看法?”

ps:1“大衍之数五十”出自于《周易》系辞,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

2“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句出自屈原的名作《离》。

第44节 何得识天机【四】

如果张狂还在这里,一定会对他离开后所出现的情形大吃一惊。原本在张狂进入张角的居处之后,就自动离开的张宝,突然如同鬼魅一般,在张角面前凭空出现。如此令人诧异不已的情景,倒像是后世“大变活人”的魔术表演,极为不可思议。

这,便是“地公将军”张宝的拿手好戏。遁地无形,神出而鬼没,本来就是张宝在修炼道家秘典《遁甲天书》时,所领悟的道术法门。若张宝一心想要逃跑,则天下有能力阻止他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而且这三个人其中的一位,还是“大贤良师”张角。

“无忌这小子,说的话不尽不实。胆子倒是不小。”

张宝负责太平道内部的谍报系统,也曾经亲自教过张狂的武技和粗浅的谍报知识,对张狂原来的表现,还保有几分印象。如今张狂当着张角一顿神侃,虽然说的是有板有眼,但在经历良多的张宝眼中,自然看得出其中必定有虚言大话。

听完张宝的评价,张角只得苦笑一声。自从他领悟了《遁甲天书》的《天之卷》,道术大成,一手创立“太平道”以来,有多少年,没有遇到敢于直视自己的人了呢?

即使贵为“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即使身为帝王贵胄的刘氏诸侯王,在张角面前,固然是暗有心思,也绝无一人,敢于直面“大贤良师”的视线!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在吾面前唯唯诺诺,不敢作声,吾倒是会怀疑,他说的‘安世者’之语,到底是真是假。”

张宝心中一惊。

“大兄,难道无忌所说的,确实可信?”

“在吾的‘神目’之下,无忌就算想要胡说,也没有这个能力。毕竟,他还是嫩着些。”

听到张角的话语,张宝心中重重一颤:

“难道……大兄你真的……”

“道之一路,最为飘渺难测。为兄数日之前,被忠于汉室的‘直正之士’破去道法,感觉反噬不小。修养两日之后,内伤居然大好。所谓反常之事即为妖,如今内伤突然好转,焉知不是另有玄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虽然不能真正的‘知天命’,却也多多少少能有些预感。此事,为兄已经有了准备。”

张角的话语虽然隐晦,又怎么瞒得过亲兄弟兼得力助手的张宝?普一听到这番话,张宝的心中就自动的跳出一个词语来:

——回光返照!

——这,怎么可能?

——冀州十余万黄巾力士,天下百万太平道信众,怎么能离得开兄长的指导呢?!

张宝不敢相信兄长话语里的真意。他木然的站在张角面前,头脑里一片糟乱。张角见兄弟一脸难以接受的模样,心中不忍,张口开导于他:

“无忌这孩子,是得了真传的。他所说的话,并非自己可以想得到。若非有高人相助,便是南华老仙真的显灵了。”

说起来好笑,身为“太平道”的创立者,张角本人,却是并不相信所谓的“神仙”之事。在他的眼中,世人口中的“神仙”,不过是一些如同张角本人那样的,修炼有成之士。要知道张角本人在世人的眼中,可也是属于“神仙”一流的。

但是,今天对张狂的言语试探,却让张角对世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神仙,变得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大贤良师”固然是神通广大,却万万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做“穿越者”。对于张狂言之灼灼的那些真话,张角思来想去,还是不由自主的,向着飘渺的神仙一路靠去。

其实,这便是死到临头,道心不稳的表现。张角再豁达,也做不到漠视生死。有了这重威胁,平时的坚信变得动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有人云:死生之间,有大恐怖。

果然!

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张宝的表情终于开始恢复正常。见到张宝的脸色有所好转,张角也无意继续多说什么。

“今日之事,不得外泄,以免意外。”

张角淡淡的吩咐着。既然已经确定了某件事情,那么,就必须及早的开始做些准备,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平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张宝,只觉得口中哽咽,一个简简单单的“诺”字,居然努力了三、四次,才成功的哼出来。

等到退出了张角的居所,张宝全力催动“遁地之术”,狂奔数里,来到广宗城外一处极为隐秘的小屋中,放声大哭!

如此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张宝这才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冷静。

如果张角升仙之日不远,张宝就必须想办法承担起太平道未尽事业的重任来。

“黄巾军”可以覆灭,但是“太平道”的传承,却绝对不能断绝!

重新冷静下来的张宝,化悲痛为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开始了后张角时代的安排。

但是,当务之急,首先就是要确认张角逝去之后的继承人。

张宝无心当这个继承者。

自家事自家知。张宝身上缺乏作为一大势力首领,所需要的野心和心胸。最适合他的位置,应当是首领的重要助手。而六弟张梁,身上无疑也有着种种缺憾,并非一个合格的最高领导者。

再继续放眼望去,张宝暗中历数了太平道中的诸多祭酒、大师、长老,却没有发现任一个适合继承“大贤良师”地位的人……

当然,张宝开始考虑的事情,与张狂暂时还是没有关系。他从张角那里回来,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帅帐,宣称需要休息,闭门不见他人。

与张角的那番对话,虽然时间不长,却实在是太费精神了!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对于自己的回答,张狂并不满意。但是,谁又能料想到,“大贤良师”张角居然能如此洞察人心,让张狂那些辛苦打叠好的编造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呢?

到了最后,张狂也只得临场发挥,将自己对未来历史的一些儿记忆,想方设法自圆其说的扯了一通。那些历史记忆,并非胡说八道,才能够在张角的视线注视下,从张狂口中一一道出。

回到大营军帐中以后,张狂见左右无人,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今天这一关虽然过程颇为刺激,好歹算是熬过去了。照着张狂自己的想法,既然张角没有直接斥责自己,那就应当不会留下多大的问题。要知道,“大贤良师”的人品道德,那是连汉室朝廷都无法直接攻诲的。

不过,在军帐中闭门反思的时候,张狂考虑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却是:

——是谁,到底是谁,将自己无意中透露出张角将死的口风,传到了张角的耳朵里?

张狂绝不肯相信,这是张角想要知道,然后掐指一算,便能知道的。“大贤良师”固然是道法高深的“半仙”一流,却也绝没有神秘到如此地步。要不然,他所领导的黄巾军大起义,又怎么会接连遭遇到战败的结果呢?

特别是长社一战,本来“波才帅”统御担川黄巾军都已经占据了优势。若不是汉军出其不意的放了一把火,怕是如今的汉军,只能龟缩在函谷关内,不敢出头呢!

偏偏如此事关重大的一把火,张角却无法预先提醒“波才帅”。所以,张角绝不可能凭空知道张狂的隐秘言论。

所以,唯一合情合理的结论,一定是:

——有人泄密!

这个人,必须是张狂平日里非常信赖的,才能够听说过“张角寿命不长了”的言论。而且,他还必须是太平道的死忠,对“大贤良师”顶礼膜拜,视为神明。唯有同时符合以上的几个条件,此人才会一听到有关“大贤良师”张角的消息,立刻主动将消息向上传递。

想到这一步,答案仿佛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张狂却越发的头痛起来。

因为在张狂目前的亲卫队中,除了几个类似韩当这样出身汉军的家伙,其他大部分人,都是虔信的太平道道众。惟其虔信太平道,才能够被张狂放心的选入亲卫队。然而在目前的形势下,这一点却偏偏差点儿要了张狂的小命。

——会不会并非如此呢?

张狂真心的思索着。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居然埋有一颗钉子。如果能够有其他的解释,张狂真的愿意去选择相信。

第45节 何得识天机【五】

张狂又埋头想了想,要是用这个理由解释整件事情,从逻辑上来讲,却是非常合理的。虽然借助“点化”之术,张狂也在天平军中建立了相当高的个人威信。可是,他毕竟不能和所有黄巾军的精神偶像相比啊!

想一想三天前那次恐怖的“落雷”吧!

即使来自于“无神论”盛行的后世,张狂也被声威若此的神迹,骇得手脚发麻。与如此声威滔天的神迹相比较,张狂那点儿“点化”之术,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若是那些虔信的太平道道众,遇到需要选择的时候,将张狂与张角分别放在天平的两端,高高翘起的那一端,必定是属于张狂的。

逻辑上明白了,可是张狂从感情上,依然完全无法接受。想一想吧,只要张角想了解,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完全彻底的暴露在张角的眼前。

对于一个来自后世,信奉个人**权的穿越者来说,这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再将事情说的严重一些,若是张角,只是比如说,张角要干掉张狂,怕是亲卫队中弹信者,也会毫不犹豫的亲手将刀锋刺入张狂的心口。

这是一种何等的悲哀?

当张狂从自己的帐篷中出来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组建一只,绝对忠诚,完全只听命于自己一人的亲卫队!

当然,不是现在。以张狂目前的情形来说,他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由于统帅部下的时日尚短,才不过区区半年,张狂在军中,并没有那种可以得到大多数士卒效死的可能。就算是对其有着“点化”之恩的典韦、臧霸、乐进之流,只怕也不会对张狂愚忠到那种地步。

这一切,都要徐徐而图之。

接下来的两天,张狂开始在黄巾军大营中进行串门。

不得不说,张梁这个名义上的黄巾军主帅,还是相当有能力的。在带兵这一块上,不说他是韩信之才,至少一个樊哙之才,还是有的。一个拥有名将才能的人杰,最终居然被迫只能在造反时才能发挥自身的才干,对大汉朝廷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讽刺。

虽然黄巾军的数量,高达十多万,将整个广宗城和附近的大片地区,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而这些从农夫和流民转化来的新兵,在治理和统帅上难度当然不小。但是,置身于广阔的营地中,固然环境很脏,到处都是垃圾、粪便等等,却并不显得乱。

每一个黄巾军小帅,都根据自己所统帅的兵力,得到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地皮来安营扎寨。营地与营地之间,相互的间隔不远也不近,各有道路相通。在最外围的营寨中,更是将防御工事建立得相当整齐,错落有致,给人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感觉。整个黄巾军大营与广宗城之间,呈现出互为犄角之势,无怪乎即使以卢植的统御力,依然奈何黄巾军不得。

转了两圈下来,张狂不得不承认,比起这些土生土长的汉人,自己这个穿越者,在冷兵器时代军事上的见解,确实是提不上台面。

不过,这些东西在张狂心中,都是小事。目前张狂最为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

——“大贤良师”张角,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自己这个乌鸦嘴?

张狂倒不是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好歹张狂也是巨鹿张氏的内部成员之一,在重视宗族和乡情的汉代,只要不是试图危害家族的重大利益,他的人身安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在经历了小半年前呼后拥,发号施令的上位者身份之后,张狂已经不愿意去想,若是失去了目前所掌握的权柄,自己又将如何过日子。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张狂现在的心理,却是——

“不为九鼎食,便为九鼎烹!”1

——只要,只要自己能够保留手中的这些军队,哪怕再是一无所获,也难不倒我!

张狂如是想着。至于成为张角继承人一事,如今已经被张狂抛到了脑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指望别人将好处放在自己身上,多半有些不太靠谱。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隐隐也有些后悔。

——也许就应该呆在泰山郡,默默的沉上几年。

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会被张狂从头脑中驱逐出去。所谓“不入虎,焉得虎子?”张狂是个愿赌服输的人。就算这一把不能赢,也不能就此后悔!

身为堂堂穿越者,面前有无数前辈的成功案例,张狂自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够在这个乱世中有所作为。最次,张狂也觉得自己能够割据一方,当个土皇帝。至于要不要投靠曹、刘、孙三巨头,到目前为止,张狂还没有这种打算。

然后,一个由韦笑传来的消息,让张狂再也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天公将军有召!”

张狂愕然。

张狂思索。

张狂欣喜。

——没有问题了!

——一定有什么好事情……

以张角“大贤良师”的半个仙人身份,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见到的。既然知道自己离死不远,张角当不会故意去浪费本已经不多的时间。他既然想要接见张狂,当然不是想找张狂问罪。

要找张狂的麻烦,有张角一句话便可,何须召见?

一路跟着韦笑,见到张宝。再由张宝亲自带领着,第二次踏入张角的居所。整个过程,张狂都有些真假难辨的飘飘然。

——真耶?幻耶?

直到与张角那双充满真诚的眸子再次对视,张狂这才真正的清醒下来,进入自己的角色当中。

“每临大事有静气!”

这是张狂在穿越前上高中时,从语文老师那里学来的一句话。心中默念了一遍,张狂躬身施礼,见过“大贤良师”张角。

张角开口了。

语调缓慢,悠长,然而又能让人觉察到,其中蕴藏着某种奇妙的力量。

“今日叫你前来,是要教你一些东西。”

接着,也不待张狂回答,张角便自顾自的开始了讲述。

“世人皆视吾为神仙。吾自然知道,自家并非神仙。”

“当吾年轻之时,本是一介士子,游学雒阳,希望得到伯乐的举荐,出仕汉室,为百姓造福。虽然吾才疏学浅,却幸而得到前太傅陈讳仲举【陈蕃】的看重,随侍在旁,多有教诲。”

“只是可惜,汉室昏庸无道,权柄竟然落入阉竖奸佞之手。这些幸进小人,一旦掌握了权柄,便得意忘形,肆意妄为,残害天下百姓以自肥。”

“陈太傅见阉竖奸佞在朝堂上倒行逆施,残害天下,遂联络前大将军窦武,意图清君侧,除去这些为祸天下的阉竖奸佞。”

“不料曹节、王甫这些阉竖奸佞,在阴谋上颇有造诣。窦大将军和陈太傅一时不察,竟然落入阉竖奸佞的罗网之中,先后牺牲。”

“吾当时因为受到陈太傅的差遣,前往外郡联络同志【志同道合者】,无意间避过此难。然而,阉竖奸佞之流早已经将吾等清正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绝不肯轻易放过。”

“天下名士李膺、杜密、翟超、刘儒、荀翌、范滂、虞放等百余人,皆被下狱处死。在各地陆续被逮捕、杀死、流徙、囚禁的士人,达到六、七百名。当时的有名望士人,几乎被一扫而光!”

“吾当时籍籍无名,却也未能幸免于此难。虽然未被下狱,但出仕之事,全然无望。遭到这次打击,吾才转而研读‘老黄’之书,以抚平心中之气。”

“后来,吾读书略有所得,于是开坛讲学,广招门生,收八大弟子,立下‘太平’一道。本来,吾自思既然不能立于朝堂之上,为万民造福,亦可以藏身村野之外,教化百姓,心存善念。”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突然有一年,被阉竖奸佞捕购多时的党人名士张元节【张俭】,从塞外潜入,拜访吾家。”

“张元节虽然年老,依然壮心不已。他劝说于吾,既然当年陈太傅和窦大将军,谋诛阉竖奸佞于朝廷之法不行,不如反其道而用之。以村野之名,汇集百万义士,在天下九州同时发动,以外势相逼,必可诛除阉竖奸佞,还天下以太平!”

“吾然其言,遂分头派遣八大弟子,奔赴各州,传播教义。其间,诸多残留党人也多方协作,才让吾太平道于区区十多年间,遍布天下九州,信众百万。”

“到得去年,张元节亲来见吾,提及时机已到,约定甲子年全国一齐举兵,威逼汉室,以诛除阉竖奸佞,还政于天下正人。”

“然而,终不料人心难测。”

“吾黄巾义军刚一兴起,汉室便废除党锢。党锢一除,原本与吾太平道为友的无数党人,纷纷忘却前情,趁机出仕汉室,与吾黄巾义士为敌。局势发展到如今,却变成了吾太平道,与天下名门豪强的生死之战!”

ps:1原文为“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出自汉武帝刘彻时的名臣主父偃。

又ps:本节有一个背景知识,便是“党锢之祸”。“党锢之祸”与“黄巾起义”之间,没有相关的直接记载。本书此处介绍的时代背景,多有笔者的个人臆断,并无史实根据。然而,只要相关逻辑上可以说得通,则小说家之言,也可以言之凿凿。

第46节 何得识天机【六】

张角一番话,虽然并非慷慨激昂,却比别人慷慨激昂的演讲更有说服力。若非张狂两世为人,对张角虽然有敬意,却介于后世历史记载,无法像当世其他人那样崇拜他,又曾经经历过由生到死再复生的巨大思想冲击,只怕就把张角的话全盘接受了。

——这些信息,大半都应该是真的。只是,说到太平道的活动之时,所说的那些话语,怕是有些不尽不实吧?

静静的听完“大贤良师”张角的这番介绍,张狂的心中亦喜亦悲。虽然他原来就曾经根据某些蛛丝马迹,猜测过“太平道”与“党人”之间的一些关联。可是当真相大白之后,张狂的唯一感慨,却是:

——政治,真的是只讲利益!

见张狂低头不语,显然是在思索某些问题,张角停下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吾黄巾义士虽多,却也不能与整个天下对抗。如今,兖、豫、司、徐各州同志相继牺牲,吾冀州虽然暂时胜利,却也孤木难支。无忌,你既然被老仙指点,当有思路,应对未来的战局?”

张狂开口想说话,可是嗓子却格外的干涩,只得轻轻的咳了一声,清理一下喉咙。在祛除了不少紧张情绪以后,张狂一字一顿的说道:

“嗯,南华老仙身为道家先贤,自然不愿看到我道门遭遇灭顶之灾。南华老仙说过,汉室虽然衰落,可是二十余帝,四百余年的遗泽,不是片刻便会消亡的。”

“我太平道的起义,固然斩断了汉室的气运,让汉室不可避免的走向衰亡。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凭我太平道一家之力,绝无可能就此掀翻汉室。”

“相反,俗语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太平道在天下将乱未乱之时,率先挑起反乱大旗,必将面对汉室帝国全部力量的强力反扑!”

“虽然现在朝廷里阉党当政,鱼肉天下,可是朝野间有见识的人才,却不会少了。以汉室四百年积累的威望和余烈,一旦我太平道在战场上不能迅速获胜成功,必将面临来自朝廷和观望的豪强们最为惨烈的镇压!”

“我听过南华老仙说道,若要汉室彻底灭绝,必须先离间其君臣,分裂其土地,折损其民心,砍伐其权威。这一切,都需要徐徐而为,不能够一蹴而就。”

“只有当汉室的威信,被地方诸侯所蔑视;汉室的权柄,被州郡大吏所分割;汉室的土地,被地方诸侯所瓜分之时,才是汉室最终消亡的时机!”

听完张狂的话语,张角略一停顿,缓缓的问道:

“那,依此推导,如今我黄巾百万之众,终究又有何等结果?”

虽然这样的谈话,带着几分血淋淋,张狂还是克制住心中的不忍,坚定的说出历史所记载的可怕结局:

“覆灭……”

此时的张狂,深感自己的力量太小,无法改变当前的战局。从这一点推导,张狂可以认定,黄巾军未来的遭遇,不会与历史上有多少不同。但若是能够给张狂一个发展的机会,他深信,自己在几年以后,必然能够拥有足以改变天下势态的力量!

这一切,张角当然无法探知。他在听到那个心中始终不愿意承认的结果时,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随后,张角按捺住心中的凄凉和悲哀,又开口问道:

“可有遗类【残存者】?”

“有!”

张角眼睛一亮,问道:

“遗类有何结果?”

“数年之后,又当大兴!”

听着张狂言之凿凿的预测,张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仙人之言,不可不听,却也不可全信。无忌你只以为,吾太平道是孤军奋战,却不知道,吾道从来不孤矣!”

听到这话,张狂心中一动,暗自思量:

——莫非,《三国演义》的记载,遗漏了什么?

张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

“无忌,你毕竟年轻,太平道里的机密,你所知不多。要知道,汉室固然为了度过当前的危局,主动放弃党锢之策,大力招揽当年的党人。可是,这十多年里,对汉室失望的党人,岂会只有吾一人?”

“不少党人,经过这番磨难,已经看穿汉室腐朽的本质,明白如今的汉室,业已病入膏肓。不将帝室身边的奸佞小人洗荡一空,党人们即使全都入朝为官,也难以革除大汉的积弊。”

“所以,诸多有识之士,早就达成协议,不能扫荡朝堂,革新天下,则汉室之难,终不能止!”

“无忌,你可认识这些名士?”

说话间,张角拿出一叠竹简,递到张狂面前,让他辨识。

在狐疑之间,一个个人名,蹦入张狂眼中。有的听说过,有的很陌生,有的却是大名鼎鼎!

张举、张纯、阎忠、边章、韩遂、1张衡……

在后世的《三国演义》中,张角所列举的这些人里,以韩遂的名气最大,为西凉乱军首领,割据凉州数十年。至于阎忠、张举、张纯三人,张狂也隐约在哪部三国类穿越小说中看到过。只恨他当时在网上读书纯属消遣,不曾仔细研究。要不然,若是能够对三国历史知道得详细些,对张狂以后的发展,自是大有好处。

至于张衡嘛,张狂印象里,有个著名的汉代科学家,就是这个名字。莫非这位著名科学家改行了,不研究科学,研究政治去了?

还有边章,对一个穿越者来说,有谁认识他吗?

“张举、张纯二人,为幽州名士,负责联络乌桓、鲜卑等东胡部落,相机起事。”

“阎忠享誉凉州,联络凉州羌胡,相机起事。边章韩遂二人,奔走于西凉和雒阳之间,联络有志之士,共谋大计。”

“张衡为蜀中‘五斗米道’道主2,已经与吾约定,不日亦将起事……”

“只要吾黄巾军大军坚持奋战,吸引汉室目光,这些士人同志3,必将抓住机会,纷纷起义。北有乌桓、鲜卑,西有凉州羌胡,西南有汉中米道,而吾之师兄于吉,在南方也多有徒众,若是汉室颓废,自当乘势而起。届时,汉室面临四面楚歌之势,还能存在于世间否?”

这一番话下来,说得张狂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他的思路,自然不能与土生土长的的一代智者相比。

张狂能够根据后世的各种书籍、游戏和论坛,知道未来局势发展的大势,却不可能深入了解到,整个煌煌大汉,内部到底有多少心怀不满的士人和党人。

——没想到,堂堂大汉,居然有如此多的士人,在心中暗藏不满?

但是,马上的,张狂又反应过来一件事。

——刚才提到的那些家伙,现在不是还没有造反吗?

也就是说,来自汉室的压力,目前依然只会被施加到黄巾军的身上啊!

“大伯父,这些士人固然对汉室极为不满,可是现如今,他们对我太平道当前的局势,可有何具体的裨益?”

张角心中暗赞一声,不由得坚定了原本已经做出的某个决定。他继续对张狂解释道:

“既然有如此多的同志,当然会对汉室,形成更大威胁。只要吾等将战事坚持下去,等到诸君分头起事,必然可决定天下大事!”

ps:1边章、韩遂,此时本名边允、韩约。后来因为造反,被汉室通缉,所以改名。文中略过此节,书友勿怪。

2在汉朝,有两位出名的张衡。

其中一位,是声名响亮的科学家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今河南南阳市石桥镇】人,造过地动仪和浑天仪,写过《二京赋》、《思玄赋》和《归田赋》,人称“科圣”。

另一位,则是东汉末年道教派系·天师道【俗称五斗米道】第二代天师【称嗣师】。字灵真,沛国丰县【今江苏省丰县】人,张良之后,“天师”张道陵长子,张鲁、张卫、张愧之父。

3“同志”一词,出自左丘明《国语·晋语四》:“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在我国古代,指志同道合的人。同志与先生、长者、君等词的涵义一样,都是朋友之间的称呼。诸位不可想歪。

第47节 自当顺人意【一】

张角对张狂解释道:

“既然有如此多的同志,当然会对汉室,形成更大威胁。只要将战事坚持下去,等到诸君分头起事,必然可决定大事!”

“但是,这必须要一个前提!”

张角的声音,暗中藏有玄机。不知不觉之中,张狂的胆子再一次壮了起来。他大声的反驳道:

“前提是,伯父您的身体,不出问题!”

这话一出口,张狂的心中又是一个激灵:

——该死的!我怎么又提到了这件事!?

不过,张狂既然在话语中忍不住提到了,他想要对此装聋作哑,已经不是个好主意。

反正,上一次的经验告诉张狂,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大贤良师”张角其实不会太计较。所以,在思索了一下之后,张狂还是咬着牙,继续这个犯忌讳的话题。

究根到底,张狂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太平道信众。对于张角这个当世顶尖人物,由于他在后世演义、小说中所接受到的种种成见,从心底就不太当做一回事。

若是换做面对曹矮子或者刘大耳之流,恐怕张狂倒是会表现得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了。

“有伯父的黄巾军,与没有伯父领袖的黄巾军,战斗力可还是一样么?”

这句极为忌讳的话一出口,张狂的话语中就没有了忌惮。

“按理来说,我太平道的‘太平真气’,在休养身体,延年益寿的方面,本来就效果不凡。以伯父的修为,再逍遥数十年并非难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南华老仙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伯父的寿元,可能只剩下数月而已!”

听到这里,张角慨然长叹一声:

“无忌,你这位仙长却没有说错。吾日前施展‘九天落雷’之术,轰杀汉军,却被汉军中的儒士反击,受了重伤。以吾自身所料,吾剩余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怕是不超过三个月了!”

张狂事先再有所预料,一旦听到张角这个当事人说出事实,头脑中也不禁有被大锤狠狠撞击的感觉。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是这具身体,在发出心中的感受吗?

张狂很不喜欢这种情形。然而,心中的悲痛一阵一阵传来,完全无法抑制。在这种情形下,张狂才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一旦“天公将军”张角逝去,整个黄巾军阵营,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巨变!

“无忌,不哭。”

面临真实的死亡,张角若无其事,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从这一点,便可看出,“大贤良师”毕竟是“大贤良师”,考虑的事情,从来不会是一身的生死,而是心中的抱负。

“太史公【司马迁】曾云,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吾为人五十余年,足以。”

“然而,太平道的大业,不可抛弃。吾遍观道中诸人,可以托付大事者,不过寥寥。其中能将吾之道发扬光大者,却是只有你一人!”

听到这句话,张狂的心中五味繁杂,不可诉说。原本他以为自己在继承张角的大愿时,会有欣喜欲狂的感觉。可如今的情形,完全出乎张狂原本的预料。

“大伯父……”

不知不觉当中,张狂已经跪拜在张角面前。

“吾有吾之道。然而,汝当也有汝之道。”

张角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起来。

“吾之道,吾执之。汝之道,汝也当努力实现。吾与汝,道固近,毕竟不同。汝当稳守本心,勿忘‘太平’二字!”

听到这话,张狂心中有些糊涂。

“汝之道?”

——我有什么道吗?

老实说,来到汉时半年时间,张狂的目标,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下来。所谓的“天下布武”,本就是穿越前的张狂,在网络论坛里常常暴出的一句口水话,近乎于玩笑。

若是非要将张狂这些日子的作为,定下一个目标,那张狂的目标,其实不过是最低级的一个。

——求活……

明确知道黄巾军未来悲惨结局的张狂,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也仅仅是为了“求活”二字。

求活,然后再求活的更好。

为了活的更好些,张狂一直在谋划在大汉的辽阔土地上,割据一方,当上一个“农妇,山泉,有点田”的军阀土皇帝。看多了现代社会经过精心化妆的各色美女,在张狂看来,那一群他见过的所谓古代美女,大约也就是现代版农妇级别的。虽然张狂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没有多少高层的见识。

“无忌!若有一天,汝为天子,想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张角的声音越发飘渺,完全感觉不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我的国度?”

张狂再一次完全失神了。

“我的国度吗?”

——我要建立一个大大的国度!从西伯利亚,到澳大利亚,从美洲大陆,到东南亚,都要布满中国人的脚印!

——我要建立一个公平的国度!每个人,只要有理想,有志气,就能够踏实的付诸行动,一步一步向着自己的理想靠拢。付出就会有回报,人们不会被生活所迫,为五斗米而折腰!

——我要建立一个公正的国度!人与人的差异,只在于他们的才能和贡献。即使是社会底层的人民,也能够凭借自身的能力,不断向上升级,最终拥有登上顶峰的可能!

这些想法,在张狂的脑子里盘旋着,仿佛就要从他的口舌间飞出去。但张狂总觉得这些后世的话语,并不适合如今的时代,感觉很是犯忌讳,还是辛苦的强行忍下了,没有说出来。

——到底该说些什么话,才会比较应景呢?

顿了一顿,张狂的心中,突然浮现出当年在网上看书时,偶然发现的那段千古名言,立刻不由自主的大声朗诵起来:

“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

如同梦呓般的说完这些话,张狂仿佛极为疲劳,双眼闭上,居然就这样倒在草席上,呼呼的大睡起来。

“说的好!”

一直情绪平稳的张角,听到最后一段话,也忍不住骤然动容,击节赞赏。

“地公将军”张宝,再一次鬼魅般的出现,皱着眉头,向自己学究天人的兄长问道:

“大兄,无忌刚才所说的,好生有气魄,却有些想不到……”

张角平静的说道:

“无忌这孩子,心中自有沟壑。凡谋大事者,所想所为,若是他人都能明白,便是庸才一类。更何况,暗中又有一位高人,托名‘南华老仙’,暗中也不知道教了这孩子多少东西!”

“凡举查人,必须听其言,观其行,才能明了其能力。其中言为轻,行为重。比较无忌这一代子弟,固然有数人杰出,可是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唯有无忌一人。”

“尤为难得的是,无忌之才,长在知人、得人、用人。这一点,却是历代成大事者的共同之处!”

“想当年高祖刘邦,不过沛县一无赖。然而萧何、韩信、张良、陈平、彭越之流,皆为其所驾驭,人尽其才,才能击败无敌战神项羽,成就汉室四百年帝业。”

“吾这些日子观察无忌,虽然行事不够慎重,能力亦有局限。可是在收罗人才上,仿佛有如神助。麾下两千人不到,竟然有疑是‘万人敌’者二人,‘千人破’者六、七人!”

“这般本事,即使是为兄,也只得自叹不如啊!”

张宝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

“可是,无忌的所学,明显不是我‘太平道’一脉啊?”

“可是,无忌是吾张氏子弟,这还不够吗?”

张角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显得异常坚定。

ps:1此话出自北宋大儒张载,原文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字子厚,号“横渠先生”,是关中气学的创始者。?著名弟子韩冈,号称韩打脸,韩灭门,为小怪兽所著《宰执天下》一书的猪脚。??

第48节 自当顺人意【二】

张角看着兄弟,为他解惑道:

“无忌这个‘张’字,本就是‘太平张’,不会是‘五斗米张’,也不会是‘琅琊张’1。不管他身后的那位高人是什么道门,无忌‘太平张’的身份,是不可变更的。”

“天下道家,固然各有不同,毕竟源出一处。那‘南华老仙’再厉害,能够将我太平道二十余年潜移默化之功,尽数消去吗?”

“更何况,无忌这孩子,本身胸中有沟壑。以吾观之,当为识时务者。不问事物的来源,只要对他有用处,不需多说,他便会主动采用。如今道家传承之权,其实非你我可定矣。”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张角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太平道中,能成大事者,如今吾所见,不过无忌一人尔。若是大事不成,太平道还有传承吗?”

“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话语,已经是非圣贤不能创立的了。不管无忌是自己所感,还是学人所言,能够将这些话,深藏在心中,便已经深得吾太平道的精髓了!”

听了这些话,一向视兄长马首是瞻的张宝,也就没了个人的意见。但是,他依然有话要说:

“大兄,六弟那儿,会不会有些不同意呢?”

张角神情一怔,慢慢苦笑道:

“若非你提醒,吾却忘记了六弟了!”

六弟,指的是“人公将军”张梁。在张角这一辈兄弟中,张梁排行第六。

“六弟为人,看似豪迈,暗中却颇有些阴柔心思。当年‘兄终弟及’的风声,我便怀疑是六弟悄悄放出来的……”

张宝对各种私下的流言,有着一种天生的敏锐感觉。他这样说了,事实就绝不会差的太多。

张角颔首道:

“六弟的性子,本就有些桀骜。除吾之外,不肯服人。如今执掌十五万大军,自然威风渐生。就算是吾,只怕也扭转不得他的想法了!”

“那么,先让我去试探一下,再做打算吧?”

“也只好如此了。”

张宝接下这个任务,不敢耽搁,立刻便拜别兄长,前去张梁处试探。

张梁虽然身高体健,一副武人的相貌,却绝对是个心思机灵的人。张宝略露口风,张梁便发现了话语中隐藏着的惊天消息。

“什么?大兄他……?”

张梁的眼睛瞪圆,如同一双牛眼,随手将从屋外探头进来的卫士赶出去,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反复的问着张宝:

“真的吗?”

“怎么会?”

“难道说?”

…………

由于年岁上的差异,张梁对大兄张角极为崇敬,却缺少几分亲近。张梁的一身所学,都是自张角而来。从某种程度来讲,与其说张角是张梁的兄长,倒不如说张角是张梁的师傅。

从张宝口中,确定了张角寿命不长的事实,张梁在惊恐中,夹杂着几分悲戚。不过,可能是近来统帅大军,见多了大场面厮杀的缘故,张梁恢复常态的速度,比起张宝预料的,明显要快了几分。

“既然如此,我张梁一定挑起这份担子,为黄巾军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还不等张宝说出来意,张梁便已经大包大揽的,将十五万黄巾军的统帅大权,划拉到自己的手中。张宝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试图传达张角的意图。

“兄长不用说了。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什么好歹。若是将这些黄巾大军交付到他们手中,只怕不等汉军来战,我手下的那些渠帅,就把人心给带散了!”

张梁的话语,非常直接。

自从十数万大军在手,张梁的心思,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太平道的道主是张角,是张梁绝对不敢挑战的人物。但是,遇到兵权归属这样关键的问题,张梁还是宁愿赌一把。就赌张角舍不得,放弃自己这个劳苦功高、根基深厚的弟弟!

——而且,放眼当前太平道内部,又有哪一个年轻一辈,能够在功绩、血缘、威望、人脉各方面,与张梁一较短长呢?

——张牛角不行,张白骑不行,那个张无忌,更是差得远呢!

听完了张宝的回报,张角沉吟半晌,无奈的说道:

“那位喜欢故作神秘的南华老仙,当真有几分本事。看来吾张氏嫡脉,终究还是要转移到无忌身上啊!”

“无忌虽然没有说,可是南华老仙所出的主意,吾也能猜到五、六分。说穿了,不过是偃旗息鼓,金蝉脱壳,暂避锋芒,以待天时而已!”

如果张狂在场,听到张角的这番推断,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张狂为太平道所设定的未来道路,便是要借助一场大败,抛下十万黄巾军,只保留太平道的精锐核心,化解汉室的注意力。然后潜伏上几年,他再趁着天下的动荡,东山再起。

“既然六弟不愿隐忍,那便让他执掌一方,看看能够发挥到什么程度吧!”

张角也是果决之辈。为了太平道内部的安定,他略一思量,立刻做出了最终的决断。

路,是张梁自己选的。结果,自然要张梁自己来背负。

在张角的心中,黄巾军既然已是非败不可,那么怎么失败的,就变得无关紧要了。相反,有张梁这个大火炬在一旁烧烤着,张狂这点儿小火苗,应该就惹不起汉室的多少注意了。

——这便是金蝉脱壳!

“至于无忌,以他此刻的威望和功绩,确是压制不住下面那些老兄弟。而且,若是有老兄弟的名气在,只怕反而惹得汉室关注。”

张角一边思量,一边说着,将对张狂的安排告诉张宝。

“你可这般这般……”

张角的安排,张狂自然是一无所知。此刻,他在床榻上睡的正香。当他一觉醒来,时间已经入夜。秉烛侍立在一旁的一位老仆,端上准备好的饭菜,让张狂吃完,便领着张狂,再次来到了张角的居所。

张狂很困惑。

张狂很无奈。

张狂很淡定。

对于不久之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张狂并没有追查到底的意思。要是计较起来,他能够与道术惊人的“大贤良师”翻脸吗?实际上,当他再一次见到张角的时候,心情就已经彻底放松了。

——反正,张角不会害他!

ps:1五斗米张,指的是张衡的五斗米道一脉。琅琊张,指的是琅琊人于吉一脉。

不好意思,本节字数有点少,是为了下一节保持完整。

第49节 自当顺人意【三】

张角确实没有害他的意思。等张狂在草席上跪坐好了,张角一开口,便没有提到任何与当前局势有关的字眼:

“上古时期,人聚群而居,上畏天地之神威,下畏禽兽之爪牙。有大智慧者,潜究天地,观摩禽兽,突然领悟了人类的强化之道。那便是:师法自然。”

见到张角突然化身为学究,给自己上起历史课来,张狂有些疑惑,却终究忍住不问。

“人类强化之道,分内、外两种。”

“内者,为强化人体筋骨,增添人体力气,使人有徒手搏击猛兽的战力。外者,为使用兵刃武装,驯养犬马家畜,使人有兵甲之利,犬马之助,不畏惧猛兽的爪牙,而能轻松取胜。”

“于是,古之贤者,各选道路,分头研究。钻研外道者,冶炼金属,创立军阵,是为阴阳家。潜心内道者,熟视禽兽,揣摩人体,是为巫家。”

“巫家一立,顷刻间人才辈出。由于巫家修炼,注重沟通天地,役使禽兽,有鬼神之威,一时间威风无二。就连当时的诸侯们,也要在连成一气的巫家强者面前俯首贴耳。”

“然而,物极必反。巫家的大巫们,仗着自身实力,作威作福,奴役民众,终于使得民众不堪其扰。”

“于是,心怀不满的诸侯们,拥立公孙轩辕为首领,偷偷联络被忽略的阴阳家,整顿军备,在大巫蚩尤掌管巫家之时,起兵清剿巫家!”

“可是,但凡能够成为大巫者,皆有世所难寻的大智慧。”

“大巫蚩尤一见诸侯起兵,立刻拉拢部分精通制作兵甲的阴阳家弟子,将巫家私军武装起来。公孙轩辕虽然人多势众,无奈蚩尤军极为精锐,首领蚩尤的一身巫家神通,更是万人难敌。两军交战,结果公孙轩辕多为不利。”

“此时,却发生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巫家之中,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蚩尤的决定。见蚩尤屡战屡胜,反对蚩尤的大巫们,害怕蚩尤获胜之后,清算异己,居然决定叛离巫家,以大巫应龙为首,公然投向公孙轩辕一方。”

“得到大巫应龙的支持,公孙轩辕军势复振。双方遂于涿鹿展开大战。有了大巫应龙等人对蚩尤一方的有效抵挡,公孙轩辕军的数量优势得以充分发挥出来。最终,势单力孤悼尤,被公孙轩辕擒斩。而巫家经此一役,四分五裂,声势大衰,从此一蹶不振。”

“但是,巫家虽然臻于覆灭,但由于应龙等大巫的功绩,巫术却依然得以流传。随后,在天下诸侯的关注下,纵然有后羿、寒促之流大巫试图重振巫家,无奈天下诸侯吃过巫家独大之苦,自是处心积虑将巫家分裂。也就在此时,一些脱离巫家的大巫们,重新理解天地之理,推陈出新,终于创立了道家。”

“巫家的大巫虽然神通广大,修炼却极为艰难。而巫术内的分类之庞杂,亦让学者难以融会贯通,连成体系。学而有成者,往往是千里挑一。吾道家先人,有鉴于巫家传承不易,另辟蹊径,从巫术之中,改造出各种更加易学的道术,并且以大智慧,创立了吾道家的万世基础——真气!”

“此后千年,巫道并存于世,相互竞争,使得王权渐渐增强。一直等到春秋时期,诸侯争霸,百家争鸣,传承艰难的巫家,这才在百家的争夺中,渐渐消亡。不少巫术也成为哄骗愚民的小伎,而真正的巫术传承,只有少数人依然保留得知。”

“巫家既亡,吾道家自然大兴。然而,其时圣人辈出,各自依据平生所学,开宗立派。吾道家一脉,终究不能够一家独大!”

“百家之中,出自吾道家,却又另辟蹊径者,有儒家。而古时的阴阳家,也在诸侯的支持下,慢慢分离出兵家和法家。其时,另有圣人墨翟横空出世,以一身惊世骇俗的武技和机关学,让墨家异军突起,占据显学地位。”

“然而,不论是哪一家,在修炼之道上,都着眼于对天地元气的纵与利用。光以纵天地元气,施展强力术法,从而改天易地而论,我道家独树一帜,无人可比。而在修身养性,延年益寿上,我道家也是秘方良多,出类拔萃。”

“墨家在术法上比不过我道家,便另辟蹊径,尝试以外物相助,提升自身实力。由此创立出的墨家机关学,也堪称神妙无比。墨家的历代先哲中,发明制造的器物往往让人叹为观止。有宛若真人的人偶,有高飞九天的木鹫,还有号称终极战具的十二金人。”

“相较而言,儒家所修习的‘浩然正气’,并不利于强大自身。可是,儒家本身的着眼点便不在强大个体的武力。儒家要旨,在于得人,在于战胜于朝廷。当今世上,最强之人,也无法以一敌千,以一敌万。儒家要旨,便是要掌控诸侯朝廷,以借助朝廷之力,推广本门学说,对抗其余百家。”

“各家为了参与诸侯争霸,纷纷钻研强化战力之道。最终,兵家杀神白起,以杀人百万的经验,创立出能够大幅度强化人体战力的技法,立刻以其易学易成的特点,广为流传!”

“这门技法,初始被称为‘杀气’。后人以此名不利于仁义,便改名为‘战炁’。”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张狂听得极为吃力。不过,这些闻所未闻的流派发展历史,还真是让张狂大开了眼界。张角所说的,也许不完全是事实。但是,对张狂来说,他也可以从中推导一些有关这个世界,华夏修炼体系的演化脉络。

“吾之所以对你说这些,便是要告诉你,这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若是局势变了,你的对策,也要跟着改变。”

说到这里,张角喝了一口汤药,略微湿润一下喉咙,又接着讲。

“无论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巫术,还是道术、真气、正气、战炁,这些东西,其实都有一处共同之处。”

“天地之间,有无形之气,沛然于天地。若是能以一人之力,纵这无形之气,便能有世人惊叹的种种神通。所谓的巫术、道术、真气、正气、战炁,无外乎便是这沛然之气的具体应用作之法罢了。”

“对于沛然之气的应用,又可分为内、外二种。”

“巫术极为繁杂,既有修炼内气者,亦有修炼外气者,更有内、外兼修者。只是修炼入门艰难,当前已经极为少见了。吾道门经典《太平经》上,虽然记载了一十七种古巫术修炼法诀,然而在吾太平道中,修炼有成着,不过如管帅【管亥】等区区数人尔。”

“至于道术、真气,看似道术为外,真气为内,其实本为一体。吾道家传承数千年,历经几十代宗师钻研,发觉内外兼修,才是直通大道的最佳路径。故此,吾太平道弟子,先练太平真气,等到真气有成,以此为根基,再修炼各种道术。”

“还有儒家的正气,走的却是另一条路。儒家修行,首重于心。心正则意诚,意诚则气顺,气顺则修炼自为。故此儒家大师看似少有习武,却能够强身健体,百邪辟易。尤其是浩然正气修炼到高深之处,与我道家一样,也能由内及外,搅动天地元气。”

“虽然儒家不重术法,敬鬼神而远之,可是一旦催动本身的正气,却能够将天地元气彻底搅乱。此之一道,是为天下法术的克星。所以,无忌你若是身怀术法,一旦遇到当世大儒,决不可随意施展法术。否则,被儒家正气冲击到,轻者重伤,重则丧命,不可不为鉴。”

“反而是战炁这种简陋不堪的法诀,只修炼内气,又不注重五脏六腑的调理,往往后患不小。除了易学易成,便于杀戮以外,简直是一无是处。但凡修炼战炁者,多有早死,便是修炼中往往遗留暗伤之故。”

“偏偏就是这种易学易成的战炁,自从发端于杀神白起,历经数百年流传,已经是天下流传最为广泛的一门修炼法诀。天意之难测,可见一斑。”

“无忌,如今你的太平真气,已有成就,接下来,便可学习诸般道家真法。吾道家《太平经》秘藏中,有《遁甲天书》三卷,分为《天》、《地》、《人》。你想学哪一卷?”

这个问题一出,张狂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不胜负荷一般,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作为巨鹿张氏的嫡系子弟,张狂如何不知道《遁甲天书》三卷的内容?

他早就听说,《遁甲天书》上,记载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大神通、**诀,可以算是垂涎已久。但是,当机会真的出现在张狂面前时,张狂竟有了一种人在梦中的感觉,迟迟不敢开口!

张角修习的《天》之卷,讲究呼风唤雨、召雷引雾。张宝所学的《地》之卷,精通五行遁术、水陆潜行。倒是《人》之卷,历年以来,没有听说有哪位高人大成过,对这一卷的功效,张狂并不清楚。

——那么,到底要选择哪一卷来学习呢?

第50节 自当顺人意【四】

张狂当然很想将三卷《天书》全都学习了。只是,所谓“贪多嚼不烂”,即使如“大贤良师”张角这样的绝代高人,毕生时间,也不过是精通了一卷《天书》罢了。

张狂虽然自视甚高,却绝不敢以为,自己的道家修为,能够与“大贤良师”相提并论。

而且,有一种真假未知的说法,认为这三卷《遁甲天书》之间,隐隐的存在某种相互排斥。若是某一卷《天书》被学会了,便不可能学会另两卷。

君不见,“大贤良师”十年之前便修炼《天》之卷大成,可就是不去修炼另外两卷《天书》?

“侄儿有所不明,还请伯父赐教。”

张狂一时拿不定主意,干脆向张角请教起来。

“三卷天书,各有所长。你若是要执掌道统,不妨学习《天》之卷。你若是想横行天下,便选择《地》之卷……”

张狂等张角停了一停,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由得接口问道:

“侄儿若是想要割据一地,深立根基,徐徐进取,进而吞并天下,还当选择哪一卷?”

“那当然是《人》之卷!”

说罢,张角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卷帛书,递到张狂面前:

“这《人》之卷,终究还是由你来修炼啊!”

此时此刻,张狂毫不犹豫,一把接过帛书,俯首拜倒,口中大声叫道:

“谢道主!”

张角仿佛了却了一件大事,又随手送过一柄宝刀,微微笑道:

“这把七星宝刀,名曰‘天枢’,为七刀之首。”

“当初吾延请冀州高手匠人,铸就这‘七星宝刀’之时,忽然得到‘天启’,称:‘七星会,汉室毁’。”

“吾心窃喜,便将这七柄宝刀,交付给道中七位高手,作为贴身佩刀。”

“本来,吾以为,当吾道起事,八州响应,共聚司隶,齐攻雒阳之时,正好七人汇合,应了这句谶语。”

“却不料,吾最为信重的弟子唐周,居然以为起事之事,有伤天和,必会伏尸百万,扰乱天下,于是决意不从。为此,唐周将这柄‘天枢’交还于吾,然后自废经脉,退出太平道。”

“不久之后,便传来唐周自首之事。而吾之起义大计,也变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义元、波才、曼成、卜己纷纷身死,‘七星宝刀’也星流云散,多有成为汉室大臣佩刀者。无忌,这柄‘天枢’,如今便传授于你。”

“‘七星宝刀’现在自然不能齐聚雒阳。不过,吾深信,终有一日,当七柄‘七星刀’汇聚一起,便是汉室倾覆之时!”

说完,张角不顾有些呆住的张狂,飘然而去。当他的身影从前堂消失以后,只留下一句飘渺的话语:

“勿负吾望!”

这一次的会面,张狂可谓是稀里糊涂,不知道张角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手中记载着《遁甲天书》《人》之卷的帛书,张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忌,可随我来。”

张狂眼前一花,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看清来者是谁之后,张狂这才强行按住拔剑的身体反应,默然随着来者离开。

是张宝。

张狂不知道张角为什么突然间就离开了,张宝却知道,这是大兄受到天道反噬,体内不适的缘故。自从数日前开始,张角体内的太平真气就时常一阵一阵的躁动,难以控制。这一切都表明,大兄张角的寿数,当真不会太长久了。

当然,这些有损张角形象的机密,张宝自是不会告诉别人,包括张狂。作为整个太平道和黄巾军的领袖和旗帜,张角必须保持自己的光辉形象。张宝一边走着,一边对张狂说道:

“既有高人指点于你,让你趋吉避凶,你所部可自行决定行止,不受‘人公将军’制约。三日后,你再到这里来一趟,我与大兄为你送行。”

老实说,张狂对呆在冀州黄巾军大营的这段时间里,自己所遇到的种种事情所蕴藏的意义,并不是太过清楚。他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

反正,不是坏事!

——但是,看起来,张角继承人的位置,是落不到自己头上了。

想到这里,张狂心中微微叹气,却又不由自主的轻松了几分。

“未来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的了。”

张宝心中叹气,声音却依然如故。

“明天,我会将一批‘辎重’交付于你,希望你拿到之后,好好使用,不要胡乱浪费了。”

“诺!”

——什么样的‘辎重’,需要身为“地公将军”的张宝,亲自嘱咐呢?

张狂的心里,倒是非常的好奇。他知道张宝负责打理十多万黄巾军的辎重补给,每天过手的物资财货要以百万钱来计算。能够被张宝特地叮嘱的“辎重”,必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一定是好东西……

当张狂检查过张宝特别派韦笑押送过来的十车辎重后,心情不喜反惊。

这十辆大车,都是用结实的榆木精心制作的。比较起张狂所部沿途收集利用到的那些辎重车,就犹如奥迪之于奥拓。

但是,这十辆大车上装载的东西,才是张狂吃惊的根源。

满满十车,全都是一种东西。

黄金!

一斤一个的饼状黄金,十斤一块的金砖,堆满了大车!

“一车为两千金。这里总共有两万金。你要不要好好数一数?”

说这话的韦笑,声音颇有些颤抖。他虽然视钱财如等闲,可是在两万斤黄金面前,依然无法真正的淡定。岂止是他,凡是亲眼看见这许多黄金的人,就没有不动容的。

不过,要是仔细的计较起来,这两万斤黄金,对于个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但若是对于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来说,却也并非多么经用。

这两万斤黄金,以朝廷的标准价码,大约是一斤金值一万钱。但那个官府标价,已经是前汉时期的事情了。自从光武帝中兴大汉以后,黄巾的价格便一路走高。若是按照如今市场上的钱价来算,一斤大约要值到两万钱以上,两万斤也就是价值四万万钱以上。

四万万钱,听起来很多很吓人,其实对军队这只吞金兽来说,当真算不得什么。

以汉军为例,一个士兵,不管他的武器装备,光是一年的吃穿住用,就需要花费一万左右的五铢钱。如果考虑到作战的需求,武器盔甲的装备和翻新,一个战兵步卒一年的维护费,就要差不多两、三万钱!

光是一万名士卒,一年就需要两到三万万钱的基本开销。可若是再考虑到军队的军饷,过节的赏赐,还有战功的奖励,却也不过是一只万人军团,一年的维持费用罢了。

前汉武皇帝时期,动员规模以十万计的汉军与匈奴作战,结果不但将前任的文皇帝、景皇帝的积累财富统统耗光,还将整个大汉国民间的财富消耗一空,连户口都减少了近一半。以至于武皇帝到了晚年,都不得不下《罪己诏》,来平息朝野百姓对汉室的怨恨。军队对财富的消耗,由此可见一斑。1

当然,对于目前只有两千人不到的天平军来说,这两万金,还是相当充足的一笔大钱。张狂将两万金的价格进行了脑补换算以后,这才镇定下来。见惯了后世动不动几亿、几十亿的货币流通,张狂已经对这种大数额的财富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他恢复的速度之快,让负责交割事项的韦笑心中暗暗佩服。

“辎重送到了。‘地将’吩咐,还要从你这里要一个人走?”

心情极为不平静的张狂,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谁?要谁去?”

“程立,程仲德。”

ps:1此处的户口,并非现代的户口簿那种,而是指住户和人口的总称,计家为户,计人为口。

汉武帝的罪己诏,便是大名鼎鼎的《轮台罪己诏》。有兴趣的童鞋可以自行百度之。

第51节 自当顺人意【五】

“怎么是他?”

张狂心中又是一惊,从眼前数目巨大的黄金,所带来的直接冲击中清醒过来。

“就是他。你私下里的一些议论,就是他暗中设计,才会传到‘大贤良师’耳朵里的。”

一瞬间,张狂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上次回来之后,张狂很是将身边的亲兵,调度了一番。没想到,泄露张角死期秘密的人,居然是程立,这个平时毫不动声色的“安分者”!

——这厮!

——当真狠毒……

一边感慨后世号称“人肉厨子”程立的狠辣程度,张狂一边想,要不要在这厮身上,钻两个洞泄愤?不得不说,乱世对人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张狂”这个穿越前杀只鸡,都要磨蹭半天的现代人,居然变成了动辄杀戮的暴力狂。

当然,张狂的想法,并没有变成现实。程立从天平军营地中离开的时候,依然神态从容,昂首阔步。这种表现,让见多识广的韦笑,都有几分佩服。

韦笑亲自来将程立带走,自然不是想要斩杀程立。事实上,想要见一见这位狠毒谋士的人,不是张宝,而是张角。

如果张狂亲耳听到张角与程立的对话,绝对会大吃一惊。因为,张角对程立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程仲德,别来无恙乎?”

程立与张角之所以认识,原因自然与党锢有关。

在“党锢之祸”发生以前,程立是“党人”首领李膺的再传弟子,而张角是“党人”另一领袖陈蕃的记名弟子。程立也正是由于这层关系,才在面对押送他的黄巾军精兵面前,显得从容自若。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其他人能够知道。因为,张角屏退了旁人。道术几近神仙一流的“大贤良师”若是不想让别人探查自己的行为,则普天之下,也就是二、三人能够避开他的耳目。但是有能力避过张角的高人,如今没有一个还在河北这块战乱之地出没。

只是,在半个时辰以后,程立从张角居所里离开时,很是显得心事重重。以至于他无意之间,居然捻断了数根一向爱护有加的长须,却不自知。

等程立回到天平军营寨门口,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大踏步向张狂的帅帐走去。

程立的行为,给了张狂一个不小的惊讶。

现在的张狂,很忙。

忙着处理十车黄金,忙着学习《遁甲天书》,忙着安抚手下将士,忙着做离开的准备工作。

在忙碌中,张狂也曾经猜测过,暗中设计陷害自己的程立,在面对自家大伯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然而,他还没就这个问题进行深一步的假设,程立这厮,居然又主动的回到营地中,出现在张狂面前。

“你还敢来见我?”

张狂半是恼怒,半是好奇的问道。

“有何不敢?”

程立非常随意的从张狂珍藏的茶罐里,取出一小团昂贵的茶叶,又吩咐张狂的亲卫去打些热水来,然后踞坐在帐篷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若是个庸才,仆便不敢来见你。”

看见程立这副潇洒的做派,张狂突然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很是有些痒痒的。

“你以阴谋诡计害我,如今已被识破,还有胆量来见我?”

张狂故意将这些话语说得轻柔,反而泄露出几分杀意来。却不料程立瞥了一眼,丝毫不为所动,淡淡的答道:

“你以武力击破仆之城防,又强行裹挟仆之一家老小。仆如今不过以小小一计回报,你又有什么可以气愤的呢?”

说完,程立用木质汤勺敲了敲放入茶叶的木碗,对着帐篷外的亲卫问道:

“汤水1来了吗?”

要说起来,程立喝茶,不,这时候“茶”还应当叫做“荼”,的习惯,还是从张狂那儿学来的。见程立这厮反客为主,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张狂也没有吓唬他的底气了,只得老老实实的问道:

“程先生,你若要喝茶,记得分一半给我。”

“是‘荼’!”

程立按照当时的叫法,纠正了张狂的“错误”。

张狂不答,继续处理军中的文书。等程立用热水将茶叶泡开了,张狂便一把丢下手中的木牍,从程立的案上拿过一碗茶,慢慢品味。

“仆自吴越游历到雒阳,从未见过‘荼’的这种喝法。你的来历,只怕真是有些玄妙!”

喝了两口茶水,程立开口了。

张狂打叠起精神,准备应对与程立的谈话。事实上,自从他将程立全家裹挟到天平军大部队中以后,一直对程立敬重有加,为的就是得到这位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大谋士的认可。

此人若是一直冥顽不灵,张狂终究还是会下手除掉他。但是,以目前程立所显露出来的苗头来看,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预兆。

想程立以君子自居,等闲不苟言笑的人物,何时曾在张狂的面前,露出过这等有些厚颜的姿态?

“想必你也不知,仆与你的大伯父,却是早年的旧识。”

张狂心中吃惊,脸上却还沉得住气。他脑筋一转,问道:

“莫非,先生也是党人一脉?”

程立颔首。

“自党锢一事以来,仆便对这汉室朝廷深感失望,于是顿步于故园,不与外人交接【交流接触】。即使黄巾乱起,仆之所愿,亦不过是保全首领【头颅,指性命】,并无出仕之心。”

张狂听了,也不知该有什么样的感慨。

——党锢,又见党锢!

张狂原来在论坛里“研究”三国历史时,就曾经觉得奇怪。眼前这位兖州的大贤,投奔曹的时候,都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如此有才能,也有名望的人才,为什么原来一直无法出来做官呢?

党锢一事,真是害死人啊!

不但害死了不少党人,还害死了天下无数的百姓。只怕到了最后,汉室朝廷也是被自己搞出来的“党锢之祸”给玩完的?

程立观察了一下张狂的反应,又饮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

“你伯父之能,仆早有所耳闻。不过,自他的作为之中,仆只见有乱天下之力,不见有安天下之行。若非如此,仆岂会惜身蜗居于乡野,以抵御黄巾乱?”

“程先生,我伯父救世之心,你可不能随意歪曲!”

“小子,不必多虑。你伯父的心思,仆比你更了解!”

程立放下茶碗,正襟危坐道:

“天下有不公,吾自洗天青!小子,你以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立的言语,突然变得不客气起来。张狂也是一军渠帅,被人一口一个“小子”叫着,当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他转念一想,心中又高兴起来。

——程立这是在拉近双方的关系啊!

“小子不知……”

张狂的态度极为恭谨。

程立虽然年过不惑,这一刻依然慷慨激昂,犹如愤怒的青年:

“当年阉党作乱,血洗朝野,将仆师门一脉,几近杀戮一空!仆与你伯父见势不妙,急忙奔赴小平津,共同避难于黄河岸边。面对宦官嚣张气焰,你伯父那时,便说出了这句话!”

“仆当时亦复仇心切,与你伯父相约,回乡之后,当联络同道,各自施为,以彻底诛除宦官,中兴大汉!!”

“然而,回乡之后,仆蛰伏经年,琢磨朝局,却发现宦官之祸,根子却在汉家天子身上!”

“近代以来的天子,多是无后之人。迎立天子之权,皆于外戚之手。天子年幼,又身居深宫,难以在外朝【指大臣中】培植爪牙【得力帮手,属于褒义】。不得已之下,天子也只有宦官可用。”

“如此循环,若是国体不改,就算一朝尽诛宦官,等下一代幼帝即为,自然有新一代宦官上台,插手朝政!”

“一念自此,仆便思虑,如何变更国体。然而潜心研究下,发现若要变革国体,必须废立天子!”

“仆一介儒士,何德何能,竟敢想要妄议废立之事?若是天子被任意废立,则大汉权威动摇,必导致天下动荡,罪莫深也。然而此事不提,仆之心愿,终究无法实现。”

“有念于此,仆冥思苦想多年,终究得不到真正可以复兴大汉之良策。自此以后,仆心灰意冷,不再关心国家大事,亦不想孜孜以求出仕。”

说到这里,程立双目如电,直视张狂,犹如一头雄狮,向下俯视:

“你伯父说道,小子你遇仙人指点,有改变宇宙之心!”

“仆且问你,可有何策,变革国体?”

“变革之后,用何国体?”

ps:1古人将热水称为“汤”。

第52节 自当顺人意【六】

“你伯父说道,小子你遇仙人指点,有改变宇宙之心!”

“仆且问你,可有何策,变革国体?”

“变革之后,用何国体?”

程立这一连串的问题,差点儿没有把张狂当场砸晕!

不过,经历过两世为人以后,张狂的心里承受能力,还是相当过硬的。至少,死过一次,对他心胸的磨砺,当真是非同小可。此刻,张狂开动脑筋,仔细思量了片刻,将这半年以来的所见所闻,结合后世的历史经验,进行一番简单的归纳总结。然后,他不慌不忙,对程立一字一顿的慢慢道来。

这些话,不但是为了回答程立的提问,其实也是对张狂自身政治纲领的一种确认。没有明确的奋斗方向,只凭借如同神棍般的“点化”手段,张狂绝不可能始终牢固的掌握住,手下那些性情多带有些桀骜的人才。尤其是,那些有治理地方能力的政治人才。

来自后世的张狂,虽然算是半个宅男,毕竟在社会上打过几年滚。他绝不会相信光凭忠诚信义,就能够让大部分部下始终无怨无悔的追随自己。忠臣义士不是没有。相反,张狂觉得自己身边就有几位。可是绝大部分的部下之所以跟随着张狂,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切身利益。

然而,目前支持大部分部下追随张狂的利益,却是需要黄巾起义胜利后才能获得的。一旦黄巾军起义如同历史记载的那样,很快失败了,则张狂就不能够肯定,那时候自己身边会有多少人依然不离不弃的跟从着。

只有树立一个远大的、有望实现的目标,以激励部下共同努力,张狂才能够真正的将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猛将军团牢牢控制。同时,张狂在实现那一目标的时候,还必须为部下谋求到足够多的好处。当手下的将士由于与张狂有着共同的利益,而被牢牢的捆绑在一起的时候,哪怕丢弃目前张狂披在身上的“神棍”身份,他的手下也不会因此而背离。

可是,这样想想倒是容易,张狂若真要找出可以获得的利益来捆绑手下,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的张狂对这个问题,也只是在头脑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

当然,不管张狂脑中的想法能不能够实现,当务之急,是他首先要将程立这位大才忽悠到自己身边,为自己效力。虽然这个任务很是艰难,张狂也不会吝惜自己的口水。

“以我之见,当今汉室朝堂的动荡,在于朝堂各势力的不平衡。”

“当前的朝廷,汉室天子最大。若是天子圣明,有能力将朝堂驾驭自如,当然是万事大吉。”

“然而如武帝刘彻、光武帝刘秀这般的圣明天子,毕竟是少数。我看近代以来的天子,多是些中人之资。这样的才能,是无法将那些,能力远远超出天子的重臣,有效的驾驭在朝中的!”

“天子无法有效掌握朝堂,就不得不依靠某些臣子的能力。”

“但是,天子也有天子的忧虑。刘姓的宗室,有天然的继承帝位资格,不可重用。又有王莽篡汉的先例在前,外姓的大臣,毕竟不是那么安全。1”

“所以,天子便喜欢使用外戚来掌控朝廷。后来,外戚越来越跋扈,居然任意废立天子,后来的天子,才将视线,转向了身边最亲近的宦官。”

“外戚和宦官,虽然时有摩擦,但他们一个是皇帝的妻族,一个是皇帝的奴才,都是皇帝的自家人,从本质上来讲,与皇帝的利益基本是一致的。”

“与他们相比,外姓的大臣,无论多么忠心不二,归根到底,还是必须考虑本家本族的利益。天下的利益不会无故增加,大臣们的家族受益,自然就难免分薄了天子的收益。”

“更何况,与忠心耿耿的大臣数目相比,更多的大臣也只是想要利用皇帝拥有的权柄,来为自家谋求利益。甚至可以这么说,绝大多数的大臣对皇帝个人的忠诚,都远远低于对自己家族利益的考量。如果满朝都是心思如此的大臣,比照外戚或者宦官,皇帝会更加相信哪一方,那还不是明摆着的吗?”

“但是,外姓大臣也有反制之道。毕竟,外戚与宦官之中,由于数量的限制,人才不足。若要治理天下,无论皇帝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必须依靠天下间的士人。”

“这样一来,无论朝廷中央各派的斗争胜负如何,哪怕士人中最知名的“党人”一派,被党锢所害,剩下的士人们依靠自己的能力和价值,还是渐渐的掌控了各个州郡地方的权柄。”

“掌控了州郡地方的士人,便成了地方上的豪强世家。与屡屡发生动荡的朝堂相比较,州郡间虽然也常有争斗,毕竟比京师一带更加的和缓。在这种相对平静的局面下,蛰伏在地方上的豪强世家,慢慢的便能积蓄不少力量。”

“有了力量的世家,不甘心被排斥在中央的权柄之外。于是,他们推举一些名望高,人脉广的名士,对朝堂之事,发表各种评论,意图干涉朝堂运作。”

说到这里的张狂,偷偷看了一眼程立,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道:

“世家和名士的企图,自然与外戚和宦官形成了极大的矛盾。连带的,作为外戚与宦官后台的汉室天子,也被这些名士所压制,导致权柄和利益上的损失。”

“所以,面对根基深厚,势力遍布天下州郡的世家名士,汉室天子才会果断的发动‘党锢之祸’。若是汉室天子不这样反击的话,当世家名士杀尽了天子身边的宦官,党羽尽失的汉帝,可还有执掌权柄的能力吗?”

“由此推导,当今的朝堂上,矛盾的根源,就是来自于日益壮大的豪强世家,对天子权柄的觊觎。若是天子实力略微差些,朝廷恐怕就会被各家世家把持住了!”

一番话下来,听得程立是两眼放光:

“你区区弱冠稚龄,居然能将大汉朝堂,看到如此深的地步,真是难以置信!

看来,你的那位神秘师长,果是近于仙人一流!”

“虽然你之所言,有待商榷,倒也不无道理。只是,以你所说,这天子与世家之间,难道必然会无法共存,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张狂停下来,润了润喉咙,接着发表自己的观点:

“天子若能压制住世家的实力,这天下固然会有些小小的波折,终究还是会平静下来的。就像当年的党锢一样,多少党人流离失所?可是剩余的士人们依然帮助汉室稳住了阵脚,没有让全国都动乱起来。就算如今有我黄巾军揭竿而起,只怕也难以推翻汉室的统治啊!”

“可怕的是,当有一天,以天子的权威,无法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之时,这些对天下权柄念念不忘的世家,必然会将整个天下,推进无穷的战祸啊!”

“怎么可能!?”

大吃一惊的程立,对张狂的话语无法赞同。

“天下士子,并非蠢人。能入朝堂为官者,更是些聪明人。天下战乱,对这些本已豪富的大族世家来说,有何好处?他们应当是最希望天下太平的一群人啊!”

“天下太平?”

张狂眼珠子一转,问道:

“程先生,以你的慧眼,当真看不出,我们黄巾军起事的背后,有哪些世家大族在后面支持?”

程立一愣,一时无语。不过,他很快掉过话题,问道:

“那依你之见,可有抑制世家大族的良方?”

“当然有!”

张狂暗中得意。作为一个穿越者,最不缺少的,就是历史上的各种经验教训。对于抑制世家大族过分强大的方法,不用发愁,只要向后几百年去寻找,便有结果。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盘踞在,从州郡地方到朝堂中枢的各个官位上,依靠的便是当今的人才选拔制度上!”

“你是说,举孝廉?”

程立插了一句嘴。

“没错!”

张狂长身而起,意气奋发的说道:

“如今的举孝廉、举茂才,已经不是武帝刘彻那时候的情形了。民间有歌谚,‘举孝廉,父别居,举茂才,不知书。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此言虽然有所夸张,却也都是有所本的。”

“如今的人才举荐权力,都落在了世家大族的高官手中。这些高官大臣,为了自家的利益,想徇私枉法,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是为了自家的利益着想,他们举荐的人物,自然是要有回报的。这样一来,世家大族的门生故吏,便会遍及朝廷的各个官位。”

“这样一来,若有某些家族,历经多年,始终存在于朝堂高位,必然会形成一个错综复杂、规模庞大的家族官僚体系。当今的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便是例证。”

程立死死的盯住张狂,双手不知不觉中,将衣服抓成一团。

“当今的汝南袁氏,表面上为国之柱石。可是我毫不夸张的说,汝南袁氏,已经具备了暗中抗衡天子的实力。若是天下有大变乱,说不得,袁氏可是很有希望取刘氏而代之的!”

ps:1本书设定中,历史知识极为偏门的张狂,并不知道,王莽其实是出身于强势外戚。

第53节 科举可立国

“当今的汝南袁氏,表面上为国之柱石。可是我毫不夸张的说,汝南袁氏,已经具备了暗中抗衡天子的实力。若是天下有大变乱,说不得,袁氏可是很有希望取刘氏而代之的!”

“噤声!”

听到张狂刚才的话语,程立下意思的呵斥了张狂一句。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太平道可是连汉室天子都反了,何况是一个朝廷大臣?

但是,程立对张狂所说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

“袁氏固强,如何有取代汉室的实力?”

听到三国中有数的智者程立也不得不询问自己,张狂心中暗爽。

这就是来自后世的好处之一了。当前的袁氏家族成员,处事以不得罪朝野的几大主要势力为原则,自然容易让人忽略袁氏通过“四世三公”,积累下来的威望和势力。

若不看后世的历史,又有谁会知道,向来表现得对汉室忠心耿耿的汝南袁氏,在这一代的嫡系子弟里,不但出了一个意图废立天子的袁绍,还出了一个狂妄到自行称帝的袁术呢?

“也许袁氏现在还不够强大。不过,关键是,汉室他自己在衰落啊!”

张狂这句话,让程立安静下来,细细思索着,继续听张狂的发挥。

张狂在帅帐里,来回踱着步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开口说道:

“汉室衰落,那些实力足够的世家大族,也许会想要维持原状,依然循序渐进的发展自己。可是,当双方为了朝堂的权柄和利益,不得不发生暗中的交锋时,冲突就将不可避免。如果,通过和平手段,无法解决这种权柄的争夺问题,双方最终,只怕不得不付之以武力恐吓。”

这个推论,是张狂想起数年后汉帝组建“西园八校”军,所得出来的结论。

“武力恐吓,可是很容易过火的。一旦当今天子驾崩,在实力足够的朝臣面前,宫里的太后和宦官,或者还有外戚,能够压制得住那些,试探手段不断的朝臣吗?”

张狂所说的,程立并不完全认可。不过,他今天并不是想要与张狂辩论,而是想要得到某种答案。

“张家小子,既然世家大族如此不可安定,你又有什么手段,将他们彻底压制住,从而不生变乱呢?”

虽然对程立的问题有些不快,张狂还是接下了这个问题。

“我的手段,呵呵……”

“我若成事,为了压制高门大族,首先便是要废除当今的人才选拔制度!”

“既然举孝廉、举茂才之类的选拔方法,都变成了世家大族发展党羽的手段,我就要从根子上,换一种新的人才选拔制度!”

“这种新的制度,采用分科考试的方式,来选拔官员。所有士人,只要具备相应的资质和学识,不分尊卑,不分贵贱,都可以参加分科考试。通过考试的士人,必然具备了相当的治政能力,就可以给他们任命官位。”

“这样一来,那些世家大族,也许因为学问教育比较好,出现的人才比较多。可是,数以万计的寒门士人,也从而有了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机会。”

“当然,此中对朝廷最大的好处,是由于官位来自朝廷的选拔,恩出于上,不出于世家。意图得到官位的士人,也就可以凭借自身的才学和努力,不用再依附在世家大族身边,才能谋求一个出身!”

“这种分科考试,举荐人才的方法,我称之为‘科举’1!”

“有‘科举’在,我又何惧世家大族的发展?”

张狂这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将程立的内心,彻底震动。但是,他立刻又提出了另外一个尖锐的问题:

“世家大族中,杰出人物不少,如何看不出你这‘科举’对他们家族的损害?”

对于这个问题,张狂也早就思量过了。

“反正我黄巾军,已经被这些世家豪强,看做盗贼匪徒一流。以我的声望,也绝无可能吸引他们前来投靠。所以,我黄巾军的未来根基,不在于豪强世家,而在广大的寒门士人。”

“如果豪强世家识相的话,我也不欲与其为敌。但是,若这些‘护家犬’执意要与我作对,那就让大军手中的刀戟,来替我们,说服他们吧!”

“狂妄……”

程立的反应,并不像张狂想象中的那样激烈。

“你之所为,必然激起无数腥风血雨。若是成了事,也将在史上留下无穷骂名。”

对于程立的感慨,张狂随口答道:

“我何尝想要与这些大族作对?是他们逼我的……”

“如此大事,行事不可急迫!”

“看来,你还是读书太少了些。也罢,以后,每日有闲暇的时候,可到仆居所来,仆以圣人正道教你!”

对于程立的这句话,张狂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但是,下一刻,他就高兴的来到程立面前,大礼参见:

“多谢程师!”

“不可!”

程立一把扶住张狂的大礼,说道:

“你与仆,平辈论交即可。仆老迈矣,生平志向,怕是无望。听说你曾有言,要为万世开太平。你既立下如此大志,就让仆在一旁,参观一二。看看你的大志,是否终能实现?”

“你弱冠,仆不惑,可为忘年之交……2”

对于程立的说辞,张狂自然极为满意。当然,他也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明白光凭自己这点儿斤两,怕是还招揽不到程立这样的稳健智者。其中的变故,看来只有“大贤良师”张角,才能解答。

双方重新见礼完毕,程立端坐在草席上,又提起一件事情:

“仆在东阿,颇有亲族。为免除亲友牵连,只怕从今往后,需要换一个姓名了。无忌小友,你可有什么见解?”

张狂按捺心中窃喜,正色说道:

“听说,先生年少时,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身处泰山,双手捧日。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程立颔首说道:

“确实。”

“这是‘天启’啊!”

见程立的表情有些疑惑,张狂赶紧接口说道:

“先生,立于泰山上,双手捧日,这是注定先生的名字,将要在‘立’字上,加上一个‘日’字,改成‘昱’字啊!”

一边说着,张狂一边享受着,抢了曹台词的得意之中。

“程昱?”

“对,离上加日,为昱!”

“好,就是程昱!从今以后,世上再无程立!”

虽然不知道“大贤良师”是如何劝说的,反正,曹手下五大谋士之一的程昱、程仲德,算是正式加入了天平军的阵营。

这,可是张狂收服的第一位重量级谋士啊!

比之荀彧、郭嘉、荀攸、司马懿等人,程昱在后世的名望要差上不少。但是,程昱能统兵,能治政,能断狱,能识人,可谓文武双全。相较于其他四位声名更胜的谋臣,程昱的能力和功绩其实丝毫不差。

ps:1科举:科举是中国官制史上的巨大进步,相对世袭官位制度,科举有着巨大的进步意义。后世明清的科举之所以名声大坏,那是因为考试内容和形势的僵化,而非科举本身的问题。

实际上,现代法国、美国、英国等国家的选拔官吏制度,也是脱胎于科举。在西方,科举制度被西方学者称为“中国第五大发明”,其在人才选拔上的优越性可见一斑。

2弱冠:二十多岁。古人二十岁行冠礼,以示成年,但体犹未壮,还比较年少,故称“弱”。

不惑:四十多岁。《论语·为政》中孔子说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第54节 断腕且避祸

以半师半友的礼仪,送走了程昱,张狂又处理了几件军中杂务,总算是有时间,开始研读新到手的《遁甲天书》。

这卷帛书上,虽然有文字,却并不是真正的内容。文字记载的,不过是帛书的真正使用方法。

使用帛书的方法,说起来倒也简单。只要将“太平真气”运行到巅峰,注入帛书之中,便能够真正感受到《遁甲天书》的神奇内容。

种种神妙之处,让张狂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若不是后世穿越者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前主人的记忆,融合得十分完美,张狂怕是没有领悟到《遁甲天书》内容的机会。

不过,感受《天书》内容,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以张狂“太平真气”大成的修为,每次也只能领悟短短片刻的时间。

不过,片刻的领悟,已经足以让张狂,细细琢磨上好几天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张狂又被“大贤良师”召见了。不过,与前几次见到张角时大为不同的是,这一次张角是在病榻上与张狂见面的。

“大伯,这是怎么了?”

几天不见,张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来。最为让人感觉出这种前后变化的,便是他的头发。原本乌黑油亮的须发,如今已经变得黑白相搀,斑驳相半了。

不过,张角看起来精神还行。他先挥手示意张宝退下,然后微笑着对张狂解释道:

“这是被儒家浩然正气反噬的结果。无忌,以后你若施展法术,当要小心周围,别遇上养气有成的大儒。”

见张角还有心思开玩笑,张狂忍不住心里一酸,眼泪就要马上夺眶而出。他急忙抬手捏了捏鼻梁,借此拭去眼角的水分,这才控制住身体产生的反应。

“这次叫你来,是要与你聊聊,以后的打算。”

张角支着身体,半靠在墙壁上,显示出自身的虚弱。张狂无论如何都很难想象出,是什么原因,会让张角这样的大神通者一下子就垮下来。

“大伯,你这是……怎么了?”

见张狂对这个问题念念不忘,张角也只好无奈的对他解释一通。

“但凡是越厉害的术法,需要调动的天地元气就越多。而为了纵天地元气,需要将自身的精神性命放诸体外。一旦天地元气纵失控,被放诸体外的精神性命,就会受到重创。”

“吾日前施法引雷时,被汉军中的‘天生正人’,以天生正气相攻伐,表面上虽然受创不大,其实却是伤及性命,折寿数十年。如今吾寿数将尽,非人力可以挽回,自然便成了这副模样。”

听到此事牵涉到高深的斗法事宜,张狂知道自己在这一块知识浅薄的很,便住嘴不提了。张角见状,再一次问道:

“你既然知道吾道如今前景不妙,心中可有谋划?”

对于未来的谋划,张狂早在渡过黄河之前,就思索过很久。他既然敢到冀州来蹚这滩浑水,自然是有了自保之道的。

“以侄儿之见,伯父乃是整个太平道与黄巾军的主心骨。有伯父在,即使皇甫嵩北上,我军也大可敌得过。但若没有伯父坐镇,则我军之败,已是无可避免了。”

“既然战则必败,以侄儿愚见,可以选派精锐,走避山林间。冀州平坦,不利于藏匿,但在西边的太行山区,延绵千里,山头众多。官兵纵有十万之众,亦无法一一搜索。只要躲避入内,便可避过汉军锋锐,以待天时。”

“南华老仙曾经对侄儿提过,四、五年之后,刘宏【汉灵帝】将死,汉室当有大变。大变以后,汉家州郡将会各行其是,裂土割据。到得那时,我太平道再揭竿而起,趁州郡诸侯间相互攻伐之际,稳扎稳打,占据州郡,徐徐扩张,必能取刘氏而代之!”

听了张狂的话语,张角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面露失望之色,问张狂道:

“吾死之后,二弟、六弟尚在,未必不能统领黄巾大军,击败官兵。无忌,你固然有才,心思何其懦弱?”

被张角这么一说,张狂并没有回话。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会在广宗久留。不管张角对他的态度如何,张狂都准备自己走自己的路。别人的想法,那是计较不来的。

见张狂不说话,张角再叹一口气,说道:

“走避山林间,说起来容易,可山林间岂有能够养活十万道众之粮?太行山延绵千里,又能供给几人之衣食?何况需要在山林中一住四、五年,纵然有衣食补充,人心如何安抚?”

张角提出的这些疑问,张狂都想到过。不过,这些问题其实根本就不用花费太多的心思去想。因为,以张狂的能力,无论如何也无法保证十几万人的衣食供应。正是由于对自己有着自知之明,张狂原本的打算,也就是带着自己部下的两千人潜伏到太行山中去。

至于其他那些以十万计的黄巾军,又不是张狂的手下,要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而且,若是黄巾军主力没有被歼灭,则躲在太行山的张狂,岂不还是会被汉军盯得死死的?

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张狂,固然无法完全控制住身体的某些本能反应,却知道什么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没办法,你若是在赌场上抓到一副瘪三的牌,是会弃牌呢,还是果断跟对家顶到底?

张狂自问自己的赌计不精,赢不下这一局,当然要果断放手,期待下一把必然出现的好牌了……

“毒蛇螫手,壮士断腕;蜂虿入怀,随即解衣。”

听到张狂委婉的回答,即使以张角的心性,也忍不住想要一巴掌打在张狂的脸上。数以十万计的黄巾军,能够说不要就不要的吗?数目上百万的亲附民众,可以一句话就抛下的吗?

不过,张角立刻又回过神来。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狂并不是百万黄巾的大首领,当然没有道理让他为百万黄巾的前程承担责任。只是张角心中暗暗想要让张狂继承自己的事业,才忍不住将这份担子,压到张狂身上试试。

只可惜,张狂目前还是太稚嫩了些,无法肩负起百万黄巾的生死存亡。这一点,让心中幻想着张狂背后的高人,能够对时局有所指点的张角,感到深深的失望。

——可惜……

张角何尝不清楚,自己死后,光凭张宝、张梁兄弟二人的能力,是挑不起数十万黄巾军的担子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幻想张狂能够提出什么出乎意料的好建议。但是,作为当今世间有数的大智慧者,张角很快将心神恢复过来。

“也罢……既然无忌你自有谋划,我也就不再多说。近可以回一趟巨鹿城,祭拜一下列祖。下一次回巨鹿,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诺。”

张狂低眉顺目的答应着。

尽管感到有些失望,张角依然看好张狂的未来。毕竟,让一个弱冠青年去做一件连张宝、张梁二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而在张狂的目前的年纪时,张角自问,自己当年的表现,可是远远比不上张狂。

就算潜伏个四、五年,六、七年,张狂依然未满三十岁,算得上是极为年轻。如果那时候汉室朝廷,真的如张狂所说出现了大变故,成长起来的张狂,说不定还真的能够自己打出一片新的天下来呢……

——也罢,就让六弟【张梁】为他做一次掩护吧!

第55节 两汉论根本

心意已定,张角的精神居然好了些。趁自己还能支撑的时候,张角抓紧时间,为张狂从本质上介绍了一番太平道以及黄巾军的由来和根本。

作为一代人杰,张角的眼光自然是深刻无比,足以看透事物的本质。特别是他在经历过天地元气反噬的伤害以后,眼界居然能再一次拔高,将原来一心发动黄巾军时,所染上的执念脱却。

有这样一位认识深刻的指导者在一旁介绍,再结合后世张狂所接受过的政治、经济等多门学科的教育,对如今的世间形势,张狂又有了更加本质的认识。

东汉与西汉,虽然都是刘氏做天子。可是两朝皇帝之间的血缘,其实并没有多少。更加根本性的区别,则是两汉在朝廷基本国策上的差异。这种国本差异,让两汉在统治中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大不相同。

汉高祖开国之道,全凭自身的文韬武略,一路拼杀。期间打倒的王侯,数以十计。自降服秦三世子婴以降,高祖刘邦在一班能力过人的文臣武将辅佐下,先后诛灭各路诸侯,又击败了当时的世间最强者——“霸王”项羽,皇位可谓是全靠自身一手打下来的。

若从得国之正的角度来看,在张狂眼中,后世只有明太祖可以比拟。而得国越正,对皇帝的统治权威就越为有利。如此一来,在皇位传承中,天下人都必须共同尊奉刘氏为天子,让汉室朝廷的威严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此时,由于秦朝建立时,迁徙天下富户于咸阳的政策,将六国的大姓豪强几乎一扫而空。故而在西汉的前期,地方上并没有什么过于强大的豪强。地方官员依靠汉室朝廷的行政力量,足以轻易的将地方州郡里,某些不太驯服的豪强家族拔除。

所以,西汉,或者称为前汉,因为有着刘邦留下的“非刘氏不王”政策,最大的问题,不是压制那些异姓官僚的野心,而是解决同姓王爵对皇位的觊觎。赫赫有名的“七国之乱”,并非唯一的例子。反倒是异姓大臣的谋反,终前汉二百年里,都显得极为罕见。

顺便的,若是在地方上出现了有力的豪族,州郡长官也有义务抑制豪强的发展,并对其进行有效的打压。

但是,到了汉武帝刘彻时期,伴随着刘彻的雄心壮志,整个大汉朝廷的格局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推恩令”的下达,让刘姓诸侯王的力量被严重分割削弱,再也没有强大到足以挑战中央朝廷的诸侯王了。而武帝刘彻讨伐匈奴人的战争,不但耗尽了国库的所有财富,还让天下小民的生存环境极度恶化。

随着大批提供税赋的自耕农纷纷破产,大汉的国力一度严重下挫,以至于武帝刘彻最后不得不下达“轮台罪己诏”,来收拾国内的残破局面。

伴随着自耕农的纷纷破产,在乡间得以幸存的,自然是家底比较殷实的大户人家了。借助朝廷对民家的收刮,破产农户的土地纷纷被乡间的豪强大户所兼并。由此一来,在秦末汉初,被始皇帝携破灭六国之威顺带拔除,而大伤元气的地方豪强,终于借机重新崛起。

受到财政问题困扰的武帝刘彻,虽然也想要对这些地方豪强打压一番,最终却为了支撑朝廷的运转,不得不选择公开向豪强大户们出售爵位,以筹措维持朝廷运作所需要的钱财。这种由于面临朝廷破产而做出的决定,终于埋下了导致前汉灭亡、后汉光复的种子。

如此情形,维持到西汉末年。由于王莽篡位,又遇到各种天灾**,天下盗贼蜂起,拉开了乱世的序幕。天下豪强大族经过了百余年的发展,再次强盛起来。借着这次大乱,豪强们纷纷修建坞堡,聚拢私兵,或主动、或被动的参与到这次天下决定归属的纷争。

光武帝刘秀的崛起,便是借助有力豪强的结果。由于刘秀身边的亲信大将都为豪强出身,当他中兴大汉,建都雒阳以后,朝廷对豪强大族的态度,自然由抑制变成了放任。

光武帝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弊端。然而,他以“度田”1之策略一试探,发现豪强大族的势力已经再难抑制。为了新建立的东汉政权的安全,刘秀只得默认了豪强们的特权,不再试图压制。

连皇帝都奈何他们不得,如此一来,天下间的豪强大族,便获得了空前的发展势头。以至于作为官员补充阶级的士人,几乎大半都出自各路豪强大族。

豪强大族在朝廷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则汉家天子的权柄便开始缩水。历任汉家天子当然不肯容忍这种臣强主弱的局面,自然要想方设法重新夺回权柄。

为了试图强化自己对朝廷的控制,以便于和朝中的豪强世家大族争夺权柄,历任汉朝天子都不得不扶植外戚和宦官来充当打手,为自己冲锋陷阵。

以外戚与宦官自身的实力,当然算不上有多强大。然而,天下豪强世家那么多,自然不可能都是一条心。为了压倒其他的豪强世家,让自己的子弟更多的入朝为官,分享朝堂权柄,豪强之间也存在着激烈的相互倾碾。

为了自家的私利,一些势弱的豪强,便投靠到外戚与宦官一方,通过打击其余豪强,为己方的上升铺路。如此一来,那些入朝为官的士人,便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派系。有投靠外戚的,有依附宦官的,也有严守独立性的,以及坚定反对宦官、外戚的。

由于十多年前的“党锢之祸”,目前的汉室朝廷中,并没有多少反对宦官一派的官员。而由于大部分豪强大族,对宦官一系或明或暗的抵制,宦官一派只能够在中央朝廷里呼风唤雨,并不能真正把握几处郡县地方。

结果,目前在大汉朝廷里最为庞大的一股势力,居然变成了以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为代表的中立士族派系。这一派系在朝廷中的立场,从来不会完全明确。他们既不会与皇帝正面对抗,也不会明确对被贬斥的党人一脉进行打击。

因为对各方关系处理的好,中立士族派系不但被天子和宦官一派倚重,担负起治国的重任,而且也被潜伏的党人们视为可以联手的同盟,在天下士人中威信不低。可以说,无论是哪一派上台执政,都需要这些盘踞着从朝廷中央到地方郡县的官吏帮助,才能够有效的治理国家。

当然,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之所以可以逍遥的做着中立派,是因为宦官一系和反对宦官一系势力相差并不悬殊的结果。如果一方被彻底的打垮了,那胜利的一方便会毫不客气的对汝南袁氏一派下手。

为此,这一派需要在朝野中始终保有两个相互敌对的势力。哪一方势弱,他们便会暗中支持这一方。

太平道之所以能够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发展迅速,与中立士人派系的暗中支持是分不开的。要不然,就算张角实力再高,毕竟只是一介布衣。别的不说,朝廷只要下一道旨意,宣布太平道是所谓的“祀”2,就可以让天下郡县大吏取缔太平道的公开活动了。

可是,当太平道一朝发动了震动天下的“黄巾大起义”之后,意识到黄巾军所具备的强大破坏力,中立士人派系立刻感受到对自身的威胁,极为果断的确定了全力镇压黄巾军起义的策略。

若是袁氏杨氏他们能够不改变暗中支持的立场,张角对张狂感慨着说道,只怕黄巾军早就进入雒阳城,完成“清君侧,中兴大汉”的目标了。

从张角口中亲自说出来的黄巾军终极目标,让张狂真正感到有些意外。张狂之前对此就有些猜测,却觉得相当的古怪和不可思议。但是,既然张角都亲口承认了这一点,张狂只觉得整个黄巾军的浴血奋战,一下子变得相当的无谓。

“内外俱起,八州并发”的百万人级别起义,最终的目标居然不是改朝换代,而是为了匡扶汉室,实现大汉的再次中兴?

这是张狂自从穿越以来,所听到过的最大笑话。可惜,在确定了这一目标的真实性以后,张狂哪里能够笑得出来呢?

当然,由于形势的发展,黄巾军目前不再是以中兴大汉为目标了。他们现在,只是为了自身的生存而战。张狂心中暗自推测,只怕张角的伤势如此迅速的恶化,也是由于他最初目标已经不可能实现,从而导致的心病?

ps:1度田:东汉初年光武帝为加强封建国家对土地与劳动力的控制,增加政府租税与赋役收入而采取的政策。具体来说,就是州郡检核垦田顷亩及户口年纪。此一政策引起豪强地主的普遍不满,“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迫于压力,光武帝在平息了这一次动乱以后,放松了度田的尺度。度田令由此沦为形式。

2祀,指不合礼制的祭祀,不当祭的祭祀,妄滥之祭。简而言之,就是没有被国家认可的庙宇祭祀宗教等等。

第56节 一教留传人

对张狂来说,在黄巾军大营的这段日子,是真正意义上的收获颇丰。虽然那个想要又不想要的张角继承人位置,最终并没有落在张狂的身上。可是这点失望,完全无法影响张狂喜悦的心情。

在接受过张狂大方的犒赏之后,士气高涨的天平军,再次踏上了茫茫的征程。只不过,这一次,两千将士们的目标,是被太平道经营日久的大本营——巨鹿城!

除了天平军将士之外,跟随天平军行动的,还有一支千人左右的伤兵队伍。

毕竟,像天平军这样一只极为精锐的强兵,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调动到后方,难免会引起大营中其他黄巾军的议论。但是,如果“大贤良师”张角的义子张燕,也在天平军的护送名单里,便能勉强解释一下。

张燕在数日前的大战中,与北地英雄“白马长史”公孙瓒发生交手,结果大败重伤而回。据说这位黄巾骑将的骨头都断了几根,还伤到了内脏,搁在一般人身上,多半就救不会来了。

不过,太平道的治疗术果然非同一般。有擅长外伤的祭酒精心治疗,加上张燕本人体质强悍,张狂见到此人时,张燕的行动,已经无需其他人帮助了。

当然,以张燕所受到的伤势,没有三四个月的将养,是不能重返战场的。在这样的借口下,张角安排张燕,返回太平道在冀州的大本营——巨鹿城,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虽然身为“大贤良师”的义子,在张狂面前,张燕却表现得极为客气。此前两人虽然只是认识,并无深交,可是在前往巨鹿城的这一路上,张狂与张燕,已经相互以兄弟相称了。

九月初,张狂率领天平军,抵达了巨鹿城。1

巨鹿城历史极为悠久,可以追述到几千年前的“尧舜禹”时期,唐尧禅位虞舜即于此地。同时,巨鹿还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著名的楚汉“巨鹿之战”,西汉末王莽与刘秀之争都发生于此地。如今黄巾军起义,未来双方也少不得在巨鹿大战一场。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张狂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他虽然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这具身体却到底是出生在巨鹿张氏的嫡系子弟。每当张狂想到这辈子的亲戚族人们,多半逃不过日后的那一劫,他就有一种掉头返回广宗,与汉军们死磕到底的冲动。

还好,历经两世为人的张狂,能够压抑住这种极为鲁莽的无谓冲动。在自身不具备足够的实力前,对于历史的大势,他只能够顺应,而无法扭转。螳臂挡车之举,张狂是不屑于去做的。

就在张狂进入巨鹿城,拜访昔日的亲友,祭奠祖先,并积极的收罗可以到手的物资和工匠,为下一步的打算做准备之时,从前线传来的消息称,皇甫嵩大军的前锋,已经进入了冀州汉军残部的大营。

三日后,皇甫嵩率领主力汉军,抵达广宗。吃了一个大败仗的董卓,在皇甫嵩抵达的当天,便交出兵符,率领部下的凉州铁骑,返回雒阳待罪。

不过,汉军的行动,已经引不起张狂的兴趣了。

对黄巾军结局心知肚明的张狂,虽然感到十分的遗憾,还是默默的接受了历史赋予的那个结局。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数年以后,汉帝驾崩,董卓入京,导致群雄并起的那个年代。

——三国!

——啊,三国!

——有我在,还会有三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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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鹿城停留了五天,天平军就再一次踏上了新的征程。张狂定下的下一个目标,是常山国。

常山国,原本应当被称为恒山郡,由秦始皇攻占赵国后设置。后来为了避“汉文帝”刘恒之讳而改称常山郡,治所在元氏县。此地位于冀州平原的西侧边缘地带,范围包括了太行山的一部分,在冀州算是人口较少而盗贼较多的郡国之一。

从西汉开国时起,常山就不断的在“郡”与“国”之间变换。有史以来,此地经历过张耳、刘不疑、刘舜、刘昺等人担任常山王一职,但都不长久。

直到永元二年【公元90年】,“汉和帝”刘肇封时为“淮阳王”的刘昺之少子刘侧为“常山王”,从此,常山郡就一直被称为常山国了。

常山国与巨鹿郡接壤,太平道的势力也极为庞大。不过,由于“大贤良师”张角在巨鹿郡集结教众大军,常山国的精壮黄巾军,几乎都聚集到了巨鹿郡。

如此一来,黄巾军在常山国,反而没有多少存在感。而利用这种有利的环境,常山国的豪强大族们,便急匆匆的武装起来,建立了无数的坞堡,以保护自身的性命财产。

当然,胆战心惊的豪强大族们,慑于黄巾军大军的威名,并不敢主动寻找黄巾军的麻烦。相反,这些原本与太平道之间,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豪强大族,暗中向黄巾军大军输送了不少军粮财物,以便与黄巾军保持一种相对和平的态度。

至于黄巾军一方,由于首领张角对黄巾军战略有着明确的安排,并没有打算与地方上的那些土豪进行纠缠。如此一来,本来应当相互敌对,打得你死我活的双方,居然在常山达成了默契的和平。

甚至有些豪族看好黄巾军的发展势头,或者虔信太平道,干脆加入到黄巾军之中,成为一方小帅,甚至是“太平使者”。

所以,在踏上常山国土地的时候,张狂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反而有着郊游般的轻松。

而军资极为充足的天平军,也没有打算打破当地豪强与黄巾军所保持的这种默契关系。能够用钱买到的东西,张狂并不想因此付出血的代价。

天平军这时的队伍,已经扩大了不少。因为,在巨鹿停留的十天里,张狂接收了一大批太平道的核心后备人员。这些年纪集中在十二到二十岁之间的人员,便是张燕被打发到巨鹿的原因。

——这,都是太平道未来的种子!

张燕所做的一切,都是“大贤良师”所安排的后手。

由张燕压阵,两百名最忠诚、最精锐的太平道弟子,保护着六百名太平道高层与张氏的年轻子弟,加入了天平军。

有着战斗力强悍的天平军保护,一般的汉军郡国兵根本不是什么危险。万一黄巾军大部战败覆灭,这些年幼的太平道子弟,也能够将太平道和张氏的血脉延续下去。

张燕能够被“大贤良师”张角看重并收为义子,无疑是个十分有能力的年轻人。不过,他最让张角赞赏的,还是那一份对“太平道”执着的忠诚。如果不是整个“巨鹿张氏”内部的反对,张角甚至曾经想到过,让张燕来继承自己的位置的。

在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张燕还被“大贤良师”张角特意叮嘱,要注意观察“天平军”渠帅张狂,得知这样的安排以后,所产生的反应。

要是张狂的反应,有些不满或者不情愿,张角便吩咐张燕,可以自行脱离“天平军”的队伍。反正,以张燕的指挥能力,还有两百精锐太平道弟子在,到哪里都能够落脚,开辟一块栖息地出来。

不过,张狂在得知这一批太平道未来的精英们被托付给他的时候,先是愕然,然后大喜。这种反应,让张燕极为满意,这才向张狂送出了第二批好东西。

——金珠宝货!

——好多的金珠宝货!

当张狂见识过张宝让韦笑送过来的两万斤黄金以后,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因为巨额的钱财而动容了。不过,很显然,他错了,错得很厉害。

当价值超过十亿钱的金银珠宝,就这样堆在张狂面前,散发着堂皇的光亮时,张狂感到自己的心脏,再一次徘徊在破裂的边缘!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张狂何曾见过这种级别的财富数量?

ps:1根据记载,巨鹿城早在卢植进攻冀州黄巾军的时候,就已经被攻破。此处历史纯属杜撰,识者勿怪。

第57节 真定藏麒子

别怀疑黄巾军,是否能拿得出这样一笔巨额财富。

作为遍布天下八州,染黄了大半个天下的黄巾军,光是在冀州之地,就拥有不下二十万由青壮组成的大军。广宗城下的十五万人,自然不会是冀州黄巾的全部人马。

在星火燎原般的起义中,黄巾军对那些忠于汉室的官吏,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诛灭。而那些豪强大族,若是表现出对黄巾军的敌视,也难逃被黄巾军大军围攻的命运。

在动辄以万来计算的黄巾军大军面前,那些不过拥有几百民兵进行防御的中小型坞堡,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而坞堡中信奉太平道的道众们,也成为黄巾军攻城略地最好的内应。

当然,冀州黄巾军也不是什么人的坞堡都要进攻。由于“大贤良师”张角亲自坐镇冀州,牢牢把握住数十万黄巾军的动作,才避免了其他州郡黄巾军中出现的,对中立甚至同情黄巾军的豪强们,也一律大肆攻击抢掠的现象。

不过,即使太平道高层,有效收敛了黄巾军的过火动作。可光是诛灭那些敌对的豪强大族,以及攻略官衙府库的行为,就让冀州黄巾军手中,收刮到了超过一百亿钱的庞大财富。那还是去除了土地、房舍等不动产之后得出的计算结果。

这一百多亿钱的财富,说起来很惊人,可要是供应起二十多万青壮大军的开销来,其实也消耗不了太久。好在黄巾军是以宗教为核心纠合起来的军队,无需发放军饷。只有在奖励作战勇敢的黄巾力士时,需要支出一部分财货。

故而,自从二月间开始起义以来,黄巾军手中所掌握的财货,一直是在增长的,还没有出现过明显的减少。

然而,这笔巨大的财富,多数是以“五铢钱”的形式存在。按照汉时一斤十六两,一两二十四铢的度量衡,一万钱就是一百三十多斤重,折合后世约六十市斤。如此沉重的货币,自然不太方便携带和运输。

所以,张角特意为张狂准备的,都是价值极高,分量较轻的黄金宝货。这批数额巨大的黄金宝货,差不多将太平道的金银库藏都给搬空了。

“义父大人有令,这些黄金宝货,任由贤弟使用。”

由于比张狂大了一岁,张燕就成了张狂的兄长。不过,他这个兄长,并没有想要居于张狂之上的意思,反而隐隐有种甘居人下的暗示。

如果说在以前,张狂对张燕和他身后代表的张角,心中还略有防范之意。现在,面对这些耀眼夺目的金银珠宝,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全被张狂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必不负伯父的期望!”

这一刻,张狂很想慷慨激昂的表达一番。但是,到了最后,他也只是淡淡这样说了一句。张燕见到张狂的反应,心中越发佩服起来。

——义父大人,你看重的继承者,真的非同一般呢……

由于张燕是常山国真定县人,所以,张狂在踏上常山国的土地之后,不断的咨询张燕,关于常山国的地理、户籍、豪强等信息。张燕为了拉近与张狂的关系,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慢着,常山国真定人……

——这个地方,我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

张狂努力的翻动大脑中的记忆。常山真定,常山真定……

“啊呀!”

张狂一拍大腿,下了张燕一大跳。

“兄长,失礼了!”

张狂一边道歉,一边心血澎湃的想起一件事来。

不,不是一件事,是一个人。

——常山赵子龙!

——赵云、赵子龙!

——那个在后世光荣的历代《三国志》游戏推介下,风靡万千三国迷,被称为“三国第一偶像”,风头犹在“飞将吕布”和“武圣关羽”之上的绝代白袍小将!

——就是被广大三国穿越小说读者们,戏称为:“三国不收赵子龙,穿越何敢称英雄”的那个赵云、赵子龙!

一念至此,张狂便急忙问张燕:

“真定县中,可有姓赵的杰出英豪?”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古怪,张燕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有啊。‘下平乡’‘地栗里’的赵风,枪法不错,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英豪吧!”

按照汉时的行政区划,最大的行政单位是“州”,“州”下为“郡”,“郡”下设“县”,“县”中有“乡”,“乡”里分“亭”,“亭”内是“里”。当年的汉高祖刘邦,就曾经干过一“亭”之长的“亭长”职位。

听到张燕的回答,张狂心中暗暗揣测:

——赵风?

——风与云二字间,倒是很有关联的意味呢……

张狂不由得想起后世一部叫做《风云》的漫画。虽然他没有仔细看过那部漫画书,但也是久仰大名了。有个死党,就对港漫极为痴迷,说起话来动不动就是“天魔极乐功”、“海虎爆破拳”之类的词语。

可惜,这辈子是见不到原来的那帮死党了……

“那么,兄长可听说过,一个叫做赵云的青年豪杰?”

张燕想了一想,不确定的说道:

“听说那个赵风,有两个幼弟。说不定他某个弟弟,就叫这个名字吧?”

虽然张燕回答得含糊,张狂的热情,却一点儿都没有受到打击。张狂叫过一个斥候十人长,命令他们立刻出发,前去“下平乡”“互文亭”的“地栗里”,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做赵云的人。

见张狂对这个没听说过的“赵云”如此热切,张燕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贤弟,这个赵云,是个什么人?”

张狂微微一笑,拿出他那套招牌式的说辞,解释道:

“小弟我曾经被‘南华老仙’梦中传授机宜,得知我乃‘黄天太一’降下的‘安世者’。另外,为了辅佐我完成安定天下的大业,‘黄天太一’还安排了多位豪杰,一齐转世而来,帮助我共建太平大业!”

“我刚才所说到的‘赵云’,便是‘南华老仙’告知与我,可是一位号称‘一身是胆’的转世豪杰!”

对于天平军内部流传的那些传闻,张燕自然也略知一二。由于有典韦、臧霸这些鲜活的例子摆在张燕面前,张燕对张狂的这番话语,完全没有任何疑议。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这些,类似于神话的传闻,才让张燕在张狂面前,始终保持着客客气气的亲近态度。要不然,你以为,能够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压服诸多太平道的老资格,顺利执掌“飞骑营”精锐的张燕,会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吗?

斥候的回报速度并不快。要知道,在常山国这样一个紧挨着黄巾军主力的地方,哪个乡间大族,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的?

穿行在如此一片遍地是隐隐敌意的土地上,斥候们必须提高注意力,小心防范。如此一来,他们的行动速度自然要大受影响。

不过,他们带回来的,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下平乡”“互文亭”的“地栗里”中,那位叫做赵风的著名武士,的确有个十五岁的弟弟,名叫赵云!

“才十五岁啊……”

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张狂决定立刻动身,去接这位年幼的“正太”,到天平军里与太史慈、徐盛做个伴。

第58节 赵氏有佳丽

一想到太史慈,张狂心中就有些叹气。

太史慈与他的母亲,在天平军中也算是呆得人头都熟了。张狂对待这母子二人,真是做到了礼贤下士,每隔几天就去探望慰问一番。由于有老母作为人质,太史慈在天平军中的各种行动,并没有受到多少限制。不过,一直到现在,这位孝子还是没有决定,为张狂效力。

张狂现在,也只得放宽了心情,让随军的家属女眷跟紧了太史慈的母亲,等待着太史慈想通的那一刻。当然,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某一天,张狂一觉醒来,听到太史慈母子俩已经潜逃的消息,绝对不会惊讶。

以军师王果为留守主将,又留下典韦、周仓、于禁等部将,率领天平军主力继续前进,张狂带上了臧霸、乐进、韩当三员大将,领着骑兵队一百余骑兵,前往“地栗里”,拜会赵云一族。

如此规模的一支骑兵,既满足了行军的速度要求,又具备了基本的自保能力。有臧霸、乐进、韩当在,就算是遇到千人级别的敌方骑兵,张狂也相信自己能够安全的逃脱。

当然,就算想要多带一些骑兵出来,张狂也不可能做得到了。军中的战马数量有限,又有不少在前一段时间的战斗驱使中磨破了马蹄,需要休养好一段时间。由此可见,这个年代的骑兵,还没有几百年后成为“陆战主力”的资格。

话说,张狂可不会学习某些喜欢“微服私访”的家伙。“白龙鱼服”,向来是种高风险的活动。尤其是如今的冀州,战乱遍地的情形下。要是在一路上被某个不长眼的家伙给伤到了,张狂就得在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试一试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

哦,对了,在张狂身边,还有一个时刻不离开十步距离的跟随者关羽。自从关羽败给典韦,不情不愿的答应追随张狂开始,此人就成了张狂的影子侍卫,在外边从来不远离张狂。

也不知关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张狂私下里恶趣味的想,是不是这位后世的“武圣”,不甘心为自己效力,这才躲在自己身边,好避开那些无谓的战斗?

这种想法,其实是有些道理的。至少,关羽的这种贴身侍卫行为,让他在跟随张狂以后,就从来没有出过一次手。

赵云所在的家族,距离天平军行军线路并不远。向西奔行了二十里,在中午时分,赵家的坞堡,就隐隐出现在张狂的眼中了。

九月中旬,按照农时来算,正是一年中进行收获的季节。不过,由于黄巾军的起义,过去的一年中,整个冀州大地战火纷飞。常山国虽然算是平静一些,却也处处可见荒芜的农田。

——来年的粮食,一定很紧张。一场规模浩大的饥荒,怕是在所难免了……

一念至此,张狂不由得有些内疚。因为,这次**,也有他的一份在内啊!

就在此行即将结束的时候,张狂看见道路旁有一片好大的柿子林。此时,正是柿子长成的时节。但见半枯的绿叶间,一个个或红或绿的柿子,悬挂在树木枝头。张狂看到这些新鲜的果实,口中忍不住有些垂涎。

——感觉好久没吃过香甜的柿子了啊!

不过,张狂的遐想,很快就被打断了。一声声尖锐而慌乱的呼喊,让充满诗情画意的野景,转眼间变得狼奔豸突。那是在柿子林中采摘果实的人们,看见一队声势浩大的骑兵向他们狂奔而来,下意识间所作出的反应!

“妈·的!我们又不是强盗,跑什么跑嘛……”

对于这些平民的反应,张狂有些悻悻然。当然,抱怨归抱怨,他也明白,这些战斗力接近于零的平民,若是一眼看见一队没打出旗号的马队飞奔而来,最明智的选择,便是离对方尽可能的远一些。

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年头,可没有保护平民战时安全的《国际法》呢!

当然,就算是后世有了《国际法》的年代里,在战争中死的最多的,一样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不过嘛……

张狂看这些平民逃走的方向,似乎正是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呢!

——这些人,只怕是赵氏家族的族人呢!

想到这里,张狂一声令下,将队伍前进的速度放慢了下来。毕竟,这次出行,他们可不是来战斗的,而是来与赵氏交个朋友。如果与赵氏家族之间引发了什么误会,可不是张狂所希望的。

不过,张狂减慢了马速,却有人比他行走的速度还要慢。

不远处,有几个衣衫破旧的妇女,正在踉跄着前进。拖累她们逃跑速度的,是一个行动不便,似乎腿脚受了什么伤的女人。

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是事实上,骑兵队与这些惊惶妇女的距离,正在明显的减短。如果用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就像是这些黄巾军骑兵,正在追逐着这群被拖累的妇女……

就在张狂的不经意间,很快的,双方距离缩短为不到三十步。

仿佛是突破了某种心理底线,前方的妇女们,突然一哄而散,抛下了那个腿脚不便的女人,像一群没头苍蝇,往四面八方逃散而去。

除了一个人。

一个身量颇高,但年纪不大的女人。

这个勇敢的女人,将用来采摘柿子的木杆一挥,对着张狂等人摆开了架势。举手投足间,此女仿佛化身为一名手持长枪的女战士,正在勇敢的抵御外来的入侵者!

——可是,哥儿们真的不是来打仗的啊!

张狂苦笑。

距离五步。

举手示意部下停止前进,张狂越众而出。他刚要开口询问,只见那手持木杆的姑娘,却是踏前一步,扭腰收胯,双手向前一送。在这个姑娘的抖动下,本来平平无奇的木杆,居然化身为一条蟒蛇,张牙舞爪,直奔面门而来!

“大胆!”

张狂身边的亲卫们,纷纷暴怒,大声呵斥着,就要纵马冲上前去,一刀了结了这个胆大妄为的村姑!

“不必!”

张狂又一举手,拦住了忠心的手下。他骑在马上,纹丝不动。那杆木棍果然如张狂所料,冲刺之势用尽,杆子还距他的马匹,都足有半步之遥。

“有意思……”

张狂突然对这个鲁莽出手的姑娘,产生了一丝兴趣。根据刚才所观察到的情形,在他心中,对这个姑娘,已经可以确定几件事情了。

第一,这姑娘学过枪术,而且教授她枪术的人,枪法很不一般。

第二,这姑娘实战经验极为缺乏,说不定从来就没有与人动过手。否则,怎么会在攻击距离之外,就急急的出手呢?

第三,这姑娘重情重义。别的妇女都抛下了那个,受伤无法逃走的女人,偏偏只有这个年轻的姑娘,一个人留下来。这种品质,让张狂忍不住心中一动。

第四,这姑娘勇气过人。面对大群的马队,又是孤身一人,她居然敢抢先出手,突袭对方的首领。这样的勇气,不要说女子,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没有几个能够达得到!

还有第五点,那就是,这姑娘的性子只怕有些莽撞。居然连来人是谁,有何意图都不问上一声,她就果断的开打了?

眼见一枪落空,那姑娘略一发怔,马上又咬着银牙,踏前两步,木杆急刺,居然又是一枪攻出!

ps:好吧,女主终于来了。拜托别去刷那个女主要多的印象了。本书的女角色都是龙套,没戏份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

战争,让女人走开!

第59节 子龙搏激流【上】

眼见一枪落空,那姑娘略一发怔,马上又咬着银牙,踏前两步,木杆急刺,居然又是一枪攻出!

然而,张狂是何等身手?

在人挤人的战场上,也许张狂的表现,还比不过一个“百人破”。但是,若是给他足够的空间,来一场两人单挑,即使在“万人敌”面前,张狂怕是也可以支撑个五、六十招!

那姑娘的长杆,准确的刺到了张狂坐骑的背上一尺处。但是,这一刺,不过是个落空!

就在长杆刺击的那一瞬间,张狂已经从马上飘下,轻轻的落在地上。

张狂落地,脚掌一蹬,已经逼近到距那姑娘一步之遥。如果这时候张狂出剑,可以肯定,必然能将对手一击必杀!

面对逼近的敌人,姑娘大惊,急忙变招,长杆拦腰横扫!

张狂依然没有出剑。他只是快速的将手搭在杆子上,向上一托。

一扫失效,那姑娘顿时空门大露!

张狂一笑,剑已出鞘。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剑锋便贴在了那姑娘的咽喉,距离那姑娘喉头的白皙肌肤,只有一分远。

不多不少,正好一分。

那姑娘大为惊惶,连一声“啊”的大叫,都被冰冷的剑锋,给压回了喉咙里。

张狂得意的一笑,正要说话,却不料那姑娘居然身体一晃,脚下向后急退,居然还没有停止反抗,想要摆脱张狂的剑尖,继续抵抗!

张狂得意的那一笑,立刻变成了尴尬的一笑。不过,他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冷笑。

那姑娘身体扭动了七下,脚下连退得五步,可是一抹剑锋,依然紧紧的贴在她的咽喉上,只有一分远。

不多不少,正好一分。

“好!”

“好剑法!”

“渠帅高明!”

张狂短短一瞬间,制服敌人所露的这一手,无疑极为高明。他手下这些骑兵,武技无疑都相当不错,当然看得出,这兔起鹘落的几下子,需要多么高超的技巧。

就连武技之道讲究的是“以势取胜”的关羽,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抚着下巴上已经留出半尺长的美须髯,颔首称道。

眼见控制住了场上的局势,张狂看了一眼剑尖下的姑娘,又看了一眼伏倒在地上的那位妇人,正要开口说话,前方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怒喝,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语:

“恶贼,住手!”

这声怒喝,带着变声期儿童特有的那种嗓音,却是从二十步之外,一匹飞驰的奔马上发出来的。马上一人,手持一支长枪,枪头微点,直奔张狂而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张狂一动不动。

他的手,依然很稳定。

因为,那名飞奔而来的骑士,若是想要到达张狂面前,必须先要过乐进那一关。

当来袭的骑士,距离张狂还有三十步的时候,乐进已经注意到了此人。

面无表情的乐进,一催马,就冲着来者迎了上去。

两马相交,来袭者的枪头,弥漫在幽幽的淡蓝色“战炁”中,突然爆出无数虚影,向着乐进,铺天盖地的扎下来!

乐进凝神静气,刀势含而不发。直到这片枪影快要加身,才似慢实快的发出一刀。

带着浓郁紫金之色的一刀。

“当!”

一声巨响,从两人交锋处传出来。

乐进身体一顿,仿佛像是要从马背上飞出去。不过,借助于张狂刚刚在骑兵队中普及的双边马镫,乐进尽管身体已经倾斜到了四十五度角,还是成功的在马背上坐稳了。

反观对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一条瘦小的身体,被兵器交击的巨大反作用力震飞,将将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然而,这人用长枪在地上一点,瘦小的身体一个回旋,居然又借着枪身传来的弹力,越回了马鞍之上!

这一份骑术,这一份用力的技巧,无疑让观看到这一幕的天平军骑兵们,感到心旷神怡。有些心直口快的,直接一声“好”,就叫出了口!

第一关,乐进,被闯过!

但是,张狂依然没有动。

他的手,依然很稳定。

因为,他相信臧霸。

臧霸,便是第二关。

那么,来袭者能不能突破第二关呢?

臧霸站在地上,看着一头撞过来的战马,犹如随意的一挥手,一刀斩出。

他手中的刀,虽然不是什么名刀,却的的确确是一口宝刀。这口由名匠用珍稀的“龟兹钢”精心锻造的宝刀,虽然已经夺取了不下八十人的性命,可是刀口却依然锋利得如同刚出炉那会儿。

这口宝刀带动的刀锋,无疑牢牢的牵制住来袭者的视线。

当然,让来袭者神情大变的,并非这口宝刀本身。

再好的宝刀,没有人使用,与一块破铜烂铁相比,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来袭者吃惊的,是刀口上附着的那点儿明黄!

明黄之光极为微弱,却让来袭者心惊肉跳!

这种感觉,不是别的,而是一种武者的直觉。

——若是迎上去,便是一刀两断!

但是,来袭者依然迎上去了。

——人,是一定要救的!

来袭者出枪。

不同于对上乐进,这一次的枪,并没有玩什么虚招,只是角度有些斜。

刀锋对上枪杆。

“噗……”

来袭者手中一震,已经知道大事不妙。

作为一名“万人敌”,臧霸对自身“战炁”的掌握,还在典韦之上。也许双方进行交手,在典韦的天生巨力和浑厚“战炁”面前,臧霸难免落败。不过,要论起对“战炁”的收敛和浓缩,典韦只能瞠目结舌的甘拜下风。

臧霸的明黄色“战炁”,属于土系。而来袭者的淡蓝色“战炁”,属于水系。以五行相克来论,恰恰是“土克水”的局面。

被臧霸浓缩到极致的那一抹明黄,一与对手的水系“战炁”相遇,便大获全胜,驱散了对方的顽抗。

“战炁”加持下的宝刀刀锋,切在对方用白蜡树干做成的长枪枪头上,就像是切菜似的,轻轻松松便把敌人的兵器削断了。

但是,对手虽惊不乱,挥起没了枪头的枪杆,又是一记横扫,居然将枪法变成了棍法!

以臧霸的实力,却也不想领略一下抡圆的棍子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只见他脚下一踩,在干燥的大地上,激起一阵烟尘,身形突然一变,已经贴身到对手战马身边。

也幸亏乐进之前,与这名来袭者对了一招,让来袭者的马速,降低了至少六成。否则,臧霸必然不敢与对方的战马,贴得如此之近。

这样一来,明显出乎了来袭者的意料之外。马上的瘦小少年,再也来不及变招,“呼”的一棍子扫出,眼睁睁的看着用老的招式,扑了一个空!

然后,臧霸一脚踹出,正中战马腿脚上的“酸麻”。那战马遭到这样的攻击,再也无法站立,“噗嗤”一声,栽倒在地,将地上的尘土,飞溅起老高的一层。

不过,马上的少年,却依然没有束手就擒。他在马栽倒的过程中,极为敏捷的用枪身在地上一撑,落地虽然有些狼狈,终究还是站稳了。

在一旁观看的诸多高手,见到少年连战两大当世猛将,虽败犹荣,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好!”

“云弟!?”

ps:赵云的出场,诸位看官可入眼否?

第60节 子龙搏激流【中】

一众豪迈的喝彩声中,夹杂着一声高亢的女子呼喝,多少显得有些不协调。发出声音的人,却有两个。一个坐倒在地上,另一个,正被剑锋指住咽喉。

刚才的交手,虽然精彩激烈,却没有多少杀气。乐进与臧霸,都是心思沉稳的大将之才,既然知道主公张狂不是来挑衅的,对那被称为“云弟”的少年,手下自然留了几分情面。

要不然,那“云弟”固然是天纵奇才,毕竟年纪太小,实力不足。乐进只要拼着受些儿轻伤,一刀全力催发,不怕斩不下那少年的头颅!

这时,那“云弟”也明确的感受到对方,似乎是手下留情了。他虽然双手持着枪杆,依然摆出警戒的姿态,却也安静下来,不再试图发起抢攻,好夺回那两名女子了。

不过,手上停了,少年的口上却没有停下:

“兀那……大帅,男子汉大丈夫,便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挟持女流之辈,以作威胁,算什么英雄豪杰!?”

这话一出,天平军诸将多半哑然。对这些怀着单纯的武将之心的武者来说,胁迫别人的女眷,的确算不得什么光彩的行径。

倒是眼前的这个小子,虽然有些莽撞,所作所为,却是让不少人心怀敬佩。即使自傲如关羽,也想要张嘴为这少年说上一句。只是,关羽嘴才张开一半,却又闭上了。

“哈哈,我怎么挟持女流之辈了?小子,你要看清楚,是这姑娘,首先动手的!”

不忿自己受到了冤枉,张狂立刻出口反驳。他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盯着剑下的年轻女子,冷笑道:

“姑娘,你的枪法不错呢,真正的杀人枪法……”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气势立刻蔫了下去。看到这一幕,张狂在心中,给这个少年下了一个论断:

勇猛,无畏,稍显莽撞,但是可欺之以方。

不过,这时,被张狂剑尖威胁的女子,却开口了:

“这位大帅,刚才,是妾身和小弟莽撞了。但有处罚,妾身愿意一力承担!

不过,以大帅的人才,应当是要做大事的,总不会是要在这乡下路头,与妾身这样的无足轻重之女流,虚耗时光吧?”

听到这句话,张狂心中一动,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剑下的女子来。

刚才,由于形势紧张,张狂却没有注意到,剑下的女子眉清目秀,肤色白皙,虽然一身破衣布衫,偏偏又有着面对任何人,都不卑不亢的神态。

虽然她的脸上,因为剑尖的威胁,还透露着几分苍白,却越发显得坚贞不屈,又惹人怜爱……

——她,能算是“窈窕淑女”么?

这一刻,张狂感觉,自己的心,有些动了……

但是,两世为人,让张狂迅速清醒过来。他的脸上红了一红,却已经恢复过来。张狂没有接上女子的话语,而是收起宝剑,转身问着少年:

“足下何人?”

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张狂突然反应过来!

——刚才,那女子不是叫他“云弟”吗?

——前面就是赵氏的坞堡,这个“云弟”,岂不就是……

“赵云?!”

张狂失口叫道!

“你认识某家?”

少年有些奇怪。

“你真的是赵云?”

对于张狂的疑问,赵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某家不能叫赵云吗?”

“哦!”

“难怪……”

赵云这一应承身份,不管是刚才与他交过手的乐进、臧霸,还是跟在张狂身边,随时可以组成第三道防线的韩当、关羽,都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怪不得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可以在两大当世猛将面前,拼杀到如此地步!

——上应天星,受命转世辅佐“安世者”的人,果然不是凡人……

——迟早又是一个“万人敌”!

被这些气度不凡的猛将一齐唏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赵云,就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在作甚呢?……

不提莫名其妙的赵云,张狂的大脑,也在迅速的开动起来。

在回报的斥候情报中,赵云一家,有一个大哥赵风,二姐赵雨,四妹赵雪。

现在手上的这两位女子,都将赵云称为“云弟”。四妹赵雪年纪幼小,可以排除。能够这样亲切称呼赵云的女子,除了他的二姐,便只有赵风的妻子,赵云的大嫂了。

就是不知,这两位女子,哪一个是赵云的大嫂,哪一个是赵云的二姐?

张狂琢磨这一点,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念头,一个不足对外人道的念头。

不过,张狂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脱离了张狂的剑尖,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咽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急忙叫了一声“嫂子!”,动手扶起了那位跌倒在地上,腿脚受了伤的女子。

听着女子清脆的声音,张狂心中不自觉的一喜,让部下收起兵器,大步来到赵云面前,对着一脸狐疑的赵云大笑着施了一礼:

“子龙,想死我了!别来无恙乎?”

见张狂并无恶意,赵云将枪杆插在地上,还了一礼,然后满脸疑惑的问道:

“这位……大帅,是在叫某家吗?”

“赵家兄弟,你现在还没有觉醒,自然不认得我。不过,当你觉醒之后,自然就会明白。要知道,你可是上应天星,特地转世前来辅佐我的左膀右臂啊!”

赵云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张狂的话语。

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信口开河的神棍方士之徒。毕竟,别的可以作假,此人手下的那些高手,可是丝毫没有假的!

但是,此人所说的话语,又太过于让人疑惑。

——我和你很熟吗?

就差一点儿,赵云几乎要将这句话说出去了。

还好,这个时候,一旁的臧霸看出赵云的愕然,及时的接口介绍道:

“俺家主公,姓张,讳狂,字无忌。是‘天公将军’的亲侄儿,现在为俺天平军渠帅!”

赵云大惊失色。

他刚才与臧霸交过手,深知这名看起来就很剽捷的少年,实力之强大,远非现在的自己可以比拟的。若是单以感觉来说,对方的身手,怕是隐隐踏入了“万人敌”之境!

从这般人物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会是空口白话。然而更关键的是,这位未知的“万人敌”一级人物,居然很是恭谨的称呼对方首领为:

“主公”!

主公两个字,在汉末三国时期,分量之重,绝非后世的网络时代所能够想象。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一出口,几乎就代表着从今以后,双方要生死与共、荣辱一体。而作为臣下的,更是要誓死捍卫主公的利益。用一句当时流行的话语来说,那便是: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当然,若是你不在乎别人骂你“乱臣贼子”,“三姓家奴”之类的话语,大可以把“主公”当做后世的“领导”一词来用。

只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到了后期,你想要随便找到一个“主公”,都非常困难。就算找到了,基本上也只能当当摆设或者炮灰的角色,不要想着被人重用。举两个典型的例子来说,就好比历史上记载的曹对吕布,刘备对马超的态度。

而对于赵云、关羽这类重视然诺,信奉忠义的武将,或是臧霸、典韦一流的轻侠来说,一旦认了主公,那当真是一定会追随到底,至死不悔。想要让他们重新再找一个主公,就只有等到前一任主公死了,而继承人又不值得辅佐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所以,张狂无疑是相当幸运的。当他擒获关羽的时候,关羽与刘备之间,还只是简单的义军合伙人关系阶段。若是等到关羽认了刘备当主公之后,那时候,就算张狂也擒获了关羽,怕是只有考虑是杀是放的份上了。

正是因为认主公这种事情,关系实在是重大,若没有足够强的理由,或者是足够深的信心,士人们是不会轻易认下一个主公的。用当世的话来说,那就是

“当今之世,非但主择臣,臣亦择主!”

第61节 子龙搏激流【下】

认主公这种事情,对人们来说,关系实在是重大。若没有足够强的理由,或者是足够深的信心,士人们是不会轻易认下一个主公的。用当世的话来说,那就是

“当今之世,非但主择臣,臣亦择主!”

就像典韦、臧霸、于禁、乐进、韩当诸将那样,哪一个不是在张狂手上,先被张狂牢牢压制住,后来又得了“巨大”的好处,才慢慢改口称张狂为主公的?

以这些时代背景来看,赵云大惊失色,也是理所应当的。或者说,赵云若不大惊失色,那就不成为赵云了。

短暂的震撼过后,赵云的脑中,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

——当今之世,“万人敌”如凤毛麟角,屈指可数。这个张狂,只不过是张角十数个侄儿中的一个,居然能够将一名隐隐有“万人敌”之能的猛将,收服在麾下?

——如果不是张角手下“万人敌”太多了,这个张狂,就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赵云在心中,已经自动将张狂的评价,调高了一级。

不过,对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幼赵云来说,这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已经将他的脑子弄得乱七八糟。如此一来,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赵云,猛然间便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赵云来说很不好。在当前的局面下,赵云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了。

幸好,这时候,已经不用赵云出头了。

有了赵云的一打岔,在这段时间内,从前方的赵氏坞堡中,便冲出了一群民兵。这群数目约为百人的民兵,虽然衣甲奇缺,连武器也不足,使用了大量的镰刀、斧头充数。

但是,从神情上来看,这些队伍不整,人数不算多的民兵,却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敢战!

敢战,对一些实力不强的流贼或者溃兵来说,是一种最讨厌的属性。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够依靠恐吓的手段,来得到收获。

即使是大股的军队,遇到这种敢战的对手,也会犹豫一下,思量是不是值得用己方战士的性命,来掠夺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财物。

当然,想要让一群人做到敢战,对一般的民兵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需要当地有剽悍的民风,居民间有足够的凝聚力,还有一位强而有力的领袖。

如今,这些民兵的首领,正骑着战马,手持长枪,停在距离张狂三十步的地方。

那位民兵首领,明显是个稳重人。他观察了一下眼前的不速之客,立刻眉头大皱。

——这些彪悍的黄巾,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责任在身,首领不得不硬着脖子出头,在马上遥施一礼,大声问道:

“贵军何来?愚弟、愚妹和拙荆,不知哪里得罪了贵军,赵风在此请罪了!”

——你们是哪部分的?抓住我的亲人干什么?

由于刚才赵云的表现,震住了天平军诸将,这些平日里桀骜不已的家伙,在对上赵云的兄长时,格外的客气起来。与赵风正面相对的乐进,同样在马上施了一礼,大声答应道:

“赵兄不必多疑。俺们是‘天公将军’麾下的天平军,俺的主公,是特意来拜访贵处的!”

说完这话,乐进回头看了张狂一眼。

张狂为了表示己方的善意,命令部下让开一条路,好让赵云和两女返回本方阵营。这个举动,让对面的民兵明显松了一口气。不少民兵手中斧头、镰刀、粪叉之类的武器,都被垂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举动,反而让赵风越发的有些惊疑不定了。

说实话,赵氏耗尽家财修建起来的这个坞堡,在大半年以来,已经被打过好几次“秋风”1了。

不说是财物,就连乱世间最为宝贵的粮食,都被迫“送”出去近百石。要不然,以赵风在坞堡中说一不二的地位,他的妻子和妹妹,何必需要亲自出来采摘柿子,好风干了用作充饥的食物?

不过,赵风自恃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特别惦记的东西,心中倒也不是特别慌乱。等张狂与他见过礼之后,赵风就直接了当的对张狂说道:

“本来贵客上门,应当请各位进屋里喝上一口热汤的。不过,蜗居实在简陋,怕污了贵客的鞋子,只好请各位在外见礼了!”

这一句话,便体现出赵氏宗族对黄巾军的态度,怕是不太友好。张狂怀疑,如果己方的实力比较差的话,说不定赵风已经带人杀过来了。

面对这种汉室的忠诚支持者,张狂竟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多少。而且,那赵风明显体现出提防之意后,有不少话,张狂就不适合再说出口了。

果然,当张狂招揽赵云的意图一浮现,赵风就果断的找借口结束谈话。当然,作为缓解双方关系的礼仪,赵风下令,从坞堡中取出五只羊,二十斛小麦,作为赔礼。

这样一份礼物,在目前粮价高企,有钱也很难顺利买到粮食的时候,也不能说轻薄了。然而,以张狂目前坐拥七万余金的身家,会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吗?

赵风的疏远态度,不但让张狂颇为失望,也让他的部下们,一个个心头有火。若不是张狂暗中约束,只怕他麾下的天平军诸将,都会暴起发难,灭了这个赵氏坞堡!

这样的结局,其实并不在张狂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三国英杰之中,多数是有自己所属的家族。

不像乐进、典韦等人,在这世上没多少牵挂,本人想干嘛就干嘛。但凡是有家族拖累的人物,光是拉拢本人,作用并不大。

如果你代表的势力,不能给他的整个家族带来利益,基本上是无法将此人招揽成功的。

以张狂黄巾军的身份,天然的与那些世家大族分属敌对。就像过去张狂与陈登二人,虽然言谈间,颇有几分相得之意。可是,张狂至始至终,都没有询问过陈登是否愿意加入天平军来帮助自己。

相反,一旦有机会,张狂便将陈登给卖了个好价钱。

同样的,陈登设计起张狂来,也是毫不手软。

这无关双方的个人品行,而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黄巾军目前的声势,和张狂目前的身份,也只能招揽一些身份低微的士人、小卒,例如于禁、乐进、韩当;或者因为犯了法,被汉室缉拿的犯人,例如典韦、臧霸、关羽。

类似赵云所属的这种势力较小的豪强,差不多已经到达了张狂有资格招揽的人才的上限了。

虽然张狂心中对这些道理,都想得清清楚楚。可第一次招揽失败的结果,还是让张狂有了一些沮丧。他勉强的打起精神,将为赵云准备的初次见面的礼物送上。

不过,除了一只代表士人之间来往的大雁2,其余礼物,都被赵风客客气气的退了回来。瞧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颇有一种,希望张狂以后,再也别来的架势。

最终,一干人轰轰烈烈而来,垂头丧气而归。留守中军的典韦听说这事之后,调笑了臧霸几句。结果,臧霸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两人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了原来的积怨,居然动起手来,干了一架。

闹到后面,张狂只得出面,一人打了二十军棍了事。

处理完军中的那些琐事,张狂一头撞进自己的帅帐,却发现里面居然有人在等候。

ps:1打秋风,意谓“因人丰富而抽索之”,也就是类似“敲竹杠”的意思。此语汉时尚无。姑且用之。

2孔子曾拜会老子,双手捧大雁送于老子,并向老子问礼。后来,士人之间的交往拜会,就以送对方大雁作为礼仪。

第62节 无忌思好逑【上】

处理完军中的那些琐事,张狂一头撞进自己的帅帐,却发现里面居然有人在等候。

“无忌,心浮气躁了吗?看来,你的养气功夫,还要再练练啊!”

由于和张狂惯熟了起来,程昱在张狂面前,也不再一板一眼的严格遵守礼仪,说的话语,亦随意了不少,去掉了那股文绉绉的味道。

“程先生,我正要请教你呢!”

张狂早就想试试,这位曹魏五大谋士之一的智计,到底如何了。现在碰上了棘手的事情,他自然要顺势向程昱请教了。

“其实,仆早就预料到,你这一去,必然没有结果。”

张狂听了,有些郁闷,问道:

“既然这样,先生为什么不早点儿提醒我?”

程昱微微一笑,不做回应。

——若不让你小子,碰上几个钉子,又怎么显示得出,仆之高明呢?

“今天的情形,你可细细说来。”

程昱静静的听完张狂的话语,眉头一皱,问道:

“这么说,你的目的,只有赵云一个人,赵氏其他人,都不用考虑死活了吗?”

张狂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补充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赵云的姐姐……”

原来,张狂在白天的交手中,竟然看中了赵雨……

所谓世事难料,莫过于男女之事了。

前世的张狂,曾经娶妻生子,又被电视上、电影中铺天盖地的美女养刁了胃口。来到汉世以后,看着与后世审美观多有不符的汉代美女,自然有些入不了眼。

自从起兵以来,张狂还没有亲近过一次女色。好几次部下掳掠到敌对豪强的妻妾美女,张狂都极为大方的将她们赏赐给了立功的部下。比如典韦,他的人虽然长得丑,却已经有了两房张狂赐下的侍婢。

这种表现,倒是让张狂的部下们,暗中夸赞过不少次。说他不为女色所动,像是个想成大事的首领。

只可惜,这些忠诚的部下,不知道张狂心中的两大志向之一,便是“天下布种”。只是,想要天下布种,也需要有布种的土壤啊。张狂之所以对遇到过的汉女不动声色,无外乎是因为没有发现能让自己动心的美人儿罢了。

张狂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若是被他的部下们得知了,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但是,当张狂遇见赵雨,就感觉眼前一亮。虽然从脸蛋身材来说,赵雨在张狂见识过的汉时女子中,并非是最为出色的。可赵雨身上那种独特敢战的气质,却令张狂印象深刻。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位赵家的姑娘,神态当中,颇有几分张狂前世妻子的印记。种种特点叠加之下,赵雨便成为张狂目前,唯一可以入眼的汉时女子。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完,张狂正等着程昱的取笑呢。不料,程昱却一本正经的捻着胡须,说道:

“这可是人伦正道。无忌,以你的年纪地位,的确该迎娶一名淑女,作为妻室了!”

这段话语之外,其实程昱还有一层言外之意,没有挑明了。

作为一方势力的首领,若是没有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是难以维持内部的稳定的。张狂现在虽然年轻,但是以他身上蕴藏的潜力,倒也的确到了应该想办法,努力制造一个继承人的时候了。

而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首要的条件便是:要有一位出身合适的正室母亲。那种庶子、甚至是私生子继承父亲权力地位的现象,都必须有一个前提:正室没有嫡子。

并且,庶子甚至私生子继承家业,天然便有许多的不利限制。大部分非嫡子继承家业的家族,都会产生严重的内斗,最后导致家业的衰弱。

所以,在很多时候,作为一方势力首领的婚姻问题,其实已经不是一个个人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幸运的是,张狂目前还没有沦落到,需要接受一桩政治联姻的地步。

当然,话也可以反过来说,现在的张狂,还没有被那些大势力看出,有联姻的资格。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张狂有着自己的打算。为了将来**的相对和谐,他并没有想法子与其他大势力联姻的计划。选择一个较为弱势家族的女子,有利于减轻张狂未来势力的内部斗争。

毕竟,在汉室颓废的过程中,外戚的功劳,可是不能被抹煞的!

但是,怎样才能将他所看中的美女和猛将,一齐收入囊中呢?

程昱将张狂得到的相关情报,全部确定了一遍,一手捻着须髯,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女子,你是要娶为妻,还是想纳为妾?”

张狂想了一想,觉得有赵云这样一个大舅子,感觉也相当不坏,于是干脆的做下决定:

“当然是娶为妻子了!”

“哦,仆明白了。”

程昱站起身来,将手伸到张狂面前,说道:

“拿来!”

“什么……?”

张狂有些摸不着头脑。

“手令!仆既然要帮助你娶妻,自然要有人有钱,才做得到啊!”

张狂回味过来。程昱这样的行为,表面上是在问张狂要权力,其实深层次的含义,就是意味着他正式的参加到天平军的核心活动当中。

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说,程昱这是变相的同意,在张狂手下出仕任职,为其效力了!

程昱出手,果然既毒辣,又有效。得到了一批人员和经费之后,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派出全部人手,四处散布真定赵氏与一位身份不详的公子已经订婚的消息。

这样的谣言,本来不应该流传得很快。毕竟,赵氏一族,在真定一带,也只是小有名气。真要算起知道赵风名号的人,整个真定县中,不会超过两千人。如此小的一个豪族,还不是家主的个人婚嫁,对郡中大多数人来说,这种事情都属于无视级别的。

但程昱用来散布谣言的方法,却是极为绝决。他所使用的武器,是:

金钱。

数以万计的五铢钱。

放在口袋里,轻轻一摇,就会当当作响的高品质五铢钱。

借助在周围十余里散发出去的十万枚五铢钱,程昱成功的通过无数小民的口,将赵家姑娘心地善良,即使马上就要出嫁了,依然对贫民们满心怜悯的光辉形象,竖立在所有拿到了钱,或者没能拿到钱的民众嘴上。

当然,在议论赵家姑娘慷慨善良的时候,人们就忍不住想问一句,这个赵家姑娘,要嫁的是哪家公子?他居然如此大方,白白扔出这么多的五铢钱,就为了哄一个女子开心?

偏偏在传闻中,这位赵家的大方女婿,居然丝毫没露出风声来。真定县中,哪怕耳朵最尖的闲汉轻侠,也打听不出此人的姓名。

在谣言发酵两天之后,程昱告诉张狂,让天平军全军出动,前去赵家的坞堡迎亲!

其实,要是再等上几天,谣言的效果会更好。只是,知道目前自己时间极为有限的张狂,无法在这里花费太多的时间。

当天平军两千余人大张旗鼓的一路前进,展开迎亲之旅,被谣言激起了无穷探究**的真定人,终于一个个恍然大悟了:

——原来,“下平乡”“互文亭”的“地栗里”的赵氏,是与一个黄巾军渠帅联姻啊!?

——怪不得,他们赵氏不敢泄露新郎的姓名。这是怕以后被官府找麻烦吧?

不是没有智者,发现了其中的可疑之处。但是对绝大多数平民来讲,那些当当响的五铢钱,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难道,会是有人嫌自己钱太多了,故意没事扔钱玩?

第63节 无忌思好逑【中】

“这是怎么回事?!”

赵氏一族的首领赵风,被乡野间流传的那些令人心惊的流言,弄得是无比烦躁。

“是谁捣的鬼!老子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赵风虽然身为一方小势力的头脑人物,性子一向稳重,却也被这么一件突如其来的大灾祸,给弄得是暴跳如雷。

是的,灾祸,而非麻烦。

赵风并不看好现在威临天下的黄巾军。在他的看法中,这些黄巾军虽然一时兴起,仿佛如洪水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但是,正如洪水归根到底终究还是会退去那样,黄巾军现在,已经暴露出后力不济的势头。

不过,赵风也没有加入汉室一方,与黄巾军厮杀一番的打算。赵氏的实力太弱小,经不起什么折腾。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对赵风来说,赵氏一族最好的选择,不是加入其中某一方谋求功业,而是潜伏下来,静观其变,以保全宗族人员的性命。

然而,如今居然有人花费如此大的价钱,四处散播有关赵氏的流言。要说这是因为无聊,那根本就是傻话。

虽然现在赵风还不清楚,到底是谁这么干的?也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何在?只是有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

这些人对赵氏一族,所谋非小!

对这一点,只要略微估计一下传播那个谣言,对方所动用的人手,所散出去的金钱,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这些人,为什么非要从雨儿的婚姻上动手呢?

赵雨的婚姻,说起来有些不幸。本来以她的年纪,应当年前就出嫁的。谁知道天意难测,就在过门前一个月,与赵雨订婚的那人居然一病不起,让赵雨还未出嫁,身上就隐隐的有了“克夫”的名声。

赵雨虽然受到兄长的疼爱。可是,在肩负着赵氏全族命运的赵风心中,如果形势确实无奈,自己的这个妹妹,也不是不可以牺牲的。

这种想法,绝对不能说明赵风此人薄情寡义。放在汉时,赵风的想法,才是社会主流的想法。如果赵雨真的因为保全家族的需要,被赵风牺牲了,当时的士人们,只会赞扬一下赵雨的深明大义,顺便感慨一下赵风的识时务。

要知道,三国中的刘大耳朵,可是多次抛妻弃子,单独逃跑,不一样被时人目为英雄\枭雄吗?更何况再上溯到几百年前,大汉高祖刘邦,也是个最好不过的例子。

就在赵风一个人闷头胡思乱想,甚至因为赵雨的新寡身份,联想到了她的原夫家之时,一个体型瘦小的少年大踏步闯进来,叫道:

“大哥!前几天的那伙黄巾,正在向我们这里前进,距离已经只有十多里了!”

“黄巾?”

赵风烦恼的抓了抓头皮,厌恶的说道:

“这种时候,这些家伙也来凑什么热闹?”

“大哥!不是的!那些黄巾,摆出的架势,非常奇怪……”

少年大声的分说着。这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年幼的赵云。

“慢着,黄巾……”

赵风突然间灵光一闪,霍然长身而起,叫道:

“是他,一定是他们!”

一边在屋里转圈,赵风一边在心中盘算起来。

——这些黄巾军,必然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纵者!

——好得很!为了逼迫我赵氏一族,居然出如此下策……

“三弟,被甲,点兵!”

被叫到的赵云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大哥,点兵干嘛?难道去对付那些黄巾军吗?”

“不错!叫上大伙儿,去与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干上一仗!”

赵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不会吧?……

就凭我们赵氏的一百多号人,怎么可能是黄巾的对手啊!”

赵风从屋里取出一支精心制作的长枪,抛给赵云,说道:

“就算打不过,也要见见血!要不然,被这些黄巾军设下的计谋成功的话,我赵氏在真定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赵云虽然一向敬服大哥的能力,这一刻,也依然觉得大哥的做法有些荒谬。

“可是,大哥,用我们赵氏这一百多人,去对付人家一、两千人,怎么看也是个‘死’字啊!”

“大哥不会鲁莽的。可以联络甄家……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一千人?”

“不是一千人,是超过一千人,大哥!”

“……这些,都是黄巾?”

“是啊!某远远的看过去,大概都是精壮的老兵呢!”

“当……”

一副玄甲,从赵风的手中跌落。

“……怎么会有一千人的骑兵?就算是郡将1手下,也凑不出如此强大的一支骑兵啊!?”

赵风这话不假。就算常山太守找得到这般许多的精锐骑士和战马,也养不起他们。要知道,自从黄巾起义以来,真定县,以至于整个常山郡,就再也没有收取到足够的税赋了。

不过,赵云的回答,很快将赵风这种听话听一半的误解,纠正了过来。

“不是骑兵,是步兵。不过,以某的观察,那些黄巾步兵,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一个个眼神里都带着杀气呢!”

赵风突然间全身冷汗直冒,强装镇定的对赵云说道:

“这些黄巾,可有敌意?”

“不像……”

听到这两个字,赵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腿脚一软,几乎就要跌倒。幸亏赵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不过,奇怪就奇怪在,这些黄巾,居然披红挂彩,好像要迎亲似的?大哥,这些家伙,不会是……来迎娶雨姐的吧?”

赵风狠狠的瞪了赵云一眼,却没有开口。不过,当他想到赵云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时,就越发的感觉到心烦意乱了。

——这些该死的黄巾军,到底是要做什么?

——难道,只是那个渠帅见色起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也只能牺牲一下雨儿了……

抱着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侥幸念头,赵风组织起坞堡中所有的男丁,足有两百六十余人,准备好武器盔甲,登上坞堡的墙壁,来作壁上观。

天平军前进的速度,明显超过了赵风的估计。比赵风预料中的时间,整整早到了半个时辰。

这样的行军速度,让赵风对三弟赵云先前的侦查,很是怀疑了一番。但是,当赵云的侦查被确定无误之后,一股寒气,从赵风的脚底板油然升起,直冲他的脊椎骨!

要知道,赵风原本是“护匈奴中郎将”臧旻部下的骑兵屯长。当年,他曾经跟随臧旻,征讨鲜卑大王檀石魁,却在落日原一役中大败而归。

由于战败,参与征讨鲜卑部落的三名汉军将领,都被槛车押送到雒阳,下狱问罪。赵风也由于这一次大败,被削去了军职,不得不打道回家,当起了乡间的小地主。

也正是因为过去的从军经历,赵风的武艺兵法在乡间算是个出众的,这才能在黄巾军起事以后,成功的将家乡的乡人组织起来,建立了如今这座可以存身的坞堡。

作为一名拥有多年军事经验的老兵,赵风的军事才能,也许算不得有多高。但是,对于判断一支军队是否精锐,他还是有些把握的。越是精锐的队伍,行军的速度就越快。这一点,是军中的常识之一。

只是,根据赵风亲眼所观察和收集到的信息,得出的结论,却是他心中最不愿意出现,也以为最不可能出现的那种情形。

——精兵,绝对是精兵!

ps:1汉时的一郡太守,手握兵权,可以统帅郡国兵,故而也被称为郡将。

第64节 无忌思好逑【下】

——精兵,绝对是精兵!

也许比不上当年“护匈奴中郎将”臧旻麾下的两千直辖甲士,也许不如汇集了大半个大汉精英的北军五校。但是,眼前的这些黄巾军,实力绝对超过了目前常山国国相1手下的那数千郡国兵!

——有数千精锐士卒,又有前几天见识过的,武力犹在二弟之上的数员猛将,这些黄巾军,绝对是赵氏所不能够招惹和激怒的……

考虑到己方坞堡的防御能力不能算强,在心中定下了基调后,赵风果断下令,让赵氏族人将装备的弓弩先放下,决不可射出第一箭。但是,在对方的意图还没有被弄清楚之前,赵风根本无法决定,到底应当怎样对待这些气势迫人的黄巾军。

幸好,对面的黄巾军,看起来也不是来打仗的。虽然每个战士都披上战甲,手持刀枪,却在萧杀之中,偏偏透露出几分喜气。

当天平军全军到达距离赵氏坞堡三百步开外,便停止前进,开始修整。不过,很快的,有几辆透露出几分喜气的大车,载着看上去极为丰盛的礼物,在一名极有威严的儒生士人带领下,离开天平军的行列,向着赵氏坞堡继续前进。

大车一共有五辆,载着各种布帛、酒肉、干鲜果品,还有大堆被串好的五铢钱。为首的儒士,手中也没有空着,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正是一只还活着的大雁。这番架势,越发让赵氏诸人确认:

——这些黄巾,真的是来抢亲,哦不,是来求亲的……

见到这番架势,有一瞬间,赵风的脸上,泛起一阵鲜红。不过,很快,这种混合着愤怒、无奈、惶恐的情绪,就被他强行的压制下去了。

事实上,那些黄巾军的态度越是恶劣,赵风反而心中会越是轻松。反而像现在这样,黄巾军越是和气,越是讲究礼仪,赵风心中的惶恐就越大!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坞堡门边的那名儒士,将手中装着大雁的托盘,交给身后的一名侍从,对着赵氏众人,深施了一礼,朗声说道:

“天平军程昱,前来拜会!”

——开门,还是不开?这是一个问题。一个事关整个赵氏,生死存亡的问题。

只犹豫了一秒钟,赵风就做出了决定。根据他在战场上得出的经验,即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比始终没有决定要好。

两片外面包裹着薄薄铜片的加厚木门,被赵氏族人,从内部打开了一半。见到门后,脸上警戒神色浓厚的赵氏族人,程昱不动声色,接过大雁托盘,对随从说道:

“你等诸人,都在这里等待。仆与赵堡主谈完,自有发落!”

说罢,程昱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在赵氏族人们沉默的注视下,走进了坞堡。

随后,坞堡的大门关闭了。

对于程昱这个突然被渠帅看重的儒士,天平军将士们一直以来,都并不太在意。不过,当程昱犹如闲庭信步般,走入敌我未分的赵氏坞堡中时,这些向来对文士没什么好感的敢战之士,终于对程昱表示了几分敬佩之意。

是的,仅仅是几分敬佩,而不是担心。

天平军将士与程昱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达会为他担心的地步。

所以,真正论起来,最为担心程昱安危的人,居然是天平军主帅张狂。

张狂对程昱安危的担心,反而在程昱本人之上。

程昱是一个自信,果断,有主见,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谋士。他虽然主要专研儒家的“春秋决狱”2之道,却深得汉朝士人“儒皮法骨”3的精髓。此刻的程昱,心中胸有成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种无聊的东西。

在一间颇为宽阔的草堂里,程昱见到了目前赵氏一族的主事人——赵风。

“我赵氏与太平道向来和平共存,彼此互不相犯。如今太平道大军在侧,足下可有教于我?”

赵风的礼仪很恭谨,问话却毫不客气。

不过,这点儿诘难,完全不在程昱的话下。

“无他,仆等主公有喜,三军踊跃庆贺,意欲共沾些喜气罢了。要说起来,倒是赵堡主无礼,好事当前,族中居然不见一点儿喜气,却是可怪?”

赵风顿时涨红了面皮,想要发怒,却想到形势比人强,只得恶声恶气的说道:

“某却不知道有何等好事,还望赐教!”

程昱环顾四周,微微笑道:

“还请摒去左右。”

——与这臭酸丁说话,还真是费脑子!

赵风作为一个从军多年的老资格战士,自然极为不习惯士人之间的那种文绉绉交谈方式。每次说一句话,还要他在脑子里转换一下。不过,风俗如此,赵风可不愿意被其他士人给看扁了。即使这个士人,是从属于黄巾军一方的。

“你们先退下!”

虽然眼前的黄巾使者,身高八尺有余,看起来极有压迫感,赵风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单独一人,对上此人会有什么危险。读惯了书的双手,与用惯了刀枪的双手之间的明显差异,是无法伪装的。

赵风有自信,若是对方想要动武,自己在一次呼吸之间,就能将对方摆平。毕竟,他可是曾经随着“护匈奴中郎将”臧旻,从成千上万的鲜卑游牧骑兵里,一路杀出来的“百人斩”巅峰战士!

等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程昱自得的一笑,对自顾自跪坐在草席上的赵风说道:

“最近,周围亭、里的话题,不知赵堡主可曾听闻?”

赵风阴沉着脸,问道:

“可是足下做的?”

“不错!”

程昱爽快的自陈其事。

“区区流言,不过是迷惑下人,智者可不会相信。”

程昱对赵风的反驳,并不争辩,反而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错。区区流言,智者不信。可是,仆放出这些流言,本意就不是要让智者也被骗过去啊!”

说着这些话,程昱的心中,却难免有些遗憾。

——若不是时间太短,以仆之智力,便是寻常智者,又怎么会骗不过去呢?

“仆之计策,本意便是让常山国中,那些无知百姓相信。只要郡中有两、三成百姓相信,仆谋便成矣!”

“智者不信,自然会揭破此计!”

赵风愤怒的反驳着。不过,他的心中,绝没有嘴上那么确定。

“当世之纷争,赵堡主意欲装聋作哑尔?”

程昱不客气的跪坐在赵风面前,淡淡的说道:

“足下可知道,何为‘捕风捉影’?何为‘杯弓蛇影’?

不管事情如何,只要仆从赵氏坞堡走出,常山国内,必然会认为赵氏与黄巾军过从甚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赵氏之力,可能够在全国【指常山国】辩白?”

“你……”

这一刻,赵风真的有拔剑刺死对方的冲动。

ps:1汉时,州以下的行政机构分为两种,一种由中央直辖的,叫做“郡”,另一种被分封给刘氏诸侯王的,叫做“国”。“郡”的最高长官被称为“郡守”,“国”的最高长官就是“国相”。常山是一个刘氏诸侯国,所以有“国相”。

2春秋决狱又称“经义决狱”,是西汉中期,儒家代表人物董仲舒提出来的,是一种审判案件的推理判断方式,主要用孔子的思想来对犯罪事实进行分析、定罪。

除了用法律外,可以用《易》、《诗》、《书》、《礼》、《乐》、《春秋》等儒家六经中的思想,来作为判决案件的依据。核心是“论心定罪”,也就是按当事人的主观动机、意图、愿望来确定其是否有罪及量刑的轻重。

3儒皮法骨,意思是汉时人以儒家为表面尊崇的学术,但是在政府官员执行公务时,依然遵循的是继承自秦朝的法家治国手段。

又ps:突然发现前边59节被遗漏,所以重新将后面章节修改了一下顺序,补上了遗漏的一章。对此表示惭愧。

第65节 假意屈流言

赵风真的有拔剑刺死对方的冲动。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名汉军中的军官,而是一个小家族的族长。

对方的神色变化和举动,程昱一一看在眼里。他依然从容自若的说着:

“赵氏在常山国内,可有名士羽翼?可有坚定的盟友?

若是没有,则黄巾军胜利,赵氏方可免除后患。如果黄巾军大败,怕是……”

这一句话,说中了赵风的心病。赵风一时间极为恼怒,不由得脱口叫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免除后患的法子?”

“仆当然知道,你知道免除后患的法子。只是,赵堡主,你可敢用?”

对方一句杀气腾腾的话语,被程昱轻描淡写之间,满不在乎的反驳了回去。不过,听到这里,赵风反而却镇定了下来。

“你到底是何用意?”

程昱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始介绍起张狂来了。

“仆之小友,出自巨鹿张氏,名狂,字无忌,为‘天公将军’张角的亲侄儿。张小友不但剑法高明,统军有方,而且得仙人指引,有‘点化’武者之大能。麾下诸多‘千人破’以及‘万人敌’,都是小友‘点化’之功……”

“万人敌?!”

赵风大吃一惊,猛然长身而起,叫道:

“不可能!我大汉立国四百年,历代以来,得到‘万人敌’之名的人,不到二十个!你家那个什么张狂,有什么本事,手下会能有‘万人敌’?……”

程昱此刻,当真是好整以暇,对照起赵风的失态,越发的显得从容自若。他毫不在意的顶着赵风的视线,捋了捋漂亮的长须髯,不紧不慢的说道:

“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功!

你可听说过,太平道有《天书》三卷?”

赵风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跪坐好,沉着的回答道:

“略有耳闻。”

“那,你可知道这三卷《天书》,分别为何内容?”

赵风略一思索,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据说,分别为《天》、《地》、《人》?”

“不错!”

程昱直起身体,依靠他八尺三寸的身高,俯视赵风,侃侃而谈:

“‘天公将军’学得了《天》之卷,故有呼风唤雨、招雷引电之能为;‘地公将军’学得了《地》之卷,则奇门遁术、缩地成寸皆不在话下。唯有《人》之卷,虽然得者便有点化凡愚、安邦定国之效果,却一直不曾有人领悟。

一直到数月之前,才有惊才绝艳之人,突然学得此卷。赵堡主,你可知,得《人》之卷的,却是哪位?”

赵风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施展古时说客的手段,却依然顺着程昱的提示思索下去。然后,他强装镇定的说道:

“难不成,便是张狂、嗯,张渠帅?……”

“不错!”

程昱重新坐好,让处在他身形压迫下的赵风,略微松了一口气。

“无忌小友,非但剑法高明,统军有方,从《太平天书》中领悟得到的‘点化’奇术,亦神妙无比。如今,在无忌小友麾下遵守号令者,光是‘万人敌’,便有二位之多!

而且,假以时日,以无忌小友的手段,必然还会有新‘万人敌’,陆续现世!”

听到这里,赵风的反应却也不慢,惊骇的从草席上跳起来,指着程昱的鼻子,大声问道:

“难道说……二弟是被你们看重的,下一个‘万人敌’?!!”

程昱微微点头,说道:

“赵堡主却是聪明。无忌小友对足下的二弟赵云,的确是怀着必得之心。”

“休想!我赵氏世代纯良,忠勤于汉室,岂会为了你区区几句谣言,便改节从贼!以某家二弟的能力,在何处得不到人看重,却要投靠你等黄巾之流?”

面对赵风的戟指大骂,程昱依然从容自若,不急不慢的说道:

“何为志在必得?不知赵堡主,可有雅兴,听仆解说一二?”

面对程昱的态度,赵风自己也感觉太过于失礼了,只得强自压抑情绪,跪坐在草席上。见赵风摆出倾听的架势,程昱这才捋着胡子,慢悠悠的说道:

“听说,常山国现在的国相,与故护匈奴中郎将臧旻,有些积怨?”

赵风再次动容。

作为曾经追随过臧旻的一名亲信武士,赵风对臧旻的人脉关系,也略知一二。常山国现任国相,曾经与臧旻有些摩擦,赵风当然知道。

“就算国相与臧郎将,过去有些小怨,与我赵氏,也没什么干系吧?”

“当然,国相本就不知,赵堡主曾经追随过故臧郎将。不过,将来国相知不知道,可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话,赵风的眼神有些发冷。瞧着赵风的脸色,程昱突然笑了一笑。

“赵堡主,可欲杀仆?”

被人叫破了心中的想法,赵风却一点儿也不尴尬,一字一顿的说道:

“确、实!”

“仆虽然不怕死,却不愿死得不明不白。赵堡主稍安勿躁,仆自有话说。”

“说吧!”

“刚才所说种种,不过是仆的后手。其实,张渠帅【张狂】对赵氏的好意,却是天地可鉴。正是因为看中赵氏,张渠帅若是不能得到赵氏帮助,必然会想尽办法,以去除后患。”

“好一个好意!……”

“若非得以,张渠帅绝对不会出此下策。其实,张渠帅愿意与赵氏推心置腹,只怕赵堡主不肯。”

这番话说得很有诚意,让赵风在恼怒之余,却也很是享受被人重视的感觉。

“愿闻其详。”

“张渠帅,乃是天定的‘安世者’。数月之前,南华老仙对张渠帅授以机密,告知天下大势。后来张渠帅一一印证,南华老仙所言,将局势发展全然言中。”

说到这里,程昱放低了声音,伸过头去,小心的说道:

“言不入六耳!”

赵风会意,也凑上头去。程昱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原本,汉室衰微,却还有三十年命数。然而黄巾一起,汉室的命数便折损大半。不过,汉室的命数,却也并非如此好折损。反噬之下,大贤良师【张角】必然折寿极大。据南华老仙所言,只怕这一、两个月内,大贤良师便有性命之忧!”

听了这些话,赵风的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他低声回答道:

“张角若死,黄巾必败,你却劝某加入黄巾?”

程昱又是一笑。

“天机之莫测,岂是凡俗可料?

张角此人,虽然有惊天动地之道法,终究不是天命之人,不过是为王前驱之流。一如当年陈胜、吴广之于高祖,更始、赤眉之于光武。

皇甫嵩虽破黄巾,然而西方将有大事。汉室根基已损,不复再强。待得五年以内,当今汉帝驾崩,内宦外戚争权,则汉室必亡!

那时,张渠帅潜伏日久,便可厚积薄发,再次掀起灭汉狂潮!”

赵风初时听得不以为意。但是,当他根据描述开始分析,脸色就越来越凝重起来。沉思半晌,赵风问道:

“足下说皇甫嵩将破黄巾。可是,某却听说,皇甫嵩日前与张梁鏖战,却大败了一场……”

“孰是孰非,过得数日,堡主自然可知。倒是目前,不知赵堡主可要作何打算?”

说起这个,赵风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那个张……渠帅,到底想要做什么?”

“无忌小友所求的,其实很简单。他只想要两个人。”

“……谁?……”

“令弟赵云与令妹赵雨。”

“他这是要断我赵氏生存的根吗?”

程昱面对赵风的愤怒,身板依然挺直。

“赵堡主何出此言?张渠帅这是要让赵氏未来大富大贵啊!”

赵风的眼神略微平静下来,却又不解的问道:

“看中二弟,是因为二弟有着‘万人敌’的潜质。但是,小雨有哪一点,能够入张渠帅的眼呢?难道,以足下的谍报功底,张渠帅还会不知道小雨曾经克死了未婚夫婿吗?”

对张狂的这个决定,程昱也很是不解。一个未嫁便死了夫婿的女子,虽然不是寡妇,却有着寡妇的名声。娶之为妻,其实并不太适合。相对而言,若娶之为妾,才比较符合张狂的身份。

当然,程昱是不可能知道,张狂的决定与穿越前的个人情愫有关。只是,既然张狂坚持这么做,程昱也不便反对。更何况,这样一来,对程昱说服赵氏暗中投靠,其实很有帮助。

“但唯如此,才显出无忌小友的诚意啊!”

沉思了片刻,赵风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吧……”

面对着两个人与全族性命的天平,赵风显得非常理智。答应了程昱之后,他将赵云招入房中,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

等两兄弟从房屋中出来,赵风阴沉着脸,用一条麻绳绑住赵云,又将赵雨找来,简略的说了说赵氏目前所面临的危机,便让程昱将二人带走。至于停留在坞堡外的那些礼物,赵风当然一概不要。

于是,日后真定县中的闲人们,就多了一条谈资:

“听说了么?下平乡的赵大郎好生胆小,被几千黄巾贼大军一包围,立马乖乖的将弟弟妹妹双手献上,好保全自己的一条小命呢!”

“这样的兄长,我呸!”

当然,真定县中的豪强们,听到的是事情的“完整版”。

一支黄巾军精兵,路过真定县。不意之间,黄巾军头领偶然看中了赵氏的女人。那赵氏的老二不知死活,居然与黄巾军的头领发生了冲突。

黄巾军头领吃了亏,便尽起大军,威逼赵氏坞堡。赵氏的族长权衡了双方的战力,非常明智的送出二弟和大妹,任由黄巾军处置,这才免去了赵氏的破族之灾。

……

第66节 真心服预见

十月初,天平军到达井陉。

井陉隶属“太行八陉”的第五陉,又被算入“天下九塞”之第六塞,自商周以来,便是冀州通衢要冲,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赵云牵着马匹,跟随着大军的人流,在崎岖的山道上走着。

由于冬天的来临,人们身上的衣物厚实了一大圈,让本就极为累人的山地行军,变得越发的艰难了。如果没有沿着秦朝修建的驰道前进,整只大军的辎重车辆根本就无法顺利通行。

若是按照虚岁来算,赵云今年已经十七岁,快要到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不过,也许是发育的有些晚,后世在三国将星中,威名可以长居前五的他,并不比普通的同龄少年,显得更高大壮实。

几个赵云刚交上的朋友,更是戏言,若赵云的脸长得再白净些,穿上他姐姐的裙子,猛一看上去,就是一个标致的小姑娘呢……

当然,这样说话的家伙,已经被赵云用白蜡树做成的枪杆,“好好”的抽了两下。而介于赵云姐夫的身份,和他那一身高超的武技,也没有哪个少年,会因此去想法子报复赵云。

但是,偏偏,让赵云感觉到最为烦恼的,便是张狂这个新鲜出炉的新姐夫。

从小时候起,赵云便被家中的父母兄长们教育,要认真的读书习武,好以后加入汉军,在疆场上一刀一枪,搏一个封侯拜将。十六年来,赵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以后,居然会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将要被汉军讨伐的“反贼”!

即使在听从兄长的话,被兄长以全族性命的重压为理由,送入天平军大营以后,其实赵云心中,还在暗暗盘算:

——是不是想个什么办法,一枪刺死这些黄巾军的首领,然后趁着混乱,带着姐姐杀出敌营……

不过,姐夫张狂的第一声呼唤,便让赵云心中乱了方寸。

张狂所说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

“子龙,你终于来了!”

但是,赵云在听到了这句问候之后,却是面色大变。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存在?

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赵云现在虚岁不过十七,按照礼法来说,需要再过三年,等到他行过了冠礼,才会获得一个“字”。

只不过,由于赵风不得不送走赵云,在一刻钟以前的临别交谈里,才匆匆的给赵云取了一个字。这个临时取的字,赵云敢肯定,绝没有不相关的人知道。

然而,偏偏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张狂,居然在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叫出了赵云根本不可能泄露出去,也绝对没有时间泄露出去的“字”:

“子龙!”

强自压下心中的惊讶,赵云在这一刻,终于有些相信,兄长所说的“安世者”和“辅星转世”之类的谶语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云感觉如在梦中。因为他终于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力的一群武将。

他们的称号,叫做:

“万人敌”!

在力大无比的典韦、典子韧,和迅捷如风的臧霸、臧宣高面前,赵云原本被引以自傲的枪法,根本就不堪一击。如果对方认真起来,典韦只要三招,臧霸只要五招,便能彻底击败目前的赵云!

失败并不能打倒赵云。若是没有一颗在武学一道上百折不挠的雄心,赵云日后也决计成不了“万人敌”。沉浸在对武技专研中的赵云,不但不知不觉就对张狂有了一丝敬畏,。就连一向关系最好的亲姐姐赵雨的事情,都暂时被他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赵云想起姐姐赵雨的时候,发现赵雨早在进入天平军大营的当晚,便变成了张狂的女人。天平军诸将之所以看重赵云,一方面是他年纪小小,却技艺惊人,是个“万人敌”的好苗子;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赵云拥有的主帅“小舅子”的身份了。

若是张狂对赵雨不好,赵云还能够从中找到理由,想办法脱离天平军。可是赵云私下里问赵雨的时候,赵雨只是笑笑,从不说张狂一句坏话。是不敢说,还是不愿说?即使以赵云那种迟钝的接人待物水准,倒也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这样一来,赵云就没有了迫切逃离天平军的理由。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赵云时不时就要纠结一番:

——到底应不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带着姐姐脱离这些反贼呢?

这是个问题。

就在少年赵云第九次纠结于某个问题的时候,突然,从后军冲出一个狂奔的黄巾力士,一边大叫着“让开!”“十万火急!”之类的话语,一边顽强的从崎岖山道间的人缝里钻过去。

赵云好奇的看着这个全身大汗淋漓的黄巾力士,发现这人的手中,居然还持着一条马鞭。他由此推测,这人应当是从远方骑着快马,一路飞驰过来的。等到了队伍后方,这人见到人多路窄,便果断抛下马匹,疾走而来。

——能让此人这么急迫的消息,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大消息。

赵云这样想着。他的心里,一面猜测这个消息是不是对黄巾军来说极为不利,一面又隐隐的有些担心。

毕竟,不管张狂使用的手段如何,赵云的姐姐,终究成了此人的正妻。若是张狂兵败,赵雨绝对落不了什么好的结果。

目送着报信者来到天平军主帅张狂面前,士卒们的轻微动马上就平息下来。对于天平军的普通士卒而言,军法官手中的军棍和皮鞭,可不是摆设。

要知道,就连主帅张狂,也曾经因为犯了军纪,而被实实在在的打了几十军棍。有这样的例子在前,军中还有哪个老兵油子,敢在“军师”王果面前炸刺呢?

但是,张狂的心思,却因为这个快马传来的消息,被彻底搅乱。

“十月初三人将败死于广宗!”

看完这句话,张狂闭上眼睛,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满面鲜血,却依然斗志昂扬的面孔。

历史的惯性,终究还是强大的……

以张狂后世在网络上,浸多年所得到的知识积累,清晰的记得,“大贤良师”张角,是病死在张梁战死之前。随着这样的一场大败,意味着轰轰烈烈的黄巾军大起义,已经到了暂时落幕的时刻。

没有张角、张梁这样的大角色,在明地里吸引汉军的火力,张狂必须夹紧尾巴,才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年艰难岁月中,顽强的熬下去。

黄巾军战败的消息,就像一个幽灵,自由的在天平军中游荡。由于张狂的放任,当晚扎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坏消息。

赵云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个消息意义的重大。它不但关系到整个天下的局势转变,还切身的影响到赵云的未来。

因为,赵风在赵云离开之前,就曾经告诉赵云,若是很快听到黄巾军大败、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身死的讯息,就要暂时跟随在张狂身边。若不然,就让赵云想办法脱离张狂,以保住性命。

——难道,张狂这厮,真的有神人在一旁指点?

赵云越发的困惑了。

当晚宿营的时候,被流言困扰的前进队伍,终于在信使的口中,证实了黄巾军大败,张梁战死的消息。张狂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可是看着原本士气高昂的部下们,一个个失魂落魄一般,心中依然感到无比的郁闷。

这些还是好的。

那些从巨鹿城中带出来的太平道少年们,几乎痛哭了一夜。就算张狂想尽办法去化解,哭泣声仍然是此起彼伏。

为了安抚部众,天平军不得不在原地停留了三天。这一刻,张狂真切的感受到,作为一个合格首领,需要承受什么样的压力……

三天过后,天平军继续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前进。但是,不论是谁,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整个大汉的天空,都变得与昨天不一样了。

与天空一起变化的,还有井陉道附近大大小小的豪强坞堡。

本来一个个谨慎小心的守在自己的坞堡中,冷眼关注天平军行军的豪强私兵们,现在一个个大起胆子,三五成群的窥探着天平军。

虽然暂时还没有哪只私兵不开眼,胆敢进攻天平军。不过,以张狂的判断,这样的现象,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果然,四天后,当天平军沿着井陉道,抵达一座豪强坞堡附近时,这座坞堡的首领,拒绝了天平军使者提出的通过要求。

“交出一百万钱,就放你们这些贼人过去。若是不交钱,哼哼,你们可就要小心了!”

使者带回了那位身材瘦小,却狂妄无比的坞堡首领的话语。这样的要求,无疑是一种对天平军的侮辱。

张狂看了一眼周围的军将,发现大家的士气都有些低落。就连一向好勇斗狠的典韦,居然也耷拉着脑袋,没有开口讨战的意思。

——这可不行……

“好大的口气!典韦,臧霸,你们两位‘万人敌’,可愿意成全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番话语中带着的不满意味,典韦和臧霸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出来。

“主公,看某的吧!某只带本部人马,必然将那厮一鼓拿下!”

“典佰长,要说在山地里的事情,还是要看俺臧霸的。你就先休息休息吧!”

典韦与臧霸之间的关系,说好不好,说不好又好,却是有些古怪。若是一人吃了些小苦头,另一人必然会在一旁幸灾乐祸。但如果遇上了大危险,两人反而可以为对方拼死相救的。对于两人的争功,张狂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这样啊,那么,你们两个抽签吧!抽中的,便是先登。如果一轮不胜,再由另一人替换。”

其实,这场战斗,根本没有第二轮。

坞堡借助险要的山势,修建得并不高大。如果是想要从正面突破,那就得冒着箭矢,先爬上三丈余高的山壁,再想办法突破围墙。可是,就算围墙只有一丈五尺来高,对进攻的一方来说,也完全可以算作是易守难攻了。

但是,为了扼守井陉道,这座坞堡修建的地点,是在半山腰上。这个不是弱点的弱点,在臧霸的观察下,便成为了攻克坞堡的有效线路。

山体陡峭。可是臧霸自幼生长在泰山一带,修炼的土系“战炁”,也拥有对大地极强的亲和力。那些在常人眼中完全无法攀爬的崇山峻岭,对身形敏捷的臧霸来说,也不过如此。

当典韦身披双层铁甲,手中挥舞着那双八十斤重的大铁戟,在正门耀武扬威,向那个不知死活的豪强挑战时,臧霸亲自别着腰刀,盘着绳索,从几乎如同悬崖的山后向上爬去。

只是半个时辰,一条十丈长的绳索,就从陡峭的悬崖上垂下来。然后,一个个身轻如燕的战士,在绳索的帮助下,攀登上了山头。

当臧霸带着十多名擅长爬山的轻侠,登上山顶,再从山顶处一路向下,对坞堡进行突袭的时候,坞堡的守卫,居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奔波了大半个月的天平军,进驻了这个山间的落脚点,开始了队伍的休整。而臧霸名下的功劳,又多了斩首十一级的记录。

第二卷终-恰如猛虎卧荒丘

“这是我军在太行山上的第一处据点,但绝不会是最后一处据点!”

在临时军议会议上,张狂充满豪气的说道:

“在伯父还未曾西仙去之时,我就与伯父讨论过,未来黄巾军蛰伏的地点。”

一边说着,张狂一边用手指,大力的点着羊皮地图:

“这里!背靠并州,面朝冀州,延绵八百里的太行山,便是我军最好的蛰伏场所!”

在坐的诸将,都是张狂的心腹之类。早在前往冀州巨鹿城的路上,张狂便暗中向他们透过底,隐晦的指出过张角之死和黄巾军之败。所以,当天平军听到冀州黄巾军战败,张梁战死的消息时,才仅仅只是士气低落,而没有出现一哄而散的结果。

因为,这些天平军将士,还有着希望,张狂指给他们的希望。

“伯父虽然被汉室的气运反噬,但这样一来,汉室的气运,也算是彻底断绝了!只要当今在位的汉灵帝刘宏一死,我太平道的机会,便会再次到来!”

诸将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只有程昱皱了皱眉头,问道:

“汉灵帝?这可是刘宏的谥号?”

“不错,刘宏死后,朝臣公卿为他取谥为‘灵’。这是南华老仙告知于我的。”

张狂一时口快,忘记谥号是人死了之后,才会取的。不过,这样一番煞有介事的细节描述,倒是让在场的诸将,心里对张狂所说的话,都坚信了几分。

观察着手下们的表情,张狂不由得有几分得意。

实际上,他之所以会临时召开这次军议,却是因为程昱悄悄的提醒了他。由于黄巾军广宗大败的原因,只怕天平军麾下的某些军将,心里会泛起一些对大军不利的念头。

为了坚定手下追随自己的信念,张狂必须时不时的将自己的神异之处展现一二。要不然,那些“千人破”、“万人敌”,到哪里不能混出一个头来?非要陪着张狂这个“丧家之犬”,窝在深山老林里,去受那种缺衣少粮的苦头?

“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怪曰灵;极知鬼神曰灵。却不知,这个‘灵’帝,得的是哪一种‘灵’?”

程昱不愧是精通礼法的老儒士,随口就报出了一大堆“灵”字谥法的解释。他的插嘴,并不是无事生非。

实际上,若是军帐中的诸将,可以随意的评品一下,当今天子的谥号。这位对臣民们来说,总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某种程度上,便被人强行扯下神坛,丧失了对其他人的心理威慑能力。

程昱的用意,自然不是在场的军将们,一眼就能看穿的。不过,这些强大的猛将们,却也都是识文断字的人,对程昱所说的谥法,都能听得懂。

就比如在后世的历代《三国志》游戏中,智力从来没有超过四十,向来以“老大粗”形象示人的典韦,其实也曾经在乡间读过五年书,学习过《左传》。

真正算起来,军帐中的诸人里,文化水平最低的,却是周仓,只学完了汉时的启蒙教材《急就篇》。不过,若是不去做学问,光是在军中,周仓的学识,勉强也够用来当一个千人长了。

不过,皇帝的神秘威压,在普通士民之中,还是相当的有效的。就比如说典韦,那可是杀人不眨眼,曾经做过朝廷通缉犯的人。但是谈到当今天子的时候,居然也一声不吭,一副不敢开口的表情。

所以,最终评论了刘宏谥号的,也只有周仓一个人。

“灵帝灵帝,你快早点成灵吧!”

打完了这一顿岔,张狂又继续说道:

“如今的汉室,表面上依然强力威严,其实根基已朽。内有士组觎权柄,外有羌胡肆虐雍凉,纵然有精兵强将,可以镇压一时,终究会有后力不济之时。

当灵帝一死,他的二子皆年幼无知,必然又是一代傀儡帝皇。若是天下局势平静,灵帝的幼子当一个太平皇帝也还凑合。可是,处于动荡之中的天下,却会让汉室朝廷,发生无穷的变数!

如今的大将军何进,出身卑微。虽然此人以妹妹何皇后为出仕之道,又治事清白,在士林间薄有赞誉。

然而,面对解除党锢之祸后,势力大涨的士人,和纵朝堂权柄多年,积威仍在的阉人。智力不过中人之资的何进,可有仅仅凭借外戚的身份,压制住两大势力的能力吗?”

“自然没有!一个靠女人爬上来的大将军,能有这种本事?打死某也不信!”

“不错!子韧(典韦)说的有理。”

“听说,何进在出仕以前,不过是一个贩卖猪羊的商贾。要说他赚钱有方,某家相信。可要是让他去治理天下,嘿嘿……”

乐进出身汉军北军,在帝都雒阳厮混过一段时间,对何进的底细,了解的比其他人都透彻。他这么一揭何进的老底,立刻让其他人对何进的感观,自动降低了一级。

“原来是个屠夫出身……”

“哈哈……”

等诸将取笑了一回何进的出身,张狂再次开口:

“一介商贾,想要让那些朝廷重臣信服,那是绝无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各方势力为了争夺朝廷的权柄,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天下的动乱,必将不可避免!”

说到这里,张狂激昂的情绪,突然间有些低落起来。原本号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一代霸主,转眼间,就变成了诸侯割据,豪强争霸的局面。而在内战中丧失了无数精华英才的大汉子民,历史记载中,即将迎来第一次中原的沦丧!

——五胡乱华吗?

——既然我来了,就一定要改变这个命运!

这一刻,张狂对自己未来的目标,做出了一点小小的修正。他不但要“天下布武”,还要“威加四夷”!

“天下的动乱,便是我天平军的机会!”

“太行山东临冀州钱粮重地,西接并州精骑产地,北靠幽州,南下便是天下心腹的司隶河内、河东。此所谓天下用武之地。

等时机一到,我天平军可以先西征并州,培育精锐骑士。然后东进冀州,收罗钱粮。以并、冀二州为基业,再北上平定幽州,以解除后患。

三州在握,便可修养数年,以待河南诸侯拼杀个两败俱伤。等我军兵精粮足,到时候尽发三州精兵,分三路南下,便可渡过黄河,席卷天下。到时候霸业一成,我太平道的大愿,就可以真正实现了!”

说到这里,张狂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一遍,极有鼓动性的说道:

“那时候,在坐的各位,若是功劳还达不到一个列侯1,可就没脸见人了!”

张狂的这一通话,激起了诸将的一阵哄笑。

不管未来是否真的这样演化,他给大家展示的这种战略前景,无疑是相当有诱惑力的。再结合张狂身上背负的“仙人点化”光环,这个本质上其实与“画饼充饥”相似的前景,居然发挥出相当大的作用。

至少,在座的本来有意脱离天平军,去凉州寻求重新加入汉军机会的某些人,已经将念头暂时打消了。

军议结束以后,天平军就在这处临时占据的坞堡中修整起来。为了以后能够立足于太行山区,张狂积极的派出大批小股部队,去周围探察地理,收集物资。

由于手中钱财充足,天平军的出手颇为大方,很快就让附近的豪强大族,放下来对天平军的恐惧,与天平军活跃的来往起来。

在这种貌似平静的情形下,张狂度过了十月。但是到了十一月中旬,天平军成功的与原来活跃在太行山一代的黑山黄巾军联络上之后,正要联合黑山黄巾军首领张牛角,共图大业的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从冀州传递过来。

“十一月初四地将败死于曲阳!”

看到这个消息,张狂的第一感觉,是不太相信。

张宝是何许人也?一手掌控着整个冀州黄巾军的机密情报,还负责管理十数万黄巾军的辎重补给。

也许张宝在领军打仗,正面对敌的才能上有所不足。但是,他若是一心想要逃走,除非是被千军万马包围得严严实实,要不然,汉军可没那么容易留下张宝。

虽然,后世的历史记载中,的确有张宝战死的消息。可是,作为在张宝手下接受过五年修炼指导的张狂,直觉的认为,精通“五行遁法”的张宝,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战死了。

除非,张宝自己不想活了。

感慨一番,张狂的目光,继续落在记载消息的竹简上,然后,下一刻,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汉军尽屠我军二十余万妇孺死伤无算!”

根据后世的记载,张狂知道黄巾军战败之后,死者极多,还被皇甫嵩堆成了所谓的“京观”。不过,一直以来,张狂以为皇甫嵩所屠杀的,是那些曾经拿起武器,与汉军激战的黄巾军。

但是,眼前的竹简,却展示给了张狂,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妇孺,毫无战斗能力的黄巾军妇孺,居然也被屠杀无数!

这一刻,前世的记忆和后世的灵魂,一齐发出了深深的愤怒。这些怒火相互共鸣着,越发的沉痛,让张狂的口中,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句话:

“皇甫嵩!我必杀你!”

声音不大,却让远在百步之外的典韦,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而栖息在周围的飞鸟,也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呼啦啦”的飞起一大片。

然后,张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恢复到正常的神色。他再看了一遍竹简上的消息,看得是那样的认真,仿佛想要将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刻到自己的头脑中去。

——皇甫嵩!

——我必杀你!

ps:1列侯:爵位名。秦、汉以二十等爵赏有功者,其最高级叫彻侯。后因避汉武帝讳,改为通侯。后又改列侯。金印紫绶,有封邑,得食租税。

第二卷终。

其实,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了。

本书已经扑街。

但是,我会继续写下去。完本一本一百五十万字的作品,对我来说,可是一种难得的训练。虽然在经济上属于倒贴,不过,这个爱好既然已经被挖掘出来,在我的文思干涸之前,想来是不会停笔的。

后面五十万字的草稿,由于破绽太多,还需要进一步的修订。这样一来,我倒是发现了没签约的好处。明天休息一天,再开始更新第三卷,速度依然是一天一更。相信大家对我这样的手残党,也不会有太高的希望吧?

第三卷的卷名,叫做:肉胡虏。相信皇汉们应当会喜欢。

再次感谢几位默默支持我的书友:林不诩、神秘人、外客、黑暗¥路过、爱刀心碎、izq

、那么阿布罗狄、palin、先秦诸子浪子、爱晴小痴等。

后天再见!

第1节 黄巾据太行【上】

春天的气息,悄悄的在屋外蔓延。这完全得益于昨晚的一夜小雨。从深沉睡眠中醒来的张狂,习惯性的向身边抱了一把,却抱了一个空,这才发现,妻子小雨,早已经起床了。

一转眼,已经是三年多过去了。

平时张狂起床都是极早的。不过,昨天夜里,由于干渴已久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及时的细雨,让心中喜悦的张狂酒兴大发,与几个亲信手下,从申时【下午三时正至下午五时正】喝到三更【子时,前半夜十一时至一时】时分。

汉朝时,由于技术原因,酿造的酒水度数很低,大约类似于后世的啤酒。所以,大家喝起酒来,那都是论“斗”论“石”来喝的。

在这一方面,张狂很是有些丢了穿越者的面子。他不过是喝了五斗酒,就醉倒了。要知道,就连程昱这一介儒士,也能喝下八斗酒水。更别说典韦那个酒坛子,没有一石以上的酒水,根本连脸色都看不出有变化的。

当然,这也和典韦那小子脸色天生的黑,有些关系。

还好,由于度数低,即使喝醉了,张狂也只是觉得头有些沉重,倒没有什么别的后遗症。就在张狂起床,在房间内伸展了一下躯体的当儿,房门开了,妻子小雨端着热水毛巾进来,预备给张狂梳洗。

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赵雨的身材依然苗条如初。只是,盘起的发髻和贤淑的神情,让人一眼就能意识到,这位女子已经嫁做人妇。

由于张狂要以身作则,在手下面前建立一种同甘共苦的形象。故此,家中除了一名无依无靠的老妪,和一名年幼的婢女之外,并无其他仆役。所以,服侍张狂梳洗的责任,是由赵雨亲自担任的。

看着赵雨熟悉的容颜,张狂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穿越前的妻子。不过,经历了这三、四年的适应,张狂已经将自己,当做一个正常的汉朝人了。

今年,已经是中平五年了啊!

根据前世在电脑上,玩《三国志》系列游戏,所得到的知识,黄巾大起义是在公元184年。那一年,按照汉朝公布的纪元,为中平元年。以此推测,中平五年,却是公元188年。

188年,离189年“董卓进京”剧本,可是还差一年而已了啊!

也许是张狂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太小。也许是历史的惯性,让车轮继续滚滚前行。总而言之,蛰伏在太行山上的张狂所部,并没有给汉室朝廷带来太大的影响。

凉州按时的发生了叛乱,董卓按时的被朝廷重新启用,一路积功,现在按时的成为了“斄乡侯”。所以,张狂所期待的“汉帝驾崩,董卓进京”剧本,看起来也是能够如期上演的。

不过,如果以为张狂蛰伏在太行山一带的三、四年吏,什么事情都没有干,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细细数过来,张狂在几年里所作的事情,还是有一番说道的。

第一件大事,是天平军改名。

随着黄巾军主力的一一溃灭,“黄巾”这个词,一时间成为了落水狗的代名词。在大势的压迫下,如果哪支义军还顶着“黄巾军”的头衔,就会变成众矢之的。无论是郡国兵,还是豪强私兵,对围剿一支小股的黄巾军,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事实上,若不是西凉及时的发生了大规模的羌人叛乱事件,皇甫嵩手下那一帮如狼似虎的汉军主力,一定也会很有兴趣的加入到,对“黄巾余孽”的剿杀行动中去。

这样的形势下,即使是像周仓、谢逊那些太平道的死忠份子,也没法子坚持在使用“黄巾军”的名号了。至于“天平军”,由于分属黄巾大军,也显得有些惹眼。

于是,为了更好的韬光养晦,以待天时,在军中谋主程昱的提议下,众人一致赞成,将军队的称号,暂时改成“太行军”,以避免刺激汉室。

同时,为了收拢军心,维持军队因为黄巾起义惨败而导致的凝聚力大减,张狂不得不改变黄巾军不发军饷的传统,宣布麾下的正规军士卒,可以得到类似于汉军的军饷和待遇。

借助着每年花费出去的五、六千万钱的军饷发放,改组后的太行军,军心终于得到了彻底的稳定。

既然呆在张狂手下,生活能够得到基本保障,大家想要出山去赌一赌运气的念头,自然也就被打消了不少。

第二件大事,是统一太行山一带的义军势力。

在黄巾军主力覆灭之后,侥幸逃脱的黄巾军余众,本来已经四处奔逃,无心亦无力再与汉室朝廷的大军对抗了。

然而,汉之名将皇甫嵩,却悍然将俘获的数万黄巾军士卒尽数斩杀,并封土建立“京观”1,以威慑天下!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皇甫嵩麾下的汉军,不但对曾经敌对过的黄巾军士卒如此残忍,就连这些黄巾军的家属,也不肯放过。被堆积在大道边上的大大小小的京观里,至少有一大半的尸首,属于那些根本无力反抗的妇孺老弱。

一时间,原本在冀州数得上号的那几座繁华城市,活生生的变成了冥市鬼墟!

这种残酷的暴行,自然激起了当地民众的强烈不满。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冀州大地,迅速发生了又一波起义浪潮。但凡皇甫嵩麾下汉军到达过的地方,往往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生了强烈的民变!

用中平二年接替冀州牧皇甫嵩上任的冀州刺史王芬,向汉室朝廷发出的“上疏”来描述,是这样写道的:

“自黄巾贼后,复有太行、黑山、黄龙、白波、左校、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浮云、飞燕、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畦固、苦哂之徒,并起山谷间,不可胜数。

凡起兵者,各有所因,却以槐里侯【皇甫嵩的爵位】之酷烈为首。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

王芬此人,是清流党人中,名列“八厨”的名士。由于“党锢之祸”,不得不流亡藏匿,前后长达十九年。

虽然此人的“上疏”里,难免用习惯的文学手法,修饰夸张一二。不过,如果事出无因,以王芬对名誉的爱惜,绝对不会去故意捏造。

不过,皇甫嵩作为镇压黄巾军起义的最大功臣,又向来以忠诚耿直闻名于朝野。汉室自然不会为了那些本来就该死的“蛾贼余孽”,去惩罚这位当时正在与西凉叛乱的羌人作战的国家栋梁。

要知道,冀州的豪强和士人,为了感念皇甫嵩平定黄巾军的功绩,可是特地在民间散布出“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的肉麻歌颂。

那些义军,核心成员便是参与过黄巾军起义的外围幸存人员,与太平道一脉,当然有些香火之情在。

不过,自从黄巾军失败以后,太平道的威信大丧。不要说那些外围的黄巾军残部,就算是原本的太平道核心成员之间,也各自分道扬镳。

所以,当改名之后的“太行军”,试图联络这些造反的同道时,却惊奇的发现,那些后起的义军,都是只在口头上对“太行军”表示友好。而在实际的行动中,他们基本上不把“太行军”与太平道当一回事。

张狂从这个现象来推断,他就算顺利的成为了“大贤良师”张角的继承人,也根本不可能凭借这面虎皮,来号令其他的义军。

没有“大贤良师”这面大旗,太平道就没有了主心骨,根本不被天下人放在眼里!

这些散杂混乱的义军,没有远见,没有明确的奋斗目标,也没有有效的政治组织,根本没有撼动汉室朝廷的实力。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们的人生目标,大概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出意料的话,这些“三无”义军的最高成就,只怕也就是攻破几个豪强的坞堡,抢掠一些谷米财货,过上几天奢侈浪费的好日子吧!

有鉴于此,张狂只有痛下决心:

——既然如此,就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ps:1“京观”又叫“武军”,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第2节 黄巾据太行【中】

太平道虽然由于兵败而损失惨重,却由于张狂的介入,着实保存了不少后备有生人员。外加上张狂这个,经过后世无数网络信息轰炸过的野心分子作首领,对上其他散乱的义军,那真的是从里到外、从兵到将,从组织到后勤,都具有压倒性的碾压优势!

因此,中平四年,已经将战后的冀州,好好打理一番的王芬,在送到天子面前的“上疏”中,提到原来的那些义军时,内容为之一变:

“贼帅巨鹿人张狂,狡计百施,威逼吞并之下,诸贼多为从属,更相交通。乃横行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众至百万,号曰太行贼。”

在这场权利的争夺战中,计有于氐根、青牛角、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李大目、苦哂等义军首领,在张狂的“太行军”手中,相继或死或逃。

当然,即使是拥有绝对优势的太行军,在这一伴随着血腥和谋略的统一过程中,也没有可能不付出相应的代价。

对张狂来说,最让他心痛的损失,便是在与自称“司隶”的一支义军的交锋中,原来的“军师”王果阵亡。为了给王果报仇,张狂一怒之下,拒绝了“司隶”渠帅的投降,并将“司隶”手下的核心人员一百一十四人,统统斩杀!

剩下的黑山、黄龙、白波、左校、刘石、张白骑、左髭、浮云、飞燕、白雀、杨凤、于毒、五鹿、白绕、眭固等部,也不得不在名义或者是实际上,尊奉“太行军”为首。

经过三年的艰苦征战,张狂至少是在形式上,成为了整个太行山区域的主人。手下直接统治的山民,达到三十万。而名义上归属“太行军”的人口数,也有四十万左右。冀州刺史王芬“上疏”中提到的“众至百万”,倒也不完全是一句空话。

不过,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这听起来不少的三十万山民,能够给张狂的“太行军”提供的资源,却极为有限。实际上,如果没有来自山区以外的粮食物资,源源不断的输入太行山区,张狂麾下的几千太行军,怕是都会饿死在茫茫的大山里。

没办法。如果太行山环境适宜,能养得活人的话,汉室朝廷早就会大规模进行开发活动了。要不是当地的官府,在山区根本收不上足够的钱粮来,也不会容忍各色贼寇,公开或者半公开的占据这些军事要地了。

所以,张狂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只好承认自己原先的设想太过草率。要不是还期盼着一年以后的汉室巨变,他早就想办法冲出太行山区,抢钱抢粮抢地盘去了。

不过,张狂毕竟是一个穿越者。进行完军事上的原始积累之后,他顺带在几年中,还抽空完成了第三件大事——发展科技。

不要误会。张狂是绝对不会去造什么火枪、火炮、蒸汽机的。虽然,他做梦都想把这些东西造出来。可是,也要他有能力造得出啊!

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将黑火药配方记成“硫酸、硝酸和木炭”的人,带领人们进入热兵器时代吧?

这就是文科生和网虫的小小悲哀。

但是,张狂在科技发展上,毕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知道未来的科技发展趋势。

当年在巨鹿城逗留时,张狂考虑到自己未来发展上的需求,通过张角义子张燕的关系,很是收罗了一批技艺高超的工匠。在这些工匠中,张狂惊喜的发现,居然有掌握了全套造纸术的人才。

虽然当前的汉朝,依然还是以木牍竹简,作为书写的主要载体。不过,其实早在百十年以前,便有强人发明了“造纸术”这一学术利器。

这位“造纸术”的发明者究竟是谁,已经不得而知。不过,汉和帝时期,宦官蔡伦总结原有的造纸技法,又加以改进,创立了大名鼎鼎的“蔡侯纸”制造法。

但是,由于历年以来,汉室朝廷中的政治斗争,以及人为对造纸技术的保密,即使在汉末时期,纸张这种东西,仍是一种只被少数人使用的书写工具。至少,汉室朝廷依然是以廉价的木牍和昂贵的丝帛,来书写官府文件。

所以,当张狂发现自己手中,居然还有一位这样的人才时,那激动的程度,比起他听说妻子小雨怀有身孕时的欣喜,也只是略差一点。

然后,张狂大笔一挥,动员了十多位各色工匠,全力从事造纸技术的生产和改进。而手下工匠的创造力,也没有让他失望。到了中平四年,太行山中造出来的纸张,不但质量比之“蔡侯纸”有所提高,成本也降低了不少。

伴随着纸张被生产出来,另一项历史上的重要发明,也在张狂的全力推动下,迅速的出现了。那就是:

——雕版印刷术。

其实,张狂一开始的设想,是想要搞活字印刷术的。然而,作为文科生的悲哀,就是他对活字印刷术的细节,几乎是一窍不通。搞出来的活字印刷术,不但印刷的质量不行,成本也居高不下。

在工匠进行了比较之后,张狂沮丧的发现,对他来说,当前最为适合的印刷术,其实还是技术含量较低的雕版印刷术。

哦,对了,除了两项文化上的发明,张狂还有两项应用,算是没有让他将穿越者的脸完全丢光。那就是:对煤炭的开发使用,和对手下将士卫生习惯的指导。

煤炭这种东西,当时被称为“石涅”。太行山地处后世的山西河北交界处,这种大路矿产,不说是遍地都是,至少不算罕见。

有了张狂对煤炭的指导性运用,太行军上上下下,都感觉到了一定的便利。毕竟这玩意在掺入一些泥土之后,燃烧的热值,依然比木材什么的高得多。

虽然,山区其实是不缺树木柴火的。

相比之下,另一项对将士们卫生习惯的指导,作用可就比推广“烧煤”,要明显大得多。

汉末的出现的社会动荡,导致了人口急剧减少。据说,仅仅是据某些史料说,东汉末年在黄巾起义之前,全国的总人口数目,差不多有五、六千万。可是到了“三分归晋”的时候,东晋朝廷统计全国人口的数目,不过只有八百多万而已。

也许其中有些夸大,有些隐情,比如“隐户”之类的。但有一点很明显:在三国年间,汉人非正常死亡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些!

这里面,固然是各种天灾、**在起作用,可是疫病的传播,也是威胁巨大的一个重要原因。譬如在三国的各路英雄中,三、四十岁正当壮年,就令人惋惜的病死的,可以说比比皆是。其中著名的人物,例如:

周瑜,三十六岁,病死。

陈登,三十九岁,病死。

李典,三十六岁,病死。

曹丕,四十岁,病死。

曹睿,三十六岁,病死。

曹冲,十三岁,病死。

…………

这些英年早逝的人才,都属于当时社会的高层,与普通民众相比较,生活条件堪称优渥。然而,即使如此,也难免一个一个的病死。当时底层百姓的寿命,可见一斑。

由于各色疫病来的势头太过于凶猛,这才直接的促进了中国医学史上的一次大爆发。可以想见的是,若非家族中的亲人病故了三分之二,一代医圣张仲景,也未必会抛下太守这份有前途的事业不做,回乡潜心钻研医学。

作为一个穿越者,或许张狂开不出什么有效的药方。可是,现代生活中的一些卫生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借助着“南华老仙”的名头,早在参与长社之战前,张狂就让部下遵守“水要烧开了喝”,“饭前便后要洗手”,“不能随地乱拉屎”之类的守则,共计十六条。从那时起,他部下就没有发生过,因为疫病而导致的大面积减员。

当张狂入主太行山之后,自然将这些被证明行之有效的卫生防疫手段,强行推广到整个治下地区。这样一来,固然开头的时候有些麻烦,却居然让他治下地区的疫病,奇迹般的大为减轻了。

相较于冀州在大战之后所发生的大瘟疫,造成数以十万计的死亡,张狂统治区的疫病,只造成区区数千人的死亡。

结果,原本对张狂接受过“仙人指点”之事,还心存怀疑的人们,一个个都狂热的坚信,他们的首领,果然是接受了天命的真人。张狂能够在崎岖难行,险要无数的太行山区,实现表面上的统一,这些神神道道的流言,也是功不可没的。

ps:感谢神秘人.、怖特、两位书友的打赏。本来写这本书已经写得相当丧气,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坚持。但是有了你们的支持,我的心情一下就好了不少。

第3节 黄巾据太行【下】

接下来的第四件事情,相较于前几项,一时间还看不出太大的用途。不过,这件事的发展,却使得张狂在周边地区的名声大为改善。但凡有些眼光的士人,不是对张狂赞誉有加,便是提醒周边人,小心张狂“其志非小”!

那么张狂做了什么呢?

办学,教书!

原来的天平军队伍,士卒们虽然一个个身强力壮、战力非凡,却没有几个认识字的。这也正常。

在汉末,知识的传播,虽然比前朝有所改善。可是想要求学,依然是一件消耗巨大的事情。

首先,汉时可没有国家义务教育。

有学问的人少,有学问,又愿意教授知识给学生的,更少。如果你的身边亲友中,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人。那么,恭喜你,你还是乖乖的回家,从事文盲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其次,书籍很贵,很重。

先不说如果不用纸张,使用传统的帛书或木牍制作书籍,需要消耗多少人力和财富。关键是,就算你有钱,也不一定有书可买。

要想获得一本属于你自己的书,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准备好木牍\竹简\布帛等工具,然后到有藏书的士族家中,去求取自己动手抄写的资格。

为什么汉朝的士族会得以出现,并日益发展壮大呢?其中的一个原因,便是当时的士族,垄断了知识。

比如汝南袁氏,就是依靠专攻世传孟氏《易》学,而发展壮大起来的家族。若是外人想要学习孟氏《易》学,唯一的选择,便是前往汝南袁氏处求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你若是到了汝南袁氏那里求学,就自动的成为了汝南袁氏的弟子门生。有了这份情分,以后袁氏若有人上门来请托某件事情,你是帮呢?还是帮呢?还是帮呢?

什么?胆敢不帮?

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挑战当时社会的道德底线?后果很严重哦亲。

正是因为如此,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学术世家,才能慢慢的转变为朝廷的官宦世家。举凡汉时的士族高门,大多数都有这样一种因素,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发挥作用。

所以,想要求学,你就准备好长途旅行的路费,还有学习期间的食宿费用,千里迢迢的赶去某位开门讲学的大儒家里,稳稳地呆上几年吧!

顺便吐槽一下,为什么汉时的儒生,一个个提刀挎剑,砍起人来,都颇有两下子呢?私以为,那是长期读书读出来的力气。

想想吧,一片木牍,设为一两重,算上面可以写二十个字好了。那么,一篇一千字的文章,总重量大约是多少呢?

这可是好几斤重呢!

好吧,也许这几斤的重量,你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大家应当知道,古人读书,可是要端着书读的。将几斤的重量端在手里,时间长了,请问,你手酸了吗?

经常这样被动锻炼肱二头肌的古代书生,是不是让你有些佩服了?

所以,古代形容一个人的藏书,动不动就用“汗牛充栋”这样的字眼。你可别被吓到了。说不定,这位的藏书,还没有你家中的那本《多塔游戏攻略》里的文字量大呢!

根据以上种种,现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汉朝,读书这种事情,那是命好的富家子弟,才玩得起的事情。当时的人口中,文盲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因此,张狂若不是得到了造价低廉的纸张,和有效的雕版印刷术,也没有可能大规模的培训手下的士卒们识字。

不过,在教学的过程中,苦恼于士卒们底子太差的张狂,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原来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本奇书——《曲线救国——二鬼子汉奸李富贵》。

于是,张狂灵机一动,干脆托言“南华老仙”,将后世的简化字,一股脑的搬出来了。

平心而论,简化字可比古代的繁体字,要好学好记得多。为了避免太平道中那些士人出身的祭酒大师有意见,张狂将后世的简化字,命名为“军书”,以区别当时流行的隶书。

既然命名为“军书”,顾名思义,当然是局限在军队中使用的,一种快捷方便的文字。再加上张狂出台的一些鼓励条文,规定学习得快的士卒有奖励,在晋升军职上也有优势,这才算是彻底激发了士卒的学习积极性。

还有,古代的书籍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所以,一个人拿到一本新书,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便是如何顺利的将书中文字自行加上句号和逗号,谓之为“句读”。

因此,古人读书,拜一个好老师便显得十分重要。要不然,一本书的内容,你连基本的断句都断错了,书中文字想要说明的内容,还能够被正确的解读出来吗?

有疑问的,请自行对“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酿酒缸缸好酿醋坛坛酸人多病少财富”进行断句。是读成“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酿酒缸缸好,酿醋坛坛酸;人多、病少、财富”,还是想要“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酿酒缸缸好酿醋,坛坛酸;人多病,少财富”?

对于这种折磨人的文字习惯,张狂自然深恶痛绝。他本身就没有多少古文功底,断句自然断的极为困难。所以,在创造“军书”的时候,张狂将后世的标点符号,例如逗号、问号、冒号、引号、感叹号之类,一股脑儿的全搬出来,以方便手下文盲士卒的学习。

有了这些改革措施,无疑大大降低了士卒们学习认字和书写的难度。纵然程昱、泰大师等有学问的士人对此隐隐流入出不屑和反对,张狂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要效果好,张狂就会采用。经历过由生到死再穿越的过程以后,张狂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有主见的实用主义者。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太行军中,能够读写一千个常用“军书”的士卒,已经不下一千人。只要对他们再作一些针对性的培训,这些脱离了文盲范畴的士卒,就具备了充当低级军官或者官府小吏的必要能力。

看出来了吗?

没错,张狂就是在大批量的培养,可以方便使用的基层人才,以便为将来的大幅度扩张,打下一个良好的统治基础。

当然,张狂所作的这些事情,付出的代价也相当不菲。粗略的估计,短短的几年中,太行军的金库内,就减少了不下两万斤的黄金!若没有当年“大贤良师”张角所留遗产的有力支持,想必张狂这些年,也不可能这么风光惬意。

目前的太行军,正式的主力部队,依然只保持在两千五百人上下。不过,作为半农半兵的山寨守备兵,倒是有五千之多。如果全力动员的话,张狂可以在一个月内,拉扯起一支拥有五千战兵、八千辅兵和一万民夫的大军来!

虽然器甲不全,但是张狂自我感觉,手下的这两万余大军,战斗力至少可以抵得上一万以上的正规郡国兵。

而且,不要忘记,这些只是张狂的本部兵马。要是加上听从太行军号令的其他义军,兵力的数目还可以增加至少五万!

当然,这些义军的战斗力,那就不多说了。

不过,假设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张狂绝对不会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来。原因很简单:

钱粮不足啊!

为了保证太行军主力的粮食补给,张狂已经是极为头痛了。如果不是利用太平道残余的影响力,和高昂的购买价格,太行军每年可以从周边几个郡的豪强那里,购买数千斛粮食,张狂就不得不面临这样的选择:

——是呆在山里吃草根树皮,还是出山抢掠一番?

选择前者,怕是太行军多半会因此哗变或者散伙。选择后者,则太行军就会变成豪强大族眼中最为敌视的土匪强盗。以后,太行军若是想要入主周边郡县,必然要花费大得多的代价。

所以,继续感谢“大贤良师”张角吧!若没有他提前为张狂留下来的那笔巨额财富,张狂就算想不当盗贼,只怕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结果。

第4节 天子坐明堂【上】

处理了些杂务,张狂便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亲卫来到了军营。作为支持他立足于这个世界的基础,张狂对军队控制力的在意程度,那是众所周知的。

由于粮食和补给的问题,两千五百名正兵主力,并不能始终集中到一起,而是被安置在相距两百里的三处军营中。为了加强对手下的影响,张狂不得不每三个月,就将部下的精兵,在三个营地间轮流换一次营地。

目前的太行军正兵,被分为了四支“千人队”。每支“千人队”的人数,都不满员,大约只有六百不到。其中三个步兵“千人队”,分别由于禁、周仓、和谢逊统帅。唯一的一个骑兵“千人队”,则交给了乐进。

除此之外,太行军还有两只精锐部队,分别为典韦统帅的“重铠队”和赵云为首的“亲卫队”。这两只精锐,虽然数目不过百人上下,地位却不下于那些“千人队”。甚至在张狂的亲信程度上,于禁等人还有些嫉妒之意。

正在军营中,与赵云练剑的张狂,突然瞥见接替王果成为“军师”的程昱,急匆匆的从校场边走过来。即使平时不苟言笑,此刻的程昱,脸上的喜意,都让人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了。

“无忌,天子同意招安了!”

这句话,让张狂明显的怔了一怔。

“居然……同意了?”

张狂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可能。一时间,他的话语都有些不连贯了。

“不错,大喜啊!

不过,天子要我军先交上两千万钱,以后每年再交上五百万钱,才肯正式答应!”

听到这句话,张狂有些感到正常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当今那位死要钱的大汉皇帝,同意对“太行军”的招安,应当还是正常的吧?

“两千万钱?亏他想得出。这可是两个‘三公’的价钱呢!”

“无忌,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价钱了呢!当今天子,卖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六百石,而是整个大汉的江山社稷呢!”

“哈哈!说的是!便宜我了……”

张狂如今谈起此事,颇有一种财大气粗,拿钱砸人的快感。不过,若没有当年“大贤良师”张角的全力栽培,此刻的张狂,怕是只能愁眉苦脸吧?

关于“招安”的这件事情,需要从去年十一月说起。

由于张狂在名义上统一了整个太行山义兵,四周原本与太行军打过交道的豪强们,这才真正的重视起张狂这个曾经的无名小卒来。

面对兵强马壮、手头又极为宽松的太行军,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不少周边的豪强大族或主动、或被动的与张狂拉上了关系。

不过,这种“私通盗匪”的行为,如果被某些有心人揪住了,在汉室朝廷那边,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为了摆脱这种罪名的威胁,就有豪强大族的智者出了主意,提出了让太行军谋求朝廷招安的设想。

对于此种设想,张狂本身并不以为意。按照他的记忆,汉室好像从来没干过这种明目张胆的妥协。不过,看到军中的谋主程昱和诸多大将,对这个主意都颇有兴趣,张狂并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头,也就姑妄为之。

按照某些豪强所出的主意,张狂在去年六月间,突然从太行山南端出兵司隶河内郡,陈兵于河内郡治所城下,威慑汉室。

河内所在的位置,与雒阳城仅仅是一条黄河的间隔。张狂出兵的举动,直接对雒阳的安全稳定造成了一定的威胁。这种举动,虽然不能算是让天子刘宏寝食难安,却也很让汉室朝廷震动了一下。

于是,当太行军入寇河内的消息传入汉室朝廷后,汉室立刻撤掉了原来的河内郡守,改派名将朱隽担任河内郡守。而朱隽也不愧是大汉知兵的重臣之一,刚一上任,就带着家兵五百,来到与太行军对峙的前线阵地,向太行军挑战。

张狂“入寇”河内,本就不是来打仗的。他见汉室居然派出了朱隽前来应对,觉得引起汉室在一定程度上重视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兴趣与朱隽死磕。于是,太行军并不响应朱隽的挑战,而是施施然转身就走,让朱隽扑了一个空。

做完这番动作以后,张狂就通过地方上的豪强,将要求招安的文书送到了十常侍一方的官吏手中。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张狂无关了。

没想到,三、四个月之后,本来都快淡忘此事的张狂,突然间却收到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对历史其实并不精通的张狂,并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三国志》中,就记载过“张燕……号曰黑山。灵帝不能征,河北诸郡被其害。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难中郎将。”和“拜杨凤为黑山校尉,领诸山贼,得举孝廉计吏。”的记录。

好了,且将时间推移到一个月以前,去汉室的皇宫看看吧!

虽然立了春,天气的温度依然很低。若是从皇宫的高楼上向外望去,谥号“汉灵帝”的刘宏,就能看见整个雒阳城内外,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覆盖物。

但是,刘宏不能登高。

在刘宏身边,最受信任的“十常侍”,就曾经对他说起过,天子登高,于国不利,难免天下分崩离析。刘宏虽然很想去高处,看一看宫墙外的风景,毕竟牢记着身为天子的责任,不敢为了个人的私欲,而让汉室担当起可能的风险。

“凉风起兮日照渠,

青荷昼偃叶夜舒,

惟日不足乐有余。

清丝流管歌玉凫,

千年万岁嘉难逾”1

注:偃:此处是荷叶卷起。

惟日不足:只觉时日不够。

玉凫,凫本指水鸟。这里是玉制的凫形酒杯。

逾:超过。

刘宏轻轻吟唱着这首,他自己写的诗歌。回想起当时的愉悦,刚刚度过而立之年的天子,对眼前的一堆公文,越发感觉到厌倦了。

自从刘宏被人,从河间郡的“解渎亭侯”封地上,接到雒阳宫中继承帝位以来,批阅处理的各色公文中,就没有多少称得上是好消息。

上一任的汉桓帝,给刘宏留下的,是一个可以用“烂摊子”来形容的局面。外,有凉州的羌乱;内,有党锢的士人。最关键的是,当时的朝廷,其实是被窦太后与窦武这一对外戚父女把握了。作为一个,在宫廷内外毫无根基的十二岁少年来说,他其实就是一个傀儡。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永康元年【公元168年】的九月初七。

那一天之后,刘宏作为一个天子,才真正感受到了手中的权柄。这种对权柄力量掌控的感觉,是那么的令他着迷。以至于刘宏对发动那一次政变的宦官们,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后世那一句流传极广的:“张常侍【张让】是我父,赵常侍【赵忠】是我母”,也正是在这种情形下,才从年幼的刘宏嘴中,真真切切的说了出来。其实,若是从宦官们为刘宏夺回权柄的功绩上来说,这句话算起来,并不十分夸张。

当然,刘宏长大之后,对权谋之道,了解逐渐增加,也就想通了宦官们的所作所为。

出身卑微的宦官,又被天下的士人视为朝廷的祸乱之源。如果不依靠天子的信任,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出头的希望。当年宦官们之所以拼死将外戚窦氏一族铲除,再将至高无上的权柄还给天子,一来是为了自保,二来,也是为了以后的前途。

明白了这一点,刘宏自然就不会再去说类似于:“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这样的傻话了。但是,他对宦官们的信任,却越发的坚定而明确起来。

道理很简单,离开了天子,士族一样可以在郡县中作威作福。但是宦官们若是被天子抛弃,就连乡间的斗食2小吏,都可以肆意的欺凌他们!

所以,在宦官们眼中,天子的利益,就是他们自身的利益。天子所能够得到的越多,他们所能够沾到的光,也就越多。而在士人的眼中,若是天子的利益,与自己家族的利益发生矛盾,需要退让的,却应当是天子!

面对如此情形,相信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都会知道,士人和宦官里,哪一种力量,才是天子可以依靠的基本力量了吧?

ps:1这首诗名为《招商歌》。但这里的“招商”和现在我们经常说的“招商引资”的含意大不相同。这里“招”通“韶”,《史记》中载“禹乃兴九招之乐”,是乐曲的意思,而“商”则是指“诗商”,即诗章的意思。

2斗食,指汉时低级官吏的官秩……《汉书·百官公卿表》颜师古注云:“《汉官名秩簿》云斗食月奉十一斛,佐史月奉八斛。一说,斗食者,岁奉不满百石,计日而食一斗二升,故云斗食也。”

第5节 天子坐明堂【中】

在刘宏的印象中,朝廷里的那些高官重臣,总是想将他们的想法,灌输到自己的脑袋里。如果刘宏所作的决定,哪里有一点不符合高官名臣们的想法,那些一把年纪的家伙,就会用一大堆义正词严的圣人之道,将他好好的“教育”一番。

相比之下,宦官们对刘宏的不同意见,只会用极为婉转的方法来表达。由于身份上的差异,刘宏对宦官们的提议,从来只有愉快的接受和轻松的否决,绝不会出现争辩的现象。

当然,宦官之中,良莠不齐。有些人的性子,也让刘宏不太满意。不过,朝廷中的大臣、士人们,经常将宦官们犯下的一些小错误,说得比天还要大。这种情形下,刘宏本能的对大臣、士人们所说的事情,产生了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譬如两、三年前,张让、赵忠为了修缮一下已经崩坏的宫室,诏发州郡收集材木文石,运送到京师。结果,这么一件小事,却被朝臣们大肆攻击了一番。

更为可恶的是,在民间,有人居然将为了满足凉州平叛军军饷,不得不每亩加税十钱的决定,传成也是为了修缮宫室而加的税!

刘宏这个皇帝,从登基之日开始,就缺乏足够的权威,来驾驭朝廷里的大臣。但是他可不是一个笨人。恰恰相反,刘宏生性极为聪慧。此人不但精通文学歌赋,还喜好机械建筑。

在那个位子上坐了足够长的时间,具备了足够的政治经验以后,刘宏终于准确的看穿了,朝廷内外充斥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家伙。

对那些将个人家族利益,置于朝廷天子利益之上的家伙们,刘宏固然身为天子,依然对他们是无可奈何。但是,他果断的为那些家伙,制造了一个有力的对手。

宦官,以及依附于宦官的朝臣,才是当今天子手中,得以把握治国权柄的关键武器。

虽然宦官们手中缺乏人才,不能为国家的治理提供足够的能吏。虽然大部分的国家事务,还需要士人们来帮助处理。但是,无论如何,宦官一系,才是当今天子最倚重的治国助手。

刘宏不但是个极聪慧的天子,还是个极有创造力的天子。为了给自己收集培育一批可靠的官吏,他不惜顶着天下士族的讥讽,在光和元年,创办了“鸿都门学”,以便于与士族子弟聚集的“太学”争锋。

“鸿都门学”从创立之日起,就没有打算在经学方面着手。相反,“鸿都门学”主要收罗的,是那些被正统的士人们所不太在意的学问,比如诗赋、绘画、书法之类。

学习诗赋、书画、书法之类的才能,由于不能对士人在仕途上有太大的帮助,向来不受世家大族子弟的重视。刘宏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大力支持“鸿都门学”的创建,并大量收录苦于无出路的寒门子弟,让他们变成“天子门生”,再在刘宏的破格提拔下得以成功出仕。

不过,这个设想虽然很好。育人成才,到底不是一年之功。从“鸿都门学”出来的寒门子弟,固然有些治政的能力,还是难以与盘根错节的地方豪强士族相抗衡。即使背后有天子刘宏的大力支持,“鸿都门学”依然只能是勉强支撑住门面。

所以,近几年以来,各处的烦心事儿,是越来越多。刘宏在整天的叹气中,也越来越不想面对这些烦心之事了。

可是,即使身为皇帝,很多事情,依然是无法逃避的。在这样的内外交迫之下,刘宏的身体,也明显变差。中平年间,他已经病倒过好几次了。

沉思了一阵子,天子刘宏,还是又拿起一卷帛书,皱着眉头铺开丝帛,开始办公。

“太行军乞降……”

看到这个标题,刘宏原本板着的脸上,泛起一丝喜意。不过,在看完大略的内容之后,他的脸色再次阴沉起来。将这卷帛书轻轻的往地上一抛,刘宏嘴里嘀咕了一句:

“狂悖……”

一双白白净净的手,将帛书从地上拾起,重新摆放在书桌上。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极为亲切的老者,从服饰来看,却是宫中的“中常侍”。

“皇上,国家大事,可不能随意乱扔啊!”

虽然有些劝谏的意味,可是老者说话的语气,却偏偏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难受。刘宏漫不经心的说道:

“老张,这份上疏里,可真是胆子不小呢!”

能够被当今天子亲切的称呼为“老张”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

权倾**的“十常侍”之首,多年前便被封为列侯的大宦官——张让!

“你看看,那些太行贼,仗着山高地险,官军无法征剿,居然想要谋取国家名爵呢。”

张让翻开帛书看了一眼,笑道:

“一群蛾贼罢了,皇上何必为些些小贼生气?若是不妥,驳回便是了。”

“废话!”

刘宏笑骂了一句,指了指帛书上的一句话,说道:

“一千万钱,啧啧,这些山贼倒是有些财帛呢!一千万钱,都够得上买个县令的钱了!1”

张让微微一笑,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群蛾贼,也敢来求取县令的官位吗?”

“那到没有。如果能出到一亿钱,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凉州那帮乱贼,让朕的‘万金堂’2空旷了不少啊!”

“皇上,出价太高,那些蛾贼能买得起吗?”

听到张让这样说,刘宏觉得很有道理。他站起身来,在宫室内踱起步子来。

——太行山那几个郡县,一向产出少,征不到什么税赋。被蛾贼们给占据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心痛的。

——周边的几个郡,都以防备太行贼为名,截留上缴的税赋,整备郡兵。若是招降了太行贼,这些郡一年,多少也得交上一、两亿钱来……

——并州苦寒,向来需要冀州资助钱粮。可是这笔钱粮的运输通道,却正好被太行贼遮断,不得不绕道司隶。一年下来,又要多花出六、七百万钱的运费呢……

——最为关键的是,自从登基以来,还没有回过一次河间老家呢!如今年纪大了,也该带着辩儿、协儿他们,回去祭奠一下先祖啦3……

——为了先祖的清净,也罢,就宽大一回吧……

作为当今天子身边最为亲信的人,张让对刘宏的心思,自认能揣摩到八、九分。

“皇上,在算账哪?”

“嗯。老张,你也来帮朕算算。若是招降了太行贼,国库一年能多出多少钱来?”

对于这个数字,张让心中早就有了底。他七算八算,将可以算到的项目合拢起来,“惊讶”的报出一个数字:

“三亿六千八百三十万钱……皇上,大喜啊!”

刘宏脸上喜色一闪,假作平静的说道:

“可不能便宜了那些蛾贼。得让那些贼子出些血!交五千万钱,就招降他们!”

“……这个数,怕是有些难?”

若是把太行军承诺给张让的那一份算上,倒也不是没有五千万钱。不过,张让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他既然收了太行军的那份钱,当然要尽量压低客户的开销。在张让的劝说下,刘宏最后,还是很有商业谈判精神的定下了底价。

“先交两千万钱,然后每年缴纳五百万的赋税。就是这样了!”

对于这个结果,张让也很满意。至少,太行军送到他府上的那两千万钱,张让收的是心安理得了。

“那,皇上,要给这些蛾贼余孽,封个什么样的官位呢?”

张让乘热打铁,想要趁机将此事明确下来。

“这个嘛……”

刘宏皱着眉头,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

“正经的职位,当然不能给他们。这样吧,他们不是盘踞在太行一带吗?朕就封他为太行校尉好了。”

“太行校尉?”

张让惊呼了一声,劝阻道:

“皇上,这可使不得!区区两千万钱,怎么能给他们一个校尉呢?那可是比二千石啊!”

刘宏白了张让一眼,说道:

“老张,你装傻呢?朕怎么可能给他们正牌校尉?当然是杂号校尉啦!”

“可是……”

张让满脸不舍的说道:

“杂号校尉,也是秩千石的大官。两千万,太贱了……”

刘宏歪着脖子想了一想,说道:

“是啊,秩千石的官,可不能给这些蛾贼。老张,多亏了你提醒。”

“哪里,能帮皇上补阙,那是老奴分内的事。以老奴之见,给个六百石,也就打发了。”

“秩六百石的校尉?这个主意不错。”

六百石的校尉职位,在熟悉大汉朝廷官制的老吏眼中,说起来简直是个笑话。不过,身为当今世界上权利最大的人,刘宏当然可以将这个惹人笑话的官位,施舍给一个蛾贼余孽。

中平五年春,汉室诏告冀州、并州刺史:

肆虐于两州边境的“太行军”,因为受到天子仁爱感召,愿意降服。天子仁慈,特任命“太行军”首领张狂为“太行校尉”,秩六百石,三年可举“孝廉”一人,统御太行诸部,以安靖地方。

ps:1东汉大县的长官称为县令,秩一千石。

2万金堂:中平二年(185年),灵帝命臣下在西园造万金堂,将司农所藏国家财物金钱,移入堂中,以为私贮。

3刘宏是汉章帝玄孙,刘宏的曾祖父是河间王刘开,父亲解渎亭侯刘苌与桓帝刘志是堂兄弟,刘宏是桓帝的亲堂侄,在继位之前,一直生活在冀州河间国。所以,刘宏的直系祖先,都被埋葬在河间国。

第6节 天子坐明堂【下】

“云长,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吧?”

“主公若有命令,羽当竭力完成!”

看着单膝拜倒在脚下的关羽,张狂的心中再次升起得意之情。

——任你是千古猛将,后世的关帝爷,现在,还不是依然乖乖的降服在老子面前!

当然,在其他人的眼里,张狂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无穷的喜悦。他一把托住关羽高大的身躯,将他从地上扶起,笑嘻嘻的对周边的诸将说道:

“我得云长,如虎添翼矣!”

说完这一句,张狂又接着感慨了一句:

“云长是真正的义士啊!说起来,可是让本帅等了整整四年啊!”

自从四年前,关羽跟随刘备的涿郡义兵,夜袭张狂大军不遂,反而失手被俘虏起,张狂施展种种手段,总算是在被汉帝下诏招安后,得到了关羽的正式效忠。

“不过,云长,按照我太行军的军规,若无大功,凡是从军者,都必须从士卒当起。现在,云长你可是只能先当一个什长了。”

“羽明白!以吾的实力,何愁不能建功立业?主公不必多虑。吾正是要在沙场上,一刀一枪,光明正大的杀出一个功名来呢!”

关羽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倨傲。不过,旁边的众将对此却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人家说的光明正大,又有真本事。就算表现的倨傲一点,那都不叫倨傲,那叫自信。

当然,也不是哪一个军中大将,对关羽这厮都服气。比如典韦,就有蔑视关羽的底气。反倒是关羽对曾经击败过他的典韦,虽然没有什么好感,倒也并不仇视。

用关羽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有本事击败吾的,必定是一条豪杰!”

在将关羽正式收入麾下之后,张狂手中的实力又增强了一分。但是,大家都明白,太行军与汉室的真正关系,绝不是诏书上说的那样简单。对于有着长远目标的张狂来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开头。

“诸君!当今乱世方启,天下不宁。我太行军的创立,便是要为天下百姓,杀出一个太平盛世!日前并州传来消息,那些丧家的匈奴狗崽子,居然敢公开劫掠我大汉的郡县!”

张狂话语里所提到的匈奴,后世称其为南匈奴。

由于汉军从武帝时期开始,数百年中,对草原匈奴部落的持续攻击,公元48年,匈奴正式分裂成南北二部。

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建庭五原塞【今内蒙古包头】,依附东汉称臣,被汉光武帝安置在河套地区。次年,迁庭于美稷县【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即“南庭”。

对于这些曾经的草原霸主,汉室一向极为重视,特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兵“保护”其安全。

为了加强对这些骑术高超的蛮族的控制,汉室规定,每一位新的“单于”继位,都必须得到汉室天子的册封。另外,汉军还定期征发一批精于骑射的匈奴武士,加入“长水营”,为汉室征战。

去年,也就是中平四年【187年】八月,故中山太守张纯纠结了乌丸等杂胡,向汉室举起了叛旗。为了有效的对付乌丸等东胡的突骑,汉室在凉州叛乱不休的情形下,只得加大了向南匈奴征兵的力度。

南匈奴单于羌渠,对汉室的征发倒是很恭谨,特地派遣其继承人“左贤王”于扶罗,率族中的精锐骑兵,前往幽州参战。

但是,其余的匈奴贵族,早已不满单于羌渠的统治。眼见汉室在“黄巾之乱”后,实力大为削弱,一些胆大的贵族,以害怕汉室对族中精壮征发无度为借口,公然举兵叛汉,攻杀羌渠单于,另立其弟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还借机抄掠附近的大汉郡县。

张狂当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什么。然而,获得汉室招安诏书之后,军师程昱却悄悄的向张狂进言,说道:

“匈奴可图。”

这一句进言,突然间让张狂大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果然,能够在三国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崭露头角的人物,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有鉴于太行山一代的贫瘠,张狂所部已经差不多扩张到了极限,没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而周围的郡县,都对太行军的存在极为警惕。太行军想要在冀州的广阔平原上扩展势力,必然会被郡县的官长们,群起而攻之。

现在的情形是,太行军依据地形优势,自保有余,却不足以出兵征服周边郡县。

被汉室招安,意味着,太行军可以在太行山休养生息,暗中积蓄力量。但是,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两、三年内,太行军必须潜伏爪牙,不可太过于刺激汉室。比如出兵掳掠钱粮这种事,以后是暂时做不得了。

但是,接下来的这两、三年,张狂就甘心乖乖的窝在贫困的山沟沟里,虚度光阴,坐视天下的风云变幻吗?

答案当然是:

不!

南匈奴目前所盘踞的土地,包括了并州的朔方、五原、上郡、西河诸郡的一部分。张狂根据后世的记忆,从地图上认出,这块土地,大致包括了后世甘肃、宁夏、山西、陕西、内蒙古等省区的一部分。

别的地方暂且不说,光是河套一地,就可供养百万人口,还能提供大批优质的战马。对张狂来说,这样一块肥沃的土地,正好可以成为,日后争霸中原的精锐骑兵训练场!

而且,对于太行军来说,征伐动乱的匈奴,不但不会刺激到目前正焦头烂额的汉室,还可以让将来的中原诸雄,在相争厮杀时,不会顾忌太行军的威胁。

要不然,以那些割据诸侯的感观纠葛,作为黄巾军余脉的太行军,必然是他们眼中的蛾贼流寇一类。若是太行军实力小,诸侯们自然可以对太行军视作不见。但是,只要太行军带来的威胁被明确起来,几乎可以确定,必然会被诸侯们联合起来,狠狠的往死里打。

“匈奴,蛮夷尔!不通教化,只服从力量!”

“如今汉室衰微,已经无力压制这些草原蛮子了。于是,那些不讲礼仪的蛮夷们,立刻掀起了叛乱,意图摆脱汉室。”

“按说,咱们与汉室也只是虚与委蛇。那些匈奴蛮子,想要去闹,就让他们去闹吧!但是,千不该,万不该,那些匈奴蛮子们,不该去劫掠周边的民众!”

“我太行军是为了什么,才对着庞大的汉室,揭竿而起的呢?不就是意图让整个天下太平,民众们可以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的吗?”

“汉室虽然腐朽,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有一位元帝时的将军,叫做陈汤。他曾经说过一句很是壮烈的话。”

说到这里,张狂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的将领们。

“诸位可知道,这位陈汤将军,说出的是什么话?”

太行军诸将虽然都多多少少读过些书,却没有这种博闻强记的可能。即使读书不少的军师程昱,也不由得竖起耳朵,想听一听张狂的答案。

“可是‘一汉当五胡’?”

出身于汉军北军的乐进,毕竟对汉军中的前辈英杰,了解的更加透彻。不过,见到张狂微微摇头,乐进又补充了一句:

“莫非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正是!”

张狂大声称赞了一句。其实,他并不知道,“一汉当五胡”这句话,居然也是陈汤所说的。

“虽然汉室当灭,不过,我们倒也不用将它全盘否认。老实说,若是孝武皇帝在位,我黄巾军也未必会出现……”

这句大实话,让众人都相当的认同。

“话说回来,如今匈奴蛮子竟敢肆意劫掠我华夏的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太行军这次,就是要让那些唯力是视的蛮子们知道,什么叫做‘明犯华夏者,虽远必诛’!”

张狂的话音落下,在场的诸将一齐长身而起,大声应诺道:

“明犯华夏者,虽远必诛!”

ps:又有一位读者打赏了,感觉很好。谢谢【碧海升龙拳】童鞋的厚爱!

近来推荐好像给力了不少,看来我的文字还是有人喜欢的,心中窃喜。

不过,那个【女主要多】的印象,到底是哪位兄弟开的玩笑?表示本书真没有女主角,三国的女人都是打酱油的。下本书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多女主的问题。

别刷那个印象了,ok,拜托了。

第7节 两军窥匈奴【一】

“明犯华夏者,虽远必诛!”

见到诸将激昂的情绪,张狂心里,却泛起了一股淡淡的郁闷。

——如此群情激奋的情形,在太行军内,已经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事实上,当年张角病死、张梁与冀州黄巾军主力败死的消息传到军中之后,整个军中的精气神,仿佛一夜之间就垮了。虽然有张狂这个“先知”,信誓旦旦的描绘出以后的光辉前景。可是,大军里军心士气的浮动,依然无可避免。

非常直接的一点就是,随后的半年内,当起逃兵的军士,居然达到了三百余人。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当年天平军中,最早被任命为百人长之一的老人郭溪!

虽然张狂软硬兼施,想方设法,最终还是通过发放军饷的方法,让军队安定下来了。不过,随后的三年中,士卒的战斗**明显下降了不少。张狂曾经多次与周边地区的郡国兵小规模交战,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由于士卒们没有了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直接导致斗志的大幅度下降。如今的太行军,比之当年同等规模的天平军,战斗力至少要弱了三成。

根据张狂暗中的分析,这是因为黄巾起义失败之后,士卒们觉得自己丧失了大义上的名分,认为自己已经由替天行道的义兵,变成了被民众所不齿的贼寇……

没有人是天生喜欢当贼的。

不过,当汉室同意招安的消息一传开,张狂立刻感觉到了军中士卒们的振奋之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得到了汉室的大义名分之后,太行军的战斗力,直接上升了两成!

——汉德未灭啊!

程昱的话语,总是一针见血。很多时候,张狂都暗暗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军师。这几年中,张狂在程昱的指导下读了不少书,对大汉的历史和地理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再也不像刚穿越那会儿那般无知。

对部下宣布了出兵的计划之后,整个太行山区的太行军都被动员起来,开始大规模的战争准备。南匈奴所占据的土地虽然肥美,却并非轻轻松松就能够夺取的。

别的不说,光是南匈奴数十万的人口,所能组织起来的接近十万游牧骑兵,就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数目。若非他们现在正处于激烈的内乱当中,凭张狂目前的这点儿军力,哪里敢打南匈奴的主意?

这次出征,张狂准备动用七千兵马。其中包括两千名正兵,两千名辅兵,还有三千人的民夫队伍。

如此规模的出兵,已经是整个太行山区,可以动用的最大力量了。

毕竟,偌大一个太行山,总不能把全部的精锐军队,都抽调一空吧?

而且,这七千人的后勤补给,对太行军来说,已经是一个难以承受的负担了。若非并州那些对匈奴乱兵满怀恐惧的地方豪强们联手保证,会为张狂提供足够的粮草,张狂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压根儿就开动不起来。

留守太行山的正兵部队,以千人长周仓为主将,保卫张狂最为重视的几个工匠作坊。但是,负责大军远征期间,整个太行山地盘防御任务的,却是“卤城县长”臧霸。

臧霸出身轻侠一流,虽然重然诺,讲义气,却不习惯张狂部下军队中的严格纪律。原来在张狂手下领兵的时候,臧霸所部以勇气著称,却也以军纪不严的缘由,而常常被其他部队开玩笑,说是军师王果一看见有人犯了事,就会习惯性的问一句:

“是臧宣高的手下吧?”

等张狂在太行山一带落脚之后,几经思量,干脆让臧霸带着一干追随他的轻侠部下,单独建立一军,号称“无当飞军”,专门从事山地运动作战。

如此一来,已故的军师王果立刻感到肩头的担子轻松了不少,甚至都有闲暇参与到一线的领兵作战当中去。后来王果战陨于讨伐“司隶”所部,说起来也与此事有些关联。

张狂的这个决定,让大家极为佩服。因为,短短的几年之间,臧霸的威名,便随着一系列让人心惊的战绩,传遍了太行山周边一带。

如今太行军主力尽出,去的又是适合骑兵驰骋的平坦地带。于情于理,张狂都需要将臧霸留下来,守护自己的老巢。

至于凭借这七千人,能不能一举击败南匈奴?

张狂有着自己的信心。

他还有些威力巨大的暗招可以使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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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旗猎猎,随风飞舞。黄色旗帜上绣着的那座大山,张扬的告诉那些识货的士人,这是大汉“太行校尉”麾下的大军!

不过,此刻的关羽,并没有欣赏己方大军前进雄姿的心情。他有着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

作为一名当世顶尖的超级猛将,关羽却由于加入太行军时间太晚,此刻不过是一名十人长。不过,作为军中精锐所在的斥候队来说,即使是一名十人长,其地位也不在辎重队中的百人长之下。

为了避免敌人的突然出现,以保障大军的安全,太行军中的斥候们,必须每天奔波数十里,将探马放出十里地以外。在张狂的命令下,即使如今太行军是在盟友的地盘上行军,也必须提高警惕。

只是,因为关羽的身躯,实在是太高大沉重,他向来不执行潜伏打探的任务,而是带着九名强悍的部下,作为“截杀”和“断后”的杀手锏而存在。

此刻,关羽眯起那双丹凤眼,警惕的打量着前方出现的不速之客。

——是敌?是友?

按照道理来说,太行军既然已经接受了招安,与前方的汉军骑士,就应当是同一个阵营中的人物。但是,考虑到太行军的来历,与汉军的关系,只怕不会有理论上那么友好。

关羽在看着汉军骑士,汉军骑士却也在观察关羽等人。

虽然太行军这些年,在冀州的名头很是不弱。可是,并州的郡国兵,却没有与太行军打过多少交道。

众所周知的是,并州向来贫瘠,被人们称为“苦寒之地”。而另一方面,为了防备北方草原大漠上的鲜卑蛮子,并州边境上又驻扎了不少边军。与富庶的冀州相比较,民风彪悍的并州,就是一块看不到油水的硬骨头。

所以,这些年里,太行军与冀州郡国兵颇为交过几次手,却从来没有主动的挑衅过并州兵。而并州的兵将们,对山区里的“蛾贼”虽然敌视,却也没什么兴趣去主动围剿。

没有实际利益的事情,大家都没有兴趣去做。总的来说,双方各自相安无事罢了。

可是,现在,太行军却踏上了属于并州的土地上!

汉军骑士的首领,是一个军司马。原本,他自恃拥有“千人破”的武力,想要给远道而来的太行军一个下马威。不过,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军人的基本谨慎态度,这名军司马还是具备的。

在小心的观察了一阵对方斥候的行动以后,军司马的神情,明显的严肃起来。当身边的亲兵问起打算如何挑衅太行军时,军司马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对面的那条大汉,怕不有九尺高?

汉军司马心中嘀咕着,纵马来到距离太行军斥候小队三十步远的地方。

“尔等何人!”

——明知故问!

关羽的卧蚕眉向上一挑,明显对汉军骑士流露出来的态度很不满意。不过,他也是知道轻重的人,没有马上翻脸的打算。但是,语调中的不满之意,怕是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大汉太行校尉部下!尔等何人!”

——明知故问……

汉军司马知道,对方不是善茬。但是,他也没有料到,对方的脾气,居然这么傲!

不得不说,关羽那副身材和那副表情,实在是很有威慑力。汉军司马心里虽然大为光火,很想立刻在对方的身上钻两个透明的窟窿出来,却还是生生的压制住了这股冲动。

“我等,乃大汉并州州师,尔等擅自闯入并州,可有公文告示?”

作为被张狂看重的猛将,关羽对于这次出征的各项事务,还是知道不少的。他知道,这次太行军的出征,事先其实已经与并州的几位重臣约定了。

但是,这种约定,只是一种私下里的约定。并州的那些重臣,才不会自己发傻,将文书之类的把柄,交付到未必可靠的太行军手中。

以太行军在汉室朝廷心目中的身份,与太行军打交道,可是免不了落下一个“私交匪类”的罪名的!

所以,关羽两眼眯得更小,淡淡的说道:

“若是不清楚我太行军的事情,那就回去找你的上官,好好问个明白!”

“大胆!”

“无礼!”

汉军司马还没有回话,他身边的亲信,倒是先忍耐不住了。汉军司马回头狠狠的瞪了亲信们一眼,制止了他们的聒噪,手中长矛一举,大声叫道: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如此嚣张!难道,你们这些蟊贼,想要再次反叛大汉吗?”

第8节 两军窥匈奴【二】

汉军司马手中长矛一举,大声叫道: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如此嚣张!难道,你们这些蟊贼,想要再次反叛大汉吗?”

听了这话,关羽心中冷笑。

——果然是明知故问。当关某好欺负吗?

话已至此,关羽反而散去了怒气。他淡淡的看了汉军骑士一眼,说道:

“凭你,可敢逼反我军么?”

被关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噎,汉军骑士当即大怒,可是他张开嘴以后,却发现不好回话。

难不成,还真的能给对方扣上一顶叛逆的大帽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双方都已经清楚了对方的立场。既然大家都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打算,又互相不买对方的账,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大家都是汉子,干得是刀头上舔血的勾当。既然如此,干嘛效仿那些文人,做这些无谓的口舌?”

汉军司马的话语,其实也合了关羽的胃口。他一手提起插在身旁的大刀,微微一笑道:

“说得好,何必做口舌之争?手上的功夫,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关羽斜提大刀,对着前方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放马过来!”

虽然与关羽相隔了足有三十步,可是刚才的那一声大喝,依然让汉军司马有种,仿佛是面对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虫”般的感觉。然而瞬间的恐慌过后,汉军司马的心中,却生出了勃然大怒!

恼羞——成怒!

“驾!”

汉军司马双腿一夹的良马,双手挥动一丈三尺六寸的硬木长矛,对着关羽站立之处,便如同一辆满载的卡车,挟着万钧之势,向关羽猛的撞过来!

冲出去十步,汉军司马看着纹丝不动的关羽,心中渐渐冷静下来。

——这家伙,不会是吓傻了了吧?

然后,他又想起上司的吩咐,将手上长矛的力道收拢了几分。如果对方真的被吓呆了,汉军司马也能够及时的收回一些力道来。

——若是失手,真的杀了对方,却也麻烦……

两人相距十步。

关羽依然不动。

——真是傻了?

汉军司马心中有些懊悔。

——早知道对方外强中干,何必与这等人计较?现在倒好,杀了此人,难免被上司训斥几句了……

只有五步了!

关羽……终于动了!

动若雷霆!

被关羽紧紧握在手中的那把大长刀,是张狂亲自为他设计打造的。

刀柄长七尺一寸,刀身长两尺二寸,通体用上等镔铁锻造而成。为了避免铁质刀杆握着不舒服,上面厚厚的缠绕了一圈坚韧的细麻绳。

由于匠师反复的精心锻造,在此刀刀身上,留下了两条细细的青色水纹。因为这个原因,这把重达八十二斤的大砍刀,被张狂特地赐名为:

“青龙偃月刀”!

与汉军司马心中的犹豫不决相比,关羽的动作,干净利落,绝无拖泥带水的味道。他将沉重的青龙刀当头举起,不退反进,对着撞击过来的汉军骑士,兜头就是一刀!

对旁观者来说,关羽的这一刀,看起来也不是如何的快捷。然而,在正面对上那份锋锐的汉军司马,却有一种感觉:

那抹刀锋,完全压制住了他的思维反应能力!

他想动,却动不了。

他想叫,却叫不出。

他想逃,可是偏偏被的战马,直冲冲的带向恐怖的前方!

——完了!

——要死了!

——不……

马儿长嘶,鲜血飞溅!

悲嘶中的马头,突然间腾空而起,飞上高空!

头脑的一片轰鸣声里,汉军司马只感觉到一股大力,狠狠的砸在自己胸口。虽然他身上披挂着一副防护力相当不错的玄铁鳞甲,却依然觉得胸口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我死了吗?

被胸口的剧痛所刺激,几欲晕倒的汉军司马,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还活着……

——刚才,是怎么了?

汉军司马虽然败得不明不白,但是在一旁观战的太行军斥候与汉军骑士,却对关羽刚才那一刀,感觉到惊艳无比。

作为旁观者,他们对关羽出刀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关羽斩出的那一刀,借助着沉重的刀身和奔马的速度,先是一刀斩在战马的颈部。虽然青龙刀的刀口并未开锋,可是在关羽赤黄色的金系“战炁”加持下,切断马头的过程,与切过豆腐的过程,并无二致。

鲜红的马血高高喷起,在还没有飞溅到汉军司马脸上之前,带着一抹鲜红的青龙刀,已经落在了汉军司马的胸口。

如果不是关羽快速的转动刀口,只是用刀面抽中汉军司马的话。相信此刻,凌空飞出去的汉军司马,就不会是完整的一个人,而是半截躯体了!

一招击溃对手的关羽,脸上并没有半分兴奋,倒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不过“百人斩”级别的武力,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这,便是关羽对此战的最后感慨。

若是关羽的心声,被那汉军司马听到了,只怕还剩下半口气的他,会被关羽活活气死。

要知道,在人才辈出的并州州师里,那个汉军司马,也是排的上号的“千人破”一级高手呢!

但是,事实在此,失败者是没有人权的。不管你是不是轻了敌,或者留了手,在战场上,败了,就是败了。

没有借口。

没有理由。

见到刚才大发神威的关羽,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反而在一旁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细心的擦拭起下颌长到一尺多长的青髯。其余的汉军骑士,这才大着胆子,下马照料起,重伤在地的汉军司马。

同时,这些汉军骑士,也难免悄悄的议论起关羽的武力。

不管那汉军司马的“千人破”有多么勉强,只能算作“千人破”一级猛将中垫底的份儿。可是,好歹那也是一个“千人破”。能够一击“击杀”“千人破”的猛将,怕不是有……

——万人敌!?

这个想法一出现,自然将其余的汉军骑士,狠狠的吓了一跳!

不过,要不怎么说并州兵的作风彪悍呢?即使有人猜测关羽是一名“万人敌”,那些汉军骑士中,依然有人有胆子站出来说话。

一位身材八尺有余的壮年军官,大步来到关羽面前,抬手行了一个军礼,大声的问道:

“额(我)是并州丁刺史部下,武猛从事张杨,请问老兄,你是何人啊?”

此人的话语虽然不算客气,不过配合上他那副和气的脸庞,倒也没有让关羽感到什么不快。

“解良关羽!”

“关兄弟,你在太行军里,是个什么职位啊?”

说起这个,关羽心中有些不快。不过,张狂特地对众将强调过,如果对上了并州的汉军,态度要不卑不亢,有礼、有利、有节。总而言之,不能弱了威风,却也不要将关系弄得太僵。

“斥候队,十人长。”

“啊?”

张杨显得极为吃惊。他情真意切的问道:

“你们‘太行军’,还真是……?”

关羽无语。

“对了,额(我)要谢过兄弟你,谢谢你刚才对上‘老穆’的时候,留了手。”

“不客气。同为汉家士卒,吾自当避免无谓的死伤。”

“不过……”

张杨神色一肃,正色说道:

“穆顺学艺不精,你却不能认为,额并州军就这点儿活计。姓张的不才,却也要领教一下兄弟你的高招!”

——真是麻烦!

这一刻,关羽的脑子里蹦出这么一个念头来。其实并州军与太行军,现在可以算是半个友军。但是,在如此背景之下,双方却一定还要先起点儿摩擦,相互称一称彼此的分量和实力。

此时此刻,关羽虽然并没有与张杨交手的欲·望,可是为了太行军声势,这一战,却是非打不可了。

既然如此,关羽也很干脆的一扬手,说了一个字:

“请!”

ps:感谢【怖特】书友的再次打赏。算起来,【怖特】兄已经是本书粉丝值最高的书友了。在扑街的路上,有这样的热心书友支持,心中甚慰。

第9节 两军窥匈奴【三】

张杨是员骑将,不过,他在步下的功夫,却也不差。在马上,张杨擅长使用的是一条一丈一尺六寸长的马槊。但是到了步下,他惯常用的,却是一支九尺三寸长的白蜡杆子红缨枪。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张杨持枪而立,单单只是一个架势,给关羽带来的压力,就超过了上一战中,汉军司马穆顺骑马冲锋时所带来的压力!

关羽的神色凝重起来。

虽然说是武无第二,可是实战当中,高手交战,经常胜负只在一瞬间。即使双方实力相差明显,一不小心,弱者也是有着翻盘的可能性的。

一旦在某场战斗中战败,以后两人再次交手,胜利的一方在心理上就会占据绝对的优势。心理上的优势,会转化为气势上的优势;气势上的优势,又会转化为实力发挥上的优势。

如此一来,就算败者的武力明显要强过侥幸胜利者,再次交手的话,他的失败可能性依然会更大些。

——这个武猛从事,是个货真价实的“千人破”。不像上一个姓穆的,只是将将达到了“千人破”的边儿……

一边眯着眼睛想着事情,关羽一边将全身的神经绷紧。其实,要论起来,他的武技,最不适合这种切磋比武性质的场合。

关羽的武技,讲究的就是一个势大,力沉。先用自身的威势,削弱敌人的斗志,再以天生的神力,一击制敌。

这,就是关羽武技的核心。

如此一来,关羽一出手,通常便要使出全力。第一刀,就是他威力最大的一招。如果一刀出手之后,敌人还能够完好无损,后面的战斗,关羽就很难有什么太好的机会了。

而如此暴烈的战斗风格,也使得关羽在出招之后,很难留手。对上穆顺这种与他相去甚远的对手,问题还不大。可这一刻遇上的张杨,却是关羽无法留手的强敌。

取胜,关羽觉得并不难。但是,胜利之后,及时的停手,不伤到对方,就让关羽有些为难了。

此刻的关羽,态度上倒是与那名汉军司马与他交手时的心态有些类似。这真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高手相争,分神就是大破绽。

对峙中,关羽短暂的分神,便成为张杨出手的好时机。

张杨出枪。

他看过关羽刚才的出手,知道对方的力量极为惊人。自恃在力量上,怕是无法与对手相抗衡,张杨在选择武器的时候,就极为聪明的选择了以技巧和速度为主的白蜡杆长枪。

白蜡杆子这种木质,最是有弹性。在与力量惊人的对手相抗衡时,只要使用一些巧劲,就能够有效的卸除掉,对手兵器上的力道。

如果不是张杨自己用枪的技巧,还不够完善,他就不会依然使用长槊,作为自己马战的主要武器了。

不过,一枪刺出,张杨依然将自己在长枪上的造诣,施展得淋漓尽致了。

一团斗大的红缨枪头,后面跟着长长的嫩绿色蛇身,仿佛要将身材魁梧异常的关羽,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常山盘蛇枪!”

关羽一口道破了张杨所使用的枪技。这数年以来,他与张狂的小舅子赵云,可没有少交过手。对于这种广为流传于北地州郡的枪技,关羽可是熟悉得很呢!

“常山之蛇,谓之率然。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皆至。”

本来,所谓的“常山之蛇”,是《孙子兵法》中提出的一种比喻。比喻的是一种灵活快速的军阵演练。但是,后来在军中诸多高手的推演下,慢慢的变成了一种攻守兼备的高明枪技。

熟归熟,可是关羽面对这种虚实相间,以速度和技巧取胜的枪技,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方法。

好方法没有,不算好的方法,倒是有一个。

关羽平握青龙刀,猛然挥刀直刺!

是刺,不是砍!

对准“常山盘蛇枪”枪影最盛的地方,平平的将刀头刺出!

对于“常山盘蛇枪”这种极为要求技巧的枪技来说,所使用的长枪,不能够太长。长,则意味着纵枪身者,必须具备更高的技术和更大的力量。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便是指使用长枪的人,所需要的技术和力量。

张杨的技术和力量,无疑是相当出色的。只不过,他的出色程度,还达不到让关羽无可奈何的地步。

因此,当关羽看见张杨使用的长枪,就有了对付的方法。

张杨的脸上,骤然变色!

无论对手是挥刀格挡,还是抽身闪躲,“常山盘蛇枪”都有下一步的应对之法。然而,面对关羽这平平刺出的一刀,张杨盘算中的后招,就都用不上了。

长枪如果要攻击敌人,就必须向敌人刺去。所以,关羽平平刺出的那一刀,不但可以有效破去张杨的枪势,还可以趁势攻击张杨的本体!

如果张杨的枪法足够高,可以瞬间高速抖动枪头,在关羽的身上扎出三、四个窟窿,然后再从容卸去这一刀中蕴含的力道。

但是,能够在关羽刀势全出之下,完成这一过程的人,只怕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呢!

因此,张杨面对关羽看起来简单的一刀,最多能完成的目标,只是用挨上那可能致命的一刀为代价,在关羽身上刺出一、两个,也许能够重创对手的伤口来。

——太不划算了!

根本不用想,张杨就抛弃了这种两败俱伤的念头。双方虽然立场未曾完全确定,却决计不会在短时间内成为敌人。

怀着如此想法,张杨自然采取了另外一种应对的方法。

闪避。

关羽的步伐沉重。这是很多人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的弱点。

很好理解,无论是谁,手中拖着一柄重达八十二斤的大砍刀,步伐都轻快不起来。因此,张杨要闪避,关羽是难以跟上的。

可问题是,张杨一闪,手中的枪势,可就全都乱了。

在高手过招时,乱掉的招式,是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的。

无法发挥应有实力的招式,便是败招。对于自家使出的败招,最好的应对手段,便是撤招。

所以,当关羽的刀锋刺出一半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态势,突然又回到了动手之前。

然而,交换过这一招,张杨对双方的武力,已经有了足够的认知。

——打,是赢不了对方的。可是输,倒也未必。

现在的情形,倒有些像是一只狼,对上一头凶猛的野牛。

单单是一只狼,是没有希望击败一头强健的野牛的。不过,身躯沉重的野牛,也很难奈何得了速度更快的狼。

两者的相遇,最终的结果多半就是无趣的僵持。这种僵持局面,对张杨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张杨是个豪爽的人,也是个大度的人。虽然对手未必能奈何自己,他也没有脸皮去硬要说,自己不比对方差。

“到此为止吧!额算是领教兄弟的高明了!老穆败得不冤啊!”

张杨这话,虽然不是服软,却也言辞恳切。关羽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见对手说话如此直接坦荡,心中倒是有几分欣赏。

“张从事的枪法,也很高明。”

听了关羽的客套,张杨却显得极为欢喜。他将长枪向身后的亲兵手上一抛,大踏步的走过来,与关羽亲近。这种对人毫无防备的态度,让关羽心中,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难道,他就不担心可能存在的突发危险吗?

第10节 两军窥匈奴【四】

事实证明,张杨就是这样一个做事直接,喜欢与人友善的人。三言两语之间,关羽就感觉与张杨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额说,兄弟,你的刀法,能不能用在马上去?额看你的刀招,在步下用出来,有些不能够充分发挥威力啊?”

“张从事的眼光,果然不错。吾之刀法,果然是在马上更有威力。”

关羽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话就没有说出来。骑在马上,威力当然更大。不过,那样的话,关羽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大刀了。双方毕竟是友非敌,真要是一刀下去,将对方给斩了,那就不是功劳,而是犯祸了。

除此之外,另外一条理由,关羽就更不能对外人道了。

以关羽武技的特点,若是想要充分的发挥出来,他就需要一匹宝马,一匹兼具载重量大,冲刺速度快两项优点的宝马。

可惜的是,这样的宝马,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纵然张狂愿意出千金【真正的一千斤黄金】来为关羽购买,也没有人会\能\舍得卖给他。

张杨在夸奖过关羽的武技之后,突然凑到关羽胸前,小声的说道:

“关兄弟,有句实话,额还是要告诉你。兄弟你的武功是高,怕是有‘万人敌’的级别了吧?不过,可千万不要自大。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至少在额们并州军里,就有一位英豪,武功比你,可是要高上一些!”

关羽虽然武力惊人,不过在太行军中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自然知道太行军中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所以,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张杨说的话,关羽居然能够听进去。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

“张兄所说的那位,可是姓吕?”

听到这话,张杨的脸上露出小小的惊讶。他语气带着奇怪的问道:

“难道阿布的名声,已经传到太行山去了吗?”

“阿布?可是姓吕、名布、字奉先的那位?”

“兄弟,你们俩以前认识不成?”

“不认识。只是听人提到过。”

看着张杨脸上再次透露出的惊讶,关羽心中的震动,可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吕布,吕奉先!张校尉口中的“勇武天下第一”!

但是,张杨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关羽内心的震动,更加重了一层。

“奇怪,兄弟你怎么会听说阿布的呢?要知道,阿布兄弟原来可不叫这个名字呢!”

见关羽一直平静的脸,第一次露出好奇的神色,张杨的谈性马上被强烈的激发出来。于是,两个人席地而坐。张杨将自己能说出来的事情,都向关羽细细的介绍了一番。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其父吕良为“使匈奴中郎将”部下的一名属吏,娶了南匈奴中的贵人之女为妻。由于经常在南匈奴的王庭美稷,与九原县之间往返,吕布从小便弓马娴熟。

后来,吕良早早就去世。吕布失去家族长辈看管,便纠合汉人和匈奴人中的勇武善战之士,在九原一代劫掠商旅,追杀马贼,横行一方。

数月前,南匈奴发生内乱,不少部落趁机劫掠汉家郡县。这种混乱的情形下,吕布为了家人的安全,才不得不带着部众,举家迁徙到南部的太原郡。

恰逢此时,并州刺史丁原为了抵御匈奴的侵扰,大肆招募各方豪杰从军。吕布率领部众前去应募,由于武力惊人,极为被丁原欣赏,一下子就从白身变成了军中从事,秩二百石。

由于长期厮混在匈奴人之间,吕布原来通常被人称为“赤那”,汉名“吕狼”。刺史丁原嫌这个名字胡风太重,于是在上个月重新为“吕狼”取名,这才有了“吕布、吕奉先”的叫法。

听到这些并州军中的辛秘,即使以关羽的修为,脸上也不由得露出震撼的表情。张杨见自己的话语产生了如此效果,脸上满是得意。却不料,关羽的震撼,其实是来自于张狂!

——三年之前,那吕布还未曾改名,张校尉就告诉吾等,此人是“勇武天下第一”的豪杰!

——传闻中的“安世者”之语,果然不假!

“关兄弟,大哥额还是要告诫你一句。阿布兄弟心地不坏,性子却不太好。他虽然看不上老穆,可是你将老穆打成这样,却算是扫了额们(我们)并州军的脸。别人不说,阿布兄弟,是一定会来找回这个场子的……”

临别之时,张杨的告诫殷殷在耳。关羽虽然一向对自己有着强烈的信心,这一刻,终究还是被张狂的提示打动了。

——仙人之言,不可不听啊!

马蹄声响起,马蹄声远去。关羽目送着张杨一行人,带着受了轻伤的汉军司马穆顺离开。正要回大部队向张狂禀报,却听见后方的马蹄声响起。

张狂来了,带着他的亲卫队来了。

这一次出兵,光凭太行军的区区七千人,当然不足以压服南匈奴的数十万人口。但是,张狂岂是无谋之辈?

在事先的谋划当中,太行军还有好几方强有力的臂助。其中,并州刺史丁原所掌握的并州州师,便是一只极为有利的臂助。

并州向来民风强悍,士兵以敢战乐战著称。虽然并州刺史丁原手中的并州州师,数目不过六千,其中有大半还是刚征募的新兵,实力却极为不俗,怕是不在远征的太行军之下。

帮助刚刚被招安的太行军,与并州军拉上关系的,是太原郡祁县的大族王氏。

王氏一族,是并州的名门望族,世代都有人担任州郡中的重要官职,号称“二千石世家”,在当地影响很大。尤其是近年以来,王氏出了一个全国闻名的人才,对整个并州士林的影响力,更是明显加强了不少。

这位王氏名士,便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连环计”的设计者,王允、王子师。

王允自幼以文武双全出名。出仕以后,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为官尽忠尽诚,宽宏贤能。在当年“黄巾之乱”中,王允出任豫州刺史,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联手,共同击破了颍川黄巾军波才所部,可谓劳苦功高。

但是,王允此人的性格过于刚烈。在击灭波才黄巾军后,王允从黄巾军的营地中,搜查到一封信,一封中常侍张让的宾客所写的书信。

信中的内容,涉及到一些与黄巾军有关的机密。对那些霸占朝廷权柄,打压世家重臣的阉宦,王允早就心怀不满。如今既然阉宦们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性情刚烈的王允自然不会放过。

由此而起,王允怀疑张让与黄巾军私通,便进一步追查,把其中的具体细节全部揭发出来,并且据此写成详细的奏折,以快马上奏皇帝陛下。

这些事情,固然让张让在天子面前,很是狼狈不堪了一番。但是,已经慢慢成熟起来,对于治国之道有了自己见解的刘宏,并没有过于追究张让的责任。

毕竟,在张角造反之前,太平道的传播,即使在皇宫之内,也曾经兴盛一时。

不说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二的中常侍封谞、徐奉等大宦官信奉太平道,就连天子刘宏,也对太平道产生过一些兴趣。如果按照王允的意思来抓捕,偌大的汉宫中,能够剩下几个囫囵的人?

而且,张让是天子刘宏手下,最为忠心,最为有用的走狗爪牙1。就算是出于制衡朝中大臣的需要,刘宏也不能少了张让。

再说了,鉴于发动“党锢”十多年的后遗症,刘宏对朝中大臣的信任度,一直不算太高。如果要将太平道的事情追究到底的话,那些暗中与党人们勾勾搭搭的朝臣们,怕是有三、四成的人首先需要下狱审问一下,当年为何在暗中偷偷支持党人的活动。

张让没死,揭发他的王允,当然就悲剧了。

ps:1在汉代,“走狗爪牙”还是一个褒义词,或者至少是个中性词。一直到了后世,这个词才变成了贬义。

又ps:现在多出个潜力签约,有些难以选择。本文的经济收入我是不做指望了。但是若潜力签约了,会不会有更多的读者能够看到我的书呢?

第11节 两军窥匈奴【五】

张让没死,揭发他的王允,当然就悲剧了。

总而言之,张让充分发挥了“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特色,一连两次将王允送入大牢,还是遇到皇帝大赦天下,都出不来的那种。

总算是王允平时在士林中风评甚佳,让他得到了不少高官显宦的援助。特别是位列三公的大将军何进,为了拉近与党人和士人的关系,下了大力气上疏拯救王允。

在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司徒杨赐三位朝廷顶级重臣的联手帮助下,王允这才算是有惊无险的逃出了牢狱之灾。

得到自由的王允,经过这次教训,手段明显变得圆滑起来。为了避免身居高位的张让再次报复,他改名换姓,离开都城雒阳,辗转于河内、陈留之间,观望朝局,等待再次入朝的机会。

当南匈奴发生内乱,开始劫掠汉家郡县的时候,忧心家乡安危的王允,自然要多方奔走,呼吁朝廷出兵镇压。

但是,此刻的大汉,西边有凉州的羌人叛乱,正在愈演愈烈;北边是张举、张纯勾结乌丸杂胡,自称天子;南边的欧星在长沙举兵叛乱;蜀地巴郡的板楯蛮再次蠢蠢欲动。

四方的叛乱不休,已经狠狠的动摇了大汉的国力。相较而言,南匈奴的那点儿小小混乱,朝廷根本无暇顾及。

面对家乡的动荡,心中焦虑的王允,在忧思之中,突然听说天子下诏书,招降了盘踞太行一代的黄巾余孽。这时,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看似荒谬的主意。

——让太行军,去讨伐南匈奴……?

对于上述的两股势力,王允都没有什么好感。一个,是当年“黄巾贼”留下来的余孽;一个,是被大汉收容的草原蛮族。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的话,王允希望,这两个实力,最好都立刻灰飞烟灭。

因此,若是这两只战斗力不弱的异己势力,能够相互厮杀,最后同归于尽,那就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结果了。

对于目前陷入混乱中的南匈奴,王允没有什么联系和控制的方法。不过,对于太行军,王允想了想,还真能找出几条联系的通道来。

俗话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曾经拥有百万信徒的太平道,在黄巾之乱后,虽然被严厉的打击过。然而那多达百万的数量,还有遍布天下的传教,就保证了太平道不可能在短时期内真的被赶尽杀绝。

即使王允在担任豫州刺史的时候,很是辣手处决了不少黄巾头目。可依然有些太平道中人,是王允也不敢\不愿\不想除掉的。

王允所想到的第一条联系线路,便是并州太平道的首脑,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之一的郭太,又叫做郭大贤的那位。

郭大贤虽然名字里有个“贤”字,却是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中,最不成气候的一个。在世人的眼中,不说张角“八大弟子”之首的马义元、兵法第一的波才、武力第一的管亥这些人杰,就连唐周这个为世人唾弃的叛徒,名声也比他响亮些。

而且,当年轰轰烈烈的“黄巾大起义”中,别的七位张角弟子,不论生死成败,总都闯荡出了一番各有千秋的业绩。偏偏只有这位郭大贤,在并州小打小闹了一阵子,没闹出什么风波不说,居然连汉室,都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用一个最直观的方法来显示吧。当年汉室为了镇压黄巾军,向天下开出了悬赏:

“凡擒斩贼首张角者,封列侯,赏两千金。”

“擒斩张宝、张梁者,封亭侯,赏千金。”

“擒斩波才、管亥、张曼成、卜己、彭脱等,爵三级,赏五百金。”

“余者蛾贼小帅如韩忠、赵弘、孙仲、张燕、于毒、郭大贤等,爵一级,赏百金。”

这份通告天下的悬赏,赤·裸·裸的将汉室对郭大贤的蔑视,显示出来。堂堂张角“八大弟子”之一的郭大贤,居然只能与小一辈的韩忠、赵弘、孙仲、张燕、于毒之流并列。这种无意间的蔑视,对很多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可是,面对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侮辱和轻蔑,郭大贤却生生的忍了下去。

然而,世事之难料就在这里。

几年以后的今天,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中,依然存活于世的,可谓是屈指可数。偏偏诸人之中,最被世人小觑的郭大贤,却是当年太平道高层人物中,依然过得极为惬意的一个。

王允能够找上郭大贤,是因为多年以前的并州名士郭泰。

郭泰,字宗林。善论谈,美音制,身高八尺,容貌魁伟,为当时并州最为著名的名士,被雒阳太学生推为领袖。天下士子,将其誉为“八顾”之一,言能以德行导人。

被党人称为“三君”之一的李膺,生性亢直,不喜交接。京师太学生将他标榜为“天下楷模李元礼”,时人极难与之接近。士人中能被他容纳的,都被称之为“登龙门’”。

可是,就是这位“天下楷模”,接见郭泰后,亦非常欣赏郭泰的人品才学,待以师友之礼。李膺甚至感慨万分地说,读书人我见多了,可是,“未有如郭林宗者”。

不过,郭泰此人博学聪颖,洞察世事。他看出汉室朝廷已经摇摇欲坠,又加上自身性甘恬退,淡于仕途,视利禄如浮云。即使面对着朝廷“三公”的征辟,依然隐居不出。

等到“党锢之祸”兴起,郭泰因为隐居于山野,并没有遭到迫害。然而,他听到许多名士君子惨于枉死,异常悲痛,竟至于病死家中。

这位并州名士郭泰,对王允,有大恩情。

当王允还小的时候,郭泰、郭宗林曾经因事拜访王允的父亲。正好逢上父亲有事外出,王允便以主人身份招待客人。他讲究礼节,大方自然,读文论武,商讨切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王允不仅条理清晰,而且见解深刻。

郭泰见王允举止有度,谈吐非凡,不禁深深啧叹。对他如此年纪,便具有如此非凡的学识和涵养,而大感吃惊,当场拱手称赞王允说:

“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

正因为郭泰主动与王允交好,结为朋友,王允这才得以少年成名于州郡,进而在仕途上步步高升。

而前文提及的郭太、郭大贤,正是这位早已去世的郭泰、郭宗林的侄儿。王允既然与郭大贤,有这样一段交情在,双方多年以来,倒是一直都有些联系。

即使后来太平道起兵作乱,王允也以郭太并未主动参与这次大乱为理由,并没有与其绝交。所以,在这样一层世交的关系作为中介的前提下,王允的提议,才能成功的到达张狂那里。

正好,对待匈奴人叛乱的问题,王允与太行军双方各有所求,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在王允的穿针引线下,张狂派出韦笑为使者,初步就共同平定南匈奴的叛乱,与并州刺史丁原,达成了一致。

但是,这种一致,仅仅是初步的。具体双方能够合作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各自的实力和谋划。

所以,一听到关羽派出的人回报,说是与并州州师的军将之间动起武来,发生了些摩擦,张狂立刻带上自己的亲卫队,前来处理此事。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双方就此翻脸一有可能。

“云长,情形如何?你可曾受伤?”

不管关羽对太行军的出身阵营有什么不满,他对张狂,倒是极为欣赏。听到张狂关心的话语,关羽心中一暖,行了一个军礼,答道:

“校尉,无妨。区区几个无名下将,还伤不得关某。”

接着,关羽便将刚才与并州州师所发生的小摩擦,原原本本的诉说了一遍。

以关羽的性子,自然不屑于大言诳语。等张狂听罢,也觉得关羽的处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当然,张狂心中难免感叹了一句:

——所谓的友军,还真是敌友难分啊!

——那么,并州军对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张狂正要对此事的发展势态,与身边诸将讨论一二。突然他眼神一动,却见前方扬起一阵烟尘,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渐近,一小标骑兵出现在太行军诸人面前。

为首的一将,身穿亮银甲,头戴束发金冠,行动间,大有俾睨天下之气。此人身边数十名衣甲鲜亮的汉军精骑,无论放到哪里,都可以够得上用醒目、拉风之类的字眼来形容。

可是,此刻,他们偏偏都自动的沦为了,为首那员武将的活动背景!

一人在此,千军失色!

ps:马上就要上传到五十万字了,心中甚为纠结,不知作何感想为好。

第12节 三英战吕布【一】

马蹄声渐近,一小标骑兵出现在太行军诸人面前。

为首的一将,身穿亮银甲,头戴束发金冠,行动间,大有俾睨天下之气。此人身边数十名衣甲鲜亮的汉军精骑,无论放到哪里,都可以够得上用醒目、拉风之类的字眼来形容。

可是,此刻,他们偏偏都自动的沦为了,为首那员武将的活动背景!

一人在此,千军失色!

——吕布!

——当世勇武第一的“飞将”吕布!

——唯有吕布,方能有如此气概!

下意识的,张狂心中,就冒出了以上想法。

来者策马飞奔到,距太行军十步处,速度丝毫不减!

正当张狂的亲卫队,以为对方会直冲冲的策马撞过来,急忙下马结阵,以长戟列成一排,对准来将之时,那来将却极为高明的一提马辔头,来了个转身急停。当战马因为收势太猛,身子几乎要侧翻之际,那将双脚一蹬地面,愣是重新将战马带起,稳稳的停在原地。

“好!”

“精彩!”

来将这一手,展示出来的骑术和身法,让太行军将士都有着惊心眩目的感觉。大家都是骑术的行家,眼见如此精彩的一幕,纷纷忍不住喝起彩来了。

张狂强行控制自己的嘴巴,才将那一声“好”字,生生的重新咽下肚子里。他定睛一看,又是一个“好”字,差点儿从口中蹦出来。

——酷!

——太帅了!

——这就是“人中吕布”的真实样子吗?

那员来将的帅气,可不是后世流行的那种“伪娘”似的软绵绵,而是充满了阳刚之气,让人一看,就心生敬意的铁血男儿模样。张狂脑中飞快的转动了半天,竟然完全想不出,后世有哪个名人,能有着类似的气质……

“吕布在此,关羽何在!”

声音如金似铁,却不失洪亮和厚重。如果硬要挑出些毛病来,那就是:话语发音不够标准,有些像后世的那些“老外们”,卷着舌头说起普通话的那种味道。

——果然是吕布!!!

张狂一时间,感慨万千。

吕布一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关羽。不过,关羽不愧是后世被尊为“关帝爷”的存在。面对吕布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他毫不动容,只是提着青龙偃月刀踏前一步,刀柄向地上一顿,砸出一个土坑,中气十足的答道:

“关某在此!足下有何见教!”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一时间,张狂的头脑中突如其来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面对吕布的强势袭来,在场的百余精英中,只有区区数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然而,能够面对威压,不但不露出惧色,还能气势十足的针锋相对者,唯有关羽一人!

两大绝世猛将,相互对视。若是后世的狗血连续剧拍起这个镜头,怕是要用电脑特效,在双方的目光上,溅出一大行的火花来!

“好!”

“好!”

两个人对视片刻,居然齐声开口夸赞对手。

“你,如何不上马?”

“没有好马。”

“那便不用马。”

说着,吕布利落的一翻身,从战马上跳下来。骑在马上的时候,还不觉得太明显。可是等到他跳下战马,众人突然发现,吕布的身高,似乎不在关羽之下。

关羽身高九尺,吕布也是如此。只是吕布的双腿显然极为修长,看起来身体更加轻盈。

“这样才公平。”

以关羽的傲气,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关羽是真正将吕布,当成了不弱于自己的对手。

只有实力相当的对手,才需要在各方面都注意公平。因为,在一对实力相当的高手之间,很有可能由于某一项外在因素的影响,就让整个战局变得对某一方极为不利!

两人相互间说着话,将其他人等都罔顾在一旁。可是,偏偏其他人等,对此都还没有异议。张狂几次想要在两人间插一句嘴,最终还是觉得这样做显得不适合,不得主动不放弃了。

“九原吕布。”

“解良关羽。”

“此戟名唤‘方天戟’,长一丈三寸,重五十五斤。”

“此刀叫做‘冷艳锯’,又名‘青龙偃月刀’,长九尺三寸,重八十二斤。”

“请!”

“请!”

相互间行完一个武者礼仪,两人各持兵器,拉开架势。两道惊人的战意,猛然从场上升起,让围观者们的坐骑都发生了一阵突然的动。

一场三国顶级猛将间的龙争虎斗,即将开始!

谁胜?

谁负?

亦或,两败俱伤?

吕布,三国武力第一,名传千古的绝世猛将,有着“人中吕布,马中赤菟”的评价,号称“飞将无双”。

关羽,蜀汉第一大将,斩杀颜良、文丑、华雄等超级猛将,力压张飞、赵云、马超、黄忠诸人,后世被尊为“武圣人”的神将帝君。

由于张狂的穿越,两人提前数年,得以在各自的巅峰状态下,正式交手。

虽然还没有真正出手,可是两人身上升腾起的淡淡光辉,证明双方都已经蓄势待发,只等某个玄妙的触发点出现。

吕布的身体上,笼罩着一层火红色“战炁”。若是古希腊的雕塑家来到现场,一定会对他的造型大加赞赏。说不得,这个古希腊人,还会被吕布那完美的符合黄金分割标准的躯体,触动脑中的灵感,为后世的艺术史上,留下一尊伟大的塑像作品。

关羽的三缕长髯,却可以吸引后世的那些国画大师。只要一眼看过,想来那些国画大师,就能够用寥寥数笔淡墨轻描,生动的绘制出,一位猛将栩栩如生的神态。

关羽的脸,并不红。说的具体些,他其实是个黄脸大汉。不过,在身体内赤金色“战炁”的加持下,此刻的关羽,倒是有些红脸大汉的模样。

那便是将体内“战炁”,全力运行起来,导致血气涌上面颊的结果。

吕布的脸,当然也不算白,而是在淡淡的古铜色中,带有一丝光泽。配合上火红色的“战炁”,让吕布的脸上,越发光彩照人。

突然间,吕布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这一笑,至少可以让后世那些喜欢追星的腐女\色女\花痴女,当场痴呆掉一半。

但是,在旁观的张狂眼中,这抹微笑,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之所以说是危险,是因为,下一刻,吕布手中的“方天戟”,动了。

长戟斜斜的划过空气,看轨迹,似乎是斩向关羽的大腿。但是,关羽凭借被张狂点化后,所得到的武学领悟,却判断出这一戟,绝不会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青龙刀一抖,向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探去。果然,方天戟半路上改了方向,似乎就要与青龙刀碰在一起。

但是,刀戟最终还是错开了。

戟势急转,突然就出现在关羽胸前!

关羽眼神一变,刀势急改,在间不容发之时,磕开了刺到自己胸口的那枚戟头!

“好戟法!”

赞扬了一声,在技巧比试中略逊一筹的关羽,不敢再让吕布放手抢攻,大关刀一挥,直斩吕布的腰间!

吕布表面上浑不在意,双手直起长戟,运气“战炁”,硬架了关羽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嘭!”

刀戟相交的那一刻,赤金色与火红色的两股“战炁”,如同火星撞地球那样,轰鸣着碰撞在一起。

那一刻的光芒,宛如烟花绽放。

观战的诸人眼前一花,竟是完全看不清两件兵器的接触!

ps:奉先登场,先战一场。

对吕布这位一时豪杰,感官不算好也不算坏。反正玩三国游戏时喜欢将他召到麾下,但对他的忠诚狂掉表示郁闷。

第13节 三英战吕布【二】

刀戟相交的那一刻,光芒宛如烟花绽放。

观战的诸人眼前一花,竟是完全看不清两件兵器的接触!

灿烂如烟花,消散亦如烟花。

众人再看场中,吕布的姿势未变,脚下却多出了两道足迹,却是被关羽刀锋上的大力所推动,一下子滑出了三尺远!

然而,两员万人敌一级猛将中,神色看起来显得更加萎靡的,却是关羽。

“好力道!”

吕布吐气扬声,神色丝毫未变,大声的赞扬着。

“火克金,吾胜不得你!”

随着关羽表情凝重的说出这句话,太行军诸将士都是一惊。不过,大家很快就都理解了。

关羽是金系的“战炁”,吕布却是火系的“战炁”。对于当世最顶尖的那群高手来说,若是“战炁”属性被克,即使己方的“战炁”修为更加深厚,比拼起来也会极为吃亏。

就如同四年之前,典韦与“江东猛虎”孙坚的那一战。明明典韦的“战炁”深厚度,超出了孙坚一筹。可是孙坚依靠着自家木系的“战炁”属性,硬是与土系属性的典韦,拼了一个不分胜负。

关羽的服软,已是出乎太行军众人的意料了。但是吕布的狂傲,却依然在众人的预料之上。

“就算吕布是金,你是火,吕布依然胜得了你!”

这话一出,意思很明了。吕布自认为,胜过关羽不止是一筹!

此话一出,了解关羽秉性的人,都以为关羽即将暴怒。要知道,就算是曾经在多年以前击败过关羽的典韦,在武力上,也不能让关羽心服口服。

然而,听到吕布的评价以后,关羽竟然……默认了?

关羽对吕布的话不置可否。他只是毫无表情的说道:

“关某一命,至少换你一只手!”

“哈哈,那就试试吧!”

话音刚落,吕布的戟就动了。

吕布使用的方天戟,分量固然比不上关羽的青龙刀,可也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分量。然而,在吕布双手的纵下,方天戟突然化身为一条灵活叠蛇,凶悍的吐着蛇信子,笼罩住关羽上身七处要害!

关羽闷哼一声。他在力量上稍胜吕布,可是在速度上相差不少。若想同时抵挡住吕布的进攻,极为困难。

所以,关羽不招架。

他进攻。

——就拼一个两败俱伤吧!

吕布的方天戟,戟尖堪堪刺在关羽的肩甲上。但是,他的手臂一收,却不得不撤招。

若是这一戟真的刺下去了,关羽被废掉一只手,那是必然的结果。但是,势大力沉的青龙刀,却也可以在吕布躲避之前,斜斜的在他上切上一刀。

——且放你一马……

两个人的骄傲,都是当世第一等的。但是,在“宁死不屈”这一项属性上,关羽无疑要胜过吕布一筹。

但是,看到这种战局,作为关羽主公的张狂淡定不下来了。

张狂从《三国演义》中,了解到吕布是毫无争议的当世武力第一人。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吕布死后,风头远超群伦的关羽,居然交手不过数招,就不得不开始拼命了!

——两人的武力,居然相差如此之大么?

心里想着,身形未动,张狂的口中却没有沉默。

“吕布非一人可敌!子义!救回云长!”

伴随着张狂的一声令下,一位身高接近八尺的亲卫骑士,从张狂背后越众而出。他优雅的摘下背后携带的骑弓,沉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大喝一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弓放出了一箭:

“吕布,看箭!”

这一箭,在空中带过一道深色的痕迹,却是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奔吕布身体——前方的一尺处。

这一箭,看似射偏了。其实,只有吕布和关羽等寥寥几人,能够觉察出箭上的奥秘。

如果吕布还要上前强攻关羽,就必须先面对,这力量含而不露的一箭!

作为一名从小混迹在匈奴人牧场的武者,吕布的武技,可谓身兼汉、匈两族之长。这一刻,他那野兽般敏锐的武道直觉,提醒他前方有淡淡的危险。

于是,在头脑做出决断之前,吕布的身体,已经自动的停止了向前。

随之而来的,附注上黑色水系“战炁”的那一箭,正正好的了吕布双手——所握住的方天戟上。方天戟重重的颤抖了一下,与关羽的大刀再次相交。

借着从戟杆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吕布高大的身体轻飘飘的向后退去,脱离了与关羽的战团。

“好箭术!”

被一箭逼退的吕布,夸赞了一句,目光逼视射箭者:

“汝是谁?”

面对着张狂口中的“当世武力第一人”,射箭的骑士,无意识的抚弄着下颌的五寸美须髯,一字一顿的说道:

“东莱,太史慈!”

“太史慈?太史,慈?”

吕布听到过的复姓不多,重复了一遍,算是确定。然后,他一声唿哨,召唤过自己的战马,干净利落的跨骑上去,大声喝道:

“太史,慈,也吃吕布一箭!”

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一支长箭,也已经来到太史慈跟前!

——好快的箭!

张狂心惊肉跳一番。

——这一箭,若是对着我来,能不能接得下?

一只手稳稳地伸出,稳稳地接住了突如其来的飞箭。出手者,正是太史慈。

作为一名擅长射箭的武将,太史慈的眼力,已经被锻炼得超脱凡人境界。对张狂来说心惊肉跳的那一箭,太史慈却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箭,并非是“射”出来的。

这一箭,是吕布随手一甩,甩出来的。

因此,这一箭的力道并不大,反而是由于毫无预兆,才会让人感到极为突然,有措手不及之感。

当然,如此随意甩出来的一箭,自是没有多少杀伤力。飞过四、五十步的距离之后,钉在人的身上,若是有甲护身,决计破不了最简单的皮甲。

综合这些情形,以太史慈的心思,自然猜测得出,吕布这一手,本来就是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报复太史慈刚才突然射出的那一箭。

——你我一箭,我便也还你一箭!

吕布的心思很直接。

然后,吕布又从战马马鞍皮袋的夹禳中取出一张弓,在手中一扬,喝道:

“太史,慈,来吧!”

如果是与吕布近身对战,太史慈也许会有几分怯意。毕竟,他的“战炁”水准,还没能突破“千人破”的层次。在以往的切磋中,太史慈连关羽都敌不住。

但是,若是有人,想在弓箭一道上胜过太史慈,他就一定会奉陪到底!

“三箭定胜负!”

“好!”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开始策马飞驰。在颠簸起伏的马背上,双方再次同时举弓,搭箭,对准目标,放!

一道火红,迎着一抹深黑,针锋相对而至!

第14节 三英战吕布【三】

吕布对上太史慈,谁的箭术更高超?

看到这一幕的战士,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太难得了!

对于武将们来说,将“战炁”修炼到遍布身体的境界,还不算艰难。让手中的武器也得到“战炁”的加持,也是努努力就有可能的。

但是,若是想要让长箭在离开弓弦之后,依然附着上“战炁”,那不但要有几位精深的“战炁”修为,还需要独特的“战炁”修炼之法!

所以,即使是在“千人破”一级的强者中,能做到将自身“战炁”附着在长箭上的猛将,也是几十个里面挑一个。就算是“万人敌”猛将,倒也有一大半,做不到这一点。

凡是有这等本事的武将,他们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可以比本身具备的“战炁”修为,铁铁的提高一级。就如当年汉武帝时期的名将李广,身为“千人破”,可是在胡人们的心中,威名却不下于卫青、霍去病这些“万人敌”!

说时迟,那时快。

刹那之间,红与黑,相遇了。

一声响,一道光耀,双箭的相遇,激荡出了刹那光华。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描述观战者的感受,那就是:

“绚烂”。

水火不相容。

一旦相遇,便是最激烈的对抗。

对抗的结果,仿佛是凭空绽放了一朵美丽的烟花。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

第一箭,双方平分秋色。

“看箭!”

太史慈轻拨弓弦,非常诡异的向天空斜斜的射出一箭。从箭头所指的方向上来看,与吕布的位置,相差的不是一点点。

然而,吕布的眉头,却微微一扬。

作为一个精通射术的顶尖强者,吕布的射术,虽然出自匈奴部落中流行的“草原射猎法”。可是,对山东一带广为流传的“夷弓变线术”,却也听说过一二。

——对手的那一箭,目标一定是自己!

吕布相信自己的判断。

事实,也证实了吕布的判断。

那突如其来的一箭,宛若一抹弧光。无声,无息,却从一个大圈子里,绕到吕布的身后。

见到太史慈的这一箭,旁观者齐齐的出声,长吸一口气。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从正面射出的箭,却能够射中背后。这样的箭法,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接的下来?

当然,若是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接得下这样一箭,这个人,就必然\只能\应该是吕布。

面对这一箭,吕布没有回头,手中的五石强弓却一挥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悄然袭来的箭头。这犹如信手拈来的一击,就连对吕布的嚣张跋扈,心怀不满的太行军众人,都忍不住要喝上一声彩!

接下了如此诡异的一箭,即使以吕布的狂傲,也不由得在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刚才那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一击,其实已经可以算做吕布全力施展的结果了。

吕布是一个天生的武者。除了修炼自身的“战炁”以外,他还借鉴匈奴武士中流传的草原巫术,练成了即使在匈奴猛士里,也极为少见的“兽性灵觉”。

这种模仿兽类直觉的巫术,修炼到高深之处,居然能够将对手的下一招,都相当敏锐的提前预知。

正是凭着这一手绝技,吕布在多年的厮杀生涯中,可以说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大亏。他身上最重的伤势,还是在七岁时从马背上摔下来,在手臂上所留下的一道半尺长的疤痕。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能够逼得吕布,动用到这门玄妙巫术的对手,总共不过三、四人。而在吕布武功大成之后,太史慈是第一个,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对手。

这一点,就连关羽,也没有做到。

“好箭术!”

吕布今天,第三次真心实意的夸赞他的对手。

——不管是前面那个关羽,还是现在的这个太史慈,都可以称得上天下有数的猛将。

——却不知,这小小的太行校尉部下,到底如何招揽到如此高手的?

一边想着,吕布的手下,也没有停下来。光挨打,不还手,不是吕布的风格。

在吕布的那张五石强弓上,一下子居然搭上了两支箭。

双箭齐发,是有一些难度。

但是,以太史慈的弓术,自然知道,这种箭术技法,是用来虐杀杂兵的。如果在弓弦上同时搭上两支箭,看起攻击力似乎增加了一倍。然而,由于弓的力道被两支箭分担,这两箭的杀伤力,怕是连正常射出的一箭,都比不上呢!

所以,太史慈深信,吕布的伎俩,绝对不仅于此。

果然,吕布手中的两支箭,的确只是一个幌子。箭,的确有两支。可是射出去的,却只有一支。

不过,太史慈的眼力惊人。在观察着那支裹着火红“战炁”的离弦之箭时,他的眼角,依然注意到,吕布随后又飞快的拉动一下弓弦。

——不是双箭齐发,却是连珠箭……

结果,最终需要太史慈面对的,居然还是两支长箭!

然而,太史慈也不是好惹的。在吕布的双箭几乎同时到达之前,他的第三箭也已经射出去了。

这一箭,给人的感觉慢吞吞的。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只怕一个普通士卒,也有能力将箭给挡下来。

可是,看到这一箭的第一眼,吕布就感到了一丝危险。

——以太史慈的箭技,这一箭中,必有玄机!

——但是,玄机在哪里呢?

骑在奔驰的骏马上,吕布心里想着。他的心神,不但被太史慈的箭占据了,还分出一丝,密切的关注着连珠箭的效果。

连珠箭,无效!

当两支火红的长箭,距太史慈不过两丈远时,太史慈的手动了。

太史慈的武功,远战用弓,近战靠枪,而贴身搏杀,却是使两支二尺八寸长的小戟。此刻,面对逼近的双箭,他抽出挂在腰间的小戟,无声无息的甩出。

小戟飞出去八尺远,戟头正碰上张扬激射而来的一支长箭。箭头与戟尖,正面撞上,只听“嘭”的一声,小戟被长箭击飞,而长箭也失去了力道,直直的跌落在太史慈的马蹄下。

这一手功夫,已经让人极为佩服了。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让人不只是佩服,还要惊艳!

但见被长箭击飞的小戟,一个盘旋,无巧不巧的,却飞到另一支齐头并进的长箭上!

箭戟相交,第二只长箭,也失去了准头,一个偏差,完全错开了方向,连太史慈战马的尾巴,都没有碰到!

旁观者目瞪口呆。

看太史慈气定神闲的样子,毫无连续出手的架势,大家自然知道,刚才的一戟破双箭,绝对不是纯属巧合!

——这样的技巧,还能算是凡人的手段吗?

在场的人群中,没有被太史慈技巧所震撼的,不出三个。

吕布当然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不过,他之所以没有被震撼的原因,却有些与众不同。

当太史慈射出的那慢吞吞的一箭,距吕布只有一丈五尺远时,吕布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危险!

这便是草原巫术——“兽性灵觉”,带给吕布的直接感受!

果然有危险。

太史慈的箭,突然从中间“啪”的断开。没了尾翼拖累的箭头,仿佛摆脱了沉重的束缚,一瞬间,速度居然加快了一倍!

ps:今天更新有些晚了,抱歉。

第15节 三英战吕布【四】

太史慈的箭,突然从中间“啪”的断开。没了尾翼拖累的箭头,仿佛摆脱了沉重的束缚,一瞬间,速度居然加快了一倍!

“观海射鱼术”之“缓急箭”!

青州的东莱本在海边。自从远古的商、周时期起,便有一些渔人,为了猎取海中的大鱼,用于果腹,居然成功的创造出以弓箭射击海中大鱼的箭术。

水中的阻力,比之空中,大有不同。能够在陆地上射出百步的强弓,在水中却射不出十步。所以,如果大鱼所在的水域稍微深一些,渔人们就拿它们无可奈何。

为了射鱼谋生,经过千百年的探索,有大能者,在“观海射鱼术”之中,添加了一种奇妙的“缓急箭”技巧。

所谓“缓急箭”,指的是当射出的箭,由空中进入水中时,箭杆从中断裂,将箭杆后部的力道,全数叠加在箭头上的一种射术。由于此箭一开始速度较慢,可是在进入水下的那一刻,却可以得到一个突然的加速,故而得名“缓急箭”。

箭法虽然流传了下来。但是,当今世上,能够射出这样一箭的人,绝不超过四人。太史慈若不是两年前得到了张狂的“点化”,达至箭术大成的境界,绝无可能在二十出头的年龄,就掌握到这门绝学。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支“缓急箭”,吕布全神贯注,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是吕布的最后手段。其他所有的应对,在此刻,完全来不及施展。

拳头,是每个人都具备的武器。但是若非别无长物,很少有人喜欢直接使用拳头战斗。吕布精通戟法,箭法高超,剑术也很不错。可是使用拳头的经历,却仅限于区区几次在酒馆中与泼皮的斗殴。

好在吕布这一拳出手,并不要求具有多大的威力。

“缓急箭”对人的最大威胁,就在于让人措手不及。其实要论起杀伤力,这支没有了尾翼的箭头,在三十步开外,怕是连一层薄皮甲,都穿不透。

因此,如果不是双方进行比箭,如“观海射鱼术”之“缓急箭”,“夷弓变线术”之“回旋箭”这样花哨的箭技,根本不会被太史慈使用到战场上。

原因无他,杀伤力太差尔。

所以,吕布一拳,轻松的将那令人措不及防的一箭,格飞到一旁。

三箭射完,两名当世的顶尖箭术高手,不约而同的放缓了马速。

“论箭技,我不如你。”

吕布纵使狂傲无比,却不是信口雌黄之人。不过,口中固然这样说着,吕布的脸上,依然神采依旧,不见半点丧气。

“论杀伤,某不如你。”

太史慈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这一点。其实,从实战角度来说,吕布的弓箭,力道更大,“战炁”更强,在战场上对敌人所造成的威胁,比起太史慈来,明显要强上一些。

有鉴于这一点,太史慈对目前的场景,并不失望。

“那么,就算是平手吧!”

吕布将弓箭挂在马鞍上,重新抄起心爱的方天戟,对着太行军大声喝道:

“步战、弓术都比过了。可有人敢来,与吕布比一比骑战的?”

即使是在力战两员当世猛将之后,吕布的狂傲,依然不减分毫。只用了一句话,他那盖世的霸气,便在两军间展露无遗!

张狂心中一沉。

很明显,吕布最擅长的就是骑战。但是,就算在吕布并不最为擅长的步战和箭战中,他依然可以击败关羽,射平太史慈。现在轮到骑战,吕布的骄横,就充分的说明了他的自信。

如今的太行军中,可有人能够在这一方面,与吕布一较长短的吗?

答案是:

有!

但是,张狂并不想派出此人。因为,此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张狂若不想后宅不宁的话,最好不要让此人出战。

只不过,张狂的想法,未必就是别人的想法。

护卫在张狂身边的一员白袍小将,猛的扭转脸来,向张狂行了一个军礼。

“姐夫,让某上吧!”

张狂瞪起眼睛,盯着小将。那小将毫不畏惧的对视着张狂。一看这种眼神,张狂就知道,对方是不肯退缩了。

“子龙……”

“姐夫!此人如此嚣张,没得短了我军士气!小弟不才,就算胜不过他,也要与此人拼上个三、五十回合,消一消他的气焰!”

——可是,吕布非一人可敌啊!

“子龙,不得冲动!”

“姐夫,小弟不曾冲动!某已经细细思量过,凭某的本事,却是将将可以克制此人!”

晓得这个小舅子不喜欢大言欺人,张狂抛去心中的顾虑,想了一想。他毕竟也是一位武学上的大高手,略一琢磨,却发现,小舅子赵云的话,真是很有几分道理。

——吕布固然是“当世武力第一”,赵云却也可以算作诸位“万人敌”级别猛将中的佼佼者。

——吕布的“战炁”是火,赵云却属水。水克火,赵云有优势。

——吕布固然“战炁”修为精深,明显超过赵云。可是当他前后与关羽、太史慈这两大当世顶尖高手大战以后,必然有所消耗。这样一来,赵云以逸待劳,占了不少便宜。

——吕布的坐骑,看起来比赵云的坐骑,也强不了多少。但是,吕布身高九尺上下,虽然腿长手长,比同为九尺的关羽要轻上不少。可若要与不过八尺身高,同样身材匀称的赵云相比,对坐骑的负担,明显又要大出一截。

高手相争,常常只是相差一线。吕布固然勇猛无敌,但在这么多优势的积累下,赵云未必就没有与其一战之力。毕竟,赵云本就是与吕布级别相同的“万人敌”!

在短短一瞬间里,想通了这些以后,张狂终于做出了决定:

“子龙,小心些。目前我军与彼还不是敌对。若有不敌,痛快些认输便是。”

“姐夫放心!某必不堕了我‘太行军’的威风!”

说完这话,不待张狂接着开口,赵云双腿一夹,战马轻嘶一声,对着不远处的吕布,就冲了出去。

“常山赵云,前来领教!”

看着英武非凡的赵云策马而出,即使以吕布的狂傲,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太行军中,猛将居然如此之多?

——太行军中,猛将居然如此年轻?

吕布今年三十二岁,正是一名武将一生中,武力最为辉煌的高峰时节。

但是,刚才所遭遇到的对手,尽是些年纪不足三十的年轻人。尤其是太史慈和眼前的赵云,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吕布自恃,自己在二十出头的时候,箭术可是明显比不上目前的太史慈的。

至于眼前这个赵云,看他在勇武如同关羽都被击败的时候,依然敢于上前迎战,吕布就知道,此人至少又是一个“万人敌”。

——难道,太平道居然有什么仙丹神药,能够让人的武力,大幅度的提高吗?

吕布固然长期在匈奴人的地盘附近厮混,却并不是一个土包子。在少年时期,吕布也曾经在司隶和凉州游学过一阵子,对大汉各地武人的实力,多多少少有所认识。

俗话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几十年以来,大汉第一流的猛将,多出自关西地区。

吕布是万万料想不到,在武风明显不如关西的雍、凉、并诸州强悍的关东,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一下子拥有了如此多的超级猛将?

虽然心中嘀咕,但是在表面上,吕布却是绝不会输阵的。

“有什么本事,都用出来吧!”

吕布提起方天戟,对着赵云一指。

如此倨傲的态度,正处于年轻气盛时期的赵云,自然不会觉得满意。

“看枪!”

赵云一扬长枪,便策马向吕布冲去。吕布微微一声冷笑,同样迎上前去。

虽然两人距离不远,无法让双方冲刺的速度加到极限。但是,第一回合的交手,依然让观战的将士们目不暇接,心情紧张无比。

赵云的枪尖,在空气中划过的轨迹,虽然可以被观战者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测到下一刻,赵云的枪,将会出现在何处。

——蛇影枪!

吕布的长戟,却不受战马的颠簸起伏,始终不动一下。犹如定海神针,面对汹涌的波涛,依然笑看风云,我行我素。

但是,吕布的戟,一旦动起来,势必给人一种泰山压顶,无可阻挡的威势!

——定神戟!

枪对戟,“白马神枪”赵云对上“无将”吕布,结局又将如何?

ps:感谢“跑步去拉萨”书友的勉励。本书已经写到后一卷了,太监的可能性不大,最多烂尾?

第16节 三英战吕布【五】

“蛇影枪”和“定神戟”这两门武技,其实并不是什么被世外高人秘藏,轻易不示人的绝学秘技。在场观战的数百将士中,至少有十七人,能够认出这两种武技。甚至有至少六人,还大致了解这两门武技的修炼之道。

不过,扪心自问的话,在场诸人,即使将一辈子都花在练枪\练戟上,也没有哪个,敢说自己的枪法\戟法,能够达到赵云\吕布的八成技巧。倒是达到五成的水准,还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即使是最简单的招式,到了武技高手的手中,其威力也决不可小视。可以说,对吕布和赵云这个层次的强者来说,武力的强弱,已经不再局限于某一招某一式了。

就比如赵云的那一枪,一颤一抖当中,已经融合了“蛇影枪”招式的精髓,却并不属于“蛇影枪”里具体的哪一招。而吕布的那一戟,识货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定神戟”,但也无法识辨到底是“定神戟”三十二式中的哪一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观战者对两大强者的武技大为感慨之时,两人的战马,已然在瞬间交错而过。

普一接触,双方就各自针对对方的武技特点,施展出相应的招式。

那一刻,赵云手中的长枪,突然不见了枪头?

那一刻,吕布手中的长戟,突然多出了七、八个戟枝?

常人面对两大猛将的交锋,只怕根本看不出他们所使用的招式。只有自身武技修养高明的观战者,才能勉强看清两大猛将的出手。

张狂运起“太平真气”,分布在双眼,让自己的视力暂时提高了六成,这才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两人在这一刻的战况。

赵云的长枪,不是不见,而是抖动得太快,不能被常人扑捉到。在张狂的眼中,赵云的枪,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膨大到一尺方圆,化身为一条蓝色的巨蟒,要将吕布一口吞吃!

但是,吕布怎么会是易与之辈?

他的方天戟,剧烈的旋转起来。多个小枝的身影,让戟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子,对准蓝色的巨蟒,便要狠狠的锥下去!

“啪”的声音,爆豆般响起,然后迅速消失。

张狂看得清楚。枪戟相遇的那一瞬间,赵云一共攻出了一十六枪。吕布若是没有挡住这连绵不绝的一十六枪,身上难免就会多出一个个不起眼的来。

血洞。

然而,吕布的戟也不见什么变化,只是戟头的小枝略一转动,便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赵云的一十……五枪。

“啪”的爆豆声,便是方天戟的小枝,挡住枪头时所发出的。

不过,吕布的戟,毕竟只是挡住了赵云一十五枪。还有一枪,成功的突破了方天戟的拦截。若非吕布恰到好处的将身体一侧,这一枪,就不会只是贴着吕布的腰际,在贴身的皮甲上钻出一个而已。

那么,吕布是真的拦不下赵云的枪吗?

是的,吕布真的拦不下。因为,吕布在破去赵云进攻时,居然还在酝酿还击!

只有七分心思用于防守的戟,对上赵云九分力道是用于进攻的枪,不可避免的疏漏了。

但是,面对吕布长戟上的三分进攻,赵云的枪,完全无法应付。因为赵云的枪,并未准备好防守。

既然守不了,赵云就只有变招。

这也是为什么以赵云的枪技,一口气中,却只攻出了“区区”一十六枪的原因。

面对眼前凶猛的火红“锥子”,赵云第一时间意识到,已经招架不及了。

招架不了,只有躲。

赵云一个马上的铁板桥,脊背完全贴在了马鞍上,同时长枪用力向上一架,险险的避过了吕布横空扫过的那一戟!

两马错开。第一回合,双方平分秋色。

表面上来看,赵云一枪刺穿了吕布的衣甲,虽然没有伤到吕布,可也算是占据了上风。

但是,赵云无法忽视,当吕布的长戟扫过自己身体上方时,那种生死只是相隔一线的危机。

要知道,方天戟的小枝,距离赵云最近的时候,可是擦着赵云的鼻尖划过。赵云甚至可以感受到,戟刃上凝聚的那份炽热。

是的,那是吕布火系“战炁”的炽热。

在事后,太行军诸将讨论双方这一战时,赵云说出了这些交战的细节以后,关羽的一句话,让大家都认同,第一回合,赵云并没有占到优势,而是与吕布平分秋色。

“子龙以技胜,吕布以势胜。”

第一回合过后,二将拨转马头,再次交锋。经历了刚才的试探,双方对敌手的武力,都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出手之间,反而都拘束了起来。

双方并非生死大敌,何必非要来个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这就是二将全力出手,最有可能得到的结果。

如此结果,当然不是双方所愿意接受的。既然双方都不愿意接受,这一战的火爆程度,就下降了一个级别。双方枪来戟往之间,用在攻上的精神降低了不少,而对于防守却越发的重视起来。

饶是赵云和吕布都收了些手,可接下来的二十个回合里,双方依旧是打得精彩纷呈。

赵云的枪法,偏重于速度,在技巧上也极为高超。一旦枪法被施展开来,不论实际的杀伤力,光说精彩程度,那是举世无双的。

一枪刺出,既可以快若闪电,也可以飘如瑞雪;既可以杀人以一枪封喉,也可以让人遍体鳞伤。

至于吕布,力量、速度、技巧三项,他虽然没有在哪一项上,堪称当世第一。但说起三大项的平衡性来,如今的大汉群英里,却绝对不存在一个可以与吕布相媲美的武将。

力量大的猛将,速度不如吕布。速度快的武将,技巧又要差上一些。技巧高明的武者,却会被吕布“一力降十会”。

这,便是吕布可以笑傲三国群雄,堪称“武力天下第一”的根本原因。

说实话,若不是吕布一开始与关羽硬碰硬,消耗了两成的“战炁”;又遇到太史慈,在斗箭时,花费了不少精神气力;哪怕强悍如赵云,“战炁”属性正好又克制住吕布,也不可能真正的与吕布杀个旗鼓相当。

认识到了这一点,赵云心中虽然有着小小的沮丧,却对姐夫张狂,又多了一点儿信重和崇拜。

在吕布还没有扬名之前,姐夫张狂居然就已经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武力高到恐怖的绝顶强者了!

两匹战马再一次交错而过,赵云的枪尖,擦过吕布的紫金冠。而吕布的戟枝,也在赵云的肩甲上,划出一道破口。

第二十二个回合,双方各自被对手威胁到,却又分别成功化解。不过,从总体情形来看,吕布还是依稀占据了一些优势。

吕布不愧是吕布。即使是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战斗局面下,依然隐隐的占到了上风。对于这一点,赵云在战斗的间隙里,心中暗暗佩服:

——传说中的“天下武力第一”,果然是名副其实!

而在不远处观战的张狂,更是将心肝高高的吊起来了。以他修炼“太平真气”达到大成的变态感知能力,当然可以看出,吕布的马匹上,并没有装备上双边马镫。

这个细节,让张狂对吕布武力的评价,不由得又拔高了两分。若是赵云与吕布的装备相同,只怕吕布早就占据了绝对优势!

——恐怖的吕布!

——果然是天下无双!

ps:感谢chaose兄的热心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17节 运筹谋千里【一】

“奉先,住手!”

第二十三个回合结束,一声从不远处传来的大喝,停止了这场,到目前为止,还是看起来势均力敌的战斗。

一个身材瘦小,却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军大将,策马来到阵型前方。此人眼睛一瞪,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略微有些眼色的人,一看便知道这位汉将,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在此人身后,跟着几名武将。武将之中的一人,赫然便是不久前,刚与关羽交过手的“武猛从事”张杨。

看到一向狂傲无比的吕布,被此人一声呼唤,便乖乖的退到此人身后,张狂的心中略有所悟。这幅架势,在目前的并州土地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

“俺是并州刺史丁原,你们快去知会你们的张校尉,就说俺在这等着!”

听到这里,张狂自然只好上前一步,表明身份:

“我便是张狂。丁并州,久闻大名矣!”

古时官员之间的谈话,往往会用某人担任的官位来称呼对方。比如那位让梨的孔融先生,就被时人称为“孔北海”。著名的刘大耳,也曾经因为担任过“豫州牧”的虚职,而被人尊称一声“刘豫州”。

“哦?”

丁原须发茂密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大约是惊讶的意思:

“早就听说,张太行虽然战绩彪炳,却是年纪轻轻。可俺真是想不到,张太行居然年轻成这样?”

古人尊老。所以,说一个人看起来年轻,并不是什么好话。通常里面蕴藏的意思,会有些“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之类的贬低。丁原这句话脱口而出,马上反应过来,急忙补充了一句:

“张太行看起来,倒是很有当年甘罗的风范呢!”

甘罗是著名的神童政治家,在民间有着“十二岁拜相”的传说。丁原这句话,大约是想要夸赞一下张狂。不过,这位并州刺史却忘记了,甘罗可是死的极早,倒也不是什么吉祥人物。

但是,张狂会\能\好与丁原计较这些吗?

“丁并州过奖了!不知丁并州远道而来,失礼了!”

双方的手下刚才还在一边打生打死,可是两军的首脑一见面,相互间偏偏极为客气。这正是外交的奇妙之处。

丁原一边与张狂寒暄,心中一边惊疑不已。

作为一个兖州泰山人,丁原与家乡的故旧之间,自然少不了联系。早在数年之前的“黄巾之乱”时,他就听说过张狂的名头。

本来,并州刺史一职,并不是丁原,而是名士张懿。但是,在今年的三月初,匈奴叛军在战斗中,击败了领军平叛的张懿。可怜向来口若悬河的张大名士,用兵的本领却不到口才的十分之一,又无法用语言从匈奴人的刀下救出自己的小命,最终被匈奴和屠各联军阵斩。

伴随着张懿战没的,除了西河郡守邢纪,还有并州州师精锐三千余人。此战过后,并州一时间几乎没有可用之兵,倒是让南匈奴和屠各人大肆掳掠了一番,收获不小。整个西河与五原郡的汉人大族,几乎被那些反乱的蛮子们洗劫一空。

如此乱象,自然汉室让朝廷极为震怒。而接近糜烂的并州局势,也让各大世家名门子弟们噤若寒蝉,不敢接下这件棘手的差事。甚至还有几个原本接受了并州地方职位任命的官吏,托故拒绝上任。

若非新任的匈奴单于威望无法服众,匈奴人又与屠各人因为分赃不均而闹翻,只怕不光西河五原两郡,就连太原、雁门、定襄等郡,都难免沦陷于匈奴人马蹄之下。

事急从权之下,又有大将军何进全力推荐,朝廷这才让出身不高,却颇有勇名的丁原,紧急上任并州刺史一职,以便镇压匈奴叛军。

丁原也不负众望,一到任就大力招募并州豪杰,得到了吕布、张杨、张辽、穆顺等并州豪杰的投效,一个月之内便拉扯起一支人数达到三千的新并州军。依靠这支新军,丁原成功的击退了几支前来抢掠的匈奴骑兵,初步安定了并州的局势。

丁原的出头,是因为勇武过人。所以,对于家乡中的勇武之辈,丁原向来极为注意。当年臧霸十八岁劫牢救父的故事,丁原也有所耳闻。如果有机会的话,丁原并不介意,帮助同郡的后辈,洗脱那个不算什么的罪名。

但是,偏偏有一支奇怪的“天平军”,只在泰山郡呆了两、三个月,就把郡中最为勇武的一批年轻“游侠儿”,统统给招募走了。那其中,甚至还有丁原极为欣赏的“孝子”臧霸。

有了这么一出,当丁原听说并州与冀州边境的“太行军”,首领叫做“张狂”,第一时间,便将那位“天平军”首领“张狂”,与其联系起来。事后的细作【间谍】打听,也证实了丁原的猜测。

因为,太行军中,也有一位超级猛将,叫做臧霸的。

所以,丁原对太行军上上下下情况的了解,其实还超过了与太行军交手过多次的冀州刺史王芬。虽然那些了解,也多只是表面而已。

谁会老是盯着一支窝在大山里,很少出来招惹事情的无名贼寇呢?

也就是在太行军去年出兵河内,展示了一下军队的战斗力以后,汉室才对太行军有了一丝了解的兴趣。但是,随着太行军走了“十常侍”的路子,顺利招安以后,人们对他们的兴趣又自动的消去了不少。

这次与太行军的会面,其实是出自前豫州刺史王允在中间牵线搭桥,想要让太行军与并州军两军合力,共破南匈奴的叛军。

丁原与王允之间,一为武人,一为士人,本来是没什么交情的。但是,身为并州刺史,丁原深知在地方上,名门望族的潜势力有多强。如果丁原想要在并州有所作为,就必须要想办法拉拢并州的士人。

偏偏王允此人,便是目前并州名声最响亮,威望最高的一位。若是有王允一句话,丁原治理起并州来,至少要省上三分力气。有着这么一层因果在内,王允的话,丁原就必须要给几分面子。

外加丁原出身不高,对由低层士人组织和参与的黄巾军起义,暗中也有一份恻隐之心。思虑一番之后,丁原同意了王允带来的提议。反正,太行军若是想要耍什么花样,丁原麾下的并州州师,身为地主,自然不会怕了作为“客军”的太行军。

但是,今天吕布与太行军诸将的三战,却让丁原心中有些不安。

据丁原所知,太行军中最为著名的猛将,一个是泰山华县人臧霸,另一个是陈留人典韦。若是这两人出面,与吕布战了一个胜负难分,丁原固然会有小小的惊讶,却也会不以为意。

可是,今天出战的太行军武将,偏偏却是三个不为人所知的年轻武将!

这样的结果,让丁原、丁建阳的心思,开始有些疑虑。

——区区一群黄巾余孽里,居然是卧虎藏龙?

——如果张狂心怀不轨,那就有些……

伴随着疑虑的产生,丁原对张狂的态度,倒是殷勤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在打过一场之后,太行军与并州州师之间的关系,居然拉近了不少。有道是“不打不成交”。双方将士纷纷认可了对方的实力,相互之间的态度,也就慢慢的和平了起来。

当然,两军高层心里真正的想法,又要另当别论。

双方初次见面,刚才又狠狠的摩擦了一番。在这种情形下,许多事情无疑都不适合开口。因此丁原与张狂,都没有与对方深谈的**。

与丁原寒暄两句,认了一下人之后,双方各自散去。张狂召集众将,对今天的事情,进行评议。在比箭中大放异彩,赢得不少钦佩目光的太史慈,居然一反平时沉默的常态,第一个开口,说道:

“丁原对我军,起了防备。”

乐进对此不以为意,顺口说道:

“他本来就应当有防备的。”

太史慈平日里,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不过,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认真的向大家解释道:

“众所周知,丁原是以骑射著称,才当上并州刺史的。然而,今天一开始,丁原刚出场的时候,他的战马上,居然没有携带弓箭!”

这种细节,在场的诸人多半没有注意到。张狂心想,太史慈不愧是个射手,看人的第一眼,专门注意别人有没有带上弓箭。

“这说明,丁原一开始,其实并不太在意我军。”

见众人点头称是,太史慈接着说道:

“但是,在与主公会面的时候,丁原此人的左手,始终握着马辔头。只要他的手向右轻轻一带,战马就会听话的转上一个大圈,奔回本阵。”

“这也平常啊?”

乐进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说道:

“俺们骑兵,这样很正常。不,是有些不对劲……”

“如果总是这样,手是很容易累的!”

太史慈对众人细细说明道:

“除非是心中极为警惕,否则,他握住马辔头的姿势,不必如此紧张!”

第18节 运筹谋千里【二】

“丁原怕了,这是好事。”

关羽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虽然是整个军帐中官位最低的武将,却一点儿也没有居于人下的自觉。当然,其他人并不觉得这样做的关羽,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张狂瞥了一眼“军师”程昱。但是,程昱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显然,程昱认为光凭借这点儿蛛丝马迹,并不足以支持什么明确的观点。作为一个智谋深沉的军师,程昱向来要对一件事情有足够的把握,才会发表自己的见解。

程昱不说话,其他人的猜测当然都不足以服众。所幸太行军本身自成一体,并不用太在意丁原这个并州刺史的脸色。最后的结论,无外乎便是“外松内紧,静观其变”。

毕竟,太行军的实力摆在这里。并州州师若是有一口吞下太行军的能力,也不会压制不住南匈奴王庭内发生的乱。

再说丁原。他带着一众部下返回县治,沿路听取了张杨的报告后,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上,明显阴沉了几分。

穆顺、张杨、吕布等人的出战,自然出自丁原的默许。

前豫州刺史王允的面子,自然不能不卖。但并州州师的威信,也必须得到保障。在太行军初来乍到之时,给这些黄巾余孽一个下马威。那么,在接下来的合作中,想来对方就会安分些吧?

丁原是这样想的。然而,战斗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丁原的预料。

州师司马穆顺,惨败负伤。若不是对方留了余力,怕是连命都没了。

武猛从事张杨,小负一场。这还是因为武技相克,对方的实力无法充分发挥。

帐下从事吕布,勇冠三军,连战三场,虽然略有胜势,却也没有能将对方奈何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对方阵营中,有能力与吕布一战的人,不知到底有多少。若是一对一都可以与吕布相抗衡,那对方两个、甚至三个一起上,吕布再强,也难以招架得住啊!

——这个张无忌,到底弄出了多少猛将?!

一想到这一点,丁原就有着心绪不宁的感觉。万一己方与太行军爆发冲突,并州军却压制不住对方,那对丁原来说,不啻是一场灾难!

所以,丁原一回到屯兵的县治所在,立刻抛下随从,急匆匆的闯入一间位置有些偏僻的客房,对房客大叫一声:

“王子师!你做的好筹算!”

房中一人,堪称是仪表堂堂,正气凌然,正跪坐在麻布席子上,举起一卷书简在看。见到丁原有些气急败坏的冲进来,此人略显风霜的面孔上,眉头略略一皱,却又和声问道:

“丁并州,何事?”

丁原出身不高,又是以勇武得官,在礼仪上的粗疏,自然是在所难免了。这位房客,乃是名闻天下的名士——王允、王子师。他出生于并州的名门郡望,对礼仪的讲究,向来是不厌其繁。

丁原当下的无礼举动,自然让王允很是不喜。如果不是为了协调并州州师与太行军的合作,王允是绝不会愿意,与丁原这个武夫接触太多的。

而且,王允曾经担任过豫州刺史。豫州可是大汉十三州里面,排名前三的大州。比起苦寒的并州,豫州刺史的地位声望,高过并州刺史不止一筹呢!

对于这位前豫州刺史,丁原虽然不敢小看,却也没有太多的尊敬。他大声的嚷嚷道:

“何事?怕是俺整个并州九郡,都要被王子师你引狼入室了!”

这句话说得相当不客气,若不是一句玩笑的话,便代表丁原对王允心中颇为不满。

而王允自恃与丁原的关系,并没有到可以相互开玩笑的地步,心中对此难免有些不悦。不过,在经历了宦官们设下的牢狱之灾后,王允耿直的性子,算是有些改变。心中的不悦,并没有被王允表现在脸上。

“丁并州这是何意?”

丁原向麻布席子上一坐,满脸的胡须显露出一丝郁闷,叹气道:

“蛾贼的余孽里,居然有不少好手,很是棘手啊!俺是怕这些蛾贼,进入了并州,就不肯走了!”

王允虽然精通经学,但在兵事上也有一手。他当年担任豫州刺史,在剿灭黄巾乱贼时,可是立下过不少军功的。听到丁原的抱怨,王允略一思索,有些奇怪的的问道:

“太行军中,难不成,还有能与吕奉先相提并论的猛将?”

“不但有,还不止一人!”

“啊?这……”

王允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吕布的勇武,王允是知道的。那是在“万人敌”一级猛将中,也堪称翘楚的存在。若非此人已经被丁原招揽到部下,王允倒是很想出手,将此人拉拢到自己身边。

作为一个天下知名之士,王允对吕布的态度,已经可以算是极为礼贤下士了。普天之下,除了吕布,王允还真没有发现,还有哪一个武人值得他这样谦恭以对。

可是在丁原口中,吕布这样的猛将居然一下子冒出来好几个。这让王允实在是难以相信。

如果丁原所说是假的,王允绝对会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去。

不过,据王允的所知,以丁原的为人,这种可能性相当的小。也就是说,丁原的话,多半是真的。毕竟,王允知道丁原今天可是特意调遣了好几员猛将,想要试探一下太行军的深浅。

——若是真的,太行军何德何能,居然可以拥有这样强大的猛将?

——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

——这,怎么可能?

“如此猛将,怎么会甘心混迹在‘蛾贼’这样的草莽之中?”

即使以王允的沉稳老练,乍一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也难免神色一变。不过,也仅仅是神色一变,片刻之后,王允的脸上又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对于王允的反应,丁原心中不屑。

作为曾经在军中多年沉沦下僚的一员,丁原自然知道,当今的朝廷里,贫寒出身的人,想要凭借自身的能力,做到出人头地,到底需要多么的幸运。

他就亲眼见到过,至少有三、四个武技不在自己之下的好汉,在汉军中呆了十几二十年,却依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屯长,甚至是队率。

正经是有一位弱不禁风的名门嫡子,光凭在军中挂了个名,每年就得到了数十级斩首功,一路青云直上,现在已经作到了朝中的两千石大吏。

所以,当年“大贤良师”张角起义的时候,丁原虽然对这位妄图推翻大汉的反贼没有好感,心底倒还是有几分理解。

但是,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而当面反驳王允,事实上也并无此必要。丁原看似鲁莽,却决不会缺乏心计。

一个一勇之夫,能够被当朝执政的大将军看中,进而担任大汉十三州之一的刺史吗?

“太平道的反贼,向来擅长蛊惑人心。太行军的首领张狂,更是精于此道。俺家乡泰山的豪杰,多有被他蛊惑,誓死追随的。”

当丁原坐下来,开始分析问题的时候,原本粗狂的面孔,居然也透露出几分睿智。

“原本,俺是设想,让太行军与匈奴子拼上一场,打个两败俱伤的。然后,俺趁太行军虚弱的时候,趁机突袭他们,将这股黄巾余孽消灭在并州。可是……”

丁原停了一停,咽下一口口水,接着说道:

“俺手下的斥候回报,那太行军的队伍,行进间极有章法。无论是前进还是宿营,都深合兵法制度。若是这样的精兵,光凭俺并州军的几千人,可没有几分把握,能够正面击破这些黄巾!”

“所以,贵部今日与太行军挑衅,发现斗将也没有优势,便觉得有些吃不住了吗?”

王允问道。对丁原的题外之音,他已经听出了些什么。

“以俺今日的看法,太行军当真不是好惹的。就说那个首领张狂吧,俺见他虽然年轻,可是见事极明,绝不是好瞒骗的。”

丁原做出一个泄气的表情,满脸的大胡子,居然显得有些落寞。

“所以,丁并州这是想要……”

王允意味不明的接着说道:

“这件事,丁并州何需为难?吾等最早的计划,可不就是借助太行军之力,剿灭匈奴子吗?如今事不可为,退到原处,却已经合了吾等最初的意思了啊?”

“可……”

丁原说了一个字,苦笑起来。

“罢了,俺这是‘得陇而望蜀’啦!就连英明神武若光武帝,也有遗憾。俺这点儿心思,还真是有点儿贪了。”

“丁并州,其实,君的想法,倒不是没有机会啊……”

第19节 运筹谋千里【三】

“丁并州,其实,君的想法,倒不是没有机会啊……”

见自己的话语成功的激起了丁原的兴趣,王允面色依然平静。他正襟危坐,发挥一位名士的风范,侃侃而谈道:

“南匈奴势力强大,如今我大汉日渐虚弱,这些蛮夷的态度,明显不如原来恭顺。这样下去,吾却担心,数年以后,南匈奴将有尾大不掉之祸。”

“不过,如今汉室威信依然未衰。这些蛮夷现在闹上一闹,正好可以让吾等借机狠狠的教训一二。而且,本次匈奴变乱,牵涉到单于之位的争夺。目前匈奴的‘左贤王’于夫罗,正在向天子哭诉,想要天子派兵,助他夺回‘单于’之位。”

“不瞒丁并州,吾已经写下书信,邀请于夫罗率领麾下精骑,到并州前来助战。”

对于匈奴骑兵,丁原并不感兴趣。在边地的汉军中,“一汉当五胡”的观念根深蒂固。若是没有汉军骑士作为军中的骨干,区区数千名纯匈奴骑兵,根本无法引起丁原的注意力。

相反,这些匈奴人,在族中头人贵族的统帅下,打仗不行,抢东西、扰民倒是很有一手。丁原可不想手下不经意间,就多出这么一伙惫懒的家伙。

至于被南匈奴攻杀的并州刺史张懿,那根本就是一个不通军事的蠢货。即使是对上这个家伙,南匈奴人也是依靠五倍以上的数量优势,才敢于围攻并歼灭张懿统帅的并州边军。

如果当时带兵的是丁原,丁原有自信,能够将那些首鼠两端的匈奴崽子打得连他妈都不认得。

“王豫州,你把这些蛮子叫来,是嫌俺并州的事情太少吗?”

“当然不是。于夫罗这个‘左贤王’,是匈奴人认同的首席‘单于’继承人。有了他的旗号,我军便可以将那些并未参与反乱的匈奴部落,招揽到手下。而且,当我军帮助于罗夫登上‘单于’之位以后,还可以让他下令,强攻太行军……”

丁原眼睛一亮,接口说道:

“不管是匈奴崽子,还是太行军,死的都是越多越好。而且,由于俺们并州军并没有直接动手,在朝廷那里,这件事俺们也说得过去。就算是太行军,吃了这个亏,也不能公开说俺们如何如何!

果然是妙计!哈哈……”

——吾之计较,又何止于此?

看着丁原脸上的大胡子,因为大笑而一抖一抖,王允心中依然是意犹未尽。不过,后面的事情,现在还不必让丁原知道。那是王允和冀州刺史王芬之间的事情,丁原这个武人,还没有资格参与到天下名士间的筹划。

——果然是老奸巨猾……

丁原一边做出大笑的样子,心中一边腹诽了王允一番。

——计划虽然好,可那个张狂,绝非常人。此人真的会像王允的预计一样,老老实实的与匈奴崽子拼杀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突然就出现在丁原的头脑中,久久不能消去。

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两天以后,代表太行军的“太行校尉”张狂,与代表汉室朝廷的“并州刺史”丁原,还是成功的在前“豫州刺史”王允的调停下,进行了亲切、友好、和平的会谈。

双方就目前并州的“南匈奴之乱”,深入的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共同对付匈奴叛乱分子的一致协议。根据协议,太行军将作为并州州师的援军,进入兵力薄弱的并州西河郡,配合当地的郡县兵,捕杀敢于南下滋扰西河郡郡治的匈奴游骑。

张狂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西河郡是当前并州太平道影响较大的一个郡。虽然并州太平道由于某些原因,将总部迁移到了属于“司隶校尉部”的河东郡白波谷,可留在并州的势力也不算太小。

河东的白波谷,就在西河郡的正南,距离西河不过数百里地。有太平道渠帅郭太、郭大贤派出的使者协助,张狂也不怕在西河郡当地被官兵暗算。

作为“大贤良师”座下“八大弟子”之一的郭太,虽然在天下士人中,有着“胆小”、“平庸”的评语,却绝对是“大贤良师”张角最忠心的信徒之一。

别的不说,单看郭太到如今依然坚持太平道的大旗,自认为“大贤良师”座下弟子,对同属太平道一脉的张狂极为友好,尽力提供各种帮助,就可以证实这一点。

若无郭太事先最坚定的表态,行事并不缺少谨慎的张狂,可能将手下的精兵良将,一股脑的带出来冒险吗?

只是略微读过一些《三国志》的张狂,自然不会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郭太率领的并州太平道,将在此时,掀起一场新的起义。这只义军的名号,以并州太平道大本营所在地为名,叫做“白波军”。

张狂这只小小的蝴蝶,终于将翅膀轻轻的扇动起来。那么,历史的惯性,是否还在继续呢?

对于黄巾军余孽“太行军”,丁原自然是高度重视。在正统的大汉官员心中,这些曾经造过反的家伙,永远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异己分子。所以,自从“太行军”在原“临水县”治所屯驻下来,并州斥候的视线,就从来不曾离开那里。

根据斥候们传出来的消息,一连半个月中,太行军都没有什么异动。

可是,没有异动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动。丁原心中,坚信这一点。

既然刺史有了疑虑,汉军斥候就不得不加倍辛苦起来。

可是,太行军的行动,依然正常的很。不时有小股的太行军,接到匈奴游骑兵扰的信报,前去出击。时不时的,丁原还能收到一车被硝制过的人头。

只要看上一眼这些人头的发式和辫子,丁原就能辨认出这些胡人的身份。然后,按照军中的惯例,这些“首级”将换成一车财帛,运回太行军的驻地,以表示赏赐。

如果丁原没有亲自见过“太行军”首领张狂,这种局面,将是丁刺史求之不得的。可是,一想起年纪轻轻,却气度非凡的那位黄巾余孽,丁刺史就感觉,一定有什么事情,会被那个“张无忌”做出来!

能够将好几位“万人敌”一级猛将收入麾下的一方霸主,会是一个轻易就能够被看透的人吗?

但是,这个“张无忌”,到底会干些什么呢?

丁原直觉的排除了“造反”的选项。若是为了造反,张狂有必要跑到苦寒的并州来吗?就算丁原自己是并州刺史,他也不得不承认,并州实在是一个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穷地方。

而且,在这里起事,还要直接面对强悍的边军围剿。如果易地而处,丁原认为,选择冀州或者兖州,都比并州要强。

强得多。

更何况,这些黄巾余孽,才刚被“招安”几个月?

对于“太行军”被朝廷“招安”的内幕,丁刺史根据自己的官场经验,连蒙带猜,可以估摸出八、九分实情来。若是没有花费到一亿钱以上,张常侍【张让】会让天子同意这件事情么?

除非太行军嫌自己钱太多了。否则,刚被招安又造反,这样的反复,完全没有必要。

只可惜“并州州师”与“太行军”,既不是敌人,也算不上友军。汉军的斥候,无法深入探察对方的底细,只能远远的吊在太行军队伍后面,隐约的了解一下太行军的战况。

——这个张狂,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丁原一边纳闷着,一边看起斥候送回来的最新军报。

不以为意的将木简抛在案几上,丁原刚想得出一个一切正常的结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里……有问题?

丁原急忙翻出前几天的斥候军报,一一翻看。看着看着,丁原猛的一击掌,大声叫道:

“原来如此!”

这一刻,丁原认为自己已经猜到了张狂的打算。

ps:有票么?感觉推荐票有些寒酸呢。

第20节 运筹谋千里【四】

太行军的骑兵数量,并不算少。根据并州州师近来的了解,在张狂手下,至少有接近一千人,具备在马上作战的能力。

战马这种军资,在冀州的价格不菲。太行山一代地区想要得到战马,也难免要费些手脚。可是,对于并州人来说,战马这种东西,就不是什么很昂贵的军资了。

在盛产马匹的那几个郡县里,当地的马价,价格最多有冀州马价的三、四成而已。

郭太这个人,在并州士民中名气不小。虽然此人总是给人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安静模样,但是,身为在并州根基深厚的一代大豪,如果有人真的胆敢小视他,结果必然不会太妙。

以丁原的估量,郭太如果全力发动他在并州的影响力,想要收集两千匹马以资军用,那是毫无问题的。所以,目前的太行军,如果想要,至少可以编组出为数达到一千人的骑兵队来。

可是,丁原在连日以来从斥候们汇报上来的的太行军战报中,只看到对方出动步兵的记录,却从来没有出动过五十人以上的骑兵。

这很不合理。

匈奴崽子尽皆为骑兵。汉军在对付他们的时候,最好使用一半步兵、一半骑兵的步骑合攻战术。这是大汉边军通过上百年与北方蛮族交锋,用鲜血和武器所得到的宝贵经验。

简单地讲,若是手头没有足够的骑兵,面对匈奴崽子们的游牧骑兵扰,就会让人觉得相当头痛。而且,在击败匈奴人以后,若没有骑兵进行追击,则战斗的胜果就要大打折扣。

张狂也是打了不少仗的将领了,既然敢于深入并州,与南匈奴人作战,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丁原又翻阅了近日来太行军草料的征集情报,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里,太行军的草料征集情况很不活跃。

草料是马匹的主要饲料。一匹普通的战马,一天需要数十斤的草料,才能填饱肚子。当然,在很多关键时刻,战马还需要喂以大量的谷物,以补充营养。

不过,没有出战的马匹,一般不能得到那种高级待遇。丁原不相信太行军能够奢侈到,平时也完全用谷物喂养战马。

到了这个地步,太行军的行为,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太行军的骑兵,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既然不可能向东,南面也没有收到线报,那就只能是向西或者向北了!

西边的上郡,更是苦寒之地。兼且胡虏部落杂乱,与凉州的乱羌多有勾连。如今皇甫将军的数万大军,尚且奈何这些乱羌不得。以张狂的才智,当不会去蹚这滩浑水。

所以,张狂必然是……

——向北!

脑中快速的闪过这些想法,丁原的思绪,立刻坚决下来。他派亲兵通知帐下的从事张杨、张辽、吕布等人,前来议事。等亲兵急匆匆的出发之后,丁原略一放松心情,突然又自言自语的笑道:

“张狂竖子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这个被他留下来镇守大营的将领,居然能以小部步兵,轻易的击破匈奴崽子,也不是个等闲之辈啊!”

——但是,我丁原帐下的诸多将士,又岂是等闲之辈?

——张狂竖子,你且好走。纵使你可以一举击败匈奴崽子,可是,安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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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不知不觉中,地上的草儿已经长成了一片碧绿。

一名穿着破旧的简陋皮毛衣服的牧民,骑在一匹消瘦的栗色杜马【公马】上,懒洋洋的关注着周围的羊群。

啃了一个冬天的干草,整个部落里的羊群,都掉膘掉的老厉害了。这不,吃了一个月的青草,这些羊的身上,才算是有了些肉,看起来不再那么瘦骨嶙峋的。

数完一遍羊群的数量,发现没有少,这个看起来颇为年长的牧民,从坐骑上跳下来,爱怜的拍了拍栗色杜马的头,放这匹马儿去吃草。倒是两只牧羊犬,在羊群与主人之间跑来跑去,表现得相当活跃。

牧民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掏出一个皮囊,咕咚咕咚喝了一口水,又小心翼翼的将皮囊绑好。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巴巴的熟肉,和一块黑乎乎的饼子,咬一口饼子,就一口熟肉,慢慢吞吞的在太阳下吃着。

去年的世道不好,能有这些东西吃着,牧民心中就有着格外的满足。

倒不是说这儿去年遭了什么天灾。虽然冬天的雪下得有些早,不过,哪年不都是这样过的呢?要算起来,那些因为“白灾”而死去的牲畜,完全是正常年景的表现。

这个世道,纯粹就是**太多了。

虽然看起来满面风霜,至少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牧民的年纪,真心不算大,今年不过才二十二、三而已。没办法,草原上的人多半都显老,还有三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汉地六十岁的人呢!

本来,在牧民的父亲手上,足足有四个棒小伙儿,长到成年。这在匈奴人部落里,也算得上是兴旺的一家子了。六个男孩子才夭折两个,运气可谓相当的不坏。

然而,老大在当年汉人远征鲜卑人的时候,作为民夫从军随行,死在了“落日原”。老二在八年前的一次部落冲突中,不幸从马上摔下来,成了残废,两年后也死了。

去年,汉人的皇帝又下诏,征调匈奴骑手去讨伐北方的东胡。老三跟着“左贤王”老爷,去了汉地,至今都没有个音讯。

如今的部落中,牧民一家子的男丁里,就剩下他这个守灶的幼子了1。

由于汉人皇帝的过度征发,族中的牧民们,历年以来对汉人积累起的宿怨,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当去年冬天里,部落的首领老爷们,发起了反对“单于”老爷的叛乱时,这个牧民也很是兴奋的参加了。

但是,这场匈奴人内部的变乱,最终越闹越大,也并没能给牧民的家庭生活,带来什么看得见的好处。

是的,原本高高在上的“单于”老爷被杀死了。数以百计的贵族老爷,被砍下了高贵的头颅,悬挂在新任“单于”的大旄【军旗】边。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与以前不同了。

可是,原本属于死去老爷们的财产和奴婢,现在依然属于活着的贵族老爷们。原本属于活着的老爷们的族人,依旧过着原来的生活。

牧民在这场波及整个匈奴部落的大变乱中,所得到的好处,只有一柄铁质的匕首,一件新皮袄,还有战斗之前,所吃到的几餐饱饭。

还好,贵族老爷们也知道,手下的这些牧民,需要战利品来安慰一下。所以,他们做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

掳掠汉人!

与贫苦的匈奴牧民们相比,周边的汉人,生活就好像是在天堂一样。

——有衣服穿,有粮食吃,还有房子可以住,尼玛的这还不是天堂?

——尼玛匈奴有多少人,身上就是披一块皮子?

——尼玛匈奴人的哪块土地里,能长出这么多的食物?

——尼玛匈奴人能支起个不透风的帐篷,那就是贵族老爷们的待遇啊!

牧民手中的那半块杂粮饼子,就是用上次掳掠汉人时,所抢到的一袋子杂粮粉,在铁锅里烙出来的。

顺便提一下,烙饼用的铁锅,也是牧民的掳掠收获之一。

想到这里,牧民紧了紧身上的破皮袄,开始庆幸。

是的,庆幸。

汉人的东西虽然好,却也要有命在,才能去抢啊!

想想年初的时候,牧民所在的那一队人马,可是死掉了接近一成的人,才有了刚才提到的那些收获。

牧民这样的文盲,自然没有听说过“一汉当五胡”之类的文字。但是,他凭借着自身稀少的从军经验,还是可以得出一些简单的推论。

汉人们的性子,可以叫做彪悍。

至于那些汉军们,却要被称为可怕!

ps:1在后世的游牧民族——蒙古族中,有着所谓的“幼子守灶”的说法。意指父母身边最小的儿子,将来能够继承父亲的大部分财产。以此类推,同为游牧民族的匈奴,应当也有着类似的习俗。

第21节 运筹谋千里【五】

牧民凭借着自身稀少的从军经验,可以得出一些简单的推论。

汉人们的性子,可以叫做彪悍。

至于那些汉军们,却要被称为可怕!

一个小小的汉人村庄,不过五、六十名壮年男子,面对上千人的匈奴骑兵,却守卫了村落中心整整三天!那些汉人壮丁,杀死、杀伤的匈奴人数目,甚至超过了自身可以作战的人数!

一队两百多人的汉军步兵,面对近十倍的匈奴骑兵,且战且走。在一日之内,他们杀死了数以百计的匈奴骑手,愣是向前突进了三十里,成功的进入了一座依然被汉人们守卫着的坞堡,让指挥这一战的贵族老爷既怒且怕!

在尝试过汉人的厉害以后,牧民们私下里议论起这些“汉子”1们来,心里都感觉极为害怕。现在汉人的皇帝是有麻烦,顾不上他们这些匈奴牧民。可万一将来,汉人的皇帝腾出手来,要对他们进行报复,那可怎么办啊?

一边想着,牧民一边直起脖子,向周围看了一眼。虽然部落里的贵族老爷说了,汉人们现在四处都有叛乱,根本顾不上“大匈奴国”。但是,牧民只要一想到那些“汉子”们的强悍战力,心中就有些不寒而栗。

周围很平静。

牧民放下心来,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手中的肉干和杂粮饼。这些东西,是他一个白天的口粮,可不敢吃的太快了。要不然到了晚上,人的肚子里没食,就会连觉都睡不好。

突然,牧羊犬的叫声响起。

牧民一个激灵,急忙将肉干和杂粮饼塞进怀里,一个翻身,跳上马背,借着在马上的高度,向四周张望。

——没有什么动静啊?

——不对!那是什么?

汉时的黄土高原,虽然水土流失已经初具规模,但也不会到处都是。低低的草地边,稀稀疏疏的树木,依然随处可见。

来袭者的身影,便是借助这些稀疏树木的掩护,一步步逼近的。

牧民在第一时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弓箭。但是,当他看到来袭者手中的武器时,立刻就丧失了弯弓射箭的勇气。

来袭者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张弩!

弩这种武器,结构精密,制作复杂,不是草原牧人里的工匠做得好的。而整个草原上的牧民,也没有人有这种财力,用得起价格高昂,容易损坏的弩。除了那些有钱有势的贵族老爷。

据说,整个匈奴王庭中的那么多贵族老爷,拥有弩的总数,都不超过五百张。

单凭这一点,略有些见识的牧民就知道,来袭者一定是汉人。在他匆匆的瞥见来袭者头上的帻巾后,对方的身份,已经完全可以得到确认了。

要知道,按照风俗,匈奴人不是披散头发,就是将头发扎成各种的小辫子。只有汉人,才会在头上戴着帻巾。

所以,牧民清晰的知道,自己如今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那就是:

——逃!

逃回部落中,将汉人,不汉军出现的消息,通知给贵族老爷!

但是,下一眼,牧民看到了周围的那些羊群,动作就停了下来。

这五十多只羊,可是贵族老爷让他放牧的啊!丢了老爷的羊,这可是一条大罪!

上次有个同伴放牧时丢失了一只羊,就被老爷当场让行刑人抽了二十鞭子。要是这五十多只羊都被丢掉了,牧民难以想象,自己将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对老爷发怒的考虑,让牧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可是,当他看到不远处的汉人,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行动,索性放弃了隐蔽,撒开双腿向自己奔来,牧民的脑子,一下子仿佛发生了!

“汉子来啦!”

牧民慌张的丢下弓箭,调转马头,两腿一夹,就向着与汉军相反的方向逃去。一边逃跑,这人还一边大声用匈奴话叫着:

“汉子来了!”

“汉子来……啊!”

牧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前方会突然射出三支急箭来。措不及防之下,一支劲箭正中牧民的大腿。这样的剧痛,让牧民再也夹不拢双腿,一个不稳,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牧民,好不容易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张束起发髻的脸。旁边还有一个梳着小辫子的人,一看就知道属于屠各人部落。

——汉人……

牧民心中绝望的呻吟着。然后,一个不太标准的匈奴话,灌入了他的耳朵。

“你叫什么!”

问话的那名汉人士卒,年纪不大,看上去却让人觉得极为老道。另外两名士卒,虽然明显要年长一些,但是从神情、服饰各方面来看,却都是那年轻士卒的属下。

对上这些恐怖的“汉子”们,牧人不敢有半点儿违抗的念头。这些汉人的身上,带有一种让他从心底产生恐惧的东西。这种东西,牧人只在部落首领身边,最勇猛的亲卫侍从上,才感觉到过。

说白了,那种东西,便是……杀气。

要培养杀气,说起来倒也简单,多杀上几个人便是了。

但是,杀人,真的会和说的那样简单吗?

至少对牧民来说,他出过两回兵,可是连见血的机会都没有遇到。如今遇到浑身带着杀气的汉人悍卒,光是那些未曾收敛的杀气,就足以让牧民两股战战了。

“头儿,这家伙的胆子可真小啊!”

听见牧人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了。有些事情,甚至还没等汉兵发问呢。一个汉兵,不由得向年轻的汉军头目笑道。

“这还不好吗?”

年轻的汉军头目看了部下一眼,淡淡的说道。

“这下没错了。从这里再向西四十里,就是匈奴蛮子的王庭所在。”

在核对完俘虏的口供之后,年轻的汉军头目心中,总算是放下了担心。

说实话,他虽然从军足有四、五年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宽广无垠的草原。即使相信“小天师”教授的辨认方向的法子,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可是他心中的忐忑,总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汉军头目姓廖,名化,有一个特地由“小天师”赐下的字,叫做元俭。如果各位还有印象的话,应当记得,此人原本跟随在黄巾军头目“郭大目”的身边。

后来,郭大目在“刘关张”三人率领涿郡义兵,夜袭“天平军”之时,为了救张狂,被关羽一刀斩杀。张狂感念郭大目的恩德,从此就将廖化带在身边,充作亲随。

今年年初,廖化年满了十八岁之后,才被张狂外放到斥候队,做了一个十人长。

“小天师”这个叫法,是太平道里的老人们,给太行军首领张狂取的称号。自从当年“大贤良师”突然病逝以后,太平道便开始群龙无首。为了稳定军中的军心,张狂这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小天师”这个有些神棍意味的道内称号。

作为张狂的身边人,廖化对太行军目前的军事目标,自然比一般人了解得更加详细准确。他隐约的知道,半个多月以前,“小天师”张狂与并州刺史丁原完成了一次谈判,确定了对匈奴作战的大概原则。

ps:1“汉子”一词,是古时,大约西汉以后,北方民族对汉族男子的称呼。深究其意思,倒是与抗日的时候,我们称呼日本人为“鬼子”相似。大致因为,那些少数民族经常被汉军收拾,心有不忿,在口头上讨点儿便宜罢了。

敌人的咒骂,无疑是己方的荣耀。后来,大约是觉得被敌人叫做“汉子”,会显得比较有光彩,我们自己也开始称呼自己人是条“汉子”。被这样叫的人,心中的感受,应当与那位火烧“靖国神社”的汉子,相差仿佛吧?

第22节 运筹谋千里【六】

并州州师对匈奴人,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他们希望太行军,对敢于掳掠汉地的几个匈奴部落,进行严厉的惩罚。但是,对于匈奴设在美稷的王庭,并州军却并没有提及如何应对。

而“小天师”张狂的反应,让廖化也大为吃惊。

根据上司传达下来的军令,还有廖化在见到张狂时所透露的消息,张狂派出了一队步兵,去扫荡靠近汉地的几个匈奴小部落。但是,太行军的主力骑兵与斥候队,却要在张狂的亲自统帅下,直接奇袭匈奴的王庭!

因此,作为斥候队一员的廖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清理太行军行军路途中的所有行人。只有确保匈奴人的王庭,对太行军的奇袭毫无准备,太行军才可能成功的一举消灭叛乱匈奴人的首脑。

到了那个时候,太行军依靠这样的战绩,才能有效的震慑四周的敌对势力,从而成功的在肥美的黄河沿岸,抢下一块地盘!

有了地盘,太平道的再次兴起,才能有可靠的保证。廖化自认并不是一个虔诚的太平道教徒,只是随大流而已。但是,如今太平道势力的扩张,已经与廖化未来的发展联系在一起,所以,廖化了太平道的大业,也自然要尽心竭力。

在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之后,廖化不顾牧民眼中的哀求目光,随手抽出腰刀,轻轻一挥,让俘虏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这个时候,另外几名汉军斥候,已经牵着战马,赶起了周围的羊群,向大军前来的方向回归。

廖化的部下,赶羊的技术并不算太差。不过,当他们迎上大队骑兵的到来时,也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虽然斥候们的收获不小,一路掳掠到不下一百只羊。可是面对三千多张狼吞虎咽的大嘴,这些羊也只是够大军吃上一餐罢了。

作为掳掠收获的获得者,廖化所部的晚餐,比起其他将士,多了整整一条羊后腿。更让廖化激动的是,太行军首领张狂,也在巡视营地的时候,坐在廖化这一伙人身边,吃了一片烤羊肉。

身为一军的最高统帅,张狂虽然已经将具体的事物,都分配给了手下诸将。但是,为了收拢军心,张狂也不得不坚持一些行为,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比如:当全军的营幔修立妥当,张狂才回自己的军帐;将士们全部吃完饭后,他才开始吃饭。

这些做法,是数年以来,张狂接受军师程昱的兵法教导,又将兵书联系实际带兵,慢慢摸索出来的。据说当年击灭黄巾军的最大祸首皇甫嵩,就是这样带兵的。虽然这样做,让张狂感到极为辛苦,但不可否认的是,效果很不错。

等到张狂在营地中巡视了一圈,喝过七口大锅里的肉汤,分享了六个百人队的面饼以后,夜幕已经降临。

在这个时代,野外行军,绝对不是一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走在一望无际、人烟稀少的大草原上,大军的补给,完全依靠随军的大车和马匹。由于无法就地获得粮食补给,军队的伙食,完全可以用粗陋来形容。

汉朝时,农民们主要种植的粮食是粟,也就是后世的小米。至于后世的主食小麦、稻米之类,在当时属于杂粮的性质,种植得并不常见。

而且,由于谷物加工技术的不足,小麦通常连壳都不去掉,就直接放到锅里煮熟了吃。这样煮出来的麦饭,由于掺杂了不少麦糠,据说比脱壳之后的麦子,更加的经饱。

为了吃到一餐后世的常见食品——饺子,张狂不得不让人特地将麦子脱壳,磨粉,还差点亲自上阵和面,这才得偿所愿。为此,军师程昱暗中还特地劝谏张狂:

——以后可不要轻易就做这种东西吃,太劳民伤财了!

平时的伙食都是如此,在行军途中的遭遇,就更加可想而知了。如果不是斥候掳掠了这些羊,即使以张狂的身份,也只能用一块风干的咸肉,加上一勺子发酵好的咸豆酱,就着煮熟的去壳粟米,囫囵的混一个肚儿饱了事。

当然,两千年以前的豆酱,自然也不会是后世的那种美味佳肴。

这东西有个外号,叫做“雷不作酱”。这句话,原本是句俗语,指雷雨天不能制作肉酱,以防发霉变质。但因豆制品易使肠胃胀气,人食用豆酱后,腹内气胀,有如雷鸣作响,于是,便有了“雷不作酱”的绰号。

处理完军中的杂务,回到帐篷中,张狂虽然身体有些困乏,却还是不能马上休息。毕竟,他担负着一支独立势力的首领。

奇袭南匈奴王庭的想法,是张狂在与并州刺史丁原、前豫州刺史王允会面以后,才做出的决定。

虽然在会面时,王允表现得沉默寡言,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深知《三国演义》中是谁提出“连环计”的张狂,自然不会对这位相貌堂堂,正气凌然的“王司徒”掉以轻心。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后世资料的影响,总之,张狂无论怎么看王允,都觉得这位,总是一副包藏祸心的样子。没办法,有董卓老大的前车之鉴,张狂当上一回惊弓之鸟,也是理所当然的。

由于这种对王允的忌惮,而导致心中的潜在不安,张狂重新与军师程昱,商量起一个已经被否决的提议。

本来,那个由骑兵千人长乐进提出来的“奇袭王庭”计划,由于需要冒的风险太大,张狂其实并不喜欢。可是事过境迁,张狂派出去联系并州“太平道”的使者韦笑,带回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这个变故,让奇袭匈奴王庭的成功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八成的把握,或许还差一点儿。但是七成以上的成功率,已经值得张某人去试一试了。

种种机缘之下,张狂果断的更改了作战计划,决定亲自领军,轻装上阵,奇袭匈奴王庭!

这不是张狂在军事上的第一次冒险了。但是,无论是第几次,冒险就是冒险。纵然张狂的心理素质远超常人,毕竟不是一个将性命置之度外的莽夫。

不过,目前的奇袭大军,已经摸到了距离南匈奴的王庭——美稷,只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从军事战略的角度来说,这次奇袭,已经有了五成以上的胜算。

如果在明天大军出发之前,南匈奴还没有得知大军的来临,那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就可以飙升到九成了!

当然,军队能够潜伏到这样近的地方,光凭人生地不熟的太行军,那是完全没有可能。就算是并州州师,也没有多少可能,足以做到这一步。在这次行军奇袭中,发挥最大作用的,乃是来自于并州太平道一脉。

并州太平道,是天下八州太平道中,实力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一支。太平道首领郭太、郭大贤,固然才能不显,却极其懂得韬光养晦。在当年的“黄巾起义”结束之后,经过数年的小心经营,并州太平道的势力,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比原来壮大了不少。

这次奇袭南匈奴王庭的行动,主力固然是太行军的骑兵,可并州太平道派出的人马,居然也达到了一千多骑。除此之外,并州太平道还向太行军提供了有关一个屠各族1胡人大部落的消息。

在出征南匈奴王庭之前,张狂亲自率领大军,在并州太平道的帮助指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全歼了那个拥有五百帐,人口接近三千的屠各族大部落。

屠各族是匈奴人的一个分支,但并不受南匈奴王庭控制。相反,为了争夺优良的草场和水源,双方之间还有些不小的矛盾。击灭这一个屠各人大部落,并不会提高匈奴人的警惕之心。恰恰相反,南匈奴人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反而会在暗地里幸灾乐祸一番。

而击灭这个屠各人的部落,张狂并不光是为了那些被屠各人掳掠的汉民复仇,也是为了收罗战争资源。从屠各人的帐篷里,太行军收获了无数的草料,和高达三千匹的驮马与可骑乘马,其中包括战马一千两百余匹。

至于其他的财物,包括屠各人从汉民的手中掳掠到的各种财物,加起来也足有上亿钱的价值。别的不说,光是这么一次出击,就已经将太行军此次出兵的花销给捞回本来了。

ps:1屠各族,又名休屠各,匈奴部落名。后汉至西晋时期,杂居西北沿边诸郡。西汉元狩二年,汉骠骑将军霍去病率数万骑越焉支山(今甘肃山丹县境内)、居延泽(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北),斩获匈奴数万,并缴获了休屠王祭天的金人。

因为昆邪(一作浑邪)王、休屠王的失败,伊稚斜大单于要将二人召至单于王庭治以死罪。二王走投无路决定降汉。但当汉朝派霍去病迎接他们时,休屠王又想反悔。于是,昆邪王杀了休屠王,吞并了休屠王的兵众,休屠王的妻儿随之归汉。

不过,汉武帝也深明对蛮夷的分化之道。匈奴休屠王的部下投降汉室以后,被汉室朝廷从昆邪王手下独立出来,安置在西北边郡,后被称为休屠各。休屠各入居边郡远在南匈奴之先,虽然同是匈奴,却有所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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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运筹谋千里【七】

那些从休屠各大部族里缴获的马匹,让张狂得以将两支步兵千人队,临时转换成骑马步兵。这样一来,张狂能够用于奇袭王庭的人手,就增加到两千。若是没有这样的物质基础,张狂奇袭南匈奴王庭的大动作,根本不具备执行的可能性!

一路上,要不是并州太平道的人,疏通了沿途三个小部落的关系,怕是这次奇袭的大动作,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被南匈奴人给察觉到了。

不过,也别被并州太平道的实力给吓住了。事实上,自从这一千余并州骑兵,加入到太行军的奇袭队伍之后,被吓住的人,并不是张狂。

细细分说的话,并州骑兵虽然数量不过一千余人,却是各自不相从属。其中,光是大头目,便有三个,小头目则不下数十人。

虽然这些并州骑兵的骑射功夫,都相当不错。但是,真要打起来,不用张狂出手,光是依靠乐进统帅的骑兵千人队,就足以完败他们。

相反,当那些本来很有些桀骜不驯的并州骑士,看到太行军骑士们的军容武装之后,一个个仿佛变矮了几分。不少并州道众甚至以为,这些器甲鲜明的精锐骑士,其实是汉军精锐假冒的!

除了在军队的纪律、装备上压倒并州骑士以外,真正让并州骑士们心服口服的,是在进攻屠各人部落时,太行军所展示出来的强悍战斗力。

屠各人的战斗力,在并州也算是数得上的。在去年南匈奴人掀起的叛乱中,屠各人与南匈奴人联手,于今年年初攻杀并州刺史张懿、西河郡守邢纪所统帅的平叛汉军。

虽然随后屠各人就与南匈奴人因为分赃不均,引发火拼而散伙。但南匈奴的新任单于,却也不敢和屠各人公开翻脸。以并州骑士一千余人的实力,要击败屠各大部落不算难,但要全歼他们,却是不太可能。

只是,在太行军的突击骑兵面前,毫无防范的屠各人却犹如待宰的羔羊那样,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当并州骑士们来到屠各人的部落所在,与太行军会师的时候,看到营地旁堆砌而成的高高的京观,无不骇然失色!

一个拥有近千骑兵的胡人大部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了解到这一事实,在并州骑士中由此引发的种种小乱暂且不提。至少张狂本人,对并州太平道随后所表现出来的顺从姿态,心中很是有些小得意。不说别的,能让并州骑士的三大首领,在一声呼唤之后,就乖乖的来到张狂营帐内议事,就是一种明确的证明。

要知道,就算是在并州太平道的首领郭太面前,这三位的表现,也没有现在那么恭顺呢!

三人之中,势力最强的是杨奉。此人表字伯起,出身西河的豪强,据说与大名鼎鼎的“弘农杨氏”一族,有些远房的亲缘关系。

对自己能够与弘农杨氏扯上关系,杨奉向来颇为自傲。借着这层关系,杨奉一手组建了一支小型商队,往返于西河与弘农之间,大做皮毛、马匹的生意,获利不菲。要不然,他也难以一手拉起一支人数不少的骑兵队伍。

杨奉手下有两百骑士,若是不与太行军骑兵比较,也可以算是训练有素。尤其是骑士的被甲比率,接近四成,远远超过其余两位,在并州的千余骑兵里,杨奉军算得上是财大气粗了。

由于实力不弱,杨奉在白波谷的地位颇高。虽然他也信奉太平道,但在并州太平道内部,却说得上是一股半独立的势力。

另一位名叫韩暹的首领,字升甫,本为颍川的士子。不过,与被称为“望门投止,破家相容”的大名士张俭类似,韩暹也不幸的卷入了当年的“党锢之祸”,为朝廷所通缉,不得不远走并州。这一去,他就再也没有返回故乡。

经过边境十多年的风霜洗礼,原本那个身材削瘦,羽扇纶巾的睿智文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目光敏锐、杀伐果断的邋遢骑士。

虽然手下的骑士人数最少,只有区区八十余人。但是,作为郭太最为倚重的心腹谋士,韩暹在并州的人脉极广。那些手下只有二、三十骑的小头领,大多数表示,愿意以韩暹马首是瞻。

最后剩下来的那位宋果,字仲乙,手下握有一百二十余骑。虽然他的部下,穿的有些破烂,武器也多有破损。可是,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彪悍之气,却远远的超过其余的并州骑兵。

说起来,这位宋果,在西河一代,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出身贫苦,却是生性轻悍。年轻时,宋果曾经以自己的一身好武艺,纠合了一帮乡间轻侠,横行于当地郡县,让整个郡县都不敢招惹。

后来,一代名士郭泰、郭林宗听说了宋果的事迹,觉得此人心性还不算坏,于是亲自上门劝诫宋果,对他晓以利害,希望他改邪归正。

郭林宗是何等人物?整个并州士人当中,仰慕他为人的士子何止千人、万人?他的金口一开,宋果立刻感动得痛哭流涕,从此洗心革面,不再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了。

而有了大名士郭宗林的劝诫,宋果在州郡中的名声骤然飙升,很快便得到了当地郡守的征辟,成为一名郡中的小吏。

由于有这样一段香火因果在,宋果对郭林宗的亲属,向来是尊崇有加。郭林宗的侄子郭太,又被人尊称郭大贤的那位,之所以能够在“黄巾之乱”后,以“张角座下八大弟子”的身份,依然能在并州过得有声有色,宋果在明地里的支持,那是功不可没。

不过,宋果固然与郭林宗相交莫逆,本身却不是太平道中人。他召集的那一百六十余骑,多数是临近几个县中的县兵。这些县兵,个个都有一身,在胡汉杂居的纷乱之地,从小杀出来出来的武艺,却不是内地那些太平郡县里的老爷县兵们,可以比拟的。

除了三大首领以外,其余的骑兵小团体也是各有来历。有出身马贼的,有汉军边兵,甚至还有出身屠各族和匈奴人的胡骑。

由于胡人的传统和大汉的威势,那些出身胡人的骑兵,在加入大汉一方的军队以后,对待起同族的敌人来丝毫不会手软,甚至还会更加凶残。所以,张狂虽然在心里暗暗怀疑怀疑这些胡人的可靠性,却在其他人的说明下,接受了胡人的加入。

当然,这些堪称一盘散沙的并州骑士,可能正面作战不咋地,却也有着极为有用的一面。若没有这些熟悉并州地形道路的土著指点和接应,光凭太行军的斥候队,也不可能潜伏到距离南匈奴王庭只有区区五十里的地方。

“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

张狂绷起面孔,一脸严肃的对手下的众将和三位并州骑兵首领说道。

“我的意思,是以乐进所部为先锋,直逼王庭的王帐。三位可以率领并州的豪杰们,从两翼包抄,以作为羽翼。”

听了这个布置,杨奉、韩暹、宋果三人相互对视了几眼,还是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张校尉,额【我】们来这里,是想要跟兄弟们一起杀奴的。可不是跑到这里来,就为了看别人怎么杀奴的……”

说这话的,是三人中,脾气最为耿直的宋果。他虽然承认,这位年轻的太行校尉,手下的确很不赖。但是,对自己勇武的自信,让宋果无论是面对谁,都没有胆怯的想法。

——想当年,额可是与“林宗公”说过话的呢!

“是啊,吾虽然不才,亦愿意为大汉,尽一份力!”

杨奉虽然只是个地方上的土豪,却因为与弘农杨氏的一点儿远亲关系,说话时喜欢摆弄他那刻意做作的一股子雒阳味。他虽然清楚,自己部下与太行军精锐之间的实力差距。但是,此时此刻,该说的话,他也是要说的。

如果奇袭成功,作为先锋的部队,死伤也许会大上一些。可是,抢到更丰富战利品的机会,不是也更多吗?要是跑到两翼去包抄,等到将敌人赶走之后,最好的那些贵人营帐,可不是就早也被人给占据了吗?

若是这时候不出力,待到胜利之后,人家凭什么,要将战利品多分一份给你呢?

ps:杨奉、韩暹二人,都是白波军的首领人物。宋果出自《后汉书-郭符许列传第五十八》:宋果字仲乙,扶风人也。性轻悍,憙与人殷仇,为郡县所疾。林宗乃训之义方,惧以祸败。果感悔,叩头谢负,遂改节自敕。后以烈气闻,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第24节 运筹谋千里【八】

“韩先生,你意下如何?”

杨奉虽然没事就喜欢显示一下自己的优越感,毕竟是在边境地区呆了一辈子的土著,深知道理再大,也大不过刀子。面对实力极为恐怖的张狂,他只觉得势单力孤,自然要拉上一切可以拉拢的人。

毕竟,韩暹也是在边地呆了十多年的老人。就算平日里与杨奉不是很对付,不过此时此刻,韩暹断然没有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韩暹当然不会胳膊肘向外拐。他一开口,立场就非常的明确。

“某奉郭渠帅之命,前来协助张渠帅。如今大战在即,我等怎么能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妄起争议?郭渠帅早有叮嘱,一旦有重要事情需要决断,某等当以张渠帅之命是从。”

“啊?……老韩,你……”

杨奉吃了一惊。不过,在张狂眼中,这个动作,似乎有些夸张。当然,韩暹这样说,正合张狂之意。些许小事,张狂也就大度的不去计较了。

宋果看了一眼韩暹,突然笑了笑。

“张校尉,你是统帅,你说了算。不过,额【我】手下的一百一十七号兄弟,都是多年里,跟杂胡刀头上来,箭雨里往的好汉子。你手下这些娃娃兵,不用额们这些个老骨头指点指点呀?

别的额不说。就说娃娃们杀了人,他们知道他们杀的是啥人不?杂胡蛮子们一打就会散,他们知道该去追哪一个最划算么?”

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太行军上上下下,对匈奴与各种杂胡的了解,的确不深。不说别人,就连张狂自己,对匈奴的了解,也仅仅是局限在书本和别人的口头上。没办法,这些年,太行军上上下下,从来没有与杂胡们打过什么交道。

像斥候队十人长廖化那样,能够勉强的说上匈奴话的,全军上下不到十个。而廖化的匈奴话,还是跟着宋果派出来引路的手下学习的。

“可是,老宋,你的手下,不会我军的骑兵战法啊!”

作为奇袭匈奴计划的最初提议者和主要执行者,乐进这些日子里,心情还是相当惬意的。见张狂暂时没有开口,乐进自恃身为作战主力将领和张狂心腹,自然要开口反驳一下宋果。

宋果听到这句话,脸上有些尴尬。他手下的兄弟们,固然各个勇武过人,骑**良。但是,说到大规模的集团骑兵作战,还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在骑射技能上,宋果固然有资格藐视一下太行军的骑兵队。然而,当太行军骑兵摆开阵势以后,面对敌人所施展出的那种“泰山压顶”般的碾压之势,让在一旁观战的宋果,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这是奇袭,又不是什么正面开打。小乐,你的战法能用么?”

宋果毕竟是打过多次仗的老卒,见识还是有的。见乐进又要开口,宋果抢先一步,堵住了乐进的话:

“额知道,你小子要说,额们兄弟听不懂你们军中的鼓号。没关系,额把兄弟们分拆开来,一个顶一个的跟着你的手下,就当是个向导,总可以了吧?”

这话一出口,不光乐进愣住,太行军诸将愣住,就连同为并州势力的杨奉、韩暹,也当场愣住了。

当向导,这就意味着,宋果将部下一百多骑兵的指挥权,完全拱手让出了。

不说这会损失多少功劳和赏赐。在并州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说话算不算数,很大程度上,就看你的拳头够不够硬,手下够不够多。万一张狂偷偷的将这些被分散开来的骑士们,给收编吞并了,宋果可就落了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所以,让并州骑士们当向导这种事,张狂在前期大军潜行推进的时候,可以提出来。可是,在面临大战,准备夺取最后胜利的时候,张狂就不能开口了。他若开口,宋果三人最正常的反应,就是当场翻脸。

但是,这个主意若是由宋果自己提出来,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前提是,宋果要信得过张狂。

“宋老弟,你不要再想想?”

韩暹的话语里,隐隐有些失态的表现。

“是啊是啊,宋老哥……”

杨奉也开口想要劝说。

“没事,额信得过张校尉。再说了,额那些兄弟眼睛亮,不定谁就能提回‘须卜单于’的首级。到时候,额也能沾一沾光。别人问额,‘须卜单于’1是谁杀的,额说,是额的兄弟!那荣光,嘿嘿……”

宋果既然将话语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也不好再问些什么了。韩暹与杨奉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无奈,一齐说道:

“愿尊张渠帅之命!”

对于这个结果,张狂很是满意。说实话,他对军纪散漫的并州骑士们,还真是放心不下。将这些半业余的骑兵们,放到两翼,壮壮声势,也就够了。真要破敌,还是必须看乐进的本事。

如果乐进搞不定,那么,张狂亲自统帅的一千名精锐骑马步兵,就会结成步兵战阵,对美稷城内的南匈奴人进行攻击。南匈奴人在马背上战斗还是有一套的,但若是敢于与汉人的步兵阵型硬拼,那就是一心为汉军贡献首级。

在没有装备双边马镫的年代里,骑兵的冲击力和肉搏能力是相当值得怀疑的。除了那些武技超群的精锐骑士,普通骑兵并不具备正面交战的能力。要是没有认清楚这一点,张狂绝不会轻易就率领大军,远征千里以外。

就算此行失败,以张狂所部的战斗力,足以保证在一万游牧骑兵的追击下且战且退。而且,乐进所部可是全部悄悄的装备了双边马镫和马蹄铁的。有了骑兵的这三宝,乐进所部至少可以对抗双倍数目的游牧骑兵。

当然,兵战凶危,一块马蹄铁的脱落,都有可能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面临即将展开的关键决战,张狂心中可谓是压力山大。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调整的余地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鲜明写照。

计划已定,接下来太行军就是抓紧时间休息。距离匈奴王庭区区五十里的距离,大军来袭的消息,是不可能被长时间的封锁的。

所以,决战,就在明天!

ps:1须卜单于:当时的南匈奴贵族,自行拥立了一位单于,叫做“须卜骨都侯单于”。简称“须卜单于”。

又ps:今日更新又有些晚了。不过,没法子,陪小孩子的事情,显然比写网文要重要些。至少我老婆是这么认为的。谁让我还没从网文当中得到什么收益呢??

第25节 决胜制万骑【一】

太阳西斜的时候,也是忙碌的牧人们,开始赶着羊群返回羊圈的时候。

不过,这个时候的美稷王庭,最忙碌的,并非那些照料牛羊的牧奴,而是王庭的侍从和侍女们。他们一边宰杀肥壮的牛羊,一边清洗精致的瓷器,一边还要堆放足够的柴草。每当某个侍从|侍女的动作有些放慢,总是会引来主持家务的贵妇大声的训斥。

训斥下人的贵妇,不是别人,正是整个南匈奴目前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也就是现任“须卜骨都侯单于”的正妻,用匈奴语唤作“大阏氏”的那位。

身边的侍女们都知道,“大阏氏”为人不坏,平时其实还是很和气的。不过,今天晚上,刚刚被贵族们拥立的“须卜骨都侯单于”,需要宴请南匈奴族中的有力贵族。为此,“大阏氏”也只得放段,亲自在一旁监督手下那群侍从和侍女。

如果张狂在酒宴开始后,在一旁观察,他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因为,从宴会的形式,到参加宴会的人员,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群匈奴蛮子。

会让人这样想原因是,南匈奴人布置的整个宴会场景,采用的完全是大汉的标准。而大部分参与宴会的匈奴贵族,穿着打扮上,也多是大汉士子和官员的装束。

如果不是少数几个披头散发、皮袍左衽的顽固蛮子存在,不知道底细的外人,决计不会将眼前这些衣冠楚楚之人,与匈奴蛮族扯上什么关系。

当然,如果仔细倾听,从语言上,还是可以听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来。虽然这些匈奴人很喜欢通过说汉话的形势,来展示自己的高贵。但是,一口古怪的口音,足以出卖他们的本质。

这并不是说匈奴人里面,没有汉话说的好的。只不过那些汉话说得好的,基本上都跟着“左贤王”于扶罗,跑到雒阳去赚军功了。要知道,在南匈奴贵族的眼睛里,即使当上了整个匈奴部落的“单于”,也抵不过在汉室朝廷混上一个“两千石”。

只不过,对这些匈奴人来说,汉室朝廷的“两千石”,似乎比南匈奴的“单于”,还要难以到手些。所以,作为整个匈奴人的骄傲,被大汉武皇帝封侯托孤的匈奴王子金日磾,就成为最被他们敬重的先辈英杰了。

攻杀了前任单于,刚刚被贵人们拥立的新单于,有着一张和善的面孔,和一副圆滚滚的身材。

论实力,新任单于并非在场匈奴贵人中,部落领民最多的。论能力,他也不是在场贵人中,能力最出色的。按照匈奴人向来以强者为尊的习俗,似乎不应该由他来担任单于的尊位。

但是,在经过多日的推举之后,各怀心机的匈奴贵人们,通过激烈而漫长的不休争吵,最终发现,他们最能够接受的新单于人选,就是这位一向和气,看起来野心不大的“须卜骨都侯单于”。

那些看起来更加强大有力的贵人,反而一个个因为反对者的众多,完全无缘于“单于”的称号。

认真的说起来,“须卜骨都侯单于”这个称呼,并不是一个单于的正式称号。其中,“须卜”二字,是此人的氏族姓氏。“骨都侯”则本来是他在匈奴王庭所任的职位封号。按照匈奴一向的传统来看,“须卜骨都侯单于”这个叫法,根本就是一个不正统的叫法。

对于这件事情,新任单于固然心中有所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自从南匈奴南迁归汉以来,每一位新上任的单于,都必须得到汉室天子的加封,才算是正式登位。

新任单于虽然已经悄悄的派出一队使臣,前去帝都雒阳,请求汉室天子加封,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怕要拖上个好几年。毕竟,汉室天子那里,还有一个名分更正的“左贤王”于罗夫,赖在那儿,吵闹着要求汉室,帮助他夺回“单于”之位。

而且,新任单于身边的那些贵人们,也乐得削弱“单于”的权威。这样,他们才好各行其是,自由自在,不受新任单于的管束。若不是为了防备“左贤王”于罗夫顶着“单于”的名号杀回美稷,鬼才愿意在自己头上,多出一个“单于”来管着自己呢!

宴会热闹的进行着。

一开始,匈奴贵人们还能够按照大汉的礼仪,相互敬酒。不过,酒宴喝到一半,等气氛渐渐上来之后,胡人们在辽阔的草原上,所培养出来的自由散漫的天性,终究还是暴露了出来。

大家伙纷纷离开坐席,端着大口径的青铜爵,相互间敬来敬去。不时还有人,依着匈奴的古礼,席地坐下,共用一个青铜爵轮流着饮酒,开心的说笑。

“蛮夷始终是蛮夷。哼哼……”

看到这一幕,一个在旁边侍候的汉人奴仆,对着身边的同伴,低声的耻笑着。

南匈奴王庭里的汉人奴仆并不多,大部分还是在过去数月的乱事中,刚被匈奴骑手掳掠来的。相比笨手笨脚的匈奴人奴仆,汉人奴仆显得能干得多。就如这次的酒宴,若没有这些汉人奴仆的帮助,是不可能成功的模仿出汉家的风味来的。

所以,体现在价格上,一个普通的汉人奴仆,可以交换两、三个匈奴本族的奴仆。汉人所受到的待遇,通常也好过匈奴人奴仆。正应为如此,那个汉人奴仆,才可以将搬运酒浆的粗活交给一个匈奴人,自己却趁机休息,与同伴说说话。

不过,这人说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口中依然继续说道:

“这些蛮子喝的酒,还是从雁门抢过来的呢!你不知道,额看过他们自己酿的酒,闻着就有一股子酸味。要不是抢掠额大汉,他们这辈子,还不知道能够喝上几回美酒呢!”

另一位汉人静静地听着,并不接口,只是用一双极为有神的大眼睛,机敏的关注着酒宴的形式。此人身形瘦长,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干练之气;脸上习惯性的保持着一丝笑容,见之可亲。只要他愿意倾听,说话的人,就愿意滔滔不绝的对着他倾诉。

因为,无论你对他说什么,他都能够守口如瓶,绝不对别人透露一丝风声。

“李四,你又在烂嚼什么耳根?”

一个清脆的女声,将说话的汉人奴仆,吓了一跳。他急忙行了个礼,辩解道:

“啊,额在讨论……还要搬多少酒浆呢……呼衍阏氏,额这就去搬酒浆呢!”

见到说话者,有些狼狈的逃离现场,插话的女子脸上嫣然一笑,露出无限的妩媚。她注视着依然镇定的留在原地的汉人男子,轻声说道:

“阿史,你也偷懒了吗?”

阿史的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铜壶。他在酒宴中的任务,就是及时的为各位贵人们加满美酒。他对着突然出现的年轻美女略施一礼,温和的笑道:

“呼衍阏氏,你要来一杯吗?”

呼衍阏氏调皮的笑了笑,低声说道:

“今天夜里三更,来我的帐房!”

不等阿史表示意见,她又故意大声的叫道:

“不许偷懒哦!”

说罢,这位浑身洋溢着活力的匈奴美女,心满意足的转身走向另一个奴仆,监督他们的活计。

阿史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变成了苦笑。

这位呼衍阏氏,出生匈奴名门,是“须卜骨都侯单于”目前最宠爱的侍妾。在整个南匈奴王庭中,这位年轻美女对大汉文明的痴迷,都是出了名的。她不但打扮的像一个汉人女子,还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就连平时的吃穿住用,都向汉人看齐。

在她所喜欢的汉文化中,甚至还包括了汉人的男子。

当然,知道最后一条的人,并不多。要明白,出身高贵的呼衍阏氏,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但是,阿史可以肯定,这最后一条,终究会断送呼衍阏氏的未来。

因为,就在阿史被呼衍阏氏逆袭推倒的第二天,“须卜骨都侯单于”的正室大阏氏,就将阿史召到面前,详细的询问了这件事情。

然后,本来对呼衍阏氏被单于宠爱,隐隐有些吃味的大阏氏,突然态度大变,简直是将呼衍阏氏当做了亲姐妹来疼爱。这种转变,让奴仆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也让阿史头痛不已。

——吾可不是来搀和这些蛮夷的宫斗的!

第26节 决胜制万骑【二】

有着在大汉帝都雒阳城里,听了十年宫掖秘闻经历的阿史,怎么会不明白大阏氏心里的打算?

若是呼衍阏氏被揪出来,阿史这个奴仆,自然也逃不掉被株连的命运。纵使阿史武技过人,也足以让他极为头痛了。

可是,头痛归头痛,阿史并没有放弃自己任务的打算。或者说,他心中的自信认为,眼下的情形,还不足以威胁到他的性命。所以,明知道自己就在一堆大火边上,随时有可能被烤焦,阿史还是决定留下来,见机行事。

怎么说呢?

或者呼衍阏氏那带着清香的柔滑肌肤,也是挽留阿史的原因之一?

阿史在心中,当然要大力的否认这一点。不过,若是换了其他的阏氏,只怕阿史会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走,马上走!

并不是其他阏氏的容貌丑陋,让阿史心生厌恶。单于的阏氏,会\可能丑陋吗?

只是,草原人的某一个特征,让阿史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些蛮子,居然一年到头,可以不洗一个澡!

阿史是在大汉的帝都雒阳呆惯了的人。别的事情,他凭借自己经过严格磨砺过的心智,还可以忍受下来。但是,一想到自己要与一个从头到脚,浑身散发着浓厚臭味的女人合体,阿史的胃,就忍不住要抽搐起来。

不管这个女人,长得有多美丽!

只有呼衍阏氏。她疯狂的迷恋着大汉文化,经常洗澡。当阿史搂着她那具散发着清香的身体时,常常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凰独孤”中。那里,是阿史最能够放松身体的地方。

虽然,“凰独孤”只不过是雒阳城里的一间青楼。

“酒来……”

一个匈奴贵人,举起手中的青铜爵,招呼阿史上前加酒。阿史一边动作麻利的为贵人加酒,一边仔细倾听着这些半醉的匈奴人,用含混的匈奴语,闲聊着的事情。

“汉子们最近在西河,破了我大匈奴的两个部落!真是可恨!”

“一些边兵罢了。要是汉子们没有这点儿反应,我可就敢说,要起兵打到雒阳去……”

“对了,你的手下,上个月偷了我三只羊。你怎么说?”

“放屁!明明是你手下抢了我的草场!”

虽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听起来很无聊,阿史却一刻也不偷懒。终于,他的耐心有了回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远处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当阿史在心中预测了半刻的时间后,终于有一个匈奴贵人注意到了这些声响。

“什么声音?”

“须卜,你要干什么!”

“不是我!来人,去外面看看!”

宴会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喝高了的贵人们,呼唤奴仆们,端上从汉地流传过来的醒酒汤,想要驱散醉意。可是,在醒酒汤被端上来之前,匈奴人先迎来了一声悠长的牛角声。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宴会场,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但是,下一刻,反应过来的匈奴人,开始高声的叫嚷起来:

“那是战争的号角!”

“有敌人!”

“快去找武器!”

“备马!备马!”

一片混乱中,一个声音,以前所未有的音量,压制住现场的噪杂。

“混蛋!停下!都停下!”

人们惊愕的望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只见一向以和气著称的“须卜骨都侯单于”,此刻神情严厉无比,满眼俾睨之意,咆哮着:

“冒顿的子孙们!你们乱什么?慌什么?

是战刀已经砍到了你们的胸口,还是箭矢已经射中了你们的眼睛?”

“须卜骨都侯单于”虽然威望不足,毕竟是大家推举出来的单于。被他这么一吼,其余的匈奴人也开始镇定下来。“须卜骨都侯单于”扫视了一圈,略为满意,忽的拔出腰间的佩剑,向天空中一挥,叫道:

“区区几个蟊贼,何须大惊小怪?各位,拿起你们的兵器,召集你们的卫士,让我们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有理!”

并不是每个匈奴贵人,都出现了慌乱情绪。一些经历事情较多的匈奴贵人,镇定下来的速度,并不弱于“须卜骨都侯单于”。例如,手下部众最多的“左日逐王”,便没有惊讶多久,而是迅速的将自己的亲随武士召唤到身边。

当“须卜骨都侯单于”大声的斥责其余贵人的时候,“左日逐王”已经披挂上轻型的硬皮甲,握着一支铁矛,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来,像我,左日逐王,丘林军臣,这样,披挂起来,去收拾那些胆大妄为的蟊贼吧!”

“左日逐王”的这一出,让好不容易,才有种领袖群雄感觉的“须卜骨都侯单于”,心中暗暗诅咒。不过,他也是个识时务的人,绝不会在此时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

“走,去召集部众,别自己乱了自己的营帐!”

“须卜骨都侯单于”让亲卫簇拥在身边,也不披挂上盔甲,就这样要向外边走去。在迈开步伐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来的,不会是汉军吧?

——不,不,怎么可能?汉室天子都还没有定下新单于是谁,汉军怎么会就来呢?

使劲的摇摇头,“须卜骨都侯单于”将这个自认相当荒谬的想法,甩到了一边。

但是,这时候,在悠长中透着急促的牛角声伴奏下,一个出去打探情形的匈奴武士,跌跌撞撞的跑进宴会会场,神色惊恐的对着他的主人——“右谷蠡王”,大声的回报道:

“汉子!是汉军!汉军来了!”

这个消息让“须卜骨都侯单于”感到自己的头颅,仿佛被十斤重的大铁锤,重重的砸了一下。若不是身边亲卫的搀扶,说不得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你这个贱种!”

失态到当场咆哮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镇定自若的披挂好的“左日逐王”。这短短一刻钟里,在他身上所发生的戏剧性变化,让周围的旁观者,无法将眼前“左日逐王”当做一个人。

“丘林军臣,你遇见鬼怪了吗?怎么突然就怎么胆小起来?”

发话的匈奴贵人,是个年纪轻轻的胖子。他刚才一听到牛角声时,腿脚忍不住打软,对“左日逐王”的镇定表现,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如今见“左日逐王”失态,就忍不住出口嘲讽了一句。

“小羊羔子,知道个屁!”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左日逐王”,虽然立刻恢复过来。可是面对别人的挑衅,还是破口大骂。不过,他只是骂了一句,就顾不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了。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何应对前来的汉军?

“须卜,你怎么做?”

面对这极为无礼的询问,“须卜骨都侯单于”根本顾不上生气。他没有理会“左日逐王”,而是来到报信的武士跟前,大声的问道:

“你可确定,来袭的是汉军?”

“是汉军!他们都打着红旗,红旗上的‘汉’字,我认识!我可是从落日原逃回来的!”

落日原之战,是汉军的伤心地。可是,但凡在此战中逃得生天的匈奴人,就没有不对汉军的强悍战斗力表示恐惧的。

在迷路+断粮+十倍鲜卑骑兵包围的情况下,汉军依然坚持战斗了三天,杀死杀伤的鲜卑人数量,超过了己方兵力的两倍!

最后,在获胜彻底无望的情形下,汉军开始了顽强的突围。被杀的心惊胆战的鲜卑人,眼睁睁的看着汉人骑兵冲破重围,居然不敢追击。若不是没了粮食,能够最终返回的人,绝对不止是十分之一……

如果不是汉军的战斗力让鲜卑人心有余悸,获得了落日原之役胜利的鲜卑大王檀石槐,必然会在此战以后趁势大举入侵汉地。

所谓无知者无畏。“须卜骨都侯单于”和“左日逐王”等人,都是亲身领略过汉军的恐怖战力的人。根据自己的经验,他们都认同“一汉当五胡”这个说法。

如今,在整个王庭没有任何战争准备的情形下,不用人多了,只要有五百名训练有素的汉人骑兵,整个王庭就别想守住!

第27节 决胜制万骑【三】

在整个王庭没有任何战争准备的情形下,不用人多了,只要有五百名训练有素的汉人骑兵,整个王庭就别想守住!

而在汉军出现的背后,还有着更加恐怖的后果。那意味着,汉家的天子已经将美稷王庭的匈奴人,认真的当做了叛军!

这一点,比汉军的突然出现,更加让匈奴贵人们忧心。

近几十年以来,汉室对南匈奴的态度,是越来越严厉了。最近的三十年中,南匈奴的单于不止一次的被汉朝的“使匈奴中郎将”责罚、拘捕。甚至还有一位单于,更是因为汉室对他的不满,而被活活的“自杀”了!

——我就要死了吗?

“须卜骨都侯单于”的腿脚,一阵阵的发软。

——不!要活命!

——跟汉子们拼了!

眼神重新坚定起来的“须卜骨都侯单于”,举起手中的长剑,正要开口鼓动其余的匈奴贵人,联合起来对付汉军,突然听得身后呼喝、交手之声。“须卜骨都侯单于”回头一看,神情又是一呆。

只见,一个身着汉人奴仆装束的人,正突入他身边的亲卫群中,向着“须卜骨都侯单于”的所在,直线逼来!

——有刺客!

“须卜骨都侯单于”无暇多想,手中的长剑一抖,便做好了防守的架势。

刺客不是别人,正是阿史。

他身负使命,潜伏到南匈奴中,时间长达数月,正是为了眼前的这一刻。

刺杀单于!

真要说起来,阿史在今天之前,其实已经有三次机会,可以刺杀“须卜骨都侯单于”。但是,他的真实身份是游侠,可以偶尔客串一下刺客,却毕竟不是死士。如果在刺杀得手后,不能够比较安全的逃脱匈奴人的追杀,那么阿史的选择,依然是隐忍。

——就算是要死,也不能作为一介白身去死!

——至少,也要先捞一个六百石的大吏当当!

不过,眼前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在雒阳的时候,阿史没少和司隶校尉麾下的城卫军打过交道。那时候,他可没有感觉到,那些只会收税、喝酒、逛青楼的家伙,会在周围的蛮夷之间,拥有偌大的威名。

在并州边地呆了一阵子之后,阿史终于意识到,边兵与城卫军,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汉家在边境地带的赫赫威名,可是生生的用无数胡人尸骨铸就的。

所以,当匈奴人惊恐万分的确认,来袭者的确是汉军的时候,粗通匈奴话的阿史,立刻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汉军来袭,匈奴人乱成一团。若是趁机杀死了新任的单于,群龙无首的情形下,匈奴人将陷入彻底的混乱。

在这样的混乱下,可会有谁,还要继续追杀刺客?

无人追杀,对阿史这一级别的高手来说,就是最大的安全。

阿史的出手,与他的决断一样,坚定,快捷。

作为一名被“掳掠”而来的汉奴,阿史的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刀剑之类的武器可用。但是,为了切割牛羊肉,每张几案上,都摆着一柄小小的匕首。

阿史抄起一柄刃长不过三寸的匕首,矮起身体,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向着“须卜骨都侯单于”靠近。不过,被汉军来袭的消息,激起了十二分警惕的单于亲卫,立刻对企图靠近的阿史,大声的呵斥起来。

其中一个精神紧张到极限的亲卫,更是直接提起腰刀,当头就斩,像是想要将汉军来袭的惊恐,在阿史这个掳掠来的汉人身上,发泄出来!

面对这样的变故,阿史的反应,干脆而直接。

身形一闪,阿史避过了当头的一刀。同时,他的身体突然化为一条游鱼,瞬间滑过三尺。手中的匕首一抖,正正的刺在那亲卫的心脏上!

“刺客!”

伴随着惊讶的报警声,有三把铁刀,飞快的斩向阿史。不得不说,这些参与过汉军的军事行动,接受过汉军军官训练的亲卫,反应还是相当快捷和准确的。

然而,敢于在此时当众出手的阿史,武技之高,远远超过了亲卫们的预计。

阿史身子一摇,避过了第一刀;左手一推,用被杀的亲卫尸身,挡住了第二刀。至于第三刀,阿史根本就没有避让,反而一头迎了上去。

亲卫大喜,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誓要将眼前的可恶刺客,活活的劈成两片!

阿史冷笑。

亲卫的刀,劈到一半,突然再也挥不下去了。因为,阿史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亲卫握刀的手腕上。

手腕上传来一阵酸麻,让那亲卫再也握不住刀了。紧接着,亲卫眼前一花,惊恐万状的发现,刀光居然改变了方向,直奔他自己的面门而来!

——空手入白刃!1

在场的匈奴人中,只有一个曾经跟随着上一位“羌渠单于”,到雒阳觐见过天子的武士,隐约的听说过这门武技。这门武技的诀窍,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只是有一条,凡是能做到这一点的武者,武技至少要比对手高出两倍!

——这是大敌!

武士的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当他想要告诉其他同伴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这一点,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提示,尽在一刀之中。

夺过铁刀,阿史立刻挥出了一刀。

在这一刀中,阿史施展出全部的实力,足足耗费了占到三成的战炁。杏白色的光芒,从黑夜中猛然爆发,差点儿亮瞎了周围匈奴人的双眼。

然后,刀,就不见了。

当周围的匈奴武士反应过来,再次睁眼看去的时候,那柄铁刀已经恢复了原状,不再闪光。可是,出现在三名单于亲卫身上的血迹,却告诉了他们,这一刀的战果。

四道伤口,让三名亲卫两死一伤!

一刀之威,竟至于此?

看清楚这一幕的匈奴武士,齐刷刷的向后退却一步。这样的高手,怕是整个匈奴王庭中,都找不出一个来吧!?

要知道,刚才前去阻挡刺客的亲卫,每一个,都至少在过去的战斗中,亲手斩下过十颗敌人的首级。即使是号称“美稷武技第一”的“左贤王”于罗夫,也没有可能如此轻易的斩杀这四名亲卫!

足足有两次呼吸的时间内,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

匈奴人是不敢说话,不敢动作。而阿史,却是说不出话,动不了手。

刚才的那一刀,看起来固然威猛无比,却不是没有代价的。一下子爆发出高达三成的“战炁”,对阿史的身体来说,已经是能够承受的极限了。甚至阿史体内的某些经脉,也在这全力一击中,有了一定的损伤。

万幸的是,被一刀震住的匈奴武士,给了阿史整整两次呼吸的时间,来缓解爆发带来的力量反噬。所以,当匈奴人回过神来,开始再一次试图围攻阿史的时候,阿史已经恢复了九成的行动能力。

面对匈奴人的逼近,阿史不退反进。

退,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为了心中对官位的渴望,阿史只能前进!

而且,在一举斩杀四名亲卫以后,只要再进一步,阿史就可以面对这一次匈奴潜伏之旅的终极目标:

——须卜骨都侯单于!

ps:1《三国志·魏书·文帝纪》裴松之《注》引曹丕《典论·自叙》:(邓展)善有手臂,晓五兵,又称其能空手入白刃。

又ps:这一章,写的很带感。在小时候,就尝试过写武侠,不过都是片段。这一章武侠情结插在历史文里,也不知道各位看官评价如何?

第28节 决胜制万骑【四】

“去死……”

在杀人时,一向默不作声的阿史,口中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同时跨出一步,斩出一刀。

“须卜骨都侯单于”虽然人到中年,身体有些发福,当年却也是打过许多次仗的。面对强横敌人的来袭,“须卜骨都侯单于”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以刀法斩出,硬打硬的与阿史的战刀撞击在一起。

然后,“须卜骨都侯单于”发觉,自己手臂的力道其实完全没有施展出来,就仿佛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中。而阿史的战刀,也脱离了他的手掌,被“须卜骨都侯单于”一剑砍飞!

“不好……!”

“须卜骨都侯单于”心知中计,急忙收回手上的力道。可是,这个决定,被证明是完全错误的。

若是“须卜骨都侯单于”不收回手上的力道,长剑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切开阿史的胸口。

因为,阿史的双手,在“须卜骨都侯单于”收回力道的当儿,冒险的搭在了“须卜骨都侯单于”的肘腕上。为了做到这一点,阿史不但故意弃刀,也根本就没有躲开对方长剑的意思。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阿史的性命,赌的就是阿史对“须卜骨都侯单于”反应的判断!

胜,则生。败,则死!

当然,阿史对结局还是很有把握的。要不然,他也不敢如此冒险。

他胜了。

接下来,是“卡啦”、“卡啦”两声,骨头折断的轻响。阿史的“手搏”【即空手搏击】技巧,还在他的刀法之上。这一套“拆骨手”,不但废掉了“须卜骨都侯单于”的一条胳膊,还顺便将长剑的所有权,变成了阿史。

一剑在手,阿史心中大定,腕部抖了一个剑花,精准的将剑尖刺入了“须卜骨都侯单于”的咽喉。这一下,让在场的匈奴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须卜死了!”

“大单于!大单于!”

在震天的喧闹声中,阿史剑光再闪,一剑向“须卜骨都侯单于”依然站立的躯体削去,中途手腕暗动了九次。然后,“须卜骨都侯单于”的大好头颅,就如同熟透了的果子,自己从颈脖子上滚落下来。

“削圆术!”

那个曾经随上一任“羌渠单于”去过雒阳的匈奴武士,心中再次狂叫。他可以肯定,这个刺客,一定是大汉知名的剑手。而且,在雒阳的知名剑手中,此人的排名,绝对不会超出前五!

“须卜骨都侯单于”的头颅还未落地,阿史已经捏住了头颅顶部的发辫,将首级抄在手里。

这个东西,可是丢不得的。汉朝的军功,向来是以斩获的首级为准。没有这个东西,阿史将来回到汉地,根本无法证明,死于刺客的“须卜骨都侯单于”,是自己所杀。

但是,随身携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对一名讲求速度的刺客来说,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事实证明,这东西,不但是个累赘,还是个大麻烦。

如果阿史杀了人就飘然远去,有鉴于外边正面临着汉军的奇袭,匈奴人怕是无心去追杀他。但是,杀了人,还要将人的脑袋带走表功。这,也太将匈奴人,视若无物了吧?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的阿史,无惧,无滞。

他只有一个动作:

向外冲!

“杀了他!”

“为单于报仇!”

一剑在手,阿史战力大增。面对逼过来的匈奴武士,他的剑只是轻轻挥舞,仿佛没用什么力气。但是,每一剑挥出,就会有一名匈奴武士狼狈的后退。反应快的,可以全身而退;反应慢的,就会在身上多出一条伤口。

由于武技上的差距,这些匈奴武士,若没有抱着必死之心,根本不可能真正威胁到阿史的安全。

“千军辟易剑!”

那名见多识广的匈奴武士,再次大叫起来。刚才,这名武士观看阿史的刀法和手搏的时候,就已经极为惊讶。可阿史一剑在手的表现,让这名武士意识到,阿史的剑法,比他的刀法和手搏还要高明!

——这样年轻,剑法却这样高明的剑手,整个大汉,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教导得出来……

然后,匈奴武士无暇多想了。因为,阿史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匈奴武士本来可以避开阿史的锋芒,就如同其他匈奴武士那样。毕竟,他不是“须卜骨都侯单于”的部下,没有一定要为单于报仇的动力。可是,一种武者的激情,在他的心中澎湃:

——能够面对这样的敌手,对武士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啊……

于是,匈奴武士勇猛的迎了上去,与阿史交手。然后……

他死了。

阿史用肋下挨了一刀的代价,刺死最后一名阻挡在面前的匈奴武士,心情终于略略放松了些。

当然,他的脚步并未停下。两、三个闪身以后,阿史终于成功的摆脱了身后武士的追击,消失在美稷城的小巷当中。

匈奴人无力,也无心再追赶阿史。在一个更大的敌人面前,其他杂事,都完全无暇顾及。

汉军,出现了!

南匈奴王庭所在的美稷县城,原本有着完整的城墙防御系统。不过,自从这里成为南匈奴的王庭所在之后,县城的四周城墙,就没有被有效的修缮过。

在大汉的历史上,与匈奴人打过那么多次大战,两国之间积累的仇恨,就算没有华山那么高,也不会差太多。以桀骜难训著称的匈奴人,又怎么可能被大汉皇帝一句话,就老老实实的为大汉戍守边疆呢?

“护匈奴中郎将”这一官位,虽然说名义上是为了保护南匈奴,免遭其他草原蛮族的侵略而设立的。可是,历任“护匈奴中郎将”最主要的任务,其实却是监视匈奴人的任何异动。

为了防止南匈奴人发动叛乱,将美稷县城当做抵挡汉军反攻的军事要塞,某一任“护匈奴中郎将”,甚至干脆以“方便匈奴人骑射训练”为理由,将南面的城墙给拆除了一半。

所以,当汉军的骑兵从南边一路杀进来的时候,其过程之顺利,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意外。

而这份意外,很快就变成了狂喜。

突入美稷城的汉军骑兵,为首者身材矮小,却一看就给人以彪悍的感觉,正是“太行军”骑兵营的千人长乐进。他看着周围不断前进的铁骑队伍,大声的鼓舞喝道:

“保持好阵型!别掉队!匈奴单于的首级,正在等着俺们去砍呢!”

“诺!”

自大军出动,奇袭匈奴王庭以来,天气一直保持着晴好。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在圆圆的满月照耀下,乐进的骑兵队一路行来,都无需火把照明。

在微风的吹拂下,火红的汉军军旗猎猎飞舞。但凡见到这面汉军大旗的匈奴人,有的拔腿就跑,有的跪地求饶,竟然没有一个敢于拔刀抵抗的!

乐进回想了一下曾经在主公大帐里看过的美稷县城城防图,镇定的指挥部下,分出两个百人队,去占领美稷城的粮仓和兵营。其余部队,则跟随在一个来过美稷的向导骑士身后,直扑美稷城的单于王庭!

原本平静的美稷县城,犹如一滴水溅到了热油锅,猛然喧嚣沸腾起来。短短片刻,满城的匈奴人,都在惊恐万状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匈奴这是在叫什么呢?”

一个年轻的太行军战士,好奇的问起身边的向导骑士。那向导骑士,是宋果那一百多部下中,对匈奴和美稷城最为熟悉的边兵之一。他一边控制着马匹小跑的速度,一边用浓浓的并州口音,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他们在叫:‘汉子来了!’”

ps:看来武侠风的确不讨喜。昨天那一章,居然掉收藏了。这可是近一个月来的第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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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决胜制万骑【五】

“汉子来了!”

“汉子来了!”

匈奴人疯狂的叫嚣着这句话。哪怕,他们根本还没有与汉军照过面。

说来也怪,平时这些匈奴人,特别是年轻的匈奴武士们,口头上对汉人们不屑一顾,开口闭口,就是要出去抢掠汉人。然而,当今晚汉军骑士们突然间从天而降,这些年轻力壮的武士,却是所有匈奴人中,叫的最响,逃得最快的一群。

不过,另外一群人逃窜的速度,比上述的匈奴青年们,却也不逞多让。至少,当乐进亲自带队,一马当先的冲进单于王庭大院的时候,里面除了少数吓傻了的仆役下人,就只留下几具新鲜的匈奴人尸体。

这幅局面,让乐进呆了一呆。

乐进设想过很多种情形,包括满院子的人,都逃得一个不留;包括匈奴人及时的得到警报,组织起来严阵以待;包括匈奴人陷入混乱,歇斯底里的在院子里乱窜……

可是,匈奴人在逃跑的时候,还留下来的这几具尸体,特别是那具一看就知道衣着尊贵的无头尸体,却让乐进百思不得其解。

不解就不解吧!

乐进向来是个行动派。他拷问了几个留下来的奴仆,得知那些南匈奴贵人的大致去向,便留下一个百人队,占据了单于王庭的院子,等候接应后面的大军。他自己则带领着部下的主力数百骑兵,向着匈奴人逃走的方向追击而去。

要知道,那些逃跑者当中,居然有“左日逐王”、“右谷蠡王”这样的匈奴贵人!

由于匈奴这个游牧部落的特性,这些手中掌握着大片草场和部众的实权贵族,平时是分散的居住在美稷城的周边地带。他们依靠自身部下的人丁和武装,即使是对上南匈奴单于,也未必有几分害怕。可以说,南匈奴目前的一半以上兵力,都归属“左日逐王”、“右谷蠡王”等区区几个贵人所有。

在整个奇袭计划中,太行军荡平了南匈奴的王庭之后,还要立刻分散开来,四处出击,将拥有一定兵力的匈奴贵族们再扫荡一遍。否则,就不算是彻底平定了南匈奴叛乱。

然而,既然这些平时分散居住的家伙,难得凑巧的跑到王庭来赴宴,乐进自然不能将这些老天赐下的功劳给放跑了。若是能够将“左日逐王”、“右谷蠡王”等人一网打尽,他们的部下就会变得群龙无首。日后太行军要想掌控整个南匈奴,至少可以节约三成的力气。

“追!不要再爱惜马力了!占领了匈奴,俺给你们这些混子,一人配两匹好马!”

策马扬鞭的狂奔中,乐进这样的鼓舞部下。

匈奴贵族们的逃跑行动,只是比乐进的来临早了那么短短片刻。当乐进出发追击时,匈奴贵人们已经惶惶然的逃出了美稷城,来到广阔的草原上。

乐进率领部下精锐,一路追出来到达城门时,借着姣白明亮的月光,还能隐隐看见这些匈奴人快马奔过,所扬起的烟尘。

不过,这也是乐进与逃跑的匈奴人之间,所能达到的最短距离。

匈奴人自幼就生活在马背上,骑术之精良,绝非乐进部下可以比拟。而且,以放牧牛羊马匹为生的匈奴人,手上的好马数量,也是太行军完全不能望其背项的。

外加上乐进率军远道而来,一路上奔波了几十里地,马力已经接近疲惫。刚刚跑出十余里地,乐进就郁闷的发现,匈奴骑士们跑路扬起的烟尘,已然渐渐地在视线中消失了。

“仟长,咱回头吧?追不上的!”

宋果手下的向导骑士,久居并州,对马儿的品质和特性,有着深刻的了解。此时此刻,他凭借着自己二十余年的骑马经验,向乐进提出了建议。

乐进看了向导一眼,不答话。他只是加紧抽了两马鞭。

——不甘心!

乐进是个固执而要强的人。要不然,当初第一次与张狂相遇,乐进也不会在面临绝对优势的黄巾军时,依然死战不降,差点儿与典韦拼了个你死我活。虽然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已经是事不可为。可乐进依然在心中下了决定:

——再追十里地……

所谓“军令如山”。乐进下了决定,其他将士就算心中并不赞成,也要认真执行。而事实证明,乐进的追击,并没有得到多少收获。

不过,他们也没有做无用功。

追出五里地之后,乐进依然没有发现匈奴骑士们扬起的烟尘。可是在意料之外,借着姣白的月光,乐进直接看见了一群人。

匈奴人。

一群死了的匈奴人。

无主的战马,依然徘徊在主人的尸身旁边,不时地打一个响鼻,呼唤着主人。即使太行军骑兵队的到来,也没有驱散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乐进驱马来到尸身边,弯腰用长刀翻动了几具尸体。在明朗的月光下,这些尸体的死因,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一箭毙命。

一箭毙命,这四个字,说起来轻巧,可是想要真正做到,却是难之又难。

弓箭虽然可以攻击远处,但它的致命弱点,便是穿透力和杀伤力的低下。别被所谓的漫天箭雨给吓到,一般只要射击距离超过五十步,普通的弓箭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军中有一句老话,形象的说明了弓箭伤害力的低下。

——三箭抵一刀,三刀抵一枪。

这句由老兵们亲身体验得来的话,意思是这样的:

身上中了三箭,大概相当于被砍了一刀。身上被砍了一刀,大概相当于被敌人刺了一枪。

只要身上有一副薄薄的皮甲,一个训练有素的老兵,就可以身上插着几只箭,却依然带伤作战。一些披着铁甲的军将,甚至被射成一个刺猬的样子,依然可以在战场上活蹦乱跳。

所以,在汉军中,弓箭只是士兵们用于远程杀伤的额外补充武器。真正被汉军依赖的远程武器,是弩。

但是,乐进眼前的这些匈奴人,却是基本上只中了一箭,就被击杀当场。乐进在长刀上使出缠劲,用力一挑箭羽,“波”的一声,拔出了一支羽箭。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发现箭头入肉的深度,几乎达到了四寸!

就算这些匈奴人因为事发仓促,大都没有披甲。可是如此凶猛的箭劲,已经足以骇人听闻了。乐进自恃,自己可射不出如此凶悍的箭劲来!

“仟长,这个还有口气!”

一名骑兵翻动着匈奴人的尸体,向乐进禀报。

“~!#$%^&*|……”

那个还未死透的匈奴人,垂死中,口中还蹦出几个音节来。

“这厮在说什么?”

“他在说:‘飞将军’。”

向导骑士翻译道。

“飞将军?”

在大汉的历史上,人称“飞将军”的猛将颇有几个。不过最著名的,当属汉武帝时期的李广。乐进联想起刚才那些箭矢的杀伤力,点了点头:

“这般箭术,倒也当得起一声‘飞将军’!”

说罢,他环视了部下一眼,再次下达了命令:

“追!”

——以这个“飞将军”的箭术武功,那些匈奴子,多半是逃不掉的。

——却不知,这个“飞将军”,到底是谁?难道主公料到匈奴子会朝这边逃,先派了太史慈在前方截杀?

——不管如何,总要去见一见!

当乐进在追赶的时候,“飞将军”的杀戮,还在进行当中。

每当“飞将军”的弓弦被拉动,就会有一道火红的流星,飞快的划破长空,然后精准的找到自己的目标,饥渴的在目标的血肉上,狠狠的咬上一大口!

面对此情此景,匈奴人竟然完全没有抵抗的勇气。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逃!

不管前面是何方,只要没有“飞将军”在,就是可以逃窜的方向!

匈奴人不是没有想过,要进行冲锋反击。但是,一看到来者身上的火红色战袍,还有明晃晃的刀戟和手弩,匈奴人就知道,与这些汉军中的精英战斗,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第30节 决胜制万骑【六】

汉军骑士的数量虽然不多,远远少于匈奴人的人数。但是,在匈奴人的人员优势,没有达到来袭者五倍以上之前,匈奴人根本就没有与汉军肉搏战斗的勇气。

所谓的“一汉当五胡”,这不是空话,而是无数草原人,用他们的鲜血和泪水,验证出来的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当匈奴人认出来袭者的首领以后,反击的念头,就更是完全被从头脑中驱离出去了。

“赤那这个杂种!居然敢这样!”

即使是在飞驰的奔马上,“左日逐王”依然乘着缓口气的当儿,狠狠的骂上一句。其他人听了,固然没有心思接口,心中倒也极为赞成。

想当初,这个“吕赤那”,也曾经在美稷王庭厮混过一段时间。由于此人武力极为恐怖,可以说全匈奴无人可敌,更加长的是一表人才,匈奴的贵人们,可没少招待拉拢过此人。就连前任的“羌渠单于”,也考虑过,是不是要嫁个女儿给他。

然而,这个“吕赤那”,有一个极为令人不齿的毛病,那就是:

好色。

认真说起来,好色,对当时的杰出人物来说,算不得什么太大的问题。

就如日后的曹,最喜爱找别人的妻子做小妾,以至于在后世的网络上,得了个大名鼎鼎的“曹”的绰号。虽然曹因此丢了一个儿子和大将典韦的性命,可其他人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可这个“吕赤那”的好色,不在于他要娶多少个女人,而在于,他最“好”的,是别人家里的那个“色”!

所以,当前任的“羌渠单于”发现最受宠爱的阏氏,居然被“吕赤那”勾引了,对这个“吕赤那”的愤怒,自然是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可以说,当时的“吕赤那”,面对的是整个南匈奴武士群的追杀。

然而,“吕赤那”的武力之强,也借机彻底的展示在匈奴人面前!

若非“羌渠单于”手下最强的三名猛将,在追杀“吕赤那”时,先后被对方一一轻松斩杀,“须卜骨都侯单于”暗中策动的叛乱,也没有这么容易的成功。此人当时从数百强力的匈奴武士围追堵截中,杀开一条血路,逃到了汉地州郡,可是让不少的匈奴贵人大为叹息。

叹息之余,匈奴贵人们心中也不乏庆幸,庆幸自家的武士没有在“吕赤那”手中死伤太多。当然,这其中绝不包括后悔得咬牙切齿的“羌渠单于”。

但是,如今这个“吕赤那”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仓皇奔逃的匈奴人面前,立刻对这些匈奴人的心理,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逃啊!逃到箭射不到的地方去……

然后,这些慌不择路的匈奴人,突然绝望的发现,前头突然多出一片汉人的骑士,正正的拦住了去路!

拦住匈奴人去路的,不是别人,却是乐进的骑兵队!

原来,匈奴人被“吕赤那”兜头一拦,不知不觉中,居然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返回美稷的方向上!

面对此情此境,所有的匈奴人心头大震,继而大恐。

——怎么办?

“左日逐王”看着“右谷蠡王”。

——怎么办?

“右谷蠡王”看看“左日逐王”。

——怎么办?

一众匈奴贵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匈奴人的惊恐,便是太行军的惊喜。

乐进看着一头撞上来的猎物,大喝一声:

“速速投降!”

精神大振的太行军骑兵们,也呼应着首领:

“速速投降!速速投降!!速速投降!!!”

匈奴人的贵族中,就没有听不懂汉语的。但是,在刀还没有架到自己脖子上以前,没有人甘心,就这样任人宰割。

所以,匈奴人在犹豫。

然后,匈奴人在犹豫中,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因为,匈奴人在犹豫中,可是后面追赶的吕布,却不会让他们有犹豫的机会。

吕布突然全力催发马力,脱离了身后的随从骑兵,犹如一柄火红的战刀,切入了匈奴人这块美味的鱼肉之中。

“不!”

“愿降!……”

当死神降临之时,匈奴人突然发现,原来,投降,也是要趁早的啊……

夜中,骤然亮起一道火光,犹如火山喷发,光照刺眼,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

吕布需要的,便是这一眨眼的时间。

长戟挥动,挥过人头。人头落地,遍地飙血。

一眨眼,便是四条人命。

“左日逐王”、“右谷蠡王”、“右大当户”、“左大都尉”,这四个地位最高的匈奴贵人,在逃命的时候,不自觉的聚在一堆。结果,却方便了吕布。

“救命!”

“愿降!”

首领被一举击杀的匈奴人,彻底崩溃了。他们哭着喊着,向乐进一方逃来,想要从杀神吕布的战戟下,逃得一命。

乐进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有赶上吕布与关羽、赵云、太史慈三人之战。他原本以为,那三位超强武将,被吕布一人击退的事迹,怕是有些夸张。然而,吕布此刻的表现,让乐进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吕布非一人可敌”!

不过,吕布在一举斩杀掉四大南匈奴贵族首领之后,并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乐进见状,认为吕布是看不上剩下的那几个虾兵蟹将,遂大手一挥,指示部下骑兵,上前将残留的数十名匈奴侍从一一擒获。这些匈奴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功,勉强也聊胜于无。

——这个吕布,倒也有些气度。

吕布当然是有些气度的。只是,他之所以停手,不再继续追杀,倒不关气度的大小。实际上,在剧烈的爆发出“战炁”后,吕布已经无力追杀余众了。

他,毕竟只是个人。能够一招击杀四名不算差的武士,已经达到了人类武技的极限。在释放出如此强力的大招以后,吕布也是需要时间来回气的。

“吕从事,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吕布的出现,大大出乎乐进的意料之外。在吩咐部下做好警戒后,乐进驱马上前,与吕布交谈。

“足下为甚出现在这里,吾便为甚出现在这里。”

吕布其实读过不少书,在文案上的本事,也不算太差。只是,多年以来,他与匈奴人和鲜卑人打交道的时候居多,用不上这些书上的东西。不过,在丁原帐下厮混的这些日子,吕布好歹将汉家的礼仪什么的,再次捡拾起来了。

所以,乐进虽然感觉吕布的话语有些硬,却并不觉得失礼。而且,大家都在找匈奴人的麻烦,好歹算得上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外加忌惮吕布的盖世武力,乐进一点儿都没有杀人抢功的打算。

“既然来了,吕从事不如跟俺去见见俺家主公?”

在佩服吕布武力的同时,乐进想起自家主公张狂的奇妙手段,便向吕布发出了邀请。

——也许这位,也是上天派下来,辅佐主公取得天下的星宿转生者?

“可!”

吕布爽快的答应下来。他此次率兵潜入草原的意图,便是暗中监视太行军的所作所为。既然行藏已经被对方撞破,吕布也就干脆的答应下来。

当初并州刺史丁原,根据太行军大营的粮草供应情况,和与匈奴部落的交战情形,推测出太行军的骑兵主力,已经离开大营,不知所终。丁原也是老道知兵的宿将,略一推测,便估计出太行军最有可能前去的地方。

丁原虽然对太行军上上下下,没有怀着什么善意,倒也不至于故意去破坏对方奇袭南匈奴的行径。更何况,他手中也没有掌握什么,能够有效制约太行军的手段。反倒是太行军如果因为丁原的原因再次反叛,他可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来。

但是,身为并州刺史,丁原又不好对此事毫不关心。毕竟,匈奴人是并州地区的一大强力军事集团。如果匈奴人闹出什么大事来,对整个并州的政治事态,都会产生相当的影响。

思考到最后的结果,丁原决定派出一支小股骑兵,尾随追赶在太行军骑兵大队的后面。万一太行军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支骑兵队,可以随机应变,自行决定应对的举措。

接下来,丁原考虑的就是,该派谁去统领这支骑兵小队呢?

人选有三个:张杨、张辽和吕布。

这三个人选中,张杨的年纪最大,为人也最温和,与太行军上上下下,还能攀上一些交情。但是,丁原用他用得顺手,还有不少事情要交给张杨处理。

至于张辽,虽然年纪轻轻,不过他少年老成,有大将风范。

只是,最近雒阳城里的大将军何进,让丁原选拔一些并州勇士去大汉北军,以补充去年在西凉战场上,对羌人叛军的战损。张辽原来就去过雒阳,见过何大将军。这个送人上雒阳的差事,讲究一个熟门熟路,还是不要临时换人的好。

所以,最后被丁原派出来的,便是新加入并州州师没多久的吕布。

ps:小吕再次登场,可还看得?前几节中的阿史,也是一位历史名人。可有书友看出来了?

第31节 决胜制万骑【七】

被丁原派出来监视太行军的,便是新加入并州州师没多久的吕布。

而且,比较起张杨和张辽来,吕布常年厮混在南匈奴人的地盘上,熟悉当地的地理。更加上吕布的骑射本领,堪称天下无双。若是需要硬碰硬的打起来,一个吕布,就超过张杨、张辽两个人相加的战斗力。

在跟踪太行军的一路上,吕布也充分的发挥了他指挥小股骑兵的超强能力。太行军的斥候,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匈奴人身上,大部队经过时,留下的痕迹又十分明显。吕布可以说是毫不费力的就成功吊在了太行军骑兵主力的后方,却不为对方所觉察。

当太行军对匈奴王庭发起最后的猛攻时,吕布率领着一小部分亲随骑兵,一人双马,绕到美稷城的侧翼,打算就近观察一下动静。然而,那群匈奴贵族,居然好死不死的一头撞上了吕布。

到口的肥肉,怎么能够不吃?

吕布不是一个保守的人。这样一来,就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当吕布带着他的部下,跟随乐进进入美稷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偶尔出没的太行军士卒,看不到平民百姓的身影。不少街角巷道间,依然残留着经历过血与火的痕迹。

张狂坐在单于王庭的大院里,处理着各种占领军特有的麻烦。

占领美稷的南匈奴王庭,只是征服匈奴人的第一个步骤。张狂出兵的目的,不是为大汉帝国开疆扩土,铲除异己。这位前任反贼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放弃“天下布武”的打算。

大汉很快就要陷入大规模的混乱当中。在如此前景之下,只有傻子,才会依然想要依靠大汉来发展。

那么,如何将匈奴人的人力和地盘,彻底的被太行军消化掉呢?

这个问题,张狂在策划出征匈奴之前,就已经与军师程昱商量了很多次。得出的结论,必须要做两件事。一件事是“杀戮”,另一件事是“融合”。

匈奴不比其他的草原蛮族。历史上,匈奴人也出现过像冒顿这样杰出的领袖,也经历过在大汉面前占据上风,逼迫汉室进贡与和亲的辉煌。

就算南匈奴现在落魄到,需要仰大汉官吏的鼻息的地步;就算不少匈奴贵族都深受大汉文化的熏陶,对大汉的一切满怀倾慕;可是在匈奴人的内心深处,他们依然在向往着一个新的“冒顿”单于,再次带领大匈奴国兴起和辉煌!

所以,对于这些在骨子里,依然刻有深深的民族情怀的匈奴贵族,张狂选择了“杀戮”的手段。

这,不见得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是见效最快的办法。毕竟,张狂的目标,并不是只想当一个“护匈奴中郎将”。

只要能够保证在数年之内,彻底的压服匈奴人,能够为张狂参与不久以后的诸侯争霸,有效的提供资源,张狂并不介意,将这些匈奴子的骨髓,都撬开来吸食掉。

至于这样做的后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当然,一味的“杀戮”,对于太行军实力的扩充,毫无帮助。在定下杀戮匈奴贵族的策略时,太行军对待底层的普通匈奴牧民\牧奴,就要温和得多。

根据张狂在事先的调查中所得知的事情,他惊讶的发现,普通匈奴民众的生活,与大汉的平民相比,简直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具体的不多说,只一条,那些匈奴的牧民\牧奴们,在抢掠大汉的财富时,就连大汉最穷困家庭中的那些破烂杂碎家当,都要当做宝贝一样,带回自己住的草窝里!

在张狂的眼中,那些接近一无所有的牧民\牧奴,只要略为花上一点儿代价,就能够很好的为太行军所用。将这些廉价的异族用来当炮灰,在张狂心里,那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而且,这些无知无识的愚昧蛮族,在屠刀的威胁下,想必洗起脑来,灌输注入汉家的文化和思想,应当极为方便。相比起对匈奴文化更加了解的匈奴贵族来,普通匈奴牧民只要措施得力,张狂有信心在十年以内,彻底将他们同化为汉家的民众。

当然,想要实现同化这些异族的目标,需要很多不可缺少的条件。首先,张狂就必须找到一个人,一个熟悉南匈奴内情的人,一个拥有相当能力,并且对南匈奴贵族甚为痛恨的人。

本来,对于寻找这样一个人才,张狂还打算花上一番手脚,慢慢的来找。不过,现实有时候比计划更加顺利。不用张狂去找,当张狂在匈奴王庭里小睡了一觉之后,人才已经自动送上门来了。

这个人才,姓郭,名缊1,本是上一任“护匈奴中郎将”的亲信,任“主薄”一职,对整个南匈奴与美稷县城的大小事务,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本来,如此一位俸禄达到六百石一级的汉室大吏,以张狂的官位和名望,是完全不可能招揽得到的。光从地位来讲,张狂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杂号校尉,在朝廷官员中的排位极为低下。到他手下做事,了不起混一个四百石,已经是顶了天了。

不过,特殊情势下,许多事情需要特殊对待。

郭缊的主薄之职,隶属上一任“护匈奴中郎将”,权势来自他的上司,本身并不算什么高位。当前任“护匈奴中郎将”还在的时候,郭缊自然是权重一时,在南匈奴王庭中挥斥方遒,旁若无人。就算是“羌渠单于”,也不敢在郭缊面前拿大。

然而,不幸的是,早在大半年以前,前任“护匈奴中郎将”居然突发疾病,还没让人反应过来,便死于非命。

前任“护匈奴中郎将”的病死,就像一场强烈的地震,彻底破坏了南匈奴的政治势态。

南匈奴臣服于汉室达一百余年之久,暗中虽然对汉室有诸多腹诽之处,明面上却是极为老实。整个匈奴部落,就像一条被驯化的狼,忠实的执行主人交给它的看门任务。

如果有什么匈奴子,胆敢惹得汉家不高兴。不用别人出面,光是“护匈奴中郎将”,便足以铲除那些胆敢冒犯大汉的匈奴子。毕竟,“护匈奴中郎将”下辖的两千精锐边军骑兵,可不是吃干饭的。

怀之以恩,刑之以威,向来便是大汉对待四方蛮夷的基本政策。这个政策执行得好,便能为大汉四方的边陲增添几分安稳。

但是,近年以来,大汉进入多事之秋。先是国内的一场黄巾大起义,对大汉国内部,造成了极大破坏,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紧接着,西凉的羌人叛乱,迫使汉室派出了最精锐的军队和最著名的将领,与叛乱羌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这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平定的羌乱,不但枯竭了大汉的财富,也抽干了大汉的兵员。本来在“护匈奴中郎将”名下常设的两千精锐骑兵,几年来陆续被抽调,在一年前,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架子。

没有了兵力的威慑,外加上在美稷王庭说话,堪称一言九鼎的“护匈奴中郎将”,突然病逝。这样一来,在汉室指派新的“护匈奴中郎将”上任之前,汉室对南匈奴政治的影响力,骤然降到了最低点。

而没有汉室的保护和支持,又将亲信部队派出去,帮助汉室平定叛乱的“羌渠单于”,被南匈奴的贵族们变成一个悲剧,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被动卷入了南匈奴政治格局变动的郭缊,在这次变乱中,遭受了无妄之灾。对于位高权重,秩比二干石的“护匈奴中郎将”,匈奴子是敬畏有加。但对于一个不过秩六百石的主薄,匈奴贵族还不会太过在意。

在前任“羌渠单于”被杀之后,一些原来受过郭缊责罚的南匈奴贵族,自然就将郭缊关押起来。若不是忌惮郭缊的汉室正式大吏的身份,他坟头的青草,怕是也该有半人高了。

对于郭缊来说,被匈奴子囚禁,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由于主官突然病故,那么,导致南匈奴内部叛乱的责任,便只能由他这个主薄来担任了。郭缊虽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可是对汉室将给他的处罚,却是完全悲观的。

就算郭缊的父亲郭全,曾经当过大司农,在朝中有些余泽,可以帮助郭缊脱罪。可按照汉律,让南匈奴一地陷入动乱的罪行,使得郭缊最少也要被削去官位,贬为白身。

这,也是那些匈奴人贵族,哪怕对汉室大军充满畏惧,依然胆敢毫不留情的折辱郭缊的原因:

——反正,这个汉官将要被汉室治罪。将来若是想要报复他们,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只要不杀了这个汉官,汉室必然也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处罚大家。

ps:1郭缊,太原阳曲(今山西太原)人,东汉大司农郭全之子,官至雁门太守。其子郭淮是三国时期魏国名将,官至大将军,封阳曲侯。

第32节 决胜制万骑【八】

在如此绝望的背景下,郭缊被太行军从居所解放出来之后,略一打听,知晓了太行军的来历,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拜访太行校尉张狂。

张狂对于郭缊的拜访,先是惊讶,然后大喜。

张狂当然知道郭缊的底细。

要知道,兵战凶危。千里奔袭南匈奴王庭,这样重要的大战事,不把事先的功课做好,张狂根本就没胆子将计划实行下去。对于久居边地的郭缊,张狂在战前收集到的所知资料,是这样描述的:

“晓畅军机,精熟匈奴。”

评价很简单,却很强大。能够得到如此评价的人才,张狂自然很想要招揽。不过,这个郭缊,出身太原郡阳曲县的地方大族,父亲郭全当过朝廷大司农一级的高官,从阶级成分上来说,天然就与出身黄巾的太行军不是一路。

之前,张狂为了招揽一个出身小户地主的赵云,都不得不费尽心思,甚至动用了“美男计”【?】,几经周折,才算是得偿所愿。对于招揽郭缊此等出身的士族人才,张狂心中确实没有几分把握。

如今,郭缊不请自来,对张狂来说,不啻于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当郭缊在谈话间,透露出愿意帮助太行军稳定匈奴的形式时,张狂更是激动的从坐席上一跃而起,紧紧抓住郭缊的手掌,欣喜的大笑起来:

“我得郭先生相助,就好像是‘如鱼得水’啊!”

为了表示对郭缊的信重,张狂立刻叫过身边的侍卫,将自己的“太行校尉”铜印,交付给郭缊,委托他处理太行军入城之后的各种事项安排,还安排赵云做郭缊的助手。郭缊对张狂的举动,并不显得如何激动,只是淡定的回应了一礼:

“必不负明公所托!”

看着郭缊大步流星的走出院落,一直默默坐在一旁,不发一声的程昱,这才问道:

“无忌就如此相信此人?”

“军师,此人势力不再,兵权又在我手中,他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呢?再说了,子龙【赵云】心思细腻。有他盯着,料郭缊也不敢做什么对我军不利的事情。不过,还要多辛苦军师一下,暗中主意他。”

“这是自然。”

程昱答应完毕,再次沉默下来。然后,一个身材高大异常的魁梧巨汗,全副披挂,手持双铁戟大声向张狂禀报:

“主公,吕从事来了!”

“快请!”

张狂的“请”字刚出口,吕布已经大踏步的从大门迈入院落中。他一出场,不说身边身材本来就瘦小的乐进,连体格比吕布大了一圈的典韦,也变成了一旁的陪衬品。就仿佛全场的光线,都被吕布吸收了……

“张校尉,别来无恙啊?”

听到吕布先声夺人的一句话,张狂满面堆笑,大步的迎接上去,夸赞道:

“都说‘人中吕布,马中赤菟’,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张校尉过奖了!不过,赤菟是什么马?吾好像从未听说过?”

吕布的话,简单而直接,让张狂一下子不好接口。

他说漏了嘴。

——好像,要等到董卓入京之后,赤菟马才归了吕布?

“赤者,红色。菟者,楚人谓虎於菟。此马矫健如虎,故名赤菟。1”

关键时刻,军师程昱开口解围。他知道张狂心中,有不少古怪的机密。在平时,张狂口中时不时的蹦出几个奇怪的词语,对他的亲近人来说,都成为一种正常现象了。

而且,作为张狂身边的头号智囊,程昱一直负责太行军的对外情报工作。他知道的情报,比张狂还要多,还真就听说过“赤菟”这匹马。

“吕布见过程先生。”

吕布与太行军的重要人物,一起参加过丁原设下的接风酒宴,都有一面之缘。虽然自负勇力,但吕布对于年纪较大,而又显得智深似海的程昱,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敬意的。

“哼!”

一旁的典韦,冷哼了一声。他自负是“太行军第一强者”,对吕布很有几分敌视。对典韦来说,那一次“三英战吕布”,没有让典韦赶上,是一件极为不爽的事情。如果不是被张狂压制住了,典韦早就想办法上去挑衅吕布,与他好好的打上一场了。

对此,吕布的反应是:

——无视。

见到典韦的挑衅行为,张狂急忙瞪了典韦一眼。被主公如此示意,典韦只好扭过脖子,不再盯着吕布挑衅。程昱也急忙还了一礼,开口为吕布解说。

“听说‘前将军’董卓【升官了】,不久前得了一匹宝马,名唤‘赤菟’。据传言,此马可以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乃是天下间第一等的宝马良驹。”

“哦?若是有机会,吕布倒是要骑骑看。”

双方分宾主坐下,张狂开口询问:

“吕从事深受丁并州【丁原】器重,每日公务繁忙,怎么有时间,到这蛮夷遍地的边境来?”

吕布对于这个问题,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听说张校尉与匈奴子射猎于此处,刺史特意命吾赶过来,意欲分一杯羹尔。”

张狂略略颔首,摸了摸新近留起来的一撇小胡子,问道:

“却不知,吕从事带了多少人来,想要分多大的一杯羹?”

“骑兵二百余,胃口不大,只要几个首级就可以了。”

“呵呵,匈奴子的首级,遍地都是,吕从事但取无妨。只怕到时候,吕从事的马儿,驮不动这许多首级呢!”

“不劳校尉费心。吕布手下骑士,尽皆是一人双骑。料想几千级首级,还是驮得动的。”

三言两语,双方将各自的目的说清楚。吕布没有占据美稷土地的想法,而张狂作为黄巾余孽,手中的一大堆首级,也没有可以请功的地方。如此一来,双方的要求居然毫不冲突。

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难为自己的意思,大可以各取所需,吕布与张狂之间的气氛立刻好转起来。

正好,时间到了隅中【太阳行至东南角,上午9时正至上午11时正】的时分,一旁的亲卫过来,询问是不是要开饭。张狂便热情的邀请吕布共进早餐。吕布略一思索,就大方的答应下来。

话说,汉朝的时候,普通老百姓,一天还是只吃两餐饭,第一顿称为朝食,在大约相当于上午九点左右就餐。第二顿称哺食,在申时(下午四点左右)进餐。只有较为富裕的人家,才一天吃三餐。

但是,在太行军中,为了保证士卒的体能充足,从当年立足泰山郡之时起,张狂就将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三餐。这个因为张狂自己受不了饥饿,而执意更改的习惯,因为可以多吃一顿,自然是深得军心。

后来,一日三餐,居然成为不少太行军士卒,在张角死讯传来,黄巾军起义失败以后,依然选择跟随张狂的重要原因……

当然,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简单的说,实行一日三餐之后,太行军军粮的消耗,比一日两餐,大约多出了两成左右。张狂在太行山里边窝着的时候,若不是手上有些钱财,又有些门路,能够从冀州豪强那儿买到高价的粮食,怕是早就改回一日两餐的老习惯了。

ps:1赤菟,也有作赤兔的。对于赤兔的解释,有说法是“兔”应当指马的头形。汉朝出土的《相马经》里,其中的一篇说“得兔与狐,鸟与鱼,得此四物,毋相其余……欲得兔之头与其肩,欲得狐之周草与其耳,欲得鸟目与颈膺,欲得鱼之鳍与脊”。

第33节 飞将非无敌【上】

由于身份的限制,有资格陪吕布这个汉室正式官吏吃饭的太行军将士,还真没有几个。招呼程昱和乐进坐下,张狂又让面无表情的典韦卸下盔甲,一起陪吕布吃早饭。

古人实行的是分餐制。张狂坐了主位,其他人分左右两排坐下。汉人以右为尊,吕布当仁不让的坐在张狂的右手边。其余诸人也一人一席,分尊卑坐下。典韦虽然有些不满,可是被程昱一扯,还是没有表示出来。

虽然太行军是外来者,时间又仓促,不过,匈奴人昨天晚宴,准备的食物可真不少。亲卫将酒肉热了一热,端上食案,每个人也是满满当当的一食案。看着食案上大块大块的牛肉、羊肉和马肉,典韦的丑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古代人讲究的是“食不语,寝不言”,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会被认为缺乏教养。所以,众人一开动,立刻安静的专心对付自己食案上的对手。不过,没过一会儿,吕布就惊讶的抬起头来,盯着对面的典韦。

吕布身长九尺,体格健壮,饭量当然不小。他自认为自己吃饭的时候,虽然动作潇洒,可速度绝对不慢。但是,与典韦一对比,吕布心中,居然产生了一丝自卑?

典韦吃东西的样子,当然谈不上什么潇洒优美。吕布一眼看上去,只觉得典韦吞噬酒肉的架势,竟然让人无端的觉察到一种凶残!

凶残而快速。

同样多的酒肉,吕布刚刚吃掉一半,典韦居然就已经将食案上的食物一扫而光。旁边的亲卫熟门熟路,飞快的又为典韦端上一份酒肉,让典韦继续大快朵颐。

典韦的名声,吕布听说过。但是,既然没有交过手,吕布也并不太将他放在眼里。但是,有一点吕布可以肯定。典韦此人,绝非什么酒囊饭袋之流。

既然不是酒囊饭袋,那此人如此能吃,就说明他的身体消耗巨大。

身体消耗大,往往意味着力气也巨大。如同饕餮般的表现,让吕布真正开始重视起典韦这员太行军头号猛将。

——如此能吃能喝,反映出的武功水准,只怕当真非同小可……

有鉴于此,吕布这餐饭,吃得实在算不上轻松。

典韦不是第一个吃完饭的。张狂才是。

思想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张狂,原本是有着边吃零食,边上通宵网习惯的网虫。在汉朝过了几年,生物钟早就调整过来。不过,喜爱吃零食的习惯,却因为身份的原因,顺利的得以保留。

昨天夜袭南匈奴王庭,由于一切都极为顺利,张狂在入城之后,就吃过一餐夜宵,还有时间小睡了一个时辰。所以,现在的他,并不如何饥饿。草草的就着一块有些肥腻的羊肉,喝了一碗小米粥,张狂便放下碗筷,笑眯眯的看着其他人吃饭。

大概是被典韦的吃相给刺激到了,吕布的吞咽动作,也大为加快,再也顾不上什么潇洒风度了。看着两个人恶行恶相的大吃大嚼,张狂感觉出,吕布怕是被典韦的吃相,给刺激到了。

这样的场面,比后世的某些大片,可要精彩多了!

虽然吕布紧赶慢赶,典韦的动作,依然超过了他的想象。当吕布吃下常人一人半分量的食物,还在与另外半人份的食物做纠缠之时,典韦已经将三人份的食物塞进肚子里,然后拍拍肚子,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又给了吕布一个带着挑衅的眼神。

向来自负的吕布,对吃饭速度及不上典韦有些恼火,却不好发作。毕竟,此事有些无聊。

见众人吃过早餐,亲卫这才向张狂禀报道:

“主公,谢仟长带了两个人,在外面等候。”

谢仟长,便是谢逊。自从张狂认了谢逊这个义弟之后,也交给了他一个千人队。谢逊做事干练细心,入城之后的事情,张狂大半交给了他处理。

虽然有吕布这个外人在场,张狂也不在意。谢逊做事极有分寸。他在知道有外人的情况下,既然没有让亲卫暗中禀报,说明带来的人,应当与太行军内部的事物无关。

“让退思【谢逊】过来吧!”

“诺!”

见到这些亲卫虎虎生风的行动,吕布心中暗自感慨。

——想当初,我也是这样充满青春活力的啊!

张狂的这些亲卫,一个个年纪不大,其中有不少人都看得出稚气未脱,显然年纪并不大。但是,他们的行动极为迅捷,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杀伐果断之气。只要在战场上多摸爬滚打几年,怕是不少人都能够武技小成,激发出自己的“战炁”来。

——听说这个张狂,有“点化”武技之能。看起来,所言非虚啊……

正在思索间,吕布就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极为雄壮的大将,龙行虎步,迈进院落。

吕布见过不少太行军的将领。不过,对于张狂的义弟谢逊,却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事前吕布听说过一些传闻,但是亲眼看见,永远比传闻更让人震撼。

——此人武技不俗,怕是至少到了“千人破”一级?

在吕布面前,区区一个“千人破”,当真还不放在眼里。让吕布感觉到震撼的,是谢逊身上所透露出的那股气势。

那是一种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此人值得敬重,值得期待的独特气质。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所谓的“大将之风”!

然后,吕布注意到了谢逊的一头黄发,真的如同黄金般灿烂夺目。这种白肤金发的相貌,吕布并非第一次见到。可是白肤金发之人,又拥有如此风范的,倒是让吕布开了一次眼。

——“金毛狮王”?

——这个外号,果然贴切。

其时,中国已经有了“狮子”1的形象。吕布年轻时游学,曾经到过雒阳,参观过“白马寺”,见过这种从西域传过来的生物,在壁画上的形象。

——异族人的相貌,用异域的猛兽来形容,这才形象。要是用“虎豹熊罴”之流来形容,可就没有这种味道了……

谢逊自然不会知道吕布心中的恶趣味所想。他对着张狂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的说道:

“校尉,末将奉命排查城中人员,正遇到此二人前来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校尉!”

张狂顺着谢逊的手指看去,见到一个削瘦却很精神的男子,穿着奴仆的衣服,身上有好几处血迹和伤痕。他左手牵着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右手却牢牢的提着一个包裹。

一个圆形的包裹,一个渗着血的包裹。

凭着一个剑客的经验,张狂直觉的猜测到,包裹中应当是什么。

“足下何人?”

那男子虽然身形挺拔,英气逼人,行礼时,眼神却不敢直视张狂。

“草民史阿,见过校尉。”

被匈奴人称为“阿史”的男子,不,现在应当改为真名“史阿”,正是在不久前,以一人之力,在十数名南匈奴侍卫武士的保护下,刺杀“须卜骨都侯单于”成功,并且从容退却的那位。不用多说,他手上的包裹,里面装着的,正是“须卜骨都侯单于”的人头。

“足下前来,必有所教?”

张狂淡淡的问道。

“三月之前,草民得前豫州王刺史【王允】所托,潜伏入匈奴部落,受命见机刺杀匈奴单于。昨夜得校尉大军军威所助,侥幸得手。现在,特地携匈奴单于的首级,前来献于校尉!”

即使事先已经有所预料,史阿的回答,依然让张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一人之力,潜入敌人心腹所在,一剑刺杀敌酋,然后成功退却。

这是在编故事吗?

自从得到“大贤良师”张角传授的《遁甲天书》之《人》卷,张狂几年来潜心修习。虽然还没有练到大成,在自我感觉中,他的剑术应当比原来又前进了一步。但是,就算如此,张狂自认为,也没有几分把握,可以完成刺杀“须卜骨都侯单于”的壮举!

——如果此人要杀我……

这样的心思,虽然刚一升起,就被张狂自动掐灭。但是,张狂依然感觉到,从尾椎开始,传过一阵凉意,让他很想当堂打一个大大的喷嚏。

ps:1狮子在汉时还被写作“师子”,原产于非洲。古代的印度地区也有引进,但我国古时候对这种生物只有传闻,而无实物。狮子形象的传入,当与佛教的传入有关。

第34节 飞将非无敌【中】

“真的是‘须卜骨都侯’!”

被摆在地上的人头,还带着惊愕的表情,注视着前方。由于人头上的血污曾经被人细细的擦洗过,辨认起来无疑相当轻松。吕布只看了一眼,就认出的人头的身份。

想当年,吕布厮混于美稷王庭的时候,不但勾搭上了上一任“羌渠单于”新娶的美貌阏氏,对于这位当时的“须卜骨都侯”,也曾经动过他妾室的主意。由于这等不足为人道的原因,即使几年时间过去了,吕布对“须卜骨都侯”的相貌,依然记得相当牢固。

“真是壮士啊!能够做到这般壮举,足下必定会名动天下!”

张狂想着“史阿”这个名字,依稀觉得有些印象,只是记不清楚什么出处了。但是,这个“史阿”的行事作风,让张狂直接联想到一位天下闻名的大剑客,大游侠。

——王越。

——在四年前的“黄巾大起义”中,只身一人,潜入广宗城里,刺杀被严密保护的“地公将军”张宝。在被发觉后,依然凭借手中的剑,杀出重围的剑道大师,王越。

——十八岁匹马入贺兰山,只身取羌族首领首级而归,无人敢当其锋;30岁周游各州,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超强游侠,王越。

“俺听过你……”

“某见过你……”

在一旁陪着的乐进和典韦,几乎同时说话。两人对视了一眼,乐进努努嘴,让典韦先说。

“某见过你,你是王越大侠身边的随从!”

张狂心中一跳:

——这厮,果然与王越有关!

“草民也记得这位……猛士。是在……襄邑的刘氏坞堡?”

史阿看了一眼典韦,有些慢吞吞的说道。典韦的身材特点实在是太过于鲜明。见过他的人,就没有几个不能再次认出典韦来。

“没错!”

典韦一拍大腿,大声的说道:

“那时候,某刚刚杀了刘氏的仇人李永,藏身在刘氏坞堡,躲避追捕。1”

“俺听说过你。你是大剑师王越的入室弟子。俺当年在雒阳,听说你是唯一一个,练成了‘空手入白刃’绝技的王门弟子。”

乐进回忆起当年身属北军时的点点滴滴,心中是五味杂陈。虽然有些怀念过去身为北军骑士的荣耀,不过有一点,乐进绝对可以确定。若是他现在依然呆在大汉北军之中,绝对做不到军侯、屯长的级别,顶多是个斗食级别的队率之流。2

大汉众多的世家豪族子弟,已经将大汉北军好一点的官位都给霸占住了。没有足够后台的人,一辈子当个队率,也是正常之事。

就在典韦、乐进二人,解说他们对史阿的所知时,张狂脑中一闪,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哪儿听说过“史阿”这个名字了。

——这位,好像是后来的魏文帝曹丕的剑术老师?3

后世三国论坛里,对曹丕的关注不多。张狂能够注意到那个帖子,还真是有些难得呢。

——这可是一代帝师!真正的高手啊!

正当张狂听着部下的介绍,暗暗思索的时候,史阿心中,正在偷偷叫苦。

史阿原本以为,前来奇袭匈奴王庭的,不是并州的边军精锐,便是大汉北军的骑士。这两支汉军中,史阿都能够找到不少熟人,师傅王越的声名在军中又极为响亮,他也不虞有人会\敢\能抢功。

然而,当他自行暴露身份,投奔汉军以后,才发现,这支军纪严明,器甲鲜亮的骑兵精锐,居然是盘踞并州、冀州边境,为祸大汉,却屹立数年未被剿灭的太行贼!

——太行贼,什么时候被招安的?

——若发现我是王师【王越】的弟子,会不会翻脸呢?

史阿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想当年,王越可是为了得到汉室的悬赏,冒险刺杀过“地公将军”张宝的呢!

“草民区区薄名,何足挂齿?”

虽然史阿心中颇有些后悔,但是形式不由人。事到临头,史阿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住场面。

“王越,很出名吗?”

吕布常年身处并州,连大汉的三公九卿姓甚名谁,都没有完全弄清楚,自然不会关心京师雒阳的一个白身4剑客。他自负武力,听到太行军诸将的话语里,对这个“王越”极为重视,心中未免有些不以为然。

吕布斜眼乜视着史阿,只将四分视线投史阿身上。另外的六分视线,倒是盯住了跟在史阿身后的那名女子身上。

——此女虽然故意将脸涂污,不过,手腕颈脖处的肌肤,晶莹细滑,想来丽色一定极为不错……

吕布平生有三好:好色,好武,好马。但凡见了这三样好东西,一颗心就全都牵挂在上边了。

而且,吕布越看这位女子,心中就越发的升起一种熟悉感。

——吾从前,一定见过这位美人儿……

对于自己的记忆力,吕布从不怀疑,特别是面对一位美女的时候。

“这位将军,却是何人?”

史阿将注意力从张狂的身上,转移到吕布那儿。他自然不认识吕布,只是以为,这位傲气过人的英俊武将,也是张狂的部下。

虽然不想得罪太行军诸将,可是,事情一旦涉及到史阿的师傅王越身上,史阿若是毫无反应,一旦传扬出去,他就别想再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了。

当时的社会风气,推崇孝道。所谓“天地君亲师”,师傅的地位,与君主、父母是并列的。任由别人侮辱自己的师长却没有反应,传扬出去,必然会被天下人所唾弃。而名声一旦臭了,史阿这辈子出仕为官的可能性,将直接变为负数。

吕布看了史阿一眼,没有回答。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史阿身后的女子吸引过去七分。

女子自从跟随史阿进入院落以来,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四周,显得极为紧张和拘束。但是,当吕布炽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女子看穿之时,女子还是忍不住悄悄抬头,正正的与吕布四目相交。

“吕赤那?!”

在女子的惊讶中,一句匈奴语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听到女子清脆的匈奴语,吕布突然间仿佛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大声的叫道:

“你是呼衍小夫人!”

呼衍小夫人?这是什么人?

张狂听得莫名其妙。

——这个女子,是匈奴人?

——真的看不出来啊……

呼衍小夫人,就是呼衍阏氏。当年吕布还在美稷王庭厮混的时候,前任的“羌渠单于”还在,“须卜骨都侯单于”还没有加上“单于”的头衔。所以呼衍阏氏,那时候还只能被称为呼衍小夫人。

当时的吕布,在整个匈奴王庭中,只看中了两个匈奴女子。一个,是“羌渠单于”的新阏氏,后来与吕布勾搭上,结果被“羌渠单于”愤怒的处死的那位。另一个,就是这位极为痴迷汉家文化的呼衍小夫人。

“羌渠单于”那位新阏氏的死,曾经让吕布痛心过好久。但是,此刻看见呼衍小夫人,吕布顿时觉得,这一次来草原上走的一趟,当真是收获不小!

“呼衍,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吾可是一直在想你……”

ps:1《三国志·魏书·典韦传》记载:

典韦,陈留己吾人也。形貌魁梧,旅力过人,有志节任侠。襄邑刘氏与睢阳李永为雠,韦为报之。

永故富春长,备卫甚谨。韦乘车载鸡酒,伪为候者,门开,怀匕首入杀永,并杀其妻,徐出,取车上刀戟,步去。永居近市,一市尽骇。追者数百,莫敢近。行四五里,遇其伴,转战得脱。

2东汉军队为部曲为基本单位,每曲500人,二曲1000人为部,二五制。部上设营编制为5000人,二营为军。曲下设5屯,每屯100人,屯下设2队,队下什和伍。

伍设伍长,什设什长,队设队率,俸禄级别为斗食。岁奉不满百石,计日而食一斗二升,故云斗食也。

3曹丕在《典论·自叙》中说:“余又学击剑,阅师多矣,四方之法各异,唯京师为善。桓、灵之间,有虎贲王越善斯术,称於京师。河南史阿言昔与越游,具得其法,余从阿学精熟。”

4白身,指没有官职的平民百姓,意思与“布衣”相类似。

第35节 飞将非无敌【下】

“呼衍,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吾可是一直在想你……”

一边深情的说着话,吕布一边伸手,向呼衍阏氏迎去。张狂愕然的看着吕布的脸,感受到的,只有一往情深的真切。

张狂无语。

对吕布的表现,他已经无话可说。

吕布的宽厚手掌,似慢实快的伸出去,一把握住了一支修长的手。

那只手,修长而有力,手指、手心、虎口处,长着不少老茧。

这些老茧,是长期使用武器,才会留下来的。

如此一只手的主人,当然不会是一个娇弱的女子。

史阿出手了。

史阿的手指,在吕布掌心一点,吕布就觉得半截手臂一阵酸麻,一时间居然没有了力气。

——这是什么妖术?!

吕布大吃一惊,右手急忙缩回,左臂却猛地一挥,带着风声的呼啸,打出一道摆拳!

这一拳来的极快。虽然力道不是很大,可是一旦挨上,怕是也要被打的鼻青脸肿。所以,史阿再次出手。

不,出指。

又是一支手指,点中了吕布的手肘。吕布顿时觉得左手手臂一麻,居然也没了力气。

吕布大恐,身形顷刻间爆退五尺,一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短戟上。

“这是什么……武术?”

吕布本来想说妖法的。不过,他素来不太相信妖魔鬼怪之流的东西,话到口边,还是改了。

史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缓慢的说道:

“截脉术。”

张狂听说过“截脉术”,说白了,这门武术,就是精确的攻击人体体表的几条经脉,从而达到用较小的力道,造成较大杀伤的目的。

后世的武侠小说里,将这种高级的搏击技巧进行了神话,从而变成了大家耳熟能详的“点术”。

“乎!”

吕布伸展了一下手臂,运起“战炁”,将身体的酥麻感觉驱离出去,手腕一翻,短戟在握,对着史阿沉声说道:

“你手搏不错。来,与吾试试兵刃!”

史阿虽然一击得手,手指却也被吕布反震得隐隐生痛,自然不想与眼前这个强得离谱的高手过招。不过,还不等史阿开口转圜,一个怒吼,如同火山喷发,震得他双耳一跳。

“休得无礼!”

典韦从坐席上一跃而起,顺手抄起摆放在一旁的那对双铁戟,一指吕布,神态凶恶的说道:

“吕布!你敢动兵【兵器】?”

吕布眉头一挑。

虽然只是看着典韦吃了一餐饭,可吕布已经将典韦,视作与自己同一级别的对手。如今自己身处别人的地盘上,又是在马下,一旦动起手来,那真的是毫无胜算。

“子韧,不得无礼。我等与吕从事,都是大汗的将士,怎么能够这样待客呢?”

张狂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不说吕布武功盖世,单说吕布背后的并州刺史丁原,就不是张狂现在想要招惹的。

而且,真要想对付吕布这样一个有着明显弱点的家伙,说的直接点,让程昱动手,会比让典韦动手,更加的轻松。

“吾失礼了。”

见张狂出面圆场,吕布的眉眼也算是通挑,自然借机下了台。而典韦见吕布收起短戟,自然也将手中的双铁戟摆放在一边。

张狂哈哈一笑,正要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突然,骤变又起!

一道人影,挺着一道白光,直奔张狂!

“汉子受死!”

张狂听不懂这句匈奴语。但是,单看向自己猛扑过来的身形,张狂也可以猜到,这句话不是好话。

不得不说,对方选择的出击时刻,极为巧妙。就在经历过一次突发的对峙之后,众人的心情刚刚放松下来,正是难得的戒备最为松懈的时刻。所以,当一个娇小的身影猛然扑出去,几乎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这次突发事件,及时作出了反应的,只有一个人。

被袭击者,张狂。

张狂的武功,自然不会高过在场的典韦、吕布等人。但是,他修炼了一门具有莫大神通的天书。

《遁甲天书》之《人》卷。

虽然张狂的修炼,不过是略有成就,还谈不上什么大用。可是,这卷天书赋予张狂的,是对他人的一种微妙直觉。若是来者心怀强烈的敌意,张狂第一时间,就能够察觉一二。

吕布对张狂有敌意,但是不强。史阿对张狂有敌意,但是也不强。这种敌意,其实说成是一种正常的戒备,会更加的恰当。

可是,跟在史阿身后的女子,初始并没有太大的敌意。但当史阿献上“须卜骨都侯单于”的首级之时,女子身上的敌意,就如同丢进火堆的烙铁,变得通红而醒目。

试问,在这样的形式下,张狂是否会放松警惕呢?

面对合身扑过来的呼衍阏氏,张狂第一时间,就从她的身法中,挑出了十三处破绽。他心念一动,脑中立刻浮现出十六种可以一击必杀此女的手法。

然后,张狂轻轻的踹出一脚,将挺着贴身的拍髀1短刀扑过来的呼衍阏氏,原路踢了回去。

面对一个不懂武功的女子,张狂实在是不好意思下狠手。

或者,这里面也有给史阿一个面子的缘由。

“贱人!”

“臭娘们!”

“找死!”

张狂的几个属下,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不由得勃然大怒。只听到“锵”“锵”的声音,典韦的双铁戟,乐进的断头刀,以及谢逊的环首刀,纷纷对着呼衍阏氏奔去!

“不可!”

刚刚交过手的吕布和史阿,居然一齐发出惊呼,想要救下呼衍阏氏。

乐进虽然身材矮小,可是从敏捷和反应来看,却是三人中最快的一个。当典韦刚刚再次起双铁戟,谢逊的环首刀也才出鞘的时候,乐进的断头刀,已经斩到了呼衍阏氏的头顶。呼衍阏氏花容失色,惊呼一声,骇得将双眼都闭上了!

但是,乐进的刀,却始终不能斩落下去。因为,有一支小戟,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来,架住了乐进这必杀的一刀。

乐进身为“千人破”巅峰一级的强力猛将,手中的刀气切金断玉,如同等闲。当今天下间,可以架住乐进这含愤一刀的人,怕是双手就可以数完。

但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算,吕布都必然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乐进猛然催动“战炁”,一时间,断头刀上紫金之色大作!

然后,乐进忽然间,就有了一种身入熔炉的炙热感!

——火克金!

就在乐进意识到,自己的金属性“战炁”,明显的被吕布的火属性“战炁”克制之时,吕布手中的小戟,猛地开始旋转起来。

汉朝末年,是“戟”的流行时期。这种兵器,具有钩、啄、刺、割等多种用途。在一个高明的使用者手中,戟的攻击方式千变万化,对手往往穷于应付。

吕布当然是用戟的高手。他将小戟旋转起来,用意是:锁住对方的兵器。毕竟,对方所做的事情,有大义在手,吕布可不想为此,与对方打生打死。

所以,乐进现在的感受,就像是面对着一条炽热的火龙,正要将自己一口吞下去!

若是论起“战炁”的深厚和精纯,乐进远不是吕布的对手。不过,如果比较机变和技巧,乐进却不在吕布之下。

吕布旋转小戟,乐进立刻也跟着旋转刀柄。

刀戟相交,发出几声难听的摩擦声,便骤然分开。

吕布锁不住乐进,但乐进也被迫后退两步,以便稳住阵脚。

乐进撤退。但是,进攻者却不止乐进一个。

ps:1拍髀,贴身用的短刀,因佩带时,走动时晃动,会拍击大腿,故名。

又ps:怖特兄太客气了,今儿居然又打赏了。在此谢过。为答谢怖特兄的厚爱,明儿上午加更一节,以示敬意。

第36节 侠士亦官迷【上】

乐进撤退。但是,进攻者却不止乐进一个。

第二个出手的,是谢逊。

谢逊身为张角坐下八大弟子之一,颍川黄巾大帅波才的嫡子,却极为明智的从单父之战的时候,就紧紧的跟随在张狂身后。后来,他更是主动的自认小弟,交出手头上残余的兵权,奉张狂为大哥。

一开始,张狂对谢逊这位文武全才的义兄弟,暗中还有几分防范。不过,时间长了,谢逊的所作所为,让张狂很是满意。于是,在将一个堂妹嫁给谢逊,结成亲家之后,张狂不但亲自“点化”了谢逊,还将他任命为拥有兵权的千人长。

如今的谢逊,虽然才二十出头,武功之高,已经不在乐进之下。他虽然动手比乐进略晚了些,可是一刀斩出,气势之盛,比乐进至少高出两倍!

吕布的武功虽然堪称天下第一,但是既然出手对付了乐进,却不可能有余力再顾及谢逊。若是无人阻挡,谢逊这一刀,必然能将呼衍阏氏这个娇媚的美女,劈成血淋淋的两片!

但是,谢逊这一刀,依然没有落下去。出手阻挡他的,不是别人,自然是,也只能是,王越的入室弟子,史阿。

在见张狂之前,史阿身上的武器,已经被太行军亲卫给收走了。因此,对上谢逊,史阿依然只能使用徒手。

不,准确的说,是“徒脚”。

王越一脉的武学,属于游侠剑客之流,首重剑法,其次是手搏。但是,只有王越的入室弟子才知道,除了剑法、手搏之外,王越的腿功也是相当惊人的。

史阿是王越的得意门生,虽然并不十分擅长腿功,却也练出了一、两“脚”的绝技。

所以此刻,史阿突地飞起一脚,正中谢逊的手腕。谢逊猝不及防之下,环首刀被这一击命中,立刻“嘡啷”落地。

这一脚,激怒了谢逊。

谢逊本来就是难得的武学奇才。如果不是平日里学习兵书战策、治国经典,花费了大量时间,谢逊的武力,至少还可以比现在高出两成。

挨上一脚之后,谢逊猛然间,头上金发根根竖立。那种神态,与狂怒中的非洲雄狮,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怒发冲冠,此之谓也!

然后,谢逊用力的打出一拳。

史阿见过很多人的拳法。但是,即使是他所见过力量最大的人,所挥出的拳头,看起来,也比不上谢逊这一拳。

因为,谢逊的拳头中,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

感情。

史阿从来就没有想象过,挥出的拳头,居然还能够透露出强烈的感情。

这一拳,仿佛包含了谢逊心头的所有怒火!

一时间,敢于在重重护卫下,孤身一人,刺杀匈奴单于的史阿,居然也感觉到一阵恐惧。

以情入拳,这是拳法宗师级的高手,才能够达成的现象!

只是,当今之世,刀剑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徒手。所以,会专注于练习拳脚,以至于达到宗师级的高手,实在是太过于罕见。

面对如此汹涌滂湃的一拳,史阿知道自己要想顺利的接下这一拳,很难。

史阿想躲。

可是,立刻,史阿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拳,根本就躲不过!

无奈之下,史阿双手握紧,合成弧状,掌心内缩,迎上了谢逊这一拳。

——这是什么拳法?

——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这么多的拳劲,怎么能够混合在一拳之中?

史阿的狼狈样,吕布根本无暇在意。因为,他现在面临的,乃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敌。

古之恶来,典韦。

典韦的出手,比另外两人玩了一瞬。因为,他要先抄起那对双铁戟。

汉末之时,用戟的武者极多。但是,用双戟的人,却并不多。

双戟这种武器,俗名“坐铁室”,意思是双戟一旦施展开来,那就是攻守兼备,尤其是防御力极高,如同坐在铁打的房间里那样安全。

可是,吕布一看典韦双戟的粗细,发觉一只的重量,只怕不下三、四十斤,就知道,“坐铁室”只怕随时有可能会变成“攻城锤”,将敌人无情碾压。

——为了这个女人,值不值得呢?

吕布小戟在手,眼神却不再坚定。

不过,幸运的是,典韦并未出手。有一个人,及时的阻止了他。

“子韧,且慢!”

说话的人,是刚才一直站在一边,观察情形的程昱。

“军师,为什么不让某出手?”

典韦的问话,正是乐进想要知道的。至于谢逊,一拳击飞史阿之后,神色已经镇静下来,用脚尖一挑地上的环首刀,还刀入鞘,默然而立。

程昱一手轻抚着颌下的三尺长髯,不轻不重的问道:

“难道各位大汉的豪杰,却要为一个匈奴的婢女,去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她可不是婢女,而是‘须卜骨都侯’最宠爱的夫人呢!”

吕布急忙说明道。

“是单于的阏氏,不是夫人。”

史阿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的向众人说道。

——那可是阏氏啊!

——搁在从前,足足与皇帝的妃子身份相当啊!

——若是普通的美女,又怎么值得我,特地从乱军之中救出来呢?

出生卑微的史阿,对于身份尊贵的女人,怀有着异样的心思。所以,当他听到程昱的下一句话,差点儿就忍不住,要当场反驳……

“不管此女从前是什么身份,是阏氏也好,是奴婢也好,现在开始,都是我军的‘虏获’了!”

程昱看了一眼典韦等人,问道:

“虏获的东西,就是我军的财富,将来可是要赏赐出去的。你等身为军中大将,难道想要任意的糟蹋我军的财物吗?”

这些话说完,典韦默然。

乐进一脚将女子行刺的拍髀小刀拨到一边,也默默的退到一边。

“可是……”

史阿开口,想要分辨:

“她是我的……”

不等史阿说完,程昱凌厉的目光一瞪,低声问道:

“足下的意思是,刚才此女的行为,是足下的指使了?”

史阿大惊,急忙否认:

“不是,绝对不是!”

“那好,来人,先将此女押下去,细细拷问!”

程昱的一句话,让史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脸色一下就苍白起来。

被两个太行军亲卫托起的呼衍阏氏,脑子终于从一片空白的状态清醒过来。

——我刚才做了什么?

然后,呼衍阏氏开始回想。

——我在卧房更衣……

——敌军攻入城中,我到处乱跑,遇到了阿史……

——阿史带我,去见汉军的首领……

——原来阿史叫做史阿?

——是阿史杀的单于?!

——不!

——都是那个汉子的头目搞的鬼!

——我要杀了他……

…………

——我还没死?

明白了目前状况的呼衍阏氏,全身软成了一团。

刚才的刺杀,完全是她一时冲动,蒙蔽心智下自发做出来的。正是因为她的行为实在是没有多少威胁,在场的众将又都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景象,完全没有将一个弱女子的一时冲动看成是威胁,张狂和程昱他们才会自动的忽略了对她的处罚,只是将她当做缴获的奴婢来处理。

要不然,刺杀一方大军的首脑,做出这种行径的人,能够被当做儿戏般轻易放过吗?

然而,当她看见史阿的身影时,居然再一次爆发出呼救的希望。

“阿史,救我!”

史阿默不作声。他怕自己一作声,就连自己都陷进去了。

刚才谢逊的那一拳,给史阿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可以肯定,就连师傅王越,也绝对没有见过,能够在一拳之中,饱含如此强烈的情绪!

“张校尉,这个女人送给吾,算吾欠了你一个人情,如何?”

吕布在一旁,突然插嘴。

“哦?吕从事对这个胡女,也有兴趣?”

张狂饶有兴趣的问道。他对这个匈奴阏氏的姿色,第一次产生了好奇。

“嘿嘿,寡人之疾1,寡人之疾而已。”

吕布近来被丁原逼着读书,温习了不少小时候学过的儒家经典,在话语里当然要顺便卖弄一下。

张狂治学,重点在兵家、法家和道家,对儒家经典可没有多少专研,因此没有读过《孟子·梁惠王下》。但是,根据眼前的情形,“寡人之疾”大概的意思,他还是估计的出来的。

不过,还没有等张狂回话,史阿开口了:

“张校尉,这是‘须卜骨都侯单于’的首级。仆愿以此,来换取这个胡女!”

ps:1出处为战国·孟轲《孟子·梁惠王下》:“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意思就是好色。

又ps:上午的这一节,是对“怖特”书友多次打赏的致谢。今天的更新还是在晚上。

第37节 侠士亦官迷【中】

“张校尉,这是‘须卜骨都侯单于’的首级。仆愿以此,来换取这个胡女!”

说话的时候,史阿一脸沉痛的表情。

要知道,当初王允找到史阿,请他出手刺杀“须卜骨都侯单于”时,可是许诺过,只要史阿得手,至少可以保证史阿,捞到一个俸禄二百石的职位。这对于一心想要在汉室朝廷出仕的王越一系人马来说,那种诱惑力,简直是太大了!

要知道,就算是天下第一剑客王越,为了得到一个可能的六百石吏职,也曾经不惜性命,贸然潜入“大贤良师”张角的眼皮底下,于万军之中,刺杀过张宝呢!

只是,作为一个在帝都雒阳厮混多年,通晓大汉朝廷政坛秘事的游侠,史阿虽然心有不甘,也能够清晰的想到,一些因为时局的变更,所产生的不利后果。

二百石的职位,是在匈奴人还没有被征服,拥有一定实力的前提下,“须卜骨都侯单于”的首级所值得的价钱。当这些匈奴人被汉军征服之后,汉室必然再也不会在意,区区一颗蛮王的首级。

如果说,匈奴人被征服前,献上首级能够算作雪中送炭的话,当匈奴人被征服后,这点事情,就只能当成锦上添花了。

正是因为通盘考虑了这么多,史阿才会在太行军控制住局面之后,主动现身,向张狂献上“须卜骨都侯单于”的首级。

在他眼里,这颗人头的价值,既然换不到一个二百石的吏职,就已经不能算多么沉重了。

——将首级带回雒阳,献给汉室,又能够带来多少价值呢?

——朝廷能给多少奖励?五十金?抑或一百金?

想到这里,史阿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呼衍阏氏。对别人来说,呼衍阏氏也许不值这个价钱。可是,史阿一想到呼衍阏氏的特殊身份,内心就有些蠢动不安。

——单于的阏氏,曾经可是与大汉皇帝的妃子,同等的级别呢!

——能够睡到这样高贵的女人,值了!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换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姓史的,你打得好主意啊?”

对于吕布的调侃,史阿不予理会。他以为吕布也是张狂的部下,并不接口,只是双眼很有诚意的望着张狂。同时,史阿心中,对吕布也很是不屑:

——此僚如此不懂得上下尊卑之道,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对于敢与自己抢女人的家伙,吕布向来都不会客气。见史阿不理会自己,吕布剑眉一竖,冷笑着数落道:

“区区一个白身,也敢与朝廷的二百石作对?张校尉,请将这胡女交给吾吧!”

“哼!”

一旁的典韦,受不得吕布的语气,怒视着警告了吕布一声。

张狂眨眨眼,顿了一顿,这才说道:

“吕从事,草原上的匈奴子还多着呢。史大侠,你看我太行军,拿下了美稷王庭,需要在意区区一颗人头吗?”

“那,校尉想要什么?”

张狂的拒绝,反而让史阿心头,升起了一种期待。

一种奇妙的期待。

“我需要一位勇士,一位敢于潜伏在异族王庭中,寻机搏杀敌酋的勇士!”

张狂霍然长身而起,多年以来,身居上位所培养出来的霸气,一时间展露无遗:

“太行军的俘获,理应赏赐给军中的壮士。”

张狂双眼紧盯着史阿,目光炯炯,仿佛在居高临下的俯视史阿:

“史君,可愿意加入我太行军?”

“加入你们?”

史阿心头一动。张狂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对史阿这种见识过不少达官贵人的雒阳游侠来说,却还算不得什么。

“仆可是立下过志向,将来要成为二千石的!”

史阿的话语一出口,太行军诸人倒没什么反应,却立刻遭到一旁吕布的大肆嘲讽:

“二千石?吾看你,这辈子有个二百石,不,有个斗食,就很不错了!”

“你!”

史阿脸上青筋暴露,虽然是一闪而逝,可还是让人感受到,他是动了真怒的!

“二千石的职位,我太行军暂时没有。不过,二百石的职位,倒是缺了一个。史君,可有兴趣?”

张狂话音刚落,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一时间目瞪口呆。

“史阿拜见主公!”

史阿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对着张狂五体投地,就是重重的一拜!

——官迷!这是一个彻底的官迷!

但凡看见这一幕的人,心中无不这样想道。

发了一会儿呆,张狂这才反应过来,哈哈一下,掩饰自己的失态:

“哈哈,史君,快快请起。小孟,快带史君,还有这位夫人,下去安置梳洗。”

被叫到的亲卫大声应诺,领着满面涨红的史阿,和满脸不安的呼衍阏氏,到一旁的院落中去梳洗整理。

在走出院落之前,史阿突然对谢逊一抱拳,问道:

“将军刚才那一拳,很……有趣。请问,可有名称?”

谢逊面无表情,用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

“七·伤·拳!”

“七伤拳?”

史阿皱了皱眉,没有再问,又行了个礼,扶着呼衍阏氏的身体,出了院落。

一首凄凉的匈奴歌曲,轻轻的飘荡过来,像是在表达呼衍阏氏心情。张狂的匈奴话很不行,只是听出了什么“祁连山”,什么“牲畜”之类的词语。

“她在唱什么?”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不等别人回答,吕布抢先解释翻译了。他久居匈奴的地盘,说起匈奴话,只怕比说汉语还要流利些。

呼衍阏氏的歌声,仿佛激起了匈奴人的共鸣。先是王庭内残存的匈奴仆役们开始应和,后是周边房舍中的匈奴人加入进来。张狂估计了一下,照这个速度,片刻之后,只怕整个美稷县城的匈奴人,都要加入进来了!

“不许唱!传令下去,再有匈奴歌唱者,立斩!”

张狂联想起“四面楚歌”的故事,生怕引起什么变动,急忙下令。

“诺!”

一个亲卫迈步向外走去。

“且慢!”

程昱发声了。他来到张狂身边,附耳说道:

“匈奴初定,刑罚不可太苛,以免激起民变……”

“军师指教的是。”

张狂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有些太过高压了,对亲卫说道:

“传令下去,乱唱匈奴歌曲者,鞭五下!”

吕布在一旁瞧得有趣,笑道:

“张校尉当真有趣。区区一首歌谣,有什么好害怕的?”

张狂笑笑,并不作答。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出来替自己反驳的。

“吕从事,难道没有听说过,‘四面楚歌’的故事吗?”

掉出书袋来反问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都表现的与吕布不对付的典韦。话说典韦虽然长成一副四肢发达的样子,头脑可是一点儿都不简单。

要不然,另一个时空的奸雄曹,都能够做出“梦中杀人”的事情来,会放心的将整个安全保卫的责任,都完全托付给一个莽夫吗?

目前的太行军中高层,说起读书最少,最缺乏心机的,倒是要论张狂的头号死忠心腹——周仓。至于典韦,这几年在太行山上,托张狂发明的“造纸术”和“印刷术”之福,颇读了几本书。他的学识,虽然比不得那些从小苦读的士人,却也不见得比吕布这种半桶水差。

对于交过手的乐进、关羽以至于赵云等人,吕布都显得不以为意。唯有典韦,才让吕布感受到一阵压力。自从见识过典韦的可怕食量后,吕布对典韦,就有了些忌惮之意。当典韦毫无畏惧的屡次想要挑衅吕布时,吕布对典韦的重视程度,就越发的被拔高。

所以,面对典韦的反驳,吕布难得的受了下来。他不欲与典韦再作口角之争,对着张狂一行礼,朗声说道:

“张校尉,谢过你的款待。吾的儿郎们还没有安置,吕某就此告辞了!”

“吕从事,军务繁忙,我就不送了!”

“不必客气!”

吕布临走时瞥了典韦一眼,仿佛暗带挑衅。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谢逊说的:

“这位兄弟,你的拳法好生有趣,下次吾一定要领教领教。”

ps:对呼衍阏氏的下场,各位感觉如何?

“镇压叛乱者、战胜敌人,将他们连根铲除,夺取他们所有的一切;使他们的已婚妇女号哭、流泪;骑乘他们的后背平滑的骏马;将他们的美貌的后妃的腹部当作睡衣和垫子,注视着她们的玫瑰色的面颊并亲吻着,吮她们的乳色的甜蜜的嘴唇,这才是男子汉最大的乐趣。”

这话是蛮夷酋长铁木真说的,用来对待那些蛮夷,是不是感到很恰当?

?当然,大汉是文明人。在大汉人的怜爱下,即使是蛮夷女子,也能够过上比原来更加安康的生活的。?

第38节 侠士亦官迷【下】

“这位兄弟,你的拳法好生有趣,下次吾一定要领教领教。”

对谢逊说罢这句话,吕布大踏步走出院落。其伟岸的英姿和潇洒的步伐,若是被后世的年轻追星少女看见了,必然是一阵惊艳乱叫,甚至晕倒。

“好了,客人走了,大家有事的,各自去忙吧!”

张狂说着,关切的注视了谢逊一眼,说道:

“退思,你的‘七伤拳’后患不小,怎么又用了呢?”

这门“七伤拳”,乃是谢逊数年之前,有感于自身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连视若神人的“大贤良师”张角,也突然间就大病身亡,黄巾大业转眼成空,一时激愤之下,无意中创立出来的一项奇门武学。

虽然使用起来,“七伤拳”的威力极为巨大,当世难有可比拟者。不过,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局限。“七伤拳”的局限,便是:

——伤人先伤己!

用医道大家泰大师的话来说,就叫做:

——先伤己,再伤人。一练七伤,七者皆伤!

“大哥,小弟一时情急,以后不会了。”

谢逊这头狮王,在部下面前,从来都是神威凛凛。只有面对义兄长张狂,才会显露出这副驯服的模样。张狂对此心中暗喜,又说了几句,这才让谢逊退下。

不过,等到诸将各自干活去了,回过头来,张狂已经是面沉似水。他让亲卫,将负责敌情侦查的斥候队百人长找过来,大骂了一顿。

如今负责斥候队的百人长,依然是外号“飞天道人”的何曼。此人原本与兄长何仪二人,同是黄巾“波才帅”的得力部下。后来“波才帅”兵败,兄弟两个保护着谢逊,前来投奔张狂。

张狂在将谢逊任命为千人长,执掌兵权以后,自然而然的将何仪、何曼两兄弟从谢逊身边调走,以免军中的山头派系势力太强,产生威胁。

可怜何曼,身为仅次于四大千人长的斥候精兵百人长,被张狂骂得狗血淋头,却连辩解都不敢说上一句。

在不少依然坚持到今天的太平道老人心中,张狂这个“小天师”,就是当年“大贤良师”张角的继承人。被“小天师”骂上一顿,那没什么,对他们这些信仰依旧的老人们来说,不定反而觉得颇为荣幸。

骂完之后,张狂心中算是舒服多了。见斥候百人长何曼,一声不吭的矗立在面前,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张狂也知道,行军打仗的事情,就不可能没有破绽。当下,赏赐了斥候队两只肥羊,作为斥候队多日辛苦的额外犒赏,张狂就把这个忠心的部下,给打发走了。

打个巴掌给个枣。这种驭下的手段,张狂算是相当熟练了。只要手下犯的错误不是原则性的,张狂通常都不会处罚得太重。

占据美稷王庭,只是彻底平定南匈奴的第一步。好在南匈奴,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内部争斗。不少贵族大臣,都被政变者一方杀死或者驱逐了。要不然,张狂行动的阻力,至少要比现在大上两倍。

然而,即使有这样有利的背景,张狂此刻,依然感觉到兵力严重不足。

为了此次出战,张狂在太行山中,一共动员了七千人。其中,战兵三千,辅兵四千。当然,太行军的辅兵,其实都可以直接派上战场,直接参加并不是太过于激烈的战斗。

然后,为了将并州州师瞒住,以及军中马匹数量的限制,七千人中,真正参与了奇袭美稷王庭的,只有精锐两千人。其余五千人,都囤积在距离“白波谷”数百里远的原“临水县”治所,由大将于禁率领,作为大军的后应。

参与奇袭的两千人中,包括了乐进的骑兵队,谢逊的千人队,典韦的重铠队,和赵云的骑兵队。共计战兵一千六百人,辅兵五百余人。

其中,典韦的重铠队和谢逊的千人队,都是步兵战士,骑术不高。即使有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的帮助,他们也仅仅是能够骑在马背上赶路,算是一群骑马步兵。真正被张狂倚重的突袭主力,还是乐进的骑兵队。

至于并州太平道首领郭太所提供的一千并州游骑兵,因为组织太差,铠甲稀缺,战斗力并不被张狂所看重。张狂真正在意的,是这些并州游骑兵带来的近两千匹马匹。没有这近两千匹马,张狂的奇袭大军,就没有足够的马匹运送随军辎重,只能用双腿走到美稷王庭。

现在,南匈奴的王庭已经被攻占,南匈奴的有力贵人,十之**非死即俘。整个南匈奴部落,实力正处于一种真空阶段。此时,为数高达一千的并州土著游骑兵,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这些并州游骑兵,正面会战或许不行,长途奔袭也组织乏力,但是当当仆从军和打手,还是相当不错的。故此,张狂非常大胆的策划了一次倾巢出动,将乐进、赵云、谢逊所部都派出去,对周边的匈奴部落,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扫荡。

太行军发动的乘胜追击极为及时。不少大些的匈奴部落,还没有接到王庭被击破的消息,或者刚刚接到消息,还没有对此做好准备。猝不及防之下,两千多骑兵轻轻松松的击破了十多个规模在五百帐1以上的匈奴大部落。

现在,吕布所部的来到,虽然让张狂心中颇有几分警惕。可是吕布手下的两百多精锐汉军骑士,也让张狂极为垂涎。

别的不说,这两百汉军骑士,杀起匈奴人来,必然比太行军更加老练,更加有效率。张狂向吕布示好,也就是看上了这一点。

对于张狂攻略匈奴部落的邀请,吕布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能够肆无忌惮的进行掳掠,是所有汉军最爱的命令。哪怕对方只是以穷困著称的匈奴蛮子,普通牧民帐篷里可能没有什么财物,但匈奴贵族帐篷里所拥有的财货,也不会逊色于汉地的中等人家。

大家顶着死伤,出来打仗,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升官发财?

升官要人头,发财靠掳掠。所以,汉军攻略过的地方,常常是尸横遍野,外加一片废墟。这种有组织的杀戮和掳掠,比起业余的蛮族骑手们来说,效率高出不是一点点。

为什么百余年以来,大汉依靠为数不多的部队,就能够威震四方,甚至号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除了汉军“一汉当五胡”的强悍战斗力以外,汉军掳掠所带来的威慑,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有些蛮人部落里,甚至流传着“汉军过处,寸草不生”的流言。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是所有南匈奴残留贵族们,最为难熬的日子。

张狂以“私通鲜卑,残害汉民”为理由,按照前“护匈奴中郎将”主薄郭缊所列出的名单,对美稷城附近,方圆一百二十里的南匈奴部落,进行了好一番“惩戒”。

凡是参与了反对前任“羌渠单于”活动的匈奴贵族,和得罪过郭缊的胡人,若是逃得不够快,不够远,就只有一个下场:

——成为美稷城西,一座大型“京观”的组成部分!

对于太行军占领美稷王庭后的种种行径,自然有人痛恨,但是也有不少人全力支持。其中,美稷城附近的汉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这些被南匈奴压榨残害了大半年的汉民,才不管占领美稷的汉军,前身到底是官是贼呢!

用汉民们推举出来的乡老,所说的原话来描述,那就是:

“今日复见汉官威仪!”

而且,由于太行军的屠戮掳掠,主要针对那些占有财富的匈奴贵族。对接近赤贫的普通匈奴牧民,太行军压根儿看不上眼,倒是时不时施舍一些带不走的破烂给他们。这种行为,居然让普通的匈奴牧民,对太行军的感官,保持的不错。

看到汉军所展示出来的强势,一些部落被灭亡的匈奴人,甚至主动的投靠太行军,想要依靠太行军的实力,成为草原上的新贵族。

当然,兔子逼急了,也会踢人。更何况那些匈奴贵族,绝非一群良善之辈!

于是,数以千记的匈奴贵族私兵,忘却了平日里的种种龌蹉和私仇,史无前例的集结起来,怀着满腔悲愤,对盘踞在美稷县城的太行军,发动了拼死一击。

ps:1帐,是草原游牧部落的户籍描述单位。草原蛮族们往往一家人挤在一个较大的帐篷里生活,通常一帐就相当于一“户”人家。

第39节 武夫做干城

然后,这些勇敢而莽撞的匈奴武士,悲哀的发现,他们其实一头扎进了一个陷阱当中。

陷阱中有一块肥嫩的诱饵,就是太行军的首领。汉人有一句俗语,叫做“蛇无头不行”。只要杀死这个为首的“汉子”,匈奴人相信,汉子们就会崩溃。这块诱饵,让匈奴人明知是个陷阱,依然固执的一头向里面撞去。

据南匈奴贵族所知,留守美稷王庭的汉军,战兵数量不过一两百人。其余的四百人,都是辅兵。若是没有付出七条人命,再三确定这个情报的准确性,再给匈奴贵人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前来围攻美稷。

可是,汉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四百辅兵,拿起武器,披上盔甲以后,战斗力相当不错,并不输于一般的匈奴武士。

这些,也还罢了。匈奴人向来知道汉人的战力极为强悍。哪怕是普通的民夫,在守城战中,也能拼掉至少两个匈奴游牧民。

不过,美稷城不是有一面没有城墙吗?

美稷若是城防完好,匈奴人也是绝对不敢来的。以他们的攻城水平,基本上就是用尸体去堆积成坡才能破城的节奏。

于是,信心满满,或者说一个个假装成信心满满的匈奴贵人们,驱赶着手下数以千计的牧奴私兵,向没有城墙保护的那一面,发动了攻击。

作为草原游牧民族,匈奴人并不擅长步下作战。然而,要想攻城,就必须下马。若非觉得己方拥有十倍以上的兵力优势,匈奴人是没有勇气发动步战进攻的。

由于几个强力贵族纷纷身死,这些匈奴人的组织可以说是一片混乱。光是为了决定哪些人派出第一次进攻,就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而正式的进攻,是在决定出第一次进攻人选后的两个时辰。

但是,如果这样,就以为匈奴人不堪一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匈奴人从小开始,就需要自发的练习骑马和狩猎。没有骑术,放牧牛羊的活动就难以进行。不会狩猎,意味着饥饿会时刻伴随着你。

要知道,光是凭借放牧的牛羊,普通的匈奴牧民在缴纳完部落贵人定下的税赋后,剩不下几只牲畜。平时想要美美的吃上一餐肉食,他们也只能依靠狩猎的所得。

从日常的狩猎活动中,培养起来的相互配合能力,让匈奴人的进攻颇有些章法。这种天赋,是土里刨食的汉人们永远也学不到的。

虽然披甲的匈奴人,数目不足总数的十分之一,不过,被挑选出来,参加第一次进攻的,都是较为精壮的牧民。这些匈奴人,几乎是人手一张短弓,一柄刀剑,装备程度,快要赶上数年前黄巾军的武装水平了。

面对严阵以待的汉军,匈奴人逼近到二、三十步的距离时,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先用“箭雨”,将对手“洗礼”了一遍。

由于技术落后,匈奴人使用的弓箭,射程不远,杀伤力不足。平时狩猎时射射兔子、老鼠什么的,倒也凑合。但用猎弓来作战,就太过勉强了一点。可是,匈奴人坚定的认为,以他们的人数和射击技巧,可以弥补这些弱点。

无论是射击的速度,还是射击的精度,普通的匈奴人都能够比拟大汉的正规弓箭手。他们与正规汉军弓手之间的差别,只是在于弓箭的杀伤力。不过,数千射手同时引弓射击的宏大场景,使得匈奴人射出的箭雨颇为壮观。

持续半刻钟的射击,让汉军的阵地上,插上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刺”。好些汉军的身体,看起来就是一个超大号的“刺猬”!

一口气射出五千只以上的箭矢,领头的匈奴武士,顾不得心痛这些箭矢的花费,大声呵斥着,驱赶着部下,向汉军阵地,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见识浅薄的牧民们,何曾见到过这么多箭矢同时发射的大场景?看着前方的“惨象”,匈奴人勇气大增,嚎叫着,向前方冲过去。

在这些人的心中,面对这种程度的“箭雨”洗礼,对面的汉军怕是一个都活不下来。此刻冲上去,正是抢功的大好时机!

然后,这些装备极为简陋的匈奴牧民,就一头撞到了山上。

不,严格的说起来,不是撞到山上,而是遇到了一群如山丘般挺立的“汉子”。

“汉子”们的身上,挂着无数的箭矢。可是,匈奴人冲到了近处,才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佛只是挂在“汉子”身上的装饰品,并没有对“汉子”们造成什么伤害。

——这些汉子,是杀不死的恶鬼吗?

“汉子”当然不是“恶鬼”。他们是人,是一群身披两层铁甲的强壮汉人!

这些“汉子”的首领,身高九尺出头,体格极为魁梧。他手中提着的两支大铁戟,光看粗细,就极为骇人。当有人与这个“汉子”交上手,立刻就将这两支大铁戟的威力,真正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死无完尸!

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三、四个叫得出名号的匈奴武士,被那魁梧汉子,如同切瓜砍菜般的拍碎。那种“肝脑涂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场面被人看到以后,让不少杀过人的匈奴武士,依然当场想要连苦胆都呕出来!

但是,匈奴人是勇敢的!

被逼到了绝路上的匈奴人,不得不勇敢。

勇敢的,

去死。

在付出了十多条人命之后,终于有人成功的用手中的马刀,砍中了那个可怕汉子的身体。

但是,出刀的匈奴武士,只是感觉到自己的马刀,砍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

一座铁一样坚硬的山!

——长生天啊!他到底披上了几件铁甲?!

匈奴武士不知道。

因为,下一刻,匈奴武士的头颅,就爆裂开来。那种情形,与用一根铁棒,狠狠的敲击一个成熟的西瓜相似。

不用问,这个身披三重玄铁甲的可怕强者,自然是号称“太行军第一猛将”的典韦。

一连用双戟拍碎了二、三十人的身躯,典韦的呼吸也沉重起来。就算是“万人敌”一级的猛将,战斗的时间长了,也是会疲劳,会受伤的。如果没有军阵的配合,即使是“万人敌”,也未必能够发挥出自身的全部战力。

当下一个不知好歹的匈奴人,被大戟的戟刃,拦腰撕扯成两片之后,匈奴人如潮水般的攻势,终于有了一点儿停滞。

典韦利用这点儿停滞,身形向后一退,退到了重铠队其他甲士的身后,以双戟柱地,大口的喘息,抓紧时间休息。一旁的辅兵,也急忙送上水囊和一小块肉干,供典韦恢复体力。

典韦的暂时撤退休整,却让进攻的匈奴人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其他的重铠甲士虽然也很强大,可若是与典韦相比较,就如同星星之于皓月。

没有典韦的震慑,重铠队的阵线一度开始动摇。不过,片刻时间,重铠队的壮士们还是支撑得下来的。

片刻之后,略作休整的典韦,再次冲到一线,连砍二十七人。他的再次出战,让迎面的匈奴人士气大跌,不得不仓惶后撤。打出这般战果的典韦,确认敌人锐气尽失,才施施然的撤回二线休息。

如此冲击了三次,斩杀近百人的典韦,终于让对面的匈奴人肝胆尽丧,望者披靡。匈奴人气势汹汹,足足出动千余人精锐发起的第一次冲击,结果是:

——大溃!

“我早就说过,步战,我们不行!你们偏偏不信!这下可好了!”

一个匈奴贵人大声的咆哮着。他没法不心痛。刚才发动攻击的人群中,其中足足有三百人,属于他的部下。在付出了接近两百条精壮匈奴人的性命后,换来的,却仅仅是汉军区区五、六人的伤亡代价。

“那你知道,汉子的骑兵在哪儿?巴布,你告诉我!”

另一个匈奴贵人大声的反驳着。

匈奴人当然不傻,想要先消灭汉军的机动骑兵队。可是,汉军的骑兵极为滑溜。以眼下这些仓促聚集起来的业余游牧骑兵,根本就盯不住汉军骑兵的位置。

而且,不少匈奴贵人,也没有与汉军骑兵作战的**。听说,当年那个被称为“飞将”的“吕赤那”,居然就在汉军的骑兵中。这样的敌人,还是避开的好。

可是,眼前这些躲在美稷王庭里的汉人,明显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软柿子。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汉子”,以一人之力,斩杀不下百人,硬生生的击退了匈奴人发动的第一次,也是最强力的攻击。

由于这个“汉子”的可怕战斗力,不少匈奴人已经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勇气。一些迷信神怪的匈奴人,甚至直接将那“汉子”称为“布札”,即“恶鬼”的意思,宁死也不敢再与那“汉子”进行战斗!

当匈奴人进行着窝里斗的时候,得到休整的汉人,居然大声的唱起歌来。粗通汉语的匈奴贵人们一听,差点儿将肺都气炸了!

“胡无人,汉道昌!”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第40节 三军取全胜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歌声嘹亮,响彻云霄。传到匈奴人耳朵里的声音,并不如何清晰。可是,汉军那种火热的斗志,却清晰的在歌词里暴露无疑!

匈奴人向来自称为胡人。听到这种满是血腥味的战歌,但凡有点儿血性的匈奴人,就会忍不住胸中的怒火。但是,在暴怒的同时,不少匈奴贵人的心中,突然间也充满了恐惧。

——真的会出现“胡无人,汉道昌”的惨剧吗?

匈奴人惴惴不安的时候,汉军们正在信心十足的唱歌,进食,休息。

不用问,能写出李太白这篇《胡无人》的,除了穿越者张狂,别无他人。

张狂写这篇《胡无人》,也是受了美稷满城尽唱“失我祁连山”的影响。因为担忧太行军的军心受到匈奴人哀歌的懈怠,张狂反复回忆了一个时辰,才算是将李太白这首《胡无人》一个字不错的“创作”了出来。

汉末时,七言诗还不流行。不过,《胡无人》里充满血腥的字眼,还有贴切实情的叙述,让太行军数千将士,一天之内,就喜爱上了这首诗歌。

携着前期大胜,唱起《胡无人》,太行军的士气几乎要爆表了。而士气这个东西,向来是此消彼长的。匈奴人虽然被这首诗歌气破了肚皮,士气却不可避免的低落下去。

所以,半个时辰后,匈奴人勉强组织起的第二次强攻,仅仅坚持了一刻钟,就迅速的崩溃了。一直到两个时辰以后,典韦都等得有些发燥了,匈奴人才第三次冲上来。

结局可以预料。典韦轻松的切下了八颗首级,才刚刚热身完毕,匈奴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溃退下去。

然后,匈奴人就没有然后了。

张狂战前布置的陷阱,开始发动!

在两翼迂回埋伏的骑兵,突然出现,一举击溃了匈奴人的胜利信心。缺乏核心指挥的匈奴乱兵,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又被汉军骑兵整整追杀了四十里地。直到太阳落山,汉军骑兵这才带着一千颗以上的首级,两千人以上的俘虏,返回美稷王庭。

这一战过后,南匈奴差不多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诸位,辛苦了!”

张狂志得意满的迎接大胜而归的吕布、乐进、赵云诸将。这次出征南匈奴的顺利程度,大大出乎了张狂的意料之外。几场预料中的大战恶战,结果都轻轻松松的大获全胜。这种惊喜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为主公贺!”

乐进、赵云等人,一齐大声的回应张狂。

对于这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士来说,不管统帅是什么样子的人,只要能够带领大家,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就是个合格的统帅。更何况,张狂向来以身作则,与部下同甘共苦,在赏赐上又出手大方。

看着太行军一伙人君臣相得的和谐场面,吕布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嫉妒。他加快步子,一头迎上去,对着张狂笑道:

“无忌老弟,收获这么大,你可得多给吾一些赠送啊!”

吕布这话,说得是相当不客气。要知道,按照汉时的风俗,只有长辈或者极为熟悉的同辈,才能直呼别人的“字”。可是,吕布与张狂熟悉吗?

当然,张狂是穿越者,对这些礼仪,虽然知道,但也不会有多少在意。既然吕布想要表现的比张狂高出一头,张狂并不介意稍稍满足一下吕布的想法。毕竟,他才刚刚利用完吕布的战斗力。

“五百级首级,两千万钱,奉先【吕布】兄可还满意?”

“哈哈,无忌老弟果然大方,吾甚为欣赏!”

对吕布来说,这一次出征,不但斩获近千级的人头,还轻轻松松的收入了数千万五铢钱,可谓是升官发财在眼前,哪里有什么不满意的?更别说,吕布还趁攻略匈奴部落之时,将好几个早就看中的匈奴美女,收入私房。

当然,要说遗憾,还是有的。像那个呼衍阏氏,吕布可是一直念念不忘。本来他还想看看有什么空隙,可以暗中勾引一下这位有夫之妇。不过,那个史阿对这女子也看的紧,短期之内,吕布怕是没有什么得手的可能。

对于吕布的那些小心思,现在的张狂,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张狂发现,吕布这厮,除了武功高的可怕之外,其心机、志向、胆略,都算不得出众。尤其有一条,这厮见不得美女。看出吕布拥有这么多的弱点之后,张狂自信,能够有效的利用吕布。

而且,张狂这几年的《遁甲天书》《人》之卷,可不是白练的。别的不说,对于一个人心中的敌意强弱,张狂只要略为运用“真气”视察,就可以看出一个大概。

吕布这厮,一开始时敌意还很强。可是,等到张狂多次送上首级和钱财之后,吕布的态度就越来越友善了。到了现在,吕布明知是在做张狂的打手,居然毫无意见,那已经是对张狂保持相当的善念。

倒是从属于并州太平道的那些并州游骑,直到现在,暗中对太行军心怀敌意的,依然不少。这一点,张狂倒也能够理解。毕竟这些并州骑士,多是一方小有势力的豪强地主,对于势力大涨的太行军,时刻担心被吞并,也是正常的。

只是,有一个人的敌意,却让张狂很是不解。身为并州太平道首领郭太的心腹,韩暹对张狂的敌意,虽然隐藏得很深,可依然暴露在《遁甲天书》的神奇功法下。

觉察到这一点,张狂自然加强了对这位,表面上极为配合太行军行动的太平道祭酒的监视。不过,大半个月下来,负责监视韩暹的韦笑表示,韩暹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可疑之处。

——即使是心怀敌意的人,也是可以利用的。

张狂这样安慰自己。他总不可能将所有心怀敌意的人,一股脑儿全都砍了。真要是这样做的话,两年前的太行山里,可就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只要不重用,大用,就没有太大危害。

抱着这样的思绪,当韩暹主动提出,带领部下七十余骑兵,彻夜追击漏网的匈奴人时,张狂立刻答应了。

“明天晚上,大飨三军!”

张狂宣布的消息,让厮杀奔波了一天,满身疲劳的士卒们,一齐大声的欢呼起来。如浪的欢呼声中,不知是从哪个开始,豪迈的歌声再次响起:

“胡无人,汉道昌!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歌声震天,贴切实情,惹得吕布的部下们,也不由自足的加入进来。数以千计的匈奴俘虏,听着这首充满杀气的歌曲,全身瑟瑟发抖,心中全是恐惧。

大飨三军,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有些麻烦了。幸好美稷县城中,现在最不缺乏的,就是牛、羊、马之类的牲畜,以及擅长宰杀牲畜的匈奴降人。

在城外辽阔的草场上,一口口大铁锅被支起来,一群群牛羊被宰杀剥洗,切成大块。那种煮肉的香气,即使在五里地外,依然可以被人们闻到。

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张狂吩咐,为了庆祝大破匈奴人,每个匈奴俘虏,都分到了一块肉骨头。也不知这些匈奴人,在啃骨头的时候,心里会不会纠结不休?

军中的宴会,从来都是粗鲁的,热闹的,喧嚣的。平时被军规军纪束缚住的士卒,借着大飨三军的时候,发泄发泄“戾气”,抒发一下“怨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幸好,美稷城中,找不到太多的酒水。要不然,发酒疯,打酒架的士卒,怕是会让军法官们打断几条军棍。

总体而言,这次犒赏,是一次有序的聚会,平和的聚会。士卒们一个个捂着快要被撑爆的肚子,鼓腹而歌。有唱“射人先射马”的,有唱“岂曰无衣”的,有唱“怜我世人”的。但是,唱“胡无人,汉道昌”的声音是最大的。

第41节 欢宴隐杀机【上】

相较于下边士卒的喧闹,中高级军官的聚餐,就要严谨得多。虽然酒肉的供应都很充足,不过,没有哪个军官会只顾着一个劲的大吃大喝。作为军人,场中议论的焦点,还是个人军功的多少。

“额姐夫箭法通神,一箭一个,至少射杀了六十个匈奴子……”

说话的,是吕布的妻弟魏越。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魏越对姐夫吕布,那可是当做偶像来崇拜的。就连在喝酒吹牛的时候,他都少不得要说上两句。

“要比射箭,吾太行军的太史子义,箭术却也不在吕从事之下!吾亲眼看见,子义兄一箭射出,穿透一人,又中一人。一箭而杀二人,你见过么?”

与魏越说话的,是太行军骑兵队百人长韩当。这些年来,他成为乐进的副手,也是屡立战功。若不是太行军的规模限制,以韩当的功劳和能力,统帅一支骑兵千人队,那是毫无压力。

魏越自然不会服气韩当。不过,当他开口想要争辩的时候,他的兄长魏续暗中踢了他一脚。魏越接到兄长的提示,再联想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终于还是忍住了不反驳。

在主人的面前,一个劲的自吹自擂,显然不是正确的为客之道。而太行军悍卒猛将极多,这就意味着万一有人喝醉了,被某些话一激,说不得就会打起来。

吕布的手下知道进退,张狂的部将当然也要显示作为主人的大气。总体而言,双方相处还算是融洽。

当然,战功这个话题,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不提的。这不,喝下一大爵的酒浆,典韦继续唾沫横飞的讲述自己今天的战况:

“那些匈奴子,还真是群狼崽子!某一戟劈飞一个,下一刻,却又冒出两个来!真是杀不尽绝的狼崽子……”

吕布在旁边听着典韦的吹嘘,脸色并不太好。他原本的名字,就是“吕狼”。耳中左一个“狼崽子”,右一个“狼崽子”,心情能好得起来才怪呢!

——这个丑鬼,最好不是故意的!

正如吕布的预料,典韦满口的“狼崽子”,还真不是故意的。对典韦这种性子直爽的家伙来说,看人不顺眼,无需玩什么“皮里阳秋”,直接表现出来就是。

不过,若是典韦知道,自己无意中损了吕布一通,怕是心中也会有些高兴。他与吕布二人,一个英俊无双,一个貌丑似鬼。光凭这一点,典韦对吕布,天生就是不对付的。

“子韧,听说你当时,被匈奴人射的像个刺猬,可有此事?”

谢逊开口凑趣道。他虽然认了张狂为兄长,又娶了张氏的女子为妻室,不过因为相貌的差异,其实与太行军诸将的关系,并不太密切。如今有机会与其他将领拉拉关系,谢逊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哈!狼崽子那些箭,都是些‘娘弓’【女子使用的弓】射的!某家身披三重铁甲,就算中了一百箭,也是屁事没有……”

“那么,你的飞戟绝技,有没有发威的机会?”

太史慈擅长射箭,对一切可以远距离杀敌的手段,都极为感兴趣。他这一插嘴,吕布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典韦的回答上了。

——飞戟?什么招式?

典韦瞥了吕布一眼,见吕布流入出关注的神情,心中极为受用。他胡乱咀嚼了几下,吞下一大口羊肉,“哈哈”一笑,说道:

“那些没用的狼崽子,还逼不出某家的这点手段。若不是遇上强敌,某家可没兴趣,战后还去捡兵器……”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吕布心中的好奇,却越发的被挑起来了。

——飞戟?将那两支大铁戟扔出去吗?如此沉重的武器,扔出去的杀伤力,倒是不小……

“不过,某家就算砍了一百颗脑袋,也比不上云长【关羽】的一颗脑袋啊……”

典韦的语气中,带着调侃。只是,听在熟知典韦本性的张狂耳朵里,这分明是有些嫉妒了。

“典佰长过誉了。区区小功劳,不足挂齿。”

关羽这几年在太行山中,很是读了不少书。不管是《春秋》,还是《史记》,抑或《周易》,都略通一二。连带着,这位后世的武帝,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文绉绉起来。

对于曾经击败过自己的典韦,傲气的关羽虽然不会否认败绩,可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有这样的芥蒂在其中,两位猛将的关系,自然好不起来。

如今,关羽在昨日的追击中,斩获了匈奴叛军中最值钱的一颗脑袋,自然要在典韦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风度。

但是,就凭关羽那种独特的说话腔调,任谁都不会以为,他心中是真的谦虚。

当然,也有人受得了关羽这一套。一旁的太史慈,就与关羽关系不错。实际上只要平时对关羽的态度显得恭敬些,将自己的姿态摆低些,关羽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对了,云长兄,主公昨日赐下的那匹宝马,小弟都还没有看过呢。左右现在无事,云长兄何不将那宝马骑出来,给大伙儿展示展示?”

太史慈所说的宝马,是太行军占领美稷王庭之后,从一家匈奴大贵人的马群中发现的。由于昨天关羽一马当先,在千军之中,斩杀匈奴叛军的指挥,立下大功,这才被张狂奖赏得到。

“可!吾去去就来!”

关羽酒量不算太好,一斗酒下肚,脸上已经红成了一片。仗着酒兴,关羽从跪坐中长身而起,对上首的张狂行了一礼,大声道:

“主公,吾去溜溜马!”

张狂点点头,吩咐道:

“小心些,别引起什么乱子来!”

去不多时,关羽就牵着一匹身材极为高大壮实的健马,回到了酒宴。太行军诸将立刻停下了吃喝,自发的聚拢在这匹大马周围,进行围观活动。可见,自古到今,围观都是一项极为流行的运动。

吕布平生有三好:好色,好武,好马。对于一匹马的好坏,出生在产马地的他,自然有着自己的评价。

眼前的这匹马,肩部高度在八尺左右,头中等大,清秀,耳朵短,颈细长。可是,另一方面,却身躯粗壮,四肢长而坚实,胸廓深长。从身体的搭配来看,就像是两匹马组装出来的,感觉不太协调……

不过,吕布再看了一眼关羽,心中突然恶趣味的想道:

——这匹马,与关羽那厮,倒是很搭配的……

张狂自然不是相马的高手。但是,当他仔细询问过这匹宝马的特征之后,心中第一个想到的骑手,就是关羽。

无他,这匹马的特征,与关羽的武技风格,实在是太搭配了!

关羽身高九尺,体格沉重,不是一般的马可以驮得动的。这匹宝马却极为擅长负重,曾经在背上驮了三个骑手,依然步伐轻松。

关羽的爆发力极强。一旦交手,他的头三刀,是最具有杀伤力的。这匹马的耐力平平,但爆发力十足百步之内,几乎是眨眼就到。

这种风一般的速度,再配合关羽那柄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一旦组合起来,普天之下,能够正面接得下这一击的人,以张狂的估计,不会超过三个人!

而且,这匹马还有一个性格特点,丝毫不畏惧与其他马匹进行冲撞。偏偏关羽此人的胆气,也是出了名的大。每次作战,都是奋勇当先,最喜欢一头扎进密集的人群中,大开杀戒。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因素,张狂才做出决定,将这匹高头大马,奖赏给关羽骑乘。同为骑将的乐进、韩当等人,私下里对张狂的做法,虽然也抱怨了几句,但是在表面上,也不得不承认,关羽与此马,实在是很适合的搭配。

“啧啧,这马叫什么名字?”

魏越年轻口快,摸了摸马背的黄色鬃毛,问着关羽。

“主公以此马奔逾闪电,故赐名曰‘飞电’!”

“关大哥,骑上去给额们看看?”

魏越还是头一次看见,身材如此高大的马匹,忍不住怂恿关羽。

“阿越,别说了!军中不得随意驰马,你不记得了吗?”

魏续作为兄长,比魏越沉稳得多,自然要提醒兄弟一下。

“主公,吾也想演示一二,不知可否?”

关羽自从得了这匹宝马,就有种如虎添翼的感觉。而且,关羽对上次单挑惨败给吕布的事情,心中其实耿耿于怀。如今,正好吕布在场,关羽并不介意在自己的对头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军中的娱乐,向来单调。就算张狂为了让手下发泄苦闷之情,提前将现代足球的规则搬到汉末,称为“军中蹴鞠”,在军中大力推广,也不能完全满足士卒们的娱乐需求。

现在,关羽既然有意在全军面前,展示一下“人刀一体”的骑战之法,围观的士卒们,见到有热闹可以看,自然是拼了命的大声较好。

张狂也不想拂了众人的意思,于是便点头同意。

然后,关羽一伸手,就将那柄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提在手中。本来,在大飨三军的时候,兵器盔甲什么的,都是被存放在营地中的。看关羽取刀的速度,张狂哪儿还不知道,这位是早有准备?

第42节 欢宴隐杀机【中】

“阿越,去取吾的画戟和弓箭来!”

吕布心思机敏,自然能够感受到,关羽刚才做法隐藏的含义。为了以防万一,吕布小声的吩咐魏越,将自己的武器准备好。

——等会儿,多半要用上的!

就算吕布不明说,魏越也明白过来。他只是年轻,又不是蠢人。

与此同时,典韦也对他的跟班叮嘱道:

“去,取某家的飞戟来。”

军中之人,多半尚武。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是有机会的话,对自己足够自信的武将,当然不会错失挑战心中强敌的可能。

此刻,数百双目光盯着关羽,期待着他的“一击必杀”展示。即使以关羽的自负,面对万众瞩目,也难免有些紧张。有眼尖的士卒,已经看到关羽,在第三次检查马肚子上的丝绦,是否被完美的绑好了。

正在这个众人摩拳擦掌,等待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上演之时,端坐在主位的张狂,眼角却隐隐的跳动了一下。因为,他分明的看到,不远处有一匹快马,正冲进犒赏三军的临时营地,将好些正在大吃大喝的士卒,驱赶得鸡飞狗跳!

——这是哪个家伙的手下,竟敢如此横冲直撞?

按照军法规定,营地中,不得随意驰马。春秋时期著名的兵法大师——司马穰苴,就曾经因为齐景公的持节使者,在军营中驾车驰马,斩了车夫,砍去车左边的立木,杀了最左边的那匹马,向三军宣示。

若不是这位使节直接奉了齐景公的命令,怕是死的就不光是他的车夫,而要连使节自己也搭进去了。

张狂自然达不到,写出《司马法》的司马穰苴,那种严谨的统兵水准。但是,这四、五年下来,死于军法的部下士卒,也不下二十人。张狂心中思量,若不是有极为重要的大事情,这个骑马的士卒,绝对是必死无疑!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自己找死的人呢?

有,当然有。

但是,绝不是那名骑手。

特别是,当代表遇到袭击的“钲”被猛烈的敲响之后,骑手的行为,自然有了最贴切的解释!

张狂的脑中,突然“嗡嗡嗡”的响成一片。

——敌袭?

——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这几年的独霸一方,让张狂的心理变化了很多。如果说,刚穿越时,张狂身体里,还残留着原来主人的一些性格行为特点。那么,现在的张狂,已经彻彻底底的被后世的灵魂给掌握了。

这是件好事,免得张狂一不小心陷入精神分裂状态。这也是件坏事,让张狂在关键时刻,暴露出半个宅男的本色。

四年前的那个血勇之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遇事要仔细琢磨半天利弊得失的理智者。连带的,原来那个突遭袭击,立刻带头组织反击的自信剑客,变成了一时之间,竟然不能有效做出反应的惊诧者。

“主公!主公!”

耳旁的呼唤,终于让张狂明白过来。看着眼前一双双或者惊慌、或者兴奋、或者平静的眼睛,张狂明白,自己必须挺住。

幸好,几年的杀伐征战,已经足以将一个普通的人,锻炼成合格的统帅。从沙场中走出来的张狂,经历了短暂的魂飞天外以后,终于及时的进入自己应该进入的状态。

所以,张狂当下所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

“来,大伙儿共饮一杯!”

在军营外围的仆役、辅兵们,开始出现小小的混乱之时,张狂居然还有心情举杯劝酒?

但是,这样不靠谱的行为,却让无数双眼睛的主人,心中放松了下来。

既然身为主将的张狂都如此镇定,手下们也不能表现得太丢脸了。

——应当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算有,小天师也能摆平……

众人这样想着。

可是,张狂真的如他表面上那样轻松吗?其实,他的小腿,因为紧张,居然难得的发生了抽筋……

将领被稳住了,接下来,就应当让将领们去稳定士卒。不过,在派出手下的将领之前,张狂决定,先将事情搞清楚。要不然,心中没底的将领们,很可能将这种狐疑,传染给部下们。

一片混乱中,那名骑手冲到近处,让张狂看清了他的脸。

数年的相处中,张狂已经记住了至少一千四百名部下的面容和姓名。略一思索,几乎冲到面前的骑手姓名,就被张狂想了起来。

“渠帅!”

“贾立,汝有何事?如此惊慌?”

骑手贾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不顾用力过猛拐到了脚的事实,跪倒在地,大声的疾呼道:

“渠帅!敌袭!”

张狂的心,猛的向下坠落。将他称为“渠帅”的士卒,都是从泰山郡就开始跟随他的老卒,在忠诚度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忠诚度有问题的,根本在太行军中呆不到现在。那样的家伙,早在几年前的时候,就该在那场兵变中跑掉了。

这就意味着,敌袭,的确存在!

“肖大嘴呢!他怎么不来回报?”

没有什么事情,比在庆功宴上,接到敌袭的消息,更加让人扫兴的了。虽然理智上相信贾立的话,可是张狂在情感上,依然试图证明,这个坏消息是错误的。

“肖……佰长,他……”

肖佰长,外号肖大嘴。片刻以前,他正带着部下的一个十人队,在南面的草原上,负责当天的警戒任务。

说起来,这位肖大嘴,也是太行军里的老资格。他原本是颍川黄巾军大帅“波才”部下的一个小头目。当年的长社之战,汉将皇甫嵩以火攻,大破“波才帅”大军。肖大嘴由于反应得快,从追击的汉军骑兵手中,逃得了性命。

正巧,当时张狂在长社附近扎营,于是收容了肖大嘴一行败兵。肖大嘴一开始,并不将张狂手下的几百人放在眼里。因为一个小小的吃肉问题,很是在前任军师王果面前闹了一阵。

直到张狂率领周仓、典韦等人,提着几十级鲜血淋漓的汉军首级回来,这才彻底慑服住肖大嘴的小心思。

然后,本来打算灰溜溜逃走的肖大嘴,被张狂借出了一块肉。

一块普通的鹿肉,才半个巴掌大。

肖大嘴后来,吃过无数块肉。有羊肉,有狗肉,有山鸡肉,甚至有貔貅【大熊猫】肉。可是,没有一块肉的滋味,能够与这半块鹿肉相比。

这半块肉,在肖大嘴心中,珍贵无比。

“佰长!地在震动!”

肖大嘴的嘴中,正在咀嚼一块新鲜的熟牛肉。话说,对于在犒赏全军的时候,被派出来执行警戒任务的小队人马,其实还是很优待的。就比如说肖大嘴,随身携带的兜囊里,除了一大块熟牛肉,还有一大块烤羊肉。

听到部下的提醒,肖大嘴停下咀嚼,小心的将熟牛肉放回兜囊,这才趴在地上,用耳朵倾听大地传来的动静。

然后,肖大嘴的脸色开始变白。

“你·妈·妈·的!”

肖大嘴从地上一跃而起,翻身登上马背,人立在马鞍上,登高远眺。

西斜的太阳,还有一个时辰才会落山。这些绚烂的阳光,将数里地之外的大队骑手,遍体染上了一层金黄。

“敌袭!是敌袭!”

肖大嘴所带领的这一个十人队,人员配置并不全。除去受伤的什长,还有请假去混吃喝的两名成员,连肖大嘴这个临时带队在内,不过才八个人。以八人之力,去对付远处狂奔而来的不下千人骑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想逃,却也没那么容易。

太行军奇袭王庭的行动,虽然成功了,代价却也不少。

在马蹄铁还没有被发明的汉末,骑兵的千里奔袭,困难远远超过后世。

参与奇袭王庭的三千人,虽然配备了四千匹马,可是这些马匹,绝大多数,都不是用来骑乘,而是用来驮运补给辎重的。长达一千多里的行军,大部分时间里依靠的,依然是士卒们的那双大脚板。

这一点,就连骑兵队也不例外。只有在发现敌情的时候,那些骑兵们,才能够在马上威风一下。其他时候,骑兵们也必须步行,以节约战马的体力。

即使这样,当奇袭王庭的行动成功完成之后,那四千匹马,已近死掉、掉队三百多匹,马掌磨损过度,暂时废掉一千多匹。剩下的那些完好无损的马儿,也掉膘掉的极为严重。以至于肖大嘴带队出来的时候,骑乘的战马,都是刚刚从匈奴部落缴获的新马。

指望这些配合度很差的新马,在勉强合格的骑术驾驭下,跑赢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子,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肖大嘴带着部下,策马狂奔了一里地,却发现,双方的距离明显被拉进了不少。

原本看不清楚的敌军大旄【旗帜】,现在已经清楚的将一头形象狰狞的恶狼,展示在肖大嘴一行人的眼前!

ps:司马穰苴,本姓田,是田完(陈完)的苗裔,齐田氏家族【后来在战国时期,代替姜氏成为齐王的那个田氏】的支庶。生卒年不详,春秋末期齐国人。由于年代久远,其事迹流传不多,但其军事思想却影响巨大,与姜尚并称。司马迁赞曰:“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

第43节 欢宴隐杀机【下】

——恶狼旗!

——匈奴人!

这种旗帜,肖大嘴在半个月中,见识过不下三十面。那三十面旗帜中,有二十五面以上,一出场就被太行军拿在手中玩耍,有三面从高高飘扬的状态,落到任人践踏的地步。还有两面,在太行军的追杀中落荒而逃。

但是,这一次,面对步步逼近的恶狼旗,肖大嘴不得不逃!

肖大嘴的心中,分外的觉得屈辱。这种屈辱,可是在他接受了张狂借出的那半块肉之后,已经再也没有感受到了。

“可恶的奴子!”

肖大嘴低声的咒骂着。不过,这种气话,对他当前的处境毫无帮助。

突然,一匹奔马一个趔趄,将身上的骑手摔下马背。这个变故,让其他人不得不停下来,查探骑手的伤势。

“俺骑不得马了!你们快走吧!”

落在地上的太行军士卒额头青筋乱蹦,忍着痛,对袍泽们说道。此人的骑术不佳,这一次倒霉的摔断了大腿,已经不可能逃脱了。

“怎么办,佰长?”

其余几人,都将焦虑的目光,投注到肖大嘴身上。

当前这种局面下,一群人最理智的打算,就是抛下断腿的士卒不顾,赶紧撤退。只要再跑出六里地,就能够回到太行军的大营中。

但是,肖大嘴却无法做出这样的决断。

人们说起肖大嘴的时候,除了打趣他那张生熟不忌,万物可食的大嘴之外,第二印象,就是这个大嘴巴的义气。

每次营地里有了好东西,肖大嘴虽然死皮赖脸的都要去抢上一份,却从来不吃独食。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

“老子一个人吃的不香!”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好处,才会有那么一票人,愿意跟随肖大嘴。哪怕他武技平平,脾气也算不上太好。

如今,面对困境,肖大嘴的义气再次显示出来了。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大声的说道:

“走不了了,那些匈奴子,骑马比咱们快!拼骑术,咱们不是对手。”

看了一眼想要说什么的部下,抢在他们发话之前,肖大嘴又大声的说道:

“咱们既然走不了,他·娘·的就跟这些狼崽子拼了!”

说着,肖大嘴一指北边:

“那里,就是大营。有几千毫无防备的兄弟,在那里庆祝大胜!咱们不拦一下它们,大营他·娘·的就完了!”

听到这里,士卒们的脊梁都是一挺。

“没了大营,没了太行军,没有小天师指挥,咱们还能活着回到太行山吗?”

士卒们不说话。但是,他们的表情,已经透露出判断的结果。

在深入匈奴腹地千里的情况下,若是没有一个强力的依靠,只怕三千太行军,大半都不会有机会再看见太行山的风景。

士卒们的沉默中,不知怎么的,肖大嘴的脑中,居然想到了那半块鹿肉,那半块他这辈子吃过的最有滋味的鹿肉。

但是,肖大嘴没有说这个事情。他只是大叫着,咆哮着,问着部下:

“是他·娘·的像条狗一样的任人追杀,最后依然被那些奴子们砍死在草原上,还是为了大营,为了咱们自己,跟他·娘·的拼了?!”

“拼了!”

“他·娘·的拼了!”

“为了小天师,拼了!”

士卒们都是老兵,自然知道,留下来是十死无生。但是,逃走的结果,也是九死一生。想到张狂平日里对大家伙不薄,这些跟随张狂多年的士卒,关键时刻,还是舍得豁出性命的。

就算有一、两个心中不愿意,可是在看到,身为佰长的肖大嘴都豁出去了,他们也就没有了推脱的理由。

“假猫【贾立的外号】,你骑上马,去给主公报个信!”

贾立双眉倒立,看起来就像一只发怒的猫:

“凭啥是俺?俺怕死吗?”

肖大嘴跳下马,抽出环首刀,不耐烦的说道:

“别他·娘·的磨蹭!你骑术好,跑得快!”

“是啊!快走吧!记得以后给某家坟头上添一块土啊!”

其他士卒,也跳下马来,列阵在肖大嘴身边,顺便调侃贾立一句。

“还不快滚!想让咱们白死吗?”

平时脾气最好的一名士卒,大声的催促贾立。贾立这才拨转马头,向着大营狂奔而去。恍惚间,身后传来了同袍的呼喝嚎叫之声。贾立强忍着回头的**,只是一个劲的向前逃去。

——永别了,兄弟!

面对主帅张狂,贾立回报完敌袭的大致情形以后,一想起那些舍命阻敌的同袍兄弟,一双眼睛就变得通红。当着周围众将的注视,一条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就忍不住泣不成声。

“天师,呢……可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在别人的眼中,张狂听到敌袭的消息,依然正定自若,端正的跪坐在主位上。然后,他语调平稳的问道:

“是谁?有多少人?”

贾立被主公问及,强忍着悲伤,在心中再次确认了一下,这才啜泣着回答道:

“大约……千人左右的骑兵,应当都是……匈奴子!”

“哈哈哈哈!区区千人的匈奴子,就妄想攻破我太行军?”

张狂无礼的摊开双腿,踞坐在草席上。然而,这种放在平时,会显得极为失礼的行为,在此刻的众人眼里,居然透露出无穷的霸气。

“诸位,披挂起来,集结士卒,准备迎战!既然那些丧家之犬还不识相,咱们就打到它识相!我张狂就坐在这里,等待大家的好消息!”

张狂一声令下,众人齐身应诺!

就连身为客军的吕布,都为张狂的行为所折服,不知不觉中,居然以下属之礼自居。可是,有谁知道,张狂摆出这样的姿势,实际上是因为刚才惊怒之下,脚上抽了筋,一时间站不起来呢?

而且,张狂的心中,有几个疑问,一直在心中纠缠。

——匈奴人的主力,已经被打垮。他们从哪里,能够不声不响的,又找出一千精锐骑兵?

——若来袭的骑兵,不是匈奴人,又会是什么人?

——是鲜卑人?或者是羌人?抑或干脆是杂胡们?

就在张狂沉思的当儿,军师程昱来到张狂的身边,轻轻的唤醒他。

“无忌,先披甲吧!”

“啊,是!”

刚才的作态,张狂也只是为了安定人心。如今亲卫将他的盔甲搬过来了,他自然不会傻得拒绝装备上。

毕竟,兵战凶危。也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支冷箭,就足以要了你的性命。此时此刻,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就在张狂简单的披挂好盔甲之时,在混乱的宴会会场不远处,传出了尖锐的鸣镝之声。

袭击者,终于出现了!

——的确是匈奴……

借着西斜的日光,略一观察来袭者的战斗特点,张狂心中,就做出了确定的判断。这时期,可不是化妆术大规模普及的后世。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够从发饰、武器、战术,以及指挥方式等项目上,全面的模仿匈奴人。

——奇怪……

——哪里来的奴子?

可是,现在并不是张狂追根究底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要鼓舞起己方的斗志!

匈奴骑兵的来到,就像油锅里进了一滴水,让本来只是有些小混乱的太行军营地,顷刻间炸了锅!

参加这次大飨三军活动的,除了太行军与并州的游骑兵们,还有不少美稷城中的百姓。这本来是张狂,意图拉近己方与当地势力关系的举措。但是,匈奴人的骤然出现,让那些缺乏训练的百姓,立刻变成了一群没头苍蝇,在人群中乱挤乱窜。

更加糟糕的局面是,由于参加劳军的人员,数目太多,来历太杂,太行军不得不将聚餐的地点,摆在军营之外。如今,突然遭袭,太行军士卒不但缺乏有效的武装,还丧失了可以据守的工事!

——该死!

张狂的牙齿,不小心咬破了嘴唇。然而,他却对此毫无察觉。若不是要在部下面前保持镇定的形象,张狂真想冲到那些乱跑乱窜的百姓当中,对他们破口大骂!

ps:陪老婆孩子去散了下步,所以有些晚,抱歉中……

第44节 大刀斩虏敌【上】

张狂在惊怒,他此刻的对手,却更是惊怒万分!

——汉军,果然都是这样难缠的!

——王允,你个老兔子!这就是你说的太行盗匪?

一个身披精美的玄铁鱼鳞甲,头戴尖顶镶铁毡帽盔的胡人青年壮汉,骑在奔驰的骏马上,心中这样想着。不过,这个匈奴贵人也算是控制得住自己,虽然心里惊讶不小,依然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的三石弓,对着张狂的所在,猛地射出一支鸣镝!

“啾……”

拖着尖锐的声响,鸣镝一瞬间划破长空,直奔张狂。当然,相距二百四十步的距离,注定了这支箭不会有什么杀伤力,也不可能真的射中张狂。

但是,所有那些飞奔而来的匈奴人,但凡听到了鸣镝的声音,立刻拨转马头,调整了前进的方向。

因为,按照匈奴的传统,鸣镝所指示的方向,就是所有匈奴人的战刀所向。这条从“冒顿”单于手上流传下来的传统,规定:

鸣镝响起处,任何有所不从者,皆可杀!

伴随着鸣镝的呼啸,无数支羽箭跟踪而来,向着张狂所在之处,纷纷洒落。

由于缺乏准备,普通的太行军士卒,完全没有披甲。面对纷纷洒落的箭雨,反应快的,及时支起摆放酒肉的案几挡箭,可以逃得一劫。反应慢了一步的,多半就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成了一个个血人!

万幸的是,对于“奔射”这种高技术的行为,即使是在以骑射而著称的匈奴人当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的。来袭的近千匈奴骑士中,大约也只有两三成的精锐武士,能够在匀速奔跑的马儿上,张弓搭箭,进行比较准确的射击。

所以,一轮箭雨洗礼下来,被射中的汉军,大约只有二十人左右。又由于匈奴人的骑弓,力道多不过在一、二石之间,有几个没有披甲的汉军,身上挂着数支长箭,依然能够踉跄逃离。

但是,这一轮箭射下来,匈奴人至少达成了一个基本目标。那就是:

通向张狂将旗所在的道路,已经被打通了一半!

张狂的脸色变得铁青。

敌人的目标,就是自己!

——斩首战术……

恐惧,紧张,兴奋……

好几种心情,在张狂的心中纠缠不休。张狂运起“太平真气”,强行将这些情绪压制下去。不知是为什么,此刻他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你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三秒钟的英雄?”

说来也怪,当年在网上,看过一遍就忘的话,此刻居然如此清晰的显示在张狂的头脑中。面对着一个个将马头对准自己的匈奴人,张狂做出了一个,事后被程昱大骂,却深得全军将士尊崇的决定。

“升起将旗!死战不退!”

身边的亲卫,动作明显呆滞了一下。但是,下一刻,他们回应的声音,却差点儿吓了张狂一跳。

“诺!!!”

说完这个几乎是嚎叫出来的回答,几个亲卫猛然一动,把代表张狂所在的红色“张”字大旗,高高的举起,然后旗杆向前一倾,摆出一个与地面成约六十度的斜角。

这样一个小小的行为,此刻,却牵动了千百人的心。

由于肖大嘴的狙击,太行军得到了一点儿宝贵的预警时间。所以,虽然营地中的百姓在得到敌袭的消息后,立刻乱成一团。可那些跟随张狂多年,经历过诸多战事的太行军老兵,其实已经从最初的慌神中镇定下来。

要知道,张狂当年带兵,从豫州一路杀到兖州,再从兖州一路杀到冀州,途中那是不止一次的遭到敌军的突袭。事后反思,张狂除了大力加强斥候的谍报以外,在太行山练兵时,可是每年都会搞两次突然夜袭什么的。

即使在夜袭中,太行军由于慌乱的原因,颇死伤了好几个士卒,弄得全军腹诽不已,张狂依然坚持己见,不为所动。

现在,这种夜袭训练的效果,就真切的显示出来了。

当美稷的百姓们狼奔豸突的时候,当并州游骑兵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只有太行军的士卒们,已经自发的按照编制,一群一群的聚拢在一起,等待着上司的命令。

当然,若是长时间得不到有效的命令,或者发现主将溃逃了,这些只是依靠军人本能聚集起来的小队伍,也难免随大流崩溃。但是,张狂的将旗一升起,所有太行军老兵,身上立刻就有了主心骨。

“杀!”

廖化拔出随身的佩刀,大声的嘶吼着。

“杀!”

廖化身边聚拢的士卒们,不管是不是廖化的部下,也同时发出一声大喝,给自己,也给全军壮胆。

“杀!”

一声低沉的咆哮,传遍了整个营地。那是被称为“古之恶来”的典韦百人长,在披挂完毕之后,所发出的战嚎!

“杀!……”

那是被太行军所鼓舞带动,在惶恐中渐渐恢复过来的并州游骑兵,受到太行军勇气的感染,所发出的参差不齐的嚎叫。

——一群匹夫之勇!

程昱在心中,对这些敢战的勇士做出评价。然而,他明显也被此刻的情形给感染了,打消了让亲卫强行拖着张狂避让一下的念头。

——如此豪勇,怎可无歌咏?

心思一转,程昱立刻用培育多年的“春秋决狱之心”,大声的歌颂起来,以激励士气!

“胡无人,汉道昌!”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

程昱的声音,充满了刑狱威慑之力。这种仿佛可以代表苍天审判罪人的威压,配合上“胡无人”的歌词,让周边的太行军将士,对来犯的匈奴子,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不屑一顾的念头。

所以,当数以百计的匈奴骑士,对着张狂大旗所在,发起猛烈冲锋的时候,营地中的太行军士卒,一边纷纷唱和着“胡无人”,一边自发的向匈奴骑兵的两侧,包夹过来!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一曲未毕,最前排的太行军士卒,已经与匈奴人的前锋,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啊!”

“啊!”

“救命啊!”

可惜的是,毫无准备的太行军士卒,几乎没有装备上铠甲,也缺乏足够的长兵器。光凭血肉之躯和随身的短刀,是难以挡住汹涌而来的匈奴骑士的。仅仅是一个照面,太行军就死十七人,伤十一人。这样的伤亡,换来的,不过是匈奴人的一死一伤。

——敌骑只有五十步!

张狂的心脏,仿佛被大锤狠狠的敲了一下。他那在太平真气的灌注下,变得明亮异常的眼神,已经可以看清带头冲锋的匈奴骑士,脸上的那两道伤疤了!

强忍住转身逃走的念头,张狂猛然拔剑出鞘,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

“胡无人!汉道昌!!”

“嗖……嗖……”

一道道红光与黑光,划破紧张的空气,射向汹涌而来的匈奴精锐骑兵!

“胡无人!”

吕布一边高歌,一边不停息的弯弓搭箭。每一道饱含着炽热“战炁”的长箭飞出,便有一名顶盔掼甲的匈奴精锐骑士,被射落马下。人们都知道,吕布的骑射功夫为当世顶尖,却很少注意到,站在大地上的吕布,箭法更是可怕!

在一百五十步之外,还能“辕门射戟”的今之飞将,此刻,终于露出了他的恐怖獠牙!

“汉道昌!”

太史慈低声的吟唱着。每当吕布射下一名匈奴人,太史慈也会杀上一人。他的弓,力道虽然比吕布的五石弓要弱上一些,可是凭借着精妙的箭法,每每击中敌人的要害。

如果说,吕布的弓箭,像一挺重机枪,威猛霸气,夺人士气的话;太史慈的箭法,就是一杆狙击枪,冷静,沉着,杀人于无形之间。

但是,纵然遭受到两位“万人敌”猛将的全力狙击,匈奴人依然在前进!

第45节 大刀斩虏敌【中】

纵然遭受到两位“万人敌”猛将的全力狙击,匈奴人依然在前进!

付出了十六名精锐勇士的性命,匈奴人的骑兵前锋,已经推进到距离张狂的主将大旗,只有二十步远的地方。

这个时候,即将直接面对强敌,张狂的心中,反而是突然平静了下来。

——有多久,没有亲自上阵,与战士们浴血死战了呢?

心神收摄,张狂将宝剑插回剑鞘,反手接过亲卫手中的长枪。他手腕一动,将枪尖一抖,立时便甩出一朵绚烂的枪花。

从真定赵氏那里学来的赵家枪法,张狂已经修炼得纯熟了。私斗用剑,兵战使枪。这便是张狂目前所掌握的基本武技。

不过,张狂虽然已经做好了与匈奴人肉搏的打算,可匈奴人想要杀到张狂面前,领教一下张狂的枪法如何,就必须先击倒一个人。

或者,也可以说是一座大山。

“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贼来呼我十步前,不动如山敌千军!”

这是战斗结束之后,太行军中新流行的一首歌谣。

典韦站在张狂身前十步的位置,直接面对狂勇突进的匈奴人。感受着大地的震动,典韦身边的亲随,一个个动作僵硬。毕竟,“胡无人”唱得再响亮,毕竟不能直接杀伤敌人。一首军歌,与直面骑兵的狂飙相比,还是显得单薄了许多。

典韦白了他们一眼,大声呵斥:

“怕个球!贼到了十步远,就叫某家一声!”

被典韦这么一骂,身边人的恐惧稍减。当匈奴人一突进到十步左右的距离,典韦的随从立刻大声叫道:

“十步了!十步了!”

典韦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喝道:

“五步再叫某家!”

话音未落,亲随再次大叫起来:

“五步了!五步了!”

就在此时,伴随着亲随的狂呼,典韦沉重的身体动了。

两支大铁戟,被深深的插进干燥的地里,犹如两棵小树。武器离手,典韦的双手却没有放空,突然之间,已经多出了两支小戟。

小戟长两尺五寸,重三斤九两,用于挥舞嫌小,用于投掷,却又沉重了些。

不过,这个分量,正好是典韦所喜欢的。

“去!”

典韦出手。

四步之前,举刀欲砍的一名匈奴人,胸前突然“卡擦”一声,至少折断了七根肋骨,有六条重要的动脉血管被切断。这名匈奴人眼前一黑,已经从奔驰的战马上掉下来了。

“死!”

五步之前,手持长矛的一名匈奴人,身下突然一沉。在战马“希律律”的哀鸣之中,此僚一头栽倒在地,摔断了脖子。让这名匈奴人突然致命的原因是,他的战马只剩下三条腿了。

“吧!”

第三个受害者,死得最为凄惨。

这个匈奴人的坐骑,被一支小戟钉在脑门上,栽倒在地,连累得匈奴人随之倒地。本来,此人只是被倒毙的马匹压断了一条腿,尚不致死。然而,随后冲上来的几十只马蹄,将这个悲催的匈奴人,连头带胸还有身体,快速的踏成了一滩肉泥。

典韦的咆哮,揭开了一场屠杀的序幕。面对着亡命突击而来的匈奴骑士,典韦双手猛挥,在三次呼吸之间,将十二支短戟,飞掷出去,一举击倒了四个狰狞的匈奴人,七匹狂奔的战马!

然后,匈奴人那原本如同黄河泛滥般无法阻挡的狂野骑兵突击,顷刻间,猛地被生生的遏制住了!

一堆人体马尸,在典韦面前,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匈奴骑手们若是不放慢速度,便会被族人的血肉所绊倒,非死即伤。但是,若是放慢速度,这些移动迟缓的骑兵,却又会成为再次起手中双铁戟的典韦,所屠杀对象。

——好强!

这是吕布对此景的感叹。

——他不是人!

这是匈奴人对典韦的感官。

张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中唯一的感触,便是五个字:

——真·万人敌也!

被典韦突施辣手,匈奴人的突击骑兵队,猛地陷入了一片人为的混乱当中。那些被漫天飞戟震骇得心惊胆战的匈奴骑手,不但畏惧于典韦的绝世凶威,也由于正前方被那些堆积的死马尸体,挡住了前进线路,不得不放低马速,尝试调转马头,另觅前进的道路。

由此引发的结果,立刻让匈奴首领的战术意图,完全被破坏!

“万恶的丑鬼!”

匈奴人的首领,也是个行事果断之人。他狠狠的咒骂了一句,开始大声呼喝自己的部众,想要组织起这些忠勇的手下,先脱离与汉军的接触战斗,再图后招。毕竟骑兵的冲击力,是需要足够的速度的。

但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汉军,是不是会让匈奴人,顺利完成这些战术动作呢?

汉军用手中的兵器,回答了以上问题。

刀剑,案几,柴火,甚至是吃饭的碗和盆,都纷纷朝着失去了速度的匈奴人飞去。有些悍勇的太行军士卒,更是空手就敢冲上去,一把扯住匈奴骑手的腿脚,将这些混乱中的蛮子,活生生的拽到地上,乱脚踩死!

——不好!

匈奴人的首领,脸色骤变。他精通汉语,对大汉帝国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知道汉人的实力有多么强大。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意料不到,对面的这些汉军将士,斗志居然强悍到这种地步!

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即使胜利了,那种代价也不是目前的他,可以承担得起的……

“停下!停下!向左!向左!……”

由于事发突然,匈奴人的首领,已经来不及用牛角声,或者是大旄,来指挥部下。急切之下,他扯着嗓子,用匈奴语大声的吼叫起来。周边的匈奴亲兵们,也随之应和,才算是勉强的将命令成功的传遍了匈奴人全军。

这样大的动作,让那个匈奴人首领,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特别是吕布,他熟悉南匈奴部落中的各号贵人,一看到此人,就忍不住大叫一声:

“于夫罗?!”

由于现场声音嘈杂,听到吕布叫声的人并不多。不过,侍立在张狂前方三步处的赵云,就是其中之一。

——匈奴左贤王,于夫罗?

——他不是在帝都雒阳附近,忙着上诉天子,乞求大汉的“单于”册封吗?

然而,当时局势紧张,赵云哪有多想的时间?

吕布一声叫唤出口,便安静下来。根据前任豫州刺史王允,在吕布出发之前,对丁原所透露的说法,这个于夫罗已经自称为新的“单于”。虽然朝廷目前还没有册封于夫罗,不过在官面上,已经默认了他的“单于”之位。

——射,还是不射?

对吕布来说,这是一个问题。

射杀一名被大汉正式册封的单于,后果也许比不上诛杀一名两千石大吏,可罪责却也不会轻了。

但是,吕布只需要一秒钟时间,就得出了结论。

吕布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弦上,用力拉开。

于夫罗贵为“左贤王”,身上的甲胄,无疑是极为精良的。射出的箭,若没有足够的力道,怕是根本破不开他的甲叶。

“嘣……”

吕布拉住弓弦的手指猛的一空!

弓弦,居然……

断了!

“该死!”

吕布狠狠的将断弓往地上一摔。一时激动之下,他忘记了力量的控制,居然生生的将手中那张力道达到五石的强弓,给拉断了!

但是,就在此时,于夫罗的身上,依然插上了一支箭。

这支箭,出现得异常诡异。它居然从贴地三尺高的地方突然蹿出来,角度极为刁钻的射向,于夫罗的铠甲所防护不到的腋下。若不是于夫罗极为偶然的回了回头,这支箭,就不会只是钉在玄铁鱼鳞甲的铁叶上了。

“啊呀!”

惊出一身冷汗的于夫罗,惶恐的拔下这支差点一举重伤自己的箭矢。在颠簸的马背上,于夫罗依然清楚的看见箭杆上刻着的记号:

“太史……”

念出这两个字,于夫罗心中再次感慨:

——汉人的英雄豪杰,何其多哉!

——此战,怕是已经难以胜利……

——如今之计,唯有撤退了!

第46节 大刀斩虏敌【下】

——如今之计,唯有撤退了!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于夫罗明白,此次的奇袭行动,已经基本失败。那个该死的王允,居然不告诉自己,在这支古怪的汉军里,居然有如此多的猛将!

——难道,他是想将本单于,一起坑进去吗?

在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于夫罗的心中,难免升起这样的狐疑。

伴随着匈奴人的混乱渐渐平息,于夫罗把大旄一指,带着亲卫向一侧冲去,想要杀开一条血路,离开战场。

太行军士卒固然骁勇,毕竟是没有准备,兼且武装不足。在被飞奔的战马接连撞飞了五、六人之后,其余士卒还是不得不让开了一条去路,任由依然占据一定主动权的匈奴骑兵离开,免得自己成为马蹄下的冤魂。

此时,吕布的五石弓,被拉断了弓弦;太史慈的“战炁”,因为连续的急促射击而濒临枯竭;典韦的飞戟,数目有限,也已经被投掷一空。眼看着匈奴人阵型的变换,却没有谁能站出来,去阻止匈奴人的撤退了。

然而,偏偏却有一人一骑,横空出世,突然间,就杀入了匈奴骑士中间,睥睨众胡,不可一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千秋之后,受万众敬仰,号称“关帝爷”的关羽、关云长!

骑着“飞电”,手持“青龙”,长须飘飘,双目微闭的关云长,此时此刻,已经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

由于体内“战炁”的酝酿,关云长的那张黄脸,已带上了浓浓的赤色。在他人的眼中,此刻的关羽,犹如神灵附体,一人一马,却偏偏能让千万人自觉渺小。若是有任何物体,敢于拦在关云长马前,给人的感觉,结果只有一个:

——破,抑或碎!

而在场众人当中,这种感觉最为强烈的,又莫过于匈奴骑士们的首领,于夫罗。

幸亏于夫罗是骑在马上,否则,说不得两股战战之下,他就会当场瘫倒在地。

没有亲身感受到关羽的威势之前,于夫罗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单凭自身的威压,就能将自己压制得呼吸艰难的人。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于夫罗却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批驳过去的错误认知了。

——不,这不该是人!这,一定是一个神!

于夫罗此人,也不是一个易于之辈。能够在内争激烈,外有汉室监察的环境下,顺利担任单于继承人——左贤王之位,并且将地位牢牢巩固的人,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别的不说,光凭于夫罗能够做到,带领上千匈奴骑士,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美稷王庭附近,打了太行军一个措手不及,就能够证明这一点。如果此战能够获胜,于夫罗不啻是在青史当中,创造了一个奇迹般的成功战例。

可是,当前时刻,任于夫罗有千般计略,万种奇谋,也没有发挥的余地。真正能够帮助于夫罗的,只有他随身携带的刀和矛!

于夫罗的武技,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他曾经在一次与北方鲜卑人的冲突中,亲身斩首七级。如此战绩,在汉军中评上一个“百人斩”,当无问题。

拥有如此实力,于夫罗的武技眼光,当然也不会差。

在于夫罗的眼中,突然杀出的这名汉人骑士,手中那柄大刀,斩出的轨迹,十分的诡异。

这种诡异,并不是大刀的刀式有多少变化。恰恰相反,关羽手中的大刀,给于夫罗的印象却是:

——这刀的去势,始终不变?!

于夫罗的视觉,并没有犯错误。重达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从突入敌阵开始,刀锋在空气中划出的,居然是一条直线!

吕布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心中才会猛地一惊。

直通通的横推出这一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这一刀的直线,准确的撞上要斩杀的对象!

以吕布的武学直觉,毫不费力的看出,当关羽的大刀,一路披荆斩棘,干翻沿途的敌人之后,将以最为猛烈的威势,迎头撞上飞奔而来的匈奴人首领,“左贤王”于夫罗!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精准的刀法吗?……

不知不觉中,吕布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于夫罗当然没有吕布的武技水准。但是,当他眼睁睁的看着己方的勇士们,在侧身斩来的大刀面前,一个个断刀,断手,断头,难免从最心底,冒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避无可避了吗?

看着呼啸而来的青龙刀,于夫罗心生侥幸。毕竟,那些被动撞上青龙刀的匈奴勇士,也不是全都毙命的。一个反应快,躲避及时的武士,甚至做到了全身而退,只是损失了手中的战刀而已。

但是,下一刻,扑面到来的刀风,就彻底击碎了于夫罗的幻想。

避无可避!

正因为其他匈奴勇士可以设法躲避,于夫罗才完全避无可避!

这一刀的目标,本就不是其他的匈奴勇士。甚至可以这样说,关羽很希望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一个匈奴人作为障碍。

关羽冷哼一声,全身“战炁”激发到最强状态。他这一往无前的一刀,目标,正是于夫罗!

面对如此急迫的生死关头,于夫罗能,也只能举矛招架。

“扑”的一声,木矛从中间断开。

于夫罗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手臂一动,已经弃矛挥刀,再次进行抵挡。

“当”的一声,钢刀从中间断开。

于夫罗立刻在马背上,来了一个铁板桥。这种反应,可谓是将他身体的动作催发到了极限。再快一点儿,只怕于夫罗的脊椎便会因此断裂。

可是……

“噗嗤”一声,于夫罗的身体,被青龙刀拦腰斩断!

为了保证这一刀的杀伤力,关羽自从突入匈奴人阵型以来,不管战马如何微调步伐,身体如何保持平衡,青龙刀的前进线路,却始终一以贯之,保持不变。直到,面对于夫罗……

刀锋一转,气势便泄。原本不可一世的刀刃,如今不再对其余的匈奴人构成多大的威胁。

但是,腰斩了于夫罗,关羽这一刀,已经达到了目的。

被活生生腰斩的于夫罗,一时之间,还没有马上死去。在他的半截身体坠向地面之时,脑中的最后一个想法,居然是:

——来世,愿生为汉人……

关羽这一刀下去,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整个战场都仿佛安静了。

然后,嘈杂的声音,猛然间做出了随后的反弹。

“单于!……”

这是不知所措的匈奴人的哀鸣。

“威武!”

这是汉军士卒的欢呼喝彩。

“快逃啊……”

这是反应快的匈奴人。

“杀啊!”

这是得到鼓舞的汉军。

关羽这惊天动地的一刀,一路上横扫匈奴人,斩断了六支长矛,八把马刀,七只手臂和四条性命。一人一骑,所过之处,如波涌浪开,生生的在匈奴骑兵阵型里,犁出一道裂痕!

当他突出敌阵,回马屹立之时,就连桀骜如吕布之辈,也不得不感叹了一句:

“这个大胡子,真,万人敌也!”

面对这等大好局面,一直在勉力支撑不逃跑的张狂,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心情激荡之下,张狂踏前一步,大喝一声:

“杀奴!”

一边说着,张狂一边猛地运起“太平真气”,灌注在手中的长枪上,然后,对着十五步以外的匈奴骑兵,狠狠的投掷出去。

在猛然爆发的“胡无人”、“汉道昌”的呐喊声中,裹在银白色光辉中的长枪,从半空中一头扎下,准确的将一个陷入慌乱中的匈奴甲士,当胸钉落马下!

主帅既然都奋勇如此,受到鼓舞的太行军士卒,无不兴奋欲狂,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枪矛、斧头、短戟,以至于桌腿、木柴,蜂拥的向匈奴人杀去!

匈奴人全线崩溃!

太行军全力追杀!

ps:现在开放单独二胎了,真是一大进步。不过,生,还是不生,真是一个问题……?

第47节 蛮夷显心机

匈奴人全线崩溃!

太行军全力追杀!

但是,太行军毕竟是遭到突然奇袭的一方,准备严重不足。当数以百计的匈奴骑手,仓皇的逃离战场,四散奔逃之时,太行军的追击,就显得极为乏力。

而张狂在与军师程昱简短商量之后,所下达的命令,也只是让乐进带领少数反应快捷,及时上了马的骑兵,在匈奴人身后追杀五里便回。

在布置好周围的防御军事后,感觉到足够安全的张狂,第一反应,便是觉察浑身上下都是腰酸背痛。回想起刚才的激战中,自身所冒的风险,张狂依然后怕不已。如果情形再来一次,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依然能向刚才那样,坚持死战不退?

“这些该死的匈奴子,到底是从哪个窟窿里冒出来的?”

吕布身份特殊,在刚才又与太行军并肩作战,齐抗匈奴,是以太行军诸将,对吕布的感官,也大有改善。其他人碍于上下尊卑,对这些突然出现的匈奴人,不好随意开口。只有吕布,才方便问出这句话。

当然,吕布问了也是白问。因为,到目前为止,包括张狂在内,诸人对于夫罗所部的突袭,依然是一头雾水。

不过,数目高达一千的突袭者,必然会留下大量的线索。也许太行军没办法事先预料他们的来袭。可是事后要想调查出具体些的信息,倒也并不困难。

“抓到一个大头目了!”

宋果粗豪的声音,猛然响起。话说当初协助太行军奇袭王庭的那一千多并州游骑兵,如今依然呆在美稷的,不过只有半数。杨奉、韩暹、宋果三位最有威信的大首领中,如今也只留下一个对太行军极为亲近的宋果还在。

杨奉不说,对韩暹此人,张狂直觉的感到,必然与匈奴人的奇袭有关联。不过,这种基于修炼《遁甲天书》而产生的个人感觉,张狂是不能将其当做理由,摆到明面上来说的。

“这个匈奴子,额认得。原来是羌渠手下的‘大当户’1,现在在于夫罗这个空头‘单于’手下,必然地位更高!”

宋果一把将手中拖着的匈奴俘虏,向张狂面前一掼,对张狂介绍道。

“没错,这是左大当户。”

吕布提起这人的发辫,看了一眼,确认道。

“吕赤那,你这个汉狗!”

匈奴大当户虽然摔断了一条腿,无法站立,可是他一看见吕布,依然愤恨的用手支起身体,恨恨的骂道。

“竟敢无礼!”

吕布面色一变,飞起一脚,将大当户踢了一个跟斗。

“吕从事,何必与一介俘虏计较?”

张狂脸上笑了笑,对吕布说道。接着,他转头对大当户说道:

“既然足下汉话说得不错,那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我太行军不惜甘冒奇险,奔袭千里,斩杀你主人的杀父仇人。说起来,你我两家,应当是友非敌。可是你的主人,为何却要突袭我军呢?”

“是友非敌?”

大当户倔强的支起身体,抬起头来,布满络腮胡子的脸上,似笑非笑:

“岂不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2?须卜与单于之争,本是自家兄弟夺位,我大匈奴常见之事。何时轮得到你等汉人插手了?”

张狂冷笑:

“好一个‘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既然饱读诗书,也应当知道,大汉,天之元子;匈奴,天之骄子3。如今你这个骄子家里不宁,我大汉身为元子,当然要尽一尽兄长的责任,替你们管一管不听话的孩子。”

大当户冷笑连连,突然又长叹一声:

“也罢,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汉人早就说过了,我却与你争辩什么……”

不等张狂接口,大当户昂起头来,沉声说道:

“你等必然是要问,我家单于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奇袭你部。给我上好酒好肉来,等我吃饱喝足了,一一说与你听!”

虽然身为臣虏,这个大当户的言谈行为,却让张狂心中,暗暗升起不少好感。张狂悄悄运用《遁甲天书》人之卷的技法,查探了一下此人的敌意,对此人表现出来的行为,心中算是有了底。他对亲卫一点头,亲卫立刻搬出刚才酒宴剩下的酒肉饮食,摆在大当户面前。

“请……”

张狂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

酒肉摆在面前,大当户毫不拘泥,两腿张开,箕坐在案几前,对旁边的亲卫大腿上一指:

“刀来!”

亲卫看了一眼张狂,得到示意,这才接下贴身的拍髀短刀,递给大当户。大当户用手理了理唇边的胡须,一手割肉,一手举杯,大吃大喝,旁若无人。

一旁的太行军将士为此人的豪气所感染,尽皆默然。唯有吕布看见这番做派,低声骂了一句:

“装模作样!”

吃喝了一通,大当户将拍髀短刀丢在案几上,拍了拍有些鼓起的肚子,大声道:

“吃饱了,喝足了,我这就把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亲卫点起火把,照得大当户的脸上忽明忽暗。张狂知道眼前之人,怕是已经心存死志,也就由得他去摆谱。

一切的起源,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当初的“左贤王”于夫罗,响应汉室征兵的号召,带领南匈奴部族挑选出来的两千精锐骑士,前往北疆一带,去平定渔阳张举张纯之乱。然而,突然在一夜之间,匈奴内部爆发政变,于夫罗之父,“羌渠单于”被杀,叛逆们又推举“须卜骨都侯”继任,自称“单于”。

这个噩耗,直接导致了在前线奋战的“匈奴义从”军心大哗。数以百计的匈奴人,从前线叛逃回自家部落,让于夫罗的部下,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而于夫罗失去了自己的根基,自然如同丧家之犬,心里惶惶不可终日。

遇到这种事情,统帅北疆平叛军的汉军主将,身为中郎将的孟益,不得不将军中的匈奴人抽离出来,让于夫罗统领,返回帝都雒阳暂时屯驻,等待汉家天子的发落。

于夫罗身为“左贤王”,按照匈奴惯例,是单于的第一继承人。如今羌渠单于亡故,于夫罗自然就有理由自称为单于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于夫罗到了雒阳,多次上表,请求汉室天子的正式册封,都被汉室朝廷以“天子身体有恙”的理由,拖延过去。

没有得到汉室天子的正式册封,于夫罗的“单于”之位,就算不上名正言顺。外加上“须卜骨都侯”被匈奴贵人拥立为“单于”,每过上一天,“须卜骨都侯”的地位就牢固了一点儿。面临这等局面,于夫罗的日子,自然是极为难熬的。

为了摆脱困境,于夫罗在汉室朝廷中大肆活动,四处拜访求助。不过,汉室的暧昧态度,让朝中的重臣们对此事冷眼相待。于夫罗此次出战,又不可能携带多少财货,无法重金贿赂十常侍一伙,除了干等以外,别无他法。

更何况,在大汉士人的眼中,已经被汉军打断了脊梁的南匈奴,不过是一条用来看门的狗。不管这只狗是白皮还是黑皮,只要能帮助大汉隔离北边的鲜卑人,就是好狗。至于单于是谁,属于什么人的血脉,那其实不是一个问题。

钻营一番之后,一无所获的于夫罗,也算是摸清了汉室目前的一些困难。

汉室精锐部队,被西凉叛乱的羌人部落,牢牢的拖在西边。原本可以调动的北疆边军,又必须用于平定张举、张纯的叛乱。目前的汉室,除了镇守皇家宫室的南军,已经没有了可抽调的部队。

但是,直接保卫天子的南军,可能被抽调走吗?

所以,北疆和西疆的叛乱不得平息,汉室就不可能有余力发兵,为于夫罗复国。可问题是想要快速平定北疆和西疆的叛乱,汉室都不得不从南匈奴多次抽调兵力了。

如今本来被计算在平叛军队伍里的南匈奴骑士,突然从汉军的战斗序列中消失,自然会影响北疆的平叛过程。这又反过来让于夫罗的等待时间,越发的被拉长。

失望之极的于夫罗,只得掩留在汉地,每隔一段时间,便向汉室朝廷上一道表,请求朝廷出兵平定南匈奴之乱,以显示自己的存在。

不过,大半个月之前,前任豫州刺史王允的突然来访,却给于夫罗的复国大计,带来了新的希望。

从王允那里,于夫罗得到一个消息:

一支叫做“太行军”的汉军,正准备突袭匈奴王庭。若是于夫罗利用好这个机会,说不定,就能够乘机一举克复王庭!

ps:1大当户,匈奴官名,分左、右两人。单于的重要辅臣,位在大都尉之下,其号世袭,各有分地。分别统军,指挥作战。为“万骑长”之一。

2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出自《诗经·小雅·棠棣》。意思是兄弟们虽然在家里争吵,但能一致抵御外人的欺侮。

3元子,骄子:“元子”是一般家庭的长子,在完备的宗法制下,则是嫡长子也就是世子。“骄子”,指为父母溺爱、放肆不受管束的儿子。

元子,骄子一说,出自《汉书》《匈奴传》:单于遣使遗汉书云:“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

张狂整句话语里的意思,就是:我大汉是老天爷的嫡长子,你匈奴只是个受到宠爱的小儿子。小儿子出了事,嫡长子当然有权利来管一管。

又ps:于夫罗最出名的一件事情,便是抢了蔡文姬做老婆,生下了两个儿子。他其中一个儿子的儿子,据说便是推翻西晋后第一个建立胡人政权的汉赵皇帝刘渊。如今于夫罗被干掉了,各位书友感觉如何?

第48节 友军藏敌意

王允是并州的大名士,人称“一日千里,王佐之才”,所代表的王氏一族,又是太原郡的名门望族。于夫罗原本就与此人打过一次交道,知道此人性情刚硬,即使对上当前权势滔天的宦官十常侍,也绝不低头。

拥有这种性情的人,通常是不屑于大言欺人的。于夫罗此时,又正值人生际遇的低谷期,身上可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王允这样的大名士图谋的。所以,当于夫罗得到王允表示,愿意支持自己复国的承诺之后,就将自己如今所拥有的军事实力,全力动员了起来。

为了应对汉室的巡视,也由于王允应允提供的粮秣数量限制,于夫罗从依然追随自己的一千余部众里,挑选了五百精锐,一人配上三马,用于此次出征。在其余留守部众的掩护下,他对外称病,自己却领这支精锐骑士大军,潜入了并州。

一进入并州,于夫罗便感受到王允这位并州首屈一指的大名士,能够动员起来的强大潜势力。不但沿途的豪强大族,主动为匈奴骑兵准备好了足够的粮秣补给,就连并州州师,也暗中掩护他们的行迹。从天井关到汾阳县城,这上千里的路途,于夫罗率军,居然只花了六天。

不过,当于夫罗率军进入了草原之后,王允的势力,就显得鞭长莫及了。念及这一点,于夫罗既感到欣慰,又难免有些失落。

好在草原本就是南匈奴的地盘。于夫罗来到西河郡的广阔草原上,就如同鱼入大海那样自在。

不得不说,“栾提”家族【于夫罗的姓氏】的威信,在匈奴人当中,还是相当好使的。虽然不少上层的匈奴贵人,对“栾提”家族很是不满,可是那些小部落的牧民,对这位“名正言顺”的“单于”,还是心怀敬仰。

如果让于夫罗一路慢慢收罗部众,他在一个月之内,至少可以拉出一支,人数达到两、三万人的“大军”。饶是于夫罗选择全力突进,手下的精锐数量,依然在缓慢增加。当他到达美稷城外二十里的地方时,部下的精锐骑士,数量已经突破了一千!

但是,太行军的戒备向来森严。尤其是张狂在当年的“黄巾之乱”中,曾多次遭到敌人奇袭。痛定思痛,张狂从此以后,对于斥候的敌情工作,便一直抓得极为严密。若光是凭借自身的实力,于夫罗是不可能成功奇袭对方的。

这个时候。于夫罗仿佛得到了后世的“猪脚光环”,缺什么就来什么。在途经的匈奴部落那里,他意外的遇到了并州太平道的“祭酒”之一,名士韩暹。

韩暹所属的太平道,历来以推翻汉室为己任。而于夫罗身为南匈奴首领之一,对汉室也是敬畏多过亲近。若是太平道能够扰乱汉室的天下,南匈奴说不定就有好处可捞。

由于这些原因,并州太平道与南匈奴部落之间,关系虽然不算亲密,却也不差。而韩暹与于夫罗,是各自所属势力里的重要人物,在原来也曾经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有些交情。

然后,故旧相逢,于夫罗就从韩暹的口中,了解了不少太行军的内情。特别是关于太行军的斥候侦查情况,被韩暹指出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产生这个漏洞的原因,当然是韩暹的作为。韩暹利用自己在并州人心中的影响力,让几名并州游骑兵,暗中调动了太行军斥候。这样一来,于夫罗这支声势浩大的匈奴骑兵,才会在迫近到离美稷大营不过几里地的时候,才被太行军察觉。

“可惜,没有料到,你这个黄巾贼手下,居然有那么多的英杰猛将!单于杀不得你,也是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大当户的口齿甚为清楚,这些因果枝节,说的极为具体,明显是于夫罗的心腹之流。不过,对这个匈奴人的话,也不是谁都没有意见。

“奴子胡说!老韩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宋果满目狰狞,仿佛要吃人似得。

不过,大当户不为所动。他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

“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必要骗你?”

“你想挑拨额们之间的关系!”

“笑话!”

大当户骤然转头,冷笑一声:

“区区谎话,能够挑拨的动谁?獾子【傻瓜的意思】,不知道吧?只有实话,一查就可以确认的实话,才是最能让你们内讧的!”

说完,大当户不理满脸涨红的宋果,仰视着张狂,说道:

“谢谢校尉的美酒。可惜,校尉是没法子与单于做朋友的……”

话音落下,大当户突然一把抓起案几上的拍髀短刀,在亲卫们惊慌的扑上来之前,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心房。

虽然已经有所预感,不过,当这一幕真的呈现在张狂面前的时候,张狂依然吃了一惊。

自刺了一刀,大当户明显活不了了。不过,他也不会立马就死。忍着胸口的心痛,大当户诡异的一笑:

“我在下面等着,看你送了多少汉人下来陪我……”

声音渐渐低去。这一刻,即使是愤怒的宋果,也不愿对此人再表示什么不恭了。唯有吕布,想了一想,突然哈哈一笑:

“想不到匈奴蛮子里,居然也有些忠信之士……”

不过,没有人理会这笑声。吕布笑了几声,自己也觉得无趣,声音也就慢慢变小,最后小到不见了。

张狂抚了抚耳边的乱发,心潮澎拜:

——区区一个匈奴,也有呼衍阏氏这样的奇女子,也有大当户这样的忠信之士。却不知,我大汉……

——不!五千年的历史,已经记载了太多华夏的忠信之士!我华夏一脉,五千年不灭的传承,却正是无数忠信之士舍身奋斗的结果啊!

想到这里,张狂来到支撑未倒的尸身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他抽出宝剑,做了一件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张狂长剑削出,将大当户的人头,一举斩下!

“我敬重你是个忠信之士。但是,只有死掉的匈奴人,才是好的匈奴人!”

张狂大声的宣布着自己的观点。他霍然转身,对周围的士卒们说道:

“厚葬其尸,将首级悬挂在城头!”

“诺!”

为张狂咄咄的目光所震慑,周围的士卒齐声回应。

张狂转身返回自己的大帐。一路上,无论是太行军士卒,还是并州游骑兵,或者美稷的居民,在看见他之后,神色都比原来恭谨了几分。特别是美稷居民,原本在张狂面前,他们还敢偷偷的抬头看上一眼。现在,张狂目光所及,尽是低垂的发髻。

——这就是展示勇气以后的收获吗?

——冒险死战,果然值得……

回到帐中,张狂坐下,立刻吩咐亲卫:

“请宋渠帅进来吧。”

话音刚落,宋果就自动进了大帐,长鞠一躬:

“张校尉,额是来……”

“宋渠帅不比如此。我心中明白。韩暹与郭大贤,并不是一路人。”

在太行军统领数十万军民的经历,让原本在二十一世纪时期,接受过完好大学教育的张狂,积累锻炼出不错的领导能力。在这些日子里,张狂自然看得出,杨奉、韩暹、宋果三人中,哪一个才是并州太平道领袖郭太郭大贤,最为信任的人。

简单的说吧,杨奉出身当地豪强,虽然信奉太平道,却绝对不是坚定的骨干分子。此人投身太平道的目的,多半是想要借此壮大自己的实力,在这个日益显示出动乱的世上,干出一番他心中的大事业。

韩暹虽然被周围的人,视作郭太的心腹谋士。但是,他毕竟是士人出身,有着自身对事物的认知。对于郭太定下的各种策略,韩暹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想法符合韩暹的意向,他便会认真执行。但若是策略不被此人认可,他当会暗中抵制策略的实施。

所以,此人若是知道张狂与郭太暗中定下的协议,恐怕不会觉得甘心。那么,如此一来,想办法借助别人的手,除去张狂,对韩暹来说,就会是最为有利的一种结果。

这种看似复杂的因果联系,其实只要找到基础的利益计算,就能够让整件事情,变得清晰明了。在穿越了几年以后,张狂对这种手段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穿越之前。

反倒是宋果,此人做人行事,向来以信义为先。他早先得到郭太的伯父郭泰、郭宗林的提点,从此以后,对郭氏向来全力辅佐。此人虽然不是太平道中人,但郭太若是有事,第一个出来帮忙的,怕就是他了。

“不是,韩博士【韩暹】对郭大贤向来忠心。那个寻死的奴子,说话可不靠谱!”

宋果见张狂直接将话语挑明了,连忙辩解。毕竟,韩暹在并州一呆十多年,根基稳固,是郭太手下有数的心腹谋臣。更兼此人学问广博,太平道中人都尊称此人为“博士”,张狂若是轻易就想拿下他,只怕会牵连甚广。

第49节 时穷可当走?

韩暹在并州一呆十多年,根基稳固,是郭太手下有数的心腹谋臣。更兼此人学问广博,太平道中人都尊称此人为“博士”,张狂若是轻易就想拿下他,只怕会牵连甚广。

张狂微笑。

“宋渠帅,要说起并州地理,风土人情,君远胜于我。可是,要论起看人来,我远胜于君。”

听了这话,宋果脸上一红,后面的话语,就说不出口了。

张狂是何许人也?

宋果在太行军里厮混了一个月,对张狂的种种事迹和传闻,那是耳熟能详。不说张狂上应天星,拥有“点化”之能;也不说他能知道未来,指点江山;光凭一个“大贤良师”继承人的头衔,就足以让宋果将他看做“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了。

如今,在这样一位可以看穿未来,点化猛将的“陆地神仙”面前,他宋果有什么资格,敢说自己看人比人家看的还要准确?

“……也许,里面有啥误会?”

憋了片刻,宋果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张狂轻叹一声。

“我也希望这是个误会。只是……”

沉吟了一下,张狂继续说道:

“外边的匈奴俘虏,想来还有一些。宋渠帅如果不嫌辛苦,不妨多审讯几人。”

“诺……”

话说到这里,宋果的神情有些消沉。不过,他毕竟也是位豪杰。虽然希望不大,他依然会尽力求证。

目送宋果离开,张狂虽然感到疲惫不堪,却依然不能休息。

大帐再次被掀开。目前的太行军中,可以不做禀报,直接进入张狂大帐的人,不超过三个。军师程昱,自然是其中的一个。

“先生,韩暹的异心,我早就看出了一二。却不料他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敢于公然勾连匈奴人,来对付我。”

张狂一手支着额头,轻轻按摩,对程昱说道。

“韩暹此人,当年吃过阉宦的大亏,又在并州苦寒之地呆了这么多年,心性必然有所变更。此人若是没有图谋,四年以前,就可以借着解除党锢的机会,想办法入京为官了。”

程昱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一手捋着胡须,一边分析韩暹的行为。

“这些日子里,仆与韩暹略略交谈过几次。以此人言下之意,将当年‘党锢’之祸,完全定在当今天子的身上。只要当今天子还在位,韩暹怕是绝不会放弃,起兵反乱的想法。”

停了一下,程昱继续说道:

“虽然他言谈中极为掩饰,不过,依然隐隐透露出,对我军招安的不满。在此人想来,我军已经没有与汉室抗争的勇气了,才会主动要求汉室招安。”

“所以,若是能够借助匈奴人的刀,将我军消灭,在韩暹的眼中,怕是就少了一个对手。而韩暹在匈奴人中,交游广泛。无论是须卜骨都侯一派,还是于夫罗一派,都有不少匈奴贵人,与其相熟。”

“借助匈奴人之力,他说不得在我军大败之后,还能借机招诱我军的部分士卒,为他所用。”

说到这里,程昱也是释然的一笑:

“幸好无忌你麾下人才济济,猛将辈出。只要略有防范,即使于夫罗计策再高明,也抵不住我军的蛮力。”

“不过……”

“无忌,今日行为,以仆之见,实在是太过于弄险!你身为一军之主,一方之霸,面对今日之危局,万全之策,乃是保全自身,以图后事!”

听到程昱对他今天冒险行径的谏言,张狂无奈的解释了一句:

“只是,当时我若不肯冒险,全军必然大败亏输……”

“错!”

程昱挺起腰板,厉声说道:

“今日之胜,实属侥幸!敌人若有一‘万人敌’,有备攻无备之下,试问典韦、赵云等人,就一定抵挡得住吗?”

“一旦抵挡不住,无忌你如有事,你子又年幼,则太行数十万人之基业,顷刻间,必然土崩瓦解!”

“或者无忌你担心大败之下,局势无可挽回。不过,我军乃是百战精锐,就算战败,亦有集结后撤之道。只要我军可以及时收罗败兵,就算要进行反扑,依然当与敌人有一战之力!”

张狂被程昱这一顿铺天盖地的指摘,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殷红无比。他毕竟当了好几年的一军主将,不知不觉中,脾气比起原来,自然大了许多。那些责备的话,也就不太听得进去了。好在张狂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又有大唐李二的例子在前,还不至于就此爆发出来。

一连运了两遍“太平真气”,张狂这才冷静下来,向程昱深施一礼,说道:

“是我莽撞了。多谢先生指点。”

按照《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记载,堪称三国第一人的曹,生涯中也是多次吃过惨败。比如对战张绣时的“宛城之败”,若是曹当时也死战不退,怕是就没有以后的许多成就了。

为将者,与为帅者,到底不能够一概而论。

就如同当初,只要曹逃亡成功,典韦可以战死一样。只要张狂的安全可以得到有效保障,就算手下两千精锐,战损了一半,从战略上来说,依然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张狂以后必须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坚持,什么时候又该毫不犹豫的逃。

见张狂想通了这一点,程昱点了点头,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

“那匈奴人所言,多半是真。区区韩暹,不足为虑。可虑的,是韩暹背后的郭大贤。”

“当初,我军之所以决定远征美稷,郭大贤给出的条件,可是重要原因。若韩暹的态度,是郭大贤的意图,则我军面临的局势就将大坏。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立刻率军,顺利撤回太行军。”

张狂想了一想,说道:

“以我的看法,郭大贤未必知道韩暹的所为。”

“理由?”

“没有理由,只是我的直觉。”

张狂到了一碗水,润了润喉咙,慢慢的说道:

“上次我拜访郭大贤,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都是善意。而且,郭大贤身居千里之外,发生在美稷王庭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如此迅速的做出决断呢?”

“再说了,郭大贤身为我伯父座下八大弟子之一,与我军本就是一家。削弱我军,对并州太平道,并无好处。郭大贤身为并州太平道首领,这一点,不可能不清楚。”

“特别是,当时的联姻之事,可是郭大贤主动提出来的。他既然舍得将家人托付给我,又怎么能够朝三暮四呢?”

程昱沉吟道:

“不管怎么说,如今之事,已经不是一句话可以解释得了了。若想将此事化解,必须立刻派人去与郭大贤当面联系。”

“那么,以先生的意思,是派谁去最为适宜呢?”

程昱看了一眼张狂,淡淡的说道:

“派谁去最好,无忌,你会想不到?”

张狂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地师得的是心病。若是能够为太平道大业多尽上一份力,地师的身体,说不定更能好转。”

张狂深吸一口气,说道:

“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去请地师出马。”

“有地师出马,此事就剩下静待佳音了。无忌,这方圆数百里的匈奴牧区,如何治理,你可定下了全盘的考量?”

“略有所得,还要请教先生。”

程昱加入太行军,三分之一是看在“大贤良师”张角的面子上,三分之一是为了自家妻儿老小的性命,还有三分之一,便是想要在“异人”张狂手下,一展所长。

如今,南匈奴故地即将完全到手,正是程昱发挥自身才干的大好机会。此时的程昱,当然不会有任何的谦让之举,对着地图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倾诉着自己对于领地建设和发展的观点。

当天夜里,张狂大帐的烛火,一直亮到了三更天。

第50节 功臣孰为首?

“地师”是一个道人的代号。这个道人,将面孔用一顶宽大的面巾严密的遮盖起来,常人难以看到。不过,从“地师”的满头白发,可以推测,这位道人,必然是位老人。

此次远征南匈奴,可是极为辛苦的。但是,“地师”毫不介意鞍马之劳,一路上跟随大军,杀到了美稷。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张狂才能够恭恭敬敬的来到“地师”面前,行礼问安。

“事情是这样的…………”

在这位神秘的“地师”面前,张狂丝毫不敢摆出一丝丝身为一军首脑的架子。从礼仪上可以看出,张狂是将这位“地师”,当做了长辈。

听完张狂的介绍,“地师”眯着眼睛,不徐不缓的问道:

“这么说,你是希望我去和阿太【郭太】谈一谈了?”

张狂毕恭毕敬的答道:

“除了二伯您,我这里也找不出其他的,有资格与郭大贤说话的人了。”

“这件事情,阿太做的的确不地道。你放心,我会找阿太谈谈。好了,你若有事,就去忙吧!”

“是,二伯。”

将这件事情交给这位神秘的“地师”,张狂脸上轻松了许多。他恭谨的退出屋外,直起腰板,大踏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昨天所受到的意外突袭,让张狂所部损失不小。不过,由于几位“万人敌”一级猛将的合力反击,太行军最后得以转败为胜。如此一来,不少伤员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军中实际的战损情形,反而比预想中的要低一些。

大步迈入中军大帐,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太行军属下的将校,一个个端正的站在两旁,等到张狂在主将席位上坐下,所有将校齐声喝道:

“属下拜见校尉!”

等军中礼仪完毕,张狂朗声说道:

“昨日,匈奴跳梁,竟然敢趁我军不备,偷袭我军。幸而赖诸位勇武,士卒用命,不但击溃来犯宵小,而且当场阵斩敌酋于夫罗。今日升帐,便要将昨日的战况,进行总结。”

一边说着,张狂一边用目光,满意的扫过麾下的部将。

乐进、谢逊、典韦、赵云、太史慈、何曼、关羽,这些将校,都是后世留名的人杰。如果再加上屯兵原“临水县”治所,作为掩护的于禁、韩当二人,以及留守太行山区的臧霸、周仓、张燕、徐盛、何仪、裴元绍等人,整只太行军里,也可以算得上是人才济济了吧?

“先生,请通报一下昨日的战损与战果。”

“诺!”

站在一边的军师程昱,用他那洪亮的嗓门,大声宣布:

“昨日一战,我军共伤亡二百七十一人。其中,当场战死者八十六人,另有二十四人昨夜急救无效,重伤死去……”

“来犯匈奴子,数目在九百六十人到九百八十人之间。其中,属于匈奴王庭精锐的有四百二十人左右,余众皆为沿途纠合的部落游骑……”

“此战,共斩首三百零一级,其中有敌酋于夫罗、大当户、日逐王、尸逐骨都侯等头目七人……”

“缴获战马二百零九匹,玄甲十一具,二石以下骑弓二百四十七把……”

程昱的通报,极为详细。考虑到数千人战后的纷乱,程昱必然是一夜未眠,才能够将这些细节数据,如此具体的总结出来。听完了通报,张狂情真意切的对程昱说道:

“先生辛苦了!”

“分内之事,本当如此。”

帐中的诸将校,对程昱的通报反应不一。在漫长的通报时间里,这些将校,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直在仔细倾听的,有只听了大概就开始走神的,也有根本不太在意的。张狂暗中观察,心中暗暗叹气。

——典韦这个家伙,看来真是不适合带兵……

“这次战斗,虽然敌人狡诈,可依然不会是我军的敌手。下面,我来宣布,此次战斗的功勋评定!”

这句话一说,帐中几十号人的注意力,立刻高度集中起来。就算是刚才眼神迷离的典韦,也急忙瞪大了双眼,支起了耳朵,生怕漏过了什么字眼。

“此次作战,诸君皆临危不乱,奋勇反击,方能反败为胜。但是,功绩毕竟有高有低。各位可先自行推选,此次战功第一的,应当是哪位?”

话音未落,一个百人长便大声的叫道:

“这有啥推选的?当然是关五什长啦!关五什长一刀就砍掉了于夫罗的脑袋,阵斩敌军主将,这种大功,当然是第一!”

关羽站在大帐的最边缘,面对其他人投射过来的视线,面不改色,只是说了一句:

“谬赞了。”

不过,从关羽的神情表现来看,他对于这个首功,倒是丝毫不谦虚的。

本来,由于正式加入太行军的时日太短,三个月以前,关羽还只不过是个最基层的十人长。但是,作为一个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万人敌”,那是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

遇上并州州师,关羽先是轻取并州司马穆顺,又大败武猛从事张杨。即使后来输给了吕布,那也是因为吕布实在是太强。

接着,关羽在对匈奴人的战斗中,屡有斩获。虽然所杀的敌人,级别都不算高,可是二十多颗人头,堆在一起,也是好大的一坨。几天之前,张狂这才依足了军中的规矩,毫无争议的将关羽晋升为五十人队的队长。

在大帐中,放眼望去,皆是百人长以上的军官。关羽以区区一介五十人长,得以混迹其中,也算是张狂对他青眼有加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关羽表示敬佩。至少,典韦就不是其中之一。而与典韦关系密切的一名百人长,自然要帮典韦说话:

“某以为,关五什长固然英勇,可是典佰长的功绩,也是毫不逊色的。”

“是啊!俗话说,功莫高过救驾。典佰长坚守阵前,以一人之力,顶住了数百骑兵的突击,护卫了主公的安全。以我的意见,这个功劳,可不比乱军中斩将夺旗的功劳小啊!”

说这话的,是一个张狂的铁杆心腹。在整个太行军中,张狂被视作神人下凡,拥有无数虔诚的崇拜者。在这些狂热崇拜者眼里,敌方的大将,怎么及得上“小天师”的一根毫毛?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安静下来。

那些觉得关羽功劳更大的将校,也不好如何开口。毕竟,事情一牵扯到张狂身上,就多出了一个“政治正确性”的问题。古人虽然没有这样的说法,却绝对本能的知道,遇到这种局面,最好应当怎么做。

不过,两汉时节的风气,毕竟以刚烈著称。若是在“我大清”,当然是首领最大,首领的一根汗毛,比什么都重要。但帐中安静了极短时间,就有军将提出异议。

“余以为,还是关云长的功劳大些。”

有了人带头,其余人接着也纷纷发表见解。从总体上来说,认为关羽当居首功的,与认为典韦当居首功的,人数相差不大。

张狂静静的观察,等到大多数人都表了态,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

“诸位,除了关云长、典子韧二位的功绩,莫忘了,其他将士,也有可歌可泣的壮举啊!”

听到这句话,帐中的将校们一个个将目光集中到张狂身上。典韦在张狂面前,向来显得大大咧咧,第一个开口问道:

“主公,有哪位的功绩,还能与某和老关相比较?您总不会提吕布那个老小子吧?”

张狂面容肃然,答道:

“当然不是。”

“那是何人?请主公示下。”

关羽依然是一副文绉绉的口吻。

“诸位,还记得军士贾立否?”

“贾立?”

不少将校的眼中,流露出迷惑的眼神。不过,知道这个名字的,却也不少。

“莫非是肖大嘴部下的那个‘假猫’?”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逊,接过话题。他立誓要为父亲“波才”复仇,平时对军中的争端,向来是敬而远之。不过,对军中的动静,谢逊知道的绝对不比任何一个将领要少。程昱曾经暗地里在张狂面前评价说,这位张狂的义弟,很有当年“大树将军”冯异1的作风。

一提肖大嘴,其余军校也纷纷反映过来。这位肖大嘴与张狂之间的故事,但凡资格老一些的,有谁不知道?心思机敏的将校,已经预计到张狂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贾立在匈奴骑兵到来之前,及时报信,给我军提供了宝贵的片刻准备时间。若没有这片刻准备时间,我军怕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遭到匈奴的毒手了。”

张狂语调沉痛,说到这里,扫视了一圈,才继续说下去:

“贾立之功,很大。但还够不上首功。有资格与云长、子韧争夺首功的,应当是另外一位……烈士。”

众人无语,听张狂发挥。

“刚才,斥候队在大营以南七里处,发现了九具我军将士的尸身。”

“在这九具尸身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其中伤痕最多的,居然受创达二十九处之多。最少的,也有七处伤痕。”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说到激动之处,张狂从草席上一跃而起,挥舞手臂,大声的说道:

“这些忠勇的将士,所有的伤痕,都是在身前,没有一道,是在身后!”

ps:1冯异是东汉开国名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在刘秀统一天下的过程中,任征西大将军,为刘秀平定关中立有大功。为人谦退,从不居功自傲。死后谥节侯。

光武手下将领,有时互相在一起争功。而冯异则独自在树下,并不与其争功,得到了“大树将军”的美名。

第51节 匈奴伤心身

“这些忠勇的将士,所有的伤痕,都是在身前,没有一道,是在身后!”

张狂话音落下,大帐中立刻响起了低低的轻叹声。

“诸位,你们觉得,这九位烈士,有没有资格,来争一争这个首功?”

张狂话音刚落,典韦的大嗓门,就在大帐里响起。

“死战到底,某不如也。主公,典韦愿甘居其后!”

说着这样的话,典韦一边瞥了一眼,位置排在最后的关羽。如此大的动作,关羽怎么会看不到?典韦话音刚落,关羽立刻接口道:

“死者为大。关某的功绩,也只能与典佰长比比。有烈士在前,关某自当退避三舍。”

两位正主儿既然如此表态,其余人等,自然也无话可说。

于是,这九位拼死血战,为抵御匈奴骑兵奇袭,争取到短短片刻时间的巡逻兵,便成了后世大名鼎鼎的“血原九烈士”。为记录他们的事迹,而立下的石碑,在一千八百余年以后出土,成为后世研究汉末乱世的一件重要素材。

伴随着于夫罗的战死,整个南匈奴部落,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高层贵族。其余的匈奴贵人,没了核心人物的领导,相互间各不服气。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不少中小部落首领,恐慌于汉军的凶威,非常识相的投向太行军。短短十余日中,张狂就接待了十九个千人级别部落的首领。从这些部落首领的手中,他总共得到了不下三十颗,属于反叛匈奴贵族的项上人头。

南匈奴,即将平定!

可是,这样的大好局面,并不能让张狂真正开怀起来。毕竟,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臣服的匈奴人里边,有多少心怀不轨,又有多少只是见风使舵,对于掌握了《遁甲天书》《人》之卷的张狂来说,并不是一个秘密。

整日里接待这些居心叵测的家伙,让张狂的脾气都焦躁了不少。如果没有足够的汉人加入太行军的治下,帮助融合这些胡人,张狂这次远征,就难免最终会变成,陷入胡人纷乱的泥潭中,不能自拔的局面。

可是,想要得到大量汉人加入治下,看的不是张狂打算怎么做,而是郭太打算怎么做,并州太平道又打算怎么做。

张狂目前,除了从匈奴的贫苦牧奴中提拔精壮,组建一支骑兵,以备未来征战使用,就只能坐等他人带来的好消息。

至于那位,能够给张狂提供好消息的人,此刻,正站在白波谷的太平道据点门外。

白波谷虽然地处司隶校尉部,也就是通常被称为“司州”的河东郡,当地的主人,却是一群分属并州太平道的黄巾余孽。从这一点上来说,可谓是典型的“山高皇帝远”之处。

按照后世的说法,白波谷的位置,在今山西襄汾永固镇。此地处于汾河峡谷中的太原——河东战略大道要冲,在此处筑垒,可以使敌人南、北两方失去联系,首尾失顾。这样一来,己方可以任意南下或者北上,运筹战守,皆由己方。

郭太的并州太平道,无疑对反抗汉室之事,筹谋已久。明显的,郭太的目光,也不局限于区区一个并州。河东郡虽然属于司隶,却在地势上,与并州连成一体。

并州太平道选择白波谷建立营垒,除了战略地位重要以外,也是因为此处坐落于汾河西岸的一块巨大台地上,一面靠山,三面临沟【河】,可谓易守难攻。

而且,此处水源充足,地域辽阔,足以供十万之众栖息休整。外加当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向来是临汾地区重要的粮食产地。种种条件组合下,白波谷成为并州太平道未来起兵的最佳场所,也就不足为奇了。

按照《后汉书》的记载,郭太率领的“白波军”,应当在今年【188年】的二月就揭竿而起,发动了起义。不过,也许是张狂穿越的影响,哪怕时间已经到了六月,目前的并州太平道,依然没有正式的竖起叛旗。

并州太平道在白波谷,一共经营了五处重要的坞堡壁垒。作为首领的郭太,自然要呆在规模最大,位置最为关键的壁垒中。趁一名太平道道众进去通报的时候,负责保卫太行军使者的史阿,偷偷的打量了一番这处壁垒。

但见这座壁垒,形状不圆不方,依托地形构建,周长大约五百丈,四周皆为流水冲蚀出来的沟谷。沟谷底部与壁垒墙体之间,是一面面高度在五、六十丈的悬崖。壁垒中人的出入,仅靠西部一座五丈余宽的土桥。

如此地形,即使外面有十万大军围攻,也完全施展不开。论起易守难攻,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能够将地形运用到这种地步,设计者当真是煞费苦心了。看到这些,史阿对郭太这位太平道首脑,评价不由得又提高了几分。

说起来,本来这次太行军出使白波谷,应当不关史阿什么事情的。无奈张狂心中一动,愣是将史阿塞进队伍里,让史阿不得不跟随队伍,一路长途跋涉了千多里路途。

不过,史阿此人,极为热衷于仕途,对张狂的指派,倒没有心生不满。唯一让史阿牵挂的,便是他刚娶的妻室,前任“须卜骨都侯单于”的阏氏之一,呼衍氏。

那位呼衍氏,在太行军奇袭匈奴王庭之前,是出了名迷恋汉家礼仪服饰的。不过,自从美稷城为太行军占据,这位呼衍氏,就将原本珍爱如性命的汉家服饰,尽皆焚烧抛弃,改而只穿匈奴人的故服。

不但如此,原本满口大汉雒阳官话的呼衍氏,现在从来不讲汉话,只说匈奴语。这些小道消息,流传到了太行校尉张狂的耳中,还让张狂特地感慨了一番: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1

息夫人,又称桃花夫人,是春秋时期陈国国君的女儿,因嫁给息国国君为妻又称息妫,妫为陈国姓氏。

息夫人的姐姐是蔡国国君蔡侯的夫人,息夫人回陈国探亲时路过蔡国,受到蔡侯的款待。不料蔡侯行为轻佻,息侯闻之大怒,设计报复。派使者往楚国,怂恿楚文王出兵假攻息国,息再向蔡国求救,诱其出兵。

九月,楚兵于莘地【今汝南县境】战胜蔡国,俘虏蔡侯。蔡侯亦设计报复息侯,向楚王称赞息妫容貌极美。楚王思蔡侯之言,欲得息妫,假以巡方为名来至息国。息侯款待至朝堂,楚王见息妫美色果然天上徒闻,人间罕见而夜不能寐。

次日,楚王设宴答谢息侯,乘机以武力俘虏息侯,息妫闻变欲投井而死。被斗丹抢前一步牵住衣裙曰:夫人不欲存息侯之命乎?何为夫妇俱死?息妫黯然。

息妫入楚宫3年,生了两个儿子,即堵敖和楚成王。但不愿说话。楚王问她是什么缘故,她回答说:“我一个女人,伺候两个丈夫,即使不能死掉,又有什么话可说的?”楚王道:“这都是蔡侯的过错,我当为夫人报仇。”于是兴兵攻打蔡国。

以一女子,而灭两国。虽然息夫人不过是因缘际会的引子罢了,却终究在历史上留下了大大的名声。而以呼衍阏氏来比拟息夫人,虽然不够准确,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张狂为呼衍阏氏所念的这半首诗,让史阿的眼皮子很是跳了一番。不过,在观察到张狂对此并无恶意之后,史阿这才放下了逃亡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做起太行军的官吏来。

虽然张狂这个秩不过区区六百石的“太行校尉”,在识货的老吏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可是,对那些出身起义军的太行军将士来说,秩六百石,与秩二千石,并没有什么不同。

到目前为止,太行军依然沿用原本的十人长、五十人长、百人长、千人长的职位。只有文政系统,才有几个被张狂任命为秩二百石、四百石、六百石的大吏。而这些大吏的实际地位,未必能超过一个军中的百人长。

史阿一入太行军,就被任命为“刺奸从事”,秩二百石,算是应承了张狂招揽他时给出的价码。不过,这个“刺奸从事”,却是个光杆职位,手下只有两个随从小吏。这种局面,虽然在史阿的预计之中,可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说白了,太行军中,本来并没有“刺奸从事”之类的职位。只是张狂一开口,才临时设定这么个位置。从好处想,体现了张狂对史阿的重视。可是从坏处想,却也看得出,张狂对史阿并不放心。

可是,即使如此,史阿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二百石的位置。要知道,以史阿的师傅,大侠王越的声望,在雒阳钻营了这么多年,依然没能弄到一个像样点的官位。

而且,在史阿的观察里,张狂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就算此人出身黄巾,与朝廷明显不对付,现在依然混得风生水起。以后,只要机缘巧合,在边地多杀些胡人,以此人将来的成就,未必就不能够被朝廷封侯。

ps:1词句出自康熙年间的诗人邓汉仪《题息夫人庙》。全文为:

楚宫慵扫眉黛新,只自无言对暮春。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第52节 白波现故人

就在史阿心里转动着自家的念头时,脚步声响起,一队精壮之士,簇拥着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来到了史阿等人的面前。

当然,这些来人,并不是冲着史阿来的。为首的中年人,来到太行军使者的面前,极为隆重的行了一个大礼。而这次出使的正主儿,却连脸上的面巾都没有取下来,略略还了一礼便罢了。

“地师,里面请!”

“大贤,不必多礼。”

中年人面色不佳,头发花白,看起来相当憔悴,而且苍老。史阿心里吃了一惊。眼前这位看起来一点儿威胁都没有的中年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并州太平道首领,大祭酒郭大贤?

但是,容不得史阿细想,那位神秘的“地师”,与郭大贤寒暄了几句,便与郭大贤并排向壁垒内部走去。至于如史阿这些随行人员,是没有资格跟随地师,享受郭大贤的亲自迎接的。

当然,并州太平道对史阿等人的接待,还是相当热情的。刚刚在堡中坐下,并州太平道便专门有人打来清凉的井水,给史阿等人洗了手和脸。又有人端上清凉的草药汤,给史阿等人降温消暑。

一碗特别调制的草药汤灌下肚子,史阿只觉得路途中的暑气,一下子消散殆尽,整个人都变得精神多了。

——却不知,这位鬼鬼祟祟的“地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身份看起来,居然比郭大贤都要高上一些?

史阿一边喝着草药汤,一边心中思量。

至于这位被史阿惦记着的“地师”,与郭大贤并肩进入了一间密室,终于卸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

如果当年曾经在张角身边呆过的人,看到这张苍老的面孔,一定会惊讶万分。因为,这张脸,赫然便是据说被皇甫嵩、郭典,率军斩杀于冀州曲阳城的“地公将军”张宝!

“地将,别来无恙?”

进入密室之后,郭大贤很客气的再次与“地师”见礼。显然,他早就知道“地师”的真实身份。

原来,据说在四年前,被皇甫嵩、郭典斩杀的那个“张宝”,只是个西贝货。只要想一想,就能够理解,练成了《遁甲天书》《地》之卷的张宝,保命的本事,也只有同样修炼过《遁甲天书》的“妖道”左慈,可以比拟。

若是张宝一心想要逃,普天之下,有能力追击张宝的人,绝不超过三个。相较而言,以太平道的庞大势力,张宝找一个替身,哄骗一下汉军,那是一点儿难度也没有。

黄巾大起义,不过是四年前的事情。然而,张宝的面孔,却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年。他慢慢的还了一礼,开口问道:

“阿太,我的来意,你想必是了解的。”

郭大贤当年是张角的弟子,从辈分上来说,比张宝要低一些。虽然今时今日,双方的地位明显有了大变化,但郭大贤依然持礼甚恭。

“地将,额也没想到,韩升甫【韩暹的字】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情。这些士人心里一个个都有主意的很。做出事来,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

“韩暹现在何在?”

面对张宝的问话,郭大贤摊开双手,答道:

“已经离开了。”

张宝的声音,骤然变得冷下来:

“你既然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为何还要放他走?”

听到张宝的指责,郭大贤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地将,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升甫不过是不想跟着无忌,不告而别罢了。难不成,他还做了什么错事?”

张宝明显被噎着了。他先入为主,以为谈论的是韩暹勾连匈奴,袭杀太行军之事。却不料郭大贤轻轻一个推脱,将话题转到另一件小事上去了。

“阿太,我张宝可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就千里迢迢跑到你这里来告状吗?”

被郭大贤阴了一下,张宝不得不重振旗鼓,正式发问。不过,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句话的落空,让张宝问话的气势,都不知不觉中低落了一些。

暗中挫了挫张宝的气势,并没有让郭大贤心中轻松起来。他打起精神,用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啥事?难道韩暹那厮,做了啥大逆不道的事情?”

——居然还在装……

张宝心中冷笑,口中将韩暹勾连匈奴,谋害太行军的事情,简简单单的说了出来。当然,言辞之间,张宝必然要将本来推测的一些细节,说成是证据确凿。

“不会吧?”

郭太露出愕然的神情。

“韩暹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

话语间,郭太的语气,极为怀疑。

——你就继续装吧!

如果是个不知底细的人来了,对郭太的表情,绝不会起疑心。可惜,张宝与郭太相识已久,绝不相信此人,会对韩暹的卑劣行为,一无所知。

当年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中,武勇以管亥为第一,术法则唐周称雄;波才统帅兵法最强,马义元人脉关系最好;至于这个郭太,最为擅长的,却是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

单看当年威震天下的黄巾军,如今风流云散。可偏居一隅的郭大贤,却能够将并州太平道的实力,极为完整的保存下来。这份功夫,足以让人意识到,郭大贤此人,绝对不可小视。

那么,郭太是否知道,韩暹的行径呢?

张宝不想猜测。

张宝只知道,郭太一定会包庇韩暹。这是郭太此人在太平道中虽然能力不算太强,却得以为众人拥戴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太重视朋友义气了。

“三天前,韩暹这厮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得罪了无忌,不能再在并州立足。他说,准备带领手下的兄弟们,去西凉投奔韩文约【韩遂】。所以,现在,额也不知道,这厮到哪个旮旯犄角里去了。”

郭太既然厚着脸皮这样解释,张宝虽然不信,也就只能这样接受了。毕竟,太行军目下有求于郭太,将双方的关系搞僵,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当然,若是郭太不能在接下来的交谈中,给出相应的诚意,张宝可不会就此原谅他。

“如今,无忌率军,已经平定了匈奴。但是,无忌手下的汉人,数量有限。若是要稳固匈奴故地,阿太你手中的流民,也要开始准备向北迁徙了。”

说到这个问题,郭太的精神立刻一振。真要算起来,张狂的并州战略,完全是基于与并州太平道互信合作的基础上建立的。整体规划如下:

若太行军能够击灭匈奴,尽占其大汉故地西河、朔方、五原等郡,则并州太平道,就要动员手下的道众,想方设法,将积聚在并州各地,还有河东一郡的流民,尽量迁徙到这三郡屯田。

这三郡之地,虽然有些偏远,却正好沿着黄河边,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完全可以开垦成为一方沃土。后世著名的塞上江南——河套平原,就地处这三郡之中。只要能够有效的控制到五十万民众,展开有效的生产活动,张狂的势力,才算是真正有了根基。

在未来关东诸侯相互攻伐,兼并残杀之际,张狂大可以暗中积蓄力量,等待天时。一旦风云突变,机会出现,早有准备的张狂,便可以一举杀出,吞并州郡,称霸一方,进而一统天下!

但是,这份未来的潜伏计划,好归好,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如果并州太平道在太行军获胜之后变卦,无论张狂的战略设计有多么高明,一切都会落空!

所以,在张狂与程昱的心中,未始没有做好失败的打算。张狂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事有不协,张狂会果断放弃美稷王庭,抛弃缴获的辎重牛羊,立刻轻装杀回太行山。

以并州内部目前的情形,还有太行军的战斗力,张狂想来,还没有哪一方势力,有能力一口吞下如今的太行军。

至于张狂为什么最终会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同意执行这份战略,就是源于张宝的极力劝说。张宝的劝说很直接。他只是反复强调了一件事:

“郭太此人,极为可靠!”

第53节 遗言藏真卜

“郭太此人,极为可靠!”

说出这个评语的,并非张宝,而是“大贤良师”张角。当年太平道发动黄巾军大起义,天下八州响应,唯有并州郭太行事犹豫。不少太平道中的高层,都以为郭太临阵退缩,是想要叛变太平道。

只有“大贤良师”张角,在与郭太通信之后,默认了郭太的做法。不但如此,张角还特地去信各地,为郭太解释说道:

“郭太坚贞,无需多虑。承吾志者,盖此人耶?”

作为张角最为倚重的弟弟,又负责整个太平道的秘密联络和谍报机密,张宝对当年的事情,当然极为了解。据说,郭太之所以没有按照张角的指使,全力发动起义,是因为郭太以郭氏一脉流传的上古占卜巫术,得到了不详的结果。

东汉自开国以来,天命谶纬之术极为流行。其中最出名的一句“谶语”,便出自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刘秀在写给公孙述的信中,极为郑重的提出了“代汉者当涂高也”。皇帝都如此相信谶语,民间的风俗,也就可见一斑了。

对于张角来说,谶语这种东西,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他自己也曾经亲手炮制出一个“七星会,汉室毁”的谶语,当然对其中的奥妙,有所了解。

但是,郭太所掌握的上古占卜巫术,却是一门连张角自己,都感到高深莫测的学问。对郭太用巫术占卜出的结果,张角心中,还是信了五、六分的。

作为名士郭泰、郭林宗的侄子,郭太当年之所以加入太平道,拜张角为师,便是由于郭林宗临终前的最后一次巫术占卜。

这次占卜,郭林宗得到了“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的卜语。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之句,出自《诗经·大雅·瞻仰》。意思是贤人死亡了,国家病困,陷于绝境。

“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之句,本为《诗·小雅·正月》:“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意思是说,可怜我们这些人,在何处才可以维生?当求明君而归之。

如果总结一下,占卜的结果,是说大汉朝廷的统治,已经没有多少年了。新的明君即将出现,将要取代汉室!

张角学究天人,也正是看出大汉的国祚已然不长了,这才兴起“黄天当立”的念头。有着这样的因果,郭太所掌握的上古巫术,自然让张角不得不小心对待了。

那么,在这个庞大的,牵涉到太行军、并州太平道和并州高门世家的战略计划当中,郭太为什么愿意表示支持呢?

答案,居然还是因为上古巫术占卜的结果。

在数月之前,张狂在张宝的引荐下,与郭太在白波谷曾经悄悄的见过一面。听完张狂对这个战略计划的简要规划后,郭太立刻进行了一次巫术占卜。占卜的结果,是:

“室星当值,大利北方!”

有着这样的考语,郭太当即表示了对张狂战略设想的赞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郭太特意提出,为自己的独子,迎娶张氏的女子为妻子。同时,他还下达召集令,为张狂奇袭南匈奴王庭的行动,提供了一千并州游骑兵和若干匹好马。

在郭太的眼中,张狂是继“大贤良师”之后,唯一有可能再次大兴太平道的人选。所以,当他听说韩暹居然勾结匈奴王于夫罗,合谋奇袭太行军的消息时,愤怒的几乎当场就要兴兵讨伐这位,有着二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兼老伙伴。

但是,郭太是个重情义的人。火头过去以后,又得知太行军和张狂并无大碍,郭太也只得长叹一声,通知韩暹,率领他的心腹,赶快走人,以免太行军到时候找他算账。当张宝终于放过这个话题,说起其他事项来,郭太可以说真的是如释重负。

至于韩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郭太心里是明白的。他这位老朋友,可以说是野心不小,向来以并州太平道第二号人物自居。如果张狂这个年纪轻轻的外人,以后将成为并州太平道的首领,这对韩暹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韩暹的事情,已经被暂时放到一边。郭太面对张宝的询问,很快回答道:

“在得知无忌的胜利消息后,额就在准备此事。第一批四千人的流民,含精壮丁男一千四百人,已经准备好了启程。一切顺利的话,五天之后,便能够动身!”

“而且,再过二十天,第二批三千人,也可以上路。在今年之内,额会从河东,至少输送两万六千人的流民,到无忌手下。”

说到这里,郭太停顿了一下,苦笑道:

“要知道,当今的大汉,别的没有,那流民可是遍地都是。听说,额们河东还是好的。青州、豫州和兖州那边,流民都是上百万了!”

张宝听了这话,阴沉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了。他接过话头,说道:

“于毒、张饶那些小子,怕是高兴坏了。听说这些小子计划今年再次起事,重新竖起黄巾大旗。有了这些流民做兵员,却不知这些小子,会闹到何等地步?”

郭太说道:

“莫说这些小子了。就是额老子,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现在就反了!说实在的,这次如果不是无忌打下了匈奴故地,额手下这些流民,还真是没法子安置。额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流民饿死。到时候,怕是不得不反了!”

张宝点了点头,又问道:

“这些流民,可都信了我道?”

“流民嘛,地将也不是不知道。只要给口饭吃,要他们信奉啥都成。只是,这里面,真正能成为合格道众的,十个里头有一个,额就会笑死了。”

郭太说到这里,眼睛盯着张宝,有些踌躇的说道:

“地将,现在的粮价,又涨了不少。一斛米粮的价钱,都涨到了六百钱了。额们并州实在是太穷了,都快要买不起粮了。地将,你是不是应当让无忌,支援额并州些钱啊?”

郭太与太行军的联系,最早就起源于经济问题。两、三年前,本来在张角战死后,陷入各自为政状态的并州太平道,听说太行山的一支黄巾军残部,出手很是大方,于是派出人手,试探着进行联系。

听到并州太平道求援的消息,张狂本来并不打算理会。还是张宝出面为张狂解释了一番并州太平道的事情,张狂才意识到并州太平道的价值,很痛快的答应了支援的要求。

几年当中,张狂仗着自己手头宽松,已经陆陆续续的支援了并州太平道两亿多钱。如果没有这笔资金,一直从事于流民收容工作的并州太平道,怕是经济上根本支撑不到现在,在年初的时候,就不得不走上造反的大道,来抢钱抢粮谋生了。

由于张狂提醒张角时日无多,张角在死之前,已经对身后事,有了一些准备。在暗中负责藏匿财物兵甲,以备后日之需求的人,正是“地公将军”张宝。

除了交付给张狂携带,运进了太行山的价值近十亿五铢钱的黄金珠宝以外,还有价值三十亿以上的财货和五铢钱,被张宝悄悄的掩埋在冀州的十余处隐蔽地点。虽然有几处藏宝处,因为风声走漏而被发现,但是剩下的藏宝,至少还有价值二十亿钱以上。

有了如此雄厚的经济基础,为什么张狂不肯老老实实的呆在太行山里,等待天下大乱的天时呢?

有钱却不好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未来,随着大汉局势的不断混乱,经济必然将陷入极其严重的萧条衰退中。

以张狂头脑中来自后世的,那一点儿不算多的金融知识想一想,伴随着乱世的到来,通货膨胀必将居高不下。物资的价值,将会越来越高。十年以后,这些不能及时花出去的钱,怕是根本买不到多少东西。甚至有可能出现,有钱却买不到东西的地步。

所以说,要花钱,就要赶早。趁大汉的钱财,还比较“值钱”的时候,将它们及时花销出去,必然比起以后物价高企之时,能够带来更大的回报。

如果没有手头这些高达数十亿的巨额财富作为底气,张狂的西北移民战略计划,纯粹就是个空想。但是,若能成功的用这数十亿钱,打造出一个兵源和军粮基地来,未来可以获得的收益,可是真正说得上一本万利呢!

张宝虽然心中对郭太留有芥蒂,却不会在关系到太行军未来发展战略的大事上发作。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太,好一会儿才说道:

“现在匈奴之地还不稳,奴子们常常干些个掳掠袭扰之事。我军抽不出足够的人手,来运送财货给你。这样吧,阿太,你每送一批流民到北边,顺便就让护送流民的手下,携带一批财货回白波谷。你说如何?”

第54节 故王留胡族

听张宝如此说,郭太笑道:

“这样啊,再好不过啦!额等下就让小子们加快动作,再让靖儿跟着跑一趟,一定不让这些小子出什么纰漏。”

“靖儿?是你的独生儿子?”

“哈哈,就是额那小子。”

张宝有些诧异,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

“靖儿……若我没有记错,今年应该十九了吧?”

郭太笑道:

“是啊。额这个小子,小时候发过高烧,虽然被大贤良师给救了回来,可也落下了点儿毛病,脑子不太灵光。如今世道不安宁,额也不敢让他出去游学。正好,要送流民去北边,额想让靖儿这傻小子,也出去见识见识,当今的第一流人物。”

瞥了一眼张宝,郭太接着说道:

“无忌和退思,都是后一辈里的杰出人才。额让靖儿到了北边以后,别急着回来,就跟着无忌和退思两位兄长,好好的学习磨砺一番。”

听到这些话,张宝脸上的诧异,已经隐藏不住了。郭太的这番安排,明明就是将独子送到张狂手下做人质嘛!

——难道,韩暹之事,真的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郭太送出独生子作为变相的人质以后,双方谈话的气氛,明显的轻松起来。与郭太敲定了流民换钱财的大纲,张宝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了,便开口告退。郭太作为一地的霸主,事务繁多,也不能总陪着客人。不过,他还是派出了得力助手胡才,负责接待郭太一行人。

数日之后,接到张宝传回的消息,正被新占领土地上的杂事,纠缠的焦头烂额的张狂,忍不住难得的大笑起来。

“大事定矣!”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程昱,也罕见的露出了笑脸。原本程昱对张狂设想出来的这个复杂而宏大的战略,认为只有三成把握。现在,确认了郭太的合作态度,程昱将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调高到了五成。

按照程昱的脾气,有五成成功的机会,就值得全心的投入!

目前,匈奴故地的局势,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南匈奴自从背靠大汉,经过上百年的休养生息,人丁繁衍,已经拥有了不下八十万人口。就算经历了羌渠单于被杀的内战,损失不小,计点下来应当也不少于七十万人口。

不过,在太行军奇袭美稷王庭以后,又被张狂设计逼反,放手屠戮了一番,这两个月内,至少死掉了十万匈奴人。

除此之外,有不少匈奴贵人,畏惧于汉军的凶威,又不愿乖乖的交出人口和财富,干脆就带着部下的牧奴,向四周的大漠、草原逃散。其中,光是向北逃到了鲜卑人地盘上的匈奴人,就有至少八十个部落,十万人以上。

这些逃走的部落,虽然带走了大批的人口和牲畜,可是,却不得不将他们最为宝贵的财富——土地,留了下来。张狂对这些逃走的匈奴人,也是乐得放过。毕竟,他并没有把握,将一个实力完整,却又心怀不轨的匈奴族,一口吞下。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张狂还是明白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清理,目前太行军实实在在掌握在手中的人口,大约为二十七万。其中,有一半左右,是原本生活在西河郡本地的汉民。

这些经历过匈奴变乱,吃过匈奴人不少苦头的汉民,对太行军目前的统治,表现得极为支持。而这种支持的力度,就连太行军已经统治多年的太行山一带,都无法相比。

另外,一些向来对大汉比较友善的匈奴部落,以及大批舍不得就此放弃,辛辛苦苦占据的草场的匈奴贵人,也在名义上,向太行军表示了臣服之意。粗粗的估计,这批匈奴人,数目大约有二十万上下。

对于这些识相的匈奴人,张狂自然不能够轻易的放弃,却也没有让他们轻松过关。每个臣服的部落,都必须交出一批精壮男子和大批的牛羊财富,才能够得到太行军的正式认可。至于人质这种东西,自然更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的太行军,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处理内政上。他们目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备战!

匈奴被打垮了,但是,太行军接下来,还要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那就是:

——鲜卑。

北方的辽阔草原上,永远不会缺少新的霸主。在匈奴被大汉打垮,分裂为南北两部分以后,依然残留在草原上的游牧民们,为了成为雄踞草原的新霸主,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血腥厮杀。

终于,在数十年前,一个出身东胡鲜卑部落的雄主,再次将一盘散沙般的草原部落,统一在一面大旄之下。这些被整合起来的鲜卑人,跃跃欲试的开始了,对南方占据了肥美沃土的大汉,又一轮试探式入侵。

至于那位鲜卑雄主的名字,就叫做:

——檀石槐!

一生中战绩彪炳,从一个部落的“大人”【部落首领】开始,统一鲜卑,尽夺匈奴故地,东败夫余,西击乌孙,北逐丁零,在距离汉地百余里的“弹汗山”,建立鲜卑王庭,更是成功的在十一年前的落日原之役里,大败三万强大汉军的一代雄主!

幸好,这位连大汉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甚至拒绝接受前任的桓帝,提出的封王号及和亲之议的一代天骄,已经死去数年之久。若是檀石槐还在的话,张狂就算是实力再强上一倍,也没有胆子跑到南匈奴来搅风搅雨。

鲜卑占据的国土庞大无比,东西一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檀石槐生前,为了有效的控制如此庞大的国土,不得不将鲜卑分成了东、中、西三部。每一部之下,又划分为若干个“邑”。三部相加,总共约六十个“邑”,各置“大人”为首领,进行有效的统辖。

这些鲜卑的“大人”们,虽然在檀石槐面前,一个个表现的极为驯服。但当檀石槐一死,整个万里草原上,就没有能够顺利压服“大人”们的强者了。

檀石槐的继承者,是他的二儿子和连。

这位鲜卑的新首领,虽然不算是无能之辈,却远不能与其父相提并论。失去了有效制约的鲜卑三大部“大人”们,不是对和连的命令阳奉阴违,就是干脆摆出一副不理不睬,敬而远之的态度。

如此一来,以至于短短几年下来,原本在檀石槐大旄召集下,足以汇集十多万强壮游牧骑兵的“弹汗山”大帐,如今满打满算,也只能凑齐两、三万游牧骑兵。

南匈奴与鲜卑“弹汗山”王庭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恩怨纠缠,一言难尽。双方多次兵戎相见,也曾经联手劫掠大汉的边地郡县。

不过,有一点张狂很清楚。那就是,当匈奴的美稷王庭被占领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弹汗山的和连,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至于和连会如何理会这件事情……

就算用大脚趾去想,张狂也能猜出来。

除了发兵来袭,和连还能有什么态度?

按照游牧民族的生活作息特点,春天时,牲畜刚刚过完冬,身体极为虚弱,需要回复,不能出动。夏天则是牲畜繁殖长膘的季节。这个时候,不将牲畜喂好来,来年的畜产收益就难以保证。

只有到了秋天,膘肥体壮的战马,进入了最适合作战的时节;外加南方的农耕区,作物开始收获。此时,便是北方的牧民们,南下抢掠的最佳季节!

不过,太行军若是将鲜卑人出动的时间,预计为秋季,必然要吃一个大苦头。

新任鲜卑大王和连,虽然在能力和胸襟上,比他的父亲大人差上不少。可比起一般的草原部落首领来,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当年的檀石槐大王,之所以屡次战斗都能够大获全胜,讲究的就是兵法里“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这八个字。和连跟着父亲大人身边,呆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将父亲常用的那一套,学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鲜卑骑兵南下劫掠美稷王庭的时间,不是草原民族惯常发动的秋季,而是看起来不太合适的夏天。

ps:和连此人与他的父亲檀石槐一样,在三国历史上可谓是默默无名。不过,这位北方蛮族的首领,其实地位比起孟获、沙摩柯之流的南方蛮族首领,还要高出不少。所以笔者将其写出来,算是为各位三国历史爱好者略作科普。

第55节 磨刀向东胡

按照和连大王的征兵命令,在六月初四那一天,所有被征集的鲜卑人,如果还没有到达弹汗山,将以“违抗王命”的罪名进行处分。

“违抗王命”可是重罪。被定罪的人,轻则夺取此人的地位和财富,发配为王庭的牧奴;重则直接斩杀,悬挂其首级在弹汗山脚下,以儆效尤。

当然,在夏天这种游牧生产最繁忙的季节出兵,对各部落的经济损害很大。为了避免属下的鲜卑贵人们,对弹汗山王庭离心离德,和连所征集的部队数量,不过九千人。即使加上王庭的常备骑兵卫队一千人,总兵力也才一万而已。

然后,鲜卑大军在弹汗山逗留了三天,进行简单的编组。在六月初八那一天,除去用于留守弹汗山王庭的两千老弱,其余准备就绪的八千骑兵,在大王和连的亲自带领下,一人双马,向着美稷城所在的方向,发起了迅猛的突袭!

毫无疑问,太行军若是对鲜卑大军的到来,估计不足,必然会遭受到超出预料之外的巨大损失。但是,当和连的大军进入汉地,来到美稷城北方六十里远的草原上时,作为向导的匈奴贵人,却传回了一个让和连郁闷不已的消息。

在依然留下来的匈奴部落里,暗中勾连鲜卑的为数不少。根据这些人所提供的情报,太行军早在五天之前,就展开了全面的备战和动员。

目前,太行军不但将美稷城原本被拆除的南面城墙,进行了紧急修补,还将整个西河郡的汉人们动员起来,编组了六千人的辅助兵员,准备与鲜卑决一死战!

“是谁!是谁胆敢泄露我军的出兵时间!?”

当天夜里,和连的咆哮声,传出了老远。一个可怜的奴仆,因为献上来的烤羊肉有些烧焦,就被和连大王下令拖出去,狠狠的抽了三十鞭子。直到一个当地投奔的匈奴部落首领,献上了族中最年轻美丽的姑娘,才让和连大王的愤怒,得到稍稍的平息。

那么,鲜卑人出动的消息,是怎么被太行军知道的呢?

以太行军目前的实力和威望,自然没有在遥远的鲜卑王庭埋伏间谍的可能。可是,千万不要忘记,“地师”张宝的存在。

在太平道的鼎盛时期,张宝就负责对外的谍报和联络活动。相较于当年,包括了三百甲士,四百轻骑兵,八十剑客轻侠,还有一百余的五行士的“九地营”,如今的张宝部下,只有二十余剑客和六十余五行士。

然而,不管部下的人员凋零了多少,那些由“大贤良师”张角亲自经营起来的老关系,即使经历了黄巾之乱,在太平道衰微的今天,却依然保留在张宝的手中。

当年檀石槐的强势崛起,一方面是此人雄才大略,深得人心;而另一方面,也有着不少大汉的才智之士暗中帮助的结果。

那些大汉才智之士,指的便是为了逃避“党锢之祸”中,大汉朝廷的追捕,而不得不避入荒蛮北地的士人。

这些大汉士人的来历,足足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

公元一六八年九月,时任“大将军”一职的窦武,在与宦官一系的政治斗争中惨败,自杀后被枭首于长安都亭。他的宗亲、宾客、姻属都被杀害。

但是,也有少数的窦氏族人,与部分宾客士人,在同情大将军窦武的士人和官吏掩护下,逃过了朝廷的追捕。为了生存,这些漏网之鱼,只得远离大汉的万里疆土,逃窜于蛮荒异乡。他们最后的选择,便是鲜卑。

另外,在宦官们随后发起的“党锢之祸”大收捕行动中,有一大批被牵连的士人,也不得不四处逃避,以避免杀身之祸。其中,最著名的一位名士,便是号称“望门投止”的张俭。

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士人,见窦氏残部成功的在鲜卑处找到了落脚点,也纷纷向北方塞外奔逃。一代雄主檀石槐,极有远见的收容并且礼遇了这些党人名士。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被逼逃入蛮荒腥臊之地,以求活命的窦氏残部和士人们,对大汉自然是心怀怨恨。其中,党人们还稍微好一些,期待着大汉有朝一日,可以取消“党锢”政策,让他们得以还乡。而被逼入绝路的窦氏残部,却没有这种指望。

为了将对大汉朝廷的怨恨发泄出来,以窦氏残部为主,逃难的士人们,纷纷为鲜卑部落的发展壮大出谋划策。因为,这些才智高明的士人清晰的知道,鲜卑一旦强大,必然如同当年的匈奴那样,成为大汉的劲敌!

在这些心怀复仇的士人策划下,十一年前的落日原之役,十万鲜卑游牧骑兵,才能够成功的歼灭三万北上征讨的汉军。

但是,士人们毕竟是大汉的子民。当檀石槐展现出非同一般的野心,拒绝了汉室天子封王和亲的提议后,一些心怀故国的士人,开始后悔过去的作为。

其中的一名奇士,开始在鲜卑人内部,进行离间活动。此人的计谋是如此的有效,以至于在一八一年,一代雄主檀石槐,居然不明不白的在自己的居室内死去。而鲜卑人也因为此人之前的暗中挑拨,差点儿就公开分裂了。

伴随着鲜卑王庭的局势,开始渐渐恶化,以张俭为首的士人流亡者,开始想要回归汉朝。

正好,中平元年,也就是一八四年,在黄巾军的逼迫下,汉室不得不宣布废除实行了十多年的“党锢”政策。于是,张俭趁机带领一批,愿意回乡安居的士人,从鲜卑王庭弹汗山,又返回了大汉。

张俭虽然回到了大汉,可是在鲜卑王庭内,依然留下了不少不愿回归的士人。黄巾起义失败之后,张宝凭借着当年,张角与张俭“共谋造反”的交情,在张俭的帮助下,联系上了一批依然留在弹汗山的士人。

出于“反贼”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弹汗山的士人,愿意为太行军提供鲜卑人的相关信息。这种行为,无关背叛,只是那些士人们,在弹汗山王庭地位下滑之时,想要多准备一条退路而已。

这些信不过大汉朝廷的士人,预备万一弹汗山王庭真的垮台了,士人们还可以逃亡太行军统治区,安静的度过晚年。

因此,当和连在五月中旬,发布兵力动员令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第一时间,被弹汗山内部的士人,送往了太行山区。

虽然,由于古代那糟糕的通讯和交通,身在美稷城的张狂,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到了六月初二。不过,有了十天左右的准备,张狂自信,己方完全有能力,从正面击败动员也不够充分的和连所部入侵者。

让张狂拥有这份底气的,便是他手中的兵力数量。目前,张狂手中所掌握的军力,若是包括就地征发的西河郡丁壮,总人数高达一万四千,已经超过了和连带来的兵力。

之所以有如此庞大的军队,可以供张狂调度使用,是因为于禁所率领的大队步兵,在完成了对骑兵主力出击的掩护任务之后,立刻向北运动,在几天以前,终于到达了美稷城。

此次出征,张狂从太行山基地中,一共动用了七千兵马。这些人马,其中包括两千名正兵,两千名辅兵,还有三千人的民夫队伍。

在奇袭美稷城的途中,并州太平道,派出了千人左右的并州游击骑兵。这千人数目的并州游骑兵,除了少数随韩暹离开并州,少数随着杨奉返回白波谷,到如今,留下来的依然有五百人左右。

张狂将剩下来的五百人并州游骑兵,抽出两百比较能守纪律的人员,补充到乐进的骑兵队,剩下的,则将新招募的四百名擅长骑射的胡、汉勇士加入,新编为一队“游击队”,由宋果统帅。

太平山七千人,并州游骑兵近一千人,外加上临时征集的六千多胡、汉各族丁壮,让张狂拥有了前所未有的万人大军。这对从来没有指挥过万人规模大军的张狂来说,无疑是个相当大的考验。

不过,张狂对此,并不担心。若是连万人大军都指挥不了,他还谈什么“天下布武”,“一统江山”的大愿呢?

六月十二,听完斥候队送来的情报,张狂立刻调动大军,迎头对上了奔袭而来的鲜卑骑兵。

ps:鲜卑属于东胡的一个分支,故而章节名中的东胡,便是鲜卑。

我会说今天开始,本书可以上架了吗?

上架还是不上架,这是一个问题。

第56节 踟蹰忧胜负

六月十二这一日,听完斥候队送来的情报,张狂立刻调动大军,迎头对上了奔袭而来的鲜卑骑兵。

由于鲜卑人一人双马,整个营盘散的颇开。斥候们观察出来的结果,是对方骑兵约有万人。面对这万人大军,张狂调度了骑兵队,游击队,谢逊千人队,于禁千人队出战。

至于在匈奴人传闻里,声名赫赫的重铠队,则被留在了美稷县城压阵。当然,为了避免战力的浪费,典韦这个“万人敌”,临时加入亲卫队,跟随在张狂身边。

这样一来,没有典韦这个“刺头”在,负责留守美稷的总指挥,军师程昱,指挥起重铠队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除了近三千的主力部队,跟随张狂出战的,还有两千辅兵和两千精壮民夫。可千万不要因为被称为“辅兵”,就小看了他们。来自后世的张狂,这几年在练兵当中投入的资源,远远超过当世的平均水平。

太行军中,最善于统兵的于禁,对这些辅兵战斗力的评价是,他们已经达到了大汉一般的郡国兵战兵的水准。

就连那些来自太行山区的民夫,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当做预备队顶上前线。这些经历了数千里路程拉练的民夫,光从纪律性来说,并不比普通大汉郡国兵差。

张狂心中都已经计划好了,如果战事顺利,成功的在西河边陲站住了脚,他就将这三千来自太行山的民夫,编组为辅兵部队,用于屯田地区的防守。

表面上看起来,张狂以总数只有七千人的兵力,去迎击人数达到万人左右的鲜卑骑兵,在人数上居于明显的下风。可是,不要忘记,按照汉军对胡人的战绩,向来是“一汉当五胡”的。

就算鲜卑人里,含有一千人的王庭常备军,战斗力比一般胡虏较为强悍,张狂也有把握,光凭麾下不到三千人的战兵,就能将敌人击败!

太行军主动而果断的出动,大大出乎和连的意料之外。他原本在战马还没有上膘的夏季出兵,就是想要打汉人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现在倒好,敌人明显是严阵以待,而且还凶猛的冲到自己面前来了!

一时间,和连对打,还是不打的问题,头痛欲裂。

现在的鲜卑联盟,表面上虽然依旧都奉弹汗山的王庭为主。可是,无论是东部鲜卑,还是西部鲜卑,对来自弹汗山的命令,都不当做一回事。就算是目前还算可靠的中部鲜卑,见到局势的发展,也有不少“大人”,暗中开始自行打算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东部鲜卑与西部鲜卑内部,各个“大人”之间,关系也算不上有多好。若不是这些“大人”相互之间的勾心斗角,矛盾丛丛,只怕早就有势力强大的部落,主动的举起叛旗,对抗弹汗山了。

想要慑服这些蠢蠢欲动的鲜卑“大人”们,其实也并不是太难。毕竟,前任大王的名望竖在那里。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和连的优势不要太多了。总的来说,和连目下,只有一个缺陷。但是,这个缺陷,对一个游牧民族首领来说,却是致命的缺陷。

战功!

就是战功!

和连缺少的,就是拿得出手的战功!

和连不是没有带兵打过仗。只是,他的几次出征,表现的都很平庸。不少在和连麾下被指挥过的部落首领,都觉得,若是换成自己来指挥大军,表现一定比和连要好得多。

有了这样的认知,一些远离弹汗山的部落,对王庭的敬畏之情,开始慢慢消退。外加上和连上台以后,表现出来的贪财好色,任人唯亲之类负面性格,对和连有意见的鲜卑“大人”,也就一天比一天多。

说句老实话,在草原上,贪财好色,任人唯亲,乃至于御下残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草原上的蛮子们,向来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可是,如果再加上“指挥不力,缺乏武勋”,就构成了足以让其他草原强者,背弃此人统领的理由。

和连此次出征,除了趁火打劫,捞些子女财帛外,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想打一个“大”胜仗。毕竟,就算有“落日原”之败,汉军在草原上的威慑力,依然强横无比。

如果身为鲜卑大王的和连,能够成功的在汉军面前,取得一场说得过去的“大胜”,则和连的威望,必将趁几何级数飙升。而其他的鲜卑“大人”,还会敢于对和连大王的命令,阳奉阴违吗?

但是,伴随着太行军的快速反应,和连发现,自己一月以来的精心谋划,如今居然都成了泡影!

如果不想让自己手下这些可靠的力量,受到大的损失,和连就得接受空手而归,白跑一趟的结果。

然后,这次出征的结果,将会成为其他鲜卑贵族议论和连的新话题。而和连在鲜卑族内部的威望,又将进一步的下降。到那时候,和连真的就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但是,真要与汉军打起来,和连又没有胜利的信心。毕竟,汉军在近百年以来,在草原上留下的赫赫武功,已经让和连心惊胆颤。而他此前与汉军多次交战的结果,也证实了汉军的战力,到底有多么的强悍。

就这样,和连在战与退之间,犹豫了一夜,依然没有做出判断。而在战场上,没有决断,是比决断错误还要更加严重的后果!

随着汉军一大早出营列阵的行为,和连的烦恼终于消失了。如今,被汉军逼近到五里地距离的鲜卑人,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在这种近距离的位置,鲜卑人若是撤退,必然会遭遇到为数不少的汉军骑兵,毫不犹豫的无情追击。一旦这种事情发生,鲜卑人必然会迎来一场大败!

——那就战吧!

从小就以聪明著称的和连,停止了无益的思考,开始调动兵马。

说实话,在太行军逼近之前,和连的兵力调度,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并无什么明显错误。但是,几个接受了命令的老练军帅,却对和连腹诽不已。

——这种时候,还打什么打啊!赶紧派出一支骑兵作为后卫,让其他部队快点儿撤退才是正经!

草原骑兵的优势,从来就不是阵而后战。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可以依靠自己的机动力优势,在己方选定的时间,己方选定的战场,打一场由己方主导的战斗。

如果己方明显出于不利的位置,对所有草原骑兵来说,最佳的对策,不是战斗,而是撤退。

在草原部落的牧民心里,临阵脱逃,绝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耻辱。最多,以后己方有机会报复回来便是。

“大王这是汉人的书读多了!”

接到命令,被和连要求主动出击,从正面迟滞敌人的一名鲜卑小帅,私下里对自己的亲信抱怨着说道。虽然这个命令,并不要求小帅率部与汉军硬拼。然而,对汉军的弩箭极为忌惮的小帅,心里已经做好了损失十分之一兵力的准备。

由于古代交通信息交流的不便,在凉州地区已经被不少羌人装备上的马镫,在北方的鲜卑部落中,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而没有马镫提供的马背稳定性,骑兵的近战肉搏能力,至少要下降五成。

至于后市被某些“砖家”“叫兽”推崇备至的骑射,其实应当从中间分割开来,描述为“骑”和“射”。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都是鲜卑人极为擅长的。但是,在骑马的时候还能射箭,就不是一般的鲜卑人能够做得到的。

再说那比骑在马上射箭,还要更加高级得多的奔射,也就是在策马奔跑时进行射箭的技巧,能够做到的草原人,就更加稀少了。即便是在收罗了不少骑射高手的和连手下,也只有不足千人的骑士,具备这项高级技能。

而且,在奔射的过程中,无论是所射出箭矢的力道,还是准确度,都只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自古以来,奔射这种手段在战场上的运用,也基本上局限于小规模的精英斥候追逐战当中,少有运用到正面战场上的。

在小帅的部下,那些能够做到奔射的鲜卑人,多是军中的精英,大大小小是个头目。深知汉军弓弩强悍的鲜卑小帅,可没有打算将手中这几十号宝贝疙瘩,去与汉军弓弩手交换性命。

最后,还有一件更加关键的事情,让鲜卑小帅完全没有发动奔射的考虑。那就是:

战马的状态。

第57节 短弓对强弩

草原骑手们之所以通常在秋季南下,除了秋季汉人正好收获,有大把的粮草可以掳掠以外,战马的状态也是一个关键所在。

草原人可不像汉人养马那样,可以喂食大把的豆类和谷物。真要有这些粗粮,人还不够吃的呢。所以,在春夏季节,让马儿好好的吃草养膘,到了秋季,战马才积蓄了足够的体力,可以完成突入汉地,转战千里的艰苦行程。

可是,鲜卑大王和连这次为了追求进攻的突然性,在战马还没有养出足够的肥膘时,就力排众议发动了长途奔袭。一路上的奔波,鲜卑骑兵固然是一人双骑,轮换骑用。但骑兵们的马儿,也依然掉膘掉得厉害。

就在前来美稷王庭的路上,因为战马跑不动、跟不上而掉队的鲜卑人,足有上百人之多。勉强跟上来的游牧骑兵,也有很多人的马儿,看起来状态极为虚弱,难以经受激烈的战斗情景。

鲜卑小帅用自己的经验,推导了一下。如果派出精锐,用奔射去扰汉军。先不说汉军可能的反击,单是现有的战马,只怕每次出击,都会跑死跑废几匹。

这些好马,都是小帅部落里的优质财富。若是累死了,和连大王也不会为此补偿什么。何必为了和连一个人的好处,让自己接受这么大的损失呢?

鲜卑小帅带着手下的六百名游牧骑兵,来到汉军前方两百步的距离,没有任何企图发动冲阵的打算,反而全军下马,提起体积巨大的步弓,抽出可以射得更远的轻箭,准备用弓矢迟滞汉军。

写到这里,必定有人会问,这些鲜卑骑兵,干嘛要下马射箭呢?

问这个问题的童鞋,需要去了解一下,骑兵弓与步兵弓在性能上的明显差异。

骑在马上射箭,哪怕马儿不动,射出去的箭,无论是力道,还是准确度,都比步射相差明显。要是骑在马上射箭,想要对汉军造成有效杀伤,必须要逼近到五、六十步的距离以内。否则,只怕骑兵射出去的箭,都落不到汉军的阵型里,更别提什么有效的杀伤力了。

然而,在五、六十步的距离上,汉军的反击弓箭,会让鲜卑骑兵的队伍,遭受到难以忍受的巨大伤亡。反而是隔着七、八十步的距离,与汉军步射,双方的交换比,会比较的好看一些。

但是,鲜卑小帅的打算,并没有能够实现。

弓箭迟滞,无效……

太行军的前锋,是谢逊率领的千人队。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家学渊源,兵法出众,特别是对鲜卑人的常用战法,了若指掌。能够在人才辈出的太行军中,力压臧霸、典韦、赵云等人,成为千人队的队长,若没有真材实料,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谢逊本部兵马,不过九百人。这些人对上五六百骑兵,单看声势的话,居然还差上一截。可是训练有素的太行军,在前进的时候,依然不紧不慢。

对前方那些试图用弓矢狙击己方的鲜卑人,端坐在马上,居中指挥的谢逊,只是派出了一队五十人的弓弩手前去迎战。

两军交战,首重弓弩。对于这个道理,太行军自然极为重视。

在太行山里窝着的几年,张狂已经成功的建立了一个中型弩弓作坊,每年可以生产强弓六百具,硬弩八百具,将将满足了太行军的作战需求。如果单以数量来算,太行军的人均弓弩装备量,已经超过了大汉北军。

当然,在这些弓弩的质量上嘛,那就不能讲究太多了。不过,与制作工艺更加简陋的鲜卑人相比较,太行军的弓弩,还是有着明显优势的。

谢逊的主力,前进速度基本不变。只有被派出去的弓弩手,以小跑前进的方式,逼近到距离鲜卑人百步的距离。

——区区五十人,就想压制我五百张弓吗?汉子们,你们也太狂妄了吧!

鲜卑小帅的心里,愤愤的想着。只要汉军再前进一点儿,他就要让如同暴雨般的箭矢,将这些大胆的汉军给浇透!

可是,汉军偏偏就在这个距离停下了。

在这个距离上,即使用的是射程较远的轻箭,鲜卑人的弓箭,依然基本上射不到。即使少数射程达到的,也不具备什么杀伤力。眼看对面的汉军,举起弩机,整齐的放出一排飞矢,鲜卑人的阵型,立刻就动起来。

“噗嗤”、“噗嗤”……

几声箭头咬肉的声音,伴随着鲜卑人的惨叫声响起。这一阵射击,得益于鲜卑人疏散而宽大的阵型,汉军强弩的命中率并不高。五十支劲箭,只有四、五支命中了目标。

但是,普遍缺少铠甲,只是以鞣制过的皮衣护体的鲜卑人,在这些力道至少达到五石的强弩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脆弱。中箭的四人中,除了一个入肉不深,还可以继续战斗之外,其他三人,都变成了无法战斗的伤员。

被汉军这么当头一射,不少沉不住气的鲜卑人,也急吼吼的将手中的长箭出去。虽然鲜卑人使用的是射程较远的轻箭,可是隔着一百步的距离,不用说,自然无法对汉军造成什么有效伤害。

两三百支长箭,纷纷扬扬的落在从六十步到九十步的距离上,仿佛地上突然长出一小片芦苇来似的。

当然,鲜卑人也并非全然无功而返。一名平素就颇有名望的“射雕手”,一箭正中一名汉军的胸口,将那名汉军士卒吓了一大跳。

所谓的“射雕手”,原本是指匈奴人中,射箭最好的大力士。后来,随着匈奴人对草原的长期统治,其他草原民族,慢慢也借鉴了这种说法。

空中飞鸟,惟雕难射。射雕不仅要准,还要能拉得动强弓。

因为草原上的雕,羽毛为了减少滑翔时的空气阻力,在千万年来的进化中,变得油亮光滑。如果弓箭不是垂直入射雕的身体,就马上会在它的羽毛上打滑,很难刺伤或杀死它。

想要射中飞行极快的草原雕,对射手的要求极高。即使是以骑射著称的草原民族,这样的高手,也是万里挑一的。

不过,那名汉军士卒,明显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他回过神来,随手将长箭从皮甲上拔下,丢在地上。除了皮甲上留下的那个,一点儿也看不出这名汉军士卒曾经中箭的迹象。

射完一箭的汉军弩手,开始就地装填弩箭。若是在平时,这些弩手装填的间隙,就是鲜卑骑手冲锋的机会。可是,看着前方稳定前进的大队汉军,依然留在马上的几十名鲜卑精锐骑士,完全没有冲锋的想法。

上完弦的弓弩手们,在大队人马跟上来的时候,再次主动的向前推进了二十步。可别小看了这二十步的距离。当双方的距离拉近到八十步的时候,鲜卑人的弓箭,终于有了一定的用武之地。

鲜卑小帅一声令下,除去一百多名负责牵住战马,不让战马四散的“马桩子”,和数十名随时预备发动骑兵突击的精锐骑士,近五百张弓,“呼啦啦”的发出好一阵响声。

这一波的箭雨,声势远远超过了上一波。其中,射程足够远的那一批箭支,纷纷扬扬的落在汉军弩兵的阵地中,总算是给汉军带来了一些伤害。

六名汉军弓弩手,被十四支长箭命中。其中穿透了铠甲,造成伤害的有四箭。不过,汉军优秀的甲胄,有效的保护了弩手的安全。除了两名弩手轻伤以外,汉军没有任何其他损失。

但是,缩短的二十步,又何尝不是鲜卑人的灾难?

就在鲜卑人射箭的同时,五十支强劲的弩箭,也在这一刻射出。固然,比起人多势众的鲜卑射手,汉军的箭阵有些微不足道。但是,若是计算起鲜卑人的伤亡来,鲜卑人明显吃了一个大亏。

五十支弩箭,有二十九箭命中,杀伤了十七名鲜卑人,更有两人被当场射死。

唯一值得鲜卑小帅庆幸的是:射箭的速度,无疑比强弩装填的速度快上许多。所以,在汉军弓弩手发射出第二轮弩箭之前,鲜卑人可以抢先多射出几轮箭雨!

“射!快射!不许停下!”

鲜卑小帅大声的嚎叫着,督促部下进行攻击。他没有打算与汉军白刃交战,这一刻自然也不用顾惜手下的体力。一连射出了三轮箭雨,鲜卑小帅才叫嚷着下令,让部下停止射箭。

小帅不得不停下攻击。因为,鲜卑人刚才的猛烈攻击,基本没有发挥作用。

射出一箭的汉军弓弩手,并没有如同鲜卑人预计的那样,冒着箭雨进行装填。恰恰相反,这些弓弩手,居然每人从身后摘下一面轻薄的皮盾,然后就地一蹲,一声不吭的躲避起敌方的弓箭来!

第58节 轻骑刺心腹

鲜卑小帅呆了一呆。

弓弩手,有随身带着盾牌的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一面盾牌的保护,鲜卑人射出的那些轻飘飘的箭矢,基本上就完全没有作用。想要将汉军士卒手中那面薄薄的皮盾射穿,即使是箭术高明的“射雕手”,也必须逼近到三十步以内,使用杀伤较强的重箭,才有把握做到。

就在鲜卑小帅发愣的时候,大队的太行军步卒,已经不紧不慢的进入到距离鲜卑人一百步之内了。

谢逊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对身边的旗手下了一个命令。接着,伴随着军中小鼓的一阵擂动,一杆旗帜连挥数下,向前一倾。排在最外围的一支五十人队,随着本队的五十人长大叫一声“突击!”忽然之间,由稳步前进,变成狂飙突进,飞奔鲜卑人而去!

鲜卑人大惊!

鲜卑人这次南下,是来乘火打劫的,不是来拼命的。缺少战斗**的鲜卑人,不等小帅发话,立刻一窝蜂的向后撤退,返回自己战马停放的地方。

不过,表面上的混乱,并没有瞒过一些老兵的眼睛。这些鲜卑人在撤退之时,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相撞,拥挤之类的事件。也就是几次呼吸的功夫,那队步兵只冲过了五十步,绝大部分的鲜卑人,便已经从留守的“马桩子”手中接过缰绳,骑到了马背上。

从这里,就能够看出,这些鲜卑人,绝非是一般的乌合之众,而是有着相当的战斗经验和训练的正式军队!

能够将这些平日里相互之间都难得见上几次面的草原牧民,训练到这种程度,鲜卑人的组织力,明显的高出匈奴人一筹。

但是,成功的在汉军步卒冲上来之前,就拨转马头,退出两百步之外的鲜卑人,很快又停了下来。因为,汉军刚才的冲锋,居然只是个假动作!

出击的五十名汉军,仅仅冲出了六十余步。在受惊吓的鲜卑人拨马狂奔时,已经停下脚步,原地休整了。

当鲜卑小帅整理好己方的骑兵,重新掌控了部队的指挥权以后,回头一看,那两支刚才冲出来驱赶他们的汉军小队伍,此刻已经重新融入到汉军大部队的阵型当中,没了踪迹!

“长生天在上!这些汉子,是大汉的北军吗?”

鲜卑小帅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崇尚英雄,拥有自由散漫风俗的草原上,何曾见识过训练如此有素的军队?

张狂若是能够听到这个小帅的心声,当大笑三声,以示开怀。他窝在鸟不拉屎的太行山里,不惜消耗钱粮,精心训练两年的军队,还是很给力的嘛!

虽然心头有些恐惧,可是小帅估计了一下己方的伤亡,还是硬着头皮,打算再重复一次箭雨攻击。要不然,发现汉军前进速度几乎不受影响的和连大王,再看到他部下区区十数人的伤亡率,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于是,这种类似于“猫玩老鼠”的事情,接连重复了两次。不过,有了刚才的经验,鲜卑人在汉军出动小股步兵,进行驱赶时,动作明显从容多了。而随着对汉军战术的适应,鲜卑人多多少少,还是迟滞了谢逊所部的前进脚步。

“第四次了……”

谢逊自言自语。

然后,看着在与弩兵对射完毕,开始懒洋洋准备后撤的鲜卑人,谢逊冷笑一声,扭头对身旁的副将下令:

“时机已到,出击!”

“诺!”

谢逊的副将,原本一直在步行。听到谢逊的命令,他大声的应诺一句,身体轻轻一跃,翻上了战马的背。

与此同时,数十名一直牵着战马,隐蔽在中军大旗附近的精锐战士,在副将带领下,也纷纷飞身上马。

但听得一声悠长的号角,整个太行军的军阵,从中间突然向两边分开,就犹如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而数十骑突然发动的精锐骑兵,便是怪兽噬人时,所露出的锋利獠牙!

“杀!”

伴随着一声暴喝,爆豆般的马蹄声,猛然响起。蓄谋已久的太行军谢逊所部,终于对被成功麻痹的敌人,展示出一记真正的杀招!

愕然中的鲜卑人,还没有从这些变故中反应过来,汉军的突骑,已经一头撞进那些没有来得及上马的人群之中!

银光一闪,一个枪头轻松的刺入鲜卑人的咽喉,击穿了他的喉管,切断了他的颈部大动脉,然后在撞上坚硬的颈骨之前,已经被抽出鲜卑人的身体,掉头撕咬着另外一名鲜卑人的血肉。

持枪的人,正是汉军副将。但见他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不过,从他那淡漠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手。

但见此人枪花飞舞,在后续骑士冲入鲜卑人之前,已经连出了十六枪,挑杀三人,重伤四人,一路杀到了鲜卑小帅的马前!

“啊!”

鲜卑小帅狂嚎一声,发出了垂死挣扎般的声响。伴随着这声大叫的,是一道裹着淡蓝色“战炁”的刀光。

汉军副将一路撞过来,连杀数人,气势已泄,招式用老。而鲜卑小帅的这一刀,虽然是在巨大的惊恐中发出的,却由于恐惧,气势反而更足,在威势上,居然压倒了汉军副将!

“希律律!”

在战马的长嘶声中,汉军副将扯起马头,硬生生的用坐骑的脖子,挡下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刀!

鲜血飞溅在鲜卑小帅的脸上,并没有鼓起他的勇气,反而带起了一缕更大的惊恐。因为,伴随着马血飞溅过来的,居然还有一个枪头!

一个带着血迹的枪头!

枪头所属的长枪,被那名汉军副将牢牢的握在手中。这就意味着,鲜卑小帅目前的处境,极为危险……

“呲……”

枪头在鲜卑小帅反应过来之前,刺入了他的咽喉。锐利的枪尖,重重的顶在小帅的颈骨上,将小帅的尸身,撞离了马背。然后,这支长枪的主人,极为敏捷的落在小帅所骑战马的马鞍上,完成了这次杀人夺马的惊险表演。

但凡看到这一幕的鲜卑人,无不目瞪口呆。一个鲜卑人,口中魂不守舍的用鲜卑语念叨着:

“飞行的燕子……简直就是一只飞行的燕子……”

这句话,是这名鲜卑人最终的遗言。但是,此人的描述无疑极为贴切。因为,做出这般高难度动作的人,在太行军中的绰号,便是“飞燕”。

——“大贤良师”张角的义子,原冀州黄巾军“飞骑营”首领,由于身手矫捷,剽悍过人,人称“张飞燕”的张燕!

“杀!”

做完这让敌人目瞪口呆、匪夷所思的一幕,张燕的脸上依然平淡。他两腿一夹刚刚夺得的战马,一个转身,将两名不及躲闪的鲜卑人撞到在地,再次对周边的敌人,发起了无情的攻击。

鲜卑人,崩溃了。

最先逃走的,是那些留在后排的“马桩子”。

所谓的“马桩子”,指的是鲜卑骑兵中,被留下来,负责牵住其他战士的战马,防止战马无故走散的人。这个人,通常在所属的编制中,是战斗力最为弱小的一个,才会在战场上,被派做不直接参与战斗的“马桩子”。

既然如此,“马桩子”们的胆色,难免比一般的战士要差一些。可是,从逃跑的便利程度来说,“马桩子”却是最方便的。

张燕飞一般的杀入敌阵,片刻之间,阵斩鲜卑小帅。这样的打击,让所有的鲜卑人,恐慌无比。固然还有人想要战斗到底,可眼看形势不妙,掉头就逃的,也极为不少。

连战兵都出现这样的波动,“马桩子”们,就更害怕了。当然,最害怕的还要数被张燕长枪所指的那个“马桩子”。看着从枪尖滴下的,从小帅体内带出的鲜血,那个“马桩子”失魂落魄的大叫一声,飞快的翻身上马,用力的一扯缰绳,掉头就跑!

这一跑不要紧。可是,别忘了,还有五、六匹马,被这厮抓在手上呢!

于是,一人逃跑,带动一群马儿逃跑。一群马儿逃跑,带动了所有骑马者的逃跑!

骑马者的逃跑,使得所有的马匹开始乱跑。这样的局面,对那些还在马下步射的鲜卑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第59节 汉家有好甲

面对着乱成一团,又失去了坐骑的鲜卑人,张燕骑着新抢到的好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所过之处,杀伤极大。

见到战局出乎意料的顺利,谢逊自然不会傻站着不动。鼓号声响起,谢逊从本部兵马中,分出一个百人队,只披着轻甲,手持短兵,呐喊着向混乱的鲜卑人杀去。

半刻钟之后,当一只新的鲜卑骑兵,远远出现在前方时,张燕已经带领着部下,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大队人马之中。很快,距离谢逊部不到一百步的张狂本部,就收到了谢逊的简略战报。

“我军死七人,受伤二十一人。斩首……一百二十!俘虏……一百六十!缴获战马……六十七匹!此战,可谓全胜!”

谢逊派出的传令兵,激动的向张狂汇报。以谢逊部派出作战的人手数量而言,这样的战果,可以说是极为辉煌的。哪怕是打老了仗的张狂,对这等战果,都听得极为满意,就更别说谢逊的部下了。

“很好!”

张狂面带笑容,对传令兵说道:

“回去告诉谢仟长,功劳记下了。想想他的外号,一只兔子,能够填的饱他的胃口吗?”

片刻之后,张狂的这句话,被传令兵传到了谢逊的耳朵里。谢逊听了,哈哈一笑,愈发是豪气冲天。他的外号,还是张狂无意中取的,号称“金毛狮王”。张狂这是将鲜卑人当做了兔子,来激励谢逊,建立更大的功勋。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谢逊的大嗓门,展现出它的威力。而首战完胜的太行军,一个个也是神采飞扬,大声应和着主将的激励。

“汉军!”

“威武!”

巨大的声音,远远的在草原上传开,让一里地之外的鲜卑大王和连,脸色变得更加阴晦起来。

和连是个聪明人。他的父亲,一代雄主檀石槐,自然知道,一个好的继承人,对于鲜卑部落联盟来说,拥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所以,从和连很小的时候,檀石槐就重禄聘请了身边的才俊之士,教导和连与他的兄弟们习文练武。无论是论文才,还是比试武艺,和连都是诸兄弟中的佼佼者。除了他那位死去的兄长,没有哪个能够比和连表现得更加出色。

但是,聪明人所做的事情,未必都很聪明。

因为,聪明人往往会将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从而犹豫不决。这一点,和连在屡次的战场指挥中,体现得极为明显。

就比如这一次奇袭美稷。若是其他鲜卑人当主将,一看敌方已经严阵以待,讨不着什么好了,多半就当机立断,率军掉头就走。若是这样,张狂是完全拿鲜卑人没有办法。

然而,和连这时候,不光考虑了战场情形,还要考虑自己在整个鲜卑人中的影响。想得太多,使和连该撤而不愿撤,想打却不能打。这种犹豫,让张狂抓住机会,成功指挥大军,进逼到鲜卑人的营地跟前。

这个时候,若是和连抓住太行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的实际,主动出击,虽然未必能赢,却也足以有效的威慑张狂,让张狂不敢随意的出击。

或者,干脆乘机撤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汉军虽然在占领南匈奴故地后,得到了大批的优良战马,毕竟骑兵数量有限。真要是追击鲜卑人,凭借鲜卑人的骑兵优势,只要付出一些轻微的代价,就可以摆脱汉军的追击。

可是,在第一波出击的鲜卑骑兵,大败亏输的逃回营地之后,鲜卑人士气大受打击。如果此时撤退,气势汹汹的汉军骑兵,必然会毫无顾忌的穷追猛打。鲜卑人若是还想要全身而退,怕是已经没有什么可能了。

这些关节之处,不用其他人提醒,和连都已经想明白了。但是,明白归明白,接下来的决断,和连依旧难以作出。

——战,还是逃?

在犹豫中,和连原本相貌堂堂的脸,被笼罩在一层灰暗当中。从身边亲卫的角度来观察,哪还有身为据地万里,统帅数十万之众的鲜卑大王的那种威严?

——和连大王,毕竟比不上老大王啊……

但凡见识过原来檀石槐风范的亲卫,心中无一不是这样想的。

“大王,现在事情紧急,已经没有选择了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大声的催促和连。在当前的弹汗山王庭中,敢于这样直接提醒大王和连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檀石槐昔日的亲信,和连的丈人,中部鲜卑大人:

柯最。

柯最出身鲜卑大族,自幼拜汉人士子为师,学习儒家典籍,精通算数。原来在檀石槐身边时,他主要从事后勤管理,很少随军出征。

这次柯最出马,本来是为了统计大军在美稷城里,所得到的收获的。但是,他毕竟也是在军中呆过的老人,对军中的各种突发情况见得多了。看到如今的局面,柯最既然看出了不妥,终于还是忍不住,敦促和连赶快决断。

和连毕竟是个聪明人。他只是因为想得太多,这才显得举棋不定。但是,当形式变得明朗起来,适合的选择已经不多的时候,和连还是能够准确的做出决断的。要不然,他又不是檀石槐的长子或者幼子,凭什么能顺利的排挤掉其他的兄弟,成功登上鲜卑大王的宝座呢?

“传令下去,撤军!”

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和连的脸色显得越发的灰败。他拨转马头,一边交代,一边向大营走去。

“偏何,带一半铁骑断后!”

“遵命!”

一个身披精致鱼鳞甲的魁梧骑手,大声的应诺。此人便是偏何,弹汗山常备骑兵——王庭铁骑的首领。虽然他出身卑微,却由于勇武过人,被和连看上了,一路提拔“王庭铁骑”首领。

每当和连与敌接战,见到形势不妙,想要撤退的时候,负责断后的,都是此人。结果,在那些对和连不太服气的鲜卑大人口中,偏何就有了一个外号,叫做“牛尾巴”。

这是什么意思呢?

牛的尾巴,是用来做什么的?

赶蚊子、苍蝇的。

如果将追兵看做是恼人的蚊子、苍蝇什么的,那偏何这根尾巴,就需要反复的出动,阻止追兵逼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个外号,颇有些夸奖偏何的意思。

但是,单凭“牛尾巴”这个词,就不能说是个好听的词语。以出身来评价一个人,并不是大汉士人的专长。在草原上,这种观点可是更加流行。

不过,不管怎么说,光凭偏何率领着用来断后的那五百骑兵,任谁也看得出,这是一支精锐中的精锐。

要看出这一条,单凭一点就够了。

在铁器稀缺,不少牧民只能使用木头、骨头和石头做武器的情形下,这五百名“王庭铁骑”,居然能人手装备一副玄铁甲!

这样的装备,已经无限逼近大汉最精锐的北军五校了!

以鲜卑人那落后的锻造和制甲技术,绝无可能打造出如此多的精良铁甲。如果要追根问底的话,只能感慨当年的老大王檀石槐,留下的底子真是厚实啊……

檀石槐一生中,东征西讨,缴获无数。可是,在铠甲方面,他收获最大的一次战役,却还要属十多年前,与汉军之间所发生的“落日原之战”。

“落日原之战”里,鲜卑全民动员,起兵十万余,以“诱敌深入,待其疲惫,击其惰归”的战略,一举歼灭汉军两万余人。那一仗,鲜卑人虽然最终付出了士卒死伤高达一万余人的代价,可是收获也丰厚得吓人。光是缴获自汉军的,保持完好的玄甲,就高达两千余具。

这些来自大汉的上等玄甲,极大的提高了弹汗山大军的披甲水平。即使是在十多年之后的现在,弹汗山手中,依然有接近两千具的,基本上完好无损的玄甲。

不过,在这一战里,“王庭铁骑”的另外一项装备,比起玄铁甲来,还要关键得多。那便是:

战马。

ps:今儿有些感冒受寒,连打了数十个喷嚏,感觉鼻子都要肿了。不爽。

晚上躺到头痛缓解,起来更新,居然发现有站内短消息,说是本书本周将获得潜力频道潜力力荐,窃喜。

此记为念,以作小感。

第60节 王庭选良马

草原民族的兵制,一向是全民皆兵。游牧骑兵需要自备武器、铠甲和马匹,来响应首领的兵役征召。然而,和连手下的一千名“王庭铁骑”,却是一个例外。

“王庭铁骑”的建立者,当然是鲜卑雄主檀石槐。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维持对其余鲜卑部落的军事威慑力,檀石槐下令,所有的鲜卑贵人,必须派出自己成年的儿子和侄子,去弹汗山接受他的挑选。被选中的勇武战士,就是“王庭铁骑”的最初来源。

这种行为,是草原民族惯用的手段。被征召入伍的贵人子侄,不但由于训练充分,战力高强,隐隐的也是一种变相的人质。而对于被征召的贵人子弟们来说,能够有机会与其他贵人子弟结交,还可能被大王檀石槐看中,从而被委以重任,也绝不是一件亏本的买卖。

说起来,檀石槐的这种做法,也不过是沿袭了原来匈奴人的故智,算不得什么创新发明。而檀石槐时期的“王庭铁骑”,被征召这可是要自备武器、盔甲、战马、仆役,甚至连他们在王庭的生活费用,都要自己负担相当一部分。

当初檀石槐主事时期,“王庭铁骑”的规模,比现在要略大一些。和连继位之后,由于威望不够,有不少“王庭铁骑”的成员乘机离开,以至于在某个时期,“王庭铁骑”的规模,一度缩水到六百人。

为了补足缺少的兵额,和连不得不在自己的直辖部落中,选拔那些勇力出众,擅长骑射的牧民,以填补空缺。当然,这些出身贫苦的牧民,可没有能力自备武器、铠甲和马匹。于是,和连又不得不为他们提供需要的装备。

然而,这样一来,那些贵人子侄就不干了。就连低贱的牧奴,都可以得到免费的武器装备和马匹。那么,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勇士,岂不是更加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

头痛的和连,面对这种传言,被搞得是焦头烂额。为了维持手中这支精锐的忠心,悲催的和连,最后不得不宣布,所有“王庭铁骑”成员的装备和战马,都由弹汗山负责提供和喂养。

这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当年檀石槐为什么不这么做?

无非就是没那么多的财富罢了。草原上的财富生产能力低得可怕,檀石槐既然有足够的威望让部下乖乖听话,当然不会多花这一笔高额的养兵费用了。

为此,和连不得不大幅度提高了,弹汗山王庭下辖部落所需要交纳的贡赋,以至于他暗地里被人数落和咒骂,落下个“贪财”的恶名。

还好,在这场变故中,和连也并非一无所获。所谓“吃了人的嘴软,拿了人的手短”。接受和连供养的“王庭铁骑”,在忠心听话,服从调度的程度上,怕是比老王檀石槐时期,还要强一些。

既然“王庭铁骑”接受的是弹汗山的供养,他们的战马,自然不会在冬天缺乏草料。就算草料偶尔有所短缺,铁骑兵们也会很“自觉”的去将牧民积攒的过冬草料翻出来,喂养自己的战马。

至于,那些牧民的牛羊,是不是因此而饿死了?

拜托,我们喂养的可是和连大王的马匹。你们这些大王治下的奴隶,还敢跟和连大王叫板?

所以,出现在太行军面前,担当着断后阻敌任务的“王庭铁骑”,骑乘的战马,虽然比不上秋季那种膘肥体壮的程度,却也足够支持一场激烈的战斗。

“和连要逃了!”

谢逊的声音并不大,刚好可以让身边的张燕听清楚。

这时,谢逊的前军,已经逼近到距鲜卑人营地,只有区区一里半远的地方。

以谢逊对鲜卑骑兵战术的了解,从来就没有哪个指挥者,会在一开战,就派出自己手中最为精锐的部队,进行硬拼。

对那些鲜卑首领来说,普通的牧民,才是性价比最高的炮灰。就算是死光了,回头到自家部落里去征集便是。辽阔无边的草原上,缺少的永远不会是两条腿的牧人,而是水草丰美的优良牧场。

占据了优良牧场的部落,可以轻易的从无数艰难挣扎求存的流浪小部落里,得到征集所需要的人力资源。而精锐骑兵部队,却是维持自身地位的关键。若是有所损失,哪怕这一仗打赢了,也是得不偿失的!

什么?假设那些骑兵不是精锐?

都披上铁甲了,还不够精锐?

要知道,在草原上,一副铁甲的价格,足足相当于好几个强壮的青年牧奴了。

精锐是不会被派出当炮灰的。但是,在断后时,出动部分的精锐骑兵,却是鲜卑人在对付敌方追击时,比较常用的方法。

要知道,游牧骑兵,就本质来说,还是一种民兵性质的部队。打打顺风仗,他们是毫无问题的。可是,想要在战局不利的形势下,让这些游牧骑兵,进行“断后”之类的危险活动,指挥官首先就必须冒着全军崩溃的风险!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想在撤退的时候,损失太大,指挥官就只能出动身边,可靠的精锐部队,来进行断后任务。

张燕与谢逊合作了一年多,自然听谢逊分析过,草原骑兵的战斗特点。听得谢逊这样说,张燕答道:

“要不要我率人去驱赶他们?”

“不可。”

谢逊盯着前方虎视眈眈的鲜卑铁骑,断然否定了这个主意。

“敌人皆为精锐,真要论起骑射的功夫,我军是远远不及。你这区区数十骑,想要对抗数百精锐,全无胜算。”

说完这话,谢逊扭头对一名传令兵说道:

“去禀报大帅,就说敌军多半要撤退,我军的前进,必然被拖累。下一步如何,请大帅指示!”

“诺!”

待到传令兵向后离去,谢逊下令:

“全军,减速,戒备弓矢!”

一声令下,数百面轻薄的皮盾突然出现,为太行军前部,提供了足够的遮蔽。只要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太行军,就可以在头顶升起一面盾墙,让来袭的箭矢无功而返。

这一幕,落在“王庭铁骑”的指挥官偏何的眼里,只是惹来了他的一声轻笑。

“这些个汉子,倒也机灵。”

举起盾牌,哪怕是最轻薄的皮盾,也能让箭矢的杀伤力削落七八成。但是,同时,举起盾牌,哪怕是最轻薄的皮盾,也能让士卒的体力,加倍的消耗掉。偏何相信,如果自己与这些汉军进行消耗的话,迟早能够让这些汉军拖得精疲力尽。

只可惜,这种局面,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张狂听到谢逊做出的判断,心里有了数。

和连既然要逃,以步卒为主力的太行军,也不可能拦得下。不过,乘机咬下鲜卑人一块肉,那倒是可以的。

现在,就要看太行军骑兵的牙口,是不是足够锋利了。

“传令!游击队出击!”

中军的旗号开始摇动。接受到命令的骑兵队士卒,纷纷整理自己的随身武器铠甲,然后跳上战马。一些细心的骑手,更是从身上的袋子里,抓出一把黑豆,送到战马的嘴边,给战马进行最后的加餐。

从开战以来,游击骑兵队的士卒,为了保持战马的体力,一直是随着中军步行前进。看到前锋轻轻松松的击溃了一支鲜卑人偏师,捞取到大批人头,不少游击队士卒的眼睛都红了。

宋果骑在马上,深吸一口气。他虽然在并州素有威名,可是却从未在正式战场上指挥过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如果不是张狂从乐进那里,将骑兵队的副将韩当调过来辅佐宋果,只怕游击队此刻,连编制都没有理顺呢!

所以,目前的游击队,宋果虽然是千人长,真正管事的,却是副将韩当。幸亏宋果年纪大些,经历多了,懂得如何取舍,争权夺利的心思不重。要不然,张狂是宁可不要这些并州游骑兵,也不会将宋果任命为千人长。

好在韩当也是个识大体的。他在乐进手下当了两年副将,军中的事情自然再熟悉不过。看到韩当向自己点点头,宋果立刻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听额的!出发!”

实际上,在空旷的战场上,个人的声音基本上传不出多远。依靠口令,指挥百人,差不多便是个人的极限。以游击队这种近千人的大部队,只能通过金鼓、旗号来传达主将的指令。这就是为啥,一支正规的军队里,总是要配备大堆的旗帜和大只的鼓号的原因。

宋果的游击队,虽然说成军不久,毕竟训练过半个多月,对于基本的军事指令,他们还是可以完成的。这些战场新兵,仗着自己的马匹体力强,对着鲜卑人的铁骑就发起了冲锋。

若是光以势头来判断,这些骑士就如同一阵汹涌的波涛,想要淹没沿途的一切!

ps:果然,生病的时候没有码字的动力。不过好不容易有一个推荐,明儿争取两更。对慢手流来说,压力山大啊。?

第61节 征程鞍未解【上】

若是光以势头来判断,这些汉军骑士就如同一阵汹涌的波涛,想要淹没沿途的一切!

但是,说到骑战,普天之下,又有几只骑兵,可以与“王庭铁骑”相比呢?

偏何只是骑着马,慢慢的游走在谢逊部前方一百五十步,谢逊就不得不乖乖的降低前进速度,全军戒备,严阵以待。

面对气势汹汹的宋果所部,偏何不紧不慢的调转马头,向后撤退。

等到宋果的大队骑兵,冲刺进入距离“王庭铁骑”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偏何这才一声令下,带着五百部下,做了一件事情。

骑在马上,转身,引弓,放箭!

然后,在后方一片人仰马翻的喧闹声中,“王庭铁骑”们,老练的鞭策马儿,加速,撤离。

这种战法,在西方,被称为“帕提亚战术”。然而,在东方,这就是传说中,游牧民族真正有资格摆出来,傲视农耕民族的精华战术:“骑射之术”。

宋果自然知道“骑射之术”。他自己,就是一个擅长骑射的高手。但是,宋果从来没有同时遇到过,这么多精通骑射的高手聚集在一起的情况。这一阵箭雨过后,游击队一下子就损失了不下二十名骑士!

就连宋果本人,若非猛然间将“战炁”爆发到极致,连出十七刀,磕飞了十一支劲箭;又仗着身上的铁甲精良,硬吃了三箭,怕是也要步那些倒在马蹄下的同袍后尘!

但是,这些死伤,还不是最让人头痛的后果。

更加让人头痛的是,鲜卑骑兵射倒的骑士和战马,无疑成为了后续骑士需要小心跨越的障碍。如此一来,游击队追击的速度被迫放缓,而鲜卑人却可以趁机撤退,从容的拉开两军之间的距离!

“天杀的黄毛!”

宋果看着前方优哉游哉,不急不缓的鲜卑人,口中狠狠的骂道。据说,纯种的鲜卑人,长得黄发碧眼,肤白毛长。用后世的人种划分,属于典型的白种人。所以,边地的汉民,往往将鲜卑人称为“黄毛”。

只是,咒骂无疑不能对鲜卑人,造成任何损害。在宋果的带领下,游击队又一次追上去,想要攻击鲜卑人。结果,自然是换回了又一次的回马箭。

这一次,游击队付出十五人的伤亡,也用弓弩对鲜卑人进行了一次打击。但是,结果极为让人失望。数百张骑弓和手弩射出的箭矢,只有区区三、四支命中了敌人。命中的几支箭矢,也只是再一次印证了,玄铁甲对弓箭伤害的优良防护力。

对于这种结果,并不是说明汉军的弓矢,质量远次于鲜卑人。只是,鲜卑人是回头射箭,箭矢迎着追击的汉军,就像是汉军自动向箭矢上撞去。而汉军的箭矢,却需要从背后追赶鲜卑人奔马的速度。

如此一进一出之下,相当于鲜卑人的射程增长了十步,而汉军的射程,却减少了十步。射程增减十步,听起来似乎差别不大,可在射击效果上,便是命中与无法命中,破甲与无法破甲的差异。

——游牧骑兵的精锐,果然非同一般……

视力高明的张狂,在马上关注到这两次追逐的结果,心中暗暗感慨。连日以来,在匈奴人身上获得的胜利,难免让张狂有些飘飘然,以为草原民族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如今,鲜卑精锐“王庭铁骑”的表现,给了张狂当头一棒,让他的心态,成功恢复到平常。

——还好,这样精锐的骑士,鲜卑人也没有多少……

——却不知,公孙瓒那厮,是怎么招募到那些“白马义从”的?

“白马义从”的战斗力,张狂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听张燕咬牙切齿的详尽介绍过。当时听张燕说的时候,张狂因为知道“白马义从”最后折翼于冀州名将麹义之手,心里并不太以为意。但是,在亲眼看见鲜卑人骑射的威力之后,张狂终于动容了。

——也许,应该组建一支类似的骑射手队伍来试试?

一边想着,张狂一边下令,让游击队撤回来,不要去主动攻击鲜卑人的精锐铁骑,改而攻击其他战斗力较差的鲜卑人。

鲜卑人的精锐,是和连的宝贝疙瘩。太行军的骑兵,又何尝不是张狂的宝贝疙瘩?如果发现目标的骨头太硬,张狂并没有与对方死磕的兴趣。而和连见到,大部分游牧骑兵都成功的撤退了,也丝毫没有集结全军,与太行军步卒硬拼的打算。

于是,在相互用骑兵威胁的情形下,双方最终的结局,居然还算和平……

鲜卑人撤退之后,张狂开始计点此战的得失。用伤亡近百人的代价,杀死杀伤鲜卑人六百余人,缴获战马两百匹,驽马七百余,还有羊群近两千头。要说战果,倒也不是如何的大。

但是,相比损兵折将,还丢掉了半个月军粮【那些羊群】的和连,此战,太行军可以算是小胜。

战斗之后,太行军并没有马上返回美稷城,而是暂时驻扎下来,以防鲜卑人来一个回马枪,顺便休整一下。

捷报传回美稷城之后,负责留守的军师程昱,立刻带着上千的民夫,还有大量的马匹辎重,来到太行军中。

对于程昱的到来,张狂有些不解。特别是程昱还带来了大批的民夫和辎重。在张狂看来,仗已经打完了,还要那么多辎重干什么?那些辎重,都是预备与鲜卑人打持久战所准备的。如今鲜卑人被顺利的击退了,大军完全可以回撤,不用再输送军粮了。

——其中应有深意……

程昱见到张狂,简单问候了一声,便让周围的亲卫都退下,与张狂单独谈话。

张狂恭敬的给程昱泡上一杯茶,开口问道:

“先生,请指教。”

程昱本来对茶叶这种南方的苦药,并不感兴趣。不过,在张狂的大力推介下,也算是接受了这种富有回味的药材。他按照张狂的提点,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可有再战之力?”

张狂略一思索,果断的答道:

“有!此次小战,士卒多未竟力。余力甚多。”

程昱点点头,正色道:

“如此,仆计可行。”

“先生有何妙计?”

程昱不答,反问:

“如今鲜卑,对我军所占据的匈奴故地,威胁最大的,却是何部?”

张狂不假思索,开口就说:

“和连虽然贵为大王,却由于威信不足,外加距离遥远,鞭长莫及的原因,只能有效的控制中部鲜卑和西部鲜卑十余个“邑”。对于东部鲜卑和其余的中部、西部鲜卑,他是无能为力的。”

“即便如此,和连毕竟是鲜卑大王。单以实力而论,依然是草原上最强的霸主。”

程昱接口说道:

“不过,他这次吃了个小亏,知晓我军实力,以后当不敢轻易来犯了。”

对于这一点,张狂表示认同。

草原牧民出来进攻汉地,是来抢掠财富的,不是来拼命送死的。大汉与鲜卑边界线极为漫长,可以突破的地点足有十几处。对那些抵抗力量强大的城池,草原人向来是避开了事。

用一句话来说,汉地边境的十几处郡国,哪一处防御空虚,哪一处就是草原人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避实击虚,这是草原骑兵需要遵守的首条战法。

如果选了个硬骨头啃,说不定打下来以后所掳掠到的物资财货,都不够自身的伤亡补偿。那带兵的首领,下次发起战事,可就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跟随了。

“所以,目前,对我军威胁最大的,并不是弹汗山。而是……”

程昱起身。他来到军帐中,摆放的地图旁,一指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语气郑重的说道:

“而是……这里!”

在程昱手指着的地方,注明了三个小字。张狂一眼看去,随口念了出来:

“宴荔游……”

“不错,正是宴荔游!”

宴荔游,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鲜卑的“大人”。

此人是鲜卑大王檀石槐生前,最为信重的亲信之一,现在执掌西部鲜卑中,接近十个“邑”的地盘,实力强大,是和连最头痛的政敌之一。

现在的鲜卑,分属于七、八个“大人”管辖。其中有好几个势力,都有入侵美稷的行军线路。可是若论起与美稷城的距离,宴荔游无疑是靠的最近的。

此人的地盘,就在檀石槐当年从汉室手中夺下的原朔方郡一带。就连弹汗山的和连,也比宴荔游的地盘,在距离上显得更加遥远些。

而且,要说打仗的本事,宴荔游无疑可以完爆和连。若不是此人出身为匈奴种,在相貌上与鲜卑人截然不同,向来被正宗鲜卑人认为是“冒姓”,怕是都有一定的可能,取代和连的鲜卑大王位置,成为草原的新主人。

ps:说话要算数,这是今儿的加更,晚上还有一更。

同样的,以后要是说了不更,那也是绝对不会悄悄的更新的。呵呵……

第62节 征程鞍未解【中】

“宴荔游实力不弱啊。”

张狂的回话里,丝毫没有提及宴荔游会不会打过来的问题。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草原人之间的交往,只看实力。实力强大的部落,想要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就算是实力弱小的部落,他们也必须摆出一副拼死也能咬你一口的样子,才能应对其他强大部落的盘剥和勒索。

“正因为他实力不弱,才要特别注意。”

程昱对于这个问题,无疑已经进行了深思熟虑。他一捋三尺长须,开始分析。

“以鲜卑人之划分,一‘邑’为二到三千帐【一帐略等同于一户人家】。以一帐出一兵计算,宴荔游最多可以集结近三万兵。”

“如此规模之兵,足以压制我军。有此等大敌在侧,则无论我军意欲何为,必为之牵制。若宴荔游再联接其余鲜卑大人,合兵南下,则我军危矣。”

“有没有可能,劝说宴荔游与我军合力对付弹汗山?”

张狂不是好战之人。与宴荔游战斗,打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处。这种仗,能不打最好。

“蛮夷之人,向来无信誉。宴荔游今日与我军约定,明日见我军离开,美稷空虚,定然会乘虚而入。不给他些深刻的教训,此人怎会老实?”

听了程昱的话,张狂抬起头来,问道:

“先生这么说,必是有什么妙计?”

“妙计不敢当。不过是一句兵书罢了。”

程昱郑重的两眼直视张狂,一句一字的说道: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听了程昱的主意,张狂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转动头颅,看了看大帐内部,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放低了声音,对程昱说道:

“先生的意思,是我军先下手,突袭宴荔游吗?”

程昱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点点头。

张狂沉默了。

程昱也不多说,端坐一旁,慢慢的喝着苦涩的茶汤。这些年在张狂的带动下,他已经习惯了茶叶的味道。这东西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喝了之后,很有些回味。

“好,就依先生之计。”

张狂的决断,下的不慢。实际上,他原本也有过主动出击的念头。只是攻下美稷之后,诸事繁忙,让张狂无暇分身。

程昱的计策,看似冒险,其实并不危险。

夏季是草原上放牧的黄金时间,又是牲畜繁殖的季节,牧民们这时多半忙碌的不可开交。宴荔游虽然在理论上,可以从部下的牧民里集结起近三万大军。但在放牧任务繁忙的夏季,他只怕连身边的亲卫,都要被派出去干些杂活。

而且,更妙的事情是,明明太行军需要应对和连率军的扰,结果双方却一触即收,战斗打成了接触战。此刻,听到和连出征的消息,宴荔游只怕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太行军居然有兴趣在对付完和连之后,会主动攻击他!

这种突然性,是战争中发动奇袭的最优机会!

主意既定,太行军从当天就开始准备。程昱带来了足够三千人二十天的野战口粮,还有大量的喂马饲料。有这批本来是用于对付和连的物资作为后勤,张狂只需要挑选出,适合参战的部队,就可以立刻动身。

然后,第二天,张狂以“防止鲜卑人袭扰”的理由,带上大队骑兵,一人双马,向着北方前进。可以预见,等待着这些骁勇战士的,必然是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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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中平五年,六月二十。

天阴,无雨。

彗星现空,主当杀伐。

一群狼狈不堪的牧民,身上带着伤痕,马鬃上沾着血,神情惶恐的冲进了“和代邑”的帐篷群里。

“这是怎么了?汉子杀过来了吗?”

看到这些逃难者,“和代邑”的牧民也惶恐不已。在短短的两天内,他们已经看见了六、七波这种形象的骑手。整个“和代邑”中,早已经充斥着关于汉军如何可怕,如何杀戮的流言。

——那个大汉,南边的大汉,富庶而强大的大汉,又一次杀过来了吗?

一些年轻的牧民,并没有亲眼见识过汉军的威风。但是,老一辈的牧民里,却有不少是参加过当年的“落日原之役”的。对于汉军的威力,老一辈牧民在极力贬低的时候,常常会忍不住打上一个寒颤。

——这可是六月天啊!这可是在草原上,热得连皮袍都穿不住的六月天啊!

——居然还会有人打寒颤?

头脑灵活的牧民,自然看出了里头的门道。于是,在私下里,汉军的战斗力,悄悄的被夸大了好几倍。一些想象力丰富的小子,更是信誓旦旦的将汉军士卒,都描绘成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一个个满脸横肉的模样。

当然,这些荒诞的谣言是不会传入“和代邑”的大首领,统领周边八个“邑”,拥有“大人”称号的“宴荔游”大人的耳朵里的。

但是,没有听到这些流言的宴荔游,心情同样不好。因为,他听到了当前形势的“实情”。

宴荔游今年四十五岁,相貌却显得年轻许多。在草原上,他这种年龄,已近可以被称为老人了。不过,任随看到这个方头大耳,两道目光如同刀削一般的魁梧壮汉,都不会将宴荔游与“老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虽然宴荔游是檀石槐大王手下得力的帮手,不过,以族群来分,宴荔游其实属于匈奴种。草原上的法则就是这样。哪个部落最强大,其他部落,就会自发的使用这个部落的称呼,来表示臣服,以保证自己部落的安全。

当年匈奴强盛时,其他部落,统统自称为匈奴。如今鲜卑强盛,那些小部落,自然就自发的变成了鲜卑人。其实,若是严格的按照“黄发白肤”的鲜卑种模样来套,当今自称“鲜卑”的牧民里,倒有八成以上,属于假冒。

突如其来的汉军,数目在两千以上,一路扫荡那些,分散开来进行游牧生产的小股牧民。由于对方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已经确认的,就有二十七个临时小部落,六百多“帐”牧民,遭了汉军的毒手。

至于没有被报上来的小部落,那都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宴荔游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估计,数目怕是不在得到确认的部落数之下。

由于事态严重,宴荔游已经对属下的部落,发出了全面的警报和集结令。可是,在辽阔却又人烟稀少的草原上,即使有着最好的战马,也不可能将所有牧民都及时的通知到。宴荔游乐观的估计,能够在五天之内,召集起五千人马,就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不过,幸运的是,宴荔游在月前,打听到鲜卑大王和连悄悄召集士兵的消息。

虽然在传来的消息中,和连举兵的目标,乃是南方占领了美稷的汉军。然而,作为一个行事谨慎的部落首领,宴荔游还是悄悄召集了一千名士卒,连同部下的五百亲卫骑兵,警惕的注视着局势的发展。

拥有这种警惕,即使和连玩的是“声东击西”这一招,宴荔游也不会害怕。这也是为什么汉军一出现,就被宴荔游属下的牧民发现的原因。

不过,预期中的和连大军没有来,却等来了南方的汉军。这个结果,是宴荔游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难道,和连与汉军勾结在一起了?

这个假设,是极为荒谬的。

当年檀石槐之所以能够统领东起辽东,西至敦煌的万里疆域,正是携着在落日原之役中,大破三万汉军的威风,才让匈奴故地的部落纷纷表示臣从。和连若是与汉军勾结,只要消息一传出去,他依靠父亲在西部鲜卑所竖立起来的威望,立刻会跌到谷底。

——不过,现在的西部鲜卑,好像也没有几个部落,是服从和连的……

这样一想,宴荔游又觉得,和连与汉军勾结,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和连想要通过获得汉家册封的方式,来提高自家在草原上的威望呢?

能让以多谋善断著称的宴荔游心中如此纠结,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消息不够充分。但是,这些纠结的考量,是无法阻止宴荔游大人做出最终决断的。

反正,对于入侵之敌,事到如今,只有一战。

同为聪明人,宴荔游比起和连而言,最大的优势便是懂得让自身的野心匹配自身的实力。凡事量力而为,却绝不轻易退缩,便是宴荔游能够以一介匈奴遗种,而在“大鲜卑国”得居高位的关键。

只有一战,而已。

ps:二更到,手残党伤不起啊!?

第63节 征程鞍未解【下】

草原上的法则,便是胜者为王。败者,多半就尸骨无存。既然和连至今没有露面,宴荔游决定,先打垮入侵草原的汉军。要不然,任由汉军像现在这样一路扫荡下去,怕是未来三、五年里,宴荔游手下的部落,都无法恢复这些汉军造成的损失。

拥有主场之利的宴荔游,在三天内便集结了三千四百多牧民。同时,从弹汗山潜伏的间谍传来的消息,确认和连的主力,已经返回弹汗山。也就是说,宴荔游大可以放手与汉军大战一场,而不必担心和连的大军突然出现。

汉军的人数,也已经被宴荔游手下,精通探查技能的斥候游骑高手,给探明确了。汉军的总数在两千到三千之间,其中,参杂有相当数量的匈奴辅助骑兵。单以人数来算,宴荔游有着绝对优势。

当然,要是真算起战斗力来,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没有了和连大军在一侧的威胁,宴荔游便迫不及待的带上全部的五千骑兵,主动找上了在草原上游荡狩猎的汉军。

当年的落日原之役,给宴荔游提供了足够的勇气,敢于直接正面对战汉军。否则,依据原来盛行百年的“一汉当五胡”的观点,宴荔游需要带上一万游牧骑兵,才能与汉军正面一战。

为了减少自己属下部落的损失,宴荔游迫不及待的出现在汉军面前。这种举动,也正中张狂的下怀。

张狂这次带兵出征草原,心中其实也是捏了一把汗的。毕竟,目前他手头可用的兵力,未免太少了一点儿。

在张狂的安排中,他留下了于禁所部,负责美稷城的防御;又将游击队分成两部分,让韩当率领一半游击队骑士,留在美稷,辅佐于禁稳定后方。

这样一来,张狂就只带了乐进的骑兵队、谢逊的骑马步兵队和半只游击队上路。就算加上数百被招募的匈奴人,作为辅助人员,张狂的兵力总数,也只有两千六百左右。

不过,令张狂颇为欣慰的是,那些被招募不久的匈奴人,在队伍的“扫荡”过程中,表现出了极为不错的战斗力。

这些变身为汉军仆从的匈奴人,充分发挥了他们骑术精绝,射术高超的特点,极为尽职的充当着大军的向导和斥候。在劫掠和杀戮所发现的草原部落时,这些匈奴辅兵,下手毫不留情,一点儿也没有“物伤其类”的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张狂在询问了几个立功较多的匈奴人之后,心里算是有了数。

原来,在匈奴部落里,上下之间的差异极为明显。普通的匈奴牧民(农民),一年到头辛勤劳作,所生产的牛羊、粮草,大半需要供应给部落中的贵人和武士。

而且,地位卑贱的牧民们,人身安全完全没有保证。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借口,贵人和武士们,就可以合理合法的杀死一个牧民,而不需要任何赔偿。

这些都还不够,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呢。由于贵族身份,在匈奴部落里,是世代沿袭的。所以,那些普通的牧民,基本上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向上爬的机会。反倒是由于贵族间的权利斗争,一些失败的贵人,会被罚作奴隶,变成新的被压迫者。

但是,普通牧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出人头地。对他们来说,最有可能的一条出路,就是加入汉军,哪怕是当一个杂役。

数百年以来,汉军之所以一直都能够保持着“所向无敌”的威风,与汉军的严厉军法制度和相对公平的赏罚制度有关。虽然匈奴人在汉军中,多多少少还是会遭遇到一定的歧视。但是,他们如果真的立下些功劳,通常都能够得到相应的奖励。

即使是在汉人眼里,只能够算作是普普通通的奖励,在那些穷的只有一匹马的匈奴人眼里,那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厚赏呢!对于不少牧民来说,为了汉军提供的赏赐,即使拼掉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所以,那些在汉军中从军的匈奴人,在大汉将校的指挥下,战斗力之高,远远超过在匈奴贵族麾下作战的时候。

其实,不光匈奴人是这样,但凡被汉军雇佣的异族战士,战斗力往往都远远超过被本族的贵族指挥。

张狂在招募那些匈奴人的时候,提出的赏罚,本来就是沿袭汉军的传统。在这种对普通匈奴人来说,显得极为丰厚的赏赐刺激下,匈奴人的战斗意志,自然变得极为高昂。

更令张狂惊讶的是,在扫荡鲜卑人游牧部落的时候,有不少被俘获的牧民,听说了汉军招募仆从军的条件,居然主动提出,想要加入汉军队伍。结果,这一仗仗打下来,太行军不但几乎没有伤亡,随从的队伍居然还在慢慢的变大。

当然,那些踊跃参军的鲜卑人,其实多半不是鲜卑种。从他们的发饰和衣服来判断,其中一大半,都是匈奴种。这些混在鲜卑的大旗下滥竽充数的家伙,对鲜卑当然不会有多少忠诚之心,也无怪乎他们会“叛变”的那么快,那么干脆。以至于乐进私下里对亲信说,那些仆从军,就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家伙。

除了俘获的大量匈奴种牧民之外,不少部落中,还多多少少驱使着一批汉人奴仆。张狂所过之处,自然将这些被鲜卑人掳掠的汉人奴隶,统统解放。

汉人当然比匈奴种可靠。不过,这些汉人奴仆中,身体强健的不多。由于受到鲜卑人恶劣的驱使和劳役,其中许多人,没有一段时间的修养,是无法承担高强度的作战任务的。

对于这些刚刚加入的牧民,不管是匈奴种还是汉人,张狂自然不会放心使用。但是,从这些牧民在负责驱赶牛羊、生火做饭,还有提供向导的表现来看,他们还是极为称职的。

草原上一眼看起来无边无际,仿佛辽阔无比。在如此宽广的土地上,寻找分散其中的游牧部落,听起来,仿佛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其实不然。

草原虽然宽阔,但适合放牧牲畜的水草丰美之地,却算不得很多。要不然,按照数目不过百万上下的鲜卑人,所占领的土地面积来算,一个牧民可以分配到好几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么大的地盘,一个人哪里利用得了?

草原上的草地,很有一些地皮,草长得很差,自然喂养不了牲畜。但是,明明有些地皮,草长得老高,却就是不见牧民前来放牧。

这是因为,牲畜除了吃草之外,还要喝水。就像人,不吃饭的话,可以撑上七天。若是不喝水,怕是连三天都熬不过去。所谓“逐水草而居”,水草水草,不是水里的草,而是靠近水源的草地。

草原上草地多得是。可是,河流的数量,就相当有限了。有水的地方,草儿也会长得更好。为了争夺这些有水源、牧草丰美的地方,千百年以来,都是草原上各个部落间争斗的直接起源。

部下有着熟悉当地水源分布的匈奴向导,张狂率军扫荡起游牧的部落民来,那真是明显缺少难度,一打一个准。当然,就算没有向导,张狂军只要沿着黄河一直走,总能遇上躲避不及时的倒霉蛋的。

太行军这一路杀过来,获取到的战利品,还算丰富。当然,这种丰富,只是在数量上。由于缴获的牛羊马匹极多,区区千人不到的仆从军,还有上千老弱汉民,根本没有办法全部驱赶上路。

对此,太行军的做法,就是将带不走的牲畜,直接宰杀,然后抛尸荒野,绝不留给那些逃散的异族牧民。

结果,这一路下来,被太行军屠宰,然后弃尸荒野的牛羊,数量只能用万来计算。能够从太行军刀下,留下一条性命的牲畜,也只有太行军相对缺少的马匹。宴荔游之所以不等大军完全汇合,便急急忙忙的找上太行军,也就是因为太行军的这种毁灭性的战法。

没办法,如果宴荔游敢继续拖延下去,那他属下的牧民和牲畜,就会继续遭到巨大的、无可挽回的损失。到时候,哪怕宴荔游打赢了这一仗,也是得不偿失。

牲畜的损失只是一方面。根据宴荔游的经验,那些被宰杀后弃尸荒野的牲畜尸体,很有可能成为瘟疫的源头。一旦这种事情发生,那在几年之内,这些水草丰美的好地皮,就会变得不适宜牧民居住。

然而,若是反过来,只要能及时的阻止汉军的“屠羊战术”,即使宴荔游打了败仗,损失个千把人,也算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没办法,草原上就是这样,人命不值钱。相反,只要有足够的牲畜,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在草原上,聚集起成千上万的牧民大军。

于是,以宴荔游亲卫五百人为核心,配上四千多游牧民所组成的五千大军,便“及时”的出现在,太行军前进的路线上。

——终于来了!

张狂与太行军诸将,心中大定。

汉军与草原民族的战争,从来就是不怕正面交战,就怕敌人不来。尤其是当匈奴斥候们探明,对方只有“区区”五、六千人左右。

“明天打战斗,全军都要奋勇向前。打穿敌人的阵型,我军便是胜利!”

张狂在战前这样作着部署。其实,他对于单纯的骑兵战斗,并不熟悉。而战斗一旦打响,由于敌方都是用四条腿走路,战场上局势的变化,无疑比步兵之间的交锋,要迅速的多。因此,即使张狂在战前布置的再详细,一旦打起来,还是得看各个将领的临阵应变。

当天晚上,月儿只剩下一点点的弯钩。宴荔游企图利用夜色的掩护,干扰太行军的休息。但是,在何曼率领下的斥候队,利用自身装备上的优势,设下了几个小陷阱,伏杀鲜卑十余人。受到这样的打击,鲜卑人很痛快的知难而退。

这些草原民族能够承受的伤亡率,向来就不是太高。

第64节 苦斗马不歇【上】

第二天。

六月二十五。

破军当值,大利北方。

这是随军的太平道道人,占卜的结果。

张狂向来不去理会,这些占卜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花样。他只是单纯的将这个可以鼓舞军心的结果,公布出来。

当然,会被公布出来的占卜结果,都是极为吉利的。

这个季节,是太阳升起最早的季节。太阳刚刚一露脸,太行军就全军起床,进行最后的战备工作。

吃饭,披甲,上马,列阵……

久经沙场的太行军士卒,按部就班的在半个时辰之内,完成了战前准备。

双方选定的战场位置,是在朝廷称为五原郡的土地上。不过,这处地盘,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大汉,其实已经被匈奴和鲜卑人占据。

特别是在当年的“落日原之役”后,鲜卑人挟大胜之威,汹汹而来。当时还居住在五原的汉人,惧怕鲜卑的兵锋,纷纷内迁汉地。在那之后,五原郡和附近的朔方郡就名存实亡,变成了鲜卑人的牧场了。

这一战,张狂虽然将自己的本阵,设置在谢逊所部的步兵队中,可是太行军的核心力量,却是乐进统帅的骑兵队。

如果说的更加准确一些,太行军的核心力量,是乐进率领的那些,在太行山训练过好几年的骑兵队老兵。至于其余那些后来才加入骑兵队的战士,则被张狂临时派出去的骑兵队副将赵云带领着,列成另外一个阵型。

在上一战,面对和连大军的时候,张狂排出了一个“品”字形的阵型,打的是以守代攻的战术,待敌军疲惫,再以布置在两翼的骑兵上前包抄。毕竟,当时太行军是处于内线作战,拥有战略优势。双方若是对峙下去,对太行军有利。

但是,眼前这一战,攻守之势异位。

在进攻姿态中,骑兵明显比步兵更加适合。所以,这一战,张狂直接排出了“一”字型的阵型。谢逊所部居中,宋果在左,赵云在右,三支部队并排齐进。至于乐进的骑兵队与太史慈代理的亲卫队,则被放在阵型后方,作为杀手锏和预备队。

相较于太行军阵型的严整,宴荔游的部下,明显布置的有些混乱。五千骑兵,被按照四百到五百人一组,分成了十一块,由各个部落的小帅统领。虽然看上去卖相不佳,不过,作为纯骑兵的组成,宴荔游所部占地极广,单从声势上来看,明显超过了太行军一大截。

这一仗,是硬碰硬。基本上没有什么花哨可讲。

仿佛有什么默契,双方在布置好阵型之后,不约而同的开始缓步前进。相互间的距离,从五百步,到四百步,再到三百步,两百步,最终停留在一百五十步开外。

这个距离,是汉军强弩的最大有效射程,也就是所谓的“一箭之地”。与汉军有过作战经验的宴荔游,对这一点,绝对不会疏漏。要知道,那可是用血淋淋的代价换来的教训啊。

立阵完毕,一小队骑兵,从鲜卑人的骑兵阵型中突出,来到最前方。为首的那员大将,身披精致的玄铁鱼鳞甲,头戴一顶宽大的毡帽,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相貌威严,对着汉军阵地大声呼喝道:

“我是大鲜卑国·宴荔游,汉军主将,可否出来一见?”

此人声音洪亮异常。即使张狂与此人间隔一百四、五十步,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张狂近日以来,对匈奴话运用得渐渐熟练。故此,不用别人翻译,他已经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鲜卑人的崛起,毕竟时日尚短。所以,在草原上,特别是西部鲜卑的地盘上,匈奴语依然是部落间最为流行的通用语。

为了不在气势上落于下风,张狂果断策马向前。这种事情,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关系到全军的士气,最好还是出去走一趟。

当然,张狂不会单枪匹马的出去。在他身边,左边是太史慈,右边是典韦。有这样两员超级猛将在,天下哪里不能去得?

“汉太行校尉,见过宴荔游大人。”

张狂用字正腔圆的大汉官话,回应宴荔游。得益于他修为日渐深厚的太平真气,每一个字,都能清晰的传到对面鲜卑人的耳朵里。

宴荔游心中暗暗赞叹。对方虽然年轻,这份功力却着实不可小觑。宴荔游其实也懂得汉语。不过,对张狂说话,还是用匈奴语比较符合他的身份。

“我们西部鲜卑,与你向来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无故兴兵,还使出这么毒辣的手段来,想要断绝我们的生路?”

自古以来,打仗都要强调一个“师出有名”。这不是迂腐,而是直接会影响到军中士卒的战斗**。不管怎么说,如果己方占了理的话,士卒们砍起人来,也会更加的心安理得一些吧?

张狂的口才,其实也就是一般。但是,听了对方的话,他却“哈哈”一笑,大声反问道:

“阁下也是一方诸侯,难道不知道,你等的大王和连,日前兴兵犯境,才被我军赶回弹汗山了吗?大汉鲜卑,本就是敌国。难道宴荔游大人,已经下定决心,要脱离弹汗山,重新竖起匈奴人的大旗了吗?”

宴荔游固然与和连之间很不对付,却也不会主动的脱离鲜卑这面大旗。他对张狂的问句置之不理,自顾自的指责汉军的行为:

“现在,你们这些汉子,来到我们的草原上,杀死我们的人民,掠夺我们的牛羊!最为可恶的是,竟然还将多余的牛羊统统杀死,抛在草原上!你们这些恶毒的汉子,想要让广阔的草原上,出现危险的瘟疫吗?”

草原民族的医疗水平,那真是非同一般的低。一旦生病,通常就去找部落里的巫师、萨满之流跳大神。要是得了瘟疫,此人通常会立刻被驱赶出部落,以免传染其他人。宴荔游的话,无疑对部下造成了不小的刺激。别的不说,至少鲜卑人的斗志,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你们的土地?这里,会是属于你们的吗?笑话!”

张狂用手中的长枪,对地一指,咆哮道: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就在几百年以前,武皇帝【刘彻】就在这里,发动百万汉民,屯田于此!你们这些匈奴遗种,利用我大汉对你等的宽容,窃据此地,竟然还敢狡辩!无耻之尤!”

这些话语,其实有些多余。双方各讲各的,并不理会敌人的说辞。本来大家就不是一个种族的,任你说破天去,对方又听不懂。所以,双方主帅的对话,与其是说给对方听的,倒不如是说给己方士卒听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双方主帅的对话,堪称颇为无聊。

但是,以机变多谋闻名于鲜卑的宴荔游大人,会做纯属无聊的事情吗?

宴荔游之所以在作战前,特意来上这么一手,其实是包藏祸心。就在张狂慷慨陈词的时候,宴荔游手中大刀突然出鞘,虚劈一记。以此为信号,他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名鲜卑骑士,整齐的抽弓,搭箭,对准了张狂,发动齐射!

宴荔游一行,此刻距离张狂,不足百步远。在这个距离上,一般的弓箭,根本没有杀伤力。可是,宴荔游既然处心积虑的布置了这么一出,又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些细节?

弓,是特制的强力复合弓。箭,是特别加长的雕翎箭。还有那些射手,每一个,都曾经射落过翱翔天际的大雕!

十名射雕手,同时狙击张狂!

这是宴荔游手头,能够拿出来的最高武力。他相信。在十名射雕手的齐射之下,张狂就算是不死,也要重伤!

更何况,为了追求最大的杀伤力,每一枚雕翎箭的箭头上,都抹有由族中的巫师精心配制的剧毒。说是见血封喉,那是夸张了些。但是,只要伤口沾上了那么一丁点儿,若是救治不及时,就会有性命之危。

这种毒药,需要用七、八种草原上的稀有毒物混合,再加入破伤风病人伤口的脓毒,才能够配制的出来。由于配制困难,放久了又容易失效,就连巫师都不太愿意配制。

但是,此毒的杀伤力,绝对不用质疑。

据说,当年威震匈奴,在草原大漠中横行一时的大汉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就曾经在奇袭匈奴王庭的战斗里中了此毒。虽然霍骠骑在当时就由军医进行过救治,返回大汉后又得到了朝廷太医最好的治疗,却一直余毒未清,才会在二十余岁的时候,就英年早逝。

当然,这只是据说。实际情形如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得而知。但是,此毒的威力,从此处也可见一斑。

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即使身为射雕手,也不见得能够百发百中。从四石左右的强弓上发出的十支长箭,有两支略有偏差,不用考虑。但是,其余的八支长箭,却是射的又快又准。

八支长箭,五支直奔张狂的身体,三支则射向张狂的坐骑,将张狂的躲闪线路都包括在内。光从箭头带起的凄厉呼啸,就能够看出,这些箭矢具备的可怕杀伤力,足以穿透张狂身上穿着的精铁明光铠!

第65节 苦斗马不歇【中】

八支长箭,五支直奔张狂的身体,三支则射向张狂的坐骑,将张狂的躲闪线路都包括在内。光从箭头带起的凄厉呼啸,就能够看出,这些箭矢具备的可怕杀伤力,足以穿透张狂身上穿着的精铁明光铠!

但是,张狂此刻,却是纹丝未动,在马上端坐,稳如泰山。

这种情形,当然不可能是由于敌人射箭太快,张狂没有反应过来。事实上,单论个人技艺,张狂的武功,足以挑战当世的第一流剑客。百步之外所发出的劲箭,就算张狂没有防备,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

张狂之所以不动,只会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这些箭,威胁不到他!

而这些箭,之所以威胁不到张狂,也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有人挡箭!

挡箭的人,不用多想,一定是:

典韦!

虽然在加入张狂麾下以后,典韦很快成为张狂手下的一员重将,主要负责在战场上披坚执锐,摧阵拔寨。可是,不要忘记,根据《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记载,在另一个时空,典韦担任了曹的亲卫队长一职。

这充分说明,典韦在担任保镖这一职业上,拥有不错的天赋。

此刻,典韦便充分展示了他的隐藏保镖天赋。

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典韦那九尺高的庞大身躯,就将张狂连人带马,都给“遮”住了。

既然张狂的身体被遮住,那么,面对飞射而来的劲箭的人,自然就成了典韦。

劲箭及身,典韦猛然暴喝一声,全身棕黄的“战炁”,如同火焰般燃起,将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看不真切。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分敌我,尽皆失声惊呼!

太行军这一方也还罢了。他们在军中,见识“千人破”和“万人敌”这一级的战斗,已经不算新鲜。惊呼一声,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立刻平静了下来,不为所动。

可是,鲜卑人这一方,明显就有些“少见”,从而“多怪”了。

普通的牧民,没什么见识,看见这一幕,只是以为眼前的大汉,是如同族中的萨满与巫师那一类,身具法力的高人。然而,但凡有些知识,了解“战炁”修炼的鲜卑武士,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恐惧就再也抹不去了!

——那是“万人敌”的“战炁”?……

宴荔游也不是例外。

当他看见典韦这个大汉,露出这样一手高超的绝技,心里就有了数。

——这些箭,决计伤不了眼前的巨汉……

宴荔游所料不错。

在“战炁”的全力催发下,典韦的双戟,突然间变成了两扇大门。

铁打的大门。

所有的长箭,一旦进入双戟的挥舞范围,立刻就如同一块生铁上,钉不住脚,颓然的被崩飞数丈。这一幕,用行家的话来说,正应了对双戟的那句形容词:

坐铁室!

宴荔游当然不知道“坐铁室”这个词。但是,他立刻警告自己,千千万万不要进入那巨汉一丈距离之内。否则……

后果很严重。

漫天黄芒退去,典韦安然无恙,手持双戟,威风凛凛,屹立在张狂马前。张狂端坐于马背上,大喝一声:

“无耻蛮夷,最无信义!”

说着,张狂略一偏头,目视另一边的太史慈。太史慈会意,策马上前,用洪亮的声音厉声叫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箭!”

话音未落,太史慈飞快的取出随身携带的,有着三石五斗力道的画角弓,搭上一支雁翎箭,抬手就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鲜卑弓手们,还没有搭上第二支箭之前,太史慈的“回礼”已经到了宴荔游眼前。宴荔游能被檀石槐看中,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手中的大刀,早就准备好招架了。

但是,宴荔游这一刀,却没有斩出去。因为,太史慈的箭,根本就没有到他的马前。

那一箭,本来是飞向宴荔游的。可是,到了最后五丈距离,长箭却突兀的拐了一道弯。

“啊!”

一声惨叫,从宴荔游旁边的一名射雕手口中传来。宴荔游转头看去,却见此人的右眼中,插着一支雁翎长箭,不是太史慈射的,却是谁射的?

不光宴荔游,所有的射雕手,都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回旋箭!

居然是回旋箭!

在神射手的评价中,有着“冷箭之王”叫法的回旋箭!

当然,光是回旋箭,其实练起来也不算难。至少在场的射雕手里,就有四人以上,用的出这种手法。

可是,想要将回旋箭练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于在近百步开外,用回旋箭正中敌人的眼睛,即使对这些万里挑一的草原射雕手们来说,也是一种于接近传说的事情。

所以,惊讶过后,射雕手们不约而同的将这一箭,当做是“运气好”。用草原上的俗话来讲,就是“瘸了腿的老狼,也能等到迷路的兔子。”

但是,就是射雕手们这么惊讶的一下,太史慈的第二支箭,再次出现。

宴荔游再次挥刀。

这一箭,是明明白白的冲着他来的!

然后……

措不及防之下,另一名射雕手的咽喉,突然多出了一点儿东西。

一支箭,还有一蓬血!

——回旋箭!

——居然又是回旋箭!

这一下,所有的鲜卑人,都确定了一件事情。

前方那个汉人射手,居然是极为罕见的箭术大宗师!

不过,能够成为射雕手的人,都是心性极为沉着坚韧之人。若非如此,又岂能耐得住寂寞,千百次的拉动弓弦;又岂能沉得下心来,愿意花费漫长的时间,等候着大雕偶尔的低飞?

对于太史慈的第二箭,射雕手的回应,是射出手中的箭!

有典韦这个身披厚重的铁甲,手持粗大双铁戟的巨人守护在前,张狂已经无法成为可以造成伤害的目标。相比之下,骑在马上,身上只是披了一件轻薄皮甲的太史慈,是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

箭风呼啸,八支雕翎长箭,略有前后差异,几乎连成一排,整齐的飞向太史慈,将他连人带马,笼罩其中!

面对八名箭术高手,太史慈绝不轻松。

太史慈弃弓。

伸手一捻,太史慈从马背的兵器钩上,抄出一支长枪。

枪长一丈二尺半,由二十年白蜡杆子作为枪身,弹性十足,只要轻轻一抖,就是一朵碗大的枪花。

太史慈长枪在握,突然间气质大变。如果说刚才持弓射击时,他像一只飘逸的大雁的话。那么,当长枪在手,太史慈就变成了一头孤傲的苍鹰!

面对纷纷来袭的长箭,太史慈出枪,犹如苍鹰探爪。

快,准,却不凶狠,反而蕴含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

短短一瞬间,太史慈总共刺出了七枪。

七枪便已足够。

每一枪,枪头都会崩飞一支长箭。最后一枪,更是一连磕飞了两支长箭。

不需要第八枪。

枪势一收,太史慈的长枪,在地上一挑,将刚才紧急时抛落在地的画角弓,重又接到手中。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干净,利索,不浪费半分力气。单是从对力量的控制来说,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这,便是太史慈。

这是一位以“千人破”一级的“战炁”修为,即使对上吕布,也可堪一战的强者。如果不是“战炁”修炼不足,太史慈的战力,只怕不在吕布之下。

说起来如此长篇大论的一大段,其实,这一切激斗,都是发生在短短片刻之间的事情。张狂仗着自己通过两世为人,从而磨练出来的镇定功夫,从刚才激烈而精彩纷呈的交手中,飞快的反应过来,鼓掌大喝道:

“子义【太史慈】神射!”

目睹刚才斗箭场面的汉军士卒,纷纷欢呼起来。渐渐的,欢呼变成了一个声音,震天动地的响起来:

“神射将军!”

“神射将军!”

…………

ps:不管如何扑街,上架总是一个诱惑。至少,总要把邮寄合约的本钱给捞回来吧?

大约在下星期,就会有这种行动。到那时,不知道有几位书友会来支持我呢?

忐忑中。

第66节 苦斗马不歇【下】

通过这一番交锋,太行军士气高涨。反观鲜卑人这一边,在草原人最为自傲的射术方面,居然被汉人给比了下去,对游牧骑兵们,无疑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此情此景,宴荔游心知取胜无望,果断的调转马头,唿哨一声,退入本方军阵中。

鲜卑斗将不利,可是两军的胜负,却还未分呢!

乘着眼前的有利局面,退回中军的张狂,一声令下,军中的鼓声响起。听到鼓声,太行军士卒立刻停止欢呼,踏着鼓点,齐步向前压去!

看着阵型严整的汉军,开始全线压上,鲜卑人略有动。不过,宴荔游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短短片刻,动就被控制。被排在最前方的两对鲜卑骑兵,在汉军接近的时候,射出一波箭雨,然后自动的从战场两侧离去,露出后方的大队骑兵。

在没有装备双边马镫的时代,骑兵的近战肉搏能力,相较于步兵,实在是相差太大。所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骑兵不会贸贸然,去冲击阵型完整的步兵。

不过,相较于需要严格依赖阵型作战的步兵,游牧骑兵在速度上具有绝对的优势。所以,即使硬拼不赢,骑兵也不见得会输。他们大可以一跑了之。

所以,刚才的两队鲜卑骑兵,从战场两侧离开之后,并没有跑远,而是绕到本方的阵后,休整待命。

太行军的步兵,虽然人数不足千人,却是全军的核心战斗力量。宴荔游最为忌惮的,也就是他们。如果进行硬拼,即使是他手下五千人一起上,也未必是敌军步阵的对手。

这一点,两百年以前的汉军大将李陵,已经进行了证明。以五千步卒,对抗八万匈奴游牧骑兵,而不落下风。这等战力,那是何其可怕?

本来,宴荔游并不认为,太行军步卒,能够有当年李陵军的战斗力。可是,一刻钟之前,太史慈的惊艳表现,让宴荔游不得不重新评价这支汉军的战斗力。

这样一来,宴荔游只能选择最为保守的战术,希望能够利用骑兵车轮战,拖累、拖垮这支,看起来极为强悍的汉军。

鲜卑人的反应,自然是在张狂的意料之中。

从远古先秦时期开始,草原游牧骑兵,对中原步兵,就有着“阵列不战”的传统。这次能够逼得宴荔游主动来战,还多亏了谢逊献计,对游牧部落的严厉打击。

不过,鲜卑人这种牛皮糖似得的战术,也让太行军极为难受。

步卒的速度,是没有可能突然提升的。为了保证阵型的严整,步兵甚至还要有效的控制前进的速度,以免产生混乱。这样一来,想要追上那些来去如风的四条腿,那是绝无可能。

鲜卑人不与太行军正面接触,只是派出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在距离汉军五、六十步的地方对汉军进行弓箭扰。

为了保持机动力,鲜卑骑兵都没有下马,而是直接让马停下,坐在马背上射箭,导致弓箭的杀伤力不足。在这种对射中,谢逊部仗着己方器甲精良,占尽了优势。往往杀伤敌军十人,自身才有一人伤亡。

可是,对方在数量上有优势,又采用的车轮战,可以及时的恢复体力。相较之下,太行军为了维持战斗优势,不得不时刻准备应战。大家都不是铁打的,这样下去,士卒很快会疲惫。这种前进的势头,也将很快被遏制。

等等,宴荔游是不是忽视了什么事情?

汉军不光是步卒,还配备了一千多骑兵呢!

然而,在宴荔游的心里,还真就没有对汉军骑兵考虑得太多。比起列阵,草原人远远不是汉人的对手。可是,若比起骑术来,宴荔游不认为汉军的骑兵,能够与他们那些从四、五岁起,就磨在马背上的草原人相比。

汉军骑兵若是敢出动,鲜卑骑兵绝不会退缩。就算汉军的甲坚兵利,可是,决定骑战胜负的,到底还是要看骑术的高低!

宴荔游手下的亲卫五百人,激战多时,依然未曾出击过,就是为了防止汉军骑兵突然杀出,击破己方的骑兵。

汉军若是敢动用骑兵,宴荔游就会出动手中一直保留的亲卫骑兵,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样的骑兵,才是最强的!

太阳升到了高处。草原的气候,虽然凉爽,可是,在六月的太阳照射下,依然能让人满头大汗。特别是,身上披着厚重铠甲的情况下。

战争胶着的继续着,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

谢逊所部,打的实在是不错。他们从一开始的阵地,到现在已经向前推进了四里地。如果是在中原战斗,这四里地,怎么说都能够突破敌军的阵线了。

但是,谢逊所部,也仅仅能够被评价上一声:打的不错。

僵持到现在,鲜卑人一直在后退,可是数量却不见减少。而谢逊部的战果,也很是不明。因为,大部分的伤者,都被鲜卑人救回去了。打到现在,谢逊所部的斩首,只有区区二十六级。

布置在两翼的游击队,倒也出击过几次。只不过,他们的战果亦是不佳。鲜卑人就呆在马上,一见汉军骑兵出动,立刻就向后撤退,根本不与对方纠缠。而骑兵队也担心鲜卑人的反冲锋,略一追逐,就停下马蹄,返回步兵的掩护范围之内。

对于这样的局面,宴荔游很是满意。

也许伤亡是大了点。不过,能够拖住对方,让对方无暇去屠杀草原上的放牧部落,能够保住珍贵的牛羊,这些代价,宴荔游认为,还是值得的。

等到再过几天,会有越来越多的牧民,响应宴荔游的号召,加入他的大军。到时候,双方的实力对比,就会发生颠倒。

——那个时候……

宴荔游心中有数。

不过,眼前的汉军,还真是强悍啊!就连被看做软骨头的骑兵,居然也拥有极强的战斗力。以宴荔游战场厮杀多年的经验,对汉军骑兵战斗力显著提高的原因,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这些汉军骑兵,似乎在所有的战马上,都安上了马镫?

马镫这种东西,鲜卑人当然也知道。只是,在以骑术著称的草原民族中,真正的好骑手,是根本不屑于使用马镫这种“作弊”工具的。只有那些刚开始学习骑马的小孩子,为了上下马方便,才会在马上安装一个单边马镫。

——这些汉子,还真是不怕人耻笑啊……

——不对!

宴荔游的眼力,就连檀石槐也是极为欣赏的。在经过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以后,他终于看出了,到底是哪一点,让他总是觉得奇怪:

——这些马镫,好像,是,双边的?

——双边,马镫?

——这是汉军实力大增的关键吗?

要想证实这一点,其实一点儿也不难。只要在打完这一仗后,做一付双边马镫,自己验证一下就行了。

话说回来,以宴荔游的战斗经验,眼前的汉军步兵,可以说是相当强悍。只是,再强悍的部队,都会有一个疲劳度的极限。如果没有预料错误的话,这些步兵,已经露出了疲劳的姿态,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宴荔游的估计并没有错。

谢逊所部,自一开战以来,就一直在与鲜卑游牧骑兵进行着延绵的纠缠。虽然仗着己方盾坚弩强,压制得鲜卑人步步后退,射杀的敌人数量,比己方的损失多出十倍。不过,一个时辰下来,士卒的疲劳,也已经极为明显。

就连阵外的宴荔游都看得出来,谢逊自己,自然更是心知肚明。

这时,一直在放手让谢逊指挥部队的张狂,终于下达了一个命令:

“鸣金,举红旗!”

金铎的声音,震天般响起。熟悉汉军金鼓信号套路的宴荔游,心里也算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要看鲜卑人依仗着骑兵的机动力,轮番上阵。但是,他们的装备,实在是太过于简陋了。在与汉军的对射中,每一次,鲜卑人都必须付出十倍的伤亡。

这些伤亡,若是都落在一支骑兵部队里,这支骑兵,早也崩溃了。即使有十只部队分摊,鲜卑人也已经是怨声载道,士气低落了。

不过,宴荔游的轻松,来得太早了。

太行军战斗到现在,只是出动了谢逊所部和宋果、赵云两支骑兵。太行军骑兵的精英,到目前为止,为了保证坐骑的体力,都还没有上过马呢!

鸣金,是让谢逊所部做好收缩准备的信号。可是举红旗,却是通知乐进:

——时机已到,骑兵队,突击!

“上马!”

“上马!”

“上马!”

乐进的命令,被部下一层一层的传了下去。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这些至少跟随张狂,训练、战斗过两年的精锐老兵,已经全部上马。伴随着谢逊所部从中间裂开阵型,让出一条宽广的大道,乐进一马当先,率领滚滚铁骑洪流,井然有序的在鲜卑人面前出现。

虽然有几百人同时行动,可是场中却没有一人说话。除了“隆隆”的马蹄声,就只有战马偶尔的嘶鸣。这般训练有素的露面,立刻震住了鲜卑人!

第67节 乐进布铁骑

宴荔游皱眉。

宴荔游举旗。

宴荔游出动了。

五百精锐亲卫骑兵,随着主将宴荔游,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五百亲卫骑兵,不但骑射高超,而且装备不错。虽然比不得弹汗山的王庭铁骑,全副铁甲的标准,却也有三分之一,拥有铁甲。当乐进所部数百人,在战场上排出五排的密集冲锋阵型时,宴荔游也指挥亲卫骑兵列出一个宽大的骑兵冲锋阵型。

在这两只精锐骑兵面前,其他的骑兵,无论是鲜卑游牧骑兵,还是汉军游击队,统统成了配角。

这一战,不是决战,却胜过决战。

这一战,将决定双方以后交战时的战斗意志!

虽然汉军常说“一汉当五胡”,不过,这里的汉,指的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汉军;这里的胡,却是指半民半兵性质的游牧骑兵。

若是汉军骑兵真正对上草原上的职业骑手,这些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蛮族骑手,只要双方之间的装备,差距不是太大,比较起骑兵的真正战斗力上,其实还是要胜过汉军骑士一筹的。

只不过,以草原人那种低下的生产水平,根本无法支持大数量的职业骑兵。所以,无论是哪个草原民族,能够动员的主力,依然是那些游牧民。

然而,草原的职业骑兵,却是草原人心中的精神支柱。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

——我是打不赢你,可我们这一伙,总有人打得赢你!

也正是看中了那些专职的草原骑兵战斗力高超,大汉朝廷,才会在北军五校之中,专门设立了“长水营”,来编制这些外族雇佣骑兵。而被大汉收编的外族雇佣骑兵的战斗力,往往可以堪称大汉最强骑兵。

现在,太行军既然亮出了一支精锐骑兵,宴荔游若不能率领亲卫队,接下这一队骑士的进攻,只怕其余的部众,就会被这支精锐骑兵给打得落花流水。真要是那样,接下来的仗,就不好打了。

所以,无论如何,宴荔游必须在己方最擅长的骑兵作战当中,挫败汉军的锐气。要不然,士气低落的游牧骑兵,将完全不是汉军骑兵的对手!

只是,这些汉军骑兵的列阵,似乎很有些古怪?

宴荔游当年跟随鲜卑大王檀石槐,那是打老了仗的人精。对于骑兵战法,就算是蒙着眼睛,也能指挥个**不离十。要知道,骑兵的战斗力,全在于战马的冲击速度。为了发挥战马的速度,避免自己人相互冲撞和误伤,骑兵之间的前后左右间距,至少要在一丈五尺以上。

然而,对面的汉军骑兵,居然将每一排的骑兵间距,拉近到只有五、六尺的距离。这些汉子,是傻子吗?

——当然不可能。

宴荔游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光靠一支步卒,就能与己方优势数量的骑兵,打得有声有色。这样的强军,会出一群傻子?

心里抱定这样的念头,宴荔游的指挥,立刻谨慎起来。

——这些骑兵,列阵还真是整齐啊!

但凡看见乐进所部列阵的鲜卑人,无不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是在把骑兵当做步兵用呢?

鲜卑人越看,越觉得乐进所部骑兵,排出的阵型,是步兵常用的阵型。

——古怪……

乐进所部列阵的速度很快。在鲜卑人做出有效的反应之前,五排百人横队,已经准备就绪。乐进身居第一排第一人的位置,手中战旗一举,大吼一声“前进!”。立刻,隆隆的马蹄声中,汉军骑兵保持着完整的横队阵型,如同一堵墙那般,缓缓的向前方压过去!

鲜卑人开始动。

就算没有开始接战,光凭汉军阵势的那股气势,就已经泄露出,对方很不好惹的事实。与谢逊部战斗良久,已经卸去了锐气的游牧民们,心惊胆战的看着敌骑逼近,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放了箭再撤,还是马上就撤?

这一迟疑,敌骑已经逼近到五十步以内。

后方的牛角声响起,不是撤退的号角,却是冲锋号?!

宴荔游军法甚严。虽然在士气低落的情形下,正面对上乐进所部的游牧骑兵,居然还有大半,下意识的策动马匹,向着敌方发动了勇敢的反冲锋。

话说乐进所部,为了保证骑兵阵线的完整,前进的速度被刻意的压制。而发动反冲锋的鲜卑游牧骑兵,由于距离太短,马匹的速度没有被提起来,已经冲到了汉军面前。于是,一场不平衡的战斗,就此打响!

按照骑兵冲锋的常识,相互间分得很开的鲜卑骑兵,面对排列极为密集的汉军骑兵,无不大惊失色。因为,每一个接战的鲜卑人,都必须同时面对两、三个敌人的兵器!

第一排汉军骑兵,统一使用轻型的长枪。当鲜卑人冲到汉军跟前,首先就必须面对,两、三支,甚至更多长枪的枪头。虽然单支长枪,在两马交错的当儿,难以有多高的命中率。可是,架不住汉军枪多啊?

所以,第一批接敌的三、四十号鲜卑勇士中,有一半当场就被长矛挑飞,死的不明不白。还有几个,连人带马的撞上汉军骑士,算是在临死前拉了个垫背的,没有白死。

剩下那一半,侥幸躲过长枪攻击的鲜卑勇士,还没有等喘过气来,立刻就要面对第二排汉军骑士的长刀!

汉军骑兵留下的缝隙小。躲过第一排长枪攻击的鲜卑人,在面对汉军扬起的雪亮环首刀时,根本就没有多少闪避的空间。于是,在硬吃了一排雪亮刀光的扫荡之后,被砍翻的,被几把刀的刀劲震翻下马的,占了八、九成。

等到几个骑术和武技实在高超的鲜卑人,心惊胆颤的闯到第三排汉军骑士面前时,面对对方手中的长戟,已经完全吃不住了。

第一次接战,鲜卑全灭,汉军损失三骑四人。

冲的最快的鲜卑人,自然是部落中最为勇猛,最为强壮的一群。于是,当这些领头羊顷刻之间全军覆没,立刻对这队鲜卑骑兵的士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许多完全丧失了斗志的鲜卑人,丝毫不顾自己身在阵前,即将接敌,立刻调转马头,想要向两侧,向后方逃跑。

不用说,这种胆怯的做法,对本方的冲锋,是一场灾难。没等到汉军杀过来,先因为逃跑者与冲锋者之间的马匹碰撞,鲜卑人就去掉了至少二十人和三十匹战马!

于是,等汉军保持着恒定的冲锋速度,杀过来的时候,数百名乱成一团的鲜卑人,就只有溃逃一条路了。

第一次接战,汉军完胜!

“这个宴荔游的指挥,怎么这么混乱?”

张狂在后方观看战局,突然问了一句。

的确,就连张狂这个算不上骑战内行的人,都看出鲜卑人刚才的战术很有问题。在缺少准备的情形下,勉强发动反冲锋。这种命令,只有军事白痴,才会下达的出来吧?

“也许,宴荔游有什么后手?”

张燕想了想,这样回答。他虽然只是谢逊的副手,不过毕竟身为“大贤良师”张角的义子,从身份上来说,属于张氏的核心层。谢逊忙于整备部下,张燕在一旁作陪,也足够了。

宴荔游当然不是军事白痴。不过,他倒也没有安排什么后手。因为,刚才的那一幕,完全是一个误会。

为汉军骑兵阵线的整齐所震慑,宴荔游的号手,一时神情恍惚,吹错了号角,将撤退的命令,吹成了冲锋号。暴怒的宴荔游,虽然马上一刀砍死了这个出错的号手,却也没有办法,立刻更改这这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见到那支汉军骑兵,驱散了这只倒霉的鲜卑骑兵,略一停顿,整理完骑兵阵线,再一次向鲜卑大队冲过来,宴荔游咬牙切齿,大吼一声:

“小子们!跟我上!”

宴荔游的命令,就是亲卫们的行动。距离汉军骑兵一百六十步,宴荔游率领亲卫队,排出了骑兵最常见的锥形阵,列出了好大一块阵型,准备与看似单薄的汉军骑兵,决一高下。

单以队伍来看,五百亲卫列阵的规模,要远远大于汉军阵线。但是,如果说鲜卑人的阵型,看上去像一柄大木槌,乐进所部的阵线,就可以说是一面铁盾牌。

大木槌对上铁盾牌,谁胜?谁负?

答案,片刻之后,就会出现。

第68节 赵云逞单骑

观看着眼前这一幕,张狂的手,忍不住紧握到爆出青筋。

要知道,乐进现在所用的战法,可是张狂费劲心血,根据后世欧洲近代骑兵的训练原则,一手一脚的制定下训练计划,又派遣大将乐进,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训练出来的啊!

这些骑兵的胜利,便是张狂个人的胜利。这些骑兵若是失败,等若张狂亲身经历的失败。有着这样的注释,由不得张狂不关注。

一马当先,冲在鲜卑骑兵最前方的,当然是从五百精锐当中,挑选出的最强骑士。而在正面阻挡这些强悍鲜卑人的,却只是一群,经历了两年严厉训练的普通太行军战士。

无论是骑术,武技,还是骑战经验,鲜卑人都远在太行军战士之上。太行军战士们拥有的优势,只有能让人抹去骑术劣势的双边马镫,还有人马排列极为密集,让太行军得以产生以多打少局面的骑兵阵线。

说时迟,那时快。一百六十步的距离,在全力催动的战马面前,其实就是一瞬间。当乐进带队整齐的前进了五十步,对方的骑兵,已经跨越一百一十步的距离,冲到了跟前!

两只骑兵面对面的发生撞击,那种场面,激烈,血腥,残酷,却毫不精彩。

一名鲜卑骑士,一刀砍断一支长枪,又躲过另一支长枪,却被等在面前的第三支长枪,一枪穿透了胸膛!

另一名鲜卑骑士,一个鞍里藏身,躲过了两支长枪;又一刀劈出,荡开第三支长枪,可是面对密集的骑兵阵线,最后的结局,依然是一头撞上对方的战马,敌我双方同时倒下落地,最终葬身于后方滚滚而来的马蹄之下!

还有一名鲜卑骑士,勇猛过人,鼓起全身“战炁”,手中长矛横扫,一举荡开三支长枪,顺势还在一名太行军战士的上,开了一个洞。

但是,当他携着击破第一层枪阵之威,冲入第二层之时,面对四口雪亮的环首刀,也只能一命换一命,以被斩成三截为代价,夺取了一名汉军的性命!

一时间,马蹄带起的滚滚烟尘,将战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迷雾之中。当宴荔游带着胳膊上的一道伤口,率队冲出烟尘的笼罩之所时,他手下的五百亲卫,已经一下子缩水了三成!

——这样的仗,真是没法打了!

宴荔游并没有冲锋在第一线。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在短促的冲突中,被人于乱军之中,狠狠的砍了一刀。若不是宴荔游身上那件出自大汉制造的铁甲足够精良,防护力高,怕是他已经变成一位“残疾人士”了。

但是,身上的伤口那点儿痛,远不不上宴荔游心中的痛惜。

五百亲卫队,是宴荔游在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一个人,一个人,慢慢搜罗起来的。里面武技最差的,也是“十人杀”。而其中的佼佼者,有不少达到了“百人斩”甚至“千人破”的武力级别!

这些忠诚可靠的武士,是宴荔游权势的重要依仗。若是亲卫队被打废了,就如同剁掉宴荔游的一条手!

如果宴荔游知道这场战斗,将会给他带来如此惨痛的损失,除非是有人拿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否则,宴荔游绝对不会应战!

在心中痛惜之余,宴荔游更加震骇的,是汉军骑兵的阵型!

作为一个沙场老将,骑战高手,宴荔游略微撇上几眼,就能看得出对手的水平。

本来,在骑术上远胜对手,在装备上不落下风,在勇气上旗鼓相当,在配合上也毫不逊色的亲卫骑兵,面对这种正面的对冲场面,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屈居下风的。对这些职业的草原骑士来说,被汉军逼平,就是失败。

但是,汉军仅仅凭借一个极为奇特的密集阵形,就让双方的伤亡比,出现了突然逆转。

对于擅长使用阵形的汉军来说,训练一支这种密集阵骑兵的代价,应当不会太高。如果汉军用这种可以大规模训练的骑兵,来对抗草原游牧骑兵,那以后的草原骑兵,将会变成完全无法与汉军骑兵抗衡。

在失去了骑兵的优势之后,草原人还能用什么,来对抗大汉?

作为一个目光深远的一方霸主,宴荔游很快想到了这些。然后,他的一颗心,开始慢慢的填充着恐惧。

宴荔游的百战亲卫,损失如此之大。张狂训练的骑兵队,伤亡自然也不算小。烟尘略散,张狂看着被从中间凿穿的骑兵阵线,估计了一下破口处的人员数量,只觉得心头都要滴血了!

骑兵队的伤亡,虽然小于鲜卑人,却也达到将近百人!双方的人员兑换,大约是二比三。虽然明知道己方是占了莫大的便宜,可张狂的心里,就是想哭。

如果说张狂只是想哭的话,那宴荔游就是连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而且,很有可能,宴荔游这个念头,会变成现实。

乐进所部骑兵阵线的后方,并不是真空。赵云与宋果,各自带着数百骑兵,在百步之遥的地方,掩护乐进所部的后方和侧翼。

如果宴荔游的亲卫队阵容完整,哪里会将赵云和宋果带领的这些游击骑兵,放在眼里?

但是,让宴荔游叹气不已的事实,就是:

在经历了与乐进所部,残酷的人命交换大战之后,惊魂未定的鲜卑人,立刻又要面对这些,在双边马镫的帮助下,战斗力增长了三、四成的游击骑兵!

宴荔游的视线里,一马当先,冲锋在汉军最前方的,是一名白马银枪,面容英俊的年轻小将。

虽然宴荔游自身也算是达到“千人破”一级的武将,偏偏一见到这员白袍小将,就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什么幻觉,而是宴荔游从小修炼的一种草原巫术——“望神术”所发出的威胁提示!

“望神术”,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草原巫术。它的最大好处,就是易学,好用。

练成了“望神术”,就可以直接的感受到对方的实力强弱。有了这种认知,修炼者就可以有效的趋利避害,以免一脚踢上铁板,将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宴荔游年轻的时候,之所以会以一介匈奴种的身份,却极为果断的向鲜卑檀石槐表示臣服,就是因为他在面对檀石槐的时候,接收到“望神术”的警告。而这次臣服,不但避免了宴荔游的杀身之祸,还让他日后成为檀石槐的左膀右臂,统领西部鲜卑数十万人。

通过“望神术”,宴荔游对眼前白袍小将的感觉是:

——此人,不可力敌!

第一时间,宴荔游做出决断。他拨转马头,企图避开那白袍小将。

但是,白袍小将仿佛就是吃定了宴荔游。宴荔游向东,他也转向向东;宴荔游向西,他也向西。就算两人之间,还间隔着三、四名鲜卑勇士,那白袍小将的目光,依然只是盯着宴荔游。

——可恶!

——欺人太甚!

宴荔游自视甚高,被对方这么一刺激,差点儿就要冲上去,与对方见个生死。但是,他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部落首领,深知一夫之勇,不是他这种地位的“大人”所该有的行径。

于是,宴荔游又做了一件事,一件符合大人物身份的事情。

拨转马头,向西逃离!

“哪里走!”

一声清脆的大喝,从白袍小将口中发出。面对已经冲到眼前的一名鲜卑骑士,白袍小将手中不停,连刺三枪,晃开对手的兵器,随后枪尾一摆,将对手的颈脖子打折了,口中继续大叫:

“常山赵云在此,宴荔游快来受死!”

“小子猖狂!”

伴随着这声匈奴语的,是迎面冲上来的第二名鲜卑骑士。此人手持一支狼牙棒,在刚才的激战中,面对刀阵枪林,连续击落两名汉军骑士,自身却毫发未损。单以这份实力,就足以让他成为,亲卫队中排名前十位的高手。

狼牙棒横扫,带起巨大的呼啸。由此可见,这一棒,既有力量,速度也相当的骇人。虽然不见“战炁”外溢,赵云却可以肯定,对手一定修炼了别的什么功法。这样的身手,拿到汉军之中,足以被评价为“百人斩”的顶峰,接近“千人破”的战斗力了。

面对这气势汹汹,还夹杂着马匹高速冲击力的一棒,赵云不能躲闪。他若是躲闪,这一棒就会敲在赵云战马的脖子上。赵云的战马,可是姐夫张狂特地为他万里挑一选出来的,赵云对其爱如性命,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于是,赵云出枪。

迅捷无比的一枪,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击中了目标:

手掌。

一只握紧狼牙棒的手掌。

由于出枪太快,枪尖实际上并没有注入多大的力道。但是,借助马匹的冲量,角度极为刁钻的这一枪,依然让对方的手掌,丧失了继续掌控兵器的力量。

狼牙棒脱手。

狼牙棒打偏了。

赵云连人带马,安然无恙。

赵云既然没事,有事的,自然就变成了敌人。

长枪一抖,在白蜡杆子的弹力配合下,瞬间点出了七枪!

一瞬间,鲜卑武士胸口中了两枪,脸颊中了一枪,全身鲜血淋漓,好不骇人。

但是,致命的一枪,却是在咽喉。这一枪,虽然被鲜卑武士用手掌挡了一挡,依然坚定的钻了进去,挑开了鲜卑武士的颈动脉!

第69节 蛮夷轻节气【上】

——第二个!

一枪击杀使用狼牙棒的鲜卑武士以后,赵云心中默念道。

他自从年前被姐夫张狂点化,拥有了“万人敌”一级的武力以来,除了与吕布一战,还没有真正出过手。这次出战,赵云下定决心,要用敌酋宴荔游的人头,来证明自己的武勋。

——无耻小人,竟敢暗算姐夫!

这是赵云对宴荔游的第二个怨念。

所以,赵云对宴荔游紧追不舍,不知不觉中,居然将他的那些部下,都甩到了后面。

赵云的这种行径,被张狂看在眼里,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一旁的张燕见了,也只得劝慰一句:

“子龙年轻气盛,第一次领兵,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旁侍立的典韦,看了张燕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自己的护卫职责。他还记得,当年自己刚到张狂麾下不久,有一次战斗,就犯过与赵云类似的错误。如今,看到赵云步了自己的后尘,典韦的心里,还是有些须快意的。

赵云当然不知道张狂的评价。事实上,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阵斩宴荔游!

面对一个个迎头阻挡的鲜卑亲卫,赵云全力催发“战炁”,将长枪化为一只蓝色的长蛇,不时探出它那致命的蛇信。而每一次蛇信催吐,就会在一名鲜卑人的甲衣上钻出一个洞。

一个飙血的洞。

——第七个!

赵云长枪一收,又是一名鲜卑人栽倒马下。被他这一通狠杀,如今,宴荔游就在前方,已经没有哪个胆大的鲜卑人,敢于上前拦截赵云了。

听到背后的动静,宴荔游回头一看,立刻有了一桶雪水浇上头顶的感觉。

——救命啊!

宴荔游最终还是顾及了一下自己的面子,没有这么真的叫出口。但是,从他狠狠抽打着坐骑的行为来看,说宴荔游快要被吓到魂儿飞都了,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些汉子,从哪里冒出个,这么年轻的杀神来?

宴荔游的战马,自然是草原上第一等的好马。赵云的坐骑,与之相较起来,其实还要略差一筹。如果用双方战马的速度来比较,赵云很难追的上宴荔游。

但是,双方追逐的地点,却是在战场上!

战场之上,双方厮杀。宴荔游被赵云一路追击得太紧,一不小心之下,无暇看路。结果,这位统领西部鲜卑九个“邑”,十万部众的大人物,居然单枪匹马,一头闯入一群汉军骑兵之中!

这群拦住了宴荔游的汉军骑兵,不是赵云所部,也不是宋果所部,当然更不是还在收拢部队的乐进所部。

数量不过六、七十人的骑兵当中,为首一人,身材削瘦,神情却很是彪悍,全身在马儿的奔驰中,如同波浪般起伏着,仿佛一只轻盈的燕子,时刻准备着展翅高飞!

太行军中,拥有这副体貌特征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大贤良师”张角的义子,号称“飞燕”的张燕,张于飞!

张燕是如何出现在宴荔游面前的呢?

情况是这样的。

赵云虽然带兵不行,毕竟一身武力,堪称是当世罕见。只凭着一个人,一条枪,就杀得本来已经心胆俱寒的鲜卑亲卫骑兵,纷纷溃散。

见到局势大好,张狂也不再保留,将手中的亲卫队,还有谢逊所部搭配的数十骑兵,尽数放出,追杀鲜卑溃军。被赵云追杀得晕头转向的宴荔游,就这样不幸的撞上了张燕所部。

张燕在当年黄巾军起义之时,就已经是冀州黄巾骑战第一的高手。如今,在太行军窝了几年,又接受了张狂的“点化”,身手之高,犹胜当年。面对一头撞上来的宴荔游这条大鱼,张燕艺高人胆大,唿哨一声,让部下让开,自己挺身而出,迎头冲上!

张燕的行为,无疑是对宴荔游的一种藐视。这完全是将宴荔游,当做自己手中的猎物,丝毫不怕对方逃脱!

见到这种局面,宴荔游不怒反喜。人到中年,宴荔游已经没有年轻人那种爱逞英雄的精神,凡事只重结果。对手越是轻视他,宴荔游反而越是高兴。

两马即将交错,张燕动了。

不过,宴荔游动的更早。

宴荔游的刀,对着张燕,一举斩出,只要张燕略为让一下,就绝对不会被刀锋波及到。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一刀,还真的是缺乏威胁。

以张燕在武技上的修为,自然看得出,宴荔游这一刀不求杀伤,只是求稳。其目的,仅仅是想要逼开张燕。

不过,张燕可不会按照对手的套路去做。他手中的长枪,不闪不避,迎着宴荔游的大刀,刺了上去。于是,刀锋和枪尖,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碰撞。

张燕的长枪上,闪起一片淡红,显然灌注了不少“战炁”。为了加强这一枪的力道,张燕就连整个人的身体,都向宴荔游所在的方向倾倒过去。如果宴荔游这一刀上没有施加力道,只怕张燕自己就会掉下马去。

但是,宴荔游没有这么做。他也不能\不敢这么做。

有一个赵云在后面追赶,一切的耽搁都是危险的。宴荔游只能选择以力破力,正面硬撼张燕这一枪,以免战马受到影响,降低了速度。

刀锋与枪尖相遇的那一刻,刀锋上突然暴起耀眼的黄绿之色。单从这份“战炁”的浓郁程度来看,已经完全压倒了张燕的“战炁”!

宴荔游,其实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千人破”!

受到宴荔游全力劈出的一刀,张燕的长枪,枪身居然发生了一定幅度的弯曲。被一股大力推动,张燕的身体,一下子由前倾变成后仰。看样子,若是下一刻他能够还端坐在马背上,就算是他的骑术够高明了!

张燕能够在马背上坐稳吗?

结果是:

——没有。

准确的说,张燕借着反震的力道,双脚脱离了马镫,一个哧溜,居然钻到了战马的马腹之下。

当然,马腹之下,并没有什么好呆的。所以,下一刻,张燕就冲出马腹,一头“撞”向宴荔游的坐骑!

在旁观者的眼里,张燕所做的这一切,就如同一头燕子,轻盈无比的从马背上飞过,一个下坠,钻入马腹下,又轻盈无比的飞出来!

这就是“飞燕”!

名副其实的“飞燕”!

张燕的这一击,是宴荔游绝对想象不到的。或者,他想象得到,却也绝对无法及时的做出反应。

刚才那一击,宴荔游固然将张燕击飞,自己也承受了相当的力道。

如果将这股力道传输给坐骑,让马儿来帮助承受,势必要对战马的奔跑速度造成影响。所以,宴荔游的选择,是将自己的身体偏向一边,以化解反震之力。

然后,张燕的拳头,就一举击中了,宴荔游那坐在马上,却斜斜翘起的靴底。

这一击,劲道不大,不足以让宴荔游受伤。可是,这股劲道,却足以让宴荔游的身体,在马背上失去平衡,一头栽下马鞍!

宴荔游落马!

张燕安坐马上!

两人交锋仅仅一个照面下来,虽然没有人受伤,胜负却已经自动决出。

蜷起身体,昏头昏脑的在草地上滚了几圈,这才一跃而起的宴荔游,此刻还弄不清自己刚才被人从马上击落的情形。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探索落马原因的打算。因为,前有十数骑兵,后有白袍小将,已经将宴荔游团团包围了起来。

宴荔游不愧是纵横草原十数年的枭雄一流。就在对方发动下一轮的围攻之前,宴荔游及时的大叫一声,就让自己摆脱了被围攻的悲惨结局。

他说的是:

“投降!我要投降!”

唯恐对方听不懂,宴荔游这些话,还是特地用汉语吼出来的。由此可见,即使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宴荔游的思维,依然极为敏锐,而且周全。

看着周围的汉军,脸上纷纷泛起惊奇,鄙夷,不敢相信的表情,宴荔游将手中的长刀一扔,很干脆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同时继续用像模像样的汉话对太行军战士叫道:

“我愿投降!请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帅!”

ps:标题中的“节气”,其实应当写成“气节”更好理解。没办法,为了押韵,勉强一下吧。

第70节 蛮夷轻节气【下】

“我愿投降!请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帅!”

宴荔游的话,无疑有着巨大的冲击力。

包括赵云在内,太行军将士们面面相觑,难以接受这样一个场景。在他们单纯的头脑中,如果被敌人团团围困,除了拼死一战以外,不会有其他的想法。而眼前这个叫“投降”叫得理直气壮的蛮夷头目,彻底颠覆了这些战士的思想。

——居然,还有这种人?!……

包括赵云在内的诸多太行军围观战士,齐齐对这个无耻的蛮夷头领表示出不屑和看低。唯一神色没有多少变化的人,只有张燕。

不管怎么说,俘获了敌酋,这是件大好事。张燕亲自带着他的这些部下,押送着手无寸铁的宴荔游,前往张狂的本阵。至于赵云,在丢掉了击杀宴荔游的大功之后,心情愤恨,骑着白马,继续去找那些还在抵抗的鲜卑人麻烦去了。

却说宴荔游此人,即使被俘虏了,却依然显得镇定自若。他见张燕就在身边,干脆就大声的问起张燕,刚才是怎么将自己击落马背的?

张燕当然不会回答这种带有自我炫耀的问题。不过,他不说,不代表身边的骑兵不说。

在骑兵得意洋洋的描述中,宴荔游总算是对自己的落马过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是,对张燕居然能够在交手的一刹那,做出如此夸张的马上动作,宴荔游还是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将军,莫非你练成了‘人马合一’之术?”

张燕微笑,摇头。

“人马合一”之术,是草原上另外一种流行的上古巫术。

草原人以马为伴,视马儿为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早在千年之前,就有草原智者创立了这种,用于沟通骑手与坐骑之间关系的巫术。传说中,若是将“人马合一”之术练至大成,此人在马上,就可以通过与坐骑的心灵相通,做出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危险动作。

但张燕可不是草原人。在他的思想里,马儿只不过是用于代步的坐骑,死了换一匹就是。这不,他现下骑乘的马儿,还是半月前刚刚换上的。至于原来的坐骑,则是在半个月以前,与和连率领的鲜卑骑兵作战时,死于冲锋陷阵。

之所以张燕在马上,能够做出令宴荔游这种老练的骑手,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骑术动作,不是因为张燕的马儿,而是因为张燕的身手。

如果单看“战炁”修为,张燕的实力不但比不上典韦赵云等人,就连眼前的宴荔游,也有所不如。这与张燕在太行军中得到的武力评价,很不相称。

但是,除了“战炁”以外,张燕还有一门压箱底的功夫。这门功夫,与当年有“太平道第一高手”之称的管亥,所修炼的“蚩尤战体”一样,同属于最顶级的上古巫术。

“风伯极速”,就是这门传承千古的巫术的名称。

风伯,其实就是风神,也称作风师、飞廉、箕伯等等,掌八风消息,通五运之气候。不过,掌握了风的能力的风伯,在速度和灵巧上,也被先人所崇拜。故此,“风伯极速”这门巫术,一旦大成,就能让修炼者的身体,得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灵巧。

张燕修炼此术,时日并不长,按理来说,远不到大成境界。然而,有了张狂的“点化”,修炼时间的长短,就不成问题了。张燕之所以在张狂麾下,一直是任劳任怨,唯命是从,除了张角留给他的遗嘱,就是“点化”的功劳了。

当然,这些东西,张燕是绝度不会说给宴荔游听的。不管宴荔游原本是什么人,现在也只是一个比较有价值的俘虏罢了。张燕并没有看轻宴荔游的意思,却也绝对不会对其太过重视。

很快,宴荔游见到了张狂。

隔着张狂的马儿足足有十五步远,宴荔游就再一次做出了,令他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五体投地,跪伏。

所谓五体投地,是指一个人两手、两膝和头一起着地。据说,这本是佛教一种最恭敬的行礼仪式。但是,在佛教还被称为“浮屠教”,还没有在中原和草原流传开来的时候,宴荔游就做出了这种行为。由此可见,人类的文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巧合,也当真不少。

“罪人宴荔游,拜见将军!”

张狂显然也没有料到,宴荔游居然会做到如此程度。

——这人脸皮之厚,简直是世所罕见啊!

张狂穿越到大汉好几年,对汉朝时期,质朴、重义、“尚气节,崇廉耻”的社会风气,有着很深的感受。如今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具有后世无耻政客气质的人来,居然让张狂一时间,感到极为不适应……

五体投地完毕,宴荔游跪在地上,膝行前进,直到距离张狂的马儿五步远,这才停止前进,再次五体投地,大声呼道:

“罪人宴荔游,拜见将军!祝将军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虽然张狂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用意,但是,这样被人恭维,张狂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滋味当真不坏。

——这才是大丈夫啊!

“哼!蛮夷就是蛮夷,毫无忠义之心!”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典韦。典韦出身乡间轻侠,对义气节极为在意,见到宴荔游这样,看上去奴颜卑骨的家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张狂也不理会宴荔游,看着典韦,笑道:

“子韧,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位宴荔游大人。若论武力,十个宴荔游也比不过子韧你。可若论心机,十个子韧也比不过他呢。”

典韦自恃与张狂结识的久,在张狂面前,只要不是什么重要\正式场合,说话向来随便得很。张狂身居高位,难得有人会\能\敢像典韦这样,什么事情都直言不讳,对典韦也是额外青眼相待。故此,典韦若是有什么与张狂不同的观点,从来都是直接提出来的。

“主公的意思,是说这厮很狡猾?”

“不不不,罪人只是有眼无珠,不知道将军竟然有如此神威,这才斗胆抗拒王师……”

要说宴荔游,身为鲜卑国的匈奴种,汉话居然还能说得如此流利,这份才情,可是比张狂要高明多了。要知道,张狂的匈奴语,到现在依然是结结巴巴呢。

不过,这种事情,张狂现在也是见怪不怪了。大汉帝国立国近四百年以来,威加四海,震慑蛮夷,那可真不是吹的。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文化,那是完爆周边所有种族和国家。

事实上,在大汉周边的地盘上,从东边的三韩、肃慎1等杂胡,到西边的鄯善、乌孙等西域小国,一个上层贵族,若是不会说汉话,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张狂等宴荔游辛苦的说完了这一通,这才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足下有何罪?”

张狂一笑,宴荔游的心,就开始下沉。不过,他的回答,依然极为让人爱听:

“罪人不识好歹,在王师北上狩猎之时,居然没有为王师围好猎物,打扰了将军狩猎的兴致,真是该死得很……”

张狂点点头,却不接口,转而对典韦说道:

“子韧,不知道你听说过,匈奴最强单于,冒顿的故事?”

典韦虽然这些年在太行山里很是读了些书,却也达不到博古通今的地步。他看了伏倒在地的宴荔游一眼,老老实实的配合道:

“只知道冒顿曾经带兵围困过高皇帝【汉高祖刘邦】,其他的不知。”

张狂看都不看宴荔游一眼,笑着为典韦介绍冒顿单于的故事。

“这个冒顿,可是个狠人呢!他当初身为太子,就发明了鸣镝,来训练军队,后来借此干掉了父亲,成为新的单于。”

“后来,东胡的王,趁匈奴此时内乱,前来勒索。这个冒顿,见东胡势力大,在东胡使者面前,乖顺得不得了。东胡要千里宝马,冒顿就献上千里宝马;东胡要冒顿的阏氏,冒顿就将自己宠爱的阏氏献给东胡。”

“这个冒顿,还真是无耻得很啊!”

典韦鄙薄的说道,又看了一眼地上伏倒的宴荔游。

“别急,还没说完呢。东胡见冒顿如此没脾气,完全消除了对匈奴人的戒心。后来,当冒顿清除完手下中的异己,训练好可以一战的军队之后,东胡使者又来了。这一次,他们要的,是一块两国间空着的荒地。子韧,这一次,你可知道,冒顿怎么做的?”

“这厮一定拒绝了东胡的要求!”

典韦回答得毫无犹豫之感。

“何以见得?”

张狂对典韦的果断和肯定,很有意外的表示疑问。

“先人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何忍弃之?2”

极为难得的,典韦居然掉了一句书袋。至于这句话,是出自哪篇文章,张狂本身又不是个学究,自然也不清楚。

“嘿嘿,冒顿的想法,倒是被子韧你猜到了。冒顿听了这话,大怒说:‘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便把主张给东胡土地的大臣都杀了。”

“接下来,冒顿发兵向东袭击东胡,下令全国士兵,有后退的皆斩。东胡对冒顿毫无防备,结果一战之下,冒顿便大败东胡军,消灭了东胡王,掳掠了他的人民和牲畜。”

对典韦说完了这个典故,张狂这才将视线投到宴荔游的身上,淡淡的说道:

“现在,你知道这些草原蛮族里,还是有厉害的隐忍高手了吧?”

ps:1三韩、肃慎都是我国东北的古民族。三韩为马韩、辰韩、弁韩,位于今日的朝鲜半岛一带。肃慎分布在东北的黑土地上,据传闻是女真等族的祖先,未审对错,姑且如此认为。

2先人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这句话的原文,出自宋朝“三苏”中苏轼的老子苏洵,所做的《六国论》。这点儿时间上的纰漏,还请读者勿怪。

第71节 居心藏诡异【上】

张狂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张狂的目光,也不是很尖锐。但是,在张狂目光注视下的宴荔游,身体却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罪人……罪人绝没有……绝没有那种意思……”

宴荔游这句话,说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心中只能感慨,大汉的明智豪杰之士,何其多哉!

张狂跳下马,走到宴荔游跟前,呵呵笑道:

“起来吧,不用这么多礼。放心,我不杀你,只要你有价值。”

——这是要扒我的皮啊!

宴荔游一边想着,身体一边抖得更厉害了。虽然感觉自己的伪装,已经被敌人的首领给识破了,不过既然开始要装,宴荔游便会索性装到底。

“将军但有吩咐……罪人……莫敢不从……”

张狂的态度,还是那样和蔼。

“那么,你打算用什么来赎罪呢?”

听到这个,宴荔游立刻大声的报出一个价码,一个在他心中盘桓已久的价码:

“罪人愿献上肥羊万只,牛、马各千头,来犒劳大军!”

“啧啧……”

听到这个价码,张狂微笑不语,倒是一旁的典韦,无意识的感慨了一声。

——这样的赎金,还真不算少呢。

当然,这种关键时刻,典韦还是知道分寸,没有插嘴。单听张狂一开口,典韦就充分的感受到,自己与张狂的深刻差距。

“这个数字,要说价码。倒也足够了。可惜,我却发现。里面少了一样东西。”

“将军还想要什么东西?愿闻其详。”

既然有出价的机会,宴荔游自然要紧紧的抓住。这时候。周边的亲卫,都发现眼前的胡人,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此人还跪在地上,可是神情却极为镇定,一点也没有刚才奴颜卑骨的模样。

张狂将对方不自觉的变化,看在眼里,也不去说破。他只是笑笑,说道:

“诚意。”

宴荔游心里一紧,脸上却是一副不解的模样。看着张狂。

张狂心中冷笑,也不点破。他如今修炼《遁甲天书》有成,只要集中精神,便能够感受到身边人心中的情绪和态度。就算不能得知宴荔游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可是这个鲜卑大人心里的不甘憋屈和浓浓敌意,在张狂眼中却是如夜空的圆月那样明显。

“牛、羊之属,我自家多着呢,就不必你来送了。你若是送上两千匹好马,再加上你的三个儿子。还有一半亲卫,我就同意放你回去。”

“什么?!”

宴荔游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想到过张狂会索要人质,都盘算好了,打算派出哪个儿子去当人质。但是。宴荔游怎么也没有料到,张狂居然会如此开口,居然要他送出三个儿子。

要知道。宴荔游虽然有过六个儿子,可是除去夭折的。战死的,如今还在膝下的。恰恰就剩三个!

宴荔游已经年逾四十,快要到五十的人了。按照草原人的寿命,已经相当老了。且不说他这样的年纪,生不生得出儿子来;就算生出来了,怕是也等不到儿子长大的那一天,宴荔游自己先就挂了。

在古代,“人生七十古来稀”,可不是说说而已。在三国历史上,活到七十岁的人物,数量极为稀少。最有名的,也就是东吴大帝孙权,活到了八十岁。其他著名人物的寿命,平均一下,也就是四十到五十之间。

草原上最重力量。一个幼儿,是绝对无法继承宴荔游通过辛辛苦苦拼杀半生,而奋斗到的位置的。只有成了年的儿子,才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格,让宴荔游的部下乖乖的俯首听命。

由此可见,张狂的这一手,根本就是要捏住宴荔游的命根子啊!

“将军!罪人年纪大了,近来多有病症。还请将军怜悯罪人,让罪子可以尽尽孝心,免得被人说是不孝……”

宴荔游对汉朝的风气,还是有所了解的。大汉士人,最重名声。而各种名声中,孝行无疑是最受关注的一种。宴荔游提这一条出来,就是想要试着打动对方,取消人质这一条。

可惜,他却绝对预料不到,张狂却是后世的穿越者,对汉朝的风气民俗,虽然了解,却绝不会太在意。

“你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再活个三、四十年,怕也是没什么问题。不必多说,你若是不这么做,我可不敢对你放心。我可不想做第二个东胡王。”

张狂这句话,虽然是轻描淡写一般,内藏的威胁,却是极重。听到张狂连东胡王的例子都摆出来了,宴荔游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再说,如果你是诚心与我军同盟,我军也不会亏待你。草原上牛羊虽多,粮食还是经常不够吃吧?没关系,等我军恢复在河套的屯田以后,可以开设边市,任双方自由交易。还有绫罗绸缎什么的,贵方若是想要,也可以自由选购。”

张狂话锋一转,又给出了新的条件。如果说前面的条件还是作为战胜者的勒索,通过互市来交易粮食布帛的行为,却可以看做汉人是很有诚意与宴荔游和平相处。

条件开到了这个份上,显然是不容宴荔游拒绝了。宴荔游相信,别看眼前的年轻统帅脸上笑眯眯的,若是自己还要继续推脱,那厮多半便会当场翻脸!

没办法,面对这种强权,宴荔游只有接受。

不过,宴荔游眼珠子一转,突然又开口了:

“将军英雄盖世,罪人敬仰不已。罪人有一小女,虽然算不得天下绝色,也还堪侍奉枕席。不过,小女向来心高气傲,常说‘非天下英雄,我不事也’。今日见将军英姿,罪人料小女定然欢喜,特愿献上小女,以为侍妾,两家结秦晋之好,愿将军笑纳!”

这番文绉绉的话,配上宴荔游有些古怪的汉语腔调,让张狂听得很是吃力。不过,听到最后,大概的意思还是听出来了。张狂的脸色,无疑也开始有些古怪。

——这个家伙,是要把女儿送给我做小妾?

——打不过我,就在辈分上压过我?

“这事情,先容我想一想。”

张狂对这种事情,真的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然而,有人要献上美女的话,只要是个男人,心里总是会痒痒的。就算家中有“悍妻”存在,张狂口中拒绝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来的。

张狂虽然算不得好色,毕竟是个真正的男人。

宴荔游察言观色,心中暗暗欣喜。他当即开口,将自己女儿的美丽,吹嘘了一番。

但是,真正让张狂动心的,却是宴荔游在话语里透露,若是两家结亲,宴荔游才会放心的将三个儿子交出来,在张狂身边做人质。而且,双方有了这条纽带,还可以在草原事物上,进行更加广泛的合作。

宴荔游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只要汉家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双方不但可以进行边境的互市贸易,还可以在军事上展开密切的合作。他言语间透露的意思,居然是想要联合太行军,共同对抗鲜卑大王和连!

太行军诸将对此听得是一脸的古怪,暗叹草原蛮子果然是毫无信义。殊不知宴荔游这样说话,也是逼不得已。

宴荔游这次惨败在太行军的手下,连人都被俘虏了,必然会导致威信大失。不说原本从属于宴荔游的部落会有些什么异动,只怕草原上的其他鲜卑大人,先就会起兵打过来。

如果宴荔游不能尽快安顿好自己的内部,或者找到一个强大的外援,他未必就能够依然存留在西部大人的位置上。

既然面临着如此恶劣的局面,宴荔游也是个果断狠辣之人,干脆就主动向太行军表示出降服之意。反正汉人们不会愿意去过那种游牧生活,该是草原人的草场,汉人们也不会要。

反而是宴荔游一方,借助大汉四百年中在草原上立下的赫赫威名,足以让如今四分五裂的“大鲜卑国”大人们不敢随意动弹。

这些事情,张狂一时间自然是想不到。不过,好歹宴荔游提出的意见,对太行军可谓是有利无害,张狂虽然没有当场答应,心中也还是满意的。

将宴荔游押下,太行军骑兵也在追杀一阵之后,陆续返回。

这一战,除了俘获敌军首领宴荔游之外,还斩首八百余级,俘虏六百余人,缴获马匹近千匹。当然,战斗中最大的收获,还是彻底打垮了宴荔游的亲卫队。若没有这一点作为底气,宴荔游也不会那么快就表示驯服。

收兵回营之后,张狂召集部下的亲信,讨论应当如何处置宴荔游。

经过简单的讨论,众人一致认为,没有必要杀死宴荔游。

如今的草原上,是群雄并立的局面。宴荔游若被杀,他的部下就会迅速土崩瓦解,留下的部众和地盘,会被其他的草原大豪吞并。这样一来,太行军作为草原上的匆匆过客,其实很难得到多少好处。

但是,到底应该与宴荔游保持什么样的关系,众将的意见,就不太一致了。(未完待续……)

ps: 怎么发vip,可是让我琢磨了好一阵呢。

希望各位能够支持一下,多谢了。

第72节 居心藏诡异【下】

赵云是最反对与宴荔游建立密切合作关系的。别的不说,光凭宴荔游要与张狂联姻这一条,赵云就要代表他的姐姐,反对到底。

典韦也反对这件事。不过,他的反对理由,与赵云不同。典韦在张狂与宴荔游的交谈过程中,发现宴荔游此人心机极为深沉。若不是后来露了馅,典韦差点儿以为,宴荔游就是一个胆小无耻的鼠辈。

这样的人,很难被控制。这就是典韦的意见。

不过,说到这里,典韦又敬佩问张狂道:

“主公是如何知道,这个宴荔游的样子,其实是在演戏?”

张狂享受着典韦的崇敬,微笑道:

“很简单。因为,我相信一代雄主檀石槐的眼光。”

说到檀石槐,即使此人是大汉的大敌,诸将也不得不暗暗敬佩。

“没错,檀石槐看上的人,不会是个草包。就像被主公看上的人,都是天下豪杰!”

典韦理所当然的说着这句话。其他人听起来,也觉得理所当然。

乐进今天虽然带着骑兵队大出风头,一举打垮了鲜卑精锐骑兵的战斗意志,可是部下的损失也很大。他现在一心只想赶紧补充一批骑术高明的新兵,将他们训练出来,强化骑兵队的战斗力。

出于这一点考量,乐进支持与宴荔游交好。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轻松的从草原上,招募到大批精通骑术的好手。

使用汉军的严格军纪对那些草原蛮子进行训练以后,蛮子们的战斗力将会远远超过从前的水平。这是汉军百年以来。对四方蛮夷们在军事上进行了充分利用以后,所得出的宝贵经验。

张狂的目光。转向太史慈。太史慈摇摇头,并不发表意见。他现在在太行军里。还算不上核心人物,可谓是人微言轻,所以通常保持沉默。

宋果也是如此。作为刚加入不久的“新人”,宋果在太行军那群“千人斩”和“万人敌”当中,格外的感到有压力。老实说,他一个区区“百人斩”,拿到别处,或许还算是个人才。在高手如云的太行军里,真是有些拿不出手来。

若非张狂要千金买马骨。宋果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当上千人长。他这些天都在暗中思索,是不是该改任文职?

毕竟,宋果在郡县中当了二十余年的小吏,对吏治各种熟悉。

剩下的人中,张燕明确表示了,支持张狂纳妾的态度。作为张氏的一员,张燕对张狂目前只有正妻一人,没有纳妾的家庭状态,颇有异议。张狂作为一方势力的首领。虽然已经有了子嗣,但是,按照汉人“多子多福”的生育观念,张狂做的。显然还远远不够。

随着个人一一发表自己的见解,最后,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谢逊的面前。

以地位论,谢逊身为千人长。在太行军中仅次于张狂,和乐进、于禁、臧霸、周仓等人并列。

以亲疏论。谢逊身为张狂义弟,太平道元老的独子,算是有资格插手张狂家事的寥寥数人之一。

以见识论,谢逊出生草原,在父亲波才的培养下,对草原征战的那一套相当熟悉,又熟读兵书,隐然是除了军师程昱之外,张狂最重视的参谋。

所以,谢逊说话的分量极重。张狂最后一个询问他,也是将谢逊当做压轴人物的意思。

谢逊也不卖关子,非常干脆的说道:

“以在下之见,应当联合宴荔游,共抗和连。”

张狂点点头,说道:

“继续……”

谢逊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来。他那种低沉的嗓音,配合冷静的表情,让张狂无由的忽然想到了后世大名鼎鼎的“赵忠祥”老师。

“当今草原,自檀石槐老贼死后,虽然表面统一,其实诸部早已各行其是。纵观其中的强者,东部鲜卑有弥加、阙机、槐头三人,瓜分鲜卑部众;中部柯最支持和连,阙居、慕容二人,却是各怀心思,首鼠两端。”

“至于西部鲜卑,除了实力最弱的置鞬落罗忠心于弹汗山,日律推演、宴荔游两大豪强,都有独立之心。”

“和连虽然威信不足,无法慑服其他鲜卑大人。不过,他毕竟是檀石槐老贼的亲子,又占据弹汗山,拥有大义。其余豪强,若不是暗中有所联合,都无法独立对抗和连。”

“如果我军击灭宴荔游,对草原局势来说,最为有利的,便是和连。若和连乘机吞并宴荔游所部,则我军刚刚杀死一只狼,立刻又跑来一只虎,局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是恶化了几分。”

“相反,若是放过宴荔游,那么,实力大伤的宴荔游,不但没有胆量,敢于扰我军,说不定还需我军的扶持,才能继续与其他豪强分庭抗礼。”

“不过,我军如果实力不足,宴荔游必定会翻脸无情。所以,交好与否,完全取决于我军实力。只要我军实力在宴荔游之上,宴荔游就不会轻易与我军翻脸。”

谢逊的话说到这里,其余诸将已经没有异议。在众人看来,如今太行军实力尚弱,都有能力压制宴荔游。等到几年以后,在“先知”张狂的领导下,太行军的实力必定会更加强大。那个时候,压制区区一个宴荔游,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于是,张狂最后总结道:

“退思所言极是。不要忘记,我军最终的目标,还是大汉天下。这些草原蛮夷,只要老老实实,不与我军作祟,便已经足够。我相信,有了这次的教训,宴荔游必定不敢与我军交战。”

“古时候有汉室和亲。现在,让鲜卑人也来和亲,倒也有趣。”

张狂的话。无疑是接受了宴荔游献上的女儿。说实话,当战局的发展。一路顺利到这种地步,张狂在心里。才真正将“天下布武”,当做是未来的基本目标。在这之前,所谓的“天下布武”,都不过是说说罢了,就如同后世网上宅男的嘴炮。

最初张狂决定远征美稷,也只是想要拿到一个战马源地而已。深知双边马镫将会给骑兵战术带来什么样子的变化,张狂可不想让己方在骑兵上吃亏。

如今宴荔游被顺利的击败,太行军就可以尝试恢复在朔方、五原两郡的故土上恢复屯田。如此一来,并州西北一带不但可以成为张狂争霸的可靠马源地。还可以成为兵源地和粮食供应区。

为此,张狂已经决定改变原来制定的争霸发展计划,重新制定一个适合现状的发展计划。

既然要“天下布武”,顺便“天下布种”,又有何不可?张狂固然宠爱赵雨,若是能够光明正大的纳上一房侍妾,他也会相当高兴。

这是男人的天性,无关品德。

毕竟,这年头的人。略微有些地位,就没有几个不纳妾的。以张狂今日的地位,不多纳几个妾室,只怕都会被人给笑话。

七月初。张狂率领远征草原的骑兵大军,顺利的返回了美稷城。

宴荔游对他下辖部落的统治,还是相当牢固的。鲜卑人在确定了宴荔游被俘虏之后。乖乖的按照宴荔游的传话,将他的三个儿子。还有最美丽的女儿,送到了张狂手中。

在留下了残存亲卫队的一半。共计一百四十人,作为儿子和女儿的“护卫”后,宴荔游终于带着手下一百五十名亲卫,回到了部落里。

当然,为了避免宴荔游因为手头兵力不够,压制不住手下那些有野心的部落首领们,张狂很“好心”的派出了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给宴荔游做保镖。担任这支骑兵队首领的,是游击队首领宋果。

宋果自年幼时起,便很是崇拜前汉名臣傅介子1。如今有一个效仿先辈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说起来,与他有同样崇拜的太行军将士居然不少,宋果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张狂面前“抢”到了这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任务。

送走了宋果和宴荔游一行人,张狂带着大为膨胀的队伍,踏上返回美稷的道路。

随着张狂返回的,除了宴荔游献上的两千匹马以外,还包括两千八百名被掳走的汉民。这些原本生活在北地边境的汉民,是张狂额外的收获。

同时,宴荔游又主动放弃了距离美稷城最近的那个“邑”,将这块被太行军杀到几乎无人的土地,交给了张狂。如此诚意,若非张狂看穿了宴荔游的隐忍,怕是谁都会就此戒心大失。

张狂回到美稷城,还来不及休息一下,立刻就被一大堆的事物给包围了。

郭大贤很有信用。他承诺的流民,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匈奴故地输送而来。这些天里,留守的程昱,忙到了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的地步。就连并不擅长政事的于禁,都被程昱拉过去,分担一些流民的安置工作。

如今的美稷城,其实不缺钱。不说当年张角在仙逝之前,给张狂留下了多少财富。光是太行军占领美稷城之后,从众多匈奴贵人的营帐里,就收罗出不下二十一亿六千万钱的财货布帛。

对照一下那成千上万,连破皮袄都被当成宝贝的匈奴牧奴,由此可见,匈奴人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多么的惊人。

但是,这些钱财,毕竟不能吃。整个南匈奴的地盘上,经历了前期的贵族叛乱,后期的太行军平乱之后,生产陷入了停顿。外加上数万从河东涌过来的流民,张狂就算现在开始,全力抢种可食用的杂粮,也无法填饱这些数以万计的饿殍。

所幸太行军与并州当地世家大族之间,早有协定。世家大族需要在太行军进入并州之后,平价提供太行军所需要的粮食。如今太行军数万流民在手,粮食需求大增,并州世家大族虽然有心断绝太行军的粮食供应,却害怕没有粮食的太行军,干脆重新举起叛旗。

外加数月以来,太行军屡屡大胜,积累下的赫赫声望,世家大族除了略微提高了一些粮食的价格,终究没有敢断绝太行军的粮食供给。

当然,这与并州司隶一带,去年得到了小范围的丰收,也不无关系。世家大族在每月数以万斛计算的粮食交易中,还是大赚了一笔。如果没有在出售粮食时得到的高额利润,世家大族们绝不会如此好说话。

不过,张狂回来之后,所面临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对流民的安置。(未完待续……)

ps: 1傅介子,西汉大臣,北地【今甘肃庆阳西北】人。昭帝时,西域龟兹、楼兰均联合匈奴,杀汉使官,略劫财物。他要求出使大宛,以汉帝诏令责问楼兰、龟兹,并杀死匈奴使者。元凤四年【前77年】又奉命以赏赐为名,携带黄金锦绣至楼兰,于宴席中斩杀楼兰王,另立在汉楼兰质子为王。

ps:感谢书友“刘神仙会算命”的打赏。

第三卷终-此去经年

张狂看着程昱递上来的信报,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信报上,写着这样几个字:

——赵风督粮于蒲吾遇袭重伤身亡失黍米八百斛。

古人写字,不用标点,看起来其实很麻烦。但是,这张信报上的消息,张狂还是一眼就看懂了。

赵风是赵云、赵雨的兄长,也就是张狂的大舅哥。他在当年张狂故意泄露的一些“天机”面前,犹犹豫豫的投入到太行军一方。

这几年,太行军为了弥补军粮不足的困难,向冀州购买的粮食,多半由赵风从中牵线搭桥,监督运输。如今,赵风在蒲吾这个地方遇袭身亡。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赵风的死,张狂都极为愤怒。

“是谁?”

张狂的怒气,在话语里透露无疑。若在他面前的,不是军师程昱,只怕会被张狂的语气给吓到!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冀州刺史府发出的通告,说是太行群盗。”

“太行群盗?笑话!”

张狂的脸色变得铁青。所谓的“太行群盗”,为首的就是张狂手中的太行军。其余虽然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只山贼队伍,却无不唯太行军之命是从。那些不肯从命的,不是已经埋骨于群山之中,就是被迫远走他处了。

试问在这样的背景下,还有哪只“太行群盗”,敢来打赵风的主意?

更何况,当今天子都已经招安了太行军,太行群盗也可以算是烟消云散了。可是冀州刺史府,居然还将“太行群盗”挂在嘴边。这是在藐视谁呢?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里面,当然有问题。”

程昱又递过几张纸条,总结说道:

“自今年三月初六开始。临近太行山的冀州诸郡国,截止六月十七,共发生被劫掠之事九件。根据多个在劫匪刀下幸存之人所言,应当是同一群人所为。”

张狂沉着脸,一张一张信报看下去,发现被劫掠的目标。多为当地的小豪强。被劫掠的财物,总数并不是太多,当然也不算少。比如赵风被害那次,被劫走的是八百斛黍米,折钱四十余万。其余的那些被劫掠者,损失多者六、七十万钱,少者也有十几万钱。

“看起来,还真像是哪只盗贼所为?”

“不然。观察这群劫匪,每次出手。从不落空。普通盗贼,岂有能力掌握如此准确的线报?再看伤亡,普通盗贼多为求财,岂有如此狠辣,每出手,必伤人性命?”

张狂点头。自家大舅子赵风的武力,他还是心中有数的。也许达不到“千人破”一级,但是在“百人斩”中。赵风当可以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强者,普通的盗贼里。根本不会存在。而对方却能够轻松击败,甚至是直接斩杀赵风。如此强大的实力,放眼整个太行山一带,除了张狂自己的太行军,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对象。

“这里面的问题,恐怕不小。”

“无忌。打算如何处置?”

“我可以回一趟太行山吗?”

张狂这些日子里,连续征战了数月,身心俱疲。而且,他确实是相当想念家中的娇妻和雏子了。

“不可!”

程昱的回答,毫无通融的可能。

“无忌你身为一军之主。一方之霸,行事当以全军为重。如今匈奴初定,鲜卑虎视未除,你若是为了儿女情长,抛下这些事物,返回太行山,那全军的士气,却当如何?将士思家,欲还师太行,又当如何?”

——你小子要是带头回家,可别怪你部下的将士,都闹着要回家看看!

张狂一阵泄气。

只有比别人承担更多的责任,才能做一个合格的首领。如今的张狂,肩负着太行山数十万军民的期望,每件事情,都必须从全局的角度考虑,才能够让他的部下,始终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他,向着“天下布武”的目标出发。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忌,可派一个有力可靠之人,前去调查一二。”

“直接让大丰【周仓】前去调查,如何?”

“大丰虽然忠心,只怕机变不足。再说,调查此事,势必旷日持久。大丰身负镇守大任,未免分身不暇。”

其实,若论能力,在太行山里,有个比周仓更加适合的人,那就是臧霸。只是,从收集到的劫匪情报来看,臧霸不幸,与劫匪很有几分相似之处。用后世的话来说,臧霸这是“躺着也中枪”了。既然有这样的嫌疑,张狂与程昱干脆就没提到他的名字。

当然,这并不是张狂和程昱就真的怀疑臧霸。只是,为了避免嫌疑,臧霸就不适合掺和这件事。再说,臧霸所部,作为太行军最重要的外围势力,事物也繁多,没有必要这样大材小用。

这般想了一想,张狂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让史阿去,先生觉得如何?”

程昱听到这个名字,神情略微一滞。想了一想,程昱正色说道:

“此人若是忠诚,可用。”

忠诚这个东西,对史阿来说,有些奇妙。根据张狂的观察总结,这个史阿,仿佛是个标准的官迷。他的忠诚,完全不是对着张狂这个人,或者太行军这支势力来的,而是对着那个二百石的朝廷官位。

以张狂的感觉来说,如果有什么人,能够给史阿一个比二百石更高的官位,只怕这个官迷,立刻就会抛下太行军,跑到别人麾下去。

但是,据张狂目前所知,还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对史阿这个身份卑微的剑客\刺客感兴趣。不但没有人对史阿感兴趣,就连史阿的师傅,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王越,也完全不被汉室的高官名门放在眼里,甚至有些鄙视。

要不然,以大侠王越的能力和影响力,何至于到如今依然得不到一个六百石的吏职?

所以,在当前没有其他人选适合的情形下,史阿已经是张狂可以想得出来的,最适合调查冀州盗贼事件的人选。想来,目前也不会有什么大臣贵人,会以高官厚禄来引诱史阿吧?

没有别人的官位诱惑,史阿必定会使出全身解数,去完成张狂的嘱托。

计议既定,正在美稷城中巡逻,刺查奸细不轨之人的刺奸从事史阿,很快接到了太行校尉张狂的传召。

史阿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正了正头上的冠带,稳步走入县寺大堂。

大堂中,有两个人端坐在席上。其中一人,自然是主人张狂。另一人,两眼通红,眉目间依稀还有泪痕,却是亲卫队队长赵云。

“史从事,叫你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拜托你去做。”

史阿行礼,恭谨的答道:

“主公若有命令,吩咐便是,史阿无不从命。”

张狂直起身来,指了指一旁的赵云,说道:

“太行有报,我的内兄赵风,不幸于多日前遇袭身亡。如今阿云要赶回冀州,为兄长服丧。我身负国家重任,不得轻易离开,只有拜托史从事,一路照料阿云。”

“主公放心。有史阿在,必然不让人伤着赵佰长。”

听了史阿这句话,张狂的心里,怎么都感觉有些古怪。

要知道,赵云可是堂堂“万人敌”一级的猛将,好像还很擅长做保镖。这世上有几个人,有能力伤害他?

不过,史阿这是在表忠心,张狂自然不能计较。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内兄之死,其中颇有关窍。史从事到了冀州,不妨好好调查一番此事。”

说到这里,张狂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

“我到是要知道,是谁如此大胆,敢来老子身边撒野!”

“诺!”

见到张狂最后时刻没有忍耐住而爆发出来的杀气,史阿心中明白,调查赵风被杀之事,才是张狂派他去冀州的主要原因。否则,以赵云这些日子里传开的,号称“勇武军中前三”的武力,还需要他去保护?

领了上司的命令,史阿退下以后,立刻回家做远行的准备。

ps:第三卷结束了。踩着西北蛮族的尸体,张狂总算是得到了一块可以发展的根基,真正具备了争霸天下的潜力。

下一卷中,将不再围绕着张狂这个主角展开。而笔者最想要在本书中展示的,也就是本卷与下一卷中,对三国初年那段历史的个人臆测。不得不说,对历史的各种随意编排,用自己的想法去随意杜撰历史,可是笔者完成本书的主要乐趣。

闲话就不多说,下一卷:望连环,希望能够让各位读者感到有足够的新意。顺便自卖自夸一句,这个“连环”,可不是各位书友随便就能够想到的哦……(未完待续……)

ps: 新的一卷,希望本书的读者能够有新的惊喜。

第1节 竖子安敢欺?【上】

史阿在美稷城内的家,原本属于一名大汉商人。在去年的匈奴动乱中,这名商人被殃及池鱼,全家被杀,宅院被匈奴人霸占。如今,经过史阿新纳的妻室——呼衍氏的重新布置,这个两进的院子,重又恢复了舒适和安逸。

史阿到家的时候,呼衍氏正在厨房里做羊羹。听到史阿进来的动静,她并不为所动,依然专心的烹制食物。

除下佩剑,让家中唯一的侍女去做自己的事情,史阿信步迈进了厨房。看着身穿匈奴服饰的呼衍氏,只是瞟了自己一眼,依然不做声,史阿也不客气,来到呼衍氏身后,一手探进她的胸怀里,一边说道:

“明天又要出一趟远门,准备点干粮。”

呼衍氏怔了一怔,转头看了史阿一眼。史阿明白她的意思,苦笑着说道:

“怕是一时间回不来。少说也得一、两个月。”

听到这里,呼衍氏麻利的将调料放进羊羹汤里,用匈奴语叫侍女过来烧火,转身牵起史阿的衣带,就向卧房走去。

匈奴风俗,女子较汉人更加开放。史阿乖乖的随着呼衍氏进了卧房,然后被呼衍氏一把推倒在床榻上。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白昼宣完毕,呼衍氏只披着外袍,就从卧房出来,使用匈奴话,开始指挥侍女和面,烙饼,做干粮。

第二天一大早,史阿拖着被呼衍氏再次压榨了两回的身子起了床。饶是史阿年轻恢复力强,腰骨也是好一阵酸麻。他牵着两匹马,驮着换洗衣物和干粮马料等一大堆的东西,来到了美稷南门,与赵云汇合。

与赵云同行的。除了史阿,还有赵云的两名亲卫,和一名兼职向导的信使。一行人每人两匹马,踏上东去的大道,马不停蹄的向太行山奔去。

汉朝的大道,是在秦朝时修建的驰道的基础上。扩充建造而来的。虽然近些年以来,随着汉室国力衰退,财源枯竭,在大道的维护上投入渐渐减少,却依然能让赵云一行人,在大道上保持着日行一百二十里的前进速度。

所以,不过区区五、六天,延绵千里的太行山区,就出现在史阿面前。

太行山是张狂的大本营。故此。赵云史阿一行人来到这里,心中的戒备立刻消失了大半。

如今的天下,疫病流行,灾荒不断。升斗小民的日子,极为难熬。活不下去的民众,有的当了流民,有的则转职山贼路霸什么的。

比如说赵云这一行人,数量不多。偏偏带了那么多的马匹,一看就是一副肥羊像。一路上。跳出来试图打劫的团伙,就有三个之多。有了这些主动冒出头来的贼寇,可以让赵云发泄一下怒火,赵云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不少。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许多年以后,这些被赵云杀死的贼寇。也荣幸的成为了赵云民间流传故事中的角色。还有说书人,据此编了什么“雁门盗贼横行,赵云怒闯三寨”之类的话本。

被张狂所任命,肩负留守太行山大任的将领,是千人长周仓。当赵云见过周仓以后。第一句话就是:

“周大哥,某家姐在哪里?”

“到真定去了。”

周仓苦笑一声,解释道:

“夫人执意要去为赵堡主主持丧事,某无法,也只得放行了。”

跟在赵云身后的史阿一惊。

史阿自从投奔到张狂部下担任刺奸从事之后,除了在街上巡逻,维持一下城中的治安外,也就是去过一次白波谷。

当时,史阿被上面吩咐,多熟悉白波谷的地形。史阿那时还以为,自己会被分配到什么艰巨的任务,比如说,刺杀韩暹,或者郭大贤什么的。

不料,后来峰回路转,并州太平道对太行军的态度变得极为亲近,史阿的利剑,也就失去了亮相的机会。

如今,史阿又接受到张狂亲自布置下来的任务,来到冀州。可是,若在这期间,张狂的夫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史阿担心,自己难免被无辜受到牵连。

接下来,周仓的下一句话,让史阿的心,一下子悬在了空中。

“据线报回报,真定的贼曹吏,两天前,带上百十号人,直奔赵家堡而去!”

周仓所说的贼曹吏,是真定县令的亲信属下。此人自认武力出众,自一年前随真定县令上任以来,在县中纠合了一批轻侠亡命,对县里的大小盗匪,进行了严厉的打压。

当然,若是乡间有什么大户,被这贼曹吏发现了缝隙,也难免受些无妄之灾。此人手段酷烈,凡是被他瞄上的人家,不管是不是盗贼,多被弄得家破人亡。

这样的一个酷吏,自然不会受到真定居民的欢迎。但是,这贼曹吏又颇有眼色,对那些势力强大的乡间大豪和世家大族,通常不去招惹。这样一来,没实力的惹不起他,有实力的没必要惹他,居然让贼曹吏成了县里的一霸。

时间倒退回两天前,真定贼曹吏带着一帮手下,根据手下的线报,来到了赵家的坞堡门外。

贼曹吏拉起来的队伍,数量达到百多人,人人都有兵器,还有二十余副皮甲。单以战斗力来论,真定县城里,有能力与其对抗的土豪家族,不会超过五个。

有赵风带领的赵家,当然算其中的一个。只是,现在赵风突然横死,连带赵家堡的壮丁,也损失了二、三十人。这些赵家的精英被消灭,残余的赵氏武装力量,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素质上,都无法与贼曹吏的队伍相比。

在贼曹吏的眼中,唯一对他这一行人构成阻碍的,只剩下赵家堡的堡墙。

所以,贼曹吏到了赵家堡门外,并没有直接动武,而是大声的叫门,声称是前来调查月前赵风被杀一案的。

只是,见到贼曹吏一伙人,一个个持刀弄枪的样子,赵家人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的将门打开。对于贼曹吏这群不速之客,只能让赵氏目前的当家人,来决定如何对付。

赵氏宗族除了赵风之外,倒还有几个同一辈的男丁。不过,现在的赵家,真正的话事人,却是一个女子,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子。

——太行校尉张狂的正室,闺名“小雨”的张夫人,赵雨。

按照当地的风俗,一族之内,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一介女流之辈来说话的。可是,赵家这些年以来,通过帮助太行军从冀州高价购买粮食,分润了不少好处。外加上大汉堂堂“校尉”的官位,赵雨以张狂正妻的身份,要压制那些只能被称为“白丁”的赵氏族人,那真是绰绰有余。

赵雨身穿孝服,正与嫂子、小妹、侄子侄女,在灵堂守灵。听到堡外出现的恶客消息,赵雨问清楚了大致情形,凤目圆睁,低低的骂了一句:

“哪里来的狗才,敢来我赵氏撒野?!”

她从席子上立起,对身边的侍女说道:

“取我的长枪来!”

“小雨,你这是……?”

赵风的未亡人有些不安。

“大嫂,小妹去去就回,别让人打扰了哥哥的灵堂!”

嫂子欲语还休。她性子有些软弱,却知道赵雨性子外柔内刚。想到丈夫若是在世,那个什么“贼曹吏”,决计不敢欺负到赵氏门前来,忍不住又是悲从中来,隐隐的落下泪来。

再看赵雨,提着长枪,来到堡中,对周围的人扫过一眼,淡淡的说道:

“亲卫跟上,其余人在后,开门,我去应战!”

“不可!”

发话的,是赵雨的一个叔父,赵氏一族里,目前辈分最大的那位。

“对方可是官府吏员,我们赵氏,往后还要在真定讨活,怎么能轻易就得罪了官府啊?”

听到这话,不少赵氏成员,都表示赞成。赵雨毕竟是一介女流,若说是治丧待客,大家听听她的吩咐,倒也无妨。但是,要带着赵氏一族,去与人打打杀杀,赵氏其他成员,未免就开始退缩了。

听到长辈们这样说,赵雨的脸涨得通红。然而,赵雨也无法因此去指责他人。毕竟,就算是大哥赵风做主的时候,赵氏也只是在暗中与太行军有联络。明面上,赵氏可是官府面前的标准顺民。

赵雨再有主见,终不能对自己的娘家人蛮不讲理。

就在赵氏成员之间,意见发生分歧的时候,从坞堡大门的方向,突然传出“吱呀”的声音。有人转头向那边一看,立刻大声的惊叫起来:

“门开了!门开了!有人开门了!”(未完待续……)

第2节 竖子安敢欺?【下】

开门的,是几个赵氏的徒附1。赵雨离开赵家堡的时间不短,瞧着这几个徒附,一个也不认识。想来是大哥赵风近来才收容的。

“是沈老七?”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闹哄哄的惊讶中,有几个赵氏族人,冲上去想要阻止那些人的开门举动。但是,等在赵家堡门外,离堡门不过十步的贼曹吏一行人,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在赵氏族人阻止开门以前,贼曹吏已经带着几个人,各持兵器,从大门的缝隙中冲了进来。

里应外合!

非常明显的里应外合!

贼曹吏一出现,赵氏族人就不敢上前了。这样一来,控制住大门的贼曹吏一方,便源源不断的从门口涌进来。不多时,整个堡中的空地,就变得拥挤无比。

“这个……”

赵雨的叔父,还想出面说几句话,看看事情有没有调和的余地。不料,贼曹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看己方的人都进来了,对着赵氏众人大喝一声:

“贼曹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多嘴!”

将赵雨的叔父憋了一个气不顺之后,贼曹吏又上前一步,打量了赵雨一眼,笑眯眯的问道:

“请问,这位大姐,可是张太行的夫人?”

面对对方有些不合礼法的询问,赵雨反而镇定下来。

“足下何人?擅自闯入我赵家堡,有何居心?”

见到赵雨的反应,贼曹吏心中暗赞一声。在这么多人的威慑下,居然还能与人侃侃而谈。这样的女子,当世少见哪。连妻子都如此出色,却不知张狂本人。却又是如何的英雄?

——不过,若不是英雄,又怎么能让某家出人头地呢?

——某家的志向,便是要踩着这些所谓“英雄”的头,步步高升的啊!

“某是真定贼曹吏刘潇。据线人举报,赵氏丁男赵风遇贼被害一事。其中颇有些蹊跷。张夫人,你来的正好。某正要将赵氏内的几名可疑人带回去审讯,张夫人,你也可以与某去一趟县里,做个见证!”

贼曹吏刘潇这话一出口,赵氏全族一片哗然!

赵雨是何等身份?刘潇居然要将她带走,明显是无理要求。这根本是不把张狂放在眼里啊!

做出此等事情,立刻显露出对方来者不善。很明显,刘潇此人。是要将赵氏,往死里整!

但是,刘潇的心事,又岂是表面上透露出来的那一点儿?

动员上百人,不惜暴露暗藏在赵家堡的内线。值得刘潇如此行事的,整个赵氏一族里,除了死去的赵风,也就只有嫁给了太行“巨寇”张狂的赵家大姐儿——赵雨了。

虽然张狂被汉家天子下旨招安。可是在整个冀州的官场里,他依然被冀州的大小官员。目为黄巾余孽,山贼大盗。身为真定县令的亲信,贼曹吏刘潇,怎么会不明白恩主对“太行贼”的那种厌恶和痛恨?

所以,若是能抓住机会,将张狂的妻室软禁起来。别的不说,他刘潇的大名,只怕立刻就能轰动真定。若是运气好,冀州的大小官员,也将知道。在常山真定,有一个“强项令”2一流的贼曹吏,姓刘名潇!

拥有这份资历,以后州郡里若是有什么升迁的机会,他刘潇当然是最有资格被考虑的。至于张狂此僚可能发动的报复,刘潇觉得自己不需要太在意。难不成这位刚被招安的巨寇,还敢出兵攻略郡县?

带着这样的心思,刘潇话音刚落,手中的腰刀一挥,紧跟在他身后的四名健汉,立刻一拥而上,手持兵器,意图拿下赵雨!

但是,这四个人,仅仅向前走了一步,就不得不停下来。

有人拦路。

拦住四人去路的,只有一个人,一口刀。

人,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刀,是一口看起来很普通的环首刀。

贼曹吏刘潇,在动手之前,早已经料到,堂堂太行校尉的夫人,身边必然有强手护卫。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四人毫不慌张,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那样,一齐挥动兵刃,果断发起攻击!

“朝廷公事,敢有阻拦者,死伤不论!”

伴随着刘潇在后面的叫嚣,一把刀,两支戟,还有一支铁链,劈头盖脸的向拦截者攻去。

拦截者看着攻来的兵器,眼神猛然抽搐。

这四人的兵器上,居然都隐隐的附上了一层淡淡的“战炁”!

四个人算不得什么。“战炁”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四个练出了“战炁”的好手,一齐向他发动进攻,而他因为职责,还不能够轻易后退,这样的局面,可就有些麻烦了。

面对这种局面,拦截者只有全力出刀。

刀锋上“战炁”闪耀,明显超越了对方四人中的任何一人。

“当当当!”

凭借着更为深厚的“战炁”修为,拦截者一刀荡开了两支戟,一把刀。但是,面对最后攻到的铁链,他终究没能拦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铁链呼啸而来,准备凭借身上的薄皮甲,硬吃这一下。

“哗啦!”

意料中的打击,并没有出现。那条铁链,就在最后一刻,突然改变了方向,掉头回卷。拦截者舒了一口气,不用看,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对着身后的赵雨笑道:

“谢谢嫂子!”

“客气什么?”

赵雨收回长枪。不,准确的说,是赵雨一步迈到了长枪枪头所在的位置。

“想抓我?先试试你们的本事!”

赵雨的话音未落,长枪已经出手。

赵氏一脉的枪法,在附近的十里八乡,还是有些声望的。但是,听说过赵氏枪法名头的人,都吃惊的发现,赵雨的枪法,远在传闻之上!

十七枪。

这一轮抢攻,赵雨一共刺出了十七枪。

赵雨的枪,首先攻击使刀的人。

使刀的人,勉力磕开一枪,避开一枪,却在第三枪,被刺中了手腕。

手腕上的伤势不重,出血也很少,却让此人手中,再也握不住刀。

而且,他很有可能以后都握不住刀。因为,从枪头上传来的“战炁”,怕是将此人的手上经络,都给震伤了!

接下来,第二个遭受攻击的,是用铁链的那人。

铁链这种武器,使用的技巧要求极高,一不小心,就会打到自己。而且,作为一种攻击力极高的软兵器,铁链的防御能力,未免有些低。

所以,使用铁链的那人,其实比赵雨先攻出了一招。

对付此人,赵雨第一枪,荡开他的铁链;第二枪,逼迫此人闪避;第三枪,依然精准无比的刺在了他的手腕上。

铁链脱手。

又败一人,赵雨的枪势丝毫没有停顿,一举将两名使用短戟的好手,全都卷了进去!

短戟这种兵器,用得好的人,堪称是“坐铁室”。只可惜,赵雨的武技,那是被张狂“点化”过的。即使强如典韦,在不与赵雨比拼“战炁”强度的情况下,对上赵雨的枪,也要花上一阵功夫。

那两人虽然也是用短戟的,可是,相比起典韦这样的绝世强者,自然是不可以道里计。更何况,赵雨的“战炁”修为,在典韦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但是,对上这两个勉强能用出“战炁”的“十人杀”级武者,赵雨的“战炁”,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所以,两人合力,也只撑过了赵雨九枪。第十枪,一名短戟手,再次手腕中枪,短戟落地。第十一枪刚刚发出去,另一名短戟手,已经是肝胆俱裂,大叫一声,掉头就跑,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面对这样的一幕,贼曹吏刘潇的脸色,几乎变成了锅底!

一轮快攻,逼退了四人,赵雨的额头略微见汗。她携着连败四人的势头,对着刘潇大声喝道:

“还有不要命的吗?!”

“还有不要命的吗!”

跟随而来,负责保卫赵雨的亲卫们,一齐踏前一步,整齐的在赵雨身后排成一排,齐声大喝!

这十余名亲卫,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精悍,身披薄皮甲,手持利刃。以刘潇这些日子打击盗贼的经历,个个都是“十人杀”一级的精锐。他手下虽然人多,可是气势已经被打压下去。真要全面开打,刘潇自己就先泄了气。

别的不说,那个赵雨,身为一介女流,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如果她冲上来,刘潇暗中思量,自己很难撑得住她的一轮攻击。

飞快的评估完双方的实力对比,刘潇的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副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假。

“误会!都是误会!”(未完待续……)

ps: 1徒附,是东汉豪族地主田庄里的基本劳动者,由破产的编户齐民转化而来。他们被迫将土地和全家人口投靠地主,与地主结成封建依附关系,毫无人身自由,历代为奴,过着悲惨的生活,身份除不能买卖外,与农奴没有差别。

2强项令,指东汉光武帝时洛阳令董宣。这位董宣,在执行公务时,连光武帝刘秀的姐姐都不在意,而且当众顶撞刘秀,绝不服软,可谓中华铁面无私第一人。从资历上来算,宋朝的包拯,也要叫董宣一声“前辈”。

第3节 游侠探可疑【上】

刘潇将腰刀插回刀鞘,摊开两手,以示没有敌意。他一把扯过一个受伤的武者,戟指大骂道:

“你个猪脑子啊!某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冲上去,寻死啊!要不是张夫人手下留情,你有几条命啊!还不快给张夫人道谢!”

贼曹吏刘潇的这般做派,让赵氏一族,立刻无语。不过,刘潇见赵雨一行人,脸上似笑非笑,心中一个突兀,急忙接着解释道:

“这几个狗才,平时拿犯人拿得多了,脑子犯浑,张夫人千万别和这些狗才一般计较……”

赵雨这两年为人父母,性子磨砺了不少,对刘潇这一套,虽然鄙夷,却也忍住了不显露出来。不过,她毕竟不屑于和此人谈话,掉转头,回到后方,将此人打发给侍卫去应付。

赵雨这一走,贼曹吏刘潇也感觉心头一松。面对刚才第一个冲出来阻挡四人的那名青年,刘潇笑眯眯的问道:

“兄弟贵姓?”

“某姓裴,足下贵姓?”

姓裴的这位亲卫首领,便是张狂的老熟人,当年在太平道一同学过艺的裴元绍。当然,现在的裴元绍,在太行军中,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他嫌原本的双名不好听,请军师程昱,重新取了一个名字。1现在,他姓裴,名继,字元绍。

裴继、裴元绍身为张狂的发小,自然也接受过张狂的点化。只可惜,他的武学天赋的确不怎么样,充其量不过是个“百人斩”。倒是在文字上,裴元绍学得很快,他干脆弃武从文,学习起吏治的手段来。

如今。裴继官居太行军的度支从事,专门管理数千太行军的后勤供应。赵风遇害之后,裴继正好因为太行军大部出征,山上事物不多,于是就充当了一回侍卫,陪着赵雨下山。顺便祭奠一下老朋友赵风。

在山上管事多年,裴继对官府奸猾小吏的嘴脸,见得多了,此刻应付起贼曹吏刘潇来,那是游刃有余。

“既然是误会,吏目还是速速请回吧。”

与刘潇胡扯了几句,裴继不软不硬的开始撵对方走。

“正是这样,某还有事情呢,就不多打扰贵兄了。”

刘潇巴不得快走。立刻接口应道。

“不过,这几个人,乃是赵家的仆佣。吏目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裴继刚才差点儿吃了亏,心气也不会太好。虽然介于对方拥有官吏的身份,不好随意打杀,但是,对于刚才打开大门,放这些家伙进来的叛徒。裴继可是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

刘潇一见裴继指着刚才开门的那些人,眉头就皱了皱。

“这些人。某是要带走的!”

裴继见对方的笑意消失,也不多说,大喝一声:

“亲卫,备战!”

十余名侍卫,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听得裴继这一声大叫,齐刷刷的举起刀剑。大喝一声:

“纵.横太行,顺昌逆亡!”

虽然只有十多人,可是当他们用一个声音吼出来的时候,其威势,明显压倒了拥有上百人的刘潇一方!

但是。这次示威,并没有吓住刘潇。

知道了赵雨不好惹,刘潇可以退让一步。毕竟,这种行为,可以说成是,为了避免兄弟们有所伤亡。

那几个开门的徒附,明显是刘潇一方布下的暗子。如果刘潇一转眼,就把己方的功臣给卖了,那以后,他还怎么能管得住手下这些从人?

真要是做了这种事,刘潇的手下,说不得就会想,下一次如果轮到我,是不是也会被头领这样抛弃了?

所以,刘潇不打算在这里退让。毕竟,他目前,在人数上还有优势,没有到那种紧要关头,大可威胁一下对方。想来,对方也未必愿意与自己死磕。

听了刘潇的拒绝,裴继只是“嘿嘿”两声,然后,毫不犹豫的对刘潇发动了攻击!

刘潇怎么都没有预料到,裴继的攻击,会来的如此突然。好在他也是依靠手下的功夫,才压制得住上百号人。虽然躲避的时候很是狼狈,毕竟刘潇还是逃得了一条性命。

“区区斗食小吏,竟然敢攻击大汉校尉夫人!以下犯上,格杀勿论!”

见刘潇居然躲过了自己的突然袭击,裴继自然不会一人一刀,就往人堆里冲。那种事情,是要留给周仓来干的。

不过,面对上百号壮汉,裴继还是大义凌然的公布了刘潇的“罪状”,以削弱对方的斗志。然后,他这才带着十多名太行军悍卒,结成小阵,向着对方发起了决然冲锋!

“赵家儿郎,一起上!”

赵氏中人,总算也有明白的,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是没有回环的余地了。于是,几十号手持器械的丁壮,一窝蜂的向对方冲去。

还没等赵氏丁壮真正冲上去接敌,被侍卫们砍翻了七、八人的刘潇部下,见事情不妙,有人就开始向坞堡外逃去。一个人这样做,就会带动周围的人。这样一带十,十带百,转眼之间,刘潇的手下,就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伤员和尸体。

“这事情,到了这样,怎么收场啊?”

赵雨的叔父,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等某家写封信,质问一下真定县令,问他个纵容部下,扰上官的罪名。”

自从太行军被招安以来,裴继已经处理过好几件类似的事件了。冀州官吏,虽然还是将太行军当做盗贼一流,却忌惮太行军的战斗力,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与太行军发生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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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形就是这样。”

周仓对赵云和史阿介绍完两天前发生在赵家堡内的冲突,终于让赵云和史阿放下心来。

史阿开口说道:

“周仟长,校尉下令,让仆来彻查赵堡主遇害之事。仆想先看一看,最近这些劫掠事的详细情形。”

“好,某家马上让人将那些卷宗送过来。”

周仓不通断狱。对这些劫掠事件,感觉头都大了。见张狂派人前来调查,虽然奇怪为什么不是派韦笑来做,却也高兴以后不用处理这事了。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件劫掠事件发生。不过,这些盗匪的行为。极为小心,以太行军在冀州暗中的眼线,居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或者说,暗中有人,帮助劫匪消除了痕迹。

史阿将十次遭劫的对象一一列出,想要看出其中有什么关联。只是,研究的结果,却是感觉,这些劫匪。做起案来,仿佛是随机选取的目标?

史阿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周仓在将调查任务交给自己时,会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简单的说,这些案子闹得那么大,不可能不留痕迹。但是,掩护那些劫匪的人,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势力。有这个未知的势力做掩护。以太行军在冀州的那点儿浅薄根基,根本无法找到足够的线索。

既然太行军的线报帮不上忙。史阿打算用自己的手段来试一试。江湖手段,经常是根本就不讲证据,只凭自由心证。史阿出身游侠之列,这些东西,完全就是本能。

——那么,先找谁下手呢?

史阿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就是他了!

第二天一大早,史阿告别了留守太行山的周仓,只身一人,踏上了冀州的土地。

冀州,是大汉十三州里。人口排在前三的大州。即使数年前刚刚经历了“黄巾之乱”,民众死难以百万计,依然是处处人烟稠密。与并州草原上的空旷相比,史阿觉得冀州的大路,未免行人拥挤了些。

常山国真定县,是一个人口在万户以上的大县。依据汉朝法令规定,人口万户以上的县,县官称县令,秩六百石至千石;万户以下的称长,秩三百石至五百石。所以,真定县的县令,俸禄甚至超过了张狂这个“校尉之耻”。

史阿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是,看见他骑着好马,腰间悬着宝剑的做派,等闲人等,根本就没有胆子去撩拨他。

要知道,天下间专门有一等游侠少年,游历天下。若是见人不顺眼,立刻拔刀相向。而且,这等人物往往家世不错,即使杀了人,也有办法免除罪责。

这样的少年,在游侠界有个称呼,叫做“气侠”。其中最著名的代表,便是当年的“路中悍鬼袁长水”。所以,在真定县城门口看门的士卒,根本不去招惹史阿,任由史阿随手扔下几文五铢钱,作为进城费。

真定县城固然比不得雒阳帝都的繁华,却也颇有些人气。史阿在城中晃荡了两天,熟悉了环境,顺便将目标人物的住处摸清楚。

等到天黑,夜深人静,史阿悄悄的从住宿的客栈里溜出来,借着一身黑衣的掩护,融入了夜色之中。

这些手段,是史阿在太行军中,跟着地师身边的“五行士”学的。在潜行这一方面,史阿明显颇有天赋,不知不觉中,就潜入了目标的住所。天空中圆圆的月亮,居然都没有给史阿的活动,增添什么困难。

目标抱着个女人,睡得正香。如果史阿是来杀他的,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如何破门而入,如何让敌人陷入昏睡,史阿都会。这些东西,有些是跟“五行士”学的,有些是跟师傅王越学的。毕竟,王越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侠客,这些伎俩,就没有他不会的。

处理好目标身边的女人,史阿这才弄醒了目标,开始拷问。

目标看起来三十多岁,体格健壮,武力不差。可惜,他遇到了史阿这样的江湖大侠,就像是老鼠遇上了猫,半点儿蹦跶不得。

此人姓刘名潇,现为贼曹吏,正是几天前,刚刚找过赵雨麻烦的那位。(未完待续……)

ps: 1三国时期,上自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几乎清一色的都用单名。

探究原因,一是避讳礼制。先秦的《礼记.曲礼》规定“二名不偏讳”,意思是说:如果两字为名,只讳言其一字,另一字可不讳。随着避讳制度的渐趋严密,“二字不偏讳”也成非礼了,不如“一字为名令难言而易讳”。

二是“王莽改制”。西汉末年,王莽上台之后,将全国土地改称“王田”,奴婢改称“私属”,均不得买卖;还曾屡改币制,更改官制,改了官名改地名,改了地名改人名,下达了禁止使用二字名字的法令。

王莽取消双名而主用单名的制度,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造成后来东汉、三国等朝代取单名之风达300余年之久。

第4节 游侠探可疑【下】

刘潇悠悠转醒,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惊慌之下,自然要全力挣扎。

但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停止了无用的挣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旁观的史阿。

“俺现在解了你的堵口,你要是敢大叫,俺立刻一剑捅死你!”

史阿换了一副青州口音,对刘潇警告道。

刘潇也是在江湖里混过的,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位,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侠。他急忙点点头,表示明白。

史阿取出塞住刘潇嘴巴的破布,不等对方开口,故意先问道:

“知道俺为啥来嘛?有人出二十金,托俺给一个人报仇。”

听到这句话,刘潇差点儿就没有忍住叫出声来。

报仇!

二十金!

这两个词,哪一个,都足以让刘潇心惊肉跳。

在真定的这一年内,刘潇为了收刮财物,与当地人所结下的死仇,何止十人?

而二十金的财富,在当前金价高涨的年头,足足可以换五十万钱。能够拿出五十万钱来寻仇的家族,绝不会是一般的小家族!

如果自己被人悬赏二十金复仇,小命一定是难保的。所以……

绝对不要去结这样的仇家!

处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刘潇的思路,从来就没有这么开阔过。短短一瞬间,他已经将自己接触过得人物,梳理了一遍,觉得只有一个家族,是最有这种可能的……

“是赵家吗?”

史阿的神情一愣。他这次来,一半是想要在赵雨夫人面前讨个好,另一半才是怀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的心思。不料。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眼前之人,居然就主动将话题转到了赵氏上面。

——心中有鬼吗?

——诈他一诈!

史阿是个反应很快,决断也很快的人。要不然,刀枪剑戟各种武艺,在王越门下都不算最出色的史阿。也不会被王越私下里评价为,最适合做刺客的那一个。

“赵氏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过,俺可没有这么多耐性,去查什么幕后之人。你这颗脑袋,要是割下来,应当也抵得过赵氏的二十金了……”

“不要!某有话说!”

刘潇吓了一跳,急忙开口讨饶。

难得的是。在这种情形下,他居然还记得压低了声线,以免惊动家中其他人,惹得对方一剑把自己给杀了。

史阿虽然蒙着脸,但是,那道鹰隼般的目光,已经透露出他的意思。刘潇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当然知道。现在最紧要的,是赶快将自己的嫌疑洗脱。

“某前些天去赵氏。只是听得赵氏有动静,想要乘机捞几个小钱花花。要知道,某手下那百十号人,一个月也要花销几万钱。”

“说重要的!”

“是,是。就在赵风,哦不。赵堡主遇害前四、五日,某在县中巡逻,突然发现一群马贩子,大约三十人,从乡间经过。”

“某瞧着这伙人。神情动作,与寻常商贾大大的不同,倒像是群杀人放火的,心里有些怀疑,便带队拦住这些‘马贩子’。”

“谁想到,这些‘马贩子’,抬手就拿出一个‘铜印黑绶’,说他们是某汉军军侯的部下,有些私货要卖。某见他们气势汹汹,定然有些依恃,便不敢多问,放他们过去。”

“不过,这事儿有些蹊跷,某也不敢擅作主张,急忙去请示县令。不料,县令听了,不以为意,反而叮嘱某,若是以后再遇见这些人,就当是没看见。”

“县令都这样说了,某当然只好遵命。要知道,某家县令,可是由王刺史征辟的心腹人儿。在这个冀州境内,还有人敢和王刺史过不去的吗?”

“过了几日,赵堡主遇害的消息传来,某心里其实就记挂了几分。接下来,某在乡间巡视,你猜又看见了谁?”

见刘潇都被人制服了,居然还有心在这里卖关子,这份胆量,让史阿心中也有几分欣赏。不过,目下这种场合,他最适合的举动,就是连着剑鞘,在刘潇的脸上轻轻一抽。

“说罢。”

挨了这一下,刘潇却反而放松了几分。既然对方对自己所说的感兴趣,那这条命多半就保得住。

“是,是。某在乡间,居然又看见那伙人。只不过,这次这些家伙,不是马贩子了,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粮贩子。”

听到“粮贩子”这个词,史阿的心思一动。

——赵风遇袭身亡的时候,不正是在给太行军运粮的路上吗?

在这一点上,刘潇的怀疑,与史阿一致。

“某听说,赵堡主是在贩粮的路上,遭遇劫匪的。某算了算时间,这些人出没的时间,正好能对的上!”

“可是,兄弟你也知道,这些人可是与县令有关系的。某一个区区贼曹吏,怎么敢违抗县令的意思?”

史阿对刘潇的辩解不感兴趣。他只对此事的线索感兴趣。

“这些人,是向哪里离去的?”

刘潇想了想,非常配合的答道:

“大概是向东南。兄弟,赵堡主之事,真的与某一点儿干系都没有。以赵堡主的一身本事,某家这样的身手,就是来上十个,也远不是赵堡主的对手啊!”

刘潇奉承的这些话,史阿当然听不进去。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突然出剑,挑断了绑住刘潇的绳索。

“今晚之事,若是泄露,你的小命难保。你可心中有数?”

刘潇虽然手脚脱困,面对派头十足的对方,依然不敢违逆。接下来,史阿的动作,就让他大惊失色。

史阿出剑。

剑上“战炁”四溢。

这一剑的目标,是刘潇摆放在卧房里的一件心爱之物:一件据说是从周朝的墓地里,挖出来的青铜爵。

这个青铜爵。刘潇经常拿在手中把玩,自然知道,这东西可是青铜铸就,真材实料,毫无虚假。

但是,史阿一剑削过。这个青铜爵,看起来,只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直到史阿离去之后,刘潇伸手去检查,才发现,这件青铜爵,居然已经被史阿的那一剑,从中削成了上下两半!

刘潇也练过剑,当然知道。想要达到如此效果,需要多么可怕的实力。一想到自己居然招惹过这样的高手,刘潇的额头,就难免有些冷汗。

这一剑,旨在示威,效果相当的好。

不提刘潇在卧房里心惊胆颤,史阿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真定县城。向东南方出发,一路打听有关马贩子和粮贩子的消息。

冀州是天下大州。产粮极多;又靠近并州和幽州,贩马的人也是比比皆是。史阿一个人四处打听,效果并不是太好。但是,史阿的运气,无疑相当不错。这天,他正在管道上走着。突然看见了一队“奇怪”的人。

所谓“奇怪”,并不是指这些人长得奇形怪状,而是指这些人的气质。

气质若只是“彪悍”、“好斗”之流,史阿并不会太过于在意。毕竟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那是天下的公认。但是。这些人虽然个个带着杀气,却偏偏又有一种气质,将这些杀气很好的束缚了起来。

史阿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这种气质,就是太行军战兵中最普遍的那种气质。不,准确的说,那不是一种气质,而是一种素养,一种精锐战士才有的素养。这种素养,就是:

——纪律。

张狂所部,最重纪律。张狂在训练部下时,恨不得将部下,都训练成只知道服从的机器人。所以,张狂的部下,纪律之严明,是史阿走南闯北多年,却从未见过的。

由于纪律被强调得太多,故此,张狂所部,走出来都有一种很刻板的感觉。例如,走路要先起左脚,坐下时双手要摆好,吃饭时不得分心等等。

如今,这种刻板,居然在一群推着马料赶路的仆役身上出现,未免让史阿有些奇怪。

然后,史阿眼睛一亮,悄悄的拨转马头,跟了上去。

为了避免怀疑,史阿只能隔着一、二十里,远远的吊在后面。

一路上,史阿小心的打探这行人的落脚点,隐隐的发现了一张复杂庞大的关系网。

两天后,这群人在进入了一处庄园后,突然就不见了。但是,史阿却一点儿也没有焦虑的意思。

果然,很快消息传来,三十里外的赵国中丘县,一家与阉党关系密切的豪强,在坞堡中遭到袭击,死伤惨重。

三天后,被史阿吊着的那伙人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运的是布帛。

偏偏根据史阿的打探,遭袭的豪强,就是以布帛生意而闻名于赵国的。

接下来,史阿继续跟着这些人兜兜转转。当这伙人在一处庄园再一次消失时,史阿依然不急。他很干脆的跑到了,距离庄园五十里处的一座兵营门前,前去拜访一个在雒阳认识的老朋友。

史阿的老朋友,原来在南军中干了一个什长。后来,为了升官,此人自愿跑到了冀州,在刺史王芬的手下,谋了一个队率的职位,目前正在向屯长之位攀登。

此人与史阿原本关系一般。不过,他乡遇故知,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他又知道史阿向来热衷于仕途,以为史阿这次前来,是想看看在冀州军中,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位置。

有朋友的保证,此时又不是什么战时,史阿在军营里四处看看,也没有什么人来管他。很快的,史阿就找到了这次进入军营的目标。

——这些人,居然是冀州都尉的亲兵?(未完待续……)

第5节 麹义观局势

东汉时节,朝廷省略都尉,其职由太守兼任,只在边郡继续保持都尉及属国都尉,或出现极端情况时,临时设立,事了则罢。就像数年前,与张狂在兖州几度交手的都尉鲍信,就是在黄巾起义时临时任命的,在黄巾军被彻底击败后,便被撤去都尉一职,转为议郎。

目前的冀州都尉,是冀州刺史王芬以防备“太行贼”的名义,临时任命的,用于指挥冀州州师。如今太行军已经被汉室招安,冀州刺史王芬依然继续留着州都尉的存在,隐约的已经引起少数非亲信的冀州官吏议论了。

现任冀州都尉,姓麹名义,字向道,是西平大族麹氏的分支,在凉州也颇有名声。此人久居凉州,晓习羌斗,在中平元年【184年】,随当时的北地太守皇甫嵩,来到关东,镇压“黄巾之乱”。

在转任中郎将的皇甫嵩平定了冀州黄巾之后,为了威慑冀州的乱党残余,皇甫嵩便将麹义留在冀州。后来王芬接任冀州刺史,对麹义也极为赏识,极力推荐麹义出任冀州州师都尉,执掌冀州州师。

都尉一职,可是秩比二千石的要职。麹义以一个关西人的身份,却在堪称人才辈出之地的冀州,独占这么一个要职,明里暗里所受到的压力,自然不会小。

好在麹义一来背后有冀州刺史王芬撑腰,二来所部士卒战力精悍,特别是亲兵三百人,号称“先登”,在历次剿匪平叛中,战必胜,攻必克。威震冀州。如此一来,麹义才算是压制住了并州的诸多郡国兵。

根据史阿的暗中调查,自从今年年初以来,麹义屡次派出小队的先登亲兵,出去做些秘密的勾当。赵风之死,多半便与麹义脱不了关系。但是。以麹义一个外来户的身份,怎么能够在冀州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劫掠许多次,却从未被查出来过呢?

很显然,麹义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势力。

这样的推想,让在一旁秘密观察的史阿,心中极为沉重。

在冀州,有能力做麹义靠山的势力。寥寥无几。其中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个人。

冀州刺史王芬。

可是,这就是史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一件事。

先不说为了调动麹义的部众,动员沿途的掩护力量,而所需要花费的代价,根本就不值得去袭击几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小土豪。按照官场的惯例,冀州出了这种恶性的劫掠事件,朝廷必然要将责任算在冀州刺史的头上。

光是劫掠的那点儿财货。能够抵得上这些事件,对王芬官声所造成的损失吗?

史阿的这些问题。只有王芬才能回答得了。即使是麹义本人,也只是简单的接受刺史王芬的秘密指令,派出可靠的精兵强将,到指定的地方,去做一些平常训练中需要做到的事情。

至于这些事情做下之后,会惹出什么样的后果。麹义并不关心。或者说,他关心了也没用。

麹义今年三十五岁,身高八尺三寸,相貌威严,身体依然处于巅峰。而经验也足够丰富,正是一名武将一生中最为精华的年纪。

自二十岁那一年,麹义以良家子的身份参加凉州边军,他一路上依靠战功,从什长一路升上来,到达目前这个秩比二千石的位置,已经是麹义个人可以攀爬的官场最高位置了。

在汉军中,二千石以下的位置,还可以依靠战功来搏一搏。但是,到了二千石这个级别,战功的作用,就变得比较次要了。如果身后没有足够的势力支撑,在这个级别的官位上蹉跎一辈子,也是正常得很。

西平麹氏只是地方上的小豪强,在朝廷中根本说不上话。麹义若是想要继续上进,就必须投靠一个实力足够强,但是手头却缺少兵权的朝廷势力。

虽然只是朝堂的外围人员,麹义对当前朝廷的派系划分,还是略知一二的。

当今汉室朝廷,由于天子的有意安排,大致可以分为三大块势力。

第一大势力,自然是常年控制着宫廷和内朝的宦官,主导人物,便是大名鼎鼎的“十常侍”。

这一派势力,依靠天子的宠信,牢牢把持了守卫宫廷的大汉南军,称霸于帝都雒阳。但是,阉党宦官们在州郡地方上,并没有什么根基。而且,十常侍们在民间的名声极坏。麹义若不是别无选择,不会投向这些阉党宦官。

别的不说,当年威名赫赫的“凉州三明”之一,以自损四百,杀羌人乱党三万八千余人,俘获家畜四十二万七千头,威震天下的段颎,在投靠宦官一派后,固然得以官至太尉。但是,由于天下士人对宦官一系的仇视,段颎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被逼自杀。

麹义自恃比不了故段太尉的英雄了得。连段颎都落到如此田地,麹义当然不敢步他的后尘。

第二大势力,是以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为首的中立官僚世家。

这些世家,虽然也算是士人一脉,却在朝廷斗争中,向来保持着微妙的中立。由于这一派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崇尚埋头做事,把握朝中的实权,属于汉室朝廷的官场中坚力量。

无论哪一派得势,都离不开这些在朝中有能力治理天下,在治理地方时堪称经验丰富的老官吏。凭借这一点,让官僚世家们,向来在阵营选择上游刃有余,进退自如。

例如,建宁二年【169年】,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谋诛宦官,结果事泄兵败。在这场激烈的斗争中,中立官僚世家不但毫发未损,反而借机合理合法的大肆接收失败者的遗产。大将军窦武,家产价值近百亿钱,其中汝南袁氏一族,就从中接收了至少三十亿的田宅土地。

发展到现在,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都已经是号称“四世三公”的天下顶级世家。如果单以根基之深厚。实力之强大,另外两派都无法相比。

只是,这一派向来推行中庸之道,以维护朝堂稳定为己任,最擅长和稀泥。更兼其内部的山头甚多,两大巨头。袁氏和杨氏之间,也是面和心不合,很少能够统一行事,这才在朝廷中不显得过于强大。

麹义是很想加入这一派中去的。可惜,无论是弘农杨氏,还是汝南袁氏,以他们的根基之深厚,阵营里根本不缺精兵良将。

相反,为了避嫌。中立官僚世家还必须抑制己方在军中的扩张,以确保己方的子侄,能够在军中立足,而不被另两派同时打压。麹义虽然有心,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真可谓是无可奈何。

至于第三大势力,便是新近崛起的外戚势力和党人势力。

严格算起来,外戚势力与党人势力。其实根本不是一回事。早在几十年以前,在宦官们还未曾崛起的时候。外戚一方与党人的前身,也就是“清流”势力,可是斗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那时候,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一天,外戚与党人能亲密的联起手来。共同合力对抗朝中的政敌?

所谓世事难料,正在于此。

外戚势力的代表,是近十年以来,才算是真正崛起的大将军何进。何进一派,原本走的是宦官“十常侍”的门路。自从四年前借助“黄巾之乱”。何进得以任职大将军,双方的关系才渐渐远行。

作为在朝廷中显得势单力薄的一派,何进这个大将军,比起前任的窦武、窦宪、梁冀等人,可是憋屈得多。就连京中的太学生们,都敢公然讥讽何进的出身,生生将出身士人的何进,说成是“屠夫出身”。

至于党人势力,虽然有不少天下知名的大名士,可是有鉴于朝廷的“党锢”政策,直到四年前才真正解除,那些被赦免的党人们,虽然纷纷得到起复,毕竟时日尚短,势力多分布在地方州郡,还不能真正的影响到朝廷事物。

这两派,虽然立场完全不同,可是恰恰优势正好互补。为了双方的共同利益,何进大肆征辟党人,进入他的大将军幕府。而党人们也借助大将军的威势,谋求对朝政的影响。可以说,正是有了党人在背后的支援,大将军何进,才真正拥有影响朝廷决策的权势。

当然,这样一来,原本身为盟友的宦官一派,自然将大将军何进,视作最大的敌人。就算有何太后在中间调节,也无法化解双方的矛盾。只是,有了何太后这个缓冲,何进与宦官的关系,不至于彻底破裂罢了。

冀州刺史王芬,正是党人之中,位列“八厨”之一的大名士。所谓“厨”者,可不是后世的厨师。在汉时,那是用来称赞那些能以家财救济世人的名士。度尚 、张邈 、王芬 、刘儒 、胡毋班 、秦周 、蕃向 、王章八人,便是众党人所公认的“八厨”。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麹义其实是属于党人一脉的军队将领。虽然并不是太如麹义所愿,但也不是一个多么差劲的选择。

但是,对于王芬下令,偷偷袭杀靠近太行山一带的小豪强这件事,麹义其实也很难理解。他能想到的理由,便是可以借此营造出冀州局势动荡的局面,以确保冀州州师不被解散。

安抚完秘密执行杀伐任务回来的亲兵之后,麹义再次打开刚刚收到的一支竹简,看着上面的命令,心中隐隐不安。

竹简上的命令,非常简单,只有寥寥几个字。

——八月初三前至高邑商议大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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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王芬谋大事

高邑,是冀州刺史的目前的治所。

在大汉朝的初期,原本刺史一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设立的。所以,每一个新上任的刺史,都有权利自行挑选治所。王芬为了有效的压制冀州境内的黄巾余孽,特地将治所选在高邑,就是看中了高邑离巨鹿郡近,又靠近太行山的位置。

对于王刺史笔下的大事,麹义其实没有兴趣。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武人,除了打仗,对国家大事并没有多少发言权。麹义就算到了高邑,王刺史的大事,他也只有听的份。他要是想发表些个人见解,也绝不会被王芬看重。

由于时间充分,麹义又在营中,训练了几天兵马,这才踏上了前往高邑的路途。不一日,路程就走完了。赶在八月初一这一天,麹义一行人,不急不缓的来到刺史所在的寺所,拜见刺史王芬。

王芬已经年过五旬,须发半白。但是,他那双鹰隼般的狭长眼睛,依然炯炯有神,每当盯住谁,谁就会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麹义虽然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可若是被王芬盯着,也会不自觉的运起体内的“战炁”,以加强心中的安全感。

“向道【麹义】,来的正好!吾给你介绍,这位是故陈太傅之子陈逸、陈伯闲;这位是平原襄楷先生。”

麹义一听,急忙对王芬的两名客人行礼。

故陈太傅,指的是党人中号称“三君”之一的陈蕃、陈仲举。平原襄楷,则是当今世上,名声最著的方士,星象、占卜、相面之术,号称天下第一。以两位客人的身份。自然当得起麹义的大礼。

只是,麹义对这两个人虽然有所耳闻,却不熟悉。当王芬接下来与麹义讨论兵事的时候,这两人居然毫无避讳让开之意,难免让麹义心中,分外疑惑。

王芬这次将麹义叫来。是告诉麹义可以扩军的消息。

数月前,王芬以冀州有贼寇屡屡劫掠郡县为理由,向朝廷上书,请求允许冀州组建新军,用于扫除贼寇。朝廷在得到近来屡屡发生的,贼寇杀掠地方的可信线报之后,最后终于同意,让冀州自行组建新军,以防备贼寇。

“向道。天子今年年末,有意衣锦还乡,回河间旧宅祭祖。时间紧迫,你务必在天子还乡之前,将这三千人招募训练完毕,以拱卫天子!”

麹义的心中一沉。从朝廷拨下来的三千兵额,居然能牵扯到天子身上,这不得不让麹义感觉到压力。

不过。为将者,又岂会嫌自己手下的兵力太多?

当王芬非常痛快的将招募士卒、编组新军所需要的钱粮布帛之类军需。统统拨付到位以后,麹义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这些军中事物,必能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如若不然,甘愿立下军令状。

听到这话,王芬大喜。很是勉力了麹义一番。第二天,麹义就带着刺史的手令,从州府府库中领取了一千万钱,作为初期的招募费用,返回了冀州州师的军营。

送走了都尉麹义。王芬返回内室,询问方士襄楷:

“大师,麹义此人,面相如何?”

襄楷大师虽然据说年已七十,看上去却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他身穿锦袍,手持节杖,一眼看上去,就是神仙中人的模样。见王芬问起,襄楷大师便笑着回道:

“此人面相,有破军之能。吾观其以后,当有多番大胜,击破天下强军。不过,此人心怀桀骜,最后当为上官所忌,终被打压,寿考不终。”

——这人是个大将之才,能打很多胜仗。不过,最终会因为桀骜不逊,被上司打压,不得善终。

襄楷大师对麹义的评价,可是太符合王芬的心意了。对王芬来说,麹义区区一介武夫,能够在自己的使用下,当大事发生的时候,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便已经足够。事后,此人的死活就变得不再重要了。若是此人胆敢对上官不敬,打压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听了这个评价,王芬与陈逸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就此揭过,再也不提麹义此人。

“如今诸事皆备,就等天子的车驾,进入冀州了。”

陈逸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对王芬和襄楷说道。

“吾已通知多位名士豪杰,八月十五,共会于此,同商大计!”

王芬虽然早已过了容易激动的年纪,这一次,依然忍不住流露出一阵兴奋。

王芬的兴奋,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建宁元年【168年】到中平元年【184年】,天下的党人,已经被朝中的奸佞依托皇权,禁锢了整整十六年之久!

多少正直之士,被阉竖们下狱迫害,死者累累?

多少清贵之士,不得不破家逃难,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这一十六年里,党人们在被捕、被杀、被迫逃亡的过程中,所积累下的怨恨,又岂是天子区区一道轻飘飘的赦免令,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虽然事情是阉竖们做下的,但是,身为天子的刘宏,却不曾对此表示反对。光是从这一点来说,党人们就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刘宏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

所以,在得到朝廷颁布的赦免令之后,不管党人们是不是出仕,心头对当今天子刘宏的怨恨,依然隐隐保留。一些怨恨重的党人,更是私下里提出,应当学习伊、霍之事,以正汉室!

伊、霍之事,是什么事情呢?如果对史书略有了解的,便能明白。

伊,是指伊尹;霍,则是霍光。两个人在史书上最为著名的事迹,就是各自正式废黜了一位天子!

自古以来,天子之位,都是终身制的。真要说起来,被人谋害而死的天子,数目其实不少。但是,被辅佐的臣子当众废黜的,有史以来,却只有两位。

被伊尹流放于“桐宫”的商朝天子“太甲”,和被霍光废黜的大汉武皇帝之孙,大汉废帝,后被转封为昌邑王的“刘胥”。

天子之位,重在其至高无上的权柄。若是天子本身都会被他人废黜,那天子之位还有什么可以显得特别神圣的地方?

所以,只要身为天子,不管贤能或者痴愚,都不会对能够废立天子之臣有任何好感。而身为人臣者,也以被人视为“伊、霍”为大忌。但凡沾染上这一条的臣子,若没有篡逆成功,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连这种言论都敢在私下发表,由此可见,党人们对当今天子的态度。

在发表这种堪称“大逆不道”言论的党人里,王芬赫然名列其中。只不过,他在被重新起复之后,并没能留在朝廷中央,而是被外放到冀州,去收拾黄巾之乱留下来的烂摊子。所以,就算王芬想要废立天子,也是鞭长莫及。

然而,事情在去年,也就是中平四年【187年】发生了转机。

当时,陈逸与襄楷相携来王芬府上拜访。突然,一天夜里,天空发生了异象。

王芬不懂天象,可是,前来拜访的襄楷,却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天象大师。他观察到那天的天象之后,情绪变得十分高涨。陈逸见了,便去询问襄楷。然后,他从襄楷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他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的好消息:

——紫薇冲斗,白虎坐宫,天象显示不利于宦官,黄门、常侍这回真的要被灭族了!

襄楷的解释,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只是,陈逸对于襄楷大师满口悼尤旗啊,紫微星啊什么的术语并不感兴趣。陈逸只要知道,阉竖们很快就要倒大霉,这就够啦!

陈逸身为当年党人“三君”中陈蕃的儿子,对于害死父亲,让自己家破人亡,不得不东躲西藏十七年的阉竖们,自然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是,他本身并无实力,想要诛杀阉竖,却是有心无力。

所以,陈逸果断的找上了王芬。

王芬本人对阉竖的痛恨,并不比陈逸差多少。不过,他好歹也是在地方上施政多年的能吏,考虑起事情来,还是比较全面的。

阉竖的势力,其实并不难对付。关键在于,这些阉竖的身后,有当朝天子在背后撑腰。

所以,想要诛杀这些奸佞小人,就必须先打倒当今的天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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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大事多磨砺

——打倒当今天子……

这个念头在王芬头脑里一出现,就仿佛入了魔一般,挥之不去。

正当王芬在脑中反复盘算,应当如何打倒当今天子之时,突然从帝都雒阳,传来了一个极为利好的消息:

——天子刘宏,由于离开老家河间国太久,打算在近期,返回河间国的旧宅,巡视北方,顺便祭祖。

要说这位刘宏皇帝,也是类似于后世中了彩票的彩民。他本来继承父亲刘苌的爵位,被封为解渡亭侯,是汉章帝的玄孙,汉桓帝的堂侄。

大汉宗亲的身份,虽然比起一般的平民,要高贵得多。但由于他这一枝没有出什么人才,在经济上,一直有些窘迫,日子倒也未必有多么舒心。刘宏后来贪财的性子,可以认定,必然受到幼年时期生活状态的影响。

永康元年【167年】,汉桓帝刘志三十四岁而终,但身后并无子嗣。年轻的窦皇后【桓帝死后被尊为太后】及其父亲窦武,为了能够在将来继续把持朝政,在经过与其余朝中重臣的争论后,把继承人的年龄,设定在少年段。

通过对汉桓帝刘志的近亲进行挑选,最终,十二岁的刘宏,成为窦武与朝廷重臣都同意的继位人选。

接下来,宗室刘儵,以光禄大夫身份,与中常侍曹节,带领中黄门、虎贲、羽林军一千多人,前往河间迎接刘宏。

建宁元年【168年】正月二十日,刘宏来到夏门亭,窦武亲自持节,用青盖车把他迎入殿内。第二天,刘宏登基称帝,正式成为东汉第十一位皇帝。

刘宏自从成为天子之后。还从来没有返回过河间老家。所以,当刘宏对身边的“十常侍”透露这个念头以后,朝中上上下下,都没有什么理由来阻止刘宏这一次的出行。

唯一困扰天子出行的,便是这次出行所需要的花费。但是,当刘宏慷慨的愿意用“万金堂”来支付这次出行的费用后。最后的阻力,也消失了。

对于王芬来说,天子要返乡祭祖,那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河间国在冀州,王芬身为冀州刺史,完全可以将河间国当做自己的主场。只要王芬到时候,手中能够掌握足够多的兵力,到时候凭借重兵在手,想要废黜天子。也不是不可能了!

刘宏若被废黜,“十常侍”之流的阉竖,还能掀起什么风波吗?

受到这个大好消息的鼓舞,王芬自此对襄楷大师的话语深信不疑。他一方面策划冀州境内的一系列贼寇袭击事件,一方面四处写信,邀请志同道合的党人和名士,参与这一次惊天大计。

于是,张狂的大舅子赵风。就是在这样的一种背景下,成为了无辜的牺牲者。特别是当王芬对盘踞太行山一带的张狂本来就心有怨念的情况下。凡是与太行军关系密切的冀州豪强,都成为麹义优先考虑的打击目标。

王芬当然不会在意区区一个赵风的性命。实际上,他连盘踞太行山的张狂,也不太放在眼里。王芬真正重视的人物,都是如南阳名士许攸、沛国名士周旌、平原名士陶丘洪之类的士人。

除了上述人物,王芬还写了一封信。给本来托病隐居乡间,中平四年五月刚刚起复为议郎的前太尉曹嵩之子曹。王芬自然不是看中了名声不显的曹,他这是试图通过曹这条线,搭上前太尉曹嵩这一派。

曹是费亭侯曹腾之孙。多年担任宫中“大长秋”一职的曹腾,虽然是个宦官。却以举荐贤人,胸怀宽广而闻名于世。曹腾举荐的名士,如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等人,现在都是朝廷中的知名公卿。

正因为如此,所以曹腾这一派,向来并不被算作纯粹的宦官一系。曹在日常的言行举止,也体现出对宦官派系的疏远。按照智计闻名于天下的许攸所说,曹这小子接到信件,就算不同意加入,也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而一旦曹被拉入同伙,拥有曹腾一派的大力支持,在废黜天子的时候,遭到的阻力,无疑就会小上很多。

许攸此人,虽然还没有出仕,但是常年与“天下楷模袁本初”混在一块,隐然可以当做袁绍、袁本初的代言人。事实上,正是许攸在接到王芬的邀请后,立刻跑过来,帮助王芬出谋划策,才真正坚定了王芬做出这番大事情的决心。

要知道,袁绍身为汝南袁氏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又娶了前一辈的“天下楷模李元礼”李膺之女为妻,无论是在汝南袁氏内部,还是在天下党人心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就算袁绍顾忌自己的身份,不肯出面支持,有了许攸这个袁绍死党的加入,也就意味着袁绍肯定会在暗中,帮助王芬的计划顺利实现。

如今,大事都做好了准备,王芬心情很好,在处理完政务之后,就会回到密室,与陈逸、襄楷等人议论天下大事。等到八月中旬,许攸、周旌、陶丘洪、曹等人汇聚一堂,王芬再与这些天下英杰一齐,将整个行动过程好好整理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世事皆有意外。许攸等人还没有到来,王芬先收到了一封曹寄来的信件。

信件是用丝帛写成的,足见曹对此事的重视。王芬虽然从曹的来信,预感到曹这次怕是不会来到了,看见曹如此重视此事,心中的不悦,还是略略减轻了几分。

当着陈逸和襄楷的面,王芬打开信件,粗粗读了一遍,立刻勃然大怒,叫道:

“无知小子,阉人之后,果然不足以谋大事!”

陈逸和襄楷吃了一惊,急忙接过曹的信件,观看其内容。但见丝帛上面,用漂亮的飞白体写着:

“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

“伊尹怀至忠之诚,据宰臣之势,处官司之上,故进退废置,计从事立。及至霍光受讬国之任,藉宗臣之位,内因太后秉政之重,外有群卿同欲之势,昌邑即位日浅,未有贵宠,朝乏谠臣,议出密近,故计行如转圜,事成如摧朽。”

“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诸君自度,结众连党,何若七国?合肥之贵,孰若吴、楚?而造作非常,**必克,不亦危乎?”

——这废立皇帝的事,是天下间最不祥的。古代人有权衡成败、计较轻重然后施行的,只有伊尹和霍光。

——伊尹是心怀至忠的诚意,又据有宰相的权势,位列百官之上,所以废立皇帝,才会计划得成,完成废立。

——等到了霍光,他先受到了先帝托国的重任,又凭借皇室宗亲的地位,而且内有太后秉政的权重,外有群臣同心的大势,加上昌邑王即位没多久,没有贵重宠幸的人,朝中也缺少同心的官员,他的话只能通过侍从表达,所以霍光计策施行便宜迅速,事情完成就像摧枯立朽。

——现在各位只见到古人成功的容易,没有看清当前的困难。各位好好想想,你们结众连党,与七王之乱有什么差别?合肥侯之贵,孰若吴、楚?而且你们现在做的乃是非常之事,希望按照意愿成就大事,不是很危险吗?

陈逸和襄楷看完,默然无语。曹这是明确的拒绝了王芬的提议,而且拒绝的理由极为坚定,就是不看好此事成功的几率。

“看来,不止是陶丘洪一个人,反对吾等的计划啊!”

陈逸苦笑着说道。见到王芬露出疑惑的表情,襄楷从一旁拿出一张帛书,递给王芬。纸片上的内容,正是拒绝参与行动,落款人,写着陶丘洪。

“陶丘洪居然也如此胆小怕事吗?”

王芬皱眉问道。

襄楷摇摇头,他作为平原人,对同郡的士人自然更加了解,解释道:

“陶秋生向来急公近义,以天下为己任。这番言论,绝不像是他自己的。听说他最近与‘龙头’华歆交往密切,华歆向来行事谨慎,只怕多半是他,劝阻了陶秋生。1”

三人议论了一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愁眉苦脸了半晌,王芬三人,从密室里出来,正要各自散去。忽然,襄楷大师对着院中的一棵大树,大喝一声:

“什么人!”

伴随着这一声蕴藏内劲的大喝,一个人影,在树后晃了一晃。王芬身边的两名亲随,一见居然有人潜入刺史府,急忙拔剑,将王芬护卫在身后,同时大声叫道:

“有刺客!来人!”

王芬的亲卫拔剑相待,却不料那潜入者根本没有上前刺杀的意思,反而转身就逃。这时候,王芬三人,突然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如果此人不是刺客,那会是什么?

——密探?

三人刚刚才密谋完“大逆”之事,对事情无疑会比较的敏感。一想到这个潜入者,可能会将刚才三人密谋之事泄露出去,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越发的阴沉!

“不可让他逃走!”

王芬话语刚落,一旁的襄楷大师,已经纵身冲出,只留下一句:

“吾来擒他!”(未完待续……)

ps: 1生,是对晚辈士人的称呼之一。公,是对年长位高之人的尊称。

晚上去丈母娘家吃饭,晚了些,抱歉。

第8节 小人偏遇吉

襄楷大师,乃是当今天下最着名的方士。

所谓方士,是道士的一个分支。虽然襄楷大师最出名的,是星象、风水之术,但是,作为可以与已经逝世的“大贤良师”齐名的方术大师,襄楷的手段,自然是极为了得。

入侵者在花园中的大树和灌木丛里奔腾跳跃,逃得极快。然而,看起来在后边慢腾腾追赶的襄楷大师,与入侵者的距离,却在显着的缩小。

这中看起来极为古怪的情形,就是全天下掌握者不超过五人的顶尖道术——“缩地术”的效果。毕竟,襄楷大师都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自然不可能像年轻人跑得那么快。唯有动用神秘莫测的道术,才有希望追上奔逃神速的入侵者。

当然,发动道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于事出突然,没有任何准备,襄楷大师的道术,只能持续短短片刻。而且,为了消除发动“缩地术”的反噬,在半个时辰之内,襄楷大师不能发出第二次道术。

再迈了两步,襄楷大师的手掌,已经可以触及入侵者的脊背了!

但是,入侵者比襄楷大师预料中,要难缠的多!

襄楷大师一掌拍出,入侵者却身体一扭,使得襄楷大师这一掌,由拍向对方的背后,变成拍向对方的肩头。

如果对方的肩头被拍中,以襄楷大师的掌力,必然能够震断对方一、两根骨头。可是,入侵者肩头下方的腋窝,偏偏在这时,突然冒出一截剑尖!

襄楷大师一惊,急忙撤手,避过对方的诡秘一剑。但见此时。入侵者身体一转,居然不逃了,对着襄楷大师,迎头刺出十一剑,剑剑不离襄楷大师的要害!

——乱披风剑法?

襄楷大师心中辨认着对方的剑法,从不离手的节杖猛然扬起。只一招,就破尽了对方的十一剑!

剑招被破的入侵者,丝毫不见慌乱。见襄楷大师的节杖挥来,身体又是一偏,猛然出手,捞中了节杖的一头,掌心一发力,居然想要将这根节杖夺过来!

——空手入白刃?

面对节杖上传来的大力,襄楷大师也不争抢。顺手一推,居然将节杖投向对方手中。

然而,偏偏是这样一下奇怪的举动,却让对手抓不住节杖。襄楷大师顺手一捞,七尺长的节杖,便又回到了大师手中。

入侵者也没有料到,对手武技居然高明如斯。此人怔了一怔,立刻又反应过来。继续奔逃。一边奔逃,入侵者还一边出剑。抵挡襄楷大师的节杖攻击。

“破箭式?”

襄楷大师越打越心惊。他倒不是怕了对手的武技,而是从对手的武技中,发现了一个老朋友的痕迹。

两人边打边跑,交手上百步。襄楷大师虽然占了些上风,可是对方一意逃跑,他也拦截不住。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襄楷大师毕竟年纪大了,后力不济。等到入侵者拼着挨上襄楷大师一杖,吐着血翻过刺史府的围墙,襄楷大师也就只好在大口的喘息中。停下了追击。

“如何,贼子抓住了么?”

见到襄楷大师返回,王芬急忙问道:

“未曾抓住,让那人逃走了。”

襄楷大师毕竟不是以武技出名。自保当然无忧,但要是与人对战,却不是他的长项。王芬刚刚这样给襄楷大师解释,却见襄楷大师一脸沉重的低声道:

“刚才那人,只怕是从雒阳来的。”

“雒阳?”

这个地名,无疑刺中了王芬、陈逸等人的神经。

“何以见得?”

襄楷大师低声解释:

“吾与刚才那人,交手数十招。那人所学武技,极为繁杂。天下间,若是有人能够将如此繁杂的武功,整理出来,教授给弟子,这样的能人,不超过三人。”

“哪三个人?”

“一个是京师虎贲王越,一个是河北刀王蔡阳,还有一个,是太平道管亥。不过,比起前二人来,管亥只能算是勉强。”

王芬关心的问道:

“以大师之见,那贼子,该是何人所教?”

“若是老朽没有认错,此人应当是京师王越座下最得意的四大弟子之一,妙手史阿。一年半前,吾在雒阳见过此人一面。此人虽然武技并非王越座下最强者,但那手‘空手入白刃’之技,只怕已经不在他师傅之下。如今他虽然蒙面,却瞒不得老夫之眼。”

听完襄楷大师的判断,王芬沉默了。

史阿是谁,王芬没有听说过。可是史阿的师傅王越,却是天下知名人物。根据王芬所知,王越这人极为热心仕途,一心想要凭着一身武技,从雒阳的权贵手中,得到一个六百石以上的官职。

以王越推导,他的弟子,多半也是奔走在雒阳权贵门下,希图混出一个出身的鹰犬走狗之流。

“不知这个史阿,是哪位朝臣派出来的?”

“不管是谁,必然是敌非友。若是吾等的友人,需要悄悄潜入府邸,刺探吾等的大事吗?”

王芬说完这些话,心情变得愈发的恶劣了。

王芬三人的这些行为,按照律法所载,属于“谋大逆”,一旦行为被泄露,是要被株连三族的。如今,居然有人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由此可能带来的后果,那真是不堪设想!

当然,也有可能的是,这个史阿虽然潜入刺史府,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是,这种推测,总是不能让人放心罢了。

“要不要出动郡兵,搜捕此贼?”

“不必了。以那人的身手,没有足够的高手压阵,至少要动用近万人,才可能拦得住他。如此劳师动众,所图也很难实现,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襄楷大师对王芬说道。

这时,密室之外,响起了王芬亲随的呼唤。王芬出去片刻,进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无比。

“王公,有何为难?”

王芬咬牙切齿了一阵,这才说道:

“朝廷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太史令上言天子,观察到‘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断言“当有阴谋,不宜北行”!”

“啊!”

这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将满怀希望的诸人,打击得瞠目结舌。好半晌,襄楷才首先反应过来,沮丧的说道:

“大事去矣!原来吾等并非执行天命之人啊!”

王芬恨恨的说道:

“且让这些阉竖再多活几日。终有一天,天下志士,会将这等奸佞小人一扫而光!”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的时候,王芬的亲随来报:

“禀告刺史,南阳许先生到了!”

“哦?吾亲自去接。”

襄楷大师与陈逸在密室中等了片刻,就见王芬引了一位肤色微黑,身材瘦小的中年儒士进来。襄楷与陈逸都见过此人,一齐对此人行了一个礼:

“子远,别来无恙?”

子远,是许攸的字。不过,许攸这次,居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等此人进入密室,脱上的披风,众人见他却是一个身材魁梧,面貌威严的八尺大汉。若不是这人穿着儒士服,两人多半会将这人,看做一名赳赳武夫。

“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奔走之友’,何顒,何伯求!”

王芬等人一听,竖然起敬,纷纷再次大礼相见,道一声“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与众人见过礼,何顒毫不客气,开口便说道:

“诸君,形势危矣!”(未完待续……)

ps: 今天去乡下祭祖,结果晕车晕的一塌糊涂。为什么世界上居然有晕车这种症状呢?

不买车的理由果然很好很强大。

第9节 冀州一人故

王芬等人相顾对视,开口问道:

“愿闻其详。”

何顒也不坐下,直接站在室内,低声说道:

“我与本初【袁绍】,听子远介绍诸位欲行之事,深感诸位赤胆忠心,义薄云天,心中甚是向往。然而,一月之前,京师接连发生变故,天子如今改弦易辙,不再巡视河间。其中又有奸佞构陷王刺史,顒此来,就是通知诸位,及早准备,以应天变!”

许攸见几人还有些不明白,立刻在一旁解释。

原来,七月初,朝廷突然收到来自刚刚被招安不久的太行校尉的上书,称冀州出现盗贼,劫掠杀伤极大,连太行校尉的姻亲,都被盗贼所害。太行校尉据此,怀疑冀州刺史对这些盗贼有意纵放,可能从中有所勾连。

这封没凭没据的上书,本来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在尚书台进行筛选时,就会被处理掉,根本到不了天子的眼前。然而,作为党人最大政敌的宦官们,却故意将这封上书,送到了天子面前,借机攻诲冀州刺史王芬。

王芬在冀州西部,指使麹义所部进行的袭杀,表面上看起来毫无规律,其实还是避开了与党人关系密切的豪强大族们。相应的,与宦官关系密切的豪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宦官们整天在宫廷里勾心斗角,对于种种蛛丝马迹,那是再关注不过了。太行军一时间看不出来的事情,一被“十常侍”关注,立刻就露出了端倪。

本来,宦官们为了避嫌,还不好利用此事来攻诲王芬。如今,有局外人太行校尉张狂的上书。宦官们便可以趁机在天子耳边,夸大冀州目前的乱局。同时十常侍们还提出,冀州既然如此不安全,那天子的北巡河间之旅,就需要更加周密的安排。

刘宏地位再高,毕竟是从来没真正见识过战乱的人。被“十常侍”这么一吓唬。又听到在宦官控制下的太史令,说出“当有阴谋,不宜北行”的断语,天子居然就此打消了北巡河间故宅的计划,还准备下令,招王芬回京,询问冀州乱局之事。

这些消息,内幕错综复杂,若非何顒目前在大将军何进的幕府里任职。也得不到这些消息的细节。袁绍一方,与王芬关系密切,在政治上属于盟友。袁绍、何顒几人经过短暂的讨论后,决定让何顒秘密潜入冀州,通知王芬一党。正好何顒在路上遇见许攸,两人便结伴前来。

对于袁绍的通知,王芬极为感激。别的不说,单就何顒这个袁绍集团中的重量级人物。亲自来给王芬报信,这份恩情。就大了去了。

“本初的意思,是要如何?”

何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二十年前的党锢是怎么应对的,现在也就怎么应对。现在大事未泄,王公若是弃职而走,回乡隐居,想必朝廷也不会深究。”

听到这话。王芬等三人相互对视,皆是苦笑。

“怎么了?”

许攸觉得奇怪,急忙问道。他也是这件事的直接谋划者,一旦出了事,自然也逃不脱干系。

王芬也不隐瞒。将可能是史阿的入侵者一事,告诉何顒和许攸。

何顒与许攸相视一眼,居然也苦笑起来。

“这个人,应当就是史阿。刚才我与子远进城之时,正好看见此人。”

何顒摇摇头,说道。他号称“奔走之友”,与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若说人面之广,党人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史阿近来,多日未曾在雒阳出现,据说已经投奔了某二千石,担任郡中吏职。他既然出现,只怕王公之谋,真的已经泄漏了。”

何顒的话,让王芬等人彻底失望。

“张狂这个黄巾余孽,不是在并州讨伐匈奴吗?怎么会突然上书朝廷?”

面对陈逸的疑问,没有人答得出来。许攸眼珠一转,说道:

“听说张狂的妻室,极为善妒。张狂结婚多年,居然没有纳过小妾。那帮黄巾向来没有规矩。张狂的妻室死了兄长,说不定就直接拿张狂的校尉印绶上书了呢?”

这是一个笑话。不过,这个笑话,与事实其实相当接近。上书之事,的确与张狂关系不大。那是留守太行山的臧霸、沈富等人,在得到张狂的授权以后,以太行校尉的名义作的。

众人都听懂了这个笑话。不过,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何顒见到这般场景,鼓舞众人说道:

“诸公不用担心。当年党锢十七年,奸佞购捕如何急迫?我等还不是安然无恙,自由出入雒阳,无人可挡?据说天子身体不好,近来很是多病。诸公只要躲避数年,必然可以重返朝堂。”

听了何顒的话,众人都觉得有些安慰。只有王芬摇了摇头,说道:

“现在党人势力微弱,阉竖在一旁,时刻虎视眈眈。吾若逃走,必定会牵连到其余忠良。诸位可速速离散,若天子有责,吾一身当之!”

王芬的话,让其他人一个个神色大变,连呼“不可!”

“不必再劝,吾意已决。若吾一人可担下此事,也可免除阉竖以此为由,再次凌迫党人。诸公,以后的天下,就要看本初的了。吾在九泉之下,可是等着诸公的好消息啊!”

何顒等人劝了一会儿,见王芬态度坚定,又明白这是将事情的后果压制到最小的方法,只得各自散去。临走时,何顒特地带上了王芬的幼子,以保存王芬一脉的血裔。

八月中,从雒阳来的使者,将招王芬回京的诏书,交给王芬。第二天,王芬端正衣冠,端坐刺史府大堂,当着使者之面,从容饮鸩自尽。

这也算是王芬自作自受。他看轻了张狂的实力,以为张狂全力西顾,便没有在意这个“剧贼”,还故意让都尉麹义削弱张狂在冀州的潜势力,这才惹出了机密泄露的祸事。

王芬自尽的消息传回雒阳,朝堂一片哗然!

“一州刺史,为校尉逼迫,饮鸩身亡。黄巾余孽,何其猖獗!”

这是上书弹劾太行校尉张狂的。

“中官假贼寇之命,胁迫大臣,试问以后,大汉州郡,谁为治理?”

这是不满宦官在里面兴风作浪的。

“大将军携天下望,不可不明鉴是非,澄清朝堂!”

这是指责大将军何进的。

一时间,不明其中真相的言论,甚嚣尘上,搅动的大汉京师,一片鸡飞狗跳。就连本来在雒阳最受关注的“西园新军”编组,都失去了原有的关注。

当然,真正对大汉目前朝政了解深刻的官吏们,自然不会被区区一个王芬的死给触动了神经。一双双对大汉权柄的本质看得最为透彻的眼睛,依然紧紧盯住“西园新军”的编组。

所谓的“西园新军”,指的是天子在年前提出的,正准备组建的一支新的大汉常备军。由于天子将这支常备军的营地设立在雒阳西园,故而得名为“西园新军”。

大汉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向来执行“虚外实内”政策,裁剪州郡常备军,只在边境州郡保留原本的校尉和都尉编制。并且,天子还在京师雒阳,加强南军和北军两大军事力量,以保证对各处州郡在军力上的绝对优势。

其中,大汉南军又称宿卫军,分为虎贲郎、羽林郎、羽林左右骑、卫士等,总兵力编制为五千人左右。

大汉北军,则包括负责京师治安的“执金吾”约千人,以及被称为北军五校的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个校尉。这五校加起来,总兵力也约为五千人上下。

再加上部署在雒阳周围的黎阳营、雍营、长安营,分别防御洛阳以及长安方向,每营约集结一部,也就是千人左右的兵力。这一万四千人左右的职业兵员,就是大汉赫赫兵威的象征。

这些兵力,看似很少,其实却有些类似后世的“架子师”。在平时,朝廷为了节约军费,对每个校尉所部,只保留骨干精锐千人。可每当有战事发生,大汉就会以中央北军作为主力,加入大量临时征募的良家子,进行扩充。

这时候,一个校尉,以原有的千人为骨架,迅速征募新兵加入,在短短几天内,就可以让这个校尉,得到三千甚至更多的满员兵力。

按理来说,大汉经历了这么多年下来,凭借着这些兵力,一直能够有效的征讨四方,威服天下,也没有多少必要去扩张军队规模。毕竟,兵多了可是要花钱的。武人在当今的朝廷里地位固然不算很高,可是俸禄却绝不能低。要不然,那些武人凭什么要对汉室天子唯命是从?

只是,自从中平元年“黄巾之乱”以来,整个天下一直是动荡不休,兵戈四起。大汉北军被西羌的叛军拖住,迟迟没能平定凉州。如此一来,京师雒阳的兵力,就显得有些空虚起来。

万一国家在哪个角落里又冒出一支叛军来,当前的大汉,怕是都难以找到一支,可以用于平叛的正规军。

什么,你说还有大汉南军?

笑话,那可是天子皇宫的看门狗,一旦被派出去,天子连睡觉都会觉得不安稳。大汉这数百年以来,就从来没有过,派遣南军出京征伐的先例!

鉴于以上理由,对于在雒阳城内,再组建一支可以出动的劲旅之事,就成为朝廷上下和天子的一致意见。(未完待续……)

ps: 解题:故,做“亡故”解。

第10节 西园八校出

在军队的规模上,虽然大汉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堪称是入不敷出,可是为了平定天下乱贼考虑,天子毫不小气的大笔一挥,定下了八个校尉的编制。这八个校尉,分别是上军校尉、中军校尉、下军校尉、典军校尉、助军左校尉、助军右校尉、左校尉、右校尉。

对于校尉的名称,朝臣们毫无意见,反正就算叫出花来,其实还是一回事。朝廷巨头们关注的,只有这些职位所任命的人员。

为了将己方的子侄,推上“西园八校尉”的位置,朝廷里的几大势力,展开了极为激烈却又隐蔽的争夺。

在这番争夺中,大汉天子无疑拥有最终的决定权。于是,在考虑到保持朝堂势力平衡的基础上,天子刘宏顺便又为自己的“万金堂”,添加了上亿五铢钱的财富,这才在九月初,公布了担任各个校尉的人选。

不得不说,当今天子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经过二十年坐在皇位上的磨练,天子刘宏已经拥有了足够掌控朝堂的政治手腕。他任命的这份名单,既在人们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西园八校尉,分别是:

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

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

下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

典军校尉——议郎.曹,

助军左校尉——赵融,

助军右校尉——冯芳,

左校尉——谏议大夫.夏牟,

右校尉——淳于琼。

末了,天子还有一道特别说明。规定诸校尉都要被置于小黄门蹇硕的统帅之下。小黄门蹇硕总管各军,又直接受命于皇帝。这样一来,雒阳诸军中,被天子直接控制的军队,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那么,这份任命名单中。到底有哪些说道呢?

熟悉朝政的官吏,只要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份名单的最大针对对象。那便是:

大将军,何进。

大将军一职,乃是当前朝廷地位最高的官位之一,位列太尉、司空、司徒这些“三公”之上,所谓“内秉国政,外则仗钺专征。其权远出丞相之右”。

简而言之,大将军可是相当于一个,掌管天下兵权的宰相。以至于大汉历史上,竟然有好几任大将军,曾经决定过天子之位的归属。

但是,西园八校尉之中,从属于大将军何进那一派系的,居然只有原任屯骑校尉的鲍鸿一人。

其余如袁绍属于汝南袁氏一脉。曹出自前太尉曹嵩一脉,冯芳是已故大宦官曹节的女婿。赵融、夏牟都是弘农杨氏的门生故吏,淳于琼也是投靠了袁绍的党人名士。

至于得到节制其余七校尉大权的蹇硕,更是天子现下最为信任的宦官。

由于有蹇硕节制西园八校尉,大将军何进手中的兵权,一下子缩水了一大半。而且,根据天子后来补充给蹇硕的“元帅”头衔。就连何进本人,也在蹇硕的监督之下。这样的局面,对自从中平元年【184年】以来,一直处于顺风顺水的何进,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那么。本来对何进亲近有加的天子刘宏,为什么又要开始限制大将军何进呢?

这一点,何进本人,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何进字遂高,出身南阳大城宛城,世代都出过六百石以下的小吏。这样的身世,在高官辈出的南阳郡,简直算不得什么。

不过,虽然何氏历代先祖,在仕途上都没有太大的成就,却在工商业上,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整个宛城的肉食,有八成都是何氏的肉铺提供的。这些商业活动,就是何进后来屡屡被其他世人蔑称为“屠夫”的原因。

何进年轻的时候,曾经多年在外游学,学习儒家经义,而且颇有造诣。无奈他所属的何氏一族,虽然有钱,地位却不够,依然被算入寒门之列。所以,在何进的同父异母妹妹被选入宫中,成为贵人之前,他一直得不到本地“举孝廉”的名额。

不过,当何贵人生下皇子刘辩之后,何进终于时来运转。短短十余年间,他先是被拜为郎中,随后迁虎贲中郎将,还担任过颍川太守。在这些职位上,何进都表现得相当不错。

在光和三年【180年】,何贵人被立为皇后,何进也因此而被拜为侍中,不一年转为将作大匠,后升为河南尹。中平元年【184年】所爆发的黄巾大起义,让何进一跃被拜为大将军,从此成为朝廷里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但是,对何进的仕途来说,可谓是“成也何皇后,败也何皇后”。

天子宠幸何皇后之时,看在何进做事勤勉,奉公守纪的份上,又由于何氏并非豪门大族,于是大力提拔何进,以为天子的嫡系官吏。

可是,当何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皇后宝座,毒杀了也受到天子宠爱的王美人之后,当即引起了天子刘宏的勃然大怒。愤怒的天子,不但立刻将王美人之子——皇子刘协,送到母亲董太后那里抚养,以避免何皇后再下毒手,还想要直接废除何皇后的皇后之位。

可怜的何进,虽然一心想做大汉的忠臣,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四处请托,以保住妹妹的皇后地位。幸好当时“十常侍”与何氏之间,还是亲密的盟友,以每人献出一千万钱为理由,全力劝阻天子的愤怒,这才让何皇后地位得保。

这事过后,表面上天子并没有继续追究。可是只要皇子刘协还在,此事就是横在天子与何氏之间的一根刺,一根扎在心头的刺。

如今,看到西园八校尉的人员设置,何进明白,这根刺现在发作了。

根据“十常侍”从宫掖里传出来的消息,天子嫌皇子刘辩的性子太软弱,不像个合格的皇帝,心中起了废长立幼的念头。而想要立皇子刘协为下一任天子,最大的障碍,便是大将军何进。

何进不垮,刘协不立。这个道理,对熟悉大汉宫掖之事的人们来说,就算是用小脚趾想,大家也能明白。

明白归明白,面对这种局面,何进却难以应对。

天子之所以将何进任命为大将军,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何进出身卑微,背后没有什么强力支持,比较容易控制。同时,也是天子觉得“十常侍”在朝廷中插手有些过头,引起了不少中立朝臣的反感,想要让何进在中间做个缓冲。

这样一来,才导致何进在过去数年内,势力迅速膨胀,成为朝廷里举足轻重的权臣。可是,何进既然是依靠天子的宠幸上台的,若天子决议打压何进,何进也因此,就会缺少有力的反击手段。

当然,天子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打压大将军。但凡是朝廷中的重臣,就不会让天子肆意妄为。要不然,整个朝堂还不马上乱了套?

只是,对天子的权谋手段有所了解的何进,自然知道,若是自己不能找到有力的盟友,只需要短短几年,大将军的位置,肯定保不住。

但是,应当选择哪一方势力,作为盟友呢?

曾经的盟友宦官一系,已经不可能了。

这几年何进的势力膨胀得太快,与宦官一系的矛盾日益激烈。而且,以历史为借鉴,外戚与宦官之间,历来都是此消彼长,甚至拼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宦官不可靠,何进充分明白这一点。

要知道,宦官一系和外戚一系的权柄,根源是一致的,都来自于天子的宠幸。而天子的宠幸总是有轻有重,为了争夺天子的宠幸,就算是十常侍内部也不时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何况是宦官与外戚之间?

那么,党人呢?

为了拉拢党人,何进其实已经做得够多的了。但是,别看党人们有不少在何进幕府中出仕,骨子里却根本看不起何进的出身。其中,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大将军幕府的长史王谦。

王谦的父亲王畅,是党人所推崇的“八俊”之一。这位王谦,后来生了个儿子,就是三国名士,“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可以说是“世代名士”的家族。

何进非常看重自己的这位长史。为了与他拉近关系,何进提议,两人结为儿女亲家。结果,王谦居然死活不同意,后来干脆辞去了幕府长史的职位,称病回家去了。

有了这样的遭遇,何进还能\敢\会信任党人一脉的支持吗?

最后,何进能够结盟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个。

向来在朝堂斗争中,保持中立的官僚世家,弘农杨氏或者汝南袁氏。

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的中立,并非绝对中立,而是有目的的让对立的双方,在朝堂中保持实力相当的平衡,以确保朝堂的稳定。

如果有一方的势力,突然失去了抗衡对方的势力,这些中立的官僚世家,立刻会化身为最贪婪的“饕餮”,扑上来,将失败的一方,吞噬得干干净净。然后,他们又会暗中纵容天子出手,扶植起新的一系势力,让朝堂再次保持住基本的平衡。

本来,以这些中立官僚世家的本性,何进很难将他们引以为助。但是,偏偏在汝南袁氏里,出了一个异类,名叫袁绍。(未完待续……)

ps: 平安夜果然不宜出门。陪老婆儿子出去兜了一圈,只有一个感觉:人真多……

第11节 何进求臂助

袁绍、袁本初,是前司空袁逢的小妾所生的儿子。虽然他身为袁氏这一代的长子,却在袁逢的嫡子袁术出生之后,被过继给英年早逝的伯父袁成。所以,虽然袁绍与袁术其实是亲兄弟,可是在家族中的名义上,他们的关系却是堂兄弟。

这次过继,对袁绍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过继之后,袁绍首先得到了袁成嫡子的身份,具备继承袁氏产业的资格。而袁成虽然早逝,其生前却可谓是聚敛有术,留给袁绍的财产,总共高达十亿钱以上。

如此一来,用后世的话来说,袁绍就从一个“**丝”,一跃而变成了整个大汉首屈一指的“高帅富”。

拥有这等出色外在条件的袁绍,并没有就此向纨绔方向发展。作为年轻一辈中,文武兼备,行事稳重的杰出人物,袁绍不但受到他的生父袁逢喜爱,叔父袁隗也极为欣赏袁绍。其风头之劲,远远压倒了同父异母的弟弟袁术。

凭借着如此优越的家世,袁绍早早就入宫为郎官,二十岁成为一县的县长,秩六百石。以这样的起点,只要不出意外,袁绍即使按部就班的升迁,在三十岁前后,也足以成为二千石。如此一来,他以后顺理成章的成为袁氏下一任的“三公”人选,完全属于正常现象。

但是,一桩由家族安排的婚姻,改变了袁绍的未来。袁绍也由此走上了一条,与家族其他成员相比,要坎坷得多的危险道路。

袁绍的结发妻子,可谓是大大有名,乃是党人魁首李膺的女儿。这一桩婚事,本来是袁氏与党人表示亲近的安排。结果却大大出乎袁氏一族的意外。

李膺、李元礼名满天下,被千万太学生尊敬的称为“天下楷模李元礼”。人们以被李膺接待过为荣,视为“登龙门”。能够成为这般人物的女婿,当即让袁绍名动天下,被视为新一辈人物里的翘楚。

那时,没有人怀疑袁绍能不能成为袁氏“五世三公”的第一人。因为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万恶的“党锢之祸”来临了。

李膺身为党人魁首,自然难逃阉竖的迫害,随即下狱而死。这时,作为李膺女婿的袁绍,自然也成为宦官们注意的对象。只是因为袁氏的庇护,宦官们才不好直接对袁绍出手。

袁绍毕竟是一代豪杰,面对这种险恶形势,依然稳住阵脚。寻机脱身。正好,此时袁绍的生母过世,袁绍当机立断,弃官回家,为生母服丧三年。三年之后,袁绍依然不敢露面,又以为“父亲”袁成服丧为理由,继续守孝三年。

不要以为为父母服丧。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知道,在汉时。守孝是有着严格要求的。

在服丧期间,袁绍必须“披麻戴孝”,也就是穿麻衣、粗草鞋等丧服。他还得“囚首丧面”,也就是披散头发,在脸上涂满灰泥。此外,袁绍还要时时不忘拄着一根拐棍。也就是所谓的“哭丧杖”,以示自己悲痛得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立了。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即使你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也会看上去极为凄惨,只有一小半像人。倒有一多半像鬼。

在服丧期间,袁绍不许欢笑,不许歌唱,不许听音乐,不许跳舞,不许洗澡,不许上班,不许投资,不许吃肉,不许饮酒,不许做那些“爱”做的事,还有许多其它的忌讳。

如果违反了这些忌讳,那就是不孝,就是伪君子,服丧也就白服了。所以,有些人在丧期举办宴会,有些人的妻妾在丧期内怀孕,甚至只是为生活所迫而做点小买卖,都会受到社会舆论的严厉谴责。

要是落到如此下场,倒反而不如厚着脸皮向朝廷申请一个“夺情”。1反正都是挨骂,至少被朝廷“夺情”可以少吃一番苦头。

当然,袁绍是很有毅力\魄力\忍耐力的人。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而言之,他在服丧期间的表现,被其他的士人认为是极为完美,堪称士人的典范。

借着“守孝六年”之事,,袁绍不但躲过了汉室和宦官的清算,也在士人和党人之间,获得了巨大的声望。

再加上袁绍依靠自己手中的巨额财富,暗中悄悄的资助那些处于经济困境中的党人和年轻士人。在清流党人普遍受到沉重打击,党人群龙无首的情形下,袁绍的声望,更是越发膨胀。

从此,袁绍不再是仅仅以袁氏子弟,或者李膺女婿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成为李膺之后,士人中新一代的精神领袖。年轻一辈的士人,一旦谈到“袁本初”,皆称其为“天下楷模袁本初”!

何进无法直接拉拢汝南袁氏,却可以通过袁绍,来间接与汝南袁氏扯上关系。就算袁氏目前的族长袁逢,不愿意与何进联手,单凭袁绍本人在朝野的地位,已经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何进想要拉拢袁绍,袁绍又何尝不想利用何进的势力呢?

对于发动“党锢之祸”的宦官们,袁绍表面上保持和平,心中却恨不得将“十常侍”一股脑儿杀光了事!

但是,这个想法,明显太过于冲动。袁绍自知袁氏的长辈,绝对不会同意进行如此冒险的活动,只好私下里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为了试探,或者说是离间大将军何进与宦官们的关系,袁绍特别拜托好友何顒,爽快的加入大将军的幕府。只要何进能够意识到,宦官已经成为他的生死大敌,袁绍相信,这位被士人目为“屠夫”的大将军,一定会主动的找上门来。

什么,要问袁绍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想一想前几任大将军,比如窦武啊,梁冀啊之流的下场,那不就明白了吗?

只要何进不是蠢人,袁绍坚信,他迟早要与宦官们翻脸的。

所以,在接到了大将军何进,通过何顒传递出来的邀请之后,一向被人称作“沉稳第一”的袁绍,在何顒面前接连大笑三声,便迫不及待的做好了到大将军府拜访的准备。

当然,在拜访之前,袁绍已经将自己的条件,托何顒传达给了大将军。

袁绍的条件很简单,就是:

——必杀阉竖!

这个要求没有时间上的规定,对何进来说,并非是不可接受的。所以,大将军对袁绍的要求略作思考,便在何顒的劝解下接受了下来。反正,到时候若是不需要动手,何进大可以找出无数的理由来推脱此事。

就在朝廷上下,被冀州刺史王芬自杀,还有西园八校尉名单两件事,弄得纷纷扰扰之时,新任中军校尉袁绍,带着典军校尉曹和右校尉淳于琼,一齐造访大将军府的消息,也悄悄的在消息灵通或者不灵通的朝臣之中,不胫而走。

一时之间,朝廷中局势大变。

本来明显露出下风模样的大将军何进,突然之间,重新拥有了对朝政的足够控制力。于是,关于“六百石校尉逼杀刺史”之类的事件,迅速淡出了雒阳士人的话题。取而代之的,是猜测袁绍为何与何进这个“屠夫”联手,双方联手的目的何在……

即使在九月中旬,并州刺史丁原和太行校尉张狂,联名上书,说是已经彻底平定了南匈奴的叛乱,并请求朝廷拨下足够的钱粮,赈济并州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平民,也没有让雒阳人再次出现提起“张狂”二字的兴趣。

对雒阳朝廷表现出来的冷淡,张狂自然心中早有准备。当汉室最终,居然还是拨下了三千万钱和一万斛杂粮,作为南匈奴地区的救济钱粮时,张狂倒是颇为意外。但是,不管怎么样,有钱粮送到自己手上,总是一件好事。

并州刺史丁原,倒是很清楚,为什么这次,朝廷能给太行军这伙黄巾余孽,拨下如此数量的钱粮。

原因很简单,中原的黄巾军,再一次开始了大规模造反。

今年四月,汝南郡葛陂【古湖泊名,在今河南新蔡北】黄巾军再起,攻没郡县。十月,青州、徐州黄巾军又起,攻略郡县。

面对这些再次被天灾、疫病和饥荒,逼迫得无路可走的流民黄巾,汉室朝廷因为大军深陷西羌战事,一时间,居然向豫州派不出援军。不得已之下,天子只得无奈下令,让各州郡自行组建州郡兵,以镇压叛乱。

而以张狂为首的太行山黄巾余孽,在最近讨伐匈奴的战斗中,表现出不菲的战斗力。所以,朝廷很是担心张狂一伙儿,也加入黄巾军的新一轮造反活动。

有鉴于此,朝廷不得不拨下些钱粮,以安抚太行军,削弱这些黄巾余孽的反叛之心。

同时,刚刚被组建的西园新军,就成为朝廷手中,目前唯一可以动用的机动部队。十月末,下军校尉鲍鸿,在西园新军的部队刚刚被拼凑起来,还没有经过有效训练的情形下,就不得不被大将军派出去,进讨声势最大的葛陂黄巾。

除此之外,汉室还直接将控制不住州中乱局的原徐州刺史撤职问罪,果断换上以狂放和能干著称的陶谦担任刺史,以压制青州和徐州的黄巾乱军。(未完待续……)

ps: ps:1夺情,又称夺情起复,是中国古代礼俗。

官员遭父母丧应弃官家居守制,称“丁忧”。服满再行补职。朝廷于大臣丧制款终,召出任职,或命其不必弃官去职,不着公服,素服治事,不预庆贺,祭祀、宴会等由佐贰代理,称“夺情”。

第12节 张狂屯民户

对于这次由鲍鸿率领的仓促出击,朝中的有识之士,譬如卢植、朱隽、袁绍、曹等,都并不看好。只是“十常侍”不断在天子面前,催促大将军何进出兵平叛。何进这才不得已之下,让鲍鸿在准备不足的形势下,勉强出兵。

至于陶谦的“升迁”任命,这位的“老顽童”性子,可是得罪过前太尉张温的。1张温虽然对此置之一笑,但是在朝廷讨论徐州刺史的接任人选时,他夸赞陶谦一句“勇于任事”,还是可以的。

至于陶谦到底有没有能力摆平徐州黄巾军,反正在没有哪个官吏想要抢这个烫手的差事前,大家都会认可陶谦的能力。

然后,对太行军依然无法放心的汉室朝廷,在战略上,也做好了面对太行军突然南下的准备。满朝文武百官,多是心机敏捷之辈,自然不会将自身的安危,寄托在一伙黄巾余孽的安分守己上。

具体来说,朝廷一方面任命,已经成功击退韩遂、马腾所率领西凉叛军又一次进攻的前将军董卓,出任并州牧,兼河东太守,防备势态诡异的白波谷太平道。另一方面,将原并州刺史丁原,改任骑都尉,率领本部人马,屯兵司隶河内郡,以防备太行军南下。

同时,第二批一千万钱,二万斛杂粮的救济,也随着董卓和丁原二人的新任命,被发往美稷县城。

觉察到朝廷这些举动含义的程昱,立刻替张狂上表,自请为“使匈奴中郎将”,同时诉说鲜卑近来颇有异动,请求朝廷让“度辽将军”与太行军联手,共同压制鲜卑人。

当然。前面所说的,其实都是废话。汉室朝廷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将秩二千石的将军官位,授给出身黄巾的人。所以,在表章的最后,程昱很是轻描淡写的附上一句:

“收流民二十余万。饥寒交迫,唯待天恩。”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我手上可是有二十万流民,朝廷要是不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他们可是随时可以发动起义的!

表章送出去以后,张狂就当做没有这回事情,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汉室朝廷的动作,对张狂目前的处境,影响不大。

本来。张狂到并州来,是抱着捞一把就走的态度,并没有想到,太行军一系列的作战结果,最后居然会如此辉煌。

在安定了匈奴故地,降服了近邻宴荔游之后,张狂猛然间发现,在他手上。居然拥有了一块,足以成为未来霸业资本的沃土?

五原、朔方两个郡。原本是在大汉武皇帝手中经营起来的边郡。这块土地,后世被称为河套地区,向来是以“塞上江南”而闻名全国。

张狂依稀记得,几百年以后,在北宋初年,有一个民族。正是依靠着河套地区和黄河上游的宁夏平原,建立了一个有资格抗衡北宋和辽国的国度。那个被称为西夏的国度,好像是是直到蒙古铁木真时期,才被蛮族给消灭了。

有了手上的这块地盘,在未来两年里。张狂大可不必冒着与天下群雄争锋的风险,跑到中原去抢一块地盘。只要将河套平原开发出来,然后伺机夺取被公认为苦寒之地的并州,太行军就自动拥有了极佳的兵源地、粮源地和马源地。

一旦完全占据并州,张狂的势力,就会向着唐朝开国的势态演替。只要张狂能够稳扎稳打,当中原群雄在连年征战中,耗尽了手中的财富和兵力,张狂就可以乘群雄疲敝之际,挥师东进或者南下,一举奠定制霸天下的战略格局!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无暇理会纷乱的汉室朝政,张狂最近的事情,已经足够繁忙了。

在从宴荔游的地盘返回之后,张狂首先出席了一次立碑奠基仪式。

这次立碑,是太行军历史上的第一次。为了表示郑重,不但张狂亲自参与,还从军中抽调了部分有功人员,一齐出席。

这块纪念碑,是为了记载,数月之前,战死在当地的肖大嘴等七位勇士。

肖大嘴一行八人,面对突然出现的匈奴骑兵,勇敢面对,以命相搏。除了被派出去报告敌情的贾立一人,其余七人统统当场战死在,美稷县城以南十里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事后去收敛七人尸体的人,发现这七位勇士,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是出现在身体的正面。没有哪怕一道伤口,是在背后的。

这个小小的细节充分说明,肖大嘴一行人,一直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使以典韦的好胜,关羽的骄傲,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心甘情愿来到七人的遗体旁,行礼致敬。

在举行完纪念碑的奠基仪式,提升了军中战士的荣誉感之后,张狂又马不停蹄,奔向南方,迎接第三批从白波谷送过来的流民。

由于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又有了汉室朝廷提供的部分钱粮,这一次流民的迁移死亡率,被压制在百分之十以下,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而随同这些流民一齐北上的,还有太行军从并州太原郡的豪强那里,购买的三万斛粗粮。不得不说,张狂若是想要将被废弃了近十年的朔方、五原两郡恢复生产,需要的钱粮,堪称一个天文数字。若是没有张宝提供的黄巾军藏宝支持,张狂的这个设想,只能是空中楼阁。

更令张狂惊喜的事情是,他居然在这一批北上的人员中,发现了一个早就在寻找的人才。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双臂粗壮,从肩膀到脚跟,呈现出明显的倒三角体型。虽然年纪不过十八岁,可是单从神态体貌来看,张狂怎么都觉得,这位小将,至少有二十多岁。

“足下便是河东徐晃、徐公明?”

不等对方见礼,张狂几步上前。一把扶住对方的双手,阻止了他的下拜。

不过,此人是个守礼的典范,即使双手被张狂握住,身体依然做出了行礼的姿势。

“河东杨县徐晃,拜见校尉!”

徐晃的声线。有些嘶哑,像是正处于变音期,算是符合了作为十八岁少年的特征。张狂特地多看了徐晃身边摆着的大斧一眼,最终确认,眼前这位,的的确确就是,被列入曹麾下“五子良将”中的那位徐公明。

说起张狂对徐晃的寻觅,简直可以编出一出戏剧来。

张狂对徐晃的记忆,是从《三国演义》里获得的。除了知道“徐晃、徐公明”这个名字以外。张狂对他的身世、籍贯等细节,都记不大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徐晃出场的时候,是在杨奉手下混的。

根据这个记忆,张狂一听说杨奉之名,立刻就派人去杨奉的部众里打听,是不是有一个少年。叫做徐晃。

当然,这些打听。最终毫无所获。

心有不甘的张狂,接下来又派人到韩暹和宋果部下去打听。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不死心的张狂,在派遣到白波谷去的使者时,都要叮嘱一句,顺便打听一下徐晃的消息。

不说张狂对徐晃的打听没有结果,却说身为并州太平道首领的郭太。在听说张狂一直在打听一个叫做“徐晃”的人,立刻对这个名字关注起来。

平时对张狂的行动异常关心的郭太,当然知道,张狂向来被认为有识人之能。于是,郭太居然据此下令。调查并州太平道道众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徐晃”的人。

结果,被张狂多处打听,依然寻之不得的徐晃,却被郭太轻轻松松的找到了。毕竟,徐晃的故乡——河东杨县,就在白波谷附近。而徐晃年纪轻轻,就以勇武出众,出任了杨县县兵中的小吏,也算是当地的一个知名人士。

然后接下来,徐晃就被郭太亲自收为弟子,算是劫了张狂的胡。

张狂后来听说了这个消息,差点儿没气的吐血。从此以后,张狂就再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寻找那些还没有露头的三国猛将了,以免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过,徐晃本身就是出生在太平道的信徒家中,即使被郭太收为弟子,与张狂总还算得上是一路人。所以,在得知了徐晃目前的情形之后,张狂也就将这件事情轻轻放下。

然而,世事总是这样,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狂本来已经对徐晃暂时放下,不做他想。结果,郭太反而主动的将徐晃,给张狂送上门来了。

徐晃这次,是作为白波谷护卫队头领,担任着保护流民一路上的安全,减少人员损失的任务而来的。当张狂发现自己与徐晃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亲密接触机会,心中可是暗暗做喜了好一阵。

虽然太行军现在与白波谷之间,还是亲密盟友的关系,张狂也不好当面挖角。但是,世事难料,也许以后什么时候,张狂就会有机会,招募徐晃了呢?

所以,基础先要打好,未来的招募工作才会好做。君不见,《三国演义》里记载,刘备是如何在公孙瓒手下招募赵云、赵子龙的?

等到接受了这一批,数量达到三千人的流民,又给徐晃留下了足够热情的印象,张狂简单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亲卫队向东出发,来到美稷城东三十里处,迎接另一波队伍。

这一波队伍,不是别人,正是太行军的工匠和辎重队。(未完待续……)

ps: ps:1《三国志.吴书》记载:

会西羌寇边,皇甫嵩为征西将军,表请武将。召拜谦扬武都尉,与嵩征羌,大破之。后边章、韩遂为乱,司空张温衔命征讨;又请谦为参军事,接遇甚厚,而谦轻其行事,心怀不服。

及军罢还,百寮高会,温属谦行酒,谦众辱温。温怒,徙谦於边。或说温曰:“陶恭祖本以材略见重於公,一朝以醉饮过失,不蒙容贷,远弃不毛,厚德不终,四方人士安所归望!不如释憾除恨,克复初分,於以远闻德美。”温然其言,乃追还谦。

谦至,或又谓谦曰:“足下轻辱三公,罪自己作,今蒙释宥,德莫厚矣;宜降志卑辞以谢之。”谦曰:“诺。”又谓温曰:“陶恭祖今深自罪责,思在变革。谢天子礼毕,必诣公门。公宜见之,以慰其意。”

时温于宫门见谦,谦仰曰:“谦自谢朝廷,岂为公邪?”温曰:“恭祖痴病尚未除邪?”遂为之置酒,待之如初。

看到这些记载,感觉陶谦得了中二病似的,居然公然辱骂上司。这也太古怪了些。

第13节 复闻黄巾起

自从张狂确定了,匈奴人故地的安全性可以得到保证以后,他就将自己大本营搬迁的事情,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太行山毕竟是山区,交通不便,人烟稀少。在太行山里与敌人进行防御性战斗,当然是很有优势的。只是,若要想发展经济,训练大军,夯实自己争霸天下的基础,太行山就显示出很大的不便。

张狂窝在太行山区好几年,也算是没有成为穿越者之耻,东拉西扯的建立了一只,大致可以满足太行军军需要求的后勤队伍。什么炼铁、炼钢、造纸、制衣、制甲、造弓、造弩、煅刀之类的工匠,几年下来,太行军多多少少也培养了一部分。

现在,张狂有了五原、朔方和西河郡北部这两个半郡的地盘,单论地理上的发展条件来,比之太行山区可要强上一大截了。所以,在七月末,张狂在于麾下众将讨论之后,派出信使,让留守的周仓和臧霸收拾好东西,尽快将太行军的辎重、工匠和家属,迁移到美稷城来。

要说张狂在太行山的几年里,积累下了多大的家当,那也是笑话。他区区一个文科生,既不会吹玻璃,也不会配火药,可没有能力带着一帮不怎么识字的古代工匠,一步就跨入工业时代。

所以,太行军后勤基地搬迁的任务,完成的并不困难。只要工匠都安全到达,那些设备工具什么的,花上两、三个月,就能重新被制造出来。那些没有什么高科技含量的东西,就算丢了也没有多少可惜的。

在搬迁过程中,张狂唯一可虑的,就是沿路的安全问题。

毕竟。从太行山到匈奴故地,中间有六、七百里的路程,需要经过汉室朝廷的地盘。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是,太行军与汉室之间,从来就不是真正的一路人。因此,若是在太行军后勤人员和军中家属的迁移路线上。发生了什么盗贼袭击事件,谁都不会觉得惊奇。

不过,自从太行军一战破匈奴王庭,二战逼退太行山大军,三战让宴荔游签订了城下之盟,太行军在整个并州的声势,一时无两,甚至还压过了正牌的并州州师!

至少在短时间之内,整个并州之内。都不会有多少人胆敢故意挑衅太行山。也正是看到这样的一个机会,太行军诸将,才会一致同意,乘机将后勤基地搬迁过来。

当然,在安全问题上,张狂是不会大意的。周仓所部,将作为搬迁队伍的直接护卫,随队前进。张狂这一方。也派出了韩当率领的四百并州游击骑兵,赶往太行山。以增添搬迁队伍的安全系数。

这次搬迁的队伍里,拥有周仓、赵云、徐盛等猛将压阵。一路上,虽然遇到过小股的郡县兵,但是看到周仓所部士饱马腾,器甲精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于真的对队伍动手。

在经过二十天的行军后,为数达到四千,载着一千六百多车物资的太行军搬迁队伍,终于成功到达了匈奴故地。

这一批嫡系后勤人员的到来,大大缓解了太行军对流民管理的人手不足问题。有了陈大师、泰大师等一批老练的民政管理人员。接手流民的安置工作,张狂终于可以腾出时间,来安抚一下自己的妻子。

其实,张狂说是安抚自己的妻子,倒不如说是向赵雨赔小心。不说别的,单就是宴荔游将女儿送到张狂身边一事,张狂若不将此事摆平,必然会引起赵雨的不满。

家宅和谐,对张狂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张狂可不想闹出什么“葡萄架子倒了”的典故来。古人讲究一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家不齐,别人难免会怀疑张狂“治国平天下”的能力。

好在汉时的妇女,在班昭《女诫》的广为传播下,通过多年的被教育,已经接受了自身低下的地位。在张狂第五十四次向赵雨保证,她是这个家里不可动摇的女主人,又拖出老师程昱来证明,纳宴荔游之女为妾,纯属太行军不得已的战略需要之后,赵雨才“勉强”接受了,以后要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事实。

宴荔游之女,名叫“阿是”,是他娶了鲜卑女子为妻所生育。

还是众所周知的,正宗鲜卑人黄发白肤,是典型的白种人面貌。阿是作为黄、白人种的混血儿,兼具两大人种的特点。她虽然头发带点儿黄,不是很符合汉人的审美观,但是肌肤雪白,却让不少汉家女子羡慕嫉妒恨。

虽然是草原女子,但阿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却是由一个汉人嬷嬷负责的。这位汉人嬷嬷,身为党人之女,是在“党锢之祸”中,随着被汉室朝廷捕购的父亲,逃入鲜卑的。因此,张狂完全不用考虑女方是否语言不通,是否不通汉家风俗……

正因为阿是从小接受了正宗的汉家女教育,宴荔游才有信心,自己的女儿能够让张狂接受,甚至受到张狂的特别宠爱。若是一般的胡人女子,宴荔游只怕还要担心是不是会在张狂家中闯祸,哪里敢强行往张狂家里塞人?

接完家眷,张狂的生活不但没有多出些闲暇,反而越发的忙碌了。摆在太行军面前的第一大问题,便是如何让五、六万缺衣少食的流民,顺利的度过眼下这个寒冷的冬天。

好在之前的作战中,太行军从南匈奴贵人手中,夺得的牛羊,数以十万计。在负责远征军后勤的沈富提议下,从九月中旬到十月,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太行军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屠杀”。

沈富也是张狂手下的老人了,从当年还打着“天平军”旗号的时候,就是军中的骨干。不过,当张狂手下汇集的猛将越来越多,心思机灵的沈富,自知自己武力不足,难以与那些猛将争锋。在来到太行山之后,他便主动的向张狂提出,退出军队的战斗系统,转向后勤辅助那一块。

当时张狂正愁手中可用的文吏不足,沈富这么一说,张狂立刻就对他委以重任。说来也巧,“沈富”这个名字,还真是取对了。在管理辎重后勤这一块上,沈富所展示出来的才干,让泰大师、陈大师等人,都纷纷赞不绝口。

可以说,张狂这一次出征并州,基本没有受到后勤供应上的困扰,与沈富的事先准备充分,也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当沈富一到美稷,立刻就被张狂任命为美稷县长,兼度支从事,全面负责太行军治下,数十万百姓的过冬问题。

在沈富的指挥下,有三十多万头羊,和两千多头老牛,被流水价似的屠宰。它们的皮毛用于制衣保暖,肉和内脏被曝晒和风干,作为过冬的干粮。

外加上张狂按照事先谈好的协议,从太原和河东一带的世家豪族那里,高价购买的二十万斛杂粮,他对于带领手下二十多万军民度过这个冬天,心里算是有了把握。

就在张狂指挥部众,热火朝天的展开大生产,以奠定未来霸业的基石之际,一封来自汝南葛陂的信笺,被负责太行军情报联络的韦笑,十分郑重的送到了张狂的案几之前。

韦笑是“地公将军”张宝的入室弟子,在张宝假死隐退之后,归附到张狂部下,为张狂掌控天下间的谍报信息。前一段时间,太行军能够提前得到,弹汗山鲜卑大王和连率军来犯的消息,就是韦笑的功劳。

经历了“黄巾大起义”失败的洗礼,如今的韦笑,比起从前,越发的黑瘦了。只是,从他那看似迷茫的眼神里,不时透出的一点儿精光,有效的提醒着其他人:

——此人不可小看。

“葛陂太平道已经聚集起数万人马,声势浩大。不过,汉室正准备派出西园军,去镇压他们。他们目前的形式,并不是太妙。”

张狂一边听着韦笑的提醒,一边将帛书铺在案几上。几眼看完葛陂黄巾军的来信,张狂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怒气。

作为连汉室都放下面子,半推半就招安了事的太行军首领,张狂完全有资格被称为一方豪强。如今太行军又接连大破南匈奴和西部鲜卑,张狂的威势更胜从前。就连并州刺史丁原,在与张狂的公文来往中,都要尊称张狂一句“张太行”。

然而,在葛陂黄巾军的来信中,居然毫不客气的称呼张狂为“小帅”。这种统领几百上千人的中级头目,在葛陂黄巾军中只怕是车载斗量。被如此称呼,自然而然的,张狂就被葛陂一方,摆在了下级一方。

这些虚名,张狂倒不会太在乎,最多皱一皱眉,就会丢到一边。但是,在信笺中,葛陂黄巾军对张狂所提的要求,根本就是让太行军无法接受的。

说起来,葛陂黄巾军大首领黄邵的要求,倒也简单,只有一条。可就是这一条,完全违背了张狂与程昱定下的未来三年发展策略。

葛陂黄巾军的要求,就是:

让太行军立刻起兵造反,呼应葛陂黄巾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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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咱扑街也有扑街的自知之明,知道那个榜单咱没有戏,就不在这里向各位看官讨月票了。倒是推荐票若是有的话,请给几张。没办法,看着推荐数量有点儿不好意思罢了。

感谢书友“沈杨”的厚爱,万分感谢!

第14节 难现太平齐

“黄邵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张狂将帛书在案几上一推,含怒骂道。

韦笑扬了扬眉毛,苦笑一声,说道:

“我跟他不熟。这封信,只怕是黄劭被汉军给逼急了,病急乱投医罢了!”

张狂平静了一下怒气,沉声说道:

“笑话!黄邵不过是当年‘震’部张曼成大帅手下的一个小帅,居然敢这样呼喝我‘太极’部!传扬出去,他就不怕丢脸吗?”

所谓“震”部,“太极”部之类,是当年张角还在之时,对天下的太平道分支进行的一种管理划分。

张角借鉴太极八卦之意,将坐下八大弟子,按照传教区域所属的方位,划分成“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部,又将直辖于自己的太平道道众,统一划分为“太极”“阴”“阳”三部。

张狂自认为他是张角的亲侄子,向来理所当然的以太平道核心道统——“太极”部自居。而张狂的那些部下,哪怕其实并不信奉太平道,也都对张狂属于“太极”部一事坚信不疑。

当然,并不是所有太平道残余部分,都承认张狂的“太极”部身份。不过,在拥有了目前势力最大的并州太平道郭太的支持之后,其余太平道残部,一般也就只好装聋作哑,并不对此直接否认。

向来以太平道正统自居的张狂,面对葛陂黄巾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贬低,心中极为不满。但是,若是要为此就怎么怎么样,张狂还不至于如此冲动。

“瞧瞧这句是什么?‘若背道令,天下共击!’黄邵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看到最后结尾的两句。张狂反而不再愤怒,看着韦笑,苦笑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做个了结了……”

韦笑耷拉着眉毛,轻声说道: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的吗?”

两人所说的事情,是关于太平道内部的分裂问题。

早在“大贤良师”张角时期。太平道就是一个结构组织相对松散的教派。别的不说,张角坐下的八大弟子,各个都独霸一方,拥有一伙自己的死忠。只要想想,并州太平道郭太,居然可以拒绝张角“八州并举”的起义号令,蹲在并州就是不动,便可以看出一斑来。

自从张角病死,张梁、张宝相继战死以后。残留下来的太平道,更是完全失去了统一的指挥,纷纷各行其是,堪称是一盘散沙。

期间,也有像青州太平道首领管亥这样的大豪,曾经出面,想要召集太平道残部,再建一个统一的教团。只是。管亥的这次行动,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分散各地的太平道余众,彻底显露出了独立势态。所谓的太平道,其实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统一了。

如今,伴随着太行军接受汉室朝廷的招安,其他太平道残部。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在大义的名分下自行其是。那只葛陂黄巾军,是如今势头最大的黄巾军。伴随着自身实力的扩大,葛陂黄巾军的首领,终于忍不住。想要尝试对太平道余部发号施令了。

而这种胡乱的发号施令,张狂就算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推测出来,这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太平道各个残部之间,彻底的翻脸,连表面的统一,怕是都保持不下去了。

——太平道,终于要成为历史了吗?

张狂这样幽幽的想到。好在太行军内部,这几年一直在用对张狂的个人崇拜,来缓缓取代对太平道的信仰。要不然,在太行军决定招安的时候,那些坚定的太平道信徒,必然会在那时闹出难以收拾的大事情来。

不过,忧伤感慨什么的,不是张狂的性格属性。仅仅片刻之后,张狂就从葛陂黄巾帅黄邵的来信中恢复过来,口授了一封回信给黄邵,让韦笑抄录后送到葛陂去。

没办法,作为后世的电脑打字高手,张狂就连钢笔字都写得不怎么样,何况是用古代的毛笔来写字呢?再说,他就算是不怕字丑,想亲自动手写,只怕有很多字,也不会写。

谁让张狂在后世,一直生活在使用简体字的社会里呢?

张狂的回书,虽然有专人送信,依然花费了差不多一月的功夫,才被送到葛陂黄巾帅黄邵的面前。

其时,黄邵正带着一帮汝南的黄巾小帅,齐心合力,击败了汉室朝廷派出的征讨军,西园军下军校尉鲍鸿所统领的五千汉军。在这个志得意满的时候,黄邵对张狂的回信,只是略微过了一眼,就冷笑着扔到一边。

“‘汉室会当有变,年内可期’?哼哼,果然是叛徒的口气!”

在一旁议事的另一黄巾军大帅刘辟,接过张狂的回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有些半信半疑的念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南华老仙有言,汉室会当有变,年内可期。’黄帅,听说张帅可是得到过,大贤良师传授《遁甲天书》的。听说,他的预言,向来都很准的?”

黄邵对刘辟的话,并不正面回应,只是冷笑一声,问道:

“一个明知道‘汉室会当有变’的家伙,偏偏就要接受汉室的招安。老刘,你就不觉得,这家伙的心思,很是不对吗?”

“就是!不说别的,光以他接受招安的行径,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张无忌了!”

帐中的另一位黄巾军大帅龚都,也开口否定张狂。刘辟听了只得叹了一口气,问道:

“张狂那里,是没戏了。管帅那里,有消息吗?”

能够被龚都这样的黄巾军大帅称呼一声“管帅”的,只能是青州黄巾大帅,曾经的“太平道第一高手”,管亥。

管亥自从数年前,于兖州谷城县的鏖战中被皇甫嵩大军击败,就一直被伤病困扰,隐居在青州的山林里,很少出面。

如今,各地的太平道残部,依靠被荒年饥荒逼出来的那些流民,准备再次发动全国范围内的黄巾大起义。作为“大贤良师”张角坐下,硕果仅存的两位大弟子之一,管亥在天下太平道道众心中的地位,远远高过黄邵、刘辟、龚都等人。

黄邵摇摇头。刘辟、龚都二人都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有消息说,益州的米道,好像已经发动了。”

所谓的“米道”,全称是“五斗米道”,正式名称其实应该叫做“天师道”,由道家大师张陵所创立,在益州一带极为流行。之所以这一派道脉,会被外人称为“五斗米道”,是因为但凡入此道者,或者被道中的“祭酒”治好了病的道众,都要出五斗米,作为谢礼。

张陵死后,“五斗米道”在张陵之子张衡手下,越发的发展壮大。

不过,张衡在数年前已经亡故,其子张鲁年纪还小,并未掌握道中的大权。目前,“米道”的话事人叫做张修,曾经响应过中平元年的“黄巾起义”。与太平道的关系,不算远,却也不算太亲近。

只是,益州太远,而且道路艰难,极为闭塞。固然有“五斗米道”起事,对关东的战局,也不会有多大的帮助。好在汉室的第一波讨伐军已经被打垮,葛陂黄巾军还能够拥有一段时间的发展机会。

“仁大师那里,可有汉室的新消息?”

这位“仁大师”,乃是太平道在京师雒阳埋藏的一颗暗子,有幸逃过了中平元年发生的那次,京师太平道大屠杀。汉室的不少动静,葛陂黄巾军都是从他那里,抢先一步得到传闻。

不过,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仁大师”从来都不在别人面前露面,就连已经成为一方黄巾大帅的黄邵等人,都不知道这位“仁大师”,到底是姓甚名谁。就连黄邵本人,也只是通过一条偶然间发现的通信渠道,与这位神秘的“仁大师”接上了头。

“汉室已经将鲍鸿那狗官下狱了!”

黄邵能够担任葛陂黄巾军的主帅,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能打,而是因为在他手中,有一群编制完整的谍报人员。所以,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每当天下发生了一些大事,其他的黄巾军首领,都要到黄邵这里来获得消息。

这样一来,久而久之,黄邵在众人之间,就隐隐成为了领头人。

听到鲍鸿被下狱的消息,黄巾军诸帅纷纷表示满意。不过,由于鲍鸿展示出来的战斗力并不算强,众人对鲍鸿的结局,其实并不太在意。

在意鲍鸿将要落得个什么下场的人,除了鲍鸿的亲朋故旧之外,还有一个,却是他的老上司,大将军何进。(未完待续……)

第15节 争权论朝堂【一】

大将军何进作为鲍鸿的老上级,自然要为手下人的官位和安危,尽心尽力的劳。要不然,以后那些声名卓著的人才,又怎么会来投奔到他的幕府里面?

除了这一条,大将军何进,还可以通过观察天子对鲍鸿的处理,直接判断出天子对何进自己的态度。

虽然通过袁绍的登门拜访,大将军何进算是暂时缓解了天子对他的直接逼迫。可是,只要现任的天子一日在位,何进就不得不一直对此小心翼翼。

对于天子态度的转变,何氏里的很多成员,都表现得惊慌失措。

就比如何进的异母弟何苗,都已经当上了主政都城的河南尹,一听到天子对何氏不满的消息,立刻失魂落魄的跑到皇宫里,去求见他的亲妹妹何皇后。从皇宫里出来后,何苗居然又屁颠屁颠的跑到张让、赵忠的宅院,去拜访二人。

何苗这种不着调的行为,让何进自然极为恼火。但是,对于何苗的行为,何进也无法控制。因为,从血缘上来说,何苗其实并不是何进的嫡亲弟弟。

何苗之母,现在被封为“舞阳君”的何老夫人,在嫁给何进之父何真以前,曾经嫁入一个朱姓人家,生下一子,取名朱苗。这个朱家的孩子,后来随着舞阳君,进入何家,改名为何苗。

之后,舞阳君与何真生下一女,就是当今的何皇后。从血缘上来说,何进与何苗是同母异父,何进与何皇后是同父异母,何苗与何太后是同母异父。这种复杂的家庭内部关系,让三个人之间,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不过。何苗这人能力不强,野心也不算大。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何氏的内部,何苗都远远不足以挑战何进的地位。

所以,何进对这个弟弟,还是颇为包容的。将他一路扶持到河南尹的位置。也是何进希望,有些时候何苗能够出面,帮自己分担一些杂事,免得偌大一个何氏家族,就只有何进一个人忙碌奋斗。

但是,听到何苗跑到张让、赵忠的府邸去拜访他们,何进先是大怒,接着又变成满腹的郁闷,无法排遣。这种感觉。大概与后世人玩“多塔”或者“英雄联盟”的时候,不小心搭配上了一个猪队友的情形,比较相似。

忍着气处理完大将军府的各项日常,何进等到何苗照常到府中来拜见母亲舞阳君,顺便留下来吃晚饭的时候,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要说何进的外貌,长得的确相当不错,仪表堂堂。是真正的美男子一枚。这一点,从何进的孙子。被后人称为“傅粉何郎”的何晏1身上,就可以体现出来。

在用完晚膳之后,何进眉头一竖,将常年身居高位培养出来的“王霸之气”一露,立刻引起了兄弟何苗的注意。

“兄长,这是怎么了?腰又痛吗?”

舞阳君能够生出何皇后这等出色的大美人来。底子可见一斑。所以,何苗长得其实也不错,只是相貌有些阴柔。他一开口,所说的这句话,让何进鼓起的气势。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你……你说,你去找张让、赵忠这两条老狗,是为什么?”

何苗显得很惊讶:

“兄长,张常侍和赵常侍,可是皇帝身边的体己人儿。找他们,当然是要请他们帮忙,劝劝皇帝,别对兄长生气啊?”

何进眉头一皱,呵斥道:

“我是怎么和你说的?皇帝不是讨厌你我,是要把那个位置,传给协儿【刘协】!这样的大事情,‘十常侍’那群老狗,怎么会听你的?”

何苗被兄长呵斥,有些不服,低声回答道:

“张常侍和赵常侍,向来守信用。收了我们的钱,没有不办事的。我只是送了几条玉带,几匹蜀锦,求他们在皇帝面前,为兄长缓和一下而已。”

“笑话!这两条老狗,何等的精明?他们会看不出,换一个太子,会对他们有多大的好处吗?区区一点儿薄礼,还真的能打动他们不成?”

何苗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小声的嘀咕道:

“兄长你总是不信我……其实,一心一意要与兄长作对的,不是十常侍,只有那个狗才蹇硕罢了……”

何进不屑的说道:

“你懂得什么!蹇硕区区一个小黄门,只是皇帝身边的一条走狗。没有皇帝的撑腰,我要除去此僚,易如反掌。他如今仗着西园军上军校尉一职,竟敢在我面前嚣张。我若不是忌惮皇帝的反应,早就派刺客杀了他!”

“蹇硕虽然不算什么。可是,十常侍在宫中朝中几十年的积累,党羽众多,势力何等深厚?如今皇帝宠信蹇硕小狗,十常侍被此僚分了圣宠,竟然毫无反击之意。阿苗,你难道想不到,这里面的问题?”

何苗毕竟不是傻子,听到兄长说到这个份上,哪还能不明白?他看了周围一眼,确定侍从都离得足够远,便凑到何进的跟前,小声的说道:

“十常侍这是,故意把蹇硕狗才推到前面来,要与我何氏相争?”

何进点点头。

“区区一个蹇硕,实在是不足挂齿。只是,我若是要斩去蹇硕这只狗爪子,必然会被人抓住破绽,乘机攻讳。如今皇帝不站在我们何氏这一边,兄长我也只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去张让、赵忠的府邸,会造成什么后果?”

何苗这下子很是迷惑了,问道:

“我知道去张常侍和赵常侍那里,未必会有什么用处。可是,去拜访一下他们,难道还会有什么坏处么?”

何进郑重的叮嘱何苗:

“袁绍,你忘记了袁绍!”

被何进这样叮嘱,何苗还是有些迷惑,又问道:

“袁绍又怎么了?他不是刚刚投靠了兄长吗?”

“投靠?”

何进冷笑一声,向何苗解释道:

“你觉得,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需要通过投靠我,来获得官位么?”

“那当然!兄长你可是权利超过了宰相的大将军啊!袁绍出身再高,现在也只是一个二千石,难道还有实力,与兄长较劲吗?”

“你啊,你!”

何进对兄弟的浅薄,也是无可奈何。

“不要总是与袁公路那帮子纨绔混在一起!你也是快有孙子的人了2,别整天与袁公路惦记着,哪家青楼的姑娘更漂亮!”

在雒阳京师里,要说最为著名的纨绔子弟,都不用争论,一定是袁术、袁公路了。

虽然袁术自从袁绍打破隐居状态,出仕朝廷开始,也开始学着折节下士,结交天下英杰,毕竟不可能一下子把老习惯都给改了。

如果说,像何进这样的朝廷重臣,看重的是“天下楷模袁本初”的政治潜力;那些类似于何苗之流,依靠家世做官的世家豪门子弟,则更喜欢跟着“路中悍鬼袁长水”,在京师雒阳的街头巷角里逞威风,喝花酒。

对于何进的指责,何苗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小声的辩解道:

“我这不是也想多交结几个大家子弟,好以后扩展些人脉吗?”

“你交结的那些子弟,没几个有前途的。”

何进毫不客气的说着:

“袁绍不但是汝南袁氏的核心子弟,他还是天下党人心中的未来领袖!若是袁绍发动他的所有实力,就连我都要退避三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何苗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惊骇。他经常与袁术混在一起,听多了袁术对袁绍所说的坏话,一时间实在是难以接受,那个在袁术嘴里的“婢生子”3,居然拥有如此雄厚的政治势力?

“袁绍与十常侍有仇吗?”

愣了一会,何苗这才问道。

“当然有仇!”

何进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却还是将事情给兄弟说清楚:

“袁绍的前任妻室,可是李膺的女儿!要不是十常侍发动党锢,以袁绍的出身和能力,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朝中做到九卿了!”(未完待续……)

ps: ps:1据说何晏才华出众,容貌俊美,而且喜欢修饰打扮,面容细腻洁白,无与伦比。因此,魏明帝曹睿疑心他脸上搽了一层厚厚的白粉。

一次,大热天之时,魏明帝着人把他找来,赏赐他热汤面吃。不一会儿,他便大汗淋漓,只好用自己穿的衣服擦汗。可他擦完汗后,脸色显得更白了,明帝这才相信他没有搽粉,而是“天姿”白美。后人据此,将其称为“傅粉何郎”。

2古人结婚早,若是年纪上了三十岁,有个孙子那是毫不稀奇。

3袁绍的生母是地位低下的婢女,故此袁术会这样轻蔑的称呼他。

第16节 争权论朝堂【二】

何苗只知道袁绍的前任妻室,已经过世多年。袁绍现任妻室刘氏,则出身汉室宗亲。这也难怪,袁绍与李膺的关系,在党锢时期,是个碰不得的禁忌。等到党锢之祸解除,袁绍又新娶了妻室,人们自然更加不适合去议论他的前妻了。

自诩对京都世家子弟的底细了如指掌的何苗,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兄长,居然也是如此的喜欢探究别人的隐秘。

“总而言之,你以后不要轻易去见十常侍一伙,以免被袁绍知道了,以为我背着他,与十常侍来往。要是没了袁绍的支持,以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

“明白了,兄长。以后除非有你同意,我绝不自己去见十常侍他们。”

何苗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对何进的要求,答应得非常痛快。特别是何进的最后一句话,对何苗的触动,是巨大的。

如果以后的日子,变得难过起来,对何苗来说,那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光凭这一点,何苗就决定,以后要好好与袁绍拉拉关系。

何氏兄弟在议论袁绍,袁绍这时候,正好也在议论何进。

众所周知,袁绍有张邈张孟卓、何顒何伯求、许攸许子远、伍琼伍德瑜等好友,相交莫逆,称为“奔走之友”。在何进为下军校尉鲍鸿担忧的时候,袁绍与何顒,也正在为许攸担心。

“子远这次,怕是又要躲上一段时间了。”

袁绍在大汉朝野享有盛名,自然才能非凡。而他的相貌,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加成。所有见过袁绍的士人,说起袁绍来,无不承认。盛名之下无虚士。

“怕什么,子远又不是第一次躲起来了。再说,有那么多同志1掩护,谁能抓得住他?”

许攸做的事,牵涉到废立天子,很是犯忌。袁绍虽然也在暗中参与了某些作。毕竟没有暴露。只要许攸不被朝廷缉拿住,就绝无可能牵涉到袁绍身上。所以,对于这件事情,袁绍虽然上心,也不会时刻挂在嘴边。

不过,王芬之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朝野上下,却没有将此当做一回事。袁绍自然不会以为。以宦官们的触角,会查不出这件事情背后的隐情。

此事会被这样悄悄的压制下来,想必是天子也不愿意,将这件有些丢脸的事情闹大。连带的,朝廷对许攸、周旌、襄楷、陈逸等人的捕购,也只是在私下里,由十常侍作进行。

“这次鲍鸿下狱,何大将军又要头痛了。”

对于鲍鸿的下狱。袁绍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这不是说袁绍与鲍鸿有仇,而是因为鲍鸿属于何进的死党。何进如果手中有足够的兵力。根本不需要与袁绍合谋。鲍鸿若是被解职,那么,在何进与袁绍的同盟中,袁绍的话语权,无疑能增大不少。

袁绍之所以愿意主动上门,拜见大将军何进。除了打算支持何进与天子暗中扛上,顺带打击“十常侍”以外,还有着自己的考量。

当年的“党锢之祸”,对党人一脉的伤害,的确是太大了。虽然中平元年【184年】。天子撤销了“党锢”,可是这十几年的打压下来,原本声望如日中天的党人,现在只能说是剩下小猫两、三只。

而且,由于党人们是从白身重新出仕,还需要一步一步的,从低级官吏做起。到目前为止,党人在朝廷的高层重臣中,还没有建立基本的势力。

如袁绍,王芬这样的,已经算是混得极好的了。就算是何顒,若非他与大将军何进有些疏远的亲戚关系,也没有可能深入的参与到何进的基本班底中去。

这一切的根源,终归到底,就是一条:

——朝中无人尔!

想要让党人重新快速的崛起,就必须在朝廷里,得到至少一个“三公”一级重臣的鼎力支持。纵观当今朝廷,有可能,也有需要大力提拔党人的重臣,只有何进一人。其余重臣,包括汝南袁氏在内,都是各有出处,对党人的态度,都不是太亲近。

这一点也很好理解。与党人关系密切的朝臣,在当年的“党锢之祸”期间,毫无疑问会遭到宦官们的强力打压。只有与党人关系平平,没有直接联系的官吏,才有可能避免宦官的迫害,一路升迁。

比如袁绍本人,纵然身为袁氏的嫡子,下一辈的核心人物之一,在袁氏的庇护下,又没有做过什么明显针对宦官的事情,依然不能完全免遭宦官的猜忌。

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一,车骑将军赵忠,就曾经在袁绍隐居雒阳,未曾出仕的时候,对手下的小黄门宦官说道:

“袁本初坐作声价,不应呼召而养死士,不知此儿欲何所为乎?”

——袁绍这个小子,不肯做官,私下里却畜养死士,不知他想要干嘛?

话语里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指责词语,可是赵忠话语里的潜台词,稍微有点儿脑筋的人就听得出来,那就是:

——想造反吗?

这句话传到袁隗的耳朵里,可把袁隗吓了一跳。汝南袁氏的传统,就是在对立的双方之间保持相对中立。被赵忠这么一说,袁隗立刻将袁绍找来,臭骂了一顿,呵斥道:

“汝且破我家!”

——你要我袁氏卷入朝中纷争,家破人亡吗?

这件事情,充分的说明了袁绍与十常侍之间,到底有多么的不对付。

虽说袁绍在出仕后,并没有受到来自宦官的阻碍,可双方的关系,也一直没有什么改进。而在另一方面,袁绍哪怕再出色,有家中的几位长辈在,袁氏的资源,也绝不可能用于扶助党人的上升。

这样的局面,对于隐忍多年的袁绍来说,自然不能满意。

如今,袁绍一发现身为大将军的何进,居然与原来的盟友——宦官,发生了尖锐的冲突,立刻就觉察到其中蕴藏的机会。

只要有了地位还在“三公”之上的“大将军”的支持,本来就声望卓著的党人们,算是真正拥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如果在双方的激烈斗争中,弄倒几个朝廷的高官,这些空出来的位置,也是党人们可以试探的机会。

当越来越多的党人进入了朝廷,就能对朝政造成更大的影响。袁绍相信,以何进的卑微出身,不可能驾驭得了那些风格高洁的党人。到了一定的时候,以党人的实力,说不定都能够架空大将军何进,从而真正控朝廷大权!

“说起来,王文祖【王芬】这次,还真是输的莫名其妙啊!”

何顒一边饮着美酒,一边评论王芬这次的行动。

“本来冀州西部,有太行贼滋扰,让王文祖大为头痛。”

“好不容易等到太行贼自请招安,去除了王文祖的一块心病,还借助王子师【王允】之谋,将太行贼调动到西北,去与匈奴蛮子厮杀。结果,整个谋划都还没有真正施展,居然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探子,给探去了虚实。”

袁绍也饮着酒,感慨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当真不假。建宁之事2,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不知道下一位冀州刺史,会落到谁的头上?”

何顒摇摇头,说道:

“冀州是天下大州。这次除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把事情的原委调查清楚,天子怕是不会派出下一任冀州刺史。再说了,刘益州【刘焉】之提议,已经被朝中接受,怕是刺史这个职务,以后都不会再设了。”

中平五年【188】三月,太常刘焉,以天下兵寇不息,上书灵帝,建议改刺史为州牧,以重其职。

刺史本为监察官。东汉以来,渐向地方行政官转化,拥有一州军政大机,灵帝为镇压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遂从刘焉之议,改刺史为州牧,并选派列卿、尚书出任州牧。

于是,州牧成于居于郡之上和行政长官,握有一州行政大权,职位甚重。从此州牧各据一方,形同割据政权。刘焉本人也求取了“益州牧”一职,成为汉末最早的地方割据势力。

“可惜啊!可惜!”

何顒当然知道袁绍大叫可惜的原因。本来在王芬的治理下,冀州的党人势力迅速崛起,成为袁绍心中最为重视的外援地。但是,王芬的这一死,让袁绍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想要出任州牧,必须是朝中的九卿一级重臣,方才有资格。目前的党人里,连一个有资格的都没有。也就是说,对州牧一职,党人们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接任的冀州牧对党人态度不善,则王芬为党人一脉,在冀州所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础,又将成为东流之水。(未完待续……)

ps: ps:1所谓“同志”,指志同道合的人。切勿想歪。

2建宁之事,指建宁元年,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谋诛宦官,反而被宦官诛杀之事。此事的后果之一,便是随后持续了十六年的“党锢”。

第17节 争权论朝堂【三】

“本初,以你之见,大将军有没有可能,彻底的诛除阉竖们呢?”

何顒本身就是一个著名的智者。不过,他对袁绍的见识,也极为佩服。袁绍对朝局的认识,是何顒这个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朝堂核心的人,所衷心佩服的。

“绝无可能!”

袁绍的判断,极为坚定。

“何遂高不比窦大将军【窦武】。窦大将军自己便是名士,更是高居“三君”1之列,只是生了个好女儿,凑巧做了外戚罢了。但有他在,天下党人都会支持窦氏。可何遂高不过区区一介寒门,才具不过中人,天下英杰,有几个会真正服膺这等幸进之臣?”

“就拿你我二人来说,也不过是视何遂高为爪牙,纵使现在甘心居于下位,来日也定然会越过何遂高,执掌大汉朝堂。”

“何遂高虽然算不得杰出,这些基本事项,他若是还看不出来,根本就做不到大将军的位置。更何况何遂高的升迁,也受过十常侍不小的恩惠。有这些恩惠牵绊,何遂高也不会断然对宦官下重手。”

“我若是何遂高,最理想的事情,便是一面借助党人之力,与宦官保持争斗,一面又通过何皇后,对宦官暗中示好,联手打压党人。”

“只要何遂高手段高超,维持这种局面不变。等到将一批门下的才智之士提拔起来了,何遂高就算是有了底气,可以无惧其他朝中重臣,真正做到自成一体了。”

何顒听了,连连摇头说道:

“这样的手段,太难!太难!不过,如今可是天子暗中要打击大将军。大将军还能够支撑得住吗?”

“只要天子不想在雒阳城里,引发一场大叛乱,杀的血流成河,就不会对大将军过度逼迫。毕竟,何遂高这些年,还是在北军中收罗了几个心腹党羽。天子若是想要削弱大将军的势力。想必会先找大将军的党羽下手。”

“这样看来,鲍鸿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袁绍停住酒杯,定了一下,惋惜的说道:

“鲍鸿也是个海内知名之士,为了区区功名,竟然全心奉何遂高为主,真是可惜了……”

就在两人议论之时,屋外响起了侍从的通传声:

“主人。曹校尉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矮小,却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无穷活力的身形,从门口大步的冲进来。一边走,这人还一边说道:

“大兄,伯求兄,吾来晚了!”

这种直闯人家的行径,可是很无礼的。不过。袁绍与来人很熟,知道来者就是这么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自然不会生气。他反而很高兴的招呼来人:

“孟德,今天营里还消停吧?”

曹孟德,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曹,几步来到已经准备好的案几面前,两脚箕坐,先举杯灌了一口酒。这才笑着回答袁绍的问题:

“一般般。今天练阵型的转换,只打断了两条军棍。”

在西园八校尉中,上军校尉蹇硕那是全军的统帅,只是抓紧军中的升迁人事,常常为了随侍天子。整天整天的不去军营。

中军校尉袁绍,负责全军的后勤和钱粮补给,平时多在朝廷各个寺衙里走动,以营造朝中的人脉。他在军中呆的时间,还不如在朝廷寺衙中来的久。

至于下军校尉鲍鸿,本来是负责军中的训练的。不过,这位倒霉蛋,现在正在大牢里窝着呢。于是,军中的训练任务,就由原本负责军纪的典军校尉曹,一并来负责。

此外还有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方,左校尉夏牟等人,在西园军里,也都是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这几位的心思不在行伍间,两眼总是盯着朝堂不放。

目前的西园八校尉里,常年呆在军营里,训练士卒的,也就只有曹与淳于琼这两个号称“知兵”的能吏了。

“仲简呢?没与你一起来?”

“仲简的亲族从家乡来,有事呢!”

曹举起“箸”,也就是后世的筷子,一边说话,一边将一块烤熟的羊肉片,积极的塞进嘴巴里。

仲简,是西园军右校尉淳于琼的字。

话说这位淳于琼,曾经在几年前的广宗之战中,被“大贤良师”张角做法召唤来的天雷劈中。他周围的亲卫精卒数十人,统统在天雷狂击下七窍流血而死。唯有他本人,仗着一口精纯的内气,居然硬撑了下来,只是腿脚变得有些不太利索,其余并无大碍。

不但如此,淳于琼经历这一劫之后,居然不可思议的掌握了雷电之力。一旦出手,真气中的雷电之力就会自动释放,让他的武技威力大增。由于有了这样一件奇遇,营中的士卒,都敬畏的称淳于琼为“雷神”。

当然,对于不喜欢淳于琼的人来说,则因为淳于琼双脚不便行走,故意称呼淳于琼为“瘸子”。

袁绍与何顒见曹饿的狠了,也停止说话。等到曹“西里呼噜”的将一碗“索饼”——也就是后世称为面条——吃完,这才继续开始聊天。

“孟德,营中可有什么事情?”

袁绍虽然不常到西园军的营地里去,却绝非不关心西园军的动向。一开口,就询问曹关于军中的事物。

“今天在营里,遇见一个并州小吏,带了三百并州兵到西园来。大兄,你的担子,可又加重了几分呢!”

袁绍没有接话,何顒却开口问道:

“孟德,你与这个并州吏闲谈,有没有说起那个太行校尉的事迹来?”

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

“当然说起了。要说现在并州风头最劲的人,非张狂这个黄巾余孽莫属啊!”

放下酒杯,曹换了个姿势,踞坐在草席上。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说道:

“今天来的这个并州小吏,叫做张辽,看起来武勇非凡,也是一员年轻的好将。不过,听他说起张狂麾下的几员猛将,似乎极为佩服的样子。由此可见。这个张狂,必然有过人之处,手下将校,也怕是非同等闲呢!”

“哦?这个张狂,手下有些什么人?不妨说来听听?”

袁绍听曹这么一说,大感兴趣。

他本身对结交人才这种事,就极为重视。尤其是当前,京都局势的演变,颇有日趋激烈的意思。在这种武力显得越来越重要的形势下。本来就重视收罗天下豪杰的袁绍,越发感到急迫了。

“大兄别急,且听吾慢慢道来。”

曹的年龄,比袁绍小上一些,所以向来是以对待兄长的态度来对待袁绍。他看了袁绍和何顒一眼,发现两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始述说:

“并州小吏张辽。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上下。行事说话却极为爽快,毫不扭捏。更加难得的是,吾观其行动,发现此人的‘战炁’怕是已经大成了。以吾之感官,只怕吾弟元让,在二十岁时。‘战炁’修为也不过如此。”

袁绍、何顒与曹都很熟悉,知道曹所说的“吾弟元让”,便是曹的同族兄弟夏侯惇。

这位夏侯惇,袁绍何顒都是见过的,果然气势非凡。一身武艺已经达到“千人破”一级的顶峰,只差一步,便是“万人敌”。

那个并州小吏张辽,若是实力能够与夏侯惇相比,则在整个西园军中,也没有几个武将,能够与张辽相提并论。

听到这里,袁绍心中感慨,并州不愧是边境厮杀之地,随随便便冒出个小吏,居然就是个“千人破”。

“张辽曾经随从丁建阳【丁原】,与张狂手下诸将碰过面。据张辽所言,张狂手下猛将极多,光是他亲眼见到的,武艺在他之上的,就有三人之多。其余潜伏军中,未曾露面的,更是不知几何?”

“张辽所知的三人,一个姓关名羽,刀法入神;一个复姓太史,名慈,箭技神鬼莫测;还有一个,姓赵名云,一条长枪,矫健如龙。张辽坦言,若是生死相搏,对上这三人中的任意一个,张辽的胜机,都不到一成!”

不到一成,那就意味着张辽的武功,对比之下,相差了不止一筹。想到这里,再联想曹刚才对张辽的评价,袁绍悚然动容:

——能够这么轻松的击败一个顶峰“千人破”,至少需要“万人敌”的实力!

——孟德的话,一定是夸张了!要不然,小小一伙黄巾余孽里,竟然有三个“万人敌”,那也太过于荒谬了!

袁绍是了解曹性格的,知道这个小兄弟,喜欢耍嘴皮子,又爱好文学,经常说些不靠谱的话。就像他年轻的时候,愚弄他的叔父那样。2

想到这里,袁绍也不点破,自动的将太行军三将,定位为“千人破”。在他的眼里,一支“贼”军中,能够出现三个“千人破”猛将,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毕竟,大汉四百年声威摆在那里。能够成为“千人破”的人物,通常第一志愿,便是加入大汉军营,凭借手中的刀剑,为自己家族,拼一个“封妻荫子”。

如果不能从军,他们通常也会选择投奔到世家大族的门下,以供驱使,换取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样的人才,若是想要做贼,也必定是个名动一方的大豪贼,岂会轻易屈居人下?!(未完待续……)

ps: ps:1三君:党人将窦武、刘淑、陈蕃三人并称为“三君”,作为党人的精神领袖。《后汉书.党锢传序》:“ 窦武、刘淑、陈蕃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

2曹愚弄他叔父,指的是《曹瞒传》所云:

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喎口;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

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嵩乃疑焉。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

第18节 争权论朝堂【四】

曹讲得兴起,也不管袁绍是不是真的相信,一张嘴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于夫罗那人,大兄也是见过的。这位也是熟读过兵书,以智力闻名于匈奴一族的豪杰。他带着手下精锐突骑千人,一路奔袭,潜回匈奴,想要一举击破张狂部。结果,大兄你猜如何?”

“孟德快说吧。你想要让本初着急,只怕比你自己着急,还要困难些。”

何顒在一旁笑着说道。袁本初的养气功夫,可谓是名闻京城。

前些年袁绍迎娶刘氏宗女为继室时,宦官故意在袁绍的必经之路上设计了一场意外,将袁绍堵在路中间,足足有半个时辰。本来,宦官们这是要看袁绍的笑话的。结果,袁绍在整个过程里,一直都是从容自若,毫无焦躁失礼之处。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天下楷模袁本初”的光环里,又多出一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个人评价。

曹听见何顒这样一说,也知道在这两位面前,还真是卖弄不出来,也不以为意,说道:

“那个于夫罗,乘着张狂犒赏三军,毫无戒备的时候,以精锐突骑,奇袭张狂的军营,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张狂军全军聚集在一片平地上,极为有利于马儿奔跑,又让于夫罗占去了地利。这样的局面下,就算是当朝的皇甫将军,怕是也要无能为力了。”

“可是,张狂那厮,居然在这样的局面下,死战不退。不但是死战不退,那厮还以自身作为诱饵,狙击于夫罗!”

“此人胆气。当真非凡!”

听到曹这番介绍,袁绍第一次表示了感慨。

“有这等壮士,当浮一大白!”

何顒也不禁动容,斟上一杯酒,大口饮下。

曹见两人终于有所反应,越加的兴奋。干脆从草席上跳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且说那张狂,生的身高九尺,腰围也是九尺,浑身的肥肉,怕不有七、八百斤……”

曹的这番话,当然不可能是张辽的原话。作为一个艺术家,曹在头脑中,自动对张辽的描述。进行了一番夸张。

而张辽本人,毕竟也没有亲眼见到,那一战的实情,也是转述自吕布的简单介绍。被曹这么一夸张,袁绍越发确定,太行贼中所谓的“万人敌”,全是吹嘘。

接下来的时间,进入了吹牛打屁的垃圾时间。三人以曹的表演为乐。一直喝了一石酒,才因为时间太晚。散去了聚会。

张狂虽然只是在大汉的西北边陲,混出了一点儿名堂,还完全不具备影响中央政权的能力。但是,他的名字,已经被朝中的有心人,记在了心里。

这样的人。绝对不止曹、袁绍几个。比如说,如今在雒阳城内,除了天子刘宏以外,最有权势的人,也在偶然中。记起了张狂的名字。

这个当今雒阳最有权势的人,不是大将军何进,而是西园军上军校尉,蹇硕。

蹇硕虽然是个宦官,却长得极为健壮,身高八尺八寸,堪称是虎背熊腰。若不是下巴上少了一抹胡须,那简直比男人还要更显得像一个男人。

而且,以武艺来论,蹇硕是公认的内廷第一高手。当初接管西园军之时,为了慑服军心,蹇硕曾经以一人一剑,连挑在军中声明卓著的高顺、成廉、朱灵三将,打得整个西园军无人敢于上场应战。

正是有着武技足够高超的资本,蹇硕才能够被天子刘宏选中,派出来统帅西园军上万精卒。要知道,在“十常侍”当中,可是有一位担任“车骑将军”的赵忠存在。如果单凭资历,赵忠比起只是“小黄门”的蹇硕,显然拥有绝对优势。

但是,这位被天子寄以厚望,居然被加上了“元帅”头衔,以压制大将军何进的宦官高手,如今却有着坐在火上烤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当初,出任上军校尉时的那种意气风发了。

不管蹇硕的个人武力有多么强悍,可是,在军营中,宦官就是宦官,就是一群“没”的家伙!

皇帝如果派个“没”的家伙,到军营里来当当“监军”,大家伙自然都习以为常,一点儿意见都不会有。这等事情,自春秋时期便有了源头,在宦官权重一时的大汉,更是司空见惯,毫不出奇。

但是,若是让一个“没”的家伙,担任了一军的统帅,三军的将士们多半就会很是不服了。主将“没”,那大家岂不是都成了“没”的手下?

身为男人,而且是阳气最重的赳赳武夫,如今走出西园军营,若是被人问一句:“你在哪位将军手下?”就难免会被羞惭得无地自容。这样的待遇,士卒们对蹇硕作为统帅,士气可想而知。

如果蹇硕拥有那些古之名将的治兵能力,日子久了,他部下的将士,说不得还会慢慢接受自己的上司。可是,不要忘记,蹇硕的大权,是谁给的?

宫廷里的宦官众多,相互之间,也是存在着激烈的竞争的。别的不说,蹇硕原来是“十常侍”一伙的后辈,现在居然依靠天子的宠幸,一跃而成为宫廷里的第一人。

这种一步登天的变化,若说“十常侍”之流,对此毫无猜忌,这话怕是连“十常侍”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如果想要保持天子对他的宠幸不衰减,蹇硕就必须经常在天子面前出现,侍奉在天子左右。有着这样的拖累,试问蹇硕就算武略出众,又哪里有足够的时间,去收拢军心?

更何况,蹇硕的武技固然超人一等,在兵法谋略上却是平平无奇,还完全没有统领大军的经验……

因此,蹇硕现在迫切的希望,手下有这样一个人,能够替自己深入西园军中,收拢军心。当他看到太行校尉张狂,居然凭借那些数量不过几千的“蛾贼”,从叛乱的匈奴人手中,夺回了大汉当初慷慨赐下的那些土地,心中对这个张角的侄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若是此人能为我所用,必定能收拢军心,压制袁家的那个小子!

只是,蹇硕也知道,想要招诱张狂,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别人不知道,难道作为当年收捕马义元的直接执行者,蹇硕还会不知道,张角发动黄巾起义的真实目的吗?

无论是马义元所言,还是太平道叛徒唐周所言,都直接证明了,张角策划黄巾军大起义的直接目的,并不是改朝换代,而是“清君侧”!

那么,谁是“君侧”之人呢?

毫无疑问,当然是以十常侍为代表的宦官一脉了。

根据“五德始终”理论,大汉以“火德”自居,若是想要灭亡大汉,应当以“水德”为旗号。

但是,张角打出的旗号,却是“土德”。而且他也没有自居天子,只是自号将军。按照“五行相生”中的原理,“火”是可以生“土”的。这些证据,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

——张角只是想通过“兵谏”的方式,夺取朝堂的权柄,进而通过一系列的朝堂变革,再次让开始衰弱的大汉,重新恢复活力,成就一次名载青史的“大汉中兴”!

对天子来说,谁想要夺取朝堂的权柄,谁就是他最大的敌人。不过,在得知张角其实并无意推翻汉室之后,天子心里,明显的舒坦多了。

这一点,张狂的待遇,其实就可以作为明证。要是当今天子对张角一族心怀厌恶,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让张狂招安成功呢?

拥有这样的“黑历史”,蹇硕自然知道,想要让出身黄巾一脉的人,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就类似于“水中捞月”。想到这些,他的心中只剩下叹气了。

蹇硕虽然不是智者一流的人物,对于自己的定位,却是明白的。当今天子最为信任的宦官,依然是“十常侍”一伙。自己虽然也很得天子的宠信,却也绝没有到达,可以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

天子之所以将原本只是一个“小黄门”的蹇硕,一举推上西园军上军校尉、兵马元帅的宝座,其中的原因,何进知道,十常侍们也知道。就连蹇硕自己,在骤登高位的狂喜之后,依然还是明白过来了。

蹇硕上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蹇硕与何进两个人之间,可谓是完全不对付!(未完待续……)

ps: ps:对笔者的杜撰历史,各位看官可瞧出了什么破绽?

若有,请在本书起点书评区不吝指正。

第19节 复仇起草莽【一】

天子信任的十常侍,与何进之间,关系一直很暧昧。

何进当年的发家,包括何皇后入宫与立后,都与十常侍的大力相助有关。即使双方后来因为朝堂上的利益争端,断绝了同盟关系,却也没有闹到相互敌视的地步。当天子想要打压大将军的时候,自然不能用与何进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十常侍。

至于蹇硕此人,却与何进,甚至是何皇后,都不可能和平共处。这其中的原因,说起来当真有些远,却是起自于十年之前,被现任天子废黜的前皇后宋氏!

宋皇后是天子刘宏的第一任皇后。不过,这位在天子继位时被强加给刘宏的皇后,并不受天子刘宏的宠爱。

于是,在一桩宋氏家族的冤案株连下,外加上以当时还是贵人的何皇后为首的妃嫔们,不断的诬告诋毁宋皇后,这位宋皇后,最终被天子无辜废黜,打入冷宫。然后这位薄命的红颜为此日日忧伤,以致不久后便病逝了。

宋皇后性子平和,在后宫多年,处事向来公平。受过她恩惠的宦官和宫女,数目的确不少。以至于在宋皇后含冤屈死后,居然有不少宦官,包括几个常侍在内,在得到天子的默许以后,主动出钱,合力收敛了宋皇后与她的家族。

蹇硕当时,便是宋皇后一方的亲信宦官。在宋皇后死后,蹇硕作为前任皇后的死党,又屡次遭到何皇后的打压。若非蹇硕武技高超,还能得到天子的信用,只怕到现在这个时间,骨头都腐朽了,那还有可能拥有如今的地位?

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蹇硕都必定,也必须与何氏一族敌对到底。天子正是看中了蹇硕的这一点,才一举提拔蹇硕为“元帅”,为的就是借助蹇硕的行为,打压大将军。掌握京师的兵权。

当然,天子深谋远虑,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作为天子的身边人,蹇硕得以近距离揣摩天子的心思,才能渐渐明白天子将自己提拔到高位的根本原因。

打压何进,一方面是为了保持朝堂平衡,避免朝堂中某一方势力一家独大。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下一任天子的继位铺路!

天子刘宏虽然妃嫔众多,也意图“天下布种”。无奈体质有限,难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如今的皇宫当中,依然存活的大汉皇子,只有两位。一位是史候、皇子辩【刘辩】,另一位则是董侯、皇子协【刘协】,

刘辩是何皇后所生。在刘辩出生之前,灵帝刘宏的皇子们都已夭折,所以皇子辩出生后没有养在皇宫中。而养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不敢叫他的刘辩本名。称他为“史侯”。因为史道人有道术,何氏想凭借他的道术保护皇子辩。

刘协是王美人所生,生母生育后,被何皇后毒杀。刘协这时尚未足月,灵帝刘宏怕将刘协留在后宫再遭到暗害,于是将他抱到永乐宫。请董太后抚养。自此,刘协就依董氏为外家,人称“董侯”。

由于种种原因,在现任天子心中,下一任天子。被内定为董侯协,而不是何皇后所生的史候辩。但是,想要让董侯协顺利的登上皇帝宝座,首先就必须拔除大将军何进!

对于拔除何进的任务,蹇硕是有信心的。说到底,何进出生卑微,完全是依靠天子的支持,势力才得以发展壮大的。现在,天子改变了支持的对象,何进以后,只会一日弱于一日。

只是,所谓“夜长梦多”。何进一日在位,蹇硕的任务就一日不算结束。而且,在天子身上,还有着一些隐患,那就是天子体弱多病的身子骨。

种种这些责任,架在蹇硕的肩上,让蹇硕感觉到沉重的负担。也正是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蹇硕才会产生,引黄巾余孽张狂为己用的奇怪念头。

对于这个想法,蹇硕只做了一件事:

写信。

除了一封表示招揽之意的信件,蹇硕对张狂的势力,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即使是这封信,蹇硕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发出去的。成了,当然好。不成,也在预料之中。

当然,为了隐秘起见,蹇硕的信件,并没有直接发往并州,而是通过可靠的手下,先送到了离司隶较近的太行山。在并州,蹇硕并无根基。但是在司隶境内,蹇硕还是新收罗了一批官吏,作为爪牙。

于是,这封信的传递者,必须冒着十二月的寒风,踏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走上了前往太行山的崎岖小道。

太行山虽然算是张狂的大本营,目前却极为空虚。张狂的嫡系部队中,除了留守的卤县县长臧霸,其他人都迁移到原来的南匈奴故地,开荒种地去了。

就连太行军总留守,卤县县长臧霸,在这个快要迎来元旦的时刻,居然都不在太行山驻地。所以,蹇硕的信件,不得不滞留在太行山的一堆文书当中,等待人们的发现。

汉朝的元旦,定在一月初一,相当于后世的春节。在这个被称为“岁首”的重要节日里,太行军留守臧霸,到底去干什么了呢?

让我们且追随臧霸的脚步,去看一看吧!

臧霸自从在泰山郡追随了张狂之后,一直是张狂手下的一员猛将。不过,由于臧霸从小就立志要做一名游侠,向来极为重视义气,手下士卒的军纪,可就一直不算好。

特别是到了太行山以后,张狂又收编了一部分太行山的山贼和黄巾军残部,挑选精壮加入军中。在这些老油子的带动下,臧霸治军不严的性子,越发的暴露无遗。

张狂屡次训导,都效果不佳,反而让臧霸心中产生了不满。在这种局面下,军师程昱找到张狂,以当年李广和程不识的带兵为例,说服了张狂,让臧霸带领手下骨干,自立一军,独立编制和作战。

李广治军,以恩义为主,不重视纪律,但士卒皆乐意为之效死。程不识治军,以严整著称,士卒必须时刻准备好服从调遣,军纪严格,士卒的怨言很多。

但是,李广作战,不是大胜就是大败。程不识作战,从未大败,也从未大胜。当时人比较两人的战绩,都认为程不识有名将之风。

来自高度强调纪律与协作的后世,张狂当然更加喜欢程不识的治军作风。只是臧霸这厮,明显与程不识那一套在性格上犯冲。他虽然对张狂颇为敬服,到底草莽性子深重。

对于程昱的这个建议,张狂心中思索了很久,最终面对自由散漫的臧霸所部,还是不得不采纳了。不过,出乎张狂的意料之外,臧霸在独立建军之后,带起兵来居然有模有样。

虽然臧霸军中的纪律不强,显得很是自由散漫。可是在臧霸的带领下,军队小团体作战的战力相当不俗,居然成为张狂手中的一把利刃,让周边地区的豪强们闻风丧胆。

这次张狂出征南匈奴,考虑到臧霸所部纪律不严,又只是擅长小团体战斗,在外行军打仗,容易出乱子,便没有带上臧霸出战。

后来,又因为考虑到臧霸所部,多为山民组成,擅长山地作战,在平地上战斗力一般,张脆就将原来的太行山地盘,交给了臧霸留守。

当然,作为权利制衡,太行山一带的民政治理,和臧霸军的后勤补给任务,张狂并没有一股脑儿交给臧霸,而是让原本张狂的亲卫队长兼老朋友裴继、裴元绍来负责。这样一来,臧霸如果有什么异心,张狂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当然,裴继只是张狂的一个幌子。这是张狂为了避免以后部下诸将权柄过重,而特地留下的一个惯例。张狂若是不相信臧霸,怎么会让他率先在诸将中独镇一方?

臧霸面对张狂的这种信重,自然也是感激涕零,誓死相报。

因此,当整个大汉都沉浸在过节的气氛当中,臧霸却带着手下的精锐,一共一千三百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太行山,潜入冀州大平原上。

冀州地处北方,早在十一月,就下过了第一场雪。如果大路上的积雪没有被清理,行人走在被冰雪覆盖的大路上,绝对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

但是,就在这样一种恶劣的行军环境下,臧霸依然坚持着带领手下精锐,发起了一次出击。幸好,出击的目的地并不远,沿途又有当地豪族接应补给。否则的话,这次出动,臧霸绝对没有完成的可能。

臧霸平时治军虽然松散,在关键时刻,却不会含糊。在臧霸的催促下,大军从太行山出来,一路疾行,在三天之内,走过一百八十里,成功潜入了常山郡房子县。

“渠帅,前方发现一队辎重队!”

臧霸的副将,常山真定人褚飞燕,从前方探查回来,向臧霸汇报。

第一眼看上去,任何人都会将褚飞燕与张燕两人,混为一体。这一点,在褚飞燕主动投奔太行军之时,就为太行军上上下下所知晓。没办法,两个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以至于当年张狂第一眼看见褚飞燕的时候,就开口询问,他是不是有个孪生的兄弟。

连张狂本人都没有想到,这随口一问,就真的问出了一对孪生兄弟。张燕与这个褚飞燕,居然当真是一对孪生的兄弟!(未完待续……)

第20节 复仇起草莽【二】

原来,真定当地有一种风俗,若是产下孪生的婴儿,属于大大的不吉利。按照当地的传统,这对孪生兄弟,存在着相互冲克,只能成活一个,另一个就要立刻溺死,或者送送到一个遥远的外地,让两兄弟今生不能见面的地方。

当时,褚飞燕的父母,舍不得亲手溺死自己的骨肉,正好太平道有道人在当地经过,传教,褚氏族人就将新出生的张燕,送给太平道道人带走,以免灾祸。有了这样一番缘由,张燕这才在后来,被“大贤良师”张角看中,并收为义子。

以后世人的见识,听到这种故事,当然会觉得这种习俗极为荒谬。不过,在汉朝,或者近代之前,这种事情其实是再常见不过。张狂当然不会就此觉得,多了一对孪生兄弟,以后军中会不吉利,便将褚飞燕量才录用,安排到臧霸手下,担任副将。

张燕的一身功夫,有一半在马上。褚飞燕的轻身功夫也极为不错,却最适合在山地崎岖处穿蹦跳跃。加入臧霸手下之后,褚飞燕的草莽习气,与臧霸的游侠性子很是相投,双方的合作,也相当的愉快。

这次出击,臧霸为了保险起见,特别让行动敏捷的褚飞燕,担任前军的斥候。听到褚飞燕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臧霸停下脚步,想了一下,问道:

“有没有可能,带领一支小队绕到他们前方,拦截他们?”

臧霸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一条通往冀州州师出征大营的官道上。由于汉军的补给车队经常来往,整条大路上的冰雪,都被扫除了。

在这种冻得硬邦邦的土路上行军,速度其实相当不错。但是。要想从堆满积雪的野地里,绕道到汉军车队的前方,这一路上的阻碍,还是相当大的。这一点,只要在雪地上行走过的人,就会知道。

不过。褚飞燕的回答,却很干脆:

“给某一队滑雪士,某决不让敌人发现。”

所谓的“滑雪士”,是指军中滑雪滑的好的士卒。这些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汉末的东西,全是张出来的。

太行山冬季下雪之后,道路就变得极为难走。为了解决雪后出门的问题,张狂灵机一动,将后世的滑雪板,雪鞋之类的东西都设计出来。以供出行。

毫无疑问,这些灵巧的设计一出现,立刻让张狂头上那顶“小天师”的头衔,越发的为人信服了。

但是,这些东西在造出来之后,起到的作用,其实并不算太大。

毕竟,太行山一带的积雪。通常不会太厚。山地里的树木又多,山路也不平坦。一旦滑起来,说不定就会撞上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以汉末时期的木匠工艺,生产出来的雪鞋和滑雪板,又很容易损坏。而且,作滑雪板,对个人的技巧要求很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作自如的。

结合以上的限制,张狂的这些发明,大约能够给太行军的冬季机动力,提升两成左右的速度。而本着以后突然用出,在关键时刻“猛”上一把的想法。张狂并没有在军中,普遍推广这些雪地装备。

因此,在臧霸手下,接受过雪地滑行训练的士卒,加起来总共也只有两个百人队。

但是,在当前这种需要进行短促突击的时刻,滑雪板的速度优势,就成为决定战局成败的一项关键。

看着带上一百多名精锐士卒,一路潇洒滑雪而去的褚飞燕,臧霸将三百准备停当的战兵队伍整理好,不紧不慢的朝着前方的汉军辎重队,追赶而去。

一只运送辎重的队伍,就算有军队保护,臧霸也不会在意。他之所以大费周章的派出褚飞燕绕前,目的是为了不让遭到攻击的辎重队,有机会通知二十五里以外的军营。

“渠帅,褚帅堵住敌人了!”

为了不惊扰到汉军辎重队,臧霸率领主力,尾随在距敌人两、三里开外的距离上。当前方小心观察的斥候,将这个消息汇报到臧霸这里的时候,臧霸的脸上,闪过一阵兴奋,回头对紧随的三百精锐战兵大吼一声:

“兄弟们,抄家伙,跟俺冲了!”

说罢,臧霸一马当先,维持着快走的速度,向前方出发。在他身后,则是一群队形不整,但一个个斗志昂扬的披甲大汉。光看他们行动的架势,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

——气势汹汹。

不过两、三里的路程,对臧霸这等惯于走山路的强者来说,那是片刻就到。此时,臧霸军的敌人们,正为了前方突然出现的不明身份敌人而惊慌。臧霸带着人一马当先,居然逼近到距离对方只有两百步远,对方才发现这支从后面包抄过来敌军主力。

在臧霸成功的对敌人进行前后堵截之后,这一战的胜负,就已经确定了。毕竟,这支辎重队里,只有四百名民夫和四十名县兵。当真论起战斗力来,还抵不得臧霸手下的一百人。

只是一个冲锋,臧霸就提着汉军队率的人头,向对方宣示了己方的胜利。被大军前后包围的民夫们,除了几十号人惶恐万分的离开大路,向两旁的雪地里逃去,其余三百多人,乖乖的选择了投降。

然后,投降的民夫,亲眼目睹了那群穿着奇怪“鞋子”的“贼军”,是如何在松软难行的雪地上行走如飞,轻轻松松的将逃跑的同伴,一个个砍翻在雪地里。

“天兵下凡啊!”

一些迷信的民夫,已经跪倒在地,大声的求饶。而其余的民夫,面对这种让人胆寒的场景,也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念头。于是不过两柱香的时间,整只辎重队就都被掌握在臧霸军的手中。

辎重队所运送的物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物,而是军粮。别看负责运输的民夫高达四百人,那是因为一部分民夫是被征发到军营中服徭役的,只是顺路。简单估计一下运输的军粮,大约也就是三千人十天的供应分量。

“快,换上民夫的衣服,准备上路!”

臧霸只是略微看了一眼,辎重队大车上装载的物资,就急匆匆的让手下换装,开始下一步的攻略。

被俘虏的民夫和汉军县兵,在挑出一些带头人,进行了简单的审问之后,就被臧霸的后军看管起来。这些人杀之无益,臧霸也不打算将事情做绝。等到此战结束,这三百多俘虏,就会被释放回家。

停下来的辎重车队,在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再一次踏上了路途。只不过,这一次,推车的人,变成了一群假冒者。

汉军的戒备,还是相当森严的。在距离大营十里之外的路上,就出现了一座汉军设立的烽燧。

所谓烽燧,就是烽火台。这种古代的人工报警系统,一旦遇到袭击,夜间放火,白昼施烟,作为报警信号。在没有什么大气污染的古代,二十里地内,人们远远的便能够看到点燃的烽火信号。

只是,大汉的烽燧,基本上都位于边境地区。在大汉的内地,臧霸还是首次发现这种设施。

要知道,这里的汉军大营,只是在出征中临时设立的。然而,为了这么一处临时大营,汉军指挥居然在己方控制区的大路边,设立了半永久性的烽燧。这份小心,也不知是不是该称之为胆小。

既然有烽燧出现,臧霸自然不能让它的控制权,依然留在汉军手中。不过,这种细碎的活儿,用不着臧霸亲自动手。臧霸不用开口,只是打了个眼色,副将褚飞燕就心领神会。

辎重队抵达烽燧前方,守卫烽燧的“烽子”,老早就打开烽燧底部的大门,笑呵呵的迎出来。

这不能怪他们的警惕性低。

作为身处安全地带的烽子,每隔上几天,就能看见一队辎重车来往于县城和大营之间。烽燧所需要的补给,也是由这些辎重车队提供。在这样的局势下,难不成还要烽子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的进行戒备吗?

不过,等到辎重车队走近了,烽子们就发现了事情不对。

走在最前面的押送人员,烽子们居然一个也不认识?

无缘无故,辎重队的押送人员,是不会轻易更换的。要知道,军需的供应,向来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押送辎重,更是大家眼中的美差之一。别的不说,光是沿途允许的损耗,就足够让押送者小小的赚上一笔了。

当然,赚上一笔的前提是,运送辎重的人,具备足够的身份和地位。若是没有什么凭靠的苦哈哈们,摊上这等活计,就等着破家当产吧……

有这等细故在其中,辎重的押送者,可不会随便变更的。就算是变更了,也不会一下子全都变掉。

脑子不灵活的烽子,还在思考为什么换人的问题;反应快的烽子,已经开始悄悄的向后退去。走在最前面的褚飞燕,一看那几个开始倒退的烽子,就知道,敌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不得不说,这是臧霸思虑不周,一不小心所留下的破绽。不过,这也难怪。臧霸也是第一次做这等事情嘛。

所以,为了弥补破绽,褚飞燕只有果断出手。

不,准确的说,是出腿。(未完待续……)

第21节 复仇起草莽【三】

褚飞燕的孪生兄弟张燕,练成了传说中的上古巫术“风伯极速”。资质相同的褚飞燕,在被张狂点化过后,练成的却是另一门上古巫术,名叫“夸父奔足”!

夸父,是上古神话中的大巫,在传说极其擅长奔跑,无论是高山,还是大河,都能够一跃而过。关于夸父最出名的故事,便是“夸父逐日”。所谓的“夸父奔足”,便是形容,掌握了这门巫术的人,能够像夸父那样,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褚飞燕的奔跑速度,看起来并不是太高,也就是比常人略快一截而已。所以,在褚飞燕冲到烽燧台下之时,反应过来的烽子们,已经退入烽燧之中,只留下一个不幸摔倒的倒霉蛋在外。

但是,当烽子们关上大门,急急忙忙的爬上烽燧的顶部,想要释放狼烟的时候,却发现,烽燧台的顶部,居然有一个人,正笑嘻嘻的等待着他们。

这个人,不是别人,当然就只能是褚飞燕。

褚飞燕其实本名叫做褚燕。只是,人们见他的动作轻盈无比,就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做“飞燕”。叫的人多了,褚燕干脆就改名叫做“褚飞燕”了。

如果烽子们刚才看到了,褚飞燕是怎么爬上烽燧的,就会明白,为什么对方的外号,会是“飞燕”。

为了眺望远方,也为了将狼烟信号传递得更远,烽燧的高度,足足有六丈出头。这样的高度,足以让缺少攻城器械的敌军,望之兴叹了。

但是,在刚才,褚飞燕却视这六丈的高台为平地。一路小跑,就这样直直的冲了上去。

由于施工技术的问题,烽燧的墙壁,并不是垂直的,而是保有一个八十度的坡度。褚飞燕的双脚,就利用这点儿坡度。速度丝毫不减,在烽燧的斜坡面上连点几下,一溜儿小跑似的,就这样直直的冲上了烽燧的顶部!

“投降吧!”

褚飞燕对着大吃一惊的烽子们,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或者,就去死?”

烽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褚飞燕神奇的从门外。一下子到达烽燧顶部的手段,迷惑不已。再听到烽燧下面传来的噪杂声,心惊胆战的烽子们,完全没了作战的想法,一个个只好束手就擒。

攻下烽燧台,而没有惊动敌人,臧霸心情大好。这时,天色已经变暗。臧霸正好下令,停止前进。就在这座烽燧旁边,安营扎寨,休息一晚。

辎重车队里物资丰富,正好被用来犒赏三军。在大吃大喝一阵后,全军的士气再次高涨起来,一洗前几日。因为长途冬季行军的艰难,所带来的士气低迷。

夜里,为了防备汉军派人前来查探巡哨,臧霸特地安排了五十名精干士卒轮流埋伏在烽燧附近。不过,这一夜过得非常宁静。臧霸一觉睡下去。醒来之时便已经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丰盛的早餐,又留下部分辅兵留守烽燧,由臧霸亲自带领的假冒辎重队继续上路。走过大约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远方的冀州州师军营,便出现在队伍面前。

“别紧张,打起精神来!”

臧霸见越靠近军营,身边的士卒就越发的紧张起来,只好低声的给士卒们打气。眼见敌方军营大门全开,守卒也毫无检查的意思,就这样一挥手,让辎重队进去,臧霸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但是,一旁的褚飞燕,却挤过来,面带疑惑的对臧霸说:

“兄长,情形有些不对啊?”

“哪里不对?”

臧霸的眼睛,正盯着军营的大门。此刻,已经有好几辆辎重车被运进了敌营。只要臧霸一声令下,辎重车就能卡住大门,让大门无法关闭了。

“昨天那些烽子,尚且警觉得很。可如今咱们来到了军营大门口,居然都看不见汉军的守卫。姓麹的好歹也是冀州名将,以治军严谨著称。兄长不觉得,这里面有诈么?”

被褚飞燕这么一提醒,臧霸警惕的扫了四周一眼,突然就发现了异常。

——围绕着辎重车的汉军,一个个披甲持刃,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上前帮忙运输。

——军营大门附近的几个营帐,隐隐传来兵器的撞击声。营帐里人影浮现,仿佛颇为拥挤。

这些异样,再对比大门口的空荡无人,臧霸若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不配当这个太行军“别部渠帅”。

——中计了!该死!

这一刻,臧霸的心中,迅速的闪过几种应对方案。

——冲,还是退?

不等臧霸做出决断,汉军的反应,提前一步展开了。

“乱贼受死!”

一声金石相交般的大喝,揭开了战斗的序幕。紧随着大喝之声的,是一通急促的战鼓!

“杀!杀!!杀!!!”

四周的汉军,已经提前完成了整齐的列阵,齐声大喝中,针对被三面包围的假冒辎重队前部,发起了无情的杀戮!

与此同时,原本藏在帐篷里的汉军士卒,也极为有序的从帐篷中鱼贯而出,在空旷处列好阵型,随时准备接替前方厮杀疲劳的同袍。

这一下局面的反转,让臧霸所部,完全不知所措。他们原本是来奇袭对方的,结果,却被对方反袭成功!

一瞬间发生的落差,让臧霸所部,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混乱。惊慌失措的士卒,犹如没头苍蝇那般,四处乱窜,不但打乱了己方的阵型,也成为汉军们最喜欢的杀戮目标。

偶尔出现一个反应过来,开始抵抗的士卒,在有组织的汉军阵型面前,也难以靠自己一个人的勇武,对抗严整的军阵。

臧霸军,出现了致命的危机!

事到临头,臧霸终于痛苦的做出了决定。

“冲啊!”

臧霸抽出心爱的宝刀,冲向前方,顺便以刀背,一路拍击那些不知所措的士卒。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老子在此,跟老子冲!”

臧霸的部下,多是出身山贼、轻侠、市井游手一流,论起纪律,那是连张狂都感到大为头痛;但要论起血性,他们那是从来都不肯落在人后的。

刚才是大家混乱成了一团,没人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看到自家的渠帅挺身而出,要带着大家伙儿向前冲,众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二话不说,提起刀枪,跟着臧霸就向前冲去!

臧霸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相反,他这是考虑到眼下的战局,自思能做出的最好应对。

——敌人既然早有准备,那么,在击败我军之后,必然会安排相应的追击部队。

——考虑到敌军是冀州州师,必然拥有不少马匹,则追击的部队,将会是以速度见长的骑兵。

——田野里的那点儿积雪,对步兵的速度影响极大,可是对骑兵的速度,影响就小多了。

——所以,若是不想被追击的骑兵,从后面砍死,就要打得敌人,不敢轻易追击!

在几个呼吸之间,臧霸已经考虑了这么多事情,可见他并非一个只会蛮干的匹夫之勇。

当然,臧霸的这个决定,是一场赌博。一旦输了,只怕会全军覆没。

不过,臧霸敢赌。因为,他是一个“万人敌”!

一个“万人敌”,到底有多么厉害?

臧霸带着重新被鼓舞起来的士卒,杀到第一线的时候,汉军将士,立刻就体会到了。

臧霸出刀。

臧霸手中的大刀,使用传说中的“龟兹钢”锻造而成。别的不说,光是这柄刀的价钱,就超过了同等重量的黄金!

而这柄刀的威力,显然也对得起它的价钱。臧霸一刀挥出,在明黄色的“战炁”加持之下,刀挡断刀,枪挡断枪,斩在汉军的甲衣上,更是跟切豆腐的感觉差不多!

臧霸一鼓作气,接连向前冲了四步,斩出六刀,一口气杀死汉军十三人,吓得正对面的汉军,肝胆俱裂,大呼一声“妈呀!”自发的向后连退几步。

但是,他的冲击势头,到此也就为止了。第七刀斩出,一支长矛忽的横扫过来,将将架住臧霸的进攻。

臧霸借着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后撤一步,乘机回了一口气。而接下臧霸这一刀的武将,感觉也不轻松,后撤一步,对着臧霸虎视眈眈。(未完待续……)

第22节 复仇起草莽【四】

“臧霸!?”

臧霸不接口,不承认。

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直接认出自己。

毕竟,如今的太行军已经被大汉朝廷所招安。臧霸出兵袭击大汉州兵,这种事情,根本是形同反叛。臧霸这次出动,在表面上所打出的旗号,也是一群在山中残留的黄巾流寇。无论别人怎么猜测,臧霸都要避免落下确实的证据。

没有确实的证据,就算有人凭借臧霸的武技,猜出了他的身份,只要臧霸没有真正露面,太行军也大可用打口水仗的方法,把这一点糊弄过去。

“格老子的!别乱叫!看刀!”

借着几句话的停顿,臧霸回过一口气,手中宝刀刀锋闪烁,再次一跃而上。对面的武将,长矛使用的不错,连刺九矛,与臧霸拼了六刀。臧霸趁这将长矛刺出的一个空挡,身子一团,揉身而上,正要在此将身上斩上一刀,却被一旁短刀一档,不得不退后,回到原处。

臧霸的攻势一歇,他手下的士卒,立刻感觉到前方汉军的阻挡,变得坚实起来。不过,在借助臧霸刚才的凌厉反击,稳住了阵脚之后,太行军士卒也从最初被伏击的混乱中回复过来,倒也没有在严阵以待的汉军面前,吃什么大亏。

如今的局势,对臧霸部很不利。

不算一开始,臧霸部就被汉军的伏击,一举击杀不下五十人。就看现在,双方在军营的门口相持不下,凸出在汉军军营中的队伍,承受到三面夹击的围攻。如果臧霸部不能赶快扭转这种不利的阵型,时间长了。失礼就是必然的事情。

“这个麹凉儿,果然谨慎!他是从哪里,看出我军的破绽来的?”

对于奇袭的失礼,臧霸嘴上不说,心中却极为郁闷。这次出击,并不是臧霸本人对麹义有什么仇怨。而是对麹义在数月之前,所做的那件事情的反击。

提到这里,臧霸不得不对主公张狂的识人、用人之能,表示衷心的佩服。当赵风遇害的调查任务,被张狂交给一个此前毫不出众的无名之辈——史阿,来进行调查的时候,臧霸心中,对此并不以为然。

就如臧霸这等在太行山和冀州西部厮混了好几年的“悍匪”,都对赵风之死查不出什么明显的线索。史阿一个无名之辈。又不是冀州本地人,怎么可能有能力调查处这等毫无头绪的公案来呢?

但是,短短一个月里,事实却是,这个史阿居然就将赵风遇害事件的内幕,给大致理清。

虽然,这里面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冀州刺史王芬和冀州都尉麹义是幕后的黑手。但是。结合史阿回报的种种线索,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赵风之事与王芬、麹义二人的关联。

这就足够了。

毕竟,太行军可不是一个需要证据确凿,才会动手报复的执法组织。

接下来,让臧霸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冀州刺史王芬,还没等张狂正式下令报复。居然就莫名其妙的自杀身亡。于是,剩下还活着的直接打手麹义,就成为张狂的报复令中,最主要的被打击者。

麹义若是乖乖的呆在他的冀州州军大本营里,臧霸也不能奈何他分毫。要知道。麹义在冀州的名头可不是假的。这几年当中,但凡与麹义交过手的义军,就没有几个,能够全身而退的。臧霸虽然立功心切,也没有正面硬抗麹义的把握。

不过,也算是难得的机会,这次麹义亲自带兵,出征一支近来颇为活跃的黄巾军余部,就被臧霸窥探到了其中的战机。

只要麹义不是守在冀州州师的大营里,臧霸自信,以他部下的行军能力,外加几个与太行军关系密切的沿途豪强的补给配合,必然能够在麹义措不及防的情形下,对麹义的临时营地达成突然奇袭,从而一举击垮冀州州师。

只是,现在的局面,是麹义居然提前有了防备。这样一来,臧霸的奇袭活动,说不定就变成了以卵击石。

不过,有一点,臧霸不太明白。麹义带兵打仗,向来喜欢身先士卒,冲杀在战斗的第一线。可是,从战斗展开后,到目前为止,臧霸都已经出手了,麹义却还没有露面。

什么,有人问,刚才与臧霸交手的那两员武将是谁?

可以肯定一点,他们都不是麹义。麹义在冀州的名头,很有两分是建立在对抗太行军的战绩上边。双方打过的次数不算多,可臧霸在战场上,毕竟与麹义照过面。

如果臧霸没有记错的话,那两员,不,还要加上旁边的另外两元武将,没有一个是麹义本人。他们应该便是被称为“麹氏九子”的九名麹义部将里,其中的四人。

麹义是西平麹氏的嫡子,手下赖以威震冀州的部队,便是以麹氏子弟为主的私人部曲。而麹义部下,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组成,就是据说能够与“江东猛虎”孙坚的“猛虎义从”,“白马公孙”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相提并论的“先登义从”。

所谓的“先登义从”,目前约为四百人,都是至少斩杀过三名敌军的精英。而“先登义从”里,又有九名武将,武技超群,更兼配合默契,被好事者冠上了一个“麹氏九子”的称呼。

臧霸刚才与敌将接战了两次,已经试探出那四名“麹氏九子”成员的大致实力。

若是论起武力,这四人里也就是一人拥有“千人破”的实力,其余三人则大约都是“百人斩”一级的顶峰。然而,借助四人间的那份默契,四人合力组成了一个小阵,居然成功的压制住了“万人敌”臧霸的突击。

对敌人的小阵,臧霸的心中也很是无奈。

虽然几年前借助张狂的点化,臧霸就晋入了“万人敌”的级别,可是他却不是那种擅长正面交手的武将类型。移动力和身法极为高明,特别擅长山地作战,便是臧霸的战斗特点。

若是在山地,臧霸凭借自己的步法优势,足以将两个典韦一级的强者耍的团团转,并通过不断的纠缠疲劳敌人,最后战而胜之。但是,遇到当前这种需要正面强行破阵的情形,只怕要两个臧霸,才能抵得上一个典韦对敌阵的冲击力。

就比如眼前由四名“麹氏九子”将领所组成的军阵,他们虽然可以通过默契的配合挡住臧霸,可是遇上典韦的话,在典韦的恐怖怪力和浑厚“战炁”面前,却绝对撑不过十招。

至于臧霸的副将褚飞燕,更是一只山猴子,号称“天下没有他爬不上去的山”。只是,与臧霸一样,实力达到“千人破”级别的褚飞燕,在缺乏腾挪辗转空间的正面军阵接战之中,战斗力并不比一般的“百人斩”武将,要强上多少。

“该撤退了!”

褚飞燕挤到臧霸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他们这支军队擅长的是长途奔袭和游击袭扰,却并不适合阵地战和攻坚战。既然眼下捞不到什么好处,那还是先撤退比较好。毕竟,麹义军的战斗力,臧霸他们也是见识过的,可以说是心有余悸。要是再打下去,褚飞燕估计也是得不偿失的。

“好!你带着滑雪队,先准备好反击!”

击退了汉军的一波围攻,“战炁”消耗不少的臧霸在阵后恢复了一力,给褚飞燕下达了指挥命令,立刻又冲到了战斗的第一线,带领着敢战的部下,再次与“麹氏九子”拼杀在一起。

战场之上,进攻其实不难,难的就是撤退。一支军队,是不是精锐,在组织撤退的时候,就可以清晰的观察出来。

军队的撤退,可不是主将一声令下,大伙儿就一股脑的向后跑。那不是撤退,那叫溃逃。如果发生这等事情,敌人一个追击,一支军队只怕就要损失四、五成的兵力。

真正的撤退,必须有组织,有纪律,要安排好后卫部队,还要准备好反击部队。这样,才能让敌军不敢肆无忌惮的追击,最终安全的完成撤退的任务。

“风大,捞帽子!”

臧霸又冲上前去,与汉军拼过一场,感觉体内的“战炁”消耗了快到一半,也不敢再逞强,乘着双方士卒脱离接触的当儿,低声的对周边的部下,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臧霸所部多是山贼游侠出身,用黑话传令,那是驾轻就熟的事儿。

虽然听到撤退的命令后,军中士卒略有些动的意思。但臧霸既然还担任着后卫,其他士卒的心中倒也不算慌张。

好在臧霸军这些年来,正面交战的次数不多,可游击战战法却是用过不少次,撤退起来也是经验丰富。臧霸一声令下,很快全军就后队变前队,开始了有秩序的撤离。

臧霸所部的撤退,并没有引起汉军的追击。这一点,让臧霸有些疑惑。

不过,既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军中的斗志自然大幅度下降。这种情形下,就算臧霸看出了汉军的破绽,也没有可能更改命令,让部下重新组织进攻。(未完待续……)

第23节 臧霸露破绽

臧霸的感觉并没有错。汉军一方,的确是到了勉力支撑的地步。如果臧霸敢于冒险督军猛攻的话,说不定再攻击片刻,汉军一方就垮了。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汉军的主力,其实并不在营中。

就在前一天,麹义亲自督军,打破了目标黄巾军的大寨。上万的黄巾军溃兵,分成好几股,向西南一面溃散而去。

所以,麹义所部的主力军队,其实已经沿着败兵溃逃的方向,一路追击下去。臧霸今日进攻冀州州师大营,遇见的,仅仅是麹义的留守部队。

虽然是麹义军留守部队,可他们的战斗力水准,也远超过一般的郡国兵。在留守的“麹氏九子”成员心中,光凭留守的五百步卒,击垮一支想要混进大营的黄巾流寇,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麹氏九子”在简单的讨论之后,便设计打开大门,让对方先进入大营。待到对方得意的时候,再以雷霆一击,摧垮敌人的斗志。接下来,他们就可以一路追杀,得到无数的首级功了。

至于为什么“麹氏九子”能够提前发现对方的阴谋?

原因很简单,只是源于臧霸的一个疏忽。

汉军对烽燧的管理,有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虽然许多时候,这些规章制度已经没有被严格的遵守。不过,在重视军纪的麹义严格管理下,没有哪个部下敢于玩忽职守。

按照烽燧的守卫规定,每天或每隔几天,烽子们都要在傍晚时分,举上一次“平安火”,以表示本烽燧依然在己方的控制之下。

如此设计,本来就是针对敌人对烽燧的突袭行为。而臧霸的疏忽。就发生在这里。

夺取烽燧之后,臧霸并没有对烽子们进行严格的拷问,也就无法得知,麹义军居然还有这样一手安排。汉军大营的士卒,在没有收到“平安火”的信号后,不敢耽搁。急忙通报了上一级的军侯。

得到消息的留守“麹氏九子”诸将,对麹义定下的规矩不敢掉以轻心,趁夜暗中探查了一下烽燧附近,立刻得到了臧霸所部的第一手情报。

臧霸虽然派出小队士卒暗中埋伏,无奈麹义部下的斥候也不是弱者。臧霸没能发现麹义军的动静,倒也不算是无能。

所以说,臧霸这一战,其实败得不冤。

“麹氏九子”唯一错误的估计,就是没有料到。已经被招安的太行军,居然敢这样直接的打上门来。就算这些太行军都换上了黄巾军的装束,可是臧霸的武力,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所以,“麹氏九子”在营寨中没有及时的安下足够强力的陷阱,算是臧霸军的一个好运气。

只是,臧霸毕竟是蒙了面的。“麹氏九子”就算对自己的眼光再有自信,也没有直接证据。确实的证明,对方就是太行军的臧霸。

臧霸撤退时。还将所有的伤员都带走了。留在大营里的几十具尸体,也不可能证明他们就一定是太行军。这样一来,关于臧霸的身份问题,就成了一段无头公案。即使麹义亲自出面,也无法在朝堂上奈何的了太行军。

除了感慨臧霸的无耻,“麹氏九子”对臧霸最深的印象。还是那把追命般的刀。

就在全军快要失败的关键时刻,臧霸挺身而出,以一人一刀,力挽狂澜,再次振作起全军的士气。若不是“麹氏九子”四人拼死抵抗。又用身边士卒的性命,来拖延臧霸的攻击,说不定反应过来的臧霸部,还能够一举击破汉军大营,取得此战的胜利结果呢!

此战过后,勉强取胜的“麹氏九子”,心中只有一个感慨:

——“万人敌”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统计完伤亡数字,臧霸的脸色很不好看。褚飞燕看了看情形,很自觉的去安排全军的撤退步骤,没有去打扰臧霸的心情。

阵亡四十九人,重伤七人,轻伤六十二人。如此惨重的损失,仅仅换得对方七十人左右的伤亡。这样的敌我交换比,臧霸自从加入到张狂麾下之后,还从没有出现过。

——麹义果然厉害!

根据敌人战后未曾追击的行径,臧霸当然推测出,麹义军的主力,一定不在军营里。然而,就是麹义留守在军营里的那些二线部队,在刚才的交手中,依然体现出强大的战斗力。

臧霸知道麹义很能打。只是,这几年在张狂的领导下,太行军一直在避免与汉军主力进行硬拼。以至于太行军与麹义所部,相互间都打过几个照面,阵势都摆开过几回,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交过一回手。

当然,百人级别的战斗,还是打过几次的。从胜负次数来看,大家大约是个平手,谈不上孰强孰弱。

如今,做过了这一场,臧霸才算是知道,主公张狂一直避免与麹义硬拼,到底有多么的英明。

奇袭失败了。可大伙儿接下来的仗,还要继续往下打。因为失败显得士气有些低落的臧霸所部,一路上默默行军,向着太行山老巢撤退。

只是,来时容易,想要全身而退,就有些难度了。

撤离到距汉军大营五十里的地方,有担任后卫观察的斥候来报,汉军,追上来了!

“多少人?”

臧霸将火上烧好的热汤,递了一碗给斥候,不动声色的问道:

“五百到六百的样子。”

斥候回答的很果断。答完之后,他咕噜咕噜的将一碗热汤喝下肚子,以驱赶刺骨的寒意。

冬季作战,其实是很令人头痛的。

就说衣着吧,穿上厚重的冬衣,行军的速度就会被大大拖累。军粮的消耗数量,也要明显超过夏季。而且,如果一路上行军,后勤有哪一点儿没被注意到,就会导致军中大面积的冻伤。

汉军敢在这种天气,主动出兵,追逐臧霸部,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凭这么点儿人手,就敢来追击我军?太狂了吧?”

褚飞燕开口耻笑道。

别的不说,任一个“万人敌”都是有能力在一场大战中,以一人之力,屠戮百人的存在。更别说,臧霸身边,还有勇敢善战的精兵一千余人。区区五百人,对上臧霸所在的大军,真的是没有什么胜算。

褚飞燕的话语,激起了周围众人的共鸣。在一片的取笑声中,只有一个人没有这么做。

那人,就是臧霸。

“麹义来了。”

臧霸一开口,就让周围的将士神色一变。见到这种反应,臧霸也不知是该郁闷呢,还是该郁闷呢,还是该郁闷呢?

“麹义一定来了。若不是他,谁会有胆子,只带着五、六百人,就来追击俺们?”

听了臧霸的分析,周围的将士们纷纷点头赞成。

没错,明知道己方人多,又有一位威震冀州的“万人敌”,除了传说中“每战必先登”的麹义,整个冀州,只怕根本找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挑战。

这一点,就连近年来,在冀州声名鹊起的颜良、文丑、张颌、高览之流,也绝对不敢。

“怎么样,将主,要不要带着兄弟们,跟这厮好好的干上一仗?”

“没错!正好报一报昨天的仇!”

面对着一堆兄弟的叫嚣,臧霸略一思索,就下了决断:

“不,俺们先撤!在平原上,不是适合俺们的战场。这次出来,俺们又没有带上足够的辎重。在客场与敌人交战,很是不利。这个仇,以后俺们慢慢的来报也不迟!”

臧霸治军,向来不太重视纪律,全凭他个人的威信来统摄全军。以臧霸在军中的威信,既然做出了决定,其他人自然没有多嘴的份了。

臧霸的目光,向着东南方幽幽的望去,仿佛想要透过深沉的夜幕,寻找到后方的麹义。

——还有一、两年,当主公回到太行山,就是我军横扫冀州的时刻了!

——麹义,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有胆子站出来,抵挡我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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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麹义意果敢

臧霸的撤退决定,很快被追击的麹义发现了。

在得到有蛾贼试图偷袭大营的消息时,麹义就开始集结收拢部队,准备返回营地。当他回到营地,发现来袭者,居然是太行军的臧霸,立刻做出决断,挑选出体力依然充沛的部下,准备追击,刚撤走不到一天的臧霸部。

“无胆鼠辈!兵力比我军多一倍,居然就这样逃跑了!这样的腌臜货色,也配称为‘万人敌’?”

“麹氏九子”之首,麹义的堂弟麹石,一边烤着火,一边大声的嘲笑着臧霸部的撤退。

“倒也别这样说臧霸。从这一点来看,臧霸还是个聪明人呢。”

“麹氏九子”之四,“先登义从”中的外姓第一人海晨,这样评价着臧霸。

“大兄,是不是该加快速度追上去,狠狠的揍这些山贼一顿?”

“麹氏九子”之中,武力最高的金玩,略带着兴奋的问道。

这位金玩,是个孤儿出身,从小就被麹氏收养,算是介于麹氏本族和外姓之间的人物。由于他性子简单,又不喜欢争功,颇受其他人喜爱。

“不必。”

被问到的麹义,小口的吃着用热水泡过的麦饼,不时还咬上一口佐餐的肉干。见手下想兄弟都有些跃跃欲试,干脆停下进食,用汗巾抹了抹上下唇的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

“臧霸土贼,只是张狂手下的鹰犬之一。就算全歼这千把人,也不会动摇张狂的根基。然而,我军若是要全歼臧霸,需要付出的代价,可决然不小。”

“现在。朝廷正在对王公【王芬】离奇自杀一事,进行调查。我身为王公身前最信重的大将,必须要做出一些事情,来表明我的价值。但是,这些事情,绝不包括惹上张狂这个深浅莫测的大敌!”

听到这里。帐中的人都若有所思,明白了麹义为什么先前主动提出,去攻击那只刚刚兴起的黄巾军,而现在面对臧霸所部,却有所保留。

“当然,臧霸土贼竟然敢谋划突袭我军大营。这个仇,我军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要不然,张狂那厮,说不得会小觑于我。进而生出觊觎之心。记住,这一仗,不是要消灭臧霸,而是要打给张狂那贼头看,让他知道,我麹氏的精兵,可不是好惹的!”

麹义说到这里,再次端起餐盘。小口小口的吃着,与其他士卒一样的大锅饭。这些粗粝的军食。没有谁会觉得好吃。可是看着麹义那副津津有味的吃法,让帐中众人都觉得,麹义这是在享用美餐呢。

等到麹义将一大盘干肉和麦饼都吃完,帐中的小聚也就告一段落。麹义带头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

“好了,好好休息。毕竟。我们这些日子,连续奔走了三百里,体力消耗不少。只有休息好了,明天才好追近臧霸,后天就让这些土贼知道知道。这冀州大地,到底是谁的地盘!”

听麹义说完这话,帐中诸人一个个鱼贯而出,返回自己的帐房。只有麹义,带着几个亲卫,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检查过去,看看手下的士卒,是不是都安置好了。当全军都得到了良好的待遇,身为主将的麹义,才能够安心的去休息。

臧霸的部下,虽然也算得上是精兵。可若是与麹义带领的五百人相比,他们的差距可就有些大了。别的不说,光是比赛行军速度,麹义部就领先了不止一筹。臧霸在发现麹义追击的时候,与麹义还隔着二十里。但在第二天扎营时,麹义已经逼近到只有十里远的地方了。

臧霸向来以自己部下特别能跑而自豪。这次撤退,臧霸更是下令,只留下四天的口粮,其他的辎重,统统抛弃。但是,这样的轻装上阵,居然还是跑不赢麹义,不得不让臧霸心中有些郁闷。

要知道,根据斥候返回汇报的消息,麹义所部也是依靠步行前进。虽然麹义军中有三、四百匹马。但是,这些马在麹义军的行军过程中,也都是用来运送辎重甲胄的。麹义部向来不是以行军著称,却有着这样的表现,其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臧霸掉转头,看了副将褚飞燕一眼,发现褚飞燕的脸上,隐隐有些紧张。麹义军,还真是威名不小啊!

——那么,就好好的战斗一场吧!

下定决心的臧霸,停下脚步在前方排开阵型,准备依靠优势兵力,与麹义硬碰硬的做过一场。得到斥候的回报,麹义口中,不由得哈哈一笑:

“还算是有点胆气!”

说完,麹义翻身上马,对着部下大声叫嚷道:

“兄弟们,今天,我们就要教训教训那些大胆的蟊贼,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捋虎须的下场!”

“诺!”

五百兵卒的回答,简短却有力,特别是异口同声,胜在整齐,就如同一声春雷,炸响在皑皑的雪原上。

“出发!”

麹义用力的一挥马槊,披挂停当的五百悍卒,便以不可阻挡之势,迈开了前进的步伐。在远处窥探的太行军斥候,乍一眼看到这些行动整齐,宛如一体的兵阵,无不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来,直冲顶门。

“这这这……这也太整齐了吧?”

一个斥候对同伴说道。那同伴好一阵子不说话,末了蹦出一句:

“只怕,比于仟长的部下,还要强些?”

于禁所部,是太行军中纪律最森严,队伍最整齐,同样也是公认战力太行军第一的部队。做出这种判断,可见斥候对麹义军的军容评价之高。两个斥候相互对望了一眼,已经就此达成了默契。

——这一战,怕是凶多吉少啊!

太行军一方是防守方,可以以逸待劳。而臧霸选择的战场,也非常有利,是一个大路边的小山丘。太行军布阵在半山腰,虽然地形算不上多么有利,至少也能将对方进攻的难度,增加一成。

不过,随着远处麹义军的逼近,臧霸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不光是他,普通的太行军士卒,更是吃惊不小。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光看对方行进的兵阵,心里的寒气,就一个劲的向上冒。

从远方一路前进,走过了三、四百步的距离,可是,麹义的兵阵,居然没有在中途进行过任何整顿!

即使队伍偶尔出现了一点点变形,兵阵中的士卒,居然还能够自发的调节兵阵,让阵型重新恢复完整!

这等默契的军阵,在场的太行军,完全是闻所未闻!

相比之下,麹义所部完备的甲胄,锋利的器械,还有壮硕的士卒个体,统统都会被旁观者忽略。接下来,发生在太行军散兵与麹义军前部之间的战斗,完全展示出,这些阵型森严的冀州州师,绝对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百战精锐!

麹义军前部,由一个正面宽二十人,每一纵列五人的屯组成。这些担任了前锋的汉军,首先需要击破的,是臧霸派出的五十人一队的散兵。

由于积雪的影响,战场只能在大路附近摆开。这队散兵,有的手持弓弩,有的手持盾刀,还有的握着投射用的短矛、小斧之类。不过,无论散兵们使用的是什么武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跑得远,反应快。

散兵们排成疏散的阵线,形成一个宽大的正面,利用自己机动力上的优势,徘徊在距离麹义军前部七、八十步的地方。

按照训练和装备来说,散兵可不适合正面作战。但是,他们会像一群讨厌的苍蝇那样,四处徘徊,冷不丁的发出一支箭矢,或者一柄投矛,让敌人烦躁不已,从而破坏敌军阵型的严整性,消耗敌军士卒的体力,降低敌军的士气。

面对这些讨厌的散兵,最常用的对策,就是派出己方的散兵前去驱赶。若是己方有骑兵优势,还可以让骑兵出动,驱赶这些讨厌的苍蝇。

麹义所带来的五百人中,有一屯骑兵。但是,面对太行军的散兵,麹义军根本就没有出动骑兵的意思。

麹义军前进的速度不慢,散兵们为了保持适合的距离,必须极为费力的奔跑。如此一来,他们发射出的箭矢,既没有数量,也缺乏速度。那些零星飞过来的流矢,对铠甲精良的麹义军,威胁很小。

伞兵们先后发不下二十支箭矢,却只在一名麹义军士卒身上,造成了一处小伤。那名伤兵忍痛拔出手臂上的箭头,依然有能力继续战斗。

然后,一不小心,有十多名散兵,接近到距离麹义军五十步以内。

这个很难算是破绽的破绽,立刻引来了麹义军的凌厉反击!

指挥这一屯精卒的,是“麹氏九子”中排在第四的海晨。但听海晨一声号令,整个军阵同时停止前进。然后,第一排的盾手,第二排的长矛手,整齐的单膝跪下,身子顿时矮了好大一截,让第三排手持强弩的士卒,可以顺利发射弩箭。

二十支弩箭,以五人为一组,精准的覆盖了五名前突的散兵。措不及防的散兵们,眨眼之间,就产生了四死一伤!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未完待续……)

第25节 小县藏能吏

这仅仅是开始。

发射完弩箭的第三排士卒,立刻单膝跪倒,让第四排士卒也得以发射弩箭。仅仅是两次呼吸的间隔,第二波弩箭的打击再次降临在散兵当中。这一波的攻击,造成的伤亡更大,足足有五人死亡,三人受伤!

对于只有五十人的散兵来说,十多人的死伤,已经接近总兵员的三成。而这三成伤亡所发生的时间之短,都没有让观战者反应过来。

遭到这样的打击,散兵们居然还没有溃散。不过,随着麹义军再次踏上前进的道路,终于意识到己方伤亡的散兵,立刻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土崩瓦解了!

“这……”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臧霸,完全无语了。他心中的震撼,绝对不下于之前对麹义军进行评论的那两名斥候。

对手军阵之严谨,配合之娴熟,动作之老成,根本不是己方可以对抗的。即使只有己方一半的兵力,臧霸依然自发感觉到,这一战己方是凶多吉少。

此刻,臧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麹义明知道自己这个“万人敌”在军中,依然胆敢只带着五百人,就来追击己方的千人军团。

——不过,俺也是有后手的!

臧霸的后手,就在小山丘的下方。那里有一片不大的森林。臧霸将战场设定在此处,除了打算利用一下地形上的优势以外,也有一旦作战不利,立刻转进到森林之中,以抵挡追军的想法。

若是在森林中,臧霸坚信,只要手头有三百精兵,就能够击败麹义的五百人。当然。前提是,麹义要敢于进入森林,与自己作战。

为此,臧霸提前派出了副将褚飞燕,带着一百精兵进入那片小森林里设伏。哪怕麹义不上当,只要能够让敌人不敢随意追击。就达到了臧霸的用意。

逼退了太行军的散兵,麹义军一直前进到,距离臧霸部不过一百八十步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做最后的战前休整。而在这个宝贵的空挡,双方的主将,还可以借机说上两句,以表达对地方的不屑和蔑视。

“臧霸土贼!敢来冀州撒野,是活腻了吗?”

“我军自有军令在身。特来冀州追击山中逃贼。尔等凉州子,竟然敢公然攻击大汉边军,是要造反吗?”

麹义的话,很是狂傲无礼。但是臧霸的回答,却让麹义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

——这些土贼,居然也好意思自居汉军?

——不对,他们的衣服……

麹义立刻意识到一个被忽略了的问题。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就是:

——貌似这些土贼,好像已经被招安成汉军了?

——土贼进攻大营时。打的是黄巾的旗号。可是,现在却变成了汉军的旗号。我军进攻他们,岂不就成了进攻友军?

这种问题,出生黄巾军余孽的臧霸,可以毫不在意。他只要做好表面功夫,不落下把柄。糊弄一下州郡官府就行了。只要张狂没有公开叛变,就算是天子也不能把臧霸怎么样。要不然,张狂可以同时威胁并州、司隶、冀州和幽州等地,让朝廷顷刻间变得焦头烂额。

而臧霸在之前进攻冀州州师大营的时候,可是将表面工作做的相当不错。以至于麹义明知是臧霸带人进攻自己。却无法确实的证实这一点。

但是,出生可谓是根正苗红的麹义,却绝对不能如此随意!

麹义是大汉军官,当然知道大汉的军法。臧霸将身份摇身一变,立刻就给麹义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眼前的战局,一个不好,就会变成“麹义无故攻击友军”。这个罪名,往大了说,就相当于叛乱,就算从轻处理,也是个“兵变”。

如今的麹义,正处于仕途的关键时期。老靠山王芬已经倒台,他在朝中还没有找到新靠山。而新来的冀州牧韩馥,与王芬并非一路人。韩州牧对麹义的态度,目前也是暧昧难明。

万一现在这一出局面,被麹义的政敌们用上,他现在的“二千石”都尉官位,那是铁铁的保不住啊!

——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朝廷对太行军,向来是戒备为主。若是麹义能够干净利落的胜下此战,只要没有有力人证,谁会去为一伙“太行贼”伸冤?

——只怕万一……

麹义的担心,还没有考虑全面,就变成了现实。

一辆轺车,从大道上狂奔而至,斜斜的到两军对垒的边缘。车上有一人,身上挂着铜印青绶,对着两军大声呼唤:

“二位将军,都是汉室大吏,何故‘兄弟阋墙’?我乃房子【地名】县长,特来调解二位的纠纷!有话好说,切不可兵戎相见!”

铜印青绶,是汉朝中下层官吏的官凭标志。大汉的县长,俸禄从三百石至五百石不等,正是铜印青绶所表示的范围。

在这两军交战的当儿,突然跑出一个大汉的县长来,着实让双方大感意外。臧霸还没有意识到里面的问题,在官场里厮混多年的麹义,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县长是要干什么了。

原因很简单,若是在这位县长的治所当中,发生了恶性的汉军相攻事件,这种事情传出去,作为一地主宰的县令,肯定是难辞其咎。按照大汉律法,轻者丢官去职,重者,说不得就要下狱问罪了。

所以,无论如何,这位县长也要避免两军在自己的地盘上大打出手。麹义若是不顾阻拦,执意攻击太行军,只怕这位胆子不小的县长,为了开脱罪责,必然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麹义的身上。

想通了这些因果关节,麹义心里愤怒无比,忍不住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马槊,狠狠的向地上一插。这满含愤怒的一击,整整将马槊了地下两尺深!

如果半路上插出来的这个县长,只是孤单一人,麹义说不得还有杀人灭口,栽赃太行军的想法。

但是,在这个县长的轺车后面,紧紧的跟随着十多名骑士。在这些骑士的后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轻车、辎车、十多辆。每辆车上,都有一些衣着华丽、明显身份不菲的人。除了地方上的士绅豪强,麹义想不出车上的人会是什么其他的身份。

这还没有完。

跟随在大队车辆后面的,足足有上千人的县兵和丁壮。虽然这些县兵和丁壮的战斗力颇为可疑,毕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以麹义部曲目前的劳顿状态,还真不见得能够在县兵和臧霸的夹击下,取得战斗最后的胜利。

看着这些车上,表情战战兢兢的那些地方豪强,麹义心头突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这个房子县长,看来还是很有威势的嘛?

如果麹义上面的靠山还在,如果冀州刺史还是王芬,他倒是未必不敢打过一场。可是如今的冀州刺史韩馥,对麹义这样的前任刺史亲信,明显不太欣赏。若是官司打到韩馥面前,韩馥正在努力清洗前任王芬留下的“谋逆”阴影,只怕正好乘势就拿下麹义的官位……

麹义一下子想的很多,直接让战局的转变,极其具有戏剧性。

当迷惑不解的臧霸,意识到这一仗已经不会再打起来的时候,麹义已经整顿好部众,掉头收兵了。由于心中气愤,麹义可是丝毫没有,上前去与坏了自己大事的那位县长谈话的意思。

身为黄巾余孽,臧霸当然也没有上前与那县长交谈的兴趣。他本来就没有打算与麹义交战。此刻见麹义愤愤离去,臧霸急忙收军上路,向着太行山一带狂奔。

那位作为地主的房子县长,也丝毫没有露出好客的意思。他把数千陆续赶到的县兵和民壮带在身边,非常高兴的将两支相互敌视的军队,送出了自己的县治范围。

于是,一场两强相争的战局,转眼间就被那名精明强干的县长化解于无形当中。房子县的百姓和豪强们,也非常欣喜的躲过了一次兵祸的产生。

更关键的是,一手策划此事的县长,在整个冀州声名高涨,对他未来的发展有着很大的帮助。

臧霸彻底弄明白这件事情里面的变故,还是在回到太行山大本营,询问过一个卤城县寺的积年吏目之后。即使如此,对于那个敢于及时站出来,阻止两军爆发大战的房子县长,臧霸的记忆,也是异常深刻的。

这个房子县长,长相英武,行动干脆,给人的感觉极为干练。臧霸清楚的记得,此人姓审、名配,字正南。

根据调查,此人其实并不是房子县的正牌县长,而是一名被常山国相征辟的从事小吏,秩三百石。恰逢房子县长吏暴毙,审配正好前来县中办事,顺便在县中豪强的推举下,暂时代理县长,遇上了两军的这次冲突而已。

在事后调查得到的那些弯弯绕绕,让臧霸也不由得感慨良多。区区一个郡中小吏,便有这等能力。也不知大汉朝廷里,还有多少类似的声名不扬的有力官吏?

臧霸出师不利的消息,伴随着蹇硕的招揽信件,在新年之后,一齐到达了美稷县城。张狂看过了这两封信件,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简单的将它们归档,然后回了一句“已知,勿急”。

新的一年到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张狂去完成呢。(未完待续……)

第26节 大汉病天子

中平六年【189年】,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年份。在这一年中,将会陆续发生一系列的重大事件,彻底拉开汉末乱世的序幕。

这些事情,穿越者张狂当然心中有数。不过,他依然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无论大汉朝廷会发生何等的动荡,当下都不是他所能够影响得了的。

对张狂来说,最明智的做法,便是一个字:

等。

等到适合的机会出现,张狂自然会暴起发难,以攫取最大的利益。

新年过后,就是一年忙碌的开端。

对于在冀州和太行山所发生的那些事件,张狂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了。

春耕时节就在眼前。若是这时候耽搁了,那么,处于张狂治下的三十多万军民,到了今年年末,难免会饿肚子。而太行军在去年浴血奋战,所取得的一系列胜利,也会因此变得全无意义。

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城市的穿越者,张狂对农业知识的匮乏,让他暗中很是汗颜。幸好张狂身边,有程昱这位接近万能的老师,帮助他处理各项杂物。要不然,光凭张狂自己那点儿能力,根本无法安排好领地内的春耕事项。

既然事情都被程昱安排的井井有条了,张狂要做的事,就是带好头,做个榜样,以鼓舞大家开垦种地的积极性。

为此,张狂不得不在程昱的要求下,亲自下田干活。于是,他从一月末到二月中,连续干了二十多天的农活。

用拿惯了刀剑的手,去扶犁牵牛,着实让张狂很不习惯。还好。他自穿越以后,在身体协调性上大有提高。不过临时学习了几天,张狂的农活,就干的有模有样。

虽然在私下里,张狂在妻子赵雨的面前,很是发了些牢。可是看到在自己的带动下。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被成千上万的流民们重新开垦出来,张狂的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张狂治下的土地,数目极为庞大。这些地方,原本都是属于汉家屯田的场所,直到十数年前,还有不少汉民在此辛勤耕作。很多地方的堤坝和灌溉渠道依然大致完好,只要略微修整一下。就能够恢复使用。

只要能够驱逐北地的蛮族,保障此地的安全,以农家高手陈大师的估算,光是分布在黄河两岸的熟田,就足以养活五十万人。若是将那些废弃已久的荒地全部开垦出来,至少可以容纳一百三十万人。

一百三十万人,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晋朝统一天下之时。蜀汉的人口总数了。张狂记得,他在网上看过的资料说。蜀汉投降司马氏的时候,总人口才一百万左右。

当然,要想开发这些沃土,困难也不少。比如说,通过白波谷势力从各地招募而来的流民们,几乎是一无所有。想要让他们恢复生产能力。需要太行军给他们提供第一年生活的粮食,还有必要的农具和耕牛。

如此巨大的开销,要是没有当年张角留给张狂的财富支撑,张狂很难完成他所定下的目标。

好在太行军接连打了几回胜仗,从游牧的蛮族那里。夺回了数万头牛马,解决了农业用畜的问题,大大提高了流民开荒的效率。而晋阳、河东一带从事冶铁业的地方豪族,也在太行军的高价面前,源源不断的将大量的铁制农具,走私供应到美稷县城。

当时间流逝到中平六年三月,精疲力尽的张狂,才从领地内的垦荒狂潮中脱身出来,开始处理一些外界的事物。

“护匈奴司马?这是什么官位?”

张狂拿着汉室朝廷发下的任命书,有些奇怪的请教前任“护匈奴中郎将”主薄郭缊。

郭缊已经没了汉室的正式官位,属于所谓的“白身”阶层。不过,作为在美稷厮混多年的老吏,郭缊对朝廷的这封任命,还是猜测得出缘由的。

“恭喜张公,张公现在,已经是秩千石的司马,正式主掌整个匈奴的攻伐事项了!”

郭缊极为羡慕的给张狂解释。

原来,汉室朝廷鉴于南匈奴故地,已经完全落入张狂之手,并未打算任命一个空头“护匈奴中郎将”,来刺激张狂。但是,年前张狂上表朝廷,要求自任“护匈奴中郎将”,却在朝廷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对。

没有哪个朝臣,愿意看到一个黄巾余孽,在短短几年之间,就由一介反贼,跃居为堂堂朝廷秩比二干石的一方大员。这不符合大汉百年以来的政治传统。

只是,所谓的形势比人强。朝廷对张狂鞭长莫及,而张狂报上来的战绩,也是实打实的。汉室向来有重视军功的传统,更是从高祖刘邦时期,就提出过“非军功不得封侯”的观点。如果对张狂的功劳不置一词,朝臣们也怕天下的武人们因此而心中不服。

朝廷今天可以找出张狂过去的问题,来否决张狂立下的功绩,岂不是明天也可以找出别人的问题,否决别人用性命换来的功绩了?

有鉴于此,武人们当然不会满意朝廷漠视张狂功绩的表现。哪怕武人们对张狂这个“黄巾余孽”,心中也是满腔的瞧不起。

武人在朝廷中的地位虽然不算太高,可是在很多重要时刻,士人和高官们还是需要拉拢武人的人心的。武人的意见,让朝廷无法忽视。可是张狂的身份,又是一个必须被鄙视的现象。

正在朝中大臣们为此纠结的时候,冀州传来消息,说是冀州州师与太行军偏师,在房子县差点儿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这个消息,让朝中重臣们灵机一动,喜上眉梢。

于是,汉室朝廷就以张狂治军不严为由,削去了太行军克复美稷的功劳。只是以太行军击退弹汗山的功勋,将张狂任命为“护匈奴中郎将”属下的“护匈奴司马”。

别看“护匈奴司马”只是个秩千石的副官,在“护匈奴中郎将”空缺的情形下。并州沿边地带的一应军民事物,还不是由“护匈奴司马”说了算?

所以,郭缊这才会恭喜张狂。而他也托了张狂收复美稷的福,被赦免了罪责,重新成为“护匈奴中郎将”帐下的从事,秩四百石。

不过。诏书下面的最后一行文字,让兴奋中的郭缊,很快变得哭笑不得。这行文字,是后面添加的,意思是说,让张狂尽快交清升官所需支付给天子的一千万钱。如果不交,天子将从张狂的俸禄当中,陆续扣除这笔钱。

看到这行文字,张狂心中唯一的反应。就是:

——奇葩!实在是太奇葩了!

——这是真正的死要钱啊!

如果张狂在玩历代三国志游戏时,留下的记忆没错的话,当前天子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状态。可是,就在这样的卧病状态下,天子居然还不忘记收取升官费!

死要钱的天子刘宏,这回是真的快要死了。

从今年二月起,天子在一次宠幸宫娥之后。就开始出现晕厥现象,继而身体变得无力。开始卧病在床。

刘宏当然不想死。

他从小失去父亲,虽然身为汉室宗亲,却也没有享到什么福。

少年入宫登基,刘宏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财富。在等待着他去享用。

但是,稍微大了一点,一系列残酷的宫廷政变,教给刘宏:原来,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居然还不是钱财,而是权柄!

从此以后,渐渐步入青年的刘宏,开始了他想要大权独揽的人生。

外戚,被宦官干掉了,不用担心。宦官,一群残缺之人,攀附在皇权身上,不用担心。环顾朝堂,年轻的刘宏发现,阻碍他得到绝对权力的人,只剩下那么一群。

一大群人。

这群人,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叫做士族。

单个的士族并不强。即使以“四世三公”闻名于朝野的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如果刘宏真的有意,也能够收拾了他们,只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是,如果将所有士族的力量累加起来,刘宏惊骇的发现,那种力量,绝对不是自己,甚至整个刘氏皇族所能够对抗的!

而且,更加令刘宏难以接受的是,就连汉室朝廷本身,也离不开士族的加入。若是去掉士族在朝廷中的位置,那整个朝廷,就将缺少足够的人才,从而变得摇摇欲坠,直到无法维持下去。

万幸的是,士族本身,并不是一个整体。相反,士族的内部,分歧大的相互间常常发生敌视。

所以,当宦官跳出来,打击一部分激进士人时,大部分的朝中士族官吏,还是保持了沉默。

不过,“党锢之祸”的发生,并没有让朝廷变得更加平衡。事实上,在激进士人被清洗出朝堂之后,保守派士人迅速的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天子刘宏郁闷的发现,几家原本就盘根错节的士族大姓,比如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之流,现在的势力,反而变得越发的深厚了。

针对士族门阀的强化扩张,天子刘宏开始大力提拔朝中的年轻士人,希望这些有冲劲的朝廷新血,能够搅动朝堂,给盘根错节的朝廷带来一些新的变化。只可惜,这一招对士族来说,几乎完全没有产生多少影响。

士族们的相互倾碾依然如旧,几家大门阀的势力继续增长。倒是提拔上来的士人,经常将宦官当做靶子,让天子心里哭笑不得。

既然打击分化,只会让剩下的士族变得更加强盛,身为天子的刘宏,开始尝试一次对士族的釜底抽薪。

这次尝试,产生了一个机构,叫做“鸿都门学”。(未完待续……)

第27节 朝堂拟新帝【上】

“鸿都门学”是天子刘宏,不满当时的官办教育机构“太学”里那些对天子缺少服从的太学生,特地推出来与之对抗的一个教学机构。

所谓“太学”,在后世改名为“国子监”,大概相当于“清华北大加中央党校”的地位。早期的“太学”,生源较广,主要由全国各地的郡国选送。在刘宏继位以后,“太学”生源渐渐变成以“六百石以上官员推荐入学”为主。

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可以算是地方上的长吏,或者是朝廷里的中坚。这些人手中的推荐权,当然首先要为自家的子弟进取而准备着。有了长辈的推荐,那些官员子弟入仕的起点,就自动被抬得很高。在与非官员子弟的竞争中,太学生自然而然的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位。

对汉家天子来说,手下的出身是寒门还是世家,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选的人才要忠心,要有用。可惜,太学生们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如何得来的。他们可不会因此感激御座上高高端坐的天子,却对自己的举荐人毕恭毕敬。

这样一来,作为官吏后备队的太学生,渐渐被士族官僚所垄断。从太学中毕业后得到官位的太学生,不是士族公卿的子弟,就是士族公卿的门生故吏。且不说其中良莠不齐的成色,光是这些家伙缺少对天子应有的尊崇和服从,天子刘宏就不会觉得满意。

于是,为了避免士族势力垄断人才的选拔,导致已经极为庞大的士族势力在朝中的进一步扩大,刘宏顶着朝臣们的巨大压力,在宦官的协助下,建立了“鸿都门学”。以期与“太学”分庭抗礼。

“太学”以儒家经典,作为学习的主要内容。这些儒家经典,是士族家学的长项。当今朝廷中的不少世家,都是以精通某一门经书而发家的。

例如号称“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便以《孟氏易》为祖传家学;同样号称“四世三公”,与汝南袁氏并称于世的弘农杨氏。则世代精读《欧阳尚书》。

“鸿都门学”则完全抛弃了儒家经典的学习,转而从辞赋、小说、尺牍、字画等课程着手,培养学生的艺术才能。这些艺术才能,向来被儒士们认为是“小道”,可架不住天子刘宏喜欢。天子执意要用这些才艺之士为官,那是做臣子的很难阻挡的。

由于在招生上,“鸿都门学”主要招收平民子弟,天然的就被贵族子弟居多的“太学”看不起。这种相互间的对立,却正是刘宏想要看到的。如果哪一天。“鸿都门学”的学子与太学生们混成了一体,天子刘宏多半第二天就会把“鸿都门学”给关了。

于是,刘宏对“鸿都门学”的毕业生大肆优待,常常越级提拔,委以重任。而这些“鸿都门学”的学子,也不愧于天子对他们的优待,基本上投靠到宦官集团那边,为对抗朝廷士族。提供了一定的帮助。

但是,自从中平元年“黄巾之乱”后。天下一直动荡不休。天子刘宏的精神,也没法子总是关注在对抗那些世家大族上。随着天子关注的消散,“鸿都门学”日渐萎缩,现在已经在“太学”的压迫下,快要关门大吉了。

接着,天子刘宏任命何皇后的兄长何进为大将军。想要让这位新外戚,与朝廷士族进行权柄争夺。可是谁又想得到,何进居然一转身,与那些麻烦的党人搅和到一块去了。难道这个大舅哥的脑子里,就不知道。外戚与士族,最终是过不到一起的吗?

一想到这些,刘宏的脑子里就是一阵眩晕。如今的刘宏,状况极差。常年的酒色过度,掏空了他原本健康的身体。身边的宦官和太医,都能够看得出,当今天子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刘宏是个聪明人。十几年的宫廷生活,让他能够看穿周围侍从的担忧。面对生死关头,刘宏自然害怕极了。只是,他也知道,但凡是人,终有一天会死去。这种事情,并不会因为你的地位高低、身份贵贱,而发生改变。

所以,在三月末的某一个夜晚,刘宏先将“十常侍”叫到身边,再将西园军上军校尉蹇硕召唤入宫。

看了一眼避坐在房中角落处的小黄门,天子刘宏让他侍立到身边来。这个小黄门,是宫中负责撰写《起居注》1的宦官。平时,刘宏很讨厌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跟在自己后面的家伙。但是现在,是发挥这家伙作用的时候了。

十常侍一个个神情肃穆,垂着手侍立在天子的床榻边。但是,当刘宏的一句话说出口以后,这些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居然一个个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天子刘宏的床榻前,诚惶诚恐,不敢作声。

刘宏所说的这句话,只有八个字:

“朕欲立皇子协为嗣……”

“陛下,保重御体啊!”

“老奴惶恐……”

“陛下必能早日康复,何出此言?”

……

十常侍跪伏在地,纷纷安抚着天子,就是绝口不提刚才天子刘宏所说的话题。

见十常侍这幅模样,刘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只剩下无奈。

十常侍是他的亲信。但是,他们现在功成名就,已经失去了冒险的精神。尤其是现在,大将军何进权势大增,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接纳。而废长立幼,又是一件不合礼法的事情。想要完成这件大事,需要冒的风险,的确非同小可。

十常侍不肯对此事表态,天子也无可奈何。刘宏只好闭上眼睛,装作睡了过去。老辣的十常侍,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纷纷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良久,天子再次睁开眼睛,问身边的小黄门:

“蹇硕呢?”

听到传唤。蹇硕将高大健壮的身体弯下,一溜儿小跑着来到天子床榻边,自动的拜倒跪下。刘宏见他眼圈儿都是红的,虽然没有哭,看起来却让他显得比哭了还更觉得伤心。

刘宏开口了,同样只有八个字:

“朕欲立皇子协为嗣……”

“奴婢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蹇硕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与十常侍不同。何进若是得势,蹇硕就一定没有好下场。相反,若是蹇硕能够斗垮何进,扶立新皇帝登基,那他就是新皇帝的第一功臣。一想到自己也能够像先辈的“五侯”2那样,权倾朝野,蹇硕就有决心,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上一把!

“好,以后皇子协,就交给你了。你可与骠骑将军商议,如何扶立皇子协……”

天子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在费力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刘协便闭上眼睛,不再动弹。蹇硕在地上等待了半晌,见天子没有别的吩咐。于是悄悄的退下。

为了扶立皇子协为下一任皇帝,蹇硕以最大的积极性动员起来。当天夜里。他就带着亲信,悄悄的访问了骠骑将军董重的府邸。

骠骑将军董重,是天子生母董太后的兄弟,出身贫寒,能力平平,就连出仕的时间也晚。在朝中向来没有多少存在感。他这个骠骑将军的位置,是依靠作为天子刘协母舅的身份而得来的,虽然位高,权势倒也不怎么样。

对于蹇硕的到访,董重显得毫不吃惊。蹇硕知道。董太后也是支持皇子协继位的重要助力。所以,身为董太后兄弟的董重,自然也不能脱离事外。

两人的交谈,时间不长。从骠骑将军府邸出来的蹇硕,心中对扶立皇子协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总结一下蹇硕与董重的交谈,可以概括成这样三十个字:

要立皇子协,先杀大将军。

欲杀大将军,需待天子崩。

天子出殡日,何进丧命时!

为了等待何进授首的这一刻,蹇硕不但从宫中武库中,挑选了一把贴身的软剑,还从西园军和宫掖卫士中,挑选了包括上军校尉司马.潘隐在内的可靠高手十五人,准备在天子驾崩之后,何进入宫前来主持丧葬仪式时,趁机将其搏杀!

十余日之后,天子刘宏,终于带着对皇帝宝座的留恋和满心的不甘,在宫中十常侍悲伤的目光中断了气。

时为己巳年夏,四月十一丙辰日,即公元一**年五月十三日。

然后,早就准备好的殡葬队伍,立刻全力开动起来。

朝廷九卿之首的太常卿3,指挥着宫廷侍从,忙碌的安排着皇帝的身后之事。

蹇硕身穿丧服,混迹在宫廷的仆役中,观察着一位位入宫拜祭的朝廷重臣。他已经计划停当,只要何进一入宫,立刻就率领以潘隐为首的十五名高手,围攻这位武技平平的武官之首。

上军校尉军司马潘隐,也是宦官中的一员。此人向来在宫中没有什么背景,以至于虽然武技不错,多年以来都混得颇为苦逼。

在四年前蹇硕重新开始崛起的时候,潘隐果断的投靠到蹇硕手下,成为蹇硕目前最得力的部署。而且,单以武技来论,这个潘隐固然比不上蹇硕,却也是宫掖之中,公认能够排到前十位的高手。

自觉准备充分的蹇硕觉得,就算何进身边,有武技高明如“天下第一剑客”王越的保镖,可是在蹇硕挑选出来的这十五名武技高手面前,也绝对讨不了好。更何况,十五名强者的背后,还有蹇硕这位连王越都感到棘手的“内廷第一高手”坐镇!(未完待续……)

ps: ps:1《起居注》是我国古代记录帝王的言行录。从汉以后,几乎历代帝王都有起居注,但流传下来的很少。主要因其一般不外传,仅作为撰修国史的基本材料之一。

传说最早的起居注,是汉朝汉武帝时的《禁中起居注》。其后,在汉明帝时,也有《明帝起居注》。但这些起居注多为中国宫廷内部自行编撰,并未设有专职与专人来负责编撰。

直到晋朝时,开始设立起居令、起居郎、起居舍人等官员来编写起居注,其后一直到清朝,各朝代都曾有起居注的撰写。

2五侯,指同时封侯的宦官五人。 汉桓帝封宦者单超新丰侯 、 徐璜武原侯 、 左悺上蔡侯 、 具瑗东武阳侯 、 唐衡汝阳侯 。《后汉书.宦者传.单超》:“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

3“太常卿”是“太常”的主官。“太常”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威文物的官员,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兼管文化教育、陵县行政,也统辖博士和太学。

第28节 朝堂拟新帝【下】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

对于计划停当的蹇硕来说,这种等待,简直是一种煎熬。但是,再难熬,蹇硕也必须睁大了眼睛,期待视线中出现大将军何进的身影。

朝中的三公九卿等重臣,都已经拜见完皇帝的遗体。可是,身为位在三公之上的大将军,竟然还未曾出现!

——这个何进,真是太失礼了!

不光蹇硕这么想,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吏,都在这么想。

天子去世,丧葬之礼可谓是重于一切。何进在此时还敢不出现,传出去,至少会有几百封奏折上书弹劾他!

蹇硕继续等待。

皇帝在宫中的丧礼,已然接近尾声了。可是,大将军依然未曾出现!

蹇硕不再等待。这个时候,他可以肯定,大将军不会出现在宫里了。

计划失败,接下来这么办?

蹇硕对此,并没有仔细想过。或者说,这件事情,其实没什么好想的。

大将军何进不死,朝堂之上,就没有人真正能够阻止皇子辩继位大宝了。当然,由于何进的失礼,他也许需要对朝中重臣们作出很多补救工作。但是这些事情,统统与蹇硕无关。

——为什么何进没有出现?

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黄门,回报蹇硕,大将军突然得了急病,卧床不起。

——这个消息,会是真的吗?

蹇硕半信半疑。只是,他也没有办法,混到戒备森严的大将军府里,亲眼去看一看实情。对他来说,要想对付何进,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那就是在确认帝位继承人的大朝会上。

如果何进连这次大朝会都不出席,蹇硕相信,凭着自己的兵权,再加上骠骑将军董重的配合,应当能强行改变帝位的继承人。

当然,若是何进敢出席这次朝会。蹇硕相信,自己亲自挑选的这十五名高手,一定会让何进收到一份大礼。

皇帝驾崩之后,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给死去的皇帝发丧之外,就是确定新皇帝的继位。己巳年夏,四月十三戊午日,即公元一**年五月十五日,被雒阳城内内外外万众瞩目的大朝会。终于开始了。

蹇硕作为秩二千石的西园军上军校尉,在朝会中的地位并不高。但是,鉴于他宦官身份和兵权在握,蹇硕的位置,被安排到相当靠前的地方。在这个地方,蹇硕一眼就能认清所有到场的中二千石以上重臣。

——何进没来!

蹇硕心中冷笑。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这个屠夫居然还不露面。难道,他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朝会的主持者,一如既往的由十常侍之一担任。瞧着张让慢条斯理的主持模样。仿佛这就是一次平常的大朝会。但是,群臣们只要向上一望,就能够体会到这次大朝会的与众不同之处:

如今的龙椅,已经是空的!

由于人人都关心的那个问题,朝会一开始,就朝着最关键的地方展开。

九卿之一的太常卿。三言两语说完了上任皇帝的丧葬情形,并公布了对皇帝刘宏最终的谥号。

太常里的博士们,在经过对皇帝刘宏终身成就的平定之后,一致认定,他的谥号为:孝灵皇帝。

谥号里的“孝”字。是自光武皇帝刘秀之后,每一任汉室皇帝所共用的谥字。所以,群臣对皇帝刘辩的真正评价,其实就是一个“灵”字。

这个“灵”字,可不是一个什么好谥号。按照谥法来论,不勤成名曰灵, 死而志成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怪曰灵,极知鬼神曰灵。

太常博士们给出的“灵”字,出自“乱而不损曰灵”,意思就是国家有动乱而无法制止。联想到故去天子继位初期的党锢之祸,后期的黄巾之乱,还有贯穿整个在位期间的西羌叛乱,群臣听了,都觉得恰当。就连蹇硕,对此也毫无意见。

由此可见,汉灵帝刘宏,是多么不受国人待见了。

当然,这个谥号,仅仅是事先通知朝廷重臣们,顺便征求意见。真正的谥号公布时间,那是要等到新皇帝继位之后,由朝中重臣,以新皇帝的名义公布。所以,太常卿也极为知趣,简单的说了半刻钟,就交代完自己的职责,然后将头一缩,躲到一边去了。

太尉刘虞,司徒丁宫,司空刘弘,这三位身为朝廷的三公,在群臣中,地位仅次于大将军何进。如今大将军何进未到,单以身份论处,这三位三公级别的大佬,就必须出头,来决定皇帝继承人到底是谁!

只是此时,在朝野中地位最高,威望最盛的太尉刘虞,却远在北方的幽州处理边疆安定事物,并不在京城雒阳。剩下的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司空刘弘主动出列,对群臣说道:

“国家丧君,帝位不可空悬。以大汉礼制,可立先皇帝嫡长子,皇子辩为嗣!”

汉时礼法,有嫡子先立嫡子,无嫡子方才可立庶长子。皇子辩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比起身为庶子的皇子协,身份上明显要高贵的多。只要不出意外,天下人都会觉得皇子辩的继位,名正言顺。

这个时候,皇子协一派,若不及时反驳,事情就无可更改了。

“不可!”

刚当上骠骑将军不久,平时在朝堂上一言不发的董重,在这个时候显得极为积极。他大声的站出来,对群臣叫道:

“先皇帝有遗诏!当立皇子协为嗣!”

说着,骠骑将军董重从怀里掏出一份帛书,摊开展示给群臣。三公代表群臣,上去检验了一番,确认的确为先皇帝刘协所颁布。

司徒丁宫见了这封诏书,不再说什么,退回自己的位置。表示没有意见。

但是,司空刘弘是刘氏宗亲,而且在汉室宗亲里,也是以牌子响,辈分高而著称。这天下是刘家的,身为刘氏家族大前辈的司空刘弘。当然有资格插手皇帝的继位人选问题。

“先皇帝临终卧病,思绪混乱。若是为乱命,又岂可轻从?”

——刘宏死前都病迷糊了,下的遗诏多半是“乱命”,也就是人临死前神志昏迷时留下的遗言。这种话,可不用理会!

以刘弘的汉室宗亲身份,再加上他司空的高位,素来在朝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骠骑将军董重,光凭一份先皇帝的诏书。还真的压不住他。蹇硕见群臣在下边议论纷纷,颇有支持司空刘弘观点的,心中也有些不安,只得对侍立在一旁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事到如今,需要将底牌一张一张的翻开来了!

小黄门的身影悄然隐去。就在太尉刘虞,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牢牢的压制住骠骑将军董重的时候,突然听到大殿上鼓乐齐鸣。稍有经验的朝臣。一听这个曲调,就知道。先皇帝的生母——董太后来啦!

这位董太后,也是个有故事的。

一开始,她虽然生了个当皇帝的儿子,却由于当时宫中还有一个正牌子的太后在,自身却依然只是区区一个亭侯的妻子,属于“藩妃”。身份并没有母凭子贵。

直到第二次“党锢之祸”发生,宦官们将当时的正牌太后窦妙的父亲,大将军窦武杀死,董太后这才得以进京,被朝廷重臣尊为“孝仁”皇后。

“哀家听说。有人质疑皇儿的诏书是乱命。这是胡说!皇儿下诏书的时候,哀家就在他身边,亲眼看着皇儿思绪清楚。再说了,皇儿也不是第一次说要协儿继位!早在去年,皇儿就有这个意思了!”

董太后一露面,司空刘弘就不好再坚持了。毕竟,董太后是先皇帝的生母,辈分极高,与先皇帝的关系,又远比刘弘更加亲近。从情理上来说,刘弘也无法再坚持认为,骠骑将军董重手中的诏书是乱命了。

“臣,无异议了。”

司空刘弘不再多说,返回位置。骠骑将军董重意气风发,正要宣读汉灵帝刘弘的遗诏,却听见大殿上又是一阵鼓乐齐鸣。董重心中一个激灵,愕然的回首,看见一个盛装宫中贵妇,急急地来到大殿上。

“拜见母后!”

来者的声音极为悦耳。可是听在董重和董太后的耳朵里,却显得若针刺般的刺耳。如果说,从大汉的法度和情理上来讲,当世已经没有哪个人,可以违逆董太后的意旨了。那么,眼前的这名宫中贵妇,就是世上唯一的例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汉灵帝的正牌妻子,灵思何皇后。

“你不在后宫呆着,来这里作甚!”

董太后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显然,即使是天子家里,婆媳关系也不会与平民百姓家里好上多少。不过,何皇后对董太后话语里的意思置若罔闻,脸上带着笑容的说道:

“母后,现在朝廷正在议论国家大事。我们妇道人家,懂得不多。这些国家大事,还是应当让朝廷里的大臣们去处置。母后若总在朝廷里指手画脚,未免会让天下人笑话我大汉‘牝鸡司晨’呢!”

牝鸡司晨,出自《尚书.牧誓》:“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索,尽也。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用现代汉语来解释,则是:“母鸡不司晨。母鸡(如果)司晨,则会家道败落。”

何皇后不愧是主宰后宫,顺昌逆亡的女强人。普一露面,就对着自己的婆婆夹枪带棒的好一顿批。特别是最后那句“牝鸡司晨”,差点儿没把董太后给气死!(未完待续……)

第29节 宫掖藏杀机【上】

“你!你!”

董太后出身不高,从小也没有读多少书,倒是乡间泼妇骂街的话知道的不少。他自知那些乡间泼妇的话语,在朝堂上说出来,那就是自取其辱。然而,此刻在气头上,董太后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对着何皇后就是一阵大骂:

“你个死女人!不就是仗着你兄弟何进,才敢这么嚣张跋扈的吗?你有兄弟,以为俺没有吗?俺兄弟是骠骑将军,你兄弟在哪里?何进那个屠夫,要是敢露面,俺立马叫俺兄弟剁了他的头!”

董太后这番话,让本来笑靥如花,仪态端庄的何皇后脸色大变。不过,作为被人评价为“性强忌”的何皇后,可不会就这样被打倒。她只是变了变脸色,很快就恢复过来,说道:

“母后,这里可是朝廷之上!在朝廷上,能这样说话吗?传出去,天下人都会笑话我们汉室的女子没教养的!”

董太后的那番话,不但何皇后不满,在场的群臣,也极为不满。然而,没有等朝臣出列对董太后所言表示上谏,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大殿之外,先声夺人的传了进来:

“好一个董重,董骠骑!你,是要杀我吗?”

这个声音传进来,一时间,让偌大一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有些人露出笑容,有些人却面色大变。而在所有人中,心跳被加速到最快的,却是一个阉人。

蹇硕。

蹇硕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了朝服内暗藏的软剑剑柄上。

能够用一句话,就让整个朝堂变成如此模样的人,当今世上,只有一个。那便是:

大将军何进!

即使是暗中蔑称何进为“屠夫”的朝臣,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大将军”,仪表堂堂,龙行虎步,堪称士人的表率。更何况,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身上还穿着一副金光闪闪的鎏金鱼鳞铠。看起来,更加是光彩照人,仪貌非凡!

但是,大将军何进的光辉虽然绚烂,却遮不住他右侧身后跟随的那人。虽然那人只是低调的穿着一身黑色的精致玄铁甲,风度却一点儿都不输于前方的大将军何进!

这个人,朝中大臣多半都认识。他,就是汝南袁氏二十年以来最出色的子弟,没有之一。

人称“天下楷模袁本初”。西园军中军校尉——袁绍!

只是,对于蹇硕来说,他只看了大将军何进一眼,就将视线向何进身后扫去。蹇硕的视线扫过中军校尉袁绍之时,并没有停留,而是牢牢的盯在了何进左侧身后的那名随从身上。

那名随从,固然身材高大,却有一个巨大的缺陷。此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给人一种迈步极为艰难的感觉。但是。蹇硕投放在此人身上的注意力,却比对何进与袁绍加起来还要多。

如今在大殿上的人,不管是大臣也好,宦官也好,甚至是执戟郎也好,没有谁不认识这位行走时步履维艰的武者。

——外号“雷神”。现任职西园军右校尉的党人第一高手,淳于琼!

见这三个人的组合,一步一步,极为刚劲稳健的走入大朝会,蹇硕回头。示意心腹军司马潘隐,做好出击的准备。潘隐对蹇硕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动。

“大胆!朝廷自有法度!谁叫你们,可以披甲持剑上朝的!”

就在何进、袁绍、淳于琼三人,踏上大殿的那一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官员,冲出队列,拦在三人面前,厉声呵斥!

何进一惊,以为出列的是董重的死党,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剑柄上,就要出手。不过,当他看清眼前之人到底是谁,立刻按下了拔剑的动作,开口问道:

“卢尚书,你这是何意?”

何进面前之人,身高在八尺二、三寸左右,虽然长相一般,可配上他满脸的刚烈之气,足以让天下大多数人自惭形秽。他,就是公孙瓒和刘备的老师,尚书台主官,尚书令卢植、卢子干。

卢植向来以精通经典、刚烈守礼,而闻名于朝野。他这次出来拦住何进,不过是为了维护“群臣上朝不得带剑”的规矩。何进一想,就能明白卢植的意思,于是对卢植解释道:

“权宜之计尔。此时为非常之时,吾若不带剑,怕是有性命之忧。子干见谅!”

卢植沉吟,身形却毫不动摇。

“国家法度不得轻废。大将军虽然位极人臣,也不能肆意妄行啊!须知大将军一言一行,皆为天下臣民表率,岂得不顾法度?”

卢植是天下知名的大儒,更兼文武全才,可谓是天下士人中的一面旗帜。被他这般义正词严的拦下来,何进一时间都有些踟蹰起来。

就在何进在考虑,如何将卢植劝开而不伤和气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帮何进解了围。

“子干,回来吧!现如今帝位未决,大将军小心些,也未尝不可!”

发话的,是前任司徒,现任“后将军”一职的朝廷重臣袁逢。汝南袁氏在朝野间影响力巨大,朝中大臣,多半与袁逢交好。

就连卢植,当年黄巾之乱时,被小黄门左丰陷害,也是袁氏出面帮了他一把,才得以成功的脱罪翻身。若是别人说话,卢植不会在意。但袁逢一发话,卢植就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

没了卢植的阻拦,其余诸位大臣也不会在此时不知趣。如此一来,从大将军何进的位置到董太后姐弟俩之间,就是一条通畅的大道!

这个情形,让董重脸色苍白,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也让蹇硕心中一猛然跳。

——汝南袁氏,难道已经倒向何屠夫了吗?

——不管这么多,只要杀了何进,一切都会决定!

蹇硕决心已下,在何进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附近的时候,回头小声招呼了军司马潘隐一声:

“潘司马!”

这句话,是一个暗号。一旦蹇硕对潘隐这样招呼,潘隐就要带着手下十四名高手,来到蹇硕身边,准备出击。

“诺!”

军司马潘隐,快步走到蹇硕身后。他的手掌,已经悄悄的伸进了衣袍后摆中。

蹇硕从怀中抽出软剑,大喝一声:

“上!”

话音未落,蹇硕突然间大叫一声:

“啊!”

身形暴退五步,蹇硕这才敢于转身,恶狠狠的盯着军司马潘隐!

军司马潘隐的手中,正握着一柄短剑。短剑锋锐的刃口上,闪耀着一抹血红。

“你!……”

蹇硕一手捂住肋下,怒视着潘隐。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的潘隐,居然会突然对自己出手!

潘隐不自觉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苦着脸,说了一句话:

“吾是南阳宛城人……”

听到这个解释,蹇硕一瞬间福临心至,完全明白了潘隐话语中的意思。

——大将军何进,不正是南阳宛城人吗?

“啊!”

“护驾!护驾!”

到这时,在场的朝臣和太后、皇后们,才意识到眼前有人亮出了兵刃,发生了流血冲突。不少平时没见过血的朝臣,以及深居皇宫,少与外界接触的女人们,面对这样的场景,一下子惶恐不已。

一片纷乱中,大殿的中心,忽然就显得空旷起来。何进三人与蹇硕、潘隐二人,一下子成为了场中的突出焦点。

“他是我的人。一直都是。”

大将军何进一身金甲,威风凛凛。他说出来的话,也是如此的霸气侧漏。

蹇硕的脸上,变得没有一丝血色。既然最为倚重的潘隐,居然会是何进的人,那些被蹇硕亲手交到潘隐部下的死士,自然已经不可能出现了。

如今的局面,是蹇硕必须以一人之力,对抗敌方四人。而敌方的四人之中,居然还有淳于琼这等连蹇硕也不敢轻言必胜的强者!(未完待续……)

第30节 宫掖藏杀机【下】

“大殿之上,敢陈兵仗者,斩!”

这一声大喝,出自现为后将军的袁逢之口。

袁逢作为当今世上最为有力的汝南袁氏家主,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别的不说,负责守卫宫城大殿的“执金吾”,手下属吏中,袁氏的门生就为数不少。

所谓执金吾,是秦汉时率禁兵保卫京城和宫城的官员。通俗的讲,基本上类似于近现代的中央卫戍部队司令。

现任“执金吾”是刘氏宗亲,在这场宫斗中,保持着中立态度。但是,随着后将军袁逢的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大汉羽林军和执戟郎,立刻披甲执刃,从四周冲出来,包围了大殿,并将太后、皇后等人,保护起来。

事到如今,蹇硕明白,己方已经是一败涂地了。有了潘隐这个内奸,何进先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己方的所有埋伏,都是对何进无用的。

但是,蹇硕还是不甘心。特别是失败来的如此突然,这份不甘,在蹇硕心中,越发的激烈!

“屠夫!受死!”

蹇硕将手中的软剑一摆,不顾身侧不远处的叛徒潘隐,对着十步之外的何进,发起了最凶悍的冲击!

蹇硕的武力有多高呢?

简单的说吧,如今雒阳城中,个人武技最高的,当属“天下第一剑客”王越。虽然王越年纪大了,又在数年前刺杀张角【?】的时候,受了重伤,不复当年之勇。但是,能与这样一个只保留了八成战力的王越,大战一百多回合而不败的,整个雒阳城里。也只有蹇硕一个人而已。

现在,这位受了伤,却越发显露出凶悍之势的高手,以破釜沉舟的势态,直逼何进!

何进的武力有多高呢?

没有人知道。大将军何进的官位,向来不是依靠自身武力来升迁的。

面对狗急跳墙的蹇硕。何进只做了一件事:

——退!

何进在退,袁绍与淳于琼却各自踏上一步。这样一来,蹇硕若是想要杀死何进,就必须先击退袁绍与淳于琼!

袁绍虽然武力不显,可是熟悉雒阳武者的蹇硕,却听人暗地里说过,袁绍的武技,可以排入整个雒阳的前二十位。

据说,袁绍在服丧六年期间。由于无事可干,只得专心研究武艺作为消遣,居然就达到了大成的境界。以武艺闻名于雒阳的典军校尉曹,也曾经无意中说起,袁本初的武技,只在他之上。

不管说话向来夸张的曹,这句话里面到底有多少的水分,但有一点蹇硕可以肯定。袁绍的武技绝对不会差。

但是,相比旁边的淳于琼。袁绍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软柿子。淳于琼的武艺,不但高明,还要加一个“神异”的评价。

毕竟,能够在真气里产生雷电之力的,除了已经死去的“妖道”张角,还有传说中的“真人”左慈等寥寥数人。可以真正蹇硕被确认的,就只有淳于琼一个而已。

蹇硕冲到这两名新一辈中的佼佼者面前之后,立刻就直接感受到袁绍与淳于琼,武力到底有多高明了。

袁绍用的是剑。一柄看上去就堂堂正正,拥有一种沉重威压感觉的大剑。

袁绍的剑法。也堂堂正正,充斥着恢弘大气。

汝南袁氏家传经学是《孟氏易》学,袁氏的武学,也源自《孟氏易》。《孟氏易》讲求以《易》经之道,趋利避害,左右逢源。所以,袁氏的嫡传剑法“易士剑”,也是以机变为要务,要求使用者根据对手的武技,灵活的运用不同的风格,来击败对手。

蹇硕在雒阳混迹那么多年,与汝南袁氏的子弟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有人能够将讲求机变的“易士剑”,施展到如此堂堂正正,以势压人的地步!

而且,袁绍的“易士剑”,虽然风格与其他袁氏子弟截然不同,根基却依然清清楚楚,一眼就能够认出。至于剑法的威力嘛,蹇硕的软剑连刺四朵剑花,居然都被袁绍轻轻松松的破除。

当然,袁绍的剑法,也不是没有破绽。袁绍施展出这种堂堂正正的剑法,对体力要求不低。一旦时间拖延久了,袁绍难免会后力不济。

但是,现在这个时刻,蹇硕缺的就是时间。袁绍的破绽,在此刻根本不是一个破绽。

更加要了蹇硕小命的是,袁绍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被西园军士卒,敬畏的称之为“雷神”的家伙。

淳于琼出刀。

淳于琼原本用的是剑。但是,自从五年前,在广宗城下被反贼张角用“落雷”道术劈过以后,淳于琼就弃剑用刀了。

一刀劈出,刀锋离蹇硕的身体还有两尺远,蹇硕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和头发,居然都要一根一根的竖起来!

这种诡异的感觉,一下子让蹇硕小心无比,深怕其中有什么古怪。

刀锋落下。蹇硕若不想硬接,就只能后退。

但是,目前的情景,容不得蹇硕后退。他一咬牙,将浑厚的“真气”灌入软剑,与淳于琼的刀,硬拼了一记。

“兹……”

淳于琼的刀上传来的力道不小,让蹇硕好不容易才化解掉。不过,如果淳于琼的刀法,就是这么简单的话,他也就不配被人称为“雷神”了!

蹇硕还没有完全化去淳于琼刀上的力道,一股巨大的电流,已经从软剑的剑柄上传导过来。这一刻,蹇硕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的乱颤起来,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这一刻,蹇硕大惊失色!

好在电流持续的时间,仅仅是短短的一瞬间。下一瞬间,蹇硕依靠自身深厚的“真气”修为,已经将这些电流自发的驱逐出去。但是,这一瞬间对身体的失控,已经足以让蹇硕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份代价,是一刀,从肩头划到前胸的一刀。

面对袁绍与淳于琼的合力出手,只是一个照面,号称“宫掖第一高手”的蹇硕,受伤而退!

蹇硕这一退,就意味着他全部计划的彻底失败。

接受了后将军袁逢的命令,涌入场内的羽林军,已经将何进大将军团团保护起来。而蹇硕需要面对的,则是十多名器甲鲜亮的羽林军士卒,所组成的包围圈。

不远处,董太后已经被一群宫女半扶半架的“请”回了后宫。而董太后的兄弟,骠骑将军董重,也已经被几名袁氏一系的朝臣团团围住,明显被控制起来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蹇硕明白,自己这一方,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了。

“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朝堂上的人都大为奇怪。

到了这种地步,蹇硕居然还笑得出来,倒也不愧是个人才。

“先帝啊!奴婢无能,为宵小所制,不能完成您的托付了!”

蹇硕笑完,突然变成满脸流泪,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说完这些话,蹇硕将软剑一抖,剑剑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先帝啊,奴婢来陪你了……”

蹇硕口中吐出最后几个字,就此软倒在地,没了气息。

随着蹇硕被确认死亡,大将军何进的心,才算是正式被放回肚子里。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很想没有形象的一坐下,放声大笑一通。

当然,最终,身份尊贵的大将军,还是遏制住了自己这种非常跌份的念头,而是非常有大将风度的来到依然逗留在朝堂上的何皇后面前,躬身行礼道:

“启禀皇后,叛逆蹇硕,已经伏诛。国不可一日无君,良辰吉时已到,可速请皇子辩身登大宝,继位为天子!”

何进的话音刚落,依然留在大殿上的群臣,也很有默契的一齐行礼,大声叫嚷道:

“请皇子辩继位天子!”

何皇后虽然受了些惊吓,脸色有些苍白,可是在这个事关何氏全族身家性命的时刻,还是坚持下来。当然,情绪激动的她,也说不出什么长篇大论,只是好不容易从口中挤出一个字来:

“可!”(未完待续……)

第31节 何进立少帝

蹇硕的尸体被抬走之后,刚刚十岁多一点的少年皇子辩,很快就在十常侍一伙人的搀扶簇拥下,来到了朝堂上。当看到年幼的外甥,终于一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龙椅上时,拜倒在地的大将军何进,有着一种全身酥软无力的感觉。

——不容易啊!

——真是不容易啊!

想要在天子的敌视下,把一个少年扶上皇帝的宝座,到底有多么艰难?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绝对想不到的。

先皇帝刘协,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他在任命蹇硕为西园军统帅之后,发现蹇硕依然有些控制不住军中的形势,先是借口下军校尉鲍鸿征讨葛陂黄巾军不利,将他下狱而死,以剪除大将军的直系羽翼。而后,天子不等何进反应过来,立刻又下了另一招狠棋:

——让大将军何进,亲自率领大军,前去讨伐西凉由名士边章、韩遂领导的羌汉叛军!

何进这个大将军是怎么来的,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何进在此之前的主要军功,也就是主持捕杀了马义元等一干太平道反贼。

可是,汉灵帝刘宏就是要放着名将皇甫嵩、董卓等人不派,偏偏让大将军前去征伐。这其中的味道,就算雒阳城的看门人,也能够品味的出来。

但是,就算如此,偏偏大将军何进对这个命令,还无法反驳。

究其缘由,大将军一职最初的设立,就是在本朝武皇帝之时,为了西击匈奴,天子刘彻亲自为大将卫青,所量身打造的一个军职。在卫青之前。虽然也有韩信等人出任过“大将军”的职位,可是与卫青大将军相比,差别很大。

自卫青大将军以后,历任大将军中,固然有些从来没有出过兵,打过仗的。却也不乏如窦宪那般,建立过“勒石燕然山”之类丰功伟绩的。所以,既然西凉叛乱历时数年,始终未曾平息,那天子让大将军出兵,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万幸的是,何进有一个好妹妹。何皇后虽然被灵帝疏远,却依然能够拉拢十常侍当中的几位。灵帝下令让大将军出征的消息,还没有在朝堂上正式发布。就已经被何进得知。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何进,立刻请袁绍与何顒等智谋之士前来商量对策。

何顒不愧是闻名天下的智谋之士,转眼间就想出了一条可行的对策。那就是:

——拖!

当时,何进一方已经从太医院医士的口中,掏出了灵帝身体虚弱,恐怕命不久矣的消息。在这种情势下,只要拖上一段时间,说不定灵帝就自己病倒了。天子一病倒。担任天下重任的大将军自然就要留下来,坐镇帝都。以防备宵小和不测之事。

当然,若是灵帝没有自己病倒,势力渗透到了太医院的何进一方,也可以想办法帮助灵帝早点儿病倒。

于是,在朝廷命令大将军率军出征的消息正式颁布前,大将军抢先一步。让中军校尉袁绍,火速带兵出京,直奔青、徐二州,前去镇压当地愈演愈烈的黄巾贼叛乱。

袁绍的动作很快,而且一口气就带走了西园军的半数兵力。蹇硕这个上军校尉。对此居然完全制止不了。因为,那时他还在宫中,等待让大将军出征的诏书被颁发下来。

随后,大将军何进以手中兵力不足,需要等待袁绍从青徐战场上带兵返回,才能出兵为由,冠冕堂皇的推迟了灵帝的出兵命令。直到灵帝如约的按时病倒,大将军何进才暗中命令袁绍,率军从前往青徐战场的途中悄悄脱身,潜回雒阳。

接着,何进以袁绍为桥梁,秘密与后将军袁隗见面。在得到了未来出任太傅的承诺之后,汝南袁氏家主袁隗表示,愿意暗中相助大将军对抗蹇硕,扶立皇子辩继位。

通过这种种让人心力交瘁的暗棋布置,何进终于在继位之争中,笑到了最后。回想起事前的种种努力,何进忍不住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大局,终于定下了!

中平六年己巳年夏,四月十三戊午日,皇子辩在群臣的拥戴下,正式继位为皇帝,改元“光熹元年”。同日里,天子刘辩下诏,以“后将军”袁隗忠勤国事、劳苦功高,进位为“太傅”,位列三公之上,与“大将军”何进共秉朝政。

同时,大将军何进又以中军校尉袁绍品行高洁,能力非凡为由,举荐袁绍出任司隶校尉一职。这个举荐在朝廷里没有遇到丝毫反对,一下子就顺利通过了。

中军校尉和司隶校尉,还有张狂的那个太行校尉,虽然都是校尉,其中的差别,却可以说是天差地远。

张狂那个太行校尉,正统的汉家官吏,都将他视作玩笑。要知道,校尉一职,在汉朝可是秩比二千石的高官。至于六百石的校尉,在近几十年以来,除了张狂,还真没有第二个人当过。

司隶校尉却又与一般的校尉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是秩比二千石,司隶校尉却堪称是“天下第一校尉”。

这个职位,因为手下居然能够在都城拥有一支千人级别的直属武装力量,又专门负责监督京师和京城周边地方,拥有弹劾百官的权利,在朝中向来有“卧虎”之称。与尚书令、御史中丞一样,司隶校尉在朝会时也有专席,三者合称为“三独坐”,身份超然。

成为了司隶校尉,标志着袁绍从此正式成为朝廷里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而不仅仅是依靠自己暗中的影响力,来纵朝局。

接下来,当新任天子的地位得到天下臣民的公认之后,在五月,何进迫不及待的与朝廷三公一起上奏,弹劾董太后道:

“孝仁皇后【董太后】使故中常侍夏恽等交通州郡,辜较财利,悉入西省。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师;请迁宫本国。”

——董太后原系藩妃。不是皇帝的妻子,不宜久居宫中,应该迁于老家河间郡安置。

于是,前任皇帝的生母,就这样被迫离开居住了二十年的皇宫,戚戚然的返回了河间老家。不久以后。董太后突然身死,引起朝野间的无数议论。人们暗中谈论,都认为是大将军何进毒死了董太后。

接下来,骠骑将军董重也成为了牺牲品。何进以兵围困骠骑将军府,在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下,董重非常识趣,自杀身亡,用自己一条命,换得了全族上下的一条活路。

从此以后。大汉的朝政,完全被大将军何进一手把握。而何进也终于达到了他人生最巅峰的时刻,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宗权臣。

当然,朝廷里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与张狂关系不大。当新皇帝继位的消息传到美稷县城的时候,张狂已经准备动身南下,去河东白波谷走一趟了。

太行军中。由于张狂几年前就预言过汉灵帝的死亡时间,将士们对汉朝皇帝的死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震动。不过,张狂那个“小天师”的头衔,倒是被将士们私下里叫得更加起劲了。连带的,张狂部下对他的忠诚度,居然有了一次小规模的提高。

张狂这次南下白波谷,不是一个人去。而是带上了两千战兵和三千民夫的大部队。严格的来说,本来太行军是派出五百战兵,护送三千民夫去河东运粮。但是,这支队伍走完了大半路程,张狂又亲自带着一千五百战兵。从后面赶上来,加入行军的队伍。

光凭此点来看,已经足以证明,白波谷里发生了大事件。

这件大事,还要从中平六年【198年】的三月末说起。

在中平五年的时候,葛陂黄巾军击败了下军校尉鲍鸿,势力更盛,兵锋遥指汝南郡城,引起了天下震动。肩负着整个大汉帝**事调度大权的大将军何进,只得派出更多的军力,对这支嚣张一时的黄巾军进行镇压。

虽然大将军何进为了保证所派部队的兵权,让兄弟何苗担任了镇压葛陂黄巾军的主将。不过,深知兄弟军事才能的何进,给何苗派出了曹、鲍信等有才干的副将,来保证战斗的顺利。

果然,在典军校尉曹、骑都尉鲍信的有效辅佐下,何苗成功的击败了葛陂黄巾军,让整个豫州的反叛军,都暂时藏起头来。而何苗虽然是个甩手掌柜,也凭借此功,被朝廷封为“车骑将军”,从此拥有从何进麾下独立出来的底气。1

另一方面,青徐两州的黄巾军,也遭到了地方州郡长官的有效遏制。特别是在黄巾军气势汹汹的徐州,刚刚上任的徐州刺史陶谦,在对付黄巾军时,处事极有方略。

陶谦一到徐州,就任用了在东海郡颇有实力的泰山豪杰孙观、吴敦、尹礼等人为将,并征辟彭城曹氏的猛将曹豹,让他率领本家私兵为辅佐,大败黄巾军。另一方面,陶谦还将曾经被张狂俘虏过的陈登拜为典农校尉,用以恢复战乱带来的郡县残破局面。

更加令人叫绝的是,面对在徐州广为流传的太平道,陶谦居然想出了一条釜底抽薪的绝户计。那就是:推广浮屠教。

浮屠教就是佛教的古称。虽然浮屠教已经传入中国上百年,但在中土一直信众不多。陶谦此前只是在雒阳白马寺见识过浮屠教的行事,不过对这种“方士”一流的宗教并无兴趣。

不过,当部将孙观提出,用浮屠教来压制太平道的时候,思维敏锐的陶谦立刻欣然接受。作为具体的行动,陶谦立刻任命同郡老乡、虔诚的浮屠教徒——名士笮融为下邳相,在太平道根基深厚的广陵、下邳、彭城等郡大修浮屠寺,以传播浮屠教,压制太平道。

在文武两手双管齐下的手段下,徐州的局面迅速好转。连带的,黄巾军在中平五年【188年】所掀起的第二波黄巾浪头,在进入中平六年之后,出现了明显的回落。

这一点,就连张狂都感受到了。具体的来说,原本朝廷答应提供的第三批赈济物资,在进入中平六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提及过。

白波谷大事件的发生,正是这样一种背景。(未完待续……)

ps: ps:1史书记载何苗担任车骑将军的时间,是在中平四年。《资治通鉴》记载:二月,荥阳贼杀中矣令。三月,河南尹何苗讨荥阳贼,破之;拜苗为车骑将军。此处的更改,识者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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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董卓起私意

董卓在当年“广宗之战”失败被解职之后,通过多年与羌人乱军的厮杀,立下不少功绩,再次得到了比原来更高的军职。随着官位的上升,部下规模的扩大,作为人之常情,董卓的野心也随之而扩大。

本来,对于汉室朝廷,董卓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作为一个出仕几近三十年的老将,对于朝廷的命令,董卓从来都是乖乖听话的。

可是,在一次并不为世人所熟知的事件之后,董卓心中对于朝廷的态度,猛然有了巨大的变更。

中平四年,凉州叛军内部发生了巨大的权利争夺变更。

在这场激烈而短促的兵变中,老谋深算的凉州名士韩遂,顺利的诛杀同为名士的边章和羌人首领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随后,韩遂又运用高超的治军手段,成功的将原本归属于不同首领的十余万羌汉联军,有效的整合成一个整体。

第一次拥有了统一指挥的凉州乱军,实力大增,轻松的逼降了陇西太守李相如,兵锋直接威胁到司隶西部三辅诸郡。面对势力大涨的凉州叛军,当时担任了司徒的名士崔烈,居然上书朝廷,要求放弃凉州,以节约朝廷的军费!

这件事情,给了在前线战斗的董卓很大刺激。

——老子在前线打生打死,为大汉保卫边疆。可是朝堂上,居然有人一开口,就要丢弃整个凉州!?

——没了凉州,老子这个凉州人,还有家吗?

——没了凉州,老子这个凉州人,还是大汉人么?

——没了凉州,老子这个凉州人。还能得到功名吗?

虽然,司徒崔烈的这个意见,很快就被担任议郎的凉州名士傅燮一句::“斩司徒,天下乃安!”给顶了回去。但是在董卓的心里,居然能让人提出这种脑残建议的朝廷,突然间变得不再可靠了。

——怎样才能让朝廷不再有放弃凉州的想法呢?

满肚子窝火的董卓。拿着这个问题,去问亲信兼女婿的智囊李儒。李儒听了他的问题,先是屏退左右的侍从,又仔细检查了周围,确定了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悄悄的在董卓耳边说道:

“若是大人1控制了朝廷,不就……”

李儒的话,让董卓恍然大悟,差点儿拍案而起。

但是。董卓随后马上泄气的坐下来。他只是边地的一个武人。在当今这个出身比才能更重要,士人比武人更高贵的年代里,董卓这个武人想要进入朝廷重臣的行列,实在是难如登天。

而且,就算董卓能够顺利的进入朝廷重臣的行列,他也没有自信,能够掌控得了朝中那一班老奸巨猾的宦官和世家。这些不是杞人忧天。在董卓之前,已经有一位前车之鉴。那便是:

——“凉州三明”之一。前太尉段颎。

董卓自认比不上前太尉段颎的功绩,也不觉得自己的政治能力可以超过这位老前辈。想到就连段颎这样杰出的武人。都在朝廷的争权斗争中,落了个“下狱而死”的下场。董卓真心不觉得,自己真要进入了朝堂,下场会好过段颎。

但是,女婿李儒随后的说明,帮助董卓确定了未来奋斗的目标。

李儒字文优。也是当年“党锢之祸”的受害者之一。由于他在凉州避难时,娶了董卓的女儿为妻,所以户籍被算在了凉州,无法在其他地方得到推荐资格,也就更不用说出仕了。这样一来。李儒也只好死心塌地的跟着岳父大人混了。

面对老丈人的顾虑,李儒为董卓分析道:

“凉州边地,以及关西诸州,文教不盛,故此学经有成的士人稀少,不足以与关东抗衡。然而,世人云‘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可见关西所长,在于武人。”

“如今汉室朝堂,固然为世家宦官所把持,却因连年战乱,府库空虚,无力有效统御天下。自从黄巾之乱以来,朝堂权柄,慢慢下放地方州郡。当前,地方州郡之力,已经有抗衡中央朝廷之能。唯州郡官吏沿袭旧俗,不敢越雷池一步,故朝堂之上,尚不以此为意。”

“然地方州郡一旦发作,朝堂虚弱之势,必将暴露无遗。那时,州郡各行其是,必为常见。”

“大人手握兵权,麾下虎威,足以震慑州郡。若能趁朝堂诸势力相互倾碾之际,统帅大军入京,以兵威慑朝廷,未必不能掌控朝堂。到时候,大人奉天子以令诸侯,则卫青、霍光之事,大人亦可为之!”

董卓表面粗豪,那是带老了兵的习惯问题。要说他的文字水准,其实倒也不差。毕竟,董卓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在时任司徒的袁隗手下当过掾吏的。对于女婿这番话,他自然听得懂。而且,在仔细考虑过后,董卓发现,李儒所提出的这个思路,真是很有可能行得通的。

虽然,这个想法里面,未免有些对汉室的不敬。不过,想到李儒也是被废黜的党人中的一员,董卓并没有因此觉得奇怪。

从那以后,董卓心中的想法大变,开始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朝那个方向努力。

身为手握万军之大将,董卓一旦开始尝试拥兵自重,各种苗头自然不能被遮盖完全。首先发现董卓这种做法的,是他的老同事、老战友,左将军皇甫嵩。

皇甫嵩是个自幼饱读诗书,下定决心,要在青史上留下“忠义”名声的纯臣。对于董卓的行径,皇甫嵩一方面私下劝告,一方面也上书朝廷,要求朝廷对董卓加以处理,以示警惕。

皇甫嵩的行为,自然不会让董卓高兴。于是,两位曾经共事多年,在讨伐凉州叛军的战场上并肩战斗的大汉名将,就此渐行渐远,分道扬镳,最后竟然闹到了相互敌视的地步。

汉室朝廷对于手下官吏想要拥兵自重的行为。其实是相当警惕的。比如说,朝廷的军队,最高一级的常设武官,只到校尉一级。名位在校尉之上的将军一级武官,基本上都是临时设立,事后就撤除的。

如此规定的原因。便是为了避免将军一级的武将手握重兵,时间久了,在军中控制力太强,导致可能出现对抗朝廷的事件。

所以,皇甫嵩上书后不久,朝廷就下令,征辟董卓为管理财政的“少府”一职。董卓如果接受了这个任命,就会被明升暗降,除去军中的实权。

对于这个任命。董卓在与女婿牛辅、李儒,兄弟董旻商量过后,决定赌上一把。他在朝廷使者到达之后,故意装作生病,婉言拒绝,不肯就任。当时,董卓的手心里,可是捏着一把老大的汗。生怕朝廷严词训斥,要他一定交出兵权。

如果朝廷这么做了。董卓的野心也就到此为止了。在那个时候,董卓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在朝廷的威势和皇甫嵩的窥视下,抵制朝廷的命令。

但是,董卓的这一次赌博,最后还是成功了!

根据事后得到的消息。那时候,朝廷有鉴于被凉州刺史耿鄙逼反的司马马腾的教训,害怕董卓也像凉州州师的司马马腾那样,掉头发动反叛,与韩遂叛军联合。这才没有继续强行撤换董卓。

从这个消息中,李儒推断,只要凉州叛军没有被击败,朝廷就不敢拿董卓开刀。自此以后,董卓不再将朝廷的命令看得太重要。如果朝廷的命令对董卓没有什么好处,董卓就会自行其是。

当然,对于朝廷的命令,董卓也不敢无视。毕竟,董卓部下那数目高达三万的大军,需要朝廷提供足够的补给钱粮,才可以维持下去。万一朝廷真的与董卓翻脸,董卓可不敢保证,能有几个兵会愿意饿着肚子继续跟随自己。

有鉴于这种钱粮受到控制的不自在局面,女婿牛辅给董卓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以手中的兵力,在实际上暗中控制州郡的财政。

别的地方,董卓的军事力量可谓鞭长莫及。但是,在董卓担任了太守的河东郡,征收钱粮本来就是董卓的权利。为了有效保证手下三万人的补给,董卓采纳了牛辅的意见,直接让牛辅担负起在河东郡收税的任务。

河东郡是天下大郡,财富丰饶,不但有铁矿冶炼,还有盐池之利。当年的光武帝刘秀,就是依靠着河东这块宝地上的资源,支撑起他的中兴汉室大业,最终一统天下的。

该郡有领二十县,计为:安邑、闻喜、猗氏、大阳、河北、蒲坂、汾阴、皮氏、绛邑、临汾、襄陵、杨县、平阳、永安、北屈、蒲子、端氏、濩泽、东垣、解县。但是,并不是哪个县,牛辅都收得上税来。比如襄陵、杨县、永安这几个县,税赋已经多年没有交齐了。

这些县城的税赋为什么交不齐呢?不是他们交不起,而是这些县城的税赋,有很大一部分,被白波谷的太平道势力给截留了。

白波谷地势险要,太平道在其中的建立的坞堡,一个个都极为坚固,堪称是易守难攻。当地的郡县官吏,只要这些半露反意的“蛾贼余孽”没有真的起来造反,就算是谢天谢地了。他们哪里还敢上门去收取白波谷一带的税赋?

当然,白波谷的地方势力能够压制得住郡县上的掾吏,却不会被堂堂大汉凉州平叛军的校尉牛辅看在眼里。对牛辅来说,白波谷的乱贼若是敢反,他就敢带兵将这些乱贼一股脑儿全都杀光了事!

所以,为了收取税钱,牛辅在中平六年三月,亲自带领部下悍卒数百人,来到白波谷内,要求与白波谷势力的首领郭太会面。接下来,牛辅不出所料的与白波谷的“义军”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这场规模不算太大的冲突,最终导致了两个极为严重的结果:

第一,并州太平道首领郭太,在冲突中受了重伤。

第二,董卓军与白波谷“义军”产生激烈敌对,白波谷势力大有举起叛旗的可能。

无论是以上的哪一个因素,张狂都有必要去一趟白波谷,明确一下白波谷势力的下一步走向。

毕竟,如今的太行军,在天下间像样些的盟友,也就只有白波谷了。(未完待续……)

ps: ps:本节中李儒的形象,采取《三国演义》的说法,并自行演绎。

1在汉朝,“大人”特指父母或者岳父岳母。

第33节 郭太托大事【上】

两千战兵加上三千民夫构成的五千大军,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河东郡。虽然相较起号称以十万计的白波谷义军,太行军人数不算太多。可是当张狂携着大胜北地蛮夷的威名,统御五千大军一路行来,当真是让河东郡北方的民众,小小的激动了一番。

白波谷的主堡内,张狂看着躺在床榻上,面容显得憔悴的郭太、郭大贤,脸上露出极为关心的神色,问道:

“郭祭酒,现在的伤势如何?我请来了泰大师,先让大师给你看看吧?”

泰大师的医术,继承自“大贤良师”张角。在整个太平道之中,医道可以与泰大师相提并论的,不出五指之数。只是,在经历了前些年的“黄巾大起义”之后,这些“太平道”医道高手,大多相继陨落。如今依然硕果仅存的,只剩下泰大师一人而已。

郭太自然认得泰大师。说起来,泰大师也算得上是“大贤良师”张角的记名弟子,两人可以说是同门师兄弟。对着泰大师笑了笑,郭太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

“那就劳烦师弟了。”

“不用多说,自家人。”

泰大师带着徒弟,提着药箱,来到郭大贤床榻前。张狂知道看病的时候,最忌打扰,安静的退到一边,只是看着,不说话。等泰大师对郭大贤的胸口伤处,完成了一系列的检查,又皱起眉头看完了郭太之前所服用的药方,张狂这才上前一步问道:

“郭帅的伤势如何?”

泰大师见室内的人,一个个都将耳朵竖的老高,回头看了郭太一眼。见郭太微微点头,表示但说无妨,泰大师这才小声的说道:

“情形不太妙。师兄的伤。不光是创口发炎,还有毒。在一开始包扎的时候,那医师并没有注意到凶器上有毒。等到后来伤口化脓,又没有及时进行清创。这样一来,师兄,你的伤情可是有大麻烦了……”

泰大师话音刚落。侍立一边的一个年轻人,立刻气愤愤的叫嚷道:

“该死的胡医匠,果然是个糊涂医匠!额这就去把他……”

“子仪!”

郭大贤一声轻喝,让那个年轻人立刻缩了缩头,不敢再说。张狂见了,立刻向泰大师问起大家都关心的一个问题:

“泰大师,郭帅的伤势,可能痊愈?”

泰大师停顿了一下,向着张狂点了点头。对郭太说道:

“若是原来,吾也救不得师兄。不过,好在这几年无忌从‘南华老仙’那里,听到了不少仙家妙术。这些妙术,虽然不能‘医死人肉白骨’,却也让我军不少原本必死的军士,捡回一条小命。”

“师兄,你若信得过吾。吾可以试试‘开刀’之法,将创口腐肉切去。再裹以收创之药,当有八成把握,保住你这一条性命。若不然,单凭草药,师兄能不能熬过去,就只看天意了。”

听到泰大师的说法。室内众人连呼吸都收敛了许多。片刻之后,郭太小声的,却极为坚决的说道:

“八成,已经很高了。额都以为,这次没救了呢……”

郭太行事却也果断。事关自己的生死,头脑依然清醒如故。听到郭太这样决断,泰大师也很干脆的说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吾这就列出清单,你等快些准备。等吾养精蓄锐一晚,明日一早,就给师兄‘开刀’!”

“子仪,你且带泰大师去休息。无忌,你留下,额有话说。”

随着众人的退去,房屋内只剩下郭太和张狂两个人。郭太注意到张狂的眼神,在那名被称为“子仪”的年轻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眼,笑着解释道:

“那是额侄子,郭威,字子仪。以后,你还要多多的照顾一下他啊。”

张狂谦虚的说道:

“郭兄弟行事干练,以后一定前途无量。说不得,还要他来照顾我呢!”

“好了,闲话额也没有这许多力气讲了。‘地师’有与你说过,额这次受伤的过程么?”

张狂点头。“地师”张宝,这些日子一直呆在白波堡一带,加强太行军与白波谷的联络。这次郭太受伤,“地师”张宝自然要将事情弄清楚来。当然,白波谷里某些核心机密,“地师”也不好意思总去打听。

“郭帅可知道,凶手是受到谁的指使?”

张狂关注的问道。

根据“地师”张宝告诉他的消息,这次郭太受伤,不像是董卓所部下的手,倒像是内奸所为。不过,太行军在并州太平道中的消息来源有限,这种机密的事情,张狂并没有得到可靠的消息。

如今,既然郭太表现出极为友好的姿态,张脆就将这个问题,直接的问了出来。

果不其然,郭太的回答极为干脆,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此事,与杨奉有关。”

“哦?”

对于这个结果,张狂既觉得有些意外,但也并不吃惊。在来白波谷之前,军师程昱就私下里与张狂分析过。郭太遇刺,最有可能的情况有五种。而杨奉所为,在这五种情况中,可能性排在最后一位。

郭太看了张狂一眼,问道:

“有‘地师’在,白波谷当前的情形,无忌应当清楚了吧?”

张狂点头。

这几个月里,随着“地师”张宝在白波谷的逗留,有关白波谷势力的内部消息,渐渐被太行军高层窥探到不少。

如同世界上大部分势力一样,白波谷势力的内部,绝不是铁板一块。郭太虽然是白波谷名义上的大头领,却也未能完全控制整个白波谷地区。

从大的角度来看,白波谷势力分成了土著与外来两部分。郭太本是并州太平道首领,因为并州苦寒,立足不易,这才率领部下来到河东传道。这五、六年下来,虽然太平道在白波谷一带好生兴旺,道众数以十万计,可是本地豪强的势力,依然不可忽视。

白波谷的土著豪强,有三大出名的首领人物,依次是:胡才、李乐、杨奉。他们都是拥众至少上千的桀骜人物,如果算上那些依附于他们的中小豪强,每个人都能够拉出数千精壮出战。

三人之中,杨奉原本势力最弱。所以,当郭太率众来到河东之后,杨奉立刻主动欢迎太平道势力,自己也带头加入太平道,做了太平道在本地的代言人。

至于胡才和李乐二人,由于忌惮太平道的庞大势力,虽然一直对太平道保持戒备,却也不去主动挑衅。后来,两人发现杨奉背靠着太平道,势力大为扩张,终于紧张起来。

在与郭太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胡才和李乐也与太平道达成了协议。他们两人以保留自主权为代价,名义上集体加入太平道势力。这样一来,就有了并州太平道一统白波谷,成为当地唯一大势力的局面。

本来,郭太手下的韩暹、宋果、杨奉三人,韩暹主掌并州太平道的嫡系骑兵;宋果对残留在并州的太平道道众,有极强的号召力;而杨奉则代表了一部分当地的豪强大族。胡才和李乐这两个独立小势力,在郭太的压制下,根本不敢随便乱动。

但是,随着张狂出征南匈奴的军事行动,郭太将这三位支持者派出去协助作战,最后这三人居然纷纷出现了情况。

这三人里,宋果直接带着不少并州游骑兵,加入太行军本部;韩暹干脆的看张狂不顺眼,利用于夫罗阴了张狂一把,然后华丽丽的跑路到西羌去了;剩下的一个杨奉,在沾染了太行军击垮南匈奴的威风之后,回到白波谷后势力大涨。

势力大涨的杨奉,野心也随之而增长。他表面上依然对郭太保持着足够的恭顺,暗中却悄悄的与另两位白波谷本地豪强勾连起来。杨奉、胡才和李乐三人合力,其实力已经不在失去宋果和韩暹直接支持的郭太之下了。

“真的是杨奉?”

张狂没话找话的又问了一遍。

郭太点头。他继续说道:

“如今,道中徒众,心怀不安者甚多。除了额,再没有可以服众的人。额思来想去,最适合托付的人选,也只有无忌你了!”(未完待续……)

第34节 郭太托大事【下】

张狂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

他虽然在心中,早就想过种种关于吞并白波谷势力的可能,却从来没有料到,郭太有一天会主动将这份基业相送。

——莫非是虚言试探?

一边想着,张狂一边应付着说道:

“郭祭酒,何出此言?有泰大师在,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郭太微笑道:

“其实,额心里知道,额不适合带兵打仗。额每次看到身边的兄弟死去,心里都难过得很。五年前,师傅要额起义,额推却了。一年前,韩暹劝额起义,额又推却了。”

“现在,刘宏算是死了,若是乘机发动起义,正是好时光。无忌,你是师傅的继承人。额家里的小子忒不成器,太平道的大业,额只能托付给你了。”

郭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张狂心中不明,脸上带着不安的推辞道:

“小子何德何能,敢受祭酒如此厚托?”

郭太休息了一会,对张狂解释道:

“无忌,你知道额郭氏一脉相传的占卜之道否?”

张狂点头应道:

“听叔父说起过。”

“世人皆知袁氏的《孟氏易》,擅长趋利避害。不过,要论起神准,汝南袁氏的那点伎俩,又怎么及得过额郭氏的《巫易》?”

“《巫易》?”

见张狂露出迷惑的神情,病床上的郭太,显得极为满意。

“这是额家传的易学,据额所知,可是当今世上最古老的《易》经之道。”

张狂好奇的问道:

“那,这《巫易》。有什么玄妙?”

“额现在力气不足。你若是有疑问,当去询问靖儿。你与靖儿是义兄弟,以后要好好照顾靖儿,别让他犯傻。”

靖儿,是郭太的儿子。早在半年前,张狂就在美稷见过他。并根据郭太的建议,与他结拜为义兄弟。

话说“郭靖”的名字,第一次被张狂听到的时候,差点没让张狂直接问出“黄蓉呢?”。1

“那是当然。祭酒……叔父,您好生休息,小侄就先告退了。”

从郭太的病室中出来,张狂心中大定。刚才郭太的话语中,居然有将白波谷势力全盘相送的意思。这让张狂心里,无疑极为高兴。他突然想起。好像《三国演义》里,也有陶谦送徐州给刘备的事情。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也达到了“刘皇叔”的程度啊!

张狂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地位,可比“刘皇叔”现在的地位要高得多了。如今的“刘皇叔”,在凭借着击破黄巾的功绩,相继担任了下密县尉。高唐县尉,高唐令等官职。

可惜不久之后。由于黄巾军攻破了高唐县,还是个无名之辈的刘备,不得不带领着部将张飞和百数十名部曲,北上投奔他的便宜师兄公孙瓒去了。2

出得门来,白波堡内已经有专人接待张狂,给张狂安排好了客房。还未等张狂坐下。已经有人上门拜访了。

“兄长!”

眼前这位身高七尺八、九寸,一身筋肉极为健壮的年轻人,便是郭太之子,张狂的义兄弟——郭靖。

郭靖虽然生的健壮,面相却很憨厚。看上去有些傻乎乎,让人第一眼就会觉得没什么威胁。不过,这位的武力可很是不俗。在去年跑到美稷拜过兄长,被张狂“点化”之后,郭靖的战力距离“万人敌”,也只相差一线了。

极为恭敬的对张狂行过礼,郭靖这才兴奋的来到张狂面前,高兴的说道:

“兄长,你来了,就好了!”

郭靖这次前来,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边,有一位相貌、身材都与郭靖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这人张狂刚才见过,正是郭太的侄子,叫做郭威、郭子仪的。

与显得颇为憨厚的郭靖不同,这位郭威,眼神明显灵动得多。他这次前来,除了想要拜访名动北地的“小天师”张狂以外,更多的是来询问泰大师的所谓“手术”,到底有几分把握可以治愈郭太。

同时,这位郭威在言语间,还透露了隐约的投靠之意。看来,郭太对他这个侄子相当看重,对于本方的下一步战略走势,一点儿也不瞒着郭威。

从郭威和郭靖这里,张狂了解到了不少并州太平道的秘闻,还有郭氏一族的机密。当然,这些资料,若不是郭太下令,想来郭氏堂兄弟二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外人乱说。

通过谈话,张狂惊奇的发现,郭太对自己的态度,与郭太运用家传的《巫易》之术进行占卜的结果,密切相关。

据郭靖说,郭氏的《巫易》之道,传承自上古大巫横行时。这门《巫易》之道,对传人的资质要求很高。所以,郭氏之中,并不是每一代都有人能够习成。就如郭靖、郭威二人,虽然尝试修炼过《巫易》,却都没有结果。

《巫易》之道,重在研究《易》经中的“变易”。简单的说,就是对某一件事进行凶吉询问。虽然每一次施展询问,对施术者来说,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不过,《巫易》之道所得结果的准确和明白,让这种代价显得非常值得。

那些遥远的事情,郭氏两兄弟不太清楚。但是,在几十年前,郭氏前辈郭泰、郭宗林,正是凭借《巫易》的占卜,才提前一步,避开了让士人闻之色变的“党锢之祸”。

而郭太、郭大贤,也是根据郭宗林临终前占卜的结果,知道大汉朝几十年以后必将灭亡,这才毅然决然的拜张角为师,加入了太平道。

接着,五年前的“黄巾大起义”,郭太占卜到一个极为凶恶的不利结果,于是决定推迟起义,结果就避过了最大的危险。一年前,郭太对张狂进行了占卜,卜辞显示,张狂是所谓的“天命之人”。正是这个结果,让郭太决定大力支持太行军奇袭美稷的行动。

而今,郭太遇刺重伤,自己觉得命不久矣,这才急忙邀请张狂前来,处理白波谷之事。既然张狂是“天命之人”,郭氏一族当然要尽早的靠向这样的强者,才能够在变幻莫测的乱世当中,成为撑到最后的那一群人之一。

听着郭靖笨嘴拙舌的将这些事情一一说出,张狂的心里,那叫一个沸腾啊!

——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人能够预测未来?

——我真的是什么天命之人?

一时间,张狂心中的得意,那是无以言表。

不过,随着郭靖、郭威两兄弟的进一步解说,张狂的得意,一下子被打消了不少。

原来,根据上古流传的占卜之道,郭太特地知会过郭靖,所谓的“天命之人”,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的。

天命何其缥缈?

天威何其浩荡?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若有事,从来都不是依靠单独一人来完成的。

就比如当今之世,所谓“天命之人”,至少有七、八个。而这些“天命之人”所担任的责任,也各有不同。有的负责破灭旧朝,有的负责扫荡地方,有的负责为“真命之主”铺路——可是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个。

但是,根据郭太折寿十年占卜所得,整个太平道中,有资格被称为“天命之人”的,只有张狂一个。也就是说,如果太平道想要真正成事,就只有指望张狂的领导了。

这一堆神神叨叨的东西,听得张狂郁闷不已。

说实在的,他可是接受过“唯物主义”思想教育的大学生,对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事物,向来抱有严重的怀疑态度。

只是,任谁在亲身经历过穿越、夺舍之类的事件,又见识过难以用科学解释的“战炁”“落雷”等事物后,也不可能依然坚持原本的“唯物主义”思想吧?

且不提在白波堡中的张狂,此时的思想有多么的纠结。再说兼任河东太守的并州牧董卓,听说威震北地蛮夷的前“太行校尉”、现“护匈奴司马”张狂带着几千大军,南下白波谷的消息,立刻做出了果断的反应。

张狂是黄巾余孽。这家伙若是与白波谷的那些黄巾乱贼合流,可是随时有能力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的!(未完待续……)

ps: ps:1其实,郭靖、黄蓉这些名字,还是相当常见的。别的不说,笔者在日常生活里,真就见过两位叫做郭靖、黄蓉的人。

2刘备的任职,与史实不符处,请勿深究,可视为混沌效应。

第35节 张狂行暗计【上】

三千飞熊军,跟着董卓离开了大阳县的董军大营,一路向北,在三天之后,到达了河东重镇绛邑县。一见到依然率军驻守绛邑县的牛辅,董卓就毫不客气的问道:

“张狂的消息,都打听清楚了吗?”

面对作为“将主”兼“泰山大人”的董卓,平时对待部下总是一副嚣张跋扈模样的牛辅,摇身一变,成了温顺无比的小绵羊。他低眉顺目的向董卓回答道:

“泰山大人,张狂这几日住进了白波堡。不过,他时不时的从堡中离开,细作们也不能全盘把握他的行踪。”

董卓的肥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不过,他对牛辅也没有苛求,淡淡的说道:

“罢了。只得这样。公助,你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怎么会压制不住一群民夫?军报上说,你居然一下子折损了六十余人。这个脸,丢的可不小啊!”

董卓所说的,是牛辅上次与白波谷“义军”冲突的事件。牛辅听到董卓翻起旧账,心中小鹿直跳。要说董卓这个岳父大人,护短是护短。但是,谁要是敢在他眼前掉了链子,他处罚起来,也是相当果断的。

“泰山大人,白波谷的暴民,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在郭太身边,有一员猛将,手持大斧,极为强悍。这次折损的六十四人,倒有一半是此人杀伤的。小婿身边的亲卫十余人联手对付此人,足足死伤了七人,却只换了此人身上一道伤口。”

听到这里,董卓“哦”了一声。他是统兵的大将,自然知道一员勇冠三军的猛将,对军队战斗力的提升程度。董卓用粗壮的手指摸了摸颌下的长须。问道:

“此人是谁?”

牛辅对此早有准备,立刻接口回答道:

“听说是郭太新收的一个弟子,叫做徐晃。”

“这样啊……”

董卓心里有些失望。

他本想试试,有没有可能将这样一员猛将,从“白波贼”的手上挖过来。要知道,在董卓军中。出身盗匪、马贼的勇士,可是不知有多少。对于不太看重出身的董卓来说,只要能够为他所用,又何必去管手下原先的身份?

那些出身盗匪、马贼的军中勇士,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小名“郭阿多”的郭汜。这个郭阿多,由于武技高超,从什长做起,十年里积功下来。现在已经升到了军中“军司马”一级的中高层,只差一步,便能够成为“校尉”这等可以独当一面的高级军将了。

但是,那个徐晃既然是“贼酋”郭太的弟子,董卓的想念就没有那么大了。这种一方势力的核心人物,不说能不能挖到。就算是挖过来了,能不能用好,也是个问题。

至少。在白波军完全覆灭之前,董卓并不相信徐晃会真心投靠自己。

“放出风声。就说吾帅大军前来,正要征伐白波诸贼!”

想了一想,董卓吩咐牛辅道。白波贼的战斗力,董卓倒不是很心。但是在白波谷中的那个黄巾余孽,却值得董卓如此重视。

——这个信号放出去,却不知会不会有回应?

吩咐完了正事。接下来,董卓与牛辅之间,还有些家事要说。

“公助,听说你在本地,养了一房外宅?”

“啊?”

…………

董卓这个老丈人。是如何处断女婿牛辅的家事的,且放到一边。再来看白波谷这一方。

张狂不愧是穿越者,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虽然还不算太大,却也不小了。泰大师自从得到张狂的指示,开始研究外科“开刀”的手段以后,无意之间,就打开了中国医学的一扇大门。

要知道,虽然当前世界已经有了“神医”华佗这样的外科先驱,但是中医的外科理论体系,还属于探索阶段。张狂所知道的那点儿医学常识,比如消毒,开刀,血管血液循环之类,固然只是皮毛,却让泰大师这等医术高手,有了更加丰富的救治伤员的手段。

得益于为太行军中伤员开刀的贡献,泰大师如今在外科手术这一块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土著的“神医”华佗那点儿原始手段。在郭太身上,对其他医士来说措手无策的伤势,泰大师胸有成竹的开完刀,用煮沸、曝晒杀菌的纱布上药包裹好以后,居然奇迹般的使其好转了起来。

这样一来,并州太平道嫡系一脉的道众,对“小天师”张狂的手段,那是崇拜不已。而张狂想要融合并州太平道的动作,也变得顺利了不少。

就在此时,张狂收到了董卓到来的消息。

一时间,白波谷一带的形势,变得越发错综复杂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狂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命令一队士卒,将信件送到绛邑县。

绛邑县的驻军,收到信件不敢耽搁,急忙上交给主将牛辅。牛辅略略看了看信件内容,不敢耽搁,硬着头皮,亲自将信件送到岳父董卓那里。

“久仰威名,愿求一见。若得有暇,会猎向山。”

董卓念完这封信,看了牛辅一眼。

“向山在绛邑与白波谷的中间,山上光秃秃的,埋伏不了人。”

牛辅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董卓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哈哈一笑:

“好些日子没有打猎了。这个张狂,倒也知趣啊。哈哈!”

当下,董卓与张狂派出的信使约好,五月初八,也就是后天,双方各带不超过百人的随从,在向山会面。

但凡在军中呆久了,人的胆子都会变得大了不少。牛辅见董卓这么轻易的酒同意了张狂的邀约,心里虽然有些不安,却也不敢说上什么。要知道这几年,随着丈人的兵权越来越重,丈人的威风霸气,也越来越显露出来。

牛辅唯一能做的,就是殷勤的派出一批又一批斥候,仔细探查向山周边二十里内,是否有什么埋伏。同时,他也挑选好一千精卒,出城驻扎在距离向山十里远的地方。一旦有事,可以立刻接应岳丈大人。

约定的时间到了。

五月初八上午辰时【七时至九时】,迎着太阳的照耀,董卓一行九十人,身披打磨得闪闪发亮的明光铠1,手持各色长短兵器,腰悬弓矢,骑在清一色的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昂的出现在向山脚下。

与之对应的张狂所部,人数也为九十出头,清一色的骑兵。不过,要比较起双方的装备来,张狂的部下可就逊色了不止一筹。除了几位头领一级的身穿鱼鳞甲,其余骑兵,多为两裆铠。一眼看上去,双方的差异,就像是“奥迪”和“奥拓”的差别。

不过,董卓的亲兵们虽然因此而对张狂所部产生了一定的优越感,却也不敢小觑这些黄巾军残部。因为,在张狂所部的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子血腥味。这种血腥味,只有经历过多次激烈战斗的老兵们,才会沾染上。

两方骑兵相距百步停下。董卓一催马,身边只带了两个侍从,走上前来。而就在董卓行动的那一刻,张狂也催马上前,同样身边只有两名护卫。

“董将军!”

“张校尉!”

相距五步远,双方自动的停下,不再接近。董卓与张狂在马上简单的见了礼,开始相互打探对方。

——年纪有三十吗?真是年轻啊!

——果然是个胖子。不过,好像很结实啊?

“张校尉,身边这两位武士,相貌非凡,不知是何方人士啊?”

董卓在不发威的时候,其实也可以很和蔼。他虽然因为连年的征战,面庞有些黝黑,却绝不是长成满脸横肉的那种。就比如张狂现在,很有些遇见了邻家大叔的那种感觉。

“这是我太行军猛将关云长,曾经于千军之中,阵斩于夫罗。这位则是我太行军箭术第一的太史子义,死在他箭下的胡虏,没有三百也有两百。”

张狂部下的猛将不少。不过,他现在的摊子大了,不少猛将也被派出去镇守四方。臧霸在太行山维持局面,赵云被派到北方的宴荔游部落里磨砺骑兵战法,乐进在美稷训练铁骑新兵,典韦又不擅长马战。这样一来,此次出行,张狂身边,只剩下了关羽和太史慈二人。

不过,有这样两位猛将在,张狂对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那是完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未完待续……)

ps: ps:1明光铠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高级铠甲。“明光铠”一词的来源,据说与胸前和背后的圆护有关。因为这种圆护大多以铜铁等金属制成,并且打磨的极其光亮,颇似镜子。在战场上穿明光铠,由于太阳的照射,将会发出耀眼的“明光”,故名。

虽然明光铠大放光彩的时候,要推后到南北朝和隋唐时期。可是在三国时代,魏国曹植在他的《先帝赐臣铠表》中记载有明光甲。说明那时候,已经有了这种盔甲。

第36节 张狂行暗计【下】

“董将军身边这两位,一看就知道是百战精锐。不知尊姓大名?”

既然董卓问了关羽和太史慈的姓名,张狂当然也要问一下董卓的亲随。所谓礼尚往来,张狂可是要与董卓保持一种平等的势态,说起话来,也就要显得更有底气些。

“既然张校尉想知道,阿多、阿措,自己说吧!”

张狂将视线投向董卓身后。但见那位披散着头发的武将,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

“额是郭汜。”

另一位看起来更雄壮的武将,则用有八、九分标准的雒阳的官话说道:

“某是樊稠。”

听到这两个名字,张狂的眼睛一亮,大声说道:

“久仰了!原来是‘龙虎豹熊’四司马中的两位啊!怪不得如此威风!”

与默默无闻,不受朝野关注的太行军不同。常年守卫西部边陲,与西羌叛军交战的董卓部下,世人多有关注。

所谓“龙虎豹熊”四司马,指的是统领董卓嫡系精锐亲军“飞熊军”的四个军司马一级部将。龙是李傕,虎是郭汜,豹是张济,熊便是樊稠。相较于在董卓军中,比他们地位更高、辈分更大的牛辅、华雄、胡轸、段煨等人,他们代表的的是新崛起的一批军中悍将。

这四个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军中悍将,被世人目为下一辈的名将种子。故而军中有好事者,根据这四人的特点,编出了“龙虎豹熊四司马。未来栋梁守汉家。”的军谣,传唱于数万凉州军中。

见礼已毕。董卓和气的问张狂:

“张校尉,不知这次出猎。有什么想要得到的猎物呢?”

面对这个历史上名声极差的董胖子,张狂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谁会想到,当今的大汉栋梁,世之名将,再过几个月,就要摇身一变,变成可以宰割天下的权臣。而几年以后,这位权倾半国的枭雄,却会因为一个女人。死在天下第一武将的战戟之下,只留下千古骂名,流传在这世上?

“呵呵,张某的箭法低劣,不善于打猎。但是,要将猎物从老巢驱赶出来,张某倒是有几分手段。”

“哦?”

董卓饶有兴味的看着张狂,问道:

“却不知,猎物为何?”

张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答道:

“钱粮。还有权柄。”

这个回答,让董卓兴趣大增。他将马靠近了几步,笑眯眯的问道:

“有趣。可以详细些吗?”

“当然!我这次请董将军出猎,便是要双方合作。共谋大事!”

于是,两个割据一方的准军阀,就在身边护卫的虎视眈眈下。小声的谈笑起来。这一谈,就是小半个时辰。

等双方的谈话完毕。董卓与张狂各自告别。为了表明这次见面意味平常,董卓还顺路射杀了两只山鸡、一只兔子。只不过这返回的一路上。董卓的脸色都显得极为严肃。直到返回绛邑县城之后,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会面。最后,董卓长叹一声:

“张狂此僚,心机居然深远若此!日后,必为大患!”

不过,说归说,日后归日后。在当前这个时机,董卓并不准备与张狂纠缠不休。为了自己心中的抱负,董卓并不介意与某些反贼暂时联合。等到日后在朝堂上,若有机会,董卓也绝不会介意将张狂一举剿灭。

所以,第二天,通盘考虑清楚的董卓,派出信使,送给张狂一封信。这封信的竹简上,只有一个字:

“可!”

看到董卓的回信,张狂并没有显示出多么激动。他只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心烦了好久。

——政治,果然是……

五月初十,从南方匆匆赶来的董卓和从北边赶来逗留已久的张狂,同时决定动身返回。耀武扬威的马队与满载粮秣的辎重队,一南一北,分头离去。原本局势紧张的白波谷一带,气氛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没有人会认为,白波谷的局势,还能与原来一样。至少,郭太与杨奉之间,已经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杨奉这些天,一直都呆在白波谷内的自家坞堡内,一步也不敢出门。

话说整个白波谷内,大型的坞堡,可不止一座。当初在建设坞堡时,出于相互支援的考虑,整个白波谷里,依据地形,一共修建了五座大型坞堡。

按照方位,这五座坞堡,分别被称为“东南西北中”五方堡。郭太占据的,是五方堡里最大的中堡。而杨奉的位置,却是在距离中堡西南方三十五里的南堡。

至于胡才和李乐,两人分别据有东、西二堡。剩下一个北堡,原本是韩暹管辖。在韩暹出走西凉以后,郭太让侄儿郭威暂时代理北堡堡主之位。

当张狂带兵南下的时候,杨奉的心中,那真是极度的不安,生怕太平道乘机围攻自己的南堡。还好,张狂这次南下,一来是探访郭太的伤势,二来则是完成与河东某些大族的粮草交易,并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否则,杨奉的麻烦就大了。

虽然,杨奉自觉盘踞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南堡中,就算有万人围攻,也可岿然不动。不过,对张狂的忌惮,让他还是在太行军大队满载粮秣的辎重车辆北上以后,不自觉的松了一口大气。

其实,杨奉的心里,只觉得冤枉得很。

在牛辅与郭太发生冲突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明目张胆的刺杀郭太的人,的确是杨奉安插在郭太身边的钉子。可是,杨奉心里明白,自己可从来没有下达过刺杀郭太的命令。

杨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刺杀郭太所带来的后果?

一旦这种丑闻爆发出来,别的不说,杨奉手下的军心,将立刻出现动摇。毕竟郭太名义上是整个白波谷势力的首领。以下犯上这种无耻之事,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就更不要说在民风慷慨激烈的汉朝了。

也只有东方的某个岛国,才会将“下克上”当做一种时代风潮,在后世的某个时间段里,风行一时。

由于郭太遇刺的消息,大家都没有宣扬的意思。所以,当前的白波谷,对郭太受伤这件事情,都以为是牛辅手下的汉军干的。即便如此,杨奉能够感觉到,身边几个知道郭太遇刺内情的亲信,这几天看自己的目光,都透露出一种犹豫和不安。

——你奶.奶.个.球!真的与俺没关系啊!

看着部下心腹眼中的闪烁,杨奉恨不得扯着嗓门,对全天下叫上这么一声。

正在杨奉心绪不宁的当儿,突然,一个心腹手下急匆匆的跑进来,张口就对杨奉叫道:

“渠帅!渠帅!大事了!大事了!”

杨奉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见手下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忍不住训斥道:

“慌什么?天塌了不成?”

那手下急忙分辨一句:

“真的是大事了!郭帅死了!是郭帅死了耶!”

听到这句话,杨奉就像被燎着了尾巴的猫,腾地一下跳起来,瞪大了眼睛,叫道:

“什么?再说一遍!”

“啊,就是,郭帅死了……”

手下也料到杨奉的反应,急忙再次确认了一句。为了加强自己话语的信服力,他后面又加了一句话:

“听说,是伤势发作,死的!”

“郭帅的伤势,不是被张狂给治好了么?”

杨奉仔细的询问。事关重大,他必须确认再确认。

“是啊。不过,渠帅,后来张狂一走,听说郭帅就立刻发起了高热。后来高烧了没几天,刀伤化脓破裂,堡里的那帮庸医也没法子治疗,就这样去了。”

手下明显也是知道轻重的。他将自己仔细打听得来的消息,详细的讲给杨奉听。

“立刻派人,不,给吾备马,吾要亲眼去看一看!”

杨奉对这个消息,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虽然明知道郭太手下必然对自己心怀恨意,但事关重大,杨奉自己不去亲眼看一看,实在是没法子安心下来。

两、三个时辰以后,浑身都是汗的杨奉,从中堡返回。虽然以他目前与郭氏的关系,没法子亲自进入中堡去观察。但是,任是谁看到中堡外遍地缟素,无数太平道弟子痛哭流涕,披麻戴孝,也能得到堡中有极为重要的人去世了的消息。

能有这份影响力的人,不消说,只有郭太、郭大贤一人。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37节 白波起乱战【一】

事到突然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杨奉心中可谓念头纷乱不已。

说实话,虽然杨奉在外人面前,每每以弘农杨氏的远族自居,摆出一副志在天下的雄心。其实他心里的念头,也不过是能够称霸一方,做个逍遥自在的土霸王而已。如今,郭太这么出人意料的一死,杨奉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郭帅的那些死忠,会不会来找麻烦?

——李乐、胡才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会做什么?

刚想到这点,手下又急急的从外面冲进来,大声叫道:

“渠帅!李渠帅和胡渠帅有使者前来!”

“好,吾这就出来。”

当李乐、胡才派出的使者进入杨奉的眼帘时,杨奉就觉得此人的身形非常眼熟。使者摘下遮阳的宽檐帽,对杨奉一笑,杨奉立刻吃惊的大叫一声:

“韩暹!是你?”

“伯起【杨奉】,别来无恙?”

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杨奉再也没有半分怀疑。

“韩升甫,你怎么回来了?”

一边说着,杨奉心中狐疑顿生。然后,他脑袋中突然灵光一现,大叫道:

“我明白啦!是你!一定是你!”

面对杨奉的失态,韩暹镇定自若,笑吟吟的说道:

“什么你你我我的?故人上门,伯起,难道连一口汤都没有喝吗?”

杨奉到底是一方土豪,也见识过些风浪。他强自镇定下来,招呼女婢给韩暹送上用井水冰镇的甘草汤,然后开口问道:

“升甫,这几个月不见,你倒是风采不减啊?”

“哪里哪里。原来在这里。给郭公跑腿。现在到西羌,也只是给韩公跑腿罢了。”

韩暹回答的从容,杨奉反倒有些无从开口了。于是杨奉只好先从杂事聊起。

“这位韩公,莫非就是韩遂、韩文约?”

“不错。”

韩暹对自己现在的背景毫不否认。他接着说出来的话,让杨奉又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韩公志向高远,心怀天下。伯起。你也知道,如今朝廷天子驾崩,正乱作一团。这样大好的机会,你就没有想要乘机做些什么?”

朝堂上的事情,离杨奉太远。杨奉自觉就算想要伸手,也没有那种可能。他瞧见韩暹面带微笑,试探的问道:

“升甫,你说,这时候能做些什么?”

“还做什么?清君侧啊!”

韩暹轻飘飘的一句“清君侧”。让杨奉的心跳,一下子加速到每秒一百下以上。他强行“呵呵”笑了几声,对韩暹说道:

“升甫,你倒是和原来一样,还是那么喜欢说笑。”

听了杨奉的回答,韩暹也跟着笑了两声,突然面色一正,沉声道:

“不是开玩笑!”

杨奉脸上一怔。心中的紧张,又增添了几分。

“郭公生前。多次与我等提及,想要效仿当年‘大贤良师’的所为,扫除朝堂那些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为大汉一洗颓势,重新中兴大汉!伯起,这才短短一年。难道你就把这些平生的大志,都忘到脑后了吗?”

韩暹说的慷慨激昂,杨奉听了,却暗暗冷笑。他等韩暹说完,立刻接口质问道:

“提起郭公。吾倒是想要知道,郭帅物故,升甫你是不是从中做过些什么?”

杨奉这次话锋一转,让以沉稳著称的韩暹,也难得的露出一副窘态。韩暹咳嗽了一声,说道:

“郭公的事情,以后自然有结论。伯起,某只问你,你的雄心还在不在?你若是想要像个娘儿们那样,就蹲在这白波谷的一亩三分地里,谨守闺房,某这就离开。以后胡帅、李帅起事,夺得了白波谷,你是要屈居这两位之下呢,还是要怎么做?”

“胡帅和李帅,他们想要作甚?”

“不作甚,先夺得白波谷的基业,再与韩公的西凉羌骑合作,一齐夹击董胖子的凉州军。只要击败了董胖子,如今正忙于争权夺利的雒阳朝廷,还有几分力量,能够阻止韩公上雒?”

见杨奉听得入迷,韩暹心中大定。

“韩公上雒,奉天子以令诸侯,掌控了朝廷的权柄,那天下还有谁能够抗衡?到时候,伯起你也可以乘机进入朝堂,一跃成为朝廷重臣。说不得到那时候,弘农杨氏都要请伯起你提携一二。成为弘农杨氏的嫡传流系,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杨奉被韩暹的这番话给打动了。

成为朝廷重臣什么的,杨奉并不是太在意。毕竟,上面还会有一个韩遂总揽全局。但是,若能够将自己的名字,正式加入到弘农杨氏的族谱里,那可是无上的荣光啊!

而且,现在的白波谷,郭太一死,整个太平道一脉群龙无首。若是抓住时机,几大豪强一联手,击破没有主心骨的并州太平道,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掌握了白波谷,凭借地形的险要,无论以后是进是退,都有选择的余地。

想到这些,杨奉原本愤恨的心思,就开始活动起来。不过,为了讨价还价的便利,他还不能一下子改变立场。

“哼哼,想要拿下整个白波谷?没有吾的同意,就凭波才、李乐两个?韩暹,你暗中坑了吾一把,让人都以为郭帅是吾害死的。让吾背上这种黑锅,你以为吾会不在意吗?”

说到这里,杨奉声色俱厉,腾地从席上站起来,居高临下,逼视韩暹。

韩暹心里一惊,但立刻又恢复了从容。他一口喝光了杯中的甘草汤,笑道: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咯?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有韩公派遣来的一千羌骑,伯起你手下的那些力量,倒也不是非要不可。胡才已经联络了‘休屠各胡’的大小头领,有我等四方的合力,打倒一个没了郭公的空架子,有何难哉?”

所谓的“休屠各胡”,是与“南匈奴”来源相似的一大胡人种群。这些匈奴部落在南匈奴归化汉朝以前,就先一步投靠了汉朝。汉室将这些匈奴部落,交由归附最早、地位最高的匈奴“休屠王”进行管理统治。于是,这些来源极为复杂的杂胡,就被称为“休屠各胡”。

如今的“休屠各胡”,分布在凉州的北地郡与并州的上郡之间,众达数十万。只是因为“休屠各胡”在汉室的有意分割下,向来没有一个明确的最高领导者。所以,当南匈奴在并州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休屠各胡”内部的观点却很不统一。

有些部落加入了南匈奴叛军的行列,乘机劫掠汉家郡县;有些部落按兵不动,等着汉室的反应;还有些部落,则被汉军征发,加入凉州平叛的军队。

但是,不管怎么说,韩暹在字面上列出来的这些势力,确实明显的压倒了太平道在白波谷的势力。被韩暹这么一掀牌,本就心有所属的杨奉,也难以保持刚才的强硬态度。

“升甫,你这一方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又何必来拉拢我呢?自己干不就行了吗?”

杨奉也没有完全被韩暹的手法给迷惑。韩暹听了哈哈一笑道:

“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伯起,你说,我是信得过你呢,还是信得过那帮子杂胡?”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杨奉自然也不再推脱。于是在韩暹的穿针引线下,杨奉、胡才、李乐三方面的势力,很快进行了一次直接会面,达成了基本的合作协议。

此时,在中堡又传来了好消息。占据北堡的郭威,不服郭太之子郭靖,在与郭靖大吵一通以后,愤然带领亲信离开中堡,连即将举行的郭太葬礼都不打算参加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并州太平道内部的分裂,给参与会面的各方又增强了几分全胜的信心。

还有南方的董卓部将牛辅,也好死不死的在此时突然得了急症,当着绛邑数千居民的面,在数百精骑的护送下,火烧火燎的赶往雒阳一带求医去了。

如此天赐良机,哪里还有人会忍得住呢?

于是,参与会议的四方一致同意,利用中堡为郭太出殡的当儿,大伙儿组成联军,围攻中堡和北堡,拔除太平道在白波谷的主要立足点!(未完待续……)

第38节 白波起乱战【二】

中平六年五月十九,在郭大贤死讯传出之后的第六天,白波谷中堡门外,聚集起了上万的人马。这些人马打着不同的旗号,明显来自四个不同的势力。不用多说,这支大军,正是韩暹、杨奉、胡才、李乐四人的联军。

说起来,这四位的动作还真叫快。区区五天之内,就能够将上万兵马组织起来,紧急出动。相形之下,并州太平道一方,却由于事发突然,兼且群龙无首,一时间乱了方寸。

虽然太平道一方可动员的总人数,不在对方之下。但是,由于内部出现的纷争,并州太平道的力量被极大的分散,目前据守在中堡的丁壮,只有不足千人。

固然,借助中堡的险要地形,敌人一时间是无可奈何。可面对上万大军,想要凭借这么多点儿人手,就守住中堡,还是极为困难的。

好在负责中堡防卫的郭靖,虽然年纪轻轻,脸上却丝毫不见忧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倒也鼓舞了堡中守卫们的信心。

中堡本就是依托地形构建,周长大约五百丈,四周皆为流水冲蚀出来的沟谷。沟谷底部与壁垒墙体之间,是一面面高度在五、六十丈的悬崖。堡中人的出入,仅靠西部一座五丈余宽的土桥。

如此构造的地形,即使外面有十万大军围攻,也完全施展不开。想要硬攻,只能从出入口那座五丈宽的土桥发动。

幸好参与围攻的四方势力,对这样的局面,早就有所预备。

由于可以进攻的攻击面太窄,联军一方的第一轮攻击,是对土桥两侧进行加宽,好增大发起进攻的接触面。联军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毕竟人多势众。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就改装出几辆轒讟车,用于攻城。

所谓的轒讟车,是一种有坚固防护的攻城作业车。说白了,其实就是在四**车上用木板搭建一个防箭的顶,以掩护车中人员的攻城作业。

像弩车、井欗之类的高级大件。联军一时半会制造不出来。但是云梯、轒讟车之类技术要求低的攻城器械,杨奉等人还是可以赶制出几架的。

另一方面,为了给坞堡中的太平道守军施加压力,在指派民夫进行攻城作业——填沟之时,那些精锐战士也没有闲着。一些膀大腰圆的力士,被挑出来举起沉重的橹盾,以掩护那些手持弓弩的射手逼近坞堡,与坞堡的守军对射。

这种攻城行为,无疑是很没有效率、效果很差的。但是。以联军的非专业攻城技术水平,也只能够做到这一步了。

第一天攻城行动下来,堆土的民夫死伤一百四十余人,弓弩手损失五十余人,估计给坞堡守军造成了三十到四十人的伤亡。如此拼下去,预计联军要耗时二十天以上,死伤两、三千人,才能拼光坞堡中的守卫力量。

但是。这样的时间消耗与人员伤亡,联军愿意承受吗?

或者说。联军承受得了吗?

虽然联军有四方势力,但呆在中堡城下的,却只有韩暹和杨奉两人。这也是根据战前的密会,四方所达成的协议。

根据协议的分工,胡才与李乐各支持给联军一千丁壮,用于进攻最重要的“白波谷五堡”之中堡。但是。胡才与李乐二人,并不会出现在中堡下,而是两人合兵,去进攻防御空虚的北堡。

韩暹这次带来的部下都是骑兵,不适合攻城战斗。故而得以免于参加攻城。但是,这样做的代价是,韩暹只能从破城后的所获里,得到象征性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这次进攻中堡的主力,其实就是杨奉一家。但是,胡才、李乐二人,害怕杨奉将自己派出去的两千丁壮都当了炮灰,坚持让韩暹当了名义上的领袖。这样一来,杨奉要想将不属于部下的友军送上炮灰战场,就变得有些困难了。

由于联军堪称是一群真正的乌合之众,按照被推举为临时首领的韩暹估算,只要本方联军的伤亡达到了一成,也就是一千人,这种对坚城的进攻战斗,就很难再继续下去了。就算首领们坚持发动进攻,士气大跌的联军,战斗力只怕会下降一大半。

不过,对联军来说,幸运的是,坞堡中的守军中,合格的弓弩手,只怕也没有那么多。而且,随着攻城时间的延续,联军的那些攻城器械,将会逐步完善,对城墙的威胁,也会不断增大。所以,对于强攻下这座坞堡,大家还是很有信心的。

联军首领们真正担心的,反而不是中堡里的守军,而是北方的张狂。众所周知,张狂与郭太都是太平道的余孽,关系一向极为密切。如果得知了郭太的死讯,刚刚才离开白波谷不久的张狂,绝对会快速的再次南下。

白波谷的太平道势力,若是有了张狂这个主心骨,战斗力至少要增加五成。更别说张狂麾下的太行军,接连挫败了攻杀过并州刺史的南匈奴和北方霸主鲜卑人,在北地可谓威名赫赫。联军虽然人多,却丝毫没有能够在正面作战中,击败太行军的信心。

所以,为了尽快的攻破中堡,联军在几天前,就已经提前在中堡内埋伏下内应。

考虑到联军与太平道原本的密切关系,还有已经因为郭太之死而大为动摇的军心士气,拉拢识相的中堡守卫,其实并非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只要有适当的机会出现,内应就会想办法打开城门,迎接联军入城。

而坞堡外的联军,为了保证抢城的成功,也特地组织了一支五百人的精锐轻兵。当中堡里的守卫内应一发动,这支装备精良的轻装步兵,就会立刻发起进攻。

哪怕内应开门的动作不成功,准备好轻便的高架楼梯和飞抓一类爬城器械的轻兵们,也应当能够趁堡中混乱,防御出现漏洞之机,突破高达六、七丈的城墙,直接发动强攻落城。

所以,联军的高层们,在前三天的攻击行动里,表现得不急不躁。普通民夫的死伤,并不能影响到他们的决策。直到第三天的进攻结束,乘着夜色,联军高层这才再一次聚集在一起。

韩暹与杨奉坐在小山包上,相顾无言。

时间差不多到了三更天前后,如果混入中堡的内应行动顺利的话,很快就会点燃起一堆有特殊含义的柴火。

“火!火起啦!”

约定的时间到了。两人没有久等,一堆熊熊大火,很快在城头燃起。杨奉仔细分辨了火堆旁边的旗号,发现与约定的一样,正是一面红旗,一面黄旗。他看了身边的韩暹一眼,也不征求对方的意见,下令道:

“举旗!让别动队出击!”

别动队五百精兵,都是杨奉的手下。所以,杨奉也用不着管韩暹的反应,直接就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旗号一动,本来就埋伏在离中堡城头不过百步之遥的别动队,立刻按照事先的安排,开始了小步前进。由于每个士卒的口中都衔枚了,一时间,轻快的脚步声,倒成为了这支别动队前进的伴奏声。

今天是下弦月,在三更时分,只有半边的月亮才刚刚升起,给黑了半个晚上的夜色,抹上了一丝亮光。借着城头的火光和淡淡的月光,别动队成功的逼近到坞堡城墙下。与此同时,中堡的堡门“吱吱丫丫”的洞开了,露出一条空无一人的城门通道。

“门开了!”

走在最前方的别动队副将,欣喜的小声说道。他是胆大之辈,见前方既然有了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部下就向内快步冲过去。混在队伍中间的队率王毅,还没来得急叫住他的副手,上百名别动队士卒,已经冲进了城门洞里。

——这个蛮子,难道就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队率王毅是个老卒,是曾经参加过远征鲜卑的汉军之一。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在第一眼看见空荡荡的城门洞时,就有一种中计的感觉。

——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接应的人,难道都死光了吗?这么明显的破绽,居然看不出来!

王毅刚要开口阻止队伍前进,却听得一声锣响,心里顿时一沉。

冲在最前边的副队率,刚刚带着人通过黑漆漆的城门洞,还没来得及多看眼前一眼。但听得一阵弓弦的抽动声,迎接他的,却是数十支相隔二十步距离的强弓劲弩!

这个副队率,是凭借自己的战功爬上来的。他的脑子虽然不太灵光,身体的自然反应却极为敏捷。

在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副队率的身体自动甸成一团,蹲在了手中提着的轻型盾牌后面。也正因为如此,第一时间对准他射来的六支箭矢,有两支被他避过,一支射偏,剩下三支却被他手中的盾牌给挡住。

不过,二十步的距离上,由五石弩激射出的箭矢,威力是多么强横?副队率手中的盾牌,挡得住两支弓箭,却没能挡住这支弩箭。那弩箭刺穿了盾牌,余威依然重重的扎在副队率的胸口皮甲上,刺穿进去,入肉一寸半。

但是,负上轻伤的副队率,已经是第一排别动队里最幸运的一个了。其余六名冲在第一排的别动队士卒,面对三十多支各色弓矢的洗礼,无一幸免于难!(未完待续……)

第39节 白波起乱战【三】

这一波打击,可谓是突如其来,让本来都做好了遇袭准备的别动队士卒,一下子都呆立当场,手足无措起来。

但是,前面人的遇袭,并没有阻挡住后面涌入者的脚步。在来自后方的人潮拥挤之下,新的第一排士卒,身不由己的被人向前推去,再次暴露在闪烁的箭头下。

“噗噗噗……”

“啊……”

“呀……”

面对汹涌推进的别动队,在城门口附近严阵以待的中堡守军,秩序井然的射出三批箭矢,将冲在最前头的别动队士卒一排排的射杀。

只是,这次迎头痛击,并没能迟滞别动队推进的脚步。一般人如果发现自己中计了,第一反应多半是先撤退看看情形,避免更大的伤亡。可这个别动队队率王毅,却在队中大声呼喝,指挥着这些临时部下,全力向前发动冲锋!

——虽然敌人有准备,可是若能乘机冲进去,陷阱就会变成机会!

经验丰富的王毅,清晰的算出,若是现在能够付出百人左右的伤亡,强行突破敌人的狙击,就可以为己方节省七、八天的时间,还有上千人的伤亡!

“冲!冲上去拼了!冲上去就赢了!”

由于全军都衔枚,不好发出声音。故此,没有衔枚的王毅,吼出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在他的严厉催促和命令下,后方那些不明就里的别动队士卒,下意识的全力向前涌去,好冲进中堡内部,完成这一次的攻城突击行动。

就这样,处于无法自主状态的别动队,相互拥挤着。推搡着,疯狂的从城门洞里蜂拥而出。这一幕,让负责此次诱敌行动的太平道一方指挥者,都完全没有想到。

太平道一方指挥者,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不到。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双臂粗壮,从肩膀到脚跟,呈现出明显的倒三角体型,手中是一柄长度在七尺以上的战斧,看起来至少有六十余斤重。

会是这种形象的,整个白波谷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郭大贤新收的关门弟子,河东杨县人:

——徐晃、徐公明。

徐晃的武力固然高强到可怕的地步,却也是第一次正式上战场。对战场的变化性估计不足。

眼看着对方那些死伤惨重的轻装士卒,居然不顾生死的继续冲锋,徐晃虽然想要保持冷静,毕竟年纪太小,经验不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刀车!出击!”

关键时刻,还是经验丰富的老人更加镇定。见徐晃慌了神,在他身边观战的一名黄袍蒙面人。大声的提醒己方的士卒该干什么。

有了这一声提醒,早已准备好的六辆塞门刀车。立刻在三十名强壮士卒的大力推动下,“轰隆隆”的迎着敌方的人群对冲上去,阻断了敌方前进的通道。

所谓的“塞门刀车”,是在城门被攻破时,用于堵塞城的守城器械。前刀壁上装有数十把钢刀,使用时将车推至城门缺口处。既可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这样对方很难攀援,形成活动的壁垒。

面对迎面扑来的塞门刀车,别动队前排幸存的士卒,在看清楚那些明晃晃的刀尖后。一个个吓得是魂飞胆丧。但是,这几个士卒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他们身不由己的被后面汹涌的人浪推搡着,避无可避的用身子顶上了刀车上的利刃。

“噗噗……”

仆一接触,就有不下十名别动队士卒不由自主的撞上了刀车的利刃。在经历了两、三层血肉之躯的阻挡后,塞门刀车终于停止了前进。然后,别动队士卒利用同袍的尸体做成的肉盾,大力的推挤,竟然要将那些辆挂满了尸体的塞门刀车,给生生的推开!

——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徐晃,被这样残酷的场景,惊得是目瞪口呆!

按照徐晃的设想中,这一战本来就是利用对方细作被捕后拷问得到的情报,借机阴敌人一把。有己方的充足准备在前,面对事先安排好的重重陷阱,敌人的别动队,根本就是前来送死的。

在徐晃的印象里,无论是哪一支军队,在中计之后,士气必然会大幅度的下挫。接下来,他又设计了“三段击”的弓弩射杀部队,打算在敌人一冲出城门洞时,立刻再给敌人一次重挫。

接连遭受到打击的敌军,必然开始犹豫徘徊,不敢轻易的前进。这时候,徐晃计划自己再带兵杀出,应当便可以将敌军击溃。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徐晃还特地按照兵书的记载,制作了六辆塞门刀车,以备万一。如此策划之下,白波堡自可谓是安如泰山。

可是,在真的接战之后,敌人的反应,却与徐晃的预计截然不同。

这些敌军突然间表现出了极为恐怖的战斗意志,虽然屡屡遭到重创,却依然一个个悍不畏死,只管奋勇向前。短短的片刻时间,徐晃布置的几道后手,居然都被敌人用己方士卒的尸骨生生破去!

这样无惧生死的军队,实在是令徐晃无法理解。就凭杨奉那个庸才,也能训练出如此强悍敢战的军队?

还好,徐晃虽然脑子里满是惊诧和不可思议,却还没有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眼见一辆辆塞门刀车就要被汹涌的人海给推开了,徐晃猛然间提起手中的大斧,大踏步的冲出去!

——既然受师傅和天师所托,徐晃自当死战,以保卫城池安全!

徐晃动了,跟在他身后的重甲战士们也开始推进。只是,看到敌人疯了般的用自己一方士卒的身体为肉盾,硬生生的推开刀车,这些装备上厚重铠甲的太平道勇士,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打鼓。

——那么凶悍的敌人,额们打得过么?

战场之上,士气最重。太平道的甲士竟然这样想,那这一仗不用打,也就先输了一半。战场上所谓的先声夺人,就是如此。

但是,有一个人,却被敌方的这番狂勇,激发出了十二分的斗志。他步伐坚定,手臂里灌注了无穷的“战炁”,以至于别动队的士卒见到他冲上来时,还以为是一团人形的大火呢!

徐晃将赤黄色的“战炁”鼓动到最强,一路小跑,一直冲到离敌军不过四、五步的地方。然后,他手中的车**斧猛然向前一挥,一道赤黄色的锋锐,从大斧的刃口上甩出,快若闪电的飞向敌方人潮!

所有看到这样一幕的人,不分敌我,都惊呆了。

——离体战炁!

看上去轻飘飘的一道“离体战炁”,快速的飞入敌方人潮。片刻的停顿之后,但见原本汹涌的人潮,突然之间就矮倒了一大片!

从徐晃所在的地方向前看去,在一条五丈长,五尺宽的直线上,足足有五、六十名敌方士卒,就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一瞬间倒伏下来,形成了短暂的空旷!

——万人敌!

在突如其来的恐怖打击之下,被迫停止了向前拥挤的别动队士卒,惊恐不安的从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字眼。

“万人敌!万人敌!万人敌!……”

跟随在徐晃身后的太平道甲士,在徐晃的神勇表现刺激下,一个个士气高昂得如同打了鸡血,齐声的大肆颂扬本方武将的英勇。

再伴随着黄袍蒙面人一声“举火”的命令,坞堡内亮起的灯火,让残存的别动队士卒看到了己方的遍地尸骸。原本一个劲只知道向前涌去的别动队,这才发现,己方的伤亡,居然大到如此惨烈?

“鬼啊!”

“娘嘞!”

别动队虽然是精兵,却不是真的“悍不畏死”。以杨奉的势力而言,他手下的人员虽然多,可是训练和组织都不算太好,连普通郡县兵的水准都没有达到。战斗到伤亡如此惨烈的程度,已经足以让不少别动队的士卒崩溃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有第一个士卒崩溃了,将兵器一扔,“呕呕丫丫”的叫着,向后逃走。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二十个……

只是一瞬间,原本还表现得悍不畏死的别动队,居然就全军崩溃了!(未完待续……)

第40节 白波起乱战【四】

“胜利了?!”

徐晃虽然心中疑虑重重,手下却没有停顿,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他的身后,是上百名表现得龙精虎猛的太平道甲士。

“杀!”

震天的杀声响起,那是太平道甲士对别动队发动色反攻追击。

原本人数为五百的别动队,先是被强弓劲弩一阵射杀,后又被塞门刀车捅死不少。在徐晃一记“半月斩”飞出之后,已经损失了一百四、五十人。接下来被太平道甲士一阵追击,混乱中自相践踏,又损失上百。

当杨奉派出去接应的大部队将太平道出击的甲士赶回去以后,整个别动队里,身体还算是囫囵的,总数居然不到两百了。

这个结果,让杨奉气到差点儿吐血。但是,如此巨大的打击,还没有听到中堡内居然隐藏着一个“万人敌”的消息,对杨奉的打击大。

就连在一旁观战的韩暹,听到徐晃居然是“万人敌”的消息,心里也是一阵恍惚。

“万人敌”当然不能真的力敌万人。不过,有一个该级别的强者在,已经足以影响到一场万人级别会战的胜负了。特别是当“万人敌”猛将身处一个,不会以寡敌众的险要环境当中时,他的战斗力便可以充分的发挥出来。

毕竟,被一百个人围攻,和一百个人一个一个的上去单挑,两者所面对的难度简直有天渊之别。单单这么一个猛将,就足以让联军攻破中堡的可能性,下降八成!

而另一个方面,暴露了自己“万人敌”身份的徐晃,依然在迷惑的探寻着,为什么别动队一开始的攻势。居然会如此的舍生忘死?

百思不得其解的徐晃,最终还是决定,去请教一下前辈“地师”。可见,徐晃也是个好学的人。

“地师”,也就是黄袍蒙面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徐晃。听完他的问题,笑着答道:

“这个问题,你不应当来问我。”

“那……为什么呢?”

“因为,我也不知道。”

徐晃的脸上显露出一阵失望。“地师”见了,接着笑道:

“不过,你可以去问他们啊!”

顺着“地师”的手指,徐晃看见几个神情萎靡的俘虏,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恭谨的对“地师”行了一礼:

“谢过地师指点。”

在仔细的盘问了十多个被俘的士卒以后。徐晃终于弄明白了刚才的激战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别动队数百士卒,在进入了黑洞洞的城门洞以后,由于队伍极为拥挤,每个人的行动进退,都变得身不由己。

就算最前排的士卒,遭遇到可怕的杀戮。死伤惨重。可是别动队里人人衔枚,无法发出大声的惨叫。这让后排的士卒,对前边遭遇的杀伤毫不知情。

结果,被别动队的主将一声号令,这股拥挤的人潮,在后来者的向前推动下,就变得根本就无法停下来。阴差阳错之下。他们这才有了仿佛是悍不畏死的疯狂表现。

当然,这等疯狂表现,一旦被现实给惊醒,立刻就消失不见,兵败如山倒了。

弄清楚了事实的真相。徐晃心里,真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原来,当士卒们对面前的困境一无所知的时候,反而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

同时,徐晃也暗暗的警醒自己,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说不定一个小细节,就能够影响到整个战局的走向。看来,在兵法之道的掌握上,自己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徐晃还有心情在战后进行分析总结,可是对立一方的杨奉和韩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别动队出发时五百零四人,回来的只有二百八十九人。其中轻伤一百零二人,重伤七人。就连队率王毅,都失陷在那黑黑的城门内,生死不知。可以说,整只别动队算是被彻底的打残了。没有一两个月的休整补充,别动队是别想要恢复基本的战斗力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头痛的问题。最头痛的问题,还是新出现的那个“万人敌”徐晃。

对徐晃这个小子,不管是杨奉还是韩暹都知道他的底细。这个小子虽然武技高明,毕竟年纪幼小,还不到二十岁。所以,韩暹与杨奉心里,并没有将他当做一盘菜。可是,今日一战,两人才惊恐的发现,这个徐晃的武力,居然高到了吓人的地步!

“万人敌”啊!这可是整个大汉,都没有几个的存在啊!

以目前大汉正式公布天下的消息来说,被汉军公认的“万人敌”一级猛将,只有“江东猛虎”孙坚,和“古之恶来”典韦。另外还有一个可能达到“万人敌”水准的猛将,就是号称“凉州飞熊”的董卓。

另外,据说目前镇守并州的骑都尉丁原手下,新冒出一员猛将,人称“飞将”吕布,也是“万人敌”一级的强者。只是,吕布冒头的时间尚短,并没有被雒阳的重臣们完全认可。

其实,以当时的交通和通信状况,即使哪里真的有达到“万人敌”一级的猛将,想要为大众认知,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韩暹和杨奉当然能理解,这个偌大的天下,必然有大批隐藏的高手,由于没有足够的展示机会,不为人所知。可是,当自己真的一头撞上一个以后,两人心中的那份郁闷之情,真的是无以言表了!

就像现在,一个徐晃的存在,让韩暹与杨奉进攻中堡的念头,一下子黯淡了起来。

“万人敌”虽然不能真的以一敌万,但在一场战斗中屠戮百人,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果双方是在地形开阔的平原上正面厮杀,人多的一方,还可以依靠士卒的性命,耗尽“万人敌”的体力,从而击败这名“万人敌”。

可是,如果是在空间狭小的城头肉搏,以逸待劳的“万人敌”,甚至可以边打边恢复体力。在这种没有了人数优势的情形下,想要击败一个“万人敌”,需要消耗的血肉数量,光是想一想,就能够让韩暹和杨奉两人头皮发炸。

这种伤亡,绝不是目前的联军,所能够承受的!

“这个小子,是怎么一下子变成万人敌的?”

杨奉气急败坏的提出问题。这句话,让韩暹身体一震,脸上再次露出惊骇的表情。

“张狂……一定是他!”

听到韩暹这个失态的回答,杨奉的大嘴,也不由得张的老大:

“张狂……他好像能‘点化’万人敌……”

虽然这个消息,此前一直被天下大多数的有识之士,当做是一条流言,可杨奉和韩暹遇到了突然冒出来的徐晃以后,便不得不考虑到传言的可靠性。

两人顺着这条线索推导下去,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张狂既然会‘点化’姓徐的小子,说明姓徐的已经是张狂的人了!也就是说,张狂对白波谷的渗透,比咱们预想的都要深!”

“既然张狂在白波谷潜伏的如此之深,他的图谋也一定很大。所以,若白波谷有变,张狂一定会全力动员,乘机南下!”

两人这一番推导得到的结论,彻底的推翻了他们原来的想法。

“如果张狂真的如同传言中那样,可以‘点化’万人敌。那,此僚会不会如同传说中那样,能够未卜先知呢?”

想到这一点,杨奉和韩暹两人相互间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恐惧。

“要是张狂事先就知道,那中堡还能够被打下来吗?”

很显然,不能。

既然张狂的威胁如此可怕,两人对攻克中堡又没了信心,下一个提出来的问题,就是退兵。

只是,就这样退兵的话,谁会甘心呢?

对于张狂能够预言战局结果的话语,两人也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并不能肯定。而且,在下意识中,韩暹和杨奉也都不想肯定这种可能。用韩暹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

“那可是连大贤良师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亮了。韩暹与杨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没睡,疲惫的感觉立刻涌上来。

昨夜的纷纷扰扰,让联军一方的士卒都没能休息好。再加上首领心里又有了退兵的想法,今天的攻城活动,自然而然的停顿下来。

只是,联军想要休息,偏偏有人不让他们休息。杨奉刚和衣躺倒在榻上,眯了一会眼,还没有睡着,就有亲卫慌张的冲进来大叫:

“主公!不好了,中堡出兵偷袭我军!”(未完待续……)

第41节 白波起乱战【五】

严格的来说,从中堡里出来的这五十名勇士,并不算偷袭。相反,由徐晃带队的这支小部队,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对联军营地进行的攻击。

韩暹和杨奉二人,都没有太高明的治军本领。更何况中堡外的联军,来源复杂,严重缺乏训练和战斗经验。在这些素质低下的联军心里,己方人多势众,就凭中堡内的几百近千号人,绝对没有胆色,敢于出城攻击己方。

所以,联军不但大营搭建得杂乱无序,士卒的精神也极为松懈。就连负责观察中堡动静的哨兵,都为了躲避五月的日头,没有呆在瞭望木台上。

反观徐晃这支小部队,深知敌众我寡的原理,讲求的就是一个“快”字。在出战前,徐晃就反复的对部下强调,只有动作够快,这次看似极为冒险的出击,才会有胜算。

如果,能够在防备松懈的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的给敌人来上一下子,则己方看似的“冒险”,其实就能变成毫无危险。

于是这支追求快速的小部队,卸下了一切可能影响到速度的不必要装备,只留下每人一件薄皮甲,一柄长刀和一面小圆盾。这些加起来还不到十斤的轻便装备,基本上不会影响队伍的速度。

进攻,进行的异常顺利。

偷懒的联军哨兵,直到徐晃踏进到离寨门不足二十步的地方,才发现了敌情。当慌慌张张的哨兵,将敌袭的消息发布出去的时候,徐晃已经一斧头劈在寨门附近的一道木栅栏上,轻轻松松的将由几条木片组成的木栅栏,打开了一个缺口。

轻松吗?

没错。

联军的寨门倒是弄得像模像样。挖了一段深沟,还安了一座木质吊桥。不过,其他地方的偷工减料程度,可就有些不忍卒睹了。

就比如徐晃所劈开的地方,不但木料极为单薄,木桩埋入土中的深度都不足半尺。哪怕只是寻常的健壮士卒。用力的踹上两脚,怕是也能攻破这等防御工事。

若不是从城墙上观察到联军一方修建营防的粗糙程度,还有整个营地内弥漫的漫不经心,再借徐晃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只带五十个人,就冲到敌人的营地深处去。

轻松突破了联军的营地防御设施,徐晃并没有一头撞进敌人延绵的营地里去。相反,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敌方的攻城器械堆放处。

根据在城头观察的结果。徐晃带队,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冲到了攻城器械堆放的地方。负责制造和保管这些木头架子的联军士卒,还没有弄明白徐晃一行人的身份,就被徐晃一斧头一个,连砍三、四人。

见到徐晃来的凶猛,剩下的联军士卒一齐发一声喊,马上做鸟兽散了!

“倒油!”

见到敌人如此不堪一击。徐晃心里总算是放下心来。他一声令下,队伍里的十名力大成员。立刻将随身携带的燃油袋子割开,将充斥着难闻气味的几十斤燃油,分头浇在十多件攻城器械上。

这种黑色的燃油,出产自上郡高奴县【今延安一带】,被当地人称为“石脂水”,又叫“石漆”。只要一点上火。“石脂水”就会熊熊燃烧,并散发出一种极为难闻的味道。

而且,最为有特色的是,“石脂水”一旦烧着,居然连泼水也很难熄灭。据说。这种有毒的燃油,甚至可以漂浮在水面上进行燃烧!

点着了敌人的攻城器械之后,徐晃观察了一下敌人的动静,发现敌人依然乱成一团,居然还没有做出像样的反应。

他在心中暗暗的鄙视了杨奉一番,也不恋战,沿着木栅栏一路杀过去,顺手砍倒了十七、八名慌不择路的敌方士卒,还有闲暇将插在营寨大门边的敌方将旗拔下,这才意犹未尽的大步返回中堡。

——若是手中有五百精兵,这次定能一举破敌!

返回的路上,徐晃心中还不无遗憾的想着。

当徐晃的脚步,踏入中堡的城门洞时,被人从困意里叫醒的杨奉和韩暹,这才目瞪口呆的看着混乱的营地。

——这就是吾的大军吗?

这一刻,杨奉连发怒的兴趣都失掉了。他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部下严格的要求,打造出一支能与太行军相比的严整之师。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韩暹下令指挥,让营中的乱局慢慢平复的时候,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了一股烟火。这道突如其来的烟火,让所有关注到它的联军士卒,再次议论纷纷。

而杨奉看到烟火后的脸色,证明了这道烟火蕴含的信息极为不祥。

“可恶!是谁?是谁敢来动老子的南堡?”

杨奉艰难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喉咙里低低的吼叫着。那道烟火的位置,正是杨奉的老巢南堡所在。能让堡中燃起如此醒目的烟火,想必南堡所面对的情形,一定极为困难吧!

韩暹毕竟事不关己,在看见南堡升起的烟火后,很快接受了现实,劝慰杨奉道:

“伯起,不要担心。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太平道,又有哪家势力,有资格抗衡某等?就算那张狂来的再快,难不成他还能飞过北堡,一下子飞到南堡来?胡帅和李帅上万手下,又不是吃素的。就算他们被打败了,也不会连消息都传不出来吧?”

“升甫,不瞒你说,这烟火,只有遇到了无法抵挡的强敌,才会升起。吾之南堡下,一定有大敌出现!”

韩暹对杨奉的话,并不以为然:

“大敌?什么大敌,能够突然出现在南堡下,却不惊动某等数万人的耳目?张狂就算真的是‘小天师’,怕也没这个能力……”

话说到后面,韩暹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杨奉心烦意乱的一眼看过去,却发现韩暹的脸色,猛然变得极为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董卓!”

韩暹用牙疼般的声音说出来的名字,并没有让杨奉一下子听明白。

“什么?”

韩暹并没有理会杨奉的追问,而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呻吟道:

“董卓!某怎么把董胖子给忘了?这货可是唯一有可能的啊……”

听到“董胖子”三个字,杨奉突然间也反应了过来。

“这这这……你你你……我……我……”

口中含混不清的念叨了几句,杨奉突然一下子跳起来,冲到鼓号台边,声嘶力竭的对鼓号手下达命令道:

“擂鼓!擂鼓!全军准备战斗!快!”

隆隆的鼓声,惊动了无序状态下的联军士卒。虽然这些联军士卒多是些业余的民兵,但是最基本的鼓号还是能够听得懂的。一通鼓下来,整座大营固然还在乱,但与刚才的混乱相比,这一刻的乱,属于那种忙乱。

中堡里的人,听到联军的战鼓,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徐晃心中迷惑,不知道堡外这些家伙,又有什么花招要耍?

杨奉自然不会在意中堡里人的反应。这一刻,他满脑子都是有关董卓大军的思绪。虽然董卓还没有率军与白波谷势力交过手,单凭这胖子有能力击败,公认拥有大智大勇的韩遂所统帅的十万羌汉联军,杨奉就不会觉得凭借自己那万把人,有能力与董胖子正面交手。

——但愿,形式没有变成最坏的那一步……

韩暹已经回到了他率领的那些羌人骑兵当中。杨奉身边,现在连一个有资格与他讨论的人都没有。此刻的杨奉,心中微微有些后悔。

——如果,郭大贤还在,白波谷没有分裂,那董胖子怕是也拿吾没办法吧?

郭太还在之时,白波谷如果全力动员,至少可以拉出五万丁壮。即使这五万人装备不齐,训练不足,可是所谓“蚁多咬死象”,董卓就算全军出动,也不太可能一举击败白波军……

只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战鼓擂过三通,整个大营里的士卒,已经全都被动员起来,处于可战状态。杨奉正要从瞭望台下去,鼓舞一下士气,突然眼神一怔,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在南方,一面红色的大旄,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片刻之后,大旄的下面,出现了一群奔腾的骑士。

等到这些骑士簇拥着大旄,来到更近些的地方,视力不错的杨奉,清晰的看见那面火红色大旄上,画着一只长着翅膀的恶熊!(未完待续……)

第42节 白波起乱战【六】

——飞熊旗!

打着这种旗号的军队,又在此刻,出现在此地,除了名震天下的“飞熊军”以外,杨奉再也想不出第二种答案。

董胖子的魔爪,真的出现了!

——为什么?!

——牛辅那厮不是得了急症,求医去了吗?

——董胖子是怎么得知白波谷里的变乱,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的?

这些问题在杨奉的头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当务之急,却是赶快采取措施,应对这些突然杀到的“飞熊军”!

“飞熊军”来得很快。这些身披玄甲,手持长槊,腰悬快刀的骑士,逼近到距离联军大营三百步开外,便停了下来。从数量上来看,这支飞熊军大约只有四、五百人。可是他们身上透露出来的威慑力,却将足有万人的联军大营,完全的压制住了。

杨奉的身上直冒冷汗,感觉黏糊糊的,却没有心思擦洗一下。

他将手中最精锐可靠的战士两千人收拢在身边,亲自带领,预备着与“飞熊军”交锋。至于其他几千人的丁壮,在这个关头,杨奉自觉没有足够的统御力去率领他们,只得指望那些临时安排的头目们,可以超常发挥了。

停顿了片刻,见“飞熊军”骑士没有动作,杨奉的胆子也恢复过来几分。他派传令兵找到呆在羌人骑兵里的韩暹,要求韩暹出击试探一下,看看这些“飞熊军”到底是来作甚的。

韩暹对这个建议,倒是无可无不可。不过,他身边的羌人骑士们,对这个建议却极为踊跃。

羌人据说起源于上古的“炎帝”,与汉人素有“兄弟”之称。这些世居西北的游牧者。擅长骑射,以战死为荣,以病死床榻为耻。自从百年以前,羌人各族愤于汉室官吏的欺压,发动大规模起义以来,羌人与汉军的战斗。已经延续了近百年。

特别是自中平元年【184】年末,凉州羌人再次大规模起义以来,西凉羌人与汉军的交战,变得越加频繁。韩暹带来的羌人骑兵,都是与汉军打老了仗的。就算面对威名赫赫的“飞熊军”,这些羌人骑兵,依仗己方人数多上一倍,并不感到畏惧。

虽然在表面上,韩暹是这支羌人骑兵的指挥官。其实韩暹在队伍里的亲信。不过两百左右。羌人骑兵真正的统帅,却是凉州大帅韩遂麾下的干将之一,人称“横霸”的张横。这个满脸横肉的敦实汉子,听到杨奉的建议后,兴奋的将手中马槊高高一挥,用羌语大声嚎叫道:

“董胖子的人,就在前面!兄弟们,想不想宰了他们?”

那些好斗的羌人。正因为多日没有出战而郁闷。如今见己方的夙敌突然出现,他们立刻一个个开始摩拳擦掌起来。听到张横一声号召。羌人骑兵们立刻响应以一阵阵狼嚎,表示愿意出战。

就在这时,从北边的官道上,飞奔出一群骑士,让正准备出战的杨奉等人,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又有什么事来着?

这些骑士。数目不过十余人。等到他们奔跑到联军大营的近处,有眼尖的军吏,已经认出这些人是杨奉派往胡才、李乐大营,担任双方联络的人员。但见这些丢盔弃甲的骑士,一口气奔行到杨奉将旗所在的位置。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道:

“主公!胡帅和李帅他们,已经败了!”

心中的不祥预感,如今变成了现实。杨奉在这一刻,好歹还是撑住了。他面无表情的问道:

“怎么败的?败给谁了?”

“是张狂!张狂亲率大军,步骑数千人,从正面一举击破了胡帅和李帅……”

——该死的!

也许是今天遭到的打击太多,多到杨奉已经有些麻木了。面对张狂突然率领大军出现的消息,杨奉只是呆了一呆,居然迅速的恢复了常态。

——怎么办呢?

还没等杨奉想到对策,北面的视线里,居然再次出现了一面大旄!

紧随着这面黄色大旄出现的,是一群骑士。这些骑士每人都配备了两匹坐骑,虽然人数不过三百,感觉却有近千人的威势。到了这个距离,每一个人都认出来了,这支骑兵,是太行军的骑兵队!

“万胜!”

伴随着太行军骑兵队出现的,是从中堡内传出的巨大欢呼声。当联军士卒的视线被这次巨大的欢呼声吸引过去的时候,很多人的眼睛,都看到了令他们极为惊骇的一幕。

“郭帅!?”

在中堡的城楼上,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的那个人,赫然正是传出死讯的郭大贤!

“兄弟们!韩暹,杨奉,胡才,李乐等人,勾结外人,阴谋刺杀于额!赖黄天保佑,有‘小天师’张帅相助,额算是逃过了这一劫!”

郭大贤的声音,依然洪亮无比,只是透露出一丝虚弱。但是,他的语调,联军大营里的人,倒是有十之四五都听得出。短短几句话,联军士卒们的士气就跌倒了谷底。

“虽然你们现在围攻额,但是,兄弟们,额不怪你们!”

郭大贤的声音有些变低,显示出中气不足。不过,他依然坚持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兄弟们是上了韩暹杨奉他们的当了!只要肯改,依然是额郭太的好兄弟!”

话语说完,整个联军大营里,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杨奉虽然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一想到要面对郭太,心里就没了斗志。就连向来冷静多智的韩暹,此刻也没有出头的想法。

郭大贤就是郭大贤,在白波谷的威望,那真不是盖的!

“大贤师!我错了!”

一个士卒从联军大营里奔出来,跑向中堡城门。他的举动,仿佛推翻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紧随其后的,是数十,数百,甚至上千的联军士卒。他们丢下手中的兵器,跌跌撞撞的奔向中堡,表示自己的忏悔之意。

郭大贤的几句话,居然让联军大营,就此完全崩溃了!

——完了,全完了!

杨奉与韩暹见到事情突然变成了眼前这等局面,心中的绝望,简直是难以言表。见到事不可为,两人连交谈一句的心思都没有,只是目光对视一眼,就纷纷极有默契的带着手下的铁杆,向西边逃去!

杨奉和韩暹两人这一逃,剩下的数千人马,完全丧失了组织性。而张横这个韩遂手下悍将,只不过是个外来者。韩暹一走,他当然不会依然傻呆着。如此一来,郭太的一句话,仿佛就吹散了上万大军。将中堡围困的水泄不通的叛军,就这样一窝蜂的溃散一空!

看到这里,各位看官可觉察出来了?

没错,这是一个计策,一个诈死之策。

提出这个计策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郭大贤本人。

当张狂还未南下白波谷时,郭大贤忧心于自己命不长矣,已经花费了很长时间,思索在自己死后,并州太平道应该如何继续维持。而张狂一来,用后世的“手术”概念,解除了郭太的死亡之忧,让郭太越发感激。

虽然泰大师作的“手术”很成功,但郭太所挨的这一下,伤势毕竟太沉重。就算郭太捡回了一条命,他以后的活动能力,也要大打折扣。像上战场之类的激烈运动,都要与郭太绝缘了。

所以,郭太的性命固然无忧,并州太平道的担子,依然要交给张狂来肩负。为了帮助张狂早日彻底的掌握整个白波谷,病榻上的郭太,向张狂提出了这么一个诈死之策,想要引蛇出洞,一举扫清白波谷里的异己份子。

张狂在对郭太献上的策略进行思考后,表示同意执行。正好这时,又传来了董卓北上的消息。于是张狂临时修改了这个计划,打算与董卓联手,一起瓜分白波谷。

为什么张狂要拉上董卓来动手呢?

原因很简单,张狂自身的实力,不足以一口吞下整个白波谷罢了。

虽然郭太只查出,乘乱刺杀自己的那人,是杨奉的暗子。可是,韩暹回到白波谷四处活动的消息,也不可能瞒得过郭太这个地头蛇。深知韩暹为人处世之道的郭太,单凭这一点,就能够判断,自己所遭遇到的这次刺杀,与韩暹肯定脱不了关系。

韩暹现在是西凉大帅韩遂的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他再次潜回白波谷,必然代表了韩遂的意思。有了这么一个变数在内,张狂感觉光凭自己手中的几千人马,固然能轻松压制白波谷的诸豪强,恐怕却难以快速获胜。

别的不说,白波谷的五堡都是以地势险要,防御出众著称。万一杨奉、胡才、李乐之辈,见到局势不妙,一头缩回这几个坞堡里坚守,张狂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才能将这几个乌龟壳一一拔出呢?

局面只要稍有耽搁,南方的董卓势力,就有可能插手进来,让局势变得一片混乱。与其到了那种局面再去与董卓势力纠缠,张狂觉得倒不如在计策发动之前,就先与董卓谈好。

就算双方分歧太大,根本无法达成一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张狂取消让郭太诈死的计策,继续保持目前的局面就是。(未完待续……)

第43节 汉宫现连环【一】

作为一个穿越者,张狂在与董卓的谈判中,先天就有优势。

比如说,根据对后世三国游戏的记忆,再结合张狂当前对大汉朝廷的了解,他能够相当有把握的确定,目前董胖子的视线焦点,应当放在哪里。

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董卓正关注着风云变幻的朝廷政局。

要知道,大汉新皇帝继位之后,何进很快就会发动对宦官的清洗,然后导致宦官的强力反弹,拼死一搏,杀了何进。接下来,便是游戏中大名鼎鼎的“董卓进京”事件。

董卓进京进的那么爽利,绝不会是临时临刻的行动。而且在西羌叛军暂时被击退以后,董卓目前并没有面临什么军事压力,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前将军”的头衔,觊觎朝廷的权柄。

如果拿几个月以后的朝廷大权相诱惑,张狂相信,董胖子不会对区区一个白波谷的数县之地太感兴趣。

所以,在月初张狂与董卓的直接见面时,张狂非常直接的告诉董卓,白波谷这一块地盘,太行军可以与董卓军平分。但是,张狂也直言不讳的说到,若是几个月以内,董将军有机会统帅大军上雒,控制朝政的话,就必须将他占据的白波谷地盘,还给太行军。

对于张狂的这番话,董卓可以说是完全愣住了。

其实,董卓虽然已经有心插手大汉朝廷,在当时却根本没有发现有效的机会。被张狂这么言之凿凿的一说,董卓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太可能。张狂想当然的用后世的常识,来推导古人的思维,结果又一次正常的失误了。

不过,张狂这次小小的失误。结果并不坏。由于汉时谶语流行,董卓对张狂精通预言的名头,也是略知一二的。听到张狂这等表态,他虽然感觉不太靠谱,心里倒希望是真的。

而且,张狂的太行军实力摆在那里,真要是打起来,董卓固然不会害怕,也会觉得很是麻烦。好歹太行军也是被招安了的朝廷官兵,董卓在与女婿李儒商量时。也觉得还是与太行军保持互不侵犯的姿态比较好。

于是,董卓很大方的与张狂击掌明誓,约定当白波谷发生变乱之时,双方要一齐出兵,压服变乱豪强。事后。双方瓜分白波谷的五堡。

当然,要是张狂对朝廷的预言实现了。董卓也会很大方的交出在白波谷占据的地盘。承认太行军对白波谷的占有权。

对于最后一条,董卓是这样想的:

——朝廷如果有机会,何必再为了区区一块巴掌大的土地,与实力不弱的太行军死磕?

——武人想要掌握朝中的权柄,必然极为艰难。如果能够在地方上得到有力的支持,对执掌朝政。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

而且,董卓在潜意识里,觉得与一个能够预测未来的神秘人物对抗,是一件极为不妙的事情。张狂的预言若是实现了。董卓哪里还会主动去招惹这厮?

当然,整个事情随后的发展,与郭太和张狂最初的预料,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譬如徐晃在夜里的诱敌战斗,差一点就让杨奉和韩暹攻破了中堡。要是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则张狂的整个战略设想,说不定就要全盘破产了。

所谓的料事如神,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太可能出现。

还好,张狂的运气不错。被他暗中“点化”的徐晃,初露峥嵘就挽回了即将崩坏的局面。而坚守北堡的郭威,也成功的拖住了胡才和李乐的注意力,让张狂暗中调动三千步卒和两千骑兵,成功的对胡才和李乐的联军,发动了出其不意的突袭。

这一战的结果,胡才被单骑突进的关羽斩杀当场。李乐虽然狼狈逃脱,身边的战士也折损了九成。自此,两人可以说是“不足为患”矣。

作为约定的另一方,董卓派出了手下最擅长治军的校尉徐荣,以雷霆压顶之势,一举攻破了杨奉的老巢南堡。杨奉和韩暹的逃窜,为这场筹划了许久的大战,画上了一个简洁的句号。

战后,太行军占据了北堡、中堡和西堡,徐荣则将南堡和东堡收入囊中。双方相互戒备之余,却都保持了和平的姿态,没有故意向对方挑衅。

显然,大家都有投鼠忌器的顾虑。

白波谷的战事告一段落,董卓的视线,立刻又集中到近来变幻莫测的朝廷上。

作为一个统兵在外的大将,董卓在大半个凉州,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只是,要论起对朝廷的影响力,他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虽然,想要把持大汉朝政的野心,在董卓的心里已经发芽。可是,自家事自家知。无论是大将军何进一系,还是太傅袁隗一系,甚至是十常侍一系,董卓都能与他们搭上关系。然而,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将董卓当做己方的重要组成。

简单的说,各方都把董卓的势力,当做是外围的臂助之一。不过,董卓本质上依然只是凉州的一介莽夫,不足以参与朝廷大事的决定。

根据董卓派在雒阳城内的线报,所发回的消息显示,目前雒阳城内的局势,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大将军何进在铲除了董太后和骠骑将军董重以后,表面上把握了朝廷的大权。然而,势力受到不小打击的宦官一系,依然是何进在内朝的强力对手。

大汉的权柄,分为外朝与内朝两部分。所谓的外朝,指的是朝堂上那些三公九卿之流。但是,这些表面上位高权重的官吏,却因为皇帝对权柄的重视,从大汉武皇帝时期开始,就被慢慢的隐性剥离。

到了大汉光武皇帝手里,光武帝有鉴于西汉末年大权旁落于贵戚大臣,所以竭力把权力集中于君主,凡机密之事,全部交给新设立不过百年的尚书台,以此制约三公。因而,秩不过千石的尚书台,职权就越来越重,居然有实力与朝廷的三公九卿等重臣一较高低。

由于尚书台的官署,被安置在宫禁内部,以方便皇帝发号施令。于是,这个权柄沉重的机构,就被官吏们戏谑的称之为“内朝”或者“中朝”,以示其有与外朝分庭抗礼的能力。

“大将军”一职,之所以能被抬到凌驾于“三公”之上的地位,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按照武皇帝时期留下来的制度,“大将军”应当领导“尚书台”的工作。

当然,由于皇帝对“尚书台”的重视,实际上“尚书台”的头上,有不少暗中的领导者。就像在汉灵帝刘宏统治时期,身为“大将军”的何进,对“尚书台”的把握度,还不及“十常侍”一伙。所以,终汉灵帝一朝,宦官的势力始终强大,原因就是在这里。

何进在杀死蹇硕,把握了朝廷军权以后,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纵大汉的权柄了。但是,现实摆在眼前,给了何进当头一棒。

以太傅袁隗为首的外朝官暂且不论。他们与大将军何进之间,虽然有矛盾,却不是根本性的。更何况,有新近被任命为“司隶校尉”的袁绍在一旁调和,何进与袁隗之间,固然不可能合作得亲密无间,倒也算和平共处。

但是,看似失势的十常侍一伙人,这一刻,方才显示出他们在宫禁内的强大影响力。

有蹇硕这个倒霉的出头鸟为先例,没有哪一个宦官,敢于直接与何进过不去。可这些人老成精的宦官,却有着足够的迂回方法,来保持他们在中朝内的影响力。

十常侍们的迂回路线,便是针对何进的亲人。

何进的地位,从法理上来说,来自于异母妹何皇后。何皇后与十常侍之间的关系,不说是极为亲密,至少也是相当亲密。

要知道,何皇后能够入宫,就是十常侍里的郭胜,大力支持所成。后来何皇后鸩杀皇子协生母王美人,气得汉灵帝要废掉她的皇后宝座,还是依靠十常侍一齐为她求情,并且每人出了一千万五铢钱帮何皇后赎罪,这才让何皇后逃过一劫。

后来,为了进一步密切自己与十常侍之间的关系,何皇后还不顾家中的反对意见,执意将自己的一个异母妹妹,嫁给了十常侍之首——张让——的养子。这样一来,何皇后一族与十常侍之间,居然都成了亲家,相互间的关系,就越发的理不清了。

——都是自家的亲戚,做的太过分了,可就不好呢!

而且,何皇后,不,现在应当升级为何太后了。何太后以新天子刘辩年纪幼小为理由,在一旁垂帘听政,也开始插手朝堂之事。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何太后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熟悉。正好十常侍官场经验丰富,在一旁为何太后鞍前马后的效劳,让何太后感觉很不坏。

除此之外,在何太后的心中,还有一层不能说的顾虑。那就是:

——大将军若是将宦官们杀光了,天子和太后身边,就没有了可靠的人手。在这种情形下,如果大将军想要做些什么非分的事情,那还有谁能够阻止他呢?

——前汉朝的大将军王莽,可就是前车之鉴啊!(未完待续……)

ps: 本卷的**即将来临,此“连环”非彼“连环”,可是与王允、貂蝉、吕布什么的毫无瓜葛呢!

再次感谢书友沈杨的月票支持。

第44节 汉宫现连环【二】

考虑到逆贼王莽篡汉的故事,何太后可不想将手中的权柄,就这样完全交到大兄何进的手中。

有了何太后的支持,十常侍再次插手尚书台的事物,自然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而且,十常侍的行为,绝不止依靠何太后一个。对于何太后的生母,大将军何进的后母,被封为舞阳君的何老夫人,还有现为车骑将军的何苗,十常侍也多有拉拢。

何太后,何苗,舞阳君,这三位对何进来说最为重要的亲人,都被十常侍拉拢,让贵为大将军的何进,也不好继续辣手对付十常侍。

舞阳君也就罢了,一介老妇人,对朝政看不懂也没兴趣弄懂。何太后却是何进得以掌握朝堂权柄的关键人物,何苗更是地位只比何进略低的车骑将军,有资格在朝中建立派系。

只要这两位依然赞同十常侍在中朝继续发挥作用,就连何进也拿那些没.卵.子的家伙,没什么好办法。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何进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想必大汉的朝政,应当可以就这样继续维持下去吧。

毕竟,十常侍也都是聪明人,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自知自己已经过气的十常侍们,并没有奢求还能够像汉灵帝在世的时候那样,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们当前的愿望,不过是能够让己方在平稳的政权过渡下,得以顺利的全身而退,最后安然隐去。

想要做到这一点,十常侍需要在五年之内,保持住对朝野的影响力。要不然,没有权柄在身的宦官们。就算想要回乡隐居,只怕也抵挡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士人和豪强。

要知道,有好些个“党人”,就是通过无视大汉律法,任意捕杀宦官的亲族子弟,才得以扬名天下的啊!

只是。十常侍的愿望,对想要独掌朝廷权柄的大将军来说,未免有些难以忍受。当一个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发现至高无上的权柄,就摆在眼前不远处的时候,有几个人会不想立刻拿到那诱人的天下大权呢?

至少,何进不是。

尤其是何进本身,已经尝到了足够多的权利带来的甜头。

如此一来。心急的何进,就将那些个老而不死的十常侍,看成了必须尽快除掉的障碍物。更别说,在何进的身边,还有如袁绍、何顒这些与宦官们怀有深仇大恨的亲信。

除掉十常侍!

这就是何进在新天子继位后,最为重视的一件事情。

何进的态度,就是袁绍的机会。趁何进想要打倒十常侍,袁绍借机游说何进道:

“前窦武欲诛内宠而反为所害者。以其言语漏泄,而五营百官服畏中人故也。今将军既有元舅之重。而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乐尽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将军宜一为天下除患,名垂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哉!”

——以前的大将军窦武,诛杀宦官不成,反为宦官诛杀,是因为他的意图被泄露。另外,北军五营的军官。也对宦官的意志极为敬畏,服从了宦官的命令。

——现在大将军是天子的舅舅,兄弟何苗也手握兵权,还有大量才能出众的部下,愿意为大将军效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就连老天都在帮助大将军你啊!

——如果大将军抓住机会,出兵诛除了宦官,必定名垂后世,万古流芳!哪怕是周朝的申伯,功绩也比不上大将军你啊!1

对袁绍的进言,何进不会完全听信。原因很简单,出身寒门的何进,与出身高门士族的袁绍,根本利益有着巨大的差异。何进又不是傻子,看不出袁绍对自己只是进行利用的态度。

就算当前何进有求于袁氏,袁绍本人又是魅力过人的天下国士,何进的心里,也没有放弃对袁绍之流党人的戒备。

如果何进真的按照袁绍的建言来施行,直接派兵抓捕宦官,简单到是简单了,可是那种后果,却是何进不愿意接受的。蹇硕刚死没多久,董太后逝世所造成的不利影响还没有消散。如果这时候再妄动兵戈,导致汉宫乱,何进自己还真没有把握能够控制好其中的局面。

而且,宦官们在雒阳盘踞了几十年,真正可谓是根深蒂固。想要一下子连根拔起,必然会面对宦官们毫无保留的拼死反击。别的不说,若是哪个宦官在狗急跳墙之下,胆大妄为到敢于伤害天子刘辩或者何太后,何进就真的要感觉得不偿失了。

所以,袁绍的话,不能听。对付十常侍,不能如此鲁莽。

那么,该如何着手呢?

何进思考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有了思路。

要想让宦官们乖乖的交出中朝的权柄,武力不可真的动用。

要知道,以袁绍为首的士人一伙儿,虽然表现出一定的服从性,可依然在一旁虎视眈眈,时刻想要谋求着更大的权柄。何进若是真的一下子将宦官一伙儿给消灭光,那他这个大将军,肯定就是士人们下一个将要打倒的对象。

不过,利用宦官的存在,何进便能够在士人与宦官们斗起来的时候,成为左右双方平衡的一双大手。万一士人们当真对他有什么不轨之事,何进就可以立刻联手宦官一系,顷刻间击溃士人的阴谋。

所以,彻底打倒宦官一派,绝不是何进想要做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情其实不太可能做到。只要天子的宫掖还需要那些没的家伙进行服务,宦官一系就不可能被真正赶尽杀绝。去了老的,自然还会有新的一批宦官冒出来。

但是,利用手头的武力,对十常侍一伙进行相应的威胁,还是可以一试的。

毕竟,如今的大将军何进,针对宦官们最大的优势,不是与天子的亲厚关系,不是在朝堂的深厚根基,而是手中掌握的天下兵权。

无论是妹妹何太后也好,亦或兄弟何苗也好,他们可以阻止京师内的兵力调度,却不可能对京师雒阳以外的郡国兵发号施令。目前的大汉帝国里,有,且只有一位,能够在全国范围内掌握兵权。

只要展示出何进这位大将军手中的压倒性兵力优势,十常侍们在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时候,应当能够理解大将军到底想要干什么。等何进在天下人面前,表现出对十常侍一伙的碾压性优势之后,只要给十常侍留下一条活路,十常侍肯定绝对不敢违逆的!

于是,从中平六年【198年】六月开始,何进接连大张旗鼓的发出指令,让几个靠近雒阳的州郡亲信,在附近州郡内展示武力,摆出率军上雒的架势。一时间,东郡太守桥瑁屯兵城皋,骑都尉丁原屯兵孟津,接连燃起代表战事的烽燧烟火,让整个雒阳变得动不安起来。

除此之外,大将军何进还下令,让任职大将军府掾的名士王匡改任河内太守,发郡兵声援丁原;派骑都尉鲍信、从事张辽等人,分赴各地招募新兵,以加强大汉北军的兵力。

接下来,素来与宦官有仇怨的从事中郎王允被拜为为河南尹,党人何颙为北军中候,许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摆出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对准了宦官们。

就在这些何进亲信在雒阳外围折腾的时候,一封从河东郡递来的上表,在本来就已经极为紧张的大汉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前将军、并州牧、河东太守董卓,以接收到大将军何进的命令为理由,要求进入雒阳城,为天子戍卫宫掖。而且,董卓的上表里,用词极为尖锐,直接就对朝廷说,他是要来“逐君侧之恶”,“收让军,以清奸秽”。

并且,董卓在上表中还明确的提出,在达成目标之前,他将遵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的古训,不再接受任何上命!

与董卓的上表在同一时间传来的,是另外一个消息。董卓大军在没有得到朝廷明确诏令的情况下,居然离开驻防地,开始东进!(未完待续……)

ps: ps:1申伯,西周厉王至宣王时期人,周宣王之元舅也。

西周宣王(前827年~前782年)时,为了遏制“南土”楚国势力的崛起,又能“封建亲戚以蕃屏国”,宣王于公元前827年或稍后改封其舅申伯于南阳,建立申国。

申伯就国的时候,宣王为其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大臣尹吉甫作《崧高》一诗歌咏其事,此篇后收入《诗经》。

西周末年,周幽王废申后所生之子宜臼,立褒姒之子伯服为太子,引起了申侯(申伯之子)的不满。申侯与缯国、西戎联合伐周,导致西周的灭亡。公元前770年,申侯立太子宜臼为周王(周平王),迁都洛邑,再次充当了扭转乾坤、开辟新时代的角色。

第45节 汉宫现连环【三】

董卓的行径,就像是在烧沸的油锅中,突然浇上了一瓢凉水!

一时间,与宦官有联系的朝中重臣纷纷上书,抨击董卓行动不法,非为人臣之道,要求天子派出使节,将这个目无朝廷法度的逆臣,夺下军权,押送回京城下狱!

但是,大将军何进对董卓的上表,却保持着缄默的态度。

以外人的眼光来看,这多半意味着,前将军董卓的上表,是得到了大将军暗中同意的。宦官一系更是直接认为,董卓是投靠了大将军何进,甘愿成为何进的爪牙,充当反对宦官的急先锋。

为了此事,在大将军府担任主簿的陈琳,特地郑重的写了一封谏书,递给大将军何进,劝说何进让董卓退兵。陈琳在谏书里这样写道:

“《易》称‘即鹿无虞’,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夫违经合道,无人所顺,而反委释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秖为乱阶。”

——大将军你的威势已经是天下无人可比了。想要收拾宦官,直接下一道命令就可以了。如果让董卓等外地的郡国兵进入雒阳,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谁的兵多将广,谁就有发言权了。说不得这样就变成授人以柄,会引发极为可怕的动乱!

陈琳的文笔,那是没的说。陈琳的道理,那也绝对不会错。就连与大将军何进关系向来不是太密切的典军校尉曹,也背着好友袁绍,私下里求见大将军。劝说何进放弃引外兵入京的想法。事后,陈琳有感于曹和自己见解相近,秘密的记载下这件事,道:

“曹公闻而笑之曰:‘阉竖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将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只是,不管是陈琳也好,曹也好,都无法说服大将军正式下令。让董卓统军返回驻地。对于大将军的这个奇怪举动,整个大将军府的吏员都是一头雾水。反而是身为司隶校尉的袁绍,将其间的内情了解到了。

原来,大将军何进之所以没有下令,让董卓停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命令不了董卓,也就不去丢这个脸了。

要知道,那个董胖子。可是敢于自恃兵权,直接推诿汉灵帝给他的诏书的。连汉灵帝都敢不理会的人。何进在自我感觉里,更是没有把握命令他。

万一下达了命令,那个董胖子又不肯执行,未免会降低大将军的威势……

而且,董卓这样大张旗鼓的上路,从表面上看。对宦官们的威慑力,可比丁原、桥瑁、王匡等人强大得多了!

但是,大将军何进对董卓的行为,可是极为恼火的。董卓的行径,几近叛逆。如果不是某个暗中的原因。何进其实很想命令同样驻守在西边,防卫羌人叛军的当世第一名将皇甫嵩,从背后掩杀,阵斩董卓此僚!

可何进偏偏从可靠的渠道得知,董卓率军东进,并非违背军令。

前将军董卓之所以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率领大军东进,却又是因为董卓的手中,的的确确有一份出自大将军府的调兵文书!

若是没有这份出自大将军府的调兵文书,驻守潼关要塞的汉军守关校尉,也不会允许董卓的大军通过。然而何进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绝对没有下达过让董卓出兵的命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进的第一反应,是大将军府里有内奸。

可是,在想过一遍大将军府里的属吏名单以后,何进不得不放弃了调查内奸的想法。因为,整个大将军府的属吏,有近一半都是党人。如果想要调查是谁假造了董卓手上的调兵文书,除非将这些党人先统统的清理光。否则,何进相信,这件事是不会有结果的!

两件事放在一起,相比之下,大将军还是更加重视幕府内有人伪造文书之事。至于董卓?何进还想冷眼旁观一下,这厮的幕后,到底是受到谁的支持?

董卓的行军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七月初,他的前锋部队,已经到达了弘农郡的渑池。这时候,无论是在这场中朝纷争里保持中立的外朝官,还是大将军何进本人,都无法继续坐视董卓的前进了。

于是,经过一次紧急的重臣磋商,由太傅袁隗提名素有胆略的“谏议大夫”种邵,受命持节前往渑池,阻止董卓军前进。

渑池之名来源于古水池名,本名黾池,以池内注水生黾(一种水虫)而得名。周赧王三十六年【公元前279年】,秦赵会盟于此。秦王在此地会见赵王,由此发生了蔺相如“令秦王击缶”的故事。

种邵字申甫,向来以刚直敢言闻名于朝野。面对董卓麾下的百战精兵,种邵毫无惧色,持节当路而立,对着迎上前来的董卓军骑士大声呵斥:

“天使在此!尔等还不下马!”

这里的“天使”,可不是西方神话里的长翅膀鸟人,而是“天子使臣”的简略。

当时,汉家的威势未曾衰减,普天之下,依然奉刘氏为天下唯一的皇帝。董卓所部,虽然被董卓统御多年,近似于董卓的私兵,可毕竟还是奉汉家天子为主君。见到种邵大义凌然的模样,又抬出天子的名头,那些在血腥沙场里滚出来的老卒,一时间,居然个个变得唯唯诺诺,不敢抗辩。

见到天子的名头好用,种邵胆气更壮。他将手中的节杖高高举起,缓步踏前,慷慨激昂的大声呵斥道:

“奉天子节,巡守四方!尔等非诏,不得进军!”

董卓的部队,凶悍归凶悍,却依然对汉家天子充满了敬畏。眼见那天子使臣大踏步的闯入军伍,对面的军士不但不敢顶撞天使,反而一个个乖乖的让开大道。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突然之间,种邵所过之处,军士竟然跪伏一片!

而且,有一点让人感到特别意外的是,军中的那些蛮族,像羌人、氐人、杂胡之流,在面对大汉天子节杖的时候,心中的敬畏感,明显要比汉人士卒要强得多。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这些蛮族士卒的头,都快垂到地下去了……

——天子之威,一至于此!

看到这一幕的李儒,小声的劝岳父说道:

“大人现在不可顶撞天使。我军不妨先驻扎在渑池,静观朝廷的变化……”

听到女婿的建言,董卓深以为然。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想起远在美稷的张狂来。

——那个小子,似乎对这些事情,都早就料到了?……

董卓会在这一刻想到张狂,其实非常正常。因为,此刻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张纸。纸上面的文字,便是张狂写来提醒董卓,应该将白波谷的南堡和东堡“还给”太行军了。

虽然张狂没有在信件中直说,如果董卓不还,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只要不是傻子,谁还能看不出在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那股子威胁呢?

不还地,就开战!

仅此而已。

只能说,张狂所挑选的这个机会,极为适宜。早一些或晚一些,董卓都有底气对张狂的威胁置之不理。

偏偏在此时,正是董卓试图插手朝廷大事的关键时刻。无暇分心的董卓,面对张狂隐隐的威胁,还真不适宜与他撕破脸来。

“看来,真要便宜这小子了……”

董卓并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在仕途上,他所经历的起起落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着女婿李儒苦笑一声,董卓下令:

“让牛校尉撤出白波谷。不过,在撤走之前,给吾把钱粮清理一遍!”

牛辅在河东,主要就是为了收刮钱粮,才会与白波谷势力发生冲突。如今既然要舍弃白波谷,以他的性子,想必会将控制区的那些豪强地主,收刮的很干净吧?

至于那些被收刮一空的“灾民”?

当然要留给张狂那个臭小子去处理了。董卓军行事,向来都是“管杀不管埋”的!(未完待续……)

ps: 给各位书友拜个晚年。过年期间,真的没有心思去写书,在这里,给各位一直支持的书友道个歉。

从今天开始,更新将恢复正常,而本卷的大**也即将到来。所谓的连环计,绝对与王允董卓吕布什么的无关。这是我的独家假设,也算是我在本书中的得意之笔。相信能够给各位书友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事。

第46节 汉宫现连环【四】

随着刚直的种邵持节呵斥,董卓部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但是,他们也没有就此返回的驱使,而是在董卓的统御下,干脆的驻扎在弘农郡渑池,就地观望朝中的局面。

暂时没有了董卓的火上浇油,雒阳城内的紧张气氛,算是稍稍放松了一点点。只是,到了目前这个局面,朝廷里的明眼人都知道,大将军与十常侍之间的权柄争夺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得出最后的结果了!

有九成的朝臣都认为,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很快将赢得这场看不见刀光的战争。不少官吏暗中开始摩拳擦掌,只待宦官们被大将军从宫中赶出来,立刻开始痛打落水狗。这样的行径,不但可以让他们捞到不少财货,还可以在天下士人心里,落下一个好名声,简直是一举两得。

面对大将军何进高高扬起的屠刀,不少的宦官这一次是真的被吓破了胆。最近的几次十常侍聚会时,都有人说起,当初就不应当坐视蹇硕与何进的争斗。如果当时大家能够助蹇硕一臂之力,现在也不会出现这样恶劣的局面!

然而,这些话也只能是牢话,对当前的形势一点儿帮助都没有。最后,还是以擅长揣摩人心著称的中常侍张让提议,既然现在大家都是砧板上的肉了,不如直接去大将军府上登门拜访,问一问大将军到底想要什么?

“难道你就不怕,何屠夫趁机一锅子把咱们都端了?”

对何进意见最大的中常侍夏恽,悠悠的问了一句,让其他中常侍都心中一惊。

“别的咱不知道。要说大将军想要将咱们一股脑儿全杀光了,咱倒是肯定,大将军不会这么做。”

“老张。你又不是姓何的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能肯定姓何的就没有杀人的心思呢?”

中常侍赵忠问道。在一群惶惶不安的阉人当中,赵忠算是比较有胆色的一个。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大将军掌握台阁,现在的廷尉1也是他的人。他要想真动手的话,只要让廷尉拘捕咱们,咱们还能逃得了么?就算不动用廷尉。大家想一想,现在的司隶校尉又是谁?”

众人沉默不语。

这就是宦官的悲哀。若是手中没有兵权,背后没有天子撑腰,宦官们即使只是正面对上一般的朝臣,也天然的居于下风。从这个角度来看,何进到现在,还没有放任司隶校尉袁绍这只疯狗胡来,的确是很有耐性的了。

“好了,别多想了!咱今天就舍弃这张老脸。去求一求咱的儿媳妇。咱就不相信,咱儿媳妇这个何家的女儿,连他的公公都保不住!”

张让的养子,娶了何太后的妹妹,也就是何进的异母妹为妻。这层亲戚关系,也是张让在其他中常侍面前,比较有信心的原因之一。

有了张让儿媳妇这层关系的保障,感觉走投无路的十常侍们。终于决定,集体登门拜访大将军。当面祈求大将军高抬贵手。于是在七月底,以十常侍为首,后面跟随着数十名小黄门的宦官队伍,浩浩荡荡的登上了大将军府的大门。

这一现象,让不明就里的雒阳市民,还以为天子幸驾大将军府了呢!

“大将军。咱等不才,不知道哪里触怒了大将军,还请大将军明示,咱们好改啊?”

大将军何进面对这一大帮子低眉顺眼、慈眉善目的宦官,心中的决断。略略有所松动。真要说起来,他与这些宦官中的不少人,都是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了。闻讯特地赶来的车骑将军何苗,也开口劝说兄长:

“有话好好说嘛!你看老郭【郭胜】他们,都是南阳的乡里乡亲。我们何家本来是寒门,被那些世家大族欺压。若不是有老郭他们从中出力,帮助我们何家光大门楣,我们何家哪来的这些荣华富贵啊?”

何苗自从登上了车骑将军的宝座以后,独立性大大增强。近来,他也在朝野中拉拢了几个狐朋,打算自立门户。在何苗这一个尚未成型的小集团里,最为惹人注目的,当属袁氏嫡子,司隶校尉袁绍的弟弟,接任虎贲中郎将的袁术、袁公路。

袁术与袁绍不同。他与党人之间并不太对路,所以在天下士人之间的评价并不算太好。然而,号称“仗义疏财”的袁公路,在雒阳城内的官宦子弟群里,却拥有着一呼百应的声望。

按照大汉朝廷的潜规则,高官的子孙,在出仕上天然有着巨大的优势。别看现在这帮官宦子弟里,似乎没几个人有像样的行径。但若看十年、二十年以后,这些“官二代”、“官三代”,甚至是“官四代”里边,若是没有混出七八个“二千石”来,就算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差!

因此,何苗觉得,兄长之所以现在这么风光,无外乎得到了党人领袖袁绍的支持。可是,自己也有袁氏嫡子袁术在一旁帮衬着,在朝堂上也算是有实力的重臣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何苗昔日里对兄长何进的那些敬畏之情,近来也被磨灭了不少。

他看何进还没有开口,接着又说道:

“国家大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下断言。所谓是‘覆水难收’。再说了,从前朝的始皇帝以降,什么时候宫廷里缺的了宦官?宫里的事情,全靠宫女可做不了。难道你想让妹妹天天被一群男人服侍吗?”

看着面前一张张和蔼可怜的面孔,何进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不过,他毕竟是被至高权力诱惑着的男人,即使眼前的宦官们长得再和善,表情再委屈,何进也不会因此而动摇。

当着大厅内几十号大大小小的宦官们,何进清了清嗓子,正色对他们说道:

“当今天下,之所以被闹得沸沸扬扬,还不是你们平时插手朝政。弄得天下士人都对你们深为不满的缘故?不是吾对你们苛刻,就凭你们做下的那些个烂事,吾想要帮你们一把,都很难跟士人们开口啊!”

“大将军,咱们做的不对,大将军可以尽管叱骂嘛!咱们还能不改吗?说起来。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彼此的心意,相互间都知道,合作起来也愉快。若是没了咱们,等那些士人上了台,执掌了大权,大将军的日子,只怕也不会舒坦啊?”

张让也知道双方之间关系的症结所在,特地在话语里强调了士人的威胁。他相信。若是何进想要抑制士人的权柄,还是需要自己这些“中官”来冲锋陷阵的。

只是,何进对这样做的利弊分析,已经思考了数月之久。对于士人可能出现的威胁,他自恃掌握了大汉的南军、北军和西园新军,心里早就计划好,等宦官失去权柄以后,立刻发动新一轮的“党锢”。将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士人、党人之流,统统放逐出雒阳。

所以。听了张让的分析,何进只是打了一个哈哈,依然坚定的说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吾也就直说了吧!董卓率领的西凉军,离雒阳是朝发夕至。这个西凉蛮子,若是执意乱来。吾却拦他不住。各位,其实吾对大家也没有恶意。这样吧,只要各位老友离开宫掖,回到自己的家乡安稳度日,吾在此保证。决不让士人们欺辱各位!”

何进的态度极为坚定。见到事已至此,宦官们只得悻悻然的离开大将军府。

“娘.惹.的,没活路了!”

中常侍夏恽有气无力的骂道。

没有人接他的口。何进的态度已经极为鲜明。他就是要赶走宫中的老宦官,好安插上听他话的新人。别的不说,那个出卖了蹇硕的小黄门潘隐,这一次只怕要发达了。

唯一让宦官们略感欣慰的是,何进似乎并不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大将军手中的宝剑挥动的越起劲,反而说明宦官们的身家性命越安全。如果能就这样带着历年以来积攒的巨额家产,返回故乡当个富家翁,对某些聚敛有术的宦官来说,诱惑力还是不小的。

似乎是为了催促十常侍们尽早离开,第二天,大将军就向新天子上了一道奏折,为十常侍和小黄门请求封赏。

其中,十常侍里为首的张让和赵忠,被提名为亭侯,其余的中常侍则得到关内侯的提名。就连那些小黄门,低者大上造,高者大庶长,几乎是人人有份,算是对他们即将离去的一种回报。2

到了这一步,就连原本反对大将军驱逐宦官出宫的何太后,也没了脾气。何太后虽然号称性情强忌,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自从亲眼目睹了蹇硕在朝堂上是如何被逼杀的以后,何太后就对那种血淋淋的杀戮,蒙上了一层忌惮。

当近在咫尺的前将军董卓隔几天上一次表,要求进京杀光宦官,以清君侧时,何太后从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还是恐慌起来。害怕之下,何太后只好同意了大将军的要求,放这些大大小小的宦官出宫,以示对兄长的支持。

从安排在太后宫中的潘隐那里得到消息的何进,心情大好。他在辛辛苦苦的筹谋了那么久之后,终于可以如愿的完全掌握中朝的权柄了!(未完待续……)

ps: ps:1廷尉,为九卿之一。掌刑狱,是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吏。

2汉朝的封爵,除去极为罕见、不属于常态的的王、公两级,共分为二十级。其中大上造为第十六级,大庶长为第十八级,关内侯为第十九级,列侯为最高的第二十级。

列侯最早叫彻侯。后因避汉武帝刘彻的讳,改为通侯,后又改列侯。金印紫绶,有封邑,得食租税,但在封国无治民权。列侯封国大小不等,大者相当于一个县,称侯国;小者为一乡、一亭。因而以其封国食邑的大小封县侯、乡侯、亭侯三等,并以其封地为名号。

最著名的列侯,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汉寿亭侯”关羽了。这个封号中,“汉寿”是地名,是一个“亭”的名字。所谓“汉寿亭侯”,就是有权享用“汉寿亭”这块土地上居民缴纳的赋税的列侯。各位看官千万别将这个“汉寿亭侯”,曲解为“汉”朝的“寿亭侯”了,呵呵。

第47节 汉宫现连环【五】

形势大好!

这就是大将军何进对现状的评价。他甚至开始计划下一步的打算:

——先要摆平董卓这个不听话的棋子,唔,就派听话的皇甫嵩去收容董卓的兵权。

——然后,轮到党人,看看他们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发动第三次“党锢”。

——还有袁绍这个心机沉重的家伙,不能让他继续呆在司隶校尉的位置上了。看哪里有郡国出现了空缺,就将他打发出去当太守。

——最后,是袁隗这个老家伙,在三公的位置上似乎呆的太久了些?

雒阳的局势,随着大将军稳扎稳打的手段,渐渐平息下来。在大将军暗中派人给张让和赵忠传信,暗示二人,以后若有机会,是会让两人重新启用的以后,十常侍的声音,是彻底的安静下来。大将军即将迎来最后的大获全胜!

八月初,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率着亲信小黄门数十人,来到何太后居住的长秋宫,向何太后辞行。

同一时刻,大将军何进也正好亲自到长秋宫求见太后,商量他新写的一份奏章。当然,大将军也有顺便为他的老相识们,送个行什么的意思在内。

何进相信他的这种做法,能够让十常侍一伙宦官们,能够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善意。也能够让他新近提拔的幸进小黄门们,表现出自己是一个不忘本的人,好让整个宦官集团在这场正常的权柄新老交替中,接受权柄变更的事实。

虽然感觉胜券在握,大将军何进的行事依然谨慎。只要一想到历史上那些在关键时刻被人翻盘的例子,大将军就越发觉得,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还是不要给某些人什么想法比较好。

因此,这次入宫,大将军特别带了两位强者充当保镖。宫掖之中,不能让大队军士随意出没。但是,有了这两位强者在身边,大将军何进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感觉非常有保证的。

这两位强者,一位是有“雷神”之称的西园军右校尉淳于琼,另一位则是“天下第一剑客”王越座下,武技最高明的弟子鲍出。两人若是联手,就算蹇硕复生,也绝对奈何不了他们。

除此之外,为了保险,大将军还不顾天气的炎热,在朝服的下边。穿了一件金丝软甲。这件重量不过五斤的金丝软甲,普通的刀剑劈砍上去,根本无法破甲。

这样的好东西,乃是三十年前由尚方技艺最高超的制甲大师,花费五年时间,特地为天子制作的。后来天子刘宏嫌这件宝甲自己排不上用场,赐给了前太尉段颎。段颎死后,此甲几度转手。最终被一名雒阳大商贾进献给大将军何进。

据说,那名商贾购买此甲时。售价高达三百万钱,足以说明此甲堪称一件珍稀的宝物。

最后,在掌握了宫廷卫士的统领权以后,整个汉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将军的控制之下。而大将军府的精锐卫队,虽然没有资格入宫。却在司隶校尉袁绍的带领下,驻守在宫城城门口。只要宫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这支精兵便会立刻发动起来,驰援大将军。

再加上当前负责守卫长秋宫的宦官首领,正是大将军的同乡亲信潘隐。而长秋宫附近的宫掖卫士。也都是大将军的亲信。就算宫中有什么意外发生,大将军何进也不是太担心。

再反观宦官一方。

十常侍里,倒有一大半人不通武技。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高手,主管“尚方监”的小黄门渠穆,武技排名还在潘隐之下。至于张让、赵忠等人,轻身的功夫不错,可要论动刀动枪,只怕连何进都不如。

这样详详细细的说明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大将军何进,绝非后世三国书籍游戏里的那种智力只有五的渣渣。相反的,他对自身的定位非常准确,很明白当前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十常侍倒也不是没有打过诛杀何进,发动宫变,以夺回自家权柄的打算。只不过,当他们想到何进若是死去,以司隶校尉身份掌握了相当军权的竖子袁绍,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定会乘机起兵,大肆诛杀宦官。有这份威胁在身边,没有哪个宦官会傻到主动将脑袋送到袁绍的刀下去。

所以,十常侍们对何进的步步紧逼,既然无力抵抗,也只得乖乖认命。而且,这些堪称老奸巨猾的家伙,绝对相信何进是无法与党人之流亲密无间的。只要他们一伙儿主动退让,没有了共同的对手,何进与党人的翻脸,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等到那时候,何进自然会重新寻求来自宫掖中的支援。只不过他们这些老家伙,未必有几个能够熬到那个时候罢了。不过,能够以一介阉人之身,最终得到一个善终的,有汉以来,当真没有多少。真要是等不到,那只能算是命苦。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的继位,向来就意味着老一辈宦官的隐退。十常侍们能够避开当下的刀口,已经是赚到了。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吧……

能够让宫中手握权柄数十年的宦官们,都接受黯然引退的结局。从这里,便能够看出何进在朝廷权柄争夺中,手段其实不算差。当此大汉多事之秋,能够以相对平和的局势,度过新帝登基的初期,实在是一件大大有利于整个天下的好事。

“哈哈!各位老友,来的挺早啊?”

一看见侍候在长秋宫殿上的宦官们,何进就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何进的心情好,宦官们的心情,可就有些凄凄惨惨切切了。不少宦官的眼圈都是红的,显然是在何太后面前哭过了。

“大将军,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张让一开口,就让何进感觉味道有些不对。前几天张让上门谢罪的时候,语气可没有这么冲。难道是这个老狗想到要离开宫掖,有些愤懑要控制不住了?

真要是这样,何进也不会在意。他之前一直抑制着自己不动用武力,也只是觉得用不着非要那样罢了。如果手中有宦官们想要翻脸的确实证明,何进并不介意,将眼前这些过了气的家伙一举诛杀。这种本方在理的事情,何进可是最喜欢了。

对于一个即将达成掌控天下,一言九鼎的无冕之王来说,从现在开始,何进就必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这不是矫情,而是为了以后治理天下的需要。

历史早有明证,为上者若不能以理服人,下属就敢于歪曲事实,指鹿为马。何进可不想让大汉朝廷的威严,在自己的手中失落。

不过,事实证明,这一次,不在理上的,却是大将军本人。

“大将军,你前几日口口声声说是要保障咱们安享晚年。可是咱在安平的侄子前天来信,说是咱的兄弟被博陵郡守抓了起来,罪名是欠缴秋税!这秋税值几个钱?咱兄弟不过是晚交了两、三天,就要让咱兄弟下狱啦?”

中常侍赵忠愤愤的对何进述说着。何进听得眉头一皱,正觉得奇怪,旁边又有一人接上了口:

“咱侄子也被抓了,说是包庇了通缉罪人……”

“大将军,还有咱儿子,可是被县令当众拷打,连罪名都不用啊!”

一群情绪激动的宦官,七嘴八舌的述说着自己亲属在各个州郡的遭遇。何进越听越不对味,这不是巧合,明明是有人故意在向宦官们寻衅!

——袁绍!一定是这家伙!

何进只要一转脑筋,就猜出了可能在暗中作祟的人。

自从上次有人假传军令给董卓,令西凉军上雒之后,何进私下里调查了很久,已经锁定了两个嫌疑人。可是这一次,多达七、八处州郡的官吏都一齐出手,整治这些宦官的亲属,如此手笔,除了袁绍、袁本初,还有谁能做得出来呢?

——袁绍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他难道就不怕吾问罪与他吗?

何进心里这一思考,脸上就走神了。见何进对着这些问询不说话,宦官们未免有些激动起来。刚才他们还顾忌着嫌疑,不愿走进大将军五步之内。可是现在一激动,有几个宦官就有些不管轻重,挺身向何进所在的地方逼来。

端坐在上的何太后,见双方闹得有些不像话了,眉头一皱,正要命令新任“大长秋”潘隐上前控制住局势。可是,就在此刻,骤变突生!

“尔等不得无礼!”

侍立在何进身后的新晋护卫鲍出,见有宦官逼上前来,当即挺身而出,拦在大将军身前,阻挡住宦官的前进。

被这个变故引回神来的何进,脸色一正,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紧接着又好像腾云驾雾般的飞起,高高在上的将整个大殿都收入眼底,然后……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刻,宫殿中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失。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表情僵硬。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一具无头尸身的飙血上!

权倾天下的汉国大将军何进,陨落!(未完待续……)

ps: ps:何进还是要死,不过,是谁杀了他呢?这个情节,应该算是笔者的原创情节吧?

第48节 汉宫现连环【六】

“大大大……大将军!!”

张让口中的语调,完全发生了变态。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这一刻居然已经身首异处!

“大将军……”

“兄长!!”

“大大大……”

…………

下一刻,所有目击了这一幕的人,不管是什么阵营,一起放声的惊叫起来。其声音之响亮,差点儿将大殿的房梁都震塌了!

被大将军突然身陨,刺激得肾上腺素极度分泌的人们,连因此惊厥晕倒的何太后都顾不上,只想要弄清楚一个问题:

——是谁,杀了大将军?!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的好找。

因为,整个大殿里,只有一个人的刀上,还滴着血。这个人,走路一瘸一拐,正在向宫殿外冲去。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会是他呀?!

这一刻,负责整个长秋宫事物的“大长秋”潘隐,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裂开来了!

杀死大将军何进的,如果是其他人,潘隐绝不会感到奇怪。可是,偏偏这个真正动手的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联想到能做出这件事的人!

杀人者,正是何进近来极为信赖,一直倚为亲随的“雷神”淳于琼!

从满脑子的不可思议中清醒过来的潘隐,在淳于琼一瘸一拐的身影,就要踏出大殿之时,终于开始了流畅的运转。无论这件事将造成什么后果,有一件事必须先要做。那就是:

——擒杀淳于琼!

“抓住他!”

潘隐连一旁晕倒的何太后都没有注意到,口中大喝一声。身形像一只大鹰般,滑过五步,直追淳于琼!

不过,潘隐并不是追在最前面的人。那个比潘隐的动作还要快了一步的人,却是大将军的另外一名护卫,王越之徒——鲍出!

大侠王越弟子众多。单以名声而论,至少有十多位弟子声名在鲍出之上。不过,最终能够被大将军看上的,偏偏就是名声并非太高的鲍出。

从这个方面来说,鲍出的武力当然不用怀疑。而鲍出对大将军的忠心,也绝对无可怀疑。很有可能,鲍出将是王越一系中,第一个仕官达到六百石,圆了大侠王越十数年心愿的那个人。

但是。随着淳于琼卑鄙的背后一刀,鲍出的未来官途,也随之彻底完结!

“淳!于!琼!”

鲍出的牙齿,都快被咬碎了。感觉被深深欺骗的他,对淳于琼这个无耻叛徒的痛恨,完全无法控制。如果淳于琼现在就在鲍出面前的话,一定会被他疯狂的斩成一百八十七块!

但是,淳于琼跑得却比别人预想的都要更快。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时。追在最前边的鲍出,依然与他相距七步以上!

“逆贼休走!”

鲍出口中咆哮着。脚下生风,大步追出大殿。

然后,他就听到了他认为这一生中所经历过的最黑暗、最无耻之事。

“阉竖杀了大将军,快拦住这两个凶手!”

亲手杀了大将军的那个凶手,身上血迹犹存,却居然转眼就对守卫在大殿之外的一队卫士大放阙词。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指认大将军真正的忠心手下为凶手!

被这句话中的无耻气到的鲍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摔了一跤。等他这样慢了一慢,后面的潘隐也已经追上来,与鲍出并驾齐驱。

“什么?大将军出事了?”

对守卫宫掖的卫士来说。刚才听到的话,太过于惊人,就仿佛天空闪过一道晴天霹雳一般。这队卫士的首领,既然能够被大将军特地安置在长秋宫执勤,说明他对大将军的忠心相当有保证。

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卫士首领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动手拿下眼前这几个,敢于在大汉宫掖里动刀动剑的家伙,而是疾步走向大殿,想要看一看大殿内部,好确定大将军的安危。

这个决定,不能说奇怪,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卫士首领冲向大殿的行为,在年轻气盛,还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的鲍出眼中,就产生了天大的误会。这个误会,足以致命。

鲍出毫不客气,正手一刀,就劈向迎面奔来“阻挡”自己的卫士首领!

能够在大汉宫掖里担任卫士的人,最重要的是忠诚可靠,反应快,嘴巴严。至于武技什么的,并不是第一个要被考量的东西。

毕竟,卫士的任务,主要是维持宫掖的安全,又不需要随时上阵杀敌。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汉皇帝居住的地方,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敢于随便乱闯?

真正算起来,这些宫廷卫士需要用到武技的时候,真可谓是少之又少。除去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次,这是自灵帝时期以来,在宫掖内第一次有人动武呢!

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卫士首领,面对鲍出含怒发出的这一刀,连招架的念头都没有升起,就已经被鲍出当场腰斩!

“不要!”

“什么?!”

在潘隐的懊恼声和其余卫士的惊讶声中,几乎被斩成上下两截的卫士首领,被鲍出随后一脚,踢飞到两丈以外。秽物和血污飚洒了一地,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太莽撞啦!

潘隐心里愤恨,却又完全无可奈何。这一刻,他真的感受到,后世网络上所谓的“猪队友”是怎么一回事了。

反观淳于琼,目睹发生的这些变故,心中却是大喜过望。他甘冒奇险,当着何太后与诸宦官的面诛杀大将军,心中本来已经怀着必死的念头。可是瞧着如今的形势发展,自己不但不用死,说不得还能够全身而退呢!

再来看其余的宫掖卫士。虽然他们的首领被大将军安插到卫士之列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月。与部下还没建立什么密切的关系。但是,大汉的皇宫,是何等神圣的地方?哪怕只是宫掖里养的一条狗,卫士们也不能看着这条狗被宫外的人欺负了去!

见到上司死不瞑目的惨象,就算是脾气最好的卫士,也不由得怒发冲冠!

“逆贼!受死吧!”

剩下的九名卫士纷纷拔刀。排成一个小方阵,向鲍出与潘隐两人逼近。而本来已经奔出十步远的淳于琼,见到这个局面,居然又停下脚步,先是甩手向天空中抛出一样事物,然后返身加入到卫士的阵型中,对上了鲍出与潘隐。

见到淳于琼的这种举动,就连潘隐都忍不住在心中大骂淳于琼无耻,刚杀完人。反脸竟然能够装出一幅完全无辜的样子。年轻冲动的鲍出就更加不用说了,目眦欲裂的迎着淳于琼,反手一刀,划过一条粉红色的弧线,直奔淳于琼!

面对这势如烈火的一刀,淳于琼毫不在意,将真气灌注到左手的盾牌中,向上一迎。硬碰硬的接下了鲍出的这一刀。

他这面盾牌,本来是属于卫士首领的。那人被杀之后。淳于琼就随手拾起这面做工精良的轻型盾牌。哪怕对方武艺再高,淳于琼一盾在手,也能全部接下。

当然,鲍出一方,还有一个高手潘隐。与两人正面作战,淳于琼必然不敌。可是。别忘记淳于琼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卫士的职责,本就不是杀敌报国。他们的第一任务,是保护好宫中要人的安全。至于杀敌这件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还是交给执金吾手下的城防军。或者虎贲、羽林那些外宫守卫的为好。

所以,卫士的武艺未必高明,可是一旦结成防御阵型,再加上人手一面的防御神器——盾牌,就算是对上了“万人敌”一级的超级强者,也能够抵挡一二。

潘隐的武技虽然高超,却是属于剑客单人搏杀那一流的。单挑淳于琼,潘隐未必会输。可对上了以整齐的盾阵为特长的宫掖卫士,他还真的没什么破解的高招。就算是军中随便一个“百人斩”军官来了,面对盾阵,都能超过潘隐的表现。

面对有了淳于琼带领的卫士盾阵,鲍出与潘隐连连冲突,不但毫无收获,反而多次差点儿被卫士的反击所伤。特别是鲍出,第一次领教淳于琼名扬西园军的“雷神”电能,当场就大吃了一番苦头,被电麻在场好一会儿。

若不是潘隐竭力照顾他,鲍出又仗着身上的甲胄精良,硬吃下好几记力道不足的刀剑,只怕现在他都变成一个血人了。饶是没有出血,鲍出也觉得身上挨刀处,骨头隐隐作痛,战斗时也开始缩手缩脚起来。

更加让鲍出郁闷到要吐血的,是这些敌人,一边打,一边大叫:

“阉竖杀害大将军了!”

鲍出试图分辨,刚说了一句:

“某不是阉竖……”

立刻,一个嘴快的卫士立刻打断他:

“嘴上无毛,连胡子都没有,还不是阉竖吗?”

这句话一出,鲍出立刻哑口无言。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还没有习惯留胡子,这粗粗的一眼看上去,真就与宦官的长相差不多。

至于身边的潘隐,更是被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卫士,人人都知道潘隐是暂代的“大长秋”,可偏偏他们都是些平常士卒,了解不到那么多的宫廷机密,没哪个人清楚潘隐与大将军之间的隐秘关系。

所以,这些卫士将两人视为杀害大将军的阉竖一党,虽然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未完待续……)

ps: ps:人物——鲍出。

鲍出这个人,《三国演义》中不载,见于《三国志.魏书十八.阎温传》裴松之注引《魏略.勇侠传》。此人“少游侠”,但身逢乱世,虽然有州郡征辟,他却说:“田民不堪冠带。”拒绝了。鲍出最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单人救母。

据《魏略.勇侠传》记载,这位猛男一个人面对数十名“啖人贼”,也就是以人肉为食的悍贼,毫无畏惧,接连砍杀了不下二十人。最终这伙吃人的家伙,居然被鲍出杀怕了,老老实实的将鲍出的母亲放走,还添上一个邻居的老妪。

既然鲍出是京兆新丰人,又“少游侠”,则根据王越的活动年表,两人还是能够对得上号的。所以,鲍出为王越之徒,虽然是笔者的捏造,却也并非完全凭空。

又ps:觉得“淳于琼杀何进”这个桥段还看得过去的书友,点个赞如何?

第49节 杀伐天子殿

再次被扣上“阉竖”帽子的鲍出,终于彻底愤怒了。他仗着脚步灵活,与潘隐错了一下位,避开淳于琼这块硬骨头,对上了那些普通的卫士。

鲍出跟随王越学武数年,学的不是其他师兄弟传习的“腾挪辗转”之流剑客相争之道,而是实打实,以力破力的战阵杀伐之道。他最适合的位置,并非保镖,却是沙场之中的破军之将!

面对眼前乌龟壳一般的盾阵,鲍信一刀拨开几把从缝隙中斩出的刀剑,直接迈开大脚丫,将“战炁”聚集在脚掌上,一脚蹬在一名卫士的盾牌上。

作为一个身高八尺三寸的壮汉,这一脚的力道,怕不下六百斤。被蹬中的卫士武技平平,哪里吃得消这一下,当即“啊”的惊叫一声,飞出一丈多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盾阵出现缺口了!

几个卫士都是配合熟惯了的,见到阵型出现缺口,当即自发的进行调整。然而,始作俑者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卫士们填补空缺呢?

鲍出大吼一声,身体一挤,拼着背上硬挨一刀,冲进了卫士阵型中。然后,他手中钢刀一番狂舞,一口气斩出了十七刀!

这十七刀,将鲍出身边的四名卫士,一下子斩成了二十块以上!刀法中的那份一往无前,就连己方的潘隐,都隐隐有些胆寒!

“千军辟易!”

随着死伤惨重的卫士们惊叫着四散而走,盾阵终于被击破了。淳于琼一刀逼退潘隐,眼睛却盯住了鲍出,颇为赞赏的说道:

“能够以刀势,将‘千军辟易剑法’练到这种程度,果然不愧是王越看重的心腹弟子。鲍交才。你应当是成为沙场上的一员猛将,不应该给人看家护院的。怎么样,有兴趣投到袁太傅门下吗?”

鲍出字交才。因为刚才全力搏杀,他一时间有些脱力,并不说话,只在一旁抓紧时间回气。倒是潘隐一听到“袁太傅”三个字。就像被捏住了喉管一样,尖声叫道:

“袁太傅!今日之事,竟与袁隗有关吗?”

淳于琼“嘿嘿”一笑,一边后退,一边回答道:

“今日之事,与袁太傅无关。不过,明日之事,就是袁太傅要做的了。”

这句话有些隐晦,官场新人鲍出完全听不出意思。但是潘隐这个在宫中当差十多年的老资历。自然明白了淳于琼话语中的意思。

——就是说,大将军死后,雒阳城内的局势,很快会被袁氏所控制?

——袁氏为什么能够控制局势呢?

这几个问题,一下子从潘隐的头脑当中蹦出来,让他一时间都无心追逐淳于琼了。突然,他的心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立刻就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袁绍?袁本初?

就在潘隐心里豁然开朗的时候。从远处的宫墙处,传来了一个洪亮而充满威严的声音:

“尽诛阉竖。为大将军报仇!”

虽然声音的主人,应当还在数百步之外。可是传过来的声音,依然清晰可辨。潘隐在宫中厮混久了,对朝廷的官吏不算熟悉,只听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鲍出天天在大将军府里当差,一听这个声音。却能够立刻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袁司隶?是袁司隶!”

说实话,刚才的变故,都发生在短短片刻的时间当中。饶是潘隐的脑子在人群中算是灵活的,也很难一时间,将这些纷繁的变化捋清楚。

就在司隶校尉袁绍的声音响起后。紧接着响起的,是数百人一致的应和声。然后,有些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大作,由远及近,直扑长秋宫!

搞不清状态的潘隐和鲍出两人,正因为这些目不暇接的变化而迟疑未动,在与淳于琼保持对峙状态。突然,他俩听到后面的大殿里发一声喊,包括宦官和宫女在内的一大群人,裹挟着何太后,从大殿门口急匆匆的跑出来,向四周一哄而散。

这般突然间发生的变化,更是让鲍出、潘隐二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

疑虑重重的鲍出,下意思的问着刚认识的战友。潘隐正要回答“不知道”,一眼却瞥见面前的淳于琼,脸上正露出欣慰的笑容。再一眼看见远处隐隐出现的汉军身上的服饰,潘隐心里,终于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潘隐,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因为,他突然发现,看穿了部分真相之后,己方的处境居然变得更加险恶!

“鲍壮士!此地不宜久留,且跟我来!”

鲍出只见过潘隐一次,并不知道潘隐的身份,此刻听到潘隐叫出自己的姓氏,心下有些惊讶。他看了前方气定神闲的淳于琼一眼,不甘心的说道:

“这叛逆还未死,某不能走!”

潘隐紧张中一跺脚,叫道:

“还想杀他?再过一会儿,等他的同谋到了,就轮到他要杀咱们了!”

鲍出对这话殊为不解,问道:

“同谋?谁是他同谋?”

潘隐一指百步之外出现的一小队汉军,叫道:

“司隶校尉属下的‘中都官徒隶’,看见没有?这些徒隶的长官袁绍,就是他的同谋!”

所谓“中都官”,汉指京师诸官。所谓“徒隶”,汉时专指狱卒。所谓的“中都官徒隶”,就是指来自“中都官狱”的狱卒。

所谓的“中都官狱”,通常专指汉武帝以降的特设‘诏狱‘,即某种直辖于朝廷的司法审判组织。“中都官狱”有权接受起诉文书、奏请立案、传捕、拘禁罪犯和证人,审讯及拟罪上报,包括对部分囚犯的处决。

虽然“中都官狱”和朝内多种审判机构有隶属关系,例如皇帝使者、丞相、御史大夫和廷尉等。但它最直接的领导者,就是司隶校尉。

鲍出知道淳于琼与袁绍的关系极为密切。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风度出众、雍容典雅的袁氏长公子,号称“天下楷模”的袁本初。居然会是眼前这个杀害大将军的瘸子的同谋!

“你走不走?你不走,咱可要走了!”

潘隐与鲍出并不熟悉,也就是听大将军提及过两次而已。若不是看中了鲍出那一身极具冲击力的武技,潘隐才不会与他说那么多话呢!

眼见时间流逝了不少,潘隐决定,这个愣小子如果还不识好歹。自己就不再理会他,直接走人。

“你若够聪明,就赶快逃走。我不追你。”

对心思简单讲义气,战斗起来悍不畏死的鲍出,淳于琼心中还是有几分欣赏的。如今袁绍既然已经带兵入宫,大事也就定了。对眼前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淳于琼也没有一定要杀人灭口的想法。

甚至就连那些轻言目睹了他暗杀大将军何进的宦官们,淳于琼都没有将他们统统杀人灭口的打算。事到如今,这些宦官的死活。已经变得不重要。对淳于琼乃至于袁绍来说,真正必须杀死灭口的,只有一个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呢?

——不可说,不可说……

诡异的心情在鲍出的心中滋生。听到叛逆淳于琼神色轻松的说出这样的话,又见潘隐不再犹豫,转身离去,鲍出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

好在鲍出虽然搞不清楚状态,却还明白“随主流”的做法。叫了一声“等等某家”。他终究还是舍弃了淳于琼,对着潘隐逃离的方向追去。

周边没有了敌人。即使是以行事“坚毅果决”著称的淳于琼,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刚才完成的壮举,可是将要改变整个大汉未来的大手笔。无论是什么人,当他明白自己的行为将会造成多么大的后果时,不可能不会紧张。只是有的人将这份紧张表现出来。有的人却能将这份紧张藏在心里而已。

脚步声逼近,一个龙行虎步、器宇轩昂,全副武装的将军,来到淳于琼身边,激动的问道:

“成了?”

“成了。”

“好样的!仲简!二十年的血债。终于可以让这些奸佞们偿还了!”

说话间,来将的眉眼里,都充斥着笑意。不过,他终于还是将这份激动强行忍了下来,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对淳于琼说道:

“仲简辛苦了!大将军遗体何在?”

淳于琼用手指了指长秋宫大殿,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深沉的疲惫:

“我就不过去了。”

“好!仲简去休息吧!一切有吾!”

“拜托了,本初。”

对袁绍略拱了拱手,淳于琼一瘸一拐的向皇宫外走去。当空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居然让烈日也显露出一丝疲惫,一丝无奈。

兴奋的司隶校尉袁绍,并没有回头看好友疲惫的身形,只是吩咐两名亲随,好好服侍淳于琼。他现在的心思,完全被前边的大殿给占据了。

一行人小跑着进入了长秋宫。刚才还“贵客”盈门的大殿内,已经空无一人。不,不对,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这个“人”,或者说曾经的“人”,自然就是不幸身首异处的“前”大将军何进了!

走到大将军何进的人头前,袁绍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话:

“何遂高,走好……”(未完待续……)

ps: ps:关于袁绍,后世几乎所有人的观点,都认为他是“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无能之辈。然而,笔者读完《三国志》,看过一些有深度的三国论文,却发现这位失败的士人领袖,的确是个能力出众的强人。就连魏武帝曹,也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乖乖地在袁绍的麾下当小弟。

只可惜,这位事实上的“汉末第一人”,最后的结局是被小弟曹爆掉了。而曹也正是在打倒了袁绍这位隐藏的**oos之后,才顺理成章的继承了袁绍“天下最强者”的头衔,晋级成为“三国第一人”。

所以,以笔者的评价标准来说,不是袁绍不强大,而是曹更有才。这样的评价,庶几可以宽慰这位差点儿建立起袁氏王朝的一代雄才。

第50节 筹谋幕府间

看到这里,各位想必已经猜出来,连日来发生的所有这一切,都是袁绍在暗中的策划!

袁绍与宦官之间,矛盾极大。

袁绍的岳父李膺,便是死于宦官之手。袁绍本人,也因为宦官发起的“党锢之祸”,不得不先借母丧守孝六年,又潜居于京师十余年,不敢出仕。

可以说,若不是当年的“黄巾之乱”所带来的压力,让灵帝不得不废弃坚持十多年的党锢政策,袁绍的仕途,可就被宦官们给毁了!

所以,对袁绍来说,宦官就是他心中最大的死敌。在守孝六年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的在简陋的孝棚中暗暗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想办法铲除宦官,以报当年“辛亥政变”之仇!

这里的“辛亥政变”,可不是后世人尽皆知的“辛亥革命”。它指的是168年九月辛亥日(九月初七),宦官得知了大将军窦武联络士人,准备诛杀宦官的计划,因而连夜歃血共盟,所发动的政变。

在这场政变中,宦官们与皇帝的乳母赵娆一起,蒙骗年幼的灵帝,格杀亲近士人的宦官山冰等,抢夺印、玺、符、节,胁迫尚书假传诏令,劫持窦太后,追捕窦武、陈蕃等。

年过八旬的陈蕃闻讯,率太尉府僚及太学生数十人拔刀剑冲入承明门,到尚书门因寡不敌众被擒,当日遇害。

大将军窦武驰入步兵营,起兵对抗阉竖。当时的大汉名将、护匈奴中郎将张奂,此前率军出征,此刻刚回到京师,尚未了解局势。宦官等人假传诏令,骗过了他。张奂误以为窦氏叛乱。遂与少府周靖率五营士与王甫所率领的千余虎贲军、羽林军一起进攻窦武。

窦武被重重围困,无奈自杀;他的宗亲宾客姻属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等人皆被族灭;虎贲中郎将刘淑、尚书魏朗等也被诬陷而被迫自杀;窦太后被软禁在南宫;李膺等再次被罢官,并禁锢终生。

随后,宦官诱使年幼的汉灵帝下令,使得名士李膺、杜密、翟超、刘儒、荀翌、范滂、虞放等百余人,被下狱处死。在各地陆续被逮捕、杀死、流徙、囚禁的士人达到六、七百名。

是为第二次“党锢之祸”。

为了铲除宦官。袁绍在潜居雒阳之时,借助何顒、张邈、许攸、伍孚等好友,暗中谋划如何营救党人,打击宦官之事。后来,他与潜逃北地鲜卑的名士张俭联系上,又通过张俭的关系,认识了当时在冀州已经小有名气的“贤良师”张角。

在一系列的试探以后,袁绍摸清了张角的打算,觉得这是一个铲除宦官的好机会。随后。他开始隐蔽的利用自身的财富和在党人中的关系,暗中支援“太平道”在各地的发展壮大。

“太平道”有了身为党人领袖的袁绍,在经济上的大力支持,又乘着天下灾祸不断的年景,这才犹如星火燎原之势,得以在大汉八州发展蔓延起来。

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在内,袁绍对“太平道”高层的打算和动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就连“太平道”最初举事时“八州并举。齐会京师”的总体战略,都有许攸的参谋策划在内。

等到太平道将起事的准备大致完成之后。袁绍这才果断的斩断与“太平道”的关系,在表面上进行了严格的避嫌。这样一来,“太平道”的举事,成了固然最好,他可以以幕后功臣的身份,参与到新朝廷的事物当中去。就算“太平道”事败。也不至于牵连到袁绍本人身上。

不过,袁绍也没有料到,黄巾起义一经发动,宦官们居然能就如此迅速的废弃“党锢”政策,大量启用党人来对抗黄巾军。面对朝廷国策的变化。袁绍一时间难以把握,只好先顺应大流,以袁氏嫡子的身份出仕朝廷,一举当上了虎贲中郎将。

伴随着“大汉第一将”皇甫嵩如同秋风扫落叶那般,轻轻松松的将各地黄巾军一一清除,袁绍的这次诛除宦官行动,算是失败了。不过,他能够借着这次天下大变,携十多年里培养出来的威望,一举成为天下瞩目的官场新锐,也算是略有所得。

在随后的数年里,袁绍一边升官,一边依然在暗中筹划种种诛杀宦官的密谋。去年冀州刺史王芬的企图失败后,袁绍发现,光凭党人自身的实力,已经不太可能达成这一目标。在经过周详的考虑之后,他决定,借助新晋大将军何进的势力,来对付宦官。

何进本身出身寒门,依靠宦官起家。这等“卑鄙”【地位卑微,见识浅陋】人物,本来是不可能入得了以风骨和气节著称的党人之眼。但是,有袁绍在暗中策划,其余的党人也想要一举诛除阉竖,不得不同意“利用何进”的复仇方针。

于是,在袁绍这个党人魁首的安排下,不少著名的党人,纷纷接受了大将军何进的征辟,进入大将军的幕府任职。随后,在何进面对汉灵帝的打压时,袁绍又亲自登门拜访,与大将军正式结盟。

当然,出身四世三公袁氏,本身又被目为天下士人楷模的袁绍,是不会真的将出身寒门的何进放在眼里。在袁绍的计划中,何进本人作为外戚,也是要被士人消灭的对象。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大将军与阉竖们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这样,以袁绍为首的党人和士人们,就可以踏着那些国家蠹虫的尸骨,轻松的登上朝堂,掌控大汉至高的权柄,将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大汉帝国,从不断衰亡的过程中解救出来!

在达成这个终极目标的过程中,袁绍一直在为大将军何进尽心尽力的效劳。近来的局势演化,袁绍只在暗中出手过两次,就让整个局面,成功的向着他想要达成的方向前进。

第一次出手,袁绍拜托深为大将军倚重的何顒,假造了命令董卓进军雒阳的大将军令。这次出手,直接让宦官们被大将军逼到了绝路上。除了与何进拼个你死我活,就是被活活的从宫掖中被赶出来。无论是那一条路,阉竖们的权柄,都是保不住的。

第二次出手,袁绍假传大将军的意图,让周边各州郡的长官,大张旗鼓的对宦官们的亲属出手。这样一来,阉竖们就会因为州郡地方上的这些敌意动作,产生何进将要对他们斩尽杀绝的想法。

袁绍虽然对宦官们极为痛恨,可是对这些阉竖们的狡诈程度,却从来不敢低估。在他的预计中,宦官们一旦被迫下定决心想要对付何进,何进是很难躲过这一劫的。

只是,袁绍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阉竖的忍耐能力,居然强到令他发指的地步。被袁绍暗中摆了两道的宦官们,看起来像是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偏偏这些阉竖,居然还能够逆来顺受,在何进面前俯首帖耳,通过无条件的退让,以期待未来东山再起。

料想不到阉竖们竟然隐忍至此的袁绍,面对大将军何进即将在朝堂斗争中大获全胜的局面,不得不冒险启用了最后一招杀手锏。这一招杀手锏,当然就是通过在大将军身边相当长时间的听用,已经得到了何进足够信任的“雷神”淳于琼。

何进知道淳于琼与袁绍是至交好友。不过,他却不知道,淳于琼与袁绍的关系,可比他眼中还要密切十倍。区区一个“屠家子”何进,怎么可能真正让淳于琼效命?

党锢之祸中,淳于琼被宦官们捕购,是袁绍想法子藏匿了他。后来淳于琼被张角的“落雷”妖术击伤,若没有袁绍为他求医问药,尽心竭力的治疗,淳于琼的身体也早就废掉了。

有着这些因果关系,作为一个讲究气节的党人,袁绍只要一句话,淳于琼便愿意为其赴汤蹈火,虽陨身而不悔。在“振兴大汉”的天下大义之下,何进所给予的那点儿个人恩惠,不过区区尔……

而淳于琼这一招暗牌一出,就意味着袁绍与何进、阉竖两方之间,将再无转寰的余地。淳于琼一刀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然,能够成为袁绍的终极杀手锏,其中的布置,自是极为完善。在许攸提出的这份设计里,袁绍将带领部下的中都官徒隶,以担忧大将军安全的理由,守卫在宫城门口。

一旦淳于琼击杀何进得手,就应该立刻发出讯号,通知袁绍。然后,袁绍就可以打着为大将军报仇的旗号,冲进宫城,乘机将所有的阉竖统统杀光!

在这个设计中,可能会有些小问题。

比如,何进与宦官们会面的长秋宫,与拱门之间的距离有数里之遥。淳于琼得手之后,如何能第一时间通知袁绍呢?

再比如,宫城的城墙,又高又厚。袁绍如何能第一时间突破宫门的守卫,追杀阉竖们,不给他们以反击的机会呢?

还有,在杀入宫城以后,如何让天下人都认为,是宦官杀死大将军何进的,以便保存己方的名望,好在将来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朝廷,执掌天下权柄呢?

对于这些问题,以智谋出名的何顒,与许攸二人研究良久,一一进行了解决。(未完待续……)

第51节 当朝有太傅

何顒既然被人称为“奔走之友”,自然是知交遍天下。他有一位老朋友,精通从春秋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墨门秘技”,可以制作一种极为醒目的信号箭。

淳于琼若想让数里地之外的袁绍看到信号,只要将特制的信号箭用力抛上半空,就可以在空中形成一朵醒目的彩云。而一看到彩云的颜色,袁绍就可以知道行动进行得顺不顺利,从而采取相应的指挥行动。

以宫城的宫墙防御力,想要硬攻,那是绝无可能的。所以,何顒让袁绍去找兄弟袁术。

袁术虽然与袁绍关系不睦,却只是纯粹出于嫉妒,并没有多少坏心。只要袁绍肯以天下楷模的身份,低身下气的恳求袁术一番,袁术必然会答应动用他在宫掖卫士里的影响力,将投靠了袁绍的几名豪杰,安排在事发之日守卫宫门。

袁术的反应,果然与何顒料想的一样。当他发现,可以乘机将一直压在头上的兄长袁绍,反过来压下一头时,袁术非常痛快的运用他担任“虎贲中郎将”所结下的人脉关系,将从属于袁绍的两名西园军军侯,临时安插到宫掖卫士中,负责守卫宫门。

如此一来,原本不可能在短时间被攻克的坚固宫门,就这样不攻自破了。

对于第三个问题,何顒表示,这件事情想要瞒过天下人,光凭袁绍和党人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所以,袁绍必须再去求人。

所幸的是,袁绍将要求助的那个人,是一定会帮助袁绍掩盖事实真相的。因此,这个问题,大可以丢给“那个人”去处理。己方就不用心那么多了。

至于那个人是谁呢?

那可不是袁绍的外人呢。

这。就是以袁绍为首的党人,精心策划的“连环计”。此计环环相扣,将朝中各方的反应算的极为准确。只要在关键的地方略施小力,就能够让朝中最强有力的几方势力,相互消折,最后让党人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如今。何顒所预料的事情,一件件的发生了。何进那表情平静、面带微笑的头颅,就滚落在袁绍的面前。袁绍心中欣喜,双眼忍不住滚滚落泪。他一把捧起何进的头颅,不顾血污,将其抱在怀里,小声的说道:

“大将军,吾送你回家!”

说完,袁绍转过身来。对着手下的上百名中都官徒隶大声的宣布:

“阉竖不轨,暗中藏刃,刺杀大将军,罪当万死!吾已命人通知吴匡、张璋二位司马,带兵前来,诛除国家元凶。尔等可随吾护卫大将军遗体,交还大将军家人!”

能被袁绍带来参与此事的部下,可靠度当然没有问题。这些刚刚才得知当朝大将军被阉竖刺杀消息的徒隶。虽然心中惊惶的紧,可是在袁绍的鼓舞下。还是强打精神,簇拥在袁绍周围。

袁绍出了空无一人的长秋宫大殿,迎面正好有一群兵卒闯将进来。为首的几员武将,除了何进的亲信部曲将吴匡、张璋之外,袁绍还意外的看见了兄弟袁术。

“主公!”

“不!”

吴匡和张璋老远就看见袁绍怀中小心捧着的人头,反复扫过几眼。确定了人头的真实身份,立刻扑倒在袁绍面前,双手托着何进的人头,涕泪交加的痛哭起来。后面跟随着的数百精兵,此时也整齐的归附在地。多有泣不成声者。

袁绍手下的徒隶,见到这副场景,也纷纷随之跪伏。一时间,场中还站立着的,就只有袁氏两兄弟。只不过,众人的跪伏方向,尽是朝着袁绍,仿佛在跪拜的是他。而袁术就感觉自己不过是一个旁观的路人,在此刻显得越发的无足轻重,不由得脸都气黄了。

“哭什么哭!是个汉子的,就随吾去杀光那些阉棍!在这里哭,能把大将军哭活吗?”

被袁术突如其来的爆发,吴匡和张璋立刻停止了哭泣。吴匡抽泣的说道:

“中郎将说的是。老张,你去送大将军回幕府。其他人,都跟俺去为大将军报仇!”

“这才对嘛!我袁术虽然没什么才能,也愿意随各位,一起去杀光那些阉棍!”

要说在场人物里,与这次的事情最无关的,就是虎贲中郎将袁术了。这位本来是在宫城边的一处同僚家里喝酒,一发现大汉宫掖的天空中升起意义不明的彩色云团,他就将酒爵一丢,跑到户外看热闹。

正巧,吴匡和张璋得到袁绍的通知,说是阉竖铤而走险,趁大将军拜访何太后的时候,伏杀了大将军。两人急急忙忙的带兵赶到大将军进宫的地方,被袁术看见。一听说出现了“大将军被杀”这么大的热闹,向来喜欢出风头的袁术立刻骑上自己的战马,一路跟随着进了宫城。

袁术当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这么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除了天生爱凑热闹之外,也因为大将军被杀之事实在太重要了。如果能抢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的始末原委弄清楚,也能方便袁氏家族对此事的决策。

再说了,连袁绍这个“婢生子”都卷入了这件大事,他袁术若是不去,岂不是将来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要被袁绍给压过一头?

至于风险问题,有吴匡、张璋这几百、数千的精甲在,还有袁绍这个司隶校尉属下的一千多徒隶,没有兵权的阉棍们,拿什么来反击他们?

顺便说一句,袁术在加入吴匡、张璋的队伍之时,已经让自己的贴身侍从,骑上快马,直奔太傅府,向叔父袁隗报信去了。

在袁术的提醒下,张璋从袁绍的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大将军何进的首级,撕上的丝绸小衣,将这个珍贵的首级细细的包好,这才带着几十名亲信,一路悲戚着向大将军府奔去。至于何进的尸身。当然也被十多个大将军府的私兵一路托着,运回到该去的地方。

袁术跟着吴匡,兵刃在手,向着宫中杀气腾腾的闯去。临走时,袁术还不忘多看了袁绍一眼,低声说了一句:

“快去见见叔父!”

在袁术的心里。已经将袁绍这几天突然求自己帮忙的事情,与大将军被杀之事联系上了关系。虽然不知道内幕如何,袁术一样能够肯定,那个“婢生子”一定在其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他固然对袁绍颇有怨念,却也明白袁绍是袁氏最重视的嫡子之一。这个“婢生子”若是惹下什么泼天大祸,整个袁氏家族,是一定会被他给牵连到的。如果有某一件袁绍惹出来的祸事,是连袁绍自己都无法解决的,普天之下。那就只有叔父袁隗,才能帮助袁绍化解危险。

听到袁术的提醒,袁绍很开心的对着袁术笑了笑,却被袁术立刻还以一个后脑勺。不过,袁绍对此并不在意。虽然每次见面,袁术都要对着袁绍冷嘲热讽几句才肯干休。可是这次遇到如此重要的大事,袁术的立场还是相当坚定的与袁绍站到一边。

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匆匆走出宫门。袁绍前进的方向,正是刚才袁术所说的太傅府。其实。就算没有袁术的那句话,袁绍也必然会去寻找袁隗。因为叔父袁隗便是在何顒的判断中,可以帮助袁绍一伙,钉死杀害大将军凶手为阉竖的唯一之人。

太傅袁隗,这个人在后世的三国迷里,也是属于那种路人甲的角色。人们对他最深的印象。大约就是《三国演义》里,由于袁绍、袁术起兵讨伐董卓,结果被董卓满门抄斩泄愤的那位。

但是,实际情形却是,这位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朝廷大佬。在整个大汉官僚体系中的影响力,甚至还在大将军何进之上!

袁绍身为党人公推的魁首,宦官们对他多有猜忌。据说中常侍赵忠曾经半公开的对一群小黄门中黄门说过:“袁本初坐作声价,不应呼召而养死士,不知此儿欲何所为乎?”权倾朝野的宦官居然这样看待袁绍,袁绍却依然称得上是官运亨通。

为什么?

——他的叔父是袁隗。

袁术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历任官职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反倒是他呼朋唤友、眠花宿柳,以至于好勇斗狠的名声在雒阳城内广为流传。这样一个乏善可呈的人,却能够在十多年里一直步步高升,直做到“虎贲中郎将”这种只略微低于九卿的大官。

为什么?

——他的叔父是袁隗。

还有袁基,这位的能力毫不出众,性子也软弱。朝中重臣评价到他时,只能用“身长俊朗,温文尔雅”来形容,相当于后世“你是个老实人”的说法。但是,这位堪称庸庸碌碌的角色,一按部就班的一路升迁,现在已经升到了九卿之一的“太仆”。

为什么?

——他的父亲是袁隗。

数月前,大将军何进诛杀蹇硕一役中,以大将军未经允许,就披甲带剑上朝为理由,出面阻止何进一行人的尚书卢植,为什么最后放弃了阻拦?

——因为袁隗的一句话。

一月前,前将军董卓为什么会突然打着大将军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向雒阳进军?

——因为袁绍假冒了袁隗的书信,要求董卓这么做。

事到如今,大将军身死,其部属正在大肆追杀宫廷里的宦官。整个朝廷将要面临一片狼藉的局面。谁有能力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完毕,让朝廷重新恢复正常呢?

——只有太傅袁隗!(未完待续……)

ps: ps:多谢“风飘衣”书友的打赏!

第52节 内廷见尚书

在完成了自己“连环计”的实施以后,袁绍出宫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请教叔父袁隗。

但是,袁绍并没有在太傅府见到袁隗。因为,太傅袁隗一得到袁术派出的心腹侍从通报,立刻就从府中出门,极为罕见的骑上马背,带着一票能召集到的手下,直奔袁术所说的那处宫门。于是,袁绍与袁隗两叔侄,成功的在半路上汇合了。

一看见叔父,袁绍就能感受到叔父眼中透露出来的凛冽目光。被这样的目光一刺,袁绍心里就忍不住重重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向和气的叔父,眼中放出这样的光芒。

“说吧!怎么回事?”

袁隗将袁绍带到路旁树荫下,屏退左右,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严厉的询问袁绍。

在叔父面前,袁绍不必\不能\不敢撒谎,快速的将整个事件策划过程,简单的介绍了一通。袁隗听完他的讲解,眼睛半闭起来,从牙根里幽幽的冒出一句:

“做得好大事啊……”

“叔父这样说,侄儿惶恐……”

“你惶恐?你会惶恐?能够做出这样的大事,你还会惶恐?”

就算是向来以镇定自若著称的太傅袁隗,这一刻也是大为光火。

“朝廷权位最高的大将军,你……说杀就杀了?”

尽管满肚皮的怒火,袁隗在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依然将声音压制到极低,深怕被旁人听到。

“你知不知道,目前的大汉,需要的是什么?是稳定,是修养生息!”

袁隗有满肚子的话语想要倾述。但是。一想到向来被当成袁氏骄傲的这个侄子,居然处心积虑的给他闯出如此巨大的祸端,现任太傅的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

“当前的局势,如何处置,还要叔父多费心啊!”

面对叔父的怒火。袁绍虽然有些心悸,脸上却毫不显示心虚之意。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袁隗也不是一个放不下的人。他强行回复了心情,表面上平心静气的说道:

“如今之计,是想法子杀光宦官,控制住太后的嘴。还有……”

说到这里,袁隗突然住嘴不提。他瞪了一眼袁绍,犹有余怒的呵斥道:

“还不去发动西园军,围攻宫城。尽诛宦官呢!还在这里等着别人揭穿你吗?”

得到了袁隗的明确指示,袁绍并不立刻行动,而是深施了一礼,恭谨的问道:

“那叔父现在意欲何往?”

“意欲何往?”

袁隗眯起眼睛,冷冷的说道:

“去尚书台,找卢子干!”

卢子干,大名卢植,是刘备和公孙瓒等人的老师。他曾经在中平元年【184年】黄巾之乱时。被朝廷拜为北中郎将,统兵征讨冀州黄巾军张角部。后来。由于宦官左丰在汉灵帝刘宏面前进献谗言,卢植被下狱押解回京。

幸好皇甫嵩在剿灭冀州黄巾以后,上表为卢植请功,卢植这才得脱牢狱之灾,并在汝南袁氏的暗中相助下,一举翻身成为尚书令。

从秩比二千石的北中郎将到秩千石的尚书令。表面上看,卢植的官位下降了不少。其实,单以在朝政中的作用来比较,二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尚书本是九卿之一的“少府”管理的机构之一,与尚方同列。自汉成帝时。开始朝着皇帝直辖办公机构演化。到了汉光武帝刘秀时期,他鉴于西汉末年大权旁落于贵戚大臣,所以竭力把权力集中于君主,凡机密之事全部交给尚书,以此制约三公。

虽然尚书令不过是秩千石的禄位,却是位卑权重的典型。尚书令领导的尚书台,是中朝最重要的机构。尚书台权力极重,既出诏令,又出政令;朝臣选举,由尚书台主管;还拥有纠察、举劾、典案百官之权;参预国家重大政事的谋议、决策,对朝政有着重大影响。

卢植能够在这个要紧的位置上一干四、五年,其才干是毋庸置疑的。更兼此人性情刚直,却又在上次被宦官诬陷下狱以后,学到了基本的自保技巧,做事有原则却不过火。

如此一来,凭借着卢植自身在朝野中的巨大声望,无论是宦官当政,还是大将军当政,都对此人甚为倚重。

当天,卢植正像往常一样,按时到达尚书台,处理天下的各种繁杂事务。

话说尚书台虽然选址在皇宫中,毕竟不能像宦官那样,在宫中可以避嫌。所以,尚书台所在的位置,就显得比较偏远,紧靠着一座宫门旁的墙根。

这个位置,既有利于与外朝联系,接收大汉各地的奏折、上表,又可以最好的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唯一的不利之处,就是此处地势低卑,夏天酷热,冬天严寒,办公条件算不上舒适。

卢植接连处理了一个时辰的朝中公事,感到手腕有些发麻,正准备休息一下,吃些寒瓜【西瓜别称】解解暑。这时,从宫中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面对两位不速之客,卢植虽然身为尚书令,也不可不客客气气的。这两位来客,却是十常侍中的张让和段珪。他们手持诏令,急匆匆的找到卢植,开口就是催促:

“卢尚书,这是天子诏令,赶快起草诏书,咱们被天子催的急呢!”

“是啊,请起草吧!”

张让和段珪一边说着催促的话,一边亲自动手,一个为卢植磨墨,一个为卢植铺纸。这份殷勤的架势,让平时与两人打过不少交道的卢植,感觉很不对劲。

不过,起草天子诏令,让天子的意图变成朝廷的正式公文,本来就是尚书的分内工作。卢植狐疑的接过张让手中的诏令,仔细一看,立刻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份诏令,居然是任命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

樊陵表字德云,是大汉安帝、顺帝时期的《易》学大师、著名隐士樊英先生之孙。与先祖樊英不同,樊陵却颇为热衷于仕途,先后担任过“京兆尹”、“永乐少府”等高官,皆有政绩。

特别是担任京兆尹期间,樊陵在京兆阳陵县修建了泾河渠,惠及数万当地百姓,也让士人们多有赞誉。这条渠被后人称为“樊公渠”。名士蔡邕在看到这个工程后,写下了《樊惠渠歌》,以示欣赏。

当然,樊陵后来干了一件事情,让他在士人中的声誉下降了不少。那就是:从天子刘宏和宦官的手里花钱买官,代替了曹父亲曹嵩担任了太尉一职。只可惜,这个花费一千万钱买来的官儿,仅仅当了一个月,便因为天灾而被罢免。

许相的出身更是不凡,乃是汝南平舆许氏一族。祖父许敬,父亲许训,还有他自己,都担任过“三公”。因“月旦评”而驰名的许劭、许靖兄弟,也是许相的同族。

不过,许相和他父亲,都是以“谄事宦官”以得以成为“三公”,并且封侯的,在士人中的风评甚差。就连同族的许劭等人,也由于许相在政治上紧密的依靠在宦官一方,半公开的对其表示不屑。

樊陵、许相二人,是朝臣中态度比较倾向于宦官一方的。当前的司隶校尉是袁绍,河南尹是王允,都是对宦官持敌视态度的。如果袁绍和王允的位置上,被成功撤换成樊陵、许相二人,那当今朝廷几方势力的实力对比,将立即发生巨大的变更!

对于如此重大的人事变更,尚书令卢植自然要仔细查探,确定意思无误,的确是天子的诏令,才敢于动笔写成诏书。不管一旁的张让、段珪二人如何催促,卢植依然仔仔细细的将诏令看了一遍,连一个字都没有漏过。

“这份诏书,不能写。”

看完诏令,卢植一抬手,将这块诏板递回张让的手中,幽幽的回应了一句。

“什么?”

“卢植,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抗旨吗?”

张让和段珪的反应,全在卢植意料之中。听到两人的威胁,卢植一本正经的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对两人说道:

“张常侍,段常侍,二位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二位不知道,由于天子年幼,现在是由大将军暂理朝政吗?天子但有诏令,若无大将军副署,皆为乱命。二位常侍且找找这块诏板上,哪里是大将军的副署?”

卢植这番话,显然是有礼有节。

本来嘛,大将军就有“录尚书台”的职能,称得上是尚书台的直接上司。而且何太后在月前也明确下诏,宣布大将军有临时“监国”的权力。

如今在大将军未曾表态的情形下,就凭两个过了气的宦官,也想要让天子诏令通过?

那朝廷的法度,岂不是形同虚设了?

张让、段珪二人都是政坛的老手,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当前的局势紧急,两人一时紧张,把这回事给忘了。下意识间,他们还是按照汉灵帝在世时的老规矩来办事。那时候,只要有灵帝的诏令,谁还管大将军是谁?

这一刻,两位曾经权倾朝野的中常侍,表情完全可以用“气急败坏”四个字来形容!(未完待续……)

第53节 常侍非束手

“大将军?大将军还能副署吗?他都已经死了!!”

段珪性子有些急躁,被卢植一提到大将军何进,心中的那些新仇旧怨就按捺不住。这个死屠夫,居然被敌人潜伏到身边还不知道!他自己死了不打紧,还要坑着大家一起死,恶不恶心?!

“什么?你说什么?”

卢植的脸上,露出极度愕然的表情。大将军若是身死,可是足以引发整个朝廷重新洗牌的大消息!即使养气功夫修炼到大儒境界的卢植,乍一听到这个重磅消息,也不能掩饰自己心中的惊讶。

“阿珪!”

张让愤怒的斥责着段珪。段珪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让事情变得不可把握,乖乖的退到张让身后,就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张让转过脸来,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可是在得知了部分真相的卢植眼中,这副笑脸,这么看都像是假的。

“卢尚书,事情是这样……”

“张常侍,你先告诉本官,大将军死于何人之手?”

卢植不理会张让的掩饰,单刀直入的问道。张让见到卢植脸上坚定的态度,长叹一声,知道大将军的死,已经瞒不过去了。

朝中的官吏,有哪个不知道,当前与大将军争夺权柄最起劲的,就是十常侍一伙人?卢植这声问法,已经隐隐的将杀害大将军的凶手,默认为十常侍一伙。却见卢植一边发问,一边身形暴退三步,一转手,居然从一张大柜子里,抽出了一支长戟和一面盾牌!

卢植虽然是当世大儒,却绝非文弱书生。单看他能够教出勇武过人的公孙瓒和刘备。就可以确认卢植的武技必然不凡。

大汉宫掖之中,是不能随便兵持戈的。卢植这些武器,还是一个负责守卫尚书台的郎官用作备用的。盾戟在手,卢植两眼一瞪,立刻流露出一派杀伐果断的大将气概,使张让和段珪二人心中猛然一惊!

“卢尚书。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很显然,张让的话语没有发挥任何效果。卢植手持盾戟,口中厉声大喝道:

“快说,大将军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卢尚书,你这个样子,咱说了,你会相信否?”

“你若说是你等谋害了大将军,吾当然相信了!”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张让也没了脾气。很显然。卢植的思路是正常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张让都会以为,何进的死,是某一位中常侍暗中布置的。

“卢尚书,事情不是你想的样子。稍安勿躁,咱这就去请一位能被你信得过的贵人,来解释大将军之死。”

张让说罢,对后面的段珪一使眼色。段珪会意,提着常服一溜小跑的冲了出去。此刻。整个尚书台都变得默无声息。有识趣的小吏,听到“大将军身死”这样的大事件,早已悄悄的开起溜来。其余人等,一见到有人带头,立刻有学有样的四面散去。

毕竟,这种血淋淋的朝中大事。哥们这样的几百石小吏参活不起,是不是?

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只要能保住这条小命,这次朝廷的大动荡过后,说不定就能捡到些空出来的位置,将自己的官俸升上一级。是不是?

就这样,张让摊开手,表示并无恶意,与当着他的面,开始披甲的卢植,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卢植披甲完毕,冷冷的看着张让,正要说话,却听得屋外一阵脚步响。卢植精通兵法,深知大敌当前,决不能被困在屋内,于是抢上前几步,从张让身边冲出屋门。当他来到庭院中,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这是一个女人。

毫无疑问,还是一个大美女。

哪怕是在衣衫不整,鬓钗散乱的情形下,她的媚态,也依然足以打动世上绝大多数人的内心。

卢植一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与刚听见大将军被杀时一样。然后,卢植下意识的对这位美女行了一礼,口中蹦出几个字来:

“太后,这是何故?”

原来,这位美女,正是大汉当前的天子生母,何太后!【想歪的自己面壁罚站去!】

何太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

时间向前推进半个时辰,当潘隐和鲍出二人,自恃武力,又基于义愤,狂追杀害大将军何进的凶手淳于琼,一直到出了大殿以后,长秋宫内那帮惊讶的宦官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

“淳于琼怎么会突然刺杀大将军呢?”

一个吃惊的宦官这样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得了。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宦官多疑的本色,首先决定了他们所采取的基本态度。

这时,几个宦官涌到大殿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局面,突然像是又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一齐再次退入大殿中。

“怎么了?怎么了?”

其他宦官见到这种反应,急忙讯问他们。

“知道淳于恶贼对卫士们说了什么吗?”

一个擅长模仿别人神态的宦官,惟妙惟肖的学着淳于琼的样子,粗着声音说道:

“阉竖杀了大将军,快拦住这两个凶手!”

在听到同伴对淳于琼声音的模仿之后,饶是在场的宦官们,都是在宫中厮混多年,算得上在酱缸里打过滚,从里到外都黑透了的人,依然承受不了淳于琼的这番倒打一耙。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宦官们,纷纷破口大骂淳于琼的无耻与卑鄙!

“这么看来,整件事情是有预谋的啦?”

十常侍里的张让和赵忠,算是心态最为冷静的两位。两人骂了淳于琼几句,首先开始思索对方这番作态,内含什么阴谋。张让不愧是十常侍之首,眉头一蹙,立刻领悟过其中的味道:

“不对,淳于琼只是一枚棋子,就凭这家伙,还没资格挑起这样大的事端!”

被张让一提醒,赵忠立刻也反应过来:

“能够让淳于琼乖乖听话的,只有……”

“袁绍!”

张让口中这两个字,被咬牙切齿的喊出来。其他的宦官,随之也纷纷反应过来。

——刺杀大将军的阴谋,只有袁绍这家伙,才可能策划出如此骇人的手笔。

“然后,袁绍这个恶贼,再想办法将刺杀大将军的罪名,扣在咱们的脑袋上。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动京师兵马,前来剿杀咱们!”

几个脑筋灵动的宦官,单单凭借着眼前的几点儿蛛丝马迹,就将袁绍的图谋和计划,推测得大致不错。只可惜,事后知道得再详细,也不可能挽回事情的发生。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有个中黄门六神无主的问道。

“是啊!怎么办?”

在场中保持着最镇静状态的张让,强行冷静下来,分析目前的情况。

“如今的局势,是袁绍这孽畜,诬陷咱们动手杀害了大将军。可是,偏偏咱们在场的人,都无法否认这一诬陷!”

这个事实,无疑使张让感到极为悲愤。他用堪比窦娥1的冤屈语气,对着其他宦官抱怨:

“无论是内朝还是外朝,只怕一听到大将军之死,都会相信是咱们动的手!”

“可是,咱们这次是真的没动手啊!”

有宦官不甘心的抱怨着。

“你却去说,看那些外臣信否?”

张让没有好声色的反问一句。事实上,最让他感到无法接受的,就在这一点上。

“不!还有人可以为咱们证明冤屈!”

赵忠突然说道,回头向后望去。其余宦官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发现了晕厥在地的何太后!(未完待续……)

ps: ps:1窦娥:是关汉卿的杂剧《窦娥冤》的主人公。《窦娥冤》写一个孤苦无依的妇女窦娥,遭受无辜陷害,反被受贿的贪官判处死刑。窦娥的冤情无处伸张,愤怒得指天骂地:“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这般控诉,堪称中国古代含冤之人的最强音。

第54节 太傅显老谋

“对,对!还有太后可以为咱们作证!”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涌到何太后身边,七手八脚的将何太后扶起来进行急救。待何太后一醒过来,宦官们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将眼前的局势简要的提了一遍。这番话,只听得何太后心头生毛:

“天杀的淳于琼!天杀的袁绍!天杀的党人!”

何太后愤怒的发出厉声诅咒。只是,她骂得再凶,也更改不了一个事实:

——大将军何进,已死!

纵然地位崇高,何太后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没有兄长大将军在外朝掌控权柄,何太后便不过是宫掖中的一个无助寡妇!

发泄了一会儿,何太后的心情略微平静。她虽然号称“性强忌”,可是面对这样复杂纷乱的局面,也觉得无从是好。何太后强行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悲伤和惶恐,看着眼前熟悉的宦官们,怀着希望问道:

“哀家方寸已乱。各位大伴,现在该怎么做?”

随着何太后的问话,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了张让、赵忠二人身上。

十常侍之间,也许有所不合,也许有时候会相互倾碾。可在这等要命的关键时刻,大家依然毫不犹豫的期望张让、赵忠这两个首领,能够提出一个可行的应对之道。

赵忠沉吟了一下,说道:

“咱若是袁绍那贼子,在得知大将军已经逝去后,定然要抓紧时间,带兵入宫,好将目睹了这一幕的知情人杀死灭口。其他人得知了袁逆的举动,只会以为他是在为大将军复仇,绝计不会想到。这是袁逆在杀人灭口……”

听到这里,何太后很是不满的说道:

“难道,袁逆还敢来灭哀家的口不成?”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就让何太后心里觉得,自己是说了一句傻话。果然。一个嘴快的小黄门宦官接口道:

“袁逆既然敢谋害大将军,那……”

“多嘴!”

此人的话没说完,张让已经一个巴掌打下去,将这个嘴快的家伙打断了。不过,何太后这时,倒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袁绍既然敢暗杀大将军,自然就已经不将何太后的身份放在眼里了!

“殿下,以当今之计,咱们可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啊!”

张让打完了人。回头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任谁也很难将他与刚才那个恶狠狠打人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张老快说!”

发现自己生死攸关,何太后的语气极为客气,就连对张让的称呼,也从“老张”,变成了“张老”。

“大将军是故去了。可是殿边,还有天子陛下在,还有另外一个兄长在啊?”

张让的话语一出口。何太后也反应过来。

“对!对!哀家立刻去找辩儿,立刻去找二兄【何苗】……”

车骑将军何苗。是何太后同母异父的兄弟。他虽然不如大将军何进那样权倾朝野,却也在大将军的默许下,掌握了京中相当的兵权。如果何苗能够及时出面,弹压袁绍的叛乱,则未必不能重新把握住雒阳的局面。

“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兵分二路。去找天子和陈留王,然后请天子下达诏令,任命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许少府为河南尹,再让车骑将军尽起部下士卒。保护天子和太后,平定袁逆的叛乱!”

张让不愧是十常侍之首,面对如此险恶的危局,依然能够快速的想出反击之道。他能在朝野当中纵横睥睨二十年,非是无因。

他在话语中提到的车骑将军,是何进的弟弟何苗。至于陈留王,便是当今天子的弟弟——皇子协的封国号。将皇子协抢先一步带在身边,那袁绍一方就不能把皇子协当做善后的傀儡,毫无顾忌的对年幼的天子痛下杀手,以免大汉一下子没有了皇位继承人。

于是,这些宦官簇拥着何太后与一群亲信宫女,在袁绍的徒隶来到之前,离开了长秋宫。这伙人先是到天子寝宫,让天子发下诏令,由张让和段珪先行一步,来找尚书卢植写诏书。至于宦官的大部队,则一边召集可靠的中官和卫士,一边保护着天子、何太后与陈留王,向尚书台的所在进发。

按照张让等人的计划,他们准备一拿到任命诏书,立刻出宫投奔车骑将军府,让车骑将军何苗出面招拢大将军的旧部,将真实情形说清楚。想来有何太后作证,何苗是会相信的。

只是,张让也未曾料到,尚书卢植居然在关键时刻,看出了己方的破绽,拒绝书写诏书。不但如此,卢植一听到大将军被害的消息,竟然立刻还全副武装起来,怕是坚信宦官将大将军杀害的观点。

不过,随着何太后的出面,宦官们的希望再次出现。别人的话不可信,大将军妹妹的话,卢植总不至于有什么疑问吧?

“卢尚书,哀家兄长大将军之死,的确是淳于琼那个逆贼干的!这是哀家亲眼所见,绝无半点儿虚假!哀家知道爱卿秉性忠良、正直敢言,当能在明白真相之后,助哀家平定袁绍那个逆贼所策划的乱事吧?”

何太后态度诚恳,话语真挚,让卢植感觉不像是假话。但是,他依然难以相信,与大将军结盟多时,双方关系正处于蜜月期的袁绍,居然会突然刺杀大将军?

——这件事情,委实让人难以相信。

如果何太后指控的是别人,卢植说不得立刻就相信了。但是,袁绍除了党人魁首的身份以外,还有另外一层让人棘手的身份。那就是——袁氏嫡子,袁氏下一代中最有力的族长继承人!

对上党人,卢植并不会含糊。他是士人大儒不假,可士人也不全是喜欢沽名钓誉的党人。

但是,只要一想想汝南袁氏在“四世三公”的任职时间里,所积累起的庞大人脉,卢植心中,就有一种无力感。如果严格的算起来,就连卢植本人,都可以算是汝南袁氏的外围成员。

卢植与汝南袁氏的关系是这样来的:

卢植的老师是大儒马融。马融的女儿马伦,嫁给了汝南袁氏现任族长袁隗为妻。如此一来,卢植在平时与袁隗见了面,按照大汉的礼法,需要对袁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师兄。

因为有马伦的这层关系在,卢植这些年以来,还是颇受袁隗关照的。若非如此,卢植在中平元年被宦官诬陷下狱之后,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重新被任命为尚书令。由于双方有这种渊源,卢植向来以兄礼事袁隗。而袁隗发一句话,卢植也不好不听。

只是,如果袁绍真的做出了“谋杀大将军”的事情,以卢植的秉性,他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又当如何应对?

就在卢植决心未定的时候,从卢植的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召唤:

“子干!”

听到这个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卢植大吃一惊,猛然回头。果然,在身后出现的,正是太傅袁隗!

尚书台的位置,设置在攻城内一处靠近城门的所在。何太后一伙来自宫掖内部,袁隗则是从宫外来。两群人一里一外,正好将卢植夹在中间。

就在卢植转身的那一刻,袁隗也看见被宦官们簇拥在中间的何太后。他的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意识到原本打算完全否认袁绍谋刺大将军的做法,已经行不通。只是,袁隗是何等老辣的人物,就在转眼之间,他的对策已经做出了彻底的修改。

——既然已经无法瞒过卢子干,那就先下手为强,直接动手!(未完待续……)

第55节 阉党鸣挽歌【上】

于是,就在下一刻,袁隗挺拔的身影停止前进,大手一挥,对身边的侍从下令道:

“阉竖挟持太后,意图祸乱朝政,杀!”

“诺!”

有袁隗的这声命令,在后边早已经跃跃欲试的侍从,立刻一拥而上,对着缺乏思想准备的宦官一伙,发起了决然的攻击!

“太傅!你……”

看到袁隗的行为,向来以忠君爱国自诩的卢植,愤怒的转过身体,用手中的长戟一指袁隗。然而,他的问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袁隗喝道:

“子干,袁氏上下六十余口,性命尽在你一念之间!尔等不可对卢尚书出手!”

袁隗的这两句话,分别对卢植和手下所说。果然如同他的预料,卢植听到“袁氏上下六十余口”云云,当即迟疑起来,不曾出手。而杀上去的袁氏侍从们,也从卢植旁边顺利的冲过,对宦官一伙,发动了果决的进攻!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侍从,身材高大,体型魁梧,一看便知道是难得的猛将,乃是袁绍听到袁隗要入宫找卢植商议后,强行留在袁隗身边的勇士,如今官拜大汉西园军军侯。

这两名西园军军侯,先是在夺取宫城的战斗中,事先由袁术安排进宫掖卫士的队伍里。当袁绍发动密谋时,两人在宫门内突然出手,轻轻松松的斩杀了临时同僚二十余人,顺利接引袁绍的大军入宫。能够承担如此关键的任务,可见袁绍对此二人的信重。

此刻,面对猝不及防的宦官和卫士,这两员威武大汉,挥动两柄“战炁”四溢的大刀,犹如虎入羊群。左冲右突,普一交手,便斩杀了三名持盾卫士和六名持械宦官!

——好高明的武技!

不但宦官一方的武士这样想道,就连袁隗的亲随们,也大吃了一惊。这些在雒阳城内厮混多年的卫士和随从,也许手头上的功夫有些拿不出手。可是他们的眼神。绝对是经历过无数天下豪杰的。他们只是看见二将身上升起的“战炁”,就在心中做出了大致不离的判断:

——这两位被袁绍笼络的西园军军侯,在军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他们竟然可能是“万人敌”一级的超级猛将!

——如此猛将,一下子又有两个,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蹦出来的?

就在宦官和卫士们一片鬼哭狼嚎中,两位准“万人敌”一级的猛将,已经轻轻松松的杀到何太后面前。

那何太后毕竟是一介女流。虽然已经经历过一些血腥,却哪里受得了眼前这种尸横遍地,残肢断臂满天飞的可怕景象?

只见她“啊”了一声,在半个时辰内,第二次由于惊吓而昏迷过去。

“休得伤了太后!”

就在何太后被眼前的血腥场景,吓得再次晕厥的当儿,宦官和卢植、袁隗三方,一齐发出了同样的声音。那两位猛将却也知道轻重。暂时停手,将何太后护住。等到何太后被两人交由同伴扶起以后。他们这才再次向前冲杀。

得到两位猛将之助,此战变得再无悬念。丢了何太后的宦官们虽然心有不甘,却在两口长刀的威逼下,无奈的快速向后退走,以保留自己的性命。而袁隗此次进宫,由于时间仓促。所带的人手并不多,也不欲追击。在抢下关键人物何太后的控制权后,袁隗暂时心满意足的示意手下停手。

“袁太傅,此事你要如何收场!”

在见识了那两位被称为“颜军侯”和“文军侯”的超强猛将出手之后,本来对自己武技颇为自信的卢植。也明白自己出不出手,并不能改变此战的最终结果。而他出手的唯一后果,便是将自家的性命丢在颜、文两位军侯的手中。

但是,卢植向来性情刚直,见何太后被袁隗一方控制住,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开口质问太傅袁隗。

卢植与袁隗关系非同一般,袁隗也没有将其杀人灭口的打算,少不得将己方的筹谋向其透露一二,以便得到卢植的配合。只要卢植对宫中的变故保持沉默,袁隗便有能力将所有的责任,都成功的推到阉竖们一伙儿的头上去。

“阉竖因为大将军步步紧逼,要将他们尽数驱赶离宫,故铤而走险,趁大将军觐见太后之时,将其刺杀。小侄袁绍偶然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通知大将军部曲吴匡、张璋,众人与小侄袁术皆感阉竖此事大逆不道,愤而攻入宫城,要尽诛祸首!”

“哼!”

见袁隗将故事编的环环相扣,丝丝在理,卢植忍不住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袁隗对此并不计较,继续说道:

“阉竖既杀大将军,固知罪孽深重,便公然挟持太后,呃,以及天子,并矫诏任命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意图重演二十一年前的‘辛亥之变’!”

编到这里,袁隗看了卢植一眼,见卢植把耳朵都竖起来了,心中大定,接着说道:

“万赖卢尚书看出诏令不妥,质问阉竖。阉竖技穷,以武力胁迫,却被卢尚书反戈一击,夺下太后。阉竖见事不谐矣,仓皇退却。”

听了袁隗的彻词,卢植心中稍安,又问道:

“下一步师兄又当如何?”

“当然是乘机诛杀樊陵、许相二贼,将阉竖之恶公之于朝野,举天下士人之力,尽诛宦官了!”

袁隗的下一步,在狠辣中不失稳重。

试想一下,若是天下的士人都参与了诛除宦官的行动,那在事后,就算有人能证明是袁氏刺杀了大将军,这些亲手参与了行动的士人,也会为了自保,全力否认这个事实。如此轻易的就将天下人拨弄于股掌之上,这般才能,卢植是自叹不如。

“为兄知道子干不惯于这些琐事。这样吧,子干好好的照顾好太后,其余事项,就由为兄来做。”

面对袁隗的分派,卢植既不愿背着良心,又不愿与他翻脸,只好装作不知道一般,护卫在何太后身边。这样的话,一旦有人问起宫中乱事,卢植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他为了保护太后,责任重大,无暇顾及余事。

当然,卢植只是负责守候在何太后身边。至于何太后为何在短期之内迟迟不能醒来,自然有袁隗派出心腹的姬妾“照料”此事。

然后,袁隗指示几个随从,熟门熟路的找出笔墨纸砚,龙飞凤舞的起草了两份诏书,又用从被杀的何太后亲信宫女身上,搜出来的太后玉玺盖章。紧接着,袁隗立刻将这两份伪造的诏书,派可靠的家人送往袁绍那边。

卢植知道,有了这两份诏书,身为司隶校尉的袁绍,就能够理直气壮的调兵诛杀樊陵、许相两位朝廷重臣。他既为两人的生死感到惋惜,又担心以后青史上的留名,虽然心中打算置之度外,还是忍不住问道:

“尽诛宦官如此巨大的罪名,天子年长以后,必然不会放过。师兄,打算如何应付?”

其实,卢植这句话的意思,根本与“尽诛宦官”无关。宦官是天子家奴,死上几个无伤大雅。卢植话语里正真问的问题是:

——怎么妥善处置“何太后”这个“大麻烦”?

面对卢植这个略显冒失的问题,袁隗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说起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本初已经传讯,让前将军火速上雒了。”

这个回答,无疑很是玄妙,甚至有些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然而卢植居然听懂了。于是,两人不再交谈。袁隗在这一刻,甚至有闲心去夸奖一下,在刚才战斗中表现极为凶悍的颜、文二将。

一提到汉末乃至三国时期,能够拥有如此傲人武力的颜、文二将,诸位看官想必已经猜出来了。此二人不会是别人,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河北名将:

——颜良,文丑。

这二位世之猛将,当年在董卓指挥的广宗之战时,由于不幸与张狂统帅的天平军对上,结果一个被典韦所伤,一个则败于臧霸、乐进、周仓等人的群殴。没等皇甫嵩大军北上,颜良和文丑就不得不回家养伤去了。

如此一来,颜良和文丑二人在这场波及全国的“黄巾之乱”中,自然没能捞到足够的功勋,也没能从朝廷那儿得到让人满意的封赏。反而是与两人齐名的张颌、高览,趁皇甫嵩击破冀州黄巾时,斩获不少,最后都得到朝廷千石一级的官位。

不过,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两人在与“万人敌”一级强者交手后,又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验,在武学一道上大有长进。

待到伤愈之后,颜良和文丑二人,居然双双晋级“万人敌”,比之还徘徊在“千人破”巅峰的张颌、高览,却又领先了一步。

如果两人只是普通的下层武人,哪怕武技再高,也未必能够入得了当今名士的眼孔。不过,无论是“扶柳颜氏”,还是“乐成文氏”,都算是一郡中比较知名的大族——哪怕仅仅是郡内知名,好歹也算是士人,而非寒门。

袁氏的势力遍及天下,消息之灵便,尚在天子和宦官之上。袁绍作为党人魁首,在前任冀州刺史王芬的相助下,对冀州的豪杰更是了如指掌。当汉灵帝下令组建西园新军的时候,被任命为“中军校尉”的袁绍,立即向颜良、文丑二人发出征辟令。

由此一来,颜良、文丑两人一下子从白身,晋升为大汉中央军的军侯。(未完待续……)

ps: ps:多谢书友“风飘衣”的打赏。

第56节 阉党鸣挽歌【下】

虽然在俸禄上,军侯不过秩六百石,比起张合、高览的千石级别来低了不止一级。可身为中央军的一员,又得到了汝南袁氏这种超级世家的接纳,颜良、文丑二人未来的前途,比起在地方担任武职的张颌、高览,却要高出不止一截!

另一方面,袁绍对颜良、文丑二人也极为看重,将两人当作了自己的底牌。在“天下楷模袁本初”的王霸之气面前,身为“万人敌”的颜良、文丑,也不由得乖乖的俯首帖耳,第一次见面,就拜了袁绍为主公。

两人对袁绍的吩咐,那当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因为袁绍吩咐两人在西园军中必须隐忍,颜良、文丑居然就忍着击败蹇硕、一举闻名于天下的诱惑,冷眼看着武技远远不如的那些个“猛将”,在眼前打来打去。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能够在身为当今权柄最大的几个人之一的袁太傅面前一展本领,从而得到这位朝廷大佬的赏识,以后还愁没有官升吗?

袁隗虽然在夸奖颜良、文丑二人,让二将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其实心思早就已经飘到了宫外。

——本初对樊陵、许相的诛杀,是否顺利?

——公路领着大将军的部曲,现在已经杀到哪里了?

——车骑将军听到宫中变乱的的消息,又会作何反应?

这些问题在太傅袁隗的脑子里,不断的盘旋。别看他在卢植面前显得一切都在把握的样子,其实宫廷政变这种事情,往往都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想到这里,他和气的对颜良说道:

“颜军侯。认识吾侄儿袁公路吗?”

颜良受宠若惊的答道:

“某随司隶校尉,见过虎贲中郎将几次。”

“那好,现下有一个危险的差事,不知颜军侯敢不敢接下?”

“太傅这般说话,折煞下官了!太傅但有所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颜良这般说话,袁隗满意的笑了。

“吾有一副便笺,要交给公路。只是公路现在随大将军部曲,深入宫中,难以寻找。所以……”

“太傅放心,颜某就算找遍宫掖,也当将太傅的文书交给虎贲将军!”

“好!”

袁隗高兴的一击手掌,指着一名亲随对颜良说道:

“他熟悉宫中的路径。等会你就同他一道,入宫去找公路那孩子。切记。不可恋战,将便笺送到,就是大功!”

“诺!”

吩咐完毕,袁隗随手在尚书台里,提笔写了一张纸条折好,交给颜良。颜良行事干脆,行了一个军礼,便带着几名随从离开尚书台。

一路上。颜良一行人,不断见到宫中出现尸首和血迹。整个大汉最神圣的天子居所。如今已经变成了官军和阉竖们相互拼死战斗,纷乱行凶之地!

寻找袁术的行动,比颜良想象中要容易得多。路上遇到的区区几名敌人,完全不是“万人敌”强者的对手。颜良这一路上最大的难题,也就是袁术到底在哪儿的问题,在遇上一群官兵以后。也随之迎刃而解。

虎贲将军袁术随着吴匡等人,在宫掖中冲杀了一阵后,终于找来了属于自己部下的虎贲军。有了数百精锐士卒在手,袁术就不再与吴匡一道行动,而是分兵逐屋搜索。见到宦官就当场斩杀。

颜良在宫中没找多久,就遇上了袁术部下的虎贲军。这些虎贲军对袁隗的亲随颇为熟悉,一见到他们,就认出了那人,紧接着便毕恭毕敬的将一行人请到袁术面前。

虽然身处厮杀的第一线,袁术的神情却颇为轻松。当属下正杀气腾腾的满大街诛杀宦官时,他们的上司却在宫殿里,饶有兴趣的逐一评价着宫中的摆设。颜良见到在京师里大名鼎鼎的袁术时,他正将一件青铜酒爵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身边还有一堆的大大小小物件。

“少爷,这是老爷的信笺。”

袁隗的亲随问颜良讨过便笺,巴巴的送到袁术面前。袁术闻言,丢下手中的青铜爵,接过便笺一看,上边只有六个小字:

——诱吴匡诛车骑!

袁术一眼看完,想了一想,笑道:

“有趣,有趣!”

便将纸条撕碎,向一处水沟里一丢。接着,袁术对那亲随笑道:

“叔父的意思,吾已经知道了。你回去禀报叔父,就说请叔父静候佳音。”

亲随诺诺连声,拉了颜良就走。颜良还以为这次找到袁术,可以和这位“雒阳气侠第一”的袁氏嫡子说上两句话,混个脸熟。谁知道这位大少爷居然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将他打发了。

被人如此冷遇,颜良的心里,自然就多了这么一句评价:

——虎贲不如司隶多矣!

等颜良再次穿过多处宫殿,回到尚书台,袁隗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两名小吏留在原地值守。颜良问起目前局势的发展,很快了解到,随着司隶校尉袁绍找来部分心腹西园军加入战斗,原本在天子的名义下,被拉入宦官阵营的一部分宫掖卫士,终于抵挡不住,崩溃了。

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阉竖们知道局势难以挽回,果断的抛下皇宫重地,集结了最后的一批忠心士卒,杀出宫门,向雒阳城外逃跑。

这样一来,原本局限于宫城里的战斗,在此刻猛然扩大到整个雒阳城。大将军部曲、虎贲军、中都官徒隶,再加上部分西园军,人数超过六千的精兵,声势浩大,对整个雒阳城内的阉竖,进行了全面的收捕追杀。

杀红了眼的士卒们,但凡看见路上的行人有面白无须的,就一拥而上,乱刀砍死。还有宦官们在京城的家属,也遭到了鱼池之殃。一批倾向于宦官一党的朝廷重臣,同样难逃一劫。樊陵在大路上。被袁绍的亲信吏士乱刀砍死;正宴请宾客的许相,也被一拥而入的袁氏家兵乱箭射杀。其余无辜被卷入的朝臣,各有各的死法,不一而足……

由于这等混乱血腥局面,整个雒阳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蜂巢,充满了各种令人不安的声响。所有年岁长一些的雒阳居民。都知道,又是一次类似于二十余年前“辛亥之乱”的大政变,发生了……

哭声,惨叫声,火起……这些阻碍,都没能挡住张让等人簇拥着天子和陈留王逃跑。

由于有袁术、吴匡从西宫进攻,袁绍、曹从东宫进攻,无奈之下,张让只得从复道。也就是楼阁间架空的通道上,逃往北宫。然后,一行人再从北宫出城,直奔雒阳城北的北邙山丘。袁绍、袁术等人力有未逮,根本无法完全堵住宦官们的出逃线路,只得将留在宫掖中的阉竖们拿来出气。

不过,张让一行人常年深居内宫,端的可以说是养尊处优。他们轮流背着天子和陈留王。一口气逃到北邙山脚下的小孟津渡口附近,实在是逃不动了。只得停下来休息一阵。

张让喘息了一阵,开始计点人数。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在尚书台被颜良、文丑

突击,当场被杀。孙璋、韩悝、张恭几人在突围的过程中,陆续被杀。到如今,依旧还聚拢在幼年天子身边的。就只有张让、段珪、毕岚等寥寥数人。1

见到身边这样一幅凄凄惨惨的模样,又遥望远处的雒阳城内点点火起,张让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完了!大汉这下真的完了!”

万分感触之下,张让牵着幼年天子刘辩的手。哭着说道。幼年天子懂事不多,开口问道:

“张常侍,母后常说有朕在,大汉就在。你为什么却说大汉要完了?”

张让抹了一把涕泪,哽咽着答道:

“陛下虽然是大汉的天子,却只是一个人。若没有足够的羽翼和爪牙,怎么去应对那些贪婪的朝臣,奸猾的士人?对天子来说,最值得信赖的就是我等常侍,其次便是妻族和母家的外戚。可是如今……”

说到这里,张让又扫过一眼空荡荡的周边,即使以他这几十年的宦官生涯,也忍不住再次痛哭起来。一边的毕岚稍微镇静些,接过张让的话头,说道:

“陛下如今母族的大将军被诛杀,是失去了宫廷以外的臂助。咱们十常侍死亡殆尽,是没了宫廷内的手足。陛下现在,就像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斩断的人,还被蒙住了眼睛和耳朵。如果朝中的士人想要对陛下做些什么,陛下可就连一点儿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天子刘辩对十常侍都不是太熟悉。他最为熟悉的,是母舅何进与母亲何太后。听到了张让、毕岚等人的这番话,他只是半信半疑。

但是,目前这种又累又饿,一个亲信都不在身边的情形,已经足以让只有十四岁的无助天子极为惊恐了。再加上张让等人的这番肺腑之言,刘辩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有九岁的陈留王刘协,被这些大人的哭声感染,索性一发大哭起来。

此情此景,不知道汉光武帝在地下看到了,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日头接近黄昏。幽咽的哭声传出老远,依然隐隐可闻。这一缕缕时断时续的哭声,终于为天子一行人,招来了追兵。

追兵不多,只有四、五个人,又善于潜行伏击。结果,当眼尖的毕岚发现这些追兵时,他们已经潜行到距离天子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了!

“有贼!”

宦官们惊呼。

“阉竖休走!竟敢挟持天子!罪当族诛!”

为首的追捕者大声呵斥着,一马当先,左手盾,右手剑,直扑宦官们!

张让一伙到现在还剩下七、八人,都是善走有勇力的宦官。只是,他们经历了长达一天的厮杀奔逃,到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十成战斗力只能剩下一、两成。而追捕者固然也跑了老远,体力到底完胜对方。所以,双方一经交手。追捕者就斩杀了三名宦官,占据了场面上的绝对优势!

“不要惊扰了圣驾!”

见到追捕者完全压倒了己方,心中彻底绝望的张让,在这一刻身躯迸发出最后的力量。只见他霍然挺身而出,就像平时在朝堂上那样,大声的斥责追捕者。这份突然散发出的官威。让追捕者大大的吃了一惊,暂停了攻势。

“咱认识你。你是王允手下的中部掾,是叫……闵贡,对吧?”

张让能够在汉宫里呼风唤雨几十年,当然有着过人之处。他只是与这个小吏有过一面之缘,居然在几个月后,还记得此人。追捕者没想到张让居然能够认出自己,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呵呵”冷笑道:

“怎么,你这阉狗,难不成想拉关系?”

“笑话!区区一个河南中部掾,也配与咱拉关系?换成河南尹王老儿,倒还有几分资格。罢了,与你这等小人物,也无甚说头。直接告诉你,咱这是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可咱放不下天子和陈留王啊!”

大声的吼叫,让张让的胸口隐隐作痛。他略停了一停。接着满腔悲愤的叫道:

“小子,今天算你走运,咱就将天子和陈留王托付给你了!你给咱小心仔细些,若是伤了天子和陈留王一根头发,咱十常侍哥儿几个,在地下也饶不得你!记着。保护好天子还宫,够你封一个列侯了!”

张让的这番话,让河南中部掾闵贡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一旁的段珪和毕岚,却对张让的话一听就懂。段珪和毕岚相互间交流了几个眼神。立刻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此时,此地,此景,已经没有常侍们选择的余地了……

张让、段珪和毕岚三个人很有默契的正了正身上的衣冠,排成一排,对着天子和陈留王拜倒在地,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三人向前几步,来到了北邙山脚下的滚滚黄河边,对着年幼天子最后高呼了一声:

“臣等死矣,陛下自爱!”

然后,三人整齐的向前尽力一跃,跳入了被大量泥沙染成黄色的河水之中。一个浪花翻过来,曾经在大汉朝堂上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一代大权阉,就此消失不见,彻底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其余的宦官见首领如此做派,纷纷有学有样,大礼参见天子后,一个个投河而死。这番景象,让闵贡等敌人,也是感触良多。

——都说宦官误国,可死到临头,他们却能依然对天子忠心不二!(未完待续……)

ps: ps:1关于十常侍的名单,有多种说法,一说实为十二人。笔者以为反正他们是龙套,故随便选取一种十人名单。有识者勿喷,欢迎在书评中指正。

又ps:关于宦官的忠心度,怎么说呢,由于他们对皇帝的高度人身依附,其忠心度比起一般的朝臣来说,只怕是高出不少。都说宦官如何贪婪,如何鱼肉百姓。其实反过来看,大臣中做得比宦官还要出格的,只怕为数也不少。

文官之所以讨厌宦官的真实原因,关键还在于宦官只有对皇帝个人的忠诚,碍着了文官们独揽朝廷大权吧。

另附上一首《阉党颂》,算是对宦官退场的调笑吧!

是谁写下了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司马迁)

是谁改良了造纸术,传承了人类文明?(蔡伦)

是谁伏边定远,为大唐平定西南蛮夷?(杨思勖)

是谁持国政,挽唐廷于既倒?(鱼朝恩)

是谁拓边西北,经略幽燕?(童贯)

是谁扬帆远航,扬国威于万里之外?(郑和)

是谁只手擎天,压制祸国殃民的东林党?(魏忠贤)

是阉党!是阉党!

第57节 贰臣动干戈【上】

雒阳城内的烽火渐渐熄灭。朝廷大军对宦官的疯狂收捕行动,也暂时告一段落。疯狂完毕,摆在暗中纵此事的朝中重臣眼前,最重视的事情,就是如何收拾这副烂摊子。

当然,对掌握了权柄的人们来说,在这场变乱中死了多少人都没关系。其中最关键的事情,还是要想办法将骂名转移到别人头上,以保证自己声望的清白。

太傅袁隗的做法,尽显其釜底抽薪的老辣谋算。他在自家的书房,铺开一副布帛,大笔一挥,用刚劲有力的楷书写道:

——八月,戊辰,进入长乐宫,白太后,请尽诛诸常侍。中常侍张让、段珪相谓曰:“大将军称疾,不临丧,不送葬,今欻入省,此意何为?窦氏事竟复起邪?”使潜听,具闻其语。乃率其党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闼入,伏省户下,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阁。

——让等诘进曰:“天下愦愦,亦非独我曹罪也。先帝尝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今乃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太甚乎!”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德殿前。让、珪等为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板,疑之,曰:“请大将军出共议。”中黄门以进头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

——进部曲将吴匡、张璋在外,闻进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门闭。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匡共斫攻之,中黄门持兵守阁。会日暮,术因烧南宫青琐门。欲以胁出让等。让等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因将太后、少帝及陈留王,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尚书卢植执戈于阁道窗下,仰数段珪;珪惧,乃释太后,太后投阁,得免。

——绍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吴匡等素怨苗不与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即车骑也,吏士能为报仇乎?”皆流涕曰:“愿致死!”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旻攻杀苗,弃其尸于苑中。

将一张三尺见方的布帛写的满满当当,袁隗这才搁笔,检视了一遍文稿,满意的对书房中唯一的客人笑道:

“来看看,写的如何?”

那客人不是别人,却是本朝的兰台令史。

按照前汉法度。编撰史料的官员,本是太史令。不过。在光武帝中兴大汉以后,太史令不再撰史,而是专掌天时、星历,岁终奏新年历,国祭、丧、娶奏良日及时节禁忌。若有瑞应、灾异之类,则负责记录。

如此一来。撰史的任务,便落到了其他朝廷官吏的手中。自从汉明帝时,天子任命大学者班固为兰台令史,撰写《汉书》开始,兰台令史便成为史官的别称。而兰台令史撰写好的史书。则被妥善的保管在大汉南宫的东观。

上任兰台令史因为阿附宦官,在两个月前被罢免。这位新任兰台令史,却是袁氏的故吏。在自己的恩主面前,兰台令史当然要极力夸赞袁太傅字迹雄浑,文笔老辣,实乃不可多得的一份好文章啦。

“有了太傅的这篇好文章,可就省了下官老大的事情啦!”

兰台令史也是眉眼通挑的人,自然知道现在这种局面,恩主既然找到自己,自己就该老老实实的做些什么事情。

“老夫毕竟不是史官。你再看看,昨日之事,还能再加上些什么?”

袁隗这话,明里是让兰台令史挑错,暗里却是让兰台令史这就将史稿给定下来,以免后来又有反复。兰台令史虽然是袁氏的故吏,可毕竟身为史官,从“董狐直笔”开始,一脉相承数千年的史官直笔精神,还没有完全磨灭。他不敢违背袁隗的意图,却并不妨碍故意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些其他的细节。

“那下官可就僭越了!”

太史令向袁隗告了罪,提笔在布帛的后面,用清瘦刚峻的字体加了一句:

——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诸宦者,无少长皆杀之,凡二千馀人,或有无须而误死者。

见到兰台令史不轻不重的加上这么一句,袁隗知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其实,大前天发生的朝廷政变,完全是出乎袁隗的预料之外。对于大将军与十常侍的权柄争端,袁隗冷眼旁观,时刻准备着关键时刻插上一手,以获取最大的利益。但是,贵为袁氏家主的袁隗,绝对没有料到,袁绍居然胆大妄为到那等地步!

这场乱事所造成的杀戮之重,大大震撼了满朝的文武百官。可以说,表面上大家对宦官被诛杀一空,并不发表意见,其实心里堤,却是铺天盖地。

如果袁隗不是作为当事者一方,只怕在他的心里,也会骂上这么一句:

——如此杀戮宫廷,实在是胆大妄为!皇帝的威严何存?汉家威仪可能依旧?

不过,事情是袁绍惹出来的,袁术也深深的陷入到这次宫廷政变当中去。袁隗若是想要保持汝南袁氏不被此事牵连到,就必须竭尽全力为袁绍和袁术开脱。

至于开脱的方法,袁隗倒是多得是。无外乎就是掐头去尾,隐瞒关键之处。只要掩饰的巧妙,袁隗完全有把握将事情都推到已经死掉的十常侍一伙儿身上去。

当然,这么做的难度是有的。袁氏虽然强盛,也做不到一手遮天。私下里,袁隗还必须与朝中另外几家世家,例如弘农杨氏,前太尉曹嵩一派等进行利益交换,以换取对方默认这次的后果。

送走兰台令史,袁隗也准备好车驾仪仗,向城门出发。有线报传来,前将军董卓的骑兵经过连日的狂奔,已经到了雒阳城外。而且,这支骑兵在路上,凑巧遇见昨日走失的天子和陈留王,正护送着天子车驾,一路返回雒阳。袁隗身为百官之首,必须到城门去迎接天子还朝。

即使坐上了缁车,袁隗的脑子依然不得空闲。对于袁氏的下一代,他必须做出新的判断。

袁隗原本对袁氏的几个后起之秀中,只担心袁术的跳脱冲动,怕他惹出什么大的麻烦来,不好善后。对于袁绍,他却是极为放心的,认为以后光大袁氏者,必本初也。然而,昨日之事,却完全打破了袁隗的这种想法。

——这个本初,不鸣则已,一惹祸,就惹出了个天大的祸端!

反倒是袁隗平时不太放心的袁术,在昨天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他先是发现袁绍在宫中惹出事端后,果断通知袁隗。然后,袁术又摒弃平日里与袁绍的不合,全力帮助袁绍行事。

后来得到袁隗的指使,袁术又成功的挑动大将军部曲吴匡,火并了车骑将军何苗,彻底的扑灭了宦官可能的反击。这样的表现,就算袁隗与他易地而处,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公路这次做的不错,可以升一升他的官位,给个后将军就不错。倒是本初……

一想到袁绍这次的暗中策划,袁隗的心里,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为了避免袁绍下一次又将整个袁氏绑到火上去烤,袁隗决定,袁绍这个司隶校尉是不能做了。而且,这一次,连雒阳也不能让袁绍再呆着,必须将他发配到远处的郡国去,让他反省反省。

——这也是为了本初好。做了出格的事情,当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有了执政一郡的经历,想来能够让本初以后做事,能更加深思熟虑些吧!

——冀州的渤海郡,不正好出缺了一个太守吗……

在心里暗暗挑选好给袁绍的去向,袁隗又将思绪,飘到了即将到来的董卓身上。

——董仲颖这次能来的这么快,只怕是本初又在其中做了些手脚?

袁隗不愧是老谋深算,一下子就琢磨出袁绍暗中的作为。

在袁绍的计划中,是将董卓所部当做一支后手。鉴于董卓在以前的上表中,明确的提出了“逐君侧之恶”的说法,只要他到了雒阳,就算袁绍诛杀宦官失败,也有董卓可以继续攻杀宦官。

所以,在袁绍的设计中,只要淳于琼刺杀何进一得手,就立刻派人点燃雒阳城西侧的烽燧烟火。而守候在董卓军营地附近的司隶校尉从事许攸,一看到烽燧的烟火,就会立刻进入董卓的军营,拿出伪造的太傅袁隗书信,令董卓率领轻骑火速进京。

正是在袁绍的种种安排之下,这才有了董卓率部前来,正好在雒阳城外遇到天子车驾的那件事。(未完待续……)

第58节 贰臣动干戈【下】

在光熹元年【189年】八月辛未日这一天,董卓感觉自己几乎达到了人生功业的顶点。

前天中午时分,满头大汗的名士许攸,以司隶校尉从事的身份闯入凉州军大营,气喘吁吁的向董卓传达了据说来自太傅袁隗的一封密信。密信上的措辞很简单,只在丝绢上写着这样几个字:

——京师有变,见信即刻上雒!十万火急!

这种极为强烈的语气,让董卓当场大吃了一惊。他一边下令,让最为亲信的“飞熊军”准备一人双马,以备奔行所用,一边随口盘问送信的许攸,京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那个许攸如同董卓预料中的一般,故意语焉不详,只是一个劲的推说,是从太傅那儿传来的急令,其余一概不知。

只是,董卓心里早有上雒的想法,并不介意许攸的含糊其辞。对他来说,不管这封书信是真是假,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自信的董卓相信,就凭他手中的三千飞熊军,只要进了雒阳城,就能有效的支持太傅袁隗掌控朝堂。而太傅袁隗看在他手下数万精锐的面子上,也必然会将足够的权柄交付给他,让他真正实现以武人的身份,参与大汉国策制定的愿望!

为了这个愿望,董卓带着飞熊军,一路狂奔,从渑池赶到雒阳城郊,只花了不到两天两夜的时间。虽然一路上倒毙的好马极多,但在听到西凉军的前锋发现疑是新“天子”和“陈留王”的两名少年儿童时,董卓不由得老怀大慰,感觉这两千匹好马的倒毙,都是值得的!

董卓还没有见过新天子。既然在路上相遇,他也就正好上前拜见一番。好给天子留下个好印象,以后在朝中也多少有些好处。

不料,少年天子见了董卓,根本就是不理不睬,让董卓的热脸贴了个冷。倒是一边只有八、九岁模样的陈留王,听到董卓自报姓名。颇为欣喜的上前来,问了一句:

“你是太后家的人吗?”

董卓听了这话,刚要否认,突然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反问了一句:

“请问,王爷说的是哪一位太后?是孝仁皇后【董太后】,还是孝灵思皇后【何太后】?”

问完这句话,董卓一眼瞥到年幼天子的脸色,越发显得阴沉起来。反倒是陈留王兴致勃勃的说道:

“当然是孝仁皇后啦!你又不姓何!”

其实董卓与已故的董太后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想来也是,一个是冀州河间人,一个是凉州陇西人,两地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既然陈留王问到了这一点,董卓也就似是而非的答了一句:

“臣与孝仁皇后向来少有联络,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些……”

如果是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当然能听出董卓话语里隐含的否认意思。不过。谁让陈留王只有八、九岁呢?

如此一来,陈留王当然误以为董卓是董太后的亲戚。立刻高兴的说道:

“太好了!你既然是孝仁皇后家的,我就安心了。”

听到陈留王的话,董卓隐约间想起了某些宫闱秘闻。据说,这位陈留王似乎是从小在董太后的身边长大的,他对姓董的人有好感,还真是理所当然。不过。对于面前那位一言不发的天子来说,他好像应当不喜欢姓董的人吧?

董卓的猜测还真是没错。

年幼天子性子有些软弱,可并非智力有问题。由于天子刘辩身处的位置,自然对宫廷里的种种权谋阴暗处,都有所耳闻。

天子刘辩今年十四岁。正是后世人称“中二”1的年纪。所以,按照某些“中二”少年一根筋非此即彼的想法,凡是何太后一边的就是自己人,凡是非何太后一边的就是敌人。

董太后虽然是天子的亲祖母,却反对他当天子,所以是敌人。十常侍虽然有些不阴不阳,却是何太后身边的亲信,是自己人。眼前这个董卓,与杀了十常侍的人是一伙的,又姓董,自然属于敌人的范围了。

作为一个“中二”少年,对于自己的敌人,少年天子没有当场喊打喊杀,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这还是多亏了少年天子性子偏软。故而,董卓受到天子的冷遇,那真是毫不出奇。

相比之下,天子对陈留王这个弟弟,还是很喜欢的。这个异母兄弟,少年天子高兴了可以逗一逗,不高兴了可以欺负一下,但是过一会儿,他又能与天子和好如初,实在是比身边的小宦官和小宫女们好玩多了。

虽然对天子莫名其妙的敌视有些郁闷,但董卓与活泼可爱的陈留王说了一会儿话,心情立刻变得好多了。

而且,不管如何,能够遇到流亡在外的天子,并将他保护回京,这就是大功一件。所谓“功高莫过于救驾”,不管目前还没有掌权的天子有什么意见,朝中重臣们对董卓的功劳,一定要有足够的封赏。要不然,朝廷可就要在天下人面前大失人望了。

否则的话,就算董卓在雒阳城内发起兵变,也是情有可原的。

簇拥着天子和陈留王,凉州军的大队兵马横冲直撞,一直来到雒阳城的大门处。董卓举目远望,但见一排排的华丽缁车整齐的列在两边。这些缁车,当然便是朝廷公卿大臣们的座驾。至于座驾的主人,正在前方列队相迎。

见到这番景象,董卓不敢托大,让亲卫将天子和陈留王扶在马上,走在最前列,自己落后一步,以免被人说他僭越了。

公卿队伍见到董卓大军的到来,也略微动了一下。接着,一个汉官走出公卿的队伍,昂然向天子迎来。董卓毕竟曾经在朝廷中厮混过一阵子,认识这位,却是担任“卫尉”的杨彪。

杨彪的出生不凡,是弘农杨氏的嫡子。弘农杨氏可不是普通世家,向来与汝南袁氏并称为大汉两大“四世三公”世家。杨彪的父亲杨赐,也是官至太尉。杨彪本人娶了袁氏的嫡女,在身份上丝毫不弱于袁绍。

如果不是弘农属于关西地界,在世家数量和学风上远远弱于关东,弘农杨氏的势力,绝不会弱于大汉第一豪门的汝南袁氏。

杨彪前来,先是拜见过天子和陈留王,接着就提出了他的真正目的。杨彪与董卓见过礼之后,直截了当的对董卓说道:

“公卿皆以为,外兵不宜入城。前将军,还请约束好自己的兵马,早些在城外安顿下来吧!”

这句话,让董卓的脸色一变。

董卓手下的三千飞熊军,由于要长途跋涉,所以将沉重的明光铠之类的负担都抛在军营里,只装备了简易的轻型皮甲和刀戟弓弩等必要装备。此刻,这些风尘仆仆的精英,由于劳累而显得颇为狼狈,卖相当然不佳。这样一来,未免让雒阳城内的公卿们,有些小看他们了。

董卓相信,如果自己的飞熊军是以盛装铁甲的模样,出现在这些公卿面前,他们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说出让自己的大军呆在城外。

“这些话,是袁太傅说的吗?”

董卓原本在马下,客客气气的对待杨彪。听到杨彪的话之后,他也不回答,直接就反问了一句。

杨彪闻言,心中有些恼怒。不过,他也不会故意挑衅眼前这位手握兵权的大将,淡淡的说道:

“三公皆有此意,太傅也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也就是没有赞成咯?”

董卓的回话依然直接了当。杨彪被他这么一撑,火起就真的起来了,不客气的答道:

“朝廷的意思很明确,前将军,你若违背朝廷的意思,是想要变成‘前’将军吧?”

董卓听到杨彪口中的威胁,呵呵冷笑一声,说道:

“三公九卿,诸人皆为国家的大臣,却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天子离宫,还有何颜面,要吾不得率军入城!”

说罢,董卓翻身上马,令手下亲兵簇拥着天子和陈留王一路前进,将三公九卿之流视若无物!(未完待续……)

ps: ps:1“中二”,指一种自我认知心态。“中二”是日语对“初中二年级”的称呼,中二病从字面上来理解就是:初二年级青少年的某些病态自我意识。其实它不限于初二年级,也未必算正规意义上的病,这只是一种谑称。

第59节 枭雄大事成【一】

数以千计的飞熊军,对着城门口的大道直接闯将进去,逼得那些朝廷公卿,不得不自动让开道路,闪在一旁。直到太傅袁隗出现在面前,董卓这才翻身落马,单膝跪倒,以军礼相迎:

“董卓参见太傅!”

“不必多礼。你手下兵马不少,可要约束住了,不得在京师撒野。吾已经让人准备好驻扎地,等你护送天子入宫完毕,就去显阳苑住下,以便平定雒阳宵小之乱。”

“末将明白!”

在其余的三公九卿面前,显得桀骜不驯的董卓,此刻在太傅袁隗的面前,却温顺的堪比绵羊。这种现象,其余公卿虽然多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谁叫董卓的一个身份,还是袁隗的故吏呢?

要说董卓与袁氏的关系,可以追溯到数十年前,董卓还未发迹的时候。那时候,董卓虽然凭借自己的勇武和在羌人中的威望,被当时的凉州刺史成就【人名,姓成名就】征辟为刺史从事,他却依然只是大汉军中数百上千的低级军官之一,出头之日遥遥无期。

但是,就在这时,由于一场发生在边境的大胜,董卓被时任并州刺史的段颎,推荐到朝廷任职。正好当时为司徒的袁隗,需要一个懂得兵事的掾吏,就选中了董卓。

从此,董卓的身上被打上袁氏故吏的标签,在他随后的官场生涯中,算是找到了组织,得以凭借自身的功劳,一步一步的向上爬,最终成为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一方大将。

其实,作为一个士族眼中粗鄙的武人,董卓并不是太受到汝南袁氏的看中。可是。如果没有袁隗的庇护,董卓即使立下再大的功劳,也可能被别的有跟脚的贵人子弟所侵吞。光是从这一点来说,袁氏对董卓的恩德就决计不小。

特别是自从凉州再次发生大规模叛乱以来,董卓作为平定“黄巾之乱”时的败军之将,居然能够得到重新启用。这里面就有袁氏的暗中作。也正是在这次起复以后,董卓与袁氏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越发的亲近。若论起地位来,董卓算是由原来的袁氏外围人员,变成了比较靠内的中坚力量。

当然,在目前的程度上,董卓还当不了袁氏的核心人员。只是,以眼下的情形来说,太傅袁隗对董卓的未来。还有很多需要驱使之处,自然要想办法多多笼络他了。

至于其他的三公九卿,为什么对董卓的态度不算友善呢?

原因很简单。

汝南袁氏固然是朝廷中首屈一指的大世家、高门第,却也不是没有竞争者的。这些与袁氏有一定竞争关系的朝臣,在不少问题上其实和袁氏立场接近。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袁氏的应声虫,如果有利益冲突,这些朝臣们也并不介意与袁氏别一别苗头。

如今。随着大将军何进身死,车骑将军何苗被大将军部曲吴匡诛杀。宫廷内的宦官也几乎被斩尽杀绝,雒阳城内的权力系统,出现了巨大的权利空缺。

在当前这个情形下,汝南袁氏本身就因为袁绍、袁术两兄弟手里的兵权,拥有了巨大的优势。若是再放一个袁氏的故吏董卓进来,则袁氏的兵权优势。就变成了压倒性的了。朝臣们虽然不认为,太傅袁隗会真的动用手头的兵权去做些什么,可那些士卒只是摆在一旁,就足以让别人在心里暗中先自恐惧几分了。

对于董卓这个人,不少朝臣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过。在被董卓直截了当的发动骑兵,将朝臣们从大路上赶到一旁之后,整个雒阳的官场,对董卓的脾性,算是有了一次直观的了解。

——狂妄、莽撞;或者叫做坚毅、敢于任事。

这两种说法都可以,只看你的是坐在哪一边的。

太傅袁隗对董卓的表现颇为满意。如果是在朝堂局势平稳的时候,他是不会对董卓这样的武人看在眼里。但是,当前的汝南袁氏,却有一个巨大的黑锅,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人来背。在这种情形下,董卓身上的敢作敢当特质,就成为太傅袁隗最看重他的一点了。

至于这个黑锅是什么,董卓在两天以后,赴过太傅府的一次便宴后,就得知了自己的任务。虽然董卓对这个任务感到极为惊骇,甚至是惶恐,但在太傅袁隗许诺的官位面前,董卓还是没有把持住,咬着牙接受下来。

袁隗的计划颇为复杂,需要的胆子也特别大。在听完袁隗的安排以后,董卓第一个念头,不是去分析袁隗这样设计的目的,而是立刻想到了黄巾余孽张狂曾经在数月之前,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董将军这次进京,必然可以掌握朝廷的最高权柄。说不定,到时候,董将军就算想要废立天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啊!”

当时的董卓,对张狂的话语自然是不会当真。可是自从赴完太傅府的便宴,董卓对张狂此人的忌惮,立刻加深了三分!

若非现在董卓确实是无暇分身,董卓都有马上下令凉州军全军出动,踏平河套与太行山的冲动!

——这个张无忌,难不成真的是所谓的“小天师”?

不过,身处雒阳这个政治大漩涡的董卓,很快就将自己对张狂的忌惮之意丢到了一旁。对他来说,曾经梦寐以求的至高权柄就在面前。为了这个或许是虚幻的想念,董卓并不介意以自己的全副身家去赌一把。

太傅袁隗的计划,需要分批分步骤来完成。对于想要大大利用一把的董卓,袁隗明白目前董卓的势力还太差。若是要让董卓有实力完成袁隗的计划,袁隗首先必须加强董卓的实力,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区区三千骑兵,无论他们有多么精锐善战,相较于雒阳城里的数万北军和西园军之属,可真的不怎么够看的。

所以,袁隗动员了手中几个靠得住的世家关系,为董卓军在雒阳城外准备了一处隐蔽的藏军处。除此之外,太傅府还以更换西园军和北军五校的军需服装、旗帜为由,制作了大量不同款式的军服和军旗。

然后,董卓让手下的这三千精骑,每天夜里从北面偷偷出城,绕一个大圈,到达袁隗安排的隐蔽藏军处。在那里,飞熊军将士更换掉自己的军服和旗帜,第二天一大早,便大摇大摆的从西城门进入雒阳,给所有的雒阳居民,以西凉军新的援军到达的印象。

如此循环数日,董卓军的实力,立刻被所有有心人放大了若干倍。在这些不明底细的朝臣眼里,董卓已经是一个在雒阳城内拥有上万大军的强悍存在。朝廷中原本有心挑衅董卓的人,如今都被袁隗安排的这一招“虚张声势”之计给吓住了,丝毫不敢动弹。

有了声威,这还不够,还要补充实力。

在这一点上,袁隗做的更绝。他明确的告诉袁绍和袁术两个侄儿,让他们不得动手,收编何进何苗两兄弟留下来的残部。袁绍对此略有异议,就被袁隗一声令下,被勒令在太傅府里读书,不得出门。

由此可见,袁隗这次,真的是被袁绍的狂妄行动给刺激到了。以至于袁隗无论如何,都不敢让袁绍手中的直辖力量扩大,而宁愿信任董卓这个“外姓人”。

那些大将军和车骑将军手下的将士,原本在自己的主家倒掉之后,很有投靠袁绍和袁术的打算。然而,在袁隗替袁绍和袁术做出明确表示,他们介于朝廷的法度,不能再扩大自己部下的规模后,这些惶恐不安的何氏余部,只得选择了特地派人开出不错条件前去劝诱的前将军董卓。

好歹这位“董胖子”也是汝南袁氏一脉的故吏,加入他的部下,也算是勉强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大将军余部,都看得上董卓。

比如说,骑都尉鲍信就是一个例外。鲍信奉大将军何进之命,回家乡泰山郡招兵,返回雒阳之日,恰恰比董卓进京晚了区区一天。

对于袁绍坐视董卓这个粗鄙的武人,任意兼并大将军余部,鲍信很不理解。为此,他特地在好友曹的掩护下,悄悄拜见了司隶校尉袁绍。

见到袁绍之后,鲍信立刻对袁绍说道:

“前将军现在的兵权,是不是太大了?信观察前将军的脾性,似乎野心不小呢?”(未完待续……)

第60节 枭雄大事成【二】

对于鲍信所说的话语,袁绍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无奈太傅袁隗对此早有安排,袁绍作为小一辈,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听从。而且,他如今被叔父剥夺了行动自由,面对董卓的行动,只能是眼不见为静。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袁绍对鲍信的回话,就只是一句:

“前将军是国家干城1,鲍校尉不必多虑。”

鲍信听了袁绍的话,虽然有些失望,可依然在努力游说道:

“如果按照国家法度,区区一个前将军,怎么能够在京师统领如此多的兵员呢?董仲颖又不是大将军,这样的行径,只怕是太阿倒持啊!”

“如今京师的兵权,大半在董将军手中。就算朝廷下旨,怕是他也未必肯交出兵权来啊!”

听到袁绍这句话,在一旁的曹,突然插了一句嘴:

“董仲颖行事毫无顾忌,以吾观之,似乎有大图谋。本初,他可是袁氏故吏,有何图谋,会连你都看不出来吗?”

听了曹这句话,袁绍心里憋屈,表面上却依然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对两位客人解释道:

“孟德,鲍都尉,吾前日里统兵诛杀阉竖,杀戮过重,叔父甚为不喜,罚吾在家中画地为牢,除了司隶校尉本职以外,一概不得参闻。现在,要说京中之事,只怕公路知道得都比吾多一些。”

听了袁绍的这番推脱之语,鲍信相当失望。不过,他还没有完全死心,干脆下一副猛料,试探一下袁绍:

“袁司隶是否担心董卓兵多,恐怕一下制服不了?以信之见。董卓兵虽然多,但大部都是刚刚归附的京军。这些京军心怀狐疑,必不肯为董卓死战。若是顺风倒也罢了,只要董卓形势不明,他们必然会采取端坐观望之态。”

“至于董卓亲信的飞熊军,听说他们为了入京。数日之内狂奔三百里。兵法云:百里而趋利者,必阙上将军。既然董卓不顾兵法,野蛮突进,必然导致部下极为疲惫,短时期之内,都难以恢复。以疲惫之卒,驾驭狐疑之众,信以部曲三千为先锋,袁司隶随后驱兵为信张势。必能将董卓一鼓成擒!”

鲍信这番话说完,袁绍还未开口,一旁的曹一拍大腿,叫道:

“说得好!允诚这番分析,深合兵法。本初,你若是有意,再加上吾部下两千可靠部属,必破董将军矣!”

“啊!”

曹话语还未说完。袁绍先惨叫一声。看了一眼手舞足蹈的曹,袁绍没好声气的说道:

“曹孟德!你拍吾的大腿做什么!”

却原来。曹所拍的大腿,不是自己的,而是袁绍的。

“哈哈,拍自己的大腿太痛了,所以当然是要拍就拍别人的了……”

曹的笑谑,让袁绍有些哭笑不得。

在袁绍所交结的那些朋党中。曹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由于他出身阉竖家族,袁绍对他暗中有所提防。可是见到曹积极反对阉竖的态度,外加此人能力不错,袁绍还是有意将其收为心腹。以后遇上什么自己不便出面的事情,袁绍也可以指使曹牵头。充作有力的爪牙,为自己冲锋陷阵。

所以,虽然对曹的不拘小节有些不喜。但人无完人,袁绍既然能受的了许攸的贪财,何顒的固执,当然也能够接受曹这些无关大局的笑谑。

然而,袁绍固然对曹的这番笑谑无所谓,在一旁的鲍信可就有些郁闷了。见两人玩笑了几句,只字不提刚才鲍信的那番策划,鲍信也不好反复提起,只得将疑问闷在心里。等到他与曹一起出了司隶校尉府,鲍信这才悄悄的问曹:

“孟德,你刚才好不地道!”

曹乜着眼睛,在马上做出一副俯视鲍信的样子。这番神情,配合上曹本人比常人矮小的身材,让人有些忍俊不住的感觉。

“允诚,你当真看不出本初的意思?”

鲍信盯着曹,表情严肃的说道:

“愿闻其详!”

“袁本初天下奇才,闻弦歌而知雅意。你将话语说到如此明白的地步,他还会听不出来?本初听懂了,却假装没听懂,那就是不想这么做的缘故啊!”

听了曹的话,鲍信冷冷的说道:

“董卓如此猖獗而不去理会,终有一日会养虎为患。袁氏如此不作为,只怕……哼哼!”

曹见鲍信心怀不满,将头凑过去,小声的对鲍信说道:

“其实,吾怀疑长秋宫之事,只怕其中有些蹊跷。”

长秋宫之事,便是大将军何进被刺杀一事。听到曹这句话,鲍信的眼睛都亮了。

“别激动,吾只是怀疑,可没有任何合理的推测,更不要说是证据了!”

曹随后的一句话,却让鲍信失望了。曹并非袁绍班底的核心,只是以他日后一代奸雄的智商,结合京师目前的诡异情形,本能的觉察出其中有异常。刚才与鲍信聊天,曹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口。

为了避免麻烦,省得鲍信对袁绍心生不满,弄出什么事情来,曹赶紧开口补救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何大将军是身亡于阉竖之手。本初哪怕心中有些私心,毕竟为大将军报了仇。再说了,那董胖子毕竟是袁氏故吏。所谓亲疏有别,允诚你想让本初去对付董胖子,却要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

“难道偌大一个京城,居然没有一个英雄,敢于抗争董卓的横行不法吗?”

鲍信心中悲愤,对曹抱怨道。他心思机敏,不敢对长秋宫之事发表看法,只好将董卓当做出气筒。

“也许太傅暗中另有计较?”

曹劝慰着这位认识多年的好友。鲍信一路无语,等到了他在京中的临时住所,这才下定决心,对曹说道:

“既然袁氏心有图谋,信也就不再盘桓京中。我明日就出京,带兵回泰山。那儿的黄巾余孽不少,陶徐州几次发文,要信出兵剿灭蛾贼。”

所谓的“陶徐州”,便是现任徐州刺史陶谦。话说陶谦在去年青徐黄巾贼复起之时,以其勇略有将才,被朝廷任命为徐州刺史。在镇压青徐黄巾贼的任务上,陶谦战功颇著,被视为稳定青徐地方的不二人选。

对于鲍信的决定,曹亦默然无语。

曹现在在雒阳的处境,其实也不是很好。他虽然身为大汉西园军的典军校尉,可是威望不足,职位也不算高,手中却没有掌握多少兵权。既然作为老大的袁绍,都决定不理会董卓的行为,身为小弟的曹,更加没有反对董卓的本钱。

“回去也好。如今的京师,水太深。对了,允诚这次回泰山,沿途若经过睢阳,请帮吾拜祭一下故太尉乔公之墓。”

听到曹的这个请求,鲍信慨然答应。他记得曹有一次跟他喝酒的时候说过,这位故太尉乔玄2与曹是忘年之交,曾经与曹开玩笑说:

“徂没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怨。”

——我死之后,你如果经从这里经过,如果不拿一斗酒、一只鸡来祭奠我,车马过去三步以后,你得肚子疼不要怨我。

所以,曹的拜托,鲍信当然会牢记在心。

鲍信刚刚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又有一位新的武将,率领部下大军,进入了雒阳。这位武将,对董卓同样不满。这种态度,被明确的表现出来,令朝野瞩目。

这位胆大性刚的武将,姓丁,名原,字建阳。

丁原是大将军何进的嫡系,历任并州刺史、骑都尉等职位。当大将军何进打算逼迫十常侍主动离京的时候,丁原大胆的在孟津渡口点起烽燧,以为大将军的行动营造声势。

就在何进被刺杀前三天,大权在握的何进罢免了原本倾向于宦官一系的“执金吾”,改任丁原为新任“执金吾”。只可惜没等丁原率兵入京上任,大将军何进就突然身死。

“执金吾”一职,是地位可与朝廷九卿相比拟的“中二千石”高官。其职责为率禁兵保卫京城和宫城的官员。在名义上来说,整个大汉北军都是执金吾的部下。可以说,按照朝廷制度,整个京师雒阳的兵权,理论上都应当是执金吾所掌握。

当然,理论是理论。由于执金吾表面上的兵权太重,自汉光武帝以降,执金吾实际掌握的兵权,都要大大的打上一个折扣。

特别是若朝中有大将军存在,则执金吾的兵权,也就剩下缇绮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这些缇、持戟,还不是能用于打仗的,而是负责给皇帝出行时摆场面开道的。如果用后世的比方来说,执金吾这些手下,大约相当于“三军仪仗队”。

如今丁原新任“执金吾”,立刻向外界宣布,董卓的军马在城中,都必须听从他的调遣。按照朝廷的规定来说,丁原这样说,也不算有错。

可在当前这种朝廷纷乱时期,以董卓的脾气,又怎么会去鸟一个在朝中已经丧失了根基的“执金吾”?(未完待续……)

ps: ps:1干城:盾牌和城墙,比喻扞卫国家的将士。《诗.周南.兔罝》有云: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2“乔玄”其实应该叫做“桥玄”,只是《三国演义》影响巨大,一不小心,就给这位汉末名臣换了个姓。本书从俗例,称其为乔玄。

第61节 枭雄大事成【三】

不过,丁原敢于这么对董卓下令,自然也是有所依仗的。他在河内郡屯兵五千,皆为并州骁勇。如今丁原进京任职,得到了大将军的命令,是带了三千精锐上任的。更何况丁原的军中,还有如吕布这样的猛将,另一员大将张辽也即将完成招兵任务,返回雒阳。

有这些基本班底在手中,再加上朝廷的法度和大义,丁原不信自己会压制不住董卓这个军痞刺头。

除非,董卓想要造反!

丁原对董卓部的压制,进行的非常顺利。以“万人敌”吕布为急先锋,以明正军纪为借口,执金吾丁原名正言顺的从城东开始查处董卓所部,有无违反大汉军纪之处。

凉州军很能打,却绝对不是恪守军纪的严整之师。丁原甚至无需捏造罪名,只要秉公查处,就能够轻轻松松的将不少凉州军士卒,用各种偷鸡摸狗的罪名钉死。

丁原军来势汹汹,董卓的大部队还没有开进雒阳,面对占尽了法理的执金吾,不敢公然翻脸,一时间被闹了个措手不及。转眼之间,丁原的声势居然凌驾于董卓之上!

面对丁原的强势,原本想要投靠董卓的雒阳官兵,纷纷开始观望起来。一些见机快的家伙,更是直接转变了自己的阵营。

先是何进部将吴匡见到这个势头,果断的脱离董卓,改投丁原。然后是死去多年的宦官曹节【非曹祖父】的女婿——西园军助军右校尉冯芳,也借机背离了董卓。一时之间,丁原挟已故大将军何进的人脉与余威,让董卓感到难以招架。

只可惜,丁原可以对付董卓,却没能抵挡住董卓背后那人的反扑。

看到董卓节节败退。关键时刻,太傅袁隗终于出手了。他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弹劾丁原,只是秘密的从天子那里“请”来一份诏书,派现为郎官的五原郡人李肃,交给同乡——丁原军主薄吕布。

李肃当然不认识太傅袁隗这样的大佬。但是,他是前豫州刺史。现任河南尹王允的故吏。同为并州人,王允对其余老乡来说,那是偶像级的人物。当太傅袁隗需要一个认识吕布的人,去稳住吕布的时候,王允便举荐了李肃。

袁隗交给李肃的诏书,是一份任命诏书。简单的说,就是以天子的名义,任命吕布为骑都尉。

这份诏书虽然简单,可是里面蕴藏的含义。却绝不简单。

吕布目前是丁原的主薄。所谓主薄,就是指掌管官府文书帐薄的官员。这个位置,一般都是主官的亲信才能做得到的。但是,对吕布这样的盖世猛将来说,主薄一职,绝对不是他适合\喜欢的位置。

本来,丁原对吕布还是颇为欣赏的。但是,自从那次吕布尾随太行军奇袭美稷王庭以后。丁原对吕布的态度就变得不冷不热。这里面的原因就在于,丁原对吕布在太行军遭受于夫罗奇袭时。站在太行军一边,毙杀于夫罗之事极为不满。

在丁原的思维中,太行军虽然有着官军的皮,其本质还是一群造反的蛾贼。相比之下,于夫罗虽然身为匈奴人,却是大汉朝廷的忠实簇拥。

如果于夫罗能够在这一次奇袭中。一举杀死太行军首脑张狂,不说太行军从此以后就土崩瓦解,至少也会折损大半的实力。而于夫罗作为对大汉朝廷态度恭顺的一任南匈奴单于,一旦重新掌握了南匈奴的部众,也绝不会像现在的太行军那样。从河东与河内两个方向,隐隐的威胁着大汉的帝都雒阳。

所以在吕布做出了帮助太行军对抗于罗夫的举动之后,丁原对他的评价,就多出了一条“不明大义”的标签。既然如此,为了免得吕布自己又不知深浅的搞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丁原干脆将吕布的军职撤去,改任他为主薄,想要让吕布在对朝廷公文的熟悉中,明确自己应当占据的立场。

应该说,这个安排,对吕布来说并不差。作为朝廷秩比二千石的骑都尉,丁原主薄也有六百石的级别。至于秩中二千石的“执金吾”,主薄的俸禄更是升到了秩比千石。

只是,让吕布这样一个“万人敌”级别的超级猛将,去干那些文官吏员的文牍往来活计,无异于用一把狙击步枪在厨房里杀鸡。吕布固然胜任得了这些文字要求,却绝不甘心专门做些这样的无聊活计。

恰恰就在此时,李肃以同乡的身份出现在吕布面前,极有针对性的拿出了这份任命他为骑都尉的诏书。

从秩比千石的私人所属官吏,一跃而成为秩比二千石的正规朝廷大吏,这其中的差别,就如同从一家月入两千元的私企,跳槽变成月入四千元的国家公务员。

面对如此诱惑,却不知又有几人能够拒绝呢?

吕布不能轻易的拒绝这种好事。但是,他也没有轻易的答应。如果吕布接受了这份诏书,就意味着他主动脱离的丁原的阵营。一想到丁原对自己这一年来的提拔栽培,吕布就不好意思在这种关键时期,离开丁原。

但是,李肃在这个时刻,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让吕布无言以对。

李肃虽然出身并州,也练得一手好武艺,偏偏看起来像一个文士。他直接问了吕布一句:

“奉先兄,你是要做国家的忠良呢,还是只想当一个武夫的私臣?难道天子的征辟,还比不上你与丁金吾的私交?”

其时,大汉虽然遭逢了黄巾之乱和羌人之乱,实力受损,但声威依旧。对于出生在边地的人来说,他们对大汉声威的感受,比内郡更加直观,也更加在意。这种现象,就犹如国内多美分,而出国却多为五毛。李肃一抬出天子的名头,立刻就打动了犹豫不决的吕布。

“愿为天子效死!”

吕布单膝跪下,庄重的接过天子诏书。而这一行动,立刻成为丁原败亡的导火索。

在招诱了丁原手下最能打的吕布之后,董卓立刻趁丁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举进攻。他在太傅袁隗的支持下,率领手下精锐千人,直扑执金吾的官邸。沿途的丁原部属,但凡想要阻拦的,被手持天子诏书的李肃一句:

“天子有诏,丁原滥报边功,私吞军饷,交付有司下狱!”

这些来自并州的豪杰,往往就胆怯的退到了一边。

由此可见,在一些朝廷的大佬心里,朝廷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工具;可在那些浴血奋战保卫大汉的勇士心中,朝廷威严却凌然不可冒犯!

当丁原听到来者当众宣布的罪名时,他就意识到自己这次是满盘皆输了。

若是董卓打着其他的旗号,来进犯执金吾官邸,丁原自然能招呼部下以武力对抗。但是,当天子下诏,要治他私吞军饷、剥夺部下功绩的罪名时,除了极为忠心的铁杆,丁原这一方就没有几个愿意为此出手的战士。

在丁原军中,诏书里提到的这些事情,可是没少发生。丁原既然是大将军的部将,那么,大将军的一些亲信子侄若是想要几颗首级来冒功,丁原又如何能够拒绝?

就比如上次吕布从美稷王庭带回去的数百颗首级,最终落在吕布一行人头上的功劳,还不到一半。大半的首级,最后都成为远在雒阳的几个何氏子弟的进身之阶。自家辛辛苦苦搏杀得来的功劳,最后没剩下几分,这也是吕布最终选择离开丁原的又一个原因。

此刻,在丁原心中,还有一个细节,让他越发绝望。那就是:

——吕布到哪里去了?!

丁原自认为是吕布的恩主,对吕布的恩德,不说比天高、比海深,绝对也是以“国士”的礼遇对待的。以吕布的武力,别的不说,保护丁原从执金吾官邸冲出包围,还是可以的。

但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吕布却从执金吾官邸突然失踪。这个事实,让丁原有一种深刻的被人背叛的感觉。

——别人也还罢了。可是吕布居然没有在此刻挺身而出,就是不忠,就是不义!

于是,在丁原感到大势已去,不愿被董卓的人押送下狱受辱,愤而自杀之前,他当着周围的将士,大骂吕布“忘恩负义,卖主求荣!”。

这句话被朝廷中的有心人一番传播,最后居然变成了吕布为搏上位,于是出卖故主丁建阳,这才得到了董卓给予的骑都尉一职。更有些忌惮吕布武技的人,直接将吕布的身份编造为丁原的义子,还说丁建阳之死,是吕布亲自抄刀,一刀斩下丁原的首级。

这些污蔑之词,不但将当事人吕布给气得半死,还被某些无聊文人写入文集,流传后世,成为吕布所谓“三姓家奴”头衔的来历。

倒是亲身经历过这些变故的大臣们,对吕布的人品,倒没有太差的评价。特别是前将军董卓,因为爱惜吕布的武技,又觉得大家都是边地人,有共同的背景和经历,努力的想要将吕布拉拢进自己的阵营。

为此,董卓特地将心爱的“赤菟”宝马送给吕布,以示友好。而这匹被送出去的“赤菟”宝马,在给雒阳人留下“人中吕布,马中赤菟”的感慨后,又被某些无聊文人记入文集,成为吕布背叛丁建原的又一有力证据。(未完待续……)

ps: ps:《三国演义》里,因为董卓是奸臣,所以与他作对的丁原就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但是,事实绝非如此简单。本书既然是作者写的,那将一些臆测的私货塞进来,也未尝不可吧?

第62节 枭雄大事成【四】

“飞将”吕布的遭遇先且按下。无论他日后名声有多响亮,目前的吕布,也只是大汉朝廷中一颗任人摆弄的小棋子,不足为道。还是先来看一看,董卓这颗重要的棋子,接下来又干了什么。

首先,是升官。

丁原自杀的当天,来自西方的董卓主力大军,终于姗姗来迟的进入了雒阳地界。万余表情凶悍的西凉军,虽然没有直接驻扎在雒阳城内,却也在雒阳城的宽大街道上展示了一番。但凡在路上遇见其余部分的汉军,西凉军都很是直接的展现了一番自家肌肉。有了这番凶威的展示,以弘农杨氏为首的对抗袁氏联盟,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声音。

但是,这番作为,也给董卓留下了“跋扈”、“骄横”、“无礼”之类的评价。一时间,在雒阳士子的口中,董卓的形象大坏。

携“观兵”【阅兵】之威,董卓在袁隗的帮助下,以“久不雨”为理由,成功的让群臣对天子下发的“罢司空刘弘,以董卓为司空”的诏书不敢表示异议。

至于十多岁的年少天子,明明不喜欢董卓这厮,为什么还会升他的官?

这里面的事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反正,据说呢,如今守卫天子寝宫和何太后寝宫的,都是袁氏一族的家生子【家奴的子女】。

于是,董卓这个向来游离在大汉核心重臣之外的凉州武人,继前太尉段颎之后,成为这十多年以来,第一位出自关西的武人三公。

只是,相对于董卓接下来的动作,以兵威谋求一个三公头衔的行径。简直是不堪一提。

既然荣升为朝廷三公之一,董卓当然要大摆筵席,遍请朝臣,以示庆贺。朝中大臣虽然多有看不上董卓的,却畏惧于董卓的兵威,大半都前来赴宴。就在这样一次宴会上。董卓乘着酒兴,居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吾这次进京,路上遇到天子和陈留王,侥幸立下了保驾的功劳。只是,从吾这一路上的观察来说,当今天子虽然年长些,可遇事还不如年幼的陈留王。皇帝暗弱,非天下之福。吾只要一想起灵帝,心里就唏嘘不已。”

听到董卓这样肆无忌惮的评价贬低当今的皇帝。饮宴中的客人无不一阵哗然。有些反应快的朝臣,已经意识到董卓接下来可能会说些什么了。

“如今天下动不安,当今天子只怕无能,不足以治理天下。倒是陈留王聪明伶俐,虽然年幼,却能处变不惊。接人待物,风度高雅。各位,若立陈留王为天子。当会有利于大汉社稷吧?”

等董卓将最后一句话明确的说出来,整个宴会现场。立刻变得极为安静。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朝臣还有心思吃肉喝酒。就在这样一个算不得庄重的场合,由神态算不得庄重的司空董卓,轻飘飘的说出这么一个消息,让在场的所有朝臣,都惊呆了!

——废立天子。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岂能在这种不庄重的场合来公开讨论?

不,并不是所有朝臣都被惊呆,还是有人保持住了镇静。

在一片由于惊讶而产生的静谧中,司隶校尉袁绍长身而起,对着董卓侃侃而谈:

“汉家天子君临天下四百年。恩泽深渥,向来深受万民拥戴。当今天子虽然年幼,却自登基以来,并无失德之处。董公若是想要在天下士人的面前无故废適立庶,废长立幼,只怕天下的士人,都不会同意呢!”

袁绍是袁氏嫡子,可以代表半个袁氏和党人的意见。他这句针锋相对的话语一出,立刻让在座的朝臣,开始议论纷纷。

“董司空可是袁氏的故吏,袁氏这个态度一摆,不知董司空要如何决断?”

“奇怪!废立如此大事,难道董公敢事先不与太傅商议吗?”

“悄声!袁氏内讧,我等只可置身事外!”

在这些窃窃私语中,朝臣们多是对董卓与袁绍的不同态度,表示谨慎乐观。毕竟,目前袁氏在雒阳城内的势力太强,几乎要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了。如果能让袁氏内部自己出点儿乱子,对以弘农杨氏为首的其他世家大族来说,自是乐观其成的。

当然,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感觉有古怪的人也有。曹便是其中一个。他自觉对袁绍平日里的了解颇深,不认为袁绍会是一个鲁莽到当着别人的面,进行反驳的人。特别是在袁绍一方优势不明显的时候。

所以,曹只喝酒,不说话,与他平日里口舌极多的形象大不相同。

听到袁绍的回话,董卓扫视了大堂一眼,冷哼一声,一拍案几,怒喝道:

“竖子!有吾在,天下之事,自然由我定夺!你区区一个司隶校尉,也敢对三公出言不逊?你以为我董卓的刀剑不利吗?”

这话一出,满堂大惊,尤胜于前面听到废立天子之事!

董卓若是向袁绍动刀,那就意味着向势力庞大,在中央与地方上都盘根错节的袁氏势力宣战!别看董卓如今在雒阳兵权在握,只要出了虎牢关,袁氏一声号召,天下州郡,十之四五会立刻起兵,讨伐董卓!

对于弘农杨氏等世家来说,董卓与袁氏闹翻,那是好事。但是双方要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却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特别是在雒阳刚刚闹过一次兵祸,死伤近万的情形下。

有朝臣正想要起身分解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却见袁绍脸色一沉,接着针锋相对的大声说道:

“天下健者,岂唯董公?颜良文丑,取吾剑来!”

洪亮的声音从大堂直透到外面。但听大堂外的侍卫丛里一声高喝,两条八尺以上大汉,手握在刀柄上,从其他朝臣的侍卫群中脱颖而出,端的是威风凛凛!

“主公。剑在此!”

既然是宴席,赴宴的人当然都穿着礼服和朝服,没有谁在身上特地配上一把剑。袁绍见颜良文丑闯入大堂,越众而出,一把抓过颜良奉上的宝剑,手指一弹。露出三寸剑锋,向董卓横揖一礼,脸色肃杀的说道:

“董公,绍不胜酒力,堂前无状,先告退了!”

说罢,袁绍也不等董卓回话,带着颜良文丑转身就走。董卓见了,只是“嘿嘿”冷笑两声。举起酒爵对其余来贺者说道:

“袁绍这小子酒品不好,显然是没练得。吾明日当选一产酒大郡,送袁绍上任,让他去好好练练酒品!”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古怪。其余朝臣虽然不好多问,心里自然纷纷琢磨。而酒宴被董卓和袁绍这么先后一闹,其余人哪里还会有酒兴?

又勉强喝过两杯,众官纷纷告退,董卓也不阻拦。

望着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大堂。一直在大堂后旁听的李儒悄然进入。他邹着眉头对董卓说道:

“泰山大人,您真的决心要废立天子了吗?”

刚才一直表现得很狂妄的董卓。此刻却是一脸的落寞,喃喃说道:

“吾若是不想落得段太尉那般下场,就必须这么做……哪怕袁氏居心叵测!”

听到董卓的解释,李儒略略能够理解岳父的心情。

故太尉段颎,虽然在战场上堪称百战百胜,以死亡四百人的战损。斩杀三万八千余人,俘获家畜四十二万七千头,封万户侯,让董卓望之兴叹。可是,这样一位大汉名将。最终还是在朝堂争斗中,被时任司隶校尉的酷吏阳球构陷,落得个自杀狱中的结果。

前太尉段颎的遭遇,是令所有关西武人,特别是凉州武人无不扼腕叹息的的例子。董卓既然提到了这一个例子,自然表明他对未来的朝堂之路早有规划。

董卓在宴会上提到废立当今天子,并与袁绍发生激烈冲突的消息,如同一阵春风那般,不到一夜时间,就为整个大汉官场的重要人物所得之。

董卓是袁氏故吏,却居然胆敢如此对待袁氏嫡子袁绍,岂不是意味着董卓与袁氏之间,出现了巨大的不合?

董卓有兵权,袁氏有政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董卓要是一个过激,动用了麾下的军队,那乐子可就大了。

不过,董卓的兵,大都在雒阳城外。而目前掌管着雒阳城城防的人,正好就是袁绍。袁氏只要将雒阳的城门一关,就凭董卓带在身边的千余“飞熊军”,还真不是袁氏的对手。

但是,就在各位朝廷大臣们摩拳擦掌,准备趁此良机,好好坐观董卓与袁氏如何相互攻诲,以便从中渔利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让所有朝臣都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

堂堂大汉司隶校尉,汝南袁氏的嫡子,天下党人的魁首袁绍,居然在第二天,被迫抛下家眷,只带着十多名亲随,一路向东狂奔!

——怎么可能?

朝臣们听到这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是,随着确切的消息传来,哪怕是再不肯相信的朝臣,最后也确定,袁绍确实已经狂奔出京,去向不明。

后来,进一步有消息确认说,袁绍这次离开,是往冀州方向去的。

想要看好戏的朝臣们,例如卫尉杨彪,反复确认了袁绍被逼出走的消息后,心头都不由得沉重了起来。(未完待续……)

ps: 多谢“风漂衣”书友的打赏。虽然咱是个慢手流,可是面对风兄的看中,无以为报,也只得加更一节,以示感谢。至于时间,大概是明儿或者后儿。

另,咱确实是不喜欢读者印象中的“女主要多”。话说只要是稍微严谨一些的历史小说,除非是特殊情况,女主都是可有可无的。更何况,本书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女主呢。各位书友,请高抬贵手,帮咱将这个印象给挤到后面去如何?

第63节 枭雄大事成【五】

董卓乃是袁氏的故吏,却能如此轻轻松松的反压袁氏,那他在雒阳的势力,还有谁敢于阻拦?

这样一来,以后朝廷的主宰权,不就落入董卓这个西凉蛮子的手中了吗?

与袁氏打交道,大家都有经验,知道如何应付。袁氏一方也与大家同根同源,都是世家大族,有共同语言,不会闹得太翻。可是对于董卓那个西凉蛮子,就没有几个人敢于当面顶撞了。

君不见,昨日袁绍顶了董卓一句,董卓就当场要打要杀的。今日袁绍之所以出京避难,怕是董卓指不定如何在暗中威胁了袁氏一族呢!

此人身为太傅的故吏,却连恩主袁隗的面子都不卖,众人在心中大骂董卓不忠不义、寡廉鲜耻之外,自然隐隐的对他害怕起来。

所以,在下一个朝会大日子时,当董卓真的提出废立天子的提议,满朝文物百官,除了尚书令卢植,居然没有一个敢于当面对此表示异议。

而董卓也当即对他的权柄做了展示。在太傅袁隗的沉默下,董卓当堂代天子下诏,免去卢植的尚书令一职。对于董卓的行为,殿上群臣虽然多有不满者,却再没有敢于出头顶撞的。

既然群臣意见“一致”,可怜的天子刘辩,只当了四个多月的名义天子,还没有真正把持过大汉帝国的权柄,就在纷杂烦乱的宫廷政变中,被逼退位。

少帝刘辩一退位,何太后随之就自动丧失了后宫之主的身份。董卓很快以“太后踧迫永乐宫,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的借口,将何太后迁往永安宫安置。

可怜何太后自从被卢植“救下”以后,就被太傅袁隗的亲信人时刻盯住。形同软禁。如今她的儿子既然被废黜,则何太后的死活,就变得不那么重要。到达永安宫没几天,太傅袁隗就派人送上鸩酒,以董卓的名义加以毒杀。

听起来觉得奇怪吗?

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董卓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太尉袁隗的指使。就在董卓率军到达雒阳后的那次宴请中。袁隗为了替袁绍善后,与董卓做了一次绝对令他人意想不到的交易。

在面对面的交谈中,袁隗表示,会暗中帮助董卓入朝为三公,与袁隗共同执掌朝廷的权柄。但是,条件是:

——董卓必须出面,担任起废立当今天子的责任!

一个不为众人所知的事实是,大将军何进,为淳于琼所杀。而所有人都知道。淳于琼是侄儿袁绍的死党。虽然宦官们在接下来的雒阳动乱中被诛杀一空,但这件事情,依然有着见证人活在世上。

如果这位见证人是个普通的朝廷大臣,那也罢了。以袁氏对大汉朝廷的掌控,没有谁能够在朝廷已有公论的事情上,将这件事情的旧账翻出来。可偏偏问题棘手就棘手在,这个见证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汉的太后。理论上的后宫之主——灵思皇后【何太后】。

何进是何皇后的亲兄长,双方的利益一致。关系紧密。何太后若是开口揭发事情的真相,但凡对袁氏有所不满的朝中大臣,都有可能相信。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对汝南袁氏一族来说,说不定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当何太后被袁隗以卢植的名义。从宦官们手中“救”下来的时候,天子刘辩是与她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只怕何太后在落入袁隗之手以前,就将淳于琼刺杀大将军的事情,告知了天子刘辩。

袁绍与大将军是亲密盟友。他对大将军的布置刺杀。别人完全可以用“丧心病狂”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如果袁绍是刺杀大将军幕后指使的消息透露出去,不光袁绍会面临巨大的声讨浪潮,就连整个汝南袁氏一族,都会在朝野间落下巨大的骂名。

试问,就连亲密盟友和名义上司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害,天下间还有哪个世家大族,敢与袁氏一族保持亲密的同盟关系?

在大汉,名望就是实力,名望就是官位,名望就代表着一族的荣华富贵。所以,为了拯救整个袁氏一族的名望,袁隗可以做任何事情。

要是指证袁绍的是个普通人,袁隗自然不会在意。作为大汉最强大世家,袁隗有的是方法对付敌人。但是,偏偏残留下来可能指证袁绍恶行的,却是大汉帝国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个人。

面对天子和太后的地位,袁隗虽然有能力在短时间以内,控制天子刘辩和何太后的言行,却无法长时间保持这种有效控制。

而失去了大将军支持的何太后与天子,不用说,由于丧失了对大汉权柄的把持,必然对袁氏一族充满了憎恨。一旦有机会,两人必然会想尽办法来重新夺回权柄。即使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天子刘辩真正执掌大权之时,便是袁氏一族开始颓败之日!

所以,袁隗果断决定,必杀天子和太后!

但是,弑君之罪,何其沉重?

自古以来,历经商周两千余年,弑君之人,又有几个能够得到善终的?

以声望起家的袁氏,绝对不能担负起这样可怕的罪名!

偏偏在尽诛宦官一役后,由于袁绍、袁术两兄弟手中所掌握的兵权,此时在大汉朝野占据了最高权柄的,就是袁氏一族。如果在这个时候,天子刘辩与何太后突然死去,袁氏绝对脱不了干系。

搞不好的话,袁氏的政敌们,就会以“赵盾弑君”1之类的说法为例,指证袁氏弑君。这对汝南袁氏历经百年时光,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崇高声望,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因此,天子刘辩与何太后必须死,但他们必须死于他人之手,而且表面上不能够与袁氏有任何直接关系。

太傅袁隗不愧是人中豪杰,为了摆脱谋害天子与太后的罪名,他居然舍得主动放弃目前已经到手的最高权柄。只有把握大汉至高权柄的人不是袁氏。天子与太后的死,才不会被人们算到汝南袁氏的头上。

如果是别人,要做出这种决定,只怕是不太可能。大权在握的滋味,何等美妙?人人都只盼独掌天下大权,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甘心将天下至高的权柄拱手让出的。

但是,偏偏太傅袁隗就有这个魄力。

袁隗从小就钻研家传的《孟氏易》,同时博览群书,可谓学问深厚。他历经汉桓帝、汉灵帝两朝,见识过无数次朝堂的权利争夺,深知“盈则溢,满遭损”的道理。

把握住一时的至高权柄,对袁隗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反而有可能让整个袁氏引来灭门杀身之祸。对他来说。袁氏一族在未来百年的持续发展,才是最需要关心的事情。

以今日袁氏一族的人脉网络来说,只要能够保持一个良好的声望,袁氏一族在大汉的地位就很难动摇。这个天下毕竟还是刘家的,对天子的纵,只能保证一时,不可能保证一世。挟铲除宦官的巨大声望,从天下至高的权柄上退下来。足以避免来自多方面的联合打击。

君不见,袁氏一登顶。那些原本与袁氏站在同一阵营的世家大族,例如弘农杨氏之流,立刻就结盟站到了袁氏一族的反对立场上吗?这无关亲疏远近,只是世家大族对朝廷运转的一种正常反应。

根据世家们从数百年的大汉朝堂斗争史中得到的经验,只有一个声音的朝廷,是极度危险的朝廷。上一次整个朝廷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就是“王莽篡汉”之时。那时的大汉,后来出现了什么事情,就连三岁小儿都听说过。

为了再次出现类似“王莽篡汉”这样的祸患,为了整个家族的安定,为了大汉社稷的延续。世家们对自己该怎么做,心里有着明确的打算。

可是,只要袁氏向后退让一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袁氏本身便是天下世家的领袖之一。若袁氏能够在实力最强大的时刻,主动的放弃至高权柄,这足以说明,袁氏并无独霸朝廷的意图。一个知道自我克制的强力盟友,无疑是朝廷中最好的同盟对象。袁氏的声望,经历此事以后,自然可以进一步得到攀升。

如此一来,原来与袁氏开始疏远的世家大族们,就会再次向袁氏靠拢,团结在袁氏的周围。而新掌权柄的那一方,不管是谁,若是想要保证执政的顺利,就必须与袁氏为代表的世家官僚集团合作。再加上袁氏表明自身并无太大野心,新任执政者的最佳合作对象,绝不会是别的世家,而只能是袁氏一族。

于是,袁氏依然是当朝第一的世家,依然能够对朝政保持足够的影响力。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种局面,足以让袁氏一族继续顺利的传承百年。

所以,让出朝廷最高权柄,在外人眼里似乎极为荒谬,在太傅袁隗心里,却是理所当然的。只要袁氏一天不具备足以顺利篡夺刘氏帝位的程度,袁氏就一天都不打算呆在权柄的最高处。

只是,想要将大汉至高权柄顺利的交接出去,也是一件大麻烦。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得到这种权柄的。而且,伴随着权柄的出让,袁氏也必须能从这种退让中,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譬如说:

——杀害天子和太后,灭个口什么的……(未完待续……)

ps: ps:1赵盾弑君,指春秋时期的名臣赵盾,因为受到国君晋灵公的刺杀威胁,不得不逃亡国外。但是在他逃出国境以前,赵氏的族人赵穿杀死晋灵公,将赵盾迎接回国执政。由于这些变故,晋国太史董狐记载道:“赵盾弑君。”赵盾虽然进行辩解,却无法说清,只得默认了朝野的这种说法。这件事,又被称为“董狐直笔”。

又ps:手残党果然不适合玩加更这种活。好在今晚应该可以完成。各位书友,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够看到。

第64节 太行根基盛【一】

既具备把握权柄资格,又有足够的胆气杀害天子和太后,还与袁氏一族保持交好的人选,实在是很难找。袁隗算来算去,也就觉得董卓此人,勉强可以一用。

首先,董卓手下有兵,而且数量达到数万之众。只要在雒阳有足够的兵权,就具备威慑其他政敌的效果,就有把持朝堂的资格。

其次,董卓是凉州人,而凉州人在人们的印象里,就是一群能打的蛮子。这样的人若是胆气都不够,那袁隗还能去找谁呢?

难道去找其他那些,连人都没有亲自杀过的公卿大臣吗?

当然,若说手下有兵,本人有勇胆,其实新任的执金吾丁原,也能勉强算一个。只是,丁原一直是大将军何进的嫡系,与袁氏没什么关联。这一条,就注定了丁原是无法与袁氏故吏董卓相比较的。

有了最好的选择,对于勇胆过头的丁原,袁隗就只好请他乖乖的去死了。

还有一条关键的原因是,依据当时的官场风俗,董卓既然当过袁氏故吏,这一辈子就必须始终对袁氏一族客客气气的。哪怕董卓以后的地位超过了袁隗,他见了袁隗,也必须以见到恩主的礼仪来行礼。

这,便是大汉在推举制度的实施下,所有官员都必须遵守的官场规矩。要是被举荐者对举荐他们的人都没有回报,那些朝廷大臣,凭什么一定要举荐你呢?

当然,若是袁隗在董卓面前表现出谦虚的推让,那双方的关系就另当别论。但是董卓如果胆敢不作出这种优待袁氏的样子,他就会遭到整个大汉官僚世家集团的共同唾弃!

有了这一点作为保障,袁隗相信,只要董卓没有丧失理智。就不会与袁氏撕破面皮。而如果不玩野蛮,玩政治的话,袁氏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暗中纵这个凉州蛮子在朝中的施政。

所以,太傅袁隗很快选择了董卓,作为下一任执掌大汉至高权柄的合作者。当然。作为代价,董卓必须在时机恰当之时,替袁氏背上杀害天子与太后的黑锅。

正因为董卓在入京后第一次到太傅府拜见袁隗时,就了解到袁隗的这个惊天计划,董卓才会在出了太傅府以后,突然想起黄巾余孽张狂所预言过的那些话:

“董将军此去京师,当能掌握整个大汉的权柄。到那个时候,董将军只怕就没有兴致,将白波谷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地盘放在眼里了。到时候。只怕董将军不是忙着与张某扯皮,而是忙着废立天子之类的大事件啊……”

虽然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但此时此刻,董卓依然能够清晰的想起张狂当时说话的语调和神情。

——废立天子,吾做到了?

——废立天子,吾真的做到了!

在看着太傅袁隗亲手将天子刘辩扶下天子宝座,再将九岁的小儿刘协牵手送上天子宝座的那一刻,董卓的心里。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就连天子都可以如此轻易的废立,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挑战他的地位呢?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董卓的野心,再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膨胀。这种变化,就连太傅袁隗都没能完全预料到。在董卓的心里,此刻只有四个字:

——顺昌逆亡!

当然,此刻的董卓。心里并不是没有忌惮的人。他忌惮的人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将董卓一路扶上司空宝座的太傅袁隗。第二个,却是远在北地边境的太行校尉张狂!

为了对付第一个忌惮,董卓在废立天子以后,随即下令。将自己任命为早已被汉室朝廷废弃多年的职位——相国。

相国就是宰相。在西汉初年,相国是朝廷众臣之首,权柄极大。大汉的首任相国,便是“汉初三杰”之首的萧何。

由于萧何的能干,以及相国无所不包的权柄,就连大汉高祖刘邦,都对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伙计萧何,在心中暗暗产生忌惮和怀疑之心。这份猜忌,直到萧何不得不做出自污之举,才让刘邦稍稍安心。

也正是因为相国的权柄太大,后来的汉帝便想办法将相国一职的权力,分割成大司马、大司空、丞相这三公分别负责。不仅如此,就连“丞相”这一官名,后来又被改称大司徒。到了东汉光武帝手上,三公再次被改名为司徒、司空、太尉。从此,相国一职被彻底的废弃。

董卓之所以从故纸堆里将“相国”一职又重新翻出来,无疑是在宣告,他的地位比一般的三公要高上一截。就连袁隗的太傅一职,从法理上来说,也是位居于相国之下的。这就是董卓反手对付袁氏的第一步。

第二步,是女婿李儒为董卓献上的拉拢士人之策。

废立天子的恶名,对董卓本就微薄的名望,越发是雪上加霜。董卓虽然自恃兵力雄厚,不是太在意这些,却也想将大汉帝国治理的好一些。但无论是谁,想要治理大汉,就离不开士人的帮助。

所以,一就任相国之位,董卓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规模的任命、征辟、提拔士人,希图收揽天下士人之心。

天下知名的大儒蔡邕、蔡伯喈,因为得罪了权倾一时的“十常侍”,被发配到边地服罪。直到“十常侍”被诛杀一空,蔡邕这才带着家人返回帝都雒阳。董卓要收拢天下士人之心,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位大才子、大儒士。

蔡邕这个人,怎么说呢,有些不识时务,当年就与当权的宦官们闹到你死我活。若非天子刘宏一直对他怀有感情,蔡邕早就被宦官们干掉了。

面对董卓的征辟,蔡邕本来想摆摆架子,故意推脱一下,再装作无奈的接受。结果,董卓果然是个粗人,一看到蔡邕摆架子,立刻以灭族相威胁。

发现自己的一套玩不转了,蔡邕赶紧接受了董卓的任命,回到阔别已久的官场。董卓对蔡邕的行动表示满意,于是让蔡邕享受了一番坐火箭的速度。

蔡邕一进入朝廷,先是担任太学祭酒,第二天又变成侍御史,第三天接着升迁为尚书令。时人见蔡邕的这番升迁,不无羡慕的称之为“三日之间,周历三台”。

但是,这还没完。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蔡邕接着变成了巴郡太守,又转为侍中,才算是暂时安定在一个职位上。在后面的第二年里,他将再次变更自己的职位,成为左中郎将,还得到封高阳乡侯的赏赐。董卓对蔡邕的看中,由此可见一斑。

跟在蔡邕身后的,是天下名士荀爽、荀慈明。这位大儒的升迁速度,也成为董卓拉拢士人的又一典型例子。

荀氏为颍阴望族,在后来的三国之中,出了不少著名人物。其中名气最大的,当属荀彧、荀攸叔侄二人。这二位,只要对三国稍微熟悉一点的,应当都不用再介绍了吧?

只是,荀彧、荀攸叔侄二人的出头,还要再等上几年。董卓提拔的这位荀爽,就是荀彧的叔父,荀攸的叔祖。

荀爽的父亲荀淑,为战国荀卿【即大儒荀子】第十一世孙,品行高洁,博学多识,有“神君”之称。得益于父亲的声望,荀爽兄弟八人俱有才名,当时被人称为“荀氏八龙”。

荀爽是“荀氏八龙”中的第六位,若论才学,则数第一。当时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赞。

作为天下闻名的党人之一,为了躲避“党锢之祸”,荀爽曾经隐遁汉水之滨,时间长达十余年,专以著述为事,被时人号为“硕儒”。党锢解除后,时任司空的袁逢曾经荐荀爽为官。只是荀爽年纪已高,没有接受袁逢的征辟。

对于这位名气犹在蔡邕之上的当世大儒与党人元老,董卓的做法更加夸张。他先是不管荀爽的推辞,直接任命荀爽为平原相。荀爽还没有来得及到平原上任呢,紧接着又被董卓升迁为九卿之一的光禄勋。接着,三日后,还没等荀爽反应过来,一顶司空的帽子又一不小心,掉在他的头上。

从董卓一开始的任命算起,区区九十五日,荀爽就从一介布衣升任朝廷三公,其速度之快,打破了大汉四百年以来的所有升迁记录!

在董卓手上,这样的例子还有不少。像前大将军府掾王匡,被任命为河内太守;陈留名士孔伷,被任命为豫州刺史;侍中刘岱,则成为兖州刺史;骑都尉鲍信变成了济北相;如此等等。

不得不说,董卓在初掌朝政的时候,对如何能够将大汉治理好,还是很下了一番苦心。别看他提拔了这么多的著名士人,对于自己的嫡系部下,却反而颇为压制。

光看官位,董卓只是将原来身为校尉的牛辅、董越、段煨、胡轸、徐荣等人提拔为中郎将,再将下一级的李傕郭汜等人提拔为校尉。

从这一点来说,其实董卓初掌权柄的时候,其实处事颇为公道。此时的他,可是一心要做大汉的中兴之臣的呢!(未完待续……)

ps: 加更在此。

第65节 太行根基盛【二】

在朝廷体系里,董卓所发起的这一系列官职变动中,唯一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反而实力受到损害的,居然就是汝南袁氏一族。

这样的结果,既是袁隗主动退让的结果,也有着董卓对袁氏庞大势力的警惕和恐惧。

虽然董卓是袁氏的故吏,不过双方在感情和利益上,其实并不太亲近。面对袁氏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可怕手段,就连天子和太后都难以幸免。董卓在得以执掌朝廷大权之余,每每在梦里,都会被未来某一天可能出现的某些场面所惊醒。

一个足以威胁到董卓生死的庞大权力集团,不可能不让他恐惧,进而小心提防。

当然,对于袁氏一族,董卓在表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对那个按照袁隗事后的解释,是为了摆脱“弑君杀后”的污名,主动跳出来与董卓对抗,然后假作狼狈逃奔冀州的袁绍,董卓依着袁隗的意思,大方的任命他为渤海太守。

同时,为了照顾在渤海的袁绍,董卓还同意将袁氏故吏,御史中丞韩馥,外放为冀州牧。还有执行毒杀何太后任务成功的虎贲中郎将袁术,也在袁隗的奖励下,顺利的得到后将军的职位,离九卿只有一步之遥了。就连本来任职长安令的袁隗从侄袁遗,也被董卓提拔,一跃升迁为山阳太守。

由于袁氏的配合,外加上这一波对知名士人的大规模任用,初入京师就执掌大汉权柄的武人董卓,暂时得到了士人们的默认。

当然,如果日后董卓的执政过程中,稍微出现了一些让士人们不满的事情,这些暂时安静一会儿的士人们。也是不会吝惜自己的口才,必然对这个粗鄙的武人大骂一通。

没办法,谁叫董卓他不是士人出身呢?

士人们不骂他,难道去骂自己的领袖——那些在朝为官的名士们吗?

第一个忌惮,董卓使用文的一手来解决。可对于第二个忌惮,董卓就只剩下武的一手可以用了。

只不过。那一手还未必好用。

张狂身为黄巾余孽,自然在天下士人的眼中极为不堪。可是这个兵强马壮的小军阀,也不是董卓轻易出点儿兵,就能够解决的。根据牛辅、徐荣等军中宿将的评估,没有三万以上的精兵,还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休想战胜太行贼。而若是想要彻底铲除太行贼,只怕所需的兵力和时间还要翻上一倍。

所以,在董卓还没有稳定大汉的朝局。牢牢把握朝廷权柄之前,对张狂的态度,只能是以提防为主,和平共处。

为了提防张狂的太行军,董卓依然让升任中郎将的牛辅,率领本部驻扎在河东郡南部。同时,董卓还不顾《三互法》,将大将军何进的部下。丁原的心腹之一,武猛校尉张杨任命为上党太守。以防备太行军南下,顺便尝试切断张狂所统治的太行山与美稷、河套一带的联系。

当然,此时的张杨,手下的兵力单薄,并不足以对张狂造成什么威胁。因此,当董卓雄心勃勃的想要宰割天下。中兴大汉之时,张狂却在从事着一项与军事无甚联系的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

迁徙流民。

流民就是人口,而人口是任何一个政权的根基。对根基单薄的张狂势力来说,任何能够增加治下地盘人口的事情,都是大事。对于声名不佳。被天下士人目为山贼草寇一流的太行军来说,流民是最可靠,最容易获得的人口。

虽然这些人口,堪称是一穷二白,用于定居恢复生产的所有衣食和生产工具,都有赖于太行军提供。但对于太行军而言,如此代价,算是勉强可以接受。

现在的白波谷一带,正有数万流民,在太行军的安排下,进行着长途迁徙。这些流民的来源,说起来还与董卓有关。

当初董卓上雒成功,为了集中手上的兵力,也为了履行与张狂的一个口头约定,曾经命令女婿牛辅放弃在白波谷占据的两座坞堡。不过,土地是被凉州军放弃了,却并不代表董卓会将这块地皮完好无损的交给太行军。

就算太行军得到了汉灵帝的招安,在董卓眼里,他们依然是一群黄巾余孽。哪怕现在不适合与太行军翻脸,但董卓也不会让太行军太好过。所以,在牛辅退出白波谷的时候,很是疯狂了一把。

西凉军军纪森严,没有主将的允许,士卒们是不能随便扰地方的。不过,如果主将下令,同意进行对地方上的收刮,则西凉军收刮的手段,不但老练,亦或可以说是残忍。

太行军是半个敌军。

白波谷将要被太行军得到。

这两条情况相加,让牛辅在执行退兵命令时,毫无顾忌的对部下两千留守兵,下达了财货收刮之令。甚至为了更加有效的将这里的地皮收刮干净,牛辅还从河东其他几个县城,调来了三千“援兵”。

如此一来,被董卓军所占据的南堡和东堡的百姓,就陷入了极为悲惨的境地。

不但普通百姓的家财,被凉州军肆无忌惮的收掠一空,就连一些当地小有声望的豪强地主,也遭到了家破人亡的命运。除了收刮财货和粮食以外,但凡被西凉军发现的年轻貌美女子,也被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掳掠为奴婢。

整个过程中,只要西凉军发现了反抗,就会毫无顾忌的动用武力。由此而被杀死的人,数以千计。可就连这些死者,也没有被西凉军放过。他们的首级被砍下来,成为西凉军杀贼报功的凭信。

一时间,白波谷的南部,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在凉州军撤走之后,嚎哭之声,不绝于耳。一个幸存下来的士人,更是悲愤的写下了“马前悬人头。车后载妇女”的诗篇,来展示这些凉州蛮子的残忍。

在进行了为时三天的收刮以后,带着数十万石粮秣,数亿财货和数百美女满载而归的西凉军,迅速的撤离了白波谷。若不是太行军后面反应过来,果断出兵对西凉军的掳掠恶性进行阻拦。救下了不少白波谷民众,想来西凉军的收获还能够多上三成。

这样一来,张狂虽然算是成功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白波谷,却也损失不小。

不过,这对张狂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不了。他固然猜不到凉州军会恶毒到如此地步,却也在后来对凉州军发动的小规模交锋中,收取了整个白波谷民众的民心。

作为朝廷官兵的凉州军如此收刮,而被称为反贼的太行军。却成为万民的保护者。一得一失之间,张狂总的来说,还是赚了不少。

至少,土地和人口这两项争霸最需要的东西,成功的落到了张狂的手中。

至于此次损失的大批粮秣和财货?

拜托,这些东西也不是太行军的。就算凉州军不动手掳掠,难不成太行军还能动手去抢不成?

而且,在度过了一年的艰难日子以后。张狂目前手头上,还真不是太缺少粮食和财货。得益于去年后半年的大力开垦。外加老天作美,一直是风调雨顺,迁移到河套一带的近十万流民,今年已经可以养活自己还有富余了。

凉州军的掳掠所造就的这数万流民,其中一部分还想法子保留下部分资财,可以勉强度日的。自然是留在原地,成为太行军治理下的顺民。可是那些被掳掠到破产的贫民,就不得不接受太行军的安置活动。

他们一部分被太行军编为民屯人员,就地开垦由凉州军制造,并被太行军占据的“无主之地”;另一部分约万人。则继续沿着流民迁徙的线路,一路向北,被输送到地广人稀的河套一带进行屯垦。

以太行军目前的经营状况,如果一切正常,将这个凉州军制造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也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反正太行军目前正处于实力积累阶段,并没有大规模出击的打算。

在张狂的计划中,一直要等到董卓与关东的讨董联军打得差不多了,他才会乘机出来占地盘,正式向天下诸侯,确认自家势力的存在。

当然,这并不代表张狂目前就无事可做。实际上,正是在势力修养阶段,各种各样的军民琐事,才会让张狂越加忙碌。太行军毕竟底蕴不足,缺少大规模治理地方的经验,这段时间以来,所爆发出的各种乱子,可以说让张狂是头痛无比。

如果不是张狂在每占据一块地盘以后,就果断让一批年纪大些、识字多些的太行军老兵退役,担任新占领区的基层亭长、蔷夫、游缴之类的县吏,还真是很难成功的消化这些新占领地盘。1

饶是如此,在短期之内,张狂都必须将主要精力投放到内政建设当中去。这才是他在白波谷事件上,选择了与董卓合作而非对抗的主要原因。

就像现在,张狂好不容易安排好秋收的各项事务,想要喘上一口气,却发现治下的密探传来消息,说是不少小吏刚刚站稳脚跟,就已经出现了贪腐的迹象。对于这个问题,张狂也是没有好办法。

毕竟,就算是后世号称“滋油皿主”的某个世界超级大国,也完全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对于穿越到两千年以前的张狂来说,他若是能完全控制贪腐现象的发生,那他就不是人了,而是一个真正的神仙。

当然,感叹归感叹,打击贪腐还是要大张旗鼓的进行。(未完待续……)

ps: ps:1汉时的基层统治机构为县、乡、亭、里几级。一般来说,百户为一“里”,设“里正”一人。十里一“亭”,亭设“亭长”。十亭一“乡”,乡官主要有“三老”、“蔷夫”、“游缴”。其中三老掌教化;蔷夫掌一乡之行政,兼收赋税;游缴捕盗贼,管治安。

第66节 太行根基盛【三】

对张狂目前的现状来说,若想治理军中发生的各种贪腐,首要的是拥有一个可靠的执行者。这个执行者不但要品德贞廉,熟悉法律,还要尽量避免与太行军中的原有势力搭上关系。要不然,一个不好,治理贪腐的行为也许就变成欺上瞒下,互相庇佑的关系网联盟了。

正好,赵云前段时间为了祭祖,回了一趟老家真定,返回时带回一个精通刑律和军法的人才,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兰字。

夏侯兰出身贫寒,可是自幼好学,以性情刚直,不惧闻名于真定县中。由于他曾经揭发县吏的渎职行径,得罪了幕后指使的县令,所以才能固然出众,却始终出仕无门。也正因为如此,夏侯兰才会答应同乡好友赵云的邀请,投奔张狂,以求谋上一个职位。

张狂与军师程昱对此人进行了考察以后,一致认为这个夏侯兰,在执法这一块的能力不错。加上又有赵云为此人的品行背书,张狂便任命了夏侯兰担任“军正”,也就是军法官,对军中的贪腐行为进行调查。

而鉴于目前太行军的地盘,都是暂时施行军法,张狂特地增加了夏侯兰的属下数量,让他顺带将太行军治下有关民事方面的刑诉,也一并管理起来。

被张狂加以重任的夏侯兰,对张狂的重用感激涕零,做事很是卖力气,很快就抓取了几个典型的例子,对太行军治下刚刚露出苗头的贪腐现象,进行了严厉打击。其中他揪出的最大一个战果,便是依仗儿子臧霸的军中地位,在卤城横行暴敛的臧戒。

为了杀鸡儆猴,夏侯兰在得到张狂的同意以后。果断的拿臧霸的父亲臧戒开刀,以臧戒贪污了地方上三千钱的公款为例,罢免了臧戒所担任的卤城县功曹史的官位,并罚没赃款六千钱,以示惩戒。

臧戒几年以来,在职位上的收入。当然不止区区三千钱。不过,一来臧戒行事狡猾,利用原来任职于泰山郡的经验,露出的破绽不大。二来,张狂也不欲将事情闹大,以至于丢了臧霸的忠心。所以,夏侯兰报上去的罪状,被张狂勾去不少,只是做到将臧戒罢职的程度就算了。

臧戒身为太行军最重要的分支首领臧霸的父亲。在太行军中辛劳多年,居然因为一点儿“小错”,被夏侯兰说罢免就罢免。这个大动作,立刻震住了不少官吏的贪心,也算是正式树立起夏侯兰的个人威望。

对夏侯兰的动作表示满意之余,张狂不得不给他擦,免得臧霸去找夏侯兰算账。在为臧戒之事,私下里安抚完臧霸以后。张狂这才有闲心,对朝廷近来的一些举动加以点评。

“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

这份诏书,也是董卓上台之后,为了讨好天下士人,所特地发布的朝廷政策之一。

所谓的“郎”,也就是“郎官”。为君主侍从之官,内部又可以分为议郎、中郎、侍郎、郎中等四种。充当郎官,算是高官子弟出仕的一条捷径。例如袁绍、曹、袁术等人,都曾经是郎官队伍里的一员。

不过,诏书的前半句。其实算不得什么。公卿子弟,本来就有被“荫补为郎”的政治传统。董卓的做法,毫无出奇之处。

这份诏书的关键,是在后半句。

以郎官补宦官之职,就意味着整个庞大的宦官体系,在朝廷编制上,已经失去了位置。如果天子身边不再有宦官的位置,自然就意味着宦官这一集团,天然的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这一招,乃是釜底抽薪之计,彻底铲除了宦官赖以存在的土壤,比起将宦官统统屠杀一空,在本质上还要狠辣些。

“宦官之祸,算是完了。”

程昱现在也爱上了饮茶这项活动。他用从张狂这儿学来的泡茶之法,将一块来自蜀中的“荼饼”掰开冲泡,慢慢的啜吸着。

话说夏侯兰判决臧戒一案,其实是程昱在背后大力支持才得以顺利完成。要不然,以夏侯兰这个刚刚加入的新人,哪里有这个实力,能够轻轻松松的,将堪称太行军元勋的臧氏父子二人搞定?

“无忌,此刻我军是否应当向朝廷上表,表示支持,顺便讨些好处呢?”

程昱对张狂几年前,就预测到灵帝之死,以及随后的董卓执政,表示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他对朝廷势力的了解,而做出的推导,太傅袁隗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能够完爆董卓。偏偏袁隗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居然将一手主宰朝廷的大好机会,可以说是拱手让给了董卓。

就连这种完全让程昱无法看懂的朝政变化,都能够被张狂事先预计到。接下来应当怎么走,程昱也希望张狂能够继续发扬他的“预言”能力,为未来指明一个方向。

“再等等吧。董胖子刚刚上台,强行压服了朝野势力。这时候,正是董胖子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刻。我们在此时巴巴的送上一份支持的表,必然不会被董胖子所看重。”

“若要从董胖子那里捞到足够的好处,需要等到董胖子感觉到局面危急的时刻。那时候,我们上一份表,只要略微说上几句好话,董胖子必然不会吝惜朝廷的名爵,给咱们封上一个大大的官!”

听到张狂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起来,程昱自然没有异议。他话题一转,又说到另外一个问题:

“张杨刚刚得到上当太守一职。此人与董卓并非一条心,仆以为,可以想法子离间他与董卓之间的关系,将他拉拢到我军一方。”

如今,太行军的势力和地盘,被汉家所管辖的州郡,给生生的分割成两片。

其中的一片地区,是太行山山区。太行军在此处虽然根基稳固,却因为地形的制约,田少人稀,缺少继续发展的资源。

至于另一片地区,则是从南匈奴和鲜卑人手上抢来的原西河、朔方、五原等郡。这块土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如若经营得法,不但可以为太行军提供大批的粮秣,还可以获得足够的优良战马和熟练骑手。除了旁边有鲜卑人的威胁,安全不能很好的保证,此地堪称王霸之基。

只是,地盘被分割开来,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别的不说,张狂对两块地区如何有效的进行行政管理,就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时间长了,还有可能导致部下尾大不掉的问题。所以,如何将两块地盘成功的连成一片,是张狂与程昱思考多时的一个大问题。

隔离两片土地的,是汉室的上党、太原、雁门三郡。三郡之中,任意再控制一个,就能够达成太行军将土地连成一片的目标。三郡之中,相对而言,太原最富裕,雁门最容易入手。可是若从战略地位来看,上党的战略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上党郡的得名,所谓“居太行山之巅,地形最高与天为党也”。其地东临太行山,窥视冀州;西屏太岳山,易守难攻;南下即为司隶河内郡,可以威胁雒阳。因此,上党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得上党可望得中原”之说。

对太行军来说,如果能将上党郡夺到手中,除了以上的好处,还有一条更加实际的利益。那就是:将太原郡与雁门郡从大汉的领土中分割出来,成为一片飞地。

以太行军的实力,这两郡若是被己方四面包围住,则彻底占据两郡,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上党郡这么关键的地方,自然不是那么好占据的。要动用武力,不说张狂现在能动员多少军队发起进攻,也不说董卓会不会坐视张狂的活动,再排除由此带来的恶劣政治影响,光是上党太守张杨所率领的军队,就不是张狂目前可以轻易对付的。

张杨是大将军何进的嫡系,前任并州刺史丁原的亲信。他本人在并州呆了不少年头,由于脾气温和,心思简单,肚量宽大,在并州一地的朋友熟人当真不少。

就算说不上是一呼百应,可就凭张杨在丁原死后,依然能成功的依靠自身的兵力,从董卓手中,顺利得到上党太守一职,可见他在并州的声望不差。

而且,张杨的手下,多半是当年丁原部下的精锐战士,实力相当可观。

自从丁原自杀以后,他原本的那点儿势力迅速的土崩瓦解。有投奔了荣升骑都尉的吕布,有投靠到河南尹王允手下的,也有直接辞职回乡的。但是,丁原部下里最为精锐,对丁原最为忠心的一支部曲,却是在军侯杨丑的带领下,返回并州,投奔到张杨帐下。

这样一来,张杨手下的军队,就达到了骑兵八百,步卒三千四百的数量。凭借这些兵力,张杨也许无力威胁太行军的活动。不过,在上党豪强的支持下,以这些兵力稳守一个地形险要的上党郡,张杨表示却是毫无压力。

所以,太行军若是指望用武力来吞并张杨,可能性极小。但是,张狂也不是对张杨毫无办法。比如说,在张杨手下的几员骨干部将里,就有能与太行军拉的上关系的人。(未完待续……)

第67节 太行根基盛【四】

目前张杨手下,最为重要的部将,有穆顺、杨丑、眭固、卞喜等人。

其中,穆顺是张杨在丁原手下时的老同僚,关系向来不错。杨丑与张杨关系平平,只是不愿意投靠“出卖”了丁原的吕布,这才率军返回并州,屈居于同僚张杨之下。

至于眭固和卞喜二人,说起来背景就有些复杂了。

这两人,原本都是参加过“黄巾之乱”的蛾贼头目,效力于“人公将军”张梁部下。后来张梁战败身死,部下溃散四方。眭固原本是党人出身,颇有智略,见事不可为,便劝说了卞喜与自己一齐带领残部逃入太行山。

本来,眭固与卞喜逃入太行山以后,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却也算是自在,胜在没人管。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当张狂领着一帮子精兵悍将,从太行山一带强势崛起,不断吞并驱赶其余小股的黄巾军残部时,眭固就面临着一个简单的选择:

——是投靠张狂,还是试图保持独立?

这个问题,没有让眭固犹豫多久。当同为黄巾军残部的“司隶”所部,被张狂毫不留情的斩杀一空以后,眭固就极为自觉的奉张狂为盟主,遵循张狂的号令行事。

如此一来,眭固就成为了张狂名义上的部下,算是外围势力之一。而张狂也没有那么多精神,去盯着眭固这一类没有威胁的小股部队。除了偶尔需要听从张狂发布的几个命令,还要定期的向太行军大寨缴纳些许钱粮,眭固的处境,其实与之前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作为一个老牌的士人,眭固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山贼这等没有前途的职业。他当然没有兢兢业业干上一辈子的打算。

眼看太平道在张角故去后四分五裂,完全不成气候,黄巾军已经不太可能成事。而党人所受到的“党锢”,也被朝廷给取消了。在这样的背景下,眭固就开始试着,联系一些当年的老朋友。

时任冀州刺史的王芬。当年与眭固算是有着一面之缘。有着这样的情面在,王芬上任不久,便与眭固恢复了联络,暗中建立了一条极为秘密的书信联络。

也正是眭固暗中泄露的一系列太行军外围情报,才让王芬得以掌握太行军的大致动向。他可以乘太行军主力不在之时,指使麹义统帅的亲兵部队,袭杀了多位与太行军关系密切的冀州土豪,所依赖的情报,就有不少来自这里。

随后。王芬又在眭固的请求下,将眭固介绍给新结识的同道王允。王允虽然看不起厕身为贼的眭固,最终还是瞧在大家都是想要诛除宦官的份上,秘密出谋划策,为推动太行军的招安事项,出了一点儿力气。

太行军既然被招安,那么眭固作为太行军的分支之一,也享有了被招安的待遇。正巧这时张杨奉丁原之命。到上党一带来剿灭盗匪。眭固抓住这个机会,通过名士王允的介绍。与张杨搭上了关系,终于顺利的被张杨收编为并州州师。

张杨虽然待人宽厚,有容人之量,毕竟不是傻子。对眭固这么一位曾经在张梁手下混过的大豪,张杨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提防的。

所以。为了分割眭固带下太行山的五百“义兵”,张杨便故意将眭固手下的头号勇将卞喜,提拔为军侯,与眭固并列。

程昱所说的拉拢张杨,指的就是从眭固着手。暗中作,来拉拢张杨。眭固虽然与太行军本部关系并不密切,毕竟在太行军的旗帜下呆过一段时间。在如今太行军势力明显膨胀的情形下,想来眭固也不至于拒绝太行军给出的好意。

“那么,联络眭固之事,就交给先生了。”

两人讨论以后,张狂对此事定下了基调。

在今年,太行军先是于年初开春时节,派出乐进、赵云等率领一千余骑兵,联手鲜卑大人宴荔游,击败了鲜卑大王和连的试探进攻。后来,张狂又出动五千步骑、万余民夫,联手董卓军瓜分了白波谷。

经过这等程度的使用,张狂若不想过度消耗己方的战争潜力,就不适合再次大举用兵。所以,以计略图谋上党一郡,便是张狂唯一的最好选择。

“眭固之事,可以请地师出面,庶几可事倍功半。另外,无忌,你可真是慧眼识人啊!你看中的那个史阿,这次又为我军带来了一份大礼呢!”

“哦?什么大礼?先生快说……”

张狂对于自己能在一念之间,将史阿网罗到麾下,也是极为得意的。

史阿归附不过一年,就为太行军屡立大功。特别是他在去年潜往冀州,不但查出了伏杀张狂大舅子赵风的幕后凶手,还无意间揭露了冀州刺史王芬的叛乱图谋,逼王芬自杀了事。

由于这些功绩,史阿目前已经升到了“门下督盗贼”的官位,秩四百石,离他这一生的志向——秩六百石的官家大吏,相隔已经不远了。

“这次,史阿可是为无忌你引荐人才来了。”

对于史阿的举荐,程昱无疑相当满意,于是细细为张狂解说。

史阿所要引荐的人才有两位。一位姓鲍名出字文才,是司隶京兆尹新丰人。他与史阿同出于“天下第一剑客”王越的门下,是史阿的师弟。

王越有正式的入门弟子七人。其中,论起机变和所学渊博程度,史阿可居第一。但要单论武力,鲍出虽然年轻,却以一手“千军辟易”刀法,高居七人之首!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鲍出虽然师从于剑客王越,偏偏一身武学,与王越所擅长的技艺大相径庭。单挑独斗,其实并非鲍出的擅长。

以师傅王越的评价来论,鲍出最适合的场合,居然是在军旅之中,结阵而战。假若能够在军中磨练十年,王越断定,鲍出定然能够晋升为大汉军中新一代的“万人敌”!

除了鲍出以外,第二位得到史阿引荐的,却是一位不大不小的名人。他就是曾经担任过上军校尉蹇硕的司马,后来在蹇硕败亡以后,又短暂成为“大长秋”的何进老乡潘隐。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潘隐与鲍出在亲眼目睹了淳于琼刺杀大将军何进,追杀淳于琼不成以后,由于见机得快,在袁绍大举调动西园军围攻大汉皇宫之前,就逃了出来。

由于当时整个雒阳的局面都被袁绍、袁术两兄弟所纵,潘隐逃出皇宫以后,不敢前往大将军府,以免被袁绍安排的人手,给杀人灭口。于是,两人只得潜往当时应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鲍出师傅王越的住处,寻求大侠王越的帮助和指点。

王越既然是鲍出的师傅,当然要尽量庇护鲍出与潘隐二人。但是,他从鲍出与潘隐两人口中得到的实情,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所以,一听完两人的内情介绍,王越就立刻知道自己根本顶不住对方的威势,急忙将两人安排潜行出了雒阳城。

但是,就算出了雒阳城,鲍出与潘隐二人的处境依然极为危险。万一被袁绍得知了二人的消息,袁绍为了杀人灭口,必然会派遣大队官兵前来捕杀。

对逃亡之路经验老道的王越,仔细想了半天,发现整个大汉的国土上,除了南方荆州、交州的那些个偏僻蛮荒之地,和西北动乱之地,其余州郡,都很难躲避过汝南袁氏的庞大人脉网络。

除非鲍出和潘隐隐姓埋名,就此甘愿断绝进步之道。否则,两人只要略一露头,袁氏的杀手恐怕就会接踵而至。可是这等局面,对于鲍出和潘隐来说,无疑是埋没了两人的一身本领。

思虑再三,王越突然想到一个人。他那个侧身在黄巾余孽张狂部下的弟子史阿,近来仿佛过得不错。按照史阿从北地托人带回来的消息,他到了张狂部下,不过一年,就从二百石升到了四百石。这份成就,让王越门下那些热心仕途的师兄弟们,无不羡慕嫉妒恨。

只是,众人对张狂这厮的黄巾名头极为顾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愿意也投奔到张狂部下,去与史阿作伴的。

然而,张狂身为黄巾余孽这一缺陷,对于鲍出和潘隐来说,此刻却成了一个极为可靠的保证。

袁氏的势力再深厚,也不可能影响到身为黄巾余孽的张狂。两者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完全走不到一块去。相较于一不小心,就病死于疟疾瘴气之类疾病的南方荒蛮,和兵荒马乱的西北战区,在张狂治下的地区,生存反而较为容易。

有史阿的介绍,这位据说求贤若渴的黄巾大帅,能够给鲍出和潘隐一个意外的出头机会,也说不定呢?

而且,根据不少流民传回来的信息,张狂居然在并州北部压服了鲜卑人,重新在河套一带展开屯田活动。这个消息说明,张狂已经在北方站稳了根基,决不至于很快就被人给覆灭掉。

听到王越的上述分析,潘隐固然还心里有些疑虑,但鲍出已经被师傅的话给说服。他拜托王越以后多照顾一下自己的老母亲,便拉着潘隐,果断上路,向并州北部出发。(未完待续……)

第68节 太行根基盛【五】

“这么说,何进与宦官居然是被袁绍一箭双雕,暗算而死?”

听完鲍出和潘隐二人作为见面礼而献上的这个机密消息,即使是身为穿越众的张狂,也不由他不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个秘闻,彻底颠覆了张狂原来对汉末大事所拥有的历史印象。

好一会儿,张狂才反应过来,对古人的谋略水平心惊肉跳了一番。他在来到汉末多年以后,再一次衷心的对这些古人的智力水平表示钦佩。

“那么,袁隗之所以在后面任由董卓废掉天子刘辩,鸩杀何太后,也是为了给袁绍的行为擦了?”

听到张狂突然间爆出一句“擦”这样的俗话,程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这点儿小事也不值什么。程昱接过张狂的话语,为张狂分析道:

“在废立天子这件大事上,太傅袁隗只怕才是真正的主谋。至于太后之死,更应该是袁氏亲自动的手。仆一直都对董卓进京以后所发生的事态,感到难以推导。但是若有了袁绍刺杀何进之事,一切就都可以融会贯通了!”

紧接着,程昱就将自己花了一夜时间所作出的推导,向张狂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遍。这个推导,与洛阳所发生的事实基本一致。张狂这才头一次发现,袁绍这厮,别看他在历史记载上,完全是一副失败者的衰样,可他对于未来三国局面的形成,居然有着如此深远的影响!

只是,就算张狂知道了袁绍干的这件阴私勾当,却也难以从中利用上。别的不说,一个没有证据,就足以让任何对袁绍的不利指控都烟消云散。空口白话的。谁会相信呢?

更何况,如今掌握了士林话语权的人,正是袁氏一族。而在当今这个年代,谁掌握了士林的话语权,谁就掌握了整个大汉的最高话语权。拥有如此优势地位,出身黄巾军的张狂。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袁氏都可以不做理会,直接让它变成一句废话。

不过,张狂虽然吃惊于袁绍所表现出来的隐忍和谋划,以及极为惊人的实力,心里却并不将袁绍当做太重要的敌人。没办法,后世历史记载给人留下的印记太深刻,让张狂天然的对袁绍就有着几分轻视。

根据历史记载,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三国游戏剧本记载,张狂记得,189年可是“诸侯讨董”这件大事的发生年。如今,距离到年关已经没有多久的时间了。这也就意味着,三国游戏剧本中的“诸侯讨董”,就将迫在眼前了!

——打吧!董卓和袁绍,你们两使劲的打个你死我活吧!

——当你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我张狂坐收渔人之利的时候了!

这就是张狂此时的想法。

张狂的想法很快变成了现实。或者说。张狂这个半吊子历史爱好者,托了历代三国游戏的福。没有将这件事情的时间记错。

但是,出乎张狂意料之外的是,首先对董卓起兵的,不是袁绍这个众望所归的党人魁首,而是袁绍的小弟,在后世大名鼎鼎的曹!

自从查阅过一些网络资料以后。张狂对《三国演义》里描写的曹第一个起兵反董,就表示不相信了。得到曹率先起兵的消息,张狂心中诧异了好一阵,第一反应便是:

——这不科学!

根据张狂目前对大汉的认知程度,他完全无法理解。就凭区区一个曹,又有什么资格和实力,来挑战占据了朝廷大义与军事优势的董卓?

曹这个“乱世之奸雄”,居然连“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都特么的不懂么?

张狂毕竟只是个旁观者,对于远在雒阳城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只能用他那贫乏可怜、错漏百出的后世历史知识,进行脑补推导。而这种推导,自然是不可能将事情的发展真相弄清楚。

那么,曹为什么会在中平六年【189年】的年底,第一个举起对抗董卓掌权的叛旗呢?

说来,里面的话就长了。

曹虽然与袁绍关系密切,更是在外人的眼里,被看做是袁绍的小弟之一,其实两人的关系,却更加类似于朋友,或者说是政治盟友的关系。

谯县曹氏并非学术世家,曹虽然喜欢读书,可对于目前大汉的主流学术——儒家,他的钻研不算多强。不过,对法家、兵家之类百家的奥义,曹倒是极为感兴趣。在他的朋友们眼中,曹是一个长于机变,但短于经义的跳脱家伙。

以曹的个人观点看来,大汉之所以目前会出现如此多的问题,完全就是因为各级官僚,特别是天子陛下,不肯严格的依据大汉法令来治国,才会产生的。

假设天子陛下能够精通法家的“法”、“术”、“势”三道,并且选拔一批精通律令、严守法令的臣子,来辅助天子治理国家,必然就能够将大汉治理的井井有条,不复当前的混乱局面。

对于原来在大汉朝廷中颇为得势的宦官,法家信徒曹认为,这是天子不遵守法令,擅自任用私人的表现。本该呆在宫掖中服侍天子的宦官,跑到朝廷里去指手画脚,完全是一种不合法度的行为。

如此一来,天子就将打破大汉法制的框架,破坏律法的威严,让整个朝堂都由此变得混乱而**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曹对自己发端的宦官势力很没有好感,一心想要摆脱自己脑门上那个“宦官子孙”的标签。从宦官的角度来看,这小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所以,在曹初入仕途的时候,他这个“雒阳北部尉”才会一到职,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做出“有犯禁者,皆棒杀之”的堪称鲁莽的举动。

那时候,汉灵帝的第一任皇后宋皇后还在位,蹇硕是宋皇后手上的得用宦官。以蹇硕在宫廷中的权势,朝野之中没有几个人愿意随便得罪他。

偏偏曹当时血气正刚,一心想要做出点像样的成绩出来。结果。他一遇到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居然就毫不留情的将蹇图,用“五色棒”生生打死!

按说“违禁夜行”这样的罪名,一般是罪不至死的。曹这样一来,算是给自己立下了一点儿威名,可也结下了蹇硕这样一个仇家。好在曹的祖父曹腾手段高明,为曹的老爸曹嵩留下一张极为有利的人脉关系网。区区一个蹇硕,还奈何不得薄有根基的谯县曹氏。

但是,这件事情过后。曹嵩也明确的将曹责备了一番,并想办法让曹远离了皇亲贵戚聚居的雒阳城北部,直接到较为偏远一些的顿丘去当县令,算是变相发配,以给蹇硕一个交代。

碰了这样一个软钉子,愣头青曹算是明白了大汉官场上的一些规矩。在结束了顿丘令的短暂任期以后,曹又回到雒阳当郎官。这一次,曹明显乖巧多了。没有再给曹氏一族添麻烦。而曹与袁绍之间的友谊,也从这时开始。

曹与袁绍熟归熟。但政治观点并不完全一致。相较于袁绍希望出现一个有力的重臣,出手将目前昏暗的朝政整理一通的主张,曹认为,应当以大汉的律令为准绳,来判断一个臣子的忠奸与否。只要能够让大汉的律法得到足够的尊严,大汉就可以再次中兴。

特别是在最关键的对宦官态度上。曹认为,只要将宦官严格的控制在宫廷里,不让他们干涉朝廷事物,就足够了。没有必要为此将他们斩尽杀绝。

由于这一点,袁绍在谋划尽诛宦官的时候。是将曹排除在外的。

所以,当袁绍尽起西园军围攻宫城的时候,曹虽然参与了此役,表现却相当的消极。与其说他是去进攻皇宫内的宦官的,倒不如说曹是去打酱油的。

哦不,曹也不是完全在一旁打酱油,其实他还是兼任了治安官和消防员的工作,将在战斗中燃起的大火一一扑灭,算是保护住这些宏伟壮观的宫室。

接下来,曹对于袁氏在董卓面前的退缩,完全无法理解。他既然没有参与意在尽诛大将军何进与宦官两派的连环计,袁氏的一系列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对曹来说,也就只能是一头雾水。只是,既然大势如此,曹也没有傻到跳出来反对董卓。他只在一旁静观其变。

但是,曹想要静观其变,董卓却没有那么容易让曹在一旁悠闲。

在袁绍出奔冀州,淳于琼跟随而去,蹇硕、鲍鸿已死,助军右校尉冯芳也被当做宦官一党清算掉的情形下,典军校尉曹,居然一下子就成为西园军中的第一人。董卓想要收服西园军,自然首先要拿曹开刀。

当然,曹虽然有宦官的背景,可这些年以来的表现,证明了他一直是站在士人这一方的。外加上前太尉曹嵩在朝廷里的人脉,董卓对曹并无坏心,本来想要大加拉拢。

所以,曹是不能继续呆在典军校尉的位置上了。但董卓也特地为曹新设置了一个官位,叫做“骁骑校尉”。虽然这个官职的具体权力范围还没有确定,只要曹表现出向董卓臣服的意思,必然能得到董卓的重用。

一些董卓身边的亲信,比如他的侄子董璜,暗地里都对曹的运气嫉妒不已。那个“骁骑校尉”,纵然比不上“上军校尉”的风光,至少也是在雒阳城里独统一军,指挥数千精兵的实职重臣。这等权柄,就连董璜自己都没有混到呢!

只是,被人品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曹,会甘心就这样屈服在董卓部下吗?(未完待续……)

第四卷终-离乱从头说

曹原本是可以接受董卓“骁骑校尉”一职任命的。兵权这东西,谁不喜欢呢?

但是,董卓不应该在任命曹为骁骑校尉以前,先处理掉了两位何进的心腹部曲将。

诛杀宦官的功臣之一,大将军府司马吴匡,因为在袁术的挑动下,杀死了车骑将军何苗,事后被董卓以此为借口下狱,背着“擅杀大臣”的罪名,在审讯中拷掠而死。

另一位大将军何进的部曲将张璋,则在董卓一上台,就被明升暗降的发配到交州日南郡去当郡守。在那种蛮夷横行,瘴气丛生的地方,张璋这个太守的日子,未必有普通的雒阳百姓过得好。说不定没有多久,就会传来张璋感染瘴气,不幸病故的消息。

董卓想要尽可能掌握何进残余部曲的心情,曹完全能够理解。只是,对这样两位有功无过的领兵将校如此严苛,却让曹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情。更何况,曹与两人都有数面之缘,算得上薄有交情。这两人的遭遇,让曹更是警惕万分。

如今,董卓为了彻底把握西园军的兵权,又要招曹去当什么不明所以的“骁骑校尉”。曹心里比照了一下吴匡、张璋二人的下场,觉得还是不参与的为好。

而且,根据曹的耳闻,大儒蔡邕的出仕过程中,董卓可是威胁他“我力能族人,蔡邕遂偃蹇者,不旋踵矣”。

这话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说:你蔡邕要是敢拒绝征辟,我董卓可是能灭你满门的啊!

还有前任尚书令卢植,因为在朝堂上反对董卓废立天子,差点儿被董卓当场动手砍死。若非蔡邕及时劝解,只怕卢植不光是只丢掉了官位。就连老命都保不住呢!

这样一个不能容人、刚愎自用,却又脾气暴躁、迷信武力的当权者,绝不是好伺候的。曹可没有把握,自己不会无心之中,就触怒了对方,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而且。董卓的执政经验短缺,曹并不看好他套用军中的那一套方法,真的能够将天下治理好。外加跑路到冀州去的袁绍,也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家伙。以他与董卓之间的竞争,双方关系彻底决裂,那是迟早的事情。

两者对比,相较于董卓,曹当然愿意选择更加熟悉的袁绍来追随。

正好此时,曹的老爸曹嵩。派可靠家人给曹带来一封密信。别看曹嵩只是宦官的养子,出身不太光彩。他的政治嗅觉,可是被多少人暗地里羡慕不已的。

在灵帝死后,曹嵩知道多事之秋来了,立即便辞官回乡。他听说了董卓入京后的种种情形,特地写信给曹,要曹暂时蛰伏,以避风头。

曹见政治经验丰富的老爸都如此认为。自然就下定了决心。于是,他给董卓写了一封辞职信。想要暂时避开朝廷里的这摊浑水,回乡观望一二。

将辞职信送到相国府以后,曹明白董卓这人有时候脾气不好。如果董卓觉得曹这样做,是不给自己面子,说不定会派人将曹直接抓回相国府。到时候曹是反抗呢,还是不反抗呢?

为了避免这种不妙的结果。也为了避免与董卓直接撕破脸的行为,曹在深思熟虑以后,决定当信件一送出去,自己立刻轻车简从,动身离开雒阳。返回老家谯县。至于家眷等人,则让他们慢慢在后面赶回来便是。

在曹想来,自己既然人都离开雒阳了,身为相国的董卓,应当不至于还要如何作为吧?

然而,曹这一次,可是对董卓的蛋性格估计不足。当然,也算是曹运气不好,正碰上董卓气不顺的时候。正在恼怒中的董卓,一见到曹写的辞职信,越发是怒火高炽,痛骂道:

“阉竖之后,也敢在吾面前拿大!敢跑?发文下到州郡,以曹畏罪潜逃之故,全力缉拿曹!”

那么,是什么事情,让董卓居然如此恼火,以至于迁怒于毫不相干的曹呢?

这件事情,却与一个女人有关。

董卓自从自行任命为相国之后,心气自然随之大为高涨。他的结发妻子多年前就去世了,到如今身边虽然有几名侍妾,正妻的位置却一直空着。

如今他成了相国,家中如果没有一位拿得出手的正室管理着,一来容易使得家里出点小乱子,让人心烦;二来也不符合堂堂大汉相国的身份,未免有让人耻笑的可能。

但是,董卓想要找一位适合的正室,却也不那么容易。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地位低的人不敢上门,地位高的大臣和世家,又未必看得上董卓这个粗鄙武人。不过,大汉这么多世家大臣,倒也不至于找不出一个合适的。

对董卓个人来说,他最中意的正妻人选,是出身于扶风马氏的一位女子。

扶风马氏是汉光武帝手下名将马援的后裔,属于大汉顶级的士族名门之一。数十年以前的大儒马融,便是出自这一族中。马融虽然在官场上混的不是特别得意,却是儒家一代宗师,开门立派,门人常有千人之多,当世的大儒卢植、郑玄等,都是其门徒。

董卓看中的马氏女子,虽然只是扶风马氏的旁支,可是容貌姣好,善写文章,字迹工巧,堪称才女。董卓如果能娶到此女,就能够与扶风马氏拉上姻亲关系,从而大幅度的抬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当然,号称“清德奕世”的扶风马氏,未必就看得上董卓的身份,哪怕他现在权倾朝野。可问题妙就妙在这里,董卓想要迎娶此女,根本就不用与扶风马氏商量。

因为,此女其实是一个寡妇。

按照汉时的规矩,寡妇再嫁,主要取决于自身的意愿,在礼法上并不用受娘家和夫家的影响。实际情形虽然不见得如此理想,可在董卓看来,有自己出面,只要马氏女子自己首肯,她的娘家和夫家还敢有什么动作不成?

这位马氏女子的夫家,乃是关西世家里,号称“文武上才”的安定皇甫氏。她所嫁的人,就是大汉名将皇甫嵩的叔叔,当年赫赫有名的“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

皇甫规去世多年,其妻马氏一直在为之守寡,不曾再嫁。由于她嫁给皇甫规时年纪很小,到如今也才四十出头,正好与五十多岁的董卓相配。

对于董卓来说,这位皇甫规的未亡人,无论是年纪,还是出身,抑或品行,都是上上之选。而董卓若是迎娶了此女,更是在无形中就压过了皇甫嵩一头,可以光明正大的恶心一下这个,名望一直在自己之上的大汉名将。

但是,无论董卓心里的算盘打得有多好,他却忘了一件事。如果皇甫规之妻不愿再嫁,又当如何是好?

对于马氏意料之外的强硬拒绝,董卓一时冲动之下,干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对他诟病不已的坏事。他竟然让手下,当着无数旁观者的面,将此女用乱棍活活打死!

这件事情,充分的暴露了董卓在长期征战沙场的过程中,染上的罔视人命、残暴不仁的性情。在军队中,杀伐果断算是个优点。可是若将这样的性格带到日常生活,甚至是朝堂政治当中去,可就是极为不妙的坏事了。

更关键的是,马融之女,乃是太傅袁隗之妻。作为同族的姐妹,两位夫人的关系向来不差。董卓悍然当众棒杀马氏女子,哪怕只是怒气之举,都相当于无视扶风马氏的地位。在朝中大臣的眼中,董卓的行为,无疑是狠狠的给了太傅袁隗一个耳光!

从此开始,汝南袁氏与董卓的蜜月期正式结束。而大汉名将皇甫嵩,也由于婶婶被生生逼死之事,与董卓有了难以化解的矛盾!(未完待续……)

ps: ps:皇甫规之妻,参见《后汉书,列女传》:

后董卓为相国,承其名,娉以軿辎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妻乃轻服诣卓门,跪自陈请,辞甚酸怆。卓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围之,而谓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风靡,何有不行于一妇人乎!”

妻知不免,乃立骂卓曰:“君羌胡之种,毒害天下犹未足邪!妾之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为汉忠臣。君亲非其趣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礼于尔君夫人邪!”卓乃引车庭中,以其头县軶,鞭扑交下。妻谓持杖者曰:“何不重乎?速尽为惠。”遂死车下。后人图画,号曰“礼宗”云。

又ps:按照惯例,明天休整一下,后日开始新的一卷,名为:窥关东,希望各位书友继续支持,谢谢!

第1节 枭雄报新仇

董卓在打死马氏夫人以后,立刻就后悔了。因此,他的心情之暴躁,就可想而知了。

偏偏这个时候,曹居然送上了一封辞职信。正感觉被一介女流瞧不起的董卓,立刻敏感的认为曹这个阉竖遗种,也是因为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才会突然辞官。

暴怒之下的董卓,是没有任何道理好讲的。这样一折腾,就有了接下来的官府缉捕曹之令。

于是,在曹毫不知情的情形下,他就惹上了一身大麻烦。以至于当曹带着几个亲随,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到中牟县的时候,居然就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县中的吏员带人给包围捕获了!

对于曹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要知道,以曹的武学修为,等闲对上几十号人,也是敢杀进杀出的。若非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吏员带领的人丁,是冲着自己来的,就算来的人再多一倍,也一样奈何不了曹啊!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就在曹被几名衙役五花大绑着押进县寺之时,在他的心里,这样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毕竟,生死于人手的滋味,真的不那么好过的。从这一刻起,曹心中对于权势的威力,才有了直观的认识。

——董卓,你真是太过分啦!我与你势不两立!

这是曹,在弄清楚了自己被官府追捕的原因之后,所产生的巨大怨念。

还好,曹这次的被捕,只是虚惊一场。

中牟县的县令,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他当然知道曹与袁绍之间的密切关系。而且。即使不看曹与袁绍的关系,出过太尉的谯县曹氏,也是大汉知名的官宦世家。哪怕曹氏顶着一个权阉后人的帽子,在士人中的名声不算好,却也不是区区一个县令可以对抗得了的。

为了董卓那个关西武夫的的事情,让自家惹上强如曹氏的冤家。不是聪明人所为。再说了,董卓的追捕文书上,对曹被通缉的原因描述不清。这里面的问题,多半与朝廷大权的争夺有关。袁氏不出头,中牟县令也没有必要为董蛮子出那么大的力气。

于是精通官场门道的中牟县令,一方面上报朝廷,说那个被捕的通缉犯“曹”其实不是本人;另一方面还找了一具与曹矮小身材相似的尸体,附加说那个假“曹”在入狱之后,突然暴毙身亡。

如此双管齐下。曹才得以顺利的摆脱了这次大意被擒的后果,在县令心腹的悄悄护送下,离开了黑洞洞的县牢。之后,曹不敢大意,变装隐名,一路顺利的逃回家乡。

对于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小插曲。

由于曹走的仓促,他的家人仆从动身返回谯县的时间。比起曹本人的出行时间要晚上七、八天。

结果,袁术这个袁氏嫡子。因为董卓棒杀马氏女子的行为,对董卓极为厌恶,决定也像袁绍和曹那样,离开雒阳,回袁氏的老家去走走。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在离京之前。居然特地拜访了向来与他关系一般的曹家。

当然,拜访也就拜访吧,这位袁公路又特地将他打听到,中牟县捕杀了一名叫做“曹”的逃犯的小道消息,通知给曹家。

如此一来。这个假消息,一时间弄得曹府一片混乱。尤其是那些投靠曹的部下和门客,更是觉得连主公都死了,前途算是没了奔头,都想离开洛阳回老家去。

这时候,多亏了身为曹妾室的卞氏挺身而出,料理内外事务。她面对袁术传来的消息,亲自走出内室,对将要散去的曹部属劝说道:

“曹君吉凶未可知,今日还家,明日若在,何面目复相见也?正使祸至,共死何苦!”

——曹君的生死不能光凭几句传言来确定。假如流言是别人编造出来的假话,你们今天因此辞归乡里,明天曹君平安返回,诸位还有什么面目见主人?

当然,由于曹随后被证明已经成功的返回家乡,卞氏的所作所为就极为让人钦佩。等曹一家子从雒阳出发,到达谯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正月。而在那个时候,曹已经矫诏举兵快一个月了。

曹的举兵,不但是对董卓无故抓捕自己的一种报复性反应,也是他推演了时局变化以后的自信选择。

在被中牟县吏意外捕获以后,曹一路上对自己的行踪,进行了有效隐匿。以汉朝末年,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能力,威望不足的董卓,可无法让多少州郡大吏唯命是从。曹的一个小小变装,在基层执行者阳奉阴违的敷衍下,立刻让董卓下发的通缉令无所作为了。

从一路上的观察中,发现到董卓威信严重不足的曹,见此自然大喜过望。他不但没有乘机赶紧逃回家乡,反而特地绕了个弯道,前往拜访了在兖州任职的几位袁氏一派的太守。

袁隗心中的打算,当然不会满世界的宣扬。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中,董卓是太傅袁隗一手提拔上来的,却依靠自己的兵势威胁,毫不客气的夺走了本来属于袁氏的朝廷大权。

在曹的拜访中,这些地方大吏,对于董卓压制住袁氏一门,强行掌控了国家权柄的行为,也是多有不满。外加上还有好几位何进的故吏,见到原大将军一脉的士人们多半被董卓清洗,心怀惶恐之下,便纷纷与曹这个通缉犯约定,一齐举兵讨伐董卓。

董卓虽然执掌了朝廷权柄,可毕竟根基浅薄。兖州诸郡的几位地方大吏一致认为,董卓对中央的控制,完全是依赖西凉兵的威压,才得以实现。在地方州郡上,董卓可谓是鞭长莫及,无法施展他的威。

一旦关东多个州郡同时举兵,目前统兵三万,镇守长安一带的大汉名将皇甫嵩,必然随之而发起响应。这样一来,就完成了东西两个方向上,对董卓的凉州军的战略夹击。董卓就算兵强马壮,难道还能同时对付两个方向上的重兵合围吗?

当然,在曹进行串联时,也有人提到,袁氏一族的核心人物,无论是太傅袁隗,还是后将军袁术,亦或渤海太守袁绍,可是都没有透露过以武力讨伐董卓的意思。对此,现为东郡太守的桥瑁、桥元伟突然冷笑一声,从身上取出了一封书信。

这封信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董卓依仗兵力,在朝廷事务上胡乱指挥,擅自主张,是大汉的奸党,希望有关东义士能够受大义感召,起兵驱逐董卓,以恢复朝廷的正常运作。

从信的内容来说,倒是没什么惊人的。相比信中的言词,许多士人私下里通讯时,更加大逆不道的话也是说过的。

但是,信件末尾的署名,却颇让兖州的郡守大吏们吃惊。

因为,这封信的最后署名,居然是太傅袁隗,还有杨彪这位刚刚接过司徒之位的三公之一!

换句话说,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这两大朝廷重要派系,已经决定联手对付董卓这个蛮子了!

由于这封极为突然的来信,兖州的几位州郡大吏,总算是确定了起兵讨伐董卓的决心。看到这样一幕,拿出信件的桥瑁与曹会心的相视一眼,暗自得意。因为,这封信其实并不是真的,而是由曹伪造的。

曹虽然在雒阳士人们眼中,以精通律令,坚持法度而出名,却毕竟是一代奸雄的种子。当他发现纵朝廷大权的董卓,并不是依靠朝廷的法度就可以打到的之后,又被董卓的通缉威胁,差点儿小命不保之后,心中果断的更改了行事的原则。

在串联兖州的几位封疆大吏以前,曹就明白,这些大吏也许会对董卓凌驾于袁氏之上很不满,却绝对没有就此起兵,直接武力对抗董卓的勇气。

能够让州郡大吏们果断起兵的人,绝不是曹这个官场后辈,只能是当今朝中最强大的势力,汝南袁氏!

所以,曹选择了忘年交故太尉桥玄的侄子——东郡太守桥瑁,作为联手的对象,伪造三公书信,以诱使其他兖州大吏,决定一齐起兵。要不然,曹这个朝廷的通缉犯,就算回了家,也得悄悄的躲起来,不得随意出门。这等如老鼠般躲藏的日子,曹可没有随遇而安的想法。

睢阳桥氏并非什么根基深厚的大汉望族。桥玄能够在官场做到太尉的高度,也是借助了大汉的时政变动,利用当年“党锢之祸”所导致的朝廷大洗牌,才得以乘机高升。若论起在朝廷里的势力,桥玄死了接近十年,当年遗留下来的那点儿人脉,如今也差不多消散殆尽。

桥瑁在伯父桥玄死后,朝中没有了依靠,为了自己的仕途,只得主动接近曹所属的曹氏阵营,算是曹氏的一个盟友。因为他时常自诩出身于大汉高门,对于董卓这个凉州武夫在朝廷中的突然崛起,自然是极为看不上眼的。(未完待续……)

第2节 名族遭毒手

在桥瑁的眼里,大汉的天下,只有在如自己这样的世代公卿大族子弟手中,才能够得到有效的治理。以董卓这种卑贱武人的手段,只会将大汉一步步带入衰败的深渊。

正是在心中有着如此的偏见,桥瑁才会在与曹会面以后,想法与曹一拍即合。就连共同伪造三公的书信,去诱骗其他兖州大吏的事情,桥瑁做起来,心里都毫无负担。

至于他这样做,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利的后果?

在桥瑁与曹的推导中,只要在起兵的诸侯里,有多个袁氏故吏的存在,则天下人都会认为这次起兵是袁氏一手主导的。到时候,骑虎难下的袁氏一族,还能勒令已经起兵讨伐董卓的州郡大吏们,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吗?

就算袁氏下达了这等命令,那些起兵的诸侯敢听从吗?

对骑虎难下的袁氏来说,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弄假成真,全力动员袁氏的潜势力,将董卓从朝廷中赶出去!

曹的这番谋划,不可谓不狠辣。就连多年的盟友,他都说设计就设计,毫不客气。

事实上,对曹来说,一个被严重削弱过的袁氏,比起目前接近一手遮天势态的袁氏,更加的符合谯县曹氏的利益。袁氏的势力太盛,那还要其他的盟友干什么?

当然,为了避免某些袁氏故吏知道其中的真相后,翻脸找自己算账,曹并没有自己将伪造的三公信件拿出来。而是让桥瑁来做这件事情。有了桥瑁这个愿意背黑锅的,就不会有人追究曹的行为了。

就这样,为了避免被董卓收捕,以至于家破人亡的曹,憋着一股阴劲,狠狠的给董卓挖了一个大坑。就在袁氏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曹生生的将袁氏一派扯到了董卓的敌对一方,让两大势力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猛然变成了敌对状态。

如果没有曹,也许董卓与袁氏两方依然会最终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但是。那应当是至少半年、甚至更迟一些的事情了。而更有可能的是,老谋深算的袁隗,一出手便会将董卓一方直接瘫痪,哪里会有什么双方相持不下的情况?

从这个角度来说。曹暗中的筹谋。其实是起到了一个导火索的功效。提前引爆了,本来说不定可以和缓一些的,袁氏与并州武人两大势力的碰撞。

经过了一大圈的串联活动以后。曹觉得天下起兵反董的形势已经形成,不等回到家乡谯县,直接就在陈留己吾这个地方——也就是典韦的故乡,举起了“清君侧,讨董贼”的旗号。

为什么曹不在家乡谯县起兵,反而却跑到陈留的己吾去举兵呢?

一个原因是,曹氏在谯县的家族产业,并不归曹本人掌管,而是在曹父亲曹嵩的手中。

由于没有事先沟通好,曹嵩对曹起兵的想法很是不满,并不愿大力支持他的这项活动。曹嵩年纪大了,对曹这等激烈的公然反抗朝廷行为,不说是深恶痛绝,至少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曹氏积攒些钱财也不容易,就这样用于政治投机,曹嵩当然舍不得。

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曹在陈留遇到了一个反董“同志”,这位反董的“同志”家资富饶,态度坚定,居然愿意大力支持曹的招兵活动。

卫兹,字子许,陈留襄邑(今河南睢县)人。曾举孝廉,为车骑将军何苗所辟,司徒杨彪再加旌命,皆不就。隐居乡里,仗义疏财,以德行著称于郡中。郡人皆以“八厨”暗许之。

作为一名有良心的大汉豪强,卫兹虽然没有出仕,却依然对国家大事极为关注。在董卓入京后,这位孝廉卫兹,对凉州来的这位乡巴佬很不满意。当他听到曹意图起兵讨伐董卓的消息后,立刻主动轻车前往陈留郡城,拜见了反董义士曹。

两人在驿馆里相谈甚欢,谈到大汉朝政的艰难之处,居然互相抱头痛哭。在曹透露出组织反董军团的困难时,卫兹慷慨激昂的表示,愿意献出全部家财,共赴国难。如此,卫兹便与曹结成同盟,决心组建联军,首先打起反董的旗号。

于是,在中平六年【189年】十二月,曹在卫兹的全力资助下,终于拉起一支人数达到五千的队伍,正式向董卓宣战。

这也让曹成为整个反董集团的先行者,将天下士人对曹的看法,很是扭转了不少。从此以后,士人们提到曹,都不再议论他的宦官出身,而是赞扬曹敢为天下先,为大汉的拨乱反正勇于任事。

当然,这五千人的队伍里,有三千是卫兹这个地头蛇带出来的。真正属于曹嫡系的士卒,其实只有跟随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亲族,从谯县带过来的一千余人。

曹的起兵,犹如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又像发一颗信号弹。短短一个月以内,那些与曹事先约定好的兖州大吏们,也随之而纷纷奋起。

这些先行起兵者的态度,很快就感染到其他一些对董卓当政不满的州郡大吏。如此一来,几乎全天下的州郡,都表现出对董卓控制下的朝廷的疏远。

且来数一数那些起兵的诸侯们吧。

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河内太守王匡、东郡太守桥琩、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等人,便是第一波起兵的积极参与者。一时间,整个关东豫州、兖州一带,顷刻就成了反对董卓当政者的大本营。

曹见到自己事先的谋划完全实现,对于整个势态的发展也极为兴奋。虽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官位在身,却依然以首倡起兵者的身份,平等的与那些二千石一级的州郡大吏们,针对讨董的具体事务,相互往来交流。

但是,这种突然势态的出现和发展,却吓坏了另一批人。

这批人里面,没有董卓。因为董卓听到关东诸侯反叛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暴怒。作为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一员老将,董卓可不会害怕对手动用武力。要说打仗,这正是他所擅长的活动。

真正被那些举兵要求“清君侧,讨董贼”的州郡大吏们吓坏的,恰恰是这些州郡大吏们的靠山,堪称大汉第一世家大族的汝南袁氏!

汝南袁氏的家主——太傅袁隗,在得到兖州和豫州一带的袁氏故吏,纷纷参加反叛朝廷阵营的消息后,极为罕见的大惊失色。在再三确定了上述消息的真实性以后,袁隗的第一反应就是:

——不知道是哪个仇敌,居然如此陷害于我袁氏!

紧接着,袁隗的第二反应,就是通知在京师雒阳的袁氏族人,赶紧出逃!

然而,袁隗的通知还没有被送出去,已经有一队西凉军将太傅府团团包围。紧接着,数十名凉州羌汉武士,全副披挂的簇拥着一员身长九尺的昂扬大汉,冲进太傅府,将太傅府中的人员,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控制起来。

拥有这样待遇的,不光是太傅府,还有太仆袁基的府邸。作为袁氏嫡系族人,袁基的家,也被一群神情凶恶的西凉兵迅速控制起来。其余的在京袁氏子弟成员,亦是这些凉州兵的重点盯防对象。

董卓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一旦确定了敌人的身份,行动起来毫无犹豫之感。早在第一时间,就派大将华雄将袁氏在京城的成员全数控制起来,免得他们暗中搞出什么事情来。

董卓之婿李儒已经为董卓分析过,这些关东诸侯的叛乱,不大可能是汝南袁氏自己搞出来的。但是,李儒也对董卓建议,既然事情发展到公开叛乱的地步,袁氏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大汉的朝敌。既然如此,董卓若是放过太傅袁隗,只会让关东叛逆的声势越发的浩大。

反正袁氏已是敌人,李儒认为,倒不如乘机铲除袁氏在朝廷中的根基,再提拔几位可靠的盟友进入朝廷。如此一来,董卓便可以加强对朝廷上下的实际控制能力,不像现在,很多关键岗位上,都被袁氏的故吏给架空了。

当然,控制归控制,以袁氏目前在大汉内部的根基和声势,董卓也不敢像乱棒打死皇甫规之妻那样,把袁氏上下六十多口一股脑儿全都宰光。如若他这样做了,就显得完全没有政治头脑。

而且,袁隗的身份,说起来还是董卓的恩主。以汉时的风俗观念,董卓这个故吏将恩主软禁起来,已经是很没有德行的事情了。若是董卓胆敢杀害恩主袁隗,如此行为,足以让董卓在世人的口中,变成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衣冠禽兽之流!

当在朝廷中的袁氏嫡系子弟,遭到董卓严厉打击之时,远在外郡的袁家杰出子弟袁绍,也得到了关东诸侯起兵反董的消息。

与袁隗相类似,时任渤海太守的袁绍,在听到兖州、豫州大吏联手举事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惶恐,第二反应,则是愤怒,巨大的愤怒!(未完待续……)

第3节 诸侯汹汹势【一】

“是谁?是谁让他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举事的?是哪个竖子,竟敢如此构陷我袁氏一族!?”

袁绍的咆哮声,一直传到了大堂以外老远的地方。匆匆赶到的许攸,见到袁绍极为罕见的巨大愤怒,吓得当场脸色都白了。要知道,袁绍可是以喜怒不形于色而出名的。能够让他如此愤怒的事情,绝对是个大麻烦!

还好袁绍气愤归气愤,还没有愤怒到丧失理智。等许攸、淳于琼、逢纪等心腹谋臣一一赶到袁绍的住所,袁绍已经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刚刚收到的消息,看似平静的告知许攸等人。

——袁氏有难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眼就能够看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州郡大起兵中,汝南袁氏在措手不及之下,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打击。对于董卓这等性情刚烈的武人来说,一旦与他们翻脸,就要做好被刀剑架到脖子上的准备。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的**,而是飞快的开动脑筋,思索应当如何处理这件突如其来的大麻烦,以及麻烦后面的主谋,到底是哪个心思坏透了的家伙?

没有人认为这件事,是袁氏自己搞出来的。因为,此事所造成的后果,对袁氏有百害而无一利。袁氏家主袁隗,那是何等老辣多智的前辈,岂会干出这等鲁莽无益之事?

再说了,就连刺杀何进之事,袁绍都没有故意瞒着在座的几位,区区起兵反董的“小”事情,袁绍又怎么可能特意瞒着大家?

对谋臣们来说,这种想法,简直就是个笑话。

“太傅现在有危险了!这是要将袁氏放到火上去烤啊!策划此事的人。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许攸是袁绍身边的首席智囊,按照惯例,每次讨论问题,他都是第一个发言的,这次也不例外。袁绍听了许攸的这番话,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说道:

“子远,这些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如今之计,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许攸看了看淳于琼,又看了看逢纪,见两人都没有发言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对袁氏很不利,可其中却藏着不小的机遇……”

袁绍听了这话,微微颔首。并不评价。

“虽然刘兖州【刘岱】、孔豫州【孔伷】诸位大吏举出了三公与太傅的亲笔信,以为起事的号召。但以我之见,此信必是假的!想来太傅纵横朝廷数十年,经历过当年窦武之变,也在阉竖最嚣张的时候一路熬过来,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董卓入朝,就写出如此凄切的口气来?”

一边说着,许攸一边又念起在消息中抄录的《太傅袁隗与司徒杨彪求援书》:

“‘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瞧这语气,以董卓掌握朝政不过数月时间,太傅又威望高著,情形何至于此啊?”

许攸的分析,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

“有理。太傅历经宦海多年,最擅长的不是与人对抗。而是以柔克刚。董卓身为袁氏故吏,又是被太傅一手扶植上去,朝中事物也多依赖太傅处置,想来还不至于敢对太傅无礼。”

淳于琼深知内情,这样评价着袁隗与董卓之间的关系。

“但是。此信虽然是假的,对董卓来说,他此刻只会认为此信为真!毕竟,起事之人中,多有我袁氏故吏在内。这一点,已经让信件的真假,变得不再重要了。”

说到这里,许攸向袁绍行了一礼,劝说道:

“本初,太傅之事,务必节哀!”

淳于琼与逢纪一听许攸之语,立刻随之反应过来,也如同许攸那样,对袁绍行礼道:

“主公务必节哀!”

袁绍当然知道面前的三位智谋之士,话语里的潜台词,是在说什么。

如今,州郡间的消息传来,举兵之事已成事实。太傅袁隗作为袁氏的家主,必然要为这次举事负责。

董卓若胜了此局,则袁氏将遭到全面的打压,不可能再复以往朝中的盛况。董卓依靠手中兵力,在雒阳朝廷里占据全面优势之下,太傅袁隗的下场,当不问可知。

而董卓若在这一战中失败,必定会因此而被朝廷诛杀。但是,在朝廷诛杀董卓之前,他依然可以依仗自己在京师的优势兵力,进行垂死挣扎。被董卓握在手心里的太傅袁隗,依然难逃董卓的死前反扑。

所以,在场的智谋之士,当然都已经看出来,无论这一次的举事成败与否,太傅袁隗都是在劫难逃的。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那封书信,不可能是真的。

——除非太傅袁隗自己觉得活得不耐烦了……

袁绍听了这些劝慰,双眼紧闭,泪水簌簌的落下,手指握着剑柄,青筋毕露。良久,他才用衣袖拭去泪水,平静的对三位谋士说道:

“吾失态了,勿怪。”

说罢,袁绍从席中一跃而起,拔剑奋力一斩,将座位前的案几一劈两块,对着西南方向戟指大骂道:

“董贼,我袁绍与你不死不休!”

做完这些,袁绍英俊的面孔满是疲惫和哀伤,再次跪坐在原地。话说袁绍不愧是名门世家的嫡子,即使在这种情形下,坐姿依然端正无比,堪为教科书典范的那种。

“局势对太傅不利,可是,对本初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在座三人之中,只有逢纪可以算是袁氏的故吏,如许攸和淳于琼,其实都是党人一脉,与袁氏关系不大。所以,许攸在表达完对太傅袁隗的哀切后,可以如没事人一般,继续讨论眼前的局面。

“整个袁氏之力,不惟在朝廷中,亦广布于天下州郡间。董卓以兵钳制朝廷,让太傅居于险境,就让整个袁氏一脉,陷入了无人领头的境地。这时,天下间有资格,有声望继承袁氏一脉,挑起抗衡董贼重任之人,唯有二人。”

许攸说到这里,暂时停顿。他望了淳于琼一眼,示意一下,淳于琼便趁机接口说道:

“有望继承袁氏一脉者,唯主公与袁公路耳!”

“袁公路行事莽撞,又心高气傲,轻视天下豪杰。他有何德何能,可以继承袁氏一脉?”

淳于琼话音刚落,一旁的逢纪立刻接口这样说道。其余两人听了这番话,一齐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都是袁绍这一边的,当然要立场鲜明的为袁绍说好话了。

至于袁术,那是谁?

与他们有一文钱关系么?

表达完自己的坚定立场,许攸又接着说道:

“想来袁公路此刻,也应当接到了诸州郡大吏起兵之事的消息。虽然袁公路向来行事鲁莽,但这一次,他若是应对得体,怕是也会对本初带来些麻烦。为了避免州郡大吏倒向袁公路一边,攸以为,此时本初当果断宣布举兵,加入州郡大吏一方,以便让诸大吏认可本初的首领地位!”

许攸说完,目视其他两人。淳于琼与逢纪会意,齐声说道:

“子远\许公所言极是!主公明断!”

袁绍对许攸的话语,也极为动心。不过,他还有些顾虑,没有解决。为此袁绍向许攸问计道:

“韩州牧那里,又当如何?”

冀州牧韩馥,是袁氏的重要故吏,为太傅袁隗的心腹之一。

袁隗在袁绍搞出了诛杀何进这样的大事之后,对袁绍的性子有了新的认识。他生怕袁绍在渤海郡不安分,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特地将心腹韩馥,任命为冀州牧。

其理由,一方面,是为了让袁氏的势力,能够掌握冀州这个大汉最富庶的大州之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袁绍在渤海有所异动。

整个冀州的袁氏故吏都知道,若是袁绍想要做些,超出了渤海太守职权范围之外的事情,韩馥便有权力,也有必要阻止袁绍的行为。这些日子以来,袁绍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渤海郡不动,对外宣称修身养性,就是因为韩馥在一旁的监督。

对于袁绍提出的这个问题,许攸“哈哈”一笑,说道:

“韩州牧那里,本初不必多虑。只要让韩州牧也参与讨伐董贼一事,他就无法阻碍本初的行事了!”

“本初尽可大胆移文给韩州牧,邀请他参与讨伐董贼的大事。想来韩州牧只要没有脱离袁氏,自立门户之意,就只能乖乖参与大事。本初,到了那时,还愁他会阻碍你吗?”

听了许攸的话,袁绍的脸上略微好看了一点。他再次询问道:

“既然如此,吾这便作书给韩州牧。只是,应当派谁去送这封信呢?”

许攸听了,没有答话,只是用眼睛去瞄逢纪。逢纪心知许攸的做事风格,知道他为了保持一个好人缘,在人事问题上向来保守,不肯轻易褒贬他人。既然如此,逢纪也乐得在袁绍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见识。他不假思索,果断向袁绍推荐了一人:

“主公不是刚以卑辞厚币,聘请了一位大贤吗?”

袁绍听了,心中自然明白逢纪说的是谁。

“田元皓?可当此任吗?”

逢纪从容的回答道:

“田元皓向来以博览多识、权略多奇,而闻名于州郡。韩州牧初至地方,正要引州郡名士为己用。”

“有田元皓出马,再加主公之声威,想来冀州名士皆乐于从命。舆论如此,以韩州牧重视名望的性子,必然会慨然起兵的。”(未完待续……)

第4节 诸侯汹汹势【二】

田元皓,单名一个丰字,冀州钜鹿人,与“大贤良师”张角算是同乡。他在冀州的地界上,可是声名不小。特别是此人在大汉官场的出身,不是比较常见的举“孝廉”,而是更加稀有的举“茂才”。

所谓“茂才”,又作“茂材”,是汉代的另一种察举常科。西汉时原作“秀才”,到东汉时因避光武帝刘秀的讳,而改为茂才。

按照字面意思来说,“茂”者,美也。茂才者,有美才之人也,即天下间的优秀人才,非比等闲之辈。

比起明清时期通称“生员”的那种“秀才”,汉时的“茂才”身份,地位可是要高得多了。

汉朝选拔充任官员之人才的方法,是为察举。重要的岁举常科有两个,一个是孝廉,一个是茂材。两者相较,茂材无疑地位更高,更加为世人所重。

别的不说,单看孝廉主要由郡举,茂材则主要是由州举,其中的差异,就可见一斑。

在被察举的人才中,有不少是先被举为孝廉,复被察为茂材的。因茂才的位高,人数也就少了。像冀州这样的大州,一年所举之孝廉可达数十人。而茂材,依照汉家制度,一个州一年只能举一人。

就算加上三公、光禄勋、司隶以及位比公的将军每年之各举一人,总计每年整个帝国录用的茂才,也才不过才近二十人,尚不及每年所被举之孝廉的十分之一。

如果将孝廉与茂才两者进行一个对比,就相当于后世高考的“市第一”与“省状元”之间的差异。

由于人少位高,在任用上,茂材也就远比孝廉为重。孝廉多被拜为郎官,之后可能会被外放为县令、长。而茂材起家就是县令,个别茂材甚至起家就是二千石。

就像田丰此人。在被察举为茂才以后,先是被太尉征辟为属吏,接着就被天子任命为待御史。若不是田丰的性子太刚直,看不得宦官当政,前些年里愤而辞官回乡,说不定干到现在。他都有可能当上九卿一级的朝廷重臣。

自从数年前田丰辞官回乡以后,田丰一直都隐居在家中,谢绝了历任太守和冀州刺史的征辟。只是在“黄巾之乱”的时候,他才短暂出山,召集过郡中的豪杰,帮助官兵平定黄巾军。

这次若不是袁绍携着“诛杀宦官”的英雄光环,又身为袁氏嫡子和党人魁首双重身份,也未必就能够请得动田丰这位重量级的人物。

田丰对董卓这个不学无术的武夫执掌朝政,也是深为不满。治理国家的责任。何等重要,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大汉重臣,也未必能够做得好。董卓一介只懂得杀人的武夫,会有能力处理好那些国家大事?

对此,就算是杀了田丰,他也绝不相信。

可是,董卓执掌朝政,是被确定的事实。田丰一介白身。对此当然毫无办法。若是想要避免大汉社稷,在董卓这个武夫的手中衰弱下去。就必须有人能够抗衡董卓,将其从朝廷赶走。

环顾天下英杰,有名望、有能力、有实力在未来达成此等目的之人,能够被田丰看入眼的有力豪雄,便只有袁绍一人尔!

像田丰这等人杰,等闲不会投靠主公。可一旦有了主公。为了己方的大业,那必然是不顾困难,不惜己身,全力以赴。他得到新主公袁绍的委托,自是毫不推辞。立刻动身前往冀州治所邺城。

田丰对新任冀州牧韩馥,并不熟悉。但是,他对冀州如今的那些知名人士,却是了如指掌。在面见韩馥之前,田丰先将目前韩馥所信重的几位冀州名士,一个一个的拜访了一遍。

譬如韩馥所征辟的治中从事刘惠,别驾从事耿武、闵纯,骑都尉沮授等人,都是田丰的老相识。以田丰在冀州的名望,说服这些人,并不算难事。就连韩馥从家乡颍川带过来的同乡亲信郭图,田丰也送上了同为颍川名士的淳于琼写的信,对其进行游说。

所以,当田丰正式将袁绍写的起兵公文交给韩馥时,韩馥已经在暗里堕入田丰的谋划中,而不自知。无论是郭图,还是刘惠,亦或沮授等人,有田丰事先的拜访在前,要么对举兵之事表示赞同,要么至少也是不反对的。

特别是州牧府中的大名士,治中从事刘惠,在韩馥问计的时候,仗着自己人脉强,年资老,毫不客气的对韩馥说道:

“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

——兴兵是为了国家,大人怎么会问要帮助袁绍还是董卓呢?谁对国家有利我们就帮助谁啊!

当然,没有人会认为,董卓这个武人执掌朝廷权柄,是有利于大汉帝国稳定的事情。所以,刘惠这句话里隐藏的潜台词,自然还是明显倾向于与袁绍一起举兵,反对董卓专权朝政。

只是,韩馥到底是在朝廷中任职多年的老臣子,对于中央朝廷的威严还是极为顾及的。纵然他手下的大吏们纷纷赞同对抗董卓,韩馥还是婉言拒绝了部下的提议。这时,刘惠察言观色,见火候差不多到了,这才正式提出一个看似折中的建议:

“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冀州於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

——打仗是危险的事情,不可轻易的就去当出头鸟。现在应该看其他州的动向,有愿意先发动者,然后我们再响应。冀州对于他州来说是强州,所以就算他人有功,也不可能有在冀州之上的。

对于刘惠这个说法,韩馥勉强算是满意了。于是韩馥在给袁绍的回文中,隐晦的表达了他对董卓的不满,暗示袁绍可以自由举事。而这个表态,才是田丰此次拜见韩馥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

至于拉拢韩馥一齐举事?

这可不行。

韩馥若是来了,以他在袁氏故吏中的地位,又有整个冀州为后盾,只怕就连袁绍都不得不屈居于韩馥之下。若不是看透了韩馥必然不肯起兵反对中央朝廷,田丰绝不会请刘惠等人如此劝说韩馥。

这一招,就叫做以退为进。

得到了冀州牧韩馥暗中同意举兵的答复以后,袁绍一方的人马,算是可以不被掣肘,全力的运作起来。

呆在偏远的渤海郡,距离京师数千里之外,当然不可能对讨伐董卓的大业,发挥什么作用。所以,袁绍在正式宣布举兵讨伐董卓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带领一支小规模的亲卫部队,一人双马,日夜兼程,赶往兖州一带,以便领导当地的州郡大吏们,夺得这次举事的盟主之位。

由于袁绍是轻骑飞奔,他的主力部队依然被留在遥远的渤海郡,由淳于琼统领,颜良、文丑二人为副将。换句话说,袁绍这次前往讨董,纯粹是一个空架子,完全是打算借助别人的兵力,来完成这件大事。

以袁氏在天下间的声望来算,讨董事成,袁绍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若是战事不利,他也可以拍拍就返回渤海郡,实力毫发未损。以后董卓想要找他的麻烦,渤海军以逸待劳,对上董卓的凉州军,依然有一战之力。

对于袁绍的这种做法,虽然有人暗中不满,觉得他这样是坐享其成。不过,大部分的州郡大吏,对此都并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有着“袁氏嫡子”和“党人魁首”的头衔,袁绍就天然的是士人领袖之一。只要袁绍的人来了,便胜过千军万马。

至于兵力的问题,以袁氏的声望,将大旗一竖,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前来投靠。到时候,各地州郡只要发愁人太多,绝不用考虑兵力不足的问题。

相反,若是袁绍拒绝参加这次起兵,或是只在口头上发表意见,那些州郡大吏们才会真的对其心怀不满。

而且,大军的行动速度,比起个人快马加鞭的赶路,终究是慢上太多。要想从位于冀州最东端的渤海郡,带着数千上万的大军,赶到司隶河南尹附近,这一路上两三千里的路途,需要花费至少两个月。

到那时候,说不定反董之战都打完了。那渤海军千里迢迢的从大老远跑过来,是去看风景的吗?

真以为军队的开拔调动,不用花钱粮?

虽然天下智谋之士不少,但还真没有几个人,预料到大汉的这场内战,居然会延绵长久。大部分人都认为,只要关东诸侯全部摆出一副要求董卓下台的姿态,董卓必然支撑不下去,会乖乖的带着人马逃回凉州,等待朝廷发落。

当然,光杆司令毕竟不好看。别的不说,身为天下众望所归的士人首领,就算光是打杂的,也要两三千人才够吧?

正是有鉴于如此情形,所以当袁绍从渤海出发的同时,也派出快马,前往各处响应讨董的州郡大吏那里,要求他们支援兵马粮草给袁绍。

要不然,袁绍这个众望所归的盟主,居然是个光杆司令的话,对所有的反董诸侯来说,面子上都不会好看。

对吧?(未完待续……)

第5节 诸侯汹汹势【三】

初平元年【190年】一月初,袁绍带着亲随百人,一人双马,一路狂奔,赶到了兖州刺史的治所昌邑。为什么他要巴巴的赶到兖州去呢?

这与袁绍的婚姻有关。

袁绍的前妻——李膺之女,多年以前就因为娘家遭难,从而郁郁而终。作为大汉的顶级名士,袁绍自然不会找不到继室。兖州刺史刘岱的妹妹,便是袁绍几年前,在雒阳迎娶的后妻。

当袁绍从雒阳城跑路时,并没有随身带上家眷。等到袁绍作为渤海太守的任命下来以后,他的家眷才踏上前往渤海的道路。本来,家眷由于拖儿带女的,行动速度就比较慢。外加上出发的时间又晚,此刻,袁绍的家眷正好才到达昌邑。

渤海偏僻而路远。袁绍忙于反董大业,短期之内也不会回渤海郡。所以,他的家眷自然没有必要再特地迁往渤海了。既然袁绍的继室是兖州刺史刘岱的妹子,袁绍可不会放过这个与地方实力派拉近关系的机会。

于是,袁绍在抵达昌邑城之后,与家属匆匆见了一面,便干脆的将家眷托付给大舅子刘岱。将家眷都托付给刘岱,这可是对刘岱的极大信任。如此一来,刘岱就完全没有支持别人,主持反董联盟的理由了。

而袁绍自己,则忙着写信联络其余的反董盟友。为了彰显自家的威势,袁绍计划,在一月末,将反董的积极分子们都拉过来,进行一次正式的会盟,以便整合整个反董集团的力量。

为了表达对董卓的威胁之意,袁绍仔细思索以后,将这次会盟的地点。定在兖州陈留郡与司隶交界处附近的酸枣县。

参加会盟的诸侯们,肯定每人都会带上一些兵。这样一来,在会盟以后,各位诸侯就可以直接将兵力投放到进攻董卓的战场上,对董卓军造成巨大的军事压力,进而威胁到帝都雒阳。

袁绍赶到兖州。参与讨伐董卓之事,很快在天下造成了巨大影响。

曹起兵,天下人还可以不太当做一回事。东郡太守桥瑁假传三公与太傅书信,鼓动多处州郡起兵,天下人算是真正感到震动。而袁绍只身赶到兖州的消息一经传开,立刻让整个天下开始沸腾起来!

没办法,袁氏的“四世三公”头衔,可不是盖的!那真正可以说是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

有了袁绍这个正牌子袁氏嫡子加入。原本对讨伐董卓一事,都在表示观望的其余州郡,态度开始向讨董联军一方倾斜。

其中,身为后将军的袁术,被袁绍刺激的最深。

袁术离开雒阳,表面上的理由,是回家乡主持家族祭祀。不过,他更多的想法。还是对董卓在朝廷里一手遮天的样子看不惯。所以,在祭祀结束以后。袁术也没有立刻返回雒阳的打算。如此一来,反而让袁术逃过一劫,没有在雒阳与袁隗、袁基等人作伴。

由于生母是前司空袁逢的正室夫人,袁术向来以自己纯净高贵的血脉,而自傲于袁绍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只可惜,除了这个优势。袁术在其他事情上,极少有机会压过袁绍一筹。对此,袁术可谓耿耿于怀,如果有任何能够让他盖过袁绍一筹的机会出现,袁术必然会卯足了劲。去与袁绍一较长短。

如今,董卓为天下诸侯所厌弃,大家一致决心要打到此僚。谁能够在此事上占据先机,就必然能在将来的朝堂权柄争夺中,获得天下人的支持!

有了这等分析,一听到袁绍将要在酸枣进行会盟的消息,袁术自是不甘心,在如此震动天下的大事上,落后于袁绍这个“婢生子”。要是在此事上被袁绍给压制住了,那以后袁氏的家主之争,还有他袁术什么戏?

敏锐的意识到这一点的袁术,一方面要求亲近袁氏的周边郡县,为自己提供人员和钱粮支援,以建立一支用于对董卓作战的大军;另一方面,在听到亲生兄长召集诸侯会盟消息的同时,他便立刻带着亲信,火烧火燎的跑到酸枣去。

再譬如徐州刺史陶谦,由于并不是袁氏的门生故吏,此前一直没有对关于讨董之事表态。他的刺史之位,来自于先帝刘宏的任命,与董卓和袁氏都无关。

可是如今,听到袁绍的动作,陶谦也终于坐不住了。徐州周边的兖州和豫州,都有诸多州郡大吏加入反董的势力,徐州若是没有表示,那不就变成了一个异类了吗?

为了避免被周边那些纷纷倒向袁氏的州郡视为异类,陶谦在收到袁绍写来的信件以后,很快从手下的州师当中,派出一支千人部队和一批粮草,送给目前的光杆司令袁绍,以表达他对此事的支持。

还有远在南方边地的长沙太守孙坚,如今也有了大动作。

孙坚的举荐者,是接替刚刚升为司徒的王允,接任河南尹一职的朱隽。自从当年的剿灭黄巾之乱开始,孙坚就成为朱隽的亲信,经历过讨伐中原黄巾、征战西凉叛羌、诛除南方区星等战事,功绩彪炳,以军功而得官,被朝廷封为乌程侯。

本来,孙坚既然不是袁氏一党,董卓与袁氏的纷争,其实与他无关。长沙一郡又位于极为偏鄙的荆州南部,并非中原腹地。中原内陆那些州郡,因为在地理上靠近双方争斗的大漩涡,实在是避无可避。可长沙郡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就算后将军袁术写了一封私信给孙坚,邀请孙坚加入讨伐董卓的战斗,孙坚若是不想同意,他只要坐下来看热闹便是了,没人会因此而批评孙坚。

然而,偏偏孙坚的性子,素来与董卓不合。甚至在当年,孙坚与董卓共同效力于太尉张温帐下,讨伐西羌叛军时,他便曾经建议主帅张温,直接斩杀不守军令的董卓。

有着如此旧怨为理由,袁绍参与讨伐董卓之事一传到孙坚的耳朵里,孙坚立刻积极的跳出来,整顿兵马,从辽远的长沙郡带着数千大军,主动向司隶一带前进。

至于其余的地方州郡大吏,如驻扎在幽州的奋武将军公孙瓒,荆州刺史王睿,扬州刺史陈温,青州刺史焦和,南阳太守张咨,丹杨太守周昕等人,虽然没有做出实际行动,却也在口头上表达了反对董卓的意思。

而剩下的益州牧刘焉与幽州牧刘虞,都是汉室宗亲。在这场中央朝廷与地方诸侯的权柄争夺中,刘氏诸侯的态度,基本上是可以无视的。他们实在是不适合做出表示。

若是二刘倒向董卓,无异于与天下士人的观点相悖,对二刘的声望影响太大。若是倒向袁氏一方,则二刘就必须将中央朝廷的威信主动践踏到脚底下。不管哪一种做法,都会让汉家的江山出现明显的动摇。

如此棘手的局势下,以二刘他们颇受天子忌惮的宗亲身份,对这次的诸侯讨董事件,能,也只能保持着中立态度。那是对人对己,都最为有利的做法。

综上所述,整个关东地区的州郡,基本上都表达出对董卓的不服从态度。再除掉局面混乱的凉州,被太行军威胁的并州,董卓固然控制了朝廷中央的大权,其实真正可以支配的地盘,也就是区区一个司隶校尉部。

哦,对了,还有一个交州没提到。

只是,号称偏鄙蛮荒之地的交州,不但人烟稀缺,财赋短缺,整个州就武装不起哪怕五千正规军。还有,别的不说,光是从交州派出一支队伍,去一趟雒阳,就要花费小半年的时间。

这种地方,当真能够影响到朝廷大事的运行吗?

于是,综合双方的势力对比,可以发现,董卓必须以凉州、司隶、并州之地,对抗兖州、豫州、扬州、荆州、青州、冀州、徐州。就算除去那些只是呐喊,并不直接出兵的州郡,双方的实力对比,也等于就是兖州、豫州两地的州郡大吏,联兵对抗司隶一地。

虽然反董联军有着成员杂乱,指挥不一致、缺乏战斗经验的弱点,毕竟在可以动员的兵力总数上,有着相当的优势。兖州和豫州都是大汉人口稠密的上等州。就算几年前经历过黄巾之乱,两个大州的损失不小,州中的户数,也是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万的。

按照平均情况下,一户五口的常规来计算,两州的人口总数,怕是超过了七百万。以五户出一兵的惯例来动员,那就是二十多万人呢!

拥有如此庞大的实力,在那些州郡大吏们的眼中,哪怕是用人去堆,也能够轻易的堆死董卓。

至于董卓,他目前所处的情况,却可以说比反董诸侯们恶劣得多。因为,他不但要对付东边的敌人,还要小心西边的凉州叛乱军。

凉州叛乱军经过数年的发展,在强力领袖韩遂的率领下,其实力已经不得不让大汉正视了。上一次凉州叛乱军对司隶的进攻,大汉可是动用了董卓与皇甫嵩两大名将联手,才勉强算是击败了韩遂和马腾的联军。

董卓既然身为汉相,守卫国土自然是他责无旁贷的任务。凉州叛乱军若是有任何异动,他就得老老实实的接下招来才行。(未完待续……)

第6节 诸侯汹汹势【四】

被凉州叛乱军和关东诸侯军东西夹击,当今的局面,对董卓来说,可以算是极为恶劣了吧?

但是,这还不是让董卓的局面最为糟糕的地方。最糟糕的是,由于董卓悍然棒杀皇甫规之妻,直接导致了他与昔日战友与竞争对手——皇甫嵩的彻底决裂。

皇甫嵩堪称大汉第一名将,从军二十余年,战必胜,攻必克,鲜有败绩。他在大汉军中的地位,比起董卓来只高不低。皇甫嵩若是想要向董卓发难,只要一句话,他部下的将士连问都不会问,直接跟着皇甫嵩的战旗走便是。

如此一来,董卓还不得不时刻担心,肩负着防御西凉叛军重任的皇甫嵩,以手上三万大军在西京长安发动兵变,联手关东诸侯,来反对董卓。

一时间,董卓一方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局势之恶劣,让局外人都对他失去了信心。从目前的状态来分析,董卓空有“相国”之名,却连可以治理的“国”都没有。差不多点,天下人都在暗中看他的热闹,估算董卓会在什么时候下台。

可是,就在董卓几乎陷入了四面楚歌,人人喊打的境地之时,却有一方势力公然顶着天下士人的舆论,旗帜鲜明的表示对董卓控制的朝廷的支持。

这个敢于挑衅天下士人,对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公然表示不屑的势力,便是割据太行山与南匈奴故地,由黄巾余孽张狂统帅的太行军!

太行军虽然名为“太行”军,实际势力却远不止占据了区区一条太行山脉。自从前年太行军大举出兵,一口气平定了西河郡一带的南匈奴叛乱部落,这些出身于黄巾余孽的山贼,便乘机控制了西河郡大部。

后来。在挫败了北方鲜卑的游牧骑兵以后,太行军又将被大汉朝廷废弃数年的朔方、五原二郡,从鲜卑人手中夺了回来。除此之外,太行军还南下河东郡,占据了河东北部小半个郡的地盘。

虽然这些地盘,多是些荒凉苦寒、蛮夷遍地的旮旯犄角。可是。若将这些地盘加在一起,无论是从人口,还是看地盘,太行军首领张狂,也能够不折不扣的被天下人,看做是一路真正的诸侯了。

对于太行军向己方表达的支持态度,董卓并不太在意。因为太行军的出身问题,天下人提到他们的时候,向来是将其当做黄巾余孽。属于盗匪一流。被这样一伙声名狼藉的盗匪支持,董卓还真是没什么好得意的。

但是,太行军的支持,又总比反对的好。

尤其是太行军陈兵在雒阳北方,如果他们决定南下的话,还是会让董卓相当难过的。以太行军过去两年里,在征战中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董卓若是不派出至少一万精锐士卒。根本就抵挡不住对方的大举进攻。

所以,作为对张狂善意的表示。董卓让朝廷下诏,给张狂送上一个亭侯的爵位。不过,表示也仅仅到此为止。在太行军没有做出实际的行动来支援朝廷之前,董卓也不会傻到将真正的好东西自动送上。

张狂的示好,只是一个插曲。除了心理上的一点儿安慰,对凉州军目前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帮助。关东诸侯与西京皇甫,就如两座大山,压迫得雒阳的凉州军,快要动弹不得了。

面对如此恶劣的局面,董卓并没有就此丧气。他在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经历过的危难时刻,不知凡几。接受过那么多困难的磨砺,董卓已经在本心中养成了,不会轻易放弃的执着。受益于过去艰难的磨砺,所要面对的局势越是恶劣,董卓的反击,就会越发的凌厉!

董卓的第一波反击,是针对河内太守王匡的。

河内郡位于司隶的东边,与兖州、冀州、并州接壤,和大汉帝都雒阳城所在的河南尹,更是只隔着一条黄河。这处要地,是关东诸侯兵锋直接威胁雒阳的关键点之一。虽然黄河有些难渡,可控制了河内的敌人,甚至都能在夜中,从黄河岸边看到帝都雒阳的灯火!

河内太守王匡,是大将军何进的故吏。董卓为了牢牢的把握雒阳的兵权,将何进的司马吴匡和部曲将张璋先后除去。有了前车之鉴在,王匡对董卓的态度可想而知。

当关东袁氏起兵反董的号召发出之后【即桥瑁的矫诏】,王匡正愁大将军故去后,自家没了组织,一听这个消息,马上兴奋无比的主动加入讨董大军。

发布了反对董卓的檄文后,王匡为了在全天下士人面前展示自家的积极性,主动行动起来,想要威胁董卓控制下的雒阳。他先是派郡中从事韩浩,率领两千郡兵,驻扎在孟津渡口,还将手中最为精锐的“泰山兵”千人,以心腹大将方悦为统帅,放置在河阳津渡口。

对这种蹲在家门口的关键位置,对于久经战阵的董卓来说,自然不能够被敌人所把握。特别是河阳津这个地方,过了黄河就是北邙山,再翻过地势略高的北邙山,就能眺望到雒阳城的城垣,堪称是整个雒阳城防系统的一处关键防御据点。

假设一下,关东联军如果从河阳津这个地方杀过来,直接就能废掉董卓在荥阳、成皋一带布置的防线,与董卓决战在雒阳城下。一旦被人兵临城下,则董卓对朝廷和雒阳城的控制能力,可就不敢保证不出问题了。

既然王匡如此积极,按照后世“枪打出头鸟”的说法,董卓当然要做点儿什么给天下的反对者看看了……

所以,倒霉的王匡,遭到了董卓大军的迎头痛击。

董卓虽然由于在腹背受敌,内部又不稳固的情形下,不得不将主要的军力,用于维持雒阳的秩序。可是。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在重重困难下,还是克服了种种制约,调动出数千机动兵力,用于河内攻略。

在大将华雄的指挥下,凉州军利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先是在平阴县吸引住王匡的注意力,主力却在小平津渡过黄河,将王匡部将方悦所统帅的“泰山兵”全部歼灭。这个出乎意料的打击,让王匡突然间慌了手脚,急忙调回从事韩浩的部队,守卫郡城,同时向袁绍告急。

袁绍这时,已经凭借着袁氏的强大声望,从其他州郡大吏那里得到了赠送而来的七、八千士卒,以及大批的粮秣。同时,依靠自身对士人的巨大吸引力,有不少士族世家,纷纷派遣年轻的子弟到袁绍身边,担任各种职位,以博取一个出头的机会。

正在袁绍得意之际,突然就传来了王匡军在河内大败的消息。袁绍不愧是纵.横前三国的一代强者,听到这个消息,他依然镇定自若,表现的毫无畏惧。

在与身边幕僚们简单的商量过局势以后,袁绍便果断的星夜从酸枣出兵,亲自前往河内,以救援王匡,确保从河内进攻雒阳的线路,不被敌人切断。

由于袁绍的反应很快,当华雄率领主力精兵五千人到达河内郡城城下时,城中由于袁绍部的到达,兵力总数已经超过了华雄的兵力数量。在这种情况下,纵然华雄勇武过人,也无法继续对一座坚城发动进攻。

于是,华雄只得带兵退回温县与河阳渡口一带,依托渡口的地形,修建了一处防御城寨,与袁绍、王匡所部进行对峙。

于是,董卓策划的第一次对关东诸侯联军作战,虽然在战术上达成了胜利,却由于袁绍的快速反应,没能达成董卓所希翼的战略成果。雒阳城的北方侧翼,此刻依然在关东联军的威胁之下。

反观袁绍,由于救援王匡的行动极为及时,他成功的在参与反董的州郡大吏中,提高了自家的威信。这样,在几天后举行的“酸枣会盟”中,心怀感激的王匡一提议,其余的州郡大吏都纷纷表示,支持袁绍担任盟主的职位。

这一幕,让巴巴的从老家汝南一带,一路狂奔赶过来参与会盟的袁术,心里极为不甘。于是,袁术便对参与了酸枣会盟的州郡大吏表示,袁绍这次同盟,只有北方诸侯参与,规模不够。他袁术将在南方武关方向,再组织一支讨董大军,与盟主袁绍一南一北,相互呼应。

参与会盟的诸侯们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哪里听不出袁术话语里暗示的意思?

袁术这些话,摆明了就是他不会听从袁绍的安排和指挥,而会在南方自行纠合一支大军,参与对董卓的战斗。

面对袁术半公开展示出来的桀骜,别说王匡之流的州郡大吏,就连盟主袁绍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袁术也是袁氏的嫡子,在袁氏家族内的地位,并不比袁绍要低。而若是提及与袁氏各个分支子弟间的关系,就连袁绍都无法与他相比。

对于这一点,其实也很容易理解。

袁绍由于娶了“天下楷模李元礼”之女为前妻,向来受到宦官一脉的猜忌。袁氏的分支子弟,为了避免与宦官一派交恶,通常与袁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来往太密切。

相反的,对袁术来说,他这个擅长吃喝玩乐,飞鹰走马的浪荡子,却很容易与袁氏的其余年轻一代子弟,通过种种纨绔之间的交际活动拉上关系。

外加上袁术刚到手的“后将军”官位,远在参与会盟的诸侯之上,袁术要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还真是没谁有资格来指责他。(未完待续……)

第7节 智士款款析【一】

面对这种尴尬局面,首先起兵的曹挺身而出,为袁氏的两位嫡子,打起了圆场。

曹提议,后将军袁术勤于王事,愿意为讨董出力,那是大大的好事,应当成为会盟的副盟主,在南方地区自领一军,并完全可以根据南线的战况,自行便宜行事。

但是,作为这种地位的交换条件,袁术必须承认袁绍此次会盟中的盟主地位。

曹与袁绍交好,可与袁术的关系也不是太差。以曹的好色程度,与袁术之间的共同语言,那是相当不少。可以说,曹在政治上追随袁绍,在生活中引袁术为伙伴,是在两人之间左右逢源的和事老。

而且,曹的老爹曹嵩也担任过太尉一职,从身份地位上来说,比起袁绍、袁术也就差了一点而已。他开口说了话,别人看在曹氏一族,从曹腾时代在朝廷中积累起来的威望上,也要给些面子。

袁术虽然自视甚高,却极会看风色。袁绍的崛起,已是不可阻挡。再闹下去,其余诸侯可就未必会这么给面子了。见自己的基本目的得到同意,他自然不便在袁绍的主场多做挑衅。于是,袁术爽快的同意了曹提出的“袁绍为盟主”的条件。

见到袁氏的两位嫡子,就地位的高低达成协议,各路诸侯也算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袁术虽然纨绔,毕竟整合了袁氏在老家的那一批实力。哪怕他的战斗力再差,只要矗在汝南南阳一带,总也能分散董卓的不少兵力吧?

解决了袁氏内部的纷争,曹算是露了一回脸。接下来,为了体现袁绍盟主地位的高贵,也为了给好友袁绍撑场面。目前身上并无一官半职的曹,还大胆的提出,出于壮大我方声势的需要,袁绍完全可以对外自号为“车骑将军”。如此一来,不但联军在面对董卓的“相国”之位时,没有低人一头的感觉。也方便为己方获得,出兵讨伐董卓的足够立场。

“车骑将军”在汉朝诸将军中位列第三,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秩万石,金印紫绶,地位与三公相当,往往可以加上“大司马”的称号。

这个官位,执掌了大汉四夷屯警、京师兵卫、征伐背叛等重要军事行动,在朝中没有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时候。便是朝廷军中第一人。

袁绍在自称“车骑将军”以后,便“天然”的获得了进攻司隶“叛军”的资格。于是,从法理上来说,董卓这个同样为自称的“相国”,也不能对袁绍的“车骑将军”形成心理优势。这对于关东诸侯集体的讨董大业,是很有帮助的。

如此贵重的朝廷高位,却被曹这个逃亡在外的白身,煞有介事的随意授予他人。此等在朝廷制度中堪称荒谬绝伦的做法。居然还惹得与会的诸侯纷纷低头深思。从这一点来看,也不知道大汉叛逆这顶帽子。到底应该是哪一方更有资格戴上?

对曹提出的这个提议,袁术由于他在前面给足了自己面子,也就只得捏着鼻子赞同。其余的州郡大吏虽然暗中有不愿意的,却也不想与袁绍这样的强人交恶,于是纷纷赞同。

既然与会者都愿意承认,那新鲜**的大汉“车骑将军”袁绍。就算是走马上任了。虽然只有部分州郡会认可袁绍的这个官位,可比起董卓的“相国”之位来,袁绍在地位上,算是也不逞多让了。

接下来,对于一些同盟之间的细节问题。各位州郡大吏本着“大汉为一家”的原则,快速的通过了。反正讨董的活动,消耗的又不是自己的资源和兵力,各位诸侯当然也乐得大方。

没有人能够想到,自此之后,大汉再无宁日。各位州郡大吏都还坐着赶走董卓,入主朝廷的美梦。既然以后的目的是要入朝,州郡地方上的那点儿消耗,却又与诸侯们何干?钱粮若有亏空,让继任者慢慢填还便是。

就这样,诸侯在酸枣的会盟活动,堪称是成功的举行,顺利的结束。大家经过这样一次会盟,统一了讨董的认识,确定了进军的主要方向。至于在会盟中的种种谋划能不能真正实现,那就另当别论了。

会盟过后,一跃从二千石太守,变成万石的车骑将军的袁绍,对曹的帮衬很是感激。他也是会做人的,回头便投桃报李,将目前没有任何正式官位在身的曹,任命为“行奋武将军”。

所谓“行”“奋武将军”中的“行”字,是暂时代理的意思。以汉时“将军”称号的贵重程度,还不像后世那样烂大街。哪怕只是暂代的将军,地位也高过校尉。曹也就借着袁绍的东风,再次拥有了与州郡二千石大吏们并列的资格。

当然,作为接受“奋武将军”称号的代价,曹在其他州郡大吏的眼中,就成为了袁绍一系的骨干成员,与袁绍之间的关系,不惟是同盟,更有主从之分。

对此,曹并不介意。反正他跟着袁绍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连当初曹从雒阳城内出奔,也是受到袁绍的影响才成行的。

“酸枣会盟”的成功举行,对董卓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当董卓读完由广陵名士臧洪起草的会盟誓词后,气的当场抽出腰间的七星宝刀,将面前的案几,一刀两段!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车骑将军绍、后将军术、兗州刺史岱、豫州刺史伷、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行奋武将军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在一旁侍奉着的郎中令李儒,等董卓气愤稍定,从地上拾起这份会盟誓词,低低的念了一遍,脸上也不由得因为愤怒而红了红。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对岳丈董卓说道:

“丈人何必动怒?此等高谈阔论,嘘枯吹生之辈,也就是一张嘴皮子厉害罢了。若要用兵,这些跳梁小丑,除袁绍、曹略有可虑之处,其余皆为草芥。我以为,当务之急,不是对付关东联军,而是对付西方之敌。”

所谓的“西方之敌”,旁人听到了,多半会以为是指以韩遂、马腾为首的西羌叛军。只是,董卓作为目前雒阳城内军政大权一把抓的最高首脑,当然知道,李儒口中的“西方之敌”,指代的人物,与韩遂之流无关,却是一位威名赫赫的大汉名将。那人便是:

——左将军皇甫嵩。

对于董卓当初一怒之下,因为一个女子而与“大汉第一名将”皇甫嵩结仇之事,李儒暗中还是叹息了良久。好好的一个亲家,结果变成了冤家,这又是何苦来着呢?

李儒并不介意自己的头上,突然多出一个岳母来。说起来,向马氏求婚,还是他李儒在背后为皇甫嵩提出的人选。如果能娶到皇甫规之妻马氏,对董卓拉拢司隶豪族很有帮助,也能够略微削弱皇甫氏的声望,还能让皇甫氏无话可说。

就算马氏坚决不同意,哪怕是严词拒绝,对岳父董卓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并不怎么丢人。董卓若是乘机封赏马氏一个头衔,还能够在朝野间留下一段佳话。这对塑造凉州一系官吏的形象,可是极有帮助的。

但是,董卓一时间的愤怒,却让整个关于此事的谋划,都变得不可收拾。

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董卓不对。汉时提倡“节烈孝廉”,皇甫规之妻义不再嫁,足以被人们评价一个“烈女”的头衔。而逼杀烈女之人,当然不会在天下间,得到什么好名声。

就连董卓手下的凉州军士卒们,在私下里谈到这件事情,也多半对首领的冲动表示遗憾。据说校尉李傕在一次喝醉了酒以后,对好友郭汜、樊稠说道,自己若是有心仪的女子,绝对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她若不愿意嫁给自己,自己也当尊重她的意愿,善待与她。1

亲信如李傕尚且如此看法,其他无关闲人的观点,由此不问可知。当初曹之所以被董卓一怒之下,好一番缉捕,以至于无奈之下,不得不谋划起兵讨董,又何尝不是受到了此事的影响呢?

皇甫家世代为将,特别是在近几十年以来,出了皇甫规与皇甫嵩这两位第一流的帅才。这等表现,堪称大汉当前第一将门。由此,皇甫氏一族在汉军将士中的威信,不是一般的高。就连董卓的嫡系部下里,一旦谈到可能与这位大汉名将交锋,多半也立刻缄口不言。

而且,在董卓进京之时,朝廷为了防止韩遂、马腾等叛逆再次进攻司隶地区,可是调度了三万大军给皇甫嵩呢!

以皇甫嵩的用兵手段,有这三万人在皇甫嵩手上,董卓根本没有自信,能够以武力,解决这根扎在背上的毒刺。(未完待续……)

ps: ps:1李傕的风流轶事:

唐姬是弘农怀王刘辩的妃子。刘辩死后,唐姬回到故乡颍川,父亲会稽太守唐瑁想要把她嫁出去,唐姬宁可死也不同意。等到西凉军阀李傕攻破长安,抄没关东地区,得到唐姬,想要娶她,唐姬坚持不从,李傕最终没有和唐姬成婚,将其送回家中。

由此可见,李傕此人,也是个很有品的男人。他之所以在历史记载中,形象会如此不堪,其实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体现罢了。

第8节 智士款款析【二】

“文优,以你之见,对付皇甫嵩,应当如何施展计策?”

董卓一想起皇甫规继室马氏之事,有时候心里也会懊悔一下。但是,他就是这种死不认错的性子。既然知道后悔无用,董卓便抛弃了无谓的回忆,将精神集中到如何解决当前问题上来。

李儒纵然是智计过人,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皇甫嵩若是敢于公然反叛大汉朝廷,李儒拿他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是,既然皇甫嵩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公开反叛的行动,李儒还是能够尝试一下,如何和平的拿下皇甫嵩。

“西京【长安】的兵权,尽在左将军与京兆尹之手。”

现任京兆尹一职的,是敦煌广至人盖勋、盖元固。此人也是凉州名士,出身世代二千石大吏世家,以清廉正直而著称,亦通晓军事。

在汉灵帝时期,盖勋就以他的守,甚为灵帝所信任。以至于宦官们虽然对他极为忌惮,却也无法扳倒盖勋。最后,十常侍只能将他想办法升迁为京兆尹,从而调离雒阳,才算是摆脱了这位盖勋的口水洗礼。

“京兆尹固然有雄才,但是兵力单薄,不足为虑。只要左将军就范,盖元固亦无可奈何矣。”

“要让左将军就范,别无他法,单在一个‘忠’字上设计,才有可能成功。”

李儒这番话,让董卓听得很不舒服。如果皇甫嵩是“忠义”的代表,那一心要拿下他的自己,岂不是成了反面的奸佞小人?

只是,董卓也知道女婿李儒必然是无心口误,当然也不便追究。要说起来,他对李儒的看中。还在另一位女婿牛辅之上。

“从凉州传来的消息说,反贼阎忠曾在中平元年,劝说左将军起兵清君侧,诛除阉竖,却为左将军严词拒绝。由此可见,左将军对汉室的忠心。堪称当世难寻。”

阎忠是凉州名士,曾于年前时分,被韩遂、马腾等裹胁为西羌叛军的名义首领。不过,这位凉州名士,在数月前已经病死,没有对大汉的政局造成过什么明显的影响。一想到这位名士居然劝说过皇甫嵩造反,董卓对自己近来所做的事情,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正义感。

见董卓听得聚精会神,李儒的情绪也慢慢的激昂起来:

“皇甫好名。这是优势,却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如果能够以大汉天子的名义,将他调职,再营造出左将军若不服从,便会危及到大汉国祚的局面,我以为,至少有八成可能,皇甫将军会乖乖的接受调职诏令。交出兵权,以保全他精忠报国的忠义之名!”

李儒的计策无疑相当的狠毒。直接就将当今皇帝的安危作为赌注。不过,董卓对此并不以为意。

关东诸侯们在正式向天下公布的起兵会盟誓书里,除了将董卓宣布为罪魁祸首之外,还极为直接的说到“皇纲失统”。

何谓“皇纲失统”呢?

简单的来讲,就是关东诸侯们认为,当今坐在天子宝座上的刘协。并非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按照他们的意见,真正的大汉现任天子,应当是被董卓粗暴废黜的少帝刘辩。

为什么在刘协登基之后,关东诸侯还敢于公然否认刘协的天子地位呢?

原来,按照当世的礼法制度。如今的弘农王刘辩为正牌皇后所出,才是真正的灵帝嫡长子。当今天子刘协只是灵帝的妃子所出,按身份属于庶子,从继承皇位的法理来说,比之弘农王刘辩天然要差上一大截。

有了这么一出事实,于是,那些关东诸侯打着“皇纲失统”的旗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起兵,而不会被世人目为叛贼。因为,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起兵的,而是为了纠正错误的皇位继承人,扶立真正的大汉天子登基。

如此一来,关东诸侯们不但不是大汉的叛逆,还是大汉的忠臣呢!

当今的天子刘协,既然是由董卓一意扶植,才能皇帝宝座的,董卓如果兵败,想来这位“皇子协”也必不能保有皇帝的地位,甚至是性命。既然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灯蜢,董卓要借用一下这位天子的性命,自然能够心安理得。

“如何才能营造出大汉国祚危机的局面,来逼迫皇甫嵩就范呢?”

董卓极为感兴趣的问道:

“以我之愚见,只想到一条。那便是……迁都!”

李儒这句话,就像在董卓的心里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大汉自从光武中兴以后,定都雒阳已有近二百年之久。天下之人,无不习惯了将雒阳城当做真正的帝都。如果要从占地百余里、人口近百万、豪门林立、宫室连片的雒阳城迁都,只怕光是这件事情,就足以动摇整个大汉百余年的根基呢!

“怎么能够迁都呢?”

不自觉的质疑中,董卓将嗓门骤然放大,却不自知。

“只有迁都啊!”

李儒不顾董卓的疑问,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日前我路经小巷,听到有小儿唱童谣道‘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此儿谣虽然简单,却蕴藏深机。我当即询问儿童,得知此儿谣却是为一故乡人所教。”

所谓“故乡人”,当指的是凉州人。李儒虽然并非凉州人士,但在凉州日久,又娶了董卓之女为妻,平时已经将自己看做是凉州的一份子了。

“这位故乡人是谁?”

董卓对一切出身凉州的人才,都天然的抱有好感。没办法,这年头,乡党情节还是极为浓厚的。不光在朝廷中同乡之间结党被视为正常现象,军营里的士卒,多半也是按照地域来编组的。

所谓的“他乡遇故知”一条,能被古人称为“大四喜”之一,与“金榜题名时”并列,正是这种乡谊情节的反应。这等话语,与后世的所谓“四大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董卓目前所面临的情形,也隐隐透露出地域集团之间的矛盾。那些公开起兵反对他的诸侯,基本上都是山东人。而董卓目前在朝中可以信赖的,也就是少数关西大臣和来自凉州司隶一带的数万子弟兵。

“岳丈应当听说过这位。此人姓贾名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现为平津都尉。”

“平津都尉”并非正牌的都尉,而是所谓的“关都尉”,负责领兵守备关隘,稽查行人,兼掌税收。比起正牌都尉秩二千石的级别来说,关都尉的地位就要低的多了。

所谓的“平津都尉”,就是守备“平津”渡口的关都尉,是董卓在关东联军起兵以后临时设置的,秩不过六百石。

“平津都尉贾诩?就是被阎忠称为‘有良、平之才’的那个?听说他还是故段太尉【段颎】的外孙?”

良、平之才,意思就是拥有张良、陈平那一级别的才能。这个夸赞可是极高的评价,被夸赞者若是后来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能力,就会连累到评价者的名声,成为“识人不明”的笑柄。所以这等评价,可不是常人能够得到的。

李儒微微一笑,有些得意的对董卓解释道:

“反贼阎忠的确说过他为‘良、平之才’。不过,所谓的故段太尉外孙云云,却是贾文和自己编的,当不得真。”

董卓眉毛一扬,有些诧异的问道:

“竟然是假的?故段太尉家人也没有去找他的麻烦?吾若是没记错,段郎将可是就在雒阳啊?”

“段郎将”指的是段颎的弟弟段煨。他是董卓部下的校尉之一,不久前与牛辅、胡轸、徐荣等人一道,正式升任中郎将一职。

“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李儒对贾诩颇为看好,仔细的对董卓解释道:

“贾文和早年被察孝廉为郎,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当他到达汧地,路上却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氐人凶残,欲杀害贾文和。贾文和这才诈称是故段太尉的外孙。故段太尉久为边将,威震西土。如此一来,叛氐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而其余的同路人却都遇害了。”

“不过,贾文和颇通明哲保身之道。他逃得此劫,很快就亲自登门,向段太尉家请罪。段太尉的族人见贾文和行事乖觉,又是出于无奈,并未对贾文和施加责怪。而贾文和日后也谨慎的与段氏拉开距离,从未以段氏之名行事。后来段太尉被朝廷加害,贾文和之事,就更是无人追究了。”

“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对了,闲话扯了这么多,文优,你且继续说明迁都之事。”

“诺。我当时听完童谣,觉得其中蕴藏深意,便拜访了休沐在家的贾文和。”

“休沐”的字面意思是休息洗沐。汉时的人们,已形成了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习惯。以至于官府每五天给的一天假,也被称为“休沐”。

“贾文和谦虚了一番,这才步入正题。他同样以为,岳丈大人如今的首要问题,在于皇甫将军和西贼【西羌叛军】。至于关东诸侯,虽然旗号响亮,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相互间各有所图,必不能齐心戮力,合兵上雒。”

“只要我军扼守雄关,拖延时日,不用多久,关东诸侯必然在勾心斗角中相互损耗,不复为大患矣!”(未完待续……)

第9节 智士款款析【三】

董卓听到李儒转述的贾诩之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温言道:

“文优,这个贾诩的想法,倒是与你一样呢!只是,他也料不到,西贼之事,已经被文优你解决了。”

西贼,也就是韩遂、马腾等人。他们起兵叛乱时,所打出的旗号,便是要“诛除阉竖,扫荡君侧”。这个满是大义的口号,与当年黄巾军起义的意图如出一辙。要不是韩遂多年以来,一直坚定的打着这个理直气壮的旗号,也不可能将凉州的不少士人都裹胁进去。

没有士人的襄助,只靠一群无知无识的羌人蛮子,根本不足以干成什么大事。只有当凉州的士人也加入到西凉叛军的行列里,西凉叛军才有能力组建自己的政权。

而大汉多年以来对凉州的苛待,让不少西凉士人都心怀不满。已经死去的阎忠,并不是唯一一个想要推翻当今朝廷的士人。恰恰相反,在凉州籍贯的士人当中,对朝廷不满的想法其实占据了主流。

光凭兵威,他们这些叛军,可是无法让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等朝廷大吏响应这次叛乱,更不可能让军司马马腾和汉阳豪强王国二人,果断杀死前凉州刺史耿鄙,反身投入西羌叛军当中。

依靠羌汉叛军的武力,打进司隶,控制朝政,对大汉的现行制度进行全面改革和清洗,这就是凉州士人最希望做到的。

所以,针对韩遂、马腾所打的旗号,对他们这伙叛军极为了解的董卓,在进京以后,就派出了出身“凉州大人”的部将杨定,前往凉州。招降韩遂一伙。以双方打了四、五年仗所带来的了解,董卓很有把握,可以用允许韩遂入朝为官,共同参与朝政为条件,招降韩遂他们。

毕竟,最了解一个人的人。往往正是他的敌人。

以董卓对西凉的了解,这四、五年仗打下来,韩遂一方是胜少败多,在财力上更是接近全面崩溃。冻饿病疫而死的凉州人,甚至比战死沙场的还要多。光是凭借凉州土地出产之贫瘠,西凉叛军已经没有多少余力,可以和朝廷大军继续战斗下去了。

虽然杨定此行,并没有传回什么好消息,但从他没有遭到韩遂的驱逐。就能够看出西羌叛军的真实态度。他们显然也想看看,董卓这个凉州人执政之后,会给大汉,或者说是凉州地区带来什么变化。

所以,在晋升为相国后,董卓再次派出亲信李傕和樊稠,带上天子“下达”的封官诏书,前往西凉。这一次。董卓有八、九成的把握,认为韩遂、马腾会接受招降。

要知道。这一次董卓开出的条件,可是封韩遂为镇西将军,马腾为征西将军。诏书上的条件,按照知道内情的几个朝臣的说法,都不能用“优渥”两个字来简单形容了!

“征西将军”为“四征将军”之一,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镇西将军”为“四镇将军”之一。位次“四征将军”,掌征伐背叛、镇戍四方。这两个将军职位,都是位比三公的高官,就算是与董卓的“相国”一职相比,也只是差了一点儿而已。

相比之下。张狂现在担任的这个秩六百石的“太行校尉”,在官场上简直就是个笑话。

“岳丈大人过誉了。小婿只是提了一点儿愚见,真要玉成此事,还是要靠岳丈大人的决断。”

谦虚完毕,李儒继续说道:

“西贼先不论。贾文和以为,既然皇甫将军一心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忠义’之名,则我方正好可以趁机满足他的心思,以便于从中用计。”

“忠义之道,首重天子。如果能够营造出天子危在旦夕,只有左将军乖乖服从命令,才能够解救天子危机的势态,则左将军为了博得忠义之名,必然会甘冒身死的危险,展示自己的忠心。”

“等等!”

听到这里,董卓突然打断了李儒的话。他想了一想,问道:

“皇甫嵩所要效忠的,到底是哪一位天子?”

目前的大汉宫掖内,其实有两位可以被称为“天子”的存在。第一位,当然是由董卓一手扶植的现任天子刘协。可是第二位,却是被董卓一手从天子宝座上扯下来的前任天子,现任“弘农王”刘辩!

听到董卓的话语,李儒回话的声音顿时放低了大半。他用极为费力的语气,凑到董卓耳边说道:

“不管左将军尊奉哪一位,只要去掉其中一位,左将军就别无选择了……”

“你!”

董卓一听到李儒的回话,脸上居然极为难得的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偏过头来,用手一指李儒的鼻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这是……大逆不道!”

对于董卓的反应,李儒只是木然的呆立一边,并不说话。

天地良心,董卓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害一位皇帝的可能。他虽然大权在握以后,处理事情的时候常常有些蛮不讲理,却是一心要做一位大汉的忠臣的!

可是,李儒这个家伙,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儒雅,心里却居然敢起谋害天子的心思!?

——虽然,那只是一位被废掉的前任天子……

由李儒身上,董卓又想到了目前被华雄严加看管的太傅袁隗。袁隗敢于鸩杀何太后,已经让董卓相当吃惊了。可是眼前的这一位,居然胆大妄为到想要谋害天子!

好吧,那只是前任天子。但是,前任的天子,毕竟也是个天子啊!

——果然,我们武人只是杀人比较爽快。真正要比起害人的水平来,还得数这些士人啊!

董卓当然不是傻子。他静下心来想了好一阵,终于发现,原来还是死掉的废帝刘辩,对己方比较有利。只是,对大汉刘氏感情上的困扰。让董卓不愿意下达这个,听起来有些丧心病狂的命令。

“此事不用岳丈心,儒自会料理。”

等到董卓的表情重新平静下来,再次镇定的看着李儒。李儒很有自觉的,将谋害废帝刘辩的任务接了下来。想来,除了他这个提议者以外。董卓还真是未必找得到,愿意做这件事情的人。

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关于迁都,继续说……”

在接受了除掉刘辩的必要性以后,董卓对于迁都这件事情,心理上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果然,人心一旦突破了下限,那想要再次寻找到自己心中的下限,就变得不太容易了。

“贾文和对此说得极为含糊,宣称只是无事乱想。只是。以我之见,此人已经将迁都可以带来的好处都想到了,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以免承担骂名罢了。”

说到这里,李儒仿佛摆脱了刚才议论天子时的阴霾,语气再次激昂起来。

“若要迁都,以当前之势,只能迁往西京长安。目前长安城内。以皇甫将军的地位最高,兵权最大。朝廷发出的诏书。皇甫将军大可以‘将在外’的理由置之不理,而朝廷对此也无可奈何。但是,一旦朝廷迁到了长安,以左将军之位,可就无法再如现在这般拥兵自重了。”

“此其一也。”

“如今由于关东俱反,地方上缴的税赋中断。国用颇为不足。趁迁都之时,我军大可将雒阳城内的富户、大族一并迁走。”

“其中,若有不愿从命者,可以私通叛逆,暗谋王师治罪。所得金珠财货,为数必然不少。还有大汉历代皇陵,也要随之迁葬,随葬之物,可暗中发卖,以此养军,足以支持数年。”

“此其二也。”

财政问题,是任何朝代都会头痛的大问题。前任天子汉灵帝又不傻,为什么会搞出“卖官鬻爵”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呢?

除了灵帝对在职的世家大族官吏的不信任,关键的问题,还是因为朝廷没钱了。这位算得上聪慧的天子,在朝廷严峻的财政面前,只得抛却自己的名声,想办法来填这个无底的窟窿。

只可惜,灵帝历年以来,不顾脸面,辛辛苦苦所积攒下来的财货,在历年的朝廷政变中,不断的变更主人。作为灵帝遗产的最后一任主人,董卓在收不到其他州郡税赋的情况下,为了养活自己部下的数万精兵,到如今已经将那笔庞大的财货,消耗殆尽。

在当上相国以后,为什么董卓脾气突然变得暴躁多了,以至于一言不合,就活生生的打死了自己心仪的皇甫规之妻呢?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得不成天为国用不足而发愁。

“雒阳城内户口众多。世家大族盘踞帝都百年,可谓是盘根错节,互相交通。我军远来,又是外郡人,对上这些雒阳的地主,显得根基太浅,无法从容应付,这才不得不屡次动用兵威压制。”

“若是迁都长安,一来靠近凉州,利于我军补充;二来朝廷世家迁移之后,也成为客居,主场优势荡然无存。如此,我方要彻底把持朝政,又轻松了许多。”

“此其三也。”

“关东诸侯中,袁绍、王匡二贼屯河内,直接威逼雒阳城;刘岱、张邈、桥瑁、袁遗、曹等贼屯酸枣,虎视荥阳,牵制我军;袁术也屯兵南阳,让我军三面受敌,兵力分散。如果关东联军一齐出动,大战一起,我军又需要以重兵护卫雒阳,战局便会极为被动。”

“若迁都长安,则我军根基安稳,可进可退,关东诸侯却陷入进退两难之地,终会无所作为。”

“此其四也。”(未完待续……)

第10节 智士款款析【四】

董卓听了李儒这番话,不得不承认,按照分析下来,迁都其实是己方目前最好的战略决定。他又与李儒细细的商量了半天,最后拿出多年带兵养成的果断来,拍板决定:

“就这么干了!吾在,大汉朝廷就在。吾若不在,大汉朝廷也就要灭亡了!”

于是,做出了迁都决断的董卓,立刻行动起来。为了赶时间,也为了避免朝臣们的阻扰,他以极为粗暴的方法,强行推动此事的实现。

首先,李儒逼迫汉少帝刘辩饮鸩而亡,去掉了关东联军纠正“皇纲失统”的可能性。接着,董卓为了震慑雒阳城中,可能存在的暗通关东诸侯者,居然当众将在击败王匡之战中俘获的百余名“泰山兵”,以猪油涂过的麻布包裹,放火从脚下烧起,将这些俘虏一个个活活烤死!

朝廷公卿们都是“文明人”,玩起政治手段来,那是一个赛过一个的高明。但是,要说到做事直接,以势压人,就谁都不敢出头了。董卓直接用暴力手段展示了自己的决心,其余朝臣在事情没有变成与自家生死攸关之前,可不敢与董卓翻脸。

正当朝廷上下,都在为董卓的残暴手段心惊胆颤之时,董卓乘机宣布了废弃雒阳、迁都长安的决定。

董卓挑选的时机显然不错。在朝廷上下因为恐惧和惊愕,没有爆发出全面反对意见之前,董卓果断的将提出反对意见的司徒杨彪和太尉黄琬,立刻免职。至于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更是直接下狱处死。如此不留情面的做法,总算是压制住朝廷大臣对这件事情的抵抗。

随后,董卓让亲弟弟董旻与女婿李儒。先带着忠心而精锐的部队,护送天子刘协前往长安,又命令驻扎在荥阳一带的徐荣所部提高警惕,拖住关东诸侯的联军。他自己则坐镇雒阳,组织雒阳城内的官员和大族进行迁移。

就在现任天子刘协,被董卓匆忙的“请”上迁都的大路以后。一封新诏书,再次被送到了镇守长安的左将军皇甫嵩案上。

在诏书中,天子下令,任命皇甫嵩为城门校尉,上路保护天子迁徙的车驾。同时,诏书的文字当中,还暗示天子身体虚弱,经不得什么惊吓。一旦有什么不利的情况,就很容易出现“不可言”的结局。

如此**裸的用天子性命来威胁。让一心做个大汉忠臣的皇甫嵩默然无语。近来一直在与皇甫嵩商议,如何起兵讨董的京兆尹盖勋,在看到这份诏书后,也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

任何一个心怀忠义的大汉臣子,在遇到这种场面的时候,就不可能不愤怒。但是,董卓将天子的性命为赌注的做法,实在是太过于犀利。哪怕皇甫嵩和盖勋。很想将董卓这个逆臣,立刻碎尸万段。终究没有胆量以现任天子的安危来冒险。

不得不说,董卓的这一招,彻底扣住了二人的命脉。想要当大汉的忠良,就必须将自家生死置之度外。而他们的任何可能反击,都有可能在青史上留下无尽的骂名。

在权衡利弊以后,皇甫嵩终于决定。豁出自己的性命,接受天子的任命,以保全自己大汉忠臣的名节。

接到皇甫嵩单骑赴任,加入随侍天子迁徙的队伍行列的消息后,董卓只觉得全身舒畅不已:

——终于躲过了一次覆亡之祸啊!

然后。得意洋洋的董卓,在弟弟董旻接收了皇甫嵩所统帅的大军,控制住长安的局面以后,自己也终于随着文武百官的迁徙队伍,踏上了前往新都城雒阳的道路。

在迁徙的人群中,与董卓同行的朝廷大臣们,待遇还是不错的。董卓要靠他们治国,必须对他们保持一定的优容。但是,那些雒阳的普通百姓,这一下可就彻底的遭了秧!

为了筹措军饷,董卓这次迁移的行动非常粗暴。普通的雒阳居民,在面对如狼似虎的监督迁移军士的时候,只要动作略有迟缓,立刻就被扣上私通“东逆”【即关东联军】的罪名,就地处决,并抄没所有家资。

由于这个原因而死去的无辜百姓,不下五千。而被董卓军匆忙的驱赶上路的数十万雒阳居民,因为准备匆忙,组织混乱,一路上死者以万来计数。至于在路途中寻机离开凉州军的押送队伍,南下或者北上逃跑的人,也有不下数万。

董卓对这些半路逃跑的百姓,倒是网开一面,甚至是有些巴不得。因为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减轻了在长安一带安置百姓的负担。而逃跑者留下的辎重财产,也就成为了凉州军的额外收获。

在凉州军的屠刀威慑下,这次规模达到数十万的百姓迁移活动,从二月开始,到四月就结束了,仅仅持续了两个月左右。如此高效率的行动,只怕就连后世声名赫赫,威震全球,被国家庄严承诺绝不在战争中首先使用的“城管大队”,都要自叹不如啊!

于是,最终能够顺利到达长安一带的雒阳居民,数目大约只有踏上迁徙路程的一半左右。如此巨大的损失率,让董卓真正被天下百姓所痛恨唾弃。以至于一首内容为“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儿谣,居然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司隶校尉部。

那么,“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是如何解释的呢?

“千里草”实为“董”,“十日卜”为“卓”。而无论是“千里草”还是“十日卜”都是自下而上解字,而不同于通常的自上而下解的,暗示董卓将自下摩上,以臣凌君。“青青”指爆发,暗指董卓暴盛当权,却又迅速败亡,落个“不得生”的结局。

不过,儿谣毕竟只是儿谣,不能真的杀人。哪怕被迫迁移的雒阳居民,对董卓的痛恨再多,也不能让董卓掉一根头发。反而董卓通过强行移民的手段,收刮雒阳居民的财富,其收获之大,连他自己都大为吃惊。由此可见,雒阳居民的底蕴之厚实,百年帝都的财富之庞大。

当然,要说起真正的额外收获,还要算殿后的吕布军。吕布之所以在这次迁都行动中,被董卓留在最后面,一方面是董卓担心关东诸侯趁机打过来,可以让吕布军参战,削弱一部分并州军的实力。另一方面,董卓还要让吕布去做一件很没有品味的事情,那就是:

——盗墓。

当然,董卓可是当今相国,要做的事情,可不能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头。所以,刚刚被董卓提拔为中郎将的吕布,头上又多了一顶临时的官帽子,叫做“摸金校尉”。

这个官职的含义,就是要尽量的从葬在北邙山一带的历代皇陵、高官富商墓葬里,掏出那些贵重的陪葬品。

这种挖死人坟的行为,董卓手下当真没有谁愿意去做。哪怕是贪财的胡轸,胆大的樊稠,都对此事避之不及。要知道,那可是一个不好,就得面对天下人指责的倒霉差事啊!

要不然,这件油水丰厚的活计,也轮不到吕布这个新投靠过来的“外人”。

好在吕布出生于北地边郡,长期与匈奴人交往,思想上胡化了不少,对中原的一些礼仪习惯并不是很在意。既然这件事情落到了他头上,吕布也就看在从中分肥的收获上,捏着鼻子认下来。

想想看,大汉二十余皇帝,位于东都雒阳的陵墓不下十座。就算一座陵墓只能捞到一万万钱,累积起来也是十多亿钱的庞大数字啊!

再加上历时百年中,埋葬在雒阳的诸多王公大臣,其陪葬品之多,价值之高,总数恐怕要上百亿!

虽然这些财富大部分要上交到国库当中,以补贴军用。可是吕布作为直接经手人,若是不从中捞些好处,岂不是白白背上一个“摸金校尉”的恶名了?(未完待续……)

ps: ps:今天有些事情,更新晚了。

第11节 曹操出师黯

董卓军在雒阳城搞出那么大的动作,关东的州郡大吏们,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们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各自在雒阳城里,还埋了不少眼线。对于董卓的恶劣行径,关东诸侯一个个心里都清楚的很。

只是,关东诸侯们的反应,在天下人眼里显得相当迟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关东州郡大吏们不肯行动。其中的缘由,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一来,起兵仓促,部众训练不足,军器不修,军队在数量上还很吓人,其真实战斗力却相当可疑。

二来,如刘岱、孔伷等人,要么是耍嘴皮子厉害,手底下其实稀松,要么就对军中事宜不甚了了,缺乏指挥作战的能力。

三来,众人又对以善战凶残的凉州军心怀畏惧,都希望别人打个头阵,好让自己捡个便宜。

四来,在脱离了中央朝廷的管束之后,这些州郡大吏不惟有了诸侯之名,亦且有了诸侯之实。享受了过去从未拥有过的至高权柄以后,关东诸侯们岂会对此没有想法?

于是,他们心里面保存自己实力,尽量维持目前自由自在、为所欲为的原状的念头,远高于赢得胜利的欲.望。

结果,在一番不算激烈的讨论以后,屯驻在酸枣的多位州郡大吏,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他们决定先训练好手中的军队,将己方的根基打好,再以堂堂正正之师,驱兵雒阳,收复京都。

而且,大家都是地方上的名士,平时分散在各地。难得集中在一起。在这个练兵休整的空隙间,大家不如置酒高会,加深些交情,也好在青史上留下一笔风流之名?

于是,当西边董卓所部,快乐的当着拆迁工。将雒阳富户的财富,一车车的装运往长安之时;当北边的袁绍,不甘心的据守着河内郡城,望眼欲穿的盼着援兵到达,好让兵锋直抵雒阳城下之时,酸枣的关东联军大营里,却是天天呼朋唤友,置酒高会。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与会诸侯。都如此的不靠谱。

联军中的“军事专家”曹、鲍信等人,可看不惯如此重要的时刻,州郡大吏们居然不去带兵,却在一起置酒高会。两人多次试图鼓动这些州郡大吏尽快出兵,却毫无成效。

不得已之下,曹在一次聚会上当众发飙,提出对付董卓的策略,然后带上自己的部曲。独自引兵西进。

与会的州郡大吏随员里,有文笔好的。将曹的话记录下来,后来成为了史官修史的一段材料。随员记载的曹发言如下:

“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见曹决定独自西进,与会的关东诸侯里,与曹有交情的,便为曹提供些武器盔甲;没交情的,略微送点儿粮秣钱财,就算是打发了。

唯有陈留太守张邈与曹素有交情,心里过意不去,特地从部下的精兵里,挑选了一千人送给曹,以加强他的军力。而济北相鲍信虽然没有和曹一起出兵,却派出兄弟鲍韬,引三千精兵在后方接应曹。

鲍韬的接应,显然极为关键。若是没有这支部队,曹铁定会落得一个惨败而归的下场。就连他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会是一个问题。因为,曹西进没有多远,就遇上了董卓手下最擅长阵地战的大将:

——中郎将徐荣。

“行奋武将军”曹与“中郎将”徐荣这一战,可以算是一场公平的正面战斗。曹麾下有六千多人,大部分都是新兵;徐荣麾下只有四千余人,却都是出自凉州的百战老兵。双方列阵在荥阳汴水旁的一块平整土地上,兵对兵、将对将的展开厮杀。

在后世的历史记载当中,曹的军事才能,无疑相当不错。但是,与徐荣交战的时候,只经历过剿灭黄巾军之乱的他,在经验上远不如身经百战,用兵绝无纰漏的徐荣。

而徐荣所部的凉州精锐,不但个人实力都颇为了得,战阵配合更是异常娴熟。曹倚为奇兵的夏侯惇、夏侯渊、曹仁这几个“千人破”一级强者,只是于战阵之中,杀伤了几个凉州士卒以后,立刻被重点盯住。

徐荣本身,也是一位“千人破”级别的猛将。但在他的指挥下,凉州军绝不与曹手下的这几员猛将,玩单打独斗。相反,只要夏侯惇等人一露面,就会遭到一群“百人斩”级凉州勇士,联手组成的军阵,对他们发动群攻。

曹的战法被有效的克制,导致曹军的局势一直没有占到优势。就算曹亲自冲到第一线鼓舞士气,也只能勉强抵抗住凉州军的对攻。

当双方在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鏖战,士卒体力下降,陷入相持不下以后,徐荣终于放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战斗的胜负,就此确定下来。

一支埋伏在附近的千人骑兵,突然从曹军的侧翼杀出,让曹军陷入短暂的混乱。凭借着新型装备“双边马镫”的帮助,这支骑兵一举突破了曹军单薄的侧翼防线。

可怜的陈留义士卫兹,被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撞个正着,一个照面就被凶悍的凉州骑士击杀。然后,卫兹的死,引发了他部下直辖的三千余人崩溃,进而让曹本部动摇起来,最终大军彻底溃败。

好在曹与他的兄弟们,都是武技高手。他的核心部下,又没有被凉州军骑兵直接冲击,总体损失并不大。外加上鲍韬带领的三千人及时出现,接应曹军,击退了徐荣军的追击。最后,曹还是安全的带兵。撤离了战场。

事后计点,曹在此战中,总共损失了两千人左右的兵力。这两千人里,其中九成是属于卫兹的部曲。见到曹狼狈的退回酸枣,其余的关东诸侯,就更加没有主动出击。进攻董卓的打算了。

要知道,他们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整个酸枣联军中,最能打的就是曹与鲍信所部。如今曹既然元气大伤,光凭一个鲍信,就更没有可能对付董卓军了。

吃了这一次败仗,曹并没有气馁,再次劝说酸枣诸侯出兵进攻。当然,他的话语依然没有人响应。郁闷中的曹,给名义上的盟主袁绍写了一封信。发泄自己对局势的不满:

“若听吾计,使兄【袁绍】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袁术】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将耻之!”

曹的牢再大。也不能改变什么结果。接到小弟写来的信,袁绍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想法子安慰一下曹。

袁绍这个“盟主”的话语,在有些时候还好使。但其他州郡大吏若是一心推脱,他也是无可奈何的。难不成。袁绍还能够将某位不听话的诸侯给撤换掉?

听了小兄弟曹的抱怨,袁绍只得从军需中凑了一笔钱给曹送去,让曹到扬州的丹阳郡,去招募一些“丹阳兵”,以补充损失的兵力。

所谓的“丹阳兵”,是大汉除了边地的并州兵、凉州兵和幽州兵以外最好的兵员,向来与“泰山兵”、“三河骑士”齐名。

曹得到了袁绍给予的财货补偿,勉强算是压下了对酸枣诸侯的不满。他也不愿意继续呆在酸枣,看那些诸侯的无聊行径,于是便带上兄弟曹仁、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等人,前往南方的扬州招募勇士,以图日后再战。

坐镇雒阳,还没有动身前往长安的董卓,在得到了徐荣击败曹军的消息以后,自然极为高兴。正好,这时候弟弟董旻也传来了,皇甫嵩已经接受城门校尉之职,来到汉家天子身边随驾侍从的好消息。

双喜临门之下,董卓并没有被这些利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在整合完三万皇甫军,迁都长安完毕之前,他依然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于是在李儒的建议下,董卓携新胜之威,派出几位被查明暗中倾向于关东诸侯的朝中大臣,前往河内,想要与袁绍进行谈判。

但是,被派出去的几位大臣,连关东诸侯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袁绍派人强行送回了雒阳地界。

袁绍此举,无疑宣布不肯与董卓和解。

得到消息的董卓,通过袁绍的反应,知道己方与关东联军,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了。于是,他心里头一时恼火,认为袁隗已经没有用了,便将太傅袁隗、太仆袁基等袁氏亲属五十余人,尽皆处死,以警告袁绍和袁术,顺便给朝廷的迁徙做一做祭奠。

满目皆敌的董卓,这个时候不由得对北方那个,始终不曾来找麻烦的邻居,心怀一丝丝好感。

在张狂再次上表朝廷,表示愿意从太行山出兵,牵制袁绍、韩馥等人的兵力以后,董卓终于不好意思继续小气了。他很是慷慨的,将张狂图谋已久的“使匈奴中郎将”一职,正式任命给张狂。

同时,无暇顾及并州事物的董卓,还顺应张狂的请求,将张狂的老师兼军师程昱,任命为“并州刺史”,长史郭缊任命为朔方太守。

如此一来,对董卓怀有敌意的上党太守张杨,可就没有心思南下与袁绍合兵了。而袁绍也必须时刻小心着来自北方的敌人,无法全心对抗董卓军。这对董卓的军事态势,固然影响不大,却毕竟是件好事。(未完待续……)

第12节 张杨谍影缠

张杨好不容易处理完眼前的一堆文牍,终于可以站起身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虽然他出身武人,对于处理民政事务实在是不太凑手,可既然担任了一郡主官,就要接下这些烦心的杂事。

对张杨来说,这个上党太守,做的其实一点儿都不舒服。本地的名门世家,对张杨这位以勇武而被大将军何进提拔的卑微武人,其实很是看不上。

若不是张杨手中有几千精兵,压制的地方豪强都不敢动弹,上党郡东西两侧又受到太行军的威胁,需要一个敢战\能战的人来保护全郡,那些世家名门早就在朝廷中活动,酝酿着把张杨赶走了。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三互法”,世家们就能理直气壮的让张杨离职。

所谓“三互法”,是桓帝时期制定的官员任职回避政策。简单的来说,地方长官需要回避本籍,不得在自己出身的州郡中任大吏。更有甚者,就连地方长官的婚姻之家,亦须互相回避对方的原籍。而两名官员若是分属两州,则两人也不得对相监临。

张杨是并州人。光凭这一条,理论上他就不得在并州任太守。多亏如今朝局动荡,各项制度监管乏力,无人理会,更兼有太行军在一旁威慑,并州诸郡的要职多有空缺,没人上任,张杨才得到了上党太守一职。

“唉!”

一想到当今的朝廷,张杨就忍不住要叹气。

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朝廷中所发生的大事,比过去四、五年里的总和还要多。

先是天子因病中年驾崩,然后大将军掌权,诛杀权阉蹇硕。扶立少帝。初时得到这个消息,时任骑都尉的丁原,还与张杨等部将,在军中大大的庆贺了一番。

可是,接下来形势的急转直下,却让张杨目瞪口呆。或者说。让张杨完全想不通。

手握兵权,在雒阳城内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大将军,居然会被一群兵权被收,没了爪牙的阉竖,莫名其妙的给杀害了!

然后,又是袁绍、袁术两兄弟果断起兵,尽诛阉竖的消息传来。还没有等张杨回过神来,凉州军的董卓居然挟救驾之功,带兵进入雒阳城。为大汉朝局的变化,再添波澜。

张杨是并州军的老资格,曾经带领千余并州军和匈奴义从,去过凉州,与羌汉叛逆交战。那时候,他也见过董卓,知道这位胖子身手极为出色,号称“万人敌”。但是。张杨绝对想不到,董卓居然敢以一介武人的身份。入朝为官,试图执掌朝政。

——难道他不知道故段太尉【段颎】是怎么含冤而死的吗?

这是张杨听说董卓成为三公之一的“司空”时,心中的感想。同为武人,董卓的行为,无疑还是让张杨心里窃喜的。

但是,这份张杨对董卓的担心。很快被对董卓的痛恨所取代。

原因是:

张杨原来的上司兼同僚,新任执金吾丁原,居然被董卓当众逼迫下狱,愤而自杀!

张杨是个重义气,讲感情的人。当年他在丁原部下。论武功,比不上吕布;论能力,不上张辽;可是丁原最为倚重的,偏偏就是张杨!

张杨人缘好,对人诚恳,是并州军里的老好人。也正是由于大家都信得过张杨,在丁原被害以后,一部分不愿意接受董卓和吕布统帅的并州军,这才会千里迢迢的跑回并州,投奔到张杨部下。

但是,张杨也自家事自家明。要说做朋友,做同僚,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选。可要说做首领,带领大家发展壮大,张杨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由于重感情,每当张杨的部下犯了些什么错误,他都不好意思对部下进行有效的处罚,往往说上两句就不了了之。这种治军的态度,让张杨所部的军纪明显松散起来。虽然还没有达到军纪败坏的地步,可是军中的明眼人,也都看出若是一直这样子下去,绝对是不行的。

所以,张杨这些日子里,一直想要任命一位军法官,好杀一杀军中的懈怠之情。但是,到底任命谁充当军法官,却是一个不好选择的问题。

目前,张杨手下有杨丑、穆顺、眭固、卞喜等部将。这几人各领一个曲,总数超过两千,兵员也相当精锐,构成了张杨军的主要战力。

其中,杨丑原来是丁原的亲信部曲将。由于受恩深厚,在丁原死后,他不愿像张辽那样跟从吕布,于是从雒阳一路奔逃回到上党。他所统帅的并州兵极为精锐,其中骑兵较多,就算与张杨的本部兵马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穆顺则是并州军的老人。说起来,他当年也曾经是与张杨地位相当的并州军司马。只是后来,穆顺与太行军近来冒头极快的猛将关羽打过一场,结果深受重创,不得不回家养伤,结果耽搁了数月。

如此一来,当张杨、吕布、张辽等人,由于分润太行军征服南匈奴的功绩,得到升迁时,穆顺却倒霉的错过了这一次机会。

时运不济之下,一两年过去了,其余诸将各有升迁,穆顺依然是一个司马。而且,在兵力数量上,他如今也只领了一个曲,在张杨手下,居然还被杨丑压过了一头。

至于剩下的眭固和卞喜二人,都出身当年的黄巾余孽。不过,眭固原本曾是士人,在治军、列阵、指挥战斗方面,都颇有一手。虽然张杨为了提防眭固,只给了他一个军侯的职位,眭固却能凭借自身的威望和能力,将同为军侯的卞喜折服,让卞喜事事对他言听计从。

这三方面的人员关系,再加上张杨的嫡系部曲和上党的当地郡县兵,让张杨属下的人事关系,变得极为错综复杂。张杨想要提拔一个军法官,有资历入选的就是上述四位。可是无论是哪一位当选了,其他几位只怕都不会心气舒畅。

这个时候,张杨不由得羡慕起北方的那位恶邻。

那个张狂虽然年纪轻轻,却在太行军中拥有高得不可思议的威望。他只要随便发一句话,手下即使是桀骜如“万人敌”一级的猛将,也要乖乖的低头从命。这份能耐,虽然是由于太平道邪教的鼓吹而得,却也极为难得。

正在思索间,突然,一个亲卫快步走进院子,向张杨禀报说道:

“府君,贼曹掾求见!”

贼曹掾是一郡之中管理治安,负责缉捕盗贼的官员,大约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长。张杨自从占据上党以后,为了得到郡中豪强的支持,几乎将所有民政属吏都任命给各个豪强的杰出子弟。这个贼曹掾所属的豪族,就是对张杨表现出友好意图的一家。

伴随着张杨一个“请”字,上党郡贼曹掾昂首阔步的进入郡守会客厅。与张杨见过礼以后,贼曹掾立刻直截了当的说道:

“府君,前日属下督察铜鞮县贼情,从捕获的一个细作口中,发现了一些不利于我军的事情。”

说着,贼曹掾递上一卷轻而薄的纸。张杨一见这些纸张,立刻知道这件事情多半与北方的那个恶邻有关。

毕竟,除了张狂大力的发展造纸术,让纸张的成本大为下降,成功的取代了其他书写介质在领地上的使用以外,其他地区,多半依然使用竹片与木牍来记载文字,偶尔才会用到纸。

果不其然,这卷纸当中,记载了张杨军中的一些机密,例如每一个屯的兵力构成、装备特点、以及军中的后勤供应状况。上面的信息,虽然不算详细,却也了解的颇为准确,错漏不多。

显然,这必然是对上党军了解颇深的人所写。而且,此人的职务还不会太低。要不然,有些关键的数字,一般的士卒可不会有资格了解。

“这是怎么来的?”

张杨阴沉着脸,问询贼曹掾。这些情报被泄露出去,自然让他很不高兴。

当然,生气归生气,张杨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情【?】,就大发雷霆。

“请府君屏退左右……”

贼曹掾看了看两旁的数名侍卫,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张杨想了想,同意了。

这件事也许会牵涉到军中的某些将校,张杨觉得,还是少一个知情者就更好一些。

“以属下之见,此事似乎与白兔先生,有些关联……”

“白兔先生”便是眭固。眭固字白兔,又出身于党人,郡中颇有些人这么叫他。至于这个叫法里,是蕴含着尊敬还是讽刺,那就要看是谁说出来的啦。

“怎么说的?”

张杨这人对身边人极为宽厚,相应的也不认为身边人会出什么大问题。尤其是贼曹掾手中的证据并不明显,只是一面之词。

不过,贼曹掾明显也是有备而来的。他环顾了一下左右,小声的对张杨禀报道:

“那贼人已经招供,其是白兔先生亲信的妻弟。这些东西,是其姐夫交予他,要其送往河东处。”

“那也未必是眭屯长……”

张杨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他狐疑的再次翻开那卷纸张,仔细的观摩字迹。

见到这一幕,贼曹掾心中暗喜。(未完待续……)

第13节 只言断忠佞

大汉朝的武人,若是想要升到二百石以上,都是要求粗通文墨的。要不然,身为将领,连朝廷的军令都看不懂,那也忒不不像话了。

就比如吕布,他虽然是以勇武而闻名并州,并得以出仕州师。可丁原当年偏要让吕布去做主薄,他也能够胜任得了。

张杨的文字水准,固然达不到解读经义、序章摘句的程度。但是说到应付平日里的公文往来,他的文才却是足够的。

所以,张杨看着纸上的字迹,很是有些惊讶。贼曹掾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见过眭固起草的一些公文,那些公文上的字迹,与这卷纸上的字迹基本相同。

——真是眭白兔的字?!

张杨在纸上辨认了一会儿,从案几上的公文里抽出一篇来,放到一起仔细对照。半晌之后,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并不高兴。

“府君可有所得?”

贼曹掾明知故问的提了一句。张杨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一笑说道:

“此事不可对外宣扬,额自有计较。”

虽然张杨没有当场叫眭固来对质,贼曹掾见到这个结果,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张杨这人忠厚,不会轻易的怪罪别人。他能够不动声色的让张杨在心里产生对眭固的怀疑,自己却毫发未损,就达到了目的。

对于在郡中以谨慎著称的贼曹掾来说,他最重视的事情,不是扳倒眭固,而是保持自家的形象。要不然,若是把自己赔进去,就算扳倒眭固,也是不值当的。

送走了贼曹掾。张杨一踞坐在草席上,手中拿着眭固的手书,与那卷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进行对照。眭固的字,刚劲有力,而且在笔画之间。隐隐透露出一种不甘束缚的味道。这可是很好认的特征。

张杨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擅长书写,可以将别人的字迹模仿得非常相似。但是,他也知道,写的越好的字,模仿起来就越困难。想要将眭固这一手相当不错,却又风格鲜明的字临摹出来,那可是需要一位大师级的书法高手。

莫说是上党郡,就是在整个文教不兴的并州里,有这种水准的书法大师。数目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这样的书法大师,通常非富即贵,一个个都是并州响当当的名士。张杨很难相信,在一群太平贼道和流民、游手组成的太行军里,居然会有如此才能的大师?

只是,相较于太行军特地临摹眭固的字,用以陷害于他,张杨更加不愿意相信。眭固居然会出卖自己!

这样想了一通,张杨觉得心烦意乱。眭固与太行军张狂的关系不佳。张杨是清楚的。但是,双方从根源上来说,同出太平道一脉,难保不会暗中再次接上头。这件事情困扰了张杨整整一天,到了最后,他为了摆脱这种烦闷的状态。干脆的由着性子,吩咐一名亲卫道:

“去请眭屯长来一趟!”

既然这件事情暂时难以判断,张杨决定直接将眭固本人叫过来,问一问他的解释。1

眭固来得并不快。由于上党地处多山地带,耕地主要分布在沿河的黄土谷地中。军粮的供给颇为艰难。眭固所部为了就食,平时并没有驻扎在郡城附近。所以,等到眭固来到太守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张杨与眭固见过礼,非常直接的就将那份情报文书,放在眭固面前,问道:

“这些消息,可是你写的?”

眭固有些惊讶的接过那卷纸张,认真的翻看一二,立刻脸色大变。他又前后快速的查看了一番,反而镇定了下来,抬头对着张杨说道:

“很像我的字。但确实非我所写。”

听到眭固的回话,张杨心里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他最不愿意出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白兔兄,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呢?”

眭固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又带出一些愤怒。

“临摹我文字的人,是个书法高手!但是,他临摹的再像,也不可能与我的字一模一样。府君请看这个‘軍’字,我为避父讳,向来是少写中间的那一横的。再看这个‘文’字,我学书时,因为曾经写错字,被师长责罚,这个‘文’字上边的那一点,只习惯写作一横。临摹者虽然是高手,毕竟不知道我的避讳。写出来的文字,到底还是可以找出破绽来的。”

“再说,府君请看,这处情报,说我部一曲,共有兵员五百六十二人。府君明鉴,前日里府君还特地视察过我部,当知道我部一曲,只有兵员四百八十八人。此处谬误极大,若此文为我所写,岂会将这么容易的数字都搞错?”

听了眭固的解释,张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额说你是个诚信之人,决不至于如此轻易的背地里勾连他人。如今水落石出,白兔兄果然是被人陷害的。中午与额好好的喝上几杯,就当是额的赔礼了。”

“府君所言,眭固愧不敢当。只是,这背后构陷于我之人,还请府君指明,我好与他分个明白!”

对眭固的这种反应,张杨毫不意外。或者说,眭固要是不表现出这样的反应,才是奇怪的事情。张杨当然没有出卖贼曹掾的意思。从张杨的位置来看,这件事里,贼曹掾也是职责所在,并无私心的成分。他哈哈一笑,开解道:

“白兔兄,没有谁在背后构陷于你。额也是偶然从有司手里得到这份谍报的。大家都是为了公事,白兔兄就别再追究了,免得伤了和气。对了,这次冀州送来了一批军饷,你就多领十万钱回去,给手下的兄弟们加点儿菜吧!”

张杨既然这样说,眭固当然不能不给面子。自从接受了张杨的招安以后,眭固手下士卒的日子比在山上时好多了。所谓“吃了人的嘴软,用了人的手软”,眭固还是很识时务的。

送走了眭固,张杨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就连贼曹掾后面送来的贼人供词,他也只是看过一眼,就丢到了一旁。由于对眭固这次被人故意陷害,张杨心中有些愧疚,他决定将军法官的位置交给眭固来做。

这其中的原因嘛,一来,眭固已经被证实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属于可靠之人;二来,眭固出身黄巾,与张杨手下的老并州兵没有关联,执法不会偏颇。三来,眭固的学问不错,完全拿得下军法官所需要掌握的那些军法条令。四来,当眭固升任军法官以后,必然会放松对本部士卒的掌握。而张杨早先安的几个亲信吏士,也就可以乘机多掌握一些权力。

张杨只是心软,却不是不懂得官场常见的那些招式。安插几个体己人儿到部下部曲里去,也是一种对部下的信任嘛!

处理完眭固内通太行军之事【?】,张杨以为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了。但是,这几天的事情似乎格外的多,都扎堆到了一块儿。张杨刚起草完任命眭固的文书,正要盖上大印,亲兵又进来通报说,有太原郡王氏的门客前来拜访。

太原郡是上党的邻近,与上党往来向来密切。而王氏又是太原的郡望,在整个并州地区,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望族。不提王氏历代以来所出过的二千石一级大吏,当代王氏最杰出的人才,可是已经成为了“司徒”兼“尚书令”这样的高官的王允、王子师!

张杨是并州人,本来按照《三互法》的规定,是不能在家乡并州担任州郡一级的大吏的。若非他依仗手中的兵力,强行盘踞在上党不走,又得到老乡王允在董卓面前开脱,也得不到现在的上党太守一职。

面对曾经保举过自己的王氏一族,张杨自然不能失礼。当然,他现在是一郡的主宰,王氏的门客在他面前,自然也是恭恭敬敬。至于这位门客前来拜访的目的,则是通报消息兼且预备求援。

门客带来的消息,是关于北地的太行军的。

太原王氏与太行军高层,在几年以前就有过某些联系。当年太行军得以顺利招安,也有当时赋闲的王允一份功劳。就连太行军出征南匈奴,都受到了太原王氏的暗中支持。

当然,太原王氏绝对没有想要扶植太行军的意思。王允支持太行军出征南匈奴,也不过是想要消弭南匈奴的乱兵祸害地方。在正常人的想法里,太行军虽然实力不错,毕竟比不上控弦骑士以万计的南匈奴。双方打上一仗,各自损耗些兵力,才是局势应当演化的方向。

可是,谁又能想到,太行军居然能够一战就消灭了南匈奴王庭呢?

而太行军在顺利占领了南匈奴故地以后,太原王氏虽然开始对太行军的存在,产生了严重的忌惮之意。可是,他们与太行军在生意上的往来,却越发的频繁了。

别的不说,这两年以来,太行军购买的粮食,倒有四成的来源与王氏有关。王氏这几年与太行军暗中所做的生意,往少里算,也是净赚了一亿五千万钱以上。(未完待续……)

ps: ps:1对张杨叫眭固来自辩的举动,源自《三国志》注解——英雄记曰: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第14节 片语闻敌情

这个世界,会有人与钱财过不去吗?

也许有,但绝对不是太原王氏。所谓的世家豪族,会敛财,却更能花钱。没有足够的财货,王允凭什么以一介布衣之身,依然可以在士林里不断提升自家的声望?

所以,虽然有不少有见识的王氏族人明确指出,与太行军往来是养虎为患。可王氏却也始终无法抵抗,每年数千万钱纯利润的魅力。

当然,生意归生意,绝不代表王氏就对太行军的态度友好。反倒是王氏借着这个由头,对太行军底细的刺探,可是不遗余力的。如今王氏门客通报给张杨的消息,就是:

——太行军正在进行战争动员,预计半个月以后,就将开展南下作战。

至于他们作战的目标嘛……

不是太原,就是上党!

无疑,这个消息让王氏感到很意外,也很不安。

谁能想到张狂那个蛾贼,居然愚蠢到看不清天下大势,在关东诸侯纷纷起兵讨董的局面下,竟然选择了董卓这个莽夫奸贼一方?

而太原、上党二郡,立场都比较倾向于关东联军。在这样的局面下,太行军既然不可能去打董卓,自是不打太原,就打上党。

张杨自从担任了上党太守以来,一直都被郡中的事物搞得焦头烂额,也就谈不上去针对太行军进行什么谍报工作。所以,对太行军的底细,他只能听王氏门客来介绍。但是,当他听到太行军居然有能力动员起一万精兵时,立刻不淡定起来。

一支规模上万的军队,可不是张杨所能够轻松抵御的!

张杨目前手上可堪一战的军力,算上守城的郡兵。大约有三千多人。加上各县的守备县兵,总数当可达到五千以上。如果征发郡中丁壮,张杨凑齐一万大军,那也算不难。但是,临时动员的民兵,与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之间的战力差距之大。可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

面对正规军,民兵如果是守城的话,可堪一战,不过战损比也会相当接近。但要是想用民兵与正规军进行野战,在张杨的考量中,民兵只怕需要三到五倍的数量差距,才可以勉强抵挡得住。

听到这个消息,张杨算是明白了王氏门客的来意。无疑,太原郡也是看出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想要与上党郡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西北那个如今已经一飞冲天的“小天师”!

只是,张杨有些疑惑,为什么前来联络自己的,不是太原太守的亲信,而是世家大族的门客呢?

世家大族虽然是地方基层的实际把握者,可牵涉到郡县联合这等大事,他们只适合在暗中牵线。而不适合直接跳到前台来。这种事情,还是太守出面比较合适。

张杨在话语里略微问了一句。却得到了一个目瞪口呆的消息。

原来那个上任不久的太原太守,在听说了太行军预备南下的消息后,居然已经打理好行装,托病不出,只要局势一有不对,立刻准备辞官跑路了!

——这些阉竖余孽。果然靠不住!

张杨愤愤的想着。

那个太原太守,原本是出自“鸿都门学”一脉,与被诛杀的宦官有些联系,但并不算如何密切。要不然,那人也不能够在宦官倒台后。当上太守这样的高官。

只是,有了前面那厮准备跑路的消息做铺垫,张杨对这等没品的家伙,那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下意识的就将此人看做“下边没有了”的家伙。

与王氏门客约定好攻守同盟以后,张杨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想着如何扩军之事。并州兵以悍勇著称,只要在个人技艺上不太挑剔,招兵是一点儿也不难。可是,难的就是如何为这些新兵,提供足够的粮饷和武器甲胄。

尤其是后两项,在整个中原地区到处在扩军的情形下,武器甲胄的价格,那是翻着跟斗的向上涨价。没有足够的武器盔甲,一个兵的战斗力至少要下降七成。

——看来,又要求助于郡中的豪族世家了……

一想到要与那些老奸巨猾的豪族首领打交道,张杨就觉得还不如直接跟人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仗。他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治理地方的合格官吏。

每当这时,张杨就会羡慕起北方的那位同姓。在那位同姓的治下,据说基本上没有什么有力的豪强存在。

就在张杨心生羡慕的时候,他的羡慕对象,其实也在忙碌着。光看忙碌的程度,还在张杨之上。

张狂已经有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了。有时候他在暗中感慨,现在身边的女人多了,可真正与女人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却还不如原来身边只有一个女人的时候。

张狂的正妻,当然还是赵雨。已经生育了二子一女的赵雨,在家中的地位无可动摇。

至于后来新纳的两位妾室,都是属于政治联姻的那一种。一位是鲜卑大人宴荔游的女儿,叫做阿是;一位是郭太的女儿,叫做郭芙。两女长得都很不错,可在时人的眼里,却也算不上是什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不过,阿是的母亲是正宗的鲜卑白人,她继承了父亲的黑发黑睛,却保留了母亲的白肤高鼻。如此模样,对经历过后世西方审美观入侵洗礼的张狂来说,却是很有爱的一只小白羊。

张狂最喜欢在太阳高照的大白天,一寸一寸的欣赏阿是的雪白肌肤,然后充满热情的用大棒凶猛的鞭挞她,让她忍不住亢声呻吟。

至于郭芙,则有着汉女典型的温柔委婉。每当张狂心中有烦恼的时候,枕着郭芙的柔软臂弯睡上一觉,就会觉得烦恼尽去,可以用饱满的精神面对任何问题。

宴荔游之女,是两年前张狂率军出征草原大漠,一举擒获宴荔游的时候。由宴荔游主动献上的。而郭太之女,却是去年张狂出兵击败了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人,占据白波谷以后,侥幸被救回一条性命的郭太主动提出的。

郭太被内奸刺伤,虽然得到泰大师的妙手治疗,捡回了一条性命。却也变得体弱多病,无法再执掌教务。为了保证己方一脉的太平道道众,在张狂手下不被张狂的嫡系所排挤,也为了保证郭氏一门的地位,郭太便主动的将女儿郭芙配给张狂做妾室。

以郭太的身份,和在太平道中的地位,本来他的女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张狂做妾室的。不过,谁让郭太就看上了张狂。而张狂偏偏又已经娶妻了呢?

赵雨是个称职的妻子,又生出张狂的长子做保障。除非张狂打算不要名声了,还打算与大将赵云翻脸,否则,岂能随便休掉赵雨?

既然下手晚了一步,郭太也只得退而求其次,让女儿委屈的做了妾室。为此,张狂还假意的好生推辞了一番。在郭太做通了赵雨的思想工作以后,这才愉快的笑纳了。

但是。作为一个有志于争霸天下的男人来说,家庭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是要放到一边的。就比如现下里,郭芙刚嫁过来半个月,张狂就为了准备出兵的事物,丢下娇妻美妾和一干宝贝儿女不理。来到西河郡离石城的大营里亲自坐镇。

到目前为止,张狂的财政一直保持着宽松状态。这并不是说张狂的地盘足够富庶,足以支撑太行军的军事消耗,而是因为张狂手中掌握的两笔额外财富。

第一笔财富,来自当年“大贤良师”张角的遗留。

张角在发现自己将要身死。黄巾军必败的征兆后,果断让张宝把数以十亿计的钱财掩埋起来,留作以后的使用。虽然其中的一部分掩埋点,被汉军和当地居民陆续发现。不过,依然完好的财富,可是高达三十亿钱以上。

张狂这些年以来,在与冀州豪强做生意的时候,多次打着运粮的幌子,前往冀州各处财富埋藏地挖掘。就连赵风之死,多半也有埋伏者以为赵风打着运粮的幌子,其实是为太行军运送埋藏的财货的因素在内。

没办法,数以十亿计的巨额财富被挖出来,绝不可能没有泄露一点儿风声。

这笔钱张狂一直用到现在,都还没有全部用完。甚至还有两成左右的藏宝,到现在张狂都没有机会将它们挖出来。

第二笔财富,则是来自对美稷王庭和南匈奴贵族的扫荡。

匈奴人固然整体算是穷困的,可他们的贵族统治者,同样能够利用自身的地位,占据大量的财富。

再加上张狂消灭南匈奴之前,南匈奴可是在并州造反作乱,四处掳掠,连当时的并州刺史张懿都被他们给杀掉了。拥有此等凶威,南匈奴贵族们当时很是嚣张的狂野了一把,将多处汉家郡县掳掠一空。

如果没有张懿之死,并州的世家大族们,也就不会病急乱投医的把太行军给请进来。而南匈奴掳掠自汉地的财富,在太行军击灭他们以后,自然就成为了太行军的战利品。

外加上匈奴贵族历年以来通过各种手段攒下来的积蓄,这笔战利品仔细算起来,也有二十多亿五铢钱的价值,够张狂用上好几年的了。

对张狂这种在后世接受过一点儿金融投资知识的穿越者来说,钱囤积在手中,用处并不大。在意图征战天下的背景下,只有尽快将钱转化为有用的物资,才能够在将来与强敌对抗的时候,抢占先手,获得一个比较有利的开局。

这一点上,就比如那些电子竞技游戏的高手,在进行高水平的游戏竞技时,都是手上有多少钱,就要尽量花光为止。(未完待续……)

第15节 三军齐整备

如今,张狂已经在被大汉朝廷数年前废弃的朔方、五原一带,建立起拥有二十万人口的屯田基地,算是初步建立了争霸天下所需要的兵源地和马源地。太行军还缺少的,就是一个可靠的粮食军需供应基地。

所以,这次张狂东进或者南下,就是要伺机夺取一个产粮多的地方。这个地方,张狂倒是并不太挑剔,可以是上党,也可以是太原,还可以是……河东全郡!

当然,河东是董卓的地盘,不到紧要关头,张狂并没有打算明抢。毕竟,西凉军战斗力极强,可不是个善茬子。而竖立起董卓这么大的一个靶子,也能够帮助张狂分担一些天下人的视线。闷声发大财,才是太行军如今最好的选择。

根据太行军未来的发展战略,张狂目前所窥视的,其实主要还是太原一郡。

太原一郡,虽然与整个并州地区一样,山地众多,却有着极为富庶的太原盆地。太原盆地面积广阔,又受到汾河、潇河、文峪河等干支流的滋润灌溉,向来是并州人口最多,经济最繁华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整个并州的精华,就在太原一郡。隋末的李渊父子举兵反隋,成功建立大唐天下,也就是依靠太原盆地所提供的兵、粮、马、铁等战略资源,才能够一举攻克西京长安,登基称帝。

汉朝的黄土高原,虽然有不少地方丧失了植被的保护,但水土流失还没有发展到两千年以后那种“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夸张地步。

所以,此时的黄土高原,虽然有些小沟壑拦路,跨越它们的难度倒也勉强可以接受。在修好的大道上。车辆通行还是比较顺畅的。这对太行军的军粮征集和行军大有帮助。

目前的西河郡离石县城中,已经囤积了二十万斛的军需粮草。这些粮草,有五万斛是从河东的豪族手上购买的,有七万斛是从屯田初有成效的河套地区运过来的。剩下的,则是来自太原豪族的高价粮食。

有时候,张狂忍不住会想。用来自太原的军粮来进攻太原,不知道那些太原豪族们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感想?

再来看一看张狂手中的兵力。

目前,张狂通过一年多的时间,大力吸收并州与河东的流民,将他们安置到美稷一带与河套一带进行垦殖屯田,手下的汉民达到了十万户,四十万人左右。而被太行军兵锋所征服的匈奴、鲜卑、屠各等杂胡,也有了五万帐。二十余万人。

也许这些人口数字,加起来也不过是内地一个大郡的人口数,可是,别忘记还有太行山一带,接受太行军统治的山民,也有近三十万。以张狂原有的统治基础来说,他的势力,已经在两年之内。增长了两倍。

并州以苦寒著称,却也以出产精兵猛将著称。自从进入并州的第一天起。张狂就没打算要在并州固步自封过。死守并州,最终迟早会自寻灭亡。只有一步一步的扩张,他才能够实现“天下布武”的大愿。

为了在并州建立起稳固的统治,张狂将军中那批年纪大些,识字多些的一千名士卒集体退役,转职为地方上的基层小吏。来管理在历年征战中,所得到的几十万胡汉居民。

这个时候,就能够看出当年窝在太行军时,张狂强制要求手下士卒识文断字的用处了。

那一千名平均能认五百个以上常用字的退伍兵,在军中接受了一定的文化教育。对太行军的政策也比较熟悉,只要略为适应一下新的吏职,就能够很快的达到可堪一用的标准。

当然,他们也仅仅是可堪一用,离熟练的处理地方政务的标准,还有些远。可是只要给这些忠心士卒一段时间的磨练,他们自然会不断提高自身的政务处理水平,并最终成为张狂掌控地方的坚实基础。

在退伍了一大批士卒以后,张狂自然要新招进一大批兵员。由于掌握了河套与鲜卑宴荔游这几块马源地,张狂算是敢将“马蹄铁”这个战略宝物也祭出来了。于是,装备了高桥马鞍、双边马镫和马蹄铁的古典时代标准骑兵,终于在大汉的北方边陲诞生了。

这些具备了足够的机动力、冲击力和近战肉搏能力的骑兵,将会成为张狂手中的陆战王牌,有效的帮助他征服天下!

再来看看太行军的兵力数量。

目前,在张狂手中,不算孤悬在外的臧霸所部,已经拥有了步兵六千,骑兵五千的常备兵力。而所有屯田民众,在农闲时也必须接受一定的军事训练。如有必要,张狂可以在一个月以内,动员起一支五万人的大军。

当然,有鉴于这种规模的军队所需要的消耗,与对农业生产的严重破坏,除非是万不得已,张狂没有进行这样的动员的打算。

对太原的这一战,也许还会牵扯到上党和雁门两个郡。因此,张狂事先就将此战的难度,按高处计算。在离石县城,他目前已经集结了四千步卒和两千骑兵,还有一万名征发的民夫。如果有必要,屯扎在美稷的两千骑兵,也可以随时南下支援。这个动员规模,差不多是太行军在不破坏社会生产的情况下,所能够动员起来的最大力量了。

由于兵力规模的扩大,还有从董卓那里得到的“使匈奴中郎将”一职,张狂手下的众将,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晋升。

张狂所部的编制,依然遵循着原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队,二百人改为一屯,千人则称为千人队,或者叫做一部。而在部之上,这次终于多出了一个新编制——营。

营的产生,是由于目前太行军战线拉得太长,需要分派众将据守各处的结果。张狂自身直辖的军队,并不需要编组为“营”这一建制。只有那些担任了镇守方面重任的大将,为了统一指挥镇守地区的己方部队,才会设立“营”这个建制。

根据张狂与众将讨论的结果,营的编制并不用固定,而是根据所镇守地区需要的兵力,来灵活的进行调配。平时,每个营可以下辖二到三个千人队,在战时还可以临时抽调其他地区的队伍,组成拥有五、六个千人队的大营头。

至于每一个编制的长官,由于太行军接受了招安,也就自然而然的开始与汉军的常见军官名称进行相对应。伍有伍长,什有什长,队有队长;屯有佰长,又称屯长;部有仟长,也叫军侯。而营的长官,则被称为“营司马”。

按照汉军的惯例,到了“营”这一个级别的建制,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营号。例如大名鼎鼎的北军五校,就分别叫做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

张狂目前在军中单独设立的营头有三个。一个,是留守太行山的臧霸所部,得到了两个千人队的编制,授予“山前营”的称号。一个,是镇守在美稷城一带的乐进所部骑兵,拥有两个骑兵千人队,与一个骑马步兵千人队,称号为“镇北营”。最后一个营头,则落在了号称“统御第一”的于禁身上,拥有三个千人队,定为“折冲营”,屯驻河东白波谷。

通过对军事编制的整顿,张狂手下的众将,再一次进行了相应的地位调整。凭借着自身的功绩和在军中的威望,臧霸、乐进、于禁三人,无疑成功的跃升为张狂手下最重要的三员大将,得到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和权利。

军中对此次调整,虽然不可避免的略有微词,总体还算是平静,并没有闹出什么大点儿的事情来。只有典韦在调整以后,以切磋的名义,在演武场上将臧霸赶得鸡飞狗跳,算是捍卫一下自家“太行军第一猛将”的名头。

至于这一次没有赶上趟的周仓、谢逊等将领,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灰心。张狂可是公开对全军将士说明了,以后有的是仗打。想要升官,就把仗打好。

张狂早在数年以前,就预言了汉帝驾崩,宦官覆灭的事情。他也在董卓进京掌握权柄以前,就透露出对董卓的看好。有这样一位可以预测未来的首领,没有哪个人还会怀疑,太行军以后的发展会有所不利。

此次对太原郡一带用兵,张狂调动的兵力,除了本部直辖人马以外,还包括了于禁的折冲营在内。这得益于董卓目前忙于迁都大事,无暇顾及北边的张狂。同样的,关东诸侯的目光,也都盯在西边的董卓身上,根本分不出神来应付太行军。

如果不抓住这个没有干扰的好时机扩充地盘,下一次想要得到如此好的机会,张狂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至于出兵的时机,张狂选择在四月末。这个时候,春耕差不多完成,只要动员的民夫不是太多,对农业生产影响不大。而且,以北方的气候来说,接下来的一个月,基本上都是晴朗的日头,气温也不会太高,正是用兵的好日子。

但是,如果出征不利,时间拖延到了六月以后,不说夏日里的高温酷暑,光是随着东南风连绵而来的雨水,就会严重阻碍各种军事行动。

所以说,行军打仗,天时很重要。如果张狂出兵以后,在一个月以内没有获得什么较大的战果,这次出征,怕是就难以得到让他足够满意的战果了。(未完待续……)

第16节 一城独临危

战斗,首先是从太原郡的兹氏县开始。

对于进攻太原,以扩大地盘的行动,太行军上上下下都是极为踊跃的。没办法,谁让太行军的出身就是当年的黄巾军呢?哪怕张狂尽量淡化太平道在军中的影响,可军中士卒对自身的定位,还是倾向于和当今朝廷不是一路的。

既然大家都想要积极参战,好建功立业,为自己积累一份战功,则先锋人选的争夺,难免有些激烈。

于禁的折冲营是军中主力,铁铁的中军人选,自动被排除在先锋争夺之外。典韦不擅长统兵作战,又自恃为“太行军第一猛将”,也没有争夺先锋的打算。但是周仓、谢逊两人,就对先锋一职不肯放手了。除此之外,一旁还有一个郭威,对着两人的争夺冷眼旁观,仿佛随时可以跳出来截胡。

见到大家求战之心如此旺盛,张狂心中窃喜。至于先锋之位,张狂想了一想,还是定下了周仓。

周仓跟在张狂身边的时间最早,对张狂的忠诚度非同一般。不过,由于他的才能有限,无论是勇武还是统兵,都只能在太行军中算到二流左右,多年以来立下的功劳不多。

厕身在如典韦、臧霸等一群强力武将之间,周仓的地位未免有些不上不下。而在与别人比较功绩的时候,周仓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功劳。这导致周仓多次暗中向张狂抱怨,希望张狂出征之时,能够多考虑考虑他。

至于周仓当先锋,能不能顺利的完成先锋的任务?

五、六年的征战生涯过来,周仓即使天分一般,也有了不错的行军战斗经验。而且。据韦笑在暗中事先收集到的情报,兹氏县的县令才具平庸,而且毫无战斗经验。那厮能够当上县令,完全是仗着身为世家子弟的身份,才得以举孝廉成功。

这位兹氏县令,在得知了太行军的军事准备之后。口头上倒是叫得挺响亮,说是要为国守土,铲除太行山贼。那厮打着这个旗号,连日来多次拜访兹氏县中的几个大豪强,要求豪强们出人出粮。

不过,兹氏县的豪强们显然也不是好说话的。他们深知那县令的秉性,对他的指挥能力并不信任。因此,兹氏县令奔走了几日,县中豪强响应者寥寥无几。而早先潜伏在县城里的细作。也没有发现那县令有什么有效的防御手段用出来。

反倒是县寺中的小吏们,趁机锁拿了一批无辜百姓,指认他们为太行军奸细,很是勒索了一番,收获不小。太行军大军还没有出动,兹氏县城便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了。

这么一个软柿子,张狂还是很放心的交给周仓去捏的。

至于周仓接受任务以后的结果,显然也没有出乎张狂的预料。

虽然太原的豪强在战前就得到了相关的情报。可是在太原郡太守无心理事的情况下,整个太原郡的备战事宜都做的极为不好。尤其是首当其冲的兹氏县县令。早就打定了主意。别看这厮口头上叫得响亮,实际上,一见到太行军前锋的旗号,他立刻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守战的主心骨一逃,就算县中的几家豪强还有心抵抗,却在缺乏组织与配合的情况下。只能各自为战。面对这种一边倒的绝境,在县令逃走后接掌了兹氏县兵权的县尉,非常明智的选择了向太行军投降。

本来都准备好强攻县城的先锋周仓,兵不血刃的就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县城,让他好几天都在脸上笑开了花。

不过。县城的陷落,并不代表兹氏县内的抵抗就完全停止了。由于太行军在统治区域对治下的豪强世家进行了严格的限制,大部分兹氏县中的豪强,都没有打算对太行军表示臣服。甚至有几家豪强,自恃坞堡防御坚固,公开出兵袭扰太行军的辎重车队。

由于兵力有限,张狂在出战的时候,就对周仓吩咐过,只要当地豪族对己方没有敌意,就可以暂时不去理会他们。但是,若有豪强不知好歹的跳出来,那就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将那些公开表示反对的豪强们全力诛灭!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兹氏县离太行军掌控的西河郡很近。所以,太平道在县中百姓里的传教颇为方便。不管上层的豪强世家是如何的仇视太行军,豪强部曲中依然混有不少虔信太平道的道众。因此,在太行军大军攻到坞堡下的时候,都不需要太平道的祭酒们如何鼓动,自然有坞堡内的太平道信徒,自发的进行暴动,让几家豪强自乱阵脚。

结果,作为先锋侧周仓,只是带着手下一千士卒,监督刚刚降服的五百县兵发起进攻,就轻轻松松的剿灭了两家豪强,逼降了四家,斩首一百五十余级。他的本部兵马,除了行军途中的伤患,在此役中居然未损一人!

但是,接下来的平陶县,就不是那么好攻克的了。

平陶县城背靠吕梁山,面朝著名的“昭余祁”1,地形可谓是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太行军若是要想攻城,只能从西边一面发起,根本无法发挥己方的兵力优势。由于无法有效围城,平陶城还能够源源不断的从后方得到兵员和粮草补给。如此一来,太行军的攻略行动,便受到极大的限制。

更兼此地的县令颇通兵法,早就联络好本地的数家豪强,将城防与战具准备停当。周仓只是略一试探,就被城中的强弩一阵攒射,部下损失了十余人。眼看平陶城守御森严,光凭自身是不可能破城的,周仓只得在西城外五里处安下营寨,等待张狂的主力来到。

当张狂驱动大军来到平陶县城下时,局势又有所变化。

根据太平道在这一代的细作回报,平陶城中的敌人数目又有了显著增加。这让太行军攻城的难度,无形间又加大了几分。

在太原太守装病辞官的情形下,出身于郡城晋阳大族李氏的兵曹掾李拀,顺利的执掌住郡中的兵权。此刻,足足有一千三百名郡兵,在兵曹掾李拀的带领下,已经来到平陶城中,以加强对城池的守备。

算上原有的数百县兵与近两千名豪强部曲,这座方圆一千一百步的小城中,据守兵力足足接近四千。就算其中的兵员有些良莠不齐,但在占据了防御的有利地形下,要想强攻下来,无疑是极为困难的。

平陶县的城墙,原本就有二丈六尺高,如今为了抵御太行军的进攻,县中的民夫又在县令的带领下,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墙头加高了三尺。同时,距离县城十里之内稍微大一些的树木,都被当地豪强动员部曲砍伐一空。太行军如果想要制造攻城器械,就必须从十里之外的山区运输过来。

除此之外,率领太原郡兵从郡城来源的兵曹掾李拀,也是带过兵,昔日里与南匈奴的掳掠骑兵作过战的。他深知守城不可坐守的原则,并不一味的困守在平陶县城中,多次派出小股精锐士卒,乘着夜色出动,袭扰太行军。

虽然这些扰行动,并不能给太行军带来多少实质的损失,却能够有效的鼓舞守城士卒的军心士气。就算其中有两次扰行动,被周仓派出军中精锐,设计围杀了部分扰者。可是,这些扰者只要逃到城墙附近,就可以得到来自城头箭楼的远程支援,让太行军追击者不得不知难而退。

初步的攻防接触下来,双方的战损大致相当,而平陶城的守军,也通过这些小冲突,充分展示出他们的斗志。再考虑到城中的兵力数量,太行军诸将都知道,这座城必然是块硬骨头。

如今,张狂所需要面对的,就是这么一座准备停当,严阵以待的敌城。

敌军众多,守将沉稳,又具备依山傍水的守御优势,限制攻城方兵力的展开和调度,连围城都难以做到。外加上城中还储存了足够半年的粮秣,随时可以从东边的郡城中得到支援,只要稍微懂些兵法的人,都可以判断出此城的难以攻克。

如果张狂决定一意强攻,不死伤一、两千人,耗费十天半个月,怕是攻不下这座县城。更加有可能的是,在付出了如此大的伤亡以后,还是攻不下平陶。

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张狂若是只能够选择攻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战法,那他此次根本就不会出兵。

为了纠合手中这些精兵猛将,张狂可是花费了老大的精神气力。这些强兵的未来,可是要用于征服天下的,张狂怎么舍得将他们,无谋的折损在一座无名小城之下呢?

面对防御方重兵云集的平陶县城,张狂不但没有丝毫担心之处,而且听到城中的兵力越多的消息,反而就越发的高兴起来。他指挥部下,不慌不忙的在城外五里处,依山势在周仓前锋营地的基础上,修筑好攻城的营盘,然后开始等待。

张狂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将要率领一支军队到来的人。

这个人,便是新近被提拔为千人长的徐盛。(未完待续……)

ps: ps:1昭余祁,古代湖泊名。是古代天下九薮中的并州薮,现在已经被泥沙淤积所不见了。

敌讯水上败【一】

兵曹掾李拀兴冲冲的走进县寺中,对着平陶县令杜枫大叫一声:

“子霜,余有了一个好主意!”

子霜是县令杜枫的字。作为一个冀州常山人,他虽然常年游宦在外,多年不曾回乡,可是在家人的书信中,杜枫早就明白了盘踞太行的张狂,并非是一般的山贼之流。但是,在近两年的时间中,太行军居然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也是杜枫所无法想象的。

自从太行军攻入太原郡以来,杜枫晚上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此半个月下来,他原本白面青须,极为富态的中年人相貌,已经变得憔悴而苍老了不少。

“有什么好消息,值得如此高兴?”

从杜枫的语气当中,他显然是在以平等的礼仪,接待李拀。

按理来说,杜枫是大县的县令,秩八百石,由朝廷除受,身份比起李拀这个由太守辟用的二百石兵曹掾,要高过不少。在太守弃城逃走的背景下,作为太守私人的兵曹掾,身份更是不值一提。可是,看在李拀带过来的一千三百郡兵面子上,杜枫大度的与李拀分庭抗礼,以为笼络。

李拀出身千石世家,父辈与祖辈中都有任职千石的官员。如今不过三十出头,他便有了担任郡中要职的经历。若是放在从前,李拀以后混到千石一级,那是毫无问题。只是,他如今身逢乱世,身世什么的,作用明显减小。以大汉如今的局势演变,李拀未来的仕途,都未必能够继续下去。

好在李拀自幼习武,一支三十五斤重的点钢长矛,使出来威力十足。他这才在太守逃走以后。依然能够镇服郡兵诸将,并在郡中大族世家的支持下,成为郡兵的临时统帅。

听到杜枫的问话,李拀得意的反问了杜枫一句:

“子霜,你平时可曾在‘昭余祁’里泛过舟?”

“‘昭余祁’水面数百里,虽然由于水浅。行不得大船,小舟却是通行无阻的。吾在县中任职两年,岂会没有去过?”

听到杜枫的回答,李拀笑了笑,说道:

“‘昭余祁’既然可以泛舟,自然也可以运送货物了?”

“‘昭余祁’虽然广大,水位却是不深。若是七八月间涨水时节,千石大船也可通行。可如今正值夏初,雨水未至。却只有百石小船可以自由往来。此间的芦苇又多,水道分岔又多,更有数伙水贼盘踞其间,不是什么好走的道路。”

说完这些,杜枫看着李拀,疑惑的问道:

“乐天是本郡人,这些常识,怎会不知?”

乐天是李拀的字。李拀自幼就生活在太原。对“昭余祁”的水运状况自然不会不了解。他话锋一转,又问道:

“‘昭余祁’中运货不安全。那是由于水贼猖獗。可若是运兵的话,水贼还敢来劫吗?”

“运兵?”

杜枫反应过来,有些惊喜的问道:

“乐天,你的意思是……以水路攻击贼军后方?”

“不错!并州河流少,水运不畅。更兼边地蛮夷尽皆擅长骑射,朝廷也向来没有组建水军的打算。盖因如此。贼军自然不会想到官军居然能从水路攻击他们的后方!”

李拀自信满满的对杜枫解释道。杜枫正在思考他的话语时,李拀接着又开口补充道:

“向来说南人擅舟,北人擅马。贼军起自冀州、太行一带,想来不会精通水性。我军固然也皆为北人,但背靠‘昭余祁’。周边渔民亦有数千之众。只要将这些懂得水性,兼且深明地理的渔民招募成军,别的不说,运送一下士卒军资,当是可行的!”

听了李拀的解释,杜枫补充了一句:

“那些‘昭余祁’中的水贼,不可不防?”

“放心!有我晋阳李氏的面子在,区区数百水贼,还不敢放肆。若是他们不明是非,真的敢来惹上我等,就是与全太原的世家为敌!到那时,就算这些贼子躲在水域最深处,也逃不脱我等世家的报复!”

看着李拀唾沫横飞的解说着组建水军的各项事宜,杜枫面上表现得极为专注,心里暗暗冷笑。

李拀的这个主意,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杜枫在平陶县呆了年余,出城就能看到“昭余祁”,可是早就想到了以水军出击来犯敌人之战法。李拀能够提出这个方案,还是杜枫特地派了心腹小吏,在李拀耳边提醒过的结果。

所以,李拀的这番动作,正是杜枫暗中算计好的。想到这些,杜枫一边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一边心中暗暗得意。

那么,为什么早就想到这一点的杜枫,不提前一步去做这件事情,反而将此事有意的泄露给李拀呢?

原因很简单。杜枫手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不具备临时组建水军的条件。

有道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杜枫这个平陶县令,对于普通的平头百姓来说,当然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可是对于那些扎根当地数百年,家中的徒附、部曲数以百计甚至千计的世家豪强们来说,从外地来的县令,并不是什么了不得、惹不起的大人物。

并州地处边疆,民风向来彪悍。豪强派人伪装成胡人或者马贼,杀害地方官吏的手法,可谓是屡见不鲜。这等事情,豪强们当然也不会轻易使用,毕竟是一柄悬在地方官吏脖子上的利剑,让当地的官员们不敢随意动作。

若是没有些手段,杜枫这个堂堂八百石县令,还真是未必能够奈何得了县中的世家豪强。就算杜枫好歹也是出身冀州大族,但他的家族名气不够,只是在郡中颇有声望,县中的豪强对他也只是表面上客气,在实质问题上,可绝不轻易退让。

也就是遇到太行军这次打上门来,让县中的豪强同仇敌忾之下,他们才主动提出愿意服从杜枫的调度,以抵挡太行军的入侵。就算如此,杜枫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让县中豪强在出动私兵以后,又各自向县衙提供了数千石粮草。要不然,以县衙府库的空荡程度,这城也不必守了。

组建水军,可是件花钱的大事情。就算官府不必特别打造战船,只是征用民家的船只,招募渔民充当水手,至少也要付出数百万钱的花费。

如果不想出钱,一味的强行征用民船和渔夫,必然激起渔民们的反抗。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刁民,多半与湖泽里的水贼有联系。到时候,那些刁民连人带船,往“昭余祁”里一躲,杜枫却到哪里去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说,如果是杜枫想要完成临时水军的组建,免不得又要与地方上的豪强们,磨上十天半个月。到那时候,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倒不如将这份功绩推给李拀这个当地人,让他出面去做。如此一来,杜枫的功劳也许会少得一些,可是能够保守住平陶县城,便是他最大的成绩。

但是,这件事情对杜枫是件不大不小的难事儿,看落到当地豪强出身的李拀手中,却又算不上什么了。以当地豪强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就算是躲在“昭余祁”水域深处的水贼,也要看他们的脸色。

毕竟,“昭余祁”里的水贼实力不强,最多的也不过七八十人一伙。要是他们行事敢不长眼,当地的豪族发动起来,动员个千儿八百的人手,要想消灭他们却也不难。

杜枫甚至暗中推测,那些水贼背后的靠山,说不定就是县中的几家大豪强。要不然,水贼们极少上岸抢掠,他们所需要的粮食、布匹之类的生活物资,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平陶县呆了两年,杜枫对当地豪强的底细,自然有了相当的了解。“昭余祁”中的水贼,名为贼,其实也就是些私货贩运者。打家劫舍,从来就不是他们的长项。倒是用快船运些私货,特别是盐、铁之类由官府专卖的受限制物资,到沿岸各地发卖,以谋取暴利,才是他们的主要谋生手段。没有豪强在后面撑腰,水贼们哪能活得那么滋润。

再说到组建水军之事上,杜枫手上并不是拿不出这数百万钱来,只是这笔钱,是用于维持守城县兵薪俸的军费,本来还嫌不够呢,怎么能够挪作他用?

而且,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郡县长官若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随意招募士卒,本来就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如果不是如今董卓与袁氏争雄,杜枫连扩招县兵的想法都不会有。毕竟,他并非本地人,也无意在并州这种苦寒之地久任官职。

若非杜枫舍不得自己身上这个两年之内,就积攒了价值一百四十万钱财货的县令官职,他大可学习太守的作风,弃官跑路。

所以,水军这个开销巨大的军种,杜枫在权衡利弊以后,还是果断的丢弃给当地的豪强。

反正,那些水军是临时的编制,用完了就要撤销的。而且李拀若要成功组建水军,也离不开杜枫的支持。水军若有成效,也少不了杜枫的那一份功劳。

这样一来,杜枫不必花费一分力气,就可以坐享其成,何其快哉?(未完待续……)

第18节 敌讯水上败【二】

在听李拀说完以后,杜枫颔首赞道:

“此计大妙!太行贼必然意想不到。既然如此,乐天可速速行事,整备好船只和水手。等贼军大举攻城之际,我军便可以绕道敌军后方,建立营垒,断其粮道,两面夹击,必可大破太行贼!”

两人计较已定,李拀立刻出了县寺,去寻觅平陶当地的豪强,商议收罗船只和水手之事。同时,杜枫也动员一百名县中的民夫,在离城三里远的东城门外临湖泊处,选了一块水较深的岸边,用木材搭建起一座可以停靠中小型船只的临时码头。

由于有大片的芦苇丛掩护,这处临时码头建好之后,也不虞被太行军直接观察到。而临时码头的位置,也刚好安置在平陶城的东侧,远离西侧的太行军营地。太行军的探子若要查探此处,就必须先从平陶城下偷偷潜伏过去,或者游过迷宫般的“昭余祁”水面。

但是,有众多眼睛观察的平陶城头,可没有那么容易通过。敌人的探子一旦被发现,就要面临五十步以内的强弩洗礼。自从太行军兵临城下以后,已经有三名探子,被城头的乱箭射杀。想必有了此等威慑,太行军的探子应该学乖了不少吧?

大敌当前,李拀手下的兵力又足够强,其余的豪强对这个主意也表示认可。尽管要当心不能惊动了太行军,可在众人的一齐努力下,短短三天的时间里,李拀手中就有了中型平底船十五艘,打渔用小船六十余艘。这些船,都是可以用于水位极浅的“昭余祁”通航的。

以这些船只的输送能力,一次可以运送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到太行军的后方。按照水运一日可以走八十里来算。将两千人输送到太行军后方,往返也只用不到两天的时间。李拀乐观的想到,天平军固然人多势众,可是面对前有坚城,后有伏兵的情况,多半也要大败而归的!

而且。为了保守水军的秘密,以便给太行军一个意料之外的打击,李拀将所收集到的船只,还有召集到的水手二百人,暂时安置在,距离平陶县城仅有十余里水面距离的一处水贼营地。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上避免太行军得知水军的存在消息。

这处水贼,是晋阳李氏的一家姻亲所暗中支持的。为了此战考虑,平陶县令给出招安条件。答应水贼贼首在击破太行军以后,可以得到一个亭长的职位。有了如此优渥的好处,外加豪强许诺的财货奖励,这处水贼贼首,对水军的事情可是极为上心的。

亭长虽然只是个连“斗食”都达不到的微末小吏,毕竟是官府的正规人员。亭长的俸禄不算什么,能够让水贼首领从此脱离“贼”的行列,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

贼首在水上跑了二十年。光是细软身家,少说也有四、五十万钱。算得上是大汉朝“上户”的标准了。外加豪强的奖励,加起来足以让水贼首领直接成为一个小地主。如果有了亭长的吏身,贼首这辈子就算是赚到了。

为了未来的日子好过些,贼首颇为大方的,将自家用来运货的八艘平底快船也拿出来,加入水军。如此一来。水军的运输能力又增长不少,李拀觉得自己的这番谋划,就更有了把握。

当然,作为千余郡兵的首领,李拀不能亲自坐镇在水军营地。但是。他特意派出了一名被他提拔为屯长的族弟,带着本屯兵马,来到水军营地,负责对招募来的渔夫进行练。

虽然不能指望这些渔夫练上两天,立刻就能够在水上进行战斗。但李拀觉得,至少要让他们熟悉一下基本的军事号令。就算是临阵磨枪,他认为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担任这支临时水军首领的李拀族弟,对族兄的吩咐还是颇为在意的。他固然按照军中惯例,将每个渔民的军饷克扣了一百钱,充为自己的外快。但在粮食的供应上,李拀族弟还是极为大方的,让这些新水军们可以敞开了肚子猛吃。

要知道,这个福利可是相当不错的哟!

同时,为了加强水军舟时队形的保持,这位李屯长每天都要专门花费一个上午,来训练船只的队列行进。如此两天训练下来,他手下总共八十余艘各色中小船只,勉强能在十里的行军中保持不掉队。

只是船队行动大致没了问题,李屯长手下那些没坐过几次船的士卒,却颇有一些晕船晕的厉害。为此,李屯长还特地回了一趟平遥县城,向族兄汇报此事。

好在从平遥城边搭起的临时码头,到李拀预计的登陆地点,距离不过二十余里。这么短的一段距离,李拀不觉得晕船能够对郡兵的战斗力造成多大的后果。

一切计较已定,李拀观察城下的太行军营垒构建完毕,攻城器械也已经准备了不少,觉得时机已到。他又与县令杜枫和当地兵力最强的萧氏、赵氏商量了一番,终于决定,明日三更出兵,趁太行军不备,截断敌方退路!

为了配合这次出兵,杜枫早就在城内动员居民,赶制了所需的干粮和其余物资。如今万事俱备,只待时间一到,就可以前后夹击,大败城下的敌人了。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有几分热度。不过,在夜里和黎明前后,还是要多穿上一件衣服。县城中定在三更出兵,则位于十多里以外的水军船只,需要在前一天夜里,就悄悄的潜行到县城附近。时间如果早了,容易被太行军的探子给发现。时间若是晚了,不免会耽搁整个出兵的行动。

为了不引起太行军的注意力,整只船队只能在队伍里哥上一段距离,才点上三、五盏的灯火,对船只的前进方向进行引导。好在夜空虽然月儿弯弯,光亮不足,漫天的星星还是提供了足够的光线,让有夜航经验的船夫们勉强能够缓慢前进。

那李屯长也算是有些能力,让前任水贼的贼首为向导,居然按照族兄的要求,正好在二更天的时候,带着整个船队到达了简易码头。计点过后,掉队的不过三艘,并不影响大局。

见族弟带着船只,在计划好的时间内到达,李拀的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行动一开始就如此顺利,无疑是个好兆头。

此次出战,为了鼓舞军心,由李拀亲自带队。他从手下挑选出的五百人,自然都是精锐。等夜航的水军船只一到,李拀也不耽搁,直接让五百郡兵登船。由于事先已经让屯长、队率等军官说明了行军要求,这些郡兵很自觉的人人衔枚,按照军吏的指挥,分别登上各自的船只。

这些带上了全副武装的郡兵,自然重量不菲。一艘普通的渔船在载上一伍五名郡兵以后,吃水都明显的深了一截。若非十五艘中型船只能够载重百石,可以一船载上二十人,就凭那七十条小船,还真运不了几个人。

不过,中型船有中型船的好处,小船也自有小船的好处。“昭余祁”虽然水面宽广达到数百里地,能够让中型船通航的航道,只有区区几条。倒是吃水浅的小船,在芦苇荡里钻来钻去,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等到五百郡兵都顺利登船,所需辎重也搬到了五条中型船上,李拀对着前来送行的县令杜枫和县中的吏目、豪强族长等人行了一个军礼,便用事先约定好的灯火下令:

“开船!”

送行的一行人,见到李拀乘坐的中型船开动起来,以杜枫为首,纷纷对着船队长鞠一礼。这一刻,不管他们内部有什么争权夺利的龌蹉,都在衷心祝愿李拀此去,能够马到成功,一举破敌。

等船队顺利出发以后,杜枫等人自然也不会久待在临时码头边,很快返回县城内。当众人纷纷散去以后,临时码头附近的芦苇丛里,忽的钻出一条小舟。

如果李拀的堂弟看见这条小舟,多半就可以认出,这便是掉了队的三艘小舟之一。小舟上的人显然也无意在此地停留,唿哨一声,一头闯进了看似无路的芦苇丛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即使对那些在船上讨了二、三十年生活的老渔民来说,在月光不可恃的夜间行船,依然是件极有挑战性的事情。

单单是在芦苇密布的湖沼里趁夜行船,其实不算太难。真正让老渔民们也感到颇为困难的,是如何在夜间行船时,避开芦苇丛的影响,不让船队脱节,以至于掉队。同时,前后船只之间的距离又不能够靠的太近,要不然船只发生相撞的话,对船队来说也是一件灾难。

好在李拀的手下,还有一个惯常在夜里行船的行家在。此人,自然是投诚不久的水贼贼首。

贼首姓程,在道上混的人,通常不会将真名告诉他人,以免牵连到家中亲族。所以,原来其他人提到此人,直接是叫他的外号“狗鱼”。李拀由于他以后将得到亭长的职位,很给面子的称呼他为“程亭长”。(未完待续……)

第19节 敌讯水上败【三】

狗鱼程作为专运私货的水贼头子,手下一帮兄弟,多半将夜航的本领练得极为出色。没法子,这年头刑罚严峻。水贼们一旦被捕获,少说也要打上一百棍,流放三千里。所以,在狗鱼程与岸上的上、下家进行交易的时候,多半要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策安全。

如此十多年的走私跑下来,对狗鱼程一伙人来讲,夜航这种事情,不说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至少也是驾轻就熟的程度。

而且,要论起对“昭余祁”的水道了解程度,就连那些积年的渔民,也比不上狗鱼程一伙。“昭余祁”哪里水深,哪里水浅,哪里可以通行,狗鱼程对此可谓是门清。特别是如今雨季未至,“昭余祁”中的水很浅,想要找出一条此时依然能够通行的水道,还真离不开狗鱼程一伙人的经验。

有了狗鱼程一伙四十多人,分散到各条船上进行航行指导,李拀这一路的夜间行船,可谓是波澜不惊。当早晨的太阳从船队后方冉冉升起的时候,李拀甚至还有心思回头,观赏东方日出的景致。

而从一上船开始,就被李拀下令合眼休息的郡兵们,终于也得到了自由活动的许可。每条船上的郡兵们,各自拿出杜县令事先为此战准备好的肉干与干粮,就着船边的清澈湖水,开始吃起一天中的早餐来。

如果从后世的防疫学角度来看,郡兵们直接饮用看似清洁的湖水,其实相当的危险。不过,那年头的人,除了在张狂反复强调下的太行军,会每次都将水烧开了再喝。其他人都会常常为了方便,直接饮用生水。这也是古时候瘟疫时常流行的一个重要原因。

杜枫让县中的妇女们,为郡兵们准备的干粮,叫做“锅盔”,即使在几千年以后,依然是广受欢迎的一道美食。

据说。在几百年前举世闻名的“长平之战”中,秦赵双方各自动员了数十万大军进行长期对峙。在如此残酷的长期征战中,粮草的供应易被间断。由于战争中后勤条件的限制,成千上万的士卒吃不到熟食,只得以生米生面为食,导致身体力不能足。

无奈之中,一军士无意将面压入头盔,置于火上,烤之少许。烙成了一饼子,居然香酥可口!此饼者,边薄,心厚、表面者鼓、能应当务之饥,亦能久存不坏,众人青睐受赞赏不已。因用头盔烤制出,形状像头盔,故均曰:“锅盔”。

长平之战的战场。就在太原郡附近的上党郡。所以,锅盔的做法。在并州流传甚广。杜枫让人赶制的这批锅盔,由于制作精心,在面里不但掺入了足够的盐分,以补充士卒战斗出汗的需要,还特地配上了干肉和腌菜作为下饭,品质不可谓不高。

即使以李拀世家子弟的挑剔。这顿行军饭,虽然算不上美味,也可以算是别有风味。一边吃着,李拀心里也不由得夸赞了杜枫这个县令几声“能干”。

吃过特别准备的早饭,船夫和郡兵们的士气。都不由得一振。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船队的前进速度,比夜间高出了一倍,以至于很快就到达了李拀事先选好的登陆地点。

李拀选择的登陆地点,在一处叫做“水北里”的聚落附近。水北里坐落在“昭余祁”水边的一处小丘上,比周围高出七、八丈,又正好扼住从兹氏县到平陶县的大道。从兵家的角度来说,此地居高临下,靠近水源,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好去处。

对李拀的计划更加有力的是,水北里面积虽然不大,也足以容纳千余士卒短时间居住。特别是此地本身就修筑有围墙,在李拀统兵进行据守时,无疑又可以多出一道有利的防御。

水北里这处据点,本属于县中的一位豪强所有,当太行军入侵时,那豪强自知以他的力量,决计守不住此地,便带着当地的居民撤入县城。正是由于那豪强在军议时大力推荐,李拀才会将水北里纳入考虑的备选地点。

水北里附近并无什么码头。但是以那些小舟的吃水,直接在岸边靠上即可。第一批士卒登岸时,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和阻碍。只有从水北里的院墙上探出的几颗头,说明太行军并没有将这处有力据点,完全的废置不理。

当李拀有些脚软的再次踏上固定的土地,第一批登陆的一个屯郡兵,已经整顿完毕。此时,从水北里的院墙内冒出一股浓烟,显然是在向周围的太行军哨探,传递着某种信息。

但是,太行军能够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当李拀下令整队完毕的那个屯,向水北里发动攻击时,驻守在此地的四、五名太行军士卒,不等与官兵接战,便骑上马匹一路逃窜了。

李拀这次出兵,没能运送马匹,见敌人骑马逃走,自然毫无办法。不过,这对李拀来说也是意料之中。他让族弟李屯长监督士卒,将携带的辎重从中型平底船上搬运下来,自己则先行进入水北里,对未来一段时间中将要据守的地点,进行实地评估。

水北里人口不多,里面的房舍也不过二十多户,共计百余间。居民基本上已经迁走,将房舍都空出来了。只要挤一挤,里中足够千人士卒住宿的。

不过,在李拀的计划中,此地最后可是要屯扎两千人,才有把握在太行军的严厉反扑中守住。

所以,李拀看完了水北里内部,又在院墙外围转了一圈,就开始吩咐下船的士卒,在水北里院墙外一南一北的方向上,各自修筑一处容纳五百人的小型营寨。如此一来,三处据点互为掎角之势,又有居于高处的地利,防御两倍敌军的进攻,应当是不在话下。

李拀的营寨规划还没有完成,族弟李屯长就过来回报说,辎重粮草已经全部卸下。按照事先的计划,接下来,李屯长将带领船队,往返于水北里和临时码头之间。在太行军反应过来之前,李拀必须争分夺秒,尽可能多的将兵员和物资运到水北里。

而且,在整个交战过程中,船队都要不时的来往于两地之间,为李拀的大军运送粮草军需。如果有机会的话,李拀让族弟不妨利用水军的机动力优势,对太行军的战线进行扰。想来以太行军根基之浅薄,也没办法在短期内组建出船队,与官兵抗衡。

若是船队能够顺利的完成这些任务,按照族兄李拀和县令杜枫的评价,李屯长可就立下了此战获胜的头功呢!

有了这份功劳在身,李屯长相信,自己过上几年,就能够拥有族兄李拀如今的地位。这对并非晋阳李氏嫡支出身的李屯长来说,已经是极为令人向往的前景了。

为了未来的光明前途,李屯长可是不惜血本的。这不,从县寺中领到的,每名船夫一千二百钱加一石米粮的军饷,李屯长可是破天荒的一人只扣下二百钱,而将剩下的钱粮,都亲手真正发到了那些船夫的手里了呢!

第二趟运输,比第一趟走的还要顺利。不但船队行动的速度更快些,就连在昨夜掉队的两艘小船,也成功的跟了上来。不到四个时辰,李屯长就完成了第二趟来回的航行,为水北里营地送来了新的人员和补给。

当第二批五百人郡兵到达水北里的时候,先来的那些郡兵,已经将一南一北两个营寨外圈的沟壑,给挖好了大半。等第三批郡兵来到之时,想必水北里的防线便已经构筑完毕,足以让反应过来的太行军吃上一个大苦头了。

卸载完毕,返程的船队因为没有载人载货,前进的速度明显显得轻快了许多。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差不多快到晚膳的时分。李屯长钻进一艘中型平底船的船舱里,从一个隐藏的的暗格里,掏出一瓶酒水和一些熟肉,招呼狗鱼程坐下分享。两人就这样吃喝聊天,度过返航的等待时间。

反正太行军都是陆军,在水面上是没有敌人的。又是大白天的,又是走过一遍的水道,两名水军首领,都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可是,这条水道上真的如两人预料的那样,不会出事吗?

答案是否定的。

当一名李屯长的亲兵,慌张的闯入船舱,对着两人禀报,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船队,突然出现在航道上时,李屯长与狗鱼程的脸上,立刻被写上了慌乱和不可思议。

“哪里来的的敌人?”

钻出船舱,看到前方突然出现的二十多条小型快船,李屯长不由自主的问出声来。

这些突然从芦苇丛里冲出来的小船,上面载满了手持刀弩的甲士。看到这幅景象,哪还会有人不知道,这些来犯者是敌非友?

“是走舸!额地天哪!”

走舸,是世人对一种小型军用船只的叫法。

狗鱼程虽然是个水贼,毕竟在水上混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曾经去过南方地区,见识过大汉的正规水军,在并州的水面上,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

眼前的小船,虽然样式与民船差别不大,却配上了基本的防箭挡板和篾席,属于典型的军用船只。而且,那相对狭长的船身,明显是为了追求更高的航行速度。这样的船,在南方那些大汉水师的口中,就叫做走舸!(未完待续……)

第20节 敌讯水上败【四】

当李屯长与狗鱼程还在观察敌情的时候,已经有几条打渔的小船,被来势汹汹的走舸给撞上了。

虽然双方的船体大小相差仿佛,可是只用来运货的船只,与军用的作战船只,在战斗力上,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异!

第一波攻击中,四艘走舸对上四艘小船,结果是走舸毫发未损,小船却被当场撞沉一艘,撞翻一艘。幸免于难的的两艘小船,也被走舸上的敌人一阵弩箭射过去,船人非死即伤,让小船失去了动力,打着横的漂浮在水面上。

不过,来袭者明显并未将主要精力放在小船上。从芦苇荡里冲出来的敌船数目还在增加,而且分成了两支,一前一后的将水军船队首尾包抄住。看起来,对方的胃口颇大,像是要一举全歼船队!

“该死的!”

好一阵子,才从敌人的突袭中反应过来的李屯长,心里暗骂了一句,急忙张嘴大叫起来:

“持兵!准备接战!不要乱!……”

可惜的是,这会儿被突袭的一方,正是人哭鬼嚎成一片。为了运送兵员物资,每艘船上的水手都不多,连李屯长的部下们,也临时转职为水手。

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别说那些小船了,就连大些的平底船,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在此时做出及时的反应。

毕竟,他们只是业余的水军,可没有在水上作战的训练和经验!

那些刚被征发而来的渔民船夫,连兵器都不曾配备齐全。一遇到敌袭,不用敌人冲到跟前,他们早已经自行乱成一团。等敌人杀到眼前,这些渔民不是哆嗦着抱头蹲在船上,就是急急地跳进水里逃命。

要说镇静。还属原来的水贼们最镇静。只是,前任水贼们的这种镇静,是如何驾船逃命的镇静。如此行为,不但无益于当前的战局,反而生生的堵住了船只机动的线路。

至于出自郡兵的李屯长所属士卒,由于水性不足。一个个在激烈晃动的船上,连站都站不稳。就算有人拿起刀枪想要抵抗,也只是给来袭者送菜。大多数时候,走舸上的敌人连登船都不用,只需要将弓弩对着船上一阵乱射,麻烦就没有了。敌人这一番扫荡下来,显得好不轻松!

“稳住!别乱!”

李屯长毕竟有些勇武,一刀将一名意图跳水逃命的前水贼砍死,双眼一瞪狗鱼程。呵斥道:

“怎么?你也想逃?”

狗鱼程心里正在盘算如何逃命,突然被李屯长恶狠狠的一瞪,立刻就是一个激灵。人在船上,他虽然不怕李屯长的武力,却忽的想到自家的家眷,可是落在平陶县令的监管下。这么一犹豫,狗鱼程逃走的决心立刻被更改。他反瞪了李屯长一眼,恶狠狠的叫道:

“当然不是!娘的。怎么说也要先打过一场再说啊!”

接着,狗鱼程回头对几名心腹手下叫道:

“狗犊子的。别想着跳水!一到水里,娘的就宰你没商量!抢条小船冲出去,到了芦苇荡里,娘的就没事了!”

李屯长刚才的凶狠,纯粹是因为自个儿不会游泳,知道这下子难以幸免。这才想多拉几个人一起。如今听到狗鱼程拿出一套章法来,心知还有突围的可能,立刻收起了刚才的蛮横架势,招呼过几名亲卫,一起簇拥在狗鱼程一旁。

敌方的一艘小船。连上划桨手在内,大约可以容纳十个人。如今狗鱼程一伙十几个人凑在一堆,要是对上了一条走舸,他们觉得也未必会拿不下。

走舸本就是以在水上划动快速而著称,只要他们抢到了一艘走舸,再结合狗鱼程对“昭余祁”水面的熟悉程度,狗鱼程不信自己还会逃不掉!

这一刻,十几名亡命之徒的目光,都盯住了一艘,正对着他们的平底船冲过来的走舸!

“杀!杀上去!抢了船!娘的就成了!”

狗鱼程大声的鼓动着。

迎面而来的走舸上,除去六名划桨手和一名舵手外,还有四名专职的战斗水兵。与划桨手和舵手只有短刀小盾的装备不同,专职战斗的水兵,身上披着薄皮甲,手中各持弓弩,脚边还放着刀、斧、盾牌之类器械。光从这些器械上看,就能让人感觉到这些水兵必然不好对付。

只是,敌人的水兵再不好对付,李屯长和狗鱼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他们别无选择!

由于太原郡兵一方毫无战斗的准备,基本没有装备上弓弩之流,来袭者一方可以极为从容的逼近敌船到十步的距离,这才释放出第一波箭矢。狗鱼程一伙见势不妙,固然机灵的拿出了备用的船板之类,来遮挡箭矢。但由于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依然有两人被击穿了船板的箭矢所伤。

发射完箭矢,四名专职的水兵将弓弩向船舱里一扔,迅速的拿起脚下的刀斧小盾,做好了上前近战格斗的准备。

由于来袭者一方攻击极为犀利,以至于战斗刚一打响,郡兵一方所有的小船便非逃即降,十五艘中型平底船也被占据了三、四艘。

如眼前船只那样,还能纠结起抵抗力量的,也只有区区三艘而已。这些好战的水兵,才不愿意将眼前的十几颗首级功勋,与其他人一起分享呢!

位于四名专职水兵最前头的,是一位二十上下的黑瘦青年。与其他水兵相比,此人的衣甲明显更加精致,皮甲上镶嵌了小块的铁片,硬皮兜鍪【头盔】上,也插着一支罕见的绚丽鸟羽。

很明显,此人的身份在来袭一方里,必然颇高。如果能够擒杀此人,多半就能沉重的打击敌人的士气。

当走舸将要一头撞上平底船的前一刻,这名青年战士猛地飞身跃起,跳过一丈多的船只间隔,轻飘飘的落在平底船上。一名在旁的汉军水兵一刀砍来,想要趁他立足未稳,先发制人。

却不料这位勇士,手中钢刀猛然拉出一道蔚蓝色的光彩,当头一刀,先斩断对手的战刀,又斜斜的劈中敌人胸口,一举将敌人胸前的肋骨,生生给斩成了七、八段!

这一刀的风采,让狗鱼程等人全都为之震撼不已!

只一刀,狗鱼程一伙人的士气,便迅速跌落到谷底。

一刀击杀一名敌人之后,那名强者高声大叫起来:

“俺徐盛先登达成!谁敢再来战?!”

徐盛一声暴喝,立刻让所有郡兵恐惧不已。

“千人破!他是千人破!”

“妈呀!额不打了!额投降!”

“好汉饶命啊!俺投降!俺投降!”

本来斗志就不高的汉军士兵们,见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千人破”强者,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哪还有战斗的意志?

几个前任水贼,直接就跪倒在甲板上乞降。郡兵出身的水兵情形要好一些,却也只是拿眼睛盯着李屯长,看李屯长是什么反应。

至于狗鱼程,他见手下们的那副惶恐样,又想到留在平陶县城里作为人质的妻儿,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短刀一丢,说了一句:

“我投降……”

话音未落,狗鱼程趁其他人不注意,突然狂奔起来,一个飞身纵跃,身体极为优美的跳入水中。

这就是身为水贼的可悲之处。李屯长出身豪族,就算一时投降的敌人,他的家族依然会想方设法的将其赎回来。可狗鱼程只要在战场上稍有动摇,平陶县令必然会拿他的妻儿出气!

因此,李屯长可降,狗鱼程却不能降。

“想逃?”

就在船上其他人等,都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徐盛冷笑一声,钢刀脱手而出,瞬间追上了刚刚入水的狗鱼程,一举破开了狗鱼程的脊背!

伴随着一声惨叫,这位在“昭余祁”闯荡了十余年的水贼头目,再也没有浮上水面,只是在平底船旁的水面上,留下了一抹殷红印迹。

“还有谁?!”

徐盛脚尖一点,挑起地上的一柄铁刀,对着其余手中依然握有兵刃的敌人大喝一声。面对这番绝境,又有了狗鱼程的前车之鉴,李屯长的脸色已是变得飒白。被徐盛手中抖了一个刀花,他脚下一个不稳,被船只的晃动所动摇,扑通一声摔倒在甲板,再也没有爬起来。

如此一来,余众皆降。

这场水上的伏击战,持续时间不过两刻钟。徐盛以二十艘“走舸”和十艘“赤马”小船,水军三百余人的兵力,伏击汉军平底船十五只和小船七十只,水手三百余人的队伍。

人数相当的双方,交战后的战果为:徐盛以损失走舸一艘,士卒死伤十一人的代价,虏获平底船十四艘、小船三十余艘,俘虏汉军屯长以下一百二十余人,斩首五十余级。

并州汉军里,本来就没有水军的建制。经此一战,太原郡内已经没有足够的可用船只,无法再次组织起像样的水上力量。整个“昭余祁”的水面,都将成为任由太行军横行的地盘!

那么,徐盛又是如何巧妙的设计埋伏了这一战呢?

想要了解这些,需要从头说起。(未完待续……)

第21节 敌讯水上败【五】

徐盛追随张狂的时间很早,可以追述到当年张狂的军队还叫做“天平军”时期。要算起来,他可是与臧霸在同一时间里加入的。

不过,由于当时徐盛的年纪还小,身体没有完全长成,张狂并没有立刻“点化”他。直到徐盛满了十八周岁,张狂这才将他“点化”,让他的武力直接晋升入“千人破”巅峰。

此后,由于徐盛年龄和经验的关系,张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让徐盛担任着周仓的副将,以积累经验和资历。

直到去年,张狂与董卓合作,成功的将白波谷收入囊中,徐盛才第一次得以独当一面,成为一军的主将。当然,他这一军的特点,与太行军其他将领有所不同。张狂让他统帅的,并不是骑兵,也不是步兵,而是在北地极为罕见的水军!

大汉的水军,通常被称为“楼船士”,由“楼船将军”统帅,纵横于江湖之间,向来是无敌手的。只是,这些专业的水军,通常分布在南方的扬州、荆州地区。在中原的黄河流域,基本上不存在成建制的水军。

这一点,其实也很容易理解。

水军与陆军相比,可是很花费钱财的。别的不说,光是每年用于船只的保养和更换的费用,就是一笔颇为不菲的开销。而且,在北方地区,与陆军相比,水军所受到的限制极大,常常遇到“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待遇。

整个大汉的北方,由于降水不多,河流并不密集,通常水流量也不大,并不是太适合水运通航。而从军事角度来说,黄河流域可能出现的敌人。基本上都是杂胡骑兵。这些骑兵完全没有水战的能力,朝廷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特地去维持一支花费高昂的水军。

但是,当张狂得到了整个白波谷以后,面对着滚滚汾河水,他立刻就定下了发展黄河水军的基调。

虽然黄河由于上下游之间的几处险滩瀑布。无法实现上、中、下游之间的运输通航。可张狂在派人专门调查过黄河中游的水文资料和汾河的情形以后,发现由于汉室朝廷的忽视,自己手中如有一支像样的水军,就可以很方便的在并州与司隶一带,达成水上的制霸。

这样一来,太行军无论是进攻周边的沿河地区,还是进行大军辎重的运输,都能够获得很大的便利。

要知道,未来一段时间里。张狂的主要对手,并非是北方那些已经遭到太行军打击,被有效压制的鲜卑蛮族,而是大汉的其他州郡。太行军周边的州郡,特别是太原郡与河东郡,这两个郡都有几条足以勉强通航的水道。只要一支规模不大的水军,就可以帮助太行军,在沿河地带发生的战斗中。获得战争的主动权。

再将目光放得远一些,张狂仿佛还看到了。未来燃烧在赤壁的那场熊熊烈火。在张狂成功平定北方以后,下一步说不得便有机会攻略江南。那时候,想要一举攻克江南,一支实力不菲的水军,也是太行军所必须的。

未雨绸缪之下,张狂决定从现在就开始。在军中培养些水军的种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支小小的水军,就可以被他用上了。

而说起组建水军,相对于典韦、周仓、谢逊、张燕之流的旱鸭子,出生于徐州琅邪郡莒县的徐盛。无疑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徐盛出生在大江大河的附近,自幼的水性便不错。而且他在当乡间游侠时,颇闯荡过几年江湖,对大汉水军的组成略有印象。

而且,根据张狂脑子里的历史记载,徐盛在三国年间,好像是投靠了以水军著称的东吴势力,并成为东吴军中有数的大将。这充分说明,徐盛本人在水军的组建上,是有着足够大的潜力的。

反正,张狂目前并不打算组建一支“无敌舰队”1。只要能够压制住黄河中游及其支流这一段的敌人,他就心满意足了。既然手下大将里,有徐盛这么一位著名的江东水将在,张狂还需要考虑其他人吗?

这样一来,徐盛就带着二百多名来自河湖附近,本身会游泳的军中悍卒,开始从无到有进行水军建设。与此同时,张狂还在暗中,征发黄河、汾河沿岸的渔民、船夫,交到徐盛手中,让徐盛在过去的一年里,顺利的拉扯起一支总兵力约六百人的小规模水军。

水军的建设,比起陆军来,所需要的时间和资源耗费,可就大了去了。别的不说,光是在造船的问题上,就有许多麻烦,非短期能够解决的。

首先,是木料的问题。造船所需要的木料,必须日晒风干三年才能使用。如果将新砍伐的木料直接浸泡到水中,很快就会腐烂变质,无法使用。

其次,北方河流少,造船的工匠自然也少。而会造战船的工匠,那自然是少之又少。若非张宝发动太平道的关系网,从荆州召集到一位能独自造船的大匠信徒,张狂的黄河水军装备计划,也只能用民船来凑合了。

至于第三点,就是黄河、汾河一带的水情复杂,不但多险滩激流,而且水量小,水位浅,行船的难度不小。

好在徐盛水性高超,多次亲自出手,探测各地的水文条件,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将汾河这一段的水文情况摸了个透彻。就连通航困难的“昭余祁”水面,徐盛也在其中转悠了小半个月。

在水军建设上,张狂固然花费了不少心血,投入的费用以亿钱来算,可徐盛掌控的水军在一年不到的时间中,当然成不了多大的规模。

别的先不提,以船只的种类来说,规模宏大、可容纳数百至千人的“楼船”,那是肯定没有。次一等的可载百余人,用于冲突敌船的“艨艟”,在徐盛手下居然也没有一艘。

太行军水军最大的战船,也就是两艘“冒突”和一艘“斗舰”,都是只能容纳不到百人的中小型战舰。整只水军的主要构成,还是可乘坐十人到二、三十人不等的“赤马”与“走舸”。

而且,这些战舰还都是太行军船匠用收集而来的民船改造的。比起那些专门制造出来,用于水战的战舰来,作战能力自然相差不小。

不过,船队小归小,用于攻击太原之战,倒也是够了。

徐盛这次沿着汾河一路上朔,可以说是倾巢出动。除了出现问题、需要修理的几艘小船,他将能够在“昭余祁”划行的“赤马”与“走舸”等三十艘小船,尽数带了来。水军中的敢战之士,也被徐盛一扫而光。

如今留守在白波谷水军基地的,净是些老弱和工匠,以至于徐盛不得不丢脸的请出当地的驻军,来帮忙水寨的警戒防卫工作。

这种规模的水军,拿到长江上去,当然不值一提。可是,在面对只有运输用民船的太原郡水军一方时,徐盛水军立刻展现出碾压的姿态!

太平道传播于天下,信奉者不知凡几。就算在黄巾军兵败数年后,“昭余祁”水泽内,也依然有少数虔诚的太平道信众存在。张狂在出兵太原郡的同时,已经让密谍首领韦笑,将太原一带的太平道内应,全力发动起来,为大军的进攻提供情报。

有了那些在暗中存在的眼睛,兵曹掾李拀和平陶县令杜枫暗中所策划的水运突袭,其实并不像他们自己想象的那样隐秘。

在得到了平陶县官府,突然大肆收罗可以在“昭余祁”通行的船只的消息后,张狂立刻意识到平陶县的用意。正好,他又想到正奉命赶来的徐盛所部水军,当即决定将计就计。

平陶县敌军想要运送兵员到己方的后方,切断己方的补给线,进行前后夹击。可是,只要将敌军的水军歼灭,那些被派出去的敌军,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军。内无粮草,外无救援,在这样的绝境下,区区千余兵力又能够据守多久?

至于如何把握住平陶敌军运兵的线路嘛?

别看数百里水面仿佛极为宽阔,其实整个“昭余祁”里,能够容载重百余石的平底船通行的水道,也就是那么几条罢了。只要有熟悉“昭余祁”水道的人指点,判断这一点毫无难度。

——一切都如主公预料中一样啊……

徐盛清理完战场,心中对张狂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对于那些四散逃走的小船,徐盛并不太在意。真正让徐盛牵挂的,是那些平底船。只有缴获了这些最适合在“昭余祁”运货的水上工具,张狂所策划的下一步行动,才好顺利的展开。

将俘虏进行了简单的甄别,徐盛把胆小怕事、没有战斗力的渔民共八十多人,赶到己方的“赤马”与“走舸”上,去充作划桨手。其余的郡兵和水贼人等,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之后,被徐盛所部关押在平底船上。

然后,这支规模“不小”的水军船队,在太行军水军的纵下,开始慢慢的调转船头,驶向水北里。(未完待续……)

ps: ps:1无敌舰队是西班牙为了保障其海上交通线和其在海外的利益,所建立的一支强大海上舰队,最盛时舰队有千余艘舰船,十多万人员。这支舰队横行于地中海和大西洋,骄傲地自称为“无敌舰队”。

第22节 伏兵城中来【一】

当船队出现在水北里附近时,整个水北里的外围防御工事,已经修好了大半。不过,徐盛自然不是来找兵曹掾李拀聊天的。他的目光,首先寻找的是太行军的将旗。

太行军出动的速度,无疑是相当的快。快到让李拀感到意外的地步。短短半天的时间,就有一只为数在五百左右的太行军骑兵,出现在水北里附近。好在此时郡兵们已经将南北两处小寨的外墙沟挖的差不多,足以打消骑兵的突击念头。

可是,在太行军骑兵到达以后不过一个时辰,源源不断的步卒,开始从东边出现。有了步卒的增援,先到的骑兵也开始活跃起来,分成两队,一东一西的堵住了水北里。这副架势,让李拀深感不安。

当远方隐隐出现一支船队的身形时,李拀估计,在水北里的东、西、北三个方向上,总共有不下三千人,参与了对太原郡兵的包围。

特别是从东边高高挑起的那一杆“张”字大旄,更是让所有的太原郡兵们都知道,对方那个有鬼神莫测之机,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打得北地的鲜卑和匈奴们俯首称臣的“小天师”张狂,就在对面!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两年里,伴随着太行军的南征北战,张狂的大名,也在并州一带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位据说是当年“大贤良师”亲自挑选的太平道接班人,与故去的“大贤良师”一样,身怀可怕的高深道术。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类的,那都是不在话下的!

故而,代表着张狂的“张”字大旄一出现。当即将据守水北里的太原郡兵的士气,打落了一截。尤其是,敌人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多,更是让不少军吏和士卒,心中打起了小鼓。

——这不会是一个陷阱吧?

——额们会不会中计了?

在兵曹掾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太原郡兵们私下里开始议论起来。当李拀从亲兵那儿听到士卒们的反应以后,就像一盆凉水浇到头顶。

——这是出师不利啊!

李拀的第一反应,是要将那些私下里不好好干活,反倒乱嚼舌头的家伙以军法从事。但是,他接着又想了想,觉得太行军的反应速度,的确是太快了一些。从这一点来说,那些家伙的反应倒也正常。

而且,李拀不过是一个秩二百石的兵曹掾。而他手下的郡兵中,屯长就已经是比二百石,军侯更是比六百石的级别。以李拀当下的地位,想要强行斩杀手下的郡兵,感觉还是有些勉强。如果军侯不买账,李拀就只是白白与对方撕破脸,却不会取得任何效果,还会削弱李拀对郡兵的控制能力。

虽然大汉向来有以位卑权重的官职。来指挥更高一级武将的传统,但李拀本身在军中的威望。可算不得有多高。在他手下的军侯,之所以会乖乖的听话,也只是因为李拀出身晋阳大族,那些军吏们若是还想在太原郡范围内混下去,必须要给李氏几分面子罢了。

但是,给面子是一回事。在关键时刻要不要听李拀的指挥,却是另一回事。在心中权衡一二,李拀决定,暂时还是不去理会这些小事。只要等到下一批援军到达,随着己方实力的增强。那些流言自然会随之而消失。

可是,当船队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李拀却在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来的太快了。

杜枫的能力,李拀是知道的。族弟指挥水军前进的速度,李拀心里也是大致有数的。这次船队的出现,比起预期的最短时间,整整早了一个时辰。李拀可不觉得,杜枫和族弟能够能干到,连船只航行的必要时间都省下来。

李拀心中的不祥预感,很快变得清晰。接下来,船队上插着的旗号,让本来看见船队出现而显得极为兴奋的郡兵,突然间变得瞠目结舌!

——是太行军的旗帜!

——怎么一转眼,这些船队就投靠了太行军?

驻守在水北里中的郡兵们,一个个面色大变,难以理解眼中的那一幕。

船队很快驶近靠岸。因为震惊而变得热闹起来的水北里,看到围绕在己方营地附近的太行军分出一支部队,前往接应靠岸的水军。接下来,从那些平底船中被押送出来的一串串俘虏,让不少看清这一幕的太原郡兵,心中充满了绝望!

“是李屯长!”

“连他都被俘虏了吗?”

水北里中的喧闹声突然达到了一次高峰,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目光盯着兵曹掾李拀,从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堪称是各种各样。

“完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说出这句话。李拀猛地转身,想要寻找那个敢于胡乱动摇军心者。只是,在他眼前的,净是一些失魂落魄的面孔,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万胜!”

从水北里的坡下,传出了千万人共同发出的欢呼,让李拀身体一晃,差点儿跌倒。他回头向外看去,但见一批手持大盾,身披铁甲的重装武士,一边呼喝,一边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水北里逼近。

看来,乘着士气高涨,太行军是要直接进攻了!

“准备御敌!”

李拀大声的发号施令,倒是惊醒了附近那些本来面目呆滞的郡兵。在兵曹掾恶狠狠的目光注视下,郡兵们总算开始行动起来,纷纷拿起刀剑,准备御敌。

“弓弩手!弓弩手!”

面对敌军的逼近,李拀再次大叫起来。虽然水军已经失败,可李拀还是决心继续战斗下去。为了李氏家族的安危存亡,哪怕最终还是会失败,李拀也要让太行军付出足够的鲜血。

为了在优势敌军的围攻下,守住水北里,他可是将从晋阳武库里取出的四百张各色强弩,都带到这里来了。这其中,可是有着十具力道达到十石的“大黄弩”呢!

这些威力强大到,连“万人敌”强者都极为忌惮的战争机器,就是李拀守卫水北里的最后信心!

“守不住了……”

就在李拀急忙指挥的时候,却从他身侧传来这么一声低叹。李拀转头怒目而视,却发现这句话,居然是从郡兵中职位最高的军侯口中发出来的。

见到李拀用眼睛瞪过来,军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再次低声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

“守不住了……”

听到军侯的感慨,李拀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气,全都消失了。是的,军侯说的没错。李拀心中也明白,这一战,在己方船队全军覆没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终究会失败。

在前两次水军运送的物资中,大部分都是用于建造营寨的器械。至于军粮,如今营地里只有够一千人三天的分量。小丘下的太行军其实都不用进攻,只要包围上四、五天,军粮断绝的太原郡兵们,若是不想饿死,便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

本来,即便情形恶劣如此,李拀还是觉得,可以先坚持着守卫几天,给太行军一个深刻的教训。只要守军的士气仍在,太行军就没有那么轻易,可以夺取水北里。

可是,在太行军公布了太原郡兵水军覆灭的消息以后,便意味着水北里守军的后路和补给统统断绝。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郡兵,都意识到己方陷入了绝境。

绝境,意味着此战必败。心中有了这等认知,士卒们的士气之低落,也就可想而知。李拀光是看着那几个慌慌张张举起强弩,却忘记上弦的弩手们,就有预感:

——说不得,怕是连第一次进攻,都撑不过去……

李拀的预感,很快成真。

发动攻击的第一波大盾甲士,一个个身材高大,魁梧有力。为首的那人,更是身高九尺,行动间犹如一座大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整只太行军中,名声最响亮的猛将:

——“古之恶来”典韦!

典韦将两支大铁戟别在背后,双手举着一块至少有六十斤重的木质牛皮大盾,稳步冲在第一个。他手中的那面大盾,与其说是盾牌,倒不如说是一片木墙。这面大盾,是用三寸厚的硬木,钉在胳膊粗细的木棍上为骨架,再钉上一层一寸厚的木板,蒙上一层坚实的生牛皮,才做出来的。这等防护,即使是郡兵手中威力惊人的大黄弩,也就能够勉强射穿这面大盾,却伤不了典韦分毫。

当然,如此厚重,分量在六十斤以上的大盾,也就典韦一个人能够正常使用。其余重铠队的壮士们所用的盾牌,可就没有这么夸张了。不过,重量在四十斤左右的牛皮大盾,也不是寻常弩箭可以射穿的。

不紧不慢的来到敌方营垒边,典韦大喝一声,双手将特制的盾牌,倒伏向营垒前的沟壑一方。那面沉重的盾牌,立刻转职为一道临时木桥,座落在郡兵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挖出来的沟壑上。

典韦从背后抽出双铁戟,一脚在临时木桥上试了试,觉得足够牢固,这才再次大吼一声,如同山崩地裂般,大踏步冲入敌人的营寨!(未完待续……)

第23节 伏兵城中来【二】

从沟壑中挖出的土壤,被郡兵们堆成一道五尺高的矮墙。可是,典韦只是一脚踹出,在漫天的棕黄色“战炁”飞舞间,那道刚修好的土墙,便就此崩塌。不等满天的新土全都落下,两道恐怖的戟影,已经将三名处在前排的郡兵卷入杀戮场,变成了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救命啊!”

“怪物!”

“败了!败了!”

典韦一举击杀三人,正要继续冲锋,却见前方的敌人纷纷溃逃,连头都不回一下。再听他们一边奔逃时,口中所叫嚷的话语,典韦当时就有些发呆。

——这样就胜利了?

——也太不禁打了吧?

不光是典韦被敌人的溃败给弄糊涂了,郡兵们溃退之快,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中军大旄下督战的张狂,刚刚命人擂了一通鼓,就听到攻上去的重铠队,纷纷大声欢呼起来。当张狂还在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的时候,前方的回报就到了。报信者表示,敌军不堪一击,自行溃退;我军已经攻克敌方的北边小寨,正在撞击水北里的外墙。

听到这个利好消息,围绕在张狂周围的太行军诸将,这才算是反应过来,纷纷对着张狂行军礼恭贺道:

“大帅威武!敌寇望风而降!”

有了将校的带头,周边的士卒也纷纷加入。一时间,“大帅威武!”“天师万胜!”的欢呼口号,响彻数里地。如此热烈的庆贺,让依然躲在水北里的围墙中,进行着垂死挣扎的太原郡兵们,心中越发的惶恐。

听着敌军的欢呼声,李拀面色苍白。问着眼前依然保持平静的郡兵军侯:

“此地已不可守。我为世家子,不可被黄巾余孽所辱。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突围。”

那军侯年纪在四十上下,两鬓斑白,满面风霜。听了李拀的话,他微微点头。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李拀见军侯没有反应,有些惶恐,赶紧问道:

“军侯怎么还不动作?”

被责问的军侯,依然表情平淡。他对着李拀拱了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额便送兵曹掾一程。东边、北边都有敌人重兵把守,只有西边敌人不多。兵曹掾可以先向西突围,再折转向北,进入山中。差不多就能逃脱了。”

李拀听到这个安排,心中一喜,但立刻又皱起了眉头,问道:

“那你呢?”

听到李拀的问话,军侯面色严肃的沉声说道:

“君是世家子,身份贵重。额只是寒门出身,却没有这许多顾忌。若这里没人主持,岂不一刻也支撑不下去了?额为兵曹掾断后。只要兵曹掾回到晋阳之后,多照料额的妻儿老小便是!”

军侯的话语。听在李拀的耳朵里,让他心中极为感动。李拀在平日里,并不太看得起这个出身卑微的军侯,觉得此人本领平平,也算是命好,跟对了人。居然能混到如今的位置。没想到在当前的关键时刻,此人居然能够毅然挺身而出,主动为自己断后。

李拀不是个矫情的人,他将军侯的恩德放在心里,大声对军侯应诺道:

“君请放心。我若回到晋阳,必然好生照料君之妻、子!”

说完这话,李拀立刻提着三十余斤的钢枪,招呼自己的心腹卫士,果断的打开一处里门,瞄准了太行军包围网的一处疏漏,带着亲信二百余人,疯狂的向西逃窜而去。

目送李拀离开以后,军侯身边的一名亲信小声的问道:

“大兄,额们还真的给那个兔崽子断后不成?那厮鸟在营中,可没给过额们什么好处。给他断后,额心里不舒服……”

军侯转头,抬手就给了那说话的亲信一巴掌。

“傻!不这么说,那兔崽子回了郡城,会照顾你家嫂子跟你家侄子么?再说了,说归说,做归做,额还没活腻呢,会去自寻死路?”

听到军侯的这番话,他身边那些本来脸色都很不好看的亲信们,齐刷刷面露喜色。另一名亲信不顾挨打的危险,急忙问道:

“大兄,你是甚打算?快说给兄弟们听听啊?省的额们心里不踏实!”

看着周围一圈面露渴望神色的熟悉脸庞,又听到里墙上不断传出的巨木撞击声,军侯也不废话,直接公布了自家的打算:

“这仗打是打不赢了。逃回去,额们也是群败军,不被下狱就是好的。到如今,也就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将耳朵竖的老高,生怕听错了一个字,误了自家性命。但见军侯短短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

“额们降了便是。”

“降了?”

“对,降了。”

周围的亲信都是一脸的凝重。投降简单,可投降后的待遇,就由不得人不深思了。

“大伙儿又不是不知道,太行军对咱们这些小兵寒门,向来颇为照顾。这两年里,也有好些当年边军里的老伙计,加入了太行军。以你们的武技,别的不说,就算升不了官,在太行军里混口饭,应当没甚问题。”

听到军侯的话,大家伙都颇为意动。这些年太行军发展的很快,可谓威名赫赫。反正,不管是太行军,还是太原郡兵,都是大汉的军队,在哪一支里呆着不是一样的?

而且大伙儿都听说过,太行军首领张狂,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又精通道法。这等英杰人物,将来的前途,怕是不可估量呢!

“大兄,要是……投降,你这个军侯怕是没了呢?”

一个亲信担心的问道。军侯脸上淡淡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

“没了便是!额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二十年,也杀够了。听说太行军把五原给抢回来了,正在招人屯田。额到那儿去占上一块地,说不得将来也是个地主呢!”

这壁厢一群人正说着,忽然就听到整个里墙猛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无数个嗓门凑成一个声音,疯狂的响起来:

“墙破了!墙破了!”

面对如此动静,军侯对着周围人厉声疾呼道:

“快!招呼大家伙投降!别在这里丢了小命,不值得!”

有了人领头,这时候还没有跟着李拀逃出去的郡兵,也都没了战斗的想法,不得不乖乖的投降。如此情形,让带人冲入水北里的典韦一见,满腹郁闷之气油然而生。直到张狂特地以典韦破军第一功为理由,专门赐下一坛子美酒给他,典韦的气才顺过来了。

此战,张狂以水军断敌补给和退路,一举将敌军士气打击至极低。接着,他又以优势兵力对敌人进行围攻,更以猛将典韦披坚执锐,果断对敌人未曾修好的营垒发起猛攻,从而成功迫降太原郡兵,共计军侯以下近八百人。

而兵曹掾李拀带领亲信二百人向西突围,结果被太行军事先安排的骑兵追杀,斩首六十,俘虏一百余人。李拀身被数创,只带着二、三十人成功的遁入山林。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太行军总共只有十六人受伤,两人阵亡,可谓是大获全胜!

但是,这场胜利,并不是战斗的结束。恰恰相反,对太行军来说,这是下一场战事的开端。

李拀逃走时极为狼狈,以至于将自家兵曹掾的印信,都落在水北里中,来不及带走。得到了郡中兵曹掾的印信,张狂对下一步将要展开的行动,心中的成功把握,由六成一举提升到八成。

若要用计,则事不宜迟。

张狂在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中,早已经被锻炼的做事雷厉风行。他就端坐在水北里的大堂中,将李拀的印信举起来,点将道:

“子仪!”

“在!”

侍立在一旁的郭威,大声应诺而出。

自从郭太受了重伤,将并州太平道和白波谷的势力,都主动的交付给张狂之后,郭威就一直跟随在张狂身边做事。不过,一直以来,郭威在张狂手下,还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战事。如今他被点到将,心中立刻一振,明白马上有战功可以捞了!

“子仪,你可率本部兵马,乘坐文向所缴获的兵船,绕过平陶,凭借敌人的印信,诈取大陵县。有没有问题?”

“没有!”

郭威恭谨的上前一步,接过李拀的印信,向着张狂大声的保证,他一定完满的完成这次的诈取敌城任务。

大陵县位于平陶县的东边,目前还属于敌人的后方。若是能够出其不意的突袭大陵县,便能一举截断平陶城的后援和退路。

大陵县若被太行军攻占,这样一来,平陶县中的守军,就成了瓮中之鳖,绝对难以逃脱覆灭的结果。说不定大陵县陷落的消息一传到平陶,平陶的守军就坚持不住了。

见郭威得了这个容易得到大功的任务,其余诸将心中,自然难免有嫉妒的。

不过,郭威本身武力非凡,也是“千人破”一级的强者。而且他的叔父郭太,可是张狂的便宜丈人之一,在太平道中威望仅次于张狂,足以堵住别人的嘴巴。张狂如此分配任务,即使暗中略有偏袒,别人也只能认为合理。(未完待续……)

第24节 伏兵城中来【三】

“文向!”

“在!”

点完郭威的将,张狂接着又点了徐盛的将。

“文向,这次歼灭晋阳郡兵,你是第一功。如今时间紧急,我却不能为你庆功了。等拿下大陵县,两处大功合在一起,我必为你大排筵席,夸耀水军的重要性,你看如何?”

“主公何出此言?俺这些微末功绩,全是赖主公运筹帷幄,才能够顺利得来的。主公一句话,俺徐盛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只要为主公成就大业!”

听到徐盛表示忠心的话,张狂心中也暗暗得意。当初在白波谷中设立水军时,军中颇有些人认为,此举有些无谓,只是浪费钱粮。但是,在以水师大破晋阳郡兵以后,只看帐下诸将对徐盛态度的变化,张狂心里就自然有数了。

“好!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文向,以后水军还要扩大,要打的仗多着呢!不但是黄河,就算是长江,就算是大海,以后也要由我军的战船来控制!好了,闲话不多讲。子仪,文向,我就在这里拭目以待,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诺!”

郭威和徐盛接受了张狂的将令,立刻出去准备。水北里中的降俘甚多,郭威让人剥去他们的衣甲,拾取他们的旗帜,又将带头投降的郡兵军侯与两名屯长找来,和颜悦色的劝说他们,请他们加入太行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太行军中,出身于汉军中的人员,真是不要太多。光是如今军中独当一面的三大营司马中,就有于禁、乐进两个。由此可见,张狂对当过汉军的降兵其实颇为重视。所以,那些知道太行军组成底细的汉军士卒。对于投降太行军并无什么抵触。

为了让降兵们动心,郭威对郡兵军侯与屯长们许诺,只要他们配合己方诈城的行动,事后便能够得到不少功绩。若是愿意以功绩折算,郭威就可以保举他们,在太行军的地方部队中担任军吏。以后若是还有功绩。升迁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小。就算不愿从军,太行军也会给他们足够的财货作为赏赐。

面对如此诱人的许诺,三名前汉军军吏并没有过多犹豫。像他们这种没有像样出身和靠山的低级军官,在那些世家大族子弟的压制下,想要在汉军中升官的可能性并不高。军侯一级,差不多便是他们仕途的顶点。反倒是在太行军中,兵势既强,又不用考虑出身问题。他们的前途,看起来怎么也比过去光明些。

既然决定投靠太行军,军侯就开始主动为郭威介绍太原郡中的情况。这名在边军混迹了十多年的老兵军侯,姓丁名劳巳。光是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的出身必然很差。

关于汉末单名和双名的问题,情况是这样子的:

所谓“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先秦时期。名是地位的象征,德行的体现。是用来正体的。单字雅正,双字粗俗,所以有修养的人,都是耻于单字命名的。但其实在民间,还是有很多双字名,如:霍去病。周亚夫等人,大家也没觉得双名有多么不好。

到了西汉末年,王莽篡汉。作为自己崇尚周礼的一个表现,王莽明令禁止全国百姓以双字命名。虽然王莽的皇权极为短暂,但是这一禁令也算影响深远。直到东汉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单字都一直是命名的首选。在东汉末年,只有出身很差,没有地位的贫民,才会取双名。

其实,就连丁劳巳这个名字,都不是他的原名。他原本连名字都没有,只以排行被称为丁老四。一直到他经过多年的奋斗,积功当上了队率,这才根据“丁老四”的的谐音,取了目前的名字。

丁劳巳对参加太行军并无异议,只是,他对于亲身出面前往诈城,心里还有些顾虑。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女都在晋阳城呆着。若是丁劳巳投降的消息传出去,只怕家属会被城中豪强拿来株连。要知道,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自然对一双儿女看的颇重,不肯轻易为此冒险。

所以,丁劳巳努力的推辞了出面诈城的差事。不过,他又担心这样会让郭威心怀不满,急忙将功补罪般的,把他对于太原郡的所知情报,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个干净,没有丝毫保留。

为了节约时间,一行人是直接坐在一艘平底船上,一边行船,一边一点一点的完善着攻击大陵县的计划。丁劳巳在太原一带呆了一辈子,堪称是太原地理的一部活地图。哪里有山,哪里有水,哪里适合扎营,哪里地形开阔,他都是了如指掌。就连如今太原郡中,那些官吏的能力高下,丁劳巳也知道的极为清晰。

“大陵县长朱梼,就是个书生。这家伙读书读得多,治民也还勉强,只是完全不懂兵法。我军只要进了城,那个书生根本没法子组织县兵抵抗的……”

“平陶县令杜枫倒是个知兵的。他若是知道了额们的水军……,他们的水军被灭,多半立刻就能想到额们下一步想要作甚……”

被丁劳巳评价为“知兵”的平陶县令杜枫,此刻正有些心神不宁。原因很简单,从时间来算,运送郡兵的船队差不多应该要回来了。只是,他在县寺中足足多等了一个时辰,依然没有收到守候在临时码头的亲信,传来船队返回的消息。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杜枫自然不可能想到,太行军居然会在一年多前,就开始打造一支看起来基本上排不上用场的水军。他所认为的意外,其实是其他一些事情。比如说在行军过程里不小心翻了几艘船,比如说“昭余祁”里的水贼们出现了,比如说划船的水手们由于连续劳累,速度下降了……

但是总而言之,杜枫并不认为,己方的船队会出什么大问题。

城头的喧闹声又传过来,杜枫不得不在今天里,第三次到城头去转一圈。城下三里外的太行军,即使没有展开正式的的攻城作战,可是对平陶县城的袭扰,却一直没有停息。

比如说,最近几天,太行军一直在动员规模大约千人左右的民夫,在距离城墙百步左右的地方,堆土成丘。这一招虽然不算新鲜,毕竟也有些让他头痛。如果土丘被堆到了城墙附近,对守军来说,可是一个大威胁呢。

作为一名守土有责的县令,杜枫必须经常到城头去走一走。哪怕他一圈下来,什么都不做,也总能鼓舞一下己方的士气。

在城头转了一圈,太行军派出去堆土的队伍,还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杜枫曾经派遣过县兵精锐,试图出城偷袭。不过,太行军对此的准备,无疑相当充分。平陶县的城门一被打开,在一百五十步以外压阵的太行军骑兵,就呼啦啦一下子都上了马背。见到这样的反应,杜枫只得紧急召回了将要出城的县兵,以免让他们白白送死。

从墙头下来,杜枫一回到县寺,立刻又有几个县吏捧着各种案牍前来汇报。即使在战时,杜枫作为一个县令,需要处理的民政事务虽然减少了不少,到底还是有的。

等到忙完了这些,夜幕已经降临。杜枫觉得有些困倦,却老是感到似乎心里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连晚膳都吃的心不在焉。他吩咐了今夜轮值的县尉小心城防,正要去榻上休息时,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一件大事情来。

——负责运送郡兵的水军,竟然还没有回来?!

一想到这一点,杜枫立刻睡意全无。他急急的爬起来,穿好官服,叫过夜间值守的小吏,询问码头那边有没有船只回来了?

得到否定的答案,杜枫心中觉得大事不妙。李拀所统帅的一千三百郡兵,是目前县城里战斗力最强的一部分。如今那家伙带着足足有一千人,到了敌人的后方,却在突然间变得消息不明。这等大事,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此刻,杜枫的心里,对派兵出去切断太行军后路的计谋,感到万分的后悔。其实,只要凭借着己方的四、五千人,死守在平陶县城里,任对方兵力有优势,也绝不可能在短期之内攻破还算坚固的平陶城。只要双方相持的时间长一些,杜枫不觉得太行军会有兴趣进行强攻。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来自南边的救援,差不多也应该到了。援军一到,张狂若是不傻,就会乖乖的结束进攻,退守兹氏。要不然,太行军在兵力上不占优势,在地理上不占优势,在后勤上也不占优势,真要打起来,多半是结果不妙。

只要太行军这次退了兵,杜枫只要再熬上一年,县令的任期就满了。到了那个时候,袁氏兄弟应当已经击败了董卓那个凉州蛮子。杜枫自觉,凭借自身的功绩,在任期满了之后,怎么也能够从袁氏兄弟掌控下的朝廷里,得到一个更好的官位。

但是,这一切美好的前景,如今只怕会出现大问题了!

还好,杜枫平时对养气颇有修炼,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一边派出小吏去临时码头询问,一边说是要到院子里去赏月,以示自己的悠闲。只是,县寺里的仆役无论朝天上怎么看,也找不着月亮的存在。

就在仆役们对县令的眼力,暗中表示无比敬佩的时候,派到临时码头去的小吏终于回来了。不过,他并非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跟随了临时码头的看守者,和一名一身**的渔夫。(未完待续……)

第25节 伏兵城中来【四】

“什么?”

听到那名渔夫回报的消息,即使以杜枫的养气功夫,也忍不住失声大叫。不过,杜枫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低了声音,再次仔细的盘问起那名渔夫带回来的消息。

那名渔夫,却是临时招募的水军船夫之一。他所在的小船,由于运气好,并没有被徐盛水军一开始就攻击到。船上的掌舵人是个机灵的,一见场上形势不妙,立刻纵着小船往芦苇荡里钻去。

徐盛的水师兵力有限,自然不能够将平陶县临时水军一网打尽。而芦苇荡的存在,也让追击小船的行为变得极为没有效率。那艘小船上的人仗着水面熟悉,在芦苇荡里钻了老半天。直到船夫们估摸着没有了危险,这才七拐八绕的返回临时码头,给县中报个信。

反复问了两遍,确定了船队是遭到太行军水军的袭击,杜枫的表情立刻颓然起来。

——太行贼居然有水师?

这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消息。

——张狂真的嫌自己钱粮太多了不成?

杜枫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消化掉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太行军既然有水军,那冒险潜入后方狙击太行军的李拀,就等于是陷入了一条绝路。在内无粮草,外无退路的情形下,李拀那一千人的命运,其实计划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还好,对杜枫来说,还有一个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那就是:县中还有一千名准备派出去的士卒没有出动,这让县中的防御力量,被削弱的并不多,还不算是致命打击。

而且,太行军目前依然呆在平陶城西边,对于来自东边的补给和救援。根本就无法封锁。只要从晋阳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能够再给城里补充千百号士卒,平陶县依然是可以有效据守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杜枫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哪里没有料到……

——不对!

——不好!

杜枫突然心里一哆嗦。

——己方能够用水军运兵,敌方为什么不可以呢?

想到这一点。杜枫立刻发现,在平陶县后方的大陵县城,只怕马上会有危险!

大陵县长朱梼是从“鸿都门学”中得官出来的,擅长辞赋,书法也很不错。平日里,杜枫虽然对此人的出身很是不屑,但也也有几分佩服他的文才。只是,若是大陵县遭遇到太行军的突然袭击,杜枫是绝对不相信朱梼这个“幸进小人”。有能力抵挡住太行军的突袭。

本来,大陵还有一个县尉在。那人虽然能力平平,好歹也是从鲜卑人铁蹄下,从朔方逃回来的郡中掾吏,能够带些兵上阵作战。然而,由于太行军的来犯,大陵县县长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抛弃往日里与杜枫之间的一些龌龊。已经让大陵的县尉带着县中的主力五百县兵,前来平陶支援抗敌。如此一来。大陵县中的空虚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快请大陵县尉来!”

杜枫心里焦急,对小吏的吩咐也就未免粗暴了些。从县令这付表情上,小吏们自然知道,多半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当大陵县尉匆匆忙忙的赶回县寺时,还没睡下的公门中人。大多数都已经得知,有某些大大不妙的事情发生了。要不然,向来自诩“临事有静气”的县令,怎么会突然失态?

“难道是又有敌军来了?”

“额猜是兵曹掾有麻烦……”

不提县寺中的小吏们,是如何在私下里嚼舌根的。大陵县尉一进门,杜枫就对他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沉声说道:

“兵曹掾有危险了。”

大陵县尉本来在计划中,将带着大陵县兵五百人,作为第四批兵力,从水路支援兵曹掾李拀的。他带着手下在城门边等了好几个时辰,早就极为不耐烦了。如今一见到杜枫,就从杜枫口中得到这么一个不利的消息,大陵县尉当时就愣住了。

他固然算不得是知兵的人,好歹也明白基本的军事常识。听完杜枫由于县中水军覆灭而展开的推测,大陵县尉不由得满头是汗。他两眼盯着杜枫,神态焦急的问道:

“杜县令,可是要额率兵前去救援?”

“救谁?兵曹掾?那是没有救了的。不过,君这次还真是要赶紧出兵。吾以为,张逆既然有水军在手,下一步,他必然会主动出击我军的后方。”

“后方?杜县令的意思是……大陵?”

大陵县尉看到杜枫用手指指了指东方,才算是反应过来。

见县尉反应过来,杜枫点了点头。

“朱县长不通兵事,又是毫无防备。张逆只要派一曲兵马,就能够攻占大陵。此刻形势危急,吾又不能擅离职守,也只得将此事拜托给君了。”

说罢,杜枫向着县尉行了一个大礼。县尉急忙还以一个大礼,情绪激动的说道:

“这是额的份内事,县令也太客气了。事不宜迟,额这就带五百人回去!”

杜枫见大陵县尉如此配合,心情稍微安定了些。他又嘱咐县尉道:

“若是到了大陵,可赶快派出信使,通知祁县、晋阳各地。特别是祁县王家,可请他们紧急组建水军,压制张逆。要不然,被张逆在水面上占了上风,后面的仗可就不好打了!”

“诺!”

由于事态紧急,大陵县尉的行动相当不慢。只过了一刻钟,他就带着五百大陵县兵上了路,沿着大道向东出发。那五百人原本是准备在水军船队返回以后,用于补充李拀所部的。如今船队覆灭,大陵县尉要出发回援大陵,这五百县兵就正好准备停当,不用多耽搁什么时间进行准备的。

大陵县离平陶不过五十余里,即使是步兵,全力赶路的话,也就是两个时辰便能够到达。唯一困扰部队行军的是,由于士卒中有不少人得了夜盲症,必须打起火把才好赶路。可是由于大陵县尉事先准备不够充分,行进到半路上,火把就不足了。

好在此时已经接近夏天,天亮的早。借助黎明的微光,县尉在三个时辰以内,还是带着五百训练不足的县兵们,完成了五十里的夜间行军。这个成绩,让县尉心里也颇为自得。

如此快的速度,想必太行军就算想到了要奇袭大陵城,也无法快得过他回军的速度吧!

前方,便是大陵县的东城门。

按照惯例,城门是要到辰时三刻,日上三竿的时候才会被打开。不过,那是对付普通百姓的规矩,大陵县尉可是县中的第三号人物。他抬眼看着天色,不过才是卯时,自然没有在城外等待一个时辰的打算。

“砰砰砰!”

“开门了!开门了!”

一群县兵挤到城门口,大力的捶打着城门。好一阵子后,才有一个人头从城头伸出来,对着城下问道:

“你们是谁哪?一大清早的在这里作甚呢?”

看到这一幕,大陵县尉心里既是庆幸,又是恼火。就凭这样的守备情形,若是张逆的军队真的来犯,大陵的陷落,那是毫无意外的。而城门的守备,本就是县尉的分内事务。如今城门守备如此稀松,大陵县尉看见了,自然也觉得自家脸上无光。

——幸好自己回来的够快!

见到城头有人应答,县尉大声的叫骂道:

“额是谁?瞎了你的狗眼!钱串子呢?透.尼.玛!还不快快开门?”

县尉提到的“钱串子”,是负责看守东门的城门吏。此人姓钱,对进城的百姓收城门税,收的甚是沉重。由于风评不佳,县中闲人说他每天守城门,都要带老长的一串钱回家,所以给他取了“钱串子”的外号。

听了县尉的话,城门上的人应了一声,便缩回头去。过了一小会儿,一张飒白的大饼脸露出城头,向下张望了几眼。县尉等得不耐烦,见了这张大饼脸,再次大骂道:

“钱串子,还不快开门!若是慢了,小心你的皮!”

“就开,就开!”

那钱串子的声音比起平时,透露出无穷的惶恐。大陵县尉心中略有些得意,又很是恼火,不停的盘算着,在此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是不是应该先撤了“钱串子”这厮,换一个警醒些的县吏来守城门。但是,他又有些舍不得钱串子每月里的供奉,心中颇为矛盾。

就在这等不足为外人道的计较中,大陵县尉足足又等了大约小半刻钟,大陵县城的城门,才伴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打开来。几个守城门的老卒陪着笑脸,放这五百又累又饿的县兵进入城内。一进城,整个县兵的队伍就散乱起来。

这次去平陶支援作战,虽然没有真个见了血,毕竟是让县兵们枕戈待旦了一回。如今既然回了家,安全了,县兵们自然完全的放松下来。

大陵县尉见了这番情形,并不以为意。他离家十余天,自然也急着回去,看一看家里的小妾是不是受了正妻的委屈……

只是,当县尉一马当先的走过一处街角时,他的眼睛突然间不由得瞪得老大!(未完待续……)

第26节 伏兵城中来【五】

甲士!

身穿黄色战袍的甲士!

就在街角的拐弯处,二十余步开外,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正在那儿等待着大陵县兵的到来!

——太行军?

大陵县尉急忙一勒坐骑,停止了前进。他的脸上惊恐万状,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局面!

——太行军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县城内部?

好在大陵县尉脑袋不算木,很快就想到了一种最大的可能性。

——是船队……?

县尉心中猜测的时候,身体也没有闲着,一个翻身,就从马背上跳下来。这个举动,无疑救了县尉的一条小命。紧接着的,一波箭雨呼啸而来,将簇拥着县尉走在最前头的七八名县兵,无情的刺穿!

“突击!”

侥幸依靠坐骑的遮掩逃得一命的县尉,听到前方敌军一声暴喝,滚滚的黄色洪流,就在兵戈光耀的闪动下,正对着自己冲了过来。饶是这县尉可以算是有几分勇武的壮士,在此刻的措不及防之下,也完全乱了分寸。

——战?还是逃?

看着迅速逼近的刀锋和枪尖,县尉利用自己过去在朔方逃得一命的经验,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就在中箭的坐骑倒下的时候,县尉掉过头,就向后方的人堆里挤过去。

这个决定,无疑断送了五百县兵最后的一丝胜利可能。当然,县尉相信,就算自己不逃,这一战也是无法获胜的。

“万胜!”

呼号着战号的太行军甲士,一头撞上依靠惯性前进的县兵队伍。完全没有作战准备的县兵们,也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第一排的县兵。连刀枪都还没有举起来,就被狂暴呼号着冲上来的敌军,乱刀砍死了十多个。后面跟随的其他士卒,一看这个架势,立刻也丧失了抵抗的心思,惊声尖叫着转身就逃!

但是。想要逃走,也需要有路可逃。

就在队伍前方遭到太行军迎头痛击的时候,城门楼上也突然冒出一群手持强弩的黄衣军士。这些占据了有利地形的太行军战士,一方面用强弩大肆的杀戮县兵队伍的尾巴,一方面从城楼上扔下几大捆的柴草,将城门洞堆满了易燃的物品。

几罐油从城门楼倒下来,一个火把掉落,在城门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前有烈焰,后有伏兵。一时间,五百县兵竟然落入了前无去路,后无退路的绝境!

“投降不杀!”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劝降声,让县兵们心思大乱。面对绝境,县尉正要说些什么,以便鼓动县兵们向外冲去,好让自己乘乱逃脱。突然,一支劲箭横空飞来。正中他的太阳,竟然将县尉一箭爆头!

伴随着大陵县尉的战死。县兵们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可能,纷纷举起双手,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大叫着:

“投降了!”

“额们都愿降!”

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片降服声,站在城头弯弓搭箭的一名粗壮青年,脸带微笑的放下手中的三石半强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张狂派出来,身负突袭大陵县城任务的郭威。

郭威带着四百名精锐太行军,先是坐着徐盛的船,到达离大陵县城十里外。接下来,他在下船后又督军疾行。只花了半个时辰,就赶完了十里地,来到大陵城下。凭借着晋阳兵曹掾的印信,郭威用一队换上汉军服饰的精兵,极为简单的敲开了大陵县东城门,毫无阻碍的控制住整个县城。

当大陵县尉领着五百人,距离大陵还有七、八里地的时候,上至大陵县令,下至城中的更夫,都已经被郭威所部控制住。整个过程极为和平,甚至没有流一滴血。

接下来,郭威留下的斥候哨兵,发现了一路摸黑赶来的大陵县兵们。得到消息的郭威,只是略作思考,便布置下一个关门打狗的歼敌计划。

本来,郭威还担心连夜赶来的敌人会不会中计。毕竟,能够想到在水军覆灭后,立刻带兵前往大陵协防,这样的敌将,心思自然颇为细腻,一不小心就能够从某些蛛丝马迹中看出破绽来。

为此,郭威特地带着亲兵登上城楼,狠狠的胁迫着城门吏钱串子,让他不敢露出马脚来。却不料,敌军居然对此毫无防范,使得郭威都有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而整个歼敌的过程,比郭威计划中的理想状况还要顺利!

当天色变得大亮,日头高高挂起的时候,这一战的统计资料就出来了。敌人五百县兵,被斩首六十余,俘虏三百七十,其中有伤员四十。虽然有六、七十人县兵仗着地形熟悉,逃入了县中人家,却也不足为虑。而郭威的部下,除了两人轻伤,居然就没有任何损失了。

大捷!

全胜!

这一战绩,再加上全取大陵县城的功劳,足以让郭威以后,在太行军的老资历们面前,抬起头来了!

郭威大获全胜,以本部四百人,歼敌六百【包括大陵留守的县兵二百人】余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狂的耳朵里。而就在张狂派出的第二批援军随着水运到达大陵时,郭威立刻将大陵留给援军守备,自己点起四百先锋部队,直奔下一个重要据点——梗阳乡。

梗阳的位置,就是是后世的清徐县。此地虽然在当时只是榆次县所辖的一个乡,却有着小县城一般的城墙。事实上,梗阳在两、三百年以前,一直是一个县城。直到汉武帝设立十三州刺史部,梗阳才被并入榆次县,成为榆次县西部的一个小型城市。

有兵曹掾李拀的印信,假扮太原郡兵的郭威所部再次极为顺利的拿下了梗阳城。如此一来,太行军不但切断了晋阳城与平陶城之间的联系,还将兵锋直逼晋阳城。只要拿下平陶城,张狂就可以率领大军,直扑郡城晋阳!

面对着郭威从前方发回来的捷报,太行军诸将无不为之欢欣鼓舞。更有人懊恼自己没有抢到郭威的出战任务,决心接下来要更加踊跃的求战,以为自己立下更大的功勋。

不过,张狂并没有因为这一份战报就得意忘形。多年的征战下来,他也算得上是一名老练的统帅了。攻克大陵和梗阳之后,太行军固然可以说形势一片大好,却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危险。

在某一点上来说,由于敌人依然据守住平陶城,此刻的太行军,实际上是处于被分割切断状态。徐盛的水军固然可以有效的为太行军主力和大陵、梗阳二地的一千余太行军提供联系,可这样的局面,并不安全。一旦太原郡的敌军再次镇定下来,突前太快的郭威所部,就极有可能变成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

同时,由于平陶城内目前依然有近三千人的守军,太行军也不可能将这么多敌人弃之不顾,主力向晋阳推进。徐盛的水军也许能够为两千人数目的军队提供足够的补给支援,却不可能为上万大军维持辎重的输送。

而想要改变这一局面的唯一方法,依然是尽快攻克平陶城。只有这样,太行军才能够打通东进的线路,真正的威胁到太原郡城晋阳,从而最终攻克整个太原郡。

还好,如今的太行军,进攻平陶城的行动已经具备了很大的优势。由于太行军作战的连续胜利,平陶守军的士气自然被极大的削弱。占领大陵城,也让平陶守军真正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地步。

所谓“外无救援之兵,则内无可守之城”。若是太行军没有占据大陵城,张狂还真没有几分把握,可以在不动用底牌的情形下,一举强攻下平陶城。

虽然在攻城器械的制作上,张狂作为一名穿越者,有着自己的底牌。只要动用这份底牌,即使是再高大坚固的城墙,也很难挡住张狂大军的进攻。但是,这份底牌只要正式露面,别人看上几眼,说不定就能够仿制出来,反过来给张狂制造麻烦。

若能够尽量将这份底牌,留到未来的关键时刻,张狂自然就能够从中得到更大的利益。

攻城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按照兵法中的记载,对于据守坚城的敌人,如果没有五到十倍的兵力优势,就很难强行攻克敌城。

现在在张狂手上,除去分兵在外的郭威所部千人,还有骑兵千余人,堪称精锐敢战的步卒部队,也就只有四千余人。剩下的民夫什么的,用于作攻城器械也还将就。想要让他们登城肉搏,那是完全没有指望。

反观平陶城中,虽然大多数守军都只是训练不足的县兵和豪强私兵,可在守城战中,却足以担任防御的重任。一般来说,攻守双方由于地利的差异,一个精锐的攻方士卒,在作战效能上未必比得上一名老弱守军。城墙越高大,防御准备越充分,攻方需要付出的伤亡交换比,数值就越大。

幸好,平陶县城城墙不算高,来自晋阳的郡兵,也基本上被提前消灭,让太行军攻城的难度下降了三、四成。要不然,张狂可舍不得拿自己的精兵去换取一场伤亡惨重的胜利,那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乘着如今攻城器械基本制作完毕,军中士气也因为连胜而保持高涨的好机会,张狂果断决定,立刻发动攻城行动!(未完待续……)

第27节 攻城休怨累【上】

说起来,太行军这些年的仗打下来,还是第一次进行强行攻城。在原来的战斗经历中,太行军占据的城池,不是依靠奇袭得手的,就是依靠内应破开城门。

只是张狂也知道,随着以后太行军的地盘规模越来越大,需要从正面攻城的情况,绝对不会少的了。现在不乘守城的敌人不强的时候好好练一练,以后一旦面对真正的坚城,只怕就会被碰个头破血流。

所以,在平陶城下,张狂决定尽可能多的让部下主力,都参与到这次攻城战中,感受一下攻城的难度,积累些攻城的经验。想来平陶守军的兵力,已经在历次的战斗中被明显削弱,多半不足以对己方造成太大的伤亡和损失。

这便是攻城令的由来!

张狂一声令下,全军包括民夫在内的上万人,立刻全力动员起来。当太阳升起在东方的那一刻,出现在平陶守军面前的,是一支包括了五十辆轒辒车,四十辆盾车,二十架攻城云梯,六架井欗的庞大攻城器械车队。看到如此庞大的攻城器械队伍,平陶县令杜枫很难想象,仅仅是十天不到的时间里,贼寇出身的太行军,居然能够制作出如此众多的攻城器械来!

相反,一下子排出如此众多的攻城器械来,让太行军一方的士气越发的高涨了。这些攻城器械被窝在营寨里时,还看不出什么气势。可是一旦将这些体积庞大的家伙排在阵前,任是谁都感觉到,原本就不算高的平陶城城墙,如今越发的显得矮小了。

“这次攻城战,仲荣可为首功!”

张狂端坐在垒土搭建的指挥台上,当着环绕周围的众将。开口夸赞沈富道。面带微笑的辎重官沈富虽然连声逊谢,可是任谁也能够看出他心中的得意。

沈富是追随张狂最早的那批元老之一。从资历上来说,除了周仓、典韦等寥寥数人,无人可以比拟。而且,他如今由武职转入文职,专门负责太行军的辎重补给。这一年下来可谓是劳苦功高。不说沈富监制的这批攻城器械,能够减少多少人员伤亡,光凭他的那份资历,也没人会有意去拆他的台。

沈富在武道一途上天分有限,即使被张狂点化后,也不过一个普通的“百人斩”。不过,在管理和算术上,沈富却有着令人极为意外的天赋。

几年前,张狂为了提高军中和工匠们的管理水平。特地对手下的官吏们进行了一次管理知识授课,传授后世的“流水线作”、“标准化管理”之类知识。由于张狂本身对这些知识,也多半是一知半解,大多数官吏学起来更是一头雾水。

只有沈富等寥寥几人,在张狂讲授知识的启发和指导下,自我专研,完善了一套可行的管理制度出来。这套模仿后世“标准化生产”和“流水线分工”的工匠生产体系,让工匠们的生产效率成倍提高。

凭借着这份功绩。沈富成为张狂最倚重的辎重管理者。而摆放在平陶城下的那些攻城器械,便是沈富督促随军工匠。动员数千民夫,经过几天的辛苦,所打造出来的成果。

“仲荣的首功已经定下。如今剩下一个先登之功,却不知道哪位有意来夺取?”

表扬完沈富的功劳,张狂再次开口。这一次,张狂的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人争先恐后的跳出来争夺先登的荣耀。

“除了某家典韦,还能有谁?”

“关某不才,愿为将军先登!”

“额徐晃在主公麾下,还没有立下什么像样的功劳。典仟长,关仟长。这次攻城,就不必劳烦二位大才,有区区在便可!”

典韦、关羽、徐晃三人一站出来,其余如周仓、谢逊诸将纵然跃跃欲试,却也没有再站出来了。别的不说,这三位,可都是“万人敌”一级的强者啊!在披坚执锐,攻城陷阵这方面,“万人敌”的威力,要远远超过“千人破”之流。

至于连“千人破”的武力标准都没有达到的人,你好意思在“万人敌”面前开口吗?

见到部下诸将都踊跃要求出战,张狂心里颇为高兴。他缓缓的扫视了三人一遍,从坐席上长身而起,大声笑道:

“哈哈哈!区区一座小县城,又怎么抵挡得住我军猛将的攻略?子韧、云长、公明,既然你们三人都有意拿这座小县城练练手,那就不妨赌赛一番。谁若是达成先登,另外两位便要在战后的庆功宴上,好好的敬他一杯酒。这个主意,你们看如何?”

听了张狂这番话,三员“万人敌”猛将相互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齐声答应道:

“诺!”

见自己的话,成功的激起了三人的竞争之心,张狂心中也颇为满意。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三人都身为“万人敌”,军中将士对于他们三人到底哪一个是其中最强者,向来是各有说法。

其中,典韦战绩最多,资历最老,在军中最有声望;关羽天性高傲,绝不愿居于人下;徐晃新成为“万人敌”,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此一来,三人自然是互不服膺。

由于张狂平时的压制,典韦等人并没有多少全力比试的机会。如今张狂在战场上立下规矩,可以让三人乘机比试一番,典韦、关羽、徐晃三人当然要摩拳擦掌,一争高下了。不管最后是谁胜出,张狂都可以得到满意的后果。

“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鼓声,攻城大作战终于开场了。

太行军首先出动的,是五十辆轒辒车。从太行军大营到平陶城下,有一道一丈多宽的护城河隔着。不先填平了这道护城河,攻城器械是靠不到平陶城的城墙的。

所谓的轒辒车,就是一个加上轮子的尖顶小木屋。由于头顶和两边都有木板遮掩,可以保护士兵安全到达敌人的射击范围以内,进行各种土木作业。为了防止敌人使用热油进行火攻,在冲出去的轒辒车木板上,沈富还特地让民夫涂上一层湿泥。

看到冲上来的轒辒车,坐镇城头的平陶县令杜枫,不由得眉头一皱。面对轒辒车上的厚厚木板防护,普通的弓弩根本就射不穿。要对付这种装甲厚实的小型推车,最好是使用十石以上力道的大黄弩,或者能够发射沉重石块的投石车。

可是,大黄弩是国之利器,更兼工艺复杂,制造困难,只有像晋阳这样的边郡重镇,才有资格安装。而投石车这种攻城利器,虽然早在几百年前的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但自从大汉建立以来,敌人基本上以四方的蛮夷为主。对付那些不懂得如何筑城的蛮夷,根本不需要用上投石车这种攻城大杀器。

如此算起来,大汉已经有上百年的时光,没有大规模装备使用过投石车了。除了雒阳的武库中,还残留着少量百年以前制造的投石车,很难再找到它的存在痕迹。作为一名饱读诗书的士人,杜枫只是略通兵事,可不是军事专家。对于投石车这种军器,他是连听都没有听过。

“射!瞄准了敌人的缝隙去射!”

思来想去,杜枫只得让县兵们用弓弩瞄准射击,对轒辒车保持一定的压力。若是这些式样丑陋的推车敢于一直推到城墙下方来,杜枫就会用堆积在城头的檑木巨石,将这些看上去有几分像蛤蟆的东西统统砸扁!

轒辒车到了护城河边,立刻停下来。藏身在车内的士卒们,利用车体的遮蔽,将事先准备好的草袋投进护城河。每一个草袋里,都填充着四五十斤的干泥土。五十辆轒辒车分为六组,每五辆一组。同一组的轒辒车首尾相连,形成一道三十多步长的安全走廊。

这样一来,后方的民夫在一批持盾甲士的掩护下,可以相当安全的将草袋运送到距离敌城差不多五十步远的地方。然后,这些装着干土的草袋,在藏身车体内的士卒接力下,一个接一个的被扔进护城河中,慢慢的将护城河填满。

平陶的护城河原本年久失修,早就被淤平了不少。杜枫在战前几天里,虽然组织县中民夫进行了重新开挖,毕竟时间有限,只恢复了原有水面宽度的八成。如此一来,太行军填平护城河的工作量,可就减少了不少。

同时,为了掩护民夫在轒辒车阵后方的运输行动,足足有四十辆盾车,被太行军推到距离城头不过三、四十步距离的地方。这些盾车,其实就是在前部竖起大盾牌的小推车。虽然看似简陋,却有效的掩护了负责与城头敌军对射的弓弩手。虽然城头的敌军射手站在城墙上,有高度加成,但有了盾车的掩护,太行军射手在这场对射中,并不算吃亏。

而且,太行军射手的攻击,其实目的不在于杀伤多少敌人,只在于让城头的敌人,无法全力射击城下那些运送填土草袋的民夫。有了弓弩手的有效压制,当轒辒车中的士卒将护城河填平之时,太行军一共也只死伤了民夫六十余人。

至于双方弓弩手对射的战绩,大致保持在一比一的水准。如此战果,对攻城的太行军一方来说,自然是相当有利的。(未完待续……)

第28节 攻城休怨累【下】

在一段护城河被填平后,太行军一方还在草袋泥土堆积起来的过河点位置,铺上了一层木板。有了木板的铺垫,体型不小的攻城云梯的轮子,就不会被陷在湿漉漉的烂泥里,动弹不得。

完成这些任务后,轒辒车所组成的车阵很快解散,让出铺好的道路,并尽快移动到另一处地点,再次开始对护城河的填埋工作。

此时,张狂手中的令旗一挥,鼓声由低沉突然变得高昂起来。得到鼓声的提醒,二十架攻城云梯陆续被推动起来,来到被填平的过河点前方,排列好顺序。

见到太行军出动攻城云梯,杜枫也明显紧张起来。他下达命令,让城下的甲士登上城头,准备抵挡太行军的登城部队。城中的这些兵力调配行动,被太行军一方负责观望城内动静的巢车守卒,看得一清二楚。

当高度超过五丈的巢车,将敌人大规模登城的情报传递到张狂那儿,张狂令旗一变,军中响起一阵“呜呜呜”的牛角声。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只是随意保持着射击强度的太行军弓弩手,猛然拿出自己的最大射击速度,在短短的片刻当中,发动了三轮连射!

这是一次出乎意料的打击!

新登上城头的平陶守军,还没有找好避箭的位置,就被突如其来的密集箭雨打了个正着。当他们终于从敌军箭雨的袭击中镇定下来,想要对暴露在外的太行军射手进行报复的时候,敌军的攻击却已经结束。

在三轮总共上千支箭矢的洗礼下,城头的守军死十余人,受伤者高达六十余人。别小看这个数字,要知道。这个数字可发生在短短的半柱香时间里,是之前鏖战一个时辰,所造成守军伤亡的三倍以上!

吃了这么一个小亏,杜枫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好在太行军只能从一个方向发起进攻。杜枫自恃兵力还算充足,对刚才的伤亡数字并不太过于在意。只是,对于自己缺乏战场指挥经验的弱点。杜枫算是有了正面的教训。

小插曲结束了。但战斗依然在继续中。

太行军占了一个小便宜,并不满足。张狂一声令下,六架井欗被数十名民夫使劲的推向前方。这些井欗的高度都在四丈以上,已经超过了平陶县城的高度。井欗顶部的平台,足以容纳四到五名精锐射手进行射击。

六架井欗的数量虽然不多,但若将二、三十名精锐射手集中在一段城墙附近,已经足以对这段城墙进行覆盖性的杀伤了。

见到太行军的井欗步步逼近,杜枫一边将自己的指挥地点更换到安全区域,一边下令调集更多的弓弩手。对靠近过来的井欗发动箭矢洗礼。双方的弓箭手隔着区区三十步的距离,展开了拼消耗性质的对射,一时间,城墙箭楼与井欗之间箭如飞蝗,让双方的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作为防御一方,平陶守军的射手数量占据了明显优势。然而,在经过一刻钟的对射之后,杜枫惊讶的发现。己方调集的一百名射手,居然没能压制住区区三十人不到的敌人?

——这是怎么回事?

原因只是一个人。

这位以一人之力。扭转了人数劣势局面的强者,正是太行军中射术第一的太史慈。

太史慈所在的井欗,射台上一共有六个人。不过,其余五人,都只在做一件事情,那便是给手中的蹶张弩上弦。然后将上好弦的弩机递给太史慈。如此一来,太史慈就不必虚耗力气,给弩机上弦了。专门负责射击的太史慈,充分的发挥了他那身可怕的射术,几乎每一支箭矢射出。都会有所收获。

就在过去的短短一刻钟里,太史慈射出了一百余箭,当场射杀十余人,杀伤六十余人,只凭一人之力,便将对面的敌人给打残了。如此辉煌的战果,代价只不过是太史慈身上钉上了三支箭头。就凭这些箭头所蕴藏的穿透力,甚至都无法刺穿太史慈所披挂的双重鱼鳞甲。

战果传到指挥台上,张狂极为满意的大笑起来,夸赞道:

“子义神射,正可谓是李广再世!”

时间,继续流逝着。

当日上中天,太行军已经将西面的护城河,铺平了十多处过河点。有了这么多的过河点,其实,太行军让云梯登城的时机,便已经成熟了。不过,张狂并没有立即发动全面总攻。他还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太行军本阵的令旗一挥,在后方整备多时,饱餐完毕的一批生力军立刻上前,替换下在之前的激战中,伤亡不小的射手队伍。而杜枫见敌方开始轮换,感觉到己方的守军同样疲惫起来,也发布命令,让城墙根下的豪强私兵做好准备,开始上城防御,接替那些苦战半天,又累又饿的县兵们。

这个交接过程,立刻被巢车上的太行军观察哨看出来。观察哨急忙将这一情报,通告给指挥台。张狂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站起身来,远远的看上一眼。在发现了城头出现的小小混乱之后,张狂果断下令,云梯出击!

负责推动云梯的,都是经过挑选的沉稳老练民夫。这些大半感受过战场血腥的民夫,固然不能参与直接战斗,却也足以面对敌人的箭矢而不动摇,完成将云梯推到城下的任务。

这些民夫,在离城攻城战爆发处三百五十步的大后方,已经休整了一个上午。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就着咸咸的干肉夹馍,美美的饱餐完毕。此刻,正是民夫们精神充足,士气高昂的时候。

于是,张狂一声令下,鼓声和牛角声同时激昂的响起。在出发的号令传来后,每架云梯都有二十名强壮民夫全力推动,让分量不轻的云梯,飞快的移动起来。在平陶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这二十架云梯大半已经通过了护城河的缺口,来到城墙边上。

“推杆!推杆!推倒云梯!”

“火油呢?倒火油!烧死他们!”

面对这一波突然发动的攻势,杜枫声嘶力竭的叫嚷着,指挥着,意图让守军做好准备。不得不说,杜枫的组织能力还算不错。城头虽然略有混乱,却并不严重。整个防御体系总体还算完整。

不过,对于这一波进攻,太行军早有策划,岂会让守军如此轻易的就完成守备任务?

就在云梯发起冲刺的时候,太行军射手全力发动了第二次狂射,以掩护云梯的推进。

说起来,这一次狂射,其实颇为危险。要知道,箭矢的准头是有限制的。在攻城士卒已经接近城头的情况下,从后方射出的箭矢,很有可能由于准头或者力道不足,没有落在城头,反而会落在己方攻城士卒的身上。

虽然太行军的射手,事先已经经过严格的训练,不过,误伤的事件依然不可避免。足足有七、八名无甲的民夫和两、三名只穿着薄甲的士卒,成为己方箭雨的受害人。

当然,这些误伤,相对于射手们所造成的战果,还是划得来的。只是,这种事情对士气的挫伤不小。要是多出现个两三次,可就没人敢担任攻击的先头部队了。

当幸存的平陶守军们,躲避完漫天的箭雨后,面对着开始靠上城墙的云梯,自然不可避免的慌乱起来。好在并州向来是战乱频发之地,无论是县兵还是豪强私兵中,都有历经多年战斗的老兵作为骨干。即使一时不查,吃了个小亏,倒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但是,片刻的慌乱,便给了攻城一方一个极好的登城机会。

一架架云梯,成功的靠上不算高的城墙。早就在云梯下等待多时的那一群悍卒,此刻一个个哇哇怪叫,手持刀盾,身披轻甲,一口气向城头上冲过去!

典韦提着两只大铁戟,闷不做声的登上云梯。为了加快移动速度,他这次出战,没有如平时那样,身披三层铠甲。不过,他有手中的双铁戟全力防护,效果不下于一面盾牌。几只零星的乱箭,都被大铁戟轻松的磕飞,没有给典韦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由于体重太大,典韦每走出一步,云梯的木材就发出一阵“吱吱咯咯”的动静,很是一阵晃动,让典韦身后的人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云梯一不小心就塌陷了。

至于关羽,这次出战,由于场所的限制,他并没有拿上心爱的青龙偃月刀,而是换上了标准的刀盾手装备。一柄环首刀,一面大盾,从重量上来说,比典韦可是轻便多了。凭借着大盾的掩护,关羽一马当先,向城头冲去,誓要得到先登之名!

与典韦和关羽这两员“万人敌”一同出击的军中重将,还有一个徐晃。他登上云梯的时间,只比典韦、关羽二人略晚了一点点。虽然武力比典韦、关羽略逊,徐晃却更精通带兵。因此,他在进攻时,并不一味的依靠个人勇武,而是讲究小队配合。

徐晃一手持盾,一手持短斧,带着手下的心腹同乡,结成登城小队,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步向上前进。以登城队伍的整肃来看,徐晃所在的这一架云梯无疑可以排在第一。

三员猛将,分别登上三架云梯,几乎在同时,对城头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张狂对平陶城一鼓而下的决心,由此可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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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先登知是谁?【上】

三人中,在云梯上冲的最快的,无疑是关羽。关羽如今正在乐进所部中,当着骑兵千人队仟长,每次战斗,都喜欢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敌阵,挫败敌骑的锐气。当前虽然是在进行攻城战中,关羽的战法却依然不变。

“挡我者死!”

登上最后几节云梯,关羽对着城头的守敌爆喝一声,右手环首刀的“战炁”,明亮的闪耀起来。看到这幅架势,直面他的守城兵都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气,纷纷忍不住心中暗想:

——谁若是敢挡在这厮面前,必然难逃一刀两断的结果!

有了这个觉悟,就没有任何一名守城兵,敢于正面迎上去抵抗关羽。

但是,杜枫在平陶准备了这么久的城防,会被一个关羽,一冲就垮吗?

这,当然不可能。要不然,“万人敌”岂不就成了“无敌”?那可是连“三国第一猛将”吕布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没有人敢挡在关羽面前。所以,挡在关羽面前的,不是人,只是一锅煮沸的可疑液体!

两名守城兵,极为有默契的各自抬着一只大铁锅的一端。就在关羽第一脚踩上城头的夯土时,两人凭借着训练多次的熟练,一齐扬手,将在锅中煮了许久的“金汁”,一股脑的向着关羽浇去!

所谓的“金汁”,其实是煮沸的粪便液。因为颜色带黄,故而美名“金汁”。古代在守城时多用,不仅可烫杀敌人,且粪便肮脏,伤口多腐,难以医治。其杀伤效果,可以比拟后世的生化武器。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恶臭。关羽心中大怒。只是,一脚踏在云梯上,一脚踏在城头上,如今关羽所处的位置,面对敌方的反击,完全是避无可避。纵然他有冲天的怒火。却也必须正面高温和恶臭的考验。

无奈之中,关羽只得停下前冲的身形,将盾牌举高,挡下这份恶毒的洗礼。为了避免身体被恶心的金汁所浇灌到,关羽还不得不将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这才将将避开了敌人的恶臭汁液。

但听“哗”的一声,墙头的夯土顷刻间一片屎黄。侥幸接下守军攻击的关羽,将盾牌一甩,正要发动愤怒的反击。却见三、四支矛戟当头向他刺来,其攻击之整齐,让他颇有手忙脚乱的感觉。

关羽的刀法,首重气势。他最擅长做的事情,便是将敌人一击必杀。若是对手能够顶过关羽十招攻击,便意味着基本上不会输给关羽。

可惜的是,如今,他酝酿在身上的惊天杀气。却被一盆恶臭的“金汁”一举泼灭。如此一来,一下子就让关羽手中的环首刀。威力消减了大半。而且,城头的这些守军,也是接受过一些特别的训练,关羽眼前这个由七、八人组成的简易枪阵,攻击颇有章法。即使对上“万人敌”一级的大高手,依然有着一战之力。

关羽一只脚踏在城头垛墙上。想要前冲,却被敌方的七、八支枪矛轮番刺击,难以前进半步。他不停的催发赤黄色金系“战炁”,举刀一连斩断了四、五支长矛。可是这番举措,更加引起了守军的关注。当关羽一刀劈断第七支攻到眼前的长戟时。他的面前已经聚集了不下二十名守军。

面对如此阵势,关羽若是再要恋战,必然没有好果子吃。纵然满面不甘,关羽也只得避开两支从身旁略过的长矛,向后退了半步。如此一来,若无有力的支援,关羽先登的可能,自是变得很小。

就在关羽陷入苦战之时,徐晃手提盾斧,也踏上了云梯的顶端,只差一步,便踩上城头的夯土。

然而,偏偏就是这一步,徐晃却难以踩上去。

架在墙头的云梯顶端,突然被垛墙内伸出的一根推杆顶住,向外用力推去。推杆的力量,立刻引发了云梯的剧烈晃动。如此一来,所有站在云梯上的登城战士脚下一齐不稳起来。当场便有一名甲士,从云梯的半截处掉下去,摔得头脑发昏。

徐晃武技高超,自然不会被这么一次晃动就掉下去。然而,他一眼看见推杆后的两名守军,又是用力一推,知道不能任由他们如此行动。

云梯这种攻城器械,毕竟比不得厚实的冲撞车,不是什么非常结实的东西。第一次顶推,没有给云梯造成多大的损害。可如果再被守军多动几下,徐晃脚下的云梯,难免不会被推歪,甚至散架。

可惜徐晃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无法在摇晃的云梯上借力。要不然,他只要一登上城头,踏上实地,立刻就能如同龙归大海,虎入山林,大展雄威。此刻的徐晃,如果想要对付握着推杆的守军,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飞斧!

徐晃毫不犹豫,大喝一声,飞手甩出短斧。这柄短斧长四尺三寸,重二十七斤,闪耀着赤黄色的“战炁”,只是一下,便斩断了一名守军的脖子。随后,短斧如同撕破一张白纸那般轻松,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飞去,再次击中另一名守军的胸口,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

纵推杆的人死了,不再受到推移的云梯躲过了这次危机。但是,徐晃依然没能攻上城头。原因很简单,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只剩下一面盾牌。

凭借手中的盾牌,徐晃轻松的接下了迎上前来的守军砍出的乱刀。只是,光有防守,是不可能攻占城头的。徐晃一边小心招架守军的刀劈枪刺,,一边急忙对后方的亲卫一招手,让亲卫将武器递上来。

徐晃重新得到一件武器,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中,徐晃需要面对的守敌,已经由三、四人变成了十余人。如此一来,他的登城行为,无疑受到极大的干扰。而徐晃单以个人的冲击力,比起关羽来还是要差上一截。面对连关羽都感到无法破开的敌方战阵,他当然不会觉得更加轻松。

于是,继关羽之后,徐晃也在城头的垛口处陷入了苦战。

发现关羽、徐晃的登城都受到极大的阻碍,在后方督战的张狂,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了典韦所在的那架云梯。

典韦是太行军中,最适合正面破阵的猛将。他虽然行动速度不快,却犹如一座大山。所有的阻碍,在一步一个脚印的典韦面前,只能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物。而胆敢正面阻拦典韦的人,若是一个回合之后,还没有被大铁戟干掉,就算这人武艺不错。

由于负重的关系,当徐晃陷入苦战的时候,身披铁甲的典韦才走到云梯的中间位置,离城头足有一丈远。这时,发现此处云梯靠上城头的守军,立刻从垛口对云梯发动攻击。

一根粗大的推杆,重重的撞击在云梯顶端,却只是让云梯晃了一晃。抱着推杆的两名守军正要继续用力,推到云梯。突然间,推杆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两人竟然握不住推杆,推杆脱手而出。两人看着双手被撕裂的虎口,忍不住大声呼痛。

这一现象,只是典韦的双铁戟,重重的敲在推杆上的结果!

两支长矛从垛口中刺出,直奔典韦的身体。典韦不慌不忙,一边如常的迈步,一边挥出一戟。沉重的铁戟砸在两支长矛上,立刻将长矛高高荡起。

紧接着,典韦另一手铁戟一挥,戟头的小枝一转,已经将两支长矛锁拿扣住。典韦再用力一拉,垛口后的守军惨呼一声,两支长矛便脱手飞出,落在城下四五丈远的地方。

又是一步踏出。典韦离城头的距离,只有六尺。

目睹了典韦的神力,城头守军一时间不敢随意出击。直到典韦再向上踏出一步,第三轮攻击这才到来。

檑木!

一根重量在两百斤左右的檑木,被四名守军合力抱起。然后,四人将檑木当成撞城木槌,齐呼一声,对着典韦的所在,就是一次猛撞!

面对迎头撞过来的檑木,典韦不能躲。云梯上,可没有能让人躲闪的空间。他也不需要躲。若是要比较力气,典韦不会惧怕任何人。就算是吕布,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压制住典韦。

脚下重重的一蹬,典韦猛然暴喝一声,双臂肌肉高高鼓起,卷动漫天的棕黄色彩。呼啸声中,两支大铁戟重重的敲打在檑木撞过来的那一头,生生的将檑木运行的方向,由前进变成后退!

“噗嗤!”

四名守军,一齐口中喷血!

“咔嚓!”

典韦的脚下,发出一声巨响!

在这场力量的比较中,典韦赢了,却也输了。

四名守军,几乎是同时,被典韦的巨力震伤了内脏,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也就是此时,典韦脚下的云梯,却禁不住如此大的力道冲击,居然从中间突然断裂开来!

“啊!”

惊呼一声,在不远处观战的张狂霍然长身而起,紧张的盯着断裂的云梯。但见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差不多两丈以上的高度,以接近平躺着的姿势落下来,摔了一个结实!(未完待续……)

第30节 先登知是谁?【下】

“快!去看看典韦有没有受伤!”

张狂对着身边的侍从紧张的喊道。周围的侍卫见到平时沉稳无比的主公,居然显得如此的紧张,心中对典韦所受到的器重,有了直观的感受。

典韦这一跤,跌得不轻。若非他在上阵前已经减少了一件甲衣,落地的力量自然会更加沉重。好在典韦所修炼的“战炁”属于土系,在强化肉身上效果明显。这种在常人身上,至少要断掉几根骨头的伤势,只是让典韦头晕了片刻,就没有了大碍。

只是这样一来,参与比试的三位“万人敌”猛将,一时间居然都没能首先登上平陶县的城头。

这就是攻城的艰难之处。即使强如典韦、关羽、徐晃之流,面对不算高也不算险的一座城墙,都未必能够顺利的攻上城头。城头的守军,可以充分利用城墙的障碍效果,在局部地区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从而让敌人的猛将也无从发挥。

不过,就在典韦半坐起身体,摇晃自己的头颅,想要让头脑恢复清明的时候,平陶的城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很快的,周围的太行军将士也纷纷激动的大声呼喝起来:

“上城了!上城了!我军上城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典韦的脸上露出不甘的表情。他从地上爬起来,瓮声瓮气的问道:

“先登的是谁?老关还是小徐?”

被他问到的人,是军中出了名的眼光好,看得远,能够明察秋毫的亮眼人。这人带着疑惑看了登城的地点,疑惑的回答道:

“仟长,不是关仟长。也不是徐仟长,是一个佰长先登了……”

“嗯?”

听到这个回答,典韦心里一愣。不过,他很快长出了一口气,暗中嘀咕:

——只要不是那两个人就行。

——不过,达成先登的。到底是谁呢?

太行军中猛将辈出,猛将之间的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自视为“太行军第一猛将”的典韦,可不会愿意在那几位与他齐名的“万人敌”的竞争中失利。倒是其余人若是冒出头来,因为威胁不到典韦“太行军第一猛将”的头衔,他倒是显得颇为大度的。

典韦一边走向登城云梯,准备下一波的攻击,一边在心里将军中以勇武出名的佰长过了一遍。不过,没等典韦数完军中的佰长。平陶城头再次高声的喧哗起来:

“升旗了!升旗了!”

听到这样的欢呼,不光典韦,就连依然在垛口与敌人缠斗的关羽和徐晃,也不由得愣了愣神。此刻,城头城下成千上万的目光,都聚集在一面不算大的战旗上。紧接着,从登城处传出一阵狂呼,清晰的传入周边士卒的耳中。

“折冲营鲍出先登达成!”

“鲍出?”

“竟然是他?”

…………

不提城下的太行军如何发表自己的感慨。达成先登的鲍出,累得只恨不得能够立刻躺倒在城头的死人堆里。好好的休息一阵。

鲍出是大侠王越的弟子,史阿的师弟,曾经在前大将军何进的幕府里担任过贴身侍卫。虽然那也不过是秩二百石的亲卫,却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一年前由袁绍策划的那条“连环计”,彻底破坏了鲍出的朝廷出仕道路。

自淳于琼一刀斩下何进人头的那一刻起。鲍出就完全丧失了在大汉出仕的可能性。作为那次匪夷所思的“连环计”直接见证人之一,鲍出不但必须背负“失职”的恶名,还将面临汝南袁氏一族不死不休的追杀灭口。

万般无奈之下,走投无路的鲍出,不得不听从师傅王越和同病相怜的“难友”潘隐的意见。北上投奔世人眼中的“黄巾余孽”太行军。

有着在张狂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的师兄史阿作担保,以袁绍指使淳于琼刺杀何进的秘辛为献礼,鲍出与潘隐终于成功的在张狂手下得到了容身之所。由于鲍出武技高超,颇为张狂所欣赏,仅仅花了几个月时间,鲍出就晋升为“折冲营”百人长,成为太行军中的新锐之一。

平陶城的防御力并不差,只要看看典韦等人的遭遇就知道。所以,鲍出能够抢在三大“万人敌”之前,完成先登的任务,既有自身实力的原因,更有几分运气在内。

此次攻城,太行军一共动用了二十架攻城云梯。除去两架在接近城墙的过程中损坏,一架被城头的强弩射中关键部件,无法作,成功完成了靠墙任务的云梯,还有十七架。

十七架靠上城墙的云梯,当场被平陶守军用檑木、巨石摧毁了三架。有两架云梯没架好,梯子顶部离城头还有四、五尺的差距,难以攀爬。如此一来,最后可以用于登城的,便只剩下十二架。

鲍出所在的那架云梯,是靠墙最慢的一架。当关羽、徐晃等人已经冲上垛口,与守军展开鏖战时,鲍出的云梯才刚刚落在墙头。

不过,鲍出的幸运,正在这一点上。

杜枫固然算是知兵的士子,毕竟此前从来没有守过城,经验不足。为了堵住从垛口不断冒出来的太行军勇士,杜枫将城头能够投入的兵力都调度上去。如此一来,固然给想要登城的每一架云梯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可是忙中出错,偏偏就漏掉了鲍出所在的云梯。

当鲍出手持刀盾,一马当先的冲上城头时,精神高度紧张的他,却没有遭到预想中的迎头痛击。鲍出跳上城墙,左右张望,只见城头的敌军分布很不均匀。有些地方人潮拥挤,有些地方却是空荡无人。

比如说,目前鲍出身边三丈之内,居然就没有一个敌人。

捡了这么一个便宜,鲍出自然大喜过望。他也不声张,只是回头对城下喊了一声,让部下快点跟上来。在敌人发现破绽之前,鲍出所部上来的人越多,登城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大。

不过,平陶军毕竟不是瞎子。还没有等第二名士卒登上城头,在城门楼上总揽全局的县令杜枫,就发现了鲍出这个漏网之鱼。

大惊之下,杜枫急忙发出将令,让附近有空闲的守军前去围攻敌军。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杜枫还果断调动了部下最强的一支十人预备队,誓要将在城头立足未稳的敌人赶下去!

面对想要亡羊补牢的敌人,鲍出没有选择固守。相反,他对着涌来的人群冷笑一声,迎头冲了上去!

师从王越的鲍出,学的却不是剑客单挑之技,而是沙场格杀之术。要说单挑,鲍出在王越门下大约可以排在第三。可若是在战阵中,其余弟子无一能与鲍出相提并论。

看着跟前的十几名敌人,鲍出并不担心。平陶的城墙并不宽阔,限制了守军人数上的优势,对孤身一人的鲍出自然颇为有利。他将一身火属性“战炁”催发到极致,大吼一声,一刀斩出,便断开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敌人的喉咙。

被鲍出的勇猛骇了一跳,其余守军动作一慢,纷纷停住脚步,用长枪长戟向鲍出刺去。鲍出对这些攻击毫不在意,用盾牌一挡,便让三支长枪、一支长戟无功而返。随后,鲍出脚下急转,反手一刀,又将一名敌军胸前的肋骨斩断七根!

几个照面下来,鲍出以一人之力,连伤五名守军,逼得这些敌人节节后退。乘着这个机会,鲍出的部下一个个从云梯上鱼贯登城,转眼间,已经有了一个伍的编制。

杀退了第一波反扑的敌军,鲍出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又有一波敌军快速的冲到云梯附近。这股敌军,明显颇为精锐。鲍出部下的那个伍,结成一个小型防御阵势,想要抵挡对方的反扑。可是他们的防御阵型,却被人数相当的敌人刀枪并举,片刻就杀的溃不成军。

当鲍出见势不好,急忙加入战团救援时,他的属下已经是二死二伤,只有一人双手顶着盾牌,勉强抵抗敌人的狂攻。

——都是高手啊!

看着眼前那群闪耀着五颜六色“战炁”光芒的敌人,鲍出心知不妙。这些敌人,至少都是“十人杀”的好手。鲍出虽然是“千人破”强者,却也未必能同时对付得了眼前的这帮敌军精锐。

好在受到城墙宽度的限制,敌人空有数量优势,却只得两、三人同时与鲍出交战。而且,鲍出也不是孤立无援。在他的身边,依然有刚才登上城头的部下协同作战。

“死去!”

鲍出爆喝一声,手中钢刀斩出。正面与他放对的,是一名身量不高,身材却极为宽阔的中年刀手。这名刀手,随前“乌丸校尉”夏育打过鲜卑,在前“豫州刺史”王允部下杀过黄巾。自从他从军中退役,回到平陶,平陶勇武第一的名头就换了人。

无论如何,刀手也是达到“百人斩”巅峰,差一步迈入千人破的猛者。面对鲍出的钢刀,那刀手毫不犹豫,也是一刀斩出,要与鲍出正面拼个高下!(未完待续……)

第31节 张杨思太原

“嗤喨……”

双刀相交,溅起无数火花。两人的战炁,此刻也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借着身高力壮、战炁深厚,鲍出明显占据了交手的优势。他得势不饶人,手中钢刀连连斩出,每出一刀,就向前一步,将对手杀的是连连后退!

第五刀斩出,鲍出的对手已经后继无力。眼看这一刀下去,中年刀手就要身首两处,刀手的同伴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那人急忙弃了对手,转过身来,将一条铁鞭对着鲍出狠狠的砸下去。鲍出若是不及时收手,必然要重重的挨上这么一下。

——围魏救赵!

只是,鲍出在王越手下练成的武技当中,最擅长的便是“千军辟易”刀法。这门武技,讲求的便是以无畏的勇气,才能发挥刀法的杀伤力。所以,鲍出的刀势丝毫不变,只是左手盾牌向上一架,硬顶着敌人的重重一鞭,愣是冒着受伤的危险,一刀先斩下了中年刀手的头颅!

接下来,鲍出也不管被铁鞭砸成半边麻木的左臂,反手一刀,追斩那使铁鞭的敌人。那人措不及防之下,当即被这一刀卸掉一支胳膊。

不过,鲍出的强攻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在强行出刀时所露出的破绽,让一名后排的敌人,乘机刺出一枪,在鲍出大腿上留下一个至少三寸深的伤口。然而,这道伤口并未让鲍出有所退缩,反而激发出他体内潜伏的凶性。那枪手本来还想再攻出一枪,却被鲍出狂吼一声,甩出左手的盾牌砸在他脸上,顿时惨叫一声,从城头上跌落下去。

面对鲍出如此凶悍的打法,他的对手们难免胆战心惊。鲍出再次猛冲。以身被四处创伤的代价,又杀三人。如此一来,这支守军中的精锐已经折损过半,士气大跌。以至于当鲍出退回己方士卒阵型内回气时,敌人却没有胆量乘机发动反攻。

战斗到这样一步,胜负其实已经鲜明。当鲍出回过一口气。提着钢刀再次冲上前去杀了一人,敌军终于崩溃了。紧接着,十余名登上城头的太行军士卒,将一面守军的军旗砍倒,把太行军的战旗插在城头,宣告先登达成!

太行军成功先登达成,对城头守军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虽然杜枫再次组织了城下的豪强私兵上城反击,却被鲍出带着部下牢牢挡住。紧接着。又有一架云梯突破了守军的防御,登上城头,显示出太行军已经占据了整个战局的优势。

眼睁睁的看着城头的太行军数量越来越多,杜枫的手握在剑柄上,根根青筋毕露。只是,他虽然有心杀敌,却是无力回天。不管从城下调度了多少豪强私兵上去填充战线,平陶守军依然被杀的节节后退。

尤其是典韦、关羽、徐晃三人。趁守军注意力被鲍出吸引的良机,纷纷杀上城头以后。平陶守军就真正是大势已去。三名心中满是郁闷的“万人敌”,合兵一处,很快攻克了城门楼,将城外的太行军主力放入。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平陶守军的士气终于全面崩溃!

攻城鏖战不过一天,拥有三千守兵的平陶县城。就被太行军所占据。这一战,太行军斩首五百级,俘获二千余人,县中的豪强几乎被一网打尽,县令杜枫也在落城时被俘。

只有郡兵曹掾李拀。在平陶陷落的时候,还带着亲信百人,在北面的吕梁山余脉的山林找路。听到平陶失守的消息,李拀立刻改变前进方向,直接从山区逃走,从而躲过了这一劫。

平陶一战之后,整个太原郡都被震动!

平陶城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城,可是在防御力上,由于地形的帮助,堪称太原郡中的前三。而城中的守军,数量颇为可观。攻城的敌军数量,其实相对不多。就是在这等堪称有利的情形下,太行军居然一日就强行破城。有了这份对比,太原郡中其余县城,可就没有几座还有坚守到底的信心了。

连守城的信心都不足,太原郡还能靠什么来抵御张狂的凶悍攻略?

在张狂的显赫兵威下,不少原本准备与太行军对抗的地方豪强,纷纷收起了这份心思,派出使者向太行军示好。这无疑可以将太行军前进的阻碍减少大半。张狂倒也不是非要将对方赶尽杀绝。只要对方肯服软,他还是乐于接受的。

当然,以后那些豪强,若是还有不顺张狂心意之处,张狂处置起来,绝不会心慈手软。

两日后,张狂率领大军略作休整,再次一路向东北前进。一直来到郡城晋阳城下,太行军都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与扰。

哪怕太行军到达晋阳城下后,并没有马上进攻,晋阳城中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原本执掌兵权的兵曹掾不在,郡中的其余大吏也跟着太守一起,多有逃亡。整个晋阳城里,居然没有一个可以顶得上去的机要大吏。

若不是出身祁县王氏的督邮王安,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带着家中仆客聚集守兵,只怕城防坚固的晋阳城,还没等太行军杀到城下,就变成一座没有防御的空城了。

不过,汉末时期的政治生活,主要就是被世家豪强纵着的。晋阳城前期的慌乱,是因为太守无心据守,只想着逃跑。但在祁县王氏接手城防,登高一呼以后,城内的豪族纷纷响应,出兵出钱,支持王安的守备活动。当太行军先锋周仓到达晋阳城下之时,王安麾下已经有了五千壮丁,而且城中收罗到的粮草,也足以支持全城人员一个半月的守卫。

当然,区区五千训练不足的壮丁,用于守城也就罢了,并不足以逼退入侵的太行军。想要从根本上击退敌人,太原郡反正是无能为力的。为此,经过短暂的商议,王氏与其他世家豪强联名,邀请北边的雁门守军和南边的上党守军进入太原郡,一齐来夹击太行军。

为了让南北两郡的太守动心,太原豪强们心中滴着血,许诺了大量的好处,甚至连太原郡守之位,都被王氏大方的许出去了。王氏与其他有力豪强一齐承诺,但凡能够击败太行军,庇护太原郡安全的武将,就可以得到整个太原郡上上下下的一致推荐,担任太原郡守一职。

有了这个承诺,王氏毫不担心,还会有人不动心!

雁门太守动没动心,张杨不知道。但是,张杨知道,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太原郡守一职,对张杨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虽然他手中有一个上党郡,但无论是人口,还是富庶程度,上党郡都远远逊色于太原郡。而且,在得到了太原郡的地盘以后,张杨也不会让出上党这块地盘。他会按照目前关东诸侯最流行的手法,向朝廷上表,举荐一个自己的亲信来担任太守一职。这样一来,上党这块地盘也不会从张杨手中旁落他人。

如此不合朝廷法度的手法,是从南方的袁术那里最早被使用的。而袁术第一次使用这等手法,却是依靠了孙坚的莽撞。

号称“江东猛虎”的长沙太守孙坚,在事不关己的情形下,毅然决定从南方起兵,讨伐“汉贼”董卓。当他带兵进入荆州以后,在后将军袁术的暗中指使下,孙坚先是逼迫荆州刺史王睿自杀,后来又擅自诛杀同为二千石大吏的南阳太守张咨。

就算是朝廷,对于一郡太守级别的要人,也不能说杀就杀,必须经过严格的法律程序才能处罚州郡大吏。孙坚如此行径,却因为袁术的干涉,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反而被袁术上表任命为中郎将。

同时,本来没有一块固定地盘的后将军袁术,也借着孙坚的恶行,成功的将南阳一郡纳入他的手中。大汉最有名的“万人敌”将军,与大汉最有声望的袁氏嫡子之一的联合,双方可谓是取长补短。消息传到北方,让远在长安的相国董卓,也忍不住对身边人发牢道:

“孙坚小戆,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

——孙坚这家伙是个傻鸟,只是颇能让手下信服卖命。要让牛辅、胡轸他们都知道,若是遇到了这家伙,必须小心对待!

好吧,话题扯远了。先把董卓、孙坚、袁术几位放到一边,继续来说张杨。

其实,太原太守的位置,并不是张杨唯一可以谋求的地盘。除了太原以外,还有一个河内郡,似乎看起来也不错。

张杨是大将军何进与执金吾丁原的嫡系人马。丁原死于董卓之手,决定了张杨的反董立场。虽然没有公开加入关东诸侯的行列,张杨却与屯驻河内的袁绍,时常有着一些书信往来。

在河内,袁绍与王匡面对董卓部下骁将华雄的威胁,很是头痛。他们几次派兵出城野战,都被华雄击败。虽然损失并不伤筋动骨,却也很是打击讨董大军的士气。

很显然,刚刚被招募起来的关东新兵,很难与身经百战的凉州军相提并论。所以,袁绍非常希望张杨,能够带着他手下威名赫赫的并州兵南下,加入对抗华雄的战斗。

为此,袁绍特地写信给张杨,表示愿意在关东联军占领雒阳以后,保举张杨为河内太守。(未完待续……)

第32节 天师登神坛

河内是司隶校尉部所属的“三河”之一。要论起富庶的程度,又远远超过了太原。不过,张杨原本是大将军何进的心腹之一,与袁氏素来没多少交情。就算有着董卓这个一致的大敌当前,张杨也并没有就此南下,为袁绍打工的想法。

倒是当太原王氏的求援信再次到达以后,张杨就下定了决心,准备出击。

董卓固然势大,目前却面临着关东诸侯的压力,不可能跑到并州来找张杨的麻烦。然而,如狼似虎的太行军,却能够直接威胁到张杨的安全。

如果太原失守,上党所面临的威胁就变得非常直接。所谓“唇亡齿寒”,面对黄巾余孽所制造的直接威胁,张杨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经过小心的盘算,他只留下一千人守卫上党,其余三千精兵,则都随着自己北上作战。

至于张杨定下留守上党的人选,却正是前些日子在“间谍案”中,被自己证实与太行军并无瓜葛的眭固。以眭固的个人能力,足以让上党在遭受五千以下敌军的进攻时,稳守境内主要城池不失。

上党军一出动,屯兵在晋阳城外二十里处的张狂,第二天就得到了详细的情报。得益于“地师”张宝坐镇,“青翼蝠”韦笑执掌的谍报系统的强大,张狂对张杨所部内部的构成和将领的性格,都有所了解。

所以,对未来战局发展,堪称是成竹在胸的张狂,不但丝毫不烦恼张杨军的到来,反而相当期盼张杨军的动作能够快一些。

攻克平陶,打通了进攻晋阳的通道之后,太行军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刻。虽然在新占领的几个县中。地方豪强势力依然时不时的冒出头来找些麻烦,却并不妨碍张狂开始集中主力部队,打算给张杨一个好看。

晋阳城历史悠久。春秋末,晋国大卿赵简子家臣董安于,在太原盆地北端晋水北岸,悬瓮山东侧修筑城池。是为晋阳。从此以后,晋阳就成为华夏北方的一座雄城,历经千年而不衰。

自大汉武皇帝分天下为一十三刺史部以来,晋阳一直是作为并州刺史部的治所。城池周长六里多,城墙高度在四丈以上,四周有从晋水引来的活水作为护城河,居民在万户左右。

自从在晋阳城下仔细查看过一番以后,张狂就没有强攻晋阳的想法了。以此城的坚固程度,除非张狂不惜代价。将手中当做暗牌的攻城器械拿出来,大概能够有三分攻克的可能。否则,以他目前手中的兵力,完全没有强攻晋阳的底气。

不过,不能强攻晋阳,并不代表张狂攻不下晋阳。城池再坚固,也要人来守卫。如果晋阳变成了一座孤城,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法继续坚守。

当然,想要与晋阳城比拼存粮的数量,张狂自然不可能有这种信心。但要是太行军能够击败前来救援的敌军,想来晋阳的守军也不会有太强的抵抗之心了。

根据张狂所知的情报,晋阳城中的豪强们,分别向雁门和上党发出了求援的请求。为此。张狂已经命令留守在太行山一带的臧霸,带着“山前营”的一部,对雁门郡发动袭扰作战,以牵制雁门郡兵的南下。至于张杨的上党军,张狂正想要谋夺上党这处战略要地。张杨若是来了。却正好合了张狂的心意。

根据已知情报,张狂可以估算出,张杨即使一路疾行,也要至少五天以后,才能来到晋阳城附近,与太行军发生接触。这几天等待的时间,正好可以让太行军养精蓄锐,恢复近半个月作战所积累下来的疲劳。

而且,乘着这个空当,张狂还可以完成一项,能够大大增强部下将士对自己崇拜之情的仪式。等到举行完仪式后,得到充分凝聚的军心,将会给远来疲惫的张杨军,留下一个印象深刻的记忆!

作为太行军的精神支柱,太平道早已渗透入整只军团的一举一动当中。由于有了宗教的加成,太行军士卒的敢战拼死精神,明显超过了普通的汉军军团。

这种情形,有利也有弊。

利处当然是大大加强了太行军的战斗力,对稳定治下平民的民心大有裨益。可是弊处便是太平道教团在军中和民间的影响正日益强化,若张狂以后要想建立有效的行政统治,免不得要与太平道的教团组织,发生权力上的冲突。

如果张狂愿意采用“政教合一”的统治方针,太平道的发展当然是越强越好。只是,熟知后世那些“政教合一”国家在社会发展中所受到的束缚,张狂丝毫没有采用这种政治模式的想法。因此,以后的太平道教团,与张狂的关系,迟早会有一次明确的决裂。

对于这个后患,张狂心知肚明,当然会早早的暗中设计。

此外,那些依靠家传经学强盛起来的世家大族,天然便对太平道这种底层宗教,有着足够的抗拒之心。哪怕目前,张狂已经成为大汉正式的“使匈奴中郎将”,成为秩比二千石的高官。可在天下世家大族,乃至于整个士人阶层当中,他依然属于“黄巾余孽”一流,为天下士人所鄙视。

好在张狂本就对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一事,不抱什么希望。作为一名目前地位极为牢固的教团首领,张狂若是此时就舍弃自己发展的根基,一心想要得到天下士族的支持,那才是犯了傻的行为。

虽然说,在历史上,袁绍、曹等汉末军阀,都是依靠地方豪强的支持而发展起来的。但是,他们能够走通的道路,以张狂的情形,却是绝无可能行得通。

因此,张狂早在几年以前,就抛弃了穿越者最常见的一种想法,断绝了大规模寻找三国名人加入的念头。那些三国名人,大都属于士人阶层。想要让他们在张狂实力不足的情形下,就主动加入太行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君不见,之前张狂为了搞定一个程昱,可是连绑架的手法都用出来了,最后还是托了大贤良师张角的福,才同意为张狂效力。而关羽若不是被俘,又有张狂数年的水磨工夫,那是决计不会加入太行军的。

没有士人的支持,张狂毫不气馁。只要坚持对手下进行基础教育,张狂不相信自己部下成千上万的部属里,会找不出几个能够帮助自己治理天下的人才来。

这一点,在过去几年的“点化”目标上,就可以初见端倪。从太行军中挑选出的年轻可靠的将士中,张狂已经陆陆续续“点化”出四、五位,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记载的“千人破”一级猛将。至于久违的“万人敌”一级猛将,很快就会在未来的两天当中,再次被张狂点化出现。

五月十五,晴,略有微风。

太行军步骑五千余人,外加上动员的民夫三千余人,还有附近胆大的乡民百余人,齐聚在大营外的一片空旷场地中。

场地的中央,是一座由数千民夫,花费好几天的时间,堆起的一座方圆二十丈,高度在九尺左右的土台。就在昨夜,随军的太平道“祭酒”和“大师”们足足忙碌了一夜,在土台上布置了各种道家仪仗,将此地变成了太平道的一处正式祭坛。

在祭坛下观礼的太行军将士,有不少都是见识过即将开始的仪式的。但是,即便是见识过多次的军中老卒,此刻依然表现出专注无比且异常虔诚的模样。至于那些还没有见识过眼前一切的“新人”们,则一个个将脖子伸得老长,想要将祭坛上的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统统看在眼里。

祭坛的祭台前,此刻跪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战士。自从昨日子时起,这位魁梧的年轻战士便一直跪坐在祭台前,虔心听着祭坛上的数名太平道祭酒,大声念出的《太平经》经文,等待人生最关键时刻的来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不久前的攻克平陶城之战中,达成先登,得到攻城第一功的“折冲营”百人长,姓鲍、名出、字交才的那位。

日头渐渐升高,给所有观礼的人们带来了炎热的感觉。有些对太平道还是半信半疑的民夫,已经显示出有些不耐。但是,大部分的军民,依然虔诚的守候在祭坛周围,神情专注,等待着神奇一幕的出现。

蓦然,从军营中响起了一阵威严的牛角声。听到这番动静,所有的围观者立刻气氛为之一肃。

紧接着,一队器甲鲜亮,高大魁梧的精锐太行军士卒,整齐的从大营内小跑列阵。随着这条由精兵护卫下排开的通道,一直展开到祭坛之下,一群骑着高头大马,身上铠甲光耀四方的锦衣骑士,簇拥着一位全身黄袍的年轻骑士,接受着上万军民的注视,穿过排列两旁的卫士,不紧不慢的来到祭坛边。

见到黄袍骑士的出现,所有在祭坛边观礼的士兵和民众,呼啦啦的一片片拜倒在地。从那些虔诚的太平道信徒和军中将士的口中,山呼海啸般的吐出一个称呼,汇成一个声音:

“天师万福!”(未完待续……)

第33节 敌前徐缓动

曾经被部下自发恭称为“小天师”的张狂,如今随着地位的提升,已经将那个“小”字成功的抛弃了。身穿黄袍的张狂,面对眼前军民所爆发出来的狂热欢呼,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飘飘然的熏醉感。

这一刻,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乃是天下的主宰,拥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任意按着自己的心意,倒转乾坤,指点山河!

还好,“太平真气”不愧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品”真气。随着体内真气的自发流动,张狂立刻就从虚幻的认知中冷静下来。

自从得到张角赐予的《遁甲天书》《人》之卷以后,通过几年的坚持修炼,张狂在真气的总量上没有多少提高,但在真气的精纯上,却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而张狂修炼《人》之卷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习到多少高深的道法,却是在心境上能够保持住一种冷静的心态。

别以为这个苦修得来的成果并无大用。历史上,有多少帝王将相,在成功前谦恭下士,折节请益;可在大功告成以后,却变得骄奢逸,不听人劝,最终晚节不保?

身为一名上位者,识别人才,任用人才,是他的本分。可是最重要的,却是需要在登上高位以后,不被自己的权势和成就冲昏了头脑。

哪怕修炼了《遁甲天书》《人》之卷以后,只有能够让人始终保持平和冷静的心态这一个用途,光凭这一点,张狂就觉得自己的潜心修炼,已经值回票价了。

对于一方势力来说,其首领的能力和心性,是这方势力发展潜力的重要影响因素。只要一方势力的最高领袖不犯晕。这方势力的发展就能够保持稳定。张狂身为一方诸侯,可以说一举一动中,都能对属下百万军民,造成影响。能够有效的保持心性上的稳定,比他能够勇冠三军还要重要。

更别说,张狂修炼到如今。还从《天书》中掌握了一些极为有用的“小”道法。

面对上万拜倒的在场军民,张狂身体一动,极为潇洒的从马背上跳下。然后,他步伐稳健的登上祭坛,来到跪坐的鲍出面前,朗声道:

“鲍交才,默诵《太平经》,可有所得?”

“鲍信有所得。”

“那可知我太平道创立于世,所求为何?”

“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不错!”

张狂张开双臂,对着祭坛下的军民大声说道:

“我太平道所求,便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若是有人一心奴役天下,吮百姓膏脂而自肥,即为天下百姓之大敌!张狂不才,愿为天下除害,还百姓以太平!”

说到这里。张狂的身体转向鲍出,再次问道:

“鲍交才。若有人以天下百姓为刍狗,罔顾黎民生死,一心自肥。此是何人?”

鲍出圆睁双目,怒喝道:

“此为国贼!”

“若太平道欲为国除贼,你意若何?”

“唯命是从!”

得到鲍出响亮的回答,张狂满意的点一点头。大声宣布道:

“以天下为己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为我太平道之任!鲍交才天下英才,堪为我道之爪牙!既有重任,不可无力。前世之力。还赐汝身!且忠且信,好自为之!”

说罢,张狂全身银色光芒大作,闪耀得祭坛下的军民惊为天人。接着,他的一只手指点在鲍出的额头上,将鲍出全身也用银光包容起来。那一刹那的光华,直到数十年以后,依然有人能够记得!

“天师万福!”

见到如此瑰丽的景象,祭坛下的上万军民再次齐刷刷的拜伏在地,为“天师”张狂的惊人法术赞叹不已。

等银光一闪而过,众人抬起头来,但见跪坐在祭台前的鲍出,神采奕奕的挺拔站立起来。下一刻,他大喝一声,手中腰刀出鞘,挥舞之际,刀锋上发出一道粉红色的光辉,飞速掠过十丈开外,击中了一面五尺高的夯土墙壁。

“砰!”

看起来极为坚固的半截土墙,被这道刀气击中,发出一声闷响,立刻溅起无数的土灰残渣!等土灰散去以后,只见土墙上清晰的留下了一道四、五尺长,七、八寸深的刀痕。见到这一幕,旁观者无不心中骇然:

“额地娘呀!还有这样的武功吗?”

“好厉害的‘战炁’!”

“这一下子,要是落在人的身上,那岂不是要将人给腰斩了?”

议论之中,众人纷纷将敬畏的眼神投射到鲍出身上。不知是哪一个首先叫起来,场中立刻响起了一个一致的声音:

“万人敌!”

“万人敌!”

“万人敌!”

…………

小试身手的鲍出,正有些发呆,猛然间被祭坛下的声音惊醒,立刻将脸涨得通红。他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张狂面前,昂着头大声宣誓道:

“从今以后,唯命是从!”

从鲍出口中吼出来的声音,一下子压倒了祭坛下千百人的齐声。听到成功晋升“万人敌”的鲍出如此对天宣誓,祭坛下的围观军民无不再次拜伏于地,齐声祝颂道:

“天师万福!”

安然的享受着这一切,张狂好在有太平真气的冷静效果,不至于得意忘形。他看着台下的上万军民,心中知道,自己在治下百姓中的威信,已然又深重了一分。而被鼓舞起高昂士气的太行军军将们,在面对张杨的敌方援军时,胜算自然又高了一分!

张杨当然不知道在太行军中所发生的这个变化。此刻,他统御的大军,距离太行军主力所在,还有整整一百里地。虽然太原郡可以算是己方势力,上党军的行军能够算作境内行军,但对太行军颇为忌惮的张杨,并不愿意贸然行事,免得一不小心中了太行军的埋伏。

为了安全起见,张杨每天率军只前进三十里地便安营扎寨,还在队伍的前方派出斥候,一直探查到二十里以外。这让跟随着张狂军来援救太原的诸多豪强私兵们,很是腹诽不已:

——这也太他娘的谨慎了吧?

——所谓“救兵如救火”,张太守如此磨蹭,晋阳若是被攻破了,那可如何是好?

在张杨带往太原的援军中,除了他麾下的三千主力精兵,还包括了来自上党的三千豪强私兵与太原南部的四千豪强私兵。有了上万兵马在手,张杨才会有信心与张狂正面干上一仗。以寡敌众的蠢事,才不是张杨这个沙场老将会干的事情。

并州民风骁勇彪悍,民间习武成风,向来是大汉优质兵源地之一。这些豪强的私兵,单是从个人的战斗技巧来看,平均水平并不比张杨的上党郡兵差。就算是比较起双方的武器装备来,私兵们也只是略微逊色一筹。外加上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即使以张杨手下的三千精锐,真要打起来,怕是也难以战胜这为数达到七千的豪强私兵。

只是,这七千人分别属于二郡七县的二十多家豪强,彼此间各不相能,不能齐心协力。甚至还有些豪强之间,彼此积怨甚深。所以,若是没有张杨这位在并州颇有勇名的大汉将领作为主心骨,哪怕豪强们的实力再强上一倍,他们也没可能会联合起来,胆敢去找太行军的麻烦。

张杨虽然武艺不错,可是性子偏软,其实并不适合作为一方首领,独当一面。一路上,他又需要豪强们沿路提供军需粮草。所谓吃了人的嘴短,考虑到军需供应,面对那些随军的豪强首领,张杨自然就越发的拉不下脸来。

如此一来,豪强首领们也没了顾忌,成天在张杨面前,旁敲侧击的督促他加快行军速度,好早些救援晋阳城于水火之中。这样的话,等到击退太行贼,张杨可以成为晋阳城新的主人,而他们这些随行有功之人,也就能够从太原一郡的寺衙里的好职位中,挑选一批肥缺,作为出兵的报酬。

但是,张杨虽然脾气好,倒也不至于没有自己的主意。他抱定了稳妥的打算,无论随军豪强如何催促,坚持不更改行军的速度。张杨的主将地位摆在这里,他既然坚持安全第一,豪强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以至于激怒了太守。

所以,当张杨大军来到距离晋阳城三十里开外处,太行军的预设战场时,张狂已经率领太行军主力,在此地多等待了两天时间。

张狂本打算趁张杨大军远来,立足未稳之际,先给他来一个以逸待劳,迎头痛击。不料张杨乃是汉军宿将,也许提不出什么奇谋,出不了什么奇兵,但一个“稳”字,却足以让张狂的图谋落空。

距离太行军大营还有足足十五里地,张杨就命令部下士卒,在一座比周围高出十丈有余的小山包附近扎营。他在仔细查探过地形后,依托地势,让士卒修建了不少临时防御工事。接着,又让手下沿着大营寨墙,每五十步搭建一座四丈高的木头箭楼。

瞧这个架势,张杨根本就没打算继续前进,与太行军交战!(未完待续……)

第34节 院后火起中

张杨此次驱动大军前来,本就不是与要张狂硬拼的。只要能够让张狂攻不下晋阳城,便算是张杨的胜利。至于要不要与太行军硬碰硬的干上一仗,并不是张杨心中最关心的事情。

如今的局面是,太行军深入敌境,粮草补给需要从三百里以外的西河郡运过来。而张杨因为是得到了太原郡上下的邀请而来,粮草补给可以就地解决。在后勤方面,上党军可谓大占便宜。

而且,以张杨对晋阳城的认识,此时的晋阳城里,至少可以聚拢三千守军和五千青壮。依托晋阳高达四丈以上的城墙,张杨认为,太行军若是没有两万以上的精兵,根本不可能强行攻下晋阳城。

现在,只要他带着一万大军在附近一蹲,与晋阳城就成了互为掎角之势。太行军若想分兵去攻克晋阳,就必须面对张杨大军的前后夹击。太行军若是想要先击败张杨军,则依山扎营的张杨军,正好利用地势的优势,大量的杀伤太行军士卒。

既然形势如此有利,张杨为什么还要主动前进,去与太行军硬拼呢?

张杨的这个主意,一经提出,就得到了随军豪强们的一致赞同。这些豪强是并州的地头蛇,对太行军过往的战斗经历自然相当熟悉。他们虽然很想将太行军一口气打回西河郡去,却没有足够的把握。

就连当年攻杀了并州刺史的南匈奴,都不是太行军一合之敌。他们这些当初被匈奴蛮子折腾的的豪强,心里自然没有与太行军战斗的底气。

如今面对太行军,有了张杨提出的主意,并不需要他们拼上自己的家底,就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从而得到丰厚的报酬,豪强们也不会傻得非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把。虽然上万大军,每天所消耗的粮草,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作为并州最重要产粮区的太原郡,本地豪强依靠往年的储蓄,还是能够提供得了的。

熬吧。

就这么熬吧。

只要熬到太行军支撑不下去。就算是赢了!

张杨和豪强们都觉得这样挺好的。至于晋阳城里的人,是不是会因此而担惊受怕,那可不在张杨的考量范围中。

面对上党军的龟缩不出,张狂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对方既然拥有一万兵力,怎么着也得先与太行军过上一招,才会做出下一步的反应。没料到,张杨这位被并州人公认的豪杰,如此干脆的就表示出己方的弱势,根本不想与太行军争锋。

对于张杨的龟缩。张狂也没什么好方法。在兵力上的不足,使得张狂不可能发动强攻。纵然目前张狂麾下有四员“万人敌”一级强者,面对张杨布置下的防御阵地,也是无可奈何。万一强攻不成,哪一位手下大将却由此受伤,甚至是折损了,张狂可就真的要喊冤了。

然而,即便战局陷入了暂时的僵持。张狂目前所取得的战绩,也是足以让世人侧目了。

以区区五、六千战兵。外加五、六千进行过短期训练的辅兵和民夫,张狂不但接连攻破太原郡三县之地,还压制得敌方总共近两万人的优势兵力,龟缩在坚城堡寨之中,不敢露头。如此兵威,已经不下于凉州军对关东诸侯所造成的威慑力了!

对于张杨的保守战法。不少太原人,特别是晋阳城里的守卫者们,可是很不以为意的。为此,有人编了一首歌谣,说是“张不如张”以讽刺张杨不敢与张狂一战。

张杨对于晋阳城里流传的歌谣毫不知情。他是一心想要将太行军拖垮。所以只管紧守营寨,绝不出战。可是让张杨感到奇怪的是,张狂似乎对目前的局面,也是毫不紧张。张杨不肯出战,张狂居然也不主动上前挑战。

别的不说,面对晋阳城与张杨军的两面夹击,张狂只是让部下在距离晋阳城十里处,与距离张杨大营十里处,各修建了一座可容纳五百人的小营寨,进行监视。而太行军的主力部队,居然呆在主营中毫无动静。

不,也不是毫无动作。张杨通过本地豪强的联系网络,听到了这样一个让人觉得极为古怪的消息。

据说,在被太行军占据的兹氏、平陶、大陵三县中,留守的太行军大举出动,对那些在过去的战斗中,表示出对太行军敌视态度的豪强,进行了一次大清除。

还据说,为了这次清除,太行军动用了不下两千人的精锐,由排位前三的重将于禁统帅,还有大名鼎鼎的典韦和新晋“万人敌”鲍出参战。

敢于抵抗到底的三个豪强寨子,都在一天之内,就被占据优势的太行军强行拔除。所有被俘的豪强族人,都遭到严厉的处罚。为首者被灭门,胁从者被流放到五原、朔方一带垦荒屯田。犯事者的妻妾子女,尽数被罚没为奴婢,用于赏赐给太行军的有功之臣。

短短十天之内,太行军就宣称斩首三百,迁徙罪人一千多户。这份狠辣,可是将不少态度不明确的豪强给吓住了。

在如此强力的威慑之下,依然不愿意服从太行军的豪强,只能想尽各种办法,以便逃出三个县的范围。而大部分反对意识没有那么坚定的豪强,则开始发挥出他们墙头草的特色,纷纷派出使者,对太行军表示臣服。

对于表示臣服的豪强大族,张狂自然不会太过于严苛。既然杀鸡儆猴的工作已经完成,对那些识时务的家伙,还是要略加安抚。要不然,太行军占领地遍地烽烟,对张狂也没有什么好处。于是,除了勒令各家豪强出一笔粮草,并交出一批民夫支援太行军作战以外,张狂便暂且放过了他们。

太行军这种清理后方,稳定己方统治的行为,自然不能说是错误的。可是,在张杨眼中,太行军的行为,如果发生在现在,未免显得有些不靠谱。

要知道,当前可是在战时啊!

为了获得战斗的胜利,多少重要的事情会被推后,只为战争服务。作为一个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的老兵,张杨怎么都想不通,就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张狂居然不去想着如何竭尽全力去争夺胜利,还有闲心思去管后方豪强们的那点儿癣疥之痛?

如果硬要张杨对太行军的行动说出一个什么理由来,张杨只能理解到:

一,太行军并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愿,打算占据三县之地,就此罢兵。

二,太行军还有后招没出,而这一记后招,足以彻底奠定太行军的胜局!

对于第一点,张杨认为,他的这位本家,不至于傻到做出如此决定。如果太行军转攻为守,只想保有三县,在军事上来说,其实极为困难。

不说三县的豪强们,如今只是被太行军强行压服,一旦风向不对,豪强们立刻就会跳出来反抗太行军;光是三县孤立的突出在太原郡境内的地理特点,就意味着太行军想要固守三县,必须在三县都布置重兵。

这种孤悬一线的军事势态,是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将军,都要极力避免的。

所以,张杨只能推测,第二个理由,才是太行军如今奇异悠闲行为的原因。

但是,任张杨想破了头,他也想不到,太行军能够凭借什么,一举奠定此战的胜局?

不过,张杨很快就不用再去想这个让他伤神的问题了。因为,一封来自上党郡的紧急军报,一下子就将张杨打落到无尽深渊中。

上党郡治所长子城,在三日以前,突然陷落!

第一眼看到这封粘着三根鸡毛的军报,张杨就有着天塌下来的感觉。明明为了保证上党的安全,张杨特地留下一千郡兵守卫在长子城,还安排了老练谨慎的部将眭固留守。就算有五千大军突然入侵,凭借眭固的能力和一千郡兵的防御,至少也能够抵挡上几天啊?

若非送信之人,是张杨所认识的一名县吏,他简直就要怀疑这份军报的真实性了。

张杨狂怒之余,心中又生出几分惶恐之情。他想要详细的了解一下,长子城陷落的情形。

但是,第一封军报上,为了传递的快捷,并没有写上太多的信息,对长子城的陷落过程语焉不详。这也正常,毕竟区区巴掌大一块布片,能够写上去的文字当然极为有限。而送信的县吏,也只是远远的亲眼望见到,长子城头竖起了太行军的战旗,由此判断出长子城的陷落,却无法说出更加详细的细节。

从军报带来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张杨第一时间,便想到要封锁这个不利的消息。然而,遗憾的是,当张杨想要下达封口命令的时候,居然有与他亲近的上党豪强,直接冲到军帐里,质问起长子城陷落的消息来!

面对几个亲近豪强的质问,张杨很后悔自己平日里治军太松懈,以至于军令不严,居然让如此糟糕的消息,一下子就泄露出去。

既然消息已经守不住了,张杨只好郁闷的承认下来。于是,不到半天的时间,整个上党援军的军营里,连养马的马夫,都知道长子城陷落的消息。

而这个流言到后来越说越离谱,甚至传说太行军一下子动员了五万大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对上党发动夹击,以至于如今整个上党郡都被太行军给占领了!

直到第二天,才有较为详细的可靠消息,从上党一带传过来,为张杨军将士解释了,为何长子城会在突然间,陷落于太行军之手。

这一切,都是张杨信重的部将眭固,暗地里所干的好事!(未完待续……)

第35节 眭固献大郡

前些日子里,由于遭到郡中掾吏的诬陷,眭固被指控私通太行军。这个指控,随着张杨亲自展开的调查,而被发现并非事实。所以,洗脱了嫌疑的眭固,这才被张杨在对阵太行军时,放心的留在大本营看家。

可是,谁又能料到,日前的那一切,其实都是眭固的表演?

其实,早在眭固离开太行山,加入张杨麾下的时候,他就是被张狂当做一枚潜伏的暗子埋藏到张杨部下的。

这件事情非常机密,即使在太行军中,除了张狂、程昱、张宝等寥寥数人,其他人完全是一无所知。就连眭固与太行军之间的联系,为了避免事情泄露,也是由处于半隐退状态的张宝亲自负责,全程单线联系。

那次“诬陷”事件,其实便是眭固在与太行军私下联系时,由于行事不周,才被贼曹掾所发现。不过,好在眭固在送出的秘密文书中,习惯性的采取了一些避嫌手段,故意冒犯自己父亲的讳字,才得以成功的从张杨的怀疑中挣脱出来。

至于另一点,那份情报中,偏偏是眭固所部的人员数量情报与事实不符,则是眭固有意的夸大自身实力,好让张狂对自己多看一眼。这个无心的吹牛之语,最后却让眭固的辩解显得更加有说服力。

当然,眭固能够脱困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张杨此人太过好说话。即使是面对间谍这种严重的问题,张杨依然感情用事,随随便便就相信了眭固的解释。若是将张杨换成曹,眭固所露出的破绽,就算没有实据,也足以让他从关键岗位滚开。成为无关紧要的边缘人士了。

偏偏事实是,眭固好运的遇上了张杨。经历了这样一个插曲,在张杨等人眼中,眭固自然就变得与太行军毫无瓜葛了。

利用这份信任,张狂预计眭固,以后必然能够在张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获得更大的权力。如此一来,只要在太行军对阵张杨军时,眭固突然倒戈,太行军必然能够乘机重创,甚至是全歼张杨军。

但是,就连张狂都没有想到,运气会如此之好。张杨不但重用了与太行军看起来已经毫无牵连的眭固,居然还将整个上党郡的防卫重任,都交到眭固之手。有了眭固这位上党守军的最高军事指挥作为内应。太行军突袭上党郡的行动,自然就变得毫无悬念了!

至于这次太行军进攻的发起者,也很是出乎张杨的意料之外。入侵上党的太行军,来自东边的太行山一带,打着臧霸的旗号。可是以之前张杨从太原官吏口中所得到的消息,却是说臧霸所部正在威胁太原郡北方的雁门郡,好将雁门的郡兵和边兵拖在阴馆城一带,不能放心南下救援太原。

也就是说。对于臧霸的动作,张杨和太原守军又一次失算了。像臧霸这等声名卓著的“万人敌”。一个人就抵得上一千兵马。就算张杨还在上党镇守,面对臧霸也要小心对待。在眭固叛变的情况下,面对臧霸的火速攻略,上党能够守得住才怪!

事到如今,张杨不得不承认,这一局他是输定了。在开战的那一刻。其实张杨就没有胜利的希望。不过,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张杨一时间还决定不下来。

反观张狂,此刻收到了好消息,可没有像张杨那样依然呆在原地不动。而是立刻根据局势的发展,采取了下一步军事行动。

在张狂所得到的情报中,本来运动到太行山北侧,威胁雁门郡兵不得南下的臧霸所部“山前营”,十日之前奉命全速南下,于六日前在眭固派出亲信的引导下,攻克了上党东部的潞县。

接下来,臧霸大胆的将手下两个满编千人队兵分两路,由副将褚飞燕带领一路,奇袭壶关,于四日前在眭固本部的内应下,拿下郡治长子城。而另一路大军,则在臧霸的亲自带领下,直奔上党大县襄垣,并在三日前奇袭守军成功,夺取了襄垣城。

可以说,上党的几处关键城池,如今大半都已经落在在太行军的手里了。张杨若是想要进行反攻,就必须面对城池坚固的襄垣城。虽然此刻据守襄垣的臧霸,总兵力不过千余,但张狂率领的大军,可会让张杨如此轻松的就回师上党?

就在张杨军人心浮动,纷纷开始打点行装,准备撤退的时候,张狂这些天来,第一次点齐部将,发号施令。他心中下了决心,誓要乘着如今有利的局势下,将军心不稳的张杨军牢牢拖住,甚至是给予重创!

“关云长!”

“末将在!”

张狂看着高大魁梧的美髯公,心中闪过一丝得意,大声的下令:

“你率领本部骑军,从侧翼绕过张杨军兵营,牢牢的看住张杨军,务必要让张杨军感受到我军的威胁,不敢轻易出动!”

“诺!”

关羽中气十足的应诺一声,双目半睁,接过令箭,大步流星的走出大帐。他手下的骑兵,是张狂目前手中的骑兵主力,得到第一个将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接下来,张狂的目光扫过帐中,最终落在一名身形有些消瘦,军姿却最为挺拔的将领身上。

“于文则!”

“末将在!”

于禁踏前一步,接受军令。在张狂麾下的众将中,于禁从来就不是令人瞩目的一位。但是,要说到治军严整,办事牢靠,没有哪个敢夸口在于禁之上。

“你率领‘折冲营’,为大军前锋,逼近到张杨军前,进行挑战,却不可攻营。若张杨敢于出营反击,则需将其击败。文则,此重任,非你莫能担当,你可有信心?”

于禁表情平静,一板一眼的应答道:

“主公既有所令,于禁自当全力以赴。若不胜,于禁亦无颜来见主公矣!”

说罢,于禁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接过令箭,转身疾步走出大帐。

看着于禁的身影消失,张狂又抽出一支令箭,吩咐道:

“大荣!”

“某家在!”

周仓魁梧的身影,从帐下诸将中排众而出。在张狂麾下诸将中,周仓无论是勇武还是治军,都属于毫不出众的那一种。但是,他凭借着自张狂起兵起,就伴随在张狂左右的老资历,还有对张狂的一片忠心,一直是张狂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

“我军南下攻击张杨,但对于晋阳之敌,却也不可不防。大荣,我军大营的安危,就全数托付给你了。如果晋阳之敌胆敢出城南下,你就要在我军击破张杨之前,牢牢挡住晋阳敌军,不可让他们干扰我军作战!”

“诺!主公放心,有周仓在,就有大营在!”

分拨完几支部队的行动,张狂环视帐中诸将一眼,大声宣布道:

“各位,破敌就在眼前!可一齐随我率军出阵,大破张杨!”

“诺!”

张狂一声令下,太行军立刻倾巢出动,向十五里以外的上党军大营逼近。与气势旺盛的太行军相比,此刻,得到半个上党郡已经沦陷消息的张杨军,正陷入一片惶恐不安之中。

上党军由于老巢被敌人给端掉了,全军的惶恐程度就可想而知。作为骨干的上党军陷入惶恐不安,那些附庸在一边的豪强私兵,自然更加不堪。已经有少量的豪强,对张杨提出想要就此离去。虽然张杨果断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他却心知肚明,知道豪强联军的崩解,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上党失陷,张杨没有了老巢,接下来就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当然是与太行军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若是侥幸获胜,则太原郡便是张杨的新地盘。当然,以如今军中的士气状况,这样子做的最大可能,还是得到一场大败。以张杨的稳重,可没有决心感触这等冒险之事。

至于第二个选择,则是绕道南下,去河内投奔袁绍。袁绍苦于董卓的西凉军兵力强大,早就邀请过张杨前去支援。虽然张杨如今失去了地盘,地位比过去下降了不少。不过,他手头的三千精兵,便是最好的本钱。

犹豫了一阵子,做事向来有些优柔寡断的张杨,居然果断了一回。当由于心忧上党而显得无心巡查的的斥候们,将太行军大举出动的消息传回上党军营地时,张杨却在组织全军撤退呢!

得到敌人出动消息的上党军,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忙碌,手忙脚乱的将捆绑好的盔甲再次披挂上,拿起武器,准备迎战太行军。但是,以上党军目前的士气状况,张杨非常怀疑,己方到底能够发挥出几成战斗力来。

各个军种当中,速度最快的,毫无疑问当属骑兵。自从得到了朔方和西部鲜卑的养马地以后,太行军的骑兵比重明显上升。

而且,由于招募了大量精通骑射之术的胡人为兵,再配上骑马大杀器——双边马镫和马蹄铁,太行军的骑兵,从数量和质量上,都能够压制中原的绝大多数诸侯。当今天下,能够在骑兵这一项上,与太行军一较长短者,只有董卓部下的那万余名也早早装备了双边马镫的凉州铁骑。

虽然张狂为了有效的压制西部鲜卑的宴荔游,还有“弹汗山”的和连,不得不将部下大部分骑兵,都布置在美稷一带。不过,光是由关羽带队,南下参战的这一千骑兵,就足以将对手的骑兵全面压制住了。(未完待续……)

第36节 关羽破强军

张杨出身于并州,自身精通骑战,自然对骑兵情有独钟。他这次带出来救援太原的三千本部兵马中,足足有一千是骑兵。如今,眼见关羽带着部下在大营外挑战叫嚣,耀武扬威,张杨当然不能容忍。他果断的对骑兵统帅杨丑下令道:

“老杨,带上你的部曲,额再给你四百骑兵,你去将那些个苍蝇统统给额赶开!”

杨丑曾经是执金吾丁原的部曲将,手下多为丁原的原部曲,都是并州精锐骑士。作为被丁原亲自挑选出来的并州豪杰,杨丑当初在丁原麾下的地位,可是与吕布不相上下。他听到这个命令,虽然心气不高,依然大声应诺。

数月之前的雒阳之行,虽然让丁原丢了性命,害的杨丑犹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出雒阳,却也并非毫无收获。在与凉州铁骑打交道的过程中,杨丑作为一名优秀的骑兵统帅,敏锐的发现了凉州骑兵普遍装备在战马上的一种小玩意儿。

那种叫做“双边马镫”的小东西,虽然看上去很不起眼,可却能够让骑兵的近身冲击肉搏能力,瞬间暴涨五成以上。杨丑虽然对凉州蛮子不感冒,却也不是顽固的木脑壳。从雒阳一回到并州,杨丑立刻就在部曲中全面推广双边马镫。如此一来,本来战斗力就强悍的并州骑士,战斗力再次有了质的飞跃。

大汉骑兵,基本上出自幽、并、凉三州。有着如此耀眼的过去,再加上双边马镫这件利器的使用,杨丑深信自己统帅的部下,无论面对何等的强敌,都能够与之抗衡,不落下风。

就在关羽带兵来到张杨军大营外不久。大营的营门缓缓打开。杨丑一马当先,带着部下五百精骑鱼贯而出,快速的在营寨门口排出骑兵常用的锥形阵。这些并州精骑列阵速度之快,让一直严阵以待的关羽,略略吃了一惊。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越是精锐的战士。在列阵时便越是老练。从这个角度来看,关羽判断出眼前的敌人,都是大汉第一等的精锐骑士。

不过,关羽是何等高傲的人物?

就算当年对上吕布,关羽也敢死战到底。面对杨丑毫不掩饰的挑战,关羽一声令下,原本下马休息的骑兵,立刻跳上马背,回归自身的建制。就在杨丑将本部人马列阵完毕的那一刻。关羽的骑兵主力也已经准备完毕。

关羽虽然只有一千的部下,却也被分成两部分组成。主力六百,以纪律性较强的汉人为主,作战时排列成张狂教授的密集墙式阵型,发动冲锋。虽然这些骑士单兵作战能力不强,但是在严格的纪律控制下,他们利用战阵之威,足以轻松的击败一倍以上的游牧骑兵。

至于另外的四百人。大多是精通骑射的胡人。这些胡人虽然纪律略为松散,不适合墙式冲锋。可是在担任游击、袭扰、刺探、追击等任务的时候,却有着远超汉家骑士的战斗力。

此刻,关羽将主力六百冲锋骑兵排列成墙,严阵以待;四百游骑兵则以五十人为一队,在军阵外围游弋。只要上党军敢于脱离营寨的掩护,冲出来进行战斗。关羽就会对这些胆大妄为的上党兵,施以雷霆般的一击,让他们知道,在战场上,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关羽在想些什么。杨丑自然丝毫不会在意。他此刻正是信心满满。在人数相当的情形下,杨丑不认为自己麾下的骑士们,会输给来自黄巾余孽的那些半吊子骑兵。只是,除了指如臂使的五百精锐部曲,杨丑还临时获得了四百名豪强私兵骑士的指挥权。

对于这些骑术不错,但是不太听从命令的家伙,杨丑其实并不喜欢。但是,在战场上,他是不会嫌弃己方人多的。尽管那些豪强士兵列阵的动作很是拖拉,杨丑依然耐着性子,让四百私兵在两侧列阵完毕。

骑兵与骑兵之间的战斗方式有许多种。相互兜圈子,试图从后方攻击敌人的狗斗;正面相对,用刀枪矛戟在一瞬间分出生死的对冲;隔得远远的,以弓箭进行威胁的游斗;等等……

但是,在大规模的骑兵会战中,真正能够一锤定音,决定双方胜负的,只有一种战斗方式。那就是死伤率最高,对勇气和骑术要求最高,对武器和盔甲破坏最大的正面对冲!

杨丑手下的五百部曲,个个都是能够拿出来,发起面对面冲锋肉搏的好男儿。面对人数相当的太行军骑兵,一等两翼的豪强私兵列好阵型,杨丑立刻对两翼骑士发出命令,让他们从两翼包抄上去,威胁敌军骑兵的两翼。而当两翼的骑兵一开始发动,杨丑立刻就发动起来。

“兄弟们,跟我冲啊!砍死那些蛾贼余孽!”

杨丑一声狂呼,高举手中的长矛,用力的向前一挥。在他身后的五百并州精锐骑士,立刻

发出应和的鼓噪。

“杀贼!”

“破敌!”

“冲啊!”

五百骑兵整齐的开始移动。主将杨丑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处于整个锥形突击阵型的最尖端位置。

当杨丑在阵型中就位之后,从他身上猛地腾起高达三尺的青气,显示出杨丑是一位“千人破”巅峰级别的强力猛将。而此刻紧紧跟随在杨丑身后的,则是身上透露出各种色彩“战炁”的十余名“百人斩”级别强者。以这些骑士的个人平均实力而言,确实超过关羽所部一筹。

丁原敢于倚之对抗董卓凉州军的这支精锐,果然是非同小可!

不过,见到上党军骑兵主动向己方靠近,准备发起强力的冲锋,关羽蜡黄色的脸上,反而微微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即使对方的精锐程度超过己方,关羽依然信心十足。

——只愁你不敢战!

关羽的坐骑,是张狂特地为其选取的宝马“飞电”;他手中的兵刃,是张狂特地为其设计打造的宝刀“青龙偃月刀”。关羽身高九尺。“飞电”肩高八尺。只要关羽骑上马背,根本无需将旗标注,光是从他人和马的高度上,就能让部下骑士们清晰的看到主将所在。

灵活的用双脚控马,让“飞电”转了一个身,关羽竖起了手中的青龙刀。连人带马高出一头的优势。让九尺三寸长的大刀如同一面奇特的旗帜。那些追随了关羽一段时间的骑兵,一见到大刀竖起,就知道这表示主将关羽有话要说。

“兄弟们!吾今日在主公面前应诺,如果张杨全军出动,我部要拖住他们,不让张杨顺利逃走。若是张杨只动用一部兵力来战,则我部就要将他们吞下!”

说到这里,关羽半闭着的双目突然微睁,绽放出点点炽热:

“吾向来言而有信。既然张杨敢来战。吾自然却之不恭!兄弟们,为了全保关某的信用,今日却要请各位兄弟戮力向前,奋勇杀敌!关某在此谢过各位!”

说到这里,关羽在马上双手捧刀,对着部下深施一礼:

“拜托了!”

关羽虽然脾性高傲,从不甘心居于人下,但是他在军中。向来以敬爱士卒著称。他部下的士卒,多有得到过关羽照顾的。此刻关羽做出如此姿态。关羽面前的六百士卒无不意气昂扬,高声应诺:

“敢不效死!”

得到这个整齐的回答,关羽面带笑容,拨转马头。见敌骑已经缓步逼近到一百五十步之内,关羽不再等待,手中长刀向前一横。一马当先,开始前冲。在他的身后,六百骑士自动的排列成六排,紧密的靠拢在一起,如同一道移动的城墙。对杨丑军发动了势不可挡的碾压!

若从高空向下鸟瞰,地面上正有一个巨大的锥子,朝着一面紧实的墙壁一头撞去。光是从面积上来看,锥子的大小足足比墙壁大上三四倍。而且,锥子前进的速度,也明显超过墙壁移动的速度。相比之下,杨丑所部无疑更加显得气势逼人。

只是,面对敌人仿佛铺天盖地冲过来的精锐骑兵,关羽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畏惧。相反,只要能够看见关羽挺拔身影的人,都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不容置疑的信心。

当两军相距不过五十步远近的时候,杨丑部下的骑兵,因为全力冲刺,阵型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变形。反观关羽所部,由于刻意的控制着前进的速度,整个阵型依然基本保持完好。

排成六排的太行军骑兵,前三排都手持枪、矛之类的长兵器,第四排则是清一水的戟手,五、六两排使用的,却是长刀和重剑。由于将马速控制住了,太行军的骑军战士们,依然可以轻易的将手中的武器,排成平时训练中的阵势。

敌人如果一头撞上来,就必须先面对数支长枪的威胁,再对付两、三支长戟,最后挡住几柄刀剑。在高速冲过的那一瞬间,面对如此多的兵器攻击,即使是“千人破”一级的猛将,也有着当场陨落的危险。而对于一般的骑兵士卒来说,这样的密集攻击,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这种墙式冲锋,在与北方蛮族的战斗中多次使用。通过数以千计的斩获,太行军骑士们教会了北方蛮族一个真理。那就是,千万不要与太行军正面交战,那样会死的很难看!

不过,杨丑的部下不是鲜卑蛮子。面对太行军的墙式冲锋,他们虽然有些惊讶,却依然信心十足。

双方继续接近中。

关羽如此显著的身形,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杨丑攻击的首选目标。不过反过来说,就算杨丑不去找上关羽,关羽也已经将视线投放到杨丑的身上。

谁让杨丑竟敢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身上又穿着精美的明光铠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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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大刀速斩“羊”

距离杨丑还有十步。

关羽猛然间双眼圆睁,小腿用力的一夹马腹,原本被限制住速度的“飞电”,突然全力启动!

就在一转眼间,速度剧烈的提高了一倍多的“飞电”,就在杨丑惊愕不已的眼神中,突进到他的跟前。然后,早已经蓄势多时的关羽,手中青龙刀一扬,便要夺取杨丑的性命!

性命攸关之时,杨丑自然而然的全力爆发出自身的潜力。当关羽的大刀迎面横扫过来,陷入惊愕状态的杨丑,居然在不可能之中,及时的一矛刺出,正中青龙刀的刀锋!

刀矛相交。

青龙刀上赤黄色光芒一闪,居然便轻而易举的摧破了毛尖上的深厚青气。杨丑的木属性“战炁”,面对金系克星,毫无抵挡能力。

矛断!

一刀断矛之后,青龙刀上气势更盛!

面对铺天盖地压迫过来的坚硬气势,杨丑大恐!

杨丑想要躲开这看上去无可抵挡的一刀。但是,他的身心却被刀上的气势所逼住,此刻居然丝毫动弹不得!

“噗嗤……”

刀到!

人断!

杨丑被当胸斩成两截。他的头和半边胸正在天空翱翔之时,依然端坐在马上的残躯却爆出漫天血雾!

充分利用好坐骑的瞬间加速能力,结合自身爆发力当世第一的武技特点,关羽一刀出手,便一举阵斩敌军主将杨丑!

只是,杨丑虽然已经死去,却并没有对当前的战局造成太大的影响。全速冲刺的骑兵一经发动,便是极难阻止的。当骑兵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即将发生交锋的敌人身上时。也只有天崩地裂之类的大事情,才能够阻止他们的冲锋。

所以,关羽一刀斩杀杨丑之后,接下来还是要面对紧跟在杨丑身后的骑兵。

由于马速飞快,杨丑被斩杀所爆出的血污,没有半点儿飞溅在关羽的战袍上。只有青龙刀的刀锋上。沾染有一丝血迹,透露出此刀的一星半点儿峥嵘面目。

第二名骑兵杀到跟前。关羽刀势不变,当头迎上。

一刀,两断!

第三名骑兵杀到。

一刀,两断!

第四名……

第五名……

整整十名骑兵,不幸的撞上关羽的刀锋。当关羽一口气杀出敌阵,勒马回头观看战局时,正是整个战场战斗到最激烈的那一瞬间!

嚎叫,呻吟。

人喊。马嘶。

残肢断体,遍地狼藉。

关羽很想杀回去,给渴求鲜血的青龙刀再次发威的机会。只是,刚才的激烈厮杀,其实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别看关羽现在立马横刀,犹如雕塑般屹立。其实,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如果不给他一点儿回气恢复的时间。关羽的战斗力,至少要降低五成以上。

全力以赴的爆发。对人的身体负担之大,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长期过度的发力,一个不慎,就可能让一名猛将的武力大幅度衰退,再也回不到巅峰时期。

而且,略微等待了片刻。关羽已经没有杀回去的必要了。

两军交战中,真正激烈的厮杀,其实胜负只在一瞬间。那些所谓的大战数日,数十日的记载,其实交战双方多半是在相互对峙。等待有利于己方的战斗机会而已。

当双方骑兵对冲着交错而过以后,发生战斗的地点,留下了大批的伤兵伤马,倒伏在地上呻吟。至于刚才短短片刻中所制造出的死者,鉴于此战的激烈程度,数目足足是伤兵的两倍以上!

不必去看地上伤亡人员的服色,有经验的战士,只要略微看一眼双方剩下来的阵型,就能够判断出各自的死伤。

太行军的骑兵墙,出现了多个缺口,宽度也有了明显的缩水。但是,总体上来说,他们的阵型保持还算完整,可见伤亡不会太大。关羽估摸着,缺员应当在两成以下。

反观上党军一方,骑兵阵型明显有些稀稀拉拉。而且,代表主将的将旗也已经不见。粗略估计,伤亡人员只怕接近四成!

看到这样的结果,分布在两翼的游骑兵们,反应是最大的。

双方的两翼骑兵,如今其实都还没有正式交锋,只是以弓弩相互对射。可是,就在双方对冲的结果出来之后的那一瞬间,突然间太行军游骑兵士气暴涨,极为勇猛的向张杨部下的豪强私兵发动了强攻。

而豪强私兵们,也没有迎面冲上去交战的打算。他们的几个首领,相互间极为有默契的比划了几个手势,当机立断的调转马头,连略加阻挡都不干,急急忙忙的抛下杨丑残部,自顾自的向着上党军大营所在方向狂奔逃走。

对于那些根本不敢接战就逃走的敌军,关羽并不在意。他回到己方阵型中,对两翼游骑兵发出将令,让他们不必追击。因为,有价值更大的目标,值得关羽动手。

此时,杨丑的本部精骑,正处于一片混乱当中。由于主将的战死,残余的三百骑兵一下子失去了指挥。不光如此,刚才与太行军骑兵的短暂交手,所造成的巨大伤亡,也彻底的摧垮了他们的士气。如今的情况下,这些残兵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回大营。

但是,如何安全的逃回大营呢?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极为要命的问题。

由于刚才与太行军的骑兵对冲,杨丑残部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在太行军的外侧。他们若想要返回上党军大营,就必须先突破夹在大营与他们之间的太行军骑兵。可是,在士气完全崩溃的情形下,这些残兵败将,如何还敢靠近太行军?

而不靠近太行军,他们又如何能够返回大营?

就在残存的几个骑兵屯长,就如何返回大营相互争论的时候,关羽已经整合完部下,调转马头,向着上党军残部逼近。见到这一幕,骑兵残余下来的士卒们,立刻发出一阵哗然。紧接着,在一名惊恐的骑兵带动下,不待军官下令,这些残兵败将便自发一股脑的朝北边逃去。

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得研究什么方向问题了。只要能够离开那些可怕的敌人,哪怕只是暂时的,残兵们就会催动战马,一直顺路跑下去!

只是,越想逃走的人,往往越是无路可逃。

将将奔出三、四里地,这群残兵败将,却见前方尘头大起。紧接着,一列行军中的步兵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远处步兵打出的太行军旗号,众败兵相顾无言,欲哭无泪。

前有大军,后有追兵,左右两侧都是低矮却密集的灌木草甸,马匹难以通行。面对如此境地,败兵们一下子陷入了绝望。

杨丑败兵正在绝望中煎熬,却不知道被他们撞上的太行军步兵,却也是一阵鸡飞狗跳。这支步兵,正是由于禁亲自统帅的“折冲营”。由于前方有关羽的骑兵千人队开路,于禁便安心的带队行军,没有向远处派出斥候。

可是,谁知道突然之间,前面就多出一队来路不明的敌军骑兵。在措不及防之下,任于禁的心态早已经修炼到“刀剑当前而不动声色”的地步,却也大大的紧张了一回。

步兵对上骑兵,必须要有列阵的时间,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处于行军状态中的步兵,如果突然遭到骑兵的突袭,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

崩溃!

以于禁练兵之能,在当前情形下,除了指望最前方的部队能够及时应变以外,也只能祝他们自求多福了。他目下能够做的,便是急忙让中军结阵,摆出战斗姿态。同时,于禁命令前方的士卒,若是战败,必须自行向两侧溃退,不得冲击中军阵型。若有违抗者,斩!

只是,预料中的溃退并没有发生。前方的骑兵,居然滞留在原地,徘徊不前。当于禁快步登上指挥车,看见队伍最前方的步卒,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列好阵势以后,心中大为安定,同时若有所悟。

“击鼓!”

于禁一声令下,最前方的三个百人队,分为三个小阵,分别沿着大路和两侧的灌木草丛向前推进。他之所以敢用机动力完全比不上骑兵的步卒,主动向敌人发动攻击,显然是看出了对方是一群败兵。

对付败兵,只要你的胆气比他们要壮,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败兵们多半就不敢动手,而是自动溃逃了事。

若是对方的败兵中,还有能够压得住阵脚的主将在,想要对折冲营发动反扑。于禁也相信,自己一手练出来的精兵,在结成阵势的情况下,不会顶不住敌人的垂死挣扎。

当折冲营的步兵小阵逼近到百步之内的时候,在犹豫中浪费了宝贵获胜机会的杨丑败兵,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就在后方的关羽带兵逼近到百步开外,打算给予敌人最后一击的时候,却见前方的敌人打出一面白旗。

这些向来骄傲的,号称“并州精骑”的骑士,面对糟糕的现实,终于选择了最不愿意的选择。

他们,无奈的,投降了。(未完待续……)

ps: ps:从今天起,咱也能够说一句,咱也是百万字的作者了,哈哈。

另,标题中的“羊”,通“杨”。

第38节 小锤可获“獐”

其实,杨丑的部下,都是有血性的汉子,绝非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投降的主儿。就比如在雒阳面对逼杀丁原的董卓时,虽然丁原的部下大多在吕布的招诱下,加入到吕布的手下,可杨丑这些部下,却依然坚持冒着巨大的风险逃离雒阳,绝不肯降服在害死主将的凉州人麾下。

能让这些坚持若斯的骑士顺利投降,实在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可是如今的太行军,却偏偏能够做到这一点,确实极为幸运。

想要降服杨丑残部,第一,必须具备强悍到足以轻易击败他们的武力;第二,必须是一支不让他们心怀抵触的军队;第三,必须是在走投无路的绝境。

相应的,由于关羽所部的墙式冲锋,轻松从正面粉碎了杨丑所部的骑兵突击,还轻松的阵斩堪称张杨手下骁勇第一的杨丑,满足了第一条。

而太行军自从进入并州以来,招募了不少在并州颇有声威的武士从军。其中混的最好的宋果,已经升到相当于秩千石的司马一级的千人长了。如此一来,第二条也得到满足。

至于第三条,在关羽所部的追击下,慌不择路的杨丑残部,不幸的被于禁和关羽夹击,也得到了满足。

作为一个小插曲,太行军在收编这些降军的时候,出了些小麻烦。杨丑残部由于怨恨关羽杀死己方的同袍,选择投降的对象,并非在后方紧追不已的关羽,而是乱窜中一头撞上的于禁。

关羽眼见自己辛辛苦苦击败的敌人,居然被于禁捡了便宜,自然恼怒不已。只是,于禁资历和功劳都远超关羽。军中地位还在关羽之上,关羽在他面前,可是发作不得。于禁不是个谦和的人,当然也不会将天上掉下来的功劳推让出去。如此一来,两人暗中便有了嫌隙。

好在这点儿嫌隙,目前对整个战局并无影响。对于部下间闹出的小矛盾。张狂向来是乐于旁观的。只要双方不会闹到势同水火,张狂便不会插手调节这点儿小问题。

杨丑所部的全军覆灭,拉开了整个太行军进军的序幕。不过,配合杨丑同时出动的那些辅助骑兵,却由于见机得早,果断逃离战场,军力基本上保存完好。这些骑兵的逃窜,对张杨所部来说,还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自从临时调配到杨丑手下的四百豪强私兵,顺利的逃回张杨军大营,就将杨丑部大败的消息,在上党军中传播开来。杨丑所部的战斗力,是整只上党大军中数一数二的。连他们都挡不住太行军骑兵的一个冲锋,则太行军战斗力之强,一下子就被上党军估计到天上去了!

张杨一得到这个噩耗,立刻在大帐中坐不住了。为了稳定军心。他凭借这些年里统兵所得到的经验,果断带上几名亲兵。只披上轻装,便下到各个营头中去安抚军心,以免大军出现什么不得了的乱子。

张杨在需要决断的时候,虽然总是犹豫不定,可在上党军中却素有声望。他这么一下到营伍之间,露上几面。立刻就让浮动的军心安定下来。

连走了五处军营,张杨由于要尽量鼓动军心,维持士气不坠,可以说花费了不少唇舌,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身边的亲兵见张杨露出了一丝疲态。关心的问道:

“郡将,要不要先回大帐休息一下,再去安抚?”

听了这话,张杨笑道:

“额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的,忍饥挨饿几天都是有的,这点儿辛苦算个甚?”

他看了看前方,正是最让他不放心的一个营头,又说道:

“好歹要先安抚完这一个,额才有心思吃饭。要不然,这一个若闹出事来,额还吃得下甚?”

张杨口中的“这一个”,亲兵们都知道,指的是卞喜所部。这位可不是个老实的货色。

卞喜原本是当年黄巾军大起义留下的一支残部,在太行山一带潜伏了三、四年。这人与正反乱上党的眭固颇为熟稔,两人可是一起率兵,前来投奔张杨的。所以,在眭固反乱的消息传来之后,卞喜立刻被他的同僚们,当贼一样防范起来。

张杨虽然最初对卞喜也有些怀疑,可是卞喜看似粗鄙,倒很会观察风色。他很及时的跑到张杨大帐里哭诉了一番,表示眭固反乱之事,自己事先一点儿也不知情,便让张杨放下了这份疑惑。

但在眼下这种关键时期,张杨也担心当杨丑兵败的消息传来之后,会让卞喜的部下军心不定,所以虽然感到身体劳累,他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到卞喜的营地安抚一番,才能放心下来。

卞喜长得个头不高,但是极为敦实。光是从面相来看,此人属于那种看上去颇为忠厚之辈。

他早年是冀州的一名屠夫,在当年的“黄巾之乱”里,由于吃肉吃得多,身体壮实,一加入黄巾军,就成了一个小头目。后来,在与冀州郡国兵交战中,卞喜胆子大,颇敢拼命,很快就因为战功成为一个小帅,手下有三、四百人。

广宗之战黄巾惨败以后,卞喜带着手下拼死突围,逃进了太行山,熬上了好几年,又吞并了几股零散的黄巾军,终于成为太行山群寇里数得出名号的一员。如果比较起战力水准,除了张杨的本部和杨丑所部,差不多就轮到卞喜的部曲了。

张杨离卞喜部营地还有十余步,听到哨兵汇报消息的卞喜,便极为热情的率领部下迎接出来。张杨扫了一眼卞喜身后,发现卞喜手下的骨干都跟在他后面。这份态度,可谓是相当恭谨了。看到这一幕,张杨的心,先就放下了一半。

“郡将,请!”

卞喜来到张杨面前,行完军礼,便恭请张杨入营。张杨面带笑容,一手抓住卞喜的手腕,说道:

“卞军侯不必客气。”

寒暄了几句,张杨为了显示出与卞喜的关系亲密,特地两人把臂同游,进入了卞喜部的营寨。

但见卞喜的营寨里颇为凌乱,各种杂物堆积在地上,有待收拾。这样的局面,除了卞喜向来治军不严以外,也是因为张杨在昨天下令,准备今天回军上党。

结果,当上党军收拾行装的时候,却迎来了太行军的骑兵。如此一来,上党军的撤退计划明显受到了影响。特别是在杨丑败死的消息传出以后,不少士卒都出现了动摇和恐慌。营地里变得混乱一些,也就在所难免了。

见张杨看着营地里的杂乱,卞喜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张杨呵呵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一点。

毕竟,卞喜的手下多是当山贼出身,在组织和军纪上,向来有些松懈。而张杨也没希望卞喜能够成为一名军纪严整的军官。卞喜的价值,不在正面战斗,而在山地作战。过去数月当中,卞喜所部在对付臧霸军的袭扰时,可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来到营地中央,已经是正午时分。张杨停下脚步,正要安抚从四周围上来的卞喜所部士卒。突然,卞喜抢先问了一句话,让张杨有些恼火:

“郡将,上党被夺走,不知道郡将要带俺们到哪里去讨生活?”

这话问的太直接,而且还当着这么多士卒的面。一个回答不好,则军中必将流言四起。忍住了心中的恼火,张杨正色回答道:

“上党被夺走,额们自然要把它给夺回来!”

话音未落,卞喜部下的一个屯长便叫道:

“可万一夺不回来呢?太行军可不好惹啊!”

听到这话,张杨心中大为光火,同时却感觉到极为不妙。卞喜自从招安以后,行事向来谨慎,对上官也多是唯唯诺诺,不见他原来身为黄巾军时的大胆。如今事态反常,卞喜居然敢当着这么多士卒的面,任由部下质问主将,这苗头可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张杨的手,下意识的搭在腰间的宝剑剑柄上。

卞喜一直在留心观察身边的上官。一发现张杨的手握住剑柄,卞喜立刻冷笑一声,对身边的亲信们一扬眉。

卞喜这一扬眉毛,立刻让营中的局势发生了巨变!

收到卞喜的信号,卞喜的亲信突然间便发动起来。只见一人突然一拳击出,将张杨的一名亲兵打翻在地;另一人飞快的拔出腰刀,一刀斩在一名张杨亲卫背上;还有一人猛然一脚踢出,狠狠的击中了一名张杨亲卫的裆部……

在还没有起防备的时候,突然发动之下,只是一个回合,张杨所带出来的五名亲卫,无一漏网,全都被卞喜的亲信围殴击倒!

见到这一幕,张杨大惊失色!

“卞喜!”

伴随着张杨的怒吼,来不及将宝剑出鞘,张杨只是肘部一顶,便将一名从背后偷袭的卞喜亲信击倒。同时,张杨身体一闪,避过另一人的拳头,一个膝盖顶,已经将其作翻。

“在此!”

口中接着张杨的怒吼回答道,卞喜的双手毫不停留,对着张杨攻出一招。

这一招,快若流星,势如流星,让张杨避无可避。因为,卞喜攻出这一招,所用的兵器,便叫做“流星锤”!(未完待续……)

ps: 解题:“獐”即“张”。

第39节 并州初落定【上】

卞喜所用的流星锤,重量不过五斤,大小略超过一个拳头,用一条九尺长的铁链子相连接。平时,流星锤被卞喜缠绕在手臂上,笼在衣袖里,不为人所知。但是,在关键时刻,流星锤一出手,便能决定一战的胜负!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双方一翻脸,张杨的目光,便特别注意着卞喜腰间的佩刀。可是,谁能想到,卞喜的出手,居然不用佩刀,而是暗器?

当流星锤宛如流星那般,飞过三尺的距离,来到张杨的面前时,张杨正在拔剑。

张杨练过剑。虽然不像某些变态的武人那样,每天必拔剑五百次以上,可以张杨的武学修为,他拔剑的速度,绝对比得上一个出色的剑客。

但是,流星锤的速度,却能够让张杨拔不出剑来!

面对避之不及的流星锤,张杨只能放弃拔剑。电石火光之间,他紧急将身体一侧,以剑鞘竖在流星锤攻来的线路上,接下了这一招。

“咚!”

一声响动过后,卞喜手腕一抖,收回了流星锤。但见张杨腰间的宝剑,连着鞘明显的弯折成一个角度,多半此后再也拔不出来了。但张杨若不是用宝剑挡了这一下,怕是腰上的肋骨都要断掉几根,多半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卞喜!你这个无耻之贼!”

幸免于难的张杨,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着的柴堆,熊熊燃起。可是环视四周,孤立无援的张杨明白,这一次自己多半是要遭了!

此刻,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有了眭固的前车之鉴在。还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卞喜的解释,而没能早些识破此僚的险恶居心,将其提前拿下!

“张将军,俺看,你还是安静些的好。”

一击废掉了张杨的武器,卞喜站在一旁。满意的看着数十名亲信士卒手持刀枪,将张杨团团围住,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

“其实,俺如何会想要对付将军你呢?只是现下里形势不妙,俺要给俺的兄弟们找条活路,也只得委屈张将军了。”

对于卞喜的话,张杨自然是嗤之以鼻。只是,他现在手中没有适合的武器,又被诸多士卒团团包围。可谓是身陷绝境。就算是想要与别人拼命,结果多半也只是将自己的性命白白送掉。

厕身士卒后方的卞喜,一边指挥部下结阵上前,一边劝说道:

“张将军,你是个好人。俺也不想伤着你了。你若是肯不动手,俺便发誓,绝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一边说着,卞喜又一指旁边被俘虏的五名张杨亲卫。继续说道:

“张将军,你若是动手。等会儿刀枪无眼,怕是会伤着你的。若是你出了事,这些个没用的卫兵,可是按军法当斩的!俺可要将这些废物执行军法,让大伙儿都知道知道军法的厉害!”

这番话,未免有些将张杨的亲卫们当做人质的意思。可是张杨听了这些话。只是略一思索,就脸色苍白的扔下手中变形的剑鞘,束手就擒。而卞喜也没有半分想要虐待张杨的意思,将他“请”到一处布置齐全的帐篷里休息。

接下来,卞喜只是让手下最擅长近身格斗的四名亲信。贴身跟从在张杨身边,又在周围布置了整整五十名精兵作为看守。还有两名亲信,被安排在张杨身边,充作杂役,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如此待遇,只能够称为软禁,而非俘虏。

安置完张杨,接下来,卞喜立刻修书一封,投送到太行军中,表示愿意投降的意图。收到书信的于禁,不敢怠慢,一边将信件火速送往主将张狂处,一边调动兵马,准备接应卞喜的投降行动。当然,暗中布置一些兵力,以防卞喜有诈,也是于禁提前想到的事情。

当张狂得到这封书信的时候,他正策马走在前往战场的路上。

“白兔先生这次,可是又立下大功了!”

看完书信,张狂笑着对身边的侍卫长笑道。自从他起兵以来,身边的侍卫长不知道都换了几许。从韩当开始,几乎每一位侍卫长,后来都成为太行军中拿得出手的猛将。这也给太行军中的士卒造成了一个印象,那就是张狂身边的侍卫长,可是只有猛将才有资格担任的。

自从上一任侍卫长赵云,被张狂安插到乐进的“镇北营”任职后,新一任的侍卫长,则是张狂的另外一位小舅子。第一次听到这个小舅子的名字时,张狂可是很是惊讶了一番。因为这个小舅子的名字,在张狂穿越前的年代里,可谓是家喻户晓的一代经典荧屏形象。

郭靖。

这就是郭太的儿子,郭芙的兄弟,张狂的小舅子。

当然,一个偶然的重名,并不会让张狂太过于在意。他如今也贵为一方诸侯,论势力总体实力,当可以排入天下前十,自然不会与从前那样动不动一惊一乍。而这位表字“破虏”的小舅子,与后世小说里的郭大侠,也就是名字相同罢了。

这位郭靖,既不会“降龙十八掌”,也没有一个叫做“黄蓉”的相好。他姐姐郭芙在嫁入张家以后,倒是给弟弟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太平道元老马义元之女。如此一来,郭家在郭太交出白波谷的权利以后,很快就顺利的融入了太行军的核心嫡系之中,前途相当光明。

“想不到张杨最终居然落到如此下场。家父大人可是对这位张稚叔评价很高的。”

与郭大侠不同,这位郭靖的口舌还是很便利的。当然,那是与常人相比,而非以纵横家的标准来说的。

“张稚叔这次,其实输的一点儿也不冤。”

张狂将小舅子带在身边,就是希望他能够在跟随自己的时候,多学到些兵家知识,为以后出征领兵积累经验。

他的上一任小舅子侍卫长赵云,由于在对宴荔游那一战中表现不佳,只知道凭借个人勇力一个劲的猛冲,结果将手下数百骑兵都丢到一边,在战后被张狂狠狠的痛骂了一番。

随后,张狂更是将年轻的赵云带在身边,苦读了数月的兵书,这才将性子稳重不少的赵云,外放到乐进手下担任骑兵百人长。而吸取了初战教训的赵云,在接下来与鲜卑大王和连的缠斗中,表现得足够稳重,指挥能力大有长进。

有了如此表现,张狂这才在不久前的全军扩编中,给了赵云一个骑兵千人长的职位。

对赵云是这样,对于郭靖,张狂也打算如此。郭靖的武技,在经过张狂的“点化”之后,达到了“千人破”的级别,足以在战场上自保。接下来,就是张狂对他的军事知识的栽培过程。这一过程不会太短,郭靖能够学的越多,以后对张狂的帮助就越大。

毕竟,这是在汉末,社会上的人际关系,可是相当讲究亲戚、乡党、朋友之类的联系。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天然就比无亲无故的人更值得信任。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厉害攸关,则将这种由亲戚关系组成的集团,打造出强大的凝聚力。

对张狂来说,出身巨鹿张氏的族人,和他的妻族一脉,天然便是不可能背叛的可靠帮手。至于臧霸、于禁、乐进等人,在接受了张狂“点化”之恩的情况下,其可靠程度,也就是大致接近张氏族人的程度罢了。若是局势变得大为不利,这些外族之人,未必就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忠心耿耿。

所以,培养一群有能力的亲戚族人,可是关系到张狂所创立的政权,能不能稳定维持下去的关键。这方面,曹身边的曹仁、曹洪、曹休以及诸夏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见郭靖对张杨最终结局的原因依然不够明白,张狂只好解释的更加详细些:

“张稚叔为人是很好的。只是,他这次的失败,就失败在为人太过于忠良厚道。”

郭靖听了这话,惊奇的将眼睛盯着张狂,一时间很是失礼。张狂见了,也不太在意,只是咳嗽一声,点醒郭靖后,又继续说道:

“为人臣与为人君者,要求可是大不相同的。张稚叔为人古道热肠,心胸宽厚,与他做朋友,可是件相当愉快的事情。但是,作为一方诸侯,张稚叔御下却过于宽松,得到部下有反叛的消息,居然只是将那人叫来劝说一通,然后就不再处置。”

“竟然有这等事情?”

郭靖自然很是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张杨如何会这般处置一个心存反叛的部下?

“不但对部下宽厚,张稚叔对郡中的豪强,也过于宽厚了。他将郡中的豪强视作好友,对他们的请托尽量满足,结果最终便弄得占据上党一郡之地,居然养三千兵都颇为艰难。此次他出兵北上,其中也多有被豪强推动的结果。”

“军令不严,政令不行,张稚叔作为一镇诸侯,必然是碌碌无为。可惜一代良将,却没有摆对位置,如今的失败,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

张狂在马上总结道:

“张稚叔就算不败在我军手中,将来也必定因为御下无方,被有野心的手下推翻。而落在我军手上,其实算张稚叔运气好。要知道,这世上如我这样,能够容得下张稚叔再次领兵的诸侯,可是没有几个呢!”(未完待续……)

第40节 并州初落定【下】

被张狂借机教育的一番,郭靖感觉自己的眼界大为开阔。他原本对父亲将手中数万军民的大权交付给外人,心中暗暗不满。但在张狂身边接触的久了,那点儿小小的敌意渐渐就不翼而飞。如今,有了张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郭靖总算是明白了老爹的睿智之处。

如果不是及时投靠了张狂,当初郭太出事以后,必然会给白波谷的郭氏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当张狂率军赶到上党军大营外时,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由于主帅张杨被卞喜带兵挟持,整只大军变得群龙无首。而营外耀武扬威的太行军,又将杨丑的首级和战旗展示出来,再次沉重打击了上党军的士气。面对如此内忧外困的局面,本来组成就复杂无比的上党军,立刻开始分崩离析。

几家上党豪强,决定立刻离开此地,返回上党老家;张杨的嫡系部队,则团团围住卞喜的营地,试图营救张杨;穆顺在此时挺身而出,想要接管大军兵权,却被众人嗤之以鼻;还有数千太原郡本地的豪强私兵,在营中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焦躁不安,更是加重了整个大营内的混乱……

于禁统帅着“折冲营”的主力,一来到上党军大营外,就看见上千豪强私兵正在慌张的向南离去。再观察了一下整个上党军营地的局面,于禁果断决定,立刻出击。他让关羽带着本部骑兵,去追击逃走的豪强私兵,自己则大胆的统御着“折冲营”,对人数是己方数倍的上党军大营,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整个战事的发展,一如于禁的预料。毫无斗志的上党军。虽然依据着完整的营地防御工事,却只能略微迟滞一下折冲营的进攻。等折冲营一鼓作气突破了营防,混乱中的上党军,终于发生了全面的崩溃。

短短半个时辰,于禁便以二千余人的折冲营,占领了整个上党军营地。击溃了数目达到万余人的守军。折冲营最后报上来的战果,是斩首六百余级,生俘五千余人,自身仅仅死伤百人左右。

如此辉煌的战果,就连于禁本人,都感到颇为吃惊。

张杨战败,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如同长了翅膀那样,飞向大汉各处州郡。

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据守在晋阳城内,等待张杨救援的太原豪强联军。得到这个让他们极度惊愕的消息,当天晚上,就有意志动摇的豪强,带着自家的私兵离开晋阳城。而依然坚持留守的豪强们,则变得一日三惊。

当张狂携着大胜之势,顿兵晋阳城下,已经丧失坚守信心的留守豪强首领王安。很快派出了谈判的使节,与张狂商谈献城事宜。而张狂这时也非常大度的。给予了太原豪强们一个战后不予追究的保证,以安抚守军的担心。

就这样,于六月的雨季来临之前,太行军便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太原郡的治所。

与此同时,南方的臧霸军团,也成功的借助张狂全歼张杨所部的显赫战绩。一举将原本依然坚持战斗的上党数个县城逼降。于是,在短短的一个月以内,张狂动员近万精兵、上万民夫,所发动的这场并州统一大战,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结果。

如今的太行军。将朔方、五原、西河、太原、上党诸郡拿到手中,并与原本的太行山根据地连成一片,一跃成为在整个大汉都算是举足轻重的大势力之一!

消息传出,立刻让天下诸侯,再次感受到巨大的震动!

西京长安。

董卓自从冒险的以年幼天子的安危,逼迫左将军皇甫嵩交出兵权以后,已经成功的化解了身边最为危险的一次危机。收编皇甫嵩的三万精兵,让董卓真正具备了对抗关东诸侯联军的硬实力。

依仗着手中的大军,董卓在朝廷里毫无阻碍的升任为位列三公之上的“太师”,且在天子面前自称“尚父”,可“剑履上殿”,达到了他人生功业的最顶点。

所谓“剑履上殿”,可是天子对朝中大臣极大的恩典。普通臣子上殿面见天子,都要脱掉鞋子,卸除佩剑,以示对天子的恭谨。拥有这等待遇的臣子,有汉以来,不足十人之数。例如大名鼎鼎的“开汉三杰”之相国萧何,就曾经拥有这等待遇。董卓的做法,在宣示自己威势无两,权势滔天之余,更是坐实了他在朝廷中的跋扈程度。

就在董卓稳定住朝廷中的形势,策划发动对关东诸侯的反击之时,并州突然传来了张狂全歼张杨军,一举吞并太原和上党的消息。得到这个重要消息以后,董卓立刻召集手下心腹将领和谋士,讨论张狂的胜利,所带来的局势变化。

“张狂日后,必然是朝廷心腹之患。但如今关东叛贼气势正炽,朝廷动辄有倾覆之祸,却无暇顾及张狂小贼。”

董卓自从成为朝中主宰以后,从言辞到行为上,都变化了很多。如今他说起话来,也是习惯使用朝中公卿所流行的“雅言”,不再是原来为将带兵时那种满口“老子”、“他娘的”了。

“二哥也别那么心。张狂占据的,不过是并州一带的苦寒之地。没有朝廷的钱粮接济,并州连军饷都凑不够。再说了,北边那些鲜卑和杂胡,哪一个是好惹的?有张狂那小贼在北边顶着,也省得朝廷担心鲜卑又南下犯边呢!”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董旻作为董卓唯一的弟弟,如今已经取代成为城门校尉的皇甫嵩,接受了左将军的官位。对于目前的局面,董旻还是看得比较开的。东边的那群士人叛逆,才是朝廷当前的主要大敌。至于那位从未见过面的黄巾余孽张狂,董旻倒是并未太过于放在心上。

“叔父大人说的是。”

李儒身为董卓的女婿,向来被当做家中的智囊。他一开口,董卓与董旻都露出专注的神色。

“张狂小贼虽然出身黄巾,却多有神异之处。他能在张角死后,维系住太平道的旗帜不跌,足见其有过人之能。如今小贼一战鲸吞并州,而朝廷却苦于关东群贼,鞭长莫及。不得不说,此贼的确很会挑选天时。”

“不过,张狂小贼固然明于天时,善于借天下大势而动,毕竟出身不正。天下士人,但凡爱惜名誉者,必不会愿意投入其门下,为之奔走效劳。天下之事,首重于得人。由此可见,张狂必然其兴也勃,其衰也忽。”

“反观关东群贼,以袁绍为首脑,以天下党人为羽翼,以袁氏故吏为声援。其势甚大,更是占据天下膏腴之地,兵多粮足,诸多无良士人争先投奔。若不能将袁绍小儿早日平定,只怕大汉动乱之势,将连绵日久。”

“二者对比,张狂较之袁绍,不过疥廯之患。唯有袁绍,才是朝廷当今的心腹之患。再说,张狂固然心怀叵测,如今毕竟尊奉朝廷。以朝廷目下的态势,当全心剿灭袁绍,不可无故去招惹向来有恭顺姿态的张狂。”

说道这里,李儒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况且,张狂与袁绍之间,如今并无瓜葛。朝廷若能妥善作,未尝不可让二贼自相攻伐,以减轻朝廷负担。”

“哦?这话怎么说?文优快说?”

被董旻催促了一句,李儒依然不慌不忙。他将张狂与袁绍的关系细细的梳理了一遍,为二位朝廷主宰者解释:

“以儒之耳目,得知袁绍与太平道之间,原本瓜葛甚多。”

“据说当年的反贼张角,本是党人中的一员,也受‘党锢之祸’的牵连,断绝了入仕之路。多少才智之士,被阉竖害的报国无门,郁郁而终。阉竖的昔日流毒,如今依然尚未清除!”

“遭此大难的党人,有寄希望于朝廷拨乱反正,潜心隐居避祸者,也有深恨朝廷被阉竖把握,决意誓报此仇者。中平年间的种种动乱,都与此有关联。”

“张角、韩遂、张举之流,在举事反叛朝廷之前,或者势力广播,或者名声大噪,或者官运亨通。以此等贼首党人的身份,居然能够混到如此顺利,其中决然有人大力支持。而这个在背后支持诸贼叛乱阴谋之人,又会是谁?”

李儒的问题,其实不难解答。顺着他话语里的上文,董旻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莫非,是袁绍?”

“便是袁绍!”

“怎么会是他?他可是袁氏嫡子啊!袁氏是朝廷重臣名族,朝廷若有危机,袁氏岂能好过?”

听到李儒的说法,就连董卓都忍不住插嘴问道。但见李儒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袁绍虽然是袁氏的嫡子,可他偏偏却是李膺的女婿!”

“李膺既然被阉竖诛除,近亲血脉尽被党锢,袁绍又如何能够正面对抗阉竖的权势?身为嫌疑之人,还有阉竖盯着,面对如此局面,就算袁氏势大,袁绍也不可能有出头之日!”(未完待续……)

第41节 冀土意未宁【上】

见到大家都听得认真,李儒在心里表示满意。

“泰山大人和叔父大人试想,若是大人原本三公之职在望,却突然被横祸将仕途之路彻底断绝,大人心中又有何感想?”

董卓与董旻对视了一眼,董旻接口说道:

“当然是满肚子怨气,恨不得砍了他娘的狗常侍了!”

“是啊!”

李儒一拍巴掌,说道:

“袁绍未必就不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李儒便开始为众人具体分析,袁绍与太平道可能存在的关系。

“不过,袁绍与普通党人不同。他就算没了官位,毕竟是袁氏嫡子,对朝政依然有着一定的影响。而且,大人不可不知,这位袁氏的嫡子,可是身家达到十亿以上的国之大富豪啊!”

“短短十余年,太平道为何能够发展到百万之众?张角不过一介地方道士,为何能够为当时朝廷权贵所推重,连中常侍中都有人信奉?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支持,儒可不信。所以,袁绍与逆贼张角之间,必然有极深的关联。”

“但是,黄巾之乱一爆发,大人可还记得,当年是什么人在镇压黄巾反贼上最为积极?”

听到李儒的问话,董卓想了一想,不太确定的说道:

“是……党人?”

“大人所言极是。正是那些原本暗中帮助太平道发展的党人,在剿灭蛾贼时最为卖力。可以说,如今关东的党人诸侯,多是借着黄巾之乱中立下的功绩,乘势而起的!”

“敌人与背叛的盟友,哪一个会更招人恨呢?”

李儒说完。特意停了一停。董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当然是叛徒了!文优,你的意思是,张狂小贼与袁绍逆贼之间,就是背叛的盟友?”

“不错。张狂与袁绍,目前虽然看似全无瓜葛,其实暗中积怨甚深。这一点。若非对当年党锢之事了解甚深之人,怕是难以想到。儒若非当年也暗中卷入过党人间的串联,对此事亦未可得知。”

李儒的解释合情合理。董卓当然知道,李儒也曾经是党人中的一员,只是在娶了自己女儿以后,才抛弃了原来的身份,在凉州扎下根基。

“既然张狂小儿与袁绍叛贼间,有这层隐秘的龌蹉,当如何挑起两者的纷争呢?”

面对董卓的问计。李儒不慌不忙,神态自若的说道:

“很简单,以名爵诱人,不怕张狂不入套。大人可请天子下旨,封张狂为并州刺史,转张杨为河内太守,王匡为太原太守。张杨如今落入张狂之手,如此一来。张狂便可以张杨的名义,南下河内。而王匡既然变成了太原太守。当然也就给了袁绍名分去插手并州事物。”

听到李儒的谋划,董卓与董旻都暗暗点头。

在如今董卓兵力紧张的情况下,不可能抽得出多余的兵力投放到并州。反正事到如今,并州早已脱离了朝廷的掌握。既然这样,不如直接承认张狂在并州的地位,想办法激起张狂与关东叛逆的矛盾。

若是能够用两个不在己方手中的太守官位。诱发张狂与袁绍之间的冲突,就等于是变相削弱了袁绍一方的力量。同时,这也直接避免了两方势力可能存在的联合可能——这种推测,可是对朝廷极为致命的!

作为一名老于战事的大将,董卓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立刻就会将其加以实行。得出了朝廷目前无法\无力\无理对付张狂的结论以后,董卓立刻让人请来左中郎将蔡邕,起草朝廷诏书,发往并州和河内。

当传递朝廷诏书的使者,将诏书送到河内郡的治所怀县,袁绍也在连同着太守王匡,讨论张狂。

“不意这个竖子,居然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王匡坐在主位上,满脸阴晦的说道。

相较于王匡的喜怒形于色,身居客位的袁绍,神情就从容多了。他轻叹一声道:

“是啊,本以为此僚不过区区黄巾余孽,翻不出多大风浪来。如今居然连公认为并州悍将的张稚叔,都栽到此僚手中。上党丢失,此僚若要南下,郡中又少不得一番恶战了。”

“车骑将军【袁绍】,张狂既然如此能战,何不想办法拉拢他,共同对付董卓?”

王匡虽然是名士,却是以侠义成名,对同样做过游侠的张狂,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歧视。他如今在董卓兵锋的压迫下,总有些心怀不安,故而才会提出这么一个想法。这让袁绍感到有些不快。只是以袁绍的修养,这些感受不会流露出来罢了。

“不可。张狂此僚出身黄巾,本就属于国之蟊贼。先帝惑于宦官所言,这才法外开恩,招安此僚。可是先帝一朝驾崩,此僚立刻不肯安分为大汉守边,公开攻略汉家州郡,全然不将大汉法度放在眼里。”

“更有甚者,此僚还主动勾结董贼,为董贼张目。如此冥顽不灵之徒,只可以国法诛除,不可再次放纵。否则,必然如报蛇在怀,后患无穷!”

见袁绍态度如此鲜明的反对此事,王匡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如今的袁绍,已经不像刚被推举为联军盟主时,显得那样根基浅薄了。通过几个月与董卓军在河内的对峙,天下士人将亲身坚守一线战场的袁绍,与那群缩在酸枣日日置酒高会的废材盟友相比较,越发觉得袁绍才是大汉未来的救星。

而王匡这些日子与袁绍相处下来,对他也极为敬服,已经从地位相当的盟友,半主动半被动的变成了袁绍的下属。地位上的暗暗变化,让王匡无法反对袁绍的决定。

这时,突然从郡守府邸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肤色微黑,身材瘦小的中年儒士,快步冲进书房,对两人叫道:

“本初,公节,董贼又出手了!”

说着,中年儒士扬起手中的帛书,交给了袁绍。

袁绍接过帛书,在案几上摊开,与王匡并肩观看。将内容扫过一遍后,袁绍依然是不动声色,可是王匡就不对了,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墨来。

“董贼!”

王匡虽然愤怒,到底没有失态。他抬头对着袁绍说道:

“车骑将军,董贼这是在挑拨我军与张狂的关系啊!”

袁绍劝解了王匡一句,回头问道:

“子远,依你之见,董贼这封诏书的挑拨,有何居心?”

许攸不假思索,开口便答道:

“此乃二虎竞食之计。无论是我军想要掌握太原,还是张狂想要南下河内,只要有一方动了心,兵戈之事便不可解。”

袁绍点点头,说道:

“我方大敌为董卓,张狂不过小患耳。只要打倒董贼,以大汉之力,区区一个并州,毫无幸存之理。但是,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张狂若是看不清形势,非要自取灭亡,南下侵犯河内,我军固然不惧,却让董贼有了可乘之隙。子远,如何避免张狂扰我军,可有妙计?”

许攸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眼珠子一转,答道:

“此前张狂分属黄巾余孽,向来未曾受到重视。且待我去查一查他的底子和性情,才好出谋划策。”

听到许攸的回答,袁绍点头表示同意。说实话,在今日之前,袁绍的视线可从来没有停留在张狂这样缩在边地的黄巾余孽身上过。在他眼中,关注的不是天下名士,便是朝廷重臣,几曾容下过区区一介蛾贼?

浑没想到局势演变总是出人意料,向来只与天下名士交流的袁绍,终于无法再无视当年垮掉的太平道盟友。而张狂这个黄巾余孽,居然也有一天,力量足以扰动整个大汉政局了。

从内心深处,袁绍并不想与太平道的旧相识们打交道。毕竟,中平年间,给了黄巾军最有力一击的,便是袁绍为代表的党人集团。借着无数黄巾军将士的人头,党人在那场大变乱中获益极大。若是太平道中人到如今依然不肯忘却旧怨,袁绍也只得先应付他们的挑战。

不说袁绍集团对张狂突然崛起的忧心忡忡,有的人对于新任并州刺史,怀有着更加深厚的戒心。这其中,最为担心的一个,便是冀州牧韩馥。

作为接任冀州事物已经一年的冀州牧韩馥,他对于太行军的了解,自然远在一直盯着朝廷和宫掖的袁绍之上。别的不说,前任冀州刺史王芬,便是一不小心栽倒在太行军手上,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韩馥对太行军的举动,当然会极为关注。

自从张狂竖起太行军的名号开始,太行军就一直活跃在冀州西部的太行山区当中。这支黄巾军余孽,利用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钱财,从位于山区附近的常山国和赵国一带豪强手中,购买了不少粮草、铁料之类物资。

相较于盗贼性质的黑山、黄龙、白波、左校、于氐根等山中群寇,组织架构清晰,纪律严明的太行军,其实比起大汉的正规军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的行动目的明确,很少为了单纯的掳掠财货而进攻郡县和地方豪强。所以,在冀州,太行军虽然还是受到地方豪强们的鄙视,却并不太受豪强们的敌视。

惟其如此,太行军的危害,才会越发的大。(未完待续……)

第42节 冀土意未宁【下】

前任冀州刺史王芬,曾经在王允出面邀请太行军,向西进入并州攻击匈奴叛军时,对太行军留在冀州的分支势力,进行暗中清除。太行军首领张狂的大舅子赵风,便死于王芬这一次行动当中。

结果,被妻兄身故惨案激怒的张狂,派出了身边的得力高手前去调查此事,最终在冀州掀起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那位张狂派遣出来的高手,不但一路追查到惨案的实施者麹义,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王芬头上。偏偏王芬此时正在密谋废掉汉灵帝,改立新帝。此事被张狂派出的高手查知,立刻将消息泄露到了雒阳城中。

最终,王芬因为阴谋泄露,不得不自杀以保全家族。而赵风被害之事,也就有了最好的祭奠。

除王芬以外,动手袭杀赵风的冀州州师都尉麹义,也没能逃脱太行军的报复。张狂手下的有名重将臧霸,在年前就曾经试图偷袭麹义的大营,为主公报仇。好在麹义治军严整,兼且部曲精锐能战,这才击退了臧霸的奇袭。

此战臧霸虽然未尽全功,可是所透露出来的军队战斗力,却让冀州各处郡县长吏敬畏不已。麹义军在随后的数月里,一直都不敢大举出动。如今西边的常山、赵国一带,已经没有哪家郡县大吏敢于公开对抗太行军的。

韩馥得以成为天下大州之一,冀州的州牧,说起来还是托了太行军的福。没有太行军把王芬搞掉,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因此,自从他上任以来,对太行军的举动,自然极为关注。

不过,在最近这段日子里。张狂的注意力基本上都集中在西河、河东一带,图谋如何从凉州军的手上得到这些钱粮丰足之地,将太行山与冀州的相关事务,事物,都放手托付给臧霸去处理了。

由于臧霸本部兵力不足,战斗力也比不上太行军的主力。还要面临与太行军结下大仇的麹义所部报复,在冀州的活动并不频繁。如此一来,韩馥将冀州西部的防卫任务交给都尉麹义,便足以抗衡臧霸,自己倒是得以脱身出来,加强对冀州各处州郡的控制。

韩馥也算是命好。袁绍这个渤海太守上任后没干上几天,就一路狂奔到司隶和兖州一带,去对付董卓控制下的朝廷了。没了袁绍这个袁氏嫡子的干扰,韩馥在冀州的施政便全无困难。手腕还算老道的韩馥。上任不到一年,就将冀州的局势大体控制住了。整个冀州,除了袁绍遥领的渤海郡以外,其余的郡国大吏,都对韩馥的权威表示了认同。

而今的韩馥,可是真正成为了一方诸侯。他手握一州的生杀大权,掌控住大汉膏腴之地,比起在朝廷中任“御史中丞”的时候。可是风光多了。

但是,张狂成为并州刺史的消息传来以后。韩馥立刻就紧张起来,不再如同原来那样安稳。

韩馥既然忌惮张狂的势力,当然对张狂的性子进行过仔细的调查。根据韩馥对张狂的了解,此僚可谓是野心勃勃,善于乘时,最喜利用时局变化扩充地盘。兼且极会用兵。区区数年间,此僚便从一介太行山草寇,变身为天下有数的强力诸侯,更是得到朝廷正式的刺史任命,其实力可见一斑。

不用猜测。韩馥也能知道,在当上并州刺史以后,张狂肯定不会安于现状,必然向四周谋求扩张。并州的西边与北边,都是杂胡、羌人、鲜卑的草场,取之无用;南边是张狂目前的同盟者,乱臣贼子董卓。张狂若要用兵,唯一适合的方向,便是东边的冀州!

冀州沃野千里,民富国丰,人口众多,堪称一块肥得流油的鲜肉。韩馥自己不擅长军事,明白若是正面率军对上张狂,怕是输的可能性比较大。对于这一点,不用多想,只要知道就连依仗武力纵朝廷的凉州叛逆董卓,都对并州军心怀忌惮,不得不让出相当的好处去安抚拉拢张狂,韩馥就能够得出正确的判断。

虽然冀州州师的都尉麹义颇为能战,但在韩馥的眼中,他的兵力,也就是抵挡得了一个臧霸。若张狂亲自率领并州大军东进,韩馥是不肯相信麹义能够抵挡得住的。而且还有一点,参与过前任王芬谋逆之举的麹义,在可靠程度上很是让人疑惑。就算此人兵法再强,韩馥也没办法将冀州的安危大事,完整的托付给他。

当然,张狂最近都没有什么动作,表现出他有东进的意图。可是在研究过张狂的历次战绩之后,韩馥吃惊的发现,几乎张狂的每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在事先都没有什么明显预兆。而当张狂大军开始发动以后,他事先在暗中布置下的手段,就会接连出现,最后让他的敌人纷纷饮恨收场。

也就是说,也许张狂现在没有发动东进入侵。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张狂的大军一旦发动,也就意味着冀州大势已去!

面对着来自西方的潜在威胁,韩馥果断行动起来。

韩馥先是以讨董为由,派心腹从事赵浮、程奂二人,各负责组建一支新州师,编制都为五千人。有这一万人的直辖部队在手,韩馥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安定了许多。

对赵浮、程奂组建的万人州师,韩馥极为重视,不但从全冀州范围内挑选精兵良将,把名动冀州的张颌、高览二位猛将,都辟除为州师的军司马,还从各郡的武库中,强行拨调强弩八千具,用于州师的武装。

强弩这种军国利器,代表了大汉的最高军事装备水准。一支拥有大量强弩的军队,哪怕士卒的实力不是太强,却依然足以对抗由百战老兵所组成的队伍。

有了这样一支精锐嫡系武装在手,韩馥的胆气终于壮了起来。毕竟,麹义固然能战,却是前任冀州刺史王芬的心腹。对韩馥来说,此人可用而不可深信。还是赵浮、程奂这两位心腹手中的军队,能够让他心安。

新州师的组建,表面上韩馥是为了讨伐董卓,其实一方面是抵御张狂的东进,另一方面也是防备麹义有什么异动。最后,也是最为隐蔽的一条,还是为了威慑袁绍,避免其对冀州的渗透。

作为“四世三公”袁氏的嫡子,哪怕袁绍现在一心正扑在讨董上,韩馥也不敢认为,他对冀州的影响力会比自己差。如果张狂那家伙,能够帮助韩馥悄悄的牵制住在河内的袁绍一段时间,让韩馥的影响力慢慢渗入冀州各处,超过袁绍的影响力,对韩馥来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做完了武的一手之后,韩馥又派出心腹重臣——长史耿武,前往并州出使,恭贺张狂接任并州刺史,以修补双方的关系。只要能够打消张狂这个黄巾余孽暗中的东进念头,韩馥绝不会吝惜,冀州府库里还剩下的那点儿钱粮。

虽然说,冀州的府库,其实已经相当的空旷了。

冀州府库空虚,可不是韩馥自己花销了多少。钱粮开销的大头,其实是远在河内的袁绍。

袁绍屯兵河内,身居讨董战事的第一线,手下兵力上万,每天需要的钱粮都为数不少。但是,以这些兵马所造成的消耗,袁绍可养活不了他们。不说他直接统治的渤海郡,远在东方数千里以外,光凭区区一个郡,自然也提供不了多少钱粮。

所以,袁绍手下万余精兵的军需供应,便落在了冀州牧韩馥的头上。而韩馥有介于自己袁氏故吏的身份,对于恩主的嫡子所提出的这个要求,只得硬着头皮加以满足。

如果光是袁绍手下的万余精兵,以冀州的富庶,倒也不算太大压力。可问题就在于,袁绍身为讨董联军的盟主,其余的讨董盟友若是军粮不济,少不得要向袁绍讨要一二。袁绍既然手头无粮,当然会将这些诸侯盟友的要求发到韩馥那里。

而韩馥若是不想将兖州诸郡的那些诸侯都得罪光,那就不得不经常的出些血本,以交好那些诸侯。如此一来,冀州的钱粮消耗速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快了。

韩馥对张狂的忌惮,其实倒不是真就怕了他。只是,张狂若真的打过来,别的不说,冀州的钱粮在大量供应远在河内的袁绍军以后,又不得不分给酸枣联军相当大一部分,剩下的那些数量,已经很难支撑这样一场大战。

再说,就算是冀州军打赢了张狂,张狂只要往太行山里一缩,韩馥可就奈何不了他了。以太行山的艰险难行,堪称是易守难攻。韩馥难道还真的会大举发兵,去那种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围剿那些灵动无比的“山猴子”不成?

若是打输了,冀州损兵失地不说,万一惹得袁绍以此为由,掉头北上“支援”冀州军,那冀州还能姓韩么?

所以,前往晋阳的长史耿武,他肩头的责任可不轻。耿武必须以最小的代价,尽量与张狂定下互不侵犯的合约。只要熬过目前这段艰难时光,等到讨董成功,腾出手来的韩馥,自然会将目前损失的那一点儿微末钱粮,从张狂那里十倍、百倍的讨回来!(未完待续……)

第43节 且冷眼旁观【一】

由于自觉时间紧迫,任务重大,耿武一路上轻车简从,行动极快。只花了不到十天时间,他就穿过了道路崎岖的太行山,从冀州一路来到并州的治所晋阳。

晋阳城由于并没有在此前的大战中,遭到战火的洗礼,城池依旧高大雄伟,城中的人烟依旧熙熙攘攘。除了城头新换上的“张”字大旗,一切与从前似乎并无不同。

张狂如今正好呆在晋阳城中,正焦头烂额的处理着战后的各项事宜。他得到韩馥派出帐下头号属吏前来拜会的消息,心里大是意外。

说实话,张狂如今想要收拾好并州各个新得到的郡县,将各地的政务理清,都不见得是一件可以顺利完成的任务。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会有心思去打冀州的主意?

不过,见到有人非要将头伸出,送上门来,给自己敲一敲竹杠,张狂自然是极为乐意的。

这等好事,可谓是多多益善。

接见冀州长史耿武的时候,张狂表现得很是客气。耿武是个四十多岁的寒门士人,在冀州州郡里干了二十年的郡吏,凭借自身的能力,从一开始的斗食小吏,终于升到了长史的高位。他本来以为出身黄巾的张狂,会是一个满脸横肉、举止粗野的粗鄙武人。可是实际上,他所看到的张狂,却是一名面貌清秀,举止彬彬有礼的年轻士人形象。

由于和自己心里的预测差异太大,耿武一度以为眼前的青年,是有人故意假冒的。但是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年识人经验的老牌子吏目,当耿武发现青年人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子肃杀和不容置喙,他心里明白过来,眼前这位看上去举止优雅的年轻士人。还真就该是那位在短短两、三年内,依靠一股溃逃到山林中的黄巾败兵,一举平定了几乎整个并州的太平道新任“天师”。

既然张狂的形象与传说中截然不同,耿武也就放弃了最初在路上所制定的接触方案。于是,接下来的拜见过程,除了恭贺张狂新任为并州刺史。并表达了冀州牧韩馥对张狂的祝福之后,耿武并没有说起其他正事,而是随便闲聊了几句。

耿武不主动开口,张狂自然也不着急。作为掌控一个大州的新任刺史,张狂的时间很宝贵。耿武也是有眼色的人,不过片刻,他就主动告退。接下来的时间里,耿武便在晋阳城的驿馆里暂住下来。而张狂也没有再出面接见耿武,只是派出了担任并州刺史长史的郭缊。负责进行使者的接待。

要说郭缊此人,乃是张狂部下极为少见的世家子弟。他的父亲郭全,担任过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本人也早早就入仕为吏,在并州颇有些声望。在并州年轻一辈的官场“希望之星”中,郭缊也是排的上号的。

只可惜,因为汉室实力衰微,以至于连多年以来一直托庇于大汉朝廷的南匈奴人。都胆敢趁乱起兵。本来担任“护匈奴中郎将”麾下“主薄”一职的郭缊,恰逢这场变乱。不幸被暂时得意的南匈奴人囚禁,很是受了些侮辱。为了报复南匈奴人,当张狂攻克美稷王庭后,郭缊还没有搞清楚张狂军的本质,就将太行军当做大汉正式汉军,一头找上去。毛遂自荐。

如此一来,郭缊算是稀里糊涂的上了“贼”船。等到后来他弄清楚了张狂所部的来历,已经为时晚矣。

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因为郭缊的“从贼”,一时间,并州士林对他的讥讽不绝于耳。原来的几个知交好友也对他敬而远之。可最让郭缊气闷的是,这件事他还怪不得张狂,完全是自己没有打探清楚底细,咎由自取。就算他现在脱离太行军,也无法挽回在士林中的名望了。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郭缊反倒是不再后悔了。他见张狂行事极有章法,与盗贼一流截然不同,心中很快升起了新的出头的希望。

想当年,汉家高祖也不过是一介亭长出身,不是依然得了这万里江山吗?如今,汉家的天下越来越动荡,未尝不是英雄用武之时呢。

只要太行军以后能够做强做大,水涨船高之下,郭缊自然便能将自己在并州的名声和地位,再次恢复过来。若是能够从张狂手中捞到一个二千石来当当,想来士林当中,肯定会有不少人羡慕他的机遇过人。若是还能借着太行军的势力,得到一个更高的官位,郭缊并不介意把自己一族的希望,全都绑定在张狂身上。

主意已定,郭缊便开始安心的为张狂做事,其行为堪称任劳任怨。随着太行军屡战屡胜,地盘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强,郭缊的信心也越来越坚定。当张狂成功的占领了太原与上党两郡后,郭缊便果断的将自己的长子郭淮,送到张狂身边担任侍从,以表示自己家族对张狂的全力支持。

而张狂面对郭缊的表示,自然也十分满意。毕竟,他可是第一个向自己表示全心投靠的高门世家呢!日前在张狂召开内部重臣会议的时候,程昱提议让郭缊出任一郡的太守。张狂对此立刻表示不同意。他说:

“岂可让我堂堂刺史府,没有一个好长史呢?”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郭缊感动不已,当堂对张狂拜倒行礼,表示自己将会为张狂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虽然太守是二千石的大吏,刺史的长史不过区区四百石,表面上看起来地位相差悬殊。但若将两者的权力进行对比的话,则太守只能治理一地,而刺史府长史却可以管辖全州。由此可以看出,长史一职,属于位卑权重一流,与朝廷里的尚书令一职相类似。

既然得到张狂如此看重,郭缊做事自然更加卖力。他也是在吏目的位置上干老了的人,对于耿武此来的用意,通过几天的旁敲侧击,连蒙带猜的知道了个大概。

在将自己的猜想禀报给张狂后,郭缊得到了张狂的全面授权,负责对冀州的交涉。而耿武也终于憋不住了,婉转的将己方的诉求提了出来。双方既然都没有立刻翻脸的打算,交涉起来自然还算是愉快。

只是,耿武既然主动上门来挨宰,郭缊也不能让他失望不是?

最后,郭缊下手轻柔的割了冀州一刀,得到的好处让张狂极为满意。

同样满意的还有耿武。他对韩馥急匆匆派自己上门挨宰一事,其实很不赞同。无奈主上有命,耿武不得不从罢了。所以,在与郭缊谈判时,耿武表现得极为计较,一开始便将郭缊的条件堵回去不少。所以到了最后,冀州需要付出的代价,其实并不算大。

按照大汉州郡间的惯例,并州苦寒,又是边防重镇,所需要的军资本州无法全部供应,向来需要周边大州输送补充一部分。一般情况下,冀州每年需要负责输送约两到三亿五铢钱到并州,以补贴并州边军的军需。

不过,自从关东诸侯全面反董开战以后,各州基本上都将原本需要上缴朝廷的税赋截留下来。连朝廷都收不到税赋,并州自然更加没有指望,能得到其他州郡的财力支援了。

说起来,张狂能够如此轻松的就击败太原的郡兵,并将他们大部分招降,其中一条重要原因,便是因为,没了其他州郡的财政补助,那些郡兵已经有连续几个月,只能领取原本军饷的一半了。士兵没有兵饷,那能够有多少战斗的意志呢?要不是这样,那些与边地蛮族们打老了仗的边兵,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如今,张狂占据并州,冀州牧韩馥迫于他的兵锋,打算将原本该给并州的财货恢复一部分。只是有了耿武的强硬谈判态度,最终并州每年可以得到的财货,价值被降低到八千万钱。

八千万钱,如果用于养兵,按照大汉的标准军费开支,大约能够养活四千正规的汉军步兵。当然,张狂招募的兵卒多来自贫苦地区,养兵的费用其实没有那么高。而手中有当年“大贤良师”张角留下来的一笔巨额财货,张狂对钱财的需要其实并不高。

对并州来说,目前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手中有钱,却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因此,郭缊在请示过张狂以后,对耿武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并州可以用这笔钱,自由的在冀州各处购买粮食。

对于这一点要求,耿武思考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如果并州出现了缺粮的情况,耿武估计这些黄巾余孽绝不会乖乖的挨饿,一定会四处抢掠粮草。而环顾并州四面,西边北边都是草原大漠,南边是人多地少、同样缺粮的司隶。除了冀州,他们还有哪里好抢的?

反正冀州位于广阔的平原上,堪称沃野千里,物阜民丰,是大汉最重要的粮仓。虽然在当年的“黄巾之乱”中,冀州遭受了巨大的破坏,可随后几年在前刺史王芬的治理下,冀州的元气已经恢复了不少。

最近两年,每年从冀州卖出去的粮草,价值都在十亿钱以上。只要肯出的起好价钱,豪强们是不会在意买家的身份的。卖给谁不是卖呢?

达成了粮食买卖的协议,耿武终于可以满意的踏上回程的路了。不过,在耿武坐着车,离开晋阳城的时候,却在城门口意外的发现了一位故人。

这位故人,复姓鲜于,名辅,精通军事和北方杂胡内情,如今正在幽州牧刘虞的府中任从事一职。

既然道左相逢,耿武自然要与鲜于辅聊上两句。只是双方并无深交,又各有任务在身,略叙了叙旧,便就此别过。(未完待续……)

第44节 且冷眼旁观【二】

——鲜于辅来并州做什么呢?

不提耿武心中的疑惑,鲜于辅何尝不对耿武的出现觉得奇怪。不过,鲜于辅并没有打算研究耿武的目的。他这次来并州,是有着更重要的事情的。

幽州地处大汉的最北端,周边遍地是鲜卑杂胡之流。胡汉之间的冲突,可以说是自古以来就连绵不绝。想要在这种胡汉杂居,民情军情极为复杂的地方做好一个州郡大吏,对官员的能力要求可谓极高。

中平四年【187年】,前中山相张纯、前太山太守张举与乌桓大人连盟,在幽州发动叛乱。张举、张纯的叛军战力强大,在一系列的战斗中,先后杀护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部队达到十余万,一度打到了青、冀二州,攻破清河、平原。

面对如此危局,当时的朝廷思来想去,所能想到的最佳人选,便是担任过幽州刺史,当时任宗正的刘虞。

所谓宗正,为九卿之一。其职务是掌握皇族的名籍簿,分别他们的嫡庶身份或与皇帝在血缘上的亲疏关系,每年排出同姓诸侯王世谱。

刘虞过去任职幽州刺史期间,由于处事得当,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间有崇高威望,让这些北地蛮族随时朝贡,不敢侵扰,以至于北地百姓纷纷传唱歌谣,赞颂刘虞的功德。若无这份资历,刘虞也不可能成为朝廷眼中平定幽州的不二人选。

虽然是临危受命,刘虞依旧全然无惧,毅然轻车简从,快速奔赴北地。他一进入位于前线的蓟城,便发布政令,接掌幽州大局。

新任州牧刘虞一方面精简部队。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一方面免除了遭受兵灾郡县的百姓当年的赋税,以安抚民心。他还特别派遣使者,告诉乌丸大人峭王等人,朝廷将宽大处理,可以免除他们过去犯下的罪责,条件是及时向大汉投诚。最后。刘虞又悬赏通缉张举、张纯二人,许诺只要这二人伏诛,其余被挟持之人一律不问。

刘虞的通告一公布,立刻在乌丸和杂胡叛军中引发了轰动。此时,幽州名将——骑都尉公孙瓒,带着手下的“白马义从”和三千骑士,又多次击败张纯、张举的部队。不少叛军士卒见势头不妙,立刻离开叛军的队伍,向刘虞投诚。

刘虞和公孙瓒一文一武。双管齐下,联手打击幽州的叛乱势力。如此一来,曾经威震天下,威胁河北地区的张纯、张举叛乱,在刘虞的怀柔,公孙瓒的威逼下,迅速的平复下来。由于这等功绩,刘虞被汉灵帝特地派使者升任太尉一职。还被封为“容丘侯”。

但是,纵使刘虞在北地做的再出色。却改变不了汉室衰颓的趋势。

由于北地距离京师雒阳,中间足足有四、五千里的路程,雒阳所发生的变动,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会传到幽州。因此,在中平六年中所发生的一系列朝廷大事。身在幽州的刘虞虽然是位高权重,却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董卓进京后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刘虞先是目瞪口呆,后是无可奈何。而当关东诸侯为了一己之私,以皇位更迭为借口。掀起帝国的全面内战之后,刘虞由于汉室宗亲身份的敏感,无法认同这些实质上的乱党的乱行,又不好公开反对天下士人的一致态度,只得一言不发。

在帝位继承大事上不好发言,并不意味着刘虞对其他事情也撒手不管。鲜于辅这次来晋阳,便是想要拜会并州的新主宰,协调幽州和并州对待北地杂胡的态度。

由于离雒阳和长安太远,鲜于辅在出发前往晋阳时,并不知道张狂已经得到了并州刺史的官位。不过,对地位尚在九卿之上,可与三公并列的幽州牧刘虞来说,张狂是一千石还是六百石,都没有什么区别。鲜于辅在得知最新的官位任免消息以后,只需要将自己的称呼改上一改便可。

大汉如今,正面临着可怕的内乱。由于动乱,原本每年都要由青州与冀州补贴给幽州的四亿钱边军军费,也在年前被中断。但是,即便如此,刘虞通过鼓励开荒,开通上谷的胡市,发展渔阳的盐铁产业等行为,勉强也能维持下去。

刘虞不能插手大汉的内忧,遂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解决大汉的外患上。大汉北面有一个部众达到百万的鲜卑,东边的乌丸总人口也在三十万左右。这些东胡蛮族部落,几百年以来,一直都在困扰着大汉的边境。

从幽州到并州,再到更加西边的凉州,每年总有穷的只剩下一条命的蛮族,为了获得生活必须的物资,铤而走险,南下掳掠汉民的财货。

在大汉国势强盛的时候,大汉的边军常常出长城扫荡边地游牧民,以减少胆敢南下犯事的蛮子。可是如今大汉国势日益衰弱,如何能在钱粮不足的情况下,让边境地带的杂胡蛮族老实呆着不生事,就成了一个很令人头痛的问题。

在对待北地鲜卑杂胡的问题上,幽州牧刘虞与在北地手握重兵的奋武将军公孙瓒意见截然相反。刘虞主张对杂胡一视同仁,派遣官吏教导他们学习农耕,并拉拢杂胡的上层,以便于逐步的同化他们。

公孙瓒却是一个相当仇视杂胡的将军。每次与杂胡作战,公孙瓒总是带着部下的“白马义从”,身先士卒,拼死作战。由于公孙瓒对胡人下手狠辣,从不留情,北地的胡人们对公孙瓒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却又畏之如虎。以至于不少杂胡部落,一边将箭靶子做成公孙瓒的模样以泄愤,一边私下里又流传出“无处不可去,但避白马”之语。

刘虞对公孙瓒的才能和功绩颇为赞赏。在他的计划中,本来就要有一个充作恶人的汉将打压杂胡。如此一来,刘虞才能够极为轻易的拉拢那些畏惧汉军的部落,将他们慢慢纳入治下,最后将他们教化为汉民。

可是,公孙瓒对刘虞的怀柔政策却很不满意。在公孙瓒眼中,死掉的杂胡,才是好的杂胡。所以,当刘虞对降服的杂胡部落进行怀柔时,公孙瓒却私下里派人截杀杂胡部落的使者,掠夺刘虞赏赐给杂胡的财货。

公孙瓒的这种行为,让刘虞的政策实施,出现了相当大的麻烦。刘虞多次找到公孙瓒,解释自己的政策,希望在北方边地拥有崇高声望的公孙瓒能够配合。可是公孙瓒对刘虞的想法并不以为然。

在北地呆了大半辈子,公孙瓒对那些蛮子的秉性,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刘虞的怀柔行为,纵然能够一时降服他们,可等到刘虞离开幽州后的未来,蛮子们依然会说反就反。见利忘义,畏威而不怀德,便是对全天下蛮子的真实写照。

两人对待北方蛮族的想法和政策,完全是水火不相容,让双方的关系变得极为僵硬。而且公孙瓒自恃手中有万余步骑精兵,对刘虞表现得很不恭顺,并不愿意按照刘虞的要求,对北地杂胡保持和平。

刘虞性情恭良,却不是没脾气的老好人,对待那些冥顽不灵的杂胡,也是说杀就杀的。他手上的人命,少说也要用万来计算。若非北地名士魏攸居中,不停的为两人劝和,只怕双方立刻就能反目为仇了。

如今刘虞与公孙瓒两人的关系颇为僵硬,刘虞虽然有鉴于镇压北地蛮族的需要,并没有与公孙瓒发生直接冲突,却也不能有效的调动公孙瓒所部。此时,张狂在并州接连吞并大郡的消息传来,刘虞头痛之下,便派出从事鲜于辅去拜访张狂,试探能不能与张狂在对北方蛮族事物上进行合作。

张狂虽然出身黄巾军,对刘虞来说,这却不是一个问题。刘虞是汉室宗亲,对当年张角造反之事知之甚详。在刘虞眼中,张角虽然罪无可赦,却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既然汉灵帝都能够招安张狂军,刘虞将其当做大汉的正经官吏对待,却也未尝不可。

什么,说张狂是叛逆?

张狂出身黄巾余孽不假,以这位历年来在并州的自行其是,说他是叛逆,也未尝不可。可是在刘虞眼中,董卓、袁绍这两个无视天子权威,自行其是,一心争夺本来属于天子所有的权柄的家伙,才是大汉当下里最大的叛逆呢!

若是有可能的话,刘虞还打算借助张狂在北地闯下的赫赫威名,压制一下飞扬跋扈的公孙瓒。公孙瓒的主要名声,都是来自于对北地杂胡的战绩。若是与张狂相比,张狂可是击败过鲜卑大王和连,压制住西部鲜卑的强者。有张狂的彪悍战绩作为对比,相形之下,公孙瓒的战绩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公孙瓒的气焰没有那么嚣张,刘虞才能够想法子压服他。刘虞能够压服他,他才是一位大汉的好将军。

至于在与张狂合作以后,张狂所部会不会乘机坐大?

以刘虞的了解,太平道与士人的关系,早在六年前的黄巾之乱中,就彻底的破裂了。没有士人的帮助,张狂所部即使一时兴盛,也无法得到持续的发展。

而且,如今董卓与袁绍两个家伙的势力都极为庞大,让张狂暂时再壮大一点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未完待续……)

第45节 且冷眼旁观【三】

刘虞的打算相当不错。可是鲜于辅在晋阳的活动,却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成果。张狂如今新得并州,百事待定,尚有两个郡还没有真正拿到手中。他连自己的内部都没有安定下来,怎么会有心思去参和幽州的内部权力斗争呢?

面对鲜于辅提出联军北上,对付鲜卑大王和连的建议,张狂非常委婉的拒绝了。他对鲜于辅说,如今并州钱粮不足,兵力也有限,只能勉强保住自己的边境,不被鲜卑人入侵。再说,幽州有抗胡名将公孙瓒在,何必担心一个在鲜卑人中间都地位不牢靠的和连呢?

既然张狂对幽州的建议,表达出不想参与的意思,鲜于辅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明白,以自己的口才,不可能劝说张狂这等枭雄改变自己的态度。在得到了共享北地杂胡情报,必要时共同对付鲜卑入侵的承诺后,鲜于辅意兴阑珊的离开了晋阳城。

等到鲜于辅离开晋阳城,返回幽州之后,张狂也终于对未来一年的并州政略,做出了最后的安排。

在军事上,张狂并不打算大动。除了人员上的微调,还有将“太行军”的旧称更新为“并州军”,其余的基本保持原样。

郭缊的确是个人才。他不但武技不错,几乎达得到“百人斩”一级,对并州的地理更是极为了解。以张狂目前的水准,他对并州未来一年的大致发展规划,如果没有郭缊在一边提供帮助和提醒的话,根本就做不好。

在世人眼里,并州苦寒。其实,这是一个以偏概全的印象。

并州位于大汉的西北方向,为司隶的北地屏蔽。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其共领太原、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与其他诸州相比,地盘不算大,也不算小。

这九郡中,目前尚不在张狂治下的雁门、定襄、云中三郡,都是北地的边郡。人口稀少,用来供养边军的钱粮,都需要其他州郡调拨才能够维持。

五原、朔方二郡,原本在前汉时期,曾经有过百万军民在此屯田戍边,颇为繁华。只是近些年来,由于北地鲜卑蛮部的强盛,五原、朔方二地多次被檀石槐带兵入寇,以至于人民流散。良田抛荒,这才迅速衰退为贫苦地区。

至于上郡和西河两处,自从被汉室用于安置来自北方的杂胡、匈奴降人,便成了胡汉杂居的地方。由于近些年来汉室衰弱,杂胡和匈奴都变得很不安分。受到如此威胁,当地的汉民也多有离开故土,寻找避难之地的,人口也减少了不少。

但是。剩下的太原、上党二郡,却都是户口殷实。钱粮税收丰饶之地。尤其是太原郡,沿着汾河一带,拥有良田十数万顷,向来是并州最重要的粮仓。即使与兖州豫州冀州等地的富庶郡县相比较,太原的粮食生产水平,也是不逞多让的。

正因为如此。张狂一但攻克了太原和上党二郡,天下人就都认为,他已经成为并州实际上的掌控者。即使雁门、定襄、云中三郡还没有入手,张狂这个并州刺史,当起来也能算是名副其实的。

对手中地盘的施政规划。第一步,首先需要由张狂定下各郡的郡守。

虽然董卓假借朝廷的名义,曾经下诏让郭缊担任朔方太守,程昱担任并州刺史。但这些任命,没有张狂的点头,是无法变成真正的官职的。而郭缊与程昱都是极为明智的人,知道自身的前途在张狂身上,而非来自朝廷的一纸诏书。所以,董卓上一次在诏书上下达的任命,只有“使匈奴中郎将”被张狂接下,另外两封诏书都被退还给朝廷了。

如今张狂虽然公开接受了并州刺史一职,却同样并不代表他会让张杨接下河内太守,王匡接下上党太守的任命。

并州内部的任命,必须要由张狂说的,才算数!

根据目前的情况,张狂任命乐进担任五原太守,下辖镇北营的骑兵主力,主要任务是监督西部鲜卑的宴荔游部,打击敌对的草原蛮部,并防范鲜卑大王和连的扰。

朔方太守被宣布为沈富,主要负责对朔方、五原一带的河套地区屯田。以沈富在内政上的能力,当可将这些事情做的很好。

上郡位于并州最西端,与凉州地界相连。此处虽然名义上归属于张狂,其实由于杂胡、地方豪强林立,张狂目前并不能真正的控制该地。有鉴于此,太守一职被任命给军师程昱,他将在接下来的一年中,负责对上郡豪强的和平攻略。

至于上党太守,当然还是由张杨名义上接任。不过,上党的内政将由刚刚上任的上党长史眭固处理,兵权则掌握在郡司马张燕的手中。当然,如果张杨肯真心实意的归顺太行军,张狂绝对会给张杨一个合适的好位置。对此,张狂其实还是很期待的。

西河太守则由于禁接任,他的折冲营目前没有面对什么外在威胁,除了镇守白波谷和西河两地之外,主要负责并州新兵的训练。以于禁的练兵手段,两年内练出一万精兵,当无大问题。

还有最重要的太原太守,张狂出人意料的将这一要职,交给了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心腹大将周仓。当然,周仓的才能并不擅长民生,主要政事也将由郡中的长史完成。而主政的长史,也是太平道中追随张狂最久的人才——陈大师。

陈大师名蹙,本是荆州士子,曾在襄阳郡担任从事,后来因为“党锢之祸”而流亡冀州,成为太平道的“大师”。无论是从资历上,还是从能力上,都无人能够挑剔这一任命。

最后,张狂将臧霸任命为雁门太守。臧霸得到这一任命后,自然便要依靠手中的山前营,慢慢的将现在的那位雁门太守赶走。在坐拥一州之地的张狂支持下,没有了后援补给的雁门、定襄、云中三郡,显然迟早会成为张狂的治下。

定下了各郡的太守以后,接下来就是各处县、乡的长官任命。由于手中可靠的人才不足,张狂不得不在改名为“并州军”的原“太行军”士卒里,大量抽调可堪一用的人才。但凡认识一千个常用“军书”,并有能力书写简单的公文的士卒,都可以申请到地方上担任吏职。这些出自太行军的小吏,将成为张狂统治并州的重要基石。

至于原本被汉室官长所任命的郡县小吏,则需要经过刺史府的重新挑选和查验,确定了能力和忠诚上的过关,才可以得到新的吏职。

在张狂的计划中,未来从亭长一级开始,整个并州的吏员,要达到老人、新人各占一半的比例为好。如此一来,才能够从上到下,充分保证张狂在并州统治的稳定性。

这项人事任命工程浩大,只怕需要花费三、四个月,才可以初步的安定下来。而在此期间,张狂无疑会忙到脚打后脑勺。

就算将并州的人事都粗略的梳理完毕,张狂也依然没有悠闲时光可度。张狂旨在争霸天下,并州目前的财政状况,无疑是难以满足他的要求的。并州有马,有煤,有铁,还有合格的好兵员,可是却相当的缺钱,缺粮。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打仗就是在拼钱粮的多寡。在小规模的战斗中,个人勇武和智谋能够左右战局发展。但对于志在统一天下的张狂来说,他以后肯定是一打就需要动员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参与的大仗。没有足够的钱粮,张狂连足够的兵都练不出来,也就谈不上对外发动进攻了。

缺钱,这一点张狂可以想些办法,通过开发一些特产,鼓励商业发展来解决。比如张狂在太行山时期研究出来的优良纸张,便是一种颇受其他地区欢迎的好东西。

一年前,张狂在西河的离石建立了一处大规模的造纸厂,每月可以生产二十万张四尺见方的大纸。这些纸除了可以满足并州上下的文牍需求外,还大量的向司隶和冀州一带销售,一年便可以带来两百万钱的利润。

随着时间的推移,纸张这种利于书写的好东西,将会在整个大汉广为流传,彻底改变传统的书写方式。哪怕其他地方,也可以生产类似的纸张,可是张狂的造纸厂,是在“蔡侯纸”与“佐伯纸”的基础上改良而来,又被张狂不自觉的引入了后世流水线作业的生产安排,在生产成本上远远低于原来的“蔡侯纸”与“佐伯纸”。

穿越前的张狂,好歹在工厂里工作过。只要利用上后世的一些基本工厂管理模式,张狂便可以通过大规模生产某种产品的方法,大幅度的提高工业的生产效率。有了这些“国营工厂”的支持,张狂有信心解决紧张的财政问题。

再说了,目前的并州,可是还有数十亿钱来自黄巾军和匈奴贵人的积蓄。在手中的钱财用完之前,说不定张狂已经占领了新的富庶地区,不再缺钱了呢!

但是,并州所面临的缺粮问题,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未完待续……)

第46节 但埋头种田【一】

穿越前,张狂是个城市居民,没在农村呆过几天,对农业生产可谓是一窍不通。通过某些网上论战,他知道红薯、土豆之类的杂粮,可以养活成倍的人口,造就了所谓的“康乾盛世”。可是在汉末的时代,那些后世张狂所熟悉的作物,大部分都还分布在它们的原产地呢!

无法在科技上提高农业,张狂也只好采用这一时代被证明最有效果的古老方法,来增加粮食的产量。那就是:开荒,灌溉。

一块农田,有没有充足的水源灌溉,产量可是能够差上一、两倍的。并州虽然有黄河与几条支流流经,却因为地势的原因,很多地方即使就靠着黄河,也难以被农民灌溉到。

除了上党和太原的一连串盆地底部,很适合水浇田种植以外,能够被张狂看中的,适合农业生产的地方,便是五原和朔方所在的河套地区。

对河套地区的恢复和屯田,张狂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了。如今,足足有数目达到十多万的流民,被张狂安置到朔方一带,在那些被抛荒了数年的土地上再次耕种。哪怕时日尚短,恢复种植的良田数量不算多,这些移民的产出,已经足够供应屯驻在附近的“镇北营”所需要的军粮。

但是,对于志在争霸天下的张狂来说,十来万屯田民众,以及供养区区一个“镇北营”的军粮补给,这是远远不够的!

要知道。在大汉的鼎盛时期,河套一带的屯田军民,不下百万之众。那里每年所生产出来的粮食,甚至都可以调一部分南下,供应京师所需。张狂若想在以后的诸侯争霸中,占据有利的先机,就需要从河套一带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食补给。所以,十万人屯田,远远不能满足张狂对粮食的要求。

张狂对河套的期待,是达到五十万屯田民众。有了充足的人口。如此一来。即使算上从河套运粮到千里之外所需要的人力,此处依然可以为两万以上的大军,提供充足的军粮。这可是大大方便张狂的大举出兵。

在河套朔方一带屯田,有两个大问题需要解决。第一个是安全问题。由于宴荔游的屈服。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大。第二个便是流民的招揽问题。偏偏此时。董卓非常配合的在司隶进行了迁都大事。无数雒阳百姓流离失所,正好可以让并州招揽。要不然,以并州号称“苦寒之地”的名声。还真不会有多少人能来。

自从董卓迁都开始,几个月下来,陆陆续续已经有三万多痛恨董卓暴政的平民,拖家带口的北上渡过黄河,进入并州地界。由于这些人口来得及时,来的顺利,张狂都想要给董卓写一封感谢信送去了。

除此之外,张狂还下令,签发强行移民的军令。但凡太行军在进攻太原期间,敢于公开敌对立场的并州豪强,张狂就会将他们的部曲打散,分别安置在河套一带。如此一来,朔方、五原二郡又得到上万的迁移人口,也让张狂在并州的统治一下子牢固了许多。

若是有人反抗?

张狂手中的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外加被张狂公布的“迁到朔方,一人可得百亩地”所打动的并州贫民,张狂预计,一年以后,河套的屯田民众数量,将突破二十万大关。

到了那个时候,别的不说,并州的粮食自给自足,应当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对整个并州的战略安全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张狂这一通忙碌,从四月一直忙到了九月。如此一来,他未免就顾不上家了。除了晚上偶尔回来睡上一觉,其他时候都看不见张狂的影子。家中的妻妾们虽然都算是温良贤淑的女子,可半年不被张狂理会,自然也忍不住心中抱怨。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天,张狂正在刺史寺衙内办公,忽然身边传来一阵香风。他抬头一看,却是正妻赵雨和小妾郭芙两人联袂驾到。

“阿雨,有什么事?”

赵雨是个明事理,守规矩的妻子,若无要紧的事情,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张狂办公的地方来。更何况赵雨身后还跟了一个郭小姐。作为侍妾,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郭芙更是不可能随意乱跑。

听到张狂的询问,赵雨一张俏脸似笑非笑。她也不与张狂说话,转身却问起郭芙来:

“妹妹,昨晚上夫君可是歇息在你房里。你是不是光顾得自己快活,把阿是的事情给忘记了?”

郭芙很明显与赵雨有默契,接口就答道:

“姐姐,额哪敢忘了?在给老爷洗脚时,额说的是明明白白的。只是老爷那时候好像在想事情,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听到这里,张狂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肯定是忘了什么要紧的家事。只是,这些日子里,他一心扑在并州事物上,对家中的事情丝毫没有在意,全都托付给了正妻赵雨。

“阿是……啊!莫非是要生了?”

“额的老爷,你可算记起来咯!”

张狂满脸大汗,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的不够地道,也无怪乎女人们都杀到刺史寺衙来了。

“啊,我就回去,就回去!”

这是阿是的头胎。在汉末,由于医学体系的不完善,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不知道有多少孕妇,是死于难产的。

同样的,新生儿的成活率也很低。平常人家里,能够活到七、八岁的新生儿,怕是还不到总数的一半。就算是高门大族,这个比例也高不到哪里去。

还好,张狂之前的几个子女,都顺利的存活了下来,没有什么毛病,健健康康的。这件事情无疑给张狂的“天师”身份,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此外,又有传言说,张狂的妻子之所以生产能够顺利无阻,是因为她们生产时,都有张狂这位“天师”在一旁佑护,所以能够顺产无碍。

有了如此传言,张狂的女人在生产时,当然更加希望丈夫在一旁守候。不光如此,若非张狂地位尊贵,怕是很多人家妻室生产时,都会想法子请张狂去坐镇一下。

骑上快马,张狂护送着妻妾的大车返回官邸。其实赵雨和郭芙都是能够骑马的,但作为堂堂大汉刺史的女眷,按照礼法,她们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颠簸的车中。好在两地间的路程不远,只是片刻的功夫便到了。

其实张狂返回家中,对小妾的生产也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里,所有的家人立刻将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而阿是也不负众望,张狂刚回来没有多久,就传出了顺产的消息。

“恭喜天师,贺喜天师,是位公子!”

“哦,是个儿子啊。”

在家中,张狂的众女轻男,也是众所周知的。对自己的长子,张狂通常没有太好的表情。但对于他的长女,张狂却屡屡被赵雨说他不该太过于溺爱。

不过,在其他人的眼里,儿子可比女儿要强多了。张狂目前作为一方大势力的首脑,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嫡长子,但在这个疫病横行的年代里,可算不上保险。多生几个儿子,多上几分保险,这才是张狂的下属们考虑问题的角度。

“恭喜天师\刺史,喜得贵子!”

听到张狂得子的消息,院子里的仆役随从们立刻齐声恭贺起来。

“呵呵!谢了谢了!”

其实,不论妻妾们生的是什么,张狂都同样高兴。他在后世由于政策的制约,只有一个孩子。如今回到没有任何限制的古代,张狂想生几个就生几个,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福利。

“主公!大喜!雁门归顺了!这是双喜临门啊!”

从外面一溜小跑进来的韦笑,适时的送上一份喜报。又得子,又得地,让张狂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恭喜天师\刺史,双喜临门!”

满院子的人,都脸带喜意。他们都是张狂的亲信人等,张狂的势力越强,他们的前景就越发的光明。特别是家中的总管潘隐,更是笑得嘴都合不上。

潘隐自从带着几个亲信宦官,与鲍出逃离雒阳宫城之后,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找个地方苟延残喘了。却不料他这次投奔的张狂,居然猛地展示出强大的发展潜力。

如今,不但同来的鲍出被张狂看重,特别当着万人之面,被点化为“万人敌”强者,就连潘隐这个名声不好的宦官,也受到张狂的特别信任,成为张狂后宅的杂事总管。

如果张狂能够在如今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的话,潘隐的地位,说不定都不在原本的“大长秋”一职之下了!

张狂得到第二个儿子的消息,虽然没有广为流传,却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比如在董卓手下的“讨虏校尉”贾诩注意到这个消息以后,便上书董卓,提醒搬迁到长安的朝廷,应当派遣使节前去祝贺,以加强朝廷对张狂这个政治上的盟友的联系。

董卓得到这个建议以后,与女婿李儒商量了一下,觉得主意不错,至少可以说是有益无害,便派出提议者贾诩,以议郎的身份前往恭贺张狂。(未完待续……)

第47节 但埋头种田【二】

贾诩对此次出访并州,倒是很有兴趣。他早年得益于凉州名士阎忠的提携,这才在凉州人中间有了些名气。而阎忠由于对贾诩颇为看重,也曾经透露过自己与太平道道主张角之间的一些关系。如今斯人已逝,贾诩对接下张角的传承,并在并州成功割据一方的张狂,兴趣着实不小。

但是,当使节贾诩的车驾驶入晋阳城之时,张狂却在数百精锐亲卫骑兵的簇拥下,匆匆离开晋阳,正好与贾诩擦肩而过。

张狂此去的目的地,却是北方的雁门郡。

草原上近来不太安静。鲜卑大王和连自从宴荔游公然与太行军,不,应该改名叫做并州军的张狂勾连在一起以后,就再也无力压制住鲜卑部族之间的冲突了。

檀石槐雄才大略,在草原上的崛起速度,堪比火箭。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根基就不够深厚。没有时间累积下形成的深厚根基,以草原部落的一贯秉性,当檀石槐一死,继承者和连在能力与威望上都显示出不足的时候,鲜卑各部落之间的分崩离析,其实就已经是预料中的事情。

草原上一乱,各种冲突立刻变得连绵不绝。而在争斗中失去了草场和牲畜,不得不冒险潜入大汉边郡浑水摸鱼以求活的小部落,自然就开始多了起来。

最近几年里,北方草原的天灾一直不断。虽然不是很严重,已经足以让那些实力脆弱的小部落难以坚持。并州的雁门郡那几千边军,在历年的胡人叛乱中,战斗力可是被磨砺的很是不俗。如果不是被这些鲜卑蛮子扯住了后腿,当年张狂发动太原攻略的时候,臧霸未必就能够有效牵制住雁门边军。不让他们南下。

等到雁门归附到张狂手中以后,那些由草原小部落变成的马贼,就成为了张狂头痛的问题。不像五原和朔方那边有宴荔游在前边顶着,足以安定河套地方,雁门、云中两郡可是直接面对着弹汗山的。

弹汗山大王和连曾经在张狂手中吃过小亏,他自然乐得让那些小部落。自发的去扰劫掠大汉边境。反正他只是作为鲜卑名义上的大王,就算小部落遭到严厉打击,死的又不是和连的直属部下,而那些部民们所掳掠到的财物,没多有少的总要向弹汗山进贡一点儿。这等有利无害的事情,和连当然要支持一下。

对于这种局面,张狂的对策,就是派出赵云所部,进行草原大扫荡。

在当年收服宴荔游的战斗中。年轻的赵云展露出超人的武技和骑术,却也曝露出他不擅长军阵指挥的弱点。为了培养赵云的军阵指挥能力,张狂这个姐夫,特地将赵云安置在乐进的手下,担任百夫长。

几年的草原骑兵战打下来,赵云的武技经过实战的磨砺,锋芒渐收,有了进一步提高的可能。不过。他的统兵能力,却提高的不如人意。

作为一名小队骑兵的统帅。赵云是合格的。在他指挥下的百人队,功绩和战果堪称乐进手下第一名。

不过,那些战果,在相当程度上,是依靠赵云自身的勇武所得到的。如果去掉赵云本身的战斗力,整只百人队的功绩。也就是平平无奇罢了。

如果要对赵云统率力进行评价,该怎么说呢?

张狂无奈的发现,赵云生性有些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交谈。他对部下还算不错,但部下的战士对赵云都是敬畏多过亲近。没有那种誓死追随的情形。而且,赵云的临阵指挥能力,也很是值得怀疑。对于战局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关键转折点,赵云并没有那种一针见血的直觉。

几年的锻炼和观察下来,张狂给赵云的评价是:

摧城拔寨,勇冠三军。可为先锋,难为大将。

做出了这等断语以后,张狂对刘大耳的用人水平,不禁唏嘘一番。怪不得赵云在刘备手下的时候,始终是以亲卫队长的身份出现。直到诸葛执掌兵权,手下快要没人了,才开始启用赵云带兵。

若是不看《三国演义》中的夸大描写,正史当中,赵云的战绩还真是乏善可呈。可见赵云最适合的职务,还应该是担任一方势力领袖的保镖,就如同许褚之于曹,周泰之于孙权。

小股马贼的侵略袭扰,当然用不到张狂这位并州首脑出面。有赵云在,草原上千人以下的战斗,几乎可以说是必胜。不过,如果是北面的弹汗山传来的消息,张狂就会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走一趟。

和连这些年里,被乐进和宴荔游联手压制,在西方无所作为。不过正因为此,他反而避免了历史上劫掠北地郡时,被北地郡兵射杀的历史结局。

宴荔游的叛离,在鲜卑部落里引起了连锁反应。其余的鲜卑大人,见和连无力压制宴荔游的公开叛降,也纷纷明目张胆的各行其是。和连不用说想要恢复檀石槐时期的王庭荣光,就连想要继续维持弹汗山在鲜卑人中的威势,都变得举步维艰。

陷入困境的和连,不得不谋求政策的变化,以为弹汗山王庭的维续。赵云的凶悍扫荡,让和连的外围势力受到不小的打击。考虑到草原上大敌的出现,还有并州军展示出来的可怕战斗力,和连的选择,便是想要与并州军结盟。

那么,和连如何将想要结盟的信号传递给张狂呢?

当年党锢之乱时期逃亡到鲜卑的汉族士人,虽然有不少随着名士张俭返回了故里,依然留下来定居的,倒也还有半数之多。这些士人在弹汗山成家立业,扎下根基,数十年发展下来,俨然便是弹汗山王庭当中的一股不小的势力。

和连对并州军发出的友善联盟信号,便是利用这些扎根鲜卑部族的士人们传出来的。

张狂与那些士人之间,还略有交情。当年和连之所以进攻美稷王庭无功而返,就是因为汉人士人悄悄的传递消息,让张狂及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从这条线上来说,就连宴荔游当年的被迫降服,都有弹汗山士人的一份功劳。

有着如此渊源,弹汗山士人出面为和连斡旋,张狂也不得不给他们一个面子。而且,他相信以弹汗山士人的智力,应当不会允许和连在会面中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公元一九零年,也就是大汉初平元年八月,并州刺史张狂与鲜卑大王和连,会面于雁门郡的边境处。

双方会面的气氛,说不上友好,却也没有丝毫的剑拔弩张气氛。两方人马各自散在一旁,卸下盔甲,只带着随身的武器,与平常的朋友见面类似。

不穿盔甲的时候,和连看起来居然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儒士。当然,他一开口,就会立刻暴露身为蛮夷的真相。

“我们大鲜卑国愿意与刺史联手,共同保持并州人与鲜卑人之间的和平!”

“我们大鲜卑国拥有当世最好的战马。我们愿意用这些优良的战马,换取并州出产的各种铁器和粮食。”

和连的话语,开门见山。

“第一,大汉还没有承认大鲜卑国的存在。在鲜卑大王接受大汉朝廷的册封之前,并州不能与鲜卑公开结盟。”

“第二,大汉有禁令,禁止铁器和弓弩流入北地草原。我身为并州刺史,自然要率先遵守朝廷的法度。换取铁器之事,就此作罢。”

张狂的态度很平和,言辞却毫不客气。并州军目前对弹汗山拥有军事优势,让张狂不必对和连顾忌太多。

听到这个回答,和连立刻改换了话题。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如今并州军威名赫赫,是和连这个有名无实的鲜卑大王,所无法比拟的。

当然,张狂的态度强硬,也不过是一种样子。鲜卑从并州得不到铁器,还可以想办法从幽州获得。据说幽州牧刘虞对北方蛮族的态度颇为友好,居然肯限量的向愿意听话的蛮子们供应铁料。有这条路径在,和连只要肯付出一定的代价,还是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的。

有鉴于此,只要和连肯下血本,张狂也是可以考虑给鲜卑人提供部分铁料的。

至于由此带来的鲜卑实力上升……

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再强大的蛮夷,也不过尔尔。

张狂坚信这一点。

和连与张狂的会面,只是一种象征。真正的事物,都是由下面的人去谈判完成的。

一开始,和连还想要多争取一些优越的条件,指示谈判的士人不可轻易松口。不过,当会面的第三天,西部鲜卑大人宴荔游带着一支百人卫队,风尘仆仆的跑到张狂大营里,当着和连的面,对着张狂行了草原上最尊贵的礼节,并以下属自居以后,和连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草原上早就传说,宴荔游向张狂彻底降服。只是对于这一点,和连始终不肯相信。在他眼里,宴荔游是个颇为桀骜的家伙,除了面对父亲檀石槐的时候显得卑躬屈膝以外,从来没有向其他人示过弱。

如此一个堪称跋扈的家伙,若是真的对张狂以下属自居,岂不是意味着张狂堪比父亲檀石槐了?

和连当然知道自己比父亲差很多。所以,他绝不相信宴荔游会真心降服于张狂。

只是,眼中的所见,彻底打破了和连的自以为是。(未完待续……)

第48节 但埋头种田【三】

——这个“汉子”,怎么可能将宴荔游压制到如此地步?

和连简直是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如此一来,他对张狂的忌惮之情,一下子就增加了好几倍。

宴荔游露面以后,和连手下的士人,口风猛然大变。许多鲜卑王庭原本并不愿意接受的条件,和连也勉强的接受下来。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原来三天都没能谈成的条件,双方就全部达成了协议。

条款很简单,也很粗疏,只是一些大致的框架。

第一条,汉、鲜双方,以熹平六年【177年】时期的边境为界限,互不侵犯。

熹平六年,是汉鲜之间那场意义重大的“落日原之役”发生的年份。此战过后,鲜卑势力大增,真正取代了匈奴人,成为北方草原上的霸主。

在熹平六年以后,鲜卑人不断向汉地发动侵扰。而大汉边军却由于在“落日原之役”中的惨重损失,无力抵挡鲜卑的侵扰,不得不或主动,或被动的放弃了不少边境土地。

对并州来说,此战直接的结果,便是北方诸郡的沦陷和废弃。

其中,雁门郡沦陷了小半,强阴和平城等县被放弃;原本并不是边郡的定襄,便不得不直面鲜卑人的锋芒。云中和五原两郡,连郡治都被攻破,不得不南迁,可谓是名存实亡。至于朔方郡却是更加悲惨,干脆整个郡的名号都被撤销。

如今,鲜卑人同意以熹平六年的边境来划分,就意味着并州原本萎缩了一大片的领土,一下子就恢复了旧观。从理论上来说,并州的面积,一下子就扩大了大约六分之一!

当然。这样说也是有水分的。早在两年前,张狂率军击败宴荔游的时候,便已经逼迫宴荔游吐出了五原、朔方一带的河套之地。签订这条协议之后,张狂真正得到的,不过是原来属于雁门和云中的六个县的地盘。而这些地盘由于鲜卑人的多年持续掳掠压榨,基本上与荒地无异。

若是鲜卑人手中的地盘富庶有油水。不与他们狠狠的打上一仗,谁也休想从他们手中得到那些好地皮。

第二条,便是双方在边境百里范围内,不得驻扎大军。在边境百里内巡逻的骑兵,不得超过五十人一队的规模。

这条约定,表面上看起来,对双方都是公平的。只是,汉军骑士经过充分武装以后,单兵的战斗力远在鲜卑骑士之上。对号称“一汉当五胡”的大汉一方来说。这个规定其实是占了不少便宜的。

第三条,双方在边境处,可以按照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开设“边市”进行互市交易。

这一条,对鲜卑一方较为有益。由于鲜卑人所需要的很多必需物资,比如铁器、瓷器、丝绸、草药等等,都需要从汉地进口。这一条款对鲜卑人意义重大。不过,并州一方也可以从互市中获得极高的利润。有助于改善并州军的经济状况。所以,此项条款,是一个双赢的条款,也是和连此行的重要目的。

鲜卑是蛮族。所谓的蛮族,指的就是文明程度不高,生产水平低下。很多物资无法自行制造的那种民族。大汉器物鲜美,号称“华夏”,所谓“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如非大汉能够生产出大量精美的使用器物,还有丰富的粮草。北地的蛮子们,也不敢冒着激怒大汉的风险,南下掳掠边境村寨。

弹汗山如今虽然衰弱了,可是自从前任大王檀石槐时期积累起来的财富,还是相当可观。根据太平道在弹汗山的细作回报,别的不说,光是一斤一块的金饼,就堆满了一间牢固的库房。至于储藏五铢钱的钱库,更是多达十余间,每间钱库里的钱币数量,都要以亿来计算。

这笔巨大的财富,躺在弹汗山的库房里生锈,却难以顺利的使用出去。其原因就在于,鲜卑人没能有效的建立起一条对汉地的商路。如今并州开放了商路,就能够使弹汗山的强大经济实力得到发挥,从而为和连恢复对其他鲜卑部落的努力,提供巨大的帮助。

当然,并州本身的生产能力相对有限,不少物资还需要外地输入。但是,并州人光是将货物转手给鲜卑人,就可以得到至少一倍以上的利润。张狂正在为自身迅速缩水的财政状况头痛呢,突然就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块馅饼,他当然要一口将其吞下去。

至于弹汗山再次变强大了,会不会对并州造成威胁?

张狂表示无压力。

以华夏文明的强大程度,只要政权的统治水准保持在及格线以上,就可以有效的碾压周边的蛮夷。纵观数千年的华夏历史,凡是周边蛮夷猖獗的时期,无不是华夏政权自身出现严重的内患,实力大大削弱的结果。

而且,如今的弹汗山,实力在草原上并不是最强大的,偏偏还是北方各蛮子们的共同标靶。任何一个草原强者想要崛起,想要取代鲜卑的统治地位,都必须先面对弹汗山的阻扰。

打个比方,弹汗山就像是一块大盾牌,帮助并州和宴荔游吸引着草原上各大部落的仇恨。只要弹汗山一日没有被摧毁,草原上的野心者们,便一日无法成为第二个檀石槐,成就称霸草原的功业。有鉴于此,对张狂来说,适当的加强弹汗山的实力,还是有必要的。

第四条,汉鲜双方不得私下里收容对方的逃人。若有逃人被发现,双方必须及时的将对方的逃人遣返。如果逃人不愿被遣返,就必须支付超过逃人身价的赔偿金给对方。

这一条,又是对大汉有利的。

张狂如今正在大力恢复,当年汉武帝时期建立的河套垦殖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鲜卑苦寒,愿意往那里逃的人,都是犯下大罪,不被大汉容纳的家伙。而相较之下,食物更充足,生活水平更高的汉境,却对无数草原牧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特别是那些被鲜卑人强行掳掠到草原上的汉人奴隶,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新返回故乡,再做汉人。可惜以张狂的实力,还不能直接出兵解救他们。

所以,第四条的确定,其实就是给北方的逃人南下,开了一个口子。只要他们能够逃到汉境,张狂就不会将这些宝贵的劳动力和兵员再还回去。

若是鲜卑人来讨要的话,张狂是不会吝惜逃人们区区万把钱的身价的。只要让逃人们在并州扎下根来,以后从他们身上所能够获得的利益,何止万把钱?

最后一条,也就是第五条,是张狂与和连都不太当真,但还是写上去了的一条。第五条的内容便是,如果有强敌出现,双方可以向对方讨要援军,共同对抗敌人。

——其实,双方最大的敌人,说不定便是对方呢……

在签署最后的文本协定时,张狂心里有些恶趣味的想着。

与鲜卑交涉的大事一了,张狂就将这些后边的执行任务统统交给臧霸。臧霸武技高强,性情又很是四海,倒颇对上鲜卑人的脾性。

虽然从传信兵口中得知了董卓派遣使者前来晋阳的消息,张狂也没有立刻返回晋阳的想法。当然,如果张狂得知使者的姓名居然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毒士”贾诩,他也许会改变主意。可惜将董卓使者到来的消息汇报上来的并州小吏,只知道使者姓贾而已。

对张狂来说,董卓这次派遣来的使者,通报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恭贺自己得到了第二儿子?

这事与董卓有关系吗?

通知朝廷将废弃五铢钱,改用新钱?

我勒个去……

这件事情,并州绝不同意!

废弃使用了几百年,已经建立起良好信誉的五铢钱,对张狂来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是,废弃五铢钱的人,应当是张狂自己。

董卓为什么会废弃五铢钱,想要发行新钱,这事即使那个姓贾的使者不说,张狂也能琢磨出原因来。毕竟,后世在网上,关于美元贬值的新闻和分析,能够将任何一个感兴趣的网虫,变成半个金融专家。

再说了,废弃五铢钱,改用新钱这种事情,董卓也不是第一个做的。在他之前干过同样行为的那位前辈,可是大汉人人皆知的逆贼。那人姓王,名莽,就是那个篡夺了大汉的国祚,建立了“伪新”政权的家伙。

王莽废弃五铢钱,是因为财政困难。他所铸造的“小泉”钱币,重量不过一铢,却要当五铢钱一枚使用;所铸造的“大泉”钱币,只相当于五铢钱的二点四倍,却要当五铢钱五十枚用。如此一来,光是将五铢钱回收改铸,王莽就可以得到十倍以上的毛利。

如今董卓废弃五铢钱,改铸钱币,想必不会是提高币值,定然要学习王莽的做法。而张狂在替他计算过开销以后,也觉得董胖子若是不搞点儿什么花样,让现状继续下去的话,那厮的财政早晚要破产。(未完待续……)

第49节 屯田有章法

董卓目前实际占据的地盘,大约就是凉州的一半,外加一个不算完整的司隶。其他州郡的税赋,在当地州郡大吏的截留下,都不可能到达长安。依靠这么一点儿地盘,董卓却要想办法养活手下近十万大军,还有庞大的朝廷公卿百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按照张狂的估计,就算董卓在先前的迁都过程里,将雒阳的富户抄了一次家,又将前朝的皇陵都挖掘一空,他最多也就能维系三、四年的开销。面对如此严重的财政压力,董卓想要铸造些低价值的小钱来取代五铢钱,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理解归理解,张狂却绝不会同意!

小钱一出,根本就不具备货币的基本价值。所以,董卓此举,必然导致治下整个货币系统的崩溃。货币系统一崩溃,物价飞涨,斗米万钱那是指日可期。虽然官府可以借助这等手段,将升斗小民大半辈子所积蓄的财富,轻松的掠夺到府库中,代价却是朝廷信用的毁灭。

这等手段用出来之后,最终的结果,多半是民间财富受到巨大洗劫,而民众则选择拒绝不足值的新货币流通,商业体系则倒退到过去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

想到这一点,张狂就会回忆起后世的津巴布韦。那里的人,各个都是万亿级别的富翁。可惜,他们的亿万身家财产,却往往买不起足够的食物来充饥。

董卓治下的民众破产,张狂当然可以幸灾乐祸。但是,如果让董卓所铸造的小钱流入并州地界,那张狂可就要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所以,对董卓即将铸造出来的小钱,张狂要严厉抵制。他下达的命令。就是禁止司隶小钱在并州流通。并州一切商业活动,依然使用原有的五铢钱。胆敢违令使用小钱者,直接没收所有小钱。

不过,鉴于董卓如今是并州的盟友,张狂也手书一封,让小吏带给董卓的使者。以解释并州的命令并非要与朝廷为敌。作为拒绝小钱流通给双方关系造成裂痕的补偿,张狂甚至在信件中提议,双方各自削减在边境地带的军力,以示友好合作之意。

为了体现并州的诚意和善意,张狂特别提出,并州将先把白波谷的于禁所部主力,东移到上党。如此一来,董卓安排在河东的牛辅部,就可以被解放出来。用于东线防御关东诸侯的联军。而于禁主力进入上党,无疑也将增加盘踞河内的袁绍军的压力,有利于董卓。

在做出如此处理以后,张狂便将带董卓的使者抛到脑后,前往河套一带,检查当地屯田的情况。相信以董卓和身边谋主的智慧,不会看不出凉州军现在不适合与并州交恶。有了撤军的提议,在短时间里。足以打消董卓对并州的疑虑。

河套的屯田,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粗具规模。沈富上任不过数月,却已经摸透了有关屯田的一应事项。原本有些混乱的屯田事宜,也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

目前在河套一带,从事屯田的民众,数量达到了二十万之多。其中有十五万人,已经分到了被重新开垦出来的田地。正在安心的进行耕种。另外还有六万多新近到达的流民们,则在沈富的组织下,被编成了若干个工程队,为并州的各项工程设施建设,贡献劳动力。

河套原来的开垦。采取的是招募来人员,就可以得到由官府提供的必要农具和耕牛,然后分得一块土地,自行开垦种植的方法。这种方法,好处是对流民的管理压力不大,可以迅速的将手头的闲散劳动力,重新转变成从事生产的农夫,以解决当时粮食紧张的问题。

但是,由于对第一批流民收取的租税高达四成,那些农夫在经历了一年的赋税征收以后,对过高的赋税纷纷表示出不满意。同时,部分流民由于对河套地区的气候与水土了解不足,收成并不理想。这些事情,让原本负责此事的官吏们头痛不已。

沈富上任以后,很快调整了对农夫的授田过程。

原有农夫的田地不做变更,但他们并不能无偿获得这些土地。作为得到官府授田的代价,第一批农夫必须在得到耕地的前五年中,缴纳四成的收获。然后,在接下来的五年中,每年缴纳三成的收获。再接下来的五年,每年缴纳两成收获。

当农夫连续在土地上耕作完十五年的时间,那片土地以后便正式属于农夫所有。在十五年以后,农民们每年只需要上缴十分之一的收获,就算是缴纳完所有的税赋。

这个缴税比例,与大汉各地奉行的三十税一相比,看起来有些多。但是,张狂为了方便收税,也为了避免收税的小吏从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很干脆的将农民本来应该缴纳的“算赋”和“口钱”,也就是人头税,给折算在农田里了。

汉朝的赋税制度在秦朝的基础上,有了一定的发展。其中的人头税分为口赋与算赋两类,口赋也叫口钱,所有人都要交,算赋是对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田税曾经经历由轻到重,由重转轻的过程。刘邦时期为三十税一,到了刘彻为十五税一,刘秀又变成三十税一。

另外,汉朝的工商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发展,因而工商业方面的税收,也成为国家的重要税收来源。从已知的历史文献上来看,汉朝的工商税的税种,主要包括工商税、手工业税、商人税和关税。

如果仔细计算的话,农民们发现,虽然并州所收取的税赋比例更高,可真正需要缴纳的税赋总数,却也未必会多过汉朝的平均税赋水平。农民们都是些精明的人,在仔细算过账以后,受到可以廉价到手的农田诱惑,又惧于并州军的威势和战绩,他们勉强算是接受了沈富的缴税方案。

处理完第一批屯田移民的事情后,后来到达的那些屯田民众的事情,也就有了定例。由于最初的屯田者,已经将最好的一批靠近黄河的田地给占据了,后来屯田者所需要的土地,就必须花费一番力气,在原有抛荒农田的基础上重新开垦。

由于气候干旱少雨,河套一带的垦荒,主要看附近有没有水源可用于灌溉。当地未曾被废弃以前,官府每年都会组织民夫,清理淤积的引水渠,以方便将黄河水引到距离河堤数十里以外的灌溉农业区中。那时候,河套一带的人口达到百万之众,却依然能够向当地屯驻的边郡提供足够的军粮,其粮食的高产,可见一斑。

不过,在遭受十多年的废弃以后,这些原有的引水渠,多半都被泥沙淤积,或者自行崩坏,总之是无法使用了。所以,想要让昔日的那些良田再次变成膏腴之地,就必须先将原来的沟渠挖开,清理完毕。

这种艰苦的建设活动,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但是,以并州目前的情形,是不可能发动大量夫役来做这件事情的。为此,沈富便没有将手头的已有土地,急切的分配下去,而是将土地作为奖励和诱饵,激发无地流民们的干劲。

沈富规定,新近来到并州的外地流民,没有资格立刻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必须在并州官府设定的工程队里工作,并根据劳动的表现来获得土地。

在工程队中,新流民必须学习并州官府颁布的一些相关新法令和新制度,还有对河套的气候与水土的特点介绍。当然,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在官府的组织下,从事各项基本的工程建设,比如说开挖河渠,铺设道路,修建民居,运输粮食物资,进行公田的开垦和集体耕作等等。

除此之外,流民们每个月还会被安排两天的军事训练,用以掌握一些基本的军事技巧。一些身体和精神状况适合从军的流民,便会在此时被挑选出来,成为并州军的新兵。另一些拥有一技之长的流民,也会通过在工程建设等活动崭露头角,证明自己的技能以后,成为地位不错的工匠中的一员。

在工程队中,沈富很仔细的了解流民们的生活水平和生产状态,并努力使得他们能够吃饱穿暖。那些干活认真,表现优异的流民,在为期两年的劳役生活以后,将会得到优先挑选土地和住宅的权利,并得到一笔为数不多的物资奖励。而干活不卖力的家伙,则会被责令延长劳役的时间,以补偿此人偷奸躲懒所带来的损失。

得到田宅的新居民,接下来就要如同他们的前辈那样,慢慢偿还得到土地的田价。由于经历过两年辛勤劳作,沈富将他们的偿还时间缩短了两年。这样一来,他们只要交纳三年的四成税赋,接下来就可以进入五年的三成税赋,五年的两成税赋,最终完全获得他们所耕作的土地了。

听取完沈富对屯田民众的未来规划和安排,张狂表示满意。其实,前任的郭缊能力也相当不错。不过郭缊出身豪族,对底层流民的态度有些高高在上,并不曾真正的去关心了解他们。相比之下,出身贫寒的沈富,足以让张狂在屯田的相关事务上彻底放心。

在河套呆了一段时间,张狂深入的了解了目前屯田民众的生存状况,并对沈富提出了一些改进的意见。最后,撤销了三名不称职和贪腐的小吏的职务以后,张狂冒着秋末的第一次霜冻,于九月初返回了晋阳城。(未完待续……)

第50节 夺权需威压

张狂回到晋阳的时候,董卓的使者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当张狂偶然间听到这位使者的姓名,居然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毒士”贾诩时,着实有些吃惊,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当早点儿返回。

好在如今的张狂,也算是见识过太多的三国名人。略一感慨了两句,他的心态很快就调节过来了。

——就连大名鼎鼎的“关帝爷”,都要在老子手下奔走效力,那个贾诩什么的,就见不见吧……

对错过与贾诩的会面一事唏嘘完毕,张狂的思维,又回到了当前的天下乱局上。

近几个月里,大汉的政局依然在不断的发生变化。

起于前年的大汉新一波黄巾起义潮,在两年的时间内慢慢酝酿,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发展。

青州黄巾军大首领管亥重新露面,在青州攻占县城,召集流民,已经聚集起数万人的规模。在中平元年的变乱中逃得性命的黄巾小帅们,也纷纷起兵应和。像于毒、张饶、楼异等人,各自在青州、兖州和徐州边境地区举事,拥众数千到万人不等。

而原来属于葛陂黄巾军的黄邵、刘辟、龚都等人,在去年被前车骑将军何苗率领精锐汉军击败以后,逃往豫州汝南一带避难。经过大半年的休整,他们也再次活跃起来,率领成千上万的新入伙黄巾军四处攻击掳掠,让割据当地的后将军袁术颇为烦躁。

这些黄巾军,由于完全不接受张狂所立的太平道道统约束,其实早就与张狂所部没有了多少关系。张狂在刚刚穿越的时候,还曾经想过借着张角的名头,代替曹矮子收编著名的“百万青徐黄巾”。一跃成为大汉的一流势力。不过他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当年还是颇为幼稚的。

没有“大贤良师”张角的那份号召力,任谁都无法将变成一盘散沙的诸州黄巾整合起来——其实就算张角再生,也不可能整合天下黄巾军的。这个天下已经变了。

黄巾军的再次兴起,在某种意义上,加速了酸枣关东联军的解体。由于黄巾军的频繁活动。对不少关东州郡造成了相当的威胁。后方根基出现问题,无疑让在酸枣喝酒作诗已经作烦了的州郡大吏们,有了一个理直气壮的回家理由。

再加上十数万人屯驻一地,要吃要喝,给兖州刺史刘岱带来了巨大的军粮压力。无法继续保证军粮供应的刘岱,也只能先将妹夫的天下大事放到一边,半哄半送的让酸枣诸侯陆续离开。

不过,有一个诸侯,却始终没有离开酸枣。那便是东郡太守桥瑁。

桥瑁于数年前。也曾担任过兖州刺史,在兖州官吏间颇有威信。他如今所任职的东郡,更是讨董战斗中的关键地带。仗着自己资格老,地头熟,桥瑁在失去了中央朝廷的管束压力以后,行事极为任意,明显便有些不将刘岱这个理论上的上司,放在眼里的架势。

作为故前太傅桥玄的族侄。桥瑁也算是根正苗红的名门子弟。他与袁绍、曹的关系都还不错,却并不是袁氏一党的人。对董卓依仗武力。威胁天子重臣,把持朝廷权柄的行为,桥瑁自然大为不满。但是,袁绍自称“车骑将军”,并任命曹为“行奋武将军”的行动,却在无意间激怒了桥瑁。

如果说董卓的行径。是为“暴政”,那袁绍的举动,便是“乱政”。董卓好歹名义上还顶着天子授权的姿态,可袁绍自称“车骑将军”,还随意任命大汉“将军”的做法。那是典型的乱臣贼子行径!

——朝廷重爵,岂容私相授受!

怀着这样的心思,桥瑁心里对袁绍很不满意。连带之下,刘岱这个袁绍的大舅子,也在他眼里变得面目可憎。当然,作为与袁绍靠的很近的曹,也被桥瑁暗中腹诽了一番。不过,瞧在睢阳桥氏与谯县曹氏两代人都是政治同盟的份上,他还不至于与曹就此决裂。

酸枣会盟时,刘岱为了供应数万人的粮草,可以说是忙的焦头烂额。出于分担压力的想法,他多次以兖州刺史的名义,对桥瑁提出要求,想让东郡调出些粮草来供应大军所需。既然看刘岱和袁绍不顺眼,桥瑁当然不会同意刘岱的要求。他以东郡直面司隶,属于前线地区,需要足够的粮草储备为由,严词拒绝了刘岱。

拒绝了刘岱,无疑相当于不给袁绍面子。不过,桥瑁对此毫不在意。汝南袁氏虽然名满天下,根基实力雄厚无比,却并不代表袁绍能够任意纵这股力量。普天之下,还有另外一个人,比袁绍更能发动袁氏的势力。此人便是:

后将军袁术。

在袁术帐下,有一位深受他信任的大将桥蕤,也是出身于睢阳桥氏一族。虽然桥瑁与桥蕤相互间关系有些疏远,但毕竟是同族之人,关系天然便比常人更加亲近。为了分化兖州地方势力,削弱袁绍的潜在实力,在酸枣同盟会议召开的时候,袁术便通过桥蕤的牵线,暗中对桥瑁表示了友善之意。

桥瑁既然对袁绍不满,当然也乐得与袁术接触。袁术的后将军,来的名正言顺,可谓是货真价实,可比袁绍的自称要强得多。由于有共同的目标,双方很快达成了君子协议,进行有限度的合作,一起暗地里压制袁绍的势力。

联络上了后将军袁术,桥瑁的拒绝就有了底气。而袁术手下的孙坚依仗兵力,逼杀南阳太守张咨和荆州刺史王叡的行为,无疑给了桥瑁很大的启发。

作为首先伪造三公书信,矫诏天下的桥瑁,胆子肯定是很大的。他之所以甘冒奇险,矫诏反对董卓,一方面是看董卓不顺眼,另一方面,也是想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名声,以后在仕途上,才好更上一步,最终如族叔桥公讳玄那样,成为大汉地位最高的三公级重臣。

可惜的是,袁氏的影响力之大,远远超过了桥瑁的想象。桥瑁本以为,自己登高一呼,就能抵定大事,顺理成章的成为反董联盟的盟主。然而谁能料到,袁绍只是一个表态,居然就掀起来比桥瑁更大的声势,并借着这股声势,成为了反董联盟众望所归的盟主?

更可恶的是,后来又有袁术突然出现,横插一脚,成为了反董联盟的副盟主。而桥瑁这位反董的首倡者,却泯然于众人矣。

对这等结果,桥瑁当然不甘心,很不甘心。他明白自己无力对抗袁绍和袁术这样的大汉政治巨头,却并不代表他不能利用袁氏兄弟间的隐蔽龌蹉,来为自己谋利。

刘岱虽然是现任的兖州刺史,但本身声名也就一般,来到兖州的时间也不算长。除了有个好妹夫以外,桥瑁看不出刘岱有多少能力。真要论起对兖州的影响力来,桥瑁却要远远强于此人!

有这等有利的基础,又有袁术的例子在先,桥瑁对图谋重任兖州刺史一事,突然间就变得极为热切起来。而他在兖州的影响力果然非同一般,又挟着袁术派出的说客相助,足以让忌惮袁绍态度的太守们改变想法。

只是略一出手,陈留、济阴两个郡国的太守,立刻半公开的答应支持桥瑁出任兖州刺史。而任城国的国相郑遂,干脆更是桥玄当年的门生故吏之一。在兖州诸郡的力量对比上,桥瑁轻易的就占据了明显上风。

刘岱对桥瑁的阴谋,显然防备不足。当他从诸郡大吏的态度中,终于明白了桥瑁的夺权意图时,却惊恐的发现,兖州八个郡国中,居然有四个是支持桥瑁上位的,还有两个持中立态度,真正坚定站在刘岱一边的,只有一个郡国!

一时间,刘岱对兖州的控制能力,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当中!

不过,刘岱并没有因此而慌乱。如果说,在袁术的支持下,桥瑁得以在兖州拥有了对刘岱的优势。那么,袁绍若是出手,必然能改变刘岱目前的危险境地。

这是刘岱对袁绍的信心。

袁绍接到刘岱的信件后,立刻请许攸前来商量。

看着有些空旷的书房,袁绍也是感慨丛生。

袁绍一生交友无数。但是真正最为他所信重,关系最亲密的,却只有三人。

何顒何伯求,许攸许子远,还有淳于琼淳于仲简。

如今,何顒远在长安,处于逆贼董卓的心腹之地,在董贼的严密盯防下,与袁绍暗通消息,时刻有倾覆之祸。淳于琼亦在千里之外的渤海郡,主持郡中事物,辛苦的为袁绍保留一处可以安身的地盘。一直伴随在袁绍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的,便只剩下一个许攸了。

原本陈留太守张邈张孟卓,亦是袁绍的挚友之一。只可惜世事变迁,多有奇妙。自从党锢之祸被解除,张邈得以顺利出仕以后,那位豪爽仗义的张孟卓,便渐渐的与袁绍渐行渐远。到现在,在刘岱所面临的兖州之变中,张邈居然抛弃了袁绍阵营,支持起桥瑁来了。

若不是有张邈这么一出变故,桥瑁根本不可能搅动起如此巨大的动作。

那么,张邈是什么时候改变态度的呢?

袁绍摇摇头,他也记不清了。也许,是从讨董一开始?(未完待续……)

第51节 若欲斩桥瑁

就在袁绍沉思的时候,脚步声响起,一个黑矮瘦小的文士,来到袁绍面前,略一拱了拱手,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草席上。

“本初,有何事相招?”

袁绍递过大舅子刘岱的书信,面色如常:

“兖州不稳。”

许攸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脸上浮现出一缕愤怒。

“这个张孟卓!何至于此!”

听到许攸的大声抱怨,袁绍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张邈的那个陈留太守,还是袁绍当年为了党人一脉的发展,在故大将军何进面前大力推荐,这才帮他选到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张邈意识到袁氏一系在官场上的巨大潜势力以后,便慢慢的自发向袁氏故吏的圈子靠拢。而由于叔父袁隗的有意压制,比起在袁氏故吏中的影响力大小,袁绍的的确确还比不过袁术。

“抱怨的话,就不必多说。如今之计,是如何应对?”

袁绍、袁术两兄弟之间的竞争,早在十多年以前就有了。自从袁绍得以解除党锢的压力,成功再次出仕以来,袁术就对袁绍的一举一动极为在意,处处想要与袁绍别别苗头。

袁绍、许攸二人,都是智虑深远之辈,当然可以一眼看出,桥瑁的背后,必然是袁术在暗中撑腰。

当今天下,有资格推荐一州刺史地位的人,屈指而数,也只有三个:董卓、袁绍和袁术。

董卓的任命,凭的是正宗的天子诏书;袁绍的推荐,凭的是天下党人的认可;袁术的推荐,则凭的是袁氏故吏的响应。其他人若是也这样做,只能成为诸郡大吏的笑柄,不会有人承认。就比如张狂那个刺史头衔。若没有董卓的任命,就不可能到得了手。

没有袁术在背后撑腰,桥瑁就算成功的将刘岱赶出兖州,袁绍也能再次任命一名兖州刺史,让桥瑁的谋划统统成空。

“桥元伟【桥瑁】既然如此不识大体,本初。在此等关键时刻,可不能够手下留情啊!”

许攸想了想,对着袁绍抬手,做了一个向下切的动作。

“这……未免太狠了些?”

袁绍看到许攸流露出来的杀机,脸上显露出犹豫的表情。

许攸与袁绍交往了那么多年,哪里还不知道袁绍的想法?

作为一个敢于策划暗杀大将军何进,从而引发毁灭整个宦官一系血腥清洗的枭雄,袁绍岂是心慈手软之辈?

桥瑁与袁绍之间,分属不同的政治派系。又并无太深的交情。袁绍所顾忌的,只是自己几十年里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名望罢了。为了除掉桥瑁,而赌上自己的名望,袁绍可不觉得这是件划算的事情。

“此事何须烦恼?本初若是不忍下手,可让刘公山【刘岱】自行动手便是。若是担心刘公山力不能及,本初何不修书一封给孟德,请他出手相助?”

许攸既然知道袁绍的估计,当然要为袁绍出一个安全的好主意。

孟德便是曹。许攸贪财。曹却是家资富饶,又不太在意身外之物。两人当年在雒阳之时。许攸可是贪了曹不少的酒席和便宜。

当然,许攸虽然贪财,却绝不是不知回报的人。自从曹败于徐荣之手,实力大损,不得不公开投靠袁绍以后,许攸可是帮曹在袁绍面前讨走了不少好处。就连曹头上那个“行奋武将军”。都是许攸劝说袁绍任命的。

曹也是袁绍欣赏的手下。虽然袁绍觉得曹的心机过于深沉,又擅长作伪,但他也承认,曹的能力非俗,实乃自己帐下第一等好用的人才。相比之下。就连淳于琼和王匡,也远不及曹能干。

“有孟德出手,此事当无大碍。子远果然心思敏捷,只言片语之间,便消除了吾心中一桩烦忧。不过,到底还要烦劳子远亲自跑一趟。”

“此乃攸当有之意。本初快快写信,我这就准备出发。”

许攸的策划,极为巧妙。

如果从河内调动人手,前往兖州相助刘岱,一来,这等长途出动,难免被在兖州根基深厚的桥瑁给发现;二来,河内的战局一直呈现出胶着状态,近来并州张狂又在上党增兵,让袁绍的应付越发的吃力。所以,袁绍在河内的嫡系部队,是轻易动不得的。

但是,曹若进入兖州,便没有这些问题。

众所周知,曹在荥阳惨败于徐荣之后,兵力大损。袁绍因此资助了曹一笔军饷,让他带着诸曹和诸夏侯一伙兄弟,去扬州丹阳募兵。前些日子里,曹写信回报,已经招募了精兵千人,正在赶回河内的路上。

从扬州到河内,自然要经过兖州。由于理由充分,对这支兵的到来,无论是袁术还是桥瑁,多半不会提防。如果曹在经过酸枣附近时,突然发动对桥瑁的攻击,想必桥瑁是肯定反应不过来的。而以曹的干才,想要将这件事情做到不留痕迹,想来也不是太困难。

“对了,听说孟德与桥元伟【桥瑁】的族叔——故桥太尉【桥玄】有旧,孟德不会因此而罢手吧?”

袁绍博闻强记,对于当今士林里的各种相互关系,见闻杂记,可谓是了如指掌。他的叔父袁隗曾经感慨着说,如果袁绍在家传的《孟氏易》经学上拥有此等造诣,早就成为天下知名的大儒了。

得到袁绍的提醒,许攸皱了皱眉头,想了一想,这才有些犹豫的回答道:

“叔父归叔父,侄儿归侄儿,孟德当不会因此动摇。荀文若【荀彧】、荀公达【荀攸】二人亦是叔侄,却不见他们各自行事?”

荀彧和荀攸二人,都是天下的名士。董卓入京以后,荀彧看不惯董卓的为人,弃官回乡,被冀州牧韩馥得知。将他接往冀州。而荀攸在董卓手下,依然当他的黄门侍郎,每天做事严谨,并不与族叔荀彧保持一样的态度。

见许攸肯定的回答,袁绍也不再担心,而是选择相信许攸。

“此事便全权托付给子远了。”

说罢。袁绍行了一礼,以示相托之意,而许攸则坦然接受。

第二天,许攸就带上几名袁绍拨付的精锐亲卫,踏上了南下寻找曹的路程。

曹南下招兵的事情,办得并不顺利。

扬州刺史陈温和丹阳太守周昕都是袁氏故吏,得到袁绍的书信,倒是很给曹面子。轻轻松松的,曹就招募到一千多精壮的丹阳兵。

变故发生在曹带兵北上的路上。

曹在招兵时。为了多招募一些精锐战士,耍了一个小心眼,故意没有透露己方势力的地盘所在,而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招兵是为了保卫州郡。

但是,等到招兵结束,曹带兵踏上北返的道路以后,自然无法再隐瞒此行的目的地。丹阳人尚武,却并不代表他们不怕死。当他们得知曹将带着他们北上河内。参与和董卓的西凉军的殊死搏杀以后,军心立刻浮动起来。

曹虽然颇通军事。毕竟经验不足。他原来带领的部队,不是北军和西园军的精锐,就是自家乡里的豪杰。对于那些非本乡本土,也非朝廷精兵的新兵,他这还是第一次统帅。

得知军心由于离乡而发生动摇,曹毫不客气的处罚了几名表现最明显的士卒。将他们处以鞭刑,用以威慑众心。

然而,丹阳兵的悍勇,那可不是盖的。曹的处罚,不但没有震住丹阳兵士卒。反而激化了士卒对曹的仇恨。在离开家乡,去远方参加一场莫名其妙的血战的压力下,曹军刚刚走到龙亢县,便在夜间,突然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兵变!

兵变的士卒,不但想要返回家乡,而且在那些被曹处罚的士卒鼓动下,更是想要找曹报仇。若非曹身手高明,旁边又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一众“千人破”猛将保护,几乎就要命丧当场了!

万幸的是,兵变士卒由于还没有接受足够的军事训练,相互间也不是很熟悉,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几名“千人破”,甚至有夏侯惇这个准“万人敌”的帮助下,乱军的围攻被成功击败。曹最终还是依靠自身的武力,亲手格杀数十人,赢得了这场兵变的胜利。

当然,事后统计,一千多人的新兵,一夜之后,便变成了五百人。曹感觉这点兵无法在袁绍面前交差,只好又拿着袁绍给的介绍信,一路拜访沿途的县令和郡守,这里招募一点儿,那里招募一点儿,勉强将兵力补齐到一千人。

由此被拖慢了行军速度的曹军,一进入兖州地界,就迎来了许攸一行人。

曹正担心这趟招兵成果太差,不好意思去见袁绍呢。他在明白了袁绍所要求干的事情后,只花了一瞬间去想,便毫不推脱,一口就答应下来。由于曹答应的太爽快,让熟知他性情的许攸吃了一惊,很是疑神疑鬼了一番,以为曹暗地里要搞些什么鬼。

不过,在了解到曹军所经历的那场士卒叛乱以后,许攸立刻放下心来。他承诺,只要曹能够按照要求,顺利的消灭桥瑁,招兵不顺之事,根本不用担心袁绍的怪罪。相反,以曹的能力,袁绍必然会重用于他。

在与曹约定好出兵之事以后,许攸也不停留在曹的军营里,而是马不停蹄地返回兖州治所昌邑,与刘岱商议,如何配合曹的行动,以便在桥瑁死后,第一时间控制局势,获取最大的利益。

当然,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将世人的目光转移到刘岱身上,从而让曹可以安然脱身。这既是袁绍的期望,也是许攸对曹的一点儿帮助。(未完待续……)

第52节 但须招曹操

数日之后,在一个晴岚可爱的好天气里,依然将郡兵的主力驻扎在酸枣,忙着联络兖州各郡县大吏的东郡太守桥瑁,临时决定举行一场小规模的野外宴会,来欢迎一位来自朝廷的名士。

桥瑁作为一郡太守,朝廷的二千石重臣,能够被他郑重其事宴请的人物,当然不会是无名之辈。这位刚刚从被董卓把持的朝廷,辞职回乡的名士,有一个很偏门的姓氏:边。

姓边名让,字文礼的这位,是陈留浚仪人。年少时,边让便以博学善辩,兼文采过人而闻名于郡县,在兖州声名甚高。后来他写了一篇《章华赋》,让当世大儒蔡邕颇为惊异,从而将边让收为弟子,因此名噪一时。

在灵帝时,大将军何进以边让在朝野有名望,用咨询军事的名义,征召他为令史。后来九江郡出缺,边让被何进推荐为九江太守。两年后,边让以治理地方有方的功绩,再次升迁进京。以这位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兖州士人的代表人物。桥瑁若能得到边让的支持,赶走刘岱,夺取兖州刺史之事,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边让与桥瑁曾有过一面之缘。这次边让弃官回乡,途径酸枣,就是为了拜访一下近来在兖州声威日盛的桥瑁。这等重要人物路过,志在兖州刺史的桥瑁,当然不能错过。于是,桥瑁为了接待贵客,居然丢下军中事物不管,专门在军营外五里处挑选了一处景致优美的亭台,为边让摆酒接风,兼赏风观景谈论天下大事。

如今虽然是战时,但酸枣距离董卓军大将徐荣屯驻的荥阳,距离极为遥远。在荥阳通往酸枣的路上。更是有四道以上的哨所坞堡监视。故而,桥瑁丝毫不担心远方的凉州军突然出现,对己方发动攻击。

当然,为了策应安全,以防万一,桥瑁还是派出了得力部将。领着精兵千人,分散在亭台周围二百步外,担任警戒。不过,为避免那些丘八们不懂欣赏风景,乱动乱走,影响了郡守和名士们的雅兴,桥瑁下令,让士卒们不得不潜伏身形,蹲守在一旁。

桥瑁善于交接士人。维持在各级官吏中的人脉,在官场中混的是如鱼得水。不过,他对军事一道,显然不怎么熟悉。在军中,桥瑁只管两件事情,一是钱粮的消耗,二是军官的任命。至于训练啊,巡逻啊。安营扎寨啊,执行军法啊什么的杂事。桥瑁统统交给了亲信的军官去负责。

至于他是以什么原则,去任命军中的职位嘛?

当然是看与桥瑁的关系远近啦。你能指望一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主官,能够分辨出谁是军事行家,能够采纳那些合理的军事建议吗?

所以,桥瑁手下的兵,战斗力极为可疑。就说今天被派出去执行重要的警戒任务的那一千人来说吧。为了不打扰到郡守的酒兴,不少士卒干脆跑到了距离宴会亭台四、五百步远的地方拿出从营地里带出来的酒肉和骰子,一边吃喝,一边玩乐,以消磨在野外的无聊时光。

那么。这些士卒如此放松,他们的长官不会管一管吗?

对此,那些在消磨时光的士卒们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统御这一千人的营司马,在布置好大致的防御点之后,立马就跑到附近的一个“里”中,去找他刚弄到手的一个年轻相好去了。

少数在抽签时抽到了下签的倒霉蛋,看着躲在暗处的同袍们有吃有玩,一个个自然也没有心思放哨。在他们看来,就凭旁边大营里驻扎的上万大军,足以威慑住那些想要图谋不轨的贼军乱党。真要是有不开眼的贼子一头撞上来,营中上万大军一出动,必然便能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当然,也有少数感觉敏锐的士卒,看着晴好的天色,发下这样的好日子,不但适合宴请宾朋,其实也很适合突袭破阵。

好吧,会有这等想法的人,多半被同伴啐上一声,骂一句“杞人忧天”,便将这等无聊的想法丢到一边去了。

就在此时,有个无聊的士卒,无意间向西方看了一眼,突然间就如同抽了风似的,指着前方,张口结舌,就是说不出话来。

其他士卒看见他的古怪样子,好奇的转头一看,立刻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敌袭!有敌袭!”

敌人是一群骑兵。由于他们将马速提到最大,留给桥瑁军的迎战时间显然很是不够。更糟糕的是,因为桥瑁军队敌人的出现毫无心理准备,所以即使在有人发出了敌袭警报以后,很多人依然没能反应过来。

当数目不过数十的敌方骑兵,轻松突破桥瑁军的外围哨卡时,大部分士卒连武器都没有拿到手。直到对方顺利无比的一路冲到亭台之外,负责警戒和保卫任务的桥瑁军,依然是乱成一团,仿佛一群无头苍蝇。

这些突然出现的骑兵,是什么人呢?

乱成一团的桥瑁军,心里自然会想这个问题。不过,他们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当然,想必有看官已经猜出了这些骑兵的来历。不错,这些骑兵,便是曹亲自带领的,专门要取桥瑁性命的亲信精兵!

曹的出现,意味着他正在执行由袁绍布置下来的必杀任务。

带着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一帮兄弟,曹只率领四十名精兵,凭借从刘岱那里得到的可靠消息,在蹲守的东郡郡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成功突入桥瑁的宴客现场。

当是时,曹一伙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尽皆用黑巾蒙面,身上披挂着凉州军常见的盔甲,人人皆骑着快马,一口气就冲到桥瑁所在的亭台前。

由于曹的身形特殊,为了避免被熟人认出,他在此役中,只是缩在一众兄弟后面遥控指挥。临时担任这次突袭指挥的,却是夏侯惇。

到了这一步,曹策划的这次大胆奇袭,算是基本成功了。此刻曹军还需要面对的,仅仅是桥瑁军的最后一道单薄防线。

桥瑁的一名亲将,带着十余名武士,便服把守在亭台之下。这些武士,都是军中十人杀以上的强者。若是对上普通士卒,他们还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勇武。可惜,在曹那群至少是“千人破”级别的兄弟们面前,他们完全不堪一击。

光是夏侯渊一人,便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三箭射杀三人,又两枪刺死两人。其余曹仁、曹洪、夏侯惇等人,根本就没有费什么事,便将剩余的武士统统杀了个干净。

其中,曹也没有闲着,手中双戟挥动,从马上划过两名武士的咽喉,显露出极强的身手。由于他的身材在人群中显得相当矮小,故而被亭台中一名风度极佳的文士特别注意,多看了两眼。

这名翩翩名士,当然便是此次宴请的主角,陈留人边让。

发生在亭台之外的血腥屠杀,让所有赴宴者都慌了神。特别是宴会的主人桥瑁,他向来自负胆大,就算伪造三公书信,也只是视若等闲。可是,面对不远处那些滴着血的刀枪,桥瑁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东西。

在桥瑁还未曾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修炼到准“万人敌”一级的夏侯惇,便从马上一跃而下,大步冲入亭台,大喝一声,一枪刺出,将堂堂大汉两千石的郡守,刺了个透心凉!

击杀桥瑁之后,曹一伙人又将所有在场的陪客,统统屠杀殆尽。除了两、三人因为反应够快,及时跳进亭台旁的水中,避免被当场宰杀,其余人都全都难逃一死。做完了这些事情,曹更不停留,带着精锐部下即刻扬长而去。

在曹军跨上马背,用响亮的马蹄声宣告他们的撤离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士人,悄悄的从水塘边的芦苇丛里探出头来,用惊恐中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那些凶手的模样,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

桥瑁手下在现场的兵力,足足是曹五倍以上,却因为平时疏于训练,队伍不整,战斗力孱弱,更兼郡将被杀,毫无组织,郡兵们居然连来袭者是什么人都没有摸清楚,便眼睁睁的看着曹一行人,轻松杀穿了郡兵的防御线,不慌不忙的离开。

此役,曹四十人不折一人一骑,击杀东郡太守桥瑁以下三十余人,可谓完胜!

曹军离开以后,围聚在桥瑁尸身旁的东郡郡兵将校们,还没有就主将被杀之事,议论出一个明确的结果来,立刻又遭到了另一群汉军的包围。

包围东郡郡兵的,不是别人,正是兖州刺史刘岱部下的兖州州师。

刘岱手下的兖州州师,在兵力数量上,还没有东郡郡兵多。偏偏刘岱利用对方主将身死的良机,彻底的压制住了东郡郡兵。群龙无首之下,东郡郡兵无心也无力反抗,只得乖乖的被刘岱收编。如此一来,刘岱手下的直接兵力,猛然增长了一倍。这对刘岱控制兖州的局面,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53节 二袁自暗斗

顺利的解决了东郡太守桥瑁以后,刘岱在兖州的声威,一时间大为增长。兖州不少州郡大吏,虽然对刘岱滥杀同僚的行径极为不满,却不敢对此表示异议。

当然,刘岱是不会承认自己杀害了桥瑁的。这个名声对谁都不是好事。反正对方没有直接的证据,他自然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西边两三百里以外屯驻的徐荣部凉州军身上。

但是,如此蹩脚的借口,如何能够瞒得过天下州郡大吏?

大家虽然表面上不敢说,私下里早就将刘岱当做杀害同僚的凶手。若是有机会的话,兖州大部分官吏,都不介意合伙坑这家伙一把。

反而是曹这个真正的斩首实施者,却由于突袭行动的快速完美,外加曹所部对身份的刻意掩饰,人数也少,居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暴露身份。曹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很犯忌讳,在完事后,多次不厌其烦的提醒部下,切切不可泄露自己所干的恶行。

而背了黑锅的刘岱,出于对妹夫袁绍名声的考量,以及自家的一点儿虚荣心,自然也不会故意泄露曹的身份。如此一来,曹便在对此事遍地的议论声里,大摇大摆的渡过黄河,返回河内,在袁绍面前交了差。

曹完成了袁绍布置的任务,自然得到了袁绍的重点培养。而桥瑁被杀以后,空出来的郡守位置,袁绍当然也不肯交给别人。不过,当袁绍写信给刘岱,想要让曹这个小兄弟出任东郡太守的时候,刘岱的信却已经到了。

在信中,刘岱杂七杂八的说了好几件事情。比如“显思【袁谭】近来颇能接待士人,有本初之遗风”,比如“阿宝【袁尚小名】虽年幼,已学完《急就章》”等等。而在信的末尾,刘岱轻描淡写的告诉袁绍,东郡地位重要。不可一日无太守,他已经让名士王肱暂时领东郡太守,以接替不幸被“西贼”【董卓军】所害的桥瑁。

刘岱之所以大力支持袁绍的行动,除了大家是亲戚,需要相互帮助以外,也是由于刘岱在兖州根基不稳,急需扯着袁氏一族的大旗来壮大己方。

虽然是汉室宗亲出身,可是刘岱所属的一支,很早就淡化了宗亲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大汉有名的高官显宦世家。前任太尉刘宠,便是刘岱的伯父;父亲刘舆,也是大汉名臣,所治理过的郡县,无不对其歌功颂德;兄弟刘繇,也曾出任一郡太守,现在正在家中养望。运作出任一郡或者一州大吏之事。

对袁绍的行径,刘岱可谓半喜半忧。袁绍对抗朝廷的举动。并不符合汉室宗亲的根本利益。但作为州郡大吏,刘岱却很欢迎这种,可以名正言顺的独立于朝廷管辖之外的状态。他与袁绍两人间的关系,差不多便是亲戚加亲密的政治盟友。

但是,支持归支持,刘岱好歹是大汉的宗亲。出于对家族利益的考量,是绝不可能投靠到袁绍手下,真正听命与他的。所以,如果有什么双方都可以下手的实惠,刘岱可不会因为亲戚关系的原因。就对此手下留情。权柄这个东西,还是抓在自己手里的比较可靠。

刘岱的举措,无疑提前堵死了袁绍插手兖州的手段。想来刘岱经过桥瑁一事,对手中的权力抓得更紧,也是意料中的事情。袁绍除了对此感叹一句,倒也没有其他意见。他现在的心思,还在关注反董战争。倒是曹得知此事以后,心里颇为惆怅。

出力的是自己,收益的却是别人。在曹的心里,这等寄人篱下的滋味,可是不好过的很哪!

相比袁绍的镇定,同为袁氏兄弟的袁术,对兖州传来的桥瑁被杀之事,可是暴跳如雷。

兖州由于刺史刘岱的存在,可以被看做是袁绍的势力范围。冀州牧韩馥,也是袁氏故吏,可以算是袁绍的支持者。还有扬州刺史陈温,虽然没有明确支持袁绍,在态度上也是有所偏向的。

而他袁术,堂堂汝南袁氏嫡子,到现在居然还是依靠江南来的土鳖孙坚,逼杀南阳太守张咨,才凭借自己后将军的牌子,暂时占据了区区一个大郡南阳。同样是袁氏一族,双方的势力影响,却有着巨大的差异。要知道,自己可是正牌子的袁氏嫡子,不像袁绍那个婢生子呢!

两相比较之下,袁术自然觉得很不满意。他暗中联络桥瑁,也是为了在兖州这个关键的大州上,谋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影响力,好从袁绍手中扳回一盘。就算暂时超不过袁绍,袁术认为,也要至少与其持平,才算是过得去吧?

但是,袁术万万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通过桥瑁这个钉子,在兖州占了点儿上风,袁绍居然就不按规矩出牌,悍然以武力杀害了桥瑁。这让袁术数月来的那一番辛苦筹划,尽数打了水漂!

但是,不管袁术再是如何愤怒,他却连指责袁绍的理由都没有。而且,在当今讨伐董卓的关键时刻,袁术可不能因为与袁绍的关系不和,而影响到整个讨董大局。

这是大局。作为官宦子弟,袁术在怎么纨绔,也是明白做事要服从大局的。

虽然二袁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公开浮上水面,不过,董卓作为当今朝廷的权臣,自然不会不知道兄弟俩之间的那些龌龊。就算董卓原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好女婿李儒,可以时刻提醒他呢。

二袁在兖州的那番较量,最终居然动用到武力,这对于被关东诸侯逼迫,以至于不得不迁都长安的董卓来说,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关东地域广阔,人口众多,经济发达,要论起战争的动员力来,不说是十倍于董卓,至少也有三、四倍的优势。董卓之前一直对关东诸侯联军忌惮不已,便是由于此。但是,如果关东诸侯自相争斗起来,对一个不能够齐心合力的关东,董卓就不会太放在眼里。

想当年,同样占据关中地带的秦国,不就是以关中之地,陆续击破关东六国,最终一统天下的吗?

只是,出兵打仗是要花钱的。董卓如今每天头痛的,不是兵力不足,而是钱财不够。

在六月份的时候,由于税收太少,朝廷的财政收支,就已经难以维持朝廷和军队的日常开销了。不得已之下,主持日常朝廷事物的司徒兼尚书令王允,提出了废弃五铢钱,改铸小钱的获利方法。

董卓和李儒何尝不知道,这样做将会导致的结果?

只是,被形式所迫,不得不为而已。

在这件事情上,不但朝廷内部和司隶地方上,都对董卓议论纷纷,指责不断。就连朝廷目前唯一的盟友——并州,都旗帜鲜明的强烈反对。可是,就算如此,董卓依然顶着这些压力,强行实施了新的钱法。

不如此,就没有足以维持朝廷运作的钱粮。不如此,董卓不用等关东叛逆们打过来,自己先就被沉重的财政压力给压垮了。

用凉州军手中的刀剑为筹码,董卓成功的利用铸造小钱的手段,聚敛了一笔够朝廷过上两、三年的收入。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司隶一带百姓,已经废弃了货币交易的形式,直接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作为相互交易的手段。而朝廷铸造完小钱以后,这个手段就没有下一次使用的机会了。

“关东叛逆之间,已经出现了火并的苗头。可否让关东叛逆之间的火并,变得更加激烈呢?”

董卓虽然肩上可谓压力山大,但他化压力为食欲,短短半年以来,腰围又足足长大了一圈。看着老岳父的庞大身材,李儒有时候都忍不住恶意的想,岳父的那几房娇滴滴的妾室,居然还没有听说有哪一个被岳父大人给压扁,真是一个奇迹。

“回大人,儒以为,可以任命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

“刘表?就是那个‘党人八顾’之一的刘表、刘景升?”

董卓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错,便是此人。”

“又是党人!文优,你看看,现在山东那些家伙,蹦的最欢的那几个,多半都是党人!这个刘表既然是党人,怎么能够让他担任如此要职呢?”

如果不是知道李儒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董卓都要以为他又是一个怀有异心的士人了。自从入朝为执政以来,董卓已经见识过太多的异己。一开始,他还被那些士人给蒙骗过几次。但到了后来,除了王允、李儒等区区数人,董卓已经完全不相信其他的朝官和士人了。

“正因为刘表是党人,才能够被放出去做荆州刺史啊!”

“啊,何解?”

“如今的关东,遍地皆为党人和袁氏党羽。但凡忠于朝廷之官吏,多为叛逆所谋害。因此,荆州刺史一职,如非党人或袁氏党羽,绝无可能上任。”

“两害相权取其轻。以袁氏之强盛,朝廷自然不可再为虎插翅。而除袁氏党羽外,朝廷剩下的选择,只有党人。”(未完待续……)

第54节 刘表入荆州

见丈人一家子依然在脸上挂着“我不理解”四个大字,李儒不得不将道理掰碎了讲:

“刘表虽为党人,却也是汉室宗亲。如无大错,那帮互相标榜的逆贼,也不敢肆意对刘表动手。而且,身为大汉宗亲,刘表必不能无视朝廷权威。”

“因此,选刘表上任,则关东群凶无法推阻,其人亦不至于为害于大人。如今袁术小儿借孙坚之力,正横行江表,视荆州为口中之食。刘表一到,便是虎口夺食。以袁术小儿之气性,必然与刘表不睦。”

“若是选派之人不得法,只怕又会如壶寿1一般,落得个无功而返。”

壶寿,字百年,是年初的时候,董卓任命的冀州牧。这位新鲜出炉的冀州牧,从并州绕道进入冀州,想要以天子诏书取代现任冀州牧韩馥,结果被冀州当地大吏共同排斥,只得灰溜溜的回到长安城里。

听到李儒的解释,董卓并没有表示满意:

“可是,如今本来就是袁绍强于袁术。吾再给袁术竖立强敌,袁绍小儿岂不为患更剧?”

面对董卓的疑问,李儒从容回答。

“袁绍虽然有名望,如今却是无源之水。河内兵祸连结,民力已穷。渤海远在千里之外,不足为恃。袁绍军如今的用度,皆来自冀州。冀州牧韩馥,可会甘心总是为袁绍做仆役?”

“韩馥本身位高而权重,固然出身于袁氏,举主却非袁绍。他可以辅助袁绍一时,却可能辅助袁绍一世?”

“既然如此,则袁绍、韩馥不久后必有冲突。由此可见,袁绍之势。未可长久。”

“反观袁术,此僚固然纨绔膏粱,却占据天下大郡,户口近百万。有此根基在,岂是袁绍那无源之水可以比较?更兼又有孙坚凶猛,袁、孙两人若是相合。可谓互补。这等大敌,大人自当全力相抗!”

在李儒的细细劝说下,董卓终于点头了。

“如此,便拜刘景升为荆州刺史吧!希望他上任以后,能够对朝廷恭敬些。”

于是,一封朝廷诏书,便在两日以后,送到了刘表面前。

刘表身高八尺,仪表堂堂。很早就被天下士人公推为“八顾”之一。但是,近些年里,他的仕途却并不算顺利。

中平元年党锢之祸一解除,刘表就被当时的大将军何进辟除为幕府的掾吏,不久出任北军中候。

北军中候虽然秩不过六百石,却拥有考核监察北军五校尉的权利,可谓是位卑而权重,一如各州的刺史之于郡守。

不过。北军中候理论上的这种权力,其实很难得到真正的运用。毕竟。雒阳为天子帝都,能够在帝国北军里出任校尉的,不是名门世家子弟,便是名动天下的士人。而在北军中候以上,又有无数的直接管辖者,比如大将军、车骑将军、司隶校尉等等。北军中候看似权重。其实也不过是仰人鼻息而已。

所以,刘表在出任北军中候之时,其实并无太多事情可做。于是那段时间里,刘表最主要的行动,便是交结雒阳城内的士人英杰。袁绍、袁术、曹、蔡瑁、蒯良、蒯越、黄祖等人。都是刘表在这段时期里认识的。

北军中候这个位置,因为理论上权柄很大,极受各方重臣关注,其实没有几个人能够久居此位。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够长期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很少有人会多次出任这个职位。

不过,刘表却是一个例外。

他出身大汉宗亲,汉灵帝刘宏对他表示信任。而刘表经历了党锢十几年的磨砺,自然可以做到慎言谨行,十常侍们对他表示可以接受。何进则是刘表的征辟者,自然也不会故意难为刘表。

后来何进与十常侍之间“相爱相杀”,结果被袁绍乘势一网打尽,刘表又因为与袁绍、袁术二人都有些交情,在袁隗指使董卓对雒阳军队进行清洗整编时,成功避过风头。

等到董卓与袁氏翻脸,开始铲除朝廷里的袁氏故吏时,刘表再次因为自己的汉室宗亲身份避过一劫,反而与董卓手下的几员干将,如董越、李傕、张济等人,建立起和睦的私人关系。

于是,在北军中候的位置上,刘表于第一次出任之后,居然又一次成为了这个要缺的填充者。这也创造了当时官场上的一个小小奇迹——自光武帝之后,有史以来,刘表是唯一一位两次出任在北军中候的大汉官吏。

但是,这种奇迹,刘表宁愿不要。他可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新一代刘氏宗亲,心中的大愿便是中兴大汉,岂会在意一个区区六百石官位?

六年里,眼看着多少与刘表齐名的党人成为州郡大吏,他的官位却始终没有多大提升。对再次出任北军中候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

由此可见,当董卓下达的任命诏书送到刘表手中时,他心里会有多么激动。那天晚上,刘表破天荒的召集手下的门客,聚众欢饮,喝了一个酩酊大醉。盖因他觉得,这个好消息实在是来的太是时候了。

荆州刺史耶!

那可是天下十三州里,辖区面积数一数二的大州啊!

当然,在兴奋过后,刘表沉下心来,立刻就明白,这个位置并不好干。若是好干,董卓也不会任命他为荆州刺史了。

荆州的治所,本在在南部武陵郡的汉寿,但其精华地带却是北部的南阳和南郡。可是如今的南阳城里,却盘踞着一个连董卓都奈何不得的巨无霸。敢于逼杀前任荆州刺史的江东土豪孙坚,却在这个巨无霸的面前甘拜下风。

面对袁术这个雄踞南阳、北窥雒阳的巨无霸,刘表一介士人,堪称光杆一个,凭什么去南阳上任,夺回那些原本属于荆州刺史的权柄?

刘表心里也知道,自己若是傻乎乎的一头撞进南阳。被袁术给发现了,多半就会马上被袁术派人给软禁起来。这种事情,袁术可是有先例的。

所以,在接下了荆州刺史的任命以后,刘表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三天以后,刘表在送出了若干封书信后。又前往一处民居拜会过一个朋友,便收拾行装,只带着十余名强悍的侍卫,将队伍分成三队,踏上了前往荆州的冒险之旅。

想要前往荆州治所,刘表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如何通过袁术的地盘。

袁术与刘表有交情,但只是一面之缘。如今刘表既然接受了董卓的官职任命,袁术必然会将刘表天然的视作敌对一方。而且。袁术盘踞南阳,小日子过得正滋润呢,突然头上多出一个荆州刺史来,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上司,那也不会舒服。

所以,刘表想要光明正大的通过袁术的地盘,可能性比袁术突然病死还要小。

好在光明正大的过不去,并不意味着隐姓埋名会过不去。以袁术对南阳的控制力。不足以达到这种指如臂使的程度。只不过,想要匿名通过。就必须尽量的避免发出动静,身边的随行人员就必须要尽量的少。

如此一来,道路上的安全问题就出现了。

天下纷乱,正是盗贼横行之时。外加上各地又有黄巾军的存在,让大汉的不少地方变得危机四伏。单个的行人,面对旅途的种种艰险。很难避免路上的意外。十人以下的旅者队伍,在路上也需要冒着相当大的遇贼危险。如果没有黄忠,刘表是不敢采用悄悄的潜行,以通过南阳地界的。

黄忠,字汉升。南阳人,身高八尺有余,勇武过人,箭术通神。他是刘表几年前响应故大将军何进的辟除,前往雒阳,路经东郡时,在一处黄氏豪强那里招揽到的大高手。虽然黄忠此人深沉内敛,等闲不与人交手,但作为在天下英杰辈出的北军中厮混过的刘表来说,他肯定看得出黄忠的实力到底如何。

这些年里,虽然刘表自身的官位不曾有多少增长,却帮助身边不少人都谋了一个职位。黄忠在刘表身边充任亲随,刘表自然不会亏待他。虽说只是一个虚职,并不领兵,但黄忠确确实实已经是大汉北军里的秩六百石军侯,俸禄丝毫不打折扣。

作为白身起家的黄忠,对刘表给予的待遇极为感激,在刘表面前持礼甚恭。如今刘表需要用到黄忠,他当然是兢兢业业,全力效犬马之劳。

在通过南阳的路上,刘表一行五人,曾经三次遇贼,每一次贼人数目都在数十人左右。然而,这些不长眼的贼人,没有一个能够靠近刘表五步以内。通常在十步的距离上,便是贼人们命丧黄泉之时。

除了黄忠以外,刘表还带上了自家一个武技最好的侄儿。他的侄儿名叫刘磐,自幼不喜经书,只好习武,武技虽然不如黄忠那等大汉罕有的“万人敌”,却也达到了“千人破”的平均水准。有这样两位堪称猛将的亲将贴身保护,哪怕道路险阻颇多,刘表依然走的极为顺利。

通过了南阳,来到南郡最靠近南阳的襄阳城,刘表立刻亮出自己荆州刺史的印信,凭借他身为“八顾”的声名,顺利震住襄阳县令。

随后,刘表夺取了原本县令的权柄,收其县兵,将县令架空,遂以刘磐、黄忠二人为将领,开始组建一支可以被刘表直接掌控的荆州州师。(未完待续……)

ps: ps:1关于壶寿,见于《三国志.袁绍传》:绍到,遂屯斥丘,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乃引军入朝歌鹿场山苍岩谷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长安所署冀州牧壶寿。

不过,壶寿之事发生的时间当在193年以后,本文将时间提前一点,当无大碍。

第55节 荆北新安定

襄阳是南郡的大县,人口众多,财赋充足,让刘表在短时间之内,便能组建起一支两千人的州师。同时,襄阳城里的实力派大族蔡氏,也在刘表的诚意邀请下,表示愿意支持他夺回荆州刺史的权柄。

但是,面对北边拥众数万的庞然大物袁术,这点儿人马,自是完全不够用。侄儿刘磐为此极为着急,屡次向刘表问计,却被刘表笑而不答。倒是黄忠对此毫无异议,专心整顿兵马,调教弓弩手,其沉稳镇定之处,颇有大将之才。

黄忠跟在刘表身边数年,当然知道刘表绝对不是一个胆子很大,喜欢冒险的人。在趋利避害,明哲保身上,刘表倒是很有几分眼色。既然在如今的状态下,刘表都能够安之若素,那便充分说明,他必然对目前的困境有所准备。

果然,只是耐心的多等待了几天,好消息就传来了。

刘表在单身离开雒阳赴任之前,曾经拜访过一个朋友。此人便是江夏郡安陆名门黄氏之后,原本在朝廷里担任秩比四百石“执戟侍郎”的黄祖。

黄祖是前代名臣黄香之后。黄香为东汉时期的文化名人,史籍记载他年方九岁,知事亲之理,每当夏日炎热之时,则扇父母帷帐,令枕清凉,蚊蚋远避,以待亲之安寝;至于冬日严寒,则以身暖其亲之衾,以待亲之暖卧,于是名播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香”。他是“二十四孝”中“黄香温席”故事的主角。后世的《三字经》里。也有“香九龄 能温席”的说法。

黄祖此时年过三旬,在朝廷官场上并不得志,早有回家当他的土霸王的念头。刘表与黄祖的关系本来并不算太亲密,也只是泛泛之交。但在得到荆州刺史的任命以后,刘表很快找上黄祖,与他深谈了一番。

在朝廷众多的官吏里,黄祖固然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可托了他先祖黄香的福,黄氏在江夏豪强中,却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此时的黄祖,正值壮年。也算是一个可用之材。他自幼好武。学经书不成,武技却在京城的诸执戟郎里,号称第一。

刘表靠着运气当上荆州刺史,不过目前还处于空头司令的阶段。手中乏人。而黄祖一族在荆州却算是一流大族。自身也是个合格的将才。自然被薄有交情的刘表一眼看上了。

面对得到朝廷正式任命的刘表,亲自上门很有诚意的辟除,早就对现状不满的黄祖毫不犹豫。一口便答应下来。随后,黄祖立刻辞去执戟郎的职位,返回荆州家乡,为刘表给出的官位而积极的招兵买马,以便帮助刘表,让他可以立足江南。

就在刘表不得不走小路,悄悄潜伏通过南阳的时候,黄祖却大摇大摆的带着仆役二十余人,通过南阳郡的大路,返回了江夏安陆。凭借着江夏黄氏的声名,沿途中,黄祖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刁难,甚至还有闲心前往后将军府拜访袁术。

只是袁术当时没兴趣见他,黄祖这才算是罢了与袁术暗通的心思。要不然,黄祖并不介意将刘表卖一个好价钱。反正他与刘表的关系也就是一般般,不用担心什么“卖友求荣”的说法。

回到家乡,黄祖立刻动员了自己手头能使唤得了的人力,又拉拢宗族好友,组织了一支不下三千人的私兵。等到刘表在襄阳正式竖起荆州刺史的大旗,黄祖立刻带兵前往襄阳,与刘表军会合,并顺便经过与江夏黄氏世代交好的南郡中庐蒯氏的庄园,劝说蒯氏一族也支持刘表。

蒯氏一族,据说出自秦末汉初年间的蒯通。蒯通原名蒯彻,因为避武皇帝刘彻的讳,后来在历史上改名。他的能力,当可以算是那时世间第一等的纵横家,谋略不下于汉帝刘邦手下的郦食其。只是所属主公非人,蒯通这才没能功成名就。

有着这等精于谋略的先祖,蒯氏一族的子弟,也多以谋士为自身发展的方向。目前的蒯氏主事者蒯良,为南郡名士,向来谨慎自守,但如果设谋,无有不中。其弟蒯越,进取之心更强,以智略闻名于世间,曾经被故大将军何进慕名,辟除为幕府的东曹掾,和当时雒阳城里的风云人物袁绍、袁术、曹等人都有些交情。

后来,蒯越所出的计谋不为何进采纳,因此心生不满,在何进死前数月,便想法子外出为县令。等到何进一死,京师大乱,蒯越凭借着提前离开雒阳,躲过了接下来的乱事,其“善谋”的名声,便越发高涨起来。

说起来,蒯越与刘表也是旧时相识,两人也做过短暂的同僚。不过,蒯越属于纵横家,而刘表却是正宗的儒士,两人所学不同,可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两人间的关系,属于那种不冷不热的点头交。

刘表的到来,曾经让蒯越有所心动,却也仅限于心动。对刘表的书信邀约,蒯越回信婉拒了。但是黄祖的来访,却让蒯越的兄长蒯良,真正感受到刘表的诚意。

这份诚意还不足以打动蒯良、蒯越,不过已经让两人将加入刘表麾下之事,纳入思考范围。但是,当黄祖离开后半个月,刘表亲自带着黄祖和襄阳大族首领蔡瑁,来到中庐登门拜访的时候,就连蒯良也无法再拒绝刘表的辟除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刘表给出的条件确实极为诱人。只要同意加入刘表的阵营,蒯氏一族日后必然能有巨大的收益。

蒯氏两兄弟都是极为高明的谋士。不过,兄长蒯良擅长阳谋,兄弟蒯越却精通阴谋。在蒯氏兄弟的策划作下,刘表平生第一次杀伐果断了一把。他以荆州刺史的身份,邀请当时遍布荆州诸郡的宗贼首领,前来襄阳城聚会,讨论如何治理荆州,划分各自的治理范围。

所谓“宗贼”,是当时的一种民间军事组织,又称“宗部”、“宗伍”。他们是以宗族、乡里关系而组成的武装集团。因为其有时会劫掠郡县,所以称之为“宗贼”。汉末三国时期,这种“宗部”组织,在湖北、江西、安徽、浙江、江苏、两广、东南亚都有分布。

刘表之名,向来是以德行卓越,劝人向善而被传扬的。既然他写信保证,说是要与各位地方上的豪杰,共享荆州治理的权柄,整个荆州的士人和豪强,就没有多少会不相信的。更何况,为刘表送信的人,都是黄氏、蔡氏、蒯氏这等荆州知名的郡望大族的族人,单凭这些大族的实力,就足以压制住大部分宗贼的蠢蠢欲动,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坐下来与刘表谈条件。

被刘表的书信骗到襄阳的宗贼首领,一共有五十二家。这些人带到襄阳城外的总兵力,达到两万余人,远远超过了刘表的直属兵力。可是,就在宗贼首领们认为,他们可以凭借自身的兵力,反客为主,压制住刘表,将刘表当成一个傀儡的时候,刘表一方的势力悍然发动!

那一战,五十二名宗贼首领,还有他们的亲兵数百,被刘磐和黄忠带领五百精兵,团团围困在宴席上。

面对如此无耻的陷阱,宗贼首领们必须要全力挣扎。于是,在武力最强的三名“千人破”武士的率领下,宗贼们向着人数相当的敌人,发动了全力的反扑。

刘表的实力有限,只要有人能够顺利突围出去,把消息传到城外,宗贼们就能将聚集在襄阳城附近的数万民兵发动起来,进行反扑。到了那时候,即使刘表有黄祖、蔡瑁、蒯越等支援的数千士卒,最好的结果,也就能守住襄阳城池。而刘表事后还想在荆州混下去,就必须乖乖的接受大伙儿给出的条件。

但是,如铁一般的事实,教训了宗贼们。只要有黄忠在,只要黄忠手上的五石弓在,谁也别想逃出去。

刘磐手持长刀,冲锋在前,所向披靡。但是,他却不是此战中战功最耀眼的一个。宗贼中的勇士,若是在反击中表现的太突出,往往就会被一支突如其来的长箭,一击射杀。即使后来宗贼们有了教训,开始小心防备黄忠的箭,黄忠每次开弓,也总是能够带走一条敌人的性命。

宗贼首领中,武力最强的三名“千人敌”,成为了第一批被黄忠射杀的目标。在没有甲胄护体,没有大盾掩护的情形下,没有人能够挡得住黄忠的一箭!

此战结束以后,宗贼一方被杀四百六十余人,刘表一方却只是损失二十三人罢了。其中,光是黄忠一个人,便一手射杀宗贼中的勇士六十七人。从此,在刘表军中,黄忠“箭神”的称号开始不胫而走,成为刘表手下最有名的猛将。而刘表也根据此战中黄忠的功绩,将黄忠任命为中郎将,秩“比二千石”。

依靠蒯越的计策,黄忠、刘磐的勇武除去宗贼首领以后,刘表的发展极为迅速。他将宗贼们的部曲分化、改编、吸收,成功的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拥兵三万余人,实际控制住南郡、江夏二郡的实力派诸侯。

在扩张自己势力的同时,刘表又根据蒯良的建议,向朝廷上表,改荆州的治所为襄阳,并推举后将军袁术为南阳太守,以缓和与袁术的紧张关系。

当然,武陵、长沙、桂阳、零陵等荆南四郡,刘表暂时还无力顾及,只得留待以后再收服。但汉时的荆州,精华尽在长江北岸。荆南四郡虽然看似面积庞大,一郡甚至可抵得过中原的一个州,其实人口稀少,又多是山越、武陵蛮等异族,实际的价值并不高。(未完待续……)

第56节 董卓大起兵

占据了南郡和江夏之后,凭借这两郡的资源组建新军,刘表已经有一定的实力,略微抵挡一下南阳的袁术了。

刘表的突然崛起,自然会让袁术感觉很不爽。不过,袁术此时,正忙着让孙坚带兵进攻董卓,攻克雒阳,好在声势上压倒兄长袁绍,以吸引其他袁氏成员的支持,成为袁氏家族的掌控者。

所以,就在刘表努力巩固荆州的根基,为此特意迎娶了蔡瑁的二姐为正室的时候,“江东猛虎”孙坚带着本部兵马,作为袁术的先锋军,向着司隶出动了。

孙坚之所以甘愿受袁术的驱使,其实是很不得已的。

由于脾气刚烈,孙坚与同僚之间的关系向来不佳。他之所以逼杀前任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太守张咨,便是由于原来担任长沙太守与二人共事时,所留下的宿怨。

在逼杀王睿、张咨二人以后,孙坚的杀伐冲动,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障碍。荆州的官吏畏惧孙坚的暴烈,纷纷断绝与孙坚军的接触。而孙坚身为长沙太守,从法理上管不到南阳人,也无法让南阳的大族豪强信服。

在所有荆州官吏和豪强的有意孤立下,孙坚军既得不到足够的补给,又面临着遍地的敌视,可谓有身在泥潭的感觉。最让孙坚糟心的是,这种状态,他还无法通过武力手段来解决——除非他想成为大汉的全民公敌。

于是,面对此时伸出招揽之手的袁术,孙坚若不想闹到全军溃散,或者沦为盗贼的地步,便只能接受。

好在袁术此人,虽然纨绔成性。不知世间疾苦,但毕竟出身顶级世家袁氏。他若想要刻意去笼络一个人,可以轻松的用出十种以上的有效方法。而且,袁术性子急躁,在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弯弯绕的子。这种性情。正好对了孙坚的脾性。在袁术和孙坚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双方居然成功的结成了,当时极为难得的紧密同盟。

当然,袁术是主,孙坚为辅。这一点,没有人反对。

有了袁术的后援,孙坚兵粮军械充足,自然斗志昂扬。而袁术自从数年前,在还很弱小的张狂手下惨败过一次以后。对自己的战场指挥能力有了一定的认识。对艰苦的军伍生涯缺乏兴趣的袁术,也乐得将最艰巨的临阵厮杀任务交给孙坚。

如此一来,以孙坚为刃,以袁术为柄,这把强大的战刀,开始真正砍向一直在蓄势反击的董卓!

董卓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脯。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他对战场局势的判断,很有预见性。孙坚的主力还未曾出动。光凭袁术向前线屯兵重镇鲁阳城调配粮草的行动,董卓就判断出。袁术和孙坚的联军,应当要从此处向司隶发动进攻了。

被动挨打,不是董卓的爱好。凉州军向来以善攻著称,却并不怎么擅长防守。而作为凉州军主力的凉州铁骑,在防御战中,也不会有什么上佳的表现。考虑到己方军队的优势和劣势。董卓决定,己方应当主动出击,将敌人的进攻,扼杀在准备阶段。

于是,在初平元年【190年】冬十二月。董卓的反击部队前锋,在中郎将胡轸的统帅下,向屯兵鲁阳的孙坚部发动进攻。

胡轸字文才,凉州大人出身,是董卓手下最有名望的凉州豪杰之一。此人对凉州叛羌的战术极为了解,在当年讨伐凉州叛军时,立下过不少功劳。董卓对他颇为倚重,单看肯将进攻孙坚的重任交给胡轸,便可知他在董卓手下混得不错。

胡轸大军来的气势汹汹。然而,背靠坚城的孙坚,亲自带领手下的“猛虎义从”迎头痛击,一举击破胡轸的千人骑兵队先锋,斩首两百余级,大大挫动了凉州军的锐气。胡轸见孙坚兵马整齐、纪律严明、斗志旺盛,不敢攻城,只得撤兵离去。

胡轸撤军以后,便是大汉民间最为重视的正旦【后世之元旦】节日了。

正旦是一年之始,有三始之称,“正月一日为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对汉人来说,正旦这一天具有着特殊的意义,相应的也有很多的风俗、习惯。例如在民间,正旦有不能损败器物之风俗,而对吏员而言,正旦意味着可以回家看看,可以好好歇上几天了。

依汉制,正旦有三天的休沐之假。在正旦节日期间,就算是军中的将士,也是要庆祝喧闹一番的,没有哪家诸侯愿意在此时动兵。如此一来,孙坚与凉州军之间的战斗,便只能拖后一个月。

二月初,经过节日休整的双方,终于开始了第二回合的较量。

孙坚本部从长沙带来的兵马,数量不过五千,虽然精锐,却不可能对付得了董卓手下,以万来计算的军队。所以,在得到了袁术的支持以后,孙坚一方面自行招募了五千新兵,一方面也拥有了节制袁术所派遣参战部队的权力。

袁术是汝南袁氏的嫡子,一进入南阳,就得到了当地世家大族的热烈欢迎。甚至连不少亲附袁氏的汝南豪强,都跨越郡界,主动投靠到袁术帐下。短短大半年的时间里,袁术的部下,就如同发酵的的面饼一样,从几百亲随迅速膨胀到近十万人!

如果不看质量,单看数量,此时的袁术,是大汉不折不扣的兵力第二,仅次于董卓,远远超过了兄长袁绍的直辖兵力。

不过,董卓的兵力数量虽然比袁术略占上风,却面临着四面皆敌的困境。西面的韩遂、马腾联军,北面的并州张狂,虽说都与董卓达成了协议,却不得不防。西南的“米贼”张鲁,背后有益州牧刘焉暗中支持,遥遥的窥视长安,也是一个麻烦。而东北方河内郡的袁绍,囤积了两万多兵马,隔着黄河一直在威胁雒阳城,更加令人不敢放松。

好在原本聚集在酸枣的关东诸侯们,最近发生了内杠。伴随着桥瑁的被杀,兖州各郡守可谓心怀不安,相互间的戒备,远远大于对凉州军的警惕,算是暂时解除了对董卓的压力。但即便如此,董卓在面对孙坚时,在总兵力上依然处于劣势地位。董卓一方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凉州军在历年的血战中,所磨砺出来的那种悍勇!

为了此战,董卓特地离开西京长安,亲自坐镇在东都雒阳,指挥诸将战斗。参与此战的凉州军,包括了中郎将胡轸、徐荣、吕布所辖的诸部,还有从白波谷附近调回来的牛辅部,以及一直在河内与袁绍对峙的华雄部。这些将领聚齐以后,总兵力高达四万之多,已经达到了董卓此时能够组织起的机动兵力的最大值。

四万大军集中在一起,对董卓也是一个冒险的行为。且不说大军每日所需要的粮草供应,会让负责大军后勤的王允如何焦头烂额。将华雄从河内秘密调出,便是一招险棋。短时间内,袁绍也许还觉察不出华雄部的消失。可时间一长,袁绍迟早会发现这个消息。

在此之前,如果董卓不能在孙坚军身上取得足够大的胜利,或者将华雄部遣返回河内战场,则河内的凉州军就只能撤退到雒阳城。一旦从河内撤退,就意味着袁绍军可以直接威胁到雒阳城,随时有可能杀过黄河,让凉州军腹背受敌。

还有牛辅,若非并州军主动减少了在白波谷一带的驻军,牛辅所部也绝对不敢南下参战。但是,并州那个黄巾余孽张狂,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董卓很有些摸不着边。在此战打完之后,董卓必定是要让牛辅尽快北返,镇守河东。要不然,董卓在长安城里,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至于长安城内的情况,董卓其实也难以放心。自从做出迁都长安的决定以后,朝臣们大多开始与董卓离心离德,除了王允、士孙瑞、黄琬等区区几人,要么托病辞官回乡,要么光看着不干活,甚至还有暗自与关东叛逆交通信息的。

虽然有董旻、董越等人率兵镇守长安,可是以董卓这些亲族的威望和能力,其实很难在长安城坚持太久。万一后院起火,董卓可就无家可归了。

因此,此战董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防守。而且,他想要速战速决。一旦打成战事连绵的情形,对董卓而言,便是失败。

在董卓的布局中,四万大军不能集中在一起,那样很难发挥出军队的机动力和战斗力。凉州军向来是以骑兵强大而著称于大汉,单论步兵,未必强过南方的丹阳兵。而骑兵的战法,便在于飘忽不定。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时间里,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点,对敌人发动意想不到的攻击。这,才是骑兵“离合之兵”的真实面目。

所以,董卓将军队分为三路:徐荣率领本部人马为北路,从荥阳南下,威胁孙坚军侧翼;牛辅军为南路,出轮氏,进逼南阳的袁术,威胁孙坚的粮道。而主力近两万人,则交给一直负责河南防御的胡轸,由他统帅吕布、华雄等大将,正面抵挡孙坚军主力。董卓自己则带着亲卫飞熊军,镇守雒阳城,为三路大军提供粮草,兼做后援。(未完待续……)

第57节 孙坚战且逃

董卓是凉州悍将,打老了仗的人。面对董卓的三路分兵,孙坚不得不分兵应对。

孙坚此时有本部兵马一万,袁术派出的支援部队五万人,可以说兵力占据优势。不过,除了久随孙坚参与征战的五千旧部,其余士卒都是新兵,战斗力颇为可疑。

而袁术派出的部队,固然在名义上听从孙坚的调遣,却不可能真的对孙坚服服帖帖。这一点,不用试,孙坚也是明白的。若是孙坚有哪个部下,敢对外人唯命是从,孙坚会第一时间将那家伙换掉。

再说了,袁术起兵不过年余,手下士卒都是新招募而得,其战斗力都未必比得上孙坚手下的新兵。而纪灵、张勋、桥蕤等人,虽然勇武不错,却都没有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一群没有经验的将领,带上一群更加没有经验的士兵,这样的组合,可是很难让人放心。

所以,孙坚很干脆的放弃了对袁术军主力的指挥,让袁术麾下大将纪灵,指挥两万新兵去对抗牛辅;另一袁术麾下重臣张勋,则带领两万新兵去抵挡徐荣。自己则统帅本部兵马和袁术部将桥蕤一起,迎战胡轸统帅的凉州军主力。

此战中,胡轸麾下的大军里,可谓是人才济济。且不说堪称勇武天下第一的吕布,被董卓配在胡轸手下。还有在董卓入京之后,被调配到吕布麾下的张辽、高顺、成廉等北军悍将,凉州军中最有勇名的华雄、李傕、郭汜人,也在其中。

这些猛将,随便指一个出来,都是“千人破”级别以上的强者。张辽、华雄、郭汜等人,更是离“万人敌”只差一线。说不定哪天在战场上血拼一场,就有机会突破那道隐性的瓶颈,成为新的“万人敌”。

相较之下,孙坚手下的程普、黄盖、祖茂、宋谦之流,再配上一个名声不显的桥蕤,固然也都能称得上“千人破”。还真不够凉州军看的。

只是,打仗从来都不是进行一番加减计算,就可以得出结论的事情。胡轸是凉州军中的老资格,董卓的亲信大将,战功却并不是特别突出。这让胡轸在军中的威信颇受怀疑。不说升为中郎将以后,在名义上已经拥有了独当一面权力的吕布,就算是在河内与袁绍对峙数月,战功累累的华雄,都不会服气胡轸的指挥。

胡轸军一出兵。吕布就为了胡轸有意无意对非凉州系军队的打压,公开与他闹翻了。而考虑到吕布的武力和其代表的并州军团的特殊身份,胡轸还真不能拿这位怎么样。

华雄则自认为自己近来屡立战功,在董卓心里的地位超过胡轸,又是董卓任命的前部都督,在胡轸大军开始行动之前,他就带着部下走在前面,根本没有等胡轸的大军一齐行动的觉悟。

至于李傕、郭汜两位校尉。一方面对吕布这个并州人居然身居自己之上不满,另一方面也对老前辈胡轸的拙劣指挥暗暗嗤笑。两人在协同胡轸打压吕布的同时。对胡轸的命令也只是虚应故事罢了。

就在这样一种相互拆台的情形下,胡轸所部与“江东猛虎”孙坚对上了。

严格的来说,是胡轸军的前锋——华雄部,与孙坚军对上了。至于胡轸军的中军大帐,则还在远离战场八十里以上的“遥远”后方。

华雄望着前方的敌军阵型,脸上露出轻蔑的冷笑。

驻守在大道上的孙坚军。营盘扎的倒是像模像样,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破绽。不过,就华雄目力所及的敌军士卒而言,行动间都透露着一股子随意的味道,明显是从军还没有多久的新兵。

在华雄观察孙坚军的时候。孙坚也在观察凉州军。

几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孙坚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此时的他,并没有带着显眼标志性的“赤罽帻”,而是如同一名低级军官那样,披着轻便的镶铁甲,带着一顶皮盔。但是,孙坚喜欢在前线出没的习惯,却依然没有更改。

华雄这个人,孙坚当年参与征讨凉州叛羌时,对其很有印象。虽然孙坚对董卓感官不佳,不知为什么,就是看不顺眼,但对于董卓手下的那些凉州猛将们,他还是评价颇高的。

牛辅、胡轸、杨定等人,虽然如今的地位高过华雄,兵权也在其之上,其实不过是因为那些人跟随董卓的时间更长,而且出身更高,随身都有数以百计的私人部曲。相比起华雄、郭汜、樊稠这样的,从小兵一步步拼杀升上来的猛将,以上诸人,不过是碌碌之辈。

——当年在凉州征讨叛羌的时候,华雄的武技便已经陷入了瓶颈,达到准“万人敌”,可是偏偏比真正的“万人敌”就是要差上那么一点儿境界。如今又是忽忽数年过去了,却不知华雄的武技,有没有突破?

孙坚一边评价对手,一边观察营寨外的敌军。

凉州军虽然经过长途跋涉,队形依然散而不乱。如果有不懂行的人,觉得东一丛、西一丛的凉州骑士们犹如一盘散沙,想要乘机去沾些便宜,结果只怕不会太妙。

看似散乱的凉州军,只要华雄一声号令,就可以在六十次呼吸的时间之内,完成战阵的整备,与敌人接战。

可是,孙坚偏偏就下令,让一只新编的千人步卒主动出击,去进攻在大路上停留的凉州骑兵。

这支新编的千人步卒,首领不过是一个屯长。在关东诸侯疯狂扩军的情况下,每个编制都出现了大量的超员情况。孙坚的直辖部队也就罢了。像袁术派出来的这些新兵,甚至有一个屯人员达到一千五百的。

军官不足,训练不足,这支千人队伍的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然而,孙坚正是要带领这样一支新兵队伍,去击败对面那些久经沙场的凉州兵!

乱糟糟的步卒,花了半刻钟时间,才从大营的营门中列队出来。接着,他们又花了小半刻钟时间,才在营门前勉强列出了一个战斗方阵。然后,在屯长的号令下,只装备了长矛短刀和少量弓箭的袁术军步兵,胆战心惊的向着前方站立不动的敌人推进。

“这就是自吹要打败相国的孙坚军?”

华雄的冷笑变成了嘲笑。

一名部下凑趣的答应道:

“孙坚也就是个喜欢大话的扬州水佬,他在水里,还可以扑腾一下子。到了陆地上,可就由不得他了!”

“不可小看孙坚此僚。”

面对部下对孙坚的贬低,华雄并没有表示赞成。

“此僚几年前和相国可是并肩作战的。他的能耐高低,某心中有数。瞧这幅架势,孙坚多半是想要诱敌。”

指出了这一点,华雄立刻传令,让一名部将出击。

“送上门来的诱饵,某可要一口吞了。至于后面的陷阱嘛,某就没兴趣了。”

不提华雄对部下分析的对或者错,两军的第一次交锋,在一个照面里边结束了。一名凉州军军侯,带着部下三百骑兵一个冲锋,双方甚至都还没有真正接战,袁术的新兵便“哗”的一声溃散了事。

这种溃散的干脆和果断程度,让出击的凉州军军侯小小的吃了一惊,以为敌人有什么埋伏或者后手。

没办法,这位军侯也是跟随董卓的老人了,当年董卓与孙坚一起在凉州讨伐叛羌的时候,他也是见识过孙坚的兵法和武艺的。就算这厮与董相国很不对路,却不妨碍董卓军对孙坚的高度评价。

由于过去的这份认知,军侯绝不相信,号称“江东猛虎”的孙坚,手下居然会有这等废材的部队。

不过,随后的观察证明,军侯的担心是多余的。敌军的确溃败了,毫无虚假。这让那位发现自己错过了捞取首级功机会的军侯,事后极为懊悔。

溃败回营寨的士卒们,很快被军官重新收容和整编起来。由于敌人的狐疑,导致之后的追击行动并不果断,那些士卒们的伤亡并不大。那个屯的一千人之中,不过损失了区区二十余人。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孙坚依然忍不住摇了摇头。袁术手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将才,以至于对士兵的训练很不像样。这等战斗力的兵马,若不在战前好好的筹划一番,很难在战役中派上实际的用途。

“走吧!”

对身边的亲将祖茂说了一句,孙坚便悄悄的策马离开,一如他悄悄的来。除了营地里少数的高级军官,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主帅孙坚曾经到过这里。

在交锋中暴露了虚实的袁术军,很快便被华雄当做了一块肥肉。华雄听到被俘虏的几名军士,亲口供述出他们并非孙坚的直系部下,心中的疑惑这才得以消解。

为了报复营中的敌人,竟敢假借孙坚的名头来吓唬自己的行为,更是为了得到那些轻易便可以摘取的人头,得到击败孙坚军的首功,华雄果断驱动部下骑兵下马,对敌人看似坚固的营寨发动强攻。(未完待续……)

ps: ps:多谢沈杨兄的月票,很有感触。咱自知笔力不行,但求写出自己心里的三国。能够有人欣赏自己的作品,那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今天晚了些,没办法,孩子事多。

第58节 华雄谨而骄

凉州军以骑兵着称,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下了马的凉州军其实更加强悍。对大部分骑术高超的凉州骑士来说,马匹只是他们赶路的交通工具。

毕竟,哪怕是再怎么宣称骑术精湛,对于大多数汉人骑兵来说,他们的骑术依然不可能胜过那些整天呆在马背上,甚至可以在马背上睡觉的羌人。

在战场上与敌人比拼骑术,对凉州军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凉州军真正的战斗力,依然在于马下结阵而战。就如同华雄,他的真实战斗力,只有下了马,才能够被充分的体现出来。

华雄身高九尺,力大无比。那柄重量超过五十斤的环首刀,在华雄藏青色的木属性“战炁”加持下,虽然不算锋利,却胜在耐久而不易断裂。他身披重甲,冒着敌人稀疏的箭雨冲到敌营栅栏前,挥动沉重的大刀连连出手,将敌人的营墙,愣是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然后,面对敌人在营墙后方仓促组成的枪阵,华雄并没有孤身一人杀进去,而是略一等待,接过部下递过来的长矛,大喝一声,手起处,连掷三矛,一口气射杀五名敌军,将本就不算整齐的枪阵破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当敌人因为华雄的杀伤力,而惊骇万分时,华雄趁机冲上去,搅乱了敌人的阵脚。手起刀落,但凡他所过处,一片残肢断臂!

这等杀伤力,就连不少“万人敌”级别的武将,都无法做到!

正当华雄在营地里四处杀戮,驱赶敌人的败兵时,营地外围突然响起的一片鼓声,却让他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兆。

——有伏兵?

华雄一边喘息着。一边大步登上营地内的一处高台,举目眺望。但见大营西边的低矮丛林里,蜿蜒出一条小道。此时的林间小道上,涌出了一群数目不详的敌军。虽然由于距离太远,华雄看不清敌人的面目。可是光凭敌人的行军速度,他就知道。这肯定是一只强军!

身经百战的华雄,并没有被敌人的突然出现给吓住。但是,此时此刻,头脑依然清醒的华雄,必须立刻决定己方的应对策略。

——进,还是退?

如果是一名刚上战场的年轻武将,此时多半就会选择继续强攻敌营。只要在敌方的伏兵杀到以前,能够夺下敌营,作为己方防御的依托。即使来敌再强悍,也只能无计可施。

不过,在老成的华雄眼里,这个做法太冒险。哪怕有六成以上的成功可能,他也不会选择。立刻撤退也许有些丢脸,却绝对比丢命要好。这是在得知自己的敌人是“江东猛虎”孙坚之后,华雄心中应有的谨慎。

面对“江东猛虎”孙坚,华雄认为自己无论如何小心。都是理所当然的。

带着人匆忙的撤出敌营,华雄仓促的整顿好一只己方的队伍。让这个屯迎上前去布阵,做好迎接被夹击的准备,为其他部队整顿队形争取时间,同时让其余部下抓紧时间上马。只要主力都到了马背上,华雄无论接下来做出何种选择,都能够很从容。

此时。敌人的伏兵也已经到达交战范围内。由于双方距离被拉进,战场具体的情形,已经可以被华雄清楚的看到。这支突然出现的敌军,人数不过千余,只要凉州军有所准备。应付起来并不难。意识到这一点的华雄,心里未免有些小郁闷。

看清楚“伏兵”举着的“黄”字大旗,华雄觉得自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领兵的敌人将领,应当是孙坚部将黄盖。

黄盖字公覆,荆州零陵郡泉陵县人。此人投靠孙坚的时间并不长,年前才因为勇武出众,而被孙坚任命为军司马,是孙坚手下新露头的中级将领之一。因此,华雄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黄盖此人,只是在军报上看到过黄盖的姓名。

——不过,能够被孙坚看中的家伙,武勇一定相当的出色。

对于黄盖,华雄是这样认为的。

黄盖的部队来到华雄军面前,见到已经有一支华雄军小部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并没有如华雄预料的那样,一鼓作气冲上来,反而停下前进的脚步,开始观望起来。

——这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黄盖军的表现,让华雄有些微微的失望,而且奇怪。以孙坚的为人,他可不会欣赏一个临战表现出懦弱的将领。

如果敌人一鼓作气冲上来,就以凉州军目前的仓促准备,未必能够应付下这一波攻击。但是,只要黄盖军略一迟疑,华雄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们,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整队。要是对方胆敢在凉州军整队完毕以后再攻上来,那就是找死!

眼前的局势,显然对凉州军还算有利。战场的主动权,再次被华雄所掌握。

那么,黄盖会如何应对呢?

黄盖身高八尺有余,擅长使一双铁鞭。他虽然勇武过人,在战场上却是以机变而着称。见到华雄军已经做好了准备,黄盖将战旗一挥,金铎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全军居然开始有序的撤退……

黄盖军的撤退,让凉州军一阵哗然。不过,华雄倒是对黄盖的当机立断而叫了一声好。黄盖若是胆敢拖延一会儿,等凉州军缓过劲来,他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对方的伏兵不过尔尔,华雄便没道理放过前方大路旁的敌人营寨。他分出一个屯的步兵,在黄盖杀出来的方向布下防线,自己再次催动大军,从第一次进攻所破开的缺口处,杀入敌营。

然后,不出华雄所料,敌营里的敌人,当真是个软柿子。虽然负责防御营地的袁、孙联军兵力高达四千,从人数上来说并不比华雄的本部少。但是,华雄只是亲自带队再冲锋了一次,守营的敌人便全军溃逃了!

“袁术还真是养了一帮废物,比他哥哥差远了!”

华雄擦了一把汗水,对身边的亲信这样评价道。

“都督,要不要追击?”

面对部下的请示,华雄想了想,对部下下令:

“传某的命令,追击十里地便回,不得贪功!”

“诺!”

西凉军向来对军纪这种东西,抓得不是非常严格。华雄这个前部都督下令追击十里,他的部下说不得便会追击个十五、六里才回头。对于这种军中常见的小动作,华雄心知肚明,倒也不会对此多说些什么。

骑在凉州的高头大马上,用马刀和长槊从后方收割敌人的性命,对凉州的男儿来说,可谓是一件快意人生的事情。数千袁术军一路丢盔卸甲,面对不过六百人的骑兵追击,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戈一击的。

只不过,人生快意之事,往往不是那么好做的。追击出了七里地,带队追杀的凉州军司马,突然觉得四周的环境有些不对劲。他急忙下令放慢马速,小心戒备。

不得不说,这名军司马的战场直觉,大体还是相当可靠的。就在骑兵队停下来以后,一支打着“孙”字大旗的伏兵,突然出现在数百步以外的道边小丘陵上。

“居然又有埋伏!”

军司马立刻调转马头,指挥部下撤退。他的判断不可谓不快。但是,担任伏兵的那些敌人,无疑都是训练极为有素的精兵。就在凉州军纷纷调转马头,要将后队变成前队的短短片刻中,已经有一队腿快的敌人,从缓缓的山丘上冲下来,一边移动,还一边布置成一个简单的长枪阵,堵在了凉州军后退必经的大道上。

不过,这样就能够拦住凉州铁骑的撤退路线吗?

军司马冷哼一声,没有带领部下,去冲击敌人在大道上布置的简陋防线。埋伏在山丘后面的敌人数量出乎意料的多,如今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

凉州骑兵即使能够击溃第一批占据大道的敌人的枪阵,也会被敌人的反击失去速度。一旦骑兵失去速度,与从小丘上不断冲下来的步卒纠缠在一起,那便是这六百多精锐骑兵的末路。

对于凉州骑兵来说,就算没有大路可以走,周边的平缓地形,也有无数条可以通行的小道。这些在凉州的高原山地崎岖路径上跑惯了的骑士,来到中原沃土以后,就没觉得中原的辽阔平原上,有什么能够阻拦己方的障碍。

实在不行,那些荒废了不少的麦田,也是可以供骑兵通过的场所。就算马儿在这种地方速度会减慢很多,但凉州骑兵们身上又没有带什么辎重,完全不用担心土质松软的问题。

凉州骑兵试图绕道返回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孙坚的兴趣。这支孤悬后方的骑兵,还是留给后方的桥蕤去应付好了。桥蕤手下的士卒虽然战力极差,毕竟人数达到了一万。如果这样的兵力优势还会被区区五、六百敌骑击败,那桥蕤大可找条绳子自己吊死了事。

当然,桥蕤未必能够追的上这些有马的家伙。他只要能够确保己方大军后勤的安全,便算是可以了。至于孙坚,他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

击败华雄的主力!(未完待续……)

第59节 骄兵终有悔

前边所发生的战事,只是孙坚的骄兵之计。

孙坚军的主力,正好快要到达前方营地的时候,便接到前方斥候传回华雄来袭的消息。于是,孙坚临阵果断决定,让主力部队暂时潜伏在小丘之后,又派出黄盖作为疑兵,以麻痹华雄的防备。他预计,等到华雄击溃了守营的袁术军之后,心中必然大为松懈。孙坚此时再乘势杀出,就能达到攻其不备的效果!

至于那些被当做诱饵的袁术军士卒……

拥众十万的袁术,肯定不会在意区区几千人的损失。若能以此为代价,击败凉州精锐华雄部,说不定袁术还会高兴得拍巴掌呢!

由于派出追击的骑兵被截断了后路,没有人能够及时返回营地,给华雄报信。华雄在得到孙坚军主力来袭的消息时,敌人已经只相距不足三里地了。

大吃一惊的华雄,急忙下令敲响战鼓,通知全军迎敌。可是,刚刚得到一场大胜的凉州军,却难以从松懈当中及时的恢复过来。当孙坚带起醒目的标志性“赤罽帻”,一马当先的对破败的营地带头发动冲锋时,不少在战后卸下盔甲休息的凉州军士卒,都还在忙乱的披甲……

“杀!”

孙坚发出虎咆般的战吼,将身边追随者的斗志,激发到最高。

他手下那支曾经扬名天下的“猛虎义从”,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因为那些百战精锐,如今还在军中的,至少也是个百人将。

但是,借助这些升任低级军官的“猛虎义从”成员,孙坚却将近万名士卒,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在前任“猛虎义从”成员们的言传身教下。孙坚的无上威名,已经成为全军的骄傲!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通过临时的简单布置,孙坚终于在华雄身上,将这个兵家信条成功发挥出来。具体在两军交战的状况上,便是孙坚军在一刻钟之内。便占据了战场上的明显优势!

“杀!”

华雄的勇武,冠于凉州军。对孙坚这个大汉著名的“万人敌”,倒也并不如何忌惮。见孙坚在阵型的前方耀武扬威,屡屡击破凉州军仓促组织的防线,华雄终于无法忍耐,猛地一头冲上去,大刀出手,直斩孙坚!

经过多年的沙场搏杀,又在河内郡与袁绍部下的颜良交手多次。如今的华雄,已经成功突破了那道武学上的壁障,晋级为“万人敌”一级的猛将。不过,由于晋升的时日尚短,华雄对战炁的掌握还比不上那些老牌的“万人敌”。哪怕他的“战炁”修为虽然比起孙坚来要略差一筹,但凭借自己身高臂长力大的优势,两人间的战斗,一时间也是难分胜败。

“当!”

刀锋交击三次以后。孙坚后退半步,暂停攻击。以缓解微微颤抖的左手手臂。不得不说,华雄的身体力量,让他即使不会“战炁”,也能顶的上一个实力较差的“千人破”。这种力大惊人的武将,如果在正面对上,会让对手极为忌惮。

当然。此刻的华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身材太高,华雄的行动不够敏捷。刚才他招架不及时,被孙坚的古锭刀一刀削去胸口的两片甲叶,让华雄出了一身冷汗。因此。孙坚后撤半步,华雄也没有紧逼上去,而是心有余悸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孙坚被挡住了。但是,孙坚军的突进,却依然在继续。

宋谦是个身材不高的武将,可他凭借手中那支运用如飞的长戟,在他面前的西凉军,没有一个能够支撑得住十招的。而在另一个箭头方向上,祖茂挥动双刀,给对手留下道道伤口,虽然直接击杀的不多,却已经让四名自负勇武的凉州勇士骇然撤退。

战局的发展,尽在孙坚的掌控之中。

华雄发现孙坚军两翼的突进,大有将自己包围起来的迹象,心中一急,无心再与孙坚恋战。只是,面对速度在其之上的孙坚,华雄若是想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纳命来!”

休息了一下,孙坚揉身而上,在一眨眼之间,飞快的斩出了七刀。华雄心中慌而不乱,面对孙坚的猛攻,沉着应战,将身体一侧,躲过了三刀,又将大刀一架,挡住了四刀。

——这几刀,也不过如此……

没等华雄脑子里的想法完成,突然间,一支长枪毫无迹象的出现在华雄的胸口,极为刁钻的刺破铁甲甲叶,扎进他的肺里!

——怎么会?……

吃痛之下,华雄怒吼一声,震得周围三丈之内,人人都一阵呆滞。然后,华雄体内的“战炁”全面爆发,周身三尺之内,都被染上了一片浓郁的藏青之色!

“去死!”

浓郁到实质的“战炁”,附着在大刀上,反斩向长枪的主人。若是没有人阻挡的话,将长枪握在手中的那名年轻武将,必然会被华雄的决死反击,一刀劈成两段!

——此贼是谁?

大刀斩出的那一刻,华雄的头脑由于剧痛,已经难以思考。但是,在下意识里,他还是从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能够一枪出手,便重创“万人敌”猛将的人,绝不是普通武士。即便有孙坚在前方吸引住华雄的视线,年轻武将那一枪,无论是从速度、技巧,还是“战炁”的强度上,都达到了“千人破”一级的基本水准。

当然,若是出手者为其他成名的武将,例如程普、祖茂、宋谦等人,华雄必然会对其有所防范。可是偏偏这位出手奇袭的武将,脸庞年轻的令人下意识便忽略了他的威胁。

果然,只有看不出威胁的人,才会造成最大的威胁。

华雄含忿砍出的那一刀,眼看便要落在那名被震慑住的年轻武将脸上,却终究没能击中目标。有孙坚在,华雄想要干些什么,还要先问一问他手中的古锭刀。

孙坚轻轻一刀,撞在华雄大刀刀面上,华雄这一刀,便只能落在了空处。含忿出刀的华雄,用力过度,这一刀只有力量,缺乏留劲,以至于孙坚一刀撞歪华雄大刀以后,居然还有余暇,顺便一刀斩在华雄的脖子上!

在这名年轻武将与孙坚的合力搏杀之下,凉州军悍将,已经达到“万人敌”水准的华雄,阵亡!

那么,这位青年武将是谁呢?

此人为孙氏一族里的后起之秀,年纪不到二十,便晋级为“千人破”,大有“孙坚第二”风范的孙贲、孙伯阳。

孙贲是孙坚兄长孙羌的长子。孙羌早死,孙贲在孙坚起兵以后,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孙坚历次出兵,都有孙贲的身影在内。不久前,孙贲成功晋级为“千人破”,孙坚便将他带在身边,作为一张暗牌使用。

如今孙贲第一次狙杀敌将,便斩获了华雄这等强力猛将,自然让孙坚高兴不已。

“伯阳,做得好!”

孙坚拍了拍还在呆滞状态下的孙贲,将其惊醒。为了刚才的战术配合,孙坚可是特地让孙贲练习了好久,如何收敛自身的战斗力,以麻痹敌人。

刚才,孙坚之所以一连攻出七刀,便是为了吸引华雄的注意力,并引诱华雄侧过身体,露出一个不大的破绽。

要不然,以孙坚的真实战力,又怎么会一连七刀都斩在敌人的同一侧,而被华雄轻轻松松的就能挡下来呢?

华雄露出的破绽并不大。若非反复练习过多次,即使以孙贲达到“千人破”的实力,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一击致命。虽然孙坚为了提携孙贲,将斩杀华雄的功劳推到他身上,但军中的明眼人,哪一个看不出,这其中最大的功劳是属于谁的呢?

华雄是这些凉州军的主心骨。他的战死,立刻引发了数千凉州军的全面崩溃。就在此时,原本就潜伏在营地附近的黄盖部,也乘机杀出,将逃跑的凉州军拦腰斩断。

在孙坚军的前后围堵下,最终,华雄麾下四千凉州军,只有一千八百余人逃回了牛辅的中军。这其中,还包括了那六百名绕了一个大圈子逃回来的骑兵。

华雄战死的时候,胡轸还在距离战场三十里以外,与吕布扯皮。听到华雄战死的消息,胡轸当即是大怒,接着又是大恐。怒的是华雄不听军令,擅自出兵;恐的是华雄之死,必然给他带来一场大麻烦。

作为一军主将,董卓心腹爱将的战死,必然要胡轸来担负责任。以胡轸十几年来对董卓为人的了解,他需要承担的这份责任,轻者降级鞭挞,重则丢失兵权,从此沦为闲人。

为了避免被董卓重责,胡轸当即以吕布延迟行军为理由,将对华雄救援不及时的责任,推到了吕布的身上。并且他还在军中公开声称,为了让接下来的战事不再出现类似的情形,要斩一个“青绶”高官,以整肃军中的纪律。

所谓“青绶”,指代的是比两千石以上的大官。 按照秦、汉官制,官吏秩比二千石以上,皆有“银印青绶”。胡轸军中此时的比两千石以上将领,当然只有吕布、张辽、高顺、李傕、郭汜等人。

这些家伙,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哪一个不是军中悍将?

他们岂会接受,一个无能上司的胡乱恐吓?

于是,为了给胡轸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讲,吕布难得的与李傕等人联手,故意在夜间谎报军情,声称“贼军到来”,将熟睡中的凉州军惊成了“营啸”!(未完待续……)

第60节 飞将不可追

吕布现在很生气,后果将很严重。

一群南方的蛮子,还多是两条腿的步兵,居然敢大摇大摆的尾随在勇悍闻名天下的并州铁骑身后,一路追击不休。这种行为,无疑是不把负责为大军殿后的吕布放在眼里。

向来只有吕布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何曾有几个人胆敢不把吕布放在眼里?

不把吕布放在眼里的人,吕布可不会轻易放过他。胆敢追击吕布,将会成为那些追兵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这一点,吕布可以用他的“赤菟”来作保证。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前一天晚上的营啸说起。

营啸,多发生在军营或者监狱这种地方。因人多拥挤、居住空间小,且平时因训练或者结仇等原因,造成整个群体精神压力大,处于崩溃的边缘。

因此,在某个寂静漆黑的夜,一个士兵或者囚犯因噩梦而喊叫时,往往会引发其他人的连锁反应,使得整个群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后果往往十分严重。

吕布与李傕郭汜等人联手,谎报军情,说是孙坚大军彻夜来攻,本来也就是想诈唬胡轸一下,让他丢一个脸。孰知世事难料,一个伪报军情,居然在不经意间诱发了全军的“营啸”!

“营啸”一发生,整个军营里一万多人,在短短的片刻间,便乱成了一团。混乱当中,不少士卒开始疯狂的自相残杀。

对此早有预料的吕布、李傕等人,虽然略吃了一惊,倒也可以好整以暇的应对。可怜对此一无所知的胡轸,在满营大乱中,受惊过度。连盔甲都没穿,便骑着无鞍的战马,带着几个亲卫,狼狈的逃出大营。

等到第二天早上,“营啸”平息以后,胡轸弄清楚了状况。这才敢返回大营。他计点损失,整只大军中的伤亡几乎达到六百,还大部分发生在胡轸所部当中。这份狼狈,让胡轸差点儿没有气疯掉。

丢了这样一个大脸,胡轸连召集众将议事的心思都没有了。不过,还没等吕布、李傕等人在幸灾乐祸中高兴完,一个噩耗传来:

孙坚进兵了!

孙坚精通兵法,当然知道“乘敌之虚”的道理。他不关心敌人“营啸”的产生原因,他只关心一点:

“营啸”是不是真的?

一旦得到兄弟孙静手下斥候的确切消息。孙坚不顾己方士卒刚刚正面击破华雄军的疲惫,当机立断,趁机鼓动全军前进,狂攻凉州军大营!

孙坚的进攻,显然挑了一个极好的时间点。刚刚结束“营啸”的凉州军,完全没有了战斗需要的士气和斗志。孙坚带着前锋部队千余人一出现,整个大营的上万凉州军,便开始争先恐后的撤退了。

于是。一场进攻战,立刻变成了追击战。

凉州军多骑兵。逃起来自然快捷得很。孙坚军来自南方荆州和扬州一带,说起来不会水的没几个,可是擅长骑马的,还真是不多。孙坚追杀得兴起,不顾副将程普的劝诫,只带上祖茂和身边的一百多骑兵。冲到了最前面,斩杀敌人无数。

所谓“乐极生悲”。孙坚的狂野追杀,他固然是爽了,却也惹恼了一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

——吕布。

虽说名声不好,可吕布的武力却不是假的。由于吕布素有勇名。胡轸在带着全军撤退的时候,自然要让这位并州“飞将”,担任最为艰巨而危险的断后任务了。

吕布当年之所以背弃丁原,接受董卓给予的骑都尉一职,并不是他对丁原不满,或者是欣赏董卓的作风。那纯粹是因为吕布认为,当时的丁原想要凭借手中的兵力,反对大汉朝廷。而吕布虽然出身在边境地带,对世家名门之流并不感冒,偏偏极为尊崇汉室的威严。

边境地区,胡人众多。汉人的地位,完全取决于大汉的兵威强弱。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纵朝廷权柄的大臣们,吕布心里并无多少好感。但是对能够让大汉子民,在边境地区得到高人一等地位的汉室天子,吕布心中的敬畏,却远超他人。

丁原虽然对吕布有私下的恩惠,却并不代表吕布会事事都听从丁原的安排。无论朝廷的掌权者是谁,如何变幻,只要御座上坐的人是汉室天子,吕布便愿意听命于他。

骑都尉的官位,吕布自认为担当得了。丁原的恩德,也不足以阻止吕布去追求自己的功业。所以,当董卓代表朝廷,任命吕布为骑都尉的时候,吕布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接受了这项任命。

在接受完骑都尉的任命以后,吕布便自认为与丁原同为大汉高官,两个人之间的人身关系自然就终结了。因此,在听到丁原自杀时责怪自己的消息时,吕布心里一来觉得愤怒,二来觉得委屈:

——吾又没有卖身为奴,何来“卖主求荣”之说?

有了丁原的临终遗言,吕布在雒阳城里的声誉,当然是很不好听。而董卓对吕布这个并州人,其实也不是很信任。不过,吕布的糟糕声誉,反而帮助他在后来升官为中郎将。这一点,是吕布怎么都想不到的。

董卓占据雒阳以后,对原来的大汉北军和西园军,自然进行了拉拢分化和吸收。不过,有些军将的背景,让以豁达自称的董卓也不可能没有顾虑。于是,董卓将那些他不放心的军将调动到一起,设置为一军,交由吕布来统帅。

吕布在朝中的声誉极差,在军中的威望也不算高。即使他有异心,也不可能鼓动起多少手下的士卒。而例如张辽、高顺、成廉之流非董卓嫡系武将,本身也都是些颇为桀骜的家伙,正好让吕布去消磨他们的不服之心。若他们有怨气,那不妨尽管向吕布身上撒。只要不妨碍到董卓行事,董卓乐得那些异己们去自相争斗。

如此的盘算下,吕布便成为了非凉州系军将中,唯一的一个实权中郎将。至于徐荣,此人虽然不是凉州人,却很早便在董卓麾下效力,在大伙儿的眼里,还是属于正牌凉州系的。

军中最是讲究抱团。吕布既然不是凉州系的,他被派到断后这等危险的任务,自然不会有人为他抱屈。在撤退的时候,那都是讲究“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吕布这个“道友”,若是死了,大家会为他厚葬的。

吕布这个中郎将当得不够安稳,却并不代表他会让孙坚这样的外人看扁了。既然接下了断后的任务,见到孙坚胆大妄为的带着区区百人骑兵追上来,吕布在嘴边冷笑一声。

大汉的“飞将军”,可是那么好追击的么?

反击开始了。

吕布是何等强悍之人?小规模的骑兵交战,更是吕布最为擅长的战法。虽然吕布只带了五十名亲信骑兵展开反击,却足以让孙坚铩羽而归。

孙坚手下虽然兵多些,却完全没有靠近吕布,进行正面搏杀的机会。吕布只凭一张弓,两袋箭,便将孙坚的部下在六十步之外一一点杀。

比马匹,比骑术,孙坚这些来自南方荆州扬州的精锐战士,显然不是并州骑士的对手。若非吕布并不想为董卓出太多力气,以至于损失了自家的心腹,只怕一个骑兵对冲下来,拥有从凉州骑士那里学来的双边马镫这种大杀器的吕布,便能够击溃孙坚的追兵。就算如此,吕布在这场殿后反击当中,依然优哉游哉,轻松的如同外出踏青。

此战,孙坚败得很惨。他倚为精锐的一百多骑兵,被吕布一路反袭追杀下,折损了大半。若非亲信将领祖茂与孙坚交换了头盔,戴着“赤罽帻”引开了在背后追杀的吕布,只怕就连孙坚本人,这次都有可能直接丧命于吕布的箭下。

孙坚逃出了生天,可是为孙坚引开敌军的祖茂,却成为了孙坚的替死鬼。就连“万人敌”级别的孙坚,都顶不住吕布的神射,区区一个祖茂,也就是被一箭穿心的命。

好在吕布射杀祖茂以后,一眼就看明白了祖茂的用意。他对这位忠心事主的勇将颇为赞叹,便只取了孙坚的“赤罽帻”作为战利品,而将祖茂的尸体完好的保存下来,留给了随后赶来的程普大军。

孙坚汇合了程普统御的大军,这才逼退了吕布的游骑,寻找回祖茂的尸首。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孙坚放声大哭,亲自为祖茂抬棺下土。从此,吕布与孙坚之间,算是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就这样,胡轸与孙坚的交锋,以双方各损失一员大将而告终。相比之下,董卓军的损失大一些。但吕布在撤退时的表现,又为董卓军挽回了不少颜面。

在孙坚以不小的代价击败胡轸以后,另外两路战场上,也传来了相关战斗结局的消息。对上牛辅的纪灵,凭借自身的勇武,抵挡住了牛辅迂回到侧翼的骑兵,凭借着两万新兵,与敌人维持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但是,另一路的张勋,对上凉州系指挥第一的徐荣,却得到了一场大败。一战过后,徐荣斩首三千级,缴获辎重无数。若非徐荣担心兖州的关东军乘虚而入,没有一路追击到底,张勋最后能够带回来的败兵,只怕不会超过一万人。(未完待续……)

第61节 雒阳兵祸起

三路对峙下来,董卓和袁术、孙坚联军双方,正好一胜一负一平,看起来是打了个平手。可是实际上,袁术孙坚联盟损失的主要都是新兵,而其余新兵在经历过一次大战以后,迅速转化成了老兵,战斗力不降反升。

可是对董卓来说,胡轸和华雄手下的数千伤亡,多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兵。光凭徐荣的斩首,仔细算起来,还是董卓亏了。至于一个“千人破”级别的祖茂换了一个准“万人敌”级别的华雄,对董卓军来说,更是亏得一塌糊涂。

更关键的是,董卓军的钱粮告急。由于对雒阳居民的大规模迁移,昔日人烟稠密的大汉帝都,如今已经变得一片萧条了。董卓数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无法从雒阳城就地获得,必须从数百里外的长安运送过来。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击败孙坚,董卓其实在战略上,已经输掉了这一战。

另一方面,损失了心腹爱将祖茂以后,孙坚悲痛不已,整日里在军中激励士气,秣兵历马,准备发动新一轮的进攻。而轻松战胜了凉州军以后,让孙坚的地位,在其余的袁术军里也变得高大起来。就连战败的张勋,也被孙坚重新鼓舞起斗志,准备追随孙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洗刷自己失败的耻辱。

于是,在孙坚的带动下,五万五千袁孙联军步步为营,向雒阳方向逼近。在途中,虽然发生过袁术忌惮孙坚获胜后的威望太高,不好驾驭,而断绝对前线供应军粮,要求孙坚撤退的事情。但是在孙坚连夜奔回鲁阳,当面向袁术表忠心的行动。以及主薄阎象、长史杨宏等人的劝诫下,袁术再次坚定了支持孙坚作战的信心。

内忧被消除的孙坚,斗志越发昂扬。而董卓此时的斗志却大幅度下降。

由于抽调华雄加入南方战场,凉州军在河内的战局,立刻出现了相当大的恶化。

北面的袁绍固然不是兵法高手,手下却有曹、许攸和新加入的荀谌等精明知兵之士。当华雄在南方阵亡之时。一直在前线与凉州军保持接触的曹等人,便看出河内的凉州军兵力出现了空缺。

作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兵法高手的曹,立刻建议袁绍,发动了一系列的试探。等到华雄阵亡的消息传到河内凉州军耳朵里的时候,凉州军更是斗志低落。结果,曹带着本部兵马,只是一次进攻,便击破了凉州军的大营。

在曹为如此轻易的胜利,而心中狐疑之时。却惊愕的发现,所有的凉州军乘机开始了一场彻底的大溃退,将他们此前苦战数月所占据的地盘,统统拱手相让。

河内的溃退,让雒阳城彻底暴露在关东诸侯的兵锋威胁之下。此时,坐镇在雒阳的董卓,在大发脾气之余,也不禁庆幸己方早早的将都城迁移到了长安。

但如此一来。董卓再与孙坚打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即使成功的击退了孙坚的大军。来自北方河内的威胁依然无法拔出。更加糟糕的是,伴随着凉州军在河内的地盘完全丧失,依然屯驻荥阳的徐荣部,便被威胁到了大军的后路和粮道。若是荥阳的徐荣守不住,那雒阳便会遭到来自北方和东方的两面夹击。

考虑到这些不利之处,董卓很想放弃雒阳的外围防线。将敌人放到雒阳雄城的城下来打。雒阳作为大汉百余年的帝都,城墙之高大,防御之坚固,绝非一般城池可以比拟。董卓相信,自己若是让两万大军坚守雒阳。敌人即使达到十万,也必然攻克不了。

当然,这个战局的前提,是董卓亲自坐镇雒阳。胡轸的失败,已经说明凉州军中,目前除了董卓之外,还没有一个有足够威望和实力坐镇一方的统帅。即使董卓战后剥夺了胡轸的兵权,将他从中郎将降为校尉,也无法凭空变出一个有资历和能力服众统帅。

此外,还有对吕布的处置一事,也是一个让董卓为难的麻烦。

胡轸的失利,吕布可谓是“功不可没”。可是,这个暗自煽动营啸的家伙,并没有在此事当中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又有着战后主动断后,射杀孙坚心腹亲将祖茂的功劳。从表面上来看,吕布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虽然董卓的部下被关东诸侯统称为“凉州军”,其实真正来自凉州的部队,还不到董卓部下的四成。其余六成以上的部队,都是董卓入京以后,收编的西园军、北军、南军和司隶的郡国兵。

在非凉州系出身,却手握兵权的董卓军大将里,吕布是地位最高的一个。若是这家伙被董卓用一些证据不明的流言给处罚了,董卓手下至少有一半的将士,心里会出现相当程度的不安和怨恨。

于是,董卓不得不很大度的原谅了吕布在胡轸军中的作为,反而因为他成功断后,斩杀祖茂的功绩,封吕布为“都亭侯”。此外,为了削弱吕布在军中的影响,董卓还以曾经遭受袁氏余孽——越骑校尉伍孚等人刺杀为理由,以吕布武技惊人,将他调到身边听用。

吕布对董卓下达的新调动,并无不满之处。对他来说,董卓是朝中最强的大臣,是天子秉政的最重要保证。如果能够通过成为董卓的亲信,而让他得到更高的官位,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再说了,呆在兵营里带兵,哪里有跟在相国身边享受舒服?

吕布是个恋家【?】的人。他的妻妾此时都已经随着天子迁移的脚步,安置到了长安城内。董相国秉持一国治政,不可能离开朝廷中枢太久。跟在相国身边,到时候相国返回长安,吕布也可以乘机回到长安的家中,与妻妾们多厮守些时刻。

处理完胡轸战败的余波以后,董卓审时度势,决定将军力收缩到雒阳城里,依靠雒阳城百余年间修建好的完备城防系统,抵御关东叛逆的进攻。只要关东叛逆们顿兵于雒阳坚城之下,师老兵疲之时,便是董卓大举反攻之日!

但是,就在董卓开始主动退缩,进行雒阳攻防战的准备时,一封来自长安的信件,让董卓的主意再次发生改变。

信件是董旻寄来的。

作为董卓的亲弟弟,董旻无疑是凉州一系的重要骨干。这些日子里,董旻为了镇住长安的局面,可谓是心力交瘁。然而,从威望和能力来看,他毕竟比董卓要差上太多。哪怕他竭尽全力,也难以长期维持住长安的局面。

如今的长安城,可谓是暗流涌动。那些在董卓手下不敢动弹的家伙,此时乘着董旻当权,纷纷活跃起来。偏偏董旻为了保障前线供给,稳定长安局面的要求,不敢对朝中大臣们威逼太甚。如此一来,朝中的情形便越发的乌烟瘴气起来。

董旻在信中大声叫苦,并隐隐透露出,已经有部分朝臣的私下串联谋反活动被他发现。只是由于此事牵连甚广,可能影响到前线军需的运送,董旻在信中表示,自己不方便即刻处置那些逆臣。

看完这封信,董卓立刻果断决定,返回长安。如今的长安城,便是他的根基,又向西一直连通到凉州。如果长安有变,董卓不但会立刻失去朝廷正统的立场和地位,就连返回凉州自守的退路都没有了。

相比之下,雒阳这个地方,属于可守便守,不可守便放弃的次要地盘。如今的局面,对董卓来说可谓是内外交困。此时此刻,进行壮士断腕的勇气,他还是不缺乏的。

但是,在撤离雒阳之前,董卓还有些事情要去试一试。

雒阳虽然经历过一次大迁都活动,可那时候凉州军的迁徙重点,是在那些京师的富户和官户身上,对平民百姓的强制迁移,关注的并不太多。因此,如今依然有部分的雒阳百姓,小心的躲过了凉州军的驱赶,顽固的居留在城中的家园中。

既然决定要放弃该地,董卓可不会将任何对敌人有用的人力物力留下。所以,在董卓的指挥下,牛辅率领部下,拿出在凉州与羌乱叛军交战时常用的那一套战法,对雒阳城内的房屋、居民,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财富搜查清理活动。

而那些无法被带走的宫殿、房屋之类,董卓也不会留给关东叛逆。在大军离去之后,将会有一把大火,彻底的吞噬大汉昔日的繁华帝都。

另一方面,固然知道希望不大,董卓还是派出了使者与孙坚私下里接触,希望可以用朝廷的官位和州郡大吏的任命,来收买孙坚。为了表示己方的诚意,董卓甚至愿意与孙坚结为儿女亲家!

出使孙坚的人,是凉州军里“龙虎豹熊”四校尉之首的校尉李傕。一看到李傕居然成为了使者,孙坚就知道,董卓这次可是很有诚意的。

不过,就算董卓再有诚意,孙坚都不会不打算与董卓谈判。他明白自己的优点和弱点,在于武略有余而文韬不足。若没有人为孙坚提供后勤补给,他再能打,也不能带着一群饿肚子的士卒上战场啊?(未完待续……)

第62节 冀州强龙伺

在为人处世上,孙坚有不少的缺点。但是在关键的问题上,他还是能够想得透彻的。如果孙坚私下里与董卓议和,别的不说,在后方坐镇的袁术,必然会与孙坚翻脸。而董卓本身财力不济,也不可能有足够的辎重补给支持孙坚军。

更加关键的是,孙坚是以“除汉贼,清君侧”的旗号向董卓开战的。如果他敢于与董卓停战,立刻就会被天下士人鄙夷为“言而无信,为虎作伥”之人。而孙坚的部下们,也会因此暗中起异心。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那时的孙坚,就算能够从董卓那里得到一个三公的官位,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正是因为以兵法家的眼光,看透了董卓这次行动的后果,孙坚立刻请纪灵、张勋、桥蕤等袁术手下大将一齐到场,共同会见使者李傕。在李傕不卑不亢的提出了董卓愿意给予的条件以后,孙坚根本不用多想,马上在全军诸将的面前,严词拒绝了董卓的提议,并果断将李傕当场赶出军营。

孙坚果断的行为,无疑极为恰当。若是他当时表现得有所心动,甚至只是略微迟疑一下,必然会被袁术的亲信大将发现,然后引发袁术对他的怀疑之心。但是,经过如此一番表现以后,袁术对孙坚的人品大为相信,日后自然少不了给孙坚的好处。

看到李傕狼狈的逃回来,知道自己的离间计失败了,董卓也不懊恼。这种事情,本就是小动作,不上台面的。董卓更是从来没有指望过,孙坚会真的同意议和。不过,孙坚的态度表现得如此明确。丝毫没有可以利用到的地方,倒是让董卓略略有些遗憾。

孙坚在赶走李傕之后,立刻催动大军,直扑雒阳。凉州军的抵抗并不强烈,只是微微迟滞了孙坚的行军步伐。不过,等孙坚远远的看见雒阳城墙的时候。吸引他注意力的,却是几道冲天而起的烟柱!

火烧雒阳的好戏,终于开始了!

看到雒阳城里冒起的浓烟,孙坚怒发冲冠,呀眦欲裂,简直就要疯掉了。他万万想不到,身为大汉相国【自封】的董卓,居然会做下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是一个大汉的重臣,可以做下的事情吗?!

——董卓。吾誓杀你!

面对燃遍全城的大火,孙坚已经不去考虑追杀董卓断后军的事情了。对他来说,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救火。

作为深明兵法之大将,孙坚猜也猜得出董卓会派谁留在最后放火断后。

吕布,只会是吕布。

吕布手下的骑兵不少,而且本身精通骑战,一身武技更是高明得可怕。有他在一旁扰。孙坚军的前进速度,至少会被减慢一半。

当然。这些都不是吕布会被派出来的主要原因。以孙坚的判断,吕布担任断后任务的最大原因,便是吕布并非董卓的嫡系,其部下即使有所损伤,董卓也不会在意,甚至会更加安心些。

断后如此危险的任务。当然要交给死起来不心痛的非嫡系部队。

经过与吕布的那次直接交手,发现有吕布在前方断后,孙坚明白,自己的追击必然是无果而返。所以,他很直接的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指挥士卒救火的行动上。由于孙坚的抢救及时,部分汉家宫室居然被成功的保存下来。

这也是放火者敷衍了事,没有严格执行计划的原因。看到堆积在宫室里的那些未被点燃的巨大柴堆,孙坚更加确认,断后的一定是吕布。

孙坚在宫室里救火,救到了些什么玉玺之类的东西暂且不提。却说袁孙联军克复雒阳以后,立刻声势大振。对此事最为郁闷的人里头,当然有董卓一个,而仅次于董卓的郁闷者,其实还属袁绍。

雒阳克复了,功臣却不是袁绍。这让在河内领兵,与凉州军对垒了数月的袁绍情何以堪?

袁绍袁术两兄弟,相互之间有着直接的竞争。由于汝南袁氏上一任家主袁隗死的突然,没有明确确认下一任家主是谁,便被董卓干脆的干掉了,附属于袁氏的门生故吏们,对谁是新一任袁氏家主存在很大的争议。袁术声势大振,便意味着袁绍势力的衰退。

如今的袁绍,孤悬在外,远离自己的领地,连军粮供应都需要仰仗冀州牧韩馥的鼻息。而伴随着雒阳克复,讨董战争得到了阶段性的胜利,韩馥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减少给袁绍的军粮物资。

没有来自冀州的粮草供应,大舅子刘岱也在之前,被酸枣联军耗尽了军粮,袁绍一下子便陷入了补给断绝的危险境地。

为了节约为数不多的粮草,袁绍不得不开始削减部下的军粮供应。如此一来,饥饿的士卒,开始抢掠驻地百姓的粮食,而失去粮食的百姓,只得采摘未成熟的桑葚作为食物充饥,或者成群结伙的逃离家园。

民以食为天,无粮则军自乱。有鉴于此,袁绍必须开动脑筋,想法子搞到一批粮食来度过难关。他想到的第一个选择,依然是从物产富饶的冀州获得粮草。

冀州牧韩馥既然拒绝继续向袁绍军提供充足的粮食,那么,想要从冀州再次得到粮草供给,就只有一个办法:

赶走韩馥。

韩馥在冀州的根基并不牢固。由于上任时间不长,冀州诸郡的太守,多半对他只是表面服从,没有谁会坚定的支持韩馥。而更重要的是,韩馥手中掌握的兵权并不强大,在这个以武力决定成败的乱世,韩馥固然位高权重,却可以算作一个虚弱的巨人。

袁绍目前所拥有的兵力,连同曹所率领的三千部曲在内,总数在两万以上。而冀州的总兵力,高达五万以上。从这个数字对比来看,袁绍似乎没有什么机会。

但是,可别忘记,冀州各郡对韩馥只是表面服从。如果袁绍愿意拉拢诸郡郡守的话,各郡的郡县兵掌控者们,大多数会比较乐意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然后在袁绍与韩馥分出胜负以后,追随那个胜利者。

如此一来,韩馥可以调动的兵马,就一下子下降到两万余人。偏偏这两万余人中,还有一个前任冀州刺史王芬的亲信——麹义夹在当中。由于韩馥上任以来,对麹义一直是不冷不热,让麹义心中很不自安。袁绍此前派人接触过麹义,自信若是向韩馥翻脸的话,麹义有九成的可能性,会加入反对韩馥的阵营。

麹义所部四千人,是整个冀州州师的精华。他若出头对抗韩馥,韩馥至少要派出一万人才能与之对抗。如此一来,袁绍对上韩馥,在谋算中便有了巨大的优势。

“但是,这还不够!”

提出夺取冀州计划的第一人——许攸,在一众袁绍心腹面前侃侃而谈。

“以车骑将军【袁绍】与韩冀州的关系,可以暗中威逼,却不宜直接为敌。韩冀州【韩馥】虽然是袁氏故吏,毕竟担任过九卿,位高名重。车骑将军如果公开对其下手,难免让天下士人为之大失所望。”

“可是,许先生,若不动手,韩冀州会自动将冀州让给父亲大人吗?”

发出疑问的是袁谭。袁谭是袁绍的长子,为袁绍前任妻子李氏所生。他今年二十岁出头,风华正茂,相貌堂堂,接人待物挥洒自如,大有袁绍年轻时的风度。袁绍对这个风度类似自己的长子,可是很看重的。在起兵反董以后,他便将袁谭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培养这个儿子处理事情的能力。

“公子不要心急,就算不公开动手,也是有法子让韩冀州自动退让的。公则,你来给公子说说,可以怎么做。”

公则,是郭图的字。郭图为颍川名士,曾经在郡中出任“上计吏”,因此见过袁绍。反董战争爆发之后,颍川很快沦为了战场之一。郭图只好带着族人,离开故乡,去投奔有实力的诸侯。而他选择的势力,便是“天下楷模袁本初”。

“上计吏”是郡国的长官,向上一级的刺史州牧派出的使者,负责向上级“上计”。所谓上计,即由地方行政长官定期向上级呈上计文书,报告地方治理状况。上计吏并非常任职务,必要时由郡太守临时委派,通常为郡县长吏临时兼任。

颍川郭氏这一脉,虽然人丁不广,名气却不小。郭图的前两代先祖,也曾担任过两千石的大吏,算是颍川的名门世家。他本人则才学过人,在州郡中广为人知。所以,郭图一到袁绍手下,便被袁绍委以重任,担任幕府从事。而郭氏的其他族人,也在袁绍的关照下得到了安排。其中有一个叫做郭嘉的远房族人,被安排到曹所部里,担任粮草“计吏”的要职。

郭图是袁绍手下新近的谋臣,受到了许攸的提携和看中。如今许攸给了他这样好的一个露脸机会,郭图当然要好好把握住。他神情恭谨的向袁绍施了一礼,这才直起身体,侃侃而谈。

“韩冀州威望素著,不可无故轻易伐之。然,图以为,无需主公动手,自然有人可以为主公代劳!”(未完待续……)

第63节 袁绍定决心

郭图的话,不但让袁谭极为好奇,也让袁绍大感兴趣。

“哦,公则试言之,谁能替吾劝服韩冀州?”

得到主公的垂询,郭图依然神色恭谨,态度不变的答道:

“此法需用二人,一内一外,同时发作,方可让韩冀州知其无能为,主动让贤于主公。”

袁绍听到这里,正要继续下问,却发现座中一人的脸上,闪过仿佛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一时好奇,便点名询问:

“友若,你可猜出公则所言为谁?”

荀谌字友若,也是颍川人氏,与后世大名鼎鼎的荀彧为同族兄弟,两人齐名一时。不过,荀彧此时还没有决定就此加入袁绍的幕府,颍川荀氏一族目前在袁绍面前说得上话的,便是荀谌。

“回禀主公,谌之机敏,不及郭从事远矣。若非郭从事提及,谌必然想不到二人之用途。”

小小的捧了一把老乡郭图以后,荀谌这才为在场之人揭开此计的谜底。他进入袁绍的幕府,郭图也是小小推荐了一把的。以荀谌的性子,他当然不会故意去抢郭图的风头。

“冀州之北,有当世名将公孙伯圭,横扫幽州杂胡,白马义从之名,扬于天下。我观公孙将军的行为,似乎雄心不小。区区一个幽州,只怕已不足以让其纵横驰骋了。”

“公孙将军素来喜好武勇,而不重名士。据说刘幽州【刘虞】亦苦于让其听命。主公只要修书一封,许诺割让邻近幽州之土地,公孙将军必然乐意挥师南下。”

“如今冀州黄巾贼死灰复燃,韩冀州却无力征讨。公孙将军以讨伐黄巾贼之名南下,天下人亦不得非议。然讨黄巾在其次,有公孙在侧。韩冀州岂能安枕?如此一来,冀州精卒必然聚集于北方,防备幽州军,而冀州遂空矣!”

“当此时,若冀州内部再起一军,不知韩冀州如何能够处置?”

荀谌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下去,而是将话语权交还给郭图:

“谌之见事,不及郭从事。冀州内部之事,谌不甚明了,还请郭从事赐教。”

荀谌如此知趣,郭图觉得自己之前的举荐没有错,对荀谌更是亲热了几分。

“哪里哪里,荀从事过谦了。”

郭图假意客气了一句,便接过荀谌的话头。继续阐述自己的计划。

“麹都尉为前任王刺史【王芬】所倚重。不幸王刺史被奸人陷害,含冤而死,麹都尉亦由此成为嫌疑之人,被州郡所排挤,境地日蹙。”

“麹都尉兵法高明,昔日王刺史倚之为冀州屏障,以防备太行诸贼。韩冀州待冀州栋梁若此,麹都尉岂能不怨?然势力迫人。麹都尉别无他法,只得雌伏。”

“如今主公之声威。胜于韩冀州;主公之才能,胜于韩冀州。若得主公一言,麹都尉早有怨心,必然提兵反抗韩冀州。当冀州精兵防范公孙南下之时,冀州心腹之地得麹都尉暴起发难,则韩冀州可还能继之?”

“韩馥平不了麹都尉。而主公只需一言,便可让麹都尉相投。两相对比,冀州吏民可有不从者?主公得免冀州糜烂,韩冀州又有何面目,依然担任州牧大任?”

郭图的设计。环环相扣,可谓合情合理。公孙瓒和麹义两人若是一内一外同时发作,韩馥必然吃不消。如果一切尽如郭图所料,则袁绍还真的可以,兵不血刃的接收到一个完好的冀州。

冀州之富饶,在天下十三州中居于前三。有了冀州为根本,对袁绍来说,他才算是真正具备了抗衡董卓、袁术二人的实力和底气。在此基础上,袁绍大可以北联公孙瓒,南和刘岱,东吞青州无能之龚景,西……

西边的张狂就算了,太行山区易守难攻,并州又是块硬骨头,没有什么油水。向西,袁绍可以慢慢蚕食司隶三河【河南、河内、河东】之地,最后击败董卓,救出汉帝,实现自己权倾天下的大愿!

就在袁绍被郭图策划的计谋深深吸引,感到踌躇满志的时候,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打断了袁绍的心飞扬。

“西面的张狂小贼若是乘机出动,却又如何应付?”

被这句话一插,郭图那副滔滔不绝的气势突然一顿,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由于张狂窝在太行山的时候,从来没有大规模的下山掳掠物资,冀州西部的官吏虽然对张狂颇为忌惮,却也常常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有鉴于张狂几乎不向东发展的惯例,郭图在计划吞并韩馥时,下意识的便忽略了此人。

但是,一旦提起张狂,在座之人,就没有敢于忽视张狂实力的。张狂不来冀州,不代表他对冀州没有威胁。同样的,张狂从前不来冀州,并不代表他以后不会来冀州。可是,面对军事实力可以挑战董卓的并州军,袁绍除了据城自守外,却基本上拿不出应对的方法来。

“子远说得好。若不是子远提醒,吾等差点儿就忽略了此僚。”

见郭图陷入沉默,为了避免会议冷场,袁绍立刻接上话题。

许攸之所以能够及时的想到张狂势力,并不是因为他比在座的其他谋士更加聪明,只是因为他曾经吃过张狂的亏。

当年王芬阴谋废立汉灵帝之事,许攸也是参与者之一。王芬之所以最后功败垂成,不得不自杀以面对朝廷,便是由于一名张狂收罗的剑客游侠,窃听到关于废立天子的最深机密。而后,这个机密被很快的传扬出去,逼得王芬非自杀不可。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许攸由于被牵扯的不轻,也不得不在袁绍的掩护下,东躲西藏了一年多。直到汉灵帝驾崩,他才能够再次公开露面。有了如此惨痛的往事教训,许攸对西边那位看起来极为沉默的神秘黄巾余孽,自然产生了巨大的戒心。

根据许攸的仔细研究,张狂的几次大行动、大转折,都有些突如其来,犹如羚羊挂角,毫无规律可行。不过,这些看似没有道理的行动,最终都会让张狂避过大危险,或者得到大发展。“天师”这个名头能够被张狂那厮安然的戴在头上,可不是全靠愚民之术。

在黄巾之乱的极盛时,张狂突然带兵潜入太行山区,躲过了随后的黄巾覆灭之祸。在南匈奴内乱之时,张狂突然接受了汉帝的招安,以汉军身份杀入西河郡,占据了西河、朔方等蛮夷之地,立下了屯田的根基。当大汉朝廷陷入十常侍、董卓之乱时,此僚又乘机攻伐并州,全据一州之地。

在如今袁绍谋夺冀州之时,许攸很是怀疑,张狂会不会又乘机杀出,夺取冀州的富饶州郡?

当然,并不是什么人都对张狂深怀戒心的。别的不说,袁谭便不会在乎一个边鄙之地的粗鲁武夫,能够干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来。哪怕,董卓这个同样来自边鄙之地的粗鲁武夫,已经干出了一番了不得的大事情。

郭图对张狂,同样不甚在意。他在颍川担任掾吏的时候,亲身经历过当年的黄巾之乱。对黄巾军的战斗力,郭图不说了如指掌,也绝对心中有数。凭借那些过往经验,他还真不相信,同为黄巾贼的一员,张狂这个小辈,会比当年号称“太平道兵法第一”的波才强得了多少。

“若是有曹将军帅本部戒备,当可拦截并州贼军否?”

听到郭图的话,坐在左边上首的曹,向天翻了个白眼。

在袁绍帐下听令以来,曹所部因为最能战,每次啃骨头的差事,都少不了他的份。虽然袁绍从来没有亏待过曹,不断的为曹补兵补将,给了曹好几个营头,辎重粮草也是优先提供。可是,每次最危险的活儿都落在曹身上,就算以他的豁达求功,也有些吃不消了。

真正能够将征战沙场当做是一种享受的人,不是变态,就是疯子。而曹既不变态,也不疯狂,反而有几分文人的情怀。天天在大营里提心吊胆,可不是什么好过的日子。

此刻,曹的心里万分想要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免得寄人篱下,行动不够自由。

——如此看来,当年留在朝廷里发展,其实是错了。若是那时能够外放,以曹某的身份,怎么也可以得到一个大郡啊……

当然,袁绍此时是不会考虑阿瞒小老弟的心情的。面对冀州这块王霸之地,只要能够顺利的拿下来,即使损兵折将,袁绍也是愿意的。如果可能,他甚至愿意给张狂一些好处,以换取张狂支持自己入主冀州。只可惜,这个念头袁绍自己都觉得很不靠谱。

计较已定,袁绍便全力行动起来。

首先,袁绍派出许攸去劝说麹义脱离韩馥;接下来,他派另一位得力谋士逢纪前往幽州,游说公孙瓒以冀州黄巾猖獗为名义出兵冀州;最后,他又派外甥高干与韩馥的同乡\亲信辛评、荀谌、郭图等人前往冀州治所,拜访韩馥。

等到麹义与公孙瓒二人起兵的消息传来以后,那些正呆在冀州的朝野知名士人们,便会一齐劝说韩馥,主动让出冀州,请天下楷模袁本初入主冀州,以安定冀州军民之心!(未完待续……)

第64节 公孙破黄巾

麹义作为前任冀州刺史王芬的亲信,与党人一脉渊源颇深。这也是并非党人一脉的韩馥,对麹义始终不能信任的主要原因。而没有顶头上司的信任,麹义的日子当然过得不舒服。外加上他与并州张狂之间的一笔血仇,太行山一带的并州军对其可谓是虎视眈眈。

在如此无助的局面下,许攸只是一亮出党人魁首袁绍的牌子,麹义立刻向许攸表示忠心。对于许攸的要求,麹义更是心中暗喜。他也看韩馥不顺眼很久了。

于是,按照袁绍的要求,麹义开始暗中动员心腹部下,准备军械粮秣,等待袁绍的下一步行动号令。

至于公孙瓒,他在幽州虽然可以算是声名赫赫,威动一方,可头上却压着一个从各方面都比他更强的上司,那就是前任太傅、汉室宗亲、幽州牧刘虞。无论是从官位、名望,还是民心、军心上,刘虞都足以完全压制住公孙瓒。而且,偏偏公孙瓒与刘虞在对待北方蛮夷的策略上分歧巨大,弄得双方的关系很有些僵硬。

被上司所厌恶,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舒服。好在刘虞毕竟是大汉宗亲,心胸还算开阔,出于对大汉边境安定的考虑,并没有为此拿下公孙瓒的想法。要不然,刘虞只要一句话,公孙瓒手下的精卒,只怕会当场跑掉大半。

做事时感到大为缩手缩脚的公孙瓒,很想摆脱刘虞的制约。无奈,在幽州,刘虞就是老大,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由此,公孙瓒便有了离开幽州,另寻发展的想法。

可是有朝廷法度在。若是没有强有力的理由,公孙瓒这个幽州边军将领,是不能离开幽州境内的。要不然,刘虞一声令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抹去,公孙瓒辛苦奋斗十几年所得到的官位。

逢纪的到来。让公孙瓒大喜过望。而逢纪也完全不用说服公孙瓒,他的任务,只是要为公孙瓒在刘虞面前,讨得一个可以认可的出兵理由。冀州黄巾贼复起,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身为汉室宗亲的刘虞,完全没有道理阻止公孙瓒出兵邻近州郡,去剿灭黄巾乱贼。

于是,伴随着公孙瓒军的南下,一场发生在冀州的风云大戏正式开场了!

冀州的黄巾军本来实力不强。在经历了六、七年前的那场震惊天下的黄巾起义以后。冀州的太平道骨干非死即逃。再加上各地郡国的高度警惕和强力镇压,开阔的河北平原上,就没有能让大股黄巾军存身的地方。

被公孙瓒当做南下理由的那支黄巾军,其实并非冀州本地黄巾军,而是来自东南方的青州。

托青州刺史焦和的福,青州的黄巾军,在这几年里的发展情况,堪称是一日千里。

焦和这厮。也算是大汉官吏中的一朵奇葩。这厮在军事上完全是个白痴,哪怕他手中兵力强大、器甲锋锐、粮草充足。以如此优势的军力,居然还是会被青州黄巾大帅管亥屡屡击败,其为敌人“运送”兵马物资的能力,堪与后世的“常”公“凯申”相提并论。

屡经作战失败以后,焦和对战争发生了一种极为恐惧的心理。这种心理疾病在焦和身上显示的如此强大,以至于一听到哪里有战事发生。他就会急急忙忙的求神拜祖,请教巫师的占卜,以此等手段来祈求己方胜利。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焦和如此不堪,倒是大大方便了青州黄巾军的发展。虽然一些守御严谨的重要据点。黄巾军无力攻克。但对于青州小城和乡村的占据,却让青州黄巾军的规模,迅速膨胀到百万人口!

于是,悲剧发生了。

管亥是个将才,却不善于处理民政。而整个青州黄巾军集团,也完全没有治理地方的能力。所以,多达百万的黄巾军,成功的将半个青州吃得是山穷水尽。眼看这么多人即将粮尽,青州地界剩余的地盘里,也都是青黄不接的样子,青州黄巾军的大帅管亥不得不做出了一个极为痛苦的决定:

分兵,外出。

在缺粮的压力下,百万黄巾军进行了一次堪称规模空前的大迁移。

先是在初平二年【191年】,有二十万人组成的黄巾大军北上,渡过黄河,从青州平原郡进入冀州渤海郡。在北上黄巾军遭到公孙瓒的突然打击之后,后继的三十万黄巾军又改变了前进的目标,西进兖州泰山郡,去谋求一条生路。

经过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输出,依然呆在青州地界的黄巾军数量便减少了大半,可以自己种地、捕鱼谋生了。只是那些留下来的黄巾军,多半是老弱病残,不少人在随后艰难时日里,饥饿病疫而亡。其人数之巨,连青州黄巾军大帅管亥都感到万分愧疚。

做出这样残酷的决定,让管亥心里极为难受。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一心要实现“大贤良师”“天下太平”的遗愿,偏偏最终却让如此之多跟从自己的军民发生饥荒,陷入濒死的境地。这种现实和理想中的巨大差异,让身体健硕的管亥,极为罕见的生了一场大病。也就是因为这场病,他只得留在青州,没有随青州黄巾军主力移动。

进入兖州泰山郡的黄巾军以后再提。那些渡过黄河,进入渤海的黄巾军,一开始还是过了几天好日子。

由于此时的袁绍,正在准备与韩馥翻脸,让淳于琼率领渤海的主力郡兵沿着黄河西进,黄巾军正好利用渤海的兵力空虚,乘虚而入。短短半个多月里,大半个渤海郡的地盘,就变成了黄巾的天下。

袁绍得到领地被黄巾军入侵的消息以后,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忧的当然是自己的地盘被人抢了,喜的却是以此邀请公孙瓒南下,正是理直气壮。而从整个图谋冀州的大战略来说,这次黄巾军的意外入侵。其实还是帮了袁绍少少【并非错字】的忙。

得到袁绍的正式邀请以后,公孙瓒迅速动兵。他以白马义从为先导,麾下五千步兵为主力,再纠合幽州冀州各地郡国兵,共两万人,一路南下。突入冀州渤海郡。

在渤海郡正快活着的青州黄巾军,只顾着盯住冀州兵马的动静,完全没有意识到幽州军居然会南下。猝不及防之下,青州黄巾军居然被公孙瓒一战而大败,二战而全军覆没!

此役中,公孙瓒军斩首五万级,俘虏几近十万,缴获辎重三万余大车,尸体连绵百余里。近六万人投河而死。其惨状传到并州,就连与其他黄巾军已经决裂的张狂,也不由得黯然无言。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次大破黄巾贼的过程里,公孙瓒手下有一员名叫刘备的司马,率部表现得极为出色。他带着本部悍卒六百人,一路冲杀在前,斩获为诸军之冠。就连这十多万黄巾贼的总首领。也是丧身在刘备部下骑兵屯长——张飞之手。

公孙瓒扬威于北疆多年,却不为大汉内地所认知。如今一战过后。他立刻变得天下闻名。而正面对上公孙军兵锋的冀州诸位郡县大吏,多半为其军势威慑。公孙瓒所过之处,纷纷对公孙瓒表示服从。

公孙瓒占据了冀州的郡县,这种事情,身为州牧的韩馥当然不能容忍。于是,他一方面下令冀州大吏们谨守城池。不得对幽州军开城,一方面也紧急调派亲信从事赵浮、程奂,都督新编冀州州师一万多人,携带强弩近万具,从防备袁绍军的第一线调离。北上抗击公孙瓒。

公孙瓒在冀州占据地盘的行为,由于没有法理依据,其实是不被诸侯所承认的。如此一来,他的抢地盘行动,其实也是进展缓慢。可就在此时,所谓“瞌睡遇上枕头”,偏偏就有人及时的为公孙瓒送来了好大一个依据。由此可见,此时的公孙瓒,真正是运气强到了逆天的地步。

为公孙瓒提供法理依据的,不是别人,却是退守长安的董卓。

公孙瓒将要南下,镇压冀州黄巾军的消息一传到长安朝廷,董卓的谋主李儒,便敏锐的感觉到其中可以做的文章。于是,在中郎将徐荣的推荐下,接受了辽东太守任命的辽东大族公孙度,在上任的路上,身边便多出了一位传递朝廷诏令的使者。1

这名朝廷使者给公孙瓒带去的消息,便是任命其为冀州刺史,并将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范任命为渤海太守。

李儒相信,以公孙瓒的性子,还有与袁绍、韩馥之间的关系,他必然会接受这一任命。在接下了这些任命以后,不管公孙瓒原来与关东逆贼之间有何关联,他都会为了自身的地盘,而与韩馥、袁绍等逆贼大打出手!

此时的大汉,由于朝廷掌握在董卓手里,不被其他各州所承认,对官职的任命,基本上陷入了十分混乱的境地。

可以说,那些在初平元年【190年】以前被任命的州郡大吏,地位都还比较稳固。但自从反董联盟成立开始,袁绍与袁术先后都否认了朝廷的权威,依据自身的威势,自行任命了一些地方大吏。

从那之后,若有新出现的官位空缺,便成为了各方都能够任命,但各方都需要争夺的情形。至于哪一方的任命得到了最后的认可,便取决于被任命者在当地的威望和能力,以及背后势力对该地的影响力。

如今,公孙瓒得到了冀州刺史的头衔。不管这个头衔到底是谁任命的,无疑都给他提供了巨大的便利。在当时的乱世下,只要有实力,即使是一个空头衔,公孙瓒都能够想办法让它变成实职官位。(未完待续……)

ps: ps:1按照史料记载,公孙度上任,实乃190年的事情。此处篡改历史,当无伤大雅。

第65节 冀州换方伯

董卓在行动,袁绍也没有闲着。他一方面挑动麹义起兵反对韩馥,兵进冀州州治高邑,另一方面则亲自带领本部主力一万五千人,从河内的朝歌出发,向冀州腹地挺进。

可怜韩馥此时一面要应对北方的公孙瓒,一面又要防御在心腹地带发动叛乱的麹义军,还要对打着返回渤海郡旗号,其实意图不明的袁绍军担心不已。这几方面的军事压力同时发动,简直要把文官出身、不通军事的韩馥,给活活逼疯了!

于是,袁绍之前派往冀州的高干、辛评、荀谌、郭图等人,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这几位都是天下知名的士人,一个个辩才过人。在他们的轮番劝说,或者是威胁下,感觉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的韩馥,终于决定交出自己的冀州牧权柄,将冀州让给袁绍,以求得自家性命的安稳。

其时,韩馥的部下里,颇有劝说韩馥不要如此就范的。只是,面对北方公孙瓒与东部袁绍、麹义的联手围攻,没有哪个部下,能够拿出有效的应对方法。

而当前线的亲信从事赵浮、程奂发来密报,述说军中的司马张颌、高览、朱灵等人联手,一起宣布拒绝高邑的统帅,以待朝廷旨意的时候,韩馥便知道,自己根本就没了选择。

张颌、高览、朱灵等人的行为,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些领兵的军将,都是出身冀州地方豪强的州师将领。在他们的心里,对韩馥在冀州的统治并不满意。至于原因嘛,就是大家都觉得韩馥此人,在军事上太过于无能。以韩馥的那点儿军事能力,根本守护不了冀州豪强的安全。

若是别无可选择者,面对朝廷的诏令。冀州群豪倒也没有法子,只能忍着。可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袁绍来,立刻就让冀州群豪动心起来。

袁绍名动天下,本身又英明神武,敢于在河内直接与董卓的凉州军对垒,并成功逼退凉州军。保全了河内一郡。如此功绩,让冀州上上下下,都对袁绍的到来不表示反对。特别是在公孙瓒声势大振,威逼河北之时,冀州的明眼人,都知道韩馥的统治其实已经岌岌可危。

那么,韩馥之后,让谁来领导冀州沃土呢?

这是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的解答并不难。

若是让大伙儿在武人公孙瓒与名门党人魁首袁绍之间,做一个选择。九成的冀州豪强和士人,都会愿意选择袁绍。公孙瓒以勇武著称,在治政上却鲜有成就。哪里比得上袁本初文武全才,上马治军,下马理民的才华呢?

袁绍入主冀州,立刻让公孙瓒停止了对冀州的攻略。

公孙瓒作为一个豪强大族的“妾生子”,身份与袁绍略有类似之处。他后来投身军伍,以军功起家。又与董卓有些共同语言。因此,对于董卓与反董联盟之间的争斗。公孙瓒只是在表面上倾向于反董联盟,却不曾在实质上给董卓带来过什么麻烦。

但如今,董卓给了公孙瓒占据冀州的名分,而袁绍却在公孙瓒动手之际,成功摘到桃子,抢下冀州大部。这种基于抢地盘而发生的矛盾。让公孙瓒明白,自己与袁绍之间,怕是必有一战。

尽管决定了要对袁绍开战,公孙瓒却没有敢立刻动手。凡事要有名目,做起来才能够事半功倍。公孙瓒也不是土匪。若没有适合的理由就对袁绍开战,怕是天下诸侯,都会对他产生恶感。

别人的反应先不说,幽州牧刘虞只要一句话,便可以切断公孙瓒所部的补给,让公孙瓒全军离心离德。

还有,公孙瓒击败黄巾贼十余万,看起来战果辉煌无比,其实这一仗打下来,自身也是伤筋动骨了。无论是补充死伤的士卒,还是消化吸收俘虏的黄巾贼,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没有数月的休整,兵力未曾恢复的公孙瓒,其实很难对有所准备的冀州守军,造成多大的威胁。

于是,在正式与袁绍开战之前,公孙瓒一方面派出使者,假装想要从冀州得到一些好处,便收兵回幽州;另一方面派出从弟公孙越,率领一千骑兵去支援袁术,好利用袁术与袁绍的不和,得到进攻袁绍的借口。

冀州战事略作消停,来到袁术处的公孙越,却立刻被卷入了一场与他本来无关的战斗。

公孙越的南下,除了来自公孙瓒麾下的骑兵以外,还有幽州牧刘虞派出来的一支骑兵。刘虞派遣的骑兵,南下的目的,并非参与南方的与董卓战事,而是要将呆在袁术地盘上的刘虞之子刘和,想办法安全的带回幽州。

刘和有刘虞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在仕途上一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在雒阳动乱之前,他本来在朝廷中任职。自从董卓决定废弃雒阳,迁都长安,刘和作为汉室宗亲,对董卓的行为就产生了巨大的愤恨。

因此,刘和趁董卓离开长安,到河南督战的时候,在友人的帮助下逃离长安,想要返回幽州,劝说自己父亲刘虞起兵迎接天子,以平定波及到全国的战乱,让刘氏的江山再次安定下来。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刘和冒着不小的风险,总算是逃离了董卓控制区,见到了故交袁术。然而,袁术显然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得知刘和想要让刘虞出兵,解救天子,袁术就很干脆的对刘和说,他不用千里迢迢的再跑到幽州去了。只要刘和写一封信,让刘虞将兵力派到袁术这里来,就正好可以与袁术的大军一齐进攻董卓。

刘和环视天下,发现此时也就是袁术手下的孙坚,展示出有击败董卓的能力,袁绍、刘岱等人空有优势兵力,却被一个华雄,一个徐荣压制住。于是,他很痛快的写了一封信给老爹刘虞,让老爹派兵南下到袁术这边来。

刘虞此时的宗旨,就是不掺合董卓与袁氏之间的乱斗。见到儿子如此没见识的想要给袁氏去当炮灰,他自然生气无比。但是,刘和毕竟是刘虞的儿子,为了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刘虞只得派出一支千人骑兵南下。当然,带兵南下的骑兵将领得到的吩咐只有一个,就是不管怎么做,将刘和带回幽州就行。

刘虞说的是一回事,可是,这些兵到了袁术手上,就由不得他们自己怎么想了。刘虞所派遣的幽州突骑与公孙越统御的一千精锐骑兵,合计总共两千骑兵。这两千人一到豫州,就遇上了袁术与袁绍的争斗,然后便身不由己的卷了进去。

原来,孙坚自从击败胡轸军,逼退了董卓,光复帝都雒阳以后,便着力于收拾雒阳的残局,特别是整顿被董卓军公开挖掘的大汉诸任天子的帝陵。而袁术以此功绩为理由,任命孙坚为豫州刺史,也得到了豫州上下官吏的认可。

有了豫州刺史的头衔,袁术和孙坚自然要打算以豫州为桥头堡,先进逼司隶,再图谋兖州,以谋大事。

豫州是大汉心腹重地,汝南便是豫州的一个大郡。豫州原来的刺史孔伷在不久前病故,空出了这么一个地位关键的官位,才能被孙坚幸运的抢到手。占据了豫州,意味着袁术的势力将进一步膨胀。而且得到了袁氏的根据地汝南,也意味着袁术真正成为袁氏一族的头号代表,将会让袁氏的族人与故吏们大量投入袁术的阵营,从而压制住北方的袁绍。

豫州既然如此重要,袁绍怎么能够轻易放手呢?

于是,袁绍在河北一带忙着接收冀州豪强大吏的投效时,还不忘派人出去争夺豫州。当然,直接插手千里之外的豫州事物,袁绍还没有这个实力。但是,任命一位倾向于己方的新豫州刺史,袁绍还是能够做到的。

袁绍任命的新任豫州刺史,是袁氏故吏,名士周昂。

周昂是扬州会稽人,一家三兄弟,周昕、周昂、周喁皆有名于郡中。由于得到袁氏一族的扶植,三兄弟先后出任过两千石级的州郡大吏。如今的丹阳太守,便是周昕。

周氏三兄弟在袁氏故吏中,属于倾向于袁绍的一派,不过与袁术也有些交情。只是,这些交情在周昂出任豫州刺史的时候,自然彻底破裂。

周昂有名望,但统兵本领一般。袁绍任命他为豫州刺史,当然不是让他去送人头的。虽然抽不出本部心腹人马来扶助周昂,袁绍所派出的人,依然相当够分量。因为,此人便是曹。

曹是袁绍手下最得用的大将之一,向来担任独当一面的任务。为了防备西边的并州军,曹并没有随袁绍进驻冀州,而是依然留守河内。等到冀州落入袁绍之手,并州的张狂依然没有任何动作。此时的曹,却再次被袁绍一道军令,南下调动到了豫州。

曹与周昂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他与周昂的兄长周昕,却有些渊源。

一年前,曹在荥阳兵败以后,曾经去丹阳募兵,很是得到了周昕的协助。所以,在面对周昕的弟弟时,曹为了还周昕一个人情,也只得拿出了自己的全副本事,来帮助周昂掌控豫州。(未完待续……)

第66节 中原乱风波

对曹来说,进攻豫州很简单。关键在于,攻克冀州以后,如何在孙坚的反扑下,最终保住豫州。

自从袁术向朝廷上表,任命孙坚为豫州刺史以后,孙坚便将豫州刺史的治所,迁移到了前线的阳城,以方便对董卓的战斗。而孙坚的主力,目前还呆在变成了一片废墟的雒阳故都。

被孙坚留下来守卫阳城的人,不过是一名随军司马,名叫贾华,能力平平,兵力也只有堪称老弱的四千余人。这些阳城守军的主要任务,还不是进行战斗,却是为前线搬运粮草。从这一点来说,阳城的防御是极为空虚的。

当曹率部,打着袁术军旗号进入阳城时,可谓是一帆风顺。

由于大家都是出身自汉军,军服、旗帜什么的都大同小异。也就是为了与董卓的凉州军区分,才在旗帜上变化了一点颜色。所以,直到被夏侯惇当场拿下后,孙坚留守的司马贾华这才反应过来,对曹破口大骂。

当然,以曹的脸皮厚度,他自是不会在意一个败将的牢话。相反,为了日后好与孙坚相见,曹在诈取阳城之后,对孙坚的部下颇为客气,并无折辱之类的行动。

孙坚在前面与董卓打生打死,自己却在后面捅刀子,曹也知道这事情干的不地道。所以,尽管贾华大声痛骂,甚至牵连到曹的祖先,曹除了叫夏侯惇给了他几下子,让他闭嘴以外,最后还是放过了贾华的性命。

除此之外,曹还把孙坚阵营中诸将安置在阳城的家眷亲随,也统统交给贾华,让他带走。

对于这头“江东猛虎”。曹早在“黄巾之乱”中就见识过。说起来,双方还是有些交情。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去往死里得罪这样一个大汉难得的猛将,曹才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呢。大家各为其主,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大家都能理解。名如今大家各留一步。以后也好相见。

当然,曹放走的,只是孙坚的旧部和亲信。至于被俘的三千多孙坚在豫州招募的新兵,曹可没有放手,全都留给了周昂。外加上周昂从兄长周昕那里,得到的两千丹阳兵支援,新任豫州刺史手下,便有了足足五千兵马,算是可以撑一撑刺史的架子。

活儿干到这个地步。曹也算是对得起周昕、周昂兄弟了。于是,在孙坚反应过来之前,曹先就带着本部精兵四千,离开豫州,返回兖州,屯兵于东郡,接受袁绍的遥控指挥。至于周昂在孙坚的反击下,到底能不能撑得过去。那就不关曹的事情了。

没有点儿自己的实力,还想抢孙坚的豫州刺史。那不是做梦吗?

孙坚的反击来的并不快,却很凶猛。

袁绍这次的小动作,可是将袁术彻底的激怒了。袁术当着手下众将和刘和、公孙越的面,公开痛骂袁绍是个“婢生子”。然后,袁术写信给好友陶谦,还有新近拉上关系的公孙瓒。将袁绍这次的不光彩行为通告众人,并邀请他们一起出兵,共同围剿袁绍这个背弃同盟,喜欢背后捅刀子的“婢生子”!

如此一来,退守长安的董卓。一直期待中的关东诸侯内讧,终于全面爆发了!

周昂擅长文事,武略并不怎么样。不过,光是守个城什么的,倒还难不住他。在占据阳城以后,周昂从缴获中得到的辎重和粮草堆积如山,足可以供应一万大军支撑半年多。所以,他在占据阳城以后,一面给豫州各郡的大吏写信,要求他们服从新刺史的命令,还一面招募各地的壮士从军,并征发城内民夫全力修整城墙,准备迎接孙坚军的反击。

阳城并不大,却很坚固。孙坚当时选择此地为治所,也就是看中了此地只要有五千人据守,哪怕来上五万大军,也难以强行攻克。不料转眼之间,本来为对付董卓军而准备下的城池,如今却要孙坚自己来享受了。

连同袁术支援给孙坚的兵力,孙坚用于进攻阳城的总兵力,高达六万人。除了从雒阳废墟里撤退回的主力以外,那两千来自北疆的幽州骑兵,也在公孙越的带领下,参与了围城侧行动。

另一方面,徐州刺史陶谦虽然没有公开向袁绍宣战,却派遣了部将曹豹,带领四千丹阳兵,对豫州和兖州发起了试探性的扰。显然,袁绍派出新刺史去豫州夺权的行动,很是刺痛了各地州郡大吏的神经。

不过,曹豹的任务,与其说是袭扰兖州,倒不如说是驱赶徐州黄巾军。自从中平五年【188年】中原黄巾军复起以来,青州、徐州一带的流民多有从者。徐州境内的黄巾军虽然在陶谦的镇压下,一直没有形成太大的气候,可仍然是此起彼伏,让人难得有三个月的安宁。

陶谦也算是个有能力的刺史,普一上任,便任用大量的徐州豪强大族子弟和有力亡命,担任州郡掾吏。他先是将流亡在东海一带的泰山人孙观收编为司马,又启用徐州豪强曹宏为功曹,名士赵昱为别驾,名士王郎为治中,世家子弟陈登为典农校尉,曹宏之弟曹豹为州师都尉,很快便理清了徐州的政局,掌握了州中的力量。

接下来,陶谦一方面严厉打击徐州境内的黄巾军,一方面又纵容同乡下邳相笮融,大力传播浮屠教,用以对抗太平道的传播。

浮屠教即后世的佛教,此时在中国并未得到多少人的认可,故而流传不广,地位不高。很难得的,这位笮融倒是个虔诚的浮屠教徒,为了传播浮屠教,他可谓是全力以赴,甚至不惜背着同乡恩主陶谦,大量贪污挪用广陵、下邳、彭城等地收上来的钱粮。后世的史书上对其行径记载如下:

“融起大浮屠寺,可容三千余人,悉课读佛经;又以信佛免役作号召,招致人户五千余。每浴佛,多设酒饭。布席于路,经数十里,民人来观及就食者且万人”。

有浮屠教在内,外加曹豹、孙观、陈登等人的大力镇压,当初平年间黄巾军再次大兴的时候,徐州的黄巾军却始终不成气候。如此一来。曹豹就凭借手中四千丹阳兵,就能够将万余依然坚持斗争的徐州黄巾军,驱赶到兖州境内。

相比徐州的太平,兖州境内就可谓是兵荒马乱了。

刘岱袭杀桥瑁之事,虽然让刘岱坐稳了刺史宝座,却没能消除他与其他郡国大吏间的矛盾。那些曾经支持过桥瑁的郡国大吏们,害怕刘岱事后算账,纷纷拥兵自保,并私下里相互串联结盟。

如此一来。比起手里有兵有将有钱有粮的陶谦,刘岱手下可以有效支配的实力,就相去甚远。而兖州黄巾军也乘着州郡大吏之间的不和与争斗,在双方的缝隙间茁壮成长,最后居然成为了一股足以颠覆州郡的大势力!

要说兖州黄巾势力最顽强的郡国,首推泰山郡。泰山多山,自古以来,山贼便以“剿之不尽”而著称。就连张狂。当年也曾经看上了此地的藏匿性,想要在泰山熬上几年。等待天时,再乘势而起。

不过,起伏多山的泰山,虽然让黄巾军和山贼们得到了有力的保护,却也限制了黄巾军实力的大规模增长。没有足够的人,黄巾军数量便不能爆发。而泰山民风强悍。让当地的郡兵实力不俗。在新上任的泰山太守应劭打击下,泰山黄巾并无多少发展的空间。

就在曹豹努力驱赶实力虚弱的徐州黄巾军进入兖州之际,一股来自青州的黄巾大军,突然间便涌入了泰山郡。这支青州黄巾军连结泰山黄巾军,在试探性的对泰山郡兵发动进攻后。立刻意识到泰山不是个好啃的果子。若是来硬的,黄巾军未必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代价却是黄巾军所不愿意接受的。

于是,青州黄巾军首领张饶派出使者,与泰山太守应劭达成协议。应劭私下里向黄巾军放开一条通向兖州内部的道路,而张饶将放弃对泰山的攻略,西进兖州。

如此一来,青州黄巾军、泰山黄巾军就与徐州黄巾军凑巧撞到了一起。徐州黄巾军的渠帅,是张饶的旧识楼异。当年两人曾经一起追随青州大帅管亥,救援兖州大帅卜己。后来管亥军在谷城被皇甫嵩军击破,张饶随着管亥逃回了青州,楼异却失散流落到徐州,另外成就了一番局面。

就在张饶与楼异为重逢而高兴的时候,又有一个故旧找上门来。那就是兖州黄巾军的最强者于毒。

于毒当年脱离张狂部之后,本来想要赶回谷城与管亥帅汇合。不过,在半路上,他便遭到了皇甫嵩大军的游骑袭击。在发现管亥被皇甫嵩盯上以后,于毒立刻打消了冒险前往谷城的意图,而是暂时找了个小村庄屯驻下来,观望战斗的胜负。就是这样,于毒便逃过了当年的那一劫。

此后,随着兖州黄巾军的逐渐被平定,于毒深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他也是明白事理的人,便主动退往太行山一带,找了个小山头暂时安身。

后来张狂崛起于太行山,于毒由于曾经拒绝投奔张狂,不好意思再次见到张狂,便离开了太行山,在兖州四处流窜。由于他手中的几百骑兵颇为强悍,郡县兵都不太愿意招惹他,所以一直得以幸免于官兵的围剿。

当兖州大吏们忙于反董时,于毒眼看时机到来,便在兖州再次竖起黄巾战旗,裹胁流民,成为兖州十万黄巾共同尊奉的大帅。

于毒、张饶与楼异的汇合,让三州黄巾军的精锐都合在一起,战斗力大为强化。如此一来,中原黄巾军的规模,一下子跃升到三十余万,其中精锐壮丁不下五万,战力颇为可观。(未完待续……)

第67节 袁术攻刘表

黄巾军的强大,便是对汉家官吏的巨大威胁。特别是对于如今在兖州控制力有限的刘岱而言,这些到达兖州腹地的黄巾军,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为此,刘岱不得不向妹夫袁绍求助,要求袁绍让战力强大的曹部留在兖州,帮助自家平定兖州黄巾军。

袁绍对刘岱的要求,本来有些不置可否。但是他禁不住刘氏夫人的枕边风,便对刘岱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刘岱将东郡太守让给曹,好供养曹的精兵。

对此,刘岱虽然心中不舍,无奈他任命的东郡太守王竑,在东郡受到当地郡吏与豪强的抵制,始终无法真正掌控东郡。而想要让曹乖乖的出力,刘岱也需要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在仔细思量之后,刘岱还是同意了对曹的任命。

曹得到东郡的地盘,意味着他将从袁绍的麾下半独立出去。为了加强对曹的影响力,袁绍让刚来到冀州不久的名士荀彧,到曹手下担任行军司马,前往兖州辅佐曹。与荀彧一齐出发的,还有冀州豪强朱灵所部。

虽然屡次招募和收编士卒,曹此时的兵力,不过只有四千出头。而荀彧和朱灵带来的部队,数量就达到了两千多。这些援军的到来,大大加强了曹在兖州的实力。如此一来,得到强化的曹,向南可以支援周昂,向东可以帮助刘岱,成为袁绍在南方战场上布局的重要支点。

伴随着曹正式接任王竑担任东郡太守,进入兖州官场的行动,当即引发了兖州官场的一次大地震。

本来,兖州的诸多郡县大吏,由于当初桥瑁之死,暗中都对刘岱心怀不满。连带着。让袁绍所属的势力,在兖州也受到很大的抵制抵制。然而,曹本身曾经在出仕的初期,便出任过东郡的顿丘令,而且做得颇有声色。依靠当时在东郡积累下的人脉,曹如今担任东郡太守。东郡本地豪强对这位兵法高明的强将的到来,自然是表示欢迎。

此外,兖州其他各郡的太守们,也多与曹关系不错。特别是陈留太守张邈,与曹堪称莫逆之交。如此一来,哪怕曹的身上,有着袁绍一系的鲜明烙印,依然得到了整个兖州官僚系统的认可。

曹在进入兖州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却不是出战黄巾军。而是出兵救援周昂。周昂这位新出炉的豫州刺史,在阳城坚守了数月,面对孙坚与袁术联手围攻,已经难以继续支撑下去。

以曹的兵力,想要对付围攻阳城的袁术、孙坚联军,那是接近不可能的任务。曹出兵阳城,并非想要将袁术屯在阳城下的六万大军击败,而是接应周昂撤出阳城。

周昂的撤走。让袁术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此时的袁术,已经无心再与袁绍大战一场。因为。他的根基南阳,正在遭受刘表的威胁。

刘表出任荆州刺史以后,由于他的任命来自于董卓控制下的朝廷,袁术当然不想承认。相反,袁术自行任命了手下的名士刘勋1担任荆州刺史,以便控制荆州这个地域广阔。人员物资充足的大州。

不过,袁术的这个任命还没有正式传出去,刘表已经用五十二家宗贼的脑袋,稳固了自己在荆州的地位。再听说襄阳蔡氏、中庐蒯氏、江夏黄氏等荆州豪强,都公开表示了对刘表的效忠以后。袁术为了避免自取其辱,也只得怏怏的取消了对刘勋的任命,改而任命他为庐江太守。

虽然刘表随后上表朝廷,举荐袁术出任南阳太守,以示友好。但是,刘表在荆州的存在,本身便是对袁术的一种实际威胁。这一点,哪怕袁术没有后世宋太祖赵匡胤的战略头脑,也能够感觉得到。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若是刘表在荆州做的不怎么样,也就罢了。偏偏刘表在将治所迁移到襄阳以后,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兵力增长极快。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编组出五万大军。虽然其中多为新兵,可假以时日,在刘表手下黄祖、蔡瑁、黄忠等将领的训练下,这些新兵变成老兵,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刘表的五万大军,有三万集中在襄阳附近。而襄阳向北十余里,便是南阳的地盘。有这么一只大军在后院里虎视眈眈,袁术要是放得下心来,那才是怪事呢!

当然,如果刘表没有在襄阳屯驻重兵,那袁术也不介意派遣一只偏师,一口吞下荆州南郡的地盘。总而言之,刘表与袁术的关系,就是“一山不容二虎”,而偏偏两人哪一个都不是母的。

事关双方赖以安身的地盘,这种矛盾,几乎是无法调和的。至于双方什么时候正式翻脸,那就取决于袁术什么时候按捺不住对荆州的忌惮、或者说是觊觎。

如今,在曹的接应下,周昂主动撤退,让袁术也松了一口气。他一方面加紧对豫州袁氏故吏的收编和招揽,另一方面又将大军调回南阳,马不停蹄的对襄阳发动进攻。

当然,这些大军的主帅,还是孙坚。

那么,袁术为什么不在周昂败走以后,乘机直接攻入兖州,进一步打击袁绍的势力,反而劳师动众的调转大军,返回南方作战呢?

直接的原因,是袁绍派出使者,与刘表结成名义上的盟友。这个消息,被心向袁术的荆州豪强探知以后,立刻被汇报给袁术。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袁术在没有解除南方来的威胁之前,不敢轻易发动大军北上。要不然,当袁术军主力陷入与袁绍势力的交战中,刘表如果突然派出两万人马北上,说不定就将袁术的南阳老窝给端了。

哪怕可能性不大,袁术也不会想要冒这种险。对他来说,先打垮刘表,抢下南郡的地盘,不但可以避免南阳不时被人威胁,南郡丰富的人口和财富,对支持袁术与袁绍之间的争霸战,也是很有帮助的。

如果是一年前,甚至半年前,孙坚率领大军来袭,刘表必然无力抵挡。但是,经过一年多的整编和训练,刘表以夺自宗贼的数万人为基础,淘汰老弱,补充强健者,手中的主力部队人数达到三万,已经可堪与袁术一战。更兼帐下还有“万人敌”大将黄忠为统帅,刘表对袁术的出兵,丝毫不显示弱势。

襄阳城在沔水【汉江古称】以南,所谓“取襄必取樊”,孙坚若要进攻到襄阳城下,就必须先攻克沔水北方的邓县与樊城。于是,面对有刘磐据守的樊城与黄忠据守的邓县,孙坚统帅的大军,与之发生了一场极为激烈的大战。

这一战,让“箭神”黄忠的名头,第一次传到了北地诸侯的耳朵里。

黄忠的箭术,让攻城者吃足了苦头。在城墙稍微低矮些的邓县,有黄忠所统御精兵的防御,孙坚大军苦战不克,反而损兵折将。就连孙坚自己,也在亲自带兵冲锋的时候,被黄忠一箭射中手臂,无法继续战斗。

反倒是城墙更加高大,守备更加完善的樊城,被袁术部下头号大将纪灵,率军不计伤亡的猛攻,一度攻破了城门。好在此时江夏的荆州水军,在黄祖的带领下及时赶到,沿着沔水从后方威胁纪灵所部,逼迫纪灵调动精兵进行防备,这才让刘磐得以驱动预备部队收复失地,重新夺回了对城门的控制权。

江夏援军一万余人的到来,让荆州军士气大振。黄祖在解除了刘磐的困境以后,决定乘势出击,一举击溃来犯之敌。不过,孙坚的直辖部队,可不像袁术的部下那样好对付。只是一场大战,由孙坚之侄孙贲带领的孙家部曲,便轻轻松松的便击溃了狂妄自大的黄祖。

若非黄祖依托地形,在岘山组织了一次埋伏反击,用乱箭射伤孙贲,恐怕黄祖这条老命,就交代在孙贲刀下了。

孙坚受伤,让袁孙联军士气低落。而黄祖的大败,也使刘表意识到己方的实力有限,奈何不了袁术与孙坚。以此为契机,扬州刺史陈瑀派出使者为双方调停,让袁术与刘表同意暂时停止战斗,恢复双方的和平。

此役过后,刘表作为一个能够与关东霸主之一袁术抗衡的强力诸侯,正式登上了汉末的战乱舞台。凭借着与孙坚军平分秋色的表现,天下诸侯无不对刘表表示出三分敬意。就连蜗居在长安以西的郿坞中的董卓,也派出朝廷使者,任命刘表为荆州牧,成为堪比朝中公卿的高官重臣。

孙坚受伤而非战死的消息,传到并州张狂的耳朵里,让张狂这个穿越者诧异了一下。果然,蝴蝶效应开始产生威力了,张狂对自己得自后世的记忆,第一次明确的开始担心起来。

——既然孙坚可以不死,后面的王允杀董卓,曹崛起等大事,会不会如期上演呢?

刘表的意外表现,让呆在兖州的曹白白担心了一回。本来,曹在东郡大搞坚壁清野,准备迎接袁术军的入侵。而袁术在襄阳的碰壁,却使得曹这些准备工作,都成了无用功。

当然,曹可不会为此而觉得懊恼。恰恰相反,他倒是希望袁术最好永远都不要北上。(未完待续……)

ps: ps:1三国时期有两位刘勋,一位是袁术一系的琅琊人刘勋,字子台;另一位是袁绍一系曾任虎牙都尉的刘勋,字子璜。

第68节 公孙战袁绍

在关东诸侯的一片混战中,初平二年总算是过去了。只可惜在初平三年【192年】,大汉的天下不但没有变的平静些,战火反而越燃越烈。

正月刚过,在长安大肆清除异己,巩固自身权利,甚至干掉了前任司空张温及无数小虾米的董卓,突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任命。

功勋卓著的朝廷重臣朱隽,被任命为河南尹,镇守故都雒阳,以恢复朝廷对河南之地的统治。

大汉人都知道,朱隽与董卓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表面和气罢了。作为与皇甫嵩齐名的讨伐黄巾名将,朱隽同样向来以忠勤国事著称。而与皇甫嵩又有所不同,朱隽身为士人,向来对董卓擅自专秉国政不满。

董卓居然会让朱隽这样一位被其忌惮的大汉名将,外出为地方大吏,大大出乎了天下人的预料。有点眼光的士人,都猜得出朱隽外出之后,将会做些什么。他要做的事情,可不会对董卓有什么好处。

果不其然,朱隽一到河南尹地界,立刻脱离了董卓阵营,开始组建自己的部曲。他一方面写信给关东诸侯,表示自己是站在关东诸侯一边的,一方面也不断向长安的天子刘协上表汇报地方事宜,以示对天子的忠诚。而关东诸侯介于朱隽昔年里累积下来的赫赫声威,都纷纷对朱隽表示友好。

当然,对于朱隽要人要钱,打算重建东都雒阳的计划,肯给予实际支援的诸侯不多。除了朱隽的故吏孙坚,支援了他一笔钱粮和两千士卒,还就是徐州刺史陶谦卖了朱隽的面子,也送来了三千士卒和一批辎重。

从这些州郡大吏的行为当中,有识之士便可以发现。到底有哪些人,是真正将天子放在心上的;又有哪些人,只是表面上尊奉天子,实际上只顾自己扩大势力。

有了这笔钱粮和士卒,外加朱隽历年积累下来的声望,他很快成为了河南尹的真正主人。为了防备西凉军的骑兵。朱隽将河南尹的治所,迁移到人口和财富没有遭到太大破坏的中牟县。此外,他还积极的组织民夫修补城防,训练士卒,进行战备活动。

不过,连朱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成为隔离董卓与关东诸侯的一道缓冲带。

关东诸侯想要进攻董卓,多半需要通过朱隽的地盘。可是,朱隽虽然不满董卓。却明确支持当今朝廷和现任天子的在位。否定当今朝廷,便是否定朱隽的地位。如果诸侯们从朱隽的地盘经过,前去讨伐长安朝廷,朱隽出于对自身地位的考量,肯定不会为那些诸侯提供多少有效的帮助。

有了朱隽这道缓冲带,董卓便可以躲在郿坞里,笑看关东诸侯之间的自相残杀了。这便是董卓同意了女婿李儒的建议,让朱隽出关的主要原因。

不过。朱隽势力的成立,并没有吸引天下人多久的注意力。很快。几乎同时发生在冀州与兖州的两场大战,成为了天下人关注的新焦点。

在冀州,公孙瓒得到了袁术结盟支持,终于有了名正言顺讨伐袁绍的理由。袁绍在豫州刺史孙坚讨伐董卓的关键时刻,居然派人去偷袭孙坚的居城。作为讨董联盟的盟主,袁绍既然做出此等破坏关东诸侯讨董大业的恶劣行径。当然是必须严惩不贷的,该杀!

以此为借口,公孙瓒高举为盟友袁术出气的旗帜,悍然推兵大进,陈列主力三万人在河间国易县一带。威胁袁绍。

袁绍不想与公孙瓒开战,却不是怕了公孙瓒。见到公孙瓒如此咄咄逼人,袁绍自然不甘示弱,也开始调动手头的兵力,积极备战。

不过,袁绍从韩馥手中得到冀州的时间不长,短时间里,他还无法充分整合冀州各郡的兵力。所以,袁绍一面派人出使公孙瓒,与其谈判,以拖延时间,一面全力调动淳于琼、麹义所部与颜良、文丑、张颌、高览诸将,打算集中兵力,与公孙瓒决战。

袁绍派遣的北上使者陈琳,也是天下知名之士,不但文字飞扬,兼且辩才无双,曾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为主薄。可惜他此次出使,并没有见到公孙瓒。在半路上得到一个消息以后,陈琳便果断放弃出使,匆匆的返回了袁绍身边。

原来,远在东边的渤海郡郡治南皮城,已经被公孙瓒的一支偏师,在大将田楷的统帅下,以悍将刘备为先锋,一举夺下了!

渤海郡是袁绍的地盘。袁绍从中平元年自雒阳离开以后,便一直担任渤海太守。如今田楷夺下渤海,交到了公孙瓒从弟公孙范手中,自然意味着双方的关系彻底破裂!

公孙瓒这次的动作,闹得极大。他在夺得渤海之后,先是任命从弟公孙范,坐实了渤海太守的位置,又趁着青州刺史焦和由于黄巾军炽烈,忧惧而亡的时候,直接任命部将田楷为青州刺史。另一员大将单经,则被公孙瓒任命为兖州刺史。就连他的小学弟刘备,也得到了平原相的职位。

至于董卓所封的那个冀州刺史头衔,公孙瓒可看不上眼,居然直接给了心腹大将严纲。如此一来,公孙瓒一口气任命了三州刺史,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北地的霸主。

公孙瓒这种大规模的乱封官,将袁绍都给气笑了。既然公孙瓒如此嚣张,袁绍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动武,上吧!

初平三年春,袁绍与公孙瓒大战于河间武垣县。

这一战,中间可谓是波折起伏。战事延绵了一个月,双方才算是决出了胜负。

在开战前,公孙瓒携大胜黄巾二十余万之威,气势汹汹而来。虽然在兵力上,公孙瓒只有三万,袁绍却达到五万,可是公孙瓒依然志在必胜。

袁绍军的先锋,是悍将颜良。不过,颜良虽然武力绝伦,却不是很擅长指挥阵地战。面对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骑士,颜良所部陷入了对方打得到自己,自己却打不到对方的郁闷中。虽然这种战斗死伤的士卒不多,却极其挫伤己方的军心斗志。

迫不得已下,颜良带着部下的少数骑兵出击,想要给白马义从一些颜色看看。只是可惜双方在骑兵上的差距太大,颜良的贸然出击,除了白白损失了一百多珍贵的骑兵以外,并无太大作用。

乘着颜良军士气低落,白马义从的指挥官严纲,与刚刚赶到的公孙军步兵,发动了一次夹击。这次夹击,一开始取得了不小的战果,成功将颜良军的阵地击破。

然而就在此时,颜良终于发挥出自身的“万人敌”战斗力。他率领亲卫队来了一次凶悍的反击,便将公孙军步卒的进攻击垮。若非严纲见机得快,带着部下赶紧撤退,就连白马义从怕也要吃上一个小亏。

此时,公孙瓒的主力赶到了战场。作为一名擅长骑兵的统帅,公孙瓒对硬磕敌人的严密步兵阵型,表示兴趣不大。于是,他只是派出一支骑兵小部队监视颜良所部,让颜良所部行动不便,主力却大胆的向侧翼推进,猛攻颜良后方的高干。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平日里风度翩翩,在士人里声名不错,堪称当世佳公子。不过,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可就算不上是多么优秀了。若非副将郭援救援及时,高干只怕会被直冲过来的公孙瓒当场斩杀。

击破了高干所部,公孙瓒成功的杀到了袁绍中军的面前。

此时,袁绍中军只有张颌统御的“大戟士”防御。面对公孙瓒骑兵的突击,张颌表现得极为沉稳,一点儿也不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果断的派出两百大戟士作为炮灰,抵挡住公孙瓒军片刻。接着,趁这点儿部下用性命换来的时间,张颌簇拥着袁绍,在一处村落的宅院门前列阵,用建筑物遮蔽住己方的背后弱点。

大戟士是久经训练的精锐重装步兵,正面对抗的战斗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这支部队的弱点,只在于阵型的侧翼和背后,还有他们缓慢的移动速度。公孙瓒要是用部下的白马义从与大戟士正面硬拼,也许拼光了手头的三千白马义从,怕是依然攻不破大戟士的阵型。

面对处于防御状态中,变得没有弱点的大戟士,公孙瓒也无计可施。在发动了两次失败的试探性进攻以后,公孙瓒放弃了强攻大戟士正面防线的打算,改而进攻袁绍军其他部分。

一天的激战下来,袁绍军除了颜良、文丑、张颌、高览四将的队伍,没有让公孙瓒占到太大便宜之外,其他与公孙瓒交战的部队,多有损失惨重的。

所以,战后的袁绍,为了提升士气,同意了谋士田丰的主意,将颜良、文丑、张颌、高览四将并称为“河北四庭柱”,以激励己方的战斗意志。

激战一天后,公孙瓒军虽然占据了上风,却没有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而袁绍军在吃了一个不小的亏以后,也学乖了不少,不再尝试与公孙瓒军,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野战。

如此一来,双方的战斗便陷入了僵持。公孙瓒军占据了上风,却始终无法得到真正的胜利。(未完待续……)

第69节 麹义树威信

僵局的被打破,是在二十天以后,袁绍一方援军的到来。

这支被袁绍和麾下众将都寄以厚望的援军,便是由声名卓著的冀州州师主将——麹义。

麹义因为在袁绍入主冀州的过程中,立下关键性的功劳,由此被袁绍提拔为中郎将。不过,就算是升了官,他所面临的任务倒一直没有多少变化,依然被新州牧袁绍留在冀州西部,防备并州张狂下属的黄巾余孽的可能入侵。

但是,面对公孙瓒的强势进攻,深感吃力的袁绍,在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最终还是调动了麹义这支空置在西部的精兵参战。至于来自于并州的威胁,袁绍暂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能寄希望于麹义调动以后,张狂的反应没有那么快,即使出兵,也不至于太凶猛。

麹义出身凉州土豪,其部下都是与羌人们血战过的精兵,沙场经验十足,对抗轻装骑兵很有一套。他自思与袁绍的关系并不太亲密,当然想要用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向新上司展现实力和忠心。在率部来到武垣之后,麹义只是略作休整,便主动向袁绍求战,自称要一举正面击破公孙瓒!

吃过公孙瓒骑兵的苦头以后,袁绍对麹义是否能够真的击败威震天下的“白马义从”,可是十分怀疑。不过,看在麹义信心十足,求战心切的份上,袁绍还是同意了麹义的出战。当然,他也不忘根据谋主田丰的建议,在麹义的阵地后方预备上张郃的“大戟士”作为预备队。如果麹义作战不利,凭借列好阵型的“大戟士”的守御,战局也不会因此而彻底崩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后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百先登破白马”事件。史料记载。此战“义兵皆伏楯下不动,未至数十步,乃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前冲突,强弩雷发。所中必倒,临阵斩瓒‘白马义从’甲首千余级。”1

在战斗中,由于轻敌和中计,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损失巨大,让他心痛不已。好在公孙瓒军一方骑兵颇多,麹义固然大胜了“白马义从”一场,却也没能乘胜扩大战果。

打不过,骑兵也能够逃得掉。这就是骑兵一方的巨大优势。

但是,有了这场大捷。袁绍军的士气大振,重新恢复了与公孙瓒军野战的信心。从此以后,袁绍军一扫之前的颓势,开始在麹义的率领下主动进攻。而公孙瓒大军则斗志下降,又没有坚固的城池作为防御支撑点。在与麹义又打了两场之后,公孙瓒看到部下颇有死伤,不愿与袁绍硬拼,不得不主动率军撤退。

此战过后。麹义在袁绍军中的威望猛然暴增。各营的军士们纷纷在原本传颂的“河北四庭柱”之上,又增加了“冀州二栋梁”之名。有资格被众人公认为“冀州二栋梁”的。除了击破公孙瓒的最大功臣麹义,便是目前袁绍帐下第一大将,独领一军在外,抵御南皮的田楷军攻击的淳于琼。

于是,麹义凭借“武垣大战”中击破“白马义从”的功绩,一跃成为袁绍帐下仅次于重将淳于琼的冀州军二号人物。就连有“万人敌”称号的颜良、文丑二将。都不得不屈居麹义之下。

袁绍挫败公孙瓒进攻的消息传开以后,很快让冀州各郡的官吏安下心来。许多原本在公孙瓒的兵锋下左右摇摆的郡县大吏,此时纷纷公开打出服从袁绍的旗号,向袁绍送兵送钱送粮。而公孙瓒此战的失利,不但将之前大破黄巾二十万的威风丢掉了不少。也让他的军粮补给出现了一定的困难。

众所周知,并州、幽州、凉州向来都以苦寒著称。即使在刘虞担任幽州牧以来,幽州得到不错的治理,可以做到钱粮平衡,无需外援,却也无法支撑公孙瓒的大军长时间出征。而且刘虞与公孙瓒的关系颇为僵硬,刘虞能够不克扣公孙瓒军的日常用度,便是宽宏大量了,甭提支援公孙瓒主动进攻同为大汉臣子的袁绍了。

一直以来,支持公孙瓒大军征战所需钱粮供应的,便是公孙瓒在黄巾军中得到的缴获,以及冀州那些看好公孙瓒军威的地方官吏。而黄巾军的缴获可不能用上一辈子,大头还得靠冀州的地方官吏来提供。

所以,公孙瓒军的这次失利,不但是一个军事上的失败,也诱发了他在政治上的失败。许多原本主动向公孙瓒军输送粮草的郡县,此时见势不好,纷纷断绝了对公孙瓒的钱粮支援。如果公孙瓒不能尽快扭转局势,恐怕不用多久,便要灰溜溜的撤回幽州,老老实实的去挨刘虞的训斥了。

好在公孙瓒毕竟是一位大汉的名将。单论在战场上的指挥和决断,他可比袁绍这个大族世家子要强得多。打仗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有胜有败的。公孙瓒也不是没打过败仗。只要随后将战局扳回来,公孙瓒并不是就此没有了胜利的机会。

既然袁绍军数目众多,公孙瓒便不去与之硬拼。除了麹义之外,公孙瓒军并不害怕其他袁绍部将。而公孙瓒军在骑兵上的优势,使得公孙瓒的机动力绝非袁绍可以比拟。

于是,公孙瓒抓住机会,机动到位于袁绍军侧后方的巨鹿郡下曲阳附近,一举击破袁绍的一支偏师,斩首六千,并阵斩袁军大将崔嵩。

崔嵩字巨业,为冀州名士,清河东武城人。他在袁绍入主冀州以后,纠合了不少冀州豪强支援袁绍。此人的阵亡,让袁绍的势力受到一定的打击。不过,得知崔嵩阵亡的消息以后,为了替兄长报仇,崔嵩之弟崔琰主动投入袁绍麾下,任职骑都尉。

要说起崔琰在冀州的名望,其实尚在崔嵩之上。他曾经在当年“黄巾之乱”时,组织过义军征讨叛逆,据说还与另一位名士田丰联手,使用纯正的儒家正气。破除了贼首张角的“落雷”妖术。

不过,崔琰此人淡泊名利,于平定黄巾以后,放弃了封赏,前往青州,拜在大儒郑玄门下求学。去年青州黄巾大作。郑玄只得遣散学生,到不其山躲避兵难。崔琰这才离开青州,返回家乡清河隐居。

所以,此次崔嵩战死之事,由于崔琰为了报仇,愤而出仕袁绍,演化到了最后,袁绍一方其实吃亏并不大。如此一来,双方各有胜负。战局就此僵住了。

就在袁绍与公孙瓒在冀州展开相持之时,中原的兖州却发生了巨变,将天下人的视线从冀州重新牵回到兖州的土地。

引发天下人瞩目的大事,便是:

身为天下有数强力诸侯的兖州刺史刘岱,突然兵败战死!

刘岱之死,看起来是直接死于黄巾军之手,其实间接原因,更多的是由于兖州各郡县大吏对刘岱所怀有的不满。

却说青州、徐州、兖州三州的黄巾军汇合以后。在张饶、于毒、楼异等人的联合统帅下,很快便向兖州重镇任城国发动围攻。

任城国的国相郑遂。当然要向周围的郡县,特别是兖州刺史刘岱求救啦。不过,刘岱与郑遂的关系向来不合。郑遂是当年桥瑁争夺兖州刺史的重要支持者,刘岱记恨此事,故意在救援时拖拖拉拉。以至于郑遂守卫任城长达一月有余,依然没能等到救兵到来。终于为黄巾大军的人海所淹没。

任城国既然被攻破,黄巾军便可以继续攻略周边的领地。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任城国北方的东平国。

士人们都不是瞎子,任城国的失陷,让刘岱受到了州中士人的一致批评。他在兖州的声望也随之大跌。如今东平国又危在旦夕,刘岱如果还想要留下些好点儿的声望,就不能再拖延不救。于是,他率领兖州州师主力,汇合了泰山太守应劭、济北相鲍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曹等州郡大吏的部队,准备合力讨伐黄巾军。

张邈、鲍信等郡国大吏,由于与桥瑁交好,素来与刘岱不和。外加又有刘岱不久前故意拖延,害死了任城国相郑遂的例子在前,张邈、鲍信等人自然不会与刘岱齐心合力。

偏偏此时刘岱为了自己的声望,想要展示一下自己部曲的战斗能力,居然亲自赴前阵指挥。这位出身大汉宗亲的孝廉,在军事上的造诣显然没有在经学上的造诣深厚。结果刘岱这次亲自上阵,一不小心,便被张邈等人坑了一把,从而陷入黄巾军大军的围攻当中,在救援迟迟不至的情况下,不幸落了个全军覆没,战败身亡。

所谓一报还一报,在刘岱身上,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兖州刺史刘岱的战死,让兖州的战场局势,猛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黄巾军人数虽然极多,不过个体战斗力并不算强。张饶、于毒、楼异等人可不是张狂这样的穿越者,他们对练兵的重视程度不高,也没有练兵的条件,倒是极为擅长裹胁民众加入。就算如此,在汹涌的人海面前,官兵一不小心就要吃上一个小亏。

按照兖州已有的兵力来说,击败黄巾军其实并不算多么困难。偏偏各位州郡大吏互不信赖,总在一块儿勾心斗角,让官兵的战力优势没能得到发挥,才让黄巾军捡了一个便宜,围殴斩杀了刺史刘岱而已。

但是,刘岱的战死,却为兖州大吏们统一军事指挥权,创造了一个不错的机会。(未完待续……)

ps: ps:1此处史料,来自于《三国志》对于界桥之战的介绍。在本文中,设定因为张狂的作为,界桥之战地点发生了变动,但武垣之战的发生,算是历史惯性的一种延续。

故事写到这里,将渐渐脱离历史记载的大纲。这等凭空推演,实在是有些伤脑细胞。

第70节 曹操平黄巾

从当今大汉的政治阵营划分来算,以刺史刘岱与袁绍之间的关系,兖州可以看做属于袁绍的阵营。但是,那些老资格、实力强的兖州各郡大吏,例如张邈、鲍信等人,却并不愿意听从一个从别处空降下来的刺史的命令。刘岱的死,充分的说明了这一点。

可是,即使刘岱战死了,袁绍的影响力在兖州依然不小。虽然袁术也很想插手兖州事物,但在没有消灭或者打败刘表之前,袁术暂时无法将关注的重点放到兖州来。如果不想与占据了大半个冀州的袁绍翻脸,张邈、鲍信等人就必须在新刺史的任命上,给袁绍一个面子。所以,新任的兖州刺史,也必须是袁绍一方的人。

此外,新任刺史必须要能够立刻上任,还必须能力卓越,可以有效的指挥各郡联军对抗黄巾。黄巾军就在跟前,声势不小。军中的将士们,可不会理会各郡大吏间的种种龌蹉和暗谋。由于兖州刺史的阵亡,底层将士的士气可是大受影响。如果兖州军依然如同现在那样,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话,怕是难免最终败亡一条路。

同时符合如此多条件的人,在天下间都并不多。可是如今在兖州的大军当中,却偏偏有那么一位。这位最好的人选便是:

——曹。

曹是袁绍的亲信小弟,本身出身于谯县曹氏一门,父亲曹嵩担任过三公,可谓是名门世家子弟。他在兖州当过地方官,而且与兖州的诸多州郡大吏私下里关系良好。特别是张邈、鲍信二人,对曹的才能更是推崇备至。

虽然张邈很想自己坐上兖州刺史的宝座,却也知道有袁绍的反对,这件事是不现实的。而且。以张邈的军事才能,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击败黄巾军,安定兖州的局势。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当曹手下的兵曹掾陈宫前来游说张邈时,张邈便很干脆的答应,一齐推举曹出任兖州刺史。

至于鲍信。他的军事能力是够了。但在兖州士人当中,热衷武事的鲍信,可不是一个有威望的州刺史人选。以鲍信的出身,大半的兖州士人都不会对他表示臣服。鲍信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上位的可能性,而是全力支持曹上台。

如此一来,有了张邈、鲍信这两位兵力强大的州郡大吏强力支持,原来从属于刘岱的治中、别驾等大吏也表示赞成,曹终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兖州刺史。对曹而言。成为兖州刺史,不但让他得到了充足的地盘和发展空间,还有一个特别的效果。那就是:

曹终于从袁绍的手下独立出来,成为地位相对平等的盟友。

袁绍对曹的上任,可谓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自己人曹担任兖州刺史,避免了兖州倒向袁术一方。至于忧的,则是曹的刺史之位并非来自袁绍的任命,而是兖州大吏的私自推举。凭借这一点。自此以后,曹便有资格在某些问题上。对袁绍说“不”了。

对于后一点,许攸是看得最清楚的。他对袁绍说道:

“今孟德展足,如鱼入大海,自在遨游,不复为人所束矣!”

听了许攸的评价,袁绍微微一笑。不做表示。随后,他便以车骑将军的名义,从对抗公孙瓒军的前线大帐里,发出一封公文,恭祝曹成为兖州刺史。

曹升了官。这是好事。但是,他这个刺史能不能继续干下去,还是要取决于接下来对黄巾的战事结果如何。

其时,黄巾军由于被兖州军拖住,无法四散掠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粮食短缺问题。数十万黄巾军的统属极其复杂,光凭张饶、楼异、于毒三人,完全无力有效的控制局势。

于是,张饶、楼异、于毒三人,也由于部下间分赃不均之类问题,所产生的一些小摩擦,开始闹起了矛盾。若非此前击杀兖州刺史刘岱的战果,使得黄巾军大受鼓舞,只怕青、徐、兖三州的黄巾军,都要相互分离,各走各的路了。

曹并没有被升任兖州刺史的喜事,给冲昏了头脑。他深知敌我双方的军力虚实,在临危上任以后,一改刘岱此前主动出击的战略,开始与黄巾军玩消耗战。这种战法看似消极,其实正好掐中了黄巾军的软肋,可谓高明之极。

在兖州联军方面,有刘岱此前阵亡的例子,没有哪个敢说曹这样的做法太保守。期间,黄巾军多次猛攻兖州军的阵地,曹带着本部精锐,四处救火,成功的挫败了黄巾军的多次攻击,还救下了鲍信和应劭的大营。依靠这样的功绩,曹算是进一步强化了自身在兖州的威望。

如此一来,时间流逝,黄巾军终于即将粮尽。缺乏军事素养的黄巾军高层,居然将这个消息传扬出来,使得几十万黄巾军军心大乱。此时,曹一面派出细作在黄巾军中大肆夸大缺粮的事情,打击黄巾军的士气;一面联络部分兖州出生的黄巾小帅,以并州刺史张狂为例,引诱他们投降。

曹双管齐下的手段,很快取得了极好的效果。眼见形势日渐危急,几个本就属于混在黄巾军队伍里的投机分子,接受了曹的招降。在内应的策应下,曹亲自率领兖州军大举出动,只一战,便将斗志动摇严重的几十万黄巾军击溃!

陷入困境的黄巾军,此时又爆发出人太多所带来的人心不齐。张饶、楼异、于毒三人各有打算,在军议上一言不合,居然大打出手。好在三人心中有各顾忌,没有将事情闹大。但是,这样一来,三人之间的合作也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这次分裂,让黄巾军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曹则不愧是一代兵法大家,他抓住这个良机,先就专门对想要坚持战斗的于毒部黄巾军穷追猛打,迫使于毒部小帅纷纷溃逃、投降。于毒本人见已经无力回天,只得带着亲卫两百余骑兵,脱离垮掉的主力军团,放弃兖州的根基,北上投奔过去的同伴——张狂。

接下来,曹极为恶毒的驱动投降的兖州黄巾军为前锋,转而围攻楼异的徐州黄巾军。由于徐州刺史陶谦的大力打击,徐州黄巾军在三部分人马中人数最少。但也因为陶谦的打击,能够幸存下来的徐州黄巾军,士卒却最精锐。不过,此时面对曹大军的威逼,感觉无路可退的楼异,在得到曹使者的保证以后,屈辱的率全军向曹投降了。

友军的覆没,立刻让张饶感到势单力孤。心中大恐的青州黄巾军,被曹快速追击,完全丧失了之前击杀兖州州郡大吏时的威风。最后,除了张饶带着万余青壮逃离兖州,进入豫州境内,与豫州黄巾军汇合以外,其余人口辎重,尽为曹所虏获!

战斗结束后,除去战死、逃走的部分,曹先后收降的青徐黄巾军,数量达到了二十万之多。其中青壮极多,不下五万。有此大捷,曹立刻向天下宣布,兖州一共击破收降降卒三十余万,男女口百余万,以振奋士气,夸耀武功。

这种捷报上的夸张,属于兵家的正常现象。按照大汉军队的一贯传统,若对内有一级斩首报上来,对外就可以夸张到五级,其用意是震慑敌人,鼓舞己方。当然,在一些较为亲近的势力里,曹也不会特意去隐瞒真实的战报。

虽然成功击破了黄巾军主力,不过兖州经历这次大战,多个州郡都变得残破不堪。特别是由于受到战乱的威胁,不少地方的平民都死于非命,残存者也多有成为了流民,纷纷向其他较为安定的州郡迁徙和逃亡。在人口大量减少的情况下,那些投降的黄巾人口,就成为恢复兖州农耕的主要劳动力。

曹此战得胜,各个大郡出力不少。所以,从黄巾军那儿俘虏的二十万人口,他不可能一个人独吞。

在讨论划分战利品的会议上,曹很清楚自己的胃口到底吃得下多少分量,倒也大方,将俘虏的大头让出来,按照在战斗中出力的大小分给各郡,自家只取了四万人口,含一万青壮。他的这番大方行为,让得到了实利的兖州大吏们都很满意。有了州郡大吏们的一致支持,曹在兖州的统治,由此才真正变得稳固起来。

拿了曹给出的好处,各州郡大吏很快就用事实回报了曹。兖州刺史刘岱战死的消息,传到董卓的耳朵里,立刻又成为了董卓分化天下士人的有力手段。就在兖州黄巾军刚刚被消灭之时,由朝廷任命的新兖州刺史金尚,也踏上了兖州的土地。

金尚是司隶京兆人,为人雅量高致,是当世又一位世家名士。他的祖先,便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名臣,匈奴王子金日磾,可谓是系出名门。

以金尚在士林中的评价,如果曹没有提前上位,兖州大吏对这位名士的来临,说不定会一致表示欢迎。但是,既然有曹在,而且还坐稳了位置,金尚就不该来了。

所以,金尚在踏上兖州的土地以后,所得到的迎接,并非大群士人们的恭候,而是一队披甲执戟的郡兵。(未完待续……)

ps: 差点儿就忘了更新,汗一个先。

第71节 袁术累三军

金尚应该庆幸,这队迎上来的郡兵,不是曹派出来的,而是张邈的手下。若是曹派出的队伍,绝对会一句话不说,先就杀了金尚,断了他人染指兖州的根源。张邈与曹的关系虽然很好,毕竟不是曹本人,犯不着如此穷凶极恶。他的部下对上金尚,则显得很客气,但是很坚定的让金尚的车驾调转方向,一路护送着这群来自长安朝廷的客人离开了兖州。

金尚并非董卓的亲信。若是董卓的亲信,在整个关东地区都群起反对董卓的情形下,他一出司隶的范围,只怕就会被贪功的豪强和诸侯给干掉。他从长安出来以后,就没有想要再次回到那个让人提心吊胆的武夫独【和谐】裁之地。

年初之时,为了一些儿小事和陈年的积怨,董卓居然将前任太尉、现任卫尉张温,公开斩杀于市集。这等暴虐的行径,在让金尚更加厌恶董卓的同时,也让金尚对董卓的恐惧无限加大。

——天知道董卓什么时候一发疯,又把朝廷重臣清洗一遍?

有着这等考量,金尚可不愿意回到长安城里。而且,如今关东群雄并起,州郡长官的地位,可比朝廷那些形同木偶的公卿风光多了。其情形,无由的让人想起东周时期的诸侯争霸。

对于兖州刺史的高位,一向雄心【野心?】勃勃的金尚,可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先祖金日磾竖立的荣光,永远都是每一位金氏子弟所希图发扬光大的。哪怕如今他的处境很是不妙,他依然在坚持着。

兖州去不了,长安回不得,金尚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去南阳,找袁术。

初平三年【192年】的袁术。在朝廷官吏和天下士人眼中,比袁绍更加强大。袁绍在酸枣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会盟,集结了众多的军队,结果却没有给董卓造成什么损失。而袁术去年一出手,所派出的大将孙坚便成功攻克了雒阳。若非袁绍在后面扯后腿,此时的孙坚。说不定都打到了长安去。

既然袁术与袁绍不和,而袁绍的手下曹却占据了兖州,金尚想要夺回兖州刺史的位置,请袁术出手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袁术对金尚的到来,自然是大加欢迎。说实话,就算袁术如今风头正盛,在天下士人中,真正有大声望的,还真没有几个欣赏袁术。金尚既然肯来。就是给袁术挣面子。而金尚头上的兖州刺史官位,也让袁术酝酿中的进攻兖州的行动,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此时,孙坚在与黄忠战斗时所受的箭上还没有好,袁术不好在这等时候,又出动孙坚带伤上阵。外加他觉得自己的部下诸将,跟着孙坚经历过几次大战,看起来已经有些战力。于是袁术居然决定亲自出动,调动主力大军出征兖州。打算一举击败曹,占据兖州!

那么,袁术就不怕荆州的刘表乘机出兵,进攻他的老巢南阳吗?

说实话,袁术还真的不是很担心这一点。之前刘表虽然在袁术的大军围攻下,成功的守住了樊城和邓县。但荆州军的主力也损失不小。以荆州与袁术双方的实力对比,刘表自保有余,进取却还嫌不足。有孙坚留在南阳附近养伤,刘表就算全军出动,孙坚也当可顶得住。

再说了。他袁术是何等人杰?

四世三公袁氏嫡子,当今天下最强大的诸侯,身份尊贵无比,兵力更是雄厚无敌。整个南阳和豫州一带的豪强大族,几乎都站在他袁术一边。谁要是敢来捋虎须,那就是与天下诸侯与整个中原的豪强作对!

袁术既然决定出兵,声势自然要搞得浩大无比。按照计划,他将动员麾下八万大军,分三线出击。其中,东线以睢阳为据点,纪灵为主将,率领两万大军,攻略济阴郡;西线以阳城为据点,孙坚部曲为主力,经过河南朱隽的地盘,侧击陈留、东郡交界处。而袁术则亲自统御主力五万人,走许县,沿着颍川与陈国的边界,正面推进陈留。

从军事角度来说,袁术的这次出兵,其实有很多问题。

首先,袁术的部下们刚刚与董卓大战一通,还没有休整几天,就对刘表发动的强攻。等到打完了刘表,数万士卒自然疲惫不堪。这时候,袁术不让疲惫的部下休整一段时间来恢复战斗力,却直接又要将大军拉上进攻兖州的战场。

对于这种完全不体恤底层士卒的行为,军中自然是一片怨声载道之音。哪怕孙坚也曾经为此苦劝过盟友袁术,可是凭借孙坚打出的战绩,导致骄纵之心日盛的袁术,却根本没有听进去。

孙坚之所以托辞养伤,推却了这次出兵的主将之位,也是对袁术的无度出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以袁术军此时的军心士气,即使有孙坚统御,他也没有信心可以获得此战的胜利。

此外,有曹据守的兖州,也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孙坚在当年“黄巾之乱”时,与曹有些往来,对曹的军事能力还是有几分了解。而且,就凭曹不久前,能够带着一帮子彼此提防的郡国兵联军,击败兵力远远超过己方的三州黄巾军,他就不是个易于之辈。

而且,袁术所安排的这三路人马,特别是东路,与主力隔得实在是太远了。从军学的角度来说,这就是明显的分兵,极易导致孤军深入,从而被曹找到破绽。

但是,对于这一点,袁术虽然清楚其中的危险,也是没办法的。因为,在颍川的许县与梁国的睢阳之间,隔着一个陈国。陈国虽然不大,偏偏盘踞着一位令天下群雄都感到棘手的强龙。那便是:

陈国王刘宠。

天下得到实封的刘氏王者,少说也有十几位。但大多数刘氏王者,都只能乖乖的呆在自家的宫殿里,接受太傅、国相、中尉等国中大吏的监察,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这是自从当年“七王之乱”以后,便流传下来的老规矩。

偏偏只有这位陈王刘宠,凭借自身的强悍武力,居然打破了刘氏王者不得署理国中军政之事的潜规则。借助黄巾之乱的机会,刘宠凭着故天子刘宏下达的各地豪强自行募兵许可,便利用历任陈王积蓄下来的财富,在国中亲自招募勇士,组建了一支精锐的射手军。

后来,“黄巾之乱”虽然被朝廷顺利平息,可是作为这次乱事的中心位置所在,豫州兖州一带一直都动荡不安,常有黄巾余孽和流民乱党作乱。以这些威胁一直不减为理由,陈王刘宠虽然精简了部下的射手军,但军力却从未下降。

当董卓入京以后,刘宠又借着这个机会,自称辅汉大将军。公开屯兵万人在阳夏,打破了刘氏王者不公开带兵的忌讳。作为陈国国相的能吏骆俊,在这种形势下,也对陈王的举动表示了实际支持。有骆俊在后方发展生产,稳定民心,刘宠后勤无虞,其军队堪称器甲精良,战斗力无人胆敢轻视。

这位骆俊,在历史上名气不大,《三国演义》也未曾将他提到。不过,此人有一个好儿子,在历史上的名声比他还要大上一些。

骆俊之子,叫做骆统,此时还未曾出生。熟悉三国的人,应当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骆统虽然不是三国第一流的能人,但文武全才,在三国英杰当中,应当排的上第二梯队。

而这位陈王对局势的态度,也让所有人都琢磨不透。他既不表示向着袁氏,也不表示向着董卓,只是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就这么矗在两军交战的战场附近。如此姿态,外加那支据说装备了数千强弩的射手军,让董卓和讨董双方都有些忌惮。

以自己的心思去度量,袁术倒是大概能够猜出陈王刘宠的想法。他大概是想要乘着这个乱世,拥兵自重,等待良机。若是机会适宜,当今的天子被废黜,朝廷中无人可立的话,说不得这位陈王刘宠,那时候就要跳出来,自立为天子。如果从这一条来看,刘宠还可以算是袁术的同路人。

当然,现在的袁术,虽然心中有了异志,倒还没有胆敢将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直接表露出来。

对于刘宠的这种痴心妄想,袁术当然是嗤之以鼻。不过,鉴于刘宠的善战之名,以及陈国的富庶充实,袁术也不敢将他足以任命豫州刺史的威风,带到陈国去。既然不能招惹陈国,东路军远一点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袁术起兵八万,号称二十万,大举进攻兖州的事情,一时间的确是震动了天下。可是,就在袁术大军开拔之后几天,一条来自关中的消息,让袁术出兵所造成的轰动骤然变得无关紧要。这条来自关中的消息,便是:

初平三年【192年】十一月初八,相国董卓于长安皇宫门外,遭到刺杀!(未完待续……)

第72节 董卓终不存

对董卓的被人刺杀,时人多有预料。就在两年前,便有“千里草,何青青,十日上,不得生”的童谣,在关中地区广为流传。由此可见这位相国被人憎恨的程度。

不过,此次董卓的被杀,出手的那人,却绝对让天下人感到意外不小。根据从关中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据说主导此次诛杀董卓行动的,居然是公认的董卓同党,帮助董卓把持朝政,在朝中地位仅仅在董卓之下,不久前还被董卓封为司徒兼尚书令的王允!

消息传出以后,天下哗然。按照关东群雄的看法,天下间谁都有理由杀掉董卓,但王允却是除了董卓的亲信部下以外,最没有理由杀掉董卓的那个朝中大臣。

王允这次诛杀董卓,其中的故事,可谓是一言难尽。

在《三国演义》里大名鼎鼎的王允,也是天下闻名的名流士人。关东士人的杰出人物,与王允的关系都很不错。可是作为一名被算作关西的并州人,他与关东士族之间的关系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在“黄巾之乱”时期,身为豫州刺史的王允,虽然在镇压黄巾军的过程当中立下不少功勋,可张让一旦想要除去王允,王允由于身后没有强硬的靠山,很是吃了不少苦头,不得不流亡在野。若非后来故大将军何进提拔,王允被免职以后,未必能够成功的起复。

由于与张让有着这份仇怨,所以当年何进想要除去宦官的影响时,才放心的任用王允为河南尹。只是在那时,谁能料到此后的事情,居然会发展的如此之离奇?

没了依仗的宦官,居然敢于亡命一搏。格杀大将军何进,而且在大将军早有防备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够得手。这件事情,让王允一直都很疑惑。

疑惑归疑惑,在大将军何进不幸遇刺以后,王允为了替大将军报仇。统兵杀起宦官来,自是毫不手软。后来董卓入京,成功的独掌朝政,急需有能力的帮手。由于王允同为关西人的身份,董卓对王允颇为青睐,王允感念董卓的信任,便渐渐向董卓靠拢,最终成为董卓最信用的助手。

而在其后董卓与袁氏之间所发生的冲突中,王允作为一个立场偏向中立的朝廷重臣。对双方的行动看得极为明白。他发现袁绍、袁术之流丝毫不顾朝廷的威信,随意挑动州郡来反对朝廷,自然是极为不满意。

毕竟,董卓的行为虽然略显独断跋扈,却是符合朝廷规矩的。袁绍和袁术等人不按照朝廷的规矩来解决问题,却擅自妄动刀兵,烦乱天下,岂是朝廷正真的忠臣所为?

因此。王允全力支持董卓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希望能够用雷霆手段。迅速解决关东的叛军,就如当年景皇帝【汉武帝之父】时期镇压“七国之乱”那样,快速的让大汉的局面再次安定下来,最后达成中兴之势。

但是,作为大汉名将的董卓,随后的一系列政治军事行动。却没有展示出足以平定天下的能力。相反,为了避开敌人的兵锋,而将都城仓促的迁到长安,使得本就动荡的大汉,变得越发失控。还有董卓让吕布等人挖掘历代皇陵之事。更是让王允心中大大失望。

此后,面对数万大军、上万官吏所带来的沉重俸禄负担,董卓也无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最终只是同意使用铸造小钱的方法,掠夺民财了事。如此执政手段,让王允认定了董卓绝非一个合格的大汉执政。

这些也还罢了。自从董卓在孙坚的紧逼下退回长安,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对朝中的大臣们也越来越缺乏信任。以一个真假未辨的理由就诛杀了前任三公张温,又以一点点嫌疑便将天下名士何顒、荀攸、郑泰下狱,董卓这等行为,无一不让王允等朝廷重臣心惊胆颤。

——如此肆意妄行,飞扬跋扈,哪里有半分重振大汉的样子?

本来这些朝臣慑于董卓手中的大军,敢怒而不敢言。除了私下里串联一下,耍耍嘴炮以外,他们也并没有多少方法。但是,董卓却自己给暗中潜伏的敌人,制造了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

为了避开那些居心叵测的朝臣,猜疑之心越来越重的董卓,干脆离开长安,在长安以西百余里的郿县建造了一座高大的坞堡,名为“郿坞”,作为董氏家族在司隶的据点和大军的补给点。

身为朝廷的掌控者,自身居然不呆在权力中心,反而长期在外围散居。这等做法,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该做的。

董卓本人不在长安,就给了其他朝廷重臣活动的好空间。王允见董卓居然长居于郿坞之中而不上朝,当然明白董卓已经没有了再次统一天下,中兴大汉的雄心壮志。董卓的如此情形,对王允这位想要青史留名的大汉忠臣来说,无疑说明董卓已经不值得辅佐了。

出身并州的王允,可是杀伐果断的一代英才。既然觉得董卓已经不值得辅佐,便果断决定,要换一个人执政,尝试平定天下。而这个人,环顾当今朝廷上下,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是自视甚高的王允自己了……

王允是尚书令,可谓是朝中董卓以下的第一人。他一旦起了叛心,很轻松就能够找到大批的同盟。像黄琬、士孙瑞、杨瓒等掌握实权的朝廷大臣,都在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对董卓彻底失望。王允只是略一显露自己推翻董卓的意图,众人便纷纷加入。

但是,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些大臣固然位高权重,由于缺乏实际的兵权,偏偏在诛杀董卓的事情上,效用未必比得上军中的一个区区校尉。而且,诛杀董卓以后,如何抵挡董卓死党的反扑,也是一个大问题。

王允一众人想要的,可不是与董卓同归于尽的“荣耀”,而是要在董卓死后,实实在在的把握大汉至高权柄,以便于中兴大汉。这样,他们在史书上才有资格留下一个忠义之名,而不是贪图权柄,相互谋乱的奸佞小人。

关键时刻,不得不说,还是王允有办法。他冒着风险,悄悄孤身潜入一个人的府邸,将自身诛杀董卓的诚意一显示,便说服了这个人加入到诛杀董卓,中兴大汉的活动当中去。而有了此人的加入,王允一伙人原来担心的问题,立刻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

皇甫嵩!

大汉名将皇甫嵩此人,向来以对大汉忠心耿耿而著称。当年董卓迁都之时,以天子的性命要挟手握三万大军的皇甫嵩,皇甫嵩为了保全天子的性命,立刻乖乖的交出兵权,向董卓表示降服。为此,他还被董卓当众侮辱过一次。这些事情,让天下人都知道了皇甫嵩的忠义之名。

只是,皇甫氏与董卓之间的那笔血债,绝没有因为皇甫嵩的那次退缩而被忘记。若是时机得当,对天子和朝廷有利,皇甫嵩绝对不会对杀死董卓的事情,有上半分犹豫。

“凉州三明”皇甫规妻子,扶风马氏夫人的血仇,皇甫嵩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但是,董卓如今身为相国,皇甫嵩若是杀他,便是犯上。所以,皇甫嵩给王允开出的条件便是,必须有正式的天子诏书讨除董卓,他才会带领部下发动。皇甫氏数代人累积下的忠臣之名,绝不容任意丢弃。没有天子诏书,即使是死,皇甫嵩也不会动手。

这个条件,若是开给别人,那是故意为难人。可是,王允是谁?堂堂尚书令,管理的就是天子诏书这一块。如今天子年幼,还没有亲政的能力。董卓又麻痹大意,将起草诏书的权柄全权交给了王允。王允想要在诏书里写上什么,完全是随心所欲。

只要王允想要,半刻钟之内,一份加盖了天子玉玺的正式诏书,就可以出现在皇甫嵩面前。

有皇甫嵩首肯,以皇甫氏历代以来在军中累积下的威信,长安城内至少有六成的兵马,会乖乖的服从皇甫嵩的命令。而王允利用自身的职权,也许无法掌控兵权,可是拉拢几个同乡的高手加入,却是易如反掌。

如此一来,诛杀董卓之事,便只剩下最后一个障碍了,那就是:

吕布。

吕布是并州人。董卓对吕布这个非凉州人的统兵大将,当然并不放心。为了削弱吕布手中的兵权,董卓特地以爱惜吕布一身好武艺为由,将他时常带在身边,充当护卫。如此一来,不先打通吕布那一关,王允派出的刺客,怕是连董卓的面都见不到。

作为一位武学奇才,吕布的武力高明到令人惊骇的地步。特别是自从吕布在与张狂的接触过程中,先后被典韦和史阿挫动了锐气之后,他对武学的追求,又有了新的方向。王允曾经指使心腹高手,也就是任职骑都尉的李肃,前去试探吕布的武技。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李肃成名十余年,是并州有数的高手剑客之一,在长安城里,也是难逢敌手的“千人破”强者。但是在吕布手中,李肃居然没能走过三招!

要知道,这还不是生死相搏,不是马上战斗,吕布也没有使用最擅长的戟来战斗。而王允知道,吕布的箭法,可是比他的武技还要出名!(未完待续……)

第73节 吕布非叛将

吕布虽然是王允的同乡,不过王允向来对吕布的为人颇为鄙夷。所以,两人间固然有些乡谊,彼此却并不算亲近。反而是董卓,虽然对吕布不太放心,却看中吕布的勇武,前前后后给了吕布不少赏赐。

特别是近来,董卓在朝中提出给立下战功的部下大将封侯一事上,就连董卓的那些嫡系部下,都没有几个有这个荣幸的。偏偏吕布身为外系将领,却是第一批得到封侯爵位的武将。

所以,有董卓赐予的重赏在前,王允想要拉拢吕布,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吕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好色。王允很轻易的就能够看出,美人计对吕布这等货色,可谓是最有用的。可惜的是,董卓为了拉拢吕布,早就在李儒的建议下,将几名姿色出众的婢女送给了吕布充作姬妾。如此一来,王允就是想要再送些美女给吕布,效果怕是也赶不上董卓的恩惠了。

不过,就在王允对吕布一筹莫展之际,杨彪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让王允可以利用吕布的好消息。

众所周知,吕布好色。但是,知道他最好的那口,其实是别人家里的“色”的人,就非常少了。这等不宜传扬的丑事,虽然吕布的几个亲信都知道。可他们与吕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帮助掩饰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故意往外说呢?

作为董卓名义上的护卫,吕布当然有权利随意进出相国府。又由于董卓这些日子里一直住在西方的郿坞里,他设在长安城内的相国府便没有了正牌的主人。而董卓不在,董旻、李儒这些亲戚没事也不会过去。如此一来,吕布便以中郎将侯爷的身份,成为长安城相国府地位最高的人。哦不,是地位最高的男人。

董卓虽然不算是个好色之徒,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姬妾还是要点缀几房的,要不然在朝廷里就太没有面子。当然,他的正室是要安置在郿坞里坐镇的。所以在相国府里,只留下一房妾室留守,意思一下罢了。

留守相国府的那名妾室,是董卓在迁都长安以后才纳取的。能够被地位崇高的相国看中的女人,肯定要是真正的美女。这位美女姓任,原本是汉宫中的一名女官,号曰“貂蝉”,就是负责管理宫中头饰、冠冕之类的女官。后来在迁都长安的过程当中,貂蝉被董卓在路上撞见。董卓对其颇为心动,便让女婿李儒安排任氏从宫中外放出来,将任氏纳为姬妾。

对于“貂蝉”这种堪称绝色的美女,吕布没道理不感兴趣。而一个人孤居偌大相国府的妾室任氏,显然不可能真的喜欢年纪一大把的董卓。面对有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称的超级帅哥加猛男,寂寞孤独的任氏,一不小心便与吕布勾搭上了。

当然。两人间的事情做得极为隐蔽。董卓固然不是好色之徒,却也绝不会慷慨到容忍自己的女人偷情。吕布没有挑衅董卓的打算。对与任氏偷情之事当然要做的尽量隐秘。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氏要与吕布偷情,身边的侍女、丫鬟那是绝不可能避过的。好在这些侍女、丫鬟都是董卓到了长安以后采买馈赠得来,没有董家的家生子。吕布慷慨的大出血一番,又以董卓若是得知此事,必然会迁怒她们的说法。算是堵住了这几个贴身侍女的口,让她们保证,不会将此等丑事传到董卓的耳朵里。

但是,董卓听不到,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听不到。

弘农杨氏向来与汝南袁氏并称。都号称“四世三公”。虽然如今论起在天下间的势力上,弘农杨氏比起汝南袁氏要差上一截。可是杨氏身为关中最著名的名门望族,堪称司隶潜势力最强的家族。

董卓在司隶一带本无根基,很多事情都需要借助弘农杨氏出面。他在长安城的相国府里所安置的仆役,倒有三成是杨氏所馈赠。所以,相国府里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琐事,就连董卓都不一定有杨氏如今的掌家人杨彪知道得多。

没有人知道,任氏的一名贴身婢女,便是杨彪在相国府里安下的一名暗谍。吕布与任氏之间的那点儿事情,杨彪可谓知道得一清二楚。

由于事不关己,杨彪得知这个隐秘消息,本来并不太在意。区区一个吕布,哪怕的武力高绝,也不可能对局势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当杨彪得知王允确实想要诛杀董卓的消息以后,他便很痛快的将吕布与任氏之间的消息,透露给了王允。

董卓在司隶进行的治理,显然并不怎么符合弘农杨氏的利益。对于除掉董卓,杨氏是乐见其成的。可弘农杨氏家大族大,无法承受一旦事情失败,董卓随之而来的狂暴报复。所以,对诛杀董卓之事,杨氏只会做壁上观,绝不主动插手。

但是,杨彪若是暗地里资助一下王允,既不用担心董卓为此而进行报复,也可以给王允一伙卖个好。若诛杀董卓的计划万一成功,王允一旦得势,杨氏便有了从新的朝廷当中分一杯羹的资本。

杨彪的算盘,王允可谓是心知肚明。不过,这也在他的容忍范围以内。而有了吕布的这个把柄,王允心中的计划,也可以算是基本成熟了。就算吕布难以收买拉拢,王允也相信,自己完全可以通过巧妙的谋划,让吕布不得不出手。

在暗中谋划好了一切,王允终于让人动手了。

初平三年【192年】十一月初八。

晴。

金星临日,主刑杀。

李肃出门前,特意将五年前从大师襄楷那儿求来的一道护身符,贴身放在胸前。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从寓所走了出去。

李肃是并州五原郡人,说起来。与吕布还是老乡。不过,李肃的入仕,是在司徒王允的举荐之下,才得以达成的。即使入朝成功,没有跟脚的李肃,依然不得不充当王允的马前卒。王允若是失势。李肃的官位是肯定保不住的。所以,即使李肃如今已经是大汉秩比二千石的骑都尉,恩主王允只要一句话,他依然不得不为之出生入死。

在李肃身后跟着的,是十名来源复杂的剑客。这十人之中,有的曾经在灞水桥边卖狗肉,有的曾经仗剑放歌游洛水,有的曾经从军杀敌斩胡虏,有的曾经游走公卿求出仕……

但是。就在今天,李肃将带着这十名伪装成宫廷羽林郎的执戟甲士,去执行一件堪称九死一生的亡命之举。十名勇士各个都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境地,却没有一个愿意临阵退出的。

那件事情,当然便是:

刺董!

刺杀堪称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危险之大,几乎是有死无生。但是。那十名甲士,却义无反顾的跟随在骑都尉李肃的身后。踏上了也许是人生的最后一段征程。

这其中,有人是由于董卓以小钱换取五铢钱的钱法而破产;有人是由于雒阳迁移时,被凉州军害的家破人亡;也有人出自袁氏故吏,要为惨死的恩主袁隗报仇;更有人是曾经受过已故的何顒恩惠,要为死在董卓手上的何顒讨回血债……

五花八门的理由,让他们在弘农杨氏和司徒王允的暗中收罗下。最终走到了一起。此时,他们便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完成一个共同的目标。

刺董!

董卓常年呆在郿坞里,却并不代表他对长安就放手不管了。每隔上一、两个月,董卓便会在亲卫飞熊军的团团簇拥下。返回长安小住几天,对这段时间内积累下来的朝廷大事加以处理。

昨日傍晚,董卓在上千甲士的护卫下,进入长安相国府。按照惯例,今天一大早,身为相国的董卓就必须进入皇宫拜见天子。哪怕董卓位极人臣,掌握了大汉朝廷的实际权柄,可以“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但他在进入长安城之后,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依然必须极为恭谨的前来拜见十来岁的年幼天子。

李肃的刺杀,就将发生在皇宫宫城门口。

对于大汉的臣子来说,无论他有多么的飞扬跋扈,哪怕是桓帝时期的大将军梁冀,到了宫城门口,也必须下车,步行进入皇宫大殿。至于随行的侍卫,连随从大臣一齐入内的资格都没有。除非,此人想要造反!

董卓想不想造反,李肃当然不知道。不过李肃却知道,董卓对这条规矩,向来遵守得很好。反正负责宫城守卫的宫掖卫士,是由董卓之婿,郎中令李儒亲自执掌。董卓若是入了宫,只怕比在宫外还要安全些。

因此,在宫城门口,董卓从车上下来的时刻,便是他防御最有可能出现漏洞的时刻。

——若是吕布肯出手,就不必让额来冒险了。

李肃心里这样想着。

以吕布那一身旷古烁今的武艺,若是肯挑头刺杀董卓,只需要抓住空挡,远远的放上一箭便能完事。他这几天也曾经找吕布拉关系,试探吕布对董卓的忠诚度。结果极为让人无奈。

吕布虽然对董卓没有重用自己有些不满意,却并没有强烈的改变现状的意图。对他来说,也许这样每天醇酒美人,逍遥度日,比在战场上展现自己的勇武,更加要有滋味些。

吕布既然对自己的上司感觉尚可,当然没有可能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去刺杀董卓。李肃估计,就算自己以这厮与任氏通奸的证据相胁迫,只怕吕布这厮先就会杀了李肃灭口,再想法子带上家眷马上逃走。(未完待续……)

第74节 李肃有担当

对吕布来说,以他超凡脱俗的射术,刺杀董卓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他既然不会出手,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就只好由李肃来完成了。

在宫门旁的一处小院落里等待了良久,李肃觉得自己的脚踝都有些麻木了,这才有一名军吏模样的男子,匆匆走过李肃所在的小巷。那军吏见到李肃,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将一块小小的木牍塞进李肃的手中,便匆匆离去。

木牍是很普通的那种,军中常常用这种削的极薄的木牍来撰写文书。李肃低头看去,木牍上只有两个字:

安汉。

安汉,便是今天宫城卫士的军中口令。在两刻钟以前,这个口令刚刚从郎中令李儒的口中说出来。有了口令,再配合曾为执金吾的士孙瑞给他们准备好的腰牌,李肃就暂时拥有进入皇宫外围的权限。

将口令牢牢的记在心里,李肃便把木牍递给身后的一名甲士。这名甲士身材不高,一双手却有如蒲扇。他将木牍合在掌心,运力搓了几下手掌,便有一层木屑粉末纷纷扬扬的落在脚下。显然,这位古代版碎纸机,使用起来还是颇为便利的。

时间又过了片刻。这时,有一名大族豪奴般模样的男子,又经过了这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哪怕此人没有与李肃说一句话,进行任何形势的接触,李肃的眼睛还是如同被点燃的篝火那样,猛地明亮起来。

“出发!”

这个命令,仿佛是从李肃的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的。但是,不管李肃的声音变调有多么严重,这一行人的步伐,却如同用尺子量过的那样精确。每一步迈出。都是二尺八寸,不多一点,不少一点。

保持这个速度,李肃如愿的在与守卫宫门的武士交接口令和通行腰牌时,遇到了相国的车驾到来。由于躲避不及时,李肃不得不与宫门卫士们一起单膝跪倒。向相国车驾的来到行礼。

当然,行完礼之后,此时的李肃一行人,便被卫士们赶到一边,好为相国进宫让路。

在场的飞熊军卫士虽然高达百人,却只有中郎将吕布一个人有足够的地位,可以跟随相国一起入宫觐见皇帝陛下。所以,这些飞熊军将士停步在宫城之外,众星捧月般的护卫着相国董卓。却没有继续跟随的举动。

看着董卓下了装饰豪华的辎车,正两眼低垂的看着地面,貌似恭谨的李肃,开始计算董卓和吕布两人的步伐。

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四步,三步!

此时。李肃距离董卓,起码有十四步,但吕布距离董卓,却仅仅有三步之遥!

——发动,就在此时!

李肃鼓起全身的勇气,对着十四步以外的相国董卓大叫一声:

“相国。骑都尉李肃,有事禀报!”

董卓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过脸去,看着李肃。

“李肃?汝有何事?”

董卓本就是沙场上打老了仗的宿将。在担任了几年的相国高位以后。他的举动之间,更是充满了上位者的那种威严,仿佛一个眼神,便能将人生杀予夺。面对董卓的恐怖目光,李肃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让胸口爆裂。他鼓起勇气,脸色涨成通红,大声叫道:

“属下奉郎中令【李儒】之命前来。郎中令刚才查实了一个消息,确定中郎将吕布与‘貂蝉’夫人……两人有染!”

李肃的话语,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猛然变了脸色!

脸色变得最快的人,当然是“绯闻”的男主角吕布。但见吕布英俊的脸庞上一阵青一阵紫,变幻莫测。那种表情,活脱脱便是遭人揭破阴私之后的恼羞成怒,带着三分杀气,六分尴尬,却还有一分惭愧参杂在内。

“你……李肃,你……胡说!”

吕布张口欲反驳,却是一时间难以想出适合的措辞。

好吧,口才这种东西,向来不是吕布的强项。

相比吕布的剧烈反应,另一位当事人的表现,便平静得多了。

董卓眯起眼睛,脸上堪称面无表情。除了将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相国的神色与平常无异。

董卓对于这种姬妾偷人之事,当然不会毫不介怀。就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董卓差一点儿就要抽出宝剑,一剑刺死吕布这个该死的反骨仔!

不过,一瞬间的冲动过后,董卓硬是生生的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在相国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董卓对什么人有用,什么人没用,应该如何对待有用之人,都有了自己的心得。而他的性子,也在几年以来的一桩桩无奈之事下,磨砺的越发阴沉。

吕布固然该死,如今却是董卓树立给非凉州一系将士们看的一杆大旗。如果因为一个女人的事情,便将其拿下,对董卓收拢军心的大计当是极为不利。

相国府里的那个任氏,原本在雒阳宫城中担任女官。后来在灵帝驾崩,新天子继位之时,宫中按照规矩,将一批年纪较大的宫女放出宫来。任氏便是在那时,被董卓挑选出宫,收为侍妾的。因为任氏原本负责管理宫中头饰、冠冕之类,故而又被相国府的下人们称为“貂蝉”夫人。

对于任氏,董卓虽然喜欢她的美色,却并不太重视。要不然,“貂蝉”夫人也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被董卓留在长安城内,独守空闺。那些真正在董卓心里有足够地位的姬妾,如今可都是在郿坞里享福呢!

至于吕布与任氏之间的事情是真是假?

看到吕布脸上的表情,董卓心里便有了数。

——春秋时期的楚庄王,有“绝缨”之举1。吾若是将貂蝉送与吕布这厮,能不能得其忠心呢?

——不对,这个李肃,怎么会是文优的手下呢?

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董卓正要做出自己的决断,却听到那个前来禀报的李肃又急急开口了:

“吕布阴谋败露,小心他要刺杀相国!”

听到这句话,吕布差点儿一口老血没有喷出去!

天地良心,他在此事的发展过程中,从头到尾。可是绝对没有这种大不义的念头!

“相国……”

吕布情急之下,向董卓踏上一步。四周都是董卓的心腹部下,如果不想被董卓的亲卫飞熊军当场杀死,吕布就必须及时想办法向董卓解释。

可惜,吕布的这个举动,却被董卓的侍卫们误解了。

就在吕布被指出奸情的那一刻起,对董相国忠心耿耿的西凉子弟兵,便自觉的对吕布进行戒备。而在李肃喊出“刺杀相国”之语以后,西凉勇士们的警戒心。立刻被提到了最高!

——吕布与“貂蝉”夫人偷情;吕布的奸情被发现;吕布铤而走险,试图劫持相国;吕布真的行动了!

无需多么复杂的脑补,沿着这样一条逻辑线下来,飞熊军卫士们已经对吕布充满了敌意。而吕布平时以勇武自傲,在飞熊军卫士面前也向来趾高气昂,让卫士们对他积累起不小的怨气。两者一结合,冲突便变得不可避免了……

“止步!”

两名董卓的贴身卫士,毫不犹豫的抽刀出鞘。对吕布的试图靠近,毫不留情的便是当头斩下!

区区两名“百人斩”。还不放在吕布的眼中。但是,这两名侍卫的身份,却让吕布心中一沉:

——相国真要杀吾?

作为一个绝世猛将,吕布的动作,甚至还在他的思想之前。就在吕布心里还在琢磨不定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本能的感受到对方刀上的杀机。拥有草原巫术“兽性灵觉”的人,绝对不是区区两名“百人斩”的偷袭,可以暗算得到的。

刀光在眼前亮起,吕布的身体却不退反进。就在两柄鲜亮的战刀挥至最高点,即将开始全力下落之时。吕布却已经抢入一名侍卫的怀里,双手一握,握住侍卫的双肩,将他一把提起,如提童稚,挡在了另外一名侍卫挥出的刀光面前。

刀光一闪,惨叫声骤然响起。

不是一声,而是两声。就在侍卫一刀将被制住的同伴从肩头斩到胸口之时,被制住的侍卫手中的刀,也已经不由自主的切断了同袍握刀的手腕。

这,便是吕布在进京以后,所新学的手搏之术的威力!

自从数年前,吕布在南匈奴美稷王庭,与手搏高手史阿交手吃了瘪以后,他便对这次吃亏念念不忘。作为一个堪称从来没有在单打独斗中失利过的强者,吕布决定,以后一定要在手搏这一项上,将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于是,在进入雒阳以后,吕布特意寻觅京师中的第一等手搏高手请教,暗中苦练了数月。经过一番苦练,吕布相信自己若是再如上次那般对上史阿,失败的人,一定不会是他!

只可惜,自从吕布学习手搏之术大成以后,还没有机会遇到过史阿。没想到,事实奇妙如此。他那套没有在史阿身上发挥作用的手搏,倒是先在董卓面前展示了一回。

此时,董卓刚刚从要不要处罚吕布的考量当中回过神来,见到的便是吕布借刀杀人,废掉他的两名贴身护卫的情形……

饶是董卓一心想要拉拢吕布,维持非凉州一系士卒的军心,见到这等情形,也忍不住怒发冲冠!(未完待续……)

ps: ps:1楚庄王绝缨:

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有次宴请群臣,直喝到天都黑了,就点上蜡烛接着喝,这时蜡烛突然灭了,有个大臣喝高了,就趁黑灯瞎火的当口调戏这位美人,这样美人一伸手把这个人的帽缨扯下来了。

美人摸黑跑到楚庄王那儿对他说:“刚才蜡烛灭后,有人调戏我,我把他的帽缨弄下来了,你赶紧命人点灯,一看就知道是谁了。”楚庄王说:“是我让他们喝酒的,醉后失礼是人之常情,怎么能为了要显示妇人的贞洁而使臣子受辱呢?!”他马上命令群臣说:“大家都把帽缨扯下来,一醉方休。”大臣们都把帽缨扯掉,然后点灯接着喝酒,尽欢而散。

三年以后,晋国与楚国交战,有一位大臣奋勇争先,五场战斗都冲杀在最前面,首先杀败了晋军。楚庄王感到奇怪就问这位大臣说:“我的德行不够高,从来没有重视过你,你这次为什么奋不顾死呢?”

这位大臣说:“我罪当死,上次宴会上调戏美人的就是我,大王您宽宏大量不治我的罪,我因此一定要为您肝脑涂地,冲锋陷阵。我就是当年缨被扯下的那个大臣。”之后晋国被打败了,楚国强盛了起来。

第75节 吕布遭暗算

“吕布,尔敢!”

董卓的暴喝,让吕布惶恐异常。天地良心,吕布真的没有与董卓翻脸的打算。只是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的李肃,会让吕布到此为止吗?

“保护相国,诛杀吕逆!”

李肃在一旁突然一声高喝,提醒董卓的亲卫们。他自己则带着一众手下,装作护卫董卓的样子,殷勤的向前挤去,想要借机靠近董卓。

短短片刻间所发生的事情,让一众侍卫都有着措手不及的感觉。眼见吕布当场杀人,董卓的亲卫们条件反射一般,将吕布当成了最主要的敌人。至于李肃这个出言提醒他们小心吕布的人,自然被亲卫们自动的划为自己一方的人。

于是,利用吕布所引发的混乱,李肃带着手下,成功接近到距离董卓五步的距离上。

“相国,听我解释……”

吕布此时,依然还没有反对董卓的胆量。但是他的辩解,在三支刺过来的长戟面前,变得全然无用。

亲如兄弟的袍泽被杀死,这个仇,董卓的亲卫们是不会放过吕布的。

戟头翻动,攻势如潮。能够成为董卓亲卫的,就没有弱者。面对大群军中第一等精兵的围攻,饶是吕布武技超强,也被戟刃在身上的锦袍上割出了好几道破口。若非他身上穿着的金丝软甲防御力不错,怕是吕布这当儿,身上已经要多出几个口子来了。

面临身死的险境,吕布再也无法保留,怒哼一声,武力全开。但见他险险的避过一支长戟。随手便握住了戟柄,用力一扯,已经将这支长戟夺到手里。

而一戟在手,吕布的武力立刻暴涨。面对铺天盖地攻过来的各色兵器,吕布闲庭行步之间,一勾。一锁,一推,一扫,便将离他最近的四名刀手和戟手一一击杀!

当然吕布就算武力通天,也绝无可能一个人杀光董卓身边的数百亲卫们。然而这些从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亲卫,若没有付出七、八十条人命,也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吕布的性命。

只要吕布的体力和“战炁”还没有被耗尽,即使在千军万马中,他依然是无敌的!

借着吕布对场边人注意力的吸引。李肃又向前推进了两步。不过,再往前,已经不可能了。此时的相国董卓,可是被十多名忠心耿耿的护卫团团围住。这些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董卓身边的侍卫,除了要够忠心、够强悍以外,还要有足够敏锐的反应。

所以,当李肃来到距董卓三步之遥的地方时,一名机敏的亲卫身手拦住了他。

“相国身边。不得乱动!止步!”

看到眼前亲卫带着警惕的眼神,李肃的脸上急忙露出一个阿谀奉承般的笑脸。

“啊。知道了,额这就……”

说到这里,李肃的笑脸依旧,手中的长剑,却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捅进了对方的心窝。不过。李肃也低估了对方的生命力。就在长剑刺入心窝的时候,那亲卫愕然之下,居然还是意识到了李肃的目的。亲卫拼着最后一口气,双手握住剑刃,居然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拧断了李肃的长剑,怒喝一声:

“有贼!……”

亲卫的垂死吼叫,暴露了李肃的真实目的。不过,如今董卓就在前方三步之处,李肃对此,已经非常满意了。

“杀贼!”

仿佛是从李肃肺部最深处吼出来的变调战嚎,掀起了这一役的最**。

“安汉!”

十名随从,人人从心底吼出这两个字,为李肃作着呼应。这一幕,让正在围攻吕布的诸多亲卫动作一慢,也使得被围攻的吕布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李肃长剑已断,脚步却丝毫不停,一头撞进一名执戟的亲卫怀里。借着前冲的力量,李肃与对手滚在地上。两人扭打成一团,多少精妙的招式都用不出来,让李肃也只好将断剑只顾乱捅。

在李肃身后,正是那名大手有如蒲扇的粗壮大汉。此人手中握着大戟,用力一捅,便将一名亲卫捅了个透心凉。

就在这名大汉大戟横挥,将聚在一团的亲卫用力撞散以后,大汉身后的一名单薄剑客已经如泥鳅般钻进侍卫群中,对着处于中心位置的董卓一剑刺出,口中大骂道:

“奸贼受死!”

这一剑,将剑手因为小钱取代五铢钱的政策,而损失的数以十万钱财产,所积压而成的怨气,一股脑的释放出来。董卓若要想躲避,就绝避不过这股阴狠毒辣到极致的剑气!

董卓不躲。

出身凉州,身为天下知名“万人敌”,董卓又岂是寻常剑客可以敌对的存在?

剑手的剑出得快,董卓的出手,却比他还要快上一点儿。

董卓面对扑面而来的刺客,不闪不避,反而大喝一声,迎上前去。他那握住剑柄的手猛然一拉,便从显得极为宽大的剑鞘中,抽出了一柄寒光四溢的宝刀。

宝刀?

不错。

董卓从来就不习惯用剑。从军的人,最习惯使用的短兵器,自然是刀。而这柄刀显然不是一般的刀,在刀柄上,用古代的篆文,写上了两个字:

七星。

原来,这柄宝刀,便是当年张角所铸造的“七星宝刀”之一,本是张角大弟子马义元的佩刀。自从中平元年【184年】由汉灵帝赏赐给董卓以后,董卓便习惯了这把刀对“战炁”的加持效果。

七星宝刀一出鞘,便拉出一条绚烂无比的“战炁”彩练。剑手若是不避开,下场只会有一个,那就是:

一刀两断!

不过,剑手偏偏就是不肯避开。所以,董卓一刀斩出,恢弘的“战炁”。便将剑手从头到脚劈成了两片。而剑手拼着一死,只做了一件事。

刺中董卓!

董卓的朝服内,其实便是重甲。这年头,相国可不好当。就连朝中的比二千石一级官员,有时候都会化身刺客。自从“越骑校尉”伍孚行刺之事以后,董卓每次上朝。官袍内都会披上坚固的铁甲。

作为“尚方”中的大匠专门为相国打造的精致铁甲,盔甲的防御性能无疑值得信任。刺客的长剑大力的刺在重甲上,居然并没能刺穿?

但是,董卓却重重的闷哼了一声。

这件精致铁甲,还是尚书令兼司徒王允亲自下令,让“尚方”打造的。既然剑手是王允一手安排的,又岂会不知道董卓身上甲胄的坚固度?

既然知道董卓所穿铠甲的坚固程度,那名剑手还敢不管不顾的刺上去,其中当然会有些名堂。却原来。那名剑手的“战炁”十分古怪,居然能够透甲而出,直入董卓的心腹!

这等专门用于破甲的“战炁”,居然可以无视盔甲的防御,直接作用于人体上!

可惜的是,剑手的“战炁”只有一次机会击中董卓,便惨死于董卓宝刀之下。若是董卓被对方连续击中两次,在那种古怪的“战炁”作用下。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一刀斩杀了剑士以后,不等董卓有喘息之机。下一名死士已然扑了上来。

这名死士,身形瘦小,有些尖嘴猴腮的感觉。但是,光看其他几名死士拼了性命将董卓的亲卫隔开,为其创造机会,便可以知道。这个瘦子一定不简单!

瘦子手上握着的是一把刀,一把看起来可以轻松剔骨削肉的快刀。不过,董卓以自己征战沙场数十年的经验判断,此人擅长的兵器,绝对不是刀。

拿着一把并不擅长的兵器。前来干如此危险的事情。董卓确定对方并非在儿戏。因此,此人必定有着极为特别的杀招。

与其他刺杀者的大呼酣战不同,瘦子自从出现以后,便没有叫出过一句话。但是,他眼神中的刻骨仇视,说明这也是一个不惜性命的死士。

瘦子是阳城人。去年,董卓亲自统兵与孙坚大战于阳城一带。凉州骑兵到来时,正好遇上阳城乡间的集市大社。此时,凉州军居然如同对待敌人一样,将本来应该由他们保护的大汉子民数千人尽皆杀害,并虏获年轻女子数百,充作奴婢,以赏赐军中有功将士。

瘦子一家十六口,尽没于此!

因此,瘦子一有机会对上董卓,便如同疯了一般,一个劲的向董卓身上冲去!

董卓自然知道,此人只怕比第一名刺客还要危险。但是,被第一名刺客的“战炁”击中以后,他的身体一时间难以动弹,无法暂避其峰。于是,无奈的董卓只好选择下策来应对,那就是:

杀了他!

又是一道恢弘的“战炁”附着在七星宝刀上,将冲到董卓面前半步之距的瘦子,一刀斩个正着。面对绚烂斩来的七星宝刀,瘦子只是象征性的举刀架了架。他的全副精气神,却都只在一张嘴上。

董卓一刀斩出,瘦子就拦腰变成了两段。不过,在变成两段的同时,瘦子还是做了一件事。他冲着四尺开外的董卓,朝董卓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充满无穷恨意的一口!

这一口,让董卓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董卓怕沾上对方的口水,他在战场上呆了几十年,别说口水了,就连马都喝过。口水固然恶心,但真要有必要,董卓也能做到唾面自干。

真正让董卓大惊失色的,乃是对方啐出的那一口口水中,居然藏着一支飞针!

原来,这才是瘦子的真正杀手锏!(未完待续……)

ps: 这里稍稍为吕布洗刷一下名声。在笔者的眼里,吕布就是一个武力逆天的普通人。普通人有的缺点,他都有。但是,大奸大恶之事,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貂蝉此女,历史并无记载。而笔者对女性角色刻画能力不足,因此会尽量淡化女性角色的戏份。三国嘛,看的就是一个“武”字和一个“谋”字。尽量展示一下三国人物的武力和智谋,才是笔者写书的初衷之一。

第76节 王允揽大权

在激烈的战斗中,一个老练的战士,是绝不会分心去注意敌人口中说些什么的。如此出其不意,外加双方间距不足四尺,从瘦子口中啐出的飞针,在董卓做出有效反应之前,便准确的命中了董卓的右眼!

瞎掉一只眼睛,算不得是致命伤。历史上夏侯惇丢了一只眼睛以后,不是好好的又活了二三十年吗?

然而,那瘦子练习这一手口喷飞针的绝技,可是练到了足以用飞针在五尺的距离上刺破一寸厚的木板的程度。飞针中蕴藏的力道是如此之大,在刺破董卓右眼眼球以后,更是直贯入脑,当即将他的脑浆搅成碎泥!

这一击,便一举击杀了曾经的“万人敌”,大汉朝廷当今的主宰,相国董卓!

面上带着一丝惊讶,董卓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初平三年【192年】十一月初八,相国董卓被杀于长安皇宫门外!

董卓的死。让战斗中的双方都震惊的停手。而短暂的停手之后,便是一轮新的厮杀。只不过,双方追和逃的关系反了一下。

董卓的亲卫们彻底愤怒了!

无论是按照大汉的军法,还是按照凉州军的传统,主将遇刺,他的亲卫们都是要背着保护不力的罪名处死的。而且,董卓是所有凉州军的领袖。没有了这位深孚众望的领袖,凉州军系统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土崩瓦解。而这一切,都是眼前那几个该死的刺客造成的!

“报仇!”

亲卫们的心中,此刻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为此,他们已经决定要豁出性命了!

只是一眨眼间,便有四名死士被董卓亲卫们以命换命,当场被杀!

董卓亲卫的疯狂。立刻将剩下的刺客们,以及被他们巧妙利用的吕布,给吓住了。

任务既然已经达成,刺客们已经不必再拼命了。相反,他们作为刺杀董卓得手的功臣,日后必然能够有一个不错的前途。于是。李肃便开始带着残余的两名死士拼命的逃,而忠心于董卓的侍卫们,出于无比悲愤的心情,亡命的追

与李肃一齐逃窜的,还有吕布。不管吕布心里觉得如何冤枉,在董卓的死忠面前,他就是这次刺杀的发起者。这种被人冤枉的感觉,让吕布在逃亡的过程中,都很想一戟刺死前方的李肃。

好在董卓一死。凉州军立刻变得群龙无首。他们自发对吕布等人的追杀,也不可能维持太久。拐过两道小巷,后方的追兵终于不见了。形象大失水准的吕布,喘着粗气,两眼恶狠狠的瞪着李肃,似乎一言不发,便要出手。

反观李肃,虽然全身都是在地上打滚时。染上的灰尘和血污,却显得精神焕发。兴高采烈。他对吕布脸上显露出来的丝丝杀意毫不在乎,反而大声的笑着对吕布示好:

“恭喜奉先,成功诛杀董贼,为天下立下大功!”

听到李肃这么说,吕布恨不得一口水吞了李肃:

“你你竟然污蔑吾杀害相国!”

“奉先,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

李肃笑了笑。突然厉声斥责道:

“董卓祸国殃民,荼毒天下,王司徒与皇甫将军不忍心天下黎民受苦,这才决定联手诛杀董贼!如今董贼成功伏诛,奉先你明明立下大功。却偏偏一口一个相国,难道连首诛之功都不想要了吗?”

听到自家立下大功,吕布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定下来。他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处境,脸上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说道:

“以后,天下人还不知道,会如何评价吾”

听到吕布的感慨,李肃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别看李肃之前脸上镇静,其实心里却生怕吕布一个不对,刺死自己。别的不说,能够从近百名至少“十人杀”级别的强悍军士团团围困中,突围而出的人,杀死李肃可谓是易如反掌。

而且,若是没有吕布在一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李肃一行人的确根本无法得手。所以,心中固然不舍,李肃还是果断的将诛杀董卓的首功让给了吕布,以免吕布找自己的麻烦。

——这等战神级别的人物,果断惹不起啊!

“奉先此次立下大功,想来必然会得到王司徒的重用。到那时候,奉先可不要忘记提携额啊!”

李肃这句话,说的有些违心。不过,他自己事自己知。剑客出身,不懂军阵,便是李肃的最大弱点。在朝廷里当一个空头的中郎将也就罢了,真要让李肃去带兵,那还真是难为他。

董卓一除,王司徒要想控制兵权,必然需要一位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将领出面。若是不拉拢盖世猛将吕布,只怕王司徒的并州一系,根本无法有效的得到兵权。到时候,若是兵权尽在皇甫将军的凉州一系手中,则谁能保证皇甫将军不是下一个董卓?

皇甫将军对大汉的坚贞忠义固然可靠,但兵权这种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家手中比较好一些。

这便是大汉文臣之首,司徒王允心中的看法。就在刺杀董卓以前,他便考虑到成功之后的权柄争夺问题。吕布是个并州人,按照大汉的乡党观念,王允在情况允许的时候,还是想要重用一下这个并州的同乡。要不然,兵权若是尽入皇甫嵩之手,王允心中的抱负依然难以实现。

作为幕后的指使者,在董卓被杀死的第一时间,等候在朝堂上的王允,便已经从安排好的暗线那里,得知了准确的消息。董卓一死,长安城内的凉州军可谓是群龙无首,正是拨乱反正,恢复朝廷权柄的最佳时机。于是,他果断行动起来,不经天子过目,便公开下诏给御史中丞皇甫嵩,任命皇甫嵩为征西将军,命令他即刻收取长安城内的兵权,稳定朝廷。

皇甫嵩之前虽然被董卓免去了军权,可是以他在汉军中的威信,哪怕只是穿着朝服往军营门口一站,营中的将士便小心翼翼的打开营门,集体拜倒在皇甫嵩的面前,表示愿意效命。而那些董卓的死党,居然连举兵抗衡皇甫嵩的胆量都没有,只敢悄悄带着手下心腹凉州军逃离军营。

若非皇甫嵩表示愿意出头善后,即使王允是李肃的恩主,李肃也不会愿意去干那种十死无生的勾当。因此,这次诛杀董卓事件想要成功,可以没有王允出面主持,但绝不能没有皇甫嵩的同意!

当皇甫嵩花了一天的时间,骑着快马在长安城内兜了一圈以后,城中的两万大军,包括凉州军一万人,足足有一万八千人向朝廷表示顺从。而那些董卓的嫡系凉州军,也完全没有与皇甫嵩敌对的念头,纷纷在皇甫嵩出现以后,便快马加鞭、惶恐无比的逃出了长安城。

对于那些逃亡者,皇甫嵩忙于整顿长安守军,也顾念大家都是凉州人,并没有派出部下前往追击。因此,这些董卓心腹们纷纷顺利的逃出长安城,间接的也让长安城免去了一场兵祸。

长安城,就这样因为一个人的威望而安定下来,甚至没有人们料想中的乱兵乘火打劫。这个事实,让王允大感吃惊的同时,也让王允对皇甫嵩的威势极为忌惮。

——决不能让皇甫嵩成为这次“刺董”的最大受益者!

王允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不顾同僚们的反对,下令将得知董卓之死,而在朝堂上当众表示悲痛的大儒蔡邕,以“天诛有罪而反相伤痛”为由,下狱处死。

这个决定,让王允的同僚们感到大为震怖。在诛杀董卓过程中出力不少的尚书仆射士孙瑞,当即愤怒的拒绝了王允给他的事后封赏,以此表示对王允此举的不满。而王允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决定。蔡邕在狱中得知生还无望,便自杀身亡。

果断处置蔡邕一事,让王允在朝中初步竖立起了无人敢于挑衅的权威。大家虽然多有心不服的,但是一时间,却也没有哪个大臣胆敢试探王允的心思。

至于皇甫嵩,王允不等他将手中的兵权整备好,立刻让皇甫嵩率领一万大军西出长安城,以避免皇甫嵩尽收长安军心。而王允为此所使用的理由,也是无可辩驳的。除了皇甫嵩这位当朝第一名将,环顾如今的长安城里,还真的没有哪个将领有能力,可以带着一群董卓曾经的手下,直捣郿坞,将董卓一家尽数斩杀。

皇甫嵩一离开长安,王允便以吕布是诛杀董卓的首功者为由,任命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以便用吕布这个可以被王允控制的打手,来分薄皇甫嵩的兵权。

假节,可是天子极为信重的大将,或者远在边地的大将,才能拥有的授权。有了这个授权,吕布几乎可以在长安城里横着走。他手下的士卒,甚至是屯长、司马一级的中级军官,吕布都可以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能将之当场斩杀。

这次高升,让吕布这个来自凉州的土豹子,一跃成为了大汉朝廷里地位仅次于皇甫嵩的武将,使得吕布的脸上,成天都笑开了花。

当然,王允提拔吕布,不是让他来分自己的权柄的,而是让吕布借着皇甫嵩外出的当儿,赶紧收拢长安城内的兵权。吕布虽然也不是那种精通兵法的统帅,但内有王允撑腰,外有无敌的武技,他很快就趁皇甫嵩不在,将其余守护长安的汉军都成功整编。(未完待续)

第五卷终-是非成败转头空

无论吕布在部下面前表现得有多么狂傲,一面对王允,立刻就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要不然,王允随时可以让朝廷下诏书,将吕布的官位罢免。对王允的智计颇为畏服的吕布,可不想像董卓那样,都不知道真正下手的是谁,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给刺杀了。

同时,王允还以朝廷和天子的名义,请正屯驻在中牟县的河南尹朱隽率兵返回朝廷,以便借助朱隽的声望,进一步稳定朝廷的地位。顺便,他还可以通过朱隽的关系,拉拢一下关东诸侯。

对于王允在长安城内的做法,皇甫嵩当然不会不知道。不过,如今天子在王允手中,皇甫嵩自认是世代忠良,并无意与王允争权。他如今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以朝廷的诏令为理由,光明正大的将董氏一族赶尽杀绝,以报当年董卓逼杀婶婶马氏之仇。

皇甫嵩如何将董卓一族斩尽杀绝不提,王允见皇甫嵩乖乖的带兵西去,短期内没有回京的意思,心中志得意满。接下来,他面临的问题,便是如何对待董卓的西凉军余党。

董卓的弟弟董旻,已经在董卓被诛杀的时候,死在长安城的宅院中。而董卓的侄儿董越、董璜二人,一听到董卓被刺杀的消息,便带着余党逃出长安城,进入郿坞。有皇甫嵩在,这两个人是逃不掉的。

董卓的大女婿牛辅,此时统兵在外,听到董卓的死讯以后,立刻弃军潜逃,不知所终。董卓的二女婿李儒,也在董卓身死以后突然从长安城里消失不见。如此一来,剩下的董卓余党。便是凉州军中的那班儿中郎将和校尉们了。

董卓部下的中郎将们,吕布自不用说,徐荣、段煨、胡轸等人都主动向朝廷表示顺从。其中,徐荣不是凉州人,也并非凉州军的核心人物;段煨为故太尉段颎的弟弟,与董卓关系平平。向来忠于朝廷;胡轸则是在去年大败于孙坚之后,被董卓冷遇。这三人,王允都不担心他们会为董卓复仇。

倒是董卓手下的那一帮子校尉,虽然官职不够高,却都是董卓的心腹亲信,直接为董卓带兵的悍将。特别是合称为“龙虎豹熊”的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都是董卓一手提拔上来的,堪称董卓的死党。如果这几个人里头,有人想要起兵反叛。号称给董卓报仇,王允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的。

所以,当王允看到“龙虎豹熊”四将联名上表的“求赦书”时,便以这四人皆为董卓死党,罪在不赦为理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四人的请求。这个举动,无疑将那些中高层的凉州军将们,一下子逼到了绝路上。

本来“龙虎豹熊”四将中。只有李傕看透了凉州军此时的处境,为了找一条生路。要求起兵为董卓复仇。其余三人则对此都有些犹豫不决。大家都是大汉的正规军人,天然便有效忠天子的思想。若不是被逼急了,谁都不想落下一个朝廷叛逆的名声。

但是王允的答复,却断绝了众将的骑墙心思,也让李傕气势大盛。他拿着王允发来的诏书,在军中主要将领的聚会上。大声的斥责被王允把持的朝廷是非不分,奸人当道,又不停的诉说起兵的好处,鼓动其他人一起行动。

不过,作为对汉室天子敬畏甚深的凉州边军诸将。对李傕的发言都是沉默以待。这些军中的热血汉子,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挥刀攻向大汉朝廷的事实。

没有哪个凉州军的好男儿,想要成为朝廷的叛逆。哪怕是此时已经成功晋升为“万人敌”的郭汜,也没有这种胆量。大汉的军人,都是希望将来能够在朝廷中博个封妻荫子的。一旦起兵叛乱,则以大汉朝廷的一贯风格,所有人将被世代贬为罪人,遗毒子孙无穷尽也。

关键时刻,李傕突然想起在军中向来有“智者”之称的贾诩,便去向贾诩请教。贾诩本有些心性凉薄,面对事关自身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当然不会还顾着朝廷。作为凉州名士阎忠所欣赏的谋者,贾诩私下里给李傕指点了一计,那便是:

——造谣!

几天后,小半个司隶的百姓,都在传言说,司徒王允将要尽诛凉州人。在这等消息的刺激下,所有的凉州籍军士都开始惶恐不安。郭汜、樊稠、张济等人,也已经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于是,李傕乘机夺取了大军的临时领导权,以李傕为首的凉州军司隶大反攻,开始了!

这场席卷大半个司隶的风暴,最终以李傕统兵五万,在十二月末依靠凉州军的内应,攻破了长安城而结束。

不过,凉州诸将并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由于在长安城下拖延了近半个月,当李傕攻克长安,诛杀了王允、种拂等大臣,赶走猛将吕布的时候,一支来自西部的大军,对苦战之后颇为疲惫的凉州军发起了无情的猛攻,一举击败了凉州大军。在长安城里还没坐热的李傕、郭汜等人,不得不仓皇的退出长安,想要重新整顿兵马,以图挫败强敌。

这支来自西部的强军,便是早就名震天下的——韩马联军。

韩,是韩遂的韩;马,是马腾的马。两人都是在凉州羌乱当中杀出头来的叛军首领,部下足足有近十万羌汉骑兵,即使是董卓对上了,也要大为头痛。

李傕、郭汜等人若是能够成功在长安城里立足,凭借着坚固城墙的掩护,再加上凉州叛军落后的攻城技术,倒也不是挡不住他们。只可惜,向来足智多谋的韩遂,并没有给李傕等人时间。

以马腾为先锋,韩遂为盟主的十万羌汉大军,先是趁在进攻郿坞时损耗颇大的皇甫嵩所部久战兵疲,防备不足之际,用悍将庞德的铁骑击破皇甫嵩大军,生俘皇甫嵩、皇甫坚寿父子。然后。在长安城破的第二日,韩遂麾下头号猛将阎行,便以五千精锐轻骑长驱到长安城外,对城外缺少警惕的凉州军大营,发动了烈火疾风般的攻势。

堪称各自为阵的凉州军诸将,猝不及防之下。被阎行一日内接连击破七处营寨,士气大跌,不得不暂时后退,以稳定阵脚。偏偏此时的长安城里,虽然王允已经自杀,可部分忠于朝廷的北军将士,依然在进行着顽强的抵抗。这让凉州军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

随着韩遂与马腾的后续部队陆续到达,在凉州军中,李傕、郭汜等人开始意见不一。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凉州军此时的局势大坏,进,不足以对抗在人数和战力上有明显优势的羌汉叛军;退,也不能以还未完全占据的长安为据点进行据守。而韩遂乘着长安城内的混乱,很顺利的就控制住一座城门,与凉州诸将平分了长安的城防地利。

就在长安城里城外,两支同样出自凉州的大军相互对峙,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后。伴随着与韩遂有老交情的樊稠,在凉州名士成公英的劝说下。率本部主力六千人向韩遂降服,李傕、郭汜等人的大军,也发生了强烈的动摇。

毕竟,大家都是凉州人,悍马联军当中,出身官兵的将校也比比皆是。既然董相国已经故去。对于向已经担任了镇西将军的韩遂,还有征西将军马腾投降,大多数凉州军低级将士并无太大意见。

最后,李傕、郭汜无奈之下,抛弃多余的杂兵。只带着部下精兵五千余骑,向北渡过黄河,去投奔并州的张狂。另一悍将张济则在好友贾诩的建议下,率领本部士卒八千人南下荆州,投奔原来的北军中候,现在的荆州刺史刘表。

剩下的三万杂兵,没有了有力的统帅,也就一哄而散。其中大部分投降了韩遂,小部分返回家园为民。而韩遂也很有默契的对余下的凉州军诸将网开一面,并不派人追击,任由他们各自北上或者南下。这样的话,以后大家还有一份故土的香火情分,也方便继续拉关系。

如此一来,随着时局的风云变幻,曾经在大汉的土地上纵横驰骋了十余年的大汉凉州军,在短短数月之内,便突兀的迅速土崩瓦解了。

初平四年【193年】一月,韩遂正式占据了司隶的三辅地区。

如今的韩遂,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但他的精神面貌,依然如同青年人那样蓬勃昂扬。他骑在马上,看着长安高大的城墙,口中喃喃自语的感慨道:

“终于到了……”

念完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韩遂一扬马鞭对着后方的部下大喝一声:

“入城!”

然后,他一马当先,带着身边的亲卫骑兵队,从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的破损城门边通过,踏上了掌控长安城的大路。

韩遂此行的发动,看似突然,其实是预谋良久。对于董卓的实力,与其打过多年交道的韩遂心中忌惮不已。但是,若董卓一死,韩遂便自信,整个关中已经没有自己的对手了。

真要说起来,韩遂这次能够成功抓住机会,挥师攻入司隶,其实还要首先感谢一下并州的张狂。

并州的霸主张狂出身太平道,继承的是当年“大贤良师”张角一脉。从这个角度来算,与张角曾经有过一份交情和默契的韩遂,还可以算得上是张狂的同道前辈。

当然,张狂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虽然双方有着这样一层隐约的关系,但是在五年前的白波谷之战中,依然发生了兵戎相见。当时已经投靠了韩遂的白波谷名人韩暹,暗中策划刺杀并州太平道首领郭太,意图吞并白波谷势力。结果张狂和郭太却将计就计,引入董卓的势力,双方合力,平分了白波谷的地盘。

这次接触,不但让董卓与张狂成功搭上了线,而且也让韩遂将张狂这个年轻人,纳入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虽然韩遂在并州太平道里没有什么耳目,可韩暹的人脉还在。以韩暹在白波谷故人里的交情,他想要干点儿什么,是没有人会跟着了,但想要知道点儿传言,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韩暹的打探,随后,张狂的诸多神机妙算故事,便纷纷蹦入韩遂的耳朵里。韩遂对此是越听越感到神奇。他倒不像韩暹那样,对张狂嗤之以鼻,认为那都是张狂故意搞出来愚民的谎言。作为与“大贤良师”张角有过一段交情的前一辈人物,韩遂可不认为,能够被张角看中的继承者,身上会没有点儿玄妙之处。

既然韩遂对张狂的言行加强了关注,那么,张狂年前与少数部下讨论董卓死后可以沾些什么便宜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韩遂。比起其他人对这种传言的付之一笑,韩遂这一次却选择了相信张狂。从去年开始,韩遂便暗暗的在靠近司隶的地方,囤积十数万石的粮草,作为大军的辎重。

在韩遂的计算中,凉州苦寒,并无多大发展前途,对关中的进攻是必然的。即使张狂预言失败,韩遂也大可以当做是为以后进攻董卓积蓄粮草。而张狂的预言若是成真,韩遂便会抓住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一举杀入关中,入主朝廷!

然后,他赌赢了。(未完待续……)

ps: ps本卷的情节,与上一卷类似,基本上还是以历史记载为蓝本,描述一下天下的大事演变。张狂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还不能成为绝对的主角。所以,本卷依然在不少时候,让张狂成为一个打酱油的。

不过,既然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没有上位,而是让韩遂占了便宜,控制了天子刘协,这就意味着笔者将要脱离历史记载的范畴,开始架空描写了。下一卷开始,便是完全脱离历史的本来面目。而本人对自己构思写作水平的考验,也将真正到来。没有了历史事件可以抄袭,如何推导出一个崭新的,却又合理的汉末争霸场面,可是极为消耗脑细胞的行为。相比之下,还是写写不怎么费脑子的仙侠都市要好一些。

希望各位书友能够继续支持笔者。如果觉得本书尚有可以入目之处,请向各位同好给本书推荐一下。笔者还是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书友喜欢本书的风格。谢谢。

按照惯例,明天休息一天,无更。后天进入下一卷,卷名为:《战河北》。

另,感谢书友“我爱你王”的月票。对于一个扑街作者来说,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第1节 四处烽烟起

这场短短一个月内,发生在长安城下的风云变幻,让天下诸侯为之侧目。那么,作为穿越者的张狂,占据了先天的局势预测优势,难道此时就没有点儿小动作么?

答案是:真没有。

张狂未尝没有想过,在董卓被杀的时候,突然带兵出现在长安城下,一举夺下长安。但是,他仔细考虑了与之相关的各种事项以后,只能够沮丧的承认,这种事情,不是目前的并州军可以做得到的。

首先,突袭这种事情,强调的便是一个突然性和准确性。可惜张狂只记得董卓被杀,却不记得董卓被杀的具体时间。要想掩饰一支大军的存在,时间越长,可能性就越低。如果在时间上不够准确,突袭的消息必然会走漏,也就不再具有突然性了。

其次,司隶是汉室的大本营,自从当年何进遍收司隶,捕杀太平道道众之后,损失惨重的太平道在长安差不多可谓是全无影响。并州军一旦踏上司隶的土地,便等同进入了敌国的范围。如何取得补给,如何通过沿途的关隘和屯兵据点,在并州军面前,可谓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最后,正如当前局势的演变,张狂就算成功夺得长安城,也必须面对西进的韩遂和马腾大军。以韩马联军的实力,张狂要派出多少人才能够守住长安城呢?

没有足够的实力,一切计谋都是空的。

此外,占领长安到底能够给张狂带来什么好处呢?

挟持天子?

曹可以迎接天子到身边,那是因为曹一家,本身便是大汉的官吏世家,可谓是根正苗红。凭借着祖父曹腾,父亲曹嵩和曹自身三代积累下的人望。他“奉天子以令不臣”,是有着深厚的底气和足够的立场的。固然,在曹的敌人中,有人骂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天子的影响力在曹手中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张狂得到了汉室天子。又当如何呢?

出身黄巾的张狂,可能被天下士人目为朝中重臣,从而得以“奉天子以令不臣”吗?

私下里,张狂暗自推测了一番,只怕这样做的结果,便是他变成一个超大的靶子。任何诸侯,若是想进攻张狂,只要竖起“清君侧”的旗号,就可以在天下士人的呐喊助威声中。放心大胆的对张狂下手了。

这一点,是张狂略一对手下提及控制天子之事,长史郭缊便委婉的向张狂提到了。意识到自己的出身,将会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最大障碍,张狂第一次觉得,原来姓“张”【张角的张】也有不好的地方。

所以,有些郁闷的张狂,此后便将司隶攻略彻底的抛到了一旁。只是让负责谍报的刺史府从事韦笑,加强与并州籍的在长安将领。例如吕布、张辽等人的联系,争取这些家伙从关中跑路的时候,会想到投靠并州的选择。

张狂就不相信,有一个上党太守张杨【虽然这位依然处于被软禁状态】的例子在,吕布、张辽等人会对并州抛出的这片好意丝毫不在意。

吕布对并州张狂的好意,当然是心有所感的。不过。他这次从长安出逃的线路,并不是北上,而是向东南方突进。

相对于蜷居一地而且名声不佳的张狂,吕布,还有与和他一起出逃的张辽、高顺、成廉等人都觉得。如今声势最盛的后将军袁术,才是最有前途的天下霸主。吕布觉得自己如今,还没有走投无路到需要投靠一个黄巾余孽的地步。

在此次长安变乱当中,张狂的主要收获,大约就是得到了曾经刺杀董卓的剑客李肃来投。而董卓的实际死因,则又让张狂唏嘘了一番,历史上的记载,果然有巨多的不靠谱。

再说吕布。年前,吕布还效力于董卓麾下的时候,与袁术手下的头号大将孙坚有过激战,曾经射杀了孙坚的亲信大将祖茂。鉴于这一点,吕布带着五百多精锐的大汉北军骑兵,在踏入豫州地界以后,便停下了脚步,先派人前去求见袁术,以查探袁术对这群残兵的态度。

由于长安发生的巨变,袁术猛然间便停下了对兖州的进攻行动,而将前锋的矛头,转向了动荡中的司隶。这让他部下那些疲劳不堪的底层士卒,终于有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机会。

不得不说,袁术作为天下声威最高的诸侯,若是能够一举攻克长安,得到天子的控制权,必然可以瞬间在声望上压倒其他诸侯。借助这份威望,袁术再出手整合袁氏的诸多故吏门生,肯定能够获得一呼百应的效果,从而让他顺利达成制霸天下的心愿!

到了那个时候,袁术完全可以确定,此时依然遵从兄长袁绍的那些袁氏故吏,必然会对自己倒戈相向。而袁氏的嫡子,也必然能够彻底的压制住那个颇会蹦跶的“婢生子”!

在那以后

也许,袁氏就不再只是天下最有名望的世家大族了。也许,未来的史书,会有一篇《本纪》来记载他袁术的光辉事迹,1也说不定呢

考虑到进攻司隶,正是用人之际。袁术虽然对吕布这家伙的出身和人品颇为鄙视,却依然爽快的接纳了他。至于吕布与孙坚过去的那点儿恩怨,袁术以一句“大家各为其主”,便轻轻的揭过一旁。孙坚心中固然不满,却不好因此与袁术翻脸,只得压在心底。

袁术临时改变进攻的方向,可谓是让曹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别的不说,最关键的是,如今曹的大靠山袁绍,正被北地豪杰公孙瓒的大军缠住猛打。没有袁绍的支持,以曹对兖州的掌控程度,他不觉得在袁术号称二十万大军的三路围攻下,自己能够成功的撑住。

但是,伴随着袁术这位二世主,突然将“二十万”大军的战略进攻方向投向司隶。如今曹却只需要乖乖的坐在一边,看袁术的十万大军,是如何与来自凉州的羌汉铁骑拼个你死我活就好。等双方大战完毕,无论是袁术还是韩遂,必然都会损失不小。而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曹自信他已经足以把握整个兖州的局势。

感到松了一口气的。不只是曹,还有刘表和袁绍。

刘表对荆州南四郡的掌控一直很差,这次袁术挥师西顾,他正好派遣部将张羡引兵进入长沙,对南四郡进行攻略。在荆南四郡入手之后,刘表的势力无论是在地盘上,还是在人口上,都会有一个巨大的强化。当然,以荆南四郡的贫弱底子。刘表的实际实力,倒不会有决定性的改变,只能算是有了一个后援基地而已。

至于袁绍,面对北方强兵公孙瓒的大军,可谓是竭尽全力,才保持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若非公孙瓒野心太大,在与袁绍大军对峙的时候,居然还派出大将田楷突入青州。意图掌控青州,袁绍都还真有些吃不住劲了。

对于公孙瓒分兵攻略青州的决定。袁绍是极为欢迎的。无能到家的青州刺史焦和,自从屡败于青州黄巾军以后,居然还有一些羞耻之心,忧愤成疾,不久前病死在淄博。公孙瓒想要趁这个机会入主青州,却不知袁绍因此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派出长子袁谭进入青州。美其名曰帮助青州抵御黄巾。而两大军阀间的战斗,也就再次拉长了战线。

其实,公孙瓒与袁绍之间,已经打到了快要打不动的地步。由于兵力和粮秣的巨大消耗,让双方都陷入了。或者即将陷入严重的财政危机当中。自初平三年【192年】十一月到初平四年一月,三个月内,双方总共才死伤了十余人。可以说,双方这段时间虽然没停战,却也与停战差不多。

初平四年【193年】的一月,无疑是个让天下人都无心过节的不幸月份。这一个月里,掌控长安天子的镇西将军韩遂,正式向天下宣布,改元为安定元年。2

安定元年一点儿都不安定。正月还没有过完,袁术亲自统帅的八万大军,已经踏上了司隶的土地。

与此同时,在冀州,公孙瓒收集起了手头最后的粮食,准备在安平国的饶阳城下,对袁绍发动最后一次大战。

此战过后,无论是胜是败,公孙瓒在短期内,都不会再有主动进攻的能力了。因为,连绵的战斗,让幽州牧刘虞再也难以容忍公孙瓒对钱粮的消耗。没有刘虞的后勤支援,公孙瓒也没有能力筹措到足够的军粮用于进攻。

在兖州,曹同样在准备战斗。他虽然幸运的免去了与南方霸主袁术的直接交锋,可是来自东边徐州的威胁依然存在。陶谦部下头号大将曹豹,已经得到了两万大军的指挥权,正想要乘着兖州历经战乱,府库空虚的时候,抢下几个郡的地盘。徐州刺史陶谦可不会嫌自己管辖的范围太小,而另一方面,曹豹也很有兼任一个太守职位的兴趣。

在青州,随着原青州刺史焦和的病死,公孙瓒派出田楷,袁绍派出袁谭,纷纷进入青州,谋求控制这样一个大州。田楷兵力强劲,袁谭却名望高涨。以北海太守孔融为首的青州官吏,虽然暂时保持着中立,却大部分都倾向于袁谭。

如此一来,田楷、袁谭、孔融三方,外加一个黄巾势力,四方势力于青州相互对峙,居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几乎在同一时间,神州大地上的四个战场,都发生了激烈的拼斗。这对于期盼安定的天下百姓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而“安定元年”这个纪年,显然由此被挂上了几分讽刺意味。

不过,要说最快分出胜负的,却是冀州战场。(未完待续)

ps:ps:1本纪,为中国古代纪传体史书中帝王传记的专用名词。

2安定元年,历史并无此纪年。此为笔者杜撰,象征着历史从此进入一个与原本时空大不相同的轨道。

第2节 二将城头议

麹义站在不算高大的饶阳城头上,看着城外成片的幽州兵营地,脸上却不见半点儿忧色,反而显得斗志昂扬。

去年的冬天,冀州没有降下多少雪。这让当地的农夫们在想到来年春耕时,心中极为担心。不过,不下雪的天气,对于大军的动员和作战来说,倒是相当的便利。如果地面上的积雪太深,无论是公孙瓒还是袁绍,都不会有兴趣在行动艰难的雪地里,打上一场乱糟糟的“雪战”。

积雪很薄,白天被太阳一晒,不少地方的雪都融化了。但是到了夜里,渗入地面泥土的雪水又会被刺骨的寒风给冻结住。如此坚硬的地面,倒是给大军的行动提供了少许便利。

当然,一不小心踩在冰霜上,滑到摔伤的倒霉蛋也不少。

麹义的部曲,出自西凉战场,对如何面对骑兵的骑射突击战法,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袁绍之所以在此前的四场大战中保持着胜败相抵的局面,其中多有麹义与他的“先登营”的功劳。

有麹义参加的两场大战,袁绍军都得到了小胜。而麹义缺席的那两场大战,袁绍方则迎来了两场大败。若非有两场大败拖累,想必公孙瓒此刻也不能继续呆在冀州地界上耀武扬威,而是早就被赶回幽州,灰溜溜的去老窝里舔伤口了。

——所谓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崔巨业之流的儒士,就该去县城里做他的治民官,到战场上来凑什么数?

被麹义所鄙视的崔巨业,大名崔嵩,清河东武城人,是出身望族冀州的名士之一。此人在巨鹿郡下曲阳之战中。被公孙瓒的骑兵迂回战术大败,不但主将崔嵩被阵斩,部下士卒也损失了高达万人。光是被公孙瓒斩首的,就有六千!

若是没有崔嵩和另一位冀州名士田丰,带兵在公孙瓒的铁骑面前所吃的败仗,麹义相信。此刻的公孙瓒多半已经没有信心再继续战斗下去了。而冀州的各处郡县大吏,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首鼠两端,左右摇摆了。

当然,田丰作为一介文士,在公孙瓒的铁骑面前只是损失千余人,倒也不是无能之辈。但是,这位名士若是肯将兵权交给真正的武将,显然才是最好的结果。

——战斗,就应该交给武将来打!

这便是麹义对袁绍用兵的一点儿小怨念。不过除此之外。麹义对袁绍这个新任的主公,大体上还是满意的。只要能打胜仗,要兵给兵,要粮给粮,战后的赏赐也颇为丰厚。能够做到这些,麹义就觉得自己给袁车骑卖命,不算亏本。

有了之前田丰与崔嵩的教训,这次的饶阳大战。袁绍算是放手让麹义来打了。袁绍本人带着一万新兵和数万民夫,呆在后方下博城。为饶阳的两万袁军主力提供后勤支持。前方饶阳城内的两万大军,则交由麹义这位被临时任命的“前部都督”统一指挥。

有淳于琼的万人大军在东侧的观津城,颜良、文丑的一万大军在西侧的下曲阳,除非是公孙瓒疯了,愿意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突入袁绍的后方,否则公孙瓒此次大战。只能在饶阳来一场正面的硬碰硬。

不过,公孙瓒也不是傻子。他要进攻饶阳,必然会最大程度的集结兵力。根据斥候刚才的回报,敌人的数量已经突破三万人的规模,恐怕会达到四、五万人。反正。公孙瓒名下比较有名的营头,除掉跑到青州去搅浑水的田楷,其余的都出现了。

正对着绕阳城下,被麹义细细观察的那个营头,便是前年公孙瓒军击破黄巾二十万的过程中,充作先锋的刘备军。据说刘备此人虽然出身卑微,因为是公孙瓒的同门小师弟,在公孙瓒手下也颇为受重用。此次进攻饶阳,刘备也依靠他的骁勇敢战,顺利成为公孙瓒军的先锋。

麹义没有与刘备军正式交过手。根据与刘备苦战过一次的校尉张颌所说,刘备军不擅长阵地战斗,却极为擅长乱战。尤其是刘备手下一员名叫张飞的副将,一支长矛使得是威风无比,堪称拥有“万人敌”的实力。

张颌统帅的“大戟士”曾经在行军中,一不小心被张飞冲散了阵型,便损失了不下百人。好在当张颌重新组织起阵型以后,刘备见占不到什么便宜,立刻果断的带兵撤退。两下里算起来,双方的死伤人数还是大体相等的。

在刘备东边的营寨,是公孙军另外一员悍将单经。单经能够被公孙瓒任命为兖州刺史,其被看重的程度可见一斑。单经的部下多骑兵,但他最强的一支部队,却是招募自东北蛮族“肃慎”的一群重甲武士。

“肃慎”蛮子的装束很是奇怪,以兽皮为衣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的头发。肃慎人发辫款式为:将头发剃光,只留下脑门中央的一小撮长发,编织成一条长长的小辫子,望之犹如猪尾巴。

不过,这些家伙丑陋归丑陋,却很是敢战而不畏死。外加上他们生活在多山林的地带,多以狩猎为生,往往射术极为高明。在装备上大汉精工制造的重甲、强弓、大刀、长斧以后,这些“肃慎”蛮子的战斗力决不可被小视。

至于刘备西边的营寨,却是公孙瓒部下另一员大将邹丹。邹丹出自幽州辽东大族,家中有仆僮数千,牲畜成群。早在公孙瓒担任辽东属国长史之时,邹丹便与他相友善。后来公孙瓒成为北地知名的将军,邹丹便带着家中部曲千人,加入了公孙瓒的麾下。

由于辽东邹氏世代以耕牧为生,常年与东胡各族的部落保持联系,邹丹的部下拥有大量的胡族战士。公孙瓒虽然对胡人极为仇视,倒也不至于拿归附到自己部下的胡人开刀。而邹丹作为公孙军中胡人比重最高的一名大将,兵力也是公孙瓒麾下诸将最雄厚的。

廉价好用的胡人,以骑兵为主。他们不但战斗力不错,而且死起来不心痛。所以公孙瓒每次大战,都会让邹丹率军出战。

——刘备三千人。单经五千人,邹丹八千人,还有后面的王门四千人,严纲的白马义从两千人,公孙范四千人,公孙瓒本部九千人。加起来,可就是近四万人了

麹义心里暗暗计算着公孙军的数量,与己方的兵力进行对比。

麹义本部有七千人,其中有三千人是他训练多年的精锐部曲,其余四千人则为袁绍拨给他的新兵。副将张郃有五千步卒,其中含精锐的“大戟士”一千三百人。高览部下四千人,也多是打过两年仗的老兵。

另有校尉蒋奇三千人,司马韩猛两千人,司马马延两千人。虽然是新兵为主,也都有一批经历过战火的老兵作为骨干。这些总计相加达到两万多人的大军在手,麹义就有信心,从正面击退公孙瓒的进攻。

“夫战,勇气也。”

麹义轻声的念着这句兵家格言。在旁边陪同的一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英武武将,听到麹义的话,极为感兴趣的问道:

“都督,决定出战了?”

麹义严肃的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对年轻武将说道:

“兵力相当,却困守孤城。岂是某家的风范?儁乂,明日一战,你可不能藏拙啊!”

年轻的英武武将,自然便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大将张郃。他是河间鄚县人,祖上世代从军,多有担任比二千石校尉的。可谓是冀州最著名的武人世家之一。只是武人的地位比不上士人,鄚县张氏虽然实力不小,拥有仆佣上千,名声却比不过一些寒门士人。

好在自中平元年【184年】以来,国家多事。却是武人用武之地。张郃在当年的黄巾之乱中,便成功借势成为郡中的司马。韩馥上任以后,张郃从郡中进入冀州州师,虽然还是军司马,其实算是升了一级。等到袁绍入主冀州,为了拉拢军中实力派张郃,袁绍又升张郃为校尉。

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张郃已经成为冀州本地最有代表性的新生代将领。即使是与颜良、文丑这等“万人敌”相比,武力稍逊一筹的他,也毫不显得逊色。真要论起在冀州军中的人脉和影响力,说不定颜良、文丑都还比不上张郃。

麹义的年纪,比张郃大得多。看到张郃,麹义就有一种看到自家子侄的感觉。而张郃也很敬佩麹义的兵法指挥能力,以兄长之礼对待麹义。

“明日一战,敌人毕竟兵多,都督不可轻敌。”

张郃此时还不是后来那个曹手下的“五子良将”,不但武艺尚未突破“万人敌”的关口,用兵之道也没有成熟。面对威名赫赫而且人数有优势的公孙瓒军,张郃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

“儁乂,你要知道,能攻方能守。如果任由幽州兵从容围城,那才是最危险的呢。再说,有坚城为营,敌军无法迂回。若论正面接战,某家又怕过谁来?”

想起麹义这一年多里对上公孙军的辉煌战绩,张郃心中也大为安定。他用力的点点头,向麹义表示:

“都督放心,大戟士没有孬种!明日一战,我必定全力以赴!”

听到张郃的保证,麹义欣慰的笑了笑。他不再多说,拍了拍张郃的肩头,带着亲卫继续在城头上的鼓舞军心之行。(未完待续)

ps:ps:感谢“风飘衣”书友的打赏。这让我知道,还是有几位兴趣相同的书友,在默默的注视着我的更新。不说别的,咱继续绞尽脑汁架空历史吧。

饶阳之战,历史并无记载,属于架空,故而诸位书友不必百度了。

第3节 公孙忧何食?

就在麹义巡视城头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城下也有一群人,偷偷的观察城头的动静。

那为首之人肤色微黑,相貌端正,让人见之可亲。他借着城下的一处残垣断壁的掩护,小心的观察城头士卒的状态。

在首领身边的,是一位身高八尺,体态壮硕的青年武将。如果光看这名武将脸上的那一圈络腮胡子,保准会看不出武将的真实年龄。此人对城头的动静倒是不太关注,只是无聊的看着四周,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一支七尺长的短矛。

其余的随从还有六、七人,不过,都分布在距离两人较远的地方,悄悄的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饶阳城墙只有二百步。虽然不用担心敌人从城头射下来的箭矢,可是却不能不防备冀州军的骑兵从两翼发动包抄。冀州军骑兵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大兄,都半个时辰了,还要看什么呢?”

满脸络腮胡的年轻武将有些不耐烦了。麹义在城头露面的时候,年轻武将还很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子。不过,当麹义离开这段城墙以后,年轻武将对城头上的动静就没了兴趣。

被人催促了一句,那位首领也不恼火,脸上依然和蔼可亲。他回头看了年轻武将一眼,说道:

“翼德,你就不耐烦了?”

“大兄,有些儿。”

“带兵打仗,可不能这么没耐性。翼德,你天赋秉异,在战场上是天生的猛将。可是,若想要成为一员真正的‘万人敌’,却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性子。要不然。为兄怎么放心让你独立带兵?”

“翼德”摇了摇头说道:

“俺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大兄指哪儿,俺就打哪儿,不用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想得脑仁疼!”

首领听了“翼德”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啊,就是聪明的过了头啊!”

感慨完毕,那首领掉过头去。继续耐心的观察城头上的动静。

二月的天气,在冀州依然冰雪未消。在野地里观察敌人的动静,虽然借助残垣断壁的帮助,不需要趴到雪堆里,可依然足够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翼德”虽然不怕这点子寒冷,却看到大兄的皮帽子上已经结起了一层白霜。

“翼德”犹豫了一会儿,又想开口劝说“大兄”。不过,没等他开口,那首领却先一步问道:

“翼德。你闻闻,那些冀州军吃的是什么?”

此时正当中午,按照汉时一日两餐的习俗,并非用膳的时间。不过,军中有军中的惯例,在大军面临大战之前,通常都会让士卒一天吃上三餐,以保证士卒的体力。振奋士卒的士气,好。

城下这一群人距离城头有些远。守城士卒也通常不会在城头直接吃饭,所以城墙下的人,不可能直接看到冀州军的伙食情形。但是,这些问题对于那位以“精于辨味”而闻名的“翼德”来说,倒也没有多么困难。根据某位老卒的描述,这位“翼德”可是能够在两里地以外。闻出火上烤的到底是羊腿还是羊头的老饕。

“翼德”吸了吸鼻子,闻着从上风向飘过来的淡淡肉香,撇了撇嘴道:

“有羊肉汤,面饼,咸菜干。唔。居然还有新鲜大葱的味道?这些有钱的冀州侉子”

听到“翼德”爆出的食谱,首领的脸色略微有些阴晦。等“翼德”将敌人的伙食单说完,首领也没有心思继续在这个野地里吃冷风了。他不再掩饰身形,威风凛凛的直起身体,对身边的人低喝一声:

“回了。”

得到这个期盼已久的消息,“翼德”和一众亲卫立刻精神大振,自觉的跟在首领身后,朝外围走去。等到步行出两百步远,便有另一群亲卫送上被藏好的战马。众人纷纷熟练的跨上战马,策马扬鞭,在城头的冀州兵做出反应之前,一群人已经扬长而去,返回了两里地外的营地。

回到营地,饥肠辘辘的一群人,草草吃过由肉干佐餐下咽的粗麦饭,首领安置了一下营地中的事物,便带上“翼德”,朝后方的营地走去。一路上看见他们的军士,都对那首领表现出相当恭敬的姿态。而首领虽然心中有事,接人待物依然和蔼可亲。

前方,便是整个公孙军的主将大帐。守卫在门口的亲卫,无疑对来访者极为熟稔,一见到对方,立刻含着笑迎上去问候:

“刘君来了?主公正好用完膳,俺这就去通报。”

“刘君”笑着向公孙瓒的亲卫行了礼,在外边等候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便顺利的进入了主将大帐。

“玄德,阿飞,坐。”

步入中年的白马名将公孙瓒,脸上和鬓角上已经显露出几分老态。不过,与年轻时相比,公孙瓒眼睛里的光彩,却变得更加有威严。他此刻正盯着一副摊开在地上的大型羊皮地图,默默思考如何击破袁绍军的方法。

刘玄德,也即是刘备,对公孙瓒周到的施了一礼,便熟稔的坐在了一边的草席上。

“玄德,今日观察敌军动静,有什么收获?”

“大兄,我今日出营观察敌军,心中很是不定啊。”

“为何?”

在自家亲信小师弟的面前,公孙瓒也没有精力去维持,平日里在士卒面前的那种威严和自傲形象。他抬起头,皱着眉头,用依然如鹰隼般敏锐的眼神看着刘备,等待着刘备的解释。

刘备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直视。这并非意味着公孙瓒有何不满,只是一种探究的目光。刘备只是苦笑一声,说道:

“我军如今快要粮尽,士卒都不得不杀死老弱残疾的马匹为食。可是在敌军的城头,就连普通士卒都能有羊肉吃,还搭配上蔬菜”

简单的描述,便展现出双方在后勤补给上的巨大差异。后勤上的差异,最终将会转化为士卒的士气差异。而士气上的差异,显然会对未来战斗的胜负,造成极为关键的影响。

公孙瓒沉默中。

“刘幽州为何还不发粮?他还想饿死某等不成?”

见场中的气氛有些冷,跪坐在刘备身旁的张飞有些冒失的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军中很多士卒的巨大疑惑。说到底,公孙瓒军也是幽州的州师,都是幽州牧刘虞的部下。哪怕公孙将军平日里有些桀骜不驯,但在大事情上,不还是乖乖听从刘州牧的命令吗?刘州牧为什么会不发粮呢?

公孙瓒毕竟只是将军,按照大汉的朝廷制度,属于有兵权没地盘的那种,军粮供给主要还是依赖幽州牧刘虞。他之所以顶着与天下党人魁首,袁氏嫡子袁绍翻脸的压力进攻冀州,也就是想摆脱总是要依赖刘虞供给兵粮的被控制状态。

别看前段时间里,公孙瓒大军在手,威风凛凛,完全无视袁绍的势力,一口气任命了三个州刺史。真要论起来,还是有了刘虞的默许,公孙瓒才能够大举入侵冀州。作为刘虞的一名老部下,公孙瓒敢于在某些小问题上与刘虞炸刺,却没有可能不得到刘虞的同意,至少是默许,就悍然出兵大汉的其他州郡。

哪怕如今的公孙瓒兵威再强,只要是公孙军的中层以上将校,没有哪个不知道,幽州真正的话事人,其实依然是幽州牧刘虞。也只有名望高于朝野的汉室宗亲刘虞,才有这等底气和身份,能够公然派出手下大将公孙瓒,与“四世三公”的袁绍动手争夺冀州。

当然,公孙瓒也不是白给的。他虽然是刘虞的故吏,如今随着自身地位的上涨,已经在刘虞的麾下具备了半独立的资格。刘虞放公孙瓒进攻冀州,一来,是消耗一下公孙瓒的精力,省得思想中极端仇视异族的公孙瓒,老是在幽州给刘虞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让边境地带不得安宁。二来,也是刘虞对富庶的冀州,暗中怀有一份想念。如此一块肥沃的宝地,可不能轻易的让袁绍这个“乱党”给占了去。

刘虞是汉室宗亲,深知大汉朝廷的威严,直接关系到天下刘氏一族的兴衰存亡。任何人,不管他打着什么冠冕堂皇的旗号,说的话有多么大义凛然,只要在行动上造成了让大汉权威衰减的事实,他便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在刘虞心里,袁绍这个家伙无论名声有多好,实质上便是汉室的乱臣贼子。让已经变得不够听话的公孙瓒,去进攻披着忠臣皮的袁绍,无论谁胜谁负,都有利于刘虞恢复汉室在北方的控制。

刘虞的这等心思,就算公孙瓒自己看不出来,他的长史关靖也能够解释给公孙瓒听。不过,刘虞之所以会这样做,也就是看准了公孙瓒不可能忍住对冀州土地的贪求。当然,为了得到刘虞所提供的军粮补给,公孙瓒不得不承诺,将所夺得的冀州郡县,分一半交给刘虞来任命。

张飞的这个问题,看似冒失,其实并无风险。在场的都是公孙瓒的心腹,对刘虞的态度,自然要向公孙瓒看齐。张飞就算借此缘由骂上刘虞两声,在场之人也只会觉得解气。

不过,张飞这个本来没打算得到答案的提问,却让公孙瓒一阵苦笑。(未完待续)

第4节 刘虞心在帝

“士起【关靖】,将消息告诉玄德吧。”

听到公孙瓒的吩咐,公孙瓒的长史关靖开口了。关靖是个面容消瘦,唇边留着两撇小胡子,下巴长着山羊须的中年文士。他看了张飞有些黝黑的脸庞一眼,面带忧色的对刘备说道:

“刘平原,张司马,据蓟县密谍传来的消息,袁绍老儿于年初派使者密访刘幽州,据说愿意再次奉刘幽州为天子!”

“什么?”

这个消息,让一直以喜怒不形于色著称的刘备,也是大吃一惊,更别说是城府尚浅的张飞了。

“这这么可能?”

“这是真的么?”

张飞的惊讶尚未结束,刘备已经主动发问了。

关靖对刘备的反应早有预料,淡淡的回答:

“袁绍以当今天子非先帝所出,且为凉州叛逆劫持,使得朝廷体面无存,不配为帝。而他更以刘幽州祖上为东海恭王,曾为光武帝太子为由,密书刘幽州,愿联络关东诸侯,共尊刘幽州为新任天子!”

关靖的回答虽然平淡,可是刘备和张飞的脸色却变得飞快。

“刘幽州答应了?”

会如此冒失的问出口的,只能是张飞。

“自然不曾。”

回答的人不是关靖,却是刘备。

“翼德,刘幽州名动海内,望高九州,怎么会冒冒然答应袁逆提出的这等狂悖无道之事呢?”

一边为张飞解说,刘备的脸色一边变得苍白,眼中满是怒火。

“刘平原果然明智,刘幽州当然不会就这样答应下来。但是,若长安城里的小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情形就难说了”

即使身在边远的北地幽州。不久前司隶发生巨变的消息,也已经随着那些去并州交易的商队,传到了刘备等人的耳朵里。

如果说袁绍、袁术等人是大汉的逆臣,那么,统帅着凉州羌汉叛军的韩遂、马腾二人,便是大汉的外贼。长安天子落入这两个外贼手中。意味着天子的权威和尊严,已经变得极度衰弱,以至于可以被过去的贼子们随意践踏。

就算是董卓乱政,固然被关东诸侯反对,却没有人敢公开否认朝廷和天子。诸侯们对董卓发布的天子诏书可以装聋作哑,可以置若罔闻,却绝不敢当做废纸,直接抛弃。但是当纵天子的人变成韩遂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当今天下诸侯,可有谁还会去听从叛贼韩遂纵下的天子,所下达的诏令?

落入贼手的天子,是为无能。被贼子随意纵的天子,是为无德。试问一个无德无能的无知少年,哪怕是先帝所出,又哪里有资格拥有“天子”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称号?

岂不闻,河南尹朱隽在李傕、郭汜攻破长安以后。还曾经打算遵照两人发布的诏书上京。结果韩遂一攻下长安城,已经上路的朱隽。立刻在半路全速驱车返回大营,征兵练武,枕戈待旦,还号召天下诸侯共击关中?

在这等局面下,刘备想来想去,突然觉得袁绍尊奉刘虞为天子这一手。成功的可能性居然当真不小?

袁绍不是第一次表示,想要尊奉刘虞为天子。早在董卓入京之初,袁绍刚刚纠合起关东讨董联盟的时候,他便向拥有崇高声望的刘虞建议,共同推举刘虞担任新天子。以便废黜刘协的天子名号,避免董卓打着天子的旗号祸乱天下。

不过,那一次袁绍的推举行动,显然是为了与董卓打擂台。刘虞如果当真敢同意这个提议,立刻就会变成众矢之的,遭到天下士人的口诛笔伐。毕竟,那时候幼年天子刘协虽然刚刚登基,却礼仪完备,并无不合规矩之处。从这一点来说,袁绍否定刘协皇位正统的说法,其实相当勉强。

至于刘虞,他虽然也是汉室宗亲,却连一个王爵都不是,从血缘上来说,天下至少有几百上千号汉室宗亲,比他与前任灵帝的血缘关系更加亲近。按照大汉的宗法,要找一个取代幼天子的人,天下间还有一堆的刘姓王侯可以找,怎么也轮不到刘虞。

所以,刘虞当时果断拒绝了袁绍的提议。为了避嫌,他甚至不得不缩在幽州,绝不南下半步,以示自己无意天下。这种情形,多半本就在袁绍的预料之中。没有刘虞这个权高望重的威胁,袁绍这才得以顺利的成为整个北方关东联军的主心骨。

不过,时过境迁。现在的天子既然落入韩遂马腾之流手中,那就算是自行丧失了朝廷的威仪。没有人还会死抱着一个被贼党纵的天子。如此一来,推举刘虞做天子之事,还真是不见得做不到。

只要刘虞心里想要做天子,以袁绍如今在天下士人间的地位,还有刘虞在几十年里累积起来的崇高声望,至少在黄河以北的州郡大吏,不会有哪个会对此公开表示反对。

至于袁绍为什么会突然又推举刘虞作天子?

那恐怕真的要问袁绍自己才明白。反正公孙瓒和刘备,都无法理解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刘幽州要做天子,和断俺们的粮,又有什么联系?”

张飞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而这句话,让刘备心里豁然开朗。

“刘幽州要是有心做天子,当然不会在意冀州一地了。他要想得到袁绍的全力推举,就必须给袁绍一些实际的好处。”

关靖的解释,与刘备心里的想法一模一样。

“还有,主公虽然是刘幽州的故吏,毕竟与刘幽州志向不同。刘幽州若是要做天子,以主公对大汉的一片忠心,必然不肯同意。以某家之见,刘幽州虽然拒绝袁绍之举,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他不先将主公这等大汉的忠臣打压拉拢为己用,可不会有胆子公然称帝。”

关靖这番解释,当然不会全是真话。其实,以公孙瓒的桀骜性子,早就因为双方在对待北地杂胡态度上的不同,而闹得极为僵硬。据说刘虞对公孙瓒的恼火程度,已经到了曾经想要直接趁公孙瓒到蓟县述职的机会,直接斩杀公孙瓒。

公孙瓒到目前为止,依然肯乖乖的听从刘虞的调动命令,除了迫于刘虞的钱粮补给压力外,还是碍于自己是刘虞的故吏,不敢坏了当世的规矩。

按照汉时的公认,被举荐的官吏,应当视举荐者为恩主,入仕以后,需要尽量与举荐者保持一致的政治态度。而那些被举荐提拔的官吏,即使以后官位超过了举荐人,也不得对举荐人表示无礼。若是没有这等好处,那些个朝廷重臣,为什么要出一份大力气,将别人举荐入朝呢?

像董卓,为什么在士人的眼中名声如此之坏呢?

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他身为袁氏的半个故吏,居然胆敢杀害袁氏家主袁隗!

可以说,这等行径,是在挑战百余年以来大汉的政治传统,是在挑衅全天下的士人。士人们若不能将董卓这等无主无君的狂徒打入泥底,永世不得翻身,以后还如何维系这一套举主与被举荐者的关系模式?

正因为如此,公孙瓒若敢主动进攻刘虞,别的不说,只怕他目前的部下,就会有不少人理直气壮的,公开起来反对公孙瓒。这叫做“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当然,如果刘虞胆敢公然称帝,按照大汉的政治传统,这就是“成王败寇”的时候了。此时公孙瓒只要旗帜鲜明的表示拥护长安天子,反对刘虞称帝,立刻就能够获得大义上的名分,可以理直气壮的起兵讨伐刘虞。这时候,世人也会因为公孙瓒维护的是天子权威,自动忽略公孙瓒对自己的恩主反戈相向的恶行。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绕得刘备和张飞晕头转向。简而言之就是,刘虞想要称帝,就必须先想办法让公孙瓒同意,或者干脆消灭公孙瓒。而断公孙瓒的粮,就是刘虞对公孙瓒大军的直接削弱。

公孙瓒手中无粮,要么乖乖的撤回幽州,解散大军,听从刘虞的发落;要么就赶紧趁军粮完全枯竭之前,先击败袁绍军,以从冀州收刮到的军粮为食。前者,意味着公孙瓒对刘虞的屈服。而后者,则是一件极为难以做到的事情。袁绍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就算是当年的董卓,也不曾占据过袁绍防守的城池。

等刘备理解完这些有的没的,公孙瓒已经站起身来,在大帐中踱了两步,毅然对刘备说道:

“玄德,这一战,便是我等在冀州的最后一战。无论胜败,你都带着部曲去平原上任。”

刘备一怔,立刻听懂了公孙瓒话语里的意思。这是在给刘备预备一条后路,免得刘备帮了公孙瓒这么多年,结果却一无所获。由此看来,在幽州牧刘虞给予的压力下,公孙瓒对自己未来的前途,也是心怀悲观啊

“大兄!”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你若是真的想要帮我,就好好的打完明日一战!”(未完待续)

ps:感谢“风飘衣”书友的月票。公孙瓒与袁绍的大战即将展开,最后的战斗结局,将会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当然,是笔者以为大家预想不到而已。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在书评区猜一猜。当然,猜对了也没有奖励——谁叫你剧透的orz。

第5节 河北鏖战烈【一】

安定元年【193年】二月十四,一场发生在袁绍势力和公孙瓒势力之间的大战,在冀州饶阳城外打响。

参加战斗的双方,为公孙瓒大军三万余人,和袁绍大将麹义两万余人。当然,如果计算的是战兵,则公孙瓒军有一万六千人,而麹义军有一万四千人。占了据守城池,无需太多后勤人员的便宜,麹义军虽然在总兵力上差了不少,可是实际战兵数目却与敌人相差不大。

饶阳城虽然不是什么坚固的城池,毕竟有三丈余高的城墙。如果麹义带兵坚守饶阳城,别说是公孙瓒区区三万多大军,就算是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够攻克。

所以,公孙瓒军来到饶阳城下,根本就没有准备几件攻城器械。因为公孙瓒看准了麹义,在当前堪称势均力敌的情形下,他根本不会像个弱者那样固守在城中,而是会主动出击,与己方决一死战。而公孙瓒目前的兵力状况,也容不得他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城战。

当然,要是麹义坚定的死守不出,公孙瓒便会越过饶阳城,大胆的向冀州的腹地挺进。不过这种高风险的无退路情景,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麹义的想法,与公孙瓒所料大致不差。麹义从来就没有想过,光是守住饶阳即可。作为冀州最强悍的一员大将,麹义自视甚高,并不害怕与公孙瓒一战。在他心里,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若是不敢出击,就不配做一个大汉将军!

麹义不但主动离开城防的范围,向公孙瓒军发起挑战,他甚至计划此战一举击垮公孙瓒军。以结束这场在冀州大地上持续了一年多的争霸战。然后,麹义认为自己挟着如此一场大功劳,足以超过位在自己之上的淳于琼,一跃成为河北最强的将军!

对于此战,麹义排出的阵型很简单。他将张郃所部摆在右翼,左翼交给蒋奇。自己的本部带着韩猛居中,骑兵较多的高览为预备队。至于杂牌子的马延所部,由于新兵较多,战斗力相当不可靠,麹义根本没有看上眼,干脆让马延去负责守城。

而公孙大军的应对,则是单经对付张郃,邹丹对付蒋奇,公孙瓒本部加上刘备对上麹义。严纲和王门为预备队。至于堂弟公孙范的渤海军,由于战力较弱,被分派到留守大营。

在经历过多次大战以后,双方对敌人都不陌生。于是,没有什么开场白,此战从一开始,就打出了真火。

晴朗的天空,不断刮过的北风。吹得战旗猎猎作响。不过,在双方战士震天的呐喊声里。没有人能够听到风吹过的声音。战刀砍进骨肉里的声音,枪头刺进胸腔中的响动,都比风声更加的响亮。

来自肃慎的重甲武士极为威猛。这些野性未驯的蛮夷,手持沉重的战斧、狼牙棒等兵器,身披镶铁的两层牛皮甲,在酣战的时候不断的发出种种模仿野兽的战嚎。

为了减轻甲胄的重量。他们的甲衣都是只有前半身,后半身则毫无防护。这让汉军督战队在督战时显得极为方便。如果发现哪个肃慎蛮子的伤口是在身后,那些面无表情的汉人督战队便会手起刀落,从肃慎士卒们毫无防护的背后斩杀他们。

——对付蛮族,哪怕是自己部下的蛮族。公孙瓒从不手软。按照公孙瓒的话说,上了战场还敢不卖力的家伙,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何用?

在重赏和军法的双重激励下,一千多名肃慎蛮子一个个都显得悍不畏死。虽然他们缺乏大范围的军阵配合训练,不过肃慎士卒依靠自身从渔猎生活里培养出来的小范围配合,也可谓是战斗得颇有章法。若非与他们敌对的张郃所部不是弱者,只怕一个照面下来,敌人的军阵就会被撕开一个口子。

面对那些脸上涂着防冻的猪油,脑后拖着小小的辫子,面目狰狞可恶的肃慎蛮子,张郃英武的脸上丝毫不见慌乱。敌人固然强悍,可是由张郃一手训练出来的大戟士,却是连麹义都赞叹不已的精兵。

每位大戟士身上,都穿着精致而防护出众的玄甲,手中的大戟长而锐利。单个的大戟士,战斗力可能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出众。但是,当大戟士聚拢成群以后,将两排长戟层层叠叠的排列起来以后,他们之间的娴熟配合,会让任何一个想要突破的敌人,都必须面对三支以上的长戟,陷入以寡敌众的糟糕境地。

相较于长枪的简单刺击,长戟在使用上,还有着钩、啄、割等技巧。以肃慎人的粗糙武技,面对结好的戟阵,可谓是防不胜防。若非肃慎人得到了公孙军配备的重甲防护,对上大戟士排出的战阵,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与肃慎人战斗,按照张郃的判断,一对一,大戟士最终多半会失败;两个大戟士对上两名肃慎人,就会胜负难料;若是十人对十人,大戟士必胜;但一百名大戟士列好阵型,至少可以对付一百五十名肃慎人。如今大戟士数量高达千人,即使对方有两千肃慎人,也是无济于事的。

战局的变化,印证了张郃的判断。激战半个多时辰下来,肃慎人被杀了三百多,而大戟士的死伤不过一百余人。这种交换比,张郃虽然有些心痛,却也能够承受。

不过,肃慎人对如此巨大的伤亡率,显然已经难以承受了。即使有百余名手持利刃的督战队在后方虎视眈眈,肃慎人依然停止了向前的进攻。以张郃的带兵经验,看得出来,如果公孙军再对肃慎人施加高压的话,这些蛮子八成就会立刻发动叛乱。

只可惜,这种结果并没有真正出现。拥有丰富经验的单经,对肃慎人的使用非常老道,绝不会出现如此不小心的局面。见肃慎人苦战无果,单经很干脆的鸣金,让肃慎人退下。

张郃刚想乘肃慎人一窝蜂溃退的时候进行掩杀,却骤然脸色一变,大声的吼了一句:

“举盾!”

“举盾!举盾!”

由于情况紧急,张郃无法用金鼓或战旗下达命令,只得让十余名亲卫们一齐放声大喊。好在大戟士就在张郃的马前列阵,张郃的命令可谓是极为及时。就在大部分大戟士都将绑在左臂的一面小臂盾举过面门之时,一阵箭雨猛然铺天盖地的浇了下来!

箭雨射穿了一些不及举盾的大戟士的面门,也有不少落在溃退中的肃慎人身上。若非张郃应变得快,及时注意到敌军阵后弓弩手的变化,这下就会给大戟士带来不小的伤亡。

公孙军不分敌我的箭雨,阻止了张郃的追击。在张郃整顿好阵型以后,又发现敌军中出现了大队的骑士。自从北疆的骑兵从凉州骑兵那里学到了双边马镫的使用之后,骑兵第一次让正面冲击的战斗方式,取代了原来的游击远射。

而大戟士此时还没有针对骑兵的正面冲击,做出完善的相应部署。见到公孙军出动了骑兵队,张郃只得放弃了大举进攻的想法,先列出了防御阵型,再小步向前推进。并且每前进五步,张郃便停下来,整顿一次阵型。

张郃的保守战术,虽然可以策应万全,却给了单经足够的时间,来排列己方步兵的阵型。当张郃向前推进了五十步,让对方的骑兵进入到己方的强弩射程以后,对方的骑兵却很干脆的从两侧退出。

此刻,暴露在张郃面前的,已经是一排排巨盾长枪组成的防御阵型。即使以大戟士的精锐,面对汉军传统的防御阵型,也是难有大的战果。不过,张郃依靠大戟士的强悍战斗力总算是转守为攻,把握了一部分战局的先机。

相对于张郃所获得的微小进展,左翼的蒋奇所部,却从头到尾都在被动的防御当中。

蒋奇字义渠,出身于冀州一家小豪强,祖上也多次出过千石级别的武将。虽然蒋奇自身武技不高,却因为兵法出众,深受“万人敌”颜良的尊重。这次出战,他带上本部不足两千人的战兵,还有麹义额外拨付给他的两千名强壮辅兵,任务就是守。守住左翼,一直坚持到此战的结束,蒋奇便是大功一件。

当然,蒋奇想要在此战中完成任务,说起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将要面对的,可是公孙瓒手下兵力最多的邹丹。

邹丹本部足足有八千多人,除去两千留守大营的老弱辅兵,其余六千人都被邹丹带上了战场。这六千人中,胡人占了一半,骑兵的数量更是高达三千之多。因此,邹丹从一开战,就放出了大队的胡人游击骑兵,让他们绕到蒋奇军的侧翼,甚至是后方,去袭扰敌军。

即使除去邹丹放出去的一千胡人游骑,他的军阵,一眼看上去也要比蒋奇所部大上一倍。仗着人多,邹丹对蒋奇的军阵发动的是车轮战法,每次出动五百人的小队,向蒋奇军发动进攻。

蒋奇军若是抵抗顽强,小队战士就撤回来休整,以待下次出击。但蒋奇所部若是抵抗不住,露了破绽出来,邹丹就会指挥全军一拥而上,从敌军阵线的缺口处,撕裂蒋奇军,进而一举击败对手!

当然,由于邹丹与冀州军交手的次数多了,冀州军对他的这一套战术已经颇为熟悉。可是即便如此,邹丹的骑兵摆在那里,仗着机动力的优势,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蒋奇也不例外。

不过,蒋奇本就没有想过要击溃敌人。他要做的事情,仅仅是拖延。拖到麹义击破公孙瓒的中军,便是胜利。(未完待续)

第6节 河北鏖【战烈【二】

比起披坚执锐,冲锋破阵的能力来,蒋奇不是其他冀州名将的对手。但若要论起在纯防御战中的坚韧性,冀州诸将中,无出其右者。

面对优势敌军步骑的不停袭扰,蒋奇安坐在高高的指挥车上,神色轻松的发号施令。二月的寒风虽然依旧奇冷无比,却仿佛对蒋奇毫无影响。在他老练沉稳的指挥下,只用一半人手,便足以抵御住敌军不间断的袭扰。而其余的一半人手,则在蒋奇的安排下,坐在地上休息,以便保持体力,等会儿好接替在战斗中产生疲劳的同袍。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蒋奇还不能得到颜良的尊重。在战斗的持续中,蒋奇故意放开了两个小口子,让邹丹的车轮战小部队以为是找到了破绽。但是,当大队的北疆骑兵冲过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蒋奇军准备良久的凌厉反击。列队的长枪,呼啸的长箭,无不给拥挤成一团的邹丹部下,造成了相当惨烈的损失。

经历过两次被这样的破绽坑害以后,邹丹所部对蒋奇军的防御产生了相当大的疑虑,以至于当蒋奇军再次露出一个破绽的时候,邹丹为了防止再次上当,都视若不见。

发现这一幕,蒋奇悄悄的笑了。他的目的达到了。有了前两次的教训,敌人在攻击时的力道都自发的削弱了不少。就算蒋奇军真的一不小心出现了破绽,以邹丹军的迟疑,怕是都能够在随后的战事中弥补上来。

两翼的战况都保持着稳定,此战的胜负,当然就落到了中军交锋的结果上。

双方中军的主力,当然是麹义和公孙瓒的本部。不过此刻正在交锋的。却不是这两位正主儿,而是刘备与韩猛这两名配角。

韩猛是河北诸将里,号称武力仅次于“二栋梁,四庭柱”的猛将。他虽然还达不到“万人敌”的程度,可凭借着他身高八尺,腰大十围的体型。韩猛可是身怀巨力,号称“冀州第一力士”。如果从这一点上来看,此人可以被看做一个小一号的典韦。

若说追亡逐北,抑或战败逃命,韩猛悲剧的速度,决定了他会成为一个悲剧。但是,单论正面的冲击力,就算是不少“万人敌”猛将,也未必能够比得上韩猛!

比如说。对上韩猛的张飞,便有一种老鼠拉龟,无处下手的感觉。

张飞虽然年轻,却也是在战场上厮混了近十年的老手了。自从当年跟着刘备被俘于张狂之手,靠着同时被俘的关羽赌上性命才得以逃生以后,张飞的性情变化了不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还是一个说话不经过大脑的莽夫,可是只有刘备、简雍等寥寥数人才清楚。其实张飞对很多事情,心里都明白的跟明镜似的。

而且。关羽的被俘和之后的被张狂“裹胁”,让张飞练武的动力又有了相当大的强化。以他如今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够突破最后一层武学上的壁垒,成功晋级“万人敌”,实属极为难得。人称“河北刀王”的老侠客蔡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见识过张飞的武技以后,对他的评价是:

“二十年之后,此子当为天下第一!”

蔡阳是王越出现之前,天下间最有名望的游侠剑客。他虽然武运不佳,始终成不了“万人敌”。却是北地公认的刀法第一。而且要说起来,当年若非年纪大了,体力下降的厉害,王越未必就能够得到“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此人不光刀法高明,眼光也是出了名的好。所以,蔡阳的评价,无疑是极有可信度的。

但是,如今的“万人敌”,被高人期许的未来“天下第一”,此刻却对韩猛没有太多办法。

战斗了半天,张飞手中的长矛,已经是第十一次击中韩猛了。这一击,同样让韩猛身上多出一个伤口。但是,韩猛的反击,却将张飞身边的第七名部下一锤子击飞,落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可恶!”

如果是双方单挑,韩猛完全不会是张飞的对手。别的不说,张飞手中的那支长矛,能够被称为“丈八蛇矛”,意思就是说,他的矛不但如同蛇那样诡秘狠毒,还仿佛有八个人同时施展,漫天都是矛影,快的难以招架。韩猛遇上张飞,完全是被动挨打,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可惜,在人挤人的战场上,张飞的矛技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且,他遇上的,也不会是一个敌人,而是一群敌人!

韩猛虽然不能完全躲过张飞手中的长矛,却可以依靠自身的盔甲硬挨。他的土系“战炁”,本来就是以凝重、高防御为特色。偏偏张飞的水系“战炁”正好可以被土系所克制。如此一来,两人在“战炁”修为上的差距,便被拉近了不少。

外加上韩猛身上披挂着的两层玄铁甲,张飞即使一矛刺中了韩猛,通常也只是给韩猛身上留下一道皮外伤。而韩猛的大锤反击,却让张飞难以直接招架,不得不以闪避为主。

战场之上,总是人挤人的挤成一团,哪能有多大的闪避空间呢?如此一来,张飞身边的人就倒了大霉了。战至如今,张飞在韩猛身上刺出了九处伤口,韩猛也报复性的击杀了张飞手下七名老兵!

当然,如此战斗下去,最终的胜利者不会是别人,肯定是张飞。但是在韩猛这种死战不退的精神激励下,他的部下犹如打了兴奋剂那样,一个个变得悍勇无比。相形之下,刘备军固然战斗的技能更高明,却吃不住这股子劲头,在交手大半个时辰以后,终于开始了动摇。

观察到战局的变化,刘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刘备的双剑武技不凡,单挑的话,就连张飞都有几分忌惮。只是,他的武技其实不太适合正面战场。看着那些嫡系部下一个个显示出畏缩的势头,刘备也没有继续强撑下去的念头。他的部下多数来自各地的义兵,向来是顺风仗打得极为拿手,却不擅长苦战、久战。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依靠自身的勇武击溃敌人,那最后战斗失败的,多半便是刘备军。

韩猛再次一锤击出,将一名敌军的脑袋打爆,红的白的溅的到处都是。这种杀人的暴力程度,让那些在战场上厮混过多年的老兵油子们,都感到恐惧不已。虽然张飞随后也立刻报复性的刺死一名袁绍军士卒,可是一矛捅死的威慑力,明显比一锤子爆头要差上一大截!

心声惧意的刘备部曲,开始一看到韩猛的逼近,就自发的悄悄后退。战场上的战局,向来是此消彼长的。刘备军一退缩,韩猛军立刻士气大涨。就在这士气一涨一消之间,刘备军的撤退悄然开始了。

擅长撤退,退而不乱,也是刘备军的一个特色。

别看刘备军中这些家伙,心中仿佛没有多少斗志,可是毕竟一个个身经百战,对战场上的伤亡情况倒是极为了解。想要有效的追击和杀伤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避免撤退时被敌人衔尾追杀,这些老兵油子在撤退中,还时不时的主动对追兵来个突然反击。外加上拥有张飞这等超级猛将进行断后,韩猛试图如同往常那样对敌军进行大追杀,结果却除了身上多出两处伤口以外,一无所获。

得到了充分机动空间的张飞,显然不是韩猛这等货色可以奈何得了的。

此战,韩猛固然在对付刘备的过程中占据了上风,可是杀伤却并不算多。他所部自身损失了一百三十余人,斩首不过五十余级,其余杀伤大约在百人左右。光看双方的战损比,很难说韩猛这一仗是输是赢。

最关键的是,此战过后,就连主将韩猛也被敌将张飞重创。他固然凭借着一口气击退了张飞,但是全身大大小小近十处创伤,足以让韩猛接下来修养个小半年。

反观张飞,在对抗韩猛的过程中,身上毫发未损,只是消耗了不少力气,明显犹有余力。他只要经过短时间的休整,就可以毫无损伤的再次进入战场,给敌人制造极大的麻烦。

麹义骑在马上,经过后撤的韩猛身边。他看着被亲兵搀扶着的韩猛,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韩猛的肩膀,说了一句:

“好好休息。”

听到麹义的话,韩猛勉强笑了一声,答道:

“那俺就等着都督的捷报,哈啊”

看着韩猛因为想笑而扯痛了自己的伤处,麹义对着他一点头,不再多说,策马继续前进。在麹义的身后,是一队队面容修肃,行动整齐的精兵。这些精兵每人都带着一柄环首刀,一面大盾,还有一张弩机,身上的铠甲更是极为精良,堪比军中的百人将。

这些装备着上等武器铠甲的战士,所过之处,都会引起周边士卒羡慕的目光。但是,士卒们只是羡慕,却没有嫉妒的意思。因为,这些精锐战士,便是麹义赖以扬名河北的支柱:

先登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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