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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磐》


第1章 篡汉自立登帝座(1)

第一章

篡汉自立登帝座(1)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话说天底下自古便有诸般情义争悟,世间正道总需历经沧桑,才会现出端倪。遥想当年,高祖刘邦斩蛇起义,创立西汉,传至孝元皇帝时,以皇后王政君为首的外戚骤然得势,又历孝成、孝哀、孝平三代帝王,王氏家族已然如日中天。

便在数日前,平帝驾崩,天下缟素,长安帝都阴云密布,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则窃窃私议着谁会承继大统。皇宫内数不清的甲士披麻戴孝,直奔太皇太后王政君的永寿殿,将其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安汉公王莽竟自悲泣,众将士前呼后拥,簇着他径朝殿內走去。

王政君怀抱传国玉玺,端坐于大殿正首,恰见王莽诸人闯入,当即叱道:“未奉传召,便敢擅闯哀家的寝宫,全都滚出去!”这番话铿锵有力,犹似用尽平生气力。那群兵士竟倏地拔出腰刀,领头的将军纵声呼喝道:“安汉莽者得天下,望太皇太后顺承天命,恭请大司马承继大统!”话音刚落,大殿内外的兵士们亦附和高呼道:“顺承天命,交出玉玺!”那口号喊得甚齐,显是早已安排妥当的。

却说王莽正值盛年,身长八尺,仪表堂堂,现下统管天下兵马,正可谓志得意满,而那王政君年过八旬,稀疏长发直如银丝,苍老的面颊沟壑纵横,犹似预示西汉王朝亦至垂暮。饶是如此,那老妇早已视死如归,当下支撑着站起身子,怆然悲泣道:“历代先帝啊,都怪哀家有眼无珠,竟扶持了王莽这个小人,使其当上了朝廷的大司马,巧取天下的兵马大权········”话到后来,万千滋味涌上心头,竟而语滞片刻,方才续道:“现如今这个孽障欲要篡汉自立,哀家只能带着玉玺,赶赴九泉之下,向你们谢罪了。”说罢,将玉玺高举过顶,便欲摔下。

千钧一发之际,王莽赶忙劝道:“姑母且慢!一切都好商量!”那厮说话之音竟自颤了,须知坊间传闻,这枚传国玉玺乃秦始皇扫平诸国之后,命巧匠以和氏璧镌刻而成,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天下万民将其视作“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恰因此故,王莽眼见姑母要摔此玉玺,心中如何不急,转而呵斥身旁兵士道:“谁让你们拔刀的,还不快退下。”那群兵士口中唱诺,退出了殿外。巍峨的宫殿中,仅剩姑侄二人。

王莽朝王政君悲泣跪拜道:“姑母啊,我大汉竟连续有三代帝王驾崩后没有留下子嗣。这实乃亘古难遇的横祸,数日前上天又降奇石,上书‘安汉莽者临天下’的七字谶语,现如今群臣闹得沸沸扬扬,执意拥戴侄儿。我实属万般无奈,方才赶至姑母寝宫,恳求您交出玉玺。”

王政君毕竟年事已高,且因怒不可遏,登感头昏眼花,不由坐回椅上,朝侄儿冷冷笑道:“哼哼,’安汉莽者临天下‘······真是可笑·······你以为哀家会信这句话吗·······那不过是你随便寻得一块石头,在上面书写的鬼话罢了······”她本该颐养天年,这当儿却忽逢变故,难免支撑不住,方才有所喘息。

王莽不敢发作,当下长叹一声,道:“姑母如此冤枉侄儿,我说什么也是枉然,不过我表兄孝成皇帝驾崩之时并未留下龙嗣,便连过继给他的儿子孝哀皇帝,至死亦未留下子嗣,之后的孝平皇帝更不必说了。到了这般田地,姑母又何必执拗,非要让刘姓的人当皇帝?我们毕竟是血肉至亲,我当上皇帝后,定会拿您当亲生母亲那般侍奉。”话音刚落,王政君出言呼喝道:“胡说八道,孝平皇帝驾崩后,长安街头有一少年来到官府门前高呼,说他正是我儿孝成皇帝流落民间的龙嗣。”

王莽心头一紧,随即干笑两声,道:“那小子不过是个贪婪之辈,他为了当皇帝才编出这些谎话,姑母岂可当真?”王政君脱口道:“不会错的,断然不会错的。哀家已经仔细查证过了,他就是哀家的好孙子,你赶紧将他给哀家放了。有他在,你还没资格做这个皇帝。”言下甚显笃定。

那孝成皇帝刘骜驾崩之际,群臣只道大行皇帝并未留下子嗣。先帝在世时,王莽便逐步揽权,欲行篡汉之举,数年间过继给孝成帝的孝哀、孝平二帝均亦英年早逝,且未留下龙嗣。王莽眼见时机成熟,正欲登基称帝,长安街头却冒出一名少年,到得府衙门前击鼓鸣冤,并告知京兆尹,自己名唤刘子與,实乃大汉孝成皇帝的龙嗣,还要和王政君祖孙相认。京兆尹碰到此等大事,如何敢有片刻延误,便赶忙将此事上报王莽。那王莽闻听此事又惊又怒,当即密令京兆尹将刘子與押入大牢,私下审理此事,且又吩咐那官儿,弄清来龙去脉后,不管那少年是不是成帝龙嗣,都要立即处死。可刘子與在牢中坚持要见太皇太后,旁的事情只字不提。王莽命众人隐瞒此事,不许太皇太后得知,万未料到王政君还是听得风声,并将刘子與的身份查证了一番。

半路杀出个刘子與,姑母又一口咬定那少年正是孝成皇帝龙嗣。王莽观此情状,登时怒火中烧,但见他目露寒光,阴森说道:“刘子與攥在我手中,只要他死了,皇帝宝座还是我的。”

“痴人说梦!”王政君左手抱着玉玺,右手颤巍巍地指着王莽,愤愤续道:“哀家宁肯毁了这玉玺,也绝不会叫你得逞!”王莽心下固然忌惮,却佯作若无其事之状,打个哈哈,道:“一块破石头怎能阻挡我荣登大宝,坐拥天下。倘若姑母不将这传国玉玺交给侄儿,那我只有将刘氏宗亲,包括您那宝贝孙子在内,杀得一个不留。到时刘氏无人,我便可如愿了。”

王政君气得说不出话来,王莽自得续道:“可侄儿不过是想做皇帝而已,并不愿意多造杀孽,只要我能接过大汉江山,那些原有的刘氏宗亲,您的侄儿依旧会给予优待,以彰天子之德,毕竟大开杀戒对我的名声无甚好处。”

王政君只觉昏昏沉沉,气力愈发不支了,心下暗道:“王莽多年来独揽朝纲,早已树大根深,如今我这亲侄儿欲要篡权夺位,又有何人能够阻止,倘若王莽当真得不到玉玺,势必会恼羞成怒,诛灭刘氏宗亲也并非妄言。只恨我没早些瞧出他那狼子野心,方才铸成今日之大错······”言念及此,登感悲痛万分,转而正色说道:“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纵然一时得势,也必定不会长久,迟早有一天,你会为内心贪欲,而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不是非要得到传国玉玺嘛,哀家赏你!”话音刚落,便将传国玉玺随手抛出。

王莽赶忙抢上前去,将玉玺从地上焦促捧起,眼见那玉玺稍有缺损,恰似心头肉遭人剜去,直痛得他不住咧嘴,将其紧紧搂住,生怕遭人夺了去,转而踹翻桌案,怒斥王政君道:“好你个该死的老太婆,竟连国之重器也敢损毁,我看你当真活腻了!”

王政君复又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惨然一笑,道:“你给哀家记住,定要善待刘氏宗亲,否则哀家即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话音刚落,便怀着对夫君孝元皇帝的无尽愧疚,一头撞向自身所坐凤椅,额角血流不止,竟而昏晕过去了。

王莽心念对方毕竟是自己姑母,倘若无她当年精心栽培,便难有今日权势,随即复又暗忖:“我为收拢人心,素行仁孝之举,如若姑母就此自尽,世人又会怎么看我。”言念及此,便即颤声唤道:“太医······来人······快传太医!”过得少顷,太医前来救治,且禀明太皇太后无性命之忧,王莽方才手捧玉玺,三步并两步地赶往宣室殿。

宣室殿乃皇帝上朝议政之所,王莽早已传令京城大小官员齐聚大殿内外。众文武尽皆望向龙座,观瞧其下首立着一块巨石,其上写着“安汉莽者临天下”,无不各怀心事。

孝平皇帝驾崩已有数日,诸多文武非但没有商榷该立哪位刘氏宗亲承继大统,拥立安汉公王莽称帝的呼声反倒此起彼伏,忠于汉室之臣观此情形,均自心下惴惴。百官挨过多时,却不知王莽何时到达,群臣正私下议论之际,忽闻殿外太监纵声高呼道:“安汉公驾到。”话音刚落,群臣赶忙收敛气息,按照品级列于殿中,齐声参拜道:“恭迎安汉公。”

王莽怀抱玉玺,使长袖遮挡其缺损之处,在众兵士的护卫下,缓缓坐到龙椅之上,随后佯叹一声,道:“列位爱卿,皇帝骤然驾崩,着实叫我心乱如麻,值此多事之秋,众位爱卿有甚主张?”说着,竟自垂下泪来。群臣瞧他并非皇帝,却这般坐上龙椅,口中又直呼“爱卿”,其称帝之心自是暴露无遗。

便在这当儿,太卜令出得班列,高声奏道:“臣刘歆连日来夜观星相,眼见紫微帝星黯然无光,正应了孝平皇帝驾崩,天下无主之危局。好在位于北极斗南的相星隐隐有向紫微星靠拢之势,满天繁星除了紫微星外,尽皆倍生光华。安汉公身为我朝的大司马兼领丞相事,正应天上相星,看来老天是想让安汉公君临天下,以承汉统。唯有如此方可保得天下太平,再创秦皇汉武之盛世。是以,臣恭请安汉公以天下长治久安之计,登基称帝,再造乾坤。”说罢,便朝王莽跪拜,诸多文武相继跪拜道:“恭请安汉公继位,再造乾坤。”昂首而立者却甚寥寥。

王莽假作推辞,大司空何武跃出班列,挥起手臂怒指刘歆,愤懑呼喝道:“亏你还姓刘,本司空都替你臊得慌,此等跳梁小丑怎么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刘歆直涨得面皮儿发紫,何武正色续道:“我大汉自高祖建国起,已绵延二百余年,岂可依据几颗星星的明亮变化,便草草断言本朝将亡?话说回来,我等又不会看星象,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虽年过五旬,但毕竟做过统兵的将军,自是高大魁梧,说话之音更如洪钟,其态威凛不可逼视。

“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说这话简直该杀。”余下没有跪拜的大臣,均随大司空抨击刘歆,暗含指桑骂槐之意。

第2章 篡汉自立登帝座(2)

第二章

篡汉自立登帝座(2)

便在拥莽派跟反莽派剑拔弩张之际,有名男子来到何武跟前,轻拍其肩,阴森笑道:“大司空稍安勿躁,星象变化凡夫俗子自是看不明白,只有刘大人这般高人,才会依据星象看出谁才是天命所归。你虽肉眼凡胎,莫非还看不见上天所降奇石,以及其上所书‘安汉莽者临天下’的七字谶语吗?违背天意者,定当遭逢天谴啊。”说话这人正值而立之年,双目深邃,显是颇具城府。

何武毫无惧色,纵声笑道:“老夫岂会信你武济深蛊惑人心之词,这石头无非是王莽命人刻的罢了,也只有你这狗杂种才会附和王莽指鹿为马。”

武济深虽遭羞辱,脸上却无丝毫愠色,仅只轻笑一声,道:“大汉连续三代先皇无子,已然说明天不佑汉,理应另寻贤能,承继汉统。不过愚人不识天命,我也无需与你作甚口舌之争了。”

何武怒发冲冠,厉声喝道;“只要有老夫在,断不会坐视尔等奸佞得逞!”转而朝群僚抱拳,怅然说道:“诸位同僚,数日前长安街头有一少年,自称是孝成皇帝的龙嗣,太皇太后亲自对老夫说,那少年正是她的孙子。我们吃的是大汉的俸禄,自该为我朝鞠躬尽瘁。王莽这厮不过是个篡汉的奸贼,老夫便先宰了武济深这奸佞小人,再为大汉诛杀首恶。”说罢,高举拳头,正欲朝武济深头顶砸去,忽觉五脏剧痛,犹如千万条小虫咬噬一般,他虽是个硬邦邦的汉子,却也疼得在地上来回翻滚,惨叫连连。

“大司空!”一名大臣颤声疾呼,奔至何武身旁,尚未将其扶起,对方已七窍流血,撒手人寰了。满朝文武观此情形,无不惊骇异常,便连投身过江湖的官员亦未参透其中关窍。

便在四年前,王莽看中武济深本领通神,当即委以要职。今日,王莽欲行称帝之举,早料到会有人挺身阻挠,便命武济深在大庭广众下暗施神功,处死政敌,以此彰显自身乃是天命所归,如有违逆,天谴顷刻便至。武济深依命在朝会前将自己的双掌浸上毒液,那毒液虽透明无色,却是断魂奇毒,他仗着内功深厚,谈笑间潜运劲力,使剧毒无法侵入自身体内。适才武济深行至何武身前,朝他肩头轻拍之际,手掌又轻催内力,将剧毒透过对方衣物,推入体内,是以仅过片刻,何武便毒发身亡了。

那名欲要相助何武的大臣眼见同僚死于非命,竟自望着其尸首,悲泣言道:“大司空······您乃朝中重臣,一生效忠汉室,竟然死得如此凄惨,我公孙禄定要为你报仇雪恨!”话到后来,咬牙切齿,咯吱作响。

拥汉大臣无不垂泪,武济深却仰首打个哈哈,道:“报仇?真是笑话。那何武分明遭了天谴,才会死于非命,看来公孙少府也要铁定心思,违抗天命了。”他不愿激起众怒,说这些言语时,并未流露过多不屑。

公孙禄猛地抽出袖中匕首,刀尖指向武济深,愤然说道:“本官虽未看明你使了甚阴毒伎俩,但何司空的死绝非天谴所致!”武济深轻哼一声,不慌不忙道:“公孙少府竟然暗藏兵刃,看来你与何武早已图谋不轨了。多亏安汉公英明神武,早早免去了你们的兵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不过我主还是太过仁义了,竟会让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登堂入室,我今日便替安汉公取了你的性命。”话到后来,双目一立,顿生寒光。

王莽早已安排妥当,自己却不多言,仅只旁观殿中情形,心下暗赞:“武济深做得甚好,看来我真是用对人了。多年来君临天下的夙愿,今日定可达成。”言念及此,嘴角旁笑意微露,再难自抑。

公孙禄未敢率先出招,当下朝武济深怒目而视,强自镇定道:“我公孙椂好歹领过兵,也他娘不是吃素的,今日本官先跟你拼了,再诛奸贼王莽!”

便在这当儿,班列中有一人纵声高呼道:“且慢!”说话间,足运轻功,跃至两人中间,但见那人乃是名少年将军,端的眉清目秀。

那小将朝公孙禄抱拳说道:“大人当过左将军,武功自是不弱,可家师神功难测,公孙将军实非他的对手。再说我义父登基实乃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何必执拗,如能尊奉新主,您尚可保全性命。”这名小将名唤云旗,乃是王莽所收义子,亦是武济深的徒弟,他见公孙禄赤胆忠心,心中钦佩,不忍其死于非命,方才跃出说和。

云旗话音刚落,王莽长叹接口道:“大行皇帝猝然殡天,着实叫我心如刀绞,恨不能随他去了,怎奈太皇太后授我传国玉玺,言明唯有我承继大统,方能挽狂澜于既倒,救民于水火。”武济深道:“既是太皇太后有命,还望圣上节哀,早日登基要紧。”

王莽擦了擦眼角泪水,接着续道:“朕做皇帝实是无奈之举,还请公孙少府莫要违抗懿旨,如能知错就改,定不失加官进爵。”

公孙禄尚自紧握匕首,凄恻冷笑道:“谁稀罕,大丈夫为国尽忠,纵然一死,我也死得其所,奸贼纳命来!”话音刚落,便即袭向王莽。但见王莽身旁众卫士高喊护驾,随即抄起兵刃将公孙禄牢牢围住。那群兵士固然训练有素,却被公孙禄接连刺倒在血泊之中,云旗纵身一跃,跳入圈中道:“公孙将军住手,否则我要出招了。”

公孙禄更不搭话,匕首向前疾递,直刺云旗心窝。云旗向旁微侧,左手握住公孙椂手腕,右手变拳为掌向他胸前猛击,直教对方口吐鲜血,几个踉跄,便即倒了。左近兵士趁机挥刀,公孙禄虽负重伤,反应依旧极敏,但见他向旁一滚,手中短刃跟着抛出,匕首便刺入了那甲士胸膛。正当此刻,又一名甲士瞧公孙禄兵器已失,且又身负重伤,便放开胆子冲了上去,手中长戈疾刺,公孙禄单手握住兵刃长杆,将其挥臂砸断,随即手持戈头向下劈去,正中那名兵士脚掌。余众眼见那兵士捂着断脚惨叫,顿生胆寒之意,均自朝后退了半步。

公孙禄复又吐了口血,吃力地爬将起来,只见他额上青筋暴起,口中喘着粗气,性命危在旦夕。武济深观此情形,亦生恻隐,便即劝道:“公孙少府何苦如此执拗,你纵然不怕死,也总要顾念娇妻爱子吧?”

公孙禄念及家人,不由得双目含泪,神色却甚为坚毅,随后悲叹道:“妻儿老小自是我公孙禄的心头肉,可他们断不会为了苟活人世,而依附叛贼。”说罢,环顾四周,朝没有向王莽跪拜的大臣拱手施礼,凄然续道:“今日在下杀不了王莽,看来是我大汉当有此劫。公孙禄先走一步,大汉基业便拜托各位了。”话音刚落,便使手中断戈自刎而亡了。

奸臣小人暗笑公孙禄迂腐,忠臣心中无不悲戚,王莽摇首长叹,说道:“这二人不识天命,藐视太皇太后懿旨,方才有此横祸。朕念此二人在朝为官多年,姑且准许其入土为安吧。”

待得兵士将殿中尸体抬出,武济深复又跪拜道:“安汉公宽仁大度,定能成为旷世仁君。臣等恳请圣上为了天下苍生,遵从太皇太后懿旨,登基称帝,臣等定当辅佐圣上创下千秋功业。”群臣盯着殿中尚未擦干的血迹,均自俯首帖耳,复又相继跪拜道:“恭迎安汉公承继大统,君临天下······”

王莽复又佯作推辞,随即笑叹道:“既然太皇太后及诸位爱卿执意拥戴朕,朕也只得勉为其难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着大臣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之声,王莽登感志得意满,但他心知眼下人心不稳,为了安定时局,便复又佯叹道:“朕承继汉统实为无奈之举,从即日起改年号为‘居摄’,以示朕行皇帝之权,代替大汉守护江山之志。朕还要选名刘氏宗亲为太子,待朕百年后,定将皇位归还。”话到后来,稍作忖度,接着续道:“听闻广威候刘显之妻去年诞下一子,名唤刘婴,此人虽年齿极幼,却正可以自幼督导,让他长大以后,成为明君圣主,是以朕决意立刘婴为太子,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武济深等人均知王莽立那婴儿为储,来日迟早废黜,护汉之臣均觉刘婴虽尚幼小,好歹也是刘氏宗亲,为今之计只得应允。

王莽观此情形,便即再作长叹,说道:“既是众卿附议,朕便立刘婴为太子,即日起移居东宫,由宫奴悉心照料太子起居,诸人如未奉圣旨,不得擅入东宫惊扰。”刘歆跪拜谄媚道:“圣上真乃千古仁君,尧舜禹汤不能及也。”

王莽微微一笑,道:“刘歆观星传达天命有功,即日起升任太常;武济深不仅武功高强,且又忠心不二,即日起官拜朕的新朝国师;云旗护驾有功,官拜执金吾,统管京师防务,其余诸臣皆有封赏。”话音刚落,朝中奸佞齐声跪拜道:“谢主隆恩。”那些心向汉室之臣摄于王莽之威,亦随叩首。

朝会散罢,王莽便命匠人将玉玺缺损处以黄金镶上,自此传国玉玺终成了“金镶玉”。随后,那王莽忙命云旗处死成帝遗子,便在这当儿,一名太监小跑进来,瑟瑟禀报道:“启奏陛下,长安府有人来报,羽林军右翊卫中郎将段峰率领一伙人闯进府衙大牢,将那刘子與劫走,冲出长安城,向东逃窜了。”

王莽闻听此等变故,不由愤愤起身,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朕定要将此二人碎尸万段!”他心知刘子與身为汉室正统,如若不除,皇帝宝座便难坐安稳了。

这正是:一朝篡汉贪欲增,纵横八荒乱始生。情义争悟道不尽,混沌浊世何日澄。所谓时势造英雄,恰因那王莽篡汉,方才促使无数英杰相聚,逐鹿天下。而在江湖之中,三足鼎立,各股势力上及朝堂,下涉坊间,足可撼动寰宇。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1)

第三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1)

王莽闻听成帝遗子获救,登时大发雷霆,禀报此事的太监眼见皇上动怒,便连大气也不敢出了。云旗跪拜相劝道:“圣上息怒,末将这便亲率轻骑,将这伙人抓回来。”王莽急道:“你即刻率三千精兵,会同长安府知晓此事者前往追剿,不管是否抓到刘子與那厮,定要将陪你同去的长安府官吏尽数处死,以免这群人泄露成帝遗子之事。”云旗口中唱诺,随即瞥向屋中那太监,倏地拔出佩剑横扫,便将对方处决。王莽望着云旗背影,心下暗道:“朕倒忘了,欲将刘子與之事彻底遮掩,这奴才岂可苟活。”

又过良久,云旗憾然而归,朝王莽跪拜道:“启奏圣上,臣率领精骑追击,却遭段峰所带人马阻截,那伙贼兵虽已尽诛,只恨段峰跟刘子與不在其中。微臣发现段峰同伙俱配腰牌,上书‘轩辕’二字。”王莽郁郁说道:“朕身旁高手太少,不然自可调拨些看守大牢,如何会有刘子與被劫之事。朕早听闻段峰曾是轩辕派弟子,再听你所讲腰牌,定是轩辕派铁定心思,要与朕作对了······”话到后来,静默须臾,悻悻续道:“这伙贼人劫走刘子與,将来定要以此为幌子,聚拢汉室旧臣以及江湖帮派反抗朝廷。”

云旗眼见王莽面现焦惶之色,心下暗道:“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此刻他既逢危难,我自该赴汤蹈火。”言念及此,便即说道:“末将这便亲率精兵追到轩辕派去,要是不能除掉刘子與誓不还朝。”

王莽思忖片刻,道:“不,朕要即刻下诏,便说刘子與冒充孝成皇帝遗嗣,朝廷已将其处决了。”云旗当即会意,脱口赞道:“圣上英明,只要天下百姓以为刘子與已死,轩辕派便难以打着他的旗号,反抗朝廷了。”王莽长叹一声,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轩辕派弟子众多,那派中人物又仗着炎黄二帝是其开派祖师,历朝历代均甚礼遇,这些年竟不肯跟朕来往,朕却只得迁就,你此番即便领兵前往,也未必敌得过这伙贼人。”

云旗双手抱拳,随即跪拜道:“圣上宽心,末将定会剿灭轩辕派,并且除掉刘子與,如若不胜,甘当军法。”王莽道:“追杀刘子與不可大张旗鼓,再说朕现下要是跟轩辕派开战,倒似不敬祖宗了。欲要剿灭这伙反贼,还需缓图。”云旗自忖须臾,拱手说道:“圣上所言极是,终有一日,末将定要铲除刘子與,以及不尊朝廷号令的江湖帮派。”

王莽闻言赞道:“我儿壮志可嘉。”转而轻哼一声,阴森续道:“那些抗拒天威的江湖帮派均是自不量力,往后朕还需扶植些江湖势力,要他们归你节制,助朕诛杀刘子與,并要江湖中人自相火并,朝廷便可伺机而动。”

光阴荏苒,匆匆过得六年,王莽早已罢黜大汉国号,随后改元开国,创建大新王朝。话说这日长安郊外寒风凛凛,白雪皑皑,茫茫阡陌之中坐落着一座气势仅次于皇城的建筑群,这便是王莽下旨重修的太学。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朗朗上口的读书声正是从太学的一间学堂传来。

屋内火炉噼啪噼啪地响着,二三十名学童身着白衣,手捧《诗经》,咿咿呀呀地诵读着。学堂正首,有位老者手捻花白胡须,半眯双目,微微颔首,细细聆听。这老者名唤易墨寒,乃是一代名士,他原本专授王莽,及至徒儿独揽朝政,便即自行请命,转到太学授业了。

待得众学童诵读完毕,易墨寒睁开深邃双目,微微颔首道:“嗯,读得倒还可以。为师日前要你们记背此文,现下可都会了?”此语既出,绝大多数学童异口同声道:“会背啦!”

易墨寒环顾四周,忽见一名学童面露难色,便即唤道:“程鸿渐,你且背诵一遍。”话音刚落,诸人皆朝鸿渐望去。但瞧他约莫十岁年纪,模样甚显可亲,所着火貂短袄颇显蓬松厚实,腰间所挂半块翡翠龙纹坠恰似半枚鹅蛋之状,做工精良,端的千金难求,其上还镌刻着一个“马”字。

程鸿渐依言起身,终因喉头发紧,忍不住轻咳几声,吞吞吐吐道:“夫子······弟子还是不会······”易墨寒道:“那你会多少,便背多少,叫我听听。”

“阿嚏!”程鸿渐打个喷嚏,接着续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个·····君子······有切有搓,有啄有磨······”

“哈哈哈······”众学童嘲笑之声打断了背诵,鸿渐亦觉所言有误,当下歉然一笑,不禁又咳数声。

易墨寒止住众人嘲谑,转而又向鸿渐道:“这篇文章你若不会倒也罢了,怎的却似消遣。”鸿渐忙摆了摆两只小手,出言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弟子听旁人告诉我,若有文章着实记不牢,便先记下其中有甚字眼,可弟子只记下了这些关键之处,旁的却忘了······”话到后来,又忍不住轻咳数声,续道:“弟子绝非有意捉弄,这篇文章深意我也着实不解,还望夫子能给讲下······”

易墨寒观此情状,不由摇首轻叹,道:“你怎么又病了······”话音刚落,有名学童接口道:“程鸿渐今日还算见强了。”

易墨寒听罢此语,示意鸿渐坐下,随即温言说道:“你平素体弱,如此这般难免耽误学业,往后定要好生保养才是。”鸿渐甚感歉然,当下低声回道:“弟子知道了······回去之后,定当用心记背,不让夫子失望······”

易墨寒点了点头,转而又向众学童道:“为师瞧尔等尚且年幼,过于深奥之语实难领会,是以素日间只要你们烂熟于心,待得你们年岁稍长,再做讲解。不过鸿渐既然发问,为师便先粗解要义,待得下回授业,自会细解。”说罢,呷了口清茶,续道:“这篇文章出自《诗经》中的《卫风》,歌颂君子美好的品行和操守。鸿渐,你且说下何者可称君子?”程鸿渐恭敬起身,道:“回夫子的话,听我爹爹说,作为君子,平素应该待人谦和有礼,更该与人为善。”

易墨寒点了点头,道:“此话不错,只是并不全面。此篇文章提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便已言明真君子品性端正,定可经得起切磋琢磨。某些人虽面上亲善,却只能算作伪君子。为师讲桩公案,尔等自行领会。”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王莽称帝之前,为师曾亲传课业。大汉未亡时,此人虽位高权重,却素来谦恭俭让,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待为师亦极其敬重,从未拂逆。”程鸿渐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说,当今圣上着实是个君子。”

易墨寒轻叹一声,道:“起初大伙都这般想,是以万民称颂,将他比作当世周公,朝廷还颁旨册封。可及至大汉孝平皇帝继位,王莽独揽朝纲,且又寻了个由头,不准皇帝与生母卫氏相见。王莽长子王宇观此情状,心念人伦大礼,便曾多次规劝,只可惜王莽不肯听从。”程鸿渐闻听此节,脱口说道:“这些话王莽该听,孝平皇帝见不到娘亲,得有多难过啊。”

易墨寒道:“这倒尚在其次,为人臣者如此作法,实属擅权之举。那王宇深晓其中道理,便依其师吴章之言,遣人趁夜于王莽府门前撒些狗血,以示上天告诫之意。那王宇的行径固然偏颇,可王莽查明原委后,竟将此子赐死,诛杀儿媳吕焉,并灭亲家三族。”

“啊!?”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惊诧万分,不禁怔了怔,方才颤声续道:“干吗要处死这么多人······他们······还都是王莽的亲人啊······”易墨寒摇首惋叹道:“当年受此事诛连者着实不少,王莽还以此为由,将皇帝生母卫氏、武靖公主、梁王刘立等尽皆诛杀,人数多达上百,这其中该有多少人跟此事并无干系,却也无端受牵。”话到后来,不由唏嘘一声,接着续道:“真君子断不会滥杀无辜,可当今圣上在过去常被当作圣人,端的经不起‘切磋琢磨’了。”

眼下正是大新王朝始建国三年,此桩惨案发生之际,众学童均未出生,自不晓当年的腥风血雨,这当儿听罢其师言语,个个睁圆了双目,更有甚者连嘴都合不上,纹丝不动地聆听易墨寒叙述当年轶事,待得夫子说罢,几名学童回过神来,不由七嘴八舌,低声议论。

那王莽身为天子,平素自无人敢提及此事,易墨寒为人正直,今日有感而发,方才平心而论,眼下瞧此情形,当即回过味儿来,说道:“今日的课业便传授到这儿,你们往后莫要再提此事。”众学童闻听此语,纷纷应承。

易墨寒来到程鸿渐身旁,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玉瓶放至桌上,慈和说道:“这瓶中有金翅大鹏健体丸,乃是重阳节宴会那日,西域使者所献贡品,据说服用后足可强身健体,医治百病,更有疗伤之奇效。王莽当时获得三十粒,并将其中十八粒赐予为师,你且收好。”程鸿渐忍不住轻咳两声,随即推辞道:“不,这药太过贵重,弟子不能要。”

易墨寒道:“为师让你拿着你便拿着,我本来也用不上,若是此药当真使你康健,为师便可欣慰了。”鸿渐心中感怀,当下颤声谢道:“多谢夫子。”易墨寒道:“那使者曾提过此药性烈,倘若没有极重伤患,每隔半月方可再吃一粒。”程鸿渐点了点头,道:“弟子定按夫子所言服用此药。”易墨寒微微颔首,说道:“过几日便要放长假了,你该好生休养,却也莫要耽误学业。”

隆冬时节,银装素裹,甚显妖娆。太学学子翘首以盼,终迎长假,离家颇远的学子,要么聚在屋中,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要么三五成群,到长安城中闲逛。程鸿渐家住长安附近的栎阳境内,家人早命吉祥、旺来两名家仆驾着马车,到得太学门外相迎。但见那车由五匹枣红马前后排列,一同牵引,甚显豪奢阔绰,鸿渐稚嫩的脸上满含喜气,身子明显见好。

“渐哥哥,等我一下!”程鸿渐正欲登车,忽听小女孩儿清亮的童音从背后传来,当下心头一喜,随即回首而望,恰见那名小姑娘蹦蹦跳跳,小跑而来。

那小姑娘八九岁年纪,衣着虽素,却无法掩盖其秀美容貌,一双大眼扑闪扑闪,透露着欣喜之色。程鸿渐高扬手臂,欢声招呼道:“巧倩妹妹!”

那小姑娘正是易墨寒的孙女易巧倩,程鸿渐迎将上去,问道:“这么急匆匆地寻我,有什么事吗?”易巧倩乌黑的大眼眯成了一条缝儿,笑嘻嘻地道:“渐哥哥,听说你们家可大,可好玩儿了,你带我去你们家玩儿上几天,好不好?”程鸿渐正欲应允,忽见易墨寒高声唤道:“巧倩······快回来······”

易老夫子说罢,便即单手拄着拐杖,赶过来拉着孙女的小手,出言嗔道:“你这鬼丫头,爷爷教你四书五经,偏生不爱学,只晓得四处胡闹瞎玩儿,鸿渐要回去跟家人团聚,你跟着凑甚热闹。”

易巧倩伸出两只柔嫩小手,牵着易墨寒的手臂左摇右摆,撒娇撒痴道:“哎呀爷爷,巧倩求您了,叫我去玩儿玩儿嘛。这些年只有咱们爷孙俩,您还老不陪我,这回便放我到渐哥哥家中瞧些热闹嘛。”话音刚落,小嘴儿撅得老高,易墨寒不由心生酸楚。

且说易巧倩的父母年轻之时无儿无女,人至中年方才得此一女,可惜此女还没生下来多久,其父母便双双离世了,多年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好在易巧倩生性活泼开朗,又极喜欢热闹,才为易墨寒的晚年增添了几分乐趣。

便在这当儿,程鸿渐朝易墨寒恭谨抱拳,道:“夫子,巧倩平日便跟弟子要好,她若是到我家,我的家人必然是十分欢喜的。再说夫子头几日赠予的金翅大鹏健体丸,我当夜只吃一粒,第二天早上起来身子就完全恢复了。弟子正想好好感谢夫子,您就让巧倩妹妹到我家玩儿几天吧。”

易墨寒闻听此语,心下稍觉宽慰,说道:“嗯,当日那西域特使对众人讲,此药先以世间罕有的西域金翅大鹏鸟的鲜血做药引,再配以天山雪莲等数十味名贵药材放入炼丹炉内,炼制百日方能炼得三十六粒小药丸。那国中每隔三十年炼制一次,其使者此番只进贡了三十粒,还有六粒想来是让那国王留下了。那西域特使还曾提及,一个人不管如何虚弱,只需按时服用,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便可强壮起来。除此之外,此药还有疗伤趋毒的神效。鸿渐,你日后便按西域特使的话服用此药,为师望你能健硕起来。”

程鸿渐顿觉感动莫名,可他不是能言善道之人,面对此等恩情,竟不知该当如何言谢。便在这当儿,易巧倩趁爷爷与程鸿渐交谈之际,暗自跃上那辆豪奢马车,连声催促道:“好啦,好啦!你俩别絮叨啦!渐哥哥你快上来呀!”其音焦促中又含欢愉。

程鸿渐回道:“来啦!”转而向易墨寒道:“夫子,我带巧倩到我家玩儿上几天,之后便送她回来,您放心吧。”易墨寒摇首笑叹,道:“这鬼丫头······”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你们去吧。”程鸿渐拱手而应,便即登车去了。

第4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2)

第四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2

小雪花零零散散地飘着,五匹骏马好似雪地中的烈焰,拉着车子,踏着积雪朝栎阳不紧不慢地小跑着,两名家仆坐在门外车辕上,怡然自得地架马聊天,易巧倩则在车中玩耍嬉闹。

程鸿渐于车中憨笑道:“哈哈,不闹了,不闹了,巧倩妹妹饶命,要不我给你讲讲栎阳城好玩儿的地方吧。”

易巧倩闻听此语,嬉笑拍手道:“好啊,好啊,那你可得说些有趣儿的·····”说着,竟自朝着两只小手哈了口气,卖起了关子,随后续道:“要不然嘛······我还挠你痒痒!”话音刚落,便向程鸿渐腋下探去。

程鸿渐忍俊后缩,欢畅说道:“好,好,好,我讲便是了。”说罢,微一沉吟,接着续道:“这栎阳城本是战国时期秦国旧都,而且司马迁曾说栎阳‘北却戎狄,东通三晋’,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是以城中店铺林立,等到了那儿,我便让吉祥、旺来带着咱俩逛街,好不好?”

栎阳城人杰地灵,着实不假。只不过鸿渐一来不知说甚趣事能提起小姑娘家的兴致,二来易巧倩家境虽不富裕,可她毕竟是长安人,京城繁华貌,自是所见极多,是以巧倩闻听此语,当下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道:“那里的街道再怎么繁华,还能及得上长安吗?”

程鸿渐摇了摇头,道:“那倒比不了······”易巧倩道:“这般说来,也无甚有趣的。”程鸿渐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笑了笑,易巧倩转过了话头,道:“不过我听旁人说,你家倒是很好玩儿的。尤其是你家养了两只既像狗熊又像猫的动物,它们身子雪白雪白的,眼睛上却有两个漆黑漆黑的大眼圈儿,听说那两个大胖团子还憨憨的,好可爱呢!”话到此节,双眸中复现欢愉。

程鸿渐连连颔首,说道:“嗯嗯,这两头大家伙唤作熊猫,是我爹爹在西川做生意时捕获的。其实现下已有三头啦,那两头大的产下了头小的。我管那小的叫欢欢,只因它一天到晚上串下跳,很有趣呢。”从古至今,私人家圈养熊猫,着实罕有所闻,只因熊猫喜食竹叶及竹笋,食材比较挑剔,熊猫本身又极为难得,可程鸿渐家富甲一方,其父对他又甚为关爱,方才在西川顺便捕获两只熊猫,供爱子赏玩。

易巧倩闻听此节,当即接口道:“那咱们可说定了,你可要领我瞧瞧。”程鸿渐笑道:“放心吧,我定会带你找它们玩儿的。”

易巧倩满心期盼,悠然神往道:“好想快点到你家呀。”说着擎起小手,将车窗顶开了些,欲要瞭望马车还有多久才能到栎阳,只见眼前茫茫一片,着实瞧不出尚有多远。

程鸿渐忽觉寒风催劲,不住呼啸,随即朝窗外顺势一望,遥见官道旁有名大汉,手持长杆宣花斧猛顿积雪,右足发狠踹向倒地马匹,愤懑呼喝,又瞧他左臂缠着布条,已被鲜血浸透,显是受伤不久,当下心生怜悯,便向坐在车辕的家仆道:“吉祥、旺来,你俩将车赶到那大叔身旁停下,我瞧他受了伤,坐骑又没了,咱们载他一程吧。”吉祥颤声劝道:“少爷,我瞧那厮凶神恶煞的,可别还是甚歹人,咱们还是闲事莫管吧。”

程鸿渐微一沉吟,道:“应该·····不会吧······天这么冷,左近又没个人家,他若冻得太久,铁打的人怕也要冻坏的。”他生性好善,又因自幼体弱多病,较之常人更知其中苦楚,是以仍命家仆将车停在大汉身旁,而那仆役暗觉鸿渐过于悲天悯人,当下不置可否,默不作声。

易巧倩怪那仆役轻慢,便即放下窗格,哼了一声,道:“少爷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不听,难道想受罚不成?再说,即便他真是坏人,你们两个还打不过一个吗?”她素知鸿渐心善,方才这般发话,如此一来,较之鸿渐更有主人做派。

吉祥早瞧出易巧倩跟自家主人甚为要好,自是不敢得罪,只得长叹一声,道:“唉,奴才听少爷、小姐的吩咐便是了。”易巧倩自小跟祖父相依为命,从不知做主人究竟是何滋味,这当儿闻听对方称呼自己“小姐”,不由甚感自得。

两名家仆将马车赶至大汉跟前,复又将其上下打量,未及开口,对方竟自转过身来,持斧昂首,全没好气道:“作甚!”

但瞧这汉子正值壮年,生得虎背熊腰,牛目环睁,丛林密须犹似钢针倒竖,直插腮旁,正是:锃亮黑面虎髯生,铜浇铁铸似天成。恶煞临世鬼见愁,雷厉风行语铿铿。

吉祥颤声回道:“我家主人······请你······请你到车内取暖······莫要不识抬举······”那壮汉初时只顾朝自家坐骑发火,并未留意赶来的马车,更不知晓车中所坐是甚人物,直至鸿渐马车停至身旁,方才回过神来,这当儿瞧对方如此言语,不由更增疑虑,心下暗道:“寻常马车不过由一二匹马牵引,便算精良战车也不过用四匹马牵引罢了,而这马车竟用五匹烈马一同牵引。他娘的,这伙人八成又是王莽老贼所派鹰犬,特意来截杀咱的。”

且说六年前,段峰将刘子與救出后,便即逃离帝京,蛰伏民间,及至数日之前,段峰潜回长安,本欲联络汉室旧臣反莾,不料被一众高手盯上,突围之时,为敌人暗器所伤。恰因此故,段峰瞧马车在身旁停下时,便生出警觉之心。

那段峰言念及此,当即擎起战斧,指向马车,纵声喝道:“车中厮鸟听着,咱便是前任右翊卫中郎将段峰,你要是王莽老贼派来杀咱的,那便赶紧下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躲在车里耍甚伎俩!”话音刚落,易巧倩气鼓鼓地踹开车门,段峰定睛一瞧,但见车内不过是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登感失了体面,不知所措地杵在雪中。

易巧倩伸指刮了刮面颊,反唇相讥道:“大胡子好不知羞,渐哥哥瞧你可怜,好心请你到车里取暖,你却要与他比武,我倒要看看,你这堂堂大将军是如何跟他大战三百回合的。”

段峰遭此讥嘲,更觉脸上挂不住了,心下纵然窝火,可又没法子对小孩子发作,他只得将巨斧垂下,悻悻地道:“咱身子热得紧,要在雪里凉快凉快,哪个用你们可怜来着。”说罢,便强撑面子,哼着小曲,背向马车,摇摇晃晃稍走一程,随即背靠道旁老树,闭目养神去了。

吉祥、旺来早惊得不敢言语,所幸易巧倩听闻那汉子曾为武将,心想对方总不至出手加害,又因那小姑娘坐在车中,并未瞧见对方呼喝之时怎生面目,是以并甚感畏惧,方才敢如此嘲弄,顺势解了误会。吉祥观此情状,便欲见好就收,当下低声道:“少爷,我们走吧,莫要理他。”程鸿渐道:“吉祥、旺来,扶我下车。”众人本不愿再理那汉子,可鸿渐执意如此,两名家仆只得扶着少爷下得车来。

程鸿渐向段峰走去,旺来虽怕那汉子,可又担忧少爷安危,左右思量,便立于车旁观望,吉祥则依旧坐在车辕,以防不测。

四下里狂风怒嚎,程鸿渐抬眼望去,但见黑云滚滚,暴雪骤至,随即朝段峰拱了拱手,道:“这雪下得愈发大了,快随我上车吧。”

段峰将其打量一番,接着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奇怪,咱适才那般唬你,这当儿还来管咱作甚,就不怕丢了小命儿吗?”话到后来,面色也愈现和缓了。

程鸿渐回道:“起初我也极怕,不过巧倩适才那般说您,大叔也没跟我们一般见识,足见您不是什么坏人·······”他只觉劲风扑面,迫得人难以言语,直灌得他顿了一顿,随后续道:“再说先前我曾听夫子说过,王莽不是好人,那他所要害的人应该是个君子吧,既是如此,我更该扶危济困。”话到后来,神色甚为坚毅,显是愈发笃定。

段峰万未料到小小竖子竟能如此深明大义,当下甚觉新鲜,随即说道:“你这小子说话倒是有趣,你夫子是谁?”程鸿渐道:“我夫子便是当今名士,易墨寒大学士。”他对夫子颇为崇敬,是以语气甚恭。

段峰粗豪大笑道:“哈哈,原来是那老小子!你个小娃娃还是乖乖回家做少爷吧,休要管咱,小心受到连累,丢掉性命。”他跟易墨寒早已相识,心下常觉对方愚腐,平日里跟他说话亦不甚恭,可此番当着程鸿渐的面,直呼其师为“老小子”,着实欠缺思量。

程鸿渐并未因此恼他,随之出言探问道:“大叔识得夫子?”段峰道:“那还用说,早年间咱跟他打过交道,这老家伙酸腐得紧,还教出了王莽那样的货色。”程鸿渐闻得此语,不禁黯然轻叹,随后说道:“夫子虽收王莽为徒,可此事终究怪不得他······”段峰笑道:“你小子年岁不大,倒挺会护着师父。”

“啊!”便在这当儿,家仆旺来忽而惨叫一声,登时倒在血泊之中。吉祥眼见旺来被劲弩射中,箭簇直插入背,不由脱口嚷道:“妈呀,杀人啦!”他惊呼之际,顾不得护卫其主,使出吃奶的劲头儿,拼命抽打马匹,朝栎阳城疾奔而去了。

段峰猛一转身,径朝旺来瞧去,又见大群汉子身着蓝绿战袍,手持兵刃弓弩,距众人仅一箭之地,那群汉子尽皆骑着快马,高声鼓噪道:“段峰休走,快纳命来!“易巧倩慌忙顶开车窗,焦促呼喊道:“渐哥哥!快上来!”话音未落,便即伸出小手,神色直如火烧眉毛。

“巧倩······”程鸿渐呼喊间,紧赶慢赶地跑出数步,可自家车子由五匹良驹牵引,又遭吉祥猛抽,如何能够追上,只得眼巴巴望着那马车一道烟般蹿得远了。

段峰伸手搭住程鸿渐肩头,粗豪一笑,道:“好小子,你叫甚名字,黄泉路上咱俩搭个伴儿。”正说话间,那群追兵已杀至跟前。程鸿渐强自镇定道:“大叔······我叫程鸿渐······”

段峰闻听此语,登时忆起昔年旧事,不由面色微变,可这当儿强敌在前,他倒也无瑕多想。

第5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3)

第五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3)

那伙追兵之中,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多岁,身长七尺有余,腰间围着十数柄寸许长的飞刀,手中所持九节鞭犹似银蛇,兀自透出寒意,那人朝段峰阴阳怪气道:“段峰啊段峰,你终究未能逃出我的手心,你已在劫难逃,还有闲工夫问及小孩儿名姓。“话到后来,冷笑一声,接着续道:”今儿个我大发慈悲,要你晓得败在何人手里。老子名唤赵凯,隶属九霄神教幽天法王帐下,奉命前来拿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且说九霄神教乃是江湖魔道之首,此教原本唤作帝江教,吕重霄承继教主大位后,便依据祖上吕不韦所纂《吕氏春秋》中“九霄”之说,将所谓圣教改为此名。又因教中弟子遍布九州,吕重霄便按九霄所在,将本教分作九部,中央号为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皓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九部各设一名法王,替教主统领一伙教众,吕重霄还亲率教中精锐居住在钧天部中,而赵凯在幽天部中效力,长安地处西北,正是幽天部的势力范围。

江湖中人尽皆知晓九霄神教已然投靠朝廷,魔道中人阿谀曲从,不在话下,段峰闻听这伙人竟是九霄神教中人,不由心头一紧,随即佯作不屑,放声大笑,道:“哈哈,咱当是哪个王八羔子,老子早就听说过你,搞了半天,你便是幽天法王封的‘捕鼠灵猫’。你们九霄神教既然愿给王莽当孙子,看咱不将你们打成死猫!”

赵凯阴森森地道:“段峰啊段峰,你这耗子好不要脸,你在张司徒家中了我的飞刀,左臂因此挂了彩,这当儿竟还有脸说大话。”

段峰喉头低嘶,咬牙问道:“你们这伙畜生将张司徒怎样了?”赵凯轻哼一声,道:“那还用问嘛,你们打着刘子舆的旗号,想要推翻当今圣上,我九霄神教自然要替当今圣上取了他全家的性命。不妨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你的行迹早在我幽天部的掌握之中,你先前联络的几位大人,我也在你离开他们家后,带人将他们全部暗杀了。要不是在张司徒家,你意外发觉我们有所埋伏,我也不会现身了,你的手臂又岂会挂彩。”话到此节,自得狂笑数声,接着续道:“大伙是有意放你走的,只是为了看瞧你还有甚同伙。待跟踪你的人告诉我,你已骑马逃出长安,我才出城追捕。”段峰愈听愈怒,双目几欲瞪裂,鸿渐从旁相劝道:“段大叔莫要置气,以免被那家伙激得乱了方寸。”

赵凯轻哼一声,道:“圣上说了,只要你能弃暗投明,并说出成帝遗子的下落,不仅能饶你一命,还能给你加官进爵。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那王莽欲要捕杀成帝遗子,同时诛尽汉室忠臣,是以命魔教中人暗中跟随段峰,凡是他接触之人,便可视为“余孽”,待其离去后,当即尽数暗诛。并密令魔教众人,若未查明刘子與下落,纵然追捕段峰,也断不可伤其性命。

程鸿渐闻听孝成皇帝遗嗣尚在人世,不禁心下一怔,随之暗忖:“我曾听闻汉成帝生前只宠幸赵飞燕、赵合德二人,可这两个人不能生育,累得汉成帝没有骨肉,方才被王莽老贼钻了空子。若按赵凯所说,孝成皇帝真有儿子,那皇位自该是他孩子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王莽。”他正作此想,段峰啐向赵凯道:“呸!你当我像你们那撮鸟儿教主一样不要脸,领着你们教中十万虾皮蟹盖,给王莽这个假皇上当狗?”

赵凯听他出言相辱,竟自发起狠来,说道:“看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给我将他拿下,好向圣上邀功!”话音刚落,众喽啰齐声鼓噪,猛朝段峰杀来。

段峰狂吼一声,随即单手拎起程鸿渐,将其抛得老高。鸿渐惊叫之声未绝,便被对方先前所靠巨树托住。程鸿渐眼前金星直冒,待得微一定神,段峰早已连人带马砍杀了十数个喽啰,地上横七竖八,尽是敌众尸首。

那段峰大有持斧开山之势,数匹马四肢齐断,还有三四匹遭其拦腰斩断。但见他所持长斧足有八尺来长,斧刃渴饮宵小鲜血,直教敌众胆寒,更有喽啰遭那斧柄横扫,霎时间被甩出老远,撞翻数名同伙,余下马匹均自长嘶,竟而乱了阵脚。数名教徒正欲后撤,赵凯飞刀疾出,将之射杀,余众只得翻身下马,硬着头皮迎战段峰。

段峰毫不理会手臂伤势,只将巨斧疾挥,朝敌众杀奔而去,直如秋风扫叶,锐不可当。程鸿渐趴在树叉上,观望这树下拼斗,登时瞧得呆了。两名魔教教徒忽起歹意,径朝鸿渐爬去,段峰嘶吼一声,手起斧落砍翻了那两个喽啰,随即握住飞来箭簇,未待那名弓弩手再行搭箭,便即纵身虎跃,闪至那人身前,猛将箭簇插入对方胸膛。

程鸿渐缓过神来,心下暗道:“段大叔的巨斧少说得有六七十斤,他虽臂膀带伤,却依旧能将兵刃舞得虎虎生风,即便恶来降世,怕也不过如此了。”那“恶来”乃是商纣王手下名将,此后猛将素以恶来之名为荣,鸿渐素喜阅览猛将故事,方才想到此人。

疾风夹劲雪,仅过片刻功夫,百十名魔教喽啰便已全军覆没。段峰使斧架在胸前,朝赵凯放声大笑道:“哈哈,不过瘾,不过瘾!你的手下不禁打,要不是你使暗器伤人,老子我岂会着了你的道儿。”

赵凯嘴角轻撇,漫不经心地道:“那些废物你杀了便杀了吧,他们这些小喽啰哪配知晓成帝遗子尚在人世,待得交付了差事,迟早都要死的。反正只要擒住了你,本教幽天法王自会将我兵马补齐,还会重赏一番。”话到后来,竟自现出幸灾乐祸之态,随后续道:“我此番擒你这鼠辈不使暗器便是,不然你岂会佩服我的本事。”说罢,竟自垂下双手,显是颇为轻慢。

第6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4)

第六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4)

段峰遭受赵凯小觑,心下固然有气,可他知晓对方武功较强,自也不敢大意。但见他左足前探,斜身虎视,而赵凯竟自背过双手,愈发显得漫不经心了。

段峰受此轻视,不由将钢牙咬得咯吱作响,心下暗道:“好家伙,你竟这般瞧不起咱,看咱不将你碎尸万段!”言念及此,暴喝一声:“横扫千军!”他正狂吼间,已探巨斧猛朝雪中戳去,搅出一道雪浪扑向赵凯,随即双足猛蹬,紧跟积雪所成巨浪,迅疾移至赵凯身前,斧尖直指对方心窝。

赵凯足运轻功,凌空腾起,掏出腰间所佩九节鞭,使出“白蛇吐信”,鞭头直似长蛇信子,舔向段峰印堂。那鞭头甚是尖锐,段峰赶忙朝上反劈,使出“围魏救赵”撩向对方下阴,谁知赵凯的“白蛇吐信”竟是虚招,但见他的九节鞭鞭头方向陡然一转,幻化作一招“金丝缠葫芦”,那条鞭子犹如长蛇回转,牢牢缠住了段峰旳斧柄,扼制住巨斧去路,赵凯顺势疾坠,伸足下蹬,以脚底重踏段峰头顶。程鸿渐随之惊呼,段峰直觉眼冒金星,当下松开斧柄,一个踉跄跪坐在雪地里。

“段大叔,您快起来啊!”鸿渐忧心呼唤,赵凯一手握着九节鞭,一手持着缴获来的巨斧,嘲讽段峰道:“乖孩子不仅送我兵器,还给老子行此大礼,好客气啊。”段峰气往上冲,竟而说不出话来,赵凯轻哼一声,续道:“破斧子还你,咱俩重新比过,今日老子定要你一败涂地,乖乖臣服我九霄神教,供出刘子舆的下落。”说罢,将那巨斧一掷,斧柄深深插进雪地之中,立于段峰身旁。

段峰受此大辱,双目已然布满血丝,当下抄起巨斧,犹若发狂猛虎,跟赵凯恶斗起来,对方身影晃动,直如邪魅,九节鞭更如银蛇飞驰,压制得巨斧难以施展。数招刚过,段峰便被逼得连连倒退。那二人又斗了十数回合,赵凯并不急于取胜,犹似猫捉老鼠时,要先将其戏耍过后,再行吃掉。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头登时一紧,随即暗忖:“段大叔要输,我得去帮他。”言念及此,回头一望,但见自身离那树干颇有距离。他本不会爬树,又是背对树干,欲要挪至树干,再缓缓爬将下去,自是难上加难。鸿渐又朝身下一望,但见自己离地甚高,当下不禁生惧,心道:“我若是掉下去,便算摔我不死,怕也得骨断筋折。”

他看明此节,不禁微一踌躇,随即强自振作,心下又道:“先前易夫子说王莽是篡汉自立的小人,是个大坏蛋,那么王莽要抓的人定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更何况段大叔在危难之际还想着保我性命,仅凭这件事,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吧,干脆赌一把。”言念及此,便即鼓足劲头,直朝树干挪去,却因双手打滑,竟自坠入地上的积雪中,好在地上积雪甚厚,方才并未受伤。

段峰及赵凯且战且走,已离鸿渐颇有距离,那二人又相斗正酣,竟未留意有名孩童正自跟来。程鸿渐强忍疼痛,复又小心翼翼地爬了须臾,他正欲赶过去相助段峰,却忽被一只手牢牢拽住,不禁心头一震,又瞧那人正是家仆旺来,登感大喜过望,随即低声道:“你还活着······”旺来断断续续道:“少爷······你快·····快跑······不要凑过去······会没命的······”

程鸿渐低低地道:“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莫要再说了,我先给你疗伤。”说罢,便将易墨寒所赠疗伤神药给旺来服下一粒,叮嘱他莫要妄动,转而暗忖:“旺来身强力壮,尚且敌不过那些家伙,我若上前硬拼,终归于事无补,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若照常理,旁人并不会如此作想,毕竟旺来尚未跟魔教中人交手,只因身中暗箭方才倒了下来,不过鸿渐有时忽临急变,难以回过味儿来,方才这般思忖。那小小孩童正自苦思良策,恰巧瞥见数具魔教尸首胸前插着飞刀,且都直入没柄,正是先前赵凯督战时所掷暗器,当下复又沉思须臾,转而缓缓爬将过去,拔出一柄飞刀,藏入袖中。

九节银鞭及长杆宣花斧尚自伴着狂风相交,募地里铛铛作响。段峰身上已多了十余处伤口,地上血迹斑斑,直教他心生焦躁,同时带伤强行挥动巨斧,硬生生舞出弧形钢罩,罩住自身要害。赵凯阴森冷笑,亦用手中兵刃舞出钢罩,跟段峰的钢罩叮当相撞。

九节鞭的鞭法正是以圆周运动为主,段峰此举虽能暂且护住自己,却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但见鞭影划出的圆弧真是一圆连一圆,一圆套一圆,圆圆相连,圆接圆,圆串圆,变化多端。而段峰战斧笨重,兼之他有伤在身,由斧光舞出的罩子越来越小。赵凯瞅准间隙,左掌运足内力,倏地送出,正好击在对方胸口。段峰不由喷出大口鲜血,瘫倒在地。

赵凯厉声喝道:“你若不肯供出成帝遗子的下落,老子便将你打成残废!”段峰虽无力再战,却依旧不甘示弱,怒吼道:“去你娘的!有本事便打死咱,休要聒噪!”话到后来,破口大骂,赵凯轻哼一声,阴森说道:“我倒要瞧瞧是你嘴硬,还是我鞭子硬。”

那赵凯正欲挥鞭,程鸿渐忙抄起腰间玉坠,远远掷出,正中对方后颈,随即高呼道:“不许你伤害段大叔,要不然······我······我跟你拼命······”他终究心下甚慌,说话之时难免发颤。段峰焦促呼喝道:“你个傻小子还不快跑,留在这里找死哪!”

赵凯俯身拾起雪中玉坠,轻哼一声,道:“你倒阔绰。”说着,纵身跃至程鸿渐身前,提起一脚,正中对方小腹。程鸿渐遭此猛击,直觉五脏六腑好似缠在一处,疼得趴在了地上。赵凯又单手拎起鸿渐,扇了两个巴掌,出言嘲谑道:“傻小子不知死活,连你老子也敢打。”这两下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程鸿渐兀自强撑道:“大坏蛋·····我不怕你······你······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话音刚落,赵凯又扇鸿渐几个巴掌,随即斥道:“老子不信制不服你,傻小子敢不讨饶,老子便要你脑浆崩裂。”说罢,举着他朝一颗大树走去。

程鸿渐趁赵凯不备,从袖口抄出了那柄飞刀,直插入对方后心。赵凯未及反应,便即一命呜呼了。原来鸿渐看明对方武功高强,若不先麻痹敌人,让他有所轻视,根本无法取胜,更救不了大伙,方才思忖出了这个法子,也使得赵凯那厮死在了他自己的兵刃之下。

段峰强撑站起,双目睁得老大,他万未料到小小孩童,竟能想出此等妙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怔了半晌,方才朝鸿渐挪去。程鸿渐强忍疼痛,爬至段峰跟前,拿出那瓶“金翅大鹏健体丸”,喘着粗气,道:“段大叔······快······服下这疗伤神药······”他只顾让段峰赶紧服药,全然忘了自己也受伤不浅,话音刚落,便觉眼前一黑,缓缓合上了双眼,耳旁只听到段峰抱着自己,颤声唤道:“程兄弟······程兄弟······你快醒醒,快醒醒······”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这正是:奸人不可命久长,抛刃作孽己身尝。竖子可存义勇谋,绝处逢生救忠良。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7章 孝平皇后悼亡夫(1)

第七章

孝平皇后悼亡夫(1)

话说分头,便在长安皇宫椒房殿内,孝平皇帝遗孀王嬿正自教名男童咿呀学语,数名太监宫婢俯首侍立。那王嬿正值桃李年华,却只身着素服,楚楚星眸暗含凄苦,促人动容,而她教的那个孩子名唤刘婴,正是王莽当年登基时所封太子。这孩童已然七八岁年纪,却依旧不会言语,正是个痴儿。

王嬿一手摇着拨浪鼓,一手擎着点心,强颜笑道:“刘婴最乖,最聪明了,只要你唤我一声伯母,我便将这好吃的给你,再带你出去透风。”刘婴自顾咬着手指,并不言语。王嬿观此情形,当下惋叹一声,道:“好刘婴,伯母求你了······”王嬿正自怅然,殿外有人纵声高呼道:“皇上驾到!”

宦官宫婢赶忙叩拜相迎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话音未落,王莽亲率太监大总管及诸多兵士迈入椒房殿,随即扫视番殿内诸人,只轻哼一声,便即正襟危坐,并不言语。

那些跪拜的宫人无不心下惴惴,王嬿携着刘婴走到王莽身前,不冷不热道:“大汉皇后见过安汉公。”王莽冷言冷语道:“朕是当今圣上,又是你的父亲,岂可这般称呼。”话到后来,自顾慢品清茶。王嬿望着父亲两鬓斑白,略现老态,不由心中一软,随即复又转念,正色说道:“您只该做汉室之臣,不可做乱臣贼子。”

余众噤若寒蝉,王莽却似充耳不闻,当下端着茶盏,瞥眼瞧向诸人,问道:“监护太子刘婴的宦官宫女何在?”话音刚落,有名老太监颤声回道:“回皇上······是我们俩······”王莽将茶盏放归案前,伴随咯噔一声响,接着说道:“拖出去,斩。”话音刚落,数名兵士齐声应承,便即拽着那两名宫人朝殿外拖去。

那双太监宫女登时六神无主,只一个劲儿地磕头讨饶,涕泣高呼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王莽阴森说道:“朕在册封刘婴为太子时,便曾有言在先,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不准任何人惊扰东宫。可你们看顾不周,竟将他带到先帝皇后的寝宫之中,要朕如何赦免?”

便在这当儿,王嬿喝住那几名拖拽宫人的兵士,转而朝王莽拜道:“太子刘婴是我亲自接来的,父亲要斩杀他们,便将女儿一同斩了吧。”言下神情冷若冰霜,形同陌路,全无父女之感。王莽思忖片刻,道:“尔等带着太子到殿外等候,没有旨意,谁也不准入内。”众宫人闻听此语,赶忙诺诺连声,退出殿外。

王莽既显慈怜又含怪责,当下目视王嬿稍顷,接着说道:“父皇为栽培太子刘婴,不许任何人与他见面,更不准与他交谈,你怎的不听为父言语,看来当真长大了。”话到后来,竟自摇首兴叹,续道:“再说刘婴是广威侯刘显的孩子,又不是你跟我女婿所生,偏要见他作甚?”

王嬿轻哼一声,出言嘲谑道:“父亲好一句栽培,我倒想问问你,既是如此,刘婴为何是个痴儿?”王莽默不作声,王嬿悲怜续道:“当年你封刘婴为太子的时候,他还那么小,正是该学说话的年纪,可你却命人只许供给他食物,却不许任何人跟他言语,更不允许任何人见他,陪他······那孩子刚出生便要离开生母,一个人被孤零零地关在屋中,怎么能不变成痴儿?”话到此节,不由得眼圈泛红,热泪盈眶。

王莽道:“当年父皇称帝实属万般无奈,若非孝成皇帝没有子嗣,过继给他的孝哀皇帝也未诞下一儿半女,又赶上你夫君孝平皇帝承继大统,却也英年早逝,依旧并无子嗣,朕又岂会登基,朕当年是替汉家天子做皇帝啊,且朕实乃顺承天命,群臣拥戴。饶是如此,父皇依旧册封刘氏宗亲为太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正所谓爱之深,护之切,朕才会不准旁人接近太子,现如今他成为痴儿,实是上天不佑,岂可怪到父皇头上。”说着,语气转严,略现斥责之意。

王嬿反问道:“父亲当年既忠于汉室,为何不拥立德才兼备的刘氏宗亲,却立了一个婴儿当太子?你既言明为汉室守江山,又为何废除大汉国号?”

王莽无言可对,直听得他唇角微颤,赶忙喝道:“放肆,岂可跟为父这般言语。”话到后来,轻叹一声,续道:“不过这也并不能全然怪你,嬿儿嫁给孝平皇帝时,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孩子,跟先帝只做了五年夫妻,便要空留皇后的名号,在这椒房殿守上六年寡。如此这般,行径举止极易有所偏颇。明日朕便为你甄选一位驸马,让你搬出这大殿,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吧。”话到此节,心下暗忖:“如此你便不会跟父亲为难,亦不必做这皇后了。”

王莽正打如意算盘,不料王嬿正色道:“一女岂可侍二夫,更何况我跟先帝极尽恩爱。”王莽不以为然,接着说道:“孝平皇帝乃是堂堂天子,自有三宫六院,未必会将你放在心上,好闺女过于痴情了。”

王嬿凄恻摇首,道:“何为真情,想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说话间,竟自追思往昔,悠悠续道:“当年女儿起舞之时,他常会抚琴吹箫,从旁相和。今日你刚好坐在这儿,便让女儿当着你的面,为我夫君的亡魂唱首新谱的曲子吧。”

王莽满心不愿,王嬿竟自黯然起舞,娓娓唱道:“静女伴君长,白云映红殇。群鹊将桥连,泪常伴梦眠。彤管总有炜,难解相思怨。情至深处坚,狂风剪不断。其叶蓁蓁孤芳开,美眷如画愁眉展。江山风雨总是情,生死相依情动苍天。两情不渝生死拆不散,蒹葭伴白露,白露伴蒹葭。蒹葭又苍苍。”

王嬿所唱源自诗经名篇以及民间传说,歌颂生死不渝的爱情。所谓“彤管总有炜”取自《静女》中的“彤管有炜”,即指鲜红彤管富有光泽,借此比兴男女倾心。而那王嬿颦蹙合目,促人动容,其姿悲怜,若舞白练。

王莽正襟危坐,观瞧王嬿痴态,心下暗道:“嬿儿倒是节烈,真不知平帝那厮给她灌了甚迷魂汤。唉,也怪朕为了独揽大权,便将嬿儿许配给那小皇帝,方才惹出这些事来,要她记恨。现下想来,朕便算不靠这桩婚事,又何尝不能铲除异己,登基称帝······”正暗忖间,王嬿缓缓睁开双眸,错将老父看作孝平皇帝,竟自痴得须臾,转而复又黯然,朝王莽屈身微拜,颤声问道:“现下并无外人,您若还认我这个女儿,便请实言相告,我夫君到底······是怎么驾崩的······”王莽闻听此语,当即摇首长叹,道:“这件事老父不愿提及,孝平皇帝驾崩之前,你便在身旁服侍,如今又何必多问?”

第8章 孝平皇后悼亡夫(2)

第八章

孝平皇后悼亡夫(2)

自从登基以来,王莽还是初次自称老父。王嬿瞧父亲闪烁其词,孝平皇帝晏驾之因,竟自避而不谈,便即正色道:“还望父亲莫要相瞒。”

王莽观此情形,只得回道:“当年孝平皇帝身患重病,不治身亡。先帝患病的那几日,朕每日都会带着众臣到太庙祈福,央求上苍垂怜我大汉天子。朕当初心如刀绞,那滋味你定然不会体察。朕还向神明许愿,只要贤婿能够康复,朕甘愿代他而死,可惜天不遂人愿,先帝还是英年早逝了。”言下略显不满,无甚悲悯之色。王嬿道:“我夫君并非患病而亡,父亲如若忠于汉室,还望您能彻查。”此语既出,王莽低声斥道:“胡说,你夫君乃是九五之尊,天之骄子,何人敢来谋害。”

王嬿凄恻垂泪,反唇相问道:“谁说身为皇帝便无人加害,历史上莫非没有篡权弑君之事吗?”王莽满面阴云,喝道:“你今日尽说浑话!”王嬿轻哼一声,道:“你到现在还要骗我······我夫君所服的汤药有剧毒······他是被活生生毒死的······”

王莽登时按耐不住,厉声叱道:“你当真昏了头了!这种混话都敢乱讲!”话到后来,强自平复心神,阴森续道:“孝平皇帝所服的汤药都是朕亲手端来的,而先帝每次服用之前,朕都会尝上一口。如此这般,你竟还胡言汤药有毒。”说话间,双唇微颤,难以自制。

王嬿将父亲的举止神态看在眼中,当下强抑愤懑,悠悠回忆道:“当年我夫君着实病得不轻,不过他身子本来已有好转,为此我跟夫君还时常感念你尝药之恩。”王莽打个哈哈,不冷不热道:“你们倒还有些良心。”

王嬿道:“可我夫君临死前的汤药你却没有尝,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说话间,清秀容颜犹似笼罩寒霜,王莽只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王嬿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凄楚说道:“当时我和夫君都没在意,你离开椒房殿后,是我将药亲手端给他的。他服下药后还对我说,祖宗虽定下了规矩,言及非刘氏者不可称王,可他还是要封你你做安汉王,甚至冲着你将我许配给他,哪怕禅让皇位,那都是夫君心甘情愿的。我俩本来好好的,可只说了一会子话,他忽而腹痛难忍,吐了数口黑血,只过了不大会子工夫,他便离我而去了。他在弥留之际,还说舍不得我······”话到后来,双手不由发颤,转而强自定神,怒视王莽道:“我夫君的唇齿、口鼻、躯干以及指甲都是青黑色的,这些你也亲眼所见。我多次哀求你查出下毒的凶手是谁,可你却硬说他是染病驾崩,其实你只不过要掩盖他被毒杀的事实,你正是个弑君篡位的奸贼!”

王莽鹰目半合,牙关咯吱作响,喉头低嘶,竟而恶狠狠地道:“你疯了,看来你真的疯了。”王嬿凄然说道:“我多么希望夫君并非父亲所杀,可这些年来,你总推说先帝乃是暴病而亡,初时女儿不敢多想,可及至你篡汉自立,且又软禁太子刘婴······使我不得不······直视真相······”话到后来,竟自泣不成声,转而厉声斥道:“你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大汉皇帝定是你害死的!”

王莽拍案而起,便朝殿外走去,随后阴森狼顾道:“你倘若不是朕的爱女,今日岂会还有命在。”说罢,挥了下袖袍,迈出了椒房殿。

殿外诸人瞧王莽面带愠色,赶忙瑟瑟跪拜。王莽面色铁青,竟自背过双手,道:“太子刘婴为人痴傻,难以承继大统,即日起废去其太子之位,降为安定公。孝平皇帝遗孀王嬿身为刘婴养母,未尽抚育之责,即日起剥去孝平帝皇后尊号,改称黄室宫主,明日早朝朕便会昭告天下。”其音甚高,王嬿虽在殿中亦可听得清楚。

众宫人唯唯诺诺,一名小太监小跑过来,朝王莽叩拜道:“启奏陛下,执金吾云旗将军有机密要事禀报,现下正在天禄阁恭候陛下。”王莽道:“朕已知晓,你先退下。”转而向贴身服侍的老太监道:“赵承恩,你先带几个人留下,便在这椒房殿门口,将伺候刘婴的太监宫女从速杖毙。”

那赵承恩年近半百,朝王莽俯首哈腰,其态卑躬奴颜,自是不在话下,此人身为太监大总管,当今圣上颇为倚重,朝中诸多官员恨不能将其门槛踏破,厚礼相赠。

赵承恩目送王莽离去,随后唤了数名兵士,命其将伺候刘婴的太监宫女按在地上,又朝椒房殿内赔笑高呼道:“娘娘莫要怪罪,老奴只是奉命行事。”转而喝令众兵士道:“给咱家往死里打。”

可怜伺候刘婴的宫人不过是遵从王嬿之命却平白遭此横祸。椒房殿外鬼哭狼嚎,王嬿的贴身宫奴直瞧得气不敢出,过不多时,那两名伺候刘婴的宫人便即受刑不住,往生极乐了。

却说那天禄阁位于未央宫北部,南临王莽上朝的前殿,主要用于存放九州之内各类典籍以及逸闻书册。王莽素喜翻阅典籍,是以在他称帝之后,便在此间审批奏折,稍得闲瑕时,即可顺便翻阅。云旗兀自身披甲胄,手捧简牍,悉心查阅,光阴荏苒,使这位将军的面庞平添风霜,又增几分老成。

王莽屏退左右,独自入得阁中,恰见云旗不时凝眉沉思,便只缓步踱近,随后问道:“云旗在看什么?”云旗闻听王莽站在身旁相询,便即跪拜道:“末将欲将段峰琢磨透彻,是以正自翻阅此人逸闻。”王莽道:“此人之事你已查阅过了,为何还要再看?”云旗道:“末将为圣上办事,自该尽心竭力,虽说看过,还是怕有甚疏漏。”

王莽扶起云旗,好言好语道:“你是朕从小养到大的义子,现下又不是在朝堂,你不必给朕下跪,咱们依旧父子相称,如此可好?”言下甚显慈和。

云旗心下感怀,随即拱手谢恩,王莽问道:“你们可曾捕获段峰,问出了刘子舆的下落?”云旗摇首轻叹,道:“回禀义父,您遣九霄神教协助儿臣追捕段峰。待得九霄神教中人告知儿臣段峰消息,我便立刻率兵增援。只是后来,我仅瞧见诸多教徒尸身,却并未搜捕到段峰。我本想顺着些印记去追寻,可当时暴雪连天,委实寻不到蛛丝马迹,都怪孩儿办事不利,还望义父责罚。”

王莽并未因此迁怒于云旗,反而出言安抚道:“这倒不能全然怪你,那段峰曾是御林军右翊卫中郎将,武功本就高强,而且朕又让你们定要将其生擒,这样抓捕起来更是不易。”话到后来,竟自长叹一声,续道:“自从轩辕派的段峰救走刘子舆以后,朕便苦思灭掉轩辕派之策,当初本想利用九霄神教与轩辕派的矛盾,要他们自相火拼,可转眼间六年过去了,始终收效甚微,看来朕只有派出大军跟轩辕派恶战一场了。”

云旗劝道:“听闻这轩辕派门下共有数万人,其势力遍及九州,仅在黄山总坛便有上万之众,且都本领高强。当年九霄神教教主吕重霄,曾亲率九大法王及座下十万教众攻打黄山总坛,最终却无功而返。这其中缘由,不仅是轩辕弟子本领甚高,还因那里地势极为险峻。照此看来,朝廷若轻易攻打轩辕派纵然得胜,也会损兵折将。”话到后来,抬眼观瞧王莽神色,见他并未表露不悦,随之放下心来,续道:“现今天下反王四起,近来又有绿林军等诸多叛逆也跟着闹了起来,朝廷要是损耗过大,恐怕难以镇压其他反贼,是以朝廷该当保存实力。正如义父先前所言,此派为轩辕黄帝所创,素为所谓正道之首,前朝历代君王均自颇为礼遇,陛下即位以前,便有些重臣的家眷拜入他们门下,一时间不好轻易撕破脸面,只能靠江湖中人自相拼斗,待得他们两败俱伤,义父再从中取利。”

王莽轻抚胡须,颔首说道:“你说得有得有些道理。”话到后来,神色愈现凝重,竟自深陷愁思,隔得须臾,方才续道:”朕所忌惮者并非只有九霄神教以及轩辕派,这武林中乃是三足鼎立之势,除了轩辕派以及九霄神教外,在蓬莱还有一个天志帮。此帮总舵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亦有数万帮众。他们平素虽不怎生争抢武林之首,可九霄神教及轩辕派对天志帮依旧忌惮三分,并且未敢跟那天志帮火拼······”云旗道:“孩儿听闻天志帮富可敌国,且那帮中高手如云,帮主姚素封为人奸猾,两大势力方才不敢与其火拼。”

王莽闻言长叹,随后说道:“真不知江湖势力何时才能自生自灭,每当思虑这些事,朕着实寝食难安······”云旗亦随轻叹,接着说道:“圣上不必忧心,朝廷有百万大军,待得时机成熟,自可坐收渔利。”王莽道:“那是自然,现下最令朕烦心的,还是那轩辕派。”说话间,不由双眉紧锁,心下暗道:“唉,朕这皇帝做得有甚趣味······”

便在这当儿,云旗接口道:“孩儿这些年来时常苦思良策,唯恐这些势力愈发坐大,危及我大新王朝。近来我想到些法子,或许可以促使轩辕派尽早消亡。”

这正是:痴人枉迷功名禄,机关算尽作茧缚。逐利自该行正道,莫使光阴成虚度。欲知云旗有甚言辞,且看下回分解。

第9章 君子浩然潜宫墙(1)

第九章

君子浩然潜宫墙(1)

王莽正自犯难,这当儿瞧云旗似有良谋,心下稍感宽慰,随即轻捋长须,道:“说来听听。”云旗道:“孩儿觉得九霄神教依附朝廷多年,我们自该接着资助他们跟轩辕派争雄,如此这般,朝廷不必出兵,便可促使这些势力受到削弱。再者朝廷应该向轩辕派中人物许以高官厚禄,挑拨他们从内部分化瓦解。到得那时,朝廷再以雷霆之势出兵讨伐,亦可事半功倍。”

王莽赞道:“朕这几年只苦思如何才能诛尽轩辕派反贼,现下看来还是该剿抚并重。你身为带兵打仗的将军,深知不可争强斗狠,亦谙上交伐谋之道,如此甚好。”

云旗拱手称谢,说道:“这多亏义父您教导有方,若没有您当年好心收养,孩儿便没有今日。我自幼父母双亡,不得不在大街上流浪,要是没碰到义父,云旗恐怕早已饿死了······”话到后来,竟自复生感怀之意,接着续道:“我先前唤作云狗儿,本以为这辈子都要像条野狗般活着,可您依据《离骚》中的‘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给孩儿起了这个新名字,又因您悉心调教,孩儿方才脱胎换骨。”云旗父母早亡,家中亲戚又属冷漠之徒,他便只得流浪乞讨,若非王莽出手相助,云旗断不会登堂入室,是以这些感激之词尽皆发自肺腑。

王莽笑叹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旗儿何需重提,还记得当年那个壮汉没讨到钱,又瞧你得了些施舍便来抢夺,后来反遭你将其宰了。官差衙役欲将你扭送官府治罪,朕碰到这等事情岂有不救之理。”云旗颔首说道:“义父大恩,孩儿永不敢忘,纵使粉身碎骨,亦难报答。”

王莽颔首说道:“你要好生活着,朕还要旗儿好生照料小女王嬿,将她娶进门去,自此以后白头偕老,不知你可愿意?”

云旗大喜过望,心下暗道:“小时候除了义父,只有嬿儿愿意陪我言语,自从她嫁给孝平皇帝,我便随之心如死灰,莫非老天当真要眷顾我了······”言念及此,颤声说道:“孩儿出身寒微······不知嬿儿······可否······可否愿嫁······”

王莽心知不可相瞒,当下轻描淡写,说道:“朕这闺女尚未想通,其实她何苦守寡。姑娘家终究是水做的,你只需动之以情,她岂有不从之理。”话音刚落,云旗当即跪拜道:“既是如此,小婿拜谢岳父大人!”话音刚落,忽听一人纵声郎笑,凛然呼喝道:“王莽老贼好不要脸,你为了拉拢旁人卖命,竟要撩拨自家闺女变节嫁人。”

云旗霍地起身,倏地拔出佩剑,警觉喝问道:“阁下是谁,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藏头缩尾?”说话间环顾四周,可天禄阁极尽宽敞,且有诸多书架陈列其内,若有人藏匿于暗处,自是甚难找寻,只不过对方如何混入殿中,云旗着实无瑕细想。

便在这当儿,有名五旬男子从书架后头闪身蹿出,却并不急于攻上。王莽打量对方,但瞧那人形貌健硕,隐含仙风道骨,兀自仗剑而立,傲然说道:“我乃轩辕派秦皓轩,王莽老贼欲要使诡计灭我轩辕,简直痴人说梦。”云旗喝道:“宫禁重地,你竟敢混将进来,小心性命难保。”

秦皓轩打个哈哈,瞧向王莽道:“我要是怕丢性命,便不会到得此间。秦某本来为了打探段峰的消息,方才来到此间,却不料碰上你这篡汉的奸贼,看来上天垂怜汉室,有意要我诛灭祸害。”

王莽不怒反喜,随即稍作笑意,说道:“原来尊驾便是攸宁剑客,朕虽久居深宫,亦晓大侠名头。素闻您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实乃侠士楷模。秦大侠虽要与朕为敌,朕还是对您深感钦佩的。”秦皓轩轻笑一声,道:“你倒甚是了解江湖之事。”说着,微微一顿,正色续道“听闻你命人收录江湖轶闻,将之编篡成册,要是查出某个败类的丑事,还会以此相要挟,要他做你鹰犬,可有此事?”

王莽并不答复,当下自顾说道:“朕自登基以来,虽不敢比尧舜这样的贤君,却一心为天下百姓着想,方才诚意相邀大侠报效朝廷,博个青史留名,封妻荫子。”

秦晧轩打个哈哈,道:“逆贼休要巧舌如簧,你倘若真是个好皇帝,为还会有越来越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这柄剑别无所长,却可斩杀奸佞,今日我便宰了你们,为民除害!”话音刚落,挺剑疾递,直朝王莽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云旗赶忙提剑相护,秦皓轩施展“攸宁剑法”纵身抢攻,王莽瞧这架势连连倒退。数招刚过,云旗朝秦皓轩胸口疾刺,剑锋行至中途,方向陡转,剑尖上挑,直指对方下颚。秦皓轩反应也快,当下闪身反刺云旗小腹。云旗剑招不老,随即扭转身形,所划剑影直似蜿蜒溪流,直朝对方侧背侵袭而来。秦皓轩稍退半步,手挽剑花跟云旗的宝剑铮铮相交。

两人正自激斗,御林军纵声疾呼道:“抓刺客!”嘶喊间便即奔入殿中,护于王莽身前。秦皓斩杀数名兵士,随即足踏书架,纵身跃至其顶,朝云旗摇首轻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虽轻,这套天志帮的‘行云流水剑’倒是练得不赖,只可惜你助纣为虐,秦某不得不为民除害。”云旗直视秦皓轩道:“逆贼休要猖狂,看我如何擒你。”话音刚落,便即纵身跃至书架之上,复又与其缠斗一处。

那二人相斗之际,秦皓轩兀自分神暗忖:“适才听他跟王莽的言语,此人跟天志帮似乎并无干系,可云旗所使剑法分明是天志帮的武功。欲要胜他倒也不难,只是天志帮如若有甚要紧人物做了朝廷鹰犬,端的颇为棘手······”言念及此,猛将对方迫开,出言喝问道:“你师父是谁?”

云旗心道:“莫非师父当真跟天志帮有甚干系,不过姓秦的既如此发问,我正可顺势唬他。”随即抢攻数招,纵声呼喝道:“家师便是天志帮姚帮主,反贼还不束手就擒!”

秦皓轩仗剑招架,心下暗道:“姚帮主曾大破尔等所谓官军,岂会屈身侍贼。”言念及此,便即抖擞精神,使出一招“幽幽南山”,剑锋所向恰似峰回路转,勾勒南山,绵绵反攻,甚显雍容。云旗赶忙使出“高山流水”,奋力招架。

那二人纵跃于诸多书架之间,众兵士只因书架甚高,难以爬至其顶,要么仰首观望,要么上扬手中长戈。秦皓轩翻身避过戈头,随即仗剑挑起简牍,灌以内力顺势拍出,正中一名兵士额角,那人登时鲜血直流,哇哇怪叫。

王莽观此情状,暗自踌躇:“听闻秦皓轩的武功在派中连三流都算不上,却也有此等好身手,看来欲灭轩辕派更非易事了······”云旗支撑数招,兀自暗忖:“我跟他在书架上以命相博,军士难以相助。”他思及此节,便即跃下书架,仗剑招呼道:“你下来!”

秦皓轩打个哈哈,道:“下来便下来,尔等宵小快来受死。”说罢,手挽剑花纵身跃下,递招连攻。

第10章 君子浩然潜宫墙(2)

第十章

君子浩然潜宫墙(2)

初时云旗仗着兵士相助,且又倾力相搏,尚可勉力支撑,如此挨过须臾,秦皓轩的剑势陡转,忽而气势宏大,宛如大鹏展翅,伴着惊天长啸飞腾而来,浑不似先前那般悠远绵长。原来秦皓轩所使剑法乃是先贤从《诗经·斯干》中悟出的,此剑法在施展之初犹如翩翩君子般飘然超脱,战到后来此剑法的威力便会大增,气势可堪布衣之怒,直教秦王长跪,天下缟素。

众兵士死伤大片,云旗唯存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秦皓轩战意愈酣,堪堪又过数合,倏地翻身腾跃,朝云旗连劈三剑,迫得对方举剑格挡,随即猛使招“风雨攸除”,长剑直刺,径入对方右臂。云旗登感伤处剧痛,所提宝剑亦随之脱手。

“反贼接咱家一拳!”呼喝之人声音苍老,语调却甚显尖锐。秦皓轩登感身后阴风甚劲,当下顾不得手刃云旗,赶忙潜运内力,回身推出左掌相抵。那二人内力旗鼓相当,拳掌相交之际,均自震得退开丈余。

秦皓轩正欲挺剑再战,忽觉左手掌心麻痒刺痛,便即翻掌观瞧,恰见一根细针刺入掌心,已然直入没柄,针眼周围亦泛青黑。他心知针上定然有毒,便疾戳天士、肩井两处穴道,以防毒气攻心,随即架起长剑护于胸前,愤懑喝道:“你这贼子暗器伤人,不敢跟我光明正大的较量,算甚男子汉大丈夫。”

那太监阴阳怪气道:“咱家是太监,本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能保护圣上,什么手段都是可以使的。”说罢,自得轻挥手中黄金拂尘,续道:“话又说回来,咱家要不是为了援救云旗将军,便不会出言呼喝了。这般看来,你该庆幸咱家没一拳打你后心上。”秦皓轩瞧了眼对方手中那柄黄金拂尘,随即惊问道:“莫非你便是‘黄金拂尘奴’赵承恩?”

那赵承恩数年前尚自默默无闻,王莽登基后发现其武功高强,便将他提拔到了自己身旁,赵承恩感念王莽大恩,便为他除掉过不少武林人士,后来又得王莽赏赐黄金拂尘,江湖上便有了这“黄金拂尘奴”的诨号。

赵承恩阴森笑道:“你倒有些眼光,咱家便是赵承恩。活该你倒霉,偏巧赶上咱家向圣上复命,这下子看你还如何嚣张。”秦皓轩愤然说道:“近年来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正义之士死在了你这拂尘下,今日我正可除掉你这朝廷鹰犬。”

赵承恩轻哼一声,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猛使一招“白鹤探水架彩云”径朝秦皓轩攻来,秦皓轩忙使浑身解数殊死相搏,他二人实力相近,十数招过后,谁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如此又挨稍顷,秦皓轩左掌愈麻,心下随之愈发惊骇,不由暗忖:“我与这太监难分伯仲,可我现已中毒,要是久斗定然落败,还是赶快想法子脱身为妙。”

云旗瞧赵承恩与秦皓轩平分秋色,便欲助赵承恩一臂之力,但瞧他强忍伤痛,左手提起宝剑,口中高呼道:“赵公公快闪!”说话间,疾掷宝剑,任其在空中飞旋,恰如轮转般疾驰猛扑,这招“安车蒲轮”,他若并未受伤,使出此招之时,威力自会更大,可现下威势自然逊了。那秦皓轩艺高胆大,当下朝后疾纵,回转身形,竟自以手中长剑剑身托住了对方宝剑。众兵士怔怔瞧着云旗宝剑尚自打转,秦皓轩纵声喝道:“王莽老儿纳命来!”正说话间,便将所擎宝剑猛力掷出,使其径朝王莽击去。

赵承恩赶忙闪身至王莽身前,疾挽手中拂尘,使千缕细丝紧紧缠住那柄飞掷而来的宝剑,卸下剑身力道。饶是如此,那太监尚自惊魂未定,秦皓轩瞅准时机,足运轻功,抢出天禄阁,直朝宫外蹿去。赵承恩忧心王莽安危,是以未敢追出,仅只厉声呼喝道:“快给咱家追上去,定要将其碎尸万段!”话到后来,声音竟自颤了。

秦皓轩轻功甚好,寻常兵士哪里追赶得上。不消片刻工夫,秦皓轩便已甩开追兵,奔至角落中,从坪中拾起一个包袱,取出事先备好的长袍,赶忙套在身上,便即纵身跃起,翻过墙头,奔出皇宫去了。

秦皓轩自寻路径疾行,赶至街旁一家书肆门前,随后步入店中。但见其内甚是宽敞素雅,正厅中挂着幅水墨点缀的《群山秀水图》,其上所绘秀水碧波荡漾,娟丽优雅,亦有群山高低起伏,雄伟壮阔,更有各式典籍陈列肆中。店伴躬身相迎,转而四下张望,眼见厅中尚有十余名读书之人,便即提高了嗓音,道:“掌柜的快到里屋歇息。”

秦皓轩随他入得里屋,店伴掩上屋门,低声说道:“师父初次来到长安地界,弟子怕您寻不到回来的路径,总想跟着您到宫里打探消息,又怕帮了倒忙。”

这店伴名唤葛青云,乃是秦皓轩的徒弟,在总坛学艺数年后,派中遣他到此张罗书肆,当作本派接头之所。秦皓轩双唇泛白,甚觉气滞,当下摊开左掌观瞧,手心已然紫黑。葛青云见状大惊,颤声惊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您的手······怎么会这样······”秦皓轩紧咬双唇,挥了挥手,强撑说道:“不要紧,为师只是中了些毒,好在我已封住穴道,扼制住毒气上行。你快去端盆水······为师要运功驱毒······”

葛青云当即应承,随后用铜盆为其师盛满清水,端了过来。秦皓轩道:“你先出去提前打烊吧,师父一人便可疗伤,不要让外人进来。”葛青云应承出屋,复将房门掩上,向诸客躬身赔笑,亲送他们出得店去。

秦皓轩左手掌心朝下,伸至铜盆上方,右手食指及中指紧贴左臂肩井穴,潜运内力,缓缓下移。但瞧秦皓轩伤口处渗出滴滴黑血,刺入手心的细针亦随之探出头来,愈探愈长,过得片刻,那细针逐渐被内力逼出,落入盆中,先前清水也已泛黑。秦皓轩从水中取出那枚细针,但瞧它通身乌黑油亮,长约寸许,乃是由一种木料所制,当下暗忖:“寻常暗器均以金属炼制,而这暗器虽用木料制成,可其质地甚坚,远不下于金属。赵承恩这贼子不仅武功高强,所使暗器也如此特异。我姑且将此物留着,日后相询旁人,此种暗器到底用何种木料制成的。”言念及此,便即取出一方锦帕,将那枚细针包好,收入怀中。

葛青云才将店中诸客请出,正欲掩上门板之时,一辆由五匹枣红马牵引的马车到得店前,辕上两名魁梧仆役跃下马车,小心搀扶其主下得车来。那位老爷下得车来,仰首瞧向正首匾额,但见其上所书正是“坤元书轩”四个大字,颇显道骨凛然,又瞧两方修长竖匾立于大门两侧,正是一副对联,上联写道:“晨钟暮敲,惊醒世间名利客。”下联写道:“朝吟夕诵,唤回尘环梦迷人。”

那老爷观之不由摇首轻叹,随即径朝店内踱去。葛青云瞧他年过四旬,身着蜀锦长袍,袍上花纹则以金线缝制,甚显雍容华贵,当下打躬作揖,赔笑说道:“贵人稀客,您今天来得着实不巧,本店这便打烊了,要不您改日再来?”那位中年老爷打量番葛青云,随即拱手道:“这位店家,你这家书肆的对联当真写得好,我也有一副上联,不知你们店里的人能否对上。”话音刚落,不待对方言语,便即高声吟诵道:“利锁名缰,笼络许多好汉。”葛青云心头一震,随之暗忖:“这人竟会说本派联络的切口。”正欲回话,秦皓轩在里屋朗声说道:“晨钟暮敲,惊醒无限痴人。”说罢,便即踱出里屋,朝那中年男子拱手道:“足下文采斐然,不知可否到里屋一叙?”那中年男子道:“我也正有此意。”

那中年老爷闻听此语,登时心中暗喜:“看来此间当真是段峰兄弟所言轩辕派在长安的联络之所。”转而吩咐随行仆役道:“你们便在店外等候。”那两名家仆口中唱诺,便即立于大门两侧,甚显威风八面。

秦皓轩将那位老爷请入内屋,接着试探道:“忠心依日月,正气壮山河。”这话正是轩辕派第二句暗语,对方当即回道:“大义参天地,精忠贯古今。”言下并无丝毫语滞,秦皓轩手抚胡须,颔首说道:“赤手换银宵,公去大名荡乾坤。”那老爷又道:“青山埋白骨,我来何处吊英雄。”他虽是富商打扮,却甚显斯文,并无丝毫俗气。

秦皓轩朗笑道:“足下能将本派暗语尽皆答上来,看来您跟本派端的大有渊源。”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在下轩辕派秦皓轩,身旁这位是我徒儿葛青云,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有道是: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欲知那位老爷姓甚名谁,缘何造访,且看下回分解。

第11章 化险为夷肝胆照(1)

第十一章

化险为夷肝胆照(1)

秦皓轩观瞧那人将暗语对答如流,显是跟本派大有渊源,当下问及名姓。那中年男子拱手回道:“幸会,幸会,在下姓程,单名一个‘濯’字。”葛青云闻听此语,当即接口道:“莫非您老便是关中首富程濯?”程濯颔首道:“正是在下。”葛青云脱口道:“晚辈早听闻您本是朝廷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九年前忽而辞官不做,将家中诸般生意打理得好生兴旺。小人······小人现下可算见到真容了······”话到后来,不由语滞,尽露艳羡之色。

秦浩轩观瞧弟子痴态,不由摇首而笑,随后说道:“原来足下便是民间百姓称颂的‘救命财神’,您的品行秦某素来钦佩,只是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言下恭谨有度,甚显得体。

程濯道:“贵派段峰兄弟是我旧友,今日他遭一伙人截杀,现下便在寒舍疗伤,并要我相请秦大侠前往一聚。”秦皓轩大喜过望,竟自紧握对方双手,道:“怪不得尊驾知晓本派切口,原来您竟是我段师弟的救命恩人······”说话间,声音发颤,实难自抑。

程濯摇首说道:“段兄弟只不过在程某家中养伤,并非在下所救。”话到后来,不由唏嘘一声,接着续道:“而是犬子鸿渐陪他打败强敌,其中原委我还不甚了然,敢请秦大侠快随我到家中去见段兄弟吧。”秦皓轩当即应道:“我这便随你去。”转而向徒弟交代数语,便随程濯上了马车。

秦皓轩向程濯道:“令郎能跟本派段峰联手抗敌,想来该是个练家子,不知他师从何派?”程濯轻叹一声,道:“我那孩儿年方十岁,并未练过武功······”他离府之时,其子尚未苏醒,这当儿提及此节,难免忧心忡忡,面色凝重。

秦皓轩暗自称奇,可他适才运功驱毒,身子正虚,又因对方早已言明不知其中原委,是以仅只闭目静养,未再多言。便在秦皓轩昏昏欲睡之际,疾驰马车骤然刹住,程、秦二人均自险些跌下坐来,又听车外一名士兵纵声呼喝道:“圣上今日遭遇刺客,宫廷画师正在画像,之后便在全城搜捕。今日紧闭城门,赶快给老子滚回去,要是敢有半个不字,弟兄们拿了你们领赏!”

秦皓轩心下叫苦,随即强自镇定,朝程濯抱拳道:“王莽老贼便是我去刺杀的,咱们不如就此别过,免得因我受牵。”说罢,便欲下车。

程濯赶忙将其扯住,脱口低语道:“秦大侠且慢,那王莽本就该杀,我要是有这本事,也早去行此义举了。再说这小小城门,程某未必叫不开,你且稍待片刻。”转而下得车来,正色行至那兵士面前,朝他似看非看,犹似未将对方放在眼中。那兵士观他雍容华贵,颇具官家气度,所乘马车又极尽豪奢,竟自退开半步,颤声喝问道:“你要怎的······”

程濯轻抚胡须,淡淡地道:“将尔等上司楚大熊寻来,我欲跟他叙话。”那兵士闻听此语,不由打个寒噤,随即躬身应道:“老爷稍待,小人这便去请将军。”说罢,慌忙入得左近酒馆,随后拼力搀扶出肥头大耳的武将,程濯兀自背过身去,并不观瞧。

但见那武将满嘴酒气,粗口嚷道:“他娘的,不知哪个贱民闲得皮痒,胆敢打搅老子喝酒,瞧俺不抽得他直喊娘。”那兵士低声相劝,其上司兀自骂骂咧咧地到得程濯身后,出言喝道:“本将在此,你这贱民胆敢不拜。”

程濯回转身形,瞧向那将军,正色说道:“楚将军当真好雅兴,圣上遇刺,你不好生守住城门,倒有闲情喝酒。”言下不怒自威。楚大熊登时面如土色,扑通一下拜倒在地,竟自猛力叩首,随即忙赔不是,说道:“末将不知······不知是程御史驾到,还望······大人饶命······饶······饶命啊······”说话间,不由倒吸凉气,直似灌了壶醒酒汤般,醉意便随之散去了。

程濯出言轻嘲道:“程某早已弃官不做,现下端的是贱民一个,楚将军要抽便抽吧。”楚大熊先前喝得满面红光,这当儿不由涨得发紫,转而猛地起身,朝先前相搀自己的小卒发足猛踹,愤懑呼喝道:“你娘个腿儿的小杂种,竟不言明程御史来寻本将,直害得俺冲撞了他老人家,今日非得剁了你,替程大人出了这口恶气!”话音刚落,便即拔出腰刀,作势欲砍。

那名兵士连连叩首,涕泣告饶道:“将军饶命,都怪小的大意了······”程濯出言相拦道:“楚将军不必如此,这事着实怪不得他。程某今日入得长安打理生意,本欲顺便拜望丞相,后来家中仆役前来寻我,告知犬子鸿渐忽发高热不退,你说我还哪有心思在长安多耽搁,现下只想赶快回去瞧我孩儿,谁知圣上竟然遇到了刺可,是以城门紧闭。看来程某无法出城了,还是折回拜望丞相大人吧。”话到后来,摇首轻叹,他挂念鸿渐伤势,自是面现忧色,倒也并非作假。

楚大熊登感焦躁,随即暗忖:“程濯这厮虽已辞官不做,可朝中诸多高官都买他的帐,要是这么拜见丞相,提到他家孩儿患病,再他娘告了老子刁状,只提本将在此喝着小酒,还不放他出城,俺这份差事非丢不可。”言念及此,恰见程濯正欲登车,便赶忙将其拉住,躬身堆起笑脸,道:“程御史留步,早听闻贵府公子年幼体弱,您还是回家探望要紧,俺这便命手下打开城门。”

程濯佯作推却,说道:“程某不便出城,以免将军担上干系。”楚大熊打个哈哈,道:“有甚打紧,您又不是刺客,我跟手下不说便是。”说话间满脸堆笑,心头暗自嘟囔:“你要不想出城,还他娘寻俺作甚。”

程濯拱手言道:“既是如此,程某多谢将军了。”转而向随行仆役道:“福顺,给我拿三袋银子来。”话音刚落,福顺便从腰间解下三袋银两,交入其主手中。众兵将眼见那名仆役腰间还围了十余个银袋子,甚显沉甸甸,鼓囊囊,均自好生艳羡。

楚大熊观此情形,心下暗道:“怪不得你这官儿都不当九年了,现下说话反倒比以前还他娘好使,单看你这钱多得嫌沉,哪个还敢得罪······”先前被踹的兵士尚自跪拜,未敢起身,程濯将其扶起,接着说道:“你并无过错,是以不必自责。”

那兵士唯唯诺诺,程濯递去一袋银两,好言安抚道:“这里有些散碎银两,权且拿去补贴家用吧。”那兵士初时只道性命难保,万未料到能得银两,当下复欲跪拜,程濯将其托住,出言拦阻道:“不必如此,听命当差委实不易,这些银两你且好生收着便是。”

那兵士赶忙躬身言谢,程濯行至楚大熊跟前,将两袋银两塞入对方手中,道:“守城兵士辛苦,这两袋碎银劳烦楚将军自行分拨,便算是程某的一点心意。”楚大熊掂量手中银两,心下暗忖:“这两袋银子还不得有五六十两,老子掏个十两八两堵住他们嘴,剩下的足够挥霍两年了。”余下兵士眼见均有好处,又不敢得罪上司,均自缄口不语,围观百姓更将此事当作热闹观瞧。

楚大熊满脸堆欢,连连称谢,随即恭请程濯登车,将其送出城门,望着那车子行得远了,复又张开蒲扇大手,猛拍被他狠踹的兵士后脑,恶言相斥道:“你个夯货杀才差点累得老子担干系,往后务必放机灵些。京城这地界,不仅官家老爷惹不起,似程大老爷这般豪强更他娘惹不起,咱们要是伺候不好,丢了饭碗是小,还得掉脑袋。”

程濯及秦皓轩在车中观瞧途中风景,遥望冰封雪盖,天地茫然,似欲相连。那马车入得栎阳,秦皓轩复又推窗而望,恰见道旁富户仆役三五成群,正自手持工具,相助百姓扫除积雪,更有些仆役肩扛米面被服,轻叩贫家房门,将所携衣食用度送入屋中。

秦皓轩如此这般瞧得须臾,不由脱口赞道:“这家老爷端的是名善人。”话音刚落,辕上驾车仆役随之接口道:“这善人正是我家老爷,他平素乐善好施,小人家中也得过府上接济。”秦皓轩登时恍然,颔首说道:“甚好,甚好。”程濯轻叹一声,道:贫苦人家平素不易,现下即将过年,我既有盈余,自该有所照应。”

程、秦二人正自闲谈,辕上仆役勒马停车,随即屈身恭候,数名看守正门的仆役眼见其主归来,当即迎上相扶。家仆吉祥本不需守门,只因护主不利,便跟着掺和进来,神色举止甚现殷勤。

秦皓轩下得车来,但瞧府门两侧松柏盎然而立,郁郁葱葱,随即善意点拨道:“我曾听闻风水所言树大招‘阴’,是以若照常理,门前不宜栽种松柏。程老爷不如命仆役,将这些松柏尽数换掉吧。”话音刚落,吉祥自得说道:“寻常小户门前自不可栽种松柏,可我家老爷先前官居三公,现如今富甲一方,府上又是深宅大院。这等阔绰门户要是栽种松柏,便有四季常青,子孙绵延之意。”话音刚落,程濯便即吩咐道:“旺来受伤不轻,你去好生照料下。”

吉祥应命而去,程濯跟秦皓轩道:“程某栽种松柏,一是为子孙延绵,再者松柏经寒不凋,正应君子之道,是以在下甚喜。”言下颇为谦和有礼。

秦皓轩微微颔首,随即吟诵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说罢,瞧向程府朱漆大门,但瞧上方高挂两方横匾,上首横匾书写着“肃贤伯府”四个大字,下角则书“元始三年御笔亲题”八个小字,心下暗道:“元始三年,正是我大汉孝平皇帝在位,只可恨前朝倾覆,物是人非了······”言念及此,不由黯然,转而瞧向下首匾额,其上所书乃“经世济民”四个大字,“扬雄亲题”四个小字从旁相衬,更有其印盖于扁上。

程濯恭请秦皓轩入得府中,眼见天色垂暮,便唤了身旁仆役,道:“你去转告段峰兄弟,便说秦大侠已随我入府,之后请他到三友堂来,我们坐下边吃边聊。”那仆役当下应承,便即小跑而去了。

三友堂乃是程濯会客之所,堂前院落中,竹、松、梅等岁寒三友兀自彼此相衬,别具一番景致。程、秦二人分宾主落座,皓轩欣然说道:“有道是:歇马独来寻故事,文章两汉愧扬雄。由此足见扬雄才学不逊于司马相如,而坊间皆传,扬大学士的墨宝极为难得,诸多达官贵人请他题字,均被拒之门外。”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秦某适才见府上匾额竟是扬雄亲书,那字端的外柔内刚,苍劲雄浑,此生得见,可称无憾了。”

程濯观他似喜书法,当即说道:“寒舍还收藏了两幅扬雄墨宝,你我正可一同品鉴。”秦皓轩拱手说道:“如此甚好,多谢尊驾盛情。”

程濯亲从旁屋取下两件扬雄墨宝,随即折回堂中,陪同贵客观摩。如此过得片刻,秦皓轩不由脱口赞道:“这两幅墨宝的意境着实洒脱奔放,由此足见笔者风骨超凡脱俗。”那二人正聊书法,忽听一人粗豪唤道:“秦师兄,程大哥!”程、秦二人抬首望去,但瞧出言招呼那人正是段峰,当下出屋欲扶。

段峰打个哈哈,道:“这点小伤算甚鸟,用不着扶咱。”程濯喜道:“咱们今日初见之时,兄弟尚且气力不支,需由旁人搀扶。真想不到,这才几个时辰,你便有所好转了。”段峰道:“多亏鸿渐给了伤药,要不咱也不会复原得这般快。”话到后来,不由唏嘘一声,续道:“你家小子不赖,他不惦记自身伤势,倒先强撑着救咱,自己却昏过去了······”秦皓轩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脱口问道:“那孩子现下如何?”

程濯道:“我已寻郎中瞧过了,他说犬子自幼体弱,又因虚耗过多,方才昏晕,是以无甚大碍,只需静养即可。”秦皓轩心下稍宽,说道:“既是如此,您也不必过于忧虑了。”程濯道:“有位小姑娘跟鸿渐交好,并提及犬子携有‘金翅大鹏健体丸’。郎中听罢,便给我孩儿服了一粒,敢问秦兄可曾听过此药?”言下隐含忧色。

秦皓轩颔首说道:“我曾闻此药乃是疗伤神药,程老爷尽可宽心。”转而相询段峰道:“你们是如何遇险,又是怎生脱困的?”段峰脱口赞道:“鸿渐这小子年岁不大,却甚是仗义机警。”说罢,便即侃侃道出来龙去脉。程、秦二人闻听此事,均自惊骇不已,更盼鸿渐快些醒转。

第12章 化险为夷肝胆照(2)

第十二章

化险为夷肝胆照(2)

却说程鸿渐缓缓半睁双目,恰见易巧倩杏眸潋滟,朝自己欢喜轻呼道:“渐哥哥······渐哥哥!你快醒醒!”说话间,伸出两只小手,不住轻作推晃。程鸿渐欣然回道:“我没事了······巧倩妹妹······不必为我忧心了······”他这当儿尚且虚弱,言语之际难免稍现喘息。

易巧倩出言笑嗔道:“你呀你,可算醒过来了,害得人家担心老半天,待你身子好了,看我怎生罚你。”话到后来,略现娇蛮。

程鸿渐强自起身,半靠于床头,敦厚一笑,道:“好······好······巧倩妹妹怎么罚都行······”转而朝所住卧房痴望稍顷,悠悠续道:“我爹爹跟娘亲呢?”

易巧倩手抚双腿,接着说道:“你爹爹在我们出事的地方,寻到了你跟那个唤作段峰的大胡子。那个大胡子重伤之际,又求你爹到长安,帮他寻一个叫秦皓轩的人,这会儿你爹爹兴许回来了。”

程鸿渐微微颔首,随即探问道:“娘亲······可曾来过······”易巧倩撅起小嘴儿,说道:“提起这事便叫人气闷,你娘亲从没来过,倒似半点都不心疼。”

程鸿渐黯然应声,悠悠说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从我记事起,便发觉娘亲只要见到我,总会落下泪来,她······她也极少见我······”易巧倩闻言脱口道:“干吗要哭,她平素见到你,本该欢喜都来不及的。”

程鸿渐强自笑道:“或许······或许有苦衷吧······”话到后来,静默须臾,接着续道:“还好有你陪我。”易巧倩欢喜笑道:“郎中还怕我打搅你休息呢,我便跟他说好,只静静守着你,这才留了下来。”

程鸿渐相随一笑,复又念及母亲没有陪伴在旁,不禁低下头来,注视着自己身上所盖锦被,怔怔的没了言语。

易巧倩观此情形,当下转过了话头,饶有兴致道:“你们怎么跟魔教中人大战,那个大胡子全都讲了,最后还是靠你机灵,打败了那群家伙的头领。真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还有些笨笨的,这回反倒很机敏嘛。”

程鸿渐道:“这倒没什么的,我怕段大叔有危难,也不知怎的便想出了那个法子。”巧倩笑道:“爷爷提过情急生智,看来你便是这么回事了。”话到后来,不由唏嘘,复又嗔道:“当时情形那么危急,你跟大胡子又不相识,九霄神教的人又没有留意到你,干吗不趁机跑了,却要傻呵呵地冲过去。我听着都心里发慌,难道你不怕吗?”言下隐生后怕之色。

屋中暖香沁人心脾,鸿渐瞧对方甚为关切,心下稍觉慰藉,随即如实说道:“我也怕。”易巧倩道:“那你还去讨苦头。”程鸿渐道:“我跟他被魔教众人围了起来,段大叔先顾及我的安危,将我抛到高高的树上,敌人才够不到我。”易巧倩恍然笑道:“看来你要报恩。”

程鸿渐点了点头,道:“算是吧。”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我还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出来,段大叔为了护卫前朝孝成皇帝的遗子,才会遭到追杀,这般看来,他定是个大大的忠臣,不能见死不救。”

易巧倩睁大了双眸,脱口说道:“照这般说,孝成皇帝的孩子便该是太子爷了。我先前总听爷爷说,当年汉成帝没有子嗣,才会叫王莽有机可乘,篡权当上皇帝的,这个汉成帝的子嗣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程鸿渐微一沉吟,摇首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易巧倩笑道:“你那时晕过去了,大胡子自没工夫细讲,不过他也没跟我提,着实不够交情。”程鸿渐莞尔笑问道:“你怎么跟段大叔有交情的?”

易巧倩登感语滞,随即作势伸出小手,娇蛮轻嗔道:“好啊,你竟敢取笑本小姐。”话音刚落,便即格格而笑,挠其腋下。程鸿渐忍俊讨饶,忽而伤处吃痛,忍不住低嘶一声。易巧倩嬉闹即止,赶忙问道:“还疼吗?”

程鸿渐强笑摇首,易巧倩面生歉然,说道:“都是我不好······”程鸿渐道:“现下不疼了。”话到后来,沉思须臾,复又温言安抚道:“怪我适才躲得猛了,方才扭了一下,不碍事的。”

易巧倩轻吁了口气,道:“没事便好,你先躺下歇着吧,我去瞧你爹爹回来没有。”说罢,便即扶程鸿渐躺下,随后朝屋外去了。程鸿渐望着其倩影,心下暗道:“巧倩妹妹要是总能这般陪着我,该有多好······”随之遐想须臾,竟而悠悠入梦了。

那金翅大鹏健体丸极具效用,如此这般过得一宿,程鸿渐便即复原,其父见状大喜,当夜便领他在三友堂中宴请诸客。

段峰平素粗豪惯了,又跟程、秦二人交好,当下自行招呼仆役端上大碗斟酒,随即开怀痛饮,畅聊起天南地北来。易巧倩欢喜品尝各式菜肴,陪同鸿渐闻听诸般逸事。

但瞧段峰讲得生龙活虎,直听得巧倩拍手起哄,一双小脚儿自得轻荡着,竟而轻碰到鸿渐足踝。程鸿渐随之俯首,恰见其精巧鞋儿犹似翩翩花瓣儿,甚显轻灵曼妙。

易巧倩忽而想起一事,随即笑问段峰道:“我听渐哥哥提及,你因护卫孝成皇帝的孩子,才会遭人截杀的。可我总听爷爷说,那个皇上没有子嗣,这人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段峰黯然不语,巧倩求道:“好大胡子,巧倩求你,快给讲讲嘛。”

程鸿渐道:“是啊段大叔,我初时听到你跟那些家伙提及此事,也着实吃惊得紧。”话到后来,沉吟半晌,复又续道:“我夫子曾提过前朝皇帝接连无子,王莽那厮方才以此为由,篡夺汉庭江山。可按那魔教中人先前所言,孝成帝分明有孩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风闻听此语,更为意兴索然,转而牛饮一碗烈酒,隔得半晌,方才叹道:“这事得从二十年前说起,两个小娃娃既然要听,咱便给大伙讲上一讲。”堂内暖风扑面,屋外长夜漫漫,朔雪随风,似欲浮现前尘。

这正是:夜浓朔雪鸿羽至,自古常衔伤别离。堂中擎盏述宫闱,前尘随风叙高义。欲知当年诸般过往,且看下回分解。

第13章 前尘往事随风起(1)

第十三章

前尘往事随风起(1)

往昔情景随风浮现,二十年前正是孝成皇帝在位,这日秋风瑟瑟,夜黑风高,有位青年男子身披斗篷,趁着夜色行至皇宫门前,守门将官并不排查那人,反而大开宫门,朝其打躬作揖,备献殷勤。这男子正是外戚王莽,日前官拜大司马,已然位尊势重,大权在握。守门兵将只道王莽欲要觐见太后,可他入得宫中,便径朝成帝宠妃赵合德的寝殿去了。

寝宫宦官连生将王莽引入殿中,赵合德竟自独坐案前,举杯小酌,转而浅颦轻笑,说道:“王大司马正值春风得意,赶来拜见我这深宫怨妇作甚,莫非要瞧笑话不成?”这话虽仅有只言片语,却端的妖娆无限,撩人之音浑然天成,断无半分矫揉。

王莽强自定神,躬身拜道:“娘娘此言差矣,近日圣上虽未至寝宫,可他待您用情至深,满朝文武尽皆知晓。听闻圣上曾言,在您怀中稍作快活,便胜过长生不老,此事在民间可谓佳话了。”

赵合德自得笑道:“圣上赞誉本宫香怀是温柔乡,平素交欢之际,还总要吃上十粒药丸方能尽兴,要不是太后撮合,班婕妤那贱人怕连圣上是甚模样都快忘了。”她提及床帏之事,只为彰显如何受宠,全无半分羞色,转而撇了眼身旁宦官连生,自得续道:“这太监原本是皇上身边的,后来圣上将她遣至本宫身旁伺候,还给赐名连生,王大人可晓其中深意吗?”

王莽置之一笑,说道:“微臣惟愿娘娘跟圣上如胶似漆,此番前来断无恶意,只想进谏忠言。”赵合德闻听此语,当即向身旁宦官宫婢道:“大司马要跟本宫叙叔嫂之情,你们且都回房将歇吧,本宫有事自会传唤。”

那众宫奴口中唱诺,随即退出殿外。王莽摇首佯叹,赵合德问道:“大司马何故兴叹?”王莽道:“班婕妤早已怀有身孕,圣上每隔数日便会前去探望,娘娘现下虽有荣宠,怎奈陛下尚无一儿半女,且那班婕妤即将生产,太医瞧她所怀定是男婴,倘若当真诞下皇子,待得圣上归天后,她便足可母凭子贵,独揽朝政大权了。”

赵合德强自镇定,随即轻笑一声,道:“当真如此,大司马便权柄旁落了。”王莽打个哈哈,道:“微臣为朝廷忠心效命,往后亦可博个封妻荫子,只是班婕妤擢升太后,会不会似吕后那般整治戚夫人,便不得而知了。”

赵合德闻听此语,登感胸口喘不上气来,王莽观其面色有异,当下复又续道:“这后宫争斗,仅是彼此争宠倒还罢了。听闻那吕后在高祖皇帝驾崩之后,便将跟她争宠的戚夫人手脚砍去,眼睛薰瞎,耳朵掏聋,还命人弄哑了她的喉咙,使其有苦不能言,欲骂不能出口,委实惨不忍睹。此话并非有意诅咒娘娘,实是心下忧虑,方才提及。”

赵合德强自笑道:“本宫晓得。”说罢,便即示意王莽近前,亲手斟了杯香茶,递入对方手中,但瞧那姬人眸光似含勾,潜摄丁壮魂,雪腕凝脂白,撩香总袭人,双峰衬丰腴,骨肉相匀称,冰肌透绛衣,尤物索灯枯,正是:眸媚且妖微翘梢,酥酪峰香迫襟娆。君王迷榻服十丸,犹胜帝辛将魂销。

王莽气血翻腾,心下暗道:“此等尤物,难怪皇帝痴迷。”随即强自定神,捧过茶盏,说道:“多谢娘娘赐茶。”

赵合德嘤咛一笑,道:“王大人不必拘谨,您此番前来定有深意,只怪太后素来不喜本宫,你又是她亲侄儿,这才有所怠慢,还望勿要见怪。”

王莽笑道:“微臣理会得。”说罢,呷了口盏中香茶,接着续道:“娘娘欲要天上月亮,皇上断不会去摘星星。姑母虽不喜欢娘娘,可皇上喜欢您,臣自要在此紧要关头,倾力襄助娘娘永固荣宠,方才算得上效忠圣上。”

赵合德只道对方欲表忠心,当下面露喜色,说道:“王大人所言不差,太后毕竟年迈,还能保您多少年?本宫只消在皇上面前美言,便可保王大人飞黄腾达,还望您亦能在朝堂多多辅助本宫。”言下神色更显柔媚。

王莽复品盏中茶,心下暗道:“朝中文武均将这姬人比作妲己、妹喜之流,本官要是跟她瓜葛过深,岂不平白污了名声。”言念及此,面上带笑,自顾说道:“娘娘所赐香茶甘厚浓醇,真乃上善极品,比我府中的茶好上数倍。”赵合德笑道:“王大人既然喜欢,便带些茶叶回府。”

王莽回道:“多谢娘娘赐茶。”说罢,搁下茶盏,接着续道:“那班婕妤即将临盆,为此娘娘理应早作打算。”赵合德轻哼一声,道:“那贱人不过仗着肚子鼓罢了,如若使其流产,看她还怎生嚣张。”

王莽闻听此语,当即起身观瞧房外动静,随后复又坐回原处,说道:“此举万万不可。太后早有吩咐,定要好生照料其衣食起居,不可出半点差池,再说后宫素来戒备森严,如若这般做下手脚,极易叫人抓住把柄,到时便得不偿失了。”

赵合德闻听此语,登时双眉微蹙,薄媚轻嗔道:“我只道王大人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却没料到你竟这般担不起事情,倒要本宫托付何人?”言下隐现撩拨之意,欲使对方担此干系。那王莽是个精细人,自是不为所动,当下拱手道:“那孩子出生之后,娘娘自可光明正大地除掉,不必使其小产,担上干系。臣之所以今日前来,便是恐您提前下手,反倒坏了事情。”

赵合德甚感新奇,竟自嘤咛笑嗔道:“王大人好会哄人,那班婕妤孩子还没生出来,本宫都无法除掉他,待到班婕妤真诞下皇子,只怕更难了。”王莽打个哈哈,随即压低了声音,郑重说道:“微臣日前思得一计,敢请娘娘附耳过来。”赵合德瞧他神色谨慎,便即依言凑过去了。

第14章 前尘往事随风起(2)

第十四章

前尘往事随风起(2)

光阴虽可逝,前尘总依稀。程鸿渐闻听段峰提及当年之事,竟自心头一紧,易巧倩轻嗤一声,道:“王莽那家伙好爱做梦,班婕妤的孩子好好的,怎会由他来杀,还要光明正大的。”段峰正自抑郁,当下颇没好气道:“王莽那厮鸟满肚花花肠,要不哪会篡夺咱大汉的江山。”易巧倩忽而闪念,随即向段峰道:“那两个家伙既是在背着人干坏事,你又怎么知晓的?”

段峰粗声大气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宦官连生瞧赵合德提及班婕妤,奸贼王莽又要献计,便在殿外探听动静来着。”易巧倩咦了一声,道:“连生公公既是赵合德的人,为何要相助班婕妤?”段峰道:“连生受过婕妤娘娘恩惠,当年他刚入宫时,不过是个打杂的。有回连生碰碎了一个花瓶,管他的老太监便来领人毒打。这事幸好被班婕妤娘娘撞见,救下了连生。”

程鸿渐闻听此语,便即心下一宽,说道:“婕妤娘娘好人有好报,这下她也可以有个防备了。”段峰愤懑说道:“可恨连生听不清那两个腌臜货色的言语,只晓得他们要加害婕妤娘娘腹中骨肉。”鸿渐问道:“那后来呢?”屋内银蜡垂泪烛光寒,段峰复又牛饮烈酒,评述起往昔之事。

岁月常蹉跎,前尘自如新。当年连生公公探听过罢,便即奔赴班婕妤寝宫,尚未入得宫门,便遥见皇帝乘上龙辇欲要离去,班婕妤由亲信宫婢搀扶着,恭谨相送。却说这位皇帝名唤刘骜,正是个沉迷酒色之主,班婕妤尚自规劝他该当勤勉国事,不宜服食过多助性之药,否则难免有损龙体。刘骜本就心下郁郁,这当儿闻听此语,自是更增不悦,随即冷言冷语道:“莫跟合德争风吃醋,牵累朕也讨不得好。”说罢,便传命起驾椒房殿,寻那皇后赵飞燕逍遥快活去了。

班婕妤遥望皇帝远去身形,登感此人犹似陌路,不由轻抚高隆肚腹,心下暗祷:“我的儿啊,你往后定要做个明君圣主,断不可似你爹爹这般荒淫无道。”便在这当儿,连生公公朝班婕妤躬身施礼,随后禀报了王莽及赵合德密谋之事。班婕妤甚为感怀,转而吩咐亲信宫婢从屋中取出重金答谢。连生坚辞不受,接着说道:“小人该回去了,还望娘娘保重吧。”话音刚落,便即匆忙离去了。

宫婢小心搀扶着班婕妤回入寝殿,随后依命歇息去了。班婕妤孤坐沉思,转而轻抚肚中胎儿,心下暗忖:“娘亲情愿你是个女儿身,如此朝中奸佞便不会难为你了??????”

寝殿中香炉自生安神烟,欲使宫妇莫黯然,秋风声动袭入耳,轻嘲炎尽逐团扇,但见班婕妤静默良久,执笔而书,悠悠低吟道:“新裂齐执素,皎洁如白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话到后来,竟自凄恻垂泪,颤声续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这首五言古律名唤《怨歌行》,正是班婕妤即兴所作,其中虽仅有寥寥数语,却端的意味深长,直教知己者潜生悲怜。

且说婕妤娘娘直挨得翌日天明,便唤贴身宫婢邀段峰入得寝宫叙话。两人寒暄数语,班婕妤屏退左右,当下叩首相求道:“我腹中的胎儿即将遭逢大难,段将军素来忠义,敢请您仗义搭救。”

段峰在江湖中历经诸多阵仗,却从未见过这等事情,不由惶惑万状,赶忙扶起对方,随即郑重跪拜道:“娘娘折煞末将,您有甚吩咐只管讲来便是,咱定当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班婕妤详尽转述了来龙去脉,段峰直听得肺腑欲裂,当下霍地起身,愤懑脱口道:“他娘的腌臜不堪狗男女,老子这便将他们捉来砍了,为朝廷除了这两个祸害!”话音刚落,便欲奔出殿外。班婕妤赶忙扯住对方,颤声说道:“将军且慢,莫说您无法将王莽及赵合德尽数除去,纵然他们尽皆授首,咱们又无真凭实据,我跟腹中的胎儿难免受到牵连。”

段峰双眉紧锁,焦促说道:“娘娘怎么不请圣上公断。”班婕妤摇首叹道:“这个法子我倒是想过,可赵合德深受皇上宠爱,王莽又素来显得恭顺贤良,深得太后器重。”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续道:“皇上怕会为了偏袒宠妃,反怪我造谣生事,太后也会受她侄儿王莽蒙蔽,根本不会相信此事。当真如此,只会更糟了??????”

段峰闻听此语,心下暗道:“当今圣上快将赵合德宠上天去了,而王莽那厮不仅在太后面前孝顺仁义,便连满朝文武也将他看作了圣人,要不是婕妤娘娘求得真切,我也不会信王莽这般大逆不道,太后更他娘不会信了。”言念及此,不由捶胸顿足,竟自忘却了宫中礼节。班婕妤轻叹一声,道:“不瞒将军,我昨夜思量一宿,倒也想出来个法子,只是有些为难将军了。”

段峰闻听此语,端的喜不自胜,当即脱口道:“只要能保住皇家龙嗣,哪怕要咱送死,段峰也不皱半下眉头。”班婕妤屈身拜道:“将军高义,我万死难报。”段峰只觉娘娘直似民间妇人哀求垂怜,全无半点宫廷贵妇之态,不由心生酸楚,随即抱拳道:“娘娘有甚用得着末将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班婕妤道:“将军参与执掌宫廷宿卫,我生的孩子如若是个男婴,劳烦将军带他出宫,替我将他抚养成人,只要赵合德与那王莽不除,便不准他??????再入宫门半步??????”说话间愈发不舍,难免有所语滞了。

段峰紧锁眉头,竟自唏嘘一声,问道:“娘娘何苦要咱将孩子带到宫外去,那可是娘娘跟圣上的亲骨肉,断不可离开父母。再说末将当真将这孩子带出去,娘娘您定要承受天大的罪责,到时娘娘可得怎么开脱?”

第15章 前尘往事随风起(3)

第十五章

前尘往事随风起(3)

班婕妤如何舍得与骨肉分离,但瞧她轻抚肚中胎儿,兀自静默须臾,方才说道:“段将军,这也许便是最好的办法了。春秋时期,晋献公甚为宠爱其妃子骊姬,而那骊姬为了争权夺利,欲要设计陷害太子申生及公子重耳,以致太子惨死,重耳逃出晋国,方才保全了性命。后来重耳历经波折,复又重返晋国,承继大统,这便是晋文公了。”话到后来,顿了一顿,凄恻续道:“现下赵合德跟王莽荣宠之盛,远胜晋献公的骊姬,留在宫里暗箭难防,躲在宫外方可觅得生路,万望将军成全。”

段峰欲待开口再劝,班婕妤又道:“将军不必再劝。”转而拿起夜间所书《怨歌行》,轻叹一声,道:“这是我昨夜所作小诗,皇上要是看到了,兴许能顾念些旧情,不会拿我怎样。”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三友堂中,鸿渐诸人听得出神,但见段峰悻悻叹道:“咱当年听娘娘这般讲,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更何况娘娘执意如此,便只得答允了。”转而向程鸿渐道:“多亏你爹点子多,他教我寻个待产的妇人,到时班娘娘要是产下皇子,便拿我寻的婴儿把皇子换出来,这样既可保娘娘不受追究,也能保皇家龙嗣不受奸佞追查。”

程鸿渐万未料到父亲亦曾护卫龙嗣,随即问道:“后来怎样?”段峰道:“后来咱寻到个农户,偏巧这家有个妇人快要生了,咱便花钱买了下来。”易巧倩奇道:“人家的孩子干吗卖你?”段峰道:“那家农户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他娘拉扯了好几个,要是不将孩子卖咱,也得活活饿杀了。”

程鸿渐年齿尚幼,且又在阔绰府邸中受人服侍,此番初闻民间疾苦,不禁唏嘘短叹,说道:“世上竟还有这般贫苦的人家。”秦皓轩轻叹一声,道:“那些独门小户如遇丰年,尚可勉强过活,倘若碰上灾荒之年,便极易饿殍遍野。”程鸿渐懵懂颔首,脱口说道:“那有钱的人家理应多设粥棚,助百姓熬过灾年。”秦皓轩道:“似这等人家不胜枚举,倘若为官者能够心系百姓,他们才会好过些。”

便在这当儿,易巧倩出言轻嗔道:“哎呀,我还要大胡子讲故事,你俩的大道理好无趣哟。”转而向段峰道:“你接着说。”段峰道:“后来婕妤娘娘诞下位皇子,咱寻的那个农妇在前一宿,也生下个小子来。咱便将这农妇的儿子带入宫中,换出了皇家血脉。”程濯闻听此语,不由黯然脱口道:“咱们没看顾好那农妇的孩子??????”

段峰叹道:“可也没旁的法子。”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娘娘眼瞅要跟自家骨肉分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便又落下泪来,随后给小皇子起了个名字,便唤作刘子與,又将皇上御赐的金凤钗交给咱,还在锦帕上写了份血书留作凭证。咱此番到长安联络汉庭旧臣举事,还将这块锦帕贴身带着,正好给你们瞅上一瞅。”说罢,便即取出那方锦帕,传递诸人,但见其上写道:

真龙皇子落凡间,

母子离别泪满衫。

待得他日妖氛扫,

褪去蓝衫还庙堂。

那帕子上的血迹早随岁月沉积,竟自现出黑红之色,秦皓轩不由兴叹,程鸿渐暗感忧虑,问道:“那户农家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段峰饮酒不语,秦皓轩道:“坊间传闻孝成皇帝亲手掐死了自己的骨肉,看来那个被掐死的婴儿,便该是这农妇之子了。”

易巧倩闻言惊呼,段峰怒拍桌案,愤懑呼喝道:“都他娘是赵合德搞的鬼,圣上才会迷了心窍。”

有道是:自怜春色罢,团扇复迎秋。话说婕妤娘娘诞下龙嗣,孝成皇帝刘骜本欲前往探视,却忽听身旁宦官提及戌时将至,便不由暗自思忖:“爱妃总在戌时沐浴,似这等景致倒是不可错过了。”言念及此,便径朝赵合德的寝宫去了。

那刘骜到得寝宫门外,即命手下诸人不得传唤,接着轻手轻脚地步入屋内,透过锦帐缝隙观瞧其內清池,恰见赵合德轻着素罗衫,半遮酥酪峰,探足入兰汤,妖娆媚独立,登感气血上涌,随后强咽垂涎,放浪遐思。

那姬人稍蘸香露滑凝脂,自赏朱颜略宽衣,手如柔荑撩霓裳,轻捋云鬓泛娇息。刘骜观其凝脂双峰映水微荡,更为心猿意马,痴绝暗思:“爱妃洗至尽兴时,总会这般嘤嘤发声,促人销魂,真想不到半月未见,这番景致好似更馋人了??????”言念及此,不由食指大动,正欲上前交合,忽见赵合德竟自啜泣,登感心头一紧,随即从锦帐后头迈出,惊惶问道:“爱妃何故悲泣,要是有人欺侮你,朕便斩了他。”

赵合德轻拭面颊,稍作屈身,含泪拜道:“臣妾不知圣上驾到,是以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刘骜双眉微锁,竟自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爱妃过去总唤朕为‘骜郎’,今日怎么改了称呼,且又这般生分?”赵合德道:“倒也没什么,陛下既然来了,臣妾伺候您梳洗便是。”刘骜观她忽显恭谨,浑不似往昔那般倚姣作媚,登感若有所失,当下步入池中,躬身赔笑,道:“爱妃如若还生朕气,打上几下便是,朕断不会躲的。”

两名服侍沐浴的宫婢不由俯首忍俊,赵合德轻抚皇帝胸膛,嘤咛一笑,道:“陛下乃九五之尊,臣妾可不敢打你。”其音销魂,刘骜直听得骨肉皆酥,随即打个哈哈,说道:“朕虽为皇帝,却更是爱妃夫君。”话音刚落,赵合德轻作推搡,随即薄嗔道:“圣上也是班婕妤的夫君。”刘骜笑道:“爱妃莫使小孩子性,此番太后急着抱孙子,强迫朕寻那班婕妤交合,以此延续皇家血脉。”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续道:“其实朕极欲跟爱妃诞下龙嗣,当真如此,大好江山便可传他了。”

赵合德闻听此语,当下甚为感怀,随后歉然道:“都怪臣妾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没给圣上诞下一儿半女。”刘骜痴握合德红酥手,出言安抚道:“朕能得爱妃相伴,已然别无所求,你断不可这般自责,以免伤了身子。”赵合德颔首说道:“臣妾半月未见骜郎,心头好生惦念,现下不生你气了。”

刘骜喜不自胜,随即笑道:“朕也好生惦念。”说罢,便欲褪去自身衣衫,赵合德嘤咛笑道:“臣妾替骜郎除衣,岂不更好。”话音刚落,便即探出红酥手,轻轻褪去其上身衣衫,掷向身旁宫婢。

刘骜受此撩拨,登感急不可耐,当下顾不得褪掉姬人衣衫,便即张口抢上,深尝朱唇。从旁服侍的宫婢正欲退去,赵合德复又啜泣,竟自垂下泪来,触及皇帝唇边。刘骜心头复又一紧,随即拭去其双颊泪痕,问道:“爱妃莫非还有事情,你跟朕鸾凤和鸣,有甚不能言语。”

那两名宫婢观此情形,当即跪拜苦劝,赵合德道:“陛下不必介怀,臣妾只因深爱陛下,遭受了姐姐妒忌。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担忧骜郎日后会受她人教唆,到得那时,圣上便要嫌弃臣妾了。”

刘骜复又吻了姬人额角,自得戏狎道:“朕以为有甚大事,原来是你姐姐赵飞燕跟你这个小傻瓜争风吃醋,方才惹得你不开心了。她身为皇后却小肚鸡肠,着实不该,明日朕便训斥她,替爱妃出了这口恶气。”

赵合德叹道:“陛下误会了,臣妾说的不是亲姐姐,而是班婕妤娘娘,臣妾毕竟入宫晚了些,是以总将她当作姐姐看待。哪怕婕妤娘娘往后要将臣妾除之而后快,也是臣妾的命数,只可惜再不能陪伴皇上了。”

刘骜闻听此语,心下暗道:“爱妃能将班婕妤当姐姐看待,而那妇人竟还要欺侮爱妃。”言念及此,竟自眉头紧锁,随即说道:“朕定会为你做主,那妇人到底如何招惹爱妃,跟朕讲来便是。”

这正是:宫阙荒芜湮古道,婕妤作古化香消。墨客相承悲作赋,不见班姬花颜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6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1)

第十六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1)

有道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此诗乃清代纳兰性德所作,起首处正是引用了班婕妤惨遭遗弃的典故。

话说那赵合德瞧皇帝再三追问,方才叹息一声,接着说道:“臣妾素来遭受班婕妤妒恨,有时着实气不过,便跟姐姐斗过嘴,其中原也有臣妾的不是。”刘骜道:“那妇人妒恨你,亦是埋怨朕,若非她已诞下子嗣,且有太后撑腰,朕定不会轻饶了。”赵合德道:“班姐姐毕竟也是伺候圣上的,臣妾也不愿圣上处置。”

刘骜只道赵合德心善,便即颔首道:“还是爱妃懂事。”赵合德道:“陛下谬赞了,臣妾前两日还到婕妤娘娘宫中探望来着,只为恭贺她即将诞下皇家血脉,再者想跟她化解昔日过节。只是臣妾面皮薄,方才求肯姐姐屏退左右,待得左右退去,随后跪拜下去,说了好些软话。”

刘骜闻听此语,当即轻嗔道:“小傻瓜,你见朕时都不必下跪,却去给班婕妤下跪,再说爱妃并无过错,又何苦受这委屈。”说罢,便将其揽入怀中,爱怜轻抚。赵合德伏在刘骜胸前,楚楚可怜道:“能得陛下恩宠,臣妾便算当真死了,亦可无憾了,何况她尚且只有些许微辞。”

刘骜只道班婕妤欺侮了爱妃,随即注视对方,复又问道:“班婕妤到底怎生为难爱妃,不可有丝毫隐瞒。”赵合德叹道:“那日臣妾向班婕妤吐露歉意,本指望能够得其谅解,不曾想她竟阴森冷笑,给臣妾讲起一桩旧事。”话到后来,面现惧色,竟自不说了。刘骜道:“爱妃不必怕她,只管照实讲来。”

赵合德心道:“后宫争斗素来你死我活,班婕妤啊,班婕妤,你莫要怪我狠辣。”言念及此,便即说道:“婕妤娘娘提及高祖在位时,戚夫人敢与皇后吕雉争宠,实乃不晓天高地厚。”刘骜微感诧异,接着问道:“那妇人平素知书达礼,怎会说出这番话来?”

赵合德眼见刘骜并不深信,便即兴叹道:“世上谁人不是母凭子贵,只能怪臣妾的肚子不争气。”刘骜素来宠信爱姬,闻得此语如何不信,当下轻哼一声,道:“先前那班婕妤毕竟还未诞下一儿半女,便敢这般放肆,现下她有了皇子,还不得愈发轻狂了,爱妃也不必忧愁,朕自会替你罚她。”赵合德楚楚可怜道:“圣上断不可如此,婕妤娘娘还提及高祖驾崩后,吕雉当上太后,不仅将戚夫人折磨致死,还捎带处死戚夫人之子,那吕太后也总算熬到头了。”

刘骜登感愤懑难当,脱口斥道:“那妇人好生恶毒,看来她还盼着朕早日晏驾,如此便可这般整治爱妃了。”他身子早榨得快要干了,此番忽而气血上涌,便感站立不定,险些栽入水中。赵合德忙道:“陛下保重龙体要紧,臣妾不敢再说了。”刘骜轻揉眉宇间,接着说道:“那贱妇还有甚微辞,你且如实讲来,不必替朕担忧。”

赵合德佯作遮掩,隔了半晌,方才说道:“婕妤娘娘还说高祖皇帝若非真龙天子,便该将他挫骨扬灰,戚夫人如若自行了断,便不会受那么多罪了。”

且说赵合德着实打过拜贺旗号,前往婕妤娘娘的寝宫,随后便提有些私房话,要婕妤娘娘屏退左右。待得宫人退去,赵合德颇有微辞,班婕妤不愿与她拌嘴,是以忍气吞声,未敢有丝毫不敬之语。

那刘骜不晓其中原委,当下发狠道:“要不是朕平素过于娇惯那厮,她岂会如此跋扈。”赵合德道:“婕妤娘娘或许深爱陛下,只是怨恨臣妾罢了,陛下莫要处置了她。”刘骜道:“爱妃不必劝朕,班婕妤这般待你,何必替她着想,朕定要将其打入冷宫,方可消得心头之恨。”

赵合德闻听此语,依旧惺惺作态,接着说道:“圣上要是处置了婕妤娘娘,她所诞皇子岂不可怜?再说待得日后时机成熟,这孩子定会替母亲报仇,臣妾只怕更没活路了。”刘骜轻哼一声,道:“只要有朕在,岂会容那逆子翻甚风浪。”赵合德道:“这孩子乃是皇长子,待得日后长大成人,陛下也年岁大了,难保他不会生出篡逆之心,假使待得陛下归天,他定会无所顾忌,为其母报仇雪恨的。”

刘骜顿觉此言有理,心下不由暗忖:“朕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又何苦如此为难。”转而向赵合德道:“那妇人这般威吓,难怪爱妃待朕有所疏远。”话音刚落,赵合德当即稍作推搡,随即背转过身,薄怒轻嗔道:“骜郎竟不晓臣妾之心,那班婕妤虽有微辞,我岂会因此疏远了你。”刘骜瞧她复又这般称呼,登感喜不自胜,随即问道:“既是如此,爱妃何故待朕有些冷淡?”

赵合德转过身子,伸酥手触及刘骜心窝处,复又轻嗔道:“骜郎当初允诺永不相负,可现下看来尽是哄人的虚言。”刘骜打个哈哈,道:“爱妃冤得人好苦,朕如何负你了?”赵合德嘤咛一笑,随即轻嘲道:“陛下如若未负臣妾,班婕妤所诞子嗣难不成是旁人的?”

刘骜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随后说道:“要不是母后强行撮合,朕也不会惹出这些罗乱。”赵合德道:“说到底圣上还是惧怕太后,便来辜负臣妾。”刘骜出言讨饶道:“都是朕不好,往后不会再犯了。”

赵合德郁怜轻叹道:“只怪臣妾有些天真了,世人皆道帝王四处留情,却跟哪个女人都无真情。这些话臣妾先前着实不信,还总想着骜郎跟历代君王不同,乃是个极重情义之人,更何况我的心只容得下骜郎一个,是以你定也容不下旁人。现下看来还是臣妾错了,骜郎只消拿母后当托辞,便可寻花问柳了。”

刘骜闻听此语,只得赔笑道:“爱妃着实错怪朕了,若非母后总拿朕已人至中年,尚无皇子承继大统为由,强行逼迫朕临幸那妇人,朕连她的寝宫都不会去。”

赵合德轻哼一声,道:“太后心思好生缜密,臣妾要是太后娘娘那般处境,只会想着皇帝跟谁在一起快活,便要他跟谁携手白头,并不会想自己的儿子死后,该当由谁承继大统,她倒是忧心国事。”刘骜黯然脱口道:“母后并未将朕放在心上,只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荣宠。”言下微露怨怼之意。赵合德又道:“不瞒骜郎,臣妾并不喜欢班婕妤所诞之子,那孽种便似横在你我之间的天河之水,使咱们不能如往昔那般恩爱了。”话到后来,忽觉此语尚有不妥,便即转过了话锋,佯叹续道:“臣妾听过班婕妤的话,料想陛下尚在之时,她便会将臣妾迫害致死,而咱们只得天人永隔了。”

刘骜只觉她所言不差,当下忿忿说道:“朕就不该要班班婕妤诞下孽种,凭此骄横。”赵合德心下稍宽,随即又道:“臣妾多么希望将来能与骜郎诞下皇子,要他日后不受班婕妤母子欺侮,在我们的呵护下慢慢长大,可这些都不过是臣妾一厢情愿罢了。只因皇上不会防患未然,现下便除去班婕妤之子,臣妾也只得默默承受了。”

刘骜怅然不乐,心下暗道:“朕如与爱妃诞下一儿半女,那孩子定当甚为乖巧,朕断不会允班婕妤所诞逆子将那孩子害了。”正自思绪起伏间,赵合德缓缓拔下发簪,随后作势戳向自身胸口,刘骜赶忙握住其腕,大惊失色道:“爱妃作甚!”殿中宫婢观此情状,惊颤跪拜道:“娘娘千万保重凤体啊······”

第17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2)

第十七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2)

赵合德手抚刘骜面庞,泣声说道:“臣妾不舍离骜郎而去,可那班婕妤之子往后定会害死臣妾,圣上又不忍处置婕妤之子,与其枉要骜郎为难,臣妾倒不如死了干净。”说罢,复又使力,径朝胸前戳去,可她手腕已被皇帝牢牢攥住,如何挣得脱。

刘骜欲要夺下簪子,赵合德嚎啕涕泣道:“骜郎快放手,臣妾在黄泉路上,会祈祷陛下子孙满堂的。”话音刚落,便即哭着喊着,似欲将发簪插入自己胸中。

刘骜如何舍得,当下使力掰开爱妃红酥手,将其发簪抛出老远,转而呼喝殿中宫婢道:“尔等宫婢杵着作甚,还不快传朕命,将班婕妤所生逆子领来!”

那两名宫婢哪里敢有片刻延误,自是当即应命奔出了。刘骜兀自拥紧妖姬,颤声说道:“爱妃倘若就此去了,朕即便子孙满堂又有何用,朕还要跟你如往昔那般花前月下,断不许旁人妨碍。”赵合德呜咽道:“骜郎??????臣妾定会与你长相厮守的??????”

昔年婕妤早身殒,妖姬亦随作尘埃,孝成皇帝入枯冢,悲风画扇牵人肠。那段峰直将往昔诸人讲得栩栩如生,随后郁郁饮了一碗烈酒,欲消心下忧愁,随后将其置于桌上,接着续道:“伺候皇上的太监奉旨将咱掉换的婴孩夺了去,送至皇帝及赵合德跟前,皇上便命太监宫女候在殿外。初时那些太监宫女还能听到婴儿哭闹,可后来竟他娘半点声响都没了。众人还在纳闷儿,皇上便抱着那婴儿走出宫门,交入连生公公手中,并告诉那孩子夭折了,命他赶紧埋了。”

秦皓轩听罢,摇首兴叹道:“那婴儿绝非忽而夭折,定是孝成皇帝为了取悦妖妃,方才这般灭绝人伦。”易巧倩悻悻脱口道:“皇帝这般胡闹,太后也不出来管上一管。”段峰道:“太后娘娘知晓此事后,当即命仵作验尸来着。”易巧倩道:“那他怎么说的?”段峰道:“那仵作讲这婴儿是被活活掐死的,定他娘的不是夭折。”易巧倩道:“那太后便该将坏人抓起来。”

段峰愤懑捶案,粗声大气道:“当年太后亲率宫廷兵士,要捉那贱人治罪,怎奈皇上拼命庇护,硬说赵合德宁肯自尽,也不会残害龙嗣。太后又捉了赵合德殿中宫女盘问,方才知晓此事该是皇上亲自动手,这才搞得太后没了法子。”便在这当儿,程鸿渐悠悠脱口道:“婕妤娘娘瞧皇帝这般待她,该有多难过啊??????”段峰道:“婕妤娘娘觉得憋屈,没过多久便去了。”

程濯闻听此语,不由想起班婕妤所作《怨歌行》,喃喃念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话到后来,静默须臾,转而叮嘱鸿渐道:“人活于世,不该有负妻儿,你要谨记啊。”程鸿渐深以为然,便即应承了。

段峰尚自替龙嗣暗感失意,当下接着说道:“王莽那厮鸟势力过大,咱将刘子與带出后,头些年为了掩人耳目,便没向外人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便连刘子與也不晓得自己乃是皇家血脉。可在六年前,王莽老贼打着先皇无子的旗号,眼瞅着要篡汉自立,咱又喝了几口闷酒,方才不小心跟殿下说漏了嘴。”

秦皓轩登感恍然,随后说道:“有关成帝遗嗣之事,我先前仅听过些只言片语。听闻王莽篡汉那年,长安街头有一少年自称是孝成皇帝遗嗣,看来那少年便该是刘子與了。”段峰点了点头,道:“殿下知晓此事后,便趁咱不备跑到府衙门前,向行人吐露了自己身份,王莽那老贼将他抓进了天牢,要以假冒皇子的罪名秘密斩首。”易巧倩道:“你先前还提自己当过右翊卫中郎将,正好领兵劫了大牢呀。”

段峰双眉紧锁,怅然说道:“咱那时才被提拔了没几日,手底下的兵士不听使唤。后来咱将此事禀报太皇太后,她得知有个孙子后,便求咱定要将殿下救出。”易巧倩道:“她既是堂堂太皇太后,发下话来便是了,竟还要来为难你。”段峰叹道:“那时候王莽大权独揽,太皇太后也没法子。”

程鸿渐心头一紧,随即接过话头,道:“那段大叔怎么将人救出的?”段峰道:“多亏了咱效命朝廷之前,曾在轩辕派磕头拜师,本派在分坛的弟子又甚是仗义。他们在王莽篡位登基那日,跟咱劫夺大牢,救出了皇子殿下,后来又得掌门护佑,方才安生下来。”话到此节,忽而忆起那些轩辕弟子,复又痛饮一碗烈酒,续道:“只可惜了陪我劫法场的那帮弟兄没有一个逃出来。咱与王莽狗贼不共戴天,哪怕等上个十年、二十年,咱也定要杀进皇宫,剁下他的狗头!”

程鸿渐听罢,只觉对方豪气干云,不禁脱口道:“段大叔说得好,那时我长大了,也要帮段大叔打进皇宫,除掉奸贼!”段峰粗豪笑道:“到时带你同去!”

程濯出身文官世家,自不喜爱子卷入血雨腥风,当下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孩子回房休息吧。”说罢,从怀中取出半块玉坠,又向鸿渐道:“这是你遗落在雪地中的玉坠,往后千万切记妥善保管,万不可遗失抑或转赠他人,如若再犯,为父定会重重罚你。”

秦皓轩观瞧程濯面色极为凝重,段峰亦现沉寂,不由心下暗忖:“程府珍宝数不胜数,为何程老爷如此珍视这半枚玉坠?”虽作此想,却也并未相询。

待得程、易二人离得厅堂,段峰向程濯道:“程大哥,咱瞧鸿渐这孩子够交情,甚合咱江湖中人的脾性,不如要他跟咱秦师兄到本派总坛习武,往后也可在江湖上干一番大事。”

程濯沉吟半晌,道:“不瞒段兄弟,我素来敬重江湖侠士,只可惜鸿渐孩儿身子虚弱,只怕不宜习武,再说程某是个读书人,还是希望他能够安心读书,往后承继我这家业。”段峰脱口道:“那孩子正因身子虚弱,更该修炼武功,强身健体,更何况这小子的亲爹哪似你这般文绉。”

秦皓轩闻听此语,只道段峰酒后胡言,当即轻斥道:“这话你岂可乱讲,当真喝醉了。”段峰默不作声,满脸憋得老红,秦皓轩朝程濯拱手赔礼道:“段师弟酒后失言,在下替他赔个不是。”程濯摆了摆手,说道;“秦兄不必见怪,鸿渐着实非我亲生。”话到后来,黯然良久,接着续道:“左右堂中并无旁人,我便跟你吐露实情。鸿渐生父名唤冯祚,乃是我跟段兄弟的至交好友。”

这正是:故交生平总相惜,扶保血胤秉旧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8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1)

第十八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1)

有道是:提携袴中儿,杵臼及程婴。立孤就白刃,必死耀丹诚。这首诗所提之事正是春秋时屠岸贾蓄意进谗,发动“下宫之难”,欲要凭此诛灭赵氏满门,并独揽晋国军政,后因义士程婴以及公孙杵臼拼死力保遗孤,方才使得赵氏复又兴旺。

话说秦皓轩闻听冯祚之名,竟自面现异样,当下委婉相询道:“足下所提莫非是征虏将军?”程濯轻叹一声,回道:“正是。当年孝哀帝时,并州刺史拥兵作乱,欲要攻入长安。那并州乃是北拒匈奴的军事重镇,这刺史手握十万大军,朝廷处置不当,匈奴便会趁火打劫,搅得民不聊生。”段峰接口道:“好在冯将军率军夜袭叛军大营,砍了反贼的脑袋,这才没闹出罗乱来。”程濯道:“冯将军不仅有勇有谋,且对大汉赤胆忠心,我跟段峰素来敬慕,便与他结为了生死之交。”

秦皓轩出言探问道:“冯将军既是忠义之人,九年前孝平皇帝何故降旨,言明他悖逆朝廷,并且诛其满门?”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听闻冯氏满门正是足下亲自监斩的。”此语既出,段峰义愤填膺,粗声大气道:“这都怪王莽老贼冤枉好人,蒙蔽先帝视听。”

程濯道:“孝成皇帝并无子嗣承继大统,孝哀皇帝亦无一儿半女,王莽观瞧刘衎资质平庸,便立他为孝平皇帝,并将女儿王嬿嫁给了孝平皇帝。自此以后,王莽在朝堂中说一不二,皇上却无丝毫防备,冯祚将军常自忧心汉室倾覆,是以曾多次入宫劝谏陛下,敦促先帝专注朝政。”秦皓轩道:“照此说来,冯将军倒是一位忠臣了。”

程濯眉宇间略现愁云,郁郁说道:“冯将军还安排过两位天竺高僧规劝圣上勤政爱民,莫要过于贪恋女色,恰是这个缘故,王莽愈发怀恨在心,必欲除之而后快,便设下毒计陷害冯将军图谋反叛,撺掇先帝下诏,命我亲提千余兵士,将其满门拿入天牢。”秦皓轩凝神倾听,随后问道:“何谓天竺高僧?”

其时佛教并未在中土流传,是以罕有人知,但见程濯回道:“那天竺高僧跟我中原黄老、孔孟颇有相似之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只因天竺与本朝相距万里,是以黎民并不知晓番邦佛法。”

秦皓轩眼见冯祚忧国忧民,便即由衷说道:“冯将军这般殚精竭虑,却遭奸邪诬陷,着实促人唏嘘。”话到后来,忽而想起程濯甚为珍重那半枚玉坠,接着续道:“鸿渐那孩子正该是冯将军惨遭陷害之际,被你营救下来的,而他身上所佩的那半块玉坠,或许正是冯祚将军的遗物吧?”

程濯兀自追思往昔情景,如此这般隔得半晌,方才说道:“冯将军有一块刻着‘冯’字的家传玉坠,他跟鸿渐临别之际,曾用指尖所发剑气将那玉坠分为两半,并将那半块刻着‘马’字的玉坠留给了这孩子。”秦皓轩不晓当年原委,是以复又相询道:“冯将军的武功既这般高强,寻常兵士断然擒拿不下,想来那伙官军中定有高手。”

程濯摇首唏嘘,说道:“冯将军并未想过突出重围。”话到后来,不由黯然须臾,方才续道:“当年王莽手持诏书,命程某亲领兵士逮捕冯氏满门。我本已在提兵之前,遣亲随将此事告知冯将军,可当我领兵到时,冯将军及其满门竟是束手待缚,并未有丝毫抗拒。”秦皓轩奇道:“冯将军为何不跑?”程濯道:“当初我也甚觉奇怪,后来我跟段兄弟入得牢中探视,也曾这般问过他。”秦皓轩问道:“冯将军怎么说的?”

段峰神色懊丧,当下紧攥双拳,咬牙轻啜一声,说道:“冯将军说他要是逃离帝京,王莽那厮尽可下发海捕文书,并拿程大哥问罪。”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程濯不由垂泪,泣声说道:“冯将军还说为人臣者,理应忠字当头,不可畏死,要是能用全家性命换得皇帝醒悟,也算死得其所了。”秦皓轩登感恍然,不由倒吸长气,说道:“原来如此。”程濯道:“唉,只苦了鸿渐出生不久,便要在监牢中受尽阴冷折磨,现下他只消稍微着凉,便极易生病。”话到后来,复又静默半晌,方才续道:“这些年我也没能调理好他,说起来有愧于冯将军。”

段峰宽慰程濯道:“你为救鸿渐这孩子,连自家独苗儿都搭上了,单冲这点便甚够交情。”秦皓轩惊愕问道:“怎么回事?”段峰道:“当年程大哥的长子亡故,好不容易又诞下一个孩子,偏巧赶上冯将军惨遭陷害,咱便随程大哥将那孩子偷偷带到牢里,换出了冯家血脉。冯将军初时不换,后来拗不过咱,方才跟咱们换了,他又将家传玉坠分作两半,其中一半给了鸿渐,另一半便给了程大哥的亲生骨肉。”秦皓轩凄恻颔首,段峰接着续道:“冯将军将自家孩儿托付后,又邀程大哥给改个名字,他便按《易经》中‘鸿渐于磐’那个词儿,给冯家骨血起名鸿渐。”

秦皓轩听罢前尘,当即朝程濯拱手拜道:“程御史高义,秦某深感钦佩。”程濯拱手还礼,说道:“秦大侠过奖了,冯将军既甘愿慷慨赴死,程某理应如此。”秦皓轩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易经》中‘鸿渐于磐’之意,乃是鸿雁在广阔的空中飞得虽缓,不过它最后总会寻到适合自己栖息的磐石。程老爷如此给孩子改名,足见您期许甚深。”

程濯闻听此语,脱口说道:“原来秦大侠不仅武功高强,学问也这般好。”秦皓轩微微一笑,道:“不瞒程老爷,江湖上大多数门派仅传弟子武艺。不过本派乃上古黄帝所创,自古有便命派中弟子文武双修,兼习六艺的规矩。待得八年后,还会施行考核,唯有品德以及才学最为出众之人,方可拜入掌门座下,修习全套《元合真经》。这《元合真经》是本派最高深的武功秘籍,修成之后才可继任本派掌门。”(注:古人所说六艺,含义有二:一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种技能;二指《易》、《书》、《诗》、《礼》、《乐》以及《春秋》这六部经典书籍。)

程濯闻听此语,心下暗道:“轩辕派既这般传授门下弟子,我儿如若拜入此派,或许会大有收益。”言念及此,便即说道:“鸿渐拜入轩辕派,倒也并无不可。”秦皓轩颔首说道:“王莽篡汉不得人心,现下已有势力揭竿而起。依我看来,天下迟早大乱,真到那时,黎民苍生更需侠义之士扫清寰宇。我瞧鸿渐品性贤良,要是在本派习得一身本领,便可修身齐家,甚至拯救黎民。”

程濯眉头一紧,隔得须臾,方才回道:“段兄弟提及冯祚大哥时,我便动了要他习武的心思,适才听君一席话,更令我茅塞顿开,不过冯氏满门只此一条血脉,咱们栽培他修身齐家便是。”

秦皓轩闻言轻叹,说道:“此言有理。”程濯复又商榷道:“现下正值隆冬,秦大侠跟段兄弟可否在我府中多住些时日,你们先教习我孩儿一段时间武艺,待得来年开春,再同赴轩辕派,如此可好?”秦皓轩道:“不瞒程老爷,我也想在鸿渐拜入我派之前传授些武艺,毕竟本派每年都会对新进弟子考量一番。”

段峰开怀一笑,道:“当年咱拜入轩辕总坛后,便是因不愿休息那些文邹邹的东西,才只能修炼本派粗浅功夫。而你这当爹的有墨水,鸿渐那小子定会不赖,说不准往后还能修炼到高深武功嘞。”程濯朝秦、段二人拱手道:“程某尚有一事相求。”

第19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2)

第十九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2)

秦皓轩眼见程濯求得郑重,便即站起身子,拱手说道:“程老爷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定当义不容辞。”段峰亦道:“有甚用得着的地方,直说便是。”程濯当即称谢,随后续道:“此事倒也不难办,我鸿渐孩儿身子弱,此番到轩辕派路途遥远,还望二位能替我好生看顾,再者他虽身负国仇家恨,还望两位莫要使他知晓。”段峰问道:“这是作甚,鸿渐要是知晓了,也好给家里人报仇去。”

程濯道:“这份担子过重了,当年你我二人均曾在朝为官,尚且挡不住王莽那厮篡夺大汉,往后鸿渐便算习得一身本领,又如何除得了当朝伪皇帝,以报灭门之仇。”话到后来,不由黯然唏嘘,接着续道:“鸿渐总该安稳活着,冯氏满门在天之灵方可瞑目。”

秦皓轩甚为感怀,当即说道:“程老爷放心,往后鸿渐到本派学艺,我定会将他当作自己骨肉看待。至于其身事,秦某断不会透露半句。”段峰亦道:“都听程大哥的便是。”转而闷饮一碗烈酒,接着续道:“咱跟秦师兄送这小子到轩辕派后,还得辅佐成帝遗嗣,不会在总坛长住,不过咱只要一得空,便会探望他去。”

程濯复又思忖半晌,接着说道:“旁的我倒不担心,只是忧心鸿渐的身子吃不消,而贵派总坛又在黄山,距此何止千里,不如我跟鸿渐同赴总坛,并在左近买处宅邸住下,待那孩子身子强健了,我再回到家中,留他在总坛修炼。”

段峰打个哈哈,道:“难不成你还要他晌午回家吃饭?”程濯并不在意对方取笑,当下轻叹道:“即便午间不能回来用饭,要他晚上回家将歇也好。”秦皓轩微笑道:“程老爷权且宽心,鸿渐这孩子福缘深厚。日前尊驾提及金翅大鹏健体丸,此药不仅有疗伤驱毒之效,更俱强身健体之功,只需按时服用几粒,便可使人康健,往后不易患病了。”

程濯闻听此言,颤声追问道:“此话当真?”秦皓轩道:“秦某据实相告,断无半分欺瞒。”程濯道:“不瞒秦兄,程某没少聘请名医为鸿渐调养,本来不报多大奢望了。”秦皓轩道:“程老爷不必忧心,莫说鸿渐现下有此奇药,便算没有亦可习武强身。”

程濯喜道:“鸿渐若真能从此身体康泰,我便可以告慰冯将军在天之灵了,易墨寒及你们两位,便是我程濯的大恩人。”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在下瞧秦大侠甚喜扬雄老墨宝,而我并不如何精通书法,不如送与足下吧。”

秦皓轩抱拳称谢,道:“程老爷好意秦某心领,但送画之事断然不可再提。我与虽喜老先生的字画,却更崇敬其风骨,能够看到他的字画,领略其脱俗境界,于愿足矣。倘若我是贪图这些身外之物的小人,又岂值尊驾托付?”言下甚为郑重。段峰佯嗔程濯道:“咱还欠着你老大恩情没还,程大哥这般说可见外了,还是痛快喝酒要紧。”说着,擎起府中特意为其备下的大碗,粗豪笑道:“大伙这便干了!”

秦皓轩端起酒杯,随即笑嗔道:“段师弟喝起酒来,还是这般忘乎所以。”程濯随之端起酒杯,心下暗祷:“愿我儿往后身子康健,能如高飞鸿雁,到头来寻到适合自己栖息的磐石,还有当今国运虽艰,却亦可鸿渐于磐。”言念及此,便随秦、段二人开怀畅饮,直至酩酊大醉,方才伏案将歇了。

这日三友堂前松竹携梅俏,煦风揽盈香,目下虽值隆冬,却忽而略现暖意,恰如预兆春回。秦皓轩手持长剑,挽着剑花,脚步轻点,飘然使出“如鸟斯革”斜削段峰左肩。段峰举斧格挡,脚下一招”马踏飞雪”,腾空翻起千层雪浪,随即纵身一跃,朝秦皓轩当胸踢去,秦皓轩翻掌击向段峰足底,但见那两人内力激荡,均自倒退了数步。

“好!”易巧倩正陪鸿渐坐在厅堂之內,透过洞开房门,观望秦、段二人对练,及至激荡处,直引得那小姑娘欢腾笑赞,喜不自胜。

秦皓轩收剑笑道:“段师弟离开本派这些年,武功一直没有搁下,师兄甚感欣喜。”段峰将长斧立于身侧,随即哈哈一笑,自得说道:“那是当然,咱虽离开总坛多年,却也打了不少阵仗,武功自该长进。不过师兄有意相让,这仗打得不过瘾,要不咱还报下当初接连败你的梁子。”

易巧倩闻听此语,当即笑道:“大胡子叔叔不服你,秦大侠还不拿出些真本事。”秦皓轩莞尔摇首,说道:“段师弟还记着当年那些茬子,莫非今日还要打败师兄不成。”段峰笑道:“哈哈,打败师兄咱倒没想过,不过今日咱们可要打得痛快,定要大战三百回合。”

易巧倩眼见便要有一场“龙虎相斗”的好戏,不由得摇曳双足,拍手鼓噪。程鸿渐竟自忧心秦、段,当下高呼一声,随后走到二人跟前,拱手说道:“两位叔伯对练许久,也该歇歇了,再说兵器无眼,倘若斗上三百多回合,一招不慎伤到对方,那便着实麻烦了。”

便在这当儿,易巧倩从屋中小跑出来,出言轻嗔道:“哎呀我的傻哥哥,他俩都是老手了,下手自有分寸的,哪用你跑出来操心,莫要忘了程伯伯先前交代过,要你暂时少出些屋子,以免又染风寒了。”说着,牵扯对方衣袂,娇蛮催促道:“渐哥哥快进屋去,我还急着看他们比试呢,快走快走。”程鸿渐兀自叮嘱道;“两位前辈小心,你们虽只是演练,可有些招式还是过于凶险。”说罢,便随巧倩入得屋去了。

秦皓轩颔首应了,转而环顾四周,折下了一枝盛开的梅花枝,便向段峰道:“咱们今日比试不必真刀真枪,你也选一个物事作为兵刃吧。”段峰道:“便依秦师兄。”话音刚落,恰见程府几名仆人手持扫帚,行至廊下,正欲扫除积雪,当粗豪招呼道:“此间积雪咱来打扫,先借把扫帚使使。”

第20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3)

第二十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3)

段峰接过扫帚,随之轻掂分量,粗豪说道:“咱便将它当作宣花斧使唤,这握把儿甚粗,秦师兄可得小心,莫被咱打折了兵器。”话音刚落,忽施一招“乘风破浪”径朝对方扑去。秦皓轩以枝作剑,巧使一招“爱笑爱语”,拆解段峰猛虎般的攻势,且所说他这招看似柔和,旁人观摩更有其乐融融之感,却正应以柔克刚之理。但见秦、段二人,一个枝上瓣儿荡纷纷,飘然萦绕漫飞旋,足底下,踏雪无痕,恰如鸿毛轻拂掠;一个帚卷风烟搅簌簌,长啸跌宕跃翻腾,手头上,举轻若重,犹似鼎倾猛灌激。

易巧倩牵摇鸿渐臂膀,指向秦皓轩所执树枝,艳羡说道:“渐哥哥快瞧,秦大侠手里头拿的多像一柄花剑,往后咱们将他们的功夫尽数学来,时常对练岂不有趣!”

程鸿渐闻听此语,甚觉欢喜,当下欣然颔首,道:“到得那时,你使花枝,我拿扫帚。”易巧倩双眸半眯,娇蛮笑嗔道:“好啊,渐哥哥只晓得欺负我,那扫帚可比花枝硬得多。到时候你打折了我的兵器,你还不是想怎么打我,便怎么打。”

程鸿渐脱口道:“不会的,我瞧你要将花枝当剑使用,我才打算拿扫帚跟你对练的,不管巧倩妹妹怎生打我,我断不会打你一下的。”易巧倩格格一笑,道:“你真是我的傻哥哥,我俩尽可都拿花枝舞出花剑对练啊。再说,为何不管我怎生打你,你都不还手?”

程鸿渐尚且懵懂,实不晓如何作答,当下吞吞吐吐,道:“嗯??????这个??????这个??????”易巧倩瞧他忽现忸怩,自身亦觉双颊发热,随即打诨道:“哈哈,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万一败给你,便回去寻我爷爷,告你欺负我。”

程鸿渐相随一笑,正不知该作甚言语,易巧倩忽而黯然托腮,痴望秦、段二人,道:“只可惜渐哥哥开春后,便要跟着他俩到轩辕派习武了,也不知咱俩这一分别,你还会不会记得回来寻我??????”言下竟自生出不舍之意。

程鸿渐原本尚自憧憬,忽而闻听此语,不禁心头一紧,随后说道:“巧倩妹妹放心,我定会时常念着你,想着你,只要得空便回来寻你,到时我还会教你有趣的招式。”易巧倩转忧为喜,伸出右手小指,欢喜说道:“那咱们打勾勾,你可不许赖皮。”程鸿渐陪她打过了勾,复又观瞧秦、段而二人对练,易巧倩心下暗道:“我要是也能到轩辕派习武该有多好??????”

院中二人早已斗过百招,秦皓轩所使树枝虽仅有手指般粗,但每逢与扫帚相交之际,竟如蛛丝裹缠,直使段峰所持扫帚无处着力。秦皓轩初时有意相让,欲使鸿渐瞧出些许门道,段峰原本亦有保留,可他秉性粗豪,这般斗得久了,竟自打得兴起,以致下手忘了轻重。

秦皓轩观此情形,心下暗道:“师弟还是老样子,每逢遇到喝酒吃肉抑或打斗之事,便会忘乎所以,今日我跟他本已商量好,此番为提起鸿渐习武兴致,又要使他有所领悟,是以不必争胜,可这莽汉打着打着便忘了初衷,有时差点被他伤到。我若再行拖延,当真受伤事小,如若减了那孩子习武兴致,可着实不妙了。”言念及此,当即抖擞精神,使出“吉梦为何”,犹似庄周晓梦迷蝴蝶,竟自如睡欲卧,转而挺身张臂,擎枝上撩。

程鸿渐观瞧那人剑意虽显惺忪,却实属假痴不癫,早已稳占上风,不禁脱口道:“秦大侠要赢了。”易巧倩不明就里,正欲取笑薄嗔,秦皓轩已将树枝搭在段峰脖颈,笑道:“师弟承让了。”

易巧倩眼见秦皓轩果然得胜,不由叫起好来。段峰只觉打得酣畅,随即开怀笑道:“痛快,痛快,真他娘痛快!从来没跟师兄交手这么些招!”秦皓轩撇下花枝,摇首笑道:“师弟还是老样子,只要一起兴,便什么都忘了。”段峰忽而忆起当初对练初衷,当下打个哈哈,转而随秦皓轩步入堂中。

易巧倩拍手道:“秦大侠的武功好厉害,好好玩儿呀!我也要跟你修习武功,往后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快来教我好不好?”段峰笑道:“咱看你行侠仗义是假,练会武功拉扯旁人旁人陪你耍,搞不好再欺负一下倒是真的,咱说的对不?”

易巧倩朝段峰吐了吐舌头,转而拉着秦皓轩的手臂左摇右摆,道:“求师父教我两招,您瞧平素只有男孩子才会喜欢习武,我一个姑娘也愿修炼武功,这有多难得呀。”程鸿渐亦从旁相求道:“巧倩妹妹着实甚愿修炼秦大伯的武功,求您传她一些。”

秦皓轩先前同段峰对练之时,早闻得些巧倩所说言语,瞧出她存着玩耍念头,并非要潜心修炼,当下朝鸿渐慈和一笑,道:“我便传授巧倩一套‘碧水玲珑掌’,这武功虽不怎生实用,却也有些趣味。你需跟段师弟潜心修炼根基,待得你所练稍有成色,我再亲自传授你。”

易巧倩心道:“修炼根基定然乏味得紧。”言念及此,不由窃喜,随即向秦皓轩道:“求师父赶快教我。”秦皓轩引巧倩到得堂前庭院,悉心讲解道:“这套碧水玲珑掌乃本派前辈观赏山间秀水之际,在同门面前即兴打出。其掌法意境如山间碧水般玲珑清灵,姿态更显轻盈曼妙。”易巧倩拍手欢叫道:“好呀,好呀,师父便传我这套掌法。”

程鸿渐正自观瞧秦皓传授巧倩武艺,段峰燃起一炷香,转而拍了下鸿渐臂膀,粗声大气道:“怎么样,咱师兄的那套掌法好看不?”程鸿渐点了点头,道:“嗯,秦大侠所使掌法飘逸得紧,巧倩若是会了,定然甚是好看。”

段峰哈哈一笑,道:“你得给咱好生习武,不然待她习会了这套掌法,你还没半点能耐,那丫头可要瞧不起你。”话音刚落,便将扫帚塞入鸿渐手中,接着续道:“今日你从扎马步做起,给咱单手举这扫帚,便似这般坚持半柱香吧。”

程鸿渐观他所摆半蹲架势,不禁甚感为难,说道:“半个时辰会不会太久,我怕??????我怕会坚持不下来??????”段峰粗豪说道:“不难,不难。当年咱才练扎马步时,便能蹲上三个时辰,那膀子半点都不带酸的,要你蹲半个时辰,乃是瞧你身子虚弱,今日咱便在这里盯着你,练不到时辰不准吃饭。”平素但凡尊长有命,鸿渐定会尽心,此番又瞧对方实属替自己着想,也只得勉为其难了。

第21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4)

第二十一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4)

不知过得多久,程鸿渐尚自平举扫帚,忍着臂膀酸痛,强作半蹲之状,锁眉痴望秦皓轩传授武艺。便在这当儿,段峰说道:“这只手臂要是疼得受不了,可以换另一只手,不过你还得给咱半蹲着,时候儿可还没到。”

程鸿渐竟自冒出许多虚汗,当下微微喘息,说道:“段大叔??????我快??????坚持不住了??????容我休息下吧??????”段峰道:“马上快到半个时辰了,可得给咱忍住喽,到时候要那小丫头瞧你小子有多厉害。”

如此这般又过良久,程鸿渐惟觉胸口发慌,复又喘息道:“段大叔??????半个时辰该到了吧??????”段峰观瞧先前所点长香早已燃尽大半,随即转过了头,出言佯嗔道:“臭小子莫要认怂,瞧那小丫头片子耍了这许久都不嫌累,你想要她看笑话,便他娘歇着吧。”程鸿渐闻听此语,只觉对方所言有理,便即勉力支撑,段峰哈哈大笑,粗豪说道:“这便是了,定要给咱挺住,到时那丫头非夸你不可。”程鸿渐心道:“再坚持下,半个时辰便快到了。”

易巧倩易巧倩已将掌法套路粗略记下,且又练会数招,登感喜不自胜,随即玩耍起来,秦皓轩并未怎生敦促,随后席地而坐,修炼起本门心法。易巧倩兀自乏了,便即跃着步子,抢在皓轩前头入得屋内,笑嘻嘻道:“渐哥哥还练着着哪,这都多大功夫了。”段峰瞥了眼香案,接着拍了鸿渐背脊,开怀赞道:“臭小子不算赖,咱点的那炷香能燃一个时辰,这会子早烧光了。”

程鸿渐惊诧脱口道:“我竟可支撑这么久??????”秦皓轩慈和说道:“看来你近日所服药丸颇具功效,再者你着实甚有定力。”段峰自得说道:“也是咱督促得紧。”转而向鸿渐道:“你往后每日都需这般,只要有咱看着,休想偷半点懒。”

“啊?”程鸿渐心头一怔,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秦皓轩道:“当年段师弟嫌此气闷,初练之时亦觉艰难,不过只消肯下苦功,定会受益匪浅。”程鸿渐当即应承了,易巧倩笑道:“老提练功扎马步有甚趣味,不如瞧下我新练的招式。”说罢,便即跃至院中,扬手招呼道:“快来呀!”诸人出得屋来,巧倩欢喜演练,其间虽有生疏,却亦显轻灵生动,犹似雪中雀儿。

鸿渐诸人欢愉和畅,皇宫大内又生阴谋。这日云旗受王莽所召,前往宫中赴宴,商议江湖事务。他刚入殿内,便见王莽居中端坐,陪同诸客闲谈,当即跪拜施礼。王莽说道:“旗儿身上有伤,不必行此大礼,座位早已设好,这便入座去吧。”云旗称谢入坐,有人堆欢笑道:“许久不见云老弟,端的想煞我也。”此语既出,云旗径朝对面首席望去,但瞧那人刚过而立之年,正值春秋鼎盛,一双炯目透市侩,八字小胡生增风流,美姬从旁相陪侍,锦衣貂裘显阔绰,知晓此人正是九霄神教幽天部法王荀晋,当下相随寒暄道:“小弟也甚是想念荀法王,不知您近来可好?”

荀晋抱拳陪笑道:“甚好,甚好。自从教主归顺朝廷,本法王便觉一日好过一日。”王莽心下甚慰,随即说道:“荀法王所辖幽天部,经略关中全境,正属天子脚下,你定要好生约束本部教众,不可欺压黎民,触犯王法。”荀晋心道:“本教做惯了大秤分金银的勾当,这还要本法王约束个鸟。”转而谄笑道:“本教既已归顺朝廷,自当做些规矩营生。小民定会谨遵圣天子召命,竭力约束本部教众,要那伙做惯盗匪之人不得肆意造次。”

王莽素晓魔教教众凶悍,这当儿心下暗忖:“朕该当赐予官爵,给教中人物添个约束。”言念及此,便即说道:“贵教九大法王之中,荀法王虽年纪最轻,却颇受吕教主器重,这些年替朕办事也甚是忠心,理应得个官爵封赏,如此这般,往后便可称臣了。”荀晋赶忙推辞道:“多谢陛下隆恩,只不过小民身为下属,便该本分些。教主忠心朝廷,尚且未得封赏,小民着实不敢逾越。”王莽甚喜对方乖觉,当即说道:“朕自会均有封赏,你家教主即日起位同太师,年俸千石,另封你为国师和仲,年俸六百石。”

荀晋虽初次听闻国师和仲之称,却料想所掌权柄该当不小,便即欢喜跪拜了,随后又向云旗道:“我先前听闻云老弟遭受秦皓轩暗算,以致臂膀受伤,愚兄担心得要命,现下可好些了?”云旗笑道:“有劳荀大哥关怀,小弟的伤好多了。”荀晋道:“那便是还没好,伤你的小人太过可恶,我要是撞见这厮鸟,定将他大卸八块。”转而向贴坐身旁的妙龄美姬道:“快将我给你的丹药拿出来,送给云老弟。”那姬人轻佻打诨道:“法王好薄情呦,这丹药本来是送给我的,现下瞧见兄弟便顾不上妾身了。”其音靡靡销魂,实难言传。

且说这姬人姓秦名妙红,年方十七,韶华正驻,较之合德胜三分,可堪尤物煽撩魂,瑞凤眸动媚且妖,容姿艳逸唇含态,风流耀躯透绫罗,裙长难遮雪藕踝。

荀晋捏了下妙红面颊,出言戏狎道:“兄弟如手足,美人儿如衣裳。要是敢不听话,当心老子撤了你这姘头的‘职司’,多换几件衣裳。”王莽打个哈哈,道:“荀法王有此等妙人,还是收不住性子。”荀晋借着微醺醉意,自得笑道:“遇上美人钟情无用,只消压到炕上去,定可教她服贴。”说罢,便将妙红强揽入怀,接着续道:“是吧,小娘子?”王莽素知荀晋市侩,这当儿观此情形,倒也并不着恼,反觉颇有趣味。

秦妙红轻推法王胸口,嘤嘤轻嗔道:“你真坏死了。”说罢,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精致药瓶,随即潜运轻功,翩然跃至云旗身前,将那药瓶放置对方桌前,柔媚笑道:“瓶中乃是法王精心炼制百日雪参活血散,医治伤痛颇具神效。”云旗出言辞谢,秦妙红搭握其腕,将瓷瓶放入对方手中,笑道:“将军不必跟妾身客气,法王时常赞您如何英俊勇猛,为人又极重情义。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此药原本只配将军所有,你如若坚辞不受,便寒了我尊崇之心了。”

云旗闻听此药原来如此珍贵,便即起身拜谢秦妙红以及荀晋二人,心下暗道:“这女子年齿虽轻,身法却远在我之上,为人颇为聪慧,怪不得荀晋要她贴身侍奉,且又带入宫中赴宴。”言念及此,便即领受了。

殿中除此四人,尚有赵承恩从旁服侍王莽,便在这当儿,殿外宦官高声通传道:“大国师武济深觐见。”荀晋闻听此语,心下暗道:“这厮鸟不知出自何派,便敢枉称大国师,本法王却只当个国师和仲。这个‘仲’字可有老二的意思,岂不摆明要我在他之下?看来我需寻个由头,好生折辱那厮,却也不可触怒了圣上天威。”言念及此,便朝秦妙红递了个眼色。

这正是:不晓名宿天上星,妄忖屈居郁难平。暗教姘头起事端,争权夺宠揽功名。欲知荀晋究竟怎生寻衅,秦妙红又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2章 明争暗斗夺恩宠(1)

第二十二章

明争暗斗夺恩宠(1)

话说武济深入得殿内,随后向王莽跪拜道:“微臣今日操练兵士,顺便传授些武功,这才来迟了些,还望圣上体恤。”荀晋轻哼一声,正欲出言发难,王莽却道:“爱卿替朕操练精兵甲士,实属要紧之事,再说你并未耽搁多大工夫,这便入座主位首席吧。”

武济深拜谢入座,随后瞧向身旁云旗,出言相询道:“徒儿伤势可否好些了。”云旗回道:“已然好多了。”话到后来,轻叹一声,续道:“师父的武艺,弟子仅习得凤毛麟角,以致败给秦皓轩那厮,丢了师父的脸面。”武济深宽慰道:“秦皓轩在江湖上有些名头,败给他并不丢人,为师往后好生传你武功,自可胜过那厮。”云旗俯首称是,武济深续道:“将不在勇而在谋,你的兵法韬略并非那些江湖武夫可比,而将军只要兵带得好,便可替圣上分忧了。”

王莽端起酒樽,说道:“武国师所言不差,朕这义子虽未打过秦皓轩,武功却也不弱了。这多亏爱卿的悉心调教,为此朕要敬上一杯。”武济深相随举樽,说道:“这全仰赖圣上皇恩浩荡,微臣不敢领受尺寸之功。”言下气定神闲,极具宗师气度。

王莽打个哈哈,道:“先生过谦了。”说罢将酒饮下,接着续道:“朕有一事不明,还望国师赐教。”武济深道:“圣上询问便是,微臣定当知无不言。”王莽道:“当年爱卿投靠朕时,并未吐露师从何派,只言及略有不便,朕怜惜国师大才,是以并未多问。”

武济深闻听此语,便朝王莽抱了抱拳,道:“圣上用人不疑,微臣感佩至深。”王莽笑道:“理应如此,不过云旗跟秦皓轩较量那日,对方瞧出云旗所使剑法竟是天志帮的武功。朕义子的武功可是国师亲自传授的,不知武爱卿又从何处习得?”说话间,面现三分笑意,转而俯首品尝着赵承恩所递美食,故作漫不经心。

武济深观此情形,便即郑重说道:“不瞒圣上,臣曾是天志帮前任帮主的首徒,如若论资排辈,他老人家仙逝后,微臣理应承继帮主大位。”荀晋闻听此语,竟自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问道:“尊驾莫非是‘铁掌开山’蒙未济?”蒙未济道:“十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蒙某名姓。”

荀晋打个哈哈,道:“国师大名在下自不会忘,本法王在九霄神教还默默无闻时,尊驾便已名声大噪,那时候有多少人都以为您能承继帮主大位,可不知有甚原由,十年前蒙大国师竟忽而销声匿迹了。”话音刚落,秦妙红半开玩笑道:“莫不是您为了隐瞒来历,这才改名换姓,以便常伴圣上左右?”

蒙未济喜怒不形于色,当下淡淡地道:“姑娘的嘴好生厉害,你何不栽赃老夫乃是天志帮细作,这样更为干脆。”秦妙红轻佻一笑,道:“我哪敢栽赃前辈名宿,不过此番陛下召见我等,乃是商议怎生对付不服朝廷的江湖帮派,这轩辕派自是首当其冲,可天志帮也不省油,不知前辈如何自处?”

荀晋观此情形,自顾饮酒不语,蒙未济仰天长叹,道:“十年前微臣师尊老迈昏聩,非但欲将帮主大位传给姚素封,还要将爱女顾洵美许配他,蒙某只觉英雄无用武之地,方才愤然离开师门。这是叛出师门之罪,天志帮又钱多势大,微臣忧心遭受追杀,便不得已改唤武济深,隐瞒师从何处。”荀晋皮笑肉不笑,举樽相敬道:“蒙大国师何必如此,圣上天威浩荡,你还有甚好怕。”

蒙未济并不睬他,仅朝王莽抱拳道:“微臣也是常感自身名唤蒙未济,这才在天志帮时运不济,只要为圣上效力,定会施展平生抱负,如此这般便是‘济深’了。”王莽虽晓这话带有些许逢迎之意,不过听之亦觉受用,随后说道:“爱卿在朕手下可以高官厚禄,天志帮前任帮主却不识得国师大才。”蒙未济道:“当年若非圣上英明神武,微臣便会身首异处,自不能辅佐陛下登基称帝了。”

此语既出,王莽心头疑虑登时消弭大半,接着说道:“朕不会忘记爱卿开国之功,今日不过随意闲谈罢了。”秦妙红朝王莽拜道:“圣上所言极是。”转而举樽相敬蒙未济,说道:“小女子有事请教,要是所言不当,还望海涵哟,正如圣上所言,随意闲谈而已。”蒙未济观瞧对方端出王莽,只得回道:“姑娘有话便问,只是你所敬水酒,蒙某不愿消受。”

秦妙红将手中佳酿妖娆饮下,随后柔媚一笑,道:“听闻姚素封乃是尊驾师弟,如按常理您自该承继帮主大位,可您怎么将帮主大位给丢了,莫不是他的武功高过前辈,或是姚帮主施了诡计?”话音刚落,云旗说道:“圣上此番召见我等,是有要事相商,家师私事还是莫要多提了。”荀晋闻听此语,便向秦妙红道:“云老弟跟我交情甚好,你岂可没个分寸。”秦妙红自晓荀晋心意,随之出言佯嗔道:“法王好会吓唬妾身,我不过心下好奇,云将军大人有大量。又岂会计较。”

蒙未济深晓王莽定要瞧个明白,当下如实说道:“师弟跟我不分伯仲,当年师尊询问我们二人,该当如何将天志帮发扬光大。我那时提及本帮理应投靠朝廷,随后兼并不服朝廷的江湖势力。”王莽自得颔首道:“蒙爱卿所言不差,天志帮要是归顺朝廷,那你们不仅能称霸江湖,更可封妻荫子,这又是何等殊荣。”

荀晋复又饮酒不语,神色稍显抑郁,蒙未济摇首轻叹道:“我师弟姚素封却不愿如此,他用言语蛊惑师尊,欲要天下货通南北,我初时笑他到底出身商家,虽入江湖,还是这般没有志气,只晓得做些买卖。”

王莽闻听此语,心下暗道:“天志帮当真只晓得做买卖,朕倒也省心了。”言念及此,不由一笑,便在这当儿,蒙未济又道:“岂料我师弟又道:‘本帮原先是七雄争霸时墨家的一个分支,当年墨子襄助宋国对抗楚国,事成之后,他忧心墨家会遭楚国兴兵报复,便遣了大批得意弟子,到当时齐国境内开创帮派与墨家互为犄角。首任帮主高石子便以墨子所著《天志》一文,为本帮命名。那《天志》精要便是‘兼相爱,交相利’以及‘赏善罚恶’。而天下当真能货通南北,九州黎民能够互通有无,自可以兼相爱之。’他要是仅这般说,倒还罢了,可其后微辞,便难听得紧了。”王莽问道:“那厮有甚微辞?”

蒙未济道:“师弟当年续道:‘王莽在朝中擅权,迟早会篡汉自立,行不义之举,‘天志’者赏善罚恶,我们如若现下投靠朝廷,往后便得归顺篡汉的王莽,到时岂不成了赏恶罚善?’师父听了这些言语,方才决意在归天之后,由他承继帮主大位。”

整座大殿登陷沉寂,王莽面色阴沉,隔得半晌,便向诸人郑重其事道:“朕绝无篡汉之心,之所以登基称帝,乃是天授符命,群臣拥戴。天志帮及轩辕派不识天命,迟早都会败亡。朕忧心生灵涂炭,方才暂容他们苟延残喘。不过朕已痛下决心,定要武林风气焕然一新,不知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荀晋起身离坐,道:“启奏陛下,那轩辕派从上古黄帝之时立派,现如今树大根深,且那总坛立于黄山,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以欲要剿灭这股江湖势力便更显艰难了。臣以为应该在轩辕派里安排内应,待到时机成熟,我们便可里应外合,灭掉此派。”王莽道:“此言有理。”

第23章 明争暗斗夺恩宠(2)

第二十三章

明争暗斗夺恩宠(2)

荀晋观瞧王莽采纳自己所献计议,不由暗感得意,接着说道:“此战的胜负关键,乃是有个得力细作,微臣觉得荀升身为赵公公义子,定可报效浩荡皇恩。”王莽相询赵承恩道:“不知这荀升可否胜任?”

赵承恩俯首答道:“回禀陛下,那荀升乃是荀法王独子,他虽仅有十二岁,不过武功经由法王亲自调教,已是同辈人中的翘楚,心思机警更得其父真传。老奴甚是喜爱这孩子,方才收了他做义子,料想这孩子定可胜任的。”王莽闻听此语,便即瞧向荀晋道:“那荀升竟是你家独苗,此节适才何故不提?”

荀晋心道:“赵公公自会替我告诉你。”当下佯作悲戚道:“正所谓‘君忧臣辱’,江湖中的琐碎事情累得陛下忧心,便是我荀晋莫大的耻辱,是以此番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微臣定要替陛下剿灭轩辕派。适才之所以隐瞒不报,乃是唯恐圣上怜惜,不准微臣遣子混入轩辕总坛。”

王莽虽瞧出荀晋有意献媚邀功,可他为拢人心,便即褒奖道:“荀爱卿忠心可嘉,朕听闻你们教主现下只剩一个孙女,想来日后只得从九部法王中选出一人,承接教主大位,你且为朕忠心效命即可。”荀晋心道:“本帮既已归顺朝廷,圣上有意要我承继教主大位,教中谁敢不服。”言念及此,当即欢喜跪拜道:“臣定要为圣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犬子亦会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莽笑道:“爱卿平身,朕自有法子保你血脉,朕可使他假借汉室宗亲的名头,似这般到得轩辕总坛去,便会省却诸多麻烦。”荀晋喜道:“圣上英明神武,微臣感佩得五体投地。”当下复又跪拜。王莽笑道:“现下年关将近,朕要赏赐你们教主五千斛粮草,另外赐你幽天部三千斛。”荀晋听罢,赶忙跪拜谢恩,方才回身入座。

王莽又敬蒙未济一樽酒,说道:“天志帮竟如此相待国师,不知爱卿有何打算?”蒙未济回敬王莽,接着说道:“现下姚素封虽已承继大位,微臣却不服他,终有一日微臣便要夺回帮主之位,并彻查前帮主之女究竟遭何人所害,以致仙逝。”

王莽忽觉国师似待那女子有情,随即说道:“朕虽未见过前帮主之女,不过料想她定是一代佳人,姚素封那厮娶得此等妙人,实乃暴殄天物。”蒙未济又向王莽道:“圣上要是能够拨派精兵,助臣夺回帮主之位,臣定会率领帮中数万部众供陛下驱策,总舵内无数的金银珠宝,微臣也会悉数献予陛下。”

王莽心道:“官军先前曾遭败绩,朕要是再派兵马助你夺位,定然会损耗甚巨,再说待得你夺回大位后,只怕不肯将帮中钱财献予朝廷·······”言念及此,竟自打了个哈哈,道:“朕深知蒙爱卿武功高深莫测,这才命国师相助操练京城士卒。朕且拨给国师五千兵马随意调度,倘若爱卿能跟帮中故旧里应外合,夺回帮主之位,使那伙帮众归降朕,便是为大新王朝立下奇功一件,到时定当拜将封侯。”

荀晋观瞧蒙未济忽而获得五千兵马,心下暗道:“你这厮鸟走了狗屎运,几句言语便可向皇上讨得五千兵马。老子身为幽天部法王,在教中地位极尊,座下却也只有万人,即便你武功真如江湖传言深不可测,一个弃徒凭甚领这么多兵马。”他虽暗自妒忌,却不敢在王莽面前显露分毫,只得出言恭贺。

秦妙红贴身服侍荀晋日久,且又为人机敏,是以早瞧出对方心思,当下朝蒙未济屈身微拜,说道:“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妙红素来钦佩。”蒙未济瞧出她不怀好意,仅只淡淡地道:“姑娘过奖,你还有甚赐教,赶快直言便是。”秦妙红道:“妾身遇到武林前辈,便欲相求讨教,如此正可在武学上有所进益,是以小女子邀请前辈相陪我对试几招,不知前辈可否赏个金面,莫似先前那般,连杯水酒都不能陪后辈共饮。”

荀晋心下暗道:“我这姘头要是能跟蒙未济过上几招,正可给本法王长些脸面,哪怕蒙未济赢了,却也是欺负小辈妇人,传将出去定不光彩。”言念及此,只顾相敬王莽佳酿,并不多做言语。

那蒙未济乃武林名宿,这当儿轻抚胡须,不动声色地道:“甚好,你要练便练吧。”话虽如此,却尚自端坐原处,半合双目,面现不屑一顾之态。

秦妙红足运轻功,翩然跃至大殿正中,嗲声嗲气道:“小女子素闻先生之名,这才鼓足勇气,求恳前辈指教,却全没料到国师架子大,这可当真羞煞奴家了。”

云旗知晓师父如不出手,旁人难免会非议他故作清高,可如若与这名姬人动起手来,亦会惹出不少闲言碎语。云旗思及此节,便朝秦妙红抱拳道:“你要是不嫌弃,本将愿替师父出战,咱们互相切磋几招如何?”秦妙红微一沉吟,随后嘤嘤说道:“既是如此,便承云将军相让了。”

云旗纵身跃至秦妙红近前,随之拔出佩剑,说道:“且出兵刃吧。”秦妙红解下腰间所缠七尺红绫,酥媚说道:“这便是妾身兵器,云将军可要手下留情哟。”说罢,舞绸画漩,曼妙欺身。

云旗左手仗剑,募地里光影霍霍,他瞧对方身法轻捷,绝非庸手,当下欲为师尊保住颜面,自是倾力招架。秦妙红妖娆舞红绡,与云旗缠斗一处。那姬人身着绛裙御风荡,玉腿轻撩现冰肌,手挽红绸绕身过,堪缚贵胄争缠头。

王莽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女子容貌颇似当年的赵合德,且又胜其数分,云旗这剑招要人瞧着都眼花缭乱,要是那美人儿被划出一道血痕,便委实可惜了。”荀晋斜眼窥瞧王莽面现忧色,直勾勾地盯着妙红,便即暗自思忖:“皇上或许瞧上我这姘头了,本法王可得寻个机会,邀他尝下这姬人的滋味儿。”言念及此,不由露出一丝淫邪笑意。

秦妙红并不愿败给云旗,却唯恐得罪朝中权贵,亦不敢打赢对方,双方如此这般交手三十余招,那姬人仅在云旗剑影的笼罩下闪展腾挪,摆出只守不攻的架势。云旗连递数招,剑锋却仅能从她身旁掠过,无法伤其分毫,这才瞧出对方刻意相让,先前不满之心削减大半,手上攻势亦随之缓了。蒙未济自顾自地饮酒吃菜,犹似并不在意他二人胜负如何。

秦妙红又与云旗交手数合,忽而运功轻踏对方横掠而来的剑锋,随即跃过云旗头顶,将手中绸带猛然一抖,直朝蒙未济面门击去。那红绸两端均系五个精铁小环,环上又铸小刺,足可穿透皮肉,秦妙红只消伤及宗师分毫,便会使对方颜面尽失了。

第24章 明争暗斗夺恩宠(3)

第二十四章

明争暗斗夺恩宠(3)

说时迟,那时快,蒙未济左掌倏出,登现劲风疾扑,便即卸掉了对方所使红绸力道,秦妙红亦抵受不住劲力冲击,朝后便跌。蒙未济内劲忽收,牢牢牵引住姬人妙躯,使其平稳着地。秦妙红惊魂未定,蒙未济纵声笑道:“你既盼我本国师指点,我便教你几招。”话音刚落,左手一招“雾里看花”凌空推向秦妙红,右手同使“惊涛拍岸”,内力直冲云旗。他二人登时不受控制,被这两股掌力牵引到了一处,由于受到掌力激荡,分别使出蒙未济所用两招。

荀晋观此情状,不由霍地起身,正欲上前拼斗,却又忽而转念,心头暗忖:“此人若以内力凌空伤人,倒也不稀奇,可要以内力驾驭别人已是万难,而他竟可同时操纵两人,使出不同武功,此等修为我着实不及,现在上去反而受辱。”言念及此,虽觉愤懑,只得朝王莽干笑道:“蒙前辈这几招,还真能要我这姘头有所长进,我倒省得教她了。”王莽打个哈哈,便即自得观瞧。

蒙未济气定神闲,秦妙红及云旗又斗了三十多招,其势恰似风卷残云。荀晋毕竟忧心妙红,如这般煎熬半晌,直朝蒙未济抱拳说道:“大国师招数传得够多了,再这般下去,可不好看哪。”蒙未济打个哈哈,道:“我再传你姘头一招‘蚂蚁绊大象’,要云旗使出‘稳如泰山’。”说罢,左手长袍激荡,一股劲风抬起秦妙红一条长腿,朝云旗绊去,右掌向下猛按,使云旗巍然不动,秦妙红反而复又险些跌倒,颇为狼狈。蒙未济抚须收招,随后向荀晋说道:“本国师献丑了。”

秦妙红羞愠归座,随后说道:“前辈武功倒是有些门道,不过您先前所言,您与天志帮姚帮主不分伯仲,不知此话当真?”蒙未济道:“我素来不放虚言。”秦妙红轻佻一笑,道:“武林中无人不晓,本教教主、姚素封以及轩辕齐光的武功难分伯仲,却偏生未提前辈,看来您吹嘘本事倒深不可测呦。”蒙未济道:“劳烦诸位先将耳朵捂住。”

荀晋及秦妙红并未依言,蒙未济观此情形,当即潜运内力放声大笑,使得殿中酒碟碗筷不住发颤,随后收敛气息,淡然说道:“本国师怕惊扰圣驾,是以并未尽心施展,你这女子瞧我武功如何?”那荀晋运功相抵,尚可勉强支撑,秦妙红只觉头晕目眩,额角处细汗涔涔,憋得她花颜通红,竟自娇喘吁吁,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莽欲使得手下臣子相争,以此巩固自身皇位,他瞧火候已足,方才说道:“朕素知蒙爱卿武功高深莫测,而荀法王所携女子年齿虽轻,能有此等功力,也着实甚为难得了。”说罢,端起酒樽,邀诸人将酒饮了,接着续道:“其实朕在意劳大小,并不看重武功强弱,你们尽可放开手脚,做个讨贼先锋,攻伐不服朝廷调度的江湖势力,朕亦有百万大军剿贼。到时哪位爱卿功劳最大,便可替朕统管整个武林。”他深知武林中三足鼎立,除此之外,尚有数股势力不容小觑,当下便拿称霸武林为香饵,诱使江湖中人彼此火并。

九霄神教素有称霸武林之志,荀晋又欲唯王莽马首是瞻,使其助己承继教主大位,这当儿听罢王莽言语,自是大表忠心,极尽阿谀。蒙未济观此情形,仅随之附和两句,便即自行饮酒,未再多言。

酒阑人散后,宦官赵承恩搀扶王莽,胁肩谄笑道:“圣上跟那些江湖中人商议这么久,现下也该将歇了,不知今晚要召哪位娘娘侍寝?”

王莽揉了揉印堂,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朕过会子还要去批阅奏章。”赵承恩叹道:“圣上该当保重龙体才是,老奴瞧圣上日渐憔悴,这心里头着实难熬得紧。”他这话并非虚言,王莽闻听此语,竟自生出慰藉之感,随后起身离座,缓缓坐到椅前的台阶上,轻吁一口长气,接着说道:“此间并无旁人,你也过来坐,朕有话要问。”赵承恩俯首说道:“老奴服侍惯了,这般坐下来总觉不自在,圣上有话,直接问便是了。”

王莽问道:“朕惩戒了嬿儿后,她在椒房殿里是何情状?”赵承恩悲戚回道:“老奴听椒房殿里的宦官说,圣上爱女这几日倒是很安静,只是一天到晚吃得极少,总是闷闷不乐,老奴听着都心疼。”王莽愁眉紧锁,叹道:“普天之下谁都羡慕皇帝,都以为当了皇上便能得到一切,可现在朕真的成了九五之尊,却连那一点天伦之乐,都难以拥有了??????”

赵承恩潸然泪下,王莽瞥向对方,问道:“朕为女儿伤心难过,你哭什么?”赵承恩道:“老奴自打跟着皇上那一日起,便深感皇上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王莽复又正襟危坐,嗔道:“朕怎会是这天下最可怜的人,真是没个分寸。”

赵承恩回道:“圣往往三更半夜还在处理政务,便算普通百姓都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再者圣上有时做的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总有人对圣上不满,甚至骨肉至亲都不能体恤。”

王莽不置可否,随即转过了话头,道:“先不说这些了,朕曾命你遣人监视太学动静,那里的学子可还安稳。”赵承恩如实回禀道:“那些学子倒还安分,只是圣上的恩师易墨寒有些言语不大入耳,老奴瞧圣上近来委实操劳,方才没有禀报。”

王莽问道:“那易墨寒有甚微辞,给朕如实道来。”赵承恩道:“前些时日,易墨寒给学子传授《诗经?淇奥》时,提及甚样人物可称得上真君子,还讲了圣上诛杀长子王宇之事。”王莽轻哼一声,道:“朕平素待那厮不薄,可瞧他如此言语,便是觉得朕只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赵承恩瞧王莽脸上阴云密布,当即出言宽慰道:“那易墨寒老迈昏聩,说出的言语难免糊涂,圣上不必为此劳心。”王莽阴森说道:“朕当年下旨重修太学,正是为了笼络天下士子之心,要他们往后报效朝廷,那易墨寒竟敢这般妖言惑众,朕又岂可容他。此事着实不小,若非朕适才问起,你便要不提了。”

赵承恩闻听此语,当即跪拜道:“都怪老奴疏忽,竟将此事小觑了,老奴这便遣人那他治罪。”王莽斥道:“易墨寒毕竟是朕恩师,你们将他拿了,天下人会如何议论。”

赵承恩唯唯诺诺,随即探问道:“不知陛下何意?”王莽道:“朕不可处置师父,他现下毕竟老迈,也活不了几日了。”赵承恩登时会意,当即说道:“圣上所言极是,那老家伙近日便该暴毙而亡了。”

易墨寒在太学所讲虽尽皆实言,却因此惹来王莽不满,平白遭此横祸。可怜那老者如若身殒,家中孤女该由何人看顾。

这正是:宦官奉命行勾当,夜黑披星凛风强。可怜孤女无旁亲,相依祖父惨将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5章 驾鹤西归孤女悲(1)

尊敬的读者朋友们,本书第一卷目前已然临近结尾,截至目前小说当中已然提及了四大江湖势力,现下请容许我抽丝剥茧,跟诸位笑谈这些江湖势力的象征意味。

小说中最先出现的江湖势力便是轩辕派,而轩辕派乃是上古黄帝所创,这股江湖势力所象征的正是我炎黄子孙,而轩辕派从兴起到衰弱,而后复又兴盛的过程,恰又跟我炎黄子孙古时强盛,近代惨遭外辱,直至现如今全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相吻合。

在我炎黄子孙的历史长河中,自是出过不少败类,可为国为民的正义之士更是不在少数,且到最后定是邪不压正,便如伟大领袖***所提: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而***这句话恰是整部小说的主题思想。

下面我再跟诸位浅谈一下九霄神教,所谓“九霄”源自《吕氏春秋》,文中写道:天有九野,何谓九野,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皓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

可以说九霄便是普天之下了,而九霄神教又是江湖魔道之首,这股江湖势力象征的便是普天下不择手段,只顾争名逐利之人。

现下武林中乃是三足鼎立,江湖之上有一个帮派唤作天志帮,所谓天志者源自墨家经典《天志》一文,天志者乃是‘兼相爱,交相利’以及‘赏善罚恶’,其实这两大主旨恰符民意,正是百姓内心所想。恰是这个缘故,天志帮不仅是一大江湖势力,也是一个货通南北的大商帮,天志帮的财力究竟有如何雄厚,实难等闲言语可以表述,还望诸位看官持续关注。

这部小说还提及了各股颇有潜力的江湖势力,其中绿林军便是这股势力的代表,黎民总有绿林好汉之说,而这股势力的构成,小可会在《鸿渐于磐》第四卷中恢弘展现。

小可以为传统武侠小说是一种极为有价值的文学载体,似这等武侠小说既可以讲述诸般情义争悟,又可以将历史的大概脉络以一种新颖的形式展现出来,而且我的武侠小说既求情节精彩,又求寓教于乐,其主旨恰是描绘人谋生计的过程,并要广大群众珍惜当下的幸福生活,从而鼓舞大众为炎黄子孙的强盛贡献出一份力量。

我这部武侠小说足可造化可能偏有意,直教广大读者朋友们领略出无限新意,今日小可即兴表述,尚有无尽欲要表述之语恰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诸位读者如若欲要知晓全貌,还望持续观瞧正文分解。本书定会要您身临其境,犹胜观瞧经典影视剧,自此而后如坠云中梦,端的流连忘返。

第26章 驾鹤西归孤女悲(2)

第二十五章

驾鹤西归孤女悲(1)

话说易巧倩尚在程府小住,起初修习了两日武功,随后心生倦怠,竟而四处戏耍去了,程鸿渐稍得闲暇,便会伴其游玩,不在话下。如此这般过得数日,眼见除夕将至,程濯命管家备下两车年货,随后卷起那张扬雄墨宝,将之捧入怀中,便要送易巧倩回家过年。程鸿渐意欲拜望夫子,是以相求同往,程濯观瞧爱子气色甚佳,不似先前那般虚弱,便即欣然应允了。秦皓轩及段峰闲来无事,便随程濯登上马车,共赏窗外美景。程、易二人两小无嫌猜,另坐一车玩耍嬉闹,途中欢畅自不必说了。

程府十数名仆役围护着马车,直抵易墨寒房前陋巷。左近寂寥冷落,殊无称道之处。易巧倩跃下车子,欢喜叫道:“爷爷,我回来啦!”说话间,犹似寻踏零散浮萍般迈至屋前,推开虚掩房门之际,不由自得窃笑,转而轻手轻脚,径朝屋内踱去。余者正自恭候易墨寒相邀入内,屋内忽而传出巧倩疾呼,其间夹带哭腔,直促得人心头一紧。

程鸿渐率先奔入屋中,但见巧倩极力推搡夫子,苦苦悲求道:“爷爷!爷??????您快醒醒??????”说话间,登时泣不成声,可易墨寒兀自僵卧在冷榻之上,垂闭双目,并无丝毫动静。

余众入得屋来,秦皓轩伸指探了下易墨寒的鼻息,随之摇首长叹道:“老人家年岁大了,难免忽而暴病,以致身殒。”诸人尽皆愕然,程鸿渐不禁垂泪,随即跪至易墨寒床榻旁,呜咽求道:“夫子??????巧倩妹妹回家了??????求您快醒过来吧??????”

如此这般过得良久,巧倩尚自不住啜泣,鸿渐从旁呜咽劝慰,段峰毕竟是个粗人,这当儿难免愈发焦躁,心头不由暗忖:“生老病死本是常情,似这般哭哭啼啼,哪有个好汉架势。”言念及此,便即嗔道:“年岁大了哪有不死的,你们这般哭下去能顶甚用,倒叫老爷子怎生安息。”

易巧倩自不愿承受这等实情,当下便朝段峰嘶喊道:“不!你胡说!爷爷只是睡着了,他断不会撇下我一个人不管的。”话音刚落,复又趴在易墨寒身上,颤声相询道:“爷爷,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当真忍心撇下巧倩吗??????只要您醒过来,巧倩往后便做您的乖孙女,什么都听您的??????”程濯见哭兴悲,不由叹息一声,道:“大伙不如先到门外候着,由这两个孩子多陪下易老夫子吧。”

程濯诸人尽皆退出相候,仅留下鸿渐相伴巧倩。且说那易墨寒素来清贫,屋内陈设古朴,家当简陋,目下尚值隆冬腊月,火盆中却已无碳,程鸿渐稍感寒凉,随后脱掉所着火貂氅,披到了巧倩身上。

四下里仅能闻听朔风轻动,除此再无旁音。易巧倩黯然良久,方才说道:“渐哥哥??????”程鸿渐低低应声,易巧倩道:“爷爷甚爱干净,他总说人不必衣着华贵,却定要穿戴整洁,我要??????”话到后来,复又啜泣一声,接着续道:“我要为他擦洗身子??????要他干净上路??????”程鸿渐微微颔首,转而四下环顾,恰见屋中有盆清水,盆沿上搭着两块粗布料,便将那水端至易墨寒床榻前,陪巧倩悉心擦拭。

盆中水寒冽,冷透指连心,易巧倩泪垂双颊,程鸿渐心下怅怅,不禁暗忖:“巧倩妹妹平素总欢声笑语得,从未瞧过她苦哭??????唉,此番夫子撒手人寰,巧倩又无旁亲,我定要求爹爹收留他,使夫子走得安心???????”

“爷爷头顶好似有些血迹,你快来看。”程鸿渐朝易巧倩指着的地方瞧,但见夫子发髻深处,端的微有血迹,且是从针眼大小的伤痕中溢出,便将屋外诸人唤将进来。

秦皓轩观瞧易墨寒伤处,似有跟绣花针似的物事,深深插入其百会穴,当即运足劲力,单手按压易墨寒后脑,至下而上缓缓推挪,那细物随之露出乌黑头来,秦皓轩使力钳出,余众定睛望去,那插入脑中的硬物,正是一根木质细针。

秦皓轩心中一凛,道:“我初时以为易大学士年龄大了,方才暴病身殒,可现下看来他是遭奸人所害。”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将其缓缓铺展,拿出根模样相同的细针来。易巧倩当即问道:“你怎么也有这种针?”

秦皓轩长叹一声,道:“我那日潜入皇宫,正好碰上大太监赵承恩过来交手,使我身中这跟木针。我那暗器逼出后,瞧这暗器非一般木质,其质地坚硬可比金铁,这才将其收入怀中。只是伤我的这枚细针淬过毒,而易学士的那枚无毒,其死状才如骤然猝死,甚难看出是被人暗害。”话音刚落,段峰粗声大气道:“他娘的,这两件暗器一模一样,易墨寒定是被赵承恩那阉货杀的。”

易巧倩涕泣哭拜道:“秦叔叔,巧倩求您替我宰了赵承恩,给我爷爷报仇。”说着,便即连连叩首。秦皓轩赶忙将其扶起,出言抚慰道:“好孩子,你纵然没有出言相求,秦某亦会替你报仇,只是赵承恩那厮的武功在我之上,现下皇宫里又会戒备森严。不如待我回到轩辕派总坛,再向掌门禀报此事,求他给我派些人手,秦叔叔再寻机替你报仇可好?”说话间,满脸歉然,心下似遭鞭挞。

易巧倩忿忿啜泣道:“你根本不敢去皇宫,回??????回到轩辕派还是不会帮我??????还得我自己寻他去,用不着你来帮!”话音刚落,径朝屋外奔出。秦皓轩伸指戳点对方玉枕穴,巧倩忽觉眼前一黑,便即昏睡过去了。秦皓轩摇首叹息道:“这孩子遭逢大难,心情激荡,我点她穴道使其休息一阵,明日自会醒来。”

易巧倩恍惚之间梦到了爷爷,他正握着自己的小手在树下玩耍,过不多时,又有双夫妇径朝自己走来。巧倩虽瞧不清那二人容貌,却知他俩正是双亲,爹爹手中还提着一盏甚是好看的花灯。易巧倩正感快慰之际,母亲忽而慈和说道:“你爷爷要随爹爹娘亲到很远的地方去,不过我们会一直惦记你,你在家里要乖,要好好照顾自己??????”易巧倩热泪盈眶,殷切苦求道:“巧倩什么都听你们的,只是不要离开我。”话音刚落,但见母亲轻轻摇首,诸人便向远方轻轻飘去,身影愈发模糊,到得后来便即隐没了。凄清院落中,只留巧倩形单影只,无助呼唤道:“爹爹!娘亲!爷爷??????”

“巧倩妹妹,快醒醒,快醒醒??????”易巧倩悠悠睁开双眸,眼见复又回到鸿渐家中,对方正紧握着自己的手,神色极为关切。易巧倩强自一笑,道:“我没事,倒是我的手被你握得好痛。”

程鸿渐回过神来,随即松开了手,歉然笑道:“都怪我不好,适才瞧你在做噩梦,显得甚是难熬,这才??????这才??????”

易巧倩朝床头靠了靠,伸手搭在程鸿渐腕上,出言薄嗔道:“渐哥哥好傻,这事哪能怪你,我晓得你关心我,才会这般冒失,以致手忙脚乱的。”程鸿渐相随一笑,不怎的面颊竟自热乎乎的,随后又道:“你莫要再生秦大侠气了。”当下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昨夜,秦大侠带着段大叔潜入皇宫,打探情况来着,那里果然加强了防范,并且到处都是羽林军,若不是夜色掩护,他们便会被兵士发现了。”

易巧倩轻叹一声,道:“这事着实为难他了,我既是爷爷孙女,这大仇便该由我来报。往后你到轩辕派习武,我也要跟着同去。”程鸿渐点了点头,温言说道:“你先好生歇着吧,旁的事情往后再提。”话音刚落,易巧倩问道:“我爷爷的遗体在哪里?”

程鸿渐道;“我爹爹为夫子买了副楠木棺材,将他老人家入殓了,巧倩妹妹尽管放心吧??????”言下神色颇为黯然。易巧倩强抑泪水,呜咽说道:“我??????我要再去瞧下爷爷??????”

程鸿渐扶巧倩下得床榻,使锦被将其裹上,接着引她推开房门,恰逢朔雪犹似鹅毛般纷纷扬扬,院中翠竹簌簌作响。两个孩童径直步入灵堂,但见程濯诸人正自祭奠,棺椁两侧高挂一副写着“驾鹤已虽云影杳,鹃声犹带夜光寒”的挽联,其笔法苍劲悲怆,字里行间俱是凄然。

易巧倩缓缓步入灵堂,在易墨寒的棺木前垂泪祭拜,转而又向程濯诸人跪拜道:“多谢几位长辈相助,巧倩无以为报,只能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说罢正欲叩首,程濯赶忙扶起,出言抚慰道:“侄女不必如此客气,这是我等分内之事,你现下无依无靠,不如以后便留在我府中生活,我定会替易夫子好生照顾你,要你不受半点委屈。”易巧倩道:“多谢程大叔关怀,不过我定要到轩辕派学艺,将来好为爷爷报仇。”程濯轻叹一声,随后应允巧倩待得开春,便放她跟鸿渐赶赴轩辕派总坛修炼。

易巧倩闻听此语,只得接着在府中小住,其间复又伴鸿渐修炼武艺,总算有所进益。闲暇之际,程鸿渐便领易巧倩观赏府中所养奇珍异兽,方才逐步缓了其内心忧伤。转眼间大年便至,这日程府上下祭祖过后,易巧倩当即相求鸿渐,要他向程濯辞行,随后奔赴总坛。

程濯观瞧爱子日趋健硕,方才托付秦、段二人好生照料,且为两个孩子备足了金银细软、绫罗绸缎。秦皓轩观此情状,便向程濯说道:“此番带鸿渐上山历练,要他平民穿戴即可,不必这般奢华。”程濯采纳了对方言语,复又为诸人饯行相送。

轩辕派总坛所在黄山距长安甚遥,秦、段二人又需看顾着两个孩童,途中打尖住店并未疾行,如此这般足有月余,方才到得黄山地界,随后径朝总坛赶去了。

第27章 飞鸟依人识倩女(1)

第二十七章

飞鸟依人识倩女(1)

施不凡忽施暗器,正欲伤那紫衣少年,以此显露威风,岂料对方反将暗器推回,使其径从自己脖颈旁拂过,打入身后墙中,不由既惊且惧,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甚人,适才竟敢嘲弄我,莫非不怕我爹施圣在江湖上的威名吗?”

紫衣少年打个哈哈,复又出言嘲弄道:“厉害,厉害,你老子名头好大。”当下翩然摇扇,自得续道:“我可是长安康乐候刘毅之子刘嘉名,现下王莽虽称帝了,不过我家还保留着皇室待遇。本派那些人物还都心向大汉,我要是拜入总坛,前辈们往往会好生关照,你说是也不是?”施不凡对此倒是心知肚明,不得不强抑心中怒气。刘嘉名笑道:“本公子说你见识平凡,也莫要不服气,我知晓的新奇事可比你那个受用。”施不凡全没好气道:“你又有能讲出甚事来?”

刘嘉名望向易巧倩,卖起关子道:“这天大的事嘛??????便是咱们这个屋子里有个人见人爱的好妹妹。”随即轻佻一笑,接着续道:“原来本派男女同宿,这便宜我可赚得太大了。”看官莫瞧这俊秀小厮年岁不大,可他早已跟好看姑娘打惯了交道。他适才刚进屋子,便喜易巧倩小家碧玉之姿,这当儿如此戏狎,正是存了撩拨之念。数名新进弟子瞧着他市侩模样,又望着巧倩烂漫山花似的容貌,不由相继鼓噪,唯恐不够热闹。

程鸿渐心下一怔,随后要对方莫要轻佻,易巧倩虽生羞愠,却亦觉被夸赞“人见人爱”颇为受用,当下瞥了嘉名一眼,便向鸿渐道:“不要理会这个家伙,凭他油腔滑调,咱们接着玩儿。”

刘嘉名观其适才似嗔非嗔之态,登感心痒难耐,转而呼喝随行仆役道:“将我行李中的‘飞鸟依人灯’拿出来。”话音刚落,那仆役便从所抬箱子中翻出一盏柱体金灯,但见那灯上遍布着诸多小孔,皆是小鸟抑或姑娘之状。

易巧倩素喜新奇物事,这当儿又观瞧那灯精美,不由欢颜笑赞。刘嘉名自得笑道:“给我递一盏油灯来,再将下灯火息了,要不显不出这宝贝的好处。”

两名新进弟子欲瞧他有甚花样,便赶忙递过一盏油灯,随后又将旁的灯盏尽皆吹灭了。刘嘉名手执油灯燃起所携宝物,随后在底座扭了几扭,四下里登现雀鸟轻啼音,墙壁上光影流动,所呈之状恰似飞鸟依人。

易巧倩闪身下床,不住欢呼雀跃,程鸿渐观其欣喜之状,心下暗道:“这盏灯想来该是这人心爱之物,夫子虽提‘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过巧倩既喜欢此物,我也可试着买来。”言念及此,便即出言探问道:“不知??????您这盏宝灯可否卖我??????我定会给个高价??????”

程鸿渐先前听从皓轩之言,换上了平民装束,刘嘉名打量其衣着质朴,随即轻哼一声,道:“似你这等小民,可买不起我手中的宝物。”

程鸿渐闻言一怔,当下并未出言反驳。刘嘉名只道他当真出身寒门,登时更增了小觑之心,随后又向易巧倩道:“我这物件乃名匠鲁班所造,其中的机巧构造,我倒是略知一二。”易巧倩喜道:“嘉名哥哥快告诉我,那些小女孩儿跟鸟儿怎么都似活的,为何还会有鸟叫声?”说话间牵过他手,神色举止甚显亲昵,程鸿渐旁观此等情形,登感老大不是个滋味。

刘嘉名笑道:“既是好妹妹要听,我便给你讲上一讲。”当下使扇虚指那灯,自得续道:“灯罩上的小孔离火光甚近,光影照在墙上便会如真人大小,此等底座藏有一个机关,只要我扭动机关,便会为这宝物积蓄劲道,灯罩便会不停转动,那少女和小鸟自会似活的一般。至于这鸟叫声正是灯罩转动时,跟底座摩擦而生的。”易巧倩颔首笑道:“原来如此。”

刘嘉名道:“好妹妹要是瞧上了这宝物,我便将它送你,用不着那穷小子破费。”说话间,复又轻瞥了鸿渐一眼。易巧倩瞧着那宝物沉吟须臾,随后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必了??????咱俩又不熟悉??????”刘嘉名眉目轻佻,笑道:“好妹妹都叫我嘉名哥哥了,咱俩岂算不熟?”易巧倩俏脸一红,随即轻嗔道:“你再这般油嘴滑舌的,便莫要怪我不理你。”

刘嘉名俊邪一笑,道:“拜入轩辕派之人大都有些武功根底,好妹妹可否愿意陪我较量一番,要是我输了,这盏灯便给你,你只需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即可,不过你输了嘛??????”易巧倩问道:“我输了又怎样?”刘嘉名心道:“你输了便香我一口。”随后瞧着她脚上绣鞋,说道:“我瞧你脚上的绣花鞋挺好看的,你要是输了,便将它送给我吧。”

古时女子送男子绣鞋之意非同寻常,易巧倩年齿虽小,倒也瞧出了对方存心戏狎,可巧倩委实喜爱对方手中宝物,随即笑道:“我可不能拿绣花鞋当彩头,倘若我真的输了,便要??????便要光着脚回客房了??????”

刘嘉名观其面颊羞红,当即拍着胸脯,哈哈一笑,道:“这点好妹妹尽可放心,倘若你当真输了,我自可背你回房哟。”

诸多新进弟子闻听此语,复又起哄鼓噪,程鸿渐牵过易巧倩的手道:“巧倩妹妹莫要跟他比试了,我寻个更有趣的宝贝送你便是。”易巧倩一双大眼打了个转,随后向刘嘉名道:“好,我跟你比,不过我要是将鞋子输给你了,便唤渐哥哥背我。”

刘嘉名干笑两声,心道:“我要是赢了你,反倒便宜了那小子??????”言念及此,仅只缓缓摊出左手,说道:“好妹妹先出招吧,我便让着你些,只用这一只手来招架。”

易巧倩背过了手,将刘嘉名上下打量,忽而使出“风吹水面”,双手齐出之际,掌影宛如层层细浪,一浪接着一浪,连绵不断地攻向对方胸前。刘嘉名左掌与她双掌相交,宛如游鱼戏水,快活至极,接着调笑道:“好妹妹的武功这般俊秀,正好配上你小家碧玉,我要是瞧得不错,你所使的正是‘碧水玲珑掌’。哈哈,你瞧好哥哥这套‘游鱼掌法’跟你的武功是不是绝配?”

如此这般过得十数回合,刘嘉名要么出言撩拨,要么作势去抓对方衣袂,易巧倩朝后纵跃,架起双掌摆开防备招式,随即笑嗔道:“瞧我打得你落花流水。”说罢,复又出挺身抢攻,连招疾递。

那易巧倩虽无甚临敌阅历,可她已将这套掌法尽数习会,且又生来伶俐,这当儿交锋之际,倒也煞有介事。刘嘉名观其掌法意境宛如潺潺流水,直瞧得好生欢喜,心下暗道:“这般软的小身段儿,本公子要定了。”言念及此,反手探掌向其面颊撩去,易巧倩侧身避过,复又跟对方缠斗。

易巧倩观瞧对方仍旧单手招架,犹似鱼戏荷塘般安闲自在,随即退开笑道:“我偏不信胜不了你。”话音刚落,便即使出“水清无鱼”探右掌拨他左臂,左掌倏出指撩对方下颏。刘嘉名顺势巧用“如鱼得水”,反擒巧倩右手,当下身形忽转,绕至对方身后,将其揽入怀中,随后微微俯首,似欲轻吻。易巧倩慌忙施展“水月镜花”,左掌向后反扫,刘嘉名身形一闪,复又转至易巧倩身前,注视着巧倩的双眸。易巧倩跟他四目相对,直羞得双颊也红了。

程鸿渐眼见易巧倩迭遇险招,当下霍地起身,出言说和道:“你俩胜负已分,莫要再行比了。”话音刚落,刘嘉名牵握住巧倩右手,直朝怀中猛撞,随后松开对方的手,捂住自身胸口,佯作疼痛道:“小丫头片子好生厉害,我本以为只消握住了你的手臂,便可制住你了,岂料你的劲儿这般大,一拳打在了我的胸口上,当真疼死我喽??????哎呦??????哎呦??????”

易巧倩犹在云里雾里,说道:“适才是你拽着我的手??????”刘嘉名打个哈哈,抱拳说道:“好妹妹当真武功了得,本公子佩服佩服,你那绣鞋也不必输给我了,只可惜我的宝贝却要送你了。”

身旁仆役闻听此语,竟自低声相劝道:“这宝物可值不少银子?????”刘嘉名提足踹向那仆役足踝,出言呼喝道:“你竟教唆本公子言而无信,哪个调教得你这般没出息。”那仆役慌忙回道:“公子所言极是,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易巧倩知晓对方有意相让,且瞧他待己这般阔绰,便脱下自己的绣鞋,递入对方手中,说道:“我不白收你的宝贝,这双绣鞋便送给你吧。”转而瞧向鸿渐道:“渐哥哥,我脚上没有鞋穿了,快背着我回房将歇吧。”

程鸿渐当即答允了,易巧倩提起那盏宝灯,随即伏在鸿渐背上,拍着他屁股,欢喜笑道:“快走,快走。”刘嘉名握着那双绣鞋,观瞧他二人背影,心下暗道:“我都叫你赢了,却仍要那傻小子背你,还他娘没将名字告诉我??????”言念及此,登感怅然,随后竟施展轻功,远远相随去了。

轩辕派男女弟子所处房舍相距甚远,程、易二人行至半途,巧倩忽而笑道:“渐哥哥,你背我到轩辕台好不好,我要你陪我瞧天上的星星。”程鸿渐颔首笑道:“巧倩妹妹想要我背你到哪里,我便背你到哪里。”易巧倩捏了下鸿渐耳朵,当下笑嗔道:“你也油腔滑调了。”说罢,轻轻依偎在他肩头。程鸿渐亦随笑了笑,便又背着她到轩辕台去了。

那轩辕台平坦开阔,犹似连接天地的高台,巧倩背依鸿渐,指向天上繁星,说道:“渐哥哥你瞧,天上的星星好多好多,还离我们这般近,好似只要伸出手来,便能摘到似的。”

程鸿渐并不甚善言辞,当下憨笑着点了点头,易巧倩提起嘉名所赠宝物,扭动其底座机关,使那灯复又催生鸟啼之音,接着笑道:“我赢了这么件好宝物,旁的女弟子还不得羡慕死。”

程鸿渐心头一紧,随后问道:“巧倩妹妹能不能告诉我,你既已打败了刘嘉名,为何还要将所穿绣鞋送他?”易巧倩观他神色凝重,便即娇蛮轻嗔道:“我偏要你来背我,难道不行吗?”说话间,不由羞红了脸,轻咬着朱唇背过身去。

程鸿渐只道她当真恼了,便赶忙好言安抚道:“巧倩妹妹莫生我气,我愿意背你的,我??????”易巧倩转过身来,使小拳轻触鸿渐胸口,自得笑道:“我要是连这都生你气,只怕早被渐哥哥气死了。”话到后来,复又轻嗔道:“真是个傻瓜,往后我可有得恼了。”说罢,轻靠在程鸿渐身旁,缓缓合上双眸,不知不觉间便即睡去了。

程鸿渐微微侧过头,痴望着易巧倩沉睡之态,其身旁那盏飞鸟依人灯尚自亮着,直将她面颊照得甚是清晰。如此过得须臾,巧倩双颊浮现笑意,鸿渐心下暗道:“巧倩妹妹定是做了个美梦。”言念及此,不禁亦随她面上含笑。

世人年齿尚幼之际,便会生出懵懂情思,亦可尝得其中诸般滋味,刘嘉名遥望此景,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心下暗道:“这傻小子倒本分,要是搁本公子早他娘香上一口了。”当下虽生妒忌,却不愿扰了倩女美梦,招惹她生出不满,方才强自隐忍,并未上前找茬,有诗为证:

奉命入山拜轩辕,

初识倩女将心牵。

风流倜傥多情种,

欲拆连理抱美眠。

第28章 飞鸟依人识倩女(2)

第二十八章

飞鸟依人识倩女(2)

红日初升,浮云朝露,转眼便至二月初九辰时。这日轩辕殿钟乐齐鸣,数百名七品以上轩辕弟子依照品级排列方阵,整齐伫立于轩辕殿台阶下首,神色均自极为肃穆,而那方阵之侧,尚有百十名弟子手执长剑,静待通传消息。

无数江湖群豪前来观礼,尚无品级的轩辕弟子亦随夹杂其中。便在人头攒动处,易巧倩向程鸿渐道:“段峰这个大胡子昨夜竟然喝了那么多酒,这当儿还倒在床上睡大觉,真是贪杯得紧。”程鸿渐笑道:“好在段大叔身为轩辕弟子,似这等盛典先前定该瞧过的。”

易巧倩稍使小性儿,嘟起小嘴儿道:“可我还没瞧过,他要是来了,还能扛着我观瞧大典,那些多人在前头挡着,怎么瞧得清楚。”话到后来,遥指前头粉帐轿辇,续道:“那轿辇有八名仆役扛着往前凑,他们主人坐在上头,还不是什么都瞧得清楚。”程鸿渐道:“咱们往前凑下吧,这样便可瞧得清楚了。”易巧倩笑道:“好啊,快随我来。”说罢,便即拉着鸿渐随着轿辇不住朝前挤去,方才到得首排,立于那粉帐轿辇之旁。

易巧倩正朝那粉帐轿辇瞄去,募地里传来一通鼓响,百十名通传弟子纵声高呼道:“掌门尊上到!”音犹未绝,上百名弟子簇拥着一个巨大的轿辇,缓缓行至诸人面前。轩辕派掌门身着轻素衫,手握轩辕宝剑,缓缓下得辇来,随后郑重踱上台阶,在轩辕殿前执剑而立。方阵中数百名轩辕弟子跪拜齐呼道:“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其音裂石穿云,山涧中登时猿猴长嘶,群鸟齐飞。

轩辕派掌门年过而立,身长八尺,器宇轩昂,威严中不失宽仁气度,朗星双目稍露愁思意,眉间细纹尽露殚精志。但见他环视诸人,接着左臂高扬,通传弟子随之纵声高呼道:“起!”话音刚落,方阵中各级文武称谢起身,其举动整齐,宛如一人。便在这当儿,掌门又向为首的通传弟子举剑示意,那名弟子当即高呼道:“掌门法旨,传正一品监院长老执礼。”方阵中为首一人向前踏上两步,纵声回道:“轩辕派监院长老尉迟德开谨遵法旨。”

尉迟德开此番大典之上,身着紫袍玉带,正是派中正一品装束。这厮年近花甲,肥头大耳满溢油光,生着双似睁非睁硕鼠目,大腹便便浑身膘,行起路来肉随颤。

易巧倩遥指蹒跚登阶的尉迟德开,抿嘴笑道:“渐哥哥,你瞧那个大胖子,要是再添上两个黑眼圈,像不像你家养的大熊猫。”

程鸿渐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便在这当儿,刘嘉名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拍了下巧倩肩头,自得笑道:“哈哈,巧倩妹妹,咱俩总算又碰面了。”易巧倩咦了一声,奇道:“上回我并未将名字说出来呀,你又怎么知晓的?”

刘嘉名轻佻一笑,道:“倘若将姑娘放在心上,欲要知晓其事,自是不难。”程鸿渐正要搭话,观礼人群中有名轩辕弟子道:“望大伙好生观礼,不要私下议论。”

监院长老行至掌门跟前,当即下拜,掌门双手捧剑,说道:“恭请师叔上前接剑。”尉迟德开接过宝剑,随后站起身子,面朝阶下弟子拔出兵刃,诸人登感神剑出鞘之音恰似雷鸣,响彻云霄,方阵中数百名弟子振臂高呼道:“轩辕出鞘,妖氛尽扫!”话音刚落,外围通传弟子纵声断喝道:“哈!哈!哈!”

且说轩辕剑实乃天下第一神兵,上古黄帝贴身佩戴,携其征东夷、战蚩尤、统华夏。千百年来,轩辕派中得此剑者,便如掌门亲临,众弟子皆需听其调度,凡有违逆者,持剑者便可先斩后奏。此等神兵究竟怎生模样,正是:圣道神兵熠光耀,安邦妙策柄上昭。山河深镌长剑身,潜映日月相映曌。

尉迟德开深晓祭祀炎、黄二帝乃总坛头等要事,这当儿丝毫不敢大意,但瞧他还剑入鞘,肃穆高呼道:“恭请正一品司礼长老颜信近前递香!”话音刚落,方阵首排又一名年逾古稀的老者身着紫袍玉带,庄重回道:“司礼长老颜信领命。”说罢,双手捧过总坛弟子所递三根高香,随后缓缓地登上台阶,将手中长香交予掌门。

轩辕派掌门挥袖拂撩高香,其上便随之燃起,袅袅青烟似欲直达天际。这举动看似漫不经心,实是潜运了体内乾元真气。那乾元真气乃天下至阳,亦是《元和真经》内功篇中的初阶功法。入派日久的轩辕弟子早已司空见惯,而观礼群豪中,尚有诸多人物啧啧称奇,更有人心头暗忖:“怪不得江湖传闻轩辕掌门乃是天下神人,光是此等内功修为,老子苦练百年光景也未必会有。唉,话又说回来,世间又有几人能活上百年??????”

轩辕派掌门持香入殿,两大正一品长老侍立殿外,但见殿内正首处端坐着两尊巍峨塑像,正是炎、黄二帝,其下首供奉着历代掌门牌位。

轩辕派掌门敬献高香,纳头便拜。尉迟德开面朝方阵中数百弟子,提气高呼道:“一拜天地。”众弟子闻声齐跪,叩首三下后,方才缓缓起身。尉迟德开复又高呼道:“二拜炎黄。”众弟子复又齐整跪拜,叩首三次。方阵中数百弟子刚刚起身,尉迟德开声如洪钟道:“三拜万民!”

诸多江湖中人出身草莽,这当儿观瞧此等情形,不由暗笑派中人物迂腐,而那些稍有卓识者,均自钦佩轩辕派调度齐整。群雄正心猿意马之际,尉迟德开又道:“礼成,恭请请掌门致辞。”

轩辕派掌门潜运真气,悠悠说道:“炎、黄二帝及派中先贤在上,第一百五十七代掌门轩辕齐光恭谨拜上。”语气虽和,其音却传极远,诸人均可听得清楚,但见轩辕齐光接着续道:“弟子尚在襁褓之际,便被装入木盆之中,遗弃在总坛左近,之后幸得本派先掌门李修德仁慈收容,方才得以保全性命。此等再造大恩,弟子永不敢忘。”

尉迟德开忆起往昔情境,心下暗道:“当年掌门师兄捡到这孩子时,眼见晓星残月尚未退去,方才赐名轩辕齐光。现下想来,掌门师侄倒被发现得甚是时候,这名字起得着实不赖。”他正追思前尘,轩辕齐光尚自续道:“弟子自从继任掌门,整日间诚惶诚恐,不敢丝毫懈怠。六年以来,弟子曾率数万弟子力抗魔教侵袭,整肃派内吏治,造福黎民,如今本派已有十万弟子,齐光虽无大功,却也尽心。”

颜信遥望阶下诸人,心下暗道:“当年掌门师弟弥留之际,轩辕齐光仅只二十有六,九霄神教教主吕重霄投靠了篡汉王莽,趁本派掌门新立不久,亲率十万魔教教徒奔袭总坛,要不是轩辕齐光提早做了准备,将派中数万弟子总坛,又因他与吕重霄的武功平分秋色,本派便有覆灭之危了??????”

方阵中些许高手不由面露得色,却见轩辕齐光接着续道:“本派虽日渐兴旺,却仍有些弟子逐渐堕落,倚仗权势作奸犯科,似此等现象已然延续数代,先掌门李修德与弟子提及此事,常感深恶痛绝,他曾多次嘱咐弟子,继位后定要整肃派中内政。今日弟子在列祖列宗灵前立誓,在天下豪杰面前立誓,往后定要使本派弟子尽皆光明磊落,侠肝义胆,造福万民。”

总坛中某些弟子面色微变,江湖群豪暗自感佩,便在这当儿,忽有一女子凄厉长啸道:“轩辕掌门高挂羊头,总坛弟子个个猪狗!”

这正是:大典庄重本肃穆,忽传怨女凄厉声。欲知这女子是甚人物,又同轩辕派有甚过节,竟而出此恶语,搅扰总坛祭祀大典,且看下回分解。

第29章 祭祀大典生变故(1)

第二十九章

祭祀大典生变故(1)

话说群豪正自观礼,这声凄厉疾呼,直教人始料未及,便在这当儿,有名少女轻纱罩面,足运轻功,跃身至轩辕殿前的台阶下,十余名通传弟子倏地拔出佩剑,将前来捣乱的少女围在当中,其中一名弟子挺剑直指那少女胸前,出言呼喝道:“何方妖人,胆敢搅乱我轩辕派大典!”

那名少女泣声说道:“乐师弟,你也跟师姐拔剑相向了??????”适才那仗剑呼喝的弟子名唤乐康,但瞧他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这当儿垂下剑尖,颤声探问道:“你是??????依依师姐吗??????”

那女子缓缓摘下面上薄纱,凄恻泪水随之划过其双颊,诸人均朝那女子望去,眼见她不过十八九岁,修长双眉凝愁微蹙,杏眸含怨露愁苦,这女子原本天生丽质,可光润的脸颊上结了条粗长血痂,正该是刀剑所伤。

乐康眼见对方正是师姐,又瞧她面颊受伤,不由悲喜交集,当下还剑入鞘,抢上前去,抱住其双肩,啜泣说道:“这几日师姐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寻你却总也寻不到,还有你的脸??????怎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那女子未及言语,方阵中有名中年男子蹿将出来,惶惑问道:“柳依依,怎么会是你?”诸人瞧那男子身着赤红长衫,腰围蜀锦绸带,便知他乃是轩辕派正二品高手。刘嘉名观此情形,不由轻撇嘴角,甚显自得。

柳依依轻哼一声,说道:“我未随你意,老天要我活了下来。”那中年男子干笑两声,道:“好徒儿,原来你还活着,为师以为你被魔教妖人所害,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话到后来,铁青着脸,续道:“我原本甚感欣慰,可你竟敢在天下群雄面前辱骂师门,扰乱总坛祭拜炎、黄二帝,此等重罪,岂能轻饶!”话音刚落,便即长剑出鞘,挺剑疾刺柳依依。

柳依依早有防备,当即还招“燕侣莺俦”,身形摇曳之态恰似柳燕盘旋欲寻偶,还剑斜撩师尊。那中年男子仗剑封住对方剑势来路,转而横扫其腰间,直迫得依依向后退避,复又抢上疾攻。群豪瞧那中年男子目露凶光,所递剑招一招快过一招,一招狠过一招,并未顾念点师徒之情,不由暗感诧异。

乐康正自踌躇该当如何相助,又瞧师姐柳依依连使“情有独钟”、“长相思守”、“珠联璧合”、“情比金坚”、“举案齐眉”等诸般招数,当下暗忖:“师姐所使剑法正是本派‘天长地久剑’,这剑法中的招数固然精妙,可其中剑意恰似吐露真情。她专使这套剑法对攻,岂不成了在跟师父说情话,又将师娘置之何地??????”言念及此,不由朝方阵中的师娘望去。

那中年男子浑不似柳依依那般情意缠绵,那二人如此这般斗过数合,中年男子向后连退,随即阴森斥道:“你在修炼八年后,为师便该将你赶回家去,又何苦好心收容,我楚灵均当真瞎了眼。”说罢,便即施展“夺命连环剑”迅猛疾攻。柳依依忽而走神,当下不由暗忖:“我当初在总坛修炼八年后,尚且甚显平庸,若非灵均赞我颇有资质,将我收为入室弟子,便无法修习高深武功了,可我又哪里在乎这些??????”

且说那中年男子名唤楚灵均,乃是总坛内务总管,主掌派中物资调度,可称权位颇尊。有些总坛弟子晓他平素待依依甚厚,可这当儿眼瞅他急欲取爱徒性命,不由暗生疑惑。

乐康持剑拦在师父及师姐之间,又向师尊苦口相求道:“师姐平素温顺,她此番虽有不逊,想来也是另有隐情,敢请师父看在师徒情份上,权且留她一条性命吧。”

楚灵均涨得满脸透红,随即厉声斥道:“臭小子,连你也敢背叛为师。今日我只当没收过你们为徒,还不快来受死!”话音刚落,便即仗剑抢攻。柳依依在师弟身后疾呼道:“师弟快退下,莫要趟这浑水。”乐康兀自凝神接招,并不答话。柳依依不由轻叹一声,便复又挺起长剑,径朝师尊攻去。

乐康虽为师弟,却因甚有悟性,武功并不逊于师姐,柳依依向师父递招时,便被他仗剑拦下了。楚灵均如若强攻师姐之际,乐康亦是倾力招架,却并不敢还攻半招。楚灵均观此情形,心下暗道:“你这厮倒还存了些许孝心,不然为师定要取你性命。”言念及此,便即仗剑横劈柳依依。乐康赶忙挺剑相隔,却不料剑尖忽转,径朝自己腿上刺来,当下闪避不及,便即中剑倒了。

楚灵均倏地拔出饮血长剑,转而使出“夺命三连环”径朝柳依依劈来,便在这当儿,程鸿渐脱口高呼道:“剑下留人!”话音刚落,便即拔出手中长剑,使出“爱笑爱语”,径朝柳依依及楚灵均奔将过去了。

易巧倩知他虽已习得了些许剑法,却断非楚灵均敌手,当下迈上两步,纵声疾呼道:“渐哥哥危险,别过去!”刘嘉名竟自拍手鼓噪,巧倩观此情形,当即使起性儿来,挥拳欲打。刘嘉名握住其腕,自得笑道:“那傻小子既要逞英雄,好妹妹便该成全哟。”

程鸿渐长剑舞着层层剑花,所使剑招倒也颇有摸样,可楚灵均瞅准间隙,伸指疾戳,正中对方环跳穴,随即叱骂道:“你也配来过招!”说着提起一脚,便朝程鸿渐小腹踹去。说时迟那时快,秦皓轩跃出方阵,怀抱程鸿渐,使肘隔开楚灵均飞来一脚,解开小鸿渐的穴道,将其缓缓放下,接着向楚灵均道:“楚兄何苦对一个小孩子也下如此狠手。”楚灵均双眉倒竖,剑指秦皓轩愤懑斥道:“你竟敢以下犯上,眼中还有没有个尊卑!”

秦皓轩正色说道:“柳依依搅扰祭祀固然有错,可着实罪不至死,而鸿渐这孩子出手拦阻自是更无过错,楚总管何故这般盛怒?”

方阵中数名高手上前说和,刘嘉名观此情状,当即打个哈哈,接着卖弄轻功,跃至程鸿渐身旁,瞧向秦皓轩道:“这点您可有所不知了。”话到后来,望向围观群豪,纵声说道:“楚总管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若不能杀了这女子,本派千年清誉亦要随之尽毁,而这姓程的小子却来坏事,楚总管身为正二品高手,如何能不焦躁。”

楚灵均闻听此语,不由喉头低嘶,随即阴森说道:“你这小子竟敢肆意诋毁,且看本长老怎生调教你。”说话间,忽地探掌拍去,刘嘉名当即闪至鸿渐身后,欲使他挺身受掌,幸得秦皓轩仗剑回护,鸿渐方才并未受伤。刘嘉名故作慌乱,且在后头大叫大嚷,唯恐事情闹得小了。

楚灵均仗剑直取刘嘉名,随即连递数招,刘嘉名未敢硬接,仅只足运轻功,接连躲闪。柳依依厉声呼喝,复又挺剑抢上,跟魏德韬斗至一处。群豪瞧楚灵均此等身份,已然顾不得体面,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第30章 祭祀大典生变故(2)

第三十章

祭祀大典生变故(2)

秦皓轩足运轻功,携鸿渐跃至巧倩身旁,接着说道:“为师自会上前相助,你定要照顾好自己。”程鸿渐道:“师父小心。”秦皓轩稍作颔首,便即挺剑相助柳依依去了。

易巧倩兀自嗔怪鸿渐,随即伸手打他肩头,便在这当儿,两人身旁的粉帐轿辇中有名髫年女童轻婉相询道:“这位小哥哥,人家武功都那般高强,你适才冒险冲过去,难道不害怕吗?”其音娇嫩,且又恰似环佩声动,极是悦耳动听。程鸿渐忽而闻得此等玉音,惟觉心头如遇甘泉沁润,不禁酣然一笑,随后说道:“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易巧倩透过轿帘窥视,却仅见其内朦胧,委实瞧不清楚,随即哼了一声,道:“他这叫冒失。”程鸿渐只是笑了笑,当下未再言语,复又遥望诸人恶斗,竟自生出了担忧之色。

天下群雄正自观瞧眼前恶斗,但瞧柳依依已与其师本领相差无多,这当儿又得秦皓轩相助,自可堪堪战平。刘嘉名闪在一旁,轻佻高呼道:“哟,柳依依毕竟是楚总管爱徒,何必发这么大火,莫非怕她有些言语毁了你的清誉?”

楚灵均涨得满脸通红,不由破口呼喝,随即回转身形,愤懑使出“开门见山”,疾刺刘嘉名心窝,刘嘉名挥扇欲隔,谁知“开门见山”只是虚招,瞬间幻化成了“峰回路转”,剑尖直指其侧背,刘嘉名猛地侧栽,双足反踢,向后疾退,方才躲过此招。

群雄均自惊愕刘嘉名年齿尚小,却已然身手不凡,楚灵均正欲乘势斩杀对方,无奈背后两柄长剑直抵而来,当下只得回旋转身,随即出言断喝道:“如火如荼!”说话间,便即挥剑疾舞,使出了看家本领。

且说那“如火如荼”乃是楚灵均的师父从《国语?吴语》中悟出的招式。昔年吴王夫差接连征服数国,正欲跟晋国争雄,便在这紧要关头,越王勾践领兵奇袭吴国,而夫差决意出奇制胜,首先征服晋国,夺得天下霸主之位。后来夫差选出三万精兵,使其排成三个巨形方阵,中间方阵白盔白甲,白衣服,白旗帜,白弓箭,由吴王自己掌握;左边方阵全体赤红;右边方阵则一水儿漆黑。晋军遥望吴军的声威气势无不骇然。那白色方阵,“望之如荼”;红色方阵,“望之如火”;而那黑色方阵,更似深不可测的大海。

但见楚灵所挥剑气正是红、白、黑三色剑气相接,红色便似烈焰那般发赤,势头犹胜深不可测的火海汹涌而来,秦、柳二人登感眼前尽是斑斓剑影,手中长剑亦被搅落,均自朝后栽倒。楚灵均挺剑直刺柳依依的喉咙,那花季少女正待受死,千钧一发之际,轩辕齐光飞身至柳依依身前,伸出双指夹住楚灵均刺来长剑,随即折断剑刃,反掌拍向楚灵均胸口。

群豪登时目瞪口呆,毕竟楚灵均剑法狠辣,直教人眼花缭乱,而轩辕齐光尚在远处高高台阶之上,却可在楚灵均出剑之际,便即闪至对方身前,探双指夹住剑身,随后反手制敌,似这等迅疾身法本该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

楚灵均不由得倒退数步,他胸口插剑事小,这当儿只觉胸口犹似受风刀霜剑无情砍伤,如坠冰窟,直教他浑身发颤,仅过须臾又似置身火海,忽受烈焰炙烤,那冰山火海相互交替,饶是他平素甚有定力,可经此折磨,也使其惨烈叫嚷,不住打滚。那轩辕齐光适才朝其体内灌注了的元合真气,此种真气亦是《元合真经》所在,该阶内功乾坤相合,阴阳交替,身受此伤者,犹似先入了冰山地狱,随后又坠下了火海地狱,其苦楚端的难以言传。

“灵均!”方阵中有名女子观他这般情状,登感倍受煎熬,当下凄然招呼,随即奔了过去,将楚灵均揽入怀中。这女子名唤林惠然,乃是楚灵均之妻,但见这女子身着正二品装束,虽已人至中年,姿容依旧端丽。

轩辕齐光凌空虚指,便即戳中楚灵均穴道,使其动弹不得,且又无法言语,转而向柳依依道:“你们师徒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莫要有丝毫隐瞒。”尉迟德开瞧出事态不妙,当下挺起浑圆肚皮,飞身至轩辕齐光跟前,低声商榷道:“这毕竟是本派内部事务,大伙且待祭祀大典过后再行处置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轩辕齐光凛然说道:“师叔此言差矣,楚灵均身为本派正二品内务总管,要是做下不齿勾当,我等理应公正处置,不该有所遮掩。”诸多豪杰观瞧掌门这般光明磊落,登时暗感折服。

林惠然早已觉察原委,可她观瞧夫君愁眉紧锁,面色时而殷红时而铁青,直似病入膏肓,当下只顾温言宽慰,并无丝毫怨言。柳依依望着师尊惨状,不由触目伤怀,随之双眸含泪,凄然说道:“灵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为何这般狠心??????”

轩辕齐光右掌虚探,将真气缓缓推入楚灵均体内,稍解其身上苦楚,随后解开其受封穴道,楚灵均出言强辩道:“你这逆徒胡说八道,亏我平素待你不薄,却来这般陷害为师??????”话到后来,竟自艰难喘息,随后续道:“你定已投身魔教,这才来······诋毁本派清誉······”

林惠然听着柳依依的言语,登时信了八成,可她瞧着夫君身受苦楚,不由心生爱怜,当下凄然哀求道:“依依姑娘,我跟灵均平素待你不薄,这件事情不仅关乎你的名节,更是师徒乱伦之过,你可??????你可莫要乱说??????”

柳依依轻哼一声,含泪轻嘲道:“林惠然啊,林惠然,你可真是个贱货,楚灵均都不爱你了,却还这般死皮赖脸作甚。”尉迟德开正自羞恼,眼见她出言不逊,当即斥道:“你这孽徒好不晓事,林掌女乃是尔等女弟子的上司,你却敢目无尊上,看本长老不拍碎你的脑袋!”话音刚落,便即挥掌欲打。轩辕齐光叩住师叔手腕,正色说道:“柳依依固然言语过激,可师叔也不该如此,我等只需明辨真伪便是。”

柳依依从怀中取出白色锦帕,随后将其抖开,颤声问道:“灵均??????你还记得这块锦帕吗??????”楚灵均定睛望去,但见那锦帕绣着双精巧鸳鸯,右下角正是自己所赋小诗,不由惊骇脱口道:“我不是要你??????要你??????”柳依依瞧他忽而不敢再言,当即接口道:“不错,你曾要我将这方锦帕烧掉,可当我瞧着你亲笔所写的小诗,着实舍不得将其烧掉,方才将这锦帕留到今日。”

天下群雄已然瞧出事情原委,楚灵均惟觉旁人目光如刀,不由暗生羞惭,竟而缄口不语。林惠然身为正二品掌女,平素处事尚算果决,可此番她虽晓夫君背弃了昔年盟誓,却着实不愿家中支离破碎,当下只得隐忍,并无丝毫怨怼之词。

柳依依瞧林惠然尚自将楚灵均拥入怀中宽慰,直气得紧咬双唇,随后拎起那块锦帕,纵声念道:“灵风拂动柳依依,欲结山盟海誓契。情梦绵长琴瑟谐,楚天云雨均追忆。”话到后来,竟自凄然长笑。

群雄中稍懂诗词之人闻听此语,便即料定这四句话乃是这师徒二人缠绵之后,楚灵均亲笔写给柳依依的,所谓“楚天云雨”出自战国时期宋玉的《高唐赋》,表面上是指巫山神女,实则多用来指代男女欢情。轩辕派诸多弟子闻听群雄私下窃议,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更有数名弟子郁郁垂首。

年齿尚幼的弟子,亦有人能听懂那四句小诗,易巧倩只觉楚、柳二人好不知羞,当下轻哼一声,便背至鸿渐及嘉名身后去了,程鸿渐兀自见哀兴悲,心头暗忖:“林惠然待夫君那么好,可他却还去寻别的女子,累得人家都因他这般伤心,委实不该如此??????”言念及此,不禁摇首轻叹。刘嘉名面露得色,心下暗道:“此番轩辕派的面子可栽大了,这也算我替朝廷立下的一桩功劳。”

柳依依自持泪眼相望,眼见林惠然眉黛凝愁,不由追忆起与她昔年情分,当下又道:“惠然姐姐,容我再唤你一声姐姐??????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咱俩是如何初逢的??????”说话间,语气愈发和缓了。林惠然微微颔首,低低地道:“这些我都记得······”柳依依道:“那时我不过是个山野间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而你可怜我无父无母,收容我做了你的义妹,将我带到轩辕派修炼武艺,也是你让我认识了灵均,这个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

“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啊!”尉迟德开听得直跺脚,身上赘肉亦随发颤,他既怕柳依依讲过来龙去脉,轩辕派自此声名扫地,又因平素没少拿楚灵均的好处,这当儿自要尽力周全,但瞧堂堂监院长老愤懑续道:“本派弟子,尔等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将柳依依这个孽徒给本长老拿下。”

殿前中弟子眼见尉迟德开火冒三丈,自是要依命行事,便在这当儿,轩辕齐光凛然呼喝道:“统统退下,未得本掌门号令,谁也不准妄动。”此语既出,众弟子无不诺诺连声,随即朝后退开,尉迟德开也未敢多言。

林惠然追思前尘,凄然说道:“十年前,我奉命下山,曾遭魔教埋伏,我虽将那伙歹人全歼,自己却也身负重伤,倒在了血泊中,要不是妹妹给你奶奶采药时发现了我,并将我救回家中,我只怕早没有命在了。后来你奶奶病重不治,家中只剩下了你,我既为报答你的恩情,且又瞧你可怜,便跟你结拜为姐妹。记得那年你刚好九岁,待我伤好后,我领着你回到本派,这些年姐姐素来将你当作自家人看待的??????”

易巧倩闻听此语,不由心下黯然,但见柳依依轻叹一声,道:“是啊,那些年你着实待我甚好。记得我初入总坛时,你跟灵均皆有正六品职司,依照常规,总坛给你们分拨了一个小房子,要你们可以同住一个屋檐下,尽享天伦之乐。而我只得跟一群女弟子同住,那些家伙知晓了我的身世,总是欺负我。后来??????后来幸好有灵均向她们提及我是你妹妹,我的日子才好过些。”

楚灵均面色凝重,当下仅只微微喘息,并未多做言语。林惠然双眉忧蹙,眼见夫君身负重伤之状,登时满怀哀怜,自不忍弃之不顾,转而望向柳依依,心下暗道:“依依也是个可怜人,更何况她还救过我的性命??????”

这正是:惟愿白首度朝暮,忽逢东流疾濯漱。君生两意催镜破,直教明月难如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1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1)

第三十一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1)

林惠然追思昔年情境,登时百感交集,竟自黯然半晌,方才说道:“姐姐初时并不知晓你受人欺负,也怪我没有看顾好你。后来灵均提及此事,我忧心你受委屈,这才动不动邀你到我家住。”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续道:“总坛事务繁杂,姐姐平素还是难免怠慢,不过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子,并要灵均也替我好生看顾你来着??????”

柳依依轻哼一声,道:“照此说来,我便该感恩戴德了。”林惠然摇首说道:“我并没那个意思,姐姐只想要你明白,我跟灵均都是你的亲人,平素甚是爱惜你。”话音刚落,柳依依厉声呼喝道:“你那不是爱惜我,分明是在炫耀。”林惠然双眉微蹙,凄恻轻叹道:“我有甚好炫耀的······”

柳依依轻哼一声,道:“你有灵均相伴,而我却无依无靠??????”林惠然登感无话,柳依依尚自续道:“灵均要是没有收我为徒,我或许尚能避开他。可你却要灵均收我为徒,使我避无可避,其实你便是那罪魁祸首。”

柳依依愈发愤懑,易巧倩伸食指轻刮自己面颊,出言嗔道:“羞,羞,羞。人家好心看顾你,招来怨恨不说,还被抢了夫君。你这婆娘好不要脸,难怪脸上要挨一剑。”柳依依正为面颊剑疮烦闷,这当儿既闻此语,登时瞋目切齿道:“臭丫头胆敢羞辱老娘,看我不毁掉你的脸。”说罢,便即挺剑扑上。刘嘉名恰在依依身旁,当下执扇相拦,可对方身法迅疾,竟自从旁闪过,径朝巧倩扑去。

易巧倩心头一凛,程鸿渐赶忙挺身挡剑,粉帐轿辇中传出了那名髫年女童提心低呼,说时迟那时快,轩辕齐光跃至依依身前,反掌挥落其手中佩剑,正色说道:“那小姑娘年齿尚幼,你又何苦计较。”

柳依依正自愤懑不语,易巧倩轻吁长气,脱口说道:“还是渐哥哥待我好。”当下打量鸿渐,随即笑续道:“不过你也够呆的,那婆娘武功高强,你又怎能拦得了她。”程鸿渐莞尔笑道:“我没想那么多,反正我要替夫子好生照顾你。”易巧倩不由撅起小嘴,说道:“搞了半天,你是为了我爷爷。”

程鸿渐闻言一怔,刘嘉名到得巧倩身旁,随即打个哈哈,道:“巧倩妹妹好狠心,适才我也要救你来着,可好妹妹却只晓得感激这小子,却将我忘在一边,你嘉名哥好委屈哟。”话虽如此,神色举止却仅现三分悲戚貌,七分尽显戏狎意,易巧倩笑道:“多谢嘉名哥仗义相助,巧倩这厢有礼。”说罢,便即依着江湖中的规矩,朝刘嘉名抱拳施礼。

刘嘉名探出左手,忽而捏了下巧倩面颊,自得笑道:“好妹妹当真乖巧,你嘉名哥可舒服多喽。”易巧倩羞红了脸,随即使小拳,捶向对方胸口,出言轻嗔道:“你这个大坏蛋真该打!”刘嘉名手捂胸口,佯作苦痛之状,龇牙咧嘴道:“哎呦,好疼,好疼,疼在我身,痛在你心呦??????”

柳依依观此情形,不由既觉羡慕又感妒忌,随之暗忖:“灵均要是能如这两个男童般待我,老天爷哪怕要我即刻死了,我这一生也可无憾了?????”言念及此,正自黯然神伤,轩辕齐光说道:“你有甚委屈只管将来便是,本掌门自会秉公处置。”柳依依回过神来,随后瞪了眼易巧倩,出言斥道:“待老娘腾出工夫,再来收拾你。”易巧倩朝她吐了口舌头,扮了个鬼脸,却也并未多做言语。

楚灵均不由低嘶,显是苦痛难当,柳依依观其情状,心肠复又软了,转而向林惠然道:“当年我初识灵均,便爱慕他文武双全,是个堂堂好男子。那时我虽年齿甚幼,却打算着往后定要嫁给这样的男子??????”言下语气轻柔,恰似微风扑面,甚显温婉惹怜,正是平素情态。诸多江湖中人只觉依依身为女子,却这般直言无隐,端的有失体统,不过亦有诸多汉子觉得她敢作敢当,倒也算颇为爽快。

楚灵均铁青着脸,林惠然强自平复心神,随后婉言相劝道:“你倾慕灵均,原本并无过错,可他毕竟是个有家室的人,并且你要嫁他着实有违礼教,你又何苦执拗??????”柳依依凄恻苦笑,随即呼喝道:“有家室又怎样,灵均这些年来过得不好,你平素只晓得打理派中事务,为自己谋个升迁,可你有好生陪伴过灵均吗?”林惠然静默不语,柳依依接着续道:“我跟灵均虽为师徒,可我偏要做他的妻子,这又碍着旁人甚事了。”

楚灵均唯恐招人鄙夷,当即嗔道:“你身为姑娘,岂可不知羞耻。”柳依依闻听此语,登感气往上冲,随即回敬道:“都这个时候了,老娘还有甚羞耻好顾忌的,你也休想不认。”转而朝天下群雄朗声续道:“想必你们都知道,本派有这样一条规矩,每名拜入总坛的弟子,还需在修炼八年后,接着进行一次大试,其中翘楚便可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待得掌门挑选后,本派拥有五品以上职司的高手可自行收徒,而有些总坛弟子没有正五品以上高手收容,将会被分派到各个分坛去。”

有些江湖中人闻言颔首,柳依依轻叹一声,道:“其实我幼时从未学过武功,入派前那点微末的武功均是林惠然所授,可仅凭那点微末本领,如何能拜入本派总坛?要不是她央求当年招徒的那位都讲收容我,我断不会早总坛修炼。”群雄闻听此语,登感柳依依恩将仇报,不由心生鄙夷。先前有数名弟子本欲抬乐康医治伤腿,可他仅只封住伤处,便即偏要留下,这当儿闻听师姐陈述往昔,随之轻啜一声,颤声相劝道:“师姐莫要再深陷泥潭了??????”

柳依依充耳不闻,接着向群雄续道:“八年光阴瞬间即逝,当年我在大试中发挥不佳,起初没有人收我为徒,不过那时我还能安慰自己,毕竟那些年来,我还能感到自己有亲人,并且老天还赐给了我美貌。”说话间,不由轻抚面颊,却触及那道粗长的血痂,心头登感失落,随后化作满腔愤恨,转而指着楚灵均的鼻子骂道:“正是这个衣冠禽兽,当初嘴上说我是林惠然的义妹,当姐夫的自要好生照顾,接着便以我天资聪颖为由,收了我做入室弟子。”

第32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2)

楚灵均愈发按奈不住,竟自羞愤接口道:“当年你在本总管面前楚楚可怜,我身为你的姐夫自要好生照应,却没料到我竟教出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徒弟??????”话到后来,强抑心头怒气,接着续道:“我毕竟待你不薄,希望你还能顾忌些师徒情义。”言下隐生商榷之意,只盼对方念及旧情,如此可使己身保全些颜面。

柳依依轻哼一声,反唇相讥道:“你还好意思提甚情义,楚总管无非担忧事情败露,惹得江湖豪杰耻笑,你待我哪还有半分情义。当初我做了你的入室弟子后,你总寻机会与我亲近,还要我私下里唤你灵均,过不多久你又说会如何爱惜我,莫非你都忘了吗?”楚灵均指着柳依依的鼻子,随即发狠斥道:“你这孽徒,分明是胡说八道,我为人师表,岂容你肆意诋毁!”

柳依依擎起手中的锦帕,愤然呼喝道:“我诋毁你,难道你敢说这四句诗不是你写的?”转而将锦帕塞入林惠然手中,说道:“林惠然,你好生瞧上一瞧,锦帕上的字是不是这个臭男人的笔迹。他已经不爱你了,着实不爱你了,你又何苦还要守在他的身边。”她忽觉林惠然亦甚苦命,是以语气并不怎生尖锐了。

林惠然凄恻端详着锦帕上的诗句,惟觉其上字句恰似尖刀,不断剜割心头肉,当下黯然良久,泪水竟自夺眶而出。

楚灵均早已汗流浃背,也不知是其伤势缘故,还是心底惶恐,饶是他平素颇有雄姿,这当儿却也免不得尽显落魄了。有些总坛高手暗自惋惜,楚灵均瞧着妻子垂泪,便即伸手为其轻轻拭去。且说林惠然所练内功乃是阴寒之类,以致身子微凉,而楚灵均所练内功实属纯阳,是以身子偏热。那妇人平素与夫君相拥之时,自可感到无限暖意,这当儿任由对方轻拭面颊时,惠然依旧能感受到丈夫身上的温热,随之黯然轻叹,颤声啜泣道:“灵均??????我只想听你的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早已厌倦我了??????”

楚灵均锁眉低嘶,接着说道:“惠然,我依旧怜惜你,从未有过丝毫厌倦??????”他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并非矫揉造作,随后复又强自称辩道:“我??????我??????那逆徒在诋毁我??????”话音刚落,柳依依凄厉呼喝道:“楚灵均,你他娘不是男人,我万未料到你竟如此敢作不敢当,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转而瞧向乐康,接着说道:“乐师弟,你给评评理,我会不会以自身清白诋毁师父?”乐康黯然不语,其伤处虽并不怎生流血了,可他观瞧师姐言行,惟觉心头恰在滴血。

柳依依轻抚面颊剑疮,又向轩辕齐光道:“我这脸上的剑疮便是拜楚灵均所赐。”轩辕齐光闻言一凛,随即问道:“这厮究竟意欲何为?”柳依依道:“我本已怀了他的骨肉,两天前的夜里,我约他在一处僻静的山崖相见,并要他领我私奔,可他竟趁我不备,向我砍了一剑,我闪身躲避,那剑尖正好划破了我的脸,楚灵均又将我打下了悬崖。我虽侥幸逃生,可我的孩子却没了??????”说话间,愈发愤懑难当,随后怒指楚灵均道:“他身为本派正二品高手,其实只是个衣冠禽兽!”

尉迟德开板着老脸,粗声大气道:“你这不过是一面之词,却有何人亲眼所见?你既说楚灵均将你打下了山崖,又岂会有命站在此间,分明是你有意诬陷师尊。”群雄均自瞧出柳依依所言非虚,而尉迟德开存心开脱,但见轩辕齐光双眉微蹙,正色说道:“师叔此言差矣,柳依依欲寻楚灵均商议私奔,岂会轻易被人撞见。再说世间女子极为爱惜自身容貌,师侄敢问师叔,您以为柳依依脸颊是何人所伤?”

尉迟德开悻悻不语,柳依依轻哼一声,道:“怪不得本派弟子私下传言,提及监院长老收了楚灵均不少好处,看来那些人当真所言非虚,不然你为何百般庇护。”尉迟德开喝道:“你莫要信口雌黄,我何时收过旁人好处,究竟甚人在背地里乱嚼舌根,你要那厮给本长老站出来。”柳依依瞧向乐康,问道:“当年那同门提及此事,你也在场来着,后来我还告诫你莫要乱讲,以免祸从口出,这些都还记得吗?”

乐康虽未言语,却竟自点了点头,尉迟德开正欲发作,轩辕齐光瞧向师叔,威凛说道:“师叔当真行得端正,便不必在意些许微辞了。”柳依依闻听此语,便向屈身施礼,接着说道:“多谢掌门替属下主持公道。那尉迟德开不是要证人吗,我还真有一个,便是这位唤作刘嘉名的新进弟子。”说罢,便朝刘嘉名指了过去。刘嘉名观此情形,心下暗道:“我本想借此事要轩辕派出丑,却未料到尉迟德开跟楚灵均有勾结。此番老子要是得罪了监院长老,入不了这轩辕派总坛,可没法子向朝廷交待。”

轩辕齐光瞧刘嘉名默不作声,便即向他招呼道:“你且过来。”刘嘉名闻听掌门招呼,只得上前施礼道:“长安康乐侯之子刘嘉名拜见掌门及监院长老。”轩辕齐光颔首道:“你只需如实讲来,不必有甚顾虑。”

刘嘉名观瞧掌门正气凛然,当下竟自暗忖:“我要是能在掌门面前露脸,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言念及此,便佯作诚惶诚恐,唯唯诺诺道:“弟子日前在山中闲逛,后来迷失了路径,碰巧撞见柳依依在跟楚总管争执。”

且说那刘嘉名原本唤作荀升,正是九霄神教幽天法王荀晋之子,轩辕齐光自不知晓对方身份,但见掌门复又相询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刘嘉名道:“当时柳依依提及她已怀上了楚总管的骨肉,又说不愿再过偷偷摸摸的日子,偏要楚总管带上她私奔。楚灵均拗不过她,只得佯作应允,转而又趁其不备,使佩剑朝柳依依劈了过去,楚灵均瞧见没有砍中要害,又跟着提起一脚,将柳依依踢入了深渊,便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要不是半山腰长着一株崖柏,将柳依依托了起来,后来被我救下,她恐怕当真没命了。”轩辕齐光道:“甚好,多亏你仗义相助,方才保全了柳依依的性命。”

刘嘉名暗自得意,随后说道:“弟子好歹是大汉皇室血脉,碰上这等事情自不可见死不救。只是??????只是??????”轩辕齐光瞧他显是意犹未尽,便即问道:“只是什么?”刘嘉名道:“弟子不晓派中利害关系,只怕此番冒然行事,得罪了某些权贵,总坛便无法留下了。”轩辕齐光温言说道:“这你尽可宽心,有本掌门在,断不会坐视你蒙受冤屈。”刘嘉名闻听此语,当即欢喜谢过了。

江湖群雄无不交头接耳,低声私议着楚灵均之事,尉迟德开环顾四周,随后指向楚灵均,捶胸顿足道:“好你个楚灵均,本长老当真瞎了眼,想不到你竟做出了这等丑事,直累得我受人诋毁!”

楚灵均默不作声,林惠然惟觉心如刀绞,不由追思往昔,黯然脱口道:“当年你陪我在江湖中锄强扶弱,也算得上情投意合了,你还提过不离不弃,永不相负的??????”楚灵均道:“我一时糊涂,不管你怎样待我,都是我咎由自取。”

林惠然摇首轻叹,随之静默须臾,接着说道:“咱们毕竟夫妻一场,你即便心生厌倦,欲要舍我而去,我也不愿怪你,可你又何苦要害依依性命??????”楚灵均眼见事情败露,反觉些许释然,但见他兀自苦笑道:“我怎会舍你而去,不过这些年,我也着实过得好苦。”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随即斥道:“你这厮还提那些琐碎言语作甚。”转而向诸人高声说道:“楚灵均与自己女弟子通奸,之后又欲杀人灭口,执法弟子速将此等败类拿下。”

第33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3)

第三十三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3)

数名执法弟子正欲上前,楚灵均当即将其喝退,随后又向尉迟德开道:“尉迟长老现下将我治罪,也不会显得你怎生铁面无私,待我跟惠然说上几句话,自会任凭长老处置。你要是不肯给我情面,便莫怪我也不讲交情。”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当即打个哈哈,接着说道:“本长老念你为本派效命多年,姑且允你言语几句,想来你也该晓得些分寸。”

楚灵均未再理会对方,转而向林惠然道:“这些年咱们虽在派中混出了名堂,可你总以本派为重,平素稍得闲暇,你也会思虑诸般繁琐事务,却将我给冷落了??????”话到后来,竟自黯然良久,方才续道:“我甚至觉得??????觉得你后悔嫁给我??????”林惠然忙道:“我从没后悔嫁给你,我只觉得自己虽是女流,却也该有所作为,并为咱们攒些积蓄。”

楚灵均闻言轻叹,随后说道:“我早已攒下许多家当,可咱们做了十年夫妻,我却才当上爹爹。其实你不必有甚作为,我倒希望你是个平常女子??????”林惠然心道:“这话灵均平素也提过的,可当初我却并未怎生在意。”言念及此,便向楚灵均道:“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可辞去派中职司,往后我只为你看顾家里。”

楚灵均望着惠然眼圈泛红,随之苦笑摇首道:“来不及了??????”话到后来,附耳凑去,低声续道:“我将黄金藏在老宅里,你只需将那些钱财取出来,这辈子便有足够花销,我也可安心伏诛了。”

林惠然先前闻听楚灵均有私情,不由神志混沌,这当儿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她知依照派中门规,楚灵均已犯死罪,言念及此便顾不得多做思量,当即拔出长剑,出言断喝道:“我定要带灵均离开这里,你们谁敢过来,我便见一个杀一个!”话音刚落,尉迟德开厉声呵斥,转而向众弟子道:“楚灵均该当杖毙,林惠然欲要劫夺罪徒,赶快将他二人拉开!”

执法弟子弟子依命拔剑,便将那二人围在当中,楚灵均纵声叫道:“且慢!”林惠然接口道:“不必与他们啰唣,咱们同生共死便是。”柳依依愤懑斥道:“林惠然,你这个贱女人,楚灵均都不要你了,你竟还要陪他同生共死,老娘偏不成全你们。”话音刚落,便即抄起先前被掌门挥落在地的佩剑。

群雄瞧柳依依正值花季,却多次自称“老娘”,不由摇首轻叹,乐康支撑着站起身子,兀自痴望依依,心下暗道:“师姐也是为情所伤,方才判若两人了??????”言念及此,不由愁肠百结,随即相劝道:“她毕竟是咱们师娘,师姐不可无礼。”

楚灵均并未理睬柳依依,仅向林惠然道:“断不可作甚傻事,反正我在劫难逃,倒不如你活下来,将咱们的孩子养大。”

柳依依闻听此语,惟觉肝肠寸断,随即怒指楚灵均,凄厉呼喝道:“你现下还想着林惠然生出的孽种,却丝毫没有顾及我肚子里的骨肉,楚灵均??????我恨你!”话到后来,直气得声音发颤,诸多江湖中人观此情形,不由心生恻隐。楚灵均回道:“是我辜负了你,我愿以死偿还这些情债,你往后莫要为难惠然母子俩。”说罢,伸指疾戳妻子的穴道,随即使尽生平气力,径朝大殿旁侧的悬崖奔去。

林惠然穴道受制,这当儿无法动弹,派中高手如欲相救楚灵均,倒也并非多大难事,可有些高手只觉如若将其拦住,便要瞧他惨遭杖毙;有些高手以为灵均该受此报,自不会出手相救;更有些许高手暗怀鬼胎,唯恐那厮如得生还,便会口不择言,提及些许同流合污的勾当。

诸多高手各怀心思,柳依依未及深思,当即提气追赶,急欲伸手拉扯楚灵均,可她尚未触及对方衣袂,楚灵均便已跌入万丈深渊。那柳依依虽恨对方相负,这当儿却不由泣声惊呼,楚灵均仰面望向依依,深知此番相望正是诀别,随之浮现出往昔柔情事,登时潸然落泪,实难自抑。

那悬崖深不见底,仅过转瞬,楚灵均便在柳依依眼前消失不见了。林惠然尚自杵在原处,只可依稀听闻夫君跳崖时碎石滚落,随后便是柳依依悲泣之声。林惠然不由黯然垂泪,其内心苦楚究竟如何难当,旁人自是难以领会了。且说那楚灵均固然有错,可他也算得上痴情儿女了,而世间情爱离别甚苦,直教人憔悴,有道是: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林惠然被座下女弟子解开穴道,却竟自昏晕过去了,数名女弟子赶忙将其扶回房中,尉迟德开摇晃着肥硕的大脑袋,装腔作势地哀叹一番,随后又道:“世间孽缘尽皆如火,乱情男女可堪飞蛾,火光看似华丽,飞蛾投身只会化为灰烬,到头来害人害己呀。”转而瞧向派中弟子,接着续道:“众弟子听着,本派门规森严,楚灵均之死便是个教训,如有敢犯本派法度者,本长老身为堂堂监院,断然不会姑息,都清楚了没有!”

“谨遵监院长老训诫!”众多弟子齐声回应,尉迟德开又道:“柳依依与其师父私通,按律便该施以鞭刑,随后赶出本派。执法弟子这便将她抓起来,鞭笞两百!”

柳依依尚自痴望深渊,便在六神无主之际,两名执法弟子已使铁索将其套住。柳依依忽而回过神来,随之凄厉疾呼道:“不!灵均没有死!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话音刚落,便欲奔下山去,寻觅楚灵均,可那女子已然受制,实是难以挣脱。

尉迟德开厉声喝道:“柳依依,你已犯下重罪,竟还敢大呼小叫!”柳依依苦苦哀求道:“弟子求监院长老开恩,求掌门开恩,求你们让我下去救救灵均,他一定不会死的,待我寻到他后,弟子甘愿领受一切责罚。”说话间连磕响头,额角已然流出血来。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反唇讥嘲道:“那楚灵均既如此对不住你,现下摔死了,岂不正合你意?”柳依依道:“我虽恼他,可平素灵均也待我甚好,我??????我还是放不下他??????”尉迟德开斥道:“你这女子不知羞耻,都到了这步田地,竟还执迷不悟。再说人从万丈悬崖落下,哪有甚生还之理。”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执法弟子听令,即刻行刑。”言下甚显冷漠,旁人观之,不由心寒。

柳依依挣扎起身,愤懑哭嚎道:“不!你们都是骗我的!灵均不会死,他不会死的!”话音刚落,便即奋力挣脱前来绑缚的执法弟子,急欲朝山下奔去。便在这当儿,执法弟子探指疾戳依依肩井、环跳两处穴道,复又将其制住了。

柳依依兀自怒吼道:“定是你们不愿我嫁给灵均,才会编出这套谎话来骗我!”话到后来,几近癫狂,但瞧她凄厉高呼道:“楚灵均!你上来!我被你推下悬崖都没有死,你又怎么会死,不要以为你躲着我便没事了,我告诉你,没那么便宜!楚灵均,你给我上来!”话到此节,本已哭红的双目几欲瞪裂。

尉迟德开气得直跺脚,随即呼喝执法弟子道:“尔等还不赶快行刑,更待何时!”擒拿柳依依的弟子虽生恻隐,却只得依命行事,将柳依依绑在了殿前的石柱上,随后执起长鞭,径朝依依身上招呼。

群雄眼见那条长鞭虽被鲜血浸透,却尚自夹带着劲风,无情抽打在柳依依身上,不由心生怜悯。初时柳依依还强忍身上疼痛,苦苦央求诸人搭救灵均,可当她瞧见尉迟德开正自面露得色,便即愤懑叱骂,接着又道:“尉迟德开,我算明白了,你定怕楚灵均要是能够生还,会将你的丑事全都抖搂出来!”尉迟德开暴跳如雷,指向柳依依,发狠斥道:“你这疯子简直是胡言乱语,执法弟子,快给本长老重重地打!”

执法弟子躬身应命,随后手上催劲,柳依依仰天长啸道:“老天爷,你不长眼睛,怎么不打雷劈死这衣冠禽兽!”江湖群雄观此情形,均觉惨不忍睹,不由摇首兴叹,乐康更觉心如刀绞。

柳依依此番惨遭鞭笞,皮肉之痛往后自可消弭,却难免遗留累累伤痕,而被孽缘无情鞭笞的心灵,更将遗留满目疮痍。有道是: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4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1)

第三十四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1)

执法弟子尚自行刑,柳依依便即昏晕过去了,其师弟乐康观此情形,愈觉内心受煎熬,随之拦阻施刑,转而朝尉迟德开跪拜道:“监院长老莫要再打了,弟子甘愿替师姐受刑。”尉迟德开竟自打个哈哈,接着说道:“本派律例严明,你又未犯过错,本长老岂可处置。”言下神色漠然,显是铁定了心思,定要柳依依领足刑责。

乐康不由垂泪,尚自苦求道:“可师姐快吃受不住了,还望长老开恩?????”尉迟德开如何肯依,随即纵声说道:“本派并非你家所开,甚事均有法度,本长老岂可徇私。”话音刚落,轩辕齐光接口道:“柳依依毕竟伤重,权且由她寄打,往后再行补齐吧。”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心下暗道:“这弃徒将被逐出本派,这顿毒打又如何补齐。再说本长老颜面扫地,要是不趁机打死柳依依,岂不便宜了她。”他正没做理会处,轩辕齐光复又商榷道:“此事并不违背派中规矩,还望师叔成全。”

尉迟德开虽是老大不愿,却也不敢驳了对方情面,只得说道:“既是掌门有命,本长老遵从便是。”说罢,又招呼了两名执法弟子,随即吩咐道:“这孽徒与本派再无瓜葛,你二人将她抬至荒郊便可回来。”

乐康闻听此语,复又跪拜苦求道:“师姐毕竟伤重,如若没人看顾,难免会有性命之忧,还望长老允准弟子陪同下山,也好从旁看顾她。”尉迟德开道:“柳依依搅乱本派祭祀大典,掌门容她寄打,已然仁至义尽,你这厮莫要聒噪,免得丢人现眼。”

程鸿渐本与此事并无干系,可他天性纯善,当下观此情形,便随乐康跪求道:“柳依依虽有过错,却也情有可原,而长老也依照门规责罚过了,敢请长老开恩,先留她在派中养伤吧。”尉迟德开脱口斥道:“你这竖子好不晓事,柳依依已被逐出本派,本长老自不必管她。”刘嘉名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小子傻里傻气,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却要管这档子闲事。”言念及此,不由自得摇扇,甚显悠哉。

程鸿渐稍作沉吟,复又说道:“柳依依虽被逐出本派,好歹也算黎民百姓,本派既要造福万民,我们便不该见死不救。”他虽不甚善言辞,可这几句话乃是平心而论,尉迟德开倒也不无法强辩。便在这当儿,轩辕齐光唤来四名派中弟子,接着说道:“你们这便柳依依跟乐康送至本派医馆去吧。”尉迟德开只得附和道:“既是掌门发下话来,尔等这便照做吧。”

那四名弟子齐声应承,随即寻来两副担架,乐康观此情形,便向轩辕齐光跪拜谢恩,转而又向程鸿渐道:“也多谢小兄弟替我师姐说话了。”言下甚显感怀。程鸿渐温言回道:“这也没什么,您这便疗伤去吧。”说罢,便扶他上得担架。

轩辕齐光环顾四周,随后拱手抱拳,朗声说道:“今日承蒙诸位英雄捧场,轩辕齐光在此谢过了。”群雄闻听此语,相继还礼,轩辕齐光又道:“今日本派祭祀徒遭变故,权且到此为止,而本派大试自会在三月初一如期举行,本掌门定会亲身恭候诸位前来观礼。”

待得群雄各自散去,轩辕齐光又向尉迟德开道:“楚灵均毕竟是本派内务总管,平素做事亦算勤勉,我要领人去寻楚总管的尸首,使其入土为安。劳烦师叔替师侄领七品以上高手前往天都宫,商榷有关大试的诸般事宜。”尉迟德开道:“掌门尽管放心去吧,师叔自会安排妥当。”轩辕齐光颔首说道:“有劳了。”说罢,便领了派中百十名弟子下山,尉迟德开待得掌门离去,便率派中七品以上高手径朝天都宫去了。

那天都宫乃是掌门与派中高手商议要务之所,但见巍峨大殿中雕梁画栋,金丝楠木柱雄阔十围,分立殿中各处,恰似包罗万千气象,数百名高手在殿中排列方阵,尚且略显稀疏。而掌门宝座便在大殿正首,其上高悬金漆牌匾,大书“浩然正气”四字,尉迟德开兀自挺着浑圆肚腹,在宝座之侧佯叹而立,提了些“派中不幸”的言语,转而指向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复又口若悬河一番,方才谈及正事。

诸人随之商榷良久,尉迟德开轻舒一口长气,接着自得说道:“这些事情安排得甚好,待本长老禀报掌门,想来他亦会应允,大伙还有甚事要讲?如若没有,便可散去了。”话音刚落,秦皓轩走出班列,拱手拜道:“监院长老且慢,属下有事容秉。”

尉迟德开问道:“你有甚事要讲?”言下颇不耐烦。他平素便不待见对方,今日瞧他相助柳依依,与楚灵均拔剑相斗,自是更感厌憎,若非无法替楚灵均开脱,这当儿定要整治秦皓轩。

秦皓轩甚显恭谨,接着说道:“今年轮到坤字门招揽弟子拜入总坛,如若依照常例,属下身为坤字门正六品都讲,可在新进弟子中挑选两人拜入总坛,不必通过本派大试,只需提前呈报即可。”尉迟德开轻哼一声,竟自隔得半晌,方才问道:“你欲要收容哪两个弟子?”秦皓轩道:“其中一人名唤程鸿渐,而另一人唤作易巧倩。”

尉迟德开打个哈哈,随即复又问道:“记得八年前,有人欲要自家孩儿拜入总坛,便拿出不少银两贿赂你,可秦都讲终究不为所动,今日怎么有意提携这两个新进弟子?”

秦皓轩只觉对方神色不善,当下郑重说道:“那两名新进弟子并非出身江湖,是以武功底子尚且薄弱。不过鸿渐这孩子品性端正,其父又是孝成皇帝时御史大夫程濯,可谓家教甚好;而易巧倩的祖父乃是大学士易墨寒??????”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人接口道:“都说秦都讲为人高洁,我瞧你也不过如此。”其音甚显阴阳怪气,颇为招人厌烦。

第35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2)

第三十五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2)

诸人闻听此语,均朝说话那厮望去,但瞧他正是坤字门从六品副都讲吴俊驰。且说这厮生就五短身材,双目细长犹如缝儿,栗色面皮粗又糙,双唇泛青稍歪斜,嘴角旁更有颗蝇大黑痣生着两根撮鸟毛,而秦皓轩身形高大,这当儿背转过身瞧向那厮,自是要俯下头去。

吴俊驰观此情状,只道对方轻视,当下竟自轻哼一声,双目亦随微露凶光。秦皓轩正色说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你便当着大伙的面将话说清楚,莫在旁人身后没来由的乱嚼舌根。”

吴俊驰出言轻嘲道:“反正你身为我坤字门正六品都讲,依照常例自可肆意收徒,我既身为从六品,只得替你打个下手,瞧着秦都讲胡作非为了。”秦皓轩心道:“这厮毕竟是监院长老外甥,我权且为了两个孩子忍耐些。”言念及此,只得强抑愤懑,接着说道:“吴副都讲此言差矣,我与那两个孩子相处多日,颇知这两个孩子的品性,方才欲要总坛收容,并非我存有私心。”

便在这当儿,有名老者手拄龙头枴,从方阵中踱将出来,提气说道:“八年前有人重金贿赂秦都讲,他尚且不为所动,大伙平心而论,他岂是贪婪之辈?是以老夫敢为秦都讲作保,此番要收容那两个孩子,定然是怀有一腔公心,绝无半点私欲。”

这位仗义直言的老者年高德劭,模样清癯,正是祭祀大典上,向掌门递香的司礼长老颜信,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当即拂须赔笑道:“师兄稍安勿躁,我这外甥既这般说,想来定有依据,不如且听下他有甚依据。”天都宫内有些文武面面相觑,他们素知秦皓轩清正廉洁,可监院长老发话,吴俊驰又是其外甥,便再无旁人出来言语,均自静观其变。

吴俊驰目歪眼斜,微晃着脖颈,自得说道:“诸位同门,我适才所言并非没个依据。”转而向秦皓轩道:“秦都讲先前所言,那程鸿渐的老子程濯在孝平皇帝时做过御史大夫,而易巧倩的祖父乃大学士易墨寒,是也不是?”秦皓轩道:“正是。”言下甚为坦荡。

吴俊驰轻哼一声,道:“秦师兄承认便好,程濯那厮虽已不做御史大夫,可他却成了关中首富,家中珍宝无数,要是想贿赂秦都讲,所掷钱财何止千金?而那易墨寒更是了不得,听闻这厮曾做过王莽的夫子,秦都讲收了那厮孙女当徒弟,自可搭上篡汉的奸贼,往后你在伪朝廷里自可平步青云了。”此语既出,难免有人窃窃私议,毕竟王莽乃是篡汉自立,名门正派中人不齿为伍。

秦皓轩朗声说道:“我是否收受贿赂,可由大伙到我屋中搜查,倘若发现一件值钱的东西,秦某甘愿领罪。”说罢,便将程鸿渐如何搭救段峰的经过转述一番。众人观瞧秦皓轩义正辞严且有段峰作证,均知其所言非虚,更有人称赞鸿渐年齿虽幼,侠肝义胆却丝毫不逊长辈。

秦皓轩复又朗声说道:“本派素来收容胸怀侠义之人,以使其造福万民。所谓侠者,并非武功高强而又精通六艺。正如这个‘俠’字,其中容纳诸多‘人’字,方可称之为侠,而我辈江湖中人,总需心系旁人,才算得上侠义之士。”吴俊驰打个哈哈,出言轻嘲道:“秦都讲倒是能说会道,怪不得我只能做你手下。”

秦皓轩正视对方,随即质问道:“鸿渐尚是孩童,当初救人之际,更不会丝毫武功,却肯不顾自身性命搭救段峰,莫非他有此等侠义心肠,还不足以被收入总坛吗?”

吴俊驰不置可否,接着复又强辩道:“易墨寒毕竟是王莽夫子,而那易巧倩定也侠肝义胆喽。”言下神色极尽轻慢,显是故作讥讽。

秦皓轩悲从中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说道:“这孩子家中再无旁亲,其祖父又被王莽贴身宦官暗害,如今已然身殒了。易巧倩欲要拜入总坛修炼本领,我瞧这孩子着实可怜,方才有意收容。”吴俊驰又道:“那厮既是暗施毒手,又岂会要你知晓,莫非你亲眼瞧见了?”秦皓轩摇首说道:“我并未亲眼瞧见,可我看那行凶的宦官正是赵承恩。”说罢,便将依据详尽言说了。

诸人正觉皓轩所言合乎情理,岂料吴俊驰复又轻慢嘲弄道:“这易巧倩的遭际倒是与那柳依依极为相似,秦都讲到底何时请大伙喝顿喜酒?”秦皓轩闻听对方这般羞辱,登感气往上冲,当即斥道:“你这厮好不要脸,身为堂堂副都讲,岂可说出这些言语。”

吴俊驰亦觉此语既出,反惹得诸人不齿,随即阴森说道:“你无非仗着职司高过我,方才肆意欺侮下属,倘若当真有本事,便陪老子练上一练。”话音刚落,便即抽出腰间判官双笔,冷不防地疾刺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秦皓轩忙朝后仰,吴俊驰一击未中,当即迅捷变招,手中双笔直似两条短棍朝下便拍。他那双笔甚粗,又为金属所制,但见秦皓轩当即挥剑相隔,方才幸免受伤。

殿中文武观此情状,正自大感诧异,颜信使手中龙头杖愤懑敲击地面,随即喝道:“吴俊驰,你这厮竟敢如此胡搅蛮缠,还不快给本长老住手!”

尉迟德开唯恐师兄插手,便即自得赔笑道:“师兄莫要动怒,我那外甥不过是要练上几招罢了,师兄乃是派中前辈高人,不必与小辈一般见识。”转而向吴俊驰道:“你这臭小子若敢误伤同门半分,老夫定然饶不了你。”

诸人均知吴俊驰乃监院长老外甥,这当儿又瞧尉迟德开如此喊话,职司较低者自不敢上前相助;位高权重者尽皆资望颇深,此刻亦不便出手;除此之外,更有人唯恐事态不乱。吴俊驰观此情形,兀自暗忖:“舅舅正是替我撑腰,我要是真杀了这厮,舅舅或许只会稍作责罚,往后老子便可荣升正六品都讲了。”言念及此,出手便显肆无忌惮,甚有夺命之势。吴俊驰手中判官双笔乃纯银锻造,通身长逾二尺,锐利笔尖竟自划出银般的蛇光芒,竟自飕飕带风,直使人不寒而栗。

起初秦皓轩不愿开罪监院长老,尚且有意容让,方才使得吴俊驰尽占上风,诸多人物观此情形,均自心头一紧,颜信愤懑说道:“秦都讲不必相让,这厮气焰嚣张,如若有甚干系,本长老自会替你担待。”数人闻听此语,当即要秦皓轩不必容情,却也有人替吴俊驰鼓噪助威,天都宫原本庄严肃穆,这当儿已然混乱不堪了。

秦皓轩心道:“吴俊驰不仅百般寻衅,平素还在坤字门中肆意妄为,今日我定要好生教训这厮。”正自思忖间,恰见吴俊驰使出一招“白猿献果”,疾挺双笔直朝胸口探来,便即仗剑拨开对方兵刃,顺势将剑递出,反指指对方小腹。那吴俊驰并非庸手,但见他双笔向下猛架,挡开秦皓轩的长剑,复又转守为攻。他二人互有攻守,兵刃相交之际铮铮作响,须臾间,双方兵器来来往往,竟过了五十多个回合。

第36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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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女主角的出场安排

第三十六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3)

不知过得多久,秦皓轩渐占上风,颜信诸人连声叫好,他们正自欣慰之际,尉迟德开急道:“现下不使看家本领,更待何时!”此语既出,吴俊驰催动笔上机关,兵刃笔头倏地地弹出,恰似离弦箭簇,径直射向对方。秦皓轩赶忙举剑相隔,他虽挡住了射向面门那枝,却被另一枝笔头射中左肩。

吴俊驰阴森冷笑,随即催动机关,两枝笔头顷刻缩回,原来他手中判官双笔的笔杆虽显粗壮,其内却是空心,并且装置一条铁链,将铁笔首尾两端牢固连接,待得相斗正酣时,笔头骤然射出,往往令对手猝不及防,威力甚为强劲。

吴俊驰又趁势连攻数招,秦皓轩赶忙仗剑回护,颜信本不屑与小辈动武,可他观瞧吴俊驰竟使如此卑劣行径,当即愤懑断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不仅使暗器伤人,还要取人性命,老夫岂可饶你。”说罢,便欲持杖相助秦皓轩。

尉迟德开观此情形,赶忙挺身相拦,复又赔笑道:“师兄息怒,这比试对练难免有所损伤,您毕竟是本派前辈高人,何苦插手小辈人之事?”话音刚落,有名男子踱将过来,向颜信毕恭毕敬道:“尉迟师叔是说,您老人家要是出手相助,难免有倚老卖老之嫌,还望颜师伯莫要掺和。”随即话锋忽转,复又续道:“您老平素如要整肃派中风气,也只得寻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了。”话音刚落,便朝尉迟德开瞄将过去。且说这人名唤魏德韬,他虽才过而立之年,却身着紫袍玉带,亦是派中正一品御阵长老,平素领些弟子演练阵法,执掌总坛宿卫。

尉迟德开瞧对方似欲挑唆,便即颇没好气道:“魏师侄虽同为正一品长老,却只管琢磨你那几套破阵法便是,我们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颜信正自恼火,这当儿又瞧尉迟德开甚显跋扈,更感义愤填膺,随即指向对方,愤懑斥道:“本派乃是武林正道之首,你却仗着位分尊贵,领着一伙乌合之众肆意妄为,败坏本派纲纪。本长老身为师兄,要是不替已故师尊管教你一番,你这老小子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而这可不算倚老卖老。”说罢,更不搭话,抄起手中龙头杖,便使一招“紫气东来”向尉迟德开横扫而去。此招看似粗简,实则劲力无穷,尉迟德开徒手招架,只得后跃避开,颜信招式未歇,便将“四象两仪棍”施展开来。

且说那“四象两仪棍”乃是西周时期,由轩辕派第七十三代掌门吕鸣谦依据先人武学,整理而成的棍法秘籍,其开篇便道:“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化四行,四行围土行,土行为太极??????”

所谓“两仪”既指阴阳,“四象”正是由“两仪”衍生出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大神兽。四种神兽各自代表木、金、火、水等“四行”,“四行”又将“土行”围在当中。五行相生相克,棍法招式刚柔相济,连绵不绝,端的厉害非常,不容小觑。

那尉迟德开武功略逊师兄,先前又将轩辕神剑交还掌门,这当儿赤手空拳,便更不敢与师兄接招,好在尉迟德开身形虽胖,躲闪倒甚灵活,且因其师兄顾念同门之谊,下手终究留情,尉迟德开这才并未受伤。

他二人斗过数招,有名派中弟子忽而叫道:“师父接剑!”说着,便将手中长剑掷向尉迟德开,尉迟德开好似瞧见救命稻草,赶紧飞身接剑,颜信倒也并不拦截。

尉迟德开长剑在手,方才心下稍安,但见他持剑而立,颤声说道:“我?????我??????我告诉你??????你虽武功高强,我也不怕你。我只是念及你是我师兄,方才没有接招?????再说咱们都是正一品长老,你我动起手来,着实太不像话。可你要是这般不依不饶,当心我不留情面??????”颜信轻哼一声,道:“你小子倒是长出息了,你现下正好有了兵器,咱们也比划比划。”

他二人交手之初,便有人出言相劝,这当儿眼见两人要动真章,更是有数人跃将出来,良言相劝,魏德韬虽也上去劝架,但眉宇下的深邃双目却竟自暗露笑意,这厮身长八尺,容貌尚算英俊,乃是现任掌门的师弟,他在九大长老中,虽是年纪尚轻,却因极善排兵布阵,方才荣升正一品长老。

派中颜信及尉迟德开两位长老相斗之时,吴俊驰攻势未歇,但见他双笔疾戳,数番催动笔上机关,使笔头疾驰而出,径朝秦皓轩要穴射去。好在秦皓轩有所防备,要么仗剑相隔,要么闪避开去,如此这般,双方又成了互有攻守之势。

便在众人劝架之际,吴俊驰大嚷一声:“凶神乱舞!”说话间,两枝笔尖相继飞出,之后也不缩回,犹似狂风席卷,四下乱舞。秦皓轩大喝一声:“无非无仪!”说着,使长剑舞成两仪状,与连接双笔的铁索绞在一处。

但瞧那二人谁也无法收回各自的兵器,而吴俊驰平日骄横惯了,斗到此处,竟自发狠喝道:“快给老子撒手!”说罢,忽施一脚,踢向对方小腹,秦皓轩也跟着提腿招架。

轩辕派众弟子毕竟是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发生打斗也属常事,可此番打斗,分明是吴俊驰挑衅在先,有数人实在瞧不过眼,正欲上前相劝,忽听门外有人断喝道:“都给我住手!”话音刚落,便即推开房门,当下猛推一掌,刚猛掌风直扑搅缠的兵刃之上。秦、吴二人虽是高手,此刻却也虎口震裂,随之手上一麻,所握兵器亦随之碎成数段,落在地上。

诸人登感惊愕,随即朝门外望去,但见出掌拦阻那人正是轩辕齐光。原来秦、吴二人相斗之时,魏德韬暗中遣人,放飞派中调教鹰隼向掌门报信。轩辕齐光瞧见鹰隼盘旋空中,便留下身旁弟子继续寻找楚灵均尸身,随后独自一人施展轻功,大步流星般飞奔回去。其脚下山路虽峭,他却犹似腾云驾雾,仅过须臾便即到得天都宫,在门外听到了屋内的打斗之声。

这正是:山中亦存朝堂事,奸佞弄权争名利。宵小执刃显张狂,架笔横行甚无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8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1)

第三十七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1)

天都宫内诸多高手眼见轩辕齐光入得殿来,赶忙依照品级重新排好方阵,相继恭谨参拜,有些人物暗自惴惴,不由揣度起掌门会如何公断,吴俊驰嘴角轻撇,自得回入方阵当中,秦皓轩不由面现郁色,随后回入方阵。尉迟德开整理下凌乱衣衫,随即高呼道:“恭迎掌门升殿!”话音刚落,众文武闻言齐拜道:“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

轩辕齐光缓步踱向掌门宝座,随之环顾诸人神色,竟自心下暗忖:“我轩辕派从上古黄帝开创至今何止千年,为何堂堂天下武林正道之首,百十年来竟会到得如此地步,派中风气已然堕落了??????历代掌门啊,如若再这般下去,本派数千年的基业莫非要断送在我的手上了吗???????”言念及此,登感痛心疾首,思绪翻涌实难自抑,却尚需向旁人不露声色。

但见轩辕齐光在掌门宝座前缓缓坐下,诸多高手屏气凝神,静待掌门公断,可他神色肃穆,并未出言相询来龙去脉,天都宫中原本乌烟瘴气,竟忽而针落有声,复现威严肃穆。

吴俊驰正自思量言辞,只待掌门讯问,却怎料大殿里悄无声息,直教他按耐不住,当下竟自走出阵列,振振有词道:“启禀掌门,本次轩辕大试,秦皓轩妄图独揽招收大权,属下不过有些私议,秦都讲便即肆意辱骂,我着实气不过,方才与他发生争执,此事如何处置,全凭掌门公断。”

秦皓轩正要申辩,颜信站将出来,怒斥吴俊驰道:“秦师侄依照常例,欲要亲自招收两名弟子本无过错,可你却恶语相加,随后又动手在先,打伤秦都讲,现下竟还恶人先告状,似你这等小人当真恬不知耻。”尉迟德开赶忙为外甥开脱道:“秦师侄尚未开口,哪用得着师兄插言,师兄此举是否有些过于偏袒。”眼见二人便要再起争执,轩辕齐光郑重接口道:“两位长老无需多言,齐光自有公断。”

魏德韬观此情形,有心在掌门面前做个好人,便朝颜信抱拳,出言说和道:“颜师伯稍安勿躁,我师兄定会秉公处置,咱们只管领受掌门法旨便是。”言下语气极现恭敬,颜信只得暂压胸中怒火,愤懑不平地回入方阵。

轩辕齐光目视吴俊驰,气定神闲道:“我且问你,依照本派门规,以下犯上者该当如何处置?”吴俊驰闻听此语,登时慌了,接着颤声强辩道:“属下冤枉??????属下哪敢以下犯上,我瞧着他秦皓轩一手遮天,如何能不痛心疾首,这才??????这才??????”话音未落,轩辕齐光猛拍桌案,打断吴俊驰的言语,随即断喝道:“本掌门只问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言下凛然生威。

吴俊驰直惊得面无血色,平素间的飞扬跋扈早不知抛却何处了,但瞧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随即连磕三个响头,涕泣哭求道:“掌门饶命,属下冤枉,敢请掌门饶命??????”

轩辕齐光正色说道:“本派之所以能够传承数千年,至今在武林中万人拥戴,恰因派中规矩严明,有过必究。你身为秦皓轩手下副都讲,他如有徇私舞弊,你自可将其罪状告知本掌门,不过哪里轮得到你未奉号令,擅自将秦都讲打伤?即便他是本派普通弟子,本掌门也断不可容你这等肆意妄为。”说罢,便即高声招呼道:“执法弟子,速将吴俊驰拖出去,依照本派法度斩首示众!”言下斩钉截铁,字字掷地有声。

两名执法弟子尊奉掌门号令,将吴俊驰朝外强拉,但见他杀猪般狂叫,不住惊呼讨饶,尉迟德开眼见外甥性命不保,登感心急如焚,随即焦促高呼道:“且慢动手!”说罢,行至吴俊驰身旁,替外甥求情道:“我这外甥着实不该打伤秦都讲,可是他当时并非以下犯上,只要比试武功,这话诸位都听到了,还望掌门明察。”话音刚落,方阵中便有十数人跪了下来,齐声求道:“还望掌门明察。”

吴俊驰犹似抓住救命稻草,当即连连附和道:“是,是,我只说要练上一练,无甚恶意。”话到后来,不由甚感自得,泛青双唇复现歪斜,颇为招人厌烦。

轩辕齐光时常念及迟德开毕竟是派中长辈,且又在派中位高权重,是以平素总会给对方三分金面,可现下轩辕齐光并未相询原委,便要处死尉迟德开的外甥,委实出乎众人意料。这当儿尉迟德开领着十数名高手力保外甥,其余诸人观此情形,实不知掌门会如何处置,不由敛色屏气,静待掌门决断。

轩辕齐光神色肃穆,随后朝求情诸人扫视一番,朗声说道:“天都宫乃商榷要务之所,岂是打架私斗的擂台。”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速将吴俊驰拖出去,不得有误。”

吴俊驰赶忙抱住尉迟德开大腿,拼死也不肯撒手,嚎啕痛哭道:“外甥要是不在了,谁伺候您老人家,又有哪个给您养老送终,舅舅不能撒手不管。”

尉迟德开唯恐外甥殒命,竟自将其紧紧搂住,凄然说道:“老夫的至亲骨肉早被魔教妖人所害,我那苦命的妹妹生下这个孩子没多久,便即撒手离去了。这些年来,只有我们甥舅俩相依为命,掌门要将他拖出去杀头,不如将你师叔也拉出去砍了,我还能陪他搭个伴儿。”正说话间,不由得老泪纵横。

轩辕齐光摇首叹道:“师叔断不该容你外甥放肆,你既为派中长老,岂可不遵法度。”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是否宽赦吴副都讲,本掌门不可决断,毕竟秦都讲为吴俊驰所伤,要我宽赦又有何用?”

吴俊驰闻听此语,赶忙朝秦皓轩纳头便拜,随即猛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涕泣苦求道:“适才属下不该伤及都讲,还望您饶过在下一命。”

秦皓轩平素固然恼他,却也不欲取了同门性命,现下对方又忽而跪拜讨饶,秦皓轩不由得心生恻隐,便向掌门拱手道:“吴俊驰罪不至死,还望掌门宽赦。”颜信望着自己尉迟德开惊惶模样,亦觉心中不忍,便相随求情道:“还望掌门免其死罪。”

轩辕齐光颔首道:“既是两位替他求情,我姑且饶他一命。”吴俊驰登感喜不自胜,当即说道:“多谢掌门不杀之恩。”话音刚落,便欲磕头行礼。轩辕齐光道:“不必谢我,要是秦都讲不肯饶你,本掌门定斩不赦。”

吴俊驰悻悻不语,轩辕齐光又道:“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罚你半年俸钱,并且罚你七十个杀威棒,以此明示派中法度不可肆意践踏。”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尔等便在大伙面前行刑,如若手下容情,本掌门定要严惩。”

四名执法弟子口中唱诺,两名弟子将吴俊驰按于地上,另外两名举棍便打,直打得他杀猪也似的狂叫。尉迟德开登感难熬得紧,可他已求掌门法外开恩,这当儿岂能再求恩赦,只得心下暗忖:“好在天都宫乃是商议要务之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不然吴俊驰往后该如何调教座下弟子。”言念及此,方才稍觉宽慰。

执法弟子行刑已毕,吴俊驰直被打得皮开肉绽,再也站立不住,派中弟子尊奉掌门之命将其抬回房中休养,吴俊驰趴在担架之上不住呻吟,尉迟德开及其党羽观此情形,竟自惴惴不安。

轩辕齐光正色说道:“本派规矩严明,不论何人均是有过必究。尉迟师叔身为本派监院长老,又是吴俊驰的舅舅,难逃管教不严之责;秦都讲身为吴副都讲的顶头上司,也有驭下不利之过。我仅罚你们一月俸钱,可有异议?”那二人听罢,相继齐声道:“属下并无异议。”

轩辕齐光又道:“吴俊驰既然提到秦都讲以权谋私,本掌门亦会问询,今年秦都讲不可依照常例亲收两名弟子拜入总坛,而秦都讲先前所荐人选究竟如何,大试之后,便有分晓了。”

秦皓轩闻言跪拜道:“属下着实没有寻私,还望掌门明察。那两个孩子端的甚好,只不过武功根基尚浅,还望掌门允准他们拜入总坛。”

轩辕齐光不置可否,转而向众人说道:“想必大伙都累了,今日权且议到这儿吧。”说罢,便即起身离座,秦皓轩只得随诸人拜道:“恭送掌门。”

第38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2)

第三十七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1)

天都宫内诸多高手眼见轩辕齐光入得殿来,赶忙依照品级重新排好方阵,相继恭谨参拜,有些人物暗自惴惴,不由揣度起掌门会如何公断,吴俊驰嘴角轻撇,自得回入方阵当中,秦皓轩不由面现郁色,随后回入方阵。尉迟德开整理下凌乱衣衫,随即高呼道:“恭迎掌门升殿!”话音刚落,众文武闻言齐拜道:“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

轩辕齐光缓步踱向掌门宝座,随之环顾诸人神色,竟自心下暗忖:“我轩辕派从上古黄帝开创至今何止千年,为何堂堂天下武林正道之首,百十年来竟会到得如此地步,派中风气已然堕落了??????历代掌门啊,如若再这般下去,本派数千年的基业莫非要断送在我的手上了吗???????”言念及此,登感痛心疾首,思绪翻涌实难自抑,却尚需向旁人不露声色。

但见轩辕齐光在掌门宝座前缓缓坐下,诸多高手屏气凝神,静待掌门公断,可他神色肃穆,并未出言相询来龙去脉,天都宫中原本乌烟瘴气,竟忽而针落有声,复现威严肃穆。

吴俊驰正自思量言辞,只待掌门讯问,却怎料大殿里悄无声息,直教他按耐不住,当下竟自走出阵列,振振有词道:“启禀掌门,本次轩辕大试,秦皓轩妄图独揽招收大权,属下不过有些私议,秦都讲便即肆意辱骂,我着实气不过,方才与他发生争执,此事如何处置,全凭掌门公断。”

秦皓轩正要申辩,颜信站将出来,怒斥吴俊驰道:“秦师侄依照常例,欲要亲自招收两名弟子本无过错,可你却恶语相加,随后又动手在先,打伤秦都讲,现下竟还恶人先告状,似你这等小人当真恬不知耻。”尉迟德开赶忙为外甥开脱道:“秦师侄尚未开口,哪用得着师兄插言,师兄此举是否有些过于偏袒。”眼见二人便要再起争执,轩辕齐光郑重接口道:“两位长老无需多言,齐光自有公断。”

魏德韬观此情形,有心在掌门面前做个好人,便朝颜信抱拳,出言说和道:“颜师伯稍安勿躁,我师兄定会秉公处置,咱们只管领受掌门法旨便是。”言下语气极现恭敬,颜信只得暂压胸中怒火,愤懑不平地回入方阵。

轩辕齐光目视吴俊驰,气定神闲道:“我且问你,依照本派门规,以下犯上者该当如何处置?”吴俊驰闻听此语,登时慌了,接着颤声强辩道:“属下冤枉??????属下哪敢以下犯上,我瞧着他秦皓轩一手遮天,如何能不痛心疾首,这才??????这才??????”话音未落,轩辕齐光猛拍桌案,打断吴俊驰的言语,随即断喝道:“本掌门只问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言下凛然生威。

吴俊驰直惊得面无血色,平素间的飞扬跋扈早不知抛却何处了,但瞧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随即连磕三个响头,涕泣哭求道:“掌门饶命,属下冤枉,敢请掌门饶命??????”

轩辕齐光正色说道:“本派之所以能够传承数千年,至今在武林中万人拥戴,恰因派中规矩严明,有过必究。你身为秦皓轩手下副都讲,他如有徇私舞弊,你自可将其罪状告知本掌门,不过哪里轮得到你未奉号令,擅自将秦都讲打伤?即便他是本派普通弟子,本掌门也断不可容你这等肆意妄为。”说罢,便即高声招呼道:“执法弟子,速将吴俊驰拖出去,依照本派法度斩首示众!”言下斩钉截铁,字字掷地有声。

两名执法弟子尊奉掌门号令,将吴俊驰朝外强拉,但见他杀猪般狂叫,不住惊呼讨饶,尉迟德开眼见外甥性命不保,登感心急如焚,随即焦促高呼道:“且慢动手!”说罢,行至吴俊驰身旁,替外甥求情道:“我这外甥着实不该打伤秦都讲,可是他当时并非以下犯上,只要比试武功,这话诸位都听到了,还望掌门明察。”话音刚落,方阵中便有十数人跪了下来,齐声求道:“还望掌门明察。”

吴俊驰犹似抓住救命稻草,当即连连附和道:“是,是,我只说要练上一练,无甚恶意。”话到后来,不由甚感自得,泛青双唇复现歪斜,颇为招人厌烦。

轩辕齐光时常念及迟德开毕竟是派中长辈,且又在派中位高权重,是以平素总会给对方三分金面,可现下轩辕齐光并未相询原委,便要处死尉迟德开的外甥,委实出乎众人意料。这当儿尉迟德开领着十数名高手力保外甥,其余诸人观此情形,实不知掌门会如何处置,不由敛色屏气,静待掌门决断。

轩辕齐光神色肃穆,随后朝求情诸人扫视一番,朗声说道:“天都宫乃商榷要务之所,岂是打架私斗的擂台。”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速将吴俊驰拖出去,不得有误。”

吴俊驰赶忙抱住尉迟德开大腿,拼死也不肯撒手,嚎啕痛哭道:“外甥要是不在了,谁伺候您老人家,又有哪个给您养老送终,舅舅不能撒手不管。”

尉迟德开唯恐外甥殒命,竟自将其紧紧搂住,凄然说道:“老夫的至亲骨肉早被魔教妖人所害,我那苦命的妹妹生下这个孩子没多久,便即撒手离去了。这些年来,只有我们甥舅俩相依为命,掌门要将他拖出去杀头,不如将你师叔也拉出去砍了,我还能陪他搭个伴儿。”正说话间,不由得老泪纵横。

轩辕齐光摇首叹道:“师叔断不该容你外甥放肆,你既为派中长老,岂可不遵法度。”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是否宽赦吴副都讲,本掌门不可决断,毕竟秦都讲为吴俊驰所伤,要我宽赦又有何用?”

吴俊驰闻听此语,赶忙朝秦皓轩纳头便拜,随即猛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涕泣苦求道:“适才属下不该伤及都讲,还望您饶过在下一命。”

秦皓轩平素固然恼他,却也不欲取了同门性命,现下对方又忽而跪拜讨饶,秦皓轩不由得心生恻隐,便向掌门拱手道:“吴俊驰罪不至死,还望掌门宽赦。”颜信望着自己尉迟德开惊惶模样,亦觉心中不忍,便相随求情道:“还望掌门免其死罪。”

轩辕齐光颔首道:“既是两位替他求情,我姑且饶他一命。”吴俊驰登感喜不自胜,当即说道:“多谢掌门不杀之恩。”话音刚落,便欲磕头行礼。轩辕齐光道:“不必谢我,要是秦都讲不肯饶你,本掌门定斩不赦。”

吴俊驰悻悻不语,轩辕齐光又道:“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罚你半年俸钱,并且罚你七十个杀威棒,以此明示派中法度不可肆意践踏。”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尔等便在大伙面前行刑,如若手下容情,本掌门定要严惩。”

四名执法弟子口中唱诺,两名弟子将吴俊驰按于地上,另外两名举棍便打,直打得他杀猪也似的狂叫。尉迟德开登感难熬得紧,可他已求掌门法外开恩,这当儿岂能再求恩赦,只得心下暗忖:“好在天都宫乃是商议要务之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不然吴俊驰往后该如何调教座下弟子。”言念及此,方才稍觉宽慰。

执法弟子行刑已毕,吴俊驰直被打得皮开肉绽,再也站立不住,派中弟子尊奉掌门之命将其抬回房中休养,吴俊驰趴在担架之上不住呻吟,尉迟德开及其党羽观此情形,竟自惴惴不安。

轩辕齐光正色说道:“本派规矩严明,不论何人均是有过必究。尉迟师叔身为本派监院长老,又是吴俊驰的舅舅,难逃管教不严之责;秦都讲身为吴副都讲的顶头上司,也有驭下不利之过。我仅罚你们一月俸钱,可有异议?”那二人听罢,相继齐声道:“属下并无异议。”

轩辕齐光又道:“吴俊驰既然提到秦都讲以权谋私,本掌门亦会问询,今年秦都讲不可依照常例亲收两名弟子拜入总坛,而秦都讲先前所荐人选究竟如何,大试之后,便有分晓了。”

秦皓轩闻言跪拜道:“属下着实没有寻私,还望掌门明察。那两个孩子端的甚好,只不过武功根基尚浅,还望掌门允准他们拜入总坛。”

轩辕齐光不置可否,转而向众人说道:“想必大伙都累了,今日权且议到这儿吧。”说罢,便即起身离座,秦皓轩只得随诸人拜道:“恭送掌门。”

第39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1)

第三十八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2)

轩辕齐光径直回入自己住处,随后在案前孤坐,愁思派中事务,转而轻奏古筝,兀自追昔先师亦曾在此居住。他眼见屋中布置依旧,却又物是人非,不由黯然神伤。

且说前任掌门李修德大限将至,便唤入室弟子以及派中正三品以上人物在此齐聚,随后说道:“本掌门自知命不久矣??????而我与派中九位长老商议过了,掌门之位便由轩辕齐光承继??????”其音甚为低沉,时而喘着粗气,饶是如此,他仍旧强自捧起轩辕神剑,接着续道:“第一百五十七代掌门轩辕齐光??????上前接剑??????”

轩辕齐光轻啜跪拜,颤声说道:“派中虽无人能治好师父,可我九州广阔,民间尚有诸多名医,弟子今日便下山去,为师父遍访名医,师尊断不可轻易言弃。”

李修德忽而轻咳两声,鲜血随之咳出。轩辕齐光忙道:“弟子先扶师父到床上好生休养,旁的事情往后再提吧。”说着,便要搀扶师尊。李修德摆了摆手,兀自坐在案前,手拄神剑剑柄,郁郁说道:“师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本派往后的前途??????”话到后来,不由唏嘘一声,接着续道:“那王莽独揽朝纲,为师收到密报,王莽遣太卜令刘歆大搞图谶之说,看来王莽篡汉自立仅在旦夕之间。而本派两百多年来效忠汉室,此志亘古不变,断不可依附国贼。”他提及王莽即将篡位时,更现神色凝重,痛心疾首。轩辕齐光道:“弟子定会效忠汉室。”

李修德又道:“为师要你接任本派掌门,往后率领派中弟子拥护汉室后裔,还百姓一个清平世道,不然为师难以瞑目。”轩辕齐光观瞧师尊极为坚决,不许有丝毫违背,当下只得强忍哀伤,悲戚应允了。

李修德微微颔首,复又郑重说道:“轩辕齐光接剑??????”轩辕齐光缓缓从师父手中接过宝剑,余众尽皆跪拜道:“恭贺新任掌门继位,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李修德双目满是期许,含笑观瞧爱徒接受诸人拜贺,待得交接已毕,便即说道:“尔等都下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新掌门。”

众弟子应命告退,轩辕齐光伴在师尊身旁,竟自黯然须臾,随即问道:“师父将弟子留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李修德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说道:“当年为师捡到你时,还瞧见了这块锦帕,其上有一首藏头诗,暗含你生父之名。”

轩辕齐光闻听此语,登感气血上涌,随之接过锦帕,颤声念道:“钟断残梦五更凉,离情魂牵苦遗孀。觞满常思怀梦草,子佩魂消断人肠??????”转而沉思须臾,随之探问道:“莫非我父亲名唤钟离觞吗??????”

李修德微微颔首,轻叹说道:“你父亲曾是本派正三品高手,他平素贤良端正,武功亦甚高强,照理本该有所升迁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方才续道:“当年你父亲下山公干,却不知为何没了踪迹。我曾遣了一些弟子下山寻他,而有名寻他的人竟也没了音信,后来便有人将你放到本派总坛左近,碰巧被我跟你尉迟师叔拾到了。不过这首藏头诗为师只给你瞧了,你师叔亦不知晓其中内容。”

轩辕齐光复又读过那首藏头诗,不由轻啜一声,道:“想来家父已然仙逝了??????”李修德叹道:“诗中之意正是如此,如若不出为师所料,你父亲下山之后,定该碰上了情事纠缠,这才没有回到总坛,以致在外身殒。”轩辕齐光深以为然,李修德又道:“为师忧心钟离觞在外有甚过错,是以你莫要向外人提及身世。”

轩辕齐光心头一紧,随之暗忖:“师尊所言有理,毕竟我娘不敢现身,再说父亲在外如若没有犯下过错,娘亲为何要将我的身世写得这般隐晦??????”言念及此,便即说道:“师弟魏德韬深谙排兵布阵之道,他如能执掌本派,定然胜过弟子十倍。”

李修德微微摇首,接着说道:“你师弟虽善排兵布阵,可他自恃才高,不晓取胜之道并非全靠阵仗,此外你师弟权欲过重,如若要他做掌门,为师总是放不下心来,你往后也要提防他些。”轩辕齐光颔首道:“弟子记下了。”

李修德半倚半靠,握住轩辕齐光的手,接着说道:“芸芸众生皆存私欲,有些人尚存仁爱之心,虽有私欲倒也无妨,毕竟谁都要过得好些;可总有些人免不得利欲熏心,最终贻害无穷,诸多祸乱便是由此而生的。”

轩辕齐光恭谨受教,李修德兀自续道:“自从自上古黄帝开创本派,又经无数先人的苦心经营,才会有今日的声威。可随着本派日渐壮大,便有些弟子无法抑制私欲,做了些不耻勾当,更有些弟子为此拉帮结派,如若这般延续下去,派中恐有浩劫??????”话到后来,复又轻咳数声,轩辕齐光温言商榷道:“弟子明白,师父上床将歇吧。”

李修德摆了摆手,随后说道:“尉迟德开平素贪婪,为师尚能约束,可他既是你长辈,且又树大根深,你需使些权谋,要他有所收敛。”轩辕齐光眼见师尊气息沉重,竟自黯然脱口道:“师父夙夜操劳,而弟子却未能替您分忧??????”李修德道:“你已做得甚好,莫要这般苛责。”言下目光慈和,恰如老父瞧着奔波游子。

轩辕齐光悲戚说道:“弟子当年不过是个弃婴,要是没有师父多年来悉心照料,我恐怕便饿死了。在弟子心里,您便是我的父亲,可我还没有好生孝敬您??????师父定要好生保重身子??????”李修德轻抚爱徒,语重心长道:“生死有命,你只要将本派发扬光大,带领保国安民,便是孝敬为师了??????”

光阴流转宛如白驹过隙,前尘往事虽经六年,轩辕齐光尚觉师尊嘱托言犹在耳,随后停奏古筝,心下暗道:“师尊欲要本派发扬光大,又要派中诸人保国安民,我定当尽心竭力,替他成就夙愿。”转而望向窗外,复又暗忖:“今日在天都宫中,急需雷厉风行地料理此事,不然场面只会愈发混乱,甚至难以收拾。待得入夜之后,我便私下去寻秦皓轩,将原委查个明白。”

转眼间夜色便至,轩辕齐光独自来到秦皓轩的卧房外,正欲敲门而入,忽听屋内有名壮汉粗声大气地道:“哪个天煞的撮鸟伤了秦师兄的胳膊,咱这便替你出了这口恶气!”轩辕齐光听出说话这人正是段峰,便即侧耳倾听,并未入内。

且说今日祭祀大典之时,若非秦皓轩挺身而出,从楚灵均脚下救得鸿渐,方才使那孩子不至受伤。程鸿渐为此感怀,便邀段峰陪同下山,在集市上买了些精致果品,给秦皓轩送了过来。那三人在房中闲谈,段峰忽而说得兴起,便朝秦皓轩拍去,偏巧触及对方肩头伤处,直使他不由低嘶一声。段峰心头一紧,随即扯开对方衣襟,瞧见其伤处似欲化脓,便不由愤懑叫嚷,偏巧被掌门听到了。

程鸿渐关切说道:“师父这伤不轻,我还有些金翅大鹏健体丸,干脆给您留下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瓶,便要交给对方。秦皓轩知晓此药珍贵,当下摇了摇手,慈和说道:“为师受的并非内伤,你那药丸未必有甚效用,涂些寻常伤药便是了。你要将这药妥善保管,留作你强身健体之用。”程鸿渐颔首应承了,可他瞧师父伤处化脓,还是倒出了一粒,出言相劝道:“这粒师父还是拿去吧??????不然弟子放心不下??????”

秦皓轩闻听此语,便将那粒药收了,随后并不提及为何受伤,段峰复又问道:“到底哪个撮鸟敢伤秦师兄?”说话间双眉倒竖,竟自摩拳擦掌。

秦皓轩恐他闹出事来,便即说道:“段师弟不必动怒,今日我与吴俊驰有些争执,不过掌门已命人痛打了那厮七十个杀威棒,你也不必替我理论了。”段峰轻哼一声,道:“这厮仗着尉迟德开是他舅舅,素来跋扈得紧,早该领受些棍棒了。”程鸿渐问道:“师父为何跟他争执。”

秦皓轩将来龙去脉如实讲了,段峰直气得撸起衣袖,愤懑说道:“那吴俊驰打死也活该,可掌门凭甚不由分说,便罚师兄俸钱。”秦皓轩摇首叹道:“罚我月俸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孩子要是不能通过大试,便不能留在总坛了。”说着,轻抚程鸿渐,心下甚感惋惜。

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知怎的竟自心生黯然,转而悠悠宽慰道:“弟子便算不能拜入总坛,到分坛修习也是一样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勤勉修炼??????师父不必忧心??????”秦皓轩道:“好孩子,那分坛可比总坛差得远了,精深武学只在总坛才能学到,师父是看你年齿虽幼,却又一番侠义心肠,并且为师传授的招式,你稍作习练便可领悟,由此足见你天资聪慧,便更期望能留在总坛,往后造福黎民百姓。”

程鸿渐初闻旁人提及自己聪慧,只道对方谬赞,随之唏嘘脱口道:“平素爹爹要我背书,我总是背不下,也只有跟师父习武才会快些。”

其实世间诸人往往各有所长,并非善于苦读抑或甚显机敏才算聪慧,秦皓轩心道:“程濯提及鸿渐生父乃是冯祚将军,想来这孩子定是承继了其生身父亲的长处。”言念及此,登感黯然。便在这当儿,段峰愤懑说道:“掌门太过糊涂,不分青红皂白便免了师兄亲招弟子之权,我得寻他评理去。”话音刚落,也不顾秦皓轩阻拦,径朝房外闯去,他刚将房门打开,便恰见轩辕齐光立在屋外。

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0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2)

第三十九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1)

段峰万料到掌门恰在房外,当下委实吃了一惊,随后悻悻抱拳道:“段峰见过掌门。”话音刚落,便即扭过了头去,喉头发出愤懑低嘶,显是心下怨怼。秦皓轩眼见掌门入得房来,赶忙上前施礼道:“属下拜见掌门尊上。”言下依旧不失礼数,程鸿渐亦随秦皓轩恭谨施礼。

轩辕齐光颔首道:“现下并无外人,咱们也不必拘礼,还是一起坐下吧。”话音刚落,便扶秦皓轩一同坐下。程鸿渐观瞧掌门举止温和,竟自心下暗忖:“掌门在祭祀大典上威严肃穆,这当儿如此和善,着实跟先前不大一样。”

待得诸人坐定,轩辕齐光回忆道:“今日我领派中弟子下山去寻楚总管的尸首时,本派所养鹰隼落到了本掌门肩头,其足上所缠布条写着‘天都宫大乱’五字。待我回去后,便在门外听得两位长老闹将起来,诸人从旁劝架,而你与吴骏驰竟也大打出手。”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随后续道:“天都宫本来是诸人商议要务之所,可却变得乌烟瘴气,我身为掌门岂能不痛心疾首。”段峰闷声闷气道:“这都要怪那吴骏驰,掌门只管罚他便是,凭甚要罚秦师兄?”他虽觉愤懑,却素来敬畏掌门,是以并未发作。

轩辕齐光回道:“本掌门自愿查明来龙去脉,可我如若即刻相询,大伙势必要各执一词,到时只会复又混乱。而我暂且不问原委,只依照行径定下责罚,也是欲要诸人忌惮本派门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你也知晓本派规矩,副都讲如敢以下犯上,身为上司亦有驭下不利之过。恰因这个缘故,本掌门才罚了秦都讲的月俸。”

段峰素晓派中规矩,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脱口道:“吴骏驰仗着舅舅执掌大权,这才敢不将秦师兄放在眼里,派中那些个琐碎规矩反倒要小人得志了。”

段峰正自牢骚,秦皓轩接口说道:“段师弟此言差矣,派中亦是为了上下齐心,方才传下了这条规矩,其本身并无不妥。”轩辕齐光轻叹说道:“我虽信秦都讲人品,只不过派中规矩如此,这才要你受委屈了。”言下语重心长,隐现无奈神色。

秦皓轩拱手施礼道:“属下无甚委屈,只是忧虑程鸿渐及易巧倩入不得总坛了。”轩辕齐光道:“吴副都讲提及你以权谋私,本座为了稳妥,只得暂且收回你亲招之权,却不知秦都讲为何招收这两个孩子,吴骏驰又是怎生滋事的?”

秦皓轩将事情原委如实讲了,轩辕齐光轻抚鸿渐,温言说道:“这孩子着实甚好,从明日起,我便破例传授些武功,以此助他通过武试,至于往后之事,便只得看他造化了。”

段峰心头大喜,随之哈哈一笑,便向程鸿渐道:“你小子还不快给掌门磕头,尊上肯收你为徒正是天大的造化。”程鸿渐正欲下拜,轩辕齐光赶忙将之扶起,接着说道:“你也不必磕头,依照派中规矩,我不便收你为徒,只是稍作指点罢了。”程鸿渐回道:“掌门能如此看顾,我便感激不尽了,不敢奢望做您入室弟子。”说罢,便即拱手施礼。轩辕齐光瞧他神色恭谨,当即慈和说道:“并非我不愿收你,毕竟依照常规,我纵然有心要收你做入室弟子,也需待你在总坛修炼八年,才可收你做入室弟子。”

段峰虽暗感派规繁琐,却也并未作甚言语,程鸿渐兀自相求道:“弟子尚有一事相求,还望掌门答允。”轩辕齐光道:“你且说来听听。”程鸿渐道:“弟子想求掌门垂怜巧倩,顺便再传她些武功吧。”轩辕齐光思忖须臾,说道:“此事我尚且不能应允。”程鸿渐复又商榷道:“巧倩的身世着实可怜,要不掌门还是只传她武功吧,而我??????便算入不得总坛??????也没什么??????”

轩辕齐光瞧他神色黯然,便即轻抚其背,接着说道:“我瞧你品性甚好,这才破例传授些武功,助你拜入总坛,而易巧倩往后如若习得高深武功,倒也未必是件好事。”程鸿渐不禁一怔,随之问道:“这是个什么缘故?”轩辕齐光道:“武功如若用在正途,自可造福黎民,假使用错地方,那便有害无益了。”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续道:“本掌门虽也怜悯易巧倩,可我并不知晓她品性如何,恰是这个缘故,我尚且不能教她。”

程鸿渐闻听此语,当即说道:“巧倩妹妹品性甚好,她只是要替爷爷报仇,不会做坏事的。”轩辕齐光道:“仇怨甚易使人迷失心性,易巧倩能否通过本派大试,权且看她造化吧。”

秦皓轩知晓掌门的难处,便向鸿渐说道:“本派先祖忧心后辈有不肖弟子习得精深武功,如此难免为祸武林,方才定下了些许规矩,使得掌门不可随意传授武功。其实尊上能够传你武功已属破例,要是又传授巧倩武功,难免惹人私议。”程鸿渐闻听此语,当下不再强求,随后复又拜谢了掌门传授之恩,轩辕齐光颔首回道:“明日卯时,你便到我房里来,现下且回房中将歇去吧。”

程鸿渐应命出屋,随手掩上房门,缓步朝自身住处踱去,心头尚自暗忖:“我若将向掌门学来的武功传给巧倩妹妹,那样她不就学会了。”言念及此,方才稍感欣然,随之转念寻思:“可掌门不愿教她,我若拿掌门教我的武功去教巧倩,跟偷又有甚分别。鸿渐啊鸿渐,便算你书读得不好,也应懂得道理才是,当真枉读那些圣贤书了。”便在他俯首沉思间,其身后忽而有人招呼道:“渐哥哥!”

程鸿渐回首朝那人望将过去,但瞧映入眼帘的正是易巧倩,便即出言应承了,接着行至近前,正欲提及先前之事,却忽而甚显语滞,易巧倩探小手轻作推搡,忍俊薄嗔道:“瞧你,咱俩都老相识了,有甚言语不好讲,竟还这般吞吞吐吐的。”

程鸿渐强自一笑,当下瞧着月光似纱,轻遮对方面颊,随后相询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易巧倩笑道:“适才我去你房里来着,可是你却不在,我便猜你会到秦都讲房里,瞧我猜得不错吧?”说话间,不由现出自得神色,其小家碧玉丽质颜更添了几分灵蛮姿。

程鸿渐点了点头,道:“我到师父那儿去了,今日若非他救了我,我怕是要被楚灵均踢伤了,我理应到他房里拜谢才是。”易巧倩轻嗔道:“亏你还晓得,可渐哥哥要是没有相助柳依依,又何须秦都讲仗义相救,这种事情又没人赏你,干吗趟这浑水。”言下隐生后怕之意,程鸿渐道:“当时没来得及多想,那柳依依毕竟是条人命啊。”易巧倩抿嘴一笑,道:“好啦,你是圣人。”

程鸿渐相随笑了笑,易巧倩又道:“咱们在本派大试未必能打得过那些练家子,此番能够拜入总坛,也多亏了秦都讲照应,我也该陪你去看他才是。”程鸿渐轻叹一声,道:“今日有人污蔑秦都讲以权谋私,这才非要咱俩拜入总坛,师父据理力争,后来那厮动起手来,还将师父打伤了。”

易巧倩不由心头一紧,随即问道:“后来怎样?”程鸿渐神色黯然,悠悠说道:“刺伤师父的那人被罚了七十个杀威棒,可掌门也要咱们通过大试,才可拜入总坛。”易巧倩急道:“秦都讲都应允了亲收你我拜入总坛,干吗非得通过大试,快陪我求他去。”话音刚落,便即握住鸿渐手腕,要拉扯他相求秦皓轩。

程鸿渐兀自驻足不动,摇首轻叹道:“秦都讲已然尽力了,掌门也应允破例传我些武功,助我拜入总坛??????”易巧倩几欲垂泪,轻啜问道:“那??????那我呢??????掌门会传我武功吗??????”

程鸿渐观其眸光楚楚,登感心中酸楚,随即温言宽慰道:“掌门虽未应允传你武功,不过我想??????”他本欲将掌门往后所传武功教给对方,岂料巧倩未待自己言尽,便即使性道:“掌门凭甚只传你武功,却偏不教我?我为何要来轩辕派,旁人不知晓,莫非你还不知吗?”程鸿渐忙道:“我相求掌门传你武功来着,怎奈尊上??????”

“不要再说了!”易巧倩打断了鸿渐话头,愤懑续道:“你定是计较祭祀大典过后,我要嘉名哥传授几招,却没将你带上。”程鸿渐忙道:“不是的,我当时替你求过掌门了,可尊上着实不愿教你。”

易巧倩如何肯信,但瞧她怒气更盛,随即嗔道:“掌门凭甚不愿传我武功,分明是你在骗我。我??????我??????”话到后来,便即轻咬下唇,转身欲走。程鸿渐忙握住巧倩手腕,颤声说道:“巧倩妹妹,你且听我解释。”

易巧倩手腕疾翻,挣脱对方手掌,愤懑推搡道:“我不理你了,再敢跟过来,我便用嘉名哥所传武功打你。”说罢,兀自抹着泪水,径朝自己房中奔去了。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怅然无极,当下痴痴遥望巧倩背影,心头虽有千番话,却也无法言说了,但见他席地而坐,仰望空中繁星点点,兀自追思先前曾相伴巧倩观赏此景。

第41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3)

第四十一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3)

程鸿渐眼见那盏茶水从指缝渗出,惟觉有负掌门吩咐,当下歉然说道:“弟子??????没有将水留住??????要不我再试一下??????”言下又生羞臊神色。

轩辕齐光不以为意,随后从程鸿渐手中拾起一片茶叶,慈和说道:“水可从你的指缝间流走,叶子却寻不到缝隙,这正因水能顺着空隙变换形状,无孔不入,并非是你的过错。”

程鸿渐沉思半晌,随后探问道:“莫非这套棍法‘水行诀’的宗旨便是见缝插针,专以棒端刺敌要害?”轩辕齐光微笑道:“你能举一反三,如此甚好。不过欲要刺中要害,最要紧的是能像水一样,顺势而动,千变万化。”程鸿渐点了点头,似有所悟道:“弟子明白了。”

那石室中尚有八尊真人大小的铜人,按照八卦方位排列,轩辕齐光将程鸿渐领至一尊铜人跟前,说道:“欲练这水行诀的招数,必须先认准周身要穴。”说罢,便将拇指按于那铜人头顶百会穴,接着续道:“这里是百会穴,恰在头顶正中线与两个耳朵尖连线的交汇处。这百会穴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如若重击此处穴道,足可使人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甚感为难,当下脱口道:“如若当真重击旁人百会穴会不会过于狠辣了,弟子在武试时还得将旁人打得不省人事,才能加入总坛,那我不入也罢。”轩辕齐光莞尔一笑,道:“你心肠倒不错,我只是要将周身穴位先给你讲解清楚,如此你才会练得明白,到时如何运用自是由你定夺。不过当真遇上了穷凶极恶之人,也应当以恶制恶。”

程鸿渐低声应承了,轩辕齐光心道:“他纵然将诸般要穴的位置记准了,欲要做到又哪有这般容易。不过这孩子心肠不坏,想来出手会有分寸,我不如当真传他几式凌厉招数,倘若真碰上恶人,能够将其击杀,也算为民除害。”言念及此,便将诸般要穴跟程鸿渐讲解一番,随后又将刺激何处穴道能够救人,也一并同他说了。

程鸿渐悉心聆听,轩辕齐光约莫讲了一个时辰,随后又挑了数十余处穴位考教,如此这般又教了半个时辰,轩辕齐光颔首说道:“记得还不算慢,我再传你三招水行诀里的招式,虽只三招,可每一招都包含诸般变化,你可要用心牢记。”话音刚落,便接着传授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然日上三竿,轩辕齐光瞧程鸿渐将自己所授招式演练一番,随后说道:“这三招虽还有些生疏,但毕竟只一招“青龙出水”便需要认准周身要穴,你能记住个大概已属不易了。”程鸿渐闻得掌门称赞,心中登感喜悦,稚嫩脸上亦现喜气。

便在这当儿,有名派中弟子匆忙奔入石室,朝掌门抱拳施礼道:“启禀掌门,柳依依昨夜暗施毒手,在医馆中打伤了两位同门,随后逃出本派,直至今日有人赶到医馆才发现受伤的同门。众弟子正四处寻您跟监院师叔处置此事,该当如何,恭请尊上示下。”轩辕齐光问道:“那两名弟子伤势如何?”那名弟子回道:“那二位同门虽无性命之忧,却被那弃徒点住穴道,划伤了面颊,往后只怕要留疤了。”

程鸿渐面现怜悯神色,轩辕齐光轻叹一声,道:“今日权且练到这里,你先将这三招好好梳理,求得融会贯通,明日辰时,我还在此处教你。”程鸿渐拱手施礼道:“多谢掌门教诲,弟子定当勤加习练。”

程鸿渐独自在石室中苦练良久,方穿走出洞门,复又瞧见了醉卧于门外的那尊石像,不禁忽起玩笑兴致,当下朝那尊石像道:“听掌门说你是天然形成,想必定有灵气,你可否告诉我,巧倩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在要刘嘉名教她武功呢?”言念及此,竟自瞭望远处,稍陷遐思。

却说黄山脚下的徽州古城依山傍水,四通八达,乃徽商发源之地,两汉时称作黟县。城中街道交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不时会传出商贩的叫卖声,宽阔主道直通东西,两侧店铺林立,便在大街西段坐落着一座青楼,十里开外亦可闻得其内销魂艳香。

那青楼大门宽逾三丈,恰似城门般阔绰,门上宽大牌匾以金漆书写着“翠玉轩”三个大字,楼下十余名环肥燕瘦的妙龄女子,正自依门卖笑,拉拢着过往行人。翠玉轩庭院深深,前院楼阁共分三层,楼中轻歌曼舞,语笑喧阗,更有姬人戏狎道:“大爷,奴家还要嘛??????”

翠玉轩的后院跟前院有一墙相隔,房屋虽只有二层,造型却甚是考究,打开窗门便可遥望院落中的莲池波光粼粼,独具一番雅致格调。

在那后院的一间房中,尉迟德开正坐在酒桌旁,色眯眯地瞧着为首舞姬妖娆起舞,六名貌美如花的少女琴箫和鸣,为那艳惊四座的妖姬伴奏。刘嘉名相伴尉迟德开观瞧舞乐,随后端起酒杯,出言奉承道:“昨日弟子无意冲撞了监院长老,您能不计前嫌,到我这翠玉轩小坐,当真是大人有大量,为此我要敬您一杯。”

尉迟德开端起酒杯,笑眯眯地道:“你既是无心之失,本长老也不责怪你,再说你送我的‘良药’着实甚好,你都诚心悔过了,我自要给你个面子。”

原来昨日深夜,刘嘉名到得吴俊驰房中,恰巧碰到了尉迟德开外甥上药,便从怀中掏出两袋剔透珍珠,躬身赔笑道:“弟子听闻您的外甥受了伤,要是用珍珠磨成粉,涂在伤口处,自可恢复得快些。”随后又言及翠玉轩乃是他家产业,并盛邀尉迟德开及吴俊驰赏光驾临。

那甥舅二人皆是贪财好色之徒,这当儿得了刘嘉名厚礼相赠,且又素闻翠玉轩头牌秦姑娘美艳绝伦,登时眉开眼笑,不在话下,吴俊驰只恨自己身上有伤,这才没跟舅父同来。

尉迟德开缓缓饮着杯中美酒,目光却始终被那领舞的姬人牵动,但瞧她所穿绛衣半露还遮,酥透冰肌微现红晕,愈发撩人神魂。此等难得尤物正是幽天部法王荀晋座下姘头秦妙红,现下到得翠玉轩做了头牌花魁,其美貌直诱得达官显贵竞相争缠头,如今端的颇具名头。尉迟德开垂涎欲滴,惟觉这姬人眸媚且妖胜合德,酥身明耀御艳香,竟而不慕妲己思头牌,雄劲复现难自持。

“他奶奶的!这后院有甚了得,竟连天志帮的人也敢拦,再不让弟兄们进去,老子带大伙儿砸了你们的窑子!”那尉迟德开正瞧得如痴如醉,忽听外面有群人大吵大嚷,登时面色微变,略显惊慌。

便在这当儿,有名杂役跑将进来,向刘嘉名道:“禀报少主,有十余名天志帮的弟子在前院小楼里,嚷嚷着往后院闯,说是要看秦??????秦姑娘,如何处置,请二位定夺。”且说那杂役亦是九霄神教幽天部教徒,他本欲直呼妙红职司,却见尉迟德开坐在房中,方才乖觉改口。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心下更感焦躁,随即颤声说道:“快??????赶快拦住他们,断不可放他们进来!”秦妙红观此情形,不由暗感诧异,当下轻佻一笑,道:“您老人家可是轩辕派的监院长老,且又身怀绝世武功,何必怕天志帮的几个喽啰?”

尉迟德开尚自惊魂未定,如实说道:“那天志帮与本派难分伯仲,其帮众极少拝访我总坛。可数日前天志帮帮主姚素封派出一批弟子到得总坛,本派上下颇为礼遇,老夫也与那些人打过照面,倘若在这个地方被他们认出来,那些人难免不会败坏老夫名声。我身为堂堂监院长老,如何解释得清楚。”

这正是:权重身着紫袍带,自居尊位貌岸然。忽逢相识入青楼,登感胆颤无所从。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2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1)

第四十二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1)

秦妙红瞧尉迟德开面现惊惶,随后听他讲过了缘由,便即坐到对方腿上,轻轻捏着他腹上赘肉,朱唇贴其左耳,出言娇嗔道:“原来堂堂监院长老嫌弃此间污秽,怕辱没了您老的名头。”

那绵言细语直撩拨得对方骨头也酥了,尉迟德开痴望姬人酥酪峰香娇起伏,惟觉她玫姿艳躯热乎乎的,且又吹弹可破,当下气血翻涌,忍不住伸手探触其臀,满脸堆笑道:“美人儿莫要误会,我只是??????”秦妙红未待对方说罢,竟自站起身来,接着嘤咛一笑,慢条斯理道:“罢了,罢了。我先不跟长老计较了,本姑娘替你将他们赶走便是了。”说罢,便即施展轻功,翩然而去了。

尉迟德开正要轻薄戏狎,却瞧姬人已然跃出墙外,登感意犹未尽难自抑,如此隔得良久,方才强摄心神,转而怅然无极道:“没想到秦姑娘竟还身怀武功,老夫当真眼拙了。”刘嘉名自得一笑,道:“她这点微末本领不值在长老面前一晒。”尉迟德开轻叹一声,道:“我现下竟还不知道这位头牌美姬的芳名,着实让人抱憾哪。”

刘嘉名瞧着对方垂涎欲滴的模样,虽觉甚是好笑,言语却不敢不恭,随即向尉迟德开敬了杯酒,接着说道:“这女子乃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当初并没有名字,家父瞧她长得媚极撩人,便命人教她些武艺。待得王莽篡汉后,我刘氏宗族虽还受些礼遇,可朝廷每月供给大不如前,家父为了生计,便在此地开了翠玉轩,要她做了这里的头牌。只因这女子姓秦,大伙便都唤她秦姑娘。”

刘嘉名虽有言语欺瞒,可尉迟德开哪里不知晓,但见他啧啧连声,随即脱口道:“你家老子竟舍得遣来此等尤物拉拢生意,真他娘暴殄天物了。”刘嘉名打个哈哈,说道:“秦姑娘正值青春年少,且又极善风情,家父唯恐消磨气力,以致短活几年,便只得遣此尤物到翠玉轩来了。”

尉迟德开身心皆荡,登时更增兴致,随后摇首兴叹,道:“没想到这女子的身世竟然如此凄惨,当真是天妒红颜,咱们也快出去瞧瞧,要是秦姑娘势单力孤,老夫在便暗中出手相助。”说罢,便向屋中妓女讨得薄纱罩面,接着足运轻功,奔向前院,刘嘉名唇角微动露风情,当下也随着尉迟德开到得前院去了。

前院十数名天志帮帮众瞧见秦妙红曼妙踱至前院青楼中,登时怒意全消,眉开眼笑,更有名弟子出言戏狎道:“我纪平初到贵宝地,便听闻这家窑子美女如云,里面的头牌更是倾国倾城。今日弟兄们见到你,骨头都要酥掉了。”

秦妙红嘤咛一笑,道:“承蒙几位大爷抬爱,现下你们也见到我了,如若还要喝酒听曲儿,我便遣些姑娘过来招呼。”纪平打个哈哈,道:“弟兄们有得是银子打赏,不过只要你来作陪。”秦妙红笑道:“妾身并不轻易见客,还望几位大爷莫要为难哟。”言下虽仅寥寥数语,诸客观其音容笑貌,登感难以自持,正是天生妖娆倾众生,风流暗渡酥携媚。

天志帮虽是名门正派,可那十数名帮中弟子垂涎妙红美貌,又将狎妓当作寻常小事,自是更无顾忌,抱定了轻薄念头,而纪平身子矮小,素喜高挑女子,又瞧秦妙红生得玫姿艳逸,直将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目光难以挪开分毫,兀自痴痴笑道:“秦姑娘这双大长腿又白又嫩,本大爷要是摸上一模,那便死也不亏呀。”

秦妙红所着罗裙稍短,并不似民间女子那般保守,但瞧她玉腿修长透光洁,半露还遮如雪藕,愈发撩拨起了诸人无限情欲。那纪平此语既出,同来帮众均自鼓噪,使得他色胆更增,当下伸展双臂,疾向秦妙红扑来。

纪平有些本领,身法尚算迅捷,可秦妙红不过微一侧身,便即轻巧避开,接着轻佻笑道:“啊哟,几位大爷。我可不是谁想见便见的,这是我翠玉轩的规矩。你们到我这儿,是来寻乐子的,如若打坏了我的家当,可是要赔的哟。”

那些帮众先前虽扬言要砸了这座青楼,可那姬人未现丝毫怒意,其音更显柔媚动听,纪平粗豪大笑道:“哈哈,赔是定要赔的,今日大伙便好好陪陪你!”说罢,复又纵身扑上,身旁帮众均自言语戏狎。

尉迟德开观此情形,不由醋意大增,当下恶狠狠地瞪视那伙帮众,低声自语道:“他娘的,这伙人着实可恶,看老夫不教训了这些个畜生。”说罢,左掌潜运内力,正要朝那十余名天志帮帮众打去,刘嘉名忽而按住其手掌,自得低语道:“长老不必动怒,这些个虾兵蟹将,秦姑娘自会打理,用不着您老出手。”

倘若民间良家女遭受旁人这等轻薄,必定羞愤至极,可秦妙红非但不怒,反而暗自欢喜,复又嘤咛笑道:“诶嘿嘿,那本姑娘便好生陪你们玩耍下,不过诸位大爷可莫要喊疼哟。”她这嘤咛笑态自与旁人颇有不同,那些率真女子倘若笑将起来,其音也不过犹如银铃罢了,可秦妙红笑到后来,其音竟自轻撩而上,直教诸客欲念涌动,只思温柔乡,不慕长生诀。

纪平欲壑难填,当即戏狎道:“弟兄们绝不喊疼,不过你要是吃痛,我们会甚为快活的。”说罢,急不可耐地探出右掌,欲拿姬人香腕。秦妙红双手倏出,右手牢牢握住纪平四根手指,左掌叩向其肘,随之朝内反掰,直拗得对方筋骨错位,吃痛叫嚷。

天志帮帮众正自惊诧,秦妙红不待旁人反应过来,便即出腿横扫,将纪平撂倒在地,随后撩起罗裙,撩人探出雪藕白纤足,踏在纪平得胸口之上,转而朝余下帮众嘤咛一笑,道:“看来我脚下的大爷甚是痛快,你们瞧他都不愿起来了,还有哪位想跟本姑娘玩耍,不如一起上吧。”

那姬人生得玉软花柔,出手却甚显狠辣,诸人观此情形,均自始料未及,尉迟德开以及刘嘉名直瞧得叫起好来,十数名天志帮众登感愤懑,更有名帮中弟子出言呼喝道:“你在青楼里头寻人勾搭厮混,还他娘要立牌坊。”转而向同行诸人道:“大伙快将这娼妇抓起来,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领教咱们的厉害!”

大多帮众正自面面相觑,生怕担上干系,遭受帮中责罚,秦妙红复又拗着纪平手肘,迫得他连连叫痛,随后轻佻笑道:“大爷们一起上才有趣味,今日我便陪你们玩儿个痛快,以免辜负了诸位情义。”

那十数名天志帮弟子观此情状,当即挺身攻上,秦妙红提起左足,便将纪平踢出,使其撞倒了两名天志帮弟子,随后纵身疾跃,轻探红酥手,翩然略挥臂,便将那人轻巧撂倒了。余众瞧这姬人并非等闲,登时不敢小觑,便即排开阵势,联手去擒那妖娆姬人,他们并非没有携带刀剑,只是不舍伤其皮肉,方才徒手欺近。

两名天志帮弟子甩开膀子,便朝秦妙红肩头拿来,尉迟德开正为姬人忧心,却瞧她舒展双臂,一双红酥嫩手向前轻探,转而翩然撩起,正中那两人下额,直促得他们一阵眩晕,仰头便倒。

秦妙红出招相搏之际,依旧回眸颦笑姿媚娆,犹似相伴诸客打情骂俏,顾影自怜之际,便将那伙帮众打得人仰马翻。尉迟德开观此情形,方才安下心来,楼中嫖客尽皆欢声鼓噪,痴迷观瞧着那姬人鹊笑鸠舞。

第43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2)

第四十三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2)

那伙帮众本欲联手制住秦妙红,却未料到己方毫无招架之力,这当儿登感颜面尽失,更有人抄起身旁桌椅碗盏,径朝那姬人掷去。秦妙红左躲右闪,解下了腰间红绫,随即信手舞出,反将忽而飞来得酒坛拂出,正巧砸中了一名天志帮弟子。

那伙帮众尚自倾力相搏,忽听门外有人出言断喝道:“帮中弟子赶快住手!”其音粗哑雄浑,语气不容旁人有丝毫违拗。诸人齐向门外望去,但见那人是个年近半百的汉子,肤色黝黑,形貌魁伟,鹫目环视露雄光,印堂狭聚生金纹,髭须飘然展英发,缓行踱入探狼步,其身后有十数名天志帮弟子相随入内。那伙闹事的天志帮弟子瞧见此人,当即相互搀扶,上前跪拜道:“拜见任副帮主。”秦妙红心头一紧,随之暗忖:“莫非此人便是天志帮的任义,他又来轩辕派总坛地界作甚??????”

却说那男子正是任义,现如今身为天志帮副帮主,在江湖上得了“黑孟尝”的雅号,但见他轻捋髭须,神色肃穆,说道:“本帮严禁欺压良善百姓,可尔等竟敢跟妇道人家滋生事端,倘若依照帮规处置,尔等岂会还有命在?”那伙帮众闻听此语,无不唯唯诺诺,任义郑重说道:“还不赶快退到后面去,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待得那伙闹事的帮众退下,任义到得妙红身前,拱手赔礼道:“本帮弟子不肖,惹得姑娘受惊,在下是天志帮副帮主任义,请允我替他们赔个不是。”说罢,从怀中去出两锭大银,放在一张尚未损毁的桌上,接着续道:“这两锭银子便送给姑娘,权且将打坏的物事重新置办下,不知可否够用?”言下并未端半点副帮主的架子,甚显谦恭有礼。

秦妙红先前打斗之际,尚且千娇百媚,甚显悠哉惬意,这当儿竟自垂泪呜咽,却不提只言片语,恰似忧怀无尽苦楚,直使诸多嫖客顿生怜惜。任义打个哈哈,复又谦和说道:“姑娘意欲如何,只管讲来便是。”

秦妙红悲怜长叹,屈身施礼道:“任副帮主折煞妾身了,这些家当倒不值几个钱,我虽受些委屈,可毕竟身份低贱,也理应识趣作罢才是。”任义双眉微蹙,说道:“本帮弟子瞧此间是家青楼妓院,便可肆意放纵。此举有所不该,姑娘不必惊慌,我任义身为副帮主,定会主持公道。”

秦妙红俯首低眉,兴叹说道:“妾身是个苦命的人,方才陷身这青楼妓院之中,幸得上天垂怜,要我有些姿色,方才在此混出些名声,诸多客官都唤我秦姑娘。我虽在这里做了头牌花魁,可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亦不愿轻易接客。恰是这个缘故,竟而惹得贵帮弟子恼火,在这翠玉轩中大打出手。”话到后来,从怀中取出锦帕擦拭面颊泪水,接着续道:“妾身伤怀自身失掉名节,还坏了主人生意,真不知如何是好??????”

诸多嫖客闻听此语,只道妖娆姬人尚是处子,殊不知她竟是荀晋姘头,直将秦妙红当作贞节烈女。但瞧诸客争相掏出银钱打赏,以此资助青楼生意,更有两名富贵子弟交头接耳,偷摸指点那伙天志帮帮众。

纪平强忍疼痛,向前踏上两步,出言呼喝秦妙红道:“任副帮主给你面子,少他娘在此纠缠。”秦妙红连称不敢,更引得旁人暗自义愤,纪平悻悻说道:“我不过要上前摸你一下,你便将老子扭得脱臼了,风骚娘们儿装甚假清高,当心任副帮主拗断你脖子。”转而将伤臂擎起,恭请任义验看,闷声闷气道:“还望任副帮主为弟子们做主,收拾了这娼妇。”

尉迟德开尚自藏在暗处,观望纪平的伤势,眼见其臂肘已然脱臼,随之心下暗忖:“这任义乃是前任帮主师弟,素闻他的武功高强,倘若这厮真的动手,秦姑娘定要吃亏,照此情形还得老夫出手相助了。”言念及此,便即屏气凝神,防备任义向那姬人动粗。

任义瞧过纪平伤势,随后长叹一声,道:“秦姑娘虽出身青楼,也不能容你肆意轻薄。我任义没法子替你出头,你既是用这只手轻薄良人,只得以这条胳膊向秦姑娘赔罪了。”说罢,伸掌横劈,其手掌尚未触及纪平手臂,可掌缘真气已将对方手臂斩为两截。

纪平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翻滚,任义伸指戳对方断臂处的穴道,既避免其血流不止,又使他疼痛稍缓。围观诸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番情景,当下纷纷骇然,秦妙红心道:“管不得任义在江湖上颇具声威,仅瞧这以掌代刀的修为,我便远不如他了。”

秦妙红正自暗忖,任义复又拱手道:“我已将这厮手臂取下,权当给秦姑娘赔罪之物,倘若尚不足以平息你心头怒气,我便在此间处死这些弟子,不知您意下如何?”那伙闹事的帮众眼见命悬一线,便赶忙向秦妙红跪拜求饶,且有一名帮中弟子道:“本帮帮规素来森严,弟兄们不过想趁着远来公干,在您的宝地寻些乐子,却没料到冲撞了秦姑娘,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向任副帮主求个情,饶了我等性命吧。”

秦妙红心道:“我不过要天志帮失些颜面,可任义如若当真在此处死其手下帮众,不仅可以保全他们武林正道的名声,反倒要我难以自处了。”言念及此,便即楚楚可怜地道:“妾身虽受了些委屈,可斩断臂膀便有些过了,还望任副帮主放过吧。”

任义复又取出两锭大银放置桌上,接着说道:“既是如此,便多谢秦姑娘高抬贵手了,这些银两还望姑娘笑纳,任某身上只带了这么多,倘若不够,秦姑娘只管言语,我自当遣人送来。”秦妙红屈身微拜,说道:“这些银两着实够用了,贵帮出手着实阔绰得紧。”任义回道:“理应如此。”转而到得纪平身前,观瞧着对方伤势,随后说道:“咱们皆是正道中人,自不可欺压良善,我身为副帮主只得处置了你,委实不敢徇私。”

纪平唯唯诺诺,强自忍着疼痛,颤声说道:“属下??????明白??????”任义仰首长叹,说道:“你此番失掉手臂,往后谋生不免艰难。纪平兄弟好生将养,本副帮主再从帮里拨给你纹银百两,权且供你奉养家眷老小,往后你有甚困难,也定要寻我相助。”

纪平当即谢过了,旁观诸客无不议论纷纷,有名嫖客说道:“怪不得任义能做堂堂武林大帮的副帮主,此人端的虚怀若谷,足以配得上‘黑孟尝’的名头了。”话音刚落,另有名嫖客轻哼一声,怀抱着美人,自得笑道:“要我说任副帮主定是瞧上了秦姑娘,才会这般屈尊降贵,世上哪有猫儿不喜腥的道理。”刘嘉名纵声轻嘲道:“任副帮主好会替自己揽名声,委实仁义得紧哪!”

数名帮中弟子闻听此语,便要大打出手,任义当即呼喝拦阻,随后并不理会诸人议论,朝秦妙红抱拳说道:“鄙帮弟子在此搅扰多时,任某这便告辞了。”说罢,便领帮众离去了。

秦妙红朝楼中诸客屈身微拜,嘤咛笑道:“今日累得客官们受惊了,翠玉轩会给每位送上杜康好酒,我也会献上一支歌舞,权且为大伙压惊。”诸客闻听此语,相继欢喜鼓噪,更有人出言邀她多舞几支曲子。

第44章 沉痛哀悼金庸逝世

今日看新闻,武侠小说界的泰山北斗金庸先生已于2018年10月30日与世长辞,我闻听这个噩耗深感痛惜,自此武侠小说界又失一根擎天支柱,不知往后又有何人可承金庸,重新擎起武侠小说的大纛。

《鸿渐于磐》第44章 沉痛哀悼金庸逝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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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3)

第四十四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3)

杜康美酒固然甘洌醇厚,可秦妙红莺歌燕舞更诱得人沉醉痴迷,那姬人绰约起舞,低吟浅唱道:“静女伴君长,白云映红殇。群鹊将桥连,泪常伴梦眠???????”其态虽不似王嬿满怀哀思,却端的柔媚妖娆,实难言传,但瞧那姬人飞拂红绫舞回转,旖旎弄影击翠钿,艳眸流光绚陆离,笙歌满堂曜婵娟。如此这般一曲过罢,诸客尚自意犹未尽,当即群起盛邀妙红再奏雅乐,复又痴望那姬人逸荡红绫绕香肩,游舞拨撩琵琶弦,云鬓花颜金步摇,娇捻宫商错杂弹。

翠玉轩中徵羽乐动飘满楼,诸客正自神魂颠倒,乐而忘归,秦妙红回眸一笑百媚生,随后嘤咛拜辞,复引尉迟德开及刘嘉名回入后院小楼中了。

尉迟德开斟满佳酿,接着递向妙红,待得那姬人伸手接过,尉迟德开犹似无意般触及对方食指尖,登感酥麻至极,不由心神激荡,转而轻叹一声,道:“老夫有幸结识此等美人,真不知会羡煞多少男子。只可惜秦姑娘先前提及卖艺不卖身,满口朱唇无人能尝,如此这般岂不可惜了??????”话到后来,竟自黯然半晌,接着续道“这样的事情被老夫遇到,真不知我该庆幸,还是该怪我命不好??????”

秦妙红虽觉对方实乃夯货欲尝珍馐味,却也只得强撑笑颜,说道:“承蒙监院长老抬爱,妾身着实感激,怎奈我发下誓愿,此生卖艺不卖身,如若碰到了倾慕的男子,我便甘愿以身相许。”尉迟德开眼前一亮,随即追问道:“此话当真??????”言下话音轻颤,难以自持。

秦妙红朝尉迟德开杯中斟满酒水,接着说道:“我倒不在乎那人年岁多大,也没想过要甚名分,只要他真心待我,且与妾身情投意合,我哪怕丢掉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尉迟德开登时振作精神,随即举杯相敬道:“秦姑娘貌才貌双绝,且又洁身自好,当真世间罕有,为此老夫定要敬上一杯。”说罢,便即一饮而尽。秦妙红轻呷美酒,随后转过话头道:“有件事妾身觉得委实古怪,听闻天志帮总舵远在蓬莱,可他们的副帮主为何到了贵派总坛地界,不知有甚缘故?”

尉迟德开打个酒嗝儿,自得笑道:“天志帮帮主姚素封欲要其独生爱女在本派修炼武功,此番便遣了任义亲率大批帮众前来护送,说起来此事也算为本派长脸。”

刘嘉名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紧,随后举杯相敬,出言探问道:“听闻姚素封亦是武林名宿,且与魔教教主吕重霄、本派掌门难分伯仲,姚素封的闺女如欲修炼武功,又何必到本派修炼?”尉迟德开笑道:“此事本长老倒是询问过,依照姚大小姐所言,那天志帮有意与本派交好。”

刘嘉名身为九霄神教幽天部少主,自不愿两股正道势力交好,但见他出言挑唆道:“我曾听闻姚素封的武功深不可测,他家闺女倘若将天志帮及本派武学融会贯通,定会甚有进益,要是再将总坛精妙武学告知其父,那姚帮主便是天下第一了。”秦妙红嘤咛附和道:“倘若天志帮及贵派武功当真合二为一,正是武林中的一桩盛事哟。”

尉迟德开心头一紧,竟自沉吟半晌,说道:“那姚素封好歹是武林名宿,想来不会偷学本派武功吧??????”刘嘉名观其面现忧色,便即接口道:“弟子往后要拜入总坛,现下便该为本派着想,我总觉这事情有些蹊跷,不知当讲不当讲。”

尉迟德开平素虽显昏聩,可他深知轩辕派乃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所,这当既闻此等紧要事情,自不敢疏忽大意,便赶忙出言相询。

刘嘉名稍作推辞,随即说道:“那姚素封既有心与本派交好,只需遣人送些礼品便是,又何必要自家闺女拜入本派?江湖上谁人不知姚大帮主乃是世间罕有的大奸雄,便连朝廷跟魔教都唯恐遭其算计。这等人物究竟会不会修炼本派武功,弟子委实不敢猜度,不过他定会将自身武功传给宝贝闺女,他那闺女亦可将本派武功传给天志帮帮众。”

尉迟德开双眉紧锁,说道:“你这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话音刚落,秦妙红当即接口道:“妾身有幸得蒙长老抬爱,这会子免不得替您忧心。”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荡,随后问道:“老夫在派中位高权重,不知秦姑娘所忧何事?”秦妙红道:“尉迟长老倘若在贵派无甚权势,天志帮即便成了武林正道之首,也与您无甚干系。可依照现下情形,贵派要是被盖过了风头,尉迟长老在江湖中,便不会有此等威望了。”

尉迟德开深以为然,竟自倒吸凉气,随后说道:“本长老是该提防天志帮,赶明儿我便寻掌门师侄商议此事。”刘嘉名道:“掌门尊上未必肯听,如此反倒有些难办了。”尉迟德开立时回过味儿来,不由轻叹一声,道:“我那师侄过于光明磊落,着实未必肯听。好在姚素封的爱女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妮子,即便她老子再怎么武功高强,这小妮子不得看顾,只怕难以通过武试。如若被她侥幸通过了,本派尚有文试,到时再从长计议吧。”

秦妙红听罢,当即摇首娇叹,尉迟德开问道:“秦姑娘何故叹息?”秦妙红道:“倘若只是比试武功,我自不为少主忧心,只可惜欲要拜入总坛,不仅要通过武试,还要通过文试。而我家少主自幼偏爱习武不喜读书,倘若无人帮忙,少主怕是入不了总坛的,而妾身的主公宁愿花费千金,也要让少主拜入总坛。倘若少主无法拜入总坛,我也要受惩罚的,这该如何是好。”话到后来,竟自惺惺佯叹,甚显楚楚可怜。

尉迟德开观此情状,赶忙相劝道:“哎呦,秦姑娘莫要忧虑,老夫定会相助你家少主通过文试。”秦妙红道:“尉迟长老此话当真?”

尉迟德开欲要讨好姬人,且又全无顾忌,当即说道:“本派首场文试会命弟子以儒家孟子名句‘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为题,写下一篇文章;第二场的题目正是墨家墨子名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第三场的题目乃是道家名句‘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而最后一场,嘉名贤侄只需从琴棋书画中任选一样展示,这等技艺倒也不必太强,我瞧贤侄天资机敏,而棋艺考的是韩信所创象棋,想来贤侄只需稍加习练,便该得心应手了。”

刘嘉名瞧尉迟德开颇有亲近之意,自是甚感欢喜,随即暗忖:“倘若我能将这个老家伙笼络住,往后剿灭轩辕派,便又多了些胜算。”言念及此,便即举杯相敬道:“监院长老的大恩大德,嘉名定当涌泉相报。晚辈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私下里称您叔父,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翠玉轩也是叔父的家,随时恭候叔父前来小住。”

秦妙红瞧出了少主心思,当下嘤咛附和道:“您要是做了我们少主的叔父,便也是妾身主人了,当真如此,妾身着着实欢喜无限呢。”尉迟德开甚感欢喜,竟而眉开眼笑道:“老夫甚是中意嘉名这孩子,正有收他当侄儿的意思,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只不过此事不可被外人知晓。”刘嘉名笑道:“此节长老叔父尽可宽心,侄儿知晓其中利害。”

屋中六名少女丝竹并奏,席间三人喝得酒酣耳热。尉迟德开酒足饭饱后,秦妙红唤那六名奏乐的少女,伺候尉迟德开到得客房将歇,那六名少女虽不及秦妙红美貌,却也是她精心调教的处子。

如此这般到得深夜,翠玉轩外细雨绵绵,刘嘉名撑伞恭送尉迟德开灯上马车,躬身笑道:“这会子正下着小雨,叔父何不在我这儿住上一夜,明日再回派中。”尉迟德开轻叹一声,道:“本长老只怕出来得久了,本派弟子寻不到我,难免横生枝节。”

刘嘉名从腰间取出一包银两,随后递给尉迟德开,说道:“既是如此,侄儿也不便多留,我且在家中小住,琢磨下文试题目。”尉迟德开将银两收入怀中,随后摆了摆手,说道:“都是一家人了,往后不必如此客套。”转而复又瞧向秦妙红,抱拳说道:“老夫告辞了,得空再来瞧你??????”言下满怀不舍。秦妙红嘤咛应允了,尉迟德开方才志得意满,坐在车中轻哼小调儿,辕上仆役催马执鞭,引着尉迟德开轻驰而去了。

秦妙红瞧今日笼络了此等要紧人物,不由面露得色,随即向刘嘉名道:“今日总算功德圆满,往后被你爹爹荀法王知晓了,定会褒奖我的功绩,还不快随姐姐进屋去,咱们商榷下如何助你通过文试。”秦妙红仗着自己是荀法王姘头,这当儿言辞并不甚恭,举止亦显轻佻。刘嘉名打个哈哈,忽而瞥见一名女子蹒跚而行,正朝翠玉轩走来,那女子遍体鳞伤,正是轩辕派弃徒柳依依。

第45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4)

第四十四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3)

杜康美酒固然甘洌醇厚,可秦妙红莺歌燕舞更诱得人沉醉痴迷,那姬人绰约起舞,低吟浅唱道:“静女伴君长,白云映红殇。群鹊将桥连,泪常伴梦眠???????”其态虽不似王嬿满怀哀思,却端的柔媚妖娆,实难言传,但瞧那姬人飞拂红绫舞回转,旖旎弄影击翠钿,艳眸流光绚陆离,笙歌满堂曜婵娟。如此这般一曲过罢,诸客尚自意犹未尽,当即群起盛邀妙红再奏雅乐,复又痴望那姬人逸荡红绫绕香肩,游舞拨撩琵琶弦,云鬓花颜金步摇,娇捻宫商错杂弹。

翠玉轩中徵羽乐动飘满楼,诸客正自神魂颠倒,乐而忘归,秦妙红回眸一笑百媚生,随后嘤咛拜辞,复引尉迟德开及刘嘉名回入后院小楼中了。

尉迟德开斟满佳酿,接着递向妙红,待得那姬人伸手接过,尉迟德开犹似无意般触及对方食指尖,登感酥麻至极,不由心神激荡,转而轻叹一声,道:“老夫有幸结识此等美人,真不知会羡煞多少男子。只可惜秦姑娘先前提及卖艺不卖身,满口朱唇无人能尝,如此这般岂不可惜了??????”话到后来,竟自黯然半晌,接着续道“这样的事情被老夫遇到,真不知我该庆幸,还是该怪我命不好??????”

秦妙红虽觉对方实乃夯货欲尝珍馐味,却也只得强撑笑颜,说道:“承蒙监院长老抬爱,妾身着实感激,怎奈我发下誓愿,此生卖艺不卖身,如若碰到了倾慕的男子,我便甘愿以身相许。”尉迟德开眼前一亮,随即追问道:“此话当真??????”言下话音轻颤,难以自持。

秦妙红朝尉迟德开杯中斟满酒水,接着说道:“我倒不在乎那人年岁多大,也没想过要甚名分,只要他真心待我,且与妾身情投意合,我哪怕丢掉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尉迟德开登时振作精神,随即举杯相敬道:“秦姑娘貌才貌双绝,且又洁身自好,当真世间罕有,为此老夫定要敬上一杯。”说罢,便即一饮而尽。秦妙红轻呷美酒,随后转过话头道:“有件事妾身觉得委实古怪,听闻天志帮总舵远在蓬莱,可他们的副帮主为何到了贵派总坛地界,不知有甚缘故?”

尉迟德开打个酒嗝儿,自得笑道:“天志帮帮主姚素封欲要其独生爱女在本派修炼武功,此番便遣了任义亲率大批帮众前来护送,说起来此事也算为本派长脸。”

刘嘉名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紧,随后举杯相敬,出言探问道:“听闻姚素封亦是武林名宿,且与魔教教主吕重霄、本派掌门难分伯仲,姚素封的闺女如欲修炼武功,又何必到本派修炼?”尉迟德开笑道:“此事本长老倒是询问过,依照姚大小姐所言,那天志帮有意与本派交好。”

刘嘉名身为九霄神教幽天部少主,自不愿两股正道势力交好,但见他出言挑唆道:“我曾听闻姚素封的武功深不可测,他家闺女倘若将天志帮及本派武学融会贯通,定会甚有进益,要是再将总坛精妙武学告知其父,那姚帮主便是天下第一了。”秦妙红嘤咛附和道:“倘若天志帮及贵派武功当真合二为一,正是武林中的一桩盛事哟。”

尉迟德开心头一紧,竟自沉吟半晌,说道:“那姚素封好歹是武林名宿,想来不会偷学本派武功吧??????”刘嘉名观其面现忧色,便即接口道:“弟子往后要拜入总坛,现下便该为本派着想,我总觉这事情有些蹊跷,不知当讲不当讲。”

尉迟德开平素虽显昏聩,可他深知轩辕派乃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所,这当既闻此等紧要事情,自不敢疏忽大意,便赶忙出言相询。

刘嘉名稍作推辞,随即说道:“那姚素封既有心与本派交好,只需遣人送些礼品便是,又何必要自家闺女拜入本派?江湖上谁人不知姚大帮主乃是世间罕有的大奸雄,便连朝廷跟魔教都唯恐遭其算计。这等人物究竟会不会修炼本派武功,弟子委实不敢猜度,不过他定会将自身武功传给宝贝闺女,他那闺女亦可将本派武功传给天志帮帮众。”

尉迟德开双眉紧锁,说道:“你这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话音刚落,秦妙红当即接口道:“妾身有幸得蒙长老抬爱,这会子免不得替您忧心。”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荡,随后问道:“老夫在派中位高权重,不知秦姑娘所忧何事?”秦妙红道:“尉迟长老倘若在贵派无甚权势,天志帮即便成了武林正道之首,也与您无甚干系。可依照现下情形,贵派要是被盖过了风头,尉迟长老在江湖中,便不会有此等威望了。”

尉迟德开深以为然,竟自倒吸凉气,随后说道:“本长老是该提防天志帮,赶明儿我便寻掌门师侄商议此事。”刘嘉名道:“掌门尊上未必肯听,如此反倒有些难办了。”尉迟德开立时回过味儿来,不由轻叹一声,道:“我那师侄过于光明磊落,着实未必肯听。好在姚素封的爱女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妮子,即便她老子再怎么武功高强,这小妮子不得看顾,只怕难以通过武试。如若被她侥幸通过了,本派尚有文试,到时再从长计议吧。”

秦妙红听罢,当即摇首娇叹,尉迟德开问道:“秦姑娘何故叹息?”秦妙红道:“倘若只是比试武功,我自不为少主忧心,只可惜欲要拜入总坛,不仅要通过武试,还要通过文试。而我家少主自幼偏爱习武不喜读书,倘若无人帮忙,少主怕是入不了总坛的,而妾身的主公宁愿花费千金,也要让少主拜入总坛。倘若少主无法拜入总坛,我也要受惩罚的,这该如何是好。”话到后来,竟自惺惺佯叹,甚显楚楚可怜。

尉迟德开观此情状,赶忙相劝道:“哎呦,秦姑娘莫要忧虑,老夫定会相助你家少主通过文试。”秦妙红道:“尉迟长老此话当真?”

尉迟德开欲要讨好姬人,且又全无顾忌,当即说道:“本派首场文试会命弟子以儒家孟子名句‘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为题,写下一篇文章;第二场的题目正是墨家墨子名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第三场的题目乃是道家名句‘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而最后一场,嘉名贤侄只需从琴棋书画中任选一样展示,这等技艺倒也不必太强,我瞧贤侄天资机敏,而棋艺考的是韩信所创象棋,想来贤侄只需稍加习练,便该得心应手了。”

刘嘉名瞧尉迟德开颇有亲近之意,自是甚感欢喜,随即暗忖:“倘若我能将这个老家伙笼络住,往后剿灭轩辕派,便又多了些胜算。”言念及此,便即举杯相敬道:“监院长老的大恩大德,嘉名定当涌泉相报。晚辈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私下里称您叔父,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翠玉轩也是叔父的家,随时恭候叔父前来小住。”

秦妙红瞧出了少主心思,当下嘤咛附和道:“您要是做了我们少主的叔父,便也是妾身主人了,当真如此,妾身着着实欢喜无限呢。”尉迟德开甚感欢喜,竟而眉开眼笑道:“老夫甚是中意嘉名这孩子,正有收他当侄儿的意思,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只不过此事不可被外人知晓。”刘嘉名笑道:“此节长老叔父尽可宽心,侄儿知晓其中利害。”

屋中六名少女丝竹并奏,席间三人喝得酒酣耳热。尉迟德开酒足饭饱后,秦妙红唤那六名奏乐的少女,伺候尉迟德开到得客房将歇,那六名少女虽不及秦妙红美貌,却也是她精心调教的处子。

如此这般到得深夜,翠玉轩外细雨绵绵,刘嘉名撑伞恭送尉迟德开灯上马车,躬身笑道:“这会子正下着小雨,叔父何不在我这儿住上一夜,明日再回派中。”尉迟德开轻叹一声,道:“本长老只怕出来得久了,本派弟子寻不到我,难免横生枝节。”

刘嘉名从腰间取出一包银两,随后递给尉迟德开,说道:“既是如此,侄儿也不便多留,我且在家中小住,琢磨下文试题目。”尉迟德开将银两收入怀中,随后摆了摆手,说道:“都是一家人了,往后不必如此客套。”转而复又瞧向秦妙红,抱拳说道:“老夫告辞了,得空再来瞧你??????”言下满怀不舍。秦妙红嘤咛应允了,尉迟德开方才志得意满,坐在车中轻哼小调儿,辕上仆役催马执鞭,引着尉迟德开轻驰而去了。

秦妙红瞧今日笼络了此等要紧人物,不由面露得色,随即向刘嘉名道:“今日总算功德圆满,往后被你爹爹荀法王知晓了,定会褒奖我的功绩,还不快随姐姐进屋去,咱们商榷下如何助你通过文试。”秦妙红仗着自己是荀法王姘头,这当儿言辞并不甚恭,举止亦显轻佻。刘嘉名打个哈哈,忽而瞥见一名女子蹒跚而行,正朝翠玉轩走来,那女子遍体鳞伤,正是轩辕派弃徒柳依依。

第46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5)

第四十六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5)

翠玉轩诸事暂不絮烦,话说翌日五更未至,程鸿渐遵照掌门之约,先行到得那仙人把洞门之处的石室,燃起了一盏油灯,又将所备早膳摆于桌上,随后便欲温故掌门昨日所传招数,但见他立于其中一尊铜人身前,将所修招数的诸般变化演练起来。

不知不觉间,熹微晨光映入洞中,掌门亦随之踱入洞中,正碰见那孩童勤修苦练,当下驻足观瞧,随后说道:“这几招练得有些模样。”程鸿渐闻听掌门言语,当即上前参拜,接着说道:“弟子备了些膳食,您且用上一些吧。”轩辕齐光慈和应承了,又瞧桌上油灯尚自燃着,随后说道:“看来天还没亮时,你便过来了,为何要到得这般早?”程鸿渐递过一块糕饼,恭谨回道:“弟子曾听爹爹提过张良路遇黄石公,对方要他下河捞鞋,随后约定了重会之期,而张良便提前到了。”

轩辕齐光亦知这段典故,当即说道:“这是张良纳履的典故,那黄石公观瞧张良为人贤良,还将《太公兵法》传给了他。”程鸿渐道:“爹爹常教我尊师重道,掌门既要传授武功,我便该早来些。”轩辕齐光颔首道:“张良乃是汉初三杰,曾替大汉高祖运筹帷幄之中,此人居功不傲,我素来敬重得紧。”话音刚落,正瞥见鸿渐鞋底裤脚沾了些泥巴,当下思及昨夜细雨稍至,山路自是较之以往难行,随后要他也吃些了糕饼,转而食指微动,将桌上油灯熄灭了。

两人用过早膳,轩辕齐光便即询问起昨日所授,随后说道:“昨日我所教穴位,你尚且只认了个大概,为何今日认穴如此精准?”程鸿渐莞尔一笑,道:“弟子昨日向皓轩师父借了本穴位图谱,依照掌门所授好生参详过了。”轩辕齐光道:“甚好,今日起我再教你几招,你且尽力攻来。”

程鸿渐依命疾攻,他习武虽不过数月,可他每日依照段峰所授稳扎马步,又服用过金翅大鹏健体丸,现如今气力大增,出招自是迅捷,而对方稍拂衣袖,便即轻飘挡开了。掌门招架之际,尚自说道:“我昨日所授尽是水行诀中的招数,你也将这几招的变化掌握了,可俗话说‘水来土掩’,我现下以袖作棍,所使的便是土行诀中的招数,你这当儿莫要停滞,悉心观瞧我使的这几招。”言下恰似平常论道,极为气定神闲,但见掌门接着续道:“两膀轻松头顶悬,腰轴转动运丹田。气通两肋土掩水,力发章门似涌泉??????”

轩辕齐光共传授了数十句口诀,当下反复吟诵,程鸿渐一面攻势不歇,一面用心领会掌门所授。那二人对练过罢,轩辕齐光问道:“适才我所言及的心法,不知你能够记住多少?”程鸿渐沉吟须臾,转而歉然一笑,道:“弟子??????弟子并未记住多少,不过我觉得掌门所提,该是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嘱咐我施展此等武功时,定要善于变化。”轩辕齐光道:“我所述口诀中,着实包含些相生相克之理,其实诸多口诀不可死记硬背,定要融汇贯通,我且给你逐句细解。”

程鸿渐平素虽不善记背,却甚愿悉心琢磨,他凡遇不懂之处,便即恭谨相询,而轩辕齐光倒也不厌其烦,如此给他堪堪讲至正午,随后又传授了数招棍法。

程鸿渐如此这般修炼了两日棍法,轩辕齐光复又瞧他演练一番,随后说道:“我所传授的棍法你领会了,往后你可自行修炼,如此便可通过武试了。”程鸿渐闻言甚喜,当下拱手拜道:“多谢掌门指点,您的大恩弟子定当??????定当??????”他本欲提“涌泉相报”之类的言语,可话到后来登感语滞,不禁轻叹一声,接着续道:“掌门的武功深不可测,且在江湖上一呼百应,弟子身为无名小辈,真不知该怎样报答才好??????”言下暗自羞愧,甚显歉然。轩辕齐光微微一笑,道:“你只需用所练武艺行侠仗义便是,我倒不必什么回报。”程鸿渐当即回道:“弟子定会行侠仗义,造福百姓。”他平素便有此愿,是以这话应得甚是干脆。

程鸿渐随掌门走出洞外,眼见空中残阳如血,四下景致甚美,不禁暗忖:“只可惜巧倩妹妹尚未见过此等景致。”正感黯然间,轩辕齐光说道:“今日是二月十一,距本派大试还有些时日,我且领你下山。从明日起,本掌门欲领入室弟子修炼数日,你可自行到此练功。闲暇之时还要翻阅儒、道、墨三家的经典篇章。”程鸿渐拱手应道:“弟子领命。”

轩辕齐光复又想起一事,不由略现忧色,当即问道:“你可否会琴棋书画四艺?”程鸿渐回道:“弟子在家时,父亲曾请人教过我一些。那琴、书、画三艺弟子着实练得不好,不过我颇喜棋艺,闲来无事时,我还会自己陪自己下棋。”轩辕齐光笑道:“如此甚好,从棋道中,能够瞧出一人资质,而本派大试之时,新进弟子要从四艺中选取一项与旁人较量。你既有些棋艺,便可跟旁人比试象棋。”程鸿渐笑道:“多谢掌门指点,弟子定会谨记吩咐。”

程鸿渐拜别掌门过后,便到了巧倩所住之处,不过他并未遇见巧倩,转而又去探望下秦皓轩,方才回屋将歇。

屋中诸人尚自熟睡,程鸿渐悠然醒转,望着月光如霜,竟自凝在床头,随之暗忖:“这两日没见到巧倩妹妹,也不知她过得怎样。现下天还未亮,我若这般过去了,定会搅扰她睡觉的。”

如此这般过得片刻,程鸿渐复又暗忖:“左右现下无事,我不如先到石室中修炼武功,待得天亮后,我再去寻她。”言念及此,便即提起灯笼,轻步踱出屋舍,朝那石室去了。途中山路险峻雄奇,程鸿渐行得一阵,随后遥见名小妮子蹲伏在道上,观其背影不过六七岁年齿,正是髫年女童,又瞧她尚自手捂足踝,定然遇到了些许难处。鸿渐观此情形,自是有心帮扶,随之上前相询道:“小妹妹怎么了?”

这正是:萍水相逢天都上,春悄夜迢遇髫年。明月邀望蓬莱女,稍牵云纱做羞颜。欲知那小妮子是甚人物,又究竟缘何在此,且看下回分解。

第47章 云巅力战相扶将(1)

第四十七章

云巅力战相扶将(1)

天都峰临近峰顶处过于陡峭,左近并无房舍,这当儿夜色尚浓,自是人迹罕至,那髫年女童忽而闻听身后有人招呼,不禁身子一颤,竟而掩面相求道:“求你别吃我,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再说我也不好吃??????”言下虽显忐忑,其音却犹若环佩声动脆玎珰,璆然梦怀云追月,极是婉转悦耳,且又甚为娇嫩。程鸿渐莞尔一笑,当下温语道:“小妹妹莫要害怕,我不会伤到你的。”

那小妮子侧身稍回顾,却依旧手捂娇颜,仅只缓缓岔开左手的中指及无名指,略睁桃花明眸善睐观瞧,随之放开了两只纤纤柔玉手,欣然笑道:“我在祭祀大典上见过你,当时小哥哥恰好在我旁边,而我坐在粉帐小轿里。”

程鸿渐当即忆起那粉帐小脚,接着将那小妮子扶起,脱口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在轿中替我担忧来着。”那小妮子喜道:“小哥哥还记得。”

程鸿渐点了点头,接着续道:“我有个同伴唤作易巧倩,她还瞧你那轿辇甚是好看来着。”那小妮子温婉浅笑,随后说道:“我先前隔着帷幔瞧出来啦,往后我可邀她同乘小轿。”程鸿渐闻言甚喜,当即说道:“那我便替她多谢你了,这会子天还没亮,小妹妹为何会到这里?”

那小妮子桃靥生娇憨,随之嘻嘻一笑,说道:“我听闻峰顶景致甚美,便要上去瞧一瞧,可此间山路崎岖得紧,我不仅绊了一跤,所携的灯笼也熄灭了。”程鸿渐俯下身子,悉心查看对方足踝,随后轻舒长气,温言说道:“还好没有摔伤,你该当跟我一样,都是本派的新进弟子,我这便送你回舍馆将歇吧。”

那小妮子自不愿折回将歇,且又观瞧鸿渐良善,正欲相邀为伴,便即出言相求道:“我无甚大碍的,小哥哥既然也要上山,干脆领我同去好不好?”

程鸿渐尚自迟疑,那小妮子慧黠一笑,道:“我身旁总有好些人跟着,便算到了轩辕派总坛,也还是那个样子,人家好不容易逃出来,这会子可不愿回去复命。你在祭祀大典上都能相助旁人,倒不如也来帮下我嘛。”程鸿渐心下怜意更增,随之沉吟半晌,说道:“那??????我便领你到峰顶??????瞧上一瞧吧??????”

小妮子闻言甚喜,当下相扣十指,婉悦背过素腰间,嬉笑盈盈道:“好啊,好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程鸿渐道:“我叫程鸿渐,鸿雁的‘鸿’,逐渐的‘渐’。”那小妮子欣然浅笑,说道:“鸿鹄之志的‘鸿’,高渐离的‘渐’,这下我可记住啦。”

高渐离乃是战国侠士,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心下欢喜,随即问道:“你叫什么?”那小妮子嫣然而笑,道:“我叫姚蓁蓁,后面两个字出自《桃夭》,小哥哥可知晓这首诗吗?”程鸿渐颔首回道:“这首诗我曾记背过。”话到后来,沉吟须臾,接着续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姚蓁蓁笑道:“是啦,是啦。”

程鸿渐相随一笑,当下复又瞧了眼对方足踝,随即说道:“前头山路难行,小妹妹又绊过一跤,要不我来背你吧。”话音刚落,便即俯下身子。姚蓁蓁笑道:“不用,不用,山路本来就不好走,你若是背上我,那便不好走啦。再说我先前只是有些害怕,这才未敢走动,这会子有小哥哥陪着,我便不怕啦。”说罢,拍了拍身上尘土,便即雀跃而行。程鸿渐观此情状,便即紧随其后。

前人凿石开路,今人攀登此峰亦会甚觉艰难,及至缓缓登至峰顶,便可俯瞰丹鹤云中游,旁山青点点,不过在两汉之际,如欲登至峰顶,难免更显惊心。程、姚二人攀登之际,天际逐现晨光,渐蓁瞧见前头有座天然石矼,其长约有数丈,宽仅三五尺,两侧除了悬崖峭壁,尚有薄雾浮动。

程鸿渐观瞧下左近地势,随后说道:“这里唤作‘鲫鱼背’,我先前上山习练棍法,倒是走过这里,不知你会不会怕?”姚蓁蓁笑道:“你都走过了,那我也不怕。”言下未现丝毫惧意。

程鸿渐观此情形,复又温言叮嘱道:“那你可要跟紧我,小心两侧悬崖。”说罢,左手牵住对方小手,以左手握住长棍,携着她缓步前行。姚蓁蓁欣然相随,及至行过那条悠长石矼,便即欢喜雀跃,随之牵过他手,嬉笑说道:“咱俩快上去。”

途中山路固然陡峭难行,可那两名孩童乐乐陶陶,并无丝毫倦意。如此这般到得峰顶,姚蓁蓁眺望诸般景致,不禁喜上眉梢,随之笑盈盈道:“小哥哥快瞧,那大石头好像个桃子。”说话间,指向峰顶那块大石,便在这当儿,仙寰天都晓风起,轻动髫年云霓裳,拂得其衣袂飘逸,掠过鸿渐面颊。程鸿渐随之瞧向蓁蓁,此时天已大亮,但见她衣轻粉淡若流云,甘甜笑靥犹胜蜜儿,足可沁润人心,哪怕时值凛冬腊月,能够观其犹若桃夭春欲放,亦会觉出世间花草有情,即将重新绽放。

姚蓁蓁瞧见对方正自痴望,当下扑闪着清澈双眸,问道:“小哥哥在瞧什么,莫非我脸上有尘土?”话到后来,便即轻拭娇颜,她只道先前绊了一跤,脸上或许也沾了些许尘土。程鸿渐不知缘何,不禁有些面颊泛热,随之莞尔摇首,说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桃花仙子??????”姚蓁蓁打趣道:“看来你定是见过桃花仙子啦,我可从来都没见过哪。”言下神采飞扬娇顾盼,直教人更生爱怜永不竭。

程鸿渐无言可答,当下酣然一笑,随后说道:“小妹妹既是偷跑出来的,我这便将你送回去吧,要不他们该心急了,你娘亲若是知晓你乱跑,只怕不会轻饶的。”姚蓁蓁悠悠说道:“我从来都没见过娘亲??????”程鸿渐闻言一怔,脱口说道:“怎么会??????”姚蓁蓁道:“六年前??????我才生下来没多久,她便被人害死了??????”话到后来,不禁黯然垂泪。程鸿渐登感歉然,赶忙温言劝慰道:“小妹妹莫要再哭了,你娘亲若在天上瞧见,定会伤心难过的。”姚蓁蓁忆起伤心事,这当儿泪水自是难以抑制。

程鸿渐观此情形,不禁手足无措,轻叹自嗔道:“都怪我不好。”话到后来,便即伸出手掌拍向自己嘴巴,姚蓁蓁忙握住了他手腕,随之呜咽道:“是我想娘亲了??????小哥哥??????不要怪自己??????”程鸿渐脱口道:“瞧见你哭??????我也好难过??????”当下黯然须臾,温言续道:“那恶人为何要害你娘,他被抓住了吗?”

姚蓁蓁轻试颊上晶莹泪,随之微微摇首,说道:“当时娘亲的尸首旁留了一张‘誓报夺位之仇’的字条,有人觉得害死娘亲的定是我大师伯。”程鸿渐闻言愕然,随之流露出惊诧神情,姚蓁蓁悠悠续道:“当年我外公将我娘亲许配给了我爹爹,并要传他帮主大位,大师伯便愤然离开了本帮,从那以后便没了踪迹,可我娘亲被害时,竟出了这么张字条。”

程鸿渐听过对方言语,不禁唏嘘道:“那些大人总爱争来争去的,杀害你娘亲的或许是你大师伯吧。”他不愿错怪旁人,言下并不甚显笃定。姚蓁蓁道:“爹爹觉得娘亲也许不是大师伯杀的,只是这些年寻不到他人,没能查个清楚??????”且说姚蓁蓁正是天志帮大小姐,而她所提大师伯便是国师蒙未济,只因这蒙未济离开自从离得天志帮,便即改名换姓,帮中弟子始终未曾找寻得到。

程鸿渐瞧着蓁蓁,愈发心生怜惜,当下复又温言相劝道:“小妹妹不要难过了,恶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的,我相信你娘不会走远,她会在天上保佑你的。”话到后来,便即苦思如何要她欢喜,却不知该当怎生宽慰,不禁有些抓耳挠腮了。

姚蓁蓁稍觉好笑,自也甚是感怀,随后复又轻试了下颊上泪水,正欲出言宽慰,忽听远处有名妇人高声招呼道:“好哇,原来大小姐在这里,要我们寻得好苦!”

第48章 云巅力战相扶将(2)

第四十八章

云巅力战相扶将(2)

程鸿渐朝那妇人望去,但见她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生着一双丹凤眼,容貌尚算姣好,可脸上犹似罩着一层冰霜,手中还持着两根二尺来长的木杵,其身后紧随数十人,伴那妇人风风火火而来。

那妇人到得两名孩童跟前,又瞧大小姐脸有泪痕,忽而举起木杵打向他的肩头,出言斥道:“好你个臭小子,竟敢欺负我家大小姐,看我不打你!”说罢,正欲再打,姚蓁蓁赶忙将其拉住,急道:“谭姨快住手,他并没有欺负我。”

那少妇俯下身子,抱着蓁蓁双臂,出言嗔怪道:“大小姐岂可三更半夜往外跑,倘若您伤及分毫,我往后在九泉之下,还有甚面目见您娘亲。”

这名女仆名唤谭媛,曾是姚蓁蓁母亲顾洵美的贴身侍女,平素深受其母厚待。顾洵美被人谋害当日,谭媛回乡探亲去了,是以她心中总怀愧疚,自此万般呵护姚蓁蓁,端的视如己出。

程鸿渐瞧着谭媛关怀神色,随之心下暗道:“这人虽瞧着甚凶,待旧主倒也忠心,那小妹妹哭泣着实因我而起,挨了这下倒也应该。”姚蓁蓁娇憨一笑,道:“好谭姨,美谭姨,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娘亲定会保你长命百岁,在世上好生看顾我。”谭媛观其情态,随之莞尔摇首,轻轻捏了下蓁蓁脸颊,出言轻嗔道:“你呀,老是让我操心,赶快跟我回去。”

姚蓁蓁牵过鸿渐手臂,歉然说道:“谭姨适才有些莽撞,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程鸿渐忍着肩上疼痛,强笑说道:“稍微碰下不碍事,你快随谭姨回去吧。”话音刚落,忽听左近有名莽撞汉子打个饱嗝,粗声大气道:“傻小子呆得紧,那婆娘打了你,竟还要他娘替她开脱,待会儿老子将这婆娘宰了,也算替你报仇。”其音甚是沙哑可怖,两名天志帮弟子闻此言语,竟自打个寒噤。

谭媛命天志帮诸人将两个孩子护于正中,随即横架双杵,厉声呼喝道:“何方鼠辈,有胆量便现身相见,藏身暗处算甚本事!”她话虽如此,却兀自暗忖:“这厮定是紧随我们而来,可是我们这么多人竟未发觉,着实不可小觑了。”

天志帮帮众正自凝神戒备,又听左近峭壁的巨石后头传出刺耳浪荡笑,可堪鬼魅一般,直欲索人三魂七魄,那人诡笑过后,便即说道:“这伙鸟人骂你是鼠辈,反正我们也寻到天志帮的大小姐了,还不赶紧露两手。”话音刚落,先前聒噪那人狂笑道:“老子好久没吃过人肉了,今日正好开荤。”话音刚落,便从巨石后纵跃而出。

诸人均朝那厮望去,但见他肥硕脑顶无毛发,仅存癞痢似巴掌,狂啸阔嘴大开合,满口齿刃现血渍,双目狰狞堪魑鬼,促得人心肝胆寒,再打量那莽汉膀大腰圆,袒露胸脯虬髯密布,粗布裤头尽带油污,铁拳如铸似星锤,持攥虎骨作短棒。谭媛正觉那厮鬼不似鬼,邋遢褴褛,巨石之后复又蹿出一人,腰间挎着两支笔架叉,手上拎布袋,嘴角所垂鼠须打绺,足有三寸来长,虽是五短身材,却显甚为肥硕,再瞧他满脸堆笑,行路微有踉跄,活脱脱正似不倒翁。

谭媛强自定神,随即断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这般鬼鬼祟祟,究竟意欲何为?”那矮子见她双眉倒竖,便即佯作惶恐,说道:“哎呦,你这婆娘好凶,当心嫁不出去。我乃笑面鬼魅无常,这是我大师兄食尸鬼魑无忧,咱哥俩要请你家天仙也似的大小姐到我们那里坐坐。”说着,竟自将手中布袋朝地上一抛,复又诡笑道:“姚大小姐还是自己钻进去吧,瞧你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我们哥儿俩都不忍心要你受委屈了。”

那魅无常原本姓梅,只因其大师兄姓迟,三师弟姓王,四师弟姓梁,江湖中人便将这四位的姓氏唤作魑、魅、魍、魉,那四鬼非但不厌,反倒自得其乐,并将自身姓氏就此改了,在魔教中夺了个“幽冥四鬼”的名头。且说刘嘉名探听过天志帮诸人住处,便趁轩辕派总坛近来接待群雄之际,疾命幽冥四鬼混入总坛,到得总坛别院擒拿姚蓁蓁。那幽冥四鬼混入总坛后,偏巧碰到天志帮弟子四处找寻姚蓁蓁,方才谋划分头跟踪一伙帮众,待得发现蓁蓁后再做计较。这当儿魑、魅二鬼瞧天志帮大小姐身旁护卫薄弱,左近更无高手,便即放开胆子跳了出来,欲要擒拿蓁蓁。

程鸿渐观瞧那二鬼凶神恶煞,唯恐蓁蓁有所闪失,当下凝神戒备,谭媛心下虽觉忌惮,却强自轻哼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幽冥四鬼,你们不是有四个吗,就你们两个小鬼儿,可还不够我们这么多人打的。”

魑无忧所持虎骨尚有一块肉半生不熟,但见那鬼张开阔口将肉撕咬下来,大口咀嚼道:“老子正愁没吃饱,谁敢拦我拿你家大小姐,爷爷宰了他下酒吃。”话音刚落,便即耀武扬威,径朝蓁蓁奔来。天都峰山道虽险,峰顶却甚为平坦开阔,其状犹如平掌,魅无常自得看守下山路口,阻遏诸人逃脱。

天志帮帮众眼见魑无忧奔将过来,固然心下惊惧,可他们欲要护卫本帮大小姐,大多帮众只得挺身相拦,余下帮众也随之将蓁蓁围护起来。有名帮中弟子抢上前去,竟自挺剑招架,魑无忧出拳横扫,正击中那人左颊,直将对方打得斜飞出去,口中喷出几颗牙齿,便即一命呜呼了。谭媛瞧大伙恐难招架此二人,便向程、姚二人道:“你俩赶快跑回去报信,这里有我顶着。”

姚蓁蓁唯恐谭媛有失,又觉父亲乃武林中泰山北斗,自身虽年齿甚幼,武功毕竟也算稍有火候,当下毅然说道:“不,我不走,我要帮你打恶人。”

谭媛瞧自不愿大小姐涉险,便匆忙招呼两名帮中弟子,焦促吩咐道:“我率人缠住魅无常,只要我们夺下道口,你们俩赶紧领两个孩子冲下山去,大小姐要是稍有闪失,你们休想活命。”说罢,双足轻点,使出一招“玉女穿梭”,其姿犹似飞梭般直刺魅无常,帮众紧随其后,举起兵刃径朝那鬼杀去。姚蓁蓁正出手相助,却被身旁两名帮中弟子拉扯住了,委实难以上前。

天志帮帮众便是这般在云巅之上分作三路,其中一路招架魑无忧;一路由谭媛带领夺取山道;还有两名弟子护卫程、姚二人避在一旁,伺机冲下峰顶。

魅无常个子虽矮,武功却不含糊,但见他步法迅疾,更胜鬼魅,转眼间便击杀了数名天志帮众,自身依旧挡住山道,使得姚蓁蓁人无法逃离。那鬼正心中得意,顺势挥叉撩向谭媛,忽觉劲风袭来,一根木棍斜刺,直取自身腋下极泉穴,他深知倘若这处要穴被刺,臂膀定会酸麻难忍,无法握住手中兵刃,便忙不迭地回叉相隔,退开三步。那出棒相救之人正是程鸿渐,他瞧数人死在魅无常的叉下,谭媛也负伤力战,心下着实不忍,当下抖擞精神奔上前去使出“青龙入泉”,迫得魅无常不得不回救自己,这才救下谭媛性命。谭媛虽心里感激,但她唯恐面前这个孩童遇到不测,不由双眉一紧,嗔道:“谁要你帮忙,你要是受伤了,我可管不了你。”

姚蓁蓁高声招呼道:“小哥哥快回来,我听帮里的人提过幽冥四鬼的名头,这两个家伙凶恶得紧,小心有危险!”言下既为感怀又现忧色。程鸿渐架长棍护于胸前,强作镇定道:“不碍事的,本派掌门尊上传了我一套高深棍法,正好收拾他们。”

鸿渐欲要以掌门声威震慑对方,可魅无常瞧他不过十一二岁,便即轻哼一声,道:“臭小子既要寻死,老子便成全你。”说罢,双足一点,左手明晃晃的钢叉疾向谭媛腰间横扫,逼着她挥杵自救,右手那支却直逼程鸿渐面门。程鸿渐举棍上格,本欲架住他的钢叉,岂料敌人中途手腕忽地一转,叉头朝他左足猛地砸下。谭媛只道这个孩童定会脚足不保,登感心头一紧,却不料程鸿渐竟自退开两步,手中本来上提的长棍棒端顺势朝魅无常百会穴砸落,攻守之势瞬间易主。

魅无常大吃一惊,慌忙使出“鹞子翻身”,迅捷地向旁翻转,躲开了鸿渐长棍,随即双叉疾出,又刺倒了一名天志帮弟子。

魅无常略现狼狈,魑无忧却幸灾乐祸,哈哈大笑道:“师弟连一个小毛孩子都打不过,有何面目跟老子争四鬼之首。”他正自轻嘲师弟,有名天志帮弟子挺剑刺来,那鬼当即从旁闪过,随即拿对方臂膀,张开阔口朝其脖颈猛咬下去,硬生生撕掉一大块血肉,随后将那天志帮弟子掷出老远,自得续道:“还是老子厉害。”

第49章 云巅力战相扶将(3)

第四十九章

云巅力战相扶将(3)

魑、魅二鬼虽为师兄弟,不过魅无常素来不服大师兄居首,这当儿他眼见师兄嘲笑,固然心底有气,倒也未现怒色,随即复又击杀两名天志帮弟子,阴森诡笑道:“看我将他们全宰了。”话虽如此,却已收起小觑之心,但见他招招狠辣,手中兵刃寒光闪动,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过数合便将眼前帮众尽数诛杀,围攻魅无常的帮众死伤殆尽了。

程鸿渐尚自相助谭媛缠斗魑无常,那难缠小鬼儿欲在师兄面前卖弄本事,便即步步紧逼,使出“小鬼难缠”,但见他抡起两柄短叉,时而斜劈谭媛的左肩,行至中途方位却又忽转,径朝程鸿渐小腹刺去,双叉所划银光直似两道邪魅影,半空中飕飕夹阴风,促得人心底生寒,若不是程鸿渐及谭媛皆有根基,只怕早已性命不保了。

魅无常正自得意,谭媛忽而绕至其身后,催促程鸿渐道:“我拖住二鬼,快随大小姐走!”魅无常闻听此语,登时后悔适才只要取胜,却忘了扼守扇道,他只怕姚蓁蓁夺路下山,便欲抽身抢回下山道口。

谭媛手中双杵疾挥,朝那小鬼儿劈头盖脸地砸将过去,魅无常向旁闪过,随即探叉刺去,正中对方大腿,这一击用力甚猛。谭媛登感站立不住,随之踉跄跌倒,魅无常叉头倒转,趁势向其头顶插去。说时迟,那时快,程鸿渐眼见谭媛命在旦夕,赶忙使棍拨开敌人双叉,随即使出“青龙出水”,幻化出一圈圈棒影径朝那小鬼儿击去,那圆圈中途陡然一收,正巧戳中了魅无常心窝的巨阙穴。

那巨阙穴所属任脉,乃是人身要穴,如若重击此处,足可取人性命,只是魅无常久经战阵,反应也甚迅疾,他刚被棒端击中,便即惊呼后跃,方才避将开去,饶是如此,那小鬼儿亦觉血翻涌,随后强笑道:“你这小子倒有些侠义心肠,只要你闪到一边去,我魅无常留你条性命便是。”话到后来,不由轻咳一声,心下暗道:“臭小子有两下子,害得老子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只觉内息不稳,便不敢贸然行事了。

程鸿渐为救谭媛,方才侥幸赢得一招,那孩童心中虽惧,却尚自架起长棍,挡在魅无常身前,向谭媛诸人道:“你们快下山寻人帮忙。”话音刚落,那两名天志帮护卫连哄带劝,欲要拉扯大小姐夺路遁走。魑无忧观此情形,粗声呼喝:“哪里逃!”说罢,扭断一名天志帮弟子脖颈,大步流星地奔将过去。

那两名天志帮弟子为护其主周全,只得手捻剑诀,上前奋力相拦。天志帮中即便普通弟子也颇有些武功根基,可那两名帮中弟子未及支撑数合,魑无忧提起那二人后领,将其猛力掷出云巅,随即使出“猛虎下山”,向姚蓁蓁张牙舞爪地猛扑过去。

程鸿渐急道:“小心!”正说话间,便即提起长棍,欲要挺身相助蓁蓁,可他距那小妮子较远,自身轻功根基尚浅,如何能够赶得上。千钧一发之际,姚蓁蓁轻逸绕至魑无忧身后,当下又觉敌人委实邋遢,殊无下手之处,便即双足反踢,正中对方肥肉臀,随之使力一蹬,跃至程鸿渐身旁。

程鸿渐观此情状,方才稍觉宽怀,便在这当儿,魅无常出言轻嘲道:“大师兄当真好武艺,竟能用屁股应付小妮子的双足,师弟当真自叹不如哟!”

魑无忧虽未伤及分毫,可他听师弟嘲讽,登感恼羞成怒,当下破口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要是拿不住这小妮子,魑字倒过来写!”话音刚落,竟自狂吼一声,便向渐蓁攻去。

姚蓁蓁本不欲撇下诸人人独自逃生,她起初瞧着魑无忧形貌唬人,难免心存惧怕,可经过适才一番交手,心下怯意立时减了,她见程鸿渐抢上前去,手中长棍横扫,奋力招架魑无忧,便即紧随其后,使出“纤云弄巧式”,上前相助鸿渐。

魑无忧虽不敢朝那小妮子猛下杀招,可他擒拿可堪虎扑食,骨棒持作招魂幡,端的煞是凶悍。姚蓁蓁宛若仙子牵流云,幻化诸般曼妙姿态,轻盈避过对方猛攻,随之飞拂衣袂纵飘逸,向魑无忧虚晃数掌,便即盈动腾跃,自以足底连踢。

姚蓁蓁所施展的武功名唤“梦寰游仙掌”,是其父姚素封自创的掌法。六年前姚素封在蓬莱丹崖仙山初创这套掌法之时,原本将其命名为“游仙掌”,其姿恰如仙人纵横逍遥于天地之间,可便在修炼期间,他爱妻顾洵美猝然离世,不由为此深陷惆怅,登感生死两茫茫。有一日午夜梦回,姚素封依稀梦见爱妻翩然而至,相邀畅游仙寰,醒来之后,却唯见轻纱冷帐,惟觉梦中情境亦真亦幻,随之黯然神伤,便复又新添了一十八招,跟先前所创游仙掌融会贯通,创下这套“梦寰游仙掌”。此套武功练到至臻境界时,逍遥畅快跟黯然之意水乳交融,往往令人如坠梦中,全无招架之功,后来姚素封纂写此秘籍,起首处还曾写道:“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他这话正是汉武帝追思李夫人的名句,一来借浅抒胸臆;二来彰显掌法中如梦似幻之境。

姚蓁蓁初练此套武功,虽仅知晓其中些许招式,却已然尽占上风,若不是那小妮子年齿甚幼,出招尚无力道,便早将敌人踹得回入阴司去了。魑无忧本已捉襟见肘,又被程鸿渐连击数棍,更觉颜面尽失,随即狂吼一声,抡起铁拳猛朝鸿渐头顶砸去。程鸿渐向旁疾闪,那拳头与他擦身而过,正落在其身旁的一块大石上,那大石登时崩裂,程、姚二人观瞧对方如此神力,登感心下扑通乱跳。

魑无忧筋骨如铸,硬功甚强,而那两个孩童年幼力弱,自是难以伤及对方,便在渐蓁联手之际,谭媛忽而纵声疾唤道:“当心!”话音未落,姚蓁蓁后背穴道已然遭点,浑身动弹不得。

原来那魅无常缓过气后,便趁诸人不备,将左手短叉倒转,竟将手柄底端圆头对准蓁蓁,以此保那小妮子性命无虞,却右手使叉头对准程鸿渐要害。那险恶小鬼儿正自暗运内力,欲将手中双叉掷向两个孩子之际,谭媛早已看在眼中,当即使出浑身力气扑将上去,同时高呼警醒。

魅无常虽被撞翻,掷向姚蓁蓁的那柄短叉还是点中其膏盲穴,好在掷向程鸿渐的那柄短叉向左偏去,饶是如此,却也划伤了他的左臂。谭媛左手死死扯住魅无常,右手挥杵便打。魅无常此刻没了兵刃,对方又似发疯一般,登时慌了手脚。

便在这当儿,魑无忧正要擒拿姚蓁蓁,程鸿渐赶忙将蓁蓁揽入怀中,向旁躲闪,随之使长棍画出无数圆圈,又要使出那招“青龙出水”。魑无忧见师弟吃过此招苦头,倒也不敢硬接,便即向后跃开数步。

程鸿渐尚未学过解穴之法,急切之间只得扶蓁蓁坐在地上,转而擎持长棍,径朝魑无忧断喝道:“你若有种,便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他曾听段峰叙述战场叫阵之事,此番为了搭救蓁蓁,便依着段峰口气,亦向魑无忧这般叫阵,只盼吸引敌人倾力相攻,无瑕顾及蓁蓁。

魑无忧闻言大怒,随即厉声呼喝道:“臭小子不知死活,待老子揍扁了你!”话音刚落,便即奔至程鸿渐身前,使出“遮天盖日”,所出双拳狂扫横飞,恰似风卷残云般席卷而来。程鸿渐适才见识到了对方拳头的威力,这当儿并不硬接,仅只从旁闪过了。

那二人顷刻之间便斗数合,程鸿渐虽左躲右闪,却始终距对方不过数尺,并无半分逃离之意,此刻形势本已火烧眉毛,魅无常探掌猛击谭媛小腹,转而翻过身去,伸臂斩其后颈,疾将对方打得昏晕过去,便慌忙奔出百步之外,拾起落在地上的两柄短叉。

云巅之上,姚蓁蓁穴道受制,已然无法动弹,其余帮众即便不死,也是奄奄一息,唯有程鸿渐尚自勉力支撑,情势急转直下,可谓及其不利。

这正是:危难忽临逢魑魅,云巅力战相扶将。欲知渐蓁诸人如何脱困,且看下回分解。

第50章 苦尽甘来运鸿转(1)

第五十章

苦尽甘来运鸿转(1)

话说程鸿渐瞧魅无常拾起兵刃,便赶忙回护在蓁蓁身前,随之右手持棍,指向魑、魅二鬼,正色斥道:“你们暗箭伤人,真是好不要脸。”说话间,其左手不禁垂下,鲜血顺着他左臂伤处流向指尖,不时滴落下来,直将脚下染得鲜红,好在这孩子虽遭魅无常暗算,却并未伤及筋骨。

姚蓁蓁瞧着小哥哥这般勉力支撑,不禁好生担忧,随之悠悠说道:“小哥哥快闪开吧,他们只是要擒住我,不会拿我怎样的??????”程鸿渐道:“我应付得来,不会要那两个家伙掳走你的。”

魅无常只道胜券在握,便并未上前抢攻,待得听过渐蓁言语,当即阴阳怪气道:“哟呵,两个小娃娃年岁不大,倒是有情有义呀。傻小子既要强出头,弟兄们只得成全你了。”说罢,正欲挺叉攻上,姚蓁蓁格格一笑,出言轻谑道:“你们两个大家伙好厉害,瞧着打不过我们两个小孩子,便想到了暗中施袭,往后在江湖上传扬出去,不知你俩好不好混。”魑无忧闻听此语,登感挂不住脸面,随即粗声呼喝道:“老子又没他娘偷袭,有甚不好混的。”言下神色甚显凶煞。

姚蓁蓁心头一颤,随即强自镇定,接着说道:“那你有本事,便将我穴道解开,咱们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场,只怕你们两个小鬼儿又被踢屁股,到得那时,可千万不要喊疼啊。”

程鸿渐平素敦实,有时虽显不大机敏,可碰到紧要关头,那孩子亦有一番机变,当初他丝毫不会武功,却能直取魔教妖人赵凯性命,由此便可见一斑了,这当儿鸿渐已然瞧出蓁蓁有意言语相激,随之暗忖:“魑无忧瞧着莽撞,望那厮受不住这些言语,来解小妹妹穴道。”

魑无忧适才屁股挨过一脚,这当儿听蓁蓁提及此事,登时涨得满脸通红,闷声闷气道:“老子这便将你这小妮子穴道解了,看你们两个小娃娃还能有多大能耐。”说罢,便要来解蓁蓁穴道,程鸿渐竟自跟蓁蓁附耳轻语道:“你先带谭姨走。”其音虽低,姚蓁蓁闻听此语,惟觉重逾千斤。

那魑无忧刚迈出几步,魅无常忙扯住对方手腕,随即轻哼一声,道:“那小妮子分明在激你,你个夯货要是坏了少主大计,可得吃不了兜着走!”魑无忧观其神色甚显轻慢,心中着实有气,可他知晓对方言之有理,又恐坏了少主大事,方才并未发作。

魅无常面露得色,随之瞧向蓁蓁,说道:“你这小妮子着实狡猾得紧,分明是你们那么多人合起伙来打我们两个,现下只剩下了那么个傻小子。你竟还有脸说我打不过你,想用激将法诱我们上当,我可不吃这套。”转而向鸿渐道:“还有你这小子,老子瞧你年幼,便好心放你条生路,要是再这般纠缠,当心老子宰了你!”他原本脸上挂笑,可话到后来,忽而目露凶光,极是阴森可怖,两个孩童登时打个寒噤。

姚蓁蓁瞧着鸿渐伤势,心头着实忧虑,当下悠悠商榷道:“小哥哥,你还是??????不要管我了,他们武功厉害得紧,你的胳膊又受了伤,定是斗不过他们的??????咱俩不过初识,没必要为我白白搭上性命的???????”她知晓程鸿渐如若放弃抵抗,自身定然在劫难逃,虽为此感到固然恐慌,却也忧心鸿渐拼死相助,便会枉送性命,方才如此出言相劝。

程鸿渐环顾峰顶死伤一片,只打算勉力支撑,随即回道:“我不能撇下你不管,小妹妹也不必担忧,想来那二鬼忌惮我的棍法,这才出言威吓,我跟那两个小鬼儿拼了便是。”他明知难敌二鬼,却觉如若任由恶人胡作非为,着实大违本心,是以说这番话时,神色甚是坚毅。但见魑无忧狂吼一声,便要上前取其性命,魅无常也觉恼羞成怒,竟自挺叉相助。程鸿渐观此情形,当即使出一招“树上开花”,倾力招架魑、魅二鬼。

天志帮中幸存弟子观鸿渐虽是孩童,却能如此果敢刚毅,不由大出意料之外,又见其手中明明只有一根长棍,竟似忽而化作数根,分成数个方位朝那二鬼接踵攻去,登时更感惊异。

所谓“树上开花”实指树上本无花,剪彩粘之,不细察者不易觉,花与树交相辉映,终成玲珑之局,正如秘籍所言“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且说此招所出数处方位只有一处是实,其余皆是虚晃,至于最终击向何处,全凭施展者酌情而定。

程鸿渐那招“树上开花”虽练得尚不纯熟,可现下陡然使出,却也使敌人乱了方寸。如此这般斗过须臾,魑无忧只道程鸿渐欲撩己下阴,便慌忙探出左臂急挡,右手以那截老虎骨腿朝他头顶砸来。

程鸿渐疾侧闪避,转而使长棍径朝魅无常心窝刺去,那小鬼儿吃过一次苦头,自不肯重蹈覆辙,当下未及深思,便即架起双叉相隔,而其下盘登时露出破绽,鸿渐竟自搅动长棍朝其腿上绊去,那小鬼儿竟自立足不稳,仰面跌倒了。程鸿渐正要将长棍朝他头上击落,忽觉背后劲风袭来,正是魑无忧铁拳将至,鸿渐只得向旁闪避。魑无忧紧随而至,鸿渐当即卖个破绽,挺棍横扫其肋下,魅无常爬将起来,舞起双叉狂风骤雨般连递数招。

先前轩辕齐光为了相助鸿渐拜入总坛,方才传授了些精妙棍法。程鸿渐如若用所练棍招对付年齿相仿的新进弟子,即便那人出身武林世家,倒也绰绰有余,可现下鸿渐尚无内力,魑魅二鬼身强力壮,小小孩童仅凭几招棍法,委实难以打杀魔教凶徒。

魑、魅二鬼虽不敢过分逼近,可如此这般斗得久了,鸿渐只消稍有不慎,难免性命不保。姚蓁蓁早已瞧出此节,不禁好生担忧,随之思忖该当如何相助。

魅无常眼见挨得数棍,并无性命之忧,登时顾忌大减,随即退开数步,自得说道:“师兄敢不敢跟我来比比,看谁先破了这小子的棍招。”魑无忧道:“谁怕谁!”言下满含不忿之色。

江湖中人倘若见到玄妙招数,常会心痒难耐,不自觉地借鉴一番,抑或苦思破解之法,魑、魅二鬼瞧鸿渐棍法精奇,彼此间便起了较量之念,欲要观瞧谁能先破得棍法妙招,却不顾鸿渐仅是孩童,如此赌斗难免有些以大欺小之嫌。

姚蓁蓁观此情形,自是愈发忧心,随之复又暗忖:“再这般下去,小哥哥怕会丢掉性命的,而那两个小鬼儿好似谁也不服谁,我若是能要他俩都起来,大伙便可脱困啦??????”正作此想,魑、魅二鬼正向程鸿渐步步紧逼。

初时程鸿渐倚仗棍法精妙,方才强撑多时,可这当儿魑、魅二鬼拼着挨上几下,也要破此精妙棍法。说时迟,那时快,魅无常大喝一声,使左手明晃晃的短叉下劈,便要劈向程鸿渐的胸前。

姚蓁蓁观此情形,不禁惊呼出声,程鸿渐赶忙后跃数步,饶是如此,其胸前也被划破了些许皮肉,魑无忧眼见师弟先伤了程鸿渐,登感焦躁起来,紧接着横扫一拳,鸿渐赶忙侧避,只得又退数步,护在姚蓁蓁身前。正当此刻,鸿渐方才瞧见胸前伤势,只觉一颗心扑通乱跳,犹似将从伤口钻出来一般。

魅无常收起双叉,自得笑道:“傻小子服使不服,我跟师兄相较起来,哪个厉害些?”魑无忧收招不发,急不可耐地出言呼喝道:“快讲!”程鸿渐强忍疼痛,毅然回道:“我哪怕死了,也不会屈服于你们两个坏蛋。”姚蓁蓁笑接话头,向魅无常道:“那还用说嘛,自是你的武功要比胖师兄高明得多。”话到后来,便即长叹一声,转而戏谑魑无忧道:“你这胖师兄真是白那么多肉啦。”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心头一怔,魑无忧又羞又恼,随即厉声呵斥道:“你这小妮子胡说八道,看老子打你个大耳刮子!”说罢,便即迈开步子。

程鸿渐挺棍护于蓁蓁身前,魅无常扯住师兄,竟自打个哈哈,阴阳怪气道:“师兄你也真是的,跟这小妮子计较什么。”

姚蓁蓁瞧着魑无忧盛怒之状,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接着说道:“你这么个大块头若是跟我这小妮子动手,那便太没本事啦啊。再说是你师弟的武功比你厉害,又不是我的武功比你厉害,便算你赢了我也没用,打赢你的矮师弟才能证明你的武功更高。”话到后来,忽而狡黠一笑,接着续道:“啊,我明白了,定是你也知晓自己的武功不如师弟,怕跟他动起手来,被人家打屁股!算啦,算啦,你干脆磕头承认了自己的武功不如师弟,往后认他做师兄便是啦。”其音虽甚稚嫩,可这番话正中魑无忧心头要害,直教对方气得直咧嘴,却寻不出个由头向姚蓁蓁发作。

第51章 苦尽甘来运鸿转(2)

第五十一章

苦尽甘来运鸿转(2)

魑、魅二鬼的武功原本各有所长,只因魅无常比师兄入门晚了几日,这才做了师弟,在教中地位也不及师兄,是以心中总怀不忿,且又时常与他发生争执。姚蓁蓁听过那二鬼言语攻讦,便察觉出他俩彼此互不相让,这当儿方才故作言语相激,从而挑起敌人内斗。

魑无忧思忖须臾,心下暗道:“老子要是教训那小妮子,反倒显得没有本事。”言念及此,只得强压怒火,闷声闷气道:“谁说老子打不过师弟,不敢与他动手来着,我这便打他一拳给你瞧瞧!”说着,便朝师弟挥拳击去。

这一拳是魑无忧顾及面子,方才使将出来的,原本力道不重,魅无常亦知受此一拳并无大碍,可他素来不服师兄,且又早已识破了此招来路,便即持起单叉相隔,那叉尖刚好对准了魑无忧铁拳,另一支短叉反刺过去,直指对方小腹。

魑无忧的拳头稍触叉尖,便赶忙缩将回来,随即倒退数步,厉声怒喝道:“你他娘敢向师兄下狠手!”魅无常轻哼一声,道:“我的武功又不弱,不过比你晚入门几日,才他娘认你做了大师兄,而你在教中的地位也比我高上那么一点。这些已够便宜你了,我凭甚由你这头腌臜夯货耍威风!”

魑无忧怒道:“好,好,好!老子要是打不死你,往后还他娘怎么混!”话音刚落,便将手中那截虎骨猛力掷出,使其直朝对方面门击去。魅无常慌忙避过,那截腿骨撞在石上,瞬间断成数截。魑无忧趁机转身,迈开恶虎大步,到得一棵古柏之下,双手将其紧紧抱住,欲要连根拔起。那棵树足有大腿般粗,生得葱郁繁茂,其根部早已深入岩缝之中,可谓盘根错节,它在山上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竟被魑无忧像拔萝卜般连根提起,带出了无数的碎石向众人飞溅而来。那些石头虽不是刻意掷来,跟众人相距又远,可打在身上亦觉疼痛,多亏程鸿渐将姚蓁蓁揽入怀中,以自身背脊挡住了疾飞碎石,这位蓬莱髫年俏桃夭方才得以幸免,魅无常的脸颊却被碎石蹭破了皮。

魑无忧怒持那棵大树,竟将其当作了行凶的兵器,恰似恶兽癫魔般径朝魅无常狂抡过去,程鸿渐护持在蓁蓁身旁凝神观斗,忽听姚蓁蓁在背后轻啜了两声,不禁心头一紧,随之温良相询道:“怎么了,是那些碎石伤着你了吗?”姚蓁蓁呜咽道:“没有??????”

程鸿渐转念寻思,只道她忽临险境,心中恐慌,方才流下泪来,当下温言劝慰道:“小妹妹不必忧虑,我们定会脱困的。”说着,使衣袂替其轻拭精莹泪珠,又瞧自己胸前鲜血沾到了对方面颊上,便也替她轻拭了。

姚蓁蓁尚自坐在地上,心下委实感怀无限,随之柔声说道:“咱俩定会脱困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如此为旁人着想,石头打在你身上不觉得痛吗?”她虽年齿甚幼,天志帮诸人待大小姐宛如众星捧月,可她天生聪慧,其智犹胜精明长辈,实乃世间神童,兼之总听父亲言传世态人情,是以蓁蓁并不似某些娇生惯养之人,直将旁人看顾视作理所应当。

程鸿渐虽觉身上疼痛,为了不让蓁蓁忧心,便即强笑说道:“没事,一点儿都不疼。”随后压低了声音,接着续道:“小妹妹可会解穴?”

姚蓁蓁闻听此语,便即猜到鸿渐之意,当下低语道:“小哥哥这会子替我解开穴道,那两个坏家伙便又要过来啦。”程鸿渐登时恍然,知她所言有理,便暂且不提解穴之事了。

渐蓁言语之际,魑、魅二鬼已在云巅斗得天昏地暗。魑无忧所使招数虽不及师弟精妙,可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见那鬼直将手中古柏挥得生风,魅无常始终无法与他近身对招,反有数次差点被逼入万丈悬崖,幸好用了巧妙的招数才得以化解。两人各有所长,一时间难分胜负。渐蓁观此情状,登感心下稍宽,惟愿敌人两败俱伤。

魑、魅二鬼正自互不相让,在峰顶不知斗得多久,姚蓁蓁忽而高声招呼道:“颜伯伯快救我们!”言下满含欢喜。魑、魅二鬼温言望去,但见名老者带着数名轩辕派弟子登上峰顶,他将手中龙头杖隔空虚指,便即解开了那小妮子的穴道。姚蓁蓁穴道被解,当即携住程鸿渐向那老者奔去。魑、魅二鬼见到那老者解穴的手法,又瞧他身着正一品长老装束,登时不敢造次。魅无常心道:“这老东西跟那小妮子相隔丈余,却能将真气透过手中的拐杖解开我所点穴道,看来其武功深不可测,单凭此等修为,我师兄弟二人合力,也他娘不是对手。这老家伙要弄死我们,便似捏死只蚂蚁一般。”言念及此,不由惴惴难安,魑无忧也没了先前不可一世的劲头,但见他原本细长的双目此刻睁得溜圆,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老者,将手中的柏树握得嘎吱作响,唯恐稍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

姚蓁蓁眼见已然脱困,便赶忙查看谭媛伤势。程鸿渐跟将过去唤醒谭媛,随之将所携金翅大鹏健体丸喂给对方服食,随后又朝手中倒了两粒丹药,喂给了幸存的天志帮弟子。

那持杖老者正色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说话这人正是轩辕派礼长老颜信,姚蓁蓁身为江湖大帮之主的爱女,又有副帮主任义亲自护卫,诸人到达总坛当日,派中掌门便曾领颜信及尉迟德开接待过,是以姚蓁蓁识得颜信。

且说天志帮的帮众找寻不到蓁蓁,便请轩辕派中人帮忙找寻,颜信闻听此事,便主动率领一批弟子在派中四处寻找。尉迟德开一来端着正一品监院长老的架子:二来对天志帮心存芥蒂,便未亲自找寻,只是吩咐派中一众弟子相助找寻。颜信亲率一批弟子在山中寻找多时,忽然听到峰顶的打斗之声,赶紧朝峰顶奔去。颜信领人到的峰顶,便瞧见达峰顶见魑、魅二人相斗的场景,只道二鬼有一方是歹人,另一方则是拔刀相助的义士,一时间不知应该帮谁,颜信方才如此询问。

魅无常不敢有半分冲撞,赶忙躬身施礼,满脸堆笑道:“我等乃是江湖上无名小辈,误入此地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他如此言语,一来心存侥幸想要蒙混过关;二来有意将自己说成无名小卒,不使颜信出手。颜信回道:“老夫颜信。”

谭媛气力稍复,只道颜信要受蒙蔽,不由愤懑难平,随即脱口道:“你这老头莫要听信那厮言语,他们是幽冥四鬼中的魑无忧及魅无常,我这些天志帮的弟兄便是被俩残杀的,快将这两人宰了!”她本来生性爽直,又因心头愤恨,语气中便少些了恭敬之意。

第52章 苦尽甘来运鸿转(3)

第五十二章

苦尽甘来运鸿转(3)

颜信身旁有些弟子登感谭媛举止无理,竟而暗觉不快,可对付魔教中人才是当务之急,便也无人与她计较。颜信闻听二鬼名头,当即擎起手中龙头杖,径朝魑、魅二鬼呼喝道:“原来你们是魔教妖人,此番休想下得山去!”

魑、魅二鬼闻听对方竟是正一品司礼长老颜信,登时魂不守舍,犹似烂泥般跪倒在地,魅无常苦苦哀求道:“颜爷爷饶命,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小人,您可是武林前辈,要是与我们这些后辈动手,着实辱没了您老身份,还会给贵派留下个以多欺少的坏名声,求您像放个屁一样饶了我们吧,小的们发誓痛改前非,再也不敢作恶了。”说罢,便即痛哭流涕起来,魑无忧亦随他磕头讨饶,模样甚为狼狈。

那魑、魅二鬼的师父名唤籍赖,江湖诨号八臂索命鬼,六年前这厮曾随教主攻打轩辕派,却被颜信一棍打在天灵盖上,便即呜呼哀哉了,恰是这个缘故,幽冥四鬼并未修炼师父看家本领。这当儿魑、魅二人万未料到竟会在峰顶碰到颜信,当下只得暗怪自己倒霉,哪里敢与其相斗,这才提及对方如若出手,难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颜信不为所动,当即斥道:“你们这两个小崽子哪怕说破大天去,也莫要指望老夫能放过你们。我哪怕背着以大欺小的恶名,也定要惩治了魔教凶徒。”话音刚落,正欲举杖击杀二鬼,身旁一名弟子忽而将其拉住,心平气和道:“师父且慢动手,刘秀身为您的徒弟,正好料理了魔教宵小。”说话这人名唤刘秀,年岁不过二十,身长七尺三寸,正是面方口阔透雄姿,宽额隆准现帝颜,庭中骨起状如日,眉宇间英气潜伏。且说恰因王莽篡汉,大汉王朝被划分为西汉以及东汉,西汉开国皇帝众所周知,正是汉高祖刘邦,而东汉的开国皇帝便是这位光武帝刘秀了。

(注:伟大的开国领袖曾经言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却赞刘秀是“最有学问、最会打仗、最会用人的皇帝”,还赞他“十年不鸣,一鸣惊人”。)

颜信登时会意,随后微微颔首,说道:“你跟随为师也修练过不少武功,现下料理了这群败类!”魑、魅二过眼见苦求无望,只得硬拼,当即发起狠来,分左右两路,直朝刘秀扑将过去。

程鸿渐见识过魑、魅二人的本领,当下高声警醒道:“大哥小心!”话音刚落,魑无忧挥舞起巨树朝刘秀斜劈,魅无常双叉乱舞乱刺,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那招“披星戴月”,仅此一招便既具內家缠绕之美,又融合了外家点、捅、劈、崩四种攻势,那小鬼儿每每使出此招,总是让人难以猜出他到底要击向何处。

魑、魅二鬼只道此番命悬一线,如何还敢有丝毫保留,那二鬼张牙舞爪,刘秀气定神闲,待得对方欺近身来,便即提气纵跃,使出“神龙见首”,使手中长棍朝二人俯冲而下,其状犹似苍龙探首。魑、魅二人抵受不住,相继口喷鲜血,跌倒在地。且说此招需配合强劲的内力方能使出,实是水行诀的高招,使出之际,空中似有条巨龙探出头来,只可见其手却难以见其尾。

程鸿渐观此情状,心下甚感钦佩,随之暗忖:“我只道那两个家伙武功高强难以对付,没想到这位大哥只出一招,便可同时击倒两人,他师父的武功定会更为了得。看来这本派武功真是高深莫测,我恐怕是一辈子都学不完的??????”他正心猿意马之际,刘秀已趁势定住二鬼,转身朝师尊拱手道:“这幽冥四鬼共有魑、魅、魍、魉四人,现在只抓住两个,其余二人或许也混入了本派,倒不如将他们二人先行关押,查问一番他们同伙下落。”颜信颔首道:“徒儿所言有理。”

渐蓁骤然脱险,又瞧恶人遭惩,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彼此间登感相交莫逆,自是亲近许多。诸人下得峰顶,数名轩辕弟子护卫姚蓁蓁及幸存的天志帮弟子,前往其所住别院;另有名轩辕派弟子去寻天志帮副帮主任义,欲要告知姚蓁蓁已然获救;颜信观瞧此间事了,便寻尉迟德开商榷如何盘问魑、魅二鬼。

刘秀已跟程鸿渐互通姓名,他见小鸿渐身上有伤,当即拜辞师尊,领着程鸿渐来到自己所住屋舍,从柜中取出一个瓷瓶,温言招呼道:“这里面装着师父给我的‘驱痛凉血散’,不仅效用极好,涂在伤口上一点都不会痛,我这便帮程兄弟涂上吧。”

程鸿渐幼时曾不慎刮伤过手臂,家人拿金疮药敷其伤口时,疼得他不禁低斯,至今想到那种疼痛都还后怕,可他只觉刘秀言语,犹如慈和的兄长一般,登感极为受用,是以并无丝毫犹豫,当即脱掉上衣,以便对方为自己疗伤。

那药粉涂在伤口之时,程鸿渐非但没有丝毫灼痛之感,反觉受伤处清凉阵阵,甚为舒爽,但见他满脸喜色,说道:“刘大哥的药真管用,这药粉涂在伤口上,当真一点都不痛,反而甚是清凉。”刘秀闻听此语,便又在鸿渐伤处擦拭些药粉,随后说道:“小兄弟觉得舒服便好,这伤药效用甚好,过不了几天,你定会痊愈。”

程鸿渐欢愉道谢,刘秀出言相询道:“听你口音,程兄弟应该是长安人吧。”程鸿渐回道:“我是长安栎阳人,不知刘大哥家住何处?”刘秀道:“我家住荆州新野,不过我当年在长安读过太学。”且说刘秀乃是大汉高祖皇帝九世之孙,出自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一脉,传至后来,刘秀生父刘欣仅做过县令一职,又不幸过早亡故,家道便颓然中落了。饶是如此,刘秀并未自怨自艾,他尚在年幼之时,便即独自寄宿在太学苦读,家人更指望他往后可被举为孝廉,以此襄助长兄刘縯重振家业。

程鸿渐闻言甚喜,随之脱口道:“原来刘大哥读过太学,我也曾是那里的学子。”他万未料远隔家乡千山万水之地,竟会遇到同样读过太学的刘秀,更未料到到面前这位谦逊兄长又成了自己的师兄,欢喜之情当真无溢言表。

刘秀心中亦喜,随后说道:“当年我上太学时,有位老夫子名唤易墨寒,他平素品性高洁。”话到后来,竟自轻叹一声,接着续道:“我与他已有多年未见,也不知易夫子还在不在太学授业,程兄弟可否识得他老人家?”程鸿渐听他提及易墨寒,不禁心生酸楚,隔了半晌,方才说道:“识得??????易夫子待我甚好??????”

“大哥,兄弟寻你来了!”程鸿渐正欲提及易墨寒已然驾鹤西归,忽听屋外有人纵声招呼,当下暂不多说了。刘秀领程鸿渐来到自己屋内后,并未关上房门,门外那人话音刚落,便即径直迈入屋中,程鸿渐望向那人,但见他不过十八九岁,头顶金冠,身着蜀绣金线袍,腰围玉带,手握宝剑,足登黄金虎头靴,再瞧他身形高大,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谈笑间更增潇洒,显是位富家公子。

看官且允我略述此人,却说他与刘秀乃生死之交,后来为其收取四十六郡、破城三百座;平齐鲁、攻陇右,正应上天星宿下凡尘,终成东汉开国名将,宋朝徐钧更有诗赞道:平齐定赵基图壮,有志方知事竟成。欲知这位富家公子究竟姓甚名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53章 一寸相思万千绪(1)

第五十三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1)

话说刘秀瞧得那人进屋,便即莞尔笑道:“三弟来得正好,我这有位小兄弟,你俩这便结识一下。”耿弇笑道:“甚好,甚好。”

刘秀向鸿渐道:“这是我结义兄弟耿弇,他父亲正是上谷太守耿况,现下是本派正一品御阵长老魏德韬的爱徒。”话到后来,竟自摇首笑叹,接着续道:“我这三弟可是浪荡子,不过他为人素来仗义,往后你自会知晓。”

耿弇纵声郎笑道:“大哥这话,你家兄弟受之有愧啊,我可不觉自己怎生浪荡。”说话间并无介怀神色,反而微露得色。且说那耿弇素以自身家世为傲,这倒并非是他觉得父亲怎生官大,只因上谷骑兵天下驰名,其父身为上谷太守,便可掌握这支精骑,北据匈奴,拱卫邯郸,凭此左右燕赵形势,这当儿被刘秀提及家世,自是暗感欢喜。

程鸿渐听罢刘秀言语,当即抱拳施礼,耿弇随之颔首应承,刘秀又向耿弇道:“这位兄弟换作程鸿渐,三弟莫要瞧程兄弟年岁小,他可是极重情义的。”说罢,便将姚蓁蓁所述程鸿渐如何迎战魑、魅二人之事,转述了一番。

耿弇瞧刘秀似乎颇为看顾鸿渐,便将那孩童稍作打量,心下暗道:“这小童衣着虽素,不过其腰间所佩玉坠该是乘翡翠所制,此等极品少说也值千金,看来他也应出身于富贵之家,只是不喜奢靡。”他自不晓得秦皓轩曾与程濯商议,为了磨练程鸿渐心性,方才他要衣着用度尽量从简。程濯遵从秦皓轩言语自不必说,程鸿渐虽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也乖巧应允了,并未耍半点性子,只不过那块翡翠龙纹玉坠意义非比寻常,鸿渐方才佩戴在身上。

这当儿耿弇听过了刘秀言语,便即打个哈哈,转而向程鸿渐道:“小兄弟年纪虽轻,却能临危不惧,倒是甚为难得。不过凡事都该量力而行,幽冥四鬼的名头我可听说过,他们甚是凶残。你毕竟年齿甚幼,这般与魑、魅二鬼相斗,极易丢掉性命。其实天志帮诸人跟你非亲非故,又何必搭上性命。”程鸿渐闻言一怔,随后说道:“这种事情不能不管的,也多亏掌门传授些棍法,我才能撑到刘大哥赶过来。”

耿弇闻听此语,心下暗道:“如按规矩,本派掌门只可传授入室弟子武功,而他才入派便获掌门亲传,看来有些门道。”言念及此,便即颔首道:“程兄弟果然仗义,往后若得闲暇,多到我房里坐坐,要是有甚需要,只管寻我跟大哥便是。”程鸿渐感念对方好意,当即说道:“多谢耿大哥。”

刘秀素知耿弇喜饮佳酿,当下捧出一坛美酒,温言说道:“昨日掌门犒赏我们司礼院五坛佳酿,我特意留了一坛,你回去的时候,便给带走吧。”耿弇喜道:“甚好,甚好,先要我尝尝是甚好酒。”

刘秀莞尔一笑,随之倒出两盏,耿弇擎起一盏呷尝,便即辨明滋味,出言赞道:“这酒唤作秋露白,乃是待得秋露繁浓时,采集露水酿成,委实色纯味冽。此酒所需秋露不好收集,是以每年都酿不了多少,掌门尊上能够犒赏此酒,看来可是下血本儿了。”程鸿渐瞧他仅只浅尝,便即品出是甚名酒,当下暗感钦佩,刘秀颔首说道:“这酒正是秋露白,三弟真不愧为此中行家。”

耿弇微微一笑,转而向鸿渐道:“程兄弟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要是不尝上一尝,未免有些可惜了。”程鸿渐依言尝上一口,虽觉并不怎生好喝,却也将之咽下了。耿弇问道:“滋味如何?”程鸿渐轻咳一声,道:“辣??????”耿弇哈哈一笑,刘秀相询鸿渐道:“程兄弟既识得易夫子,可否讲下他老人家近年境况?”程鸿渐道:“他老人家遭人谋害,早已仙逝了??????”言下神色黯然,话到后来略现语滞。

刘秀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随即问道:“怎么会这样,程兄弟且仔细讲来!”饶是他素来沉稳内敛,此番忽而闻听恩师噩耗,也难免有些心神不宁了。

程鸿渐将当日情形如实讲了,耿弇轻哼一声,说道:“王莽的贴身太监为何去暗杀当朝名士,依我看来,多半是受了伪皇帝的指派。”话到后来,将盏中放到桌上,接着续道:“这几年有些朝中大臣死于非命,江湖传闻,那些大臣都因心向汉室,才被王莽遣人暗杀,似此等小人怎配坐拥天下。”

刘秀长叹一声,道:“这天下之主,本应有德者居之,倘若天子无德,朝中定会乌烟瘴气,奸邪当道,最后苦的还是黎民苍生。”

程鸿渐闻听刘秀提及百姓,当下悠悠回忆道:“我在来轩辕派的路上,看到了数不清的百姓吃不上饭,还听段大叔提过有户农家甚是贫穷,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孩子,我过去还真不知民间竟有这么多受苦受难的人,他们实在太可怜了,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们。”刘秀道:“如若王莽能使百姓安居乐业,皇帝索性由他做了去,可他虽善权谋,却着实无甚德行,实不配做天下之主。”

耿弇接口道:“大哥毕竟是高祖皇帝九世孙,长沙定王之后,岂可这般言语,这江山无论如何都应姓刘不姓王!”程鸿渐先前并不知晓刘秀家世,这当儿闻听耿弇之言,亦不禁心生困惑,但瞧刘秀说道:“想当年我高祖皇帝以布衣之身,举义兵,伐暴秦,诛项羽,当时天下本属赢氏,高祖皇帝以有道伐无道,才创建了绵延二百余年的基业,是以无德者必亡,哪怕刘氏宗亲,只要他并无德行,也不配君临天下。”耿弇打个哈哈,道:“这话倒算得上一番高论,不然陈胜便不会提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现下王莽那厮无道,天下有志之士自该争相讨伐。”

刘秀念及前朝之事,不由轻叹一声,接着说道:“若非元、成二帝行止不当,便无王莽篡汉之祸了。当年孝元皇帝任人唯亲,搞得王家外戚势力擅权,贤臣无用武之地;而孝成皇帝沉迷声色,不理国事,且未留下子嗣,方才使那王莽有机可乘,直教黎民百姓跟着受累。”

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时感佩刘秀心系天下苍生,随之脱口道:“刘大哥忧国忧民,要是让你这样的人做皇帝,老百姓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耿弇闻听此等童言,随之打个哈哈,接着说道:“程兄弟所言有些道理,大哥颇为仁厚,你要是当皇上,天下百姓或许便会有好日子过了。”刘秀道:“谁配做皇帝,还无从谈及,不过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应结交英豪,共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施展生平抱负,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其语调看似平和,却隐隐透露着一股英气,程鸿渐不知不觉间深受鼓舞,随之脱口道:“刘大哥说得好,将来我长大了要辅佐明君,解救天下百姓!”

刘秀身为正一品长老的入室弟子,派中给他分拨了独住屋舍,其內陈设虽少,可屋中志士纵论天下,并不显丝毫简陋。程鸿渐起身告辞之际,刘秀将那瓶“驱痛凉血散”交给对方,接着说道:“这瓶药程兄弟权且拿着,回去再涂些。”

程鸿渐感念对方好意,当下取出一枚精致瓷瓶,说道:“这瓶子里有些金翅大鹏健体丸,我觉得甚有效用,今日便赠给两位大哥。”刘、耿二人涉足江湖日久,早听闻过此等疗伤神药,刘秀瞧他语出挚诚,便即温言道:“听闻此药千金难求,我便与三弟各拿一粒你,余下的小兄弟还是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吧。”耿弇收下一粒药丸,随后解下宝剑,接着笑道:“你耿大哥没带什么好物件,不过我这佩剑上镶着两块宝石,正好送给程兄弟赏玩,往后我再传你几招剑法。”说罢,便将佩剑递入鸿渐手中。

程鸿渐接过那柄宝剑,但见那剑鞘之上所镌刻的花纹甚是精致,心下着实喜爱,随之抱拳谢过,便即告辞而出了。这当儿将近午时,小鸿渐径直赶往易巧倩所住屋舍,却见她未在屋中,便向与其同住的女弟子相询巧倩行踪,方才得知巧倩先前提及出去修炼武功,可究竟到何处去了,那女弟子却并不知晓。

第54章 一寸相思万千绪(2)

第五十四章

一寸相思万千绪(2)

程鸿渐只觉左右无事,便在山中闲游寻觅,如此这般不知行过多久,鸿渐环顾四下景致清幽,不禁心头暗忖:“这里清静优雅,还不时能听到鸟叫及潺潺流水声,当真是个好地方,往后我可以带巧倩妹妹过来玩儿。”

“哈哈,好妹妹小心哟。”便在这当儿,密林间传出一阵说笑之声,程鸿渐闻听此语,便即向前行去,随之透过林间缝隙望见刘嘉名左足前探,绊向易巧倩双足,易巧倩正欲后跃避开,刘嘉名右臂疾出将对方朝自己怀中一揽,巧倩便即立足不稳,朝他身上栽去,双唇恰巧触碰到了嘉名肩头。

易巧倩赶忙站定身形,不由晕生双颊,说道:“你又欺负我??????”刘嘉名打个哈哈,道:“这可怨不得我,是好妹妹求我教你武功的,好哥哥自要竭力教你,再说还是你亲我,可不能白占良家小伙便宜呀。”易巧倩闻听此语,一时间无言相驳,随即娇蛮忍俊,出言轻嗔道:“你这大坏蛋,瞧我不打你。”话音刚落,便即举起小拳欲打。刘嘉名握住对方手腕,接着笑道:“打是亲,骂是爱,好妹妹要打便打,打得重了是爱得深,打得不重是你舍不得,不过莫要将我打死了,好哥哥怕你会哭哟。”易巧倩笑道:“你死了我哭什么。”

刘嘉名探手轻捏巧倩脸颊,竟自戏狎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听话,再这样好哥哥便不要你喽。”易巧倩含羞薄嗔道:“你真坏死了!”话音刚落,左掌探出,便朝对方胸口击去。

刘嘉名放开易巧倩手腕,朝后纵跃,说道:“哎呦,你的手法好快,咱们再来。”说着,便朝巧倩招手,在其身旁闪转腾挪,若即若离。易巧倩面带嗔笑,双掌齐出,不时相交,犹如双剪裁衣一般,这招正是碧水玲珑掌的“裁云剪水”,她已使出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碰到刘嘉名半分。

程鸿渐立于树后,当下正欲上前,可他刚迈半步,随即缩回,心中暗道:“巧倩向刘嘉名讨教武功,我跟着去参和什么??????”言念及此,复又痴望须臾,便即悄然离去了。其实刘嘉名早已瞥见程鸿渐躲在树后,教习易巧倩更加尽心,当他见到程鸿渐离去之时,不由微露得色。

程鸿渐黯然缓行,心下暗道:“我跟巧倩之前还好好的,这才不过数日,她待我便没以前那般亲近了,倘若我俩没有拜入轩辕派,也许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此这般挨过须臾,鸿渐方才复又转念寻思:“瞧我真是胡思乱想,巧倩妹妹身负大仇,我又没有什么武功可以教她,刘嘉名武功颇高,在新进弟子中数一数二,巧倩是该向他讨教一些。”

山间依旧鸟语花香,流水潺潺,程鸿渐并未留意,及至黄昏时,方才到得自己住处左近,便在这当儿,有名小妮子纤纤作细步,盈盈出林间,伸出娇嫩小手,轻捂鸿渐双目,狡黠笑问道:“小哥哥猜我是谁?”程鸿渐惟觉其音宛若环佩声动,又闻听那小妮子言词,不禁莞尔一笑,说道:“你是小妹妹。”

姚蓁蓁松开双手,嘻嘻一笑,道:“可算等到你啦。”程鸿渐相随一笑,接着出言相询道:“先前我并未提过住在哪里,不知你是怎么寻来的?”姚蓁蓁欣然软语道:“我要瞧你伤势,便劳烦颜伯伯查下你住在哪里,这才寻了来。”程鸿渐瞧着蓁蓁沁甜笑靥,心下阴霾顿散,随之摇了摇头,笑道:“我的伤势不打紧,小妹妹等多久了?”话音刚落,有名天志帮护卫轻哼一声,道:“我家大小姐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累得她等这么久,还好意思问。”言下竟自生出不忿之色。

姚蓁蓁闻听此语,便向那帮中弟子道:“小哥哥救过大伙,干吗这般言语。”其语调虽显平和,可那名帮中弟子唯恐大小姐不悦,便赶忙向鸿渐赔礼道:“都怪小人失言,弟兄们瞧大小姐快金枝玉叶,小人这才??????”

程鸿渐知晓对方忧心其主,当下未待对方说罢,便即接口道:“没事,没事,端的不打紧。”转而向蓁蓁道:“真没想到小妹妹会过来,还累得你等这么久??????”说话间既觉歉然,又觉甚是感念。姚蓁蓁娇憨一笑,道:“我没旁的事情,这般等小哥哥一会子,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人家饭还没吃哪。”

程鸿渐闻听此语,当即说道:“总坛酒馆的菜肴还好,不如我请大伙到那儿吃去吧。”姚蓁蓁摇首笑道:“我听闻轩辕台的景致甚好,小哥哥不如陪我到那里去,我再唤人将饭菜端来,你说好不好?”

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时忆起曾伴巧倩在轩辕台仰观星辰,这当儿眼见蓁蓁饶有兴致,只得说道:“好??????那咱俩便到轩辕台去吧??????”

渐蓁到得轩辕台时已然入夜,空中明月初生,星罗棋布,过不多时,数名天志帮弟子燃起了通明灯火,又端来一席丰盛菜肴。程鸿渐瞧将过去,识得那桌菜该是正宗鲁系,当下脱口道:“这桌菜肴该是鲁菜,原来总坛所设酒馆也会做这等菜系。”

姚蓁蓁坐在鸿渐身旁,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嬉笑软语道:“这些菜不是酒馆做的。”程鸿渐奇道:“那是谁做的?”姚蓁蓁道:“爹爹怕轩辕派的饭我不爱吃,便从帮里选了几个庖厨随行,大伙来到后,掌门拨给了我们一座别院,那些庖厨便可以在别院里生火做饭啦。”

程鸿渐闻听此语,当下笑了笑,说道:“这些菜瞧着便好吃。”姚蓁蓁笑道:“那小哥哥先吃些,过会子还有你的家乡菜呢。”程鸿渐相随一笑,道:“用不着这般麻烦的。”说罢,依言品尝起来。姚蓁蓁问道:“怎样?”程鸿渐欣然赞道:“这道‘黄鹂鸣春’做得又脆又嫩,韭菜的香味还浓浓的,吃起来好似还夹带着花草香气呢。”

些许从旁服侍的天志帮帮众先前瞧鸿渐衣着质朴,只道他生于寻常人家,却没料到他家中竟有庖厨,又见对方并非吹嘘,便不似先前那般小觑了。

姚蓁蓁观瞧鸿渐觉得菜肴可口,不禁甚感欢喜,随之笑盈盈道:“小哥哥虽是关中栎阳人,却好似甚为了解我们鲁菜呢。”程鸿渐憨憨一笑,道:“我家中有几名庖厨恰是从山东来的,这才识得一些鲁菜,不过这桌上有些菜,我还是叫不出名字。”姚蓁蓁甚喜鸿渐相伴闲谈,当下笑道:“这些菜我偏巧识得,你有哪个叫不上名字啊?”

程鸿渐瞧向一道菜肴,但见那菜乃是将甲鱼、雉鸡诸物放入砂锅熬制,浅尝过后更感馥香,随之脱口道:“这菜有个什么名目?”姚蓁蓁卖起关子,慧黠说道:“小哥哥猜猜嘛。”程鸿渐沉吟半晌,却着实想不出个名目来,随后说道:“我听闻江湖中人素来爽直,这菜莫非叫‘王八炖鸡’?”姚蓁蓁嘻嘻一笑,道:“这可跟爽直扯不上干系啦。”

程鸿渐酣然一笑,随后摇首道:“那我可想不出了。”姚蓁蓁道:“这道菜唤作‘霸王别姬’。”程鸿渐奇道:“为何起这个名字?”姚蓁蓁笑道:“若将‘王八’的谐音倒过来读,便是‘霸王’啦。”程鸿渐登感恍然,随之脱口道:“鸡的谐音恰是虞姬中的‘姬’字。”姚蓁蓁笑道:“是啦,是啦,霸王跟虞姬各自进了咱俩肚皮,那也只得分开啦。”

那“霸王别姬”虽是个悲戚典故,可蓁蓁生得娇俏,神色举止又是打趣之状,程鸿渐复又酣然一笑,随之打趣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这名字还蛮伤感的。”姚蓁蓁悠悠遥想,饶有兴致道:“虞姬跟楚霸王那么好,小哥哥你说,他俩会不会天上团聚啊?”程鸿渐虽不信鬼神之说,却也不拂其意,当下颔首道:“会的,他们还会过得甚是快活呢。”

渐蓁天南地北悠然闲谈,极现天真烂漫,姚蓁蓁又见闻广博,远胜同龄之人,兼之她乖巧伶俐,程鸿渐愈觉酣然,随之暗忖:“没想到小妹妹虽才七岁年纪,竟有这么多江湖上的见闻,便连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她也知晓那么多。”

姚蓁蓁眼见面前的小哥哥虽不善谈,却也算得上涉猎甚广,又瞧他敦厚和善,不禁心下欢喜,随之嬉笑牵他衣,恬然娇执箸,渐蓁如此这般相谈良久,程鸿渐问道:“谭姨跟另两个受伤的弟子现下怎样了?”姚蓁蓁笑道:“他们伤势见好啦,小哥哥给的伤药蛮管用的。”程鸿渐喜道:“那便好。”姚蓁蓁问道:“小哥哥给的是什么药啊?”程鸿渐道:“这药唤作金翅大鹏健体丸。”

姚蓁蓁素闻此药珍贵,接着说道:“听闻这药极是难得,谭姨先前打了小哥哥,你不仅没生她气,还给这么好的药。”程鸿渐道:“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我明白她偏巧见到你哭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这才打了我一下。其实我不仅尊敬她,还甚是感激她呢。”姚蓁蓁登感好奇,随之嫣然笑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程鸿渐如实说道:“她虽不是你的娘亲,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般看待,这样忠心护主的仆人着实难得。再说她虽然看起来冷冷的,其实心肠甚好,她跟魅无常缠斗之前,不仅嘱咐那两个帮中弟子看顾好你,还要他们将我也护送下山,谭姨为我的安危着想,我自是感激她。”

姚蓁蓁瞧他说得诚挚,不禁心下感怀,随之悠悠脱口道:“小哥哥人真好,我曾听爹爹说过,那金翅大鹏健体丸千金难求??????”话到后来,忽而狡黠一笑,接着打趣道:“我谭姨伤势还需好生调制,小哥哥既这般好,不如好人做到底,不如将余下的金翅大鹏健体丸都送给我吧。”

程鸿渐惟觉蓁蓁所言有理,当下未作寻思,便即说道:“我这便将金翅大鹏健体丸都给你。”话音刚落,便取出两个药瓶,接着续道:“刘秀大哥今日还赠给我一瓶伤药,他给我涂上后,身上便不疼了,小妹妹将这药也拿去吧。”

姚蓁蓁有心玩笑,并非欲要讨得此药,这当儿瞧他不仅余下药丸倾囊相赠,还要将刘秀所赠伤药转赠,便即嘻嘻一笑,道:“我跟小哥哥开玩笑的,你先前给的伤药便够治伤啦,不用这许多。”

程鸿渐生性淳良,尚自忧心谭媛及另外两名天志帮弟子的伤势,随之脱口道:“你谭姨伤势不轻,另外两人有更是垂危,这金翅大棚健体丸本来就是用来救人的。”话到后来,沉吟须臾,接着续道“要不小妹妹先拿三粒吧,毕竟我夫子曾提过此药性烈,没有极重伤患时,便需隔上半月再吃一粒,倘若他们伤势还是很重,你再来向我讨要。”话音刚落,忽听身后有名女童轻哼一声,出言轻嘲道:“渐哥哥好大方呀。”

第55章 一寸相思万千绪(3)

第五十五章

一寸相思万千绪(3)

渐蓁转过身子,齐朝那人望去,但瞧对方正是易巧倩,程鸿渐喜道:“巧倩妹妹,我在这里,快过来啊!”言下甚显欢愉,并未在意巧倩适才轻嘲。

易巧倩施展起刘嘉名所授步法,犹似鱼儿在水中腾起,疾跃至鸿渐身旁,捶了下对方肩头,悻悻嗔道:“真是个呆瓜,我都招呼你了,能不知道你在这儿嘛。”

程鸿渐无言可对,当下只得笑了笑,姚蓁蓁笑接话头道:“你是易姐姐吧,我在祭祀大典上见过你,真没想到你所使的步法这般好,不知有个什么名目啊?”

易巧倩闻听此语,不由暗感自得,当下脱口道:“这步法唤作‘鸢飞鱼跃’,是我今日刚学的。”她这般言语,只欲彰显自己甚有悟性,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随后说道:“这位小妹妹唤作姚蓁蓁,也要拜入总坛修炼。”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她帮中有三个人受了重伤,我既碰上这事,那便不能不管的。”易巧倩不知缘何,心头登感不是滋味,随之复又轻斥道:“真是爱管闲事。”

姚蓁蓁观此情形,便即出言说和道:“今日我与帮中弟子碰到了两个魔教的坏家伙,若不是小哥哥仗义相救,我怕是早被坏人抓住啦,易姐姐既是小哥哥的好朋友,便也是我朋友。不知你吃饭没有,坐下来一同吃些嘛。”

易巧倩本欲出言讥讽,可她望着蓁蓁娇俏模样,话到嘴边竟自缩了回去,转而向程鸿渐道:“药拿来。”程鸿渐问道:“干吗?”正说话间,已将那瓶金翅大鹏健体丸递出。易巧倩伸手夺过,随即说道:“我先收着,这药是王莽孝敬我爷爷的,当初爷爷见你身子虚弱得紧,这才将药丸送给了你,可你却将金翅大鹏健体丸转赠旁人,真是气死我了。”话音刚落,有名天志帮弟子出言呼喝道:“你这妮子休要聒噪??????”

姚蓁蓁要那帮中弟子莫要多言,转而轻牵鸿渐衣袂,悠悠说道:“若不是易姐姐提及此药来历,我当真不知晓它是用来医治你身子虚弱的??????其实谭姨的伤没那么要紧,这药小哥哥还是留着吧??????”程鸿渐道:“我现下好多了,夫子为人心善,方才送我这药,我若私自留存下来,那便着实不该了。”说罢,又跟巧倩商榷道:“要不这样吧,巧倩妹妹只分出三粒药丸,往后我??????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易巧倩先前瞧他待蓁蓁甚好,登感心中有气,方才出手拦阻,并非当真在意此药。这当儿闻听鸿渐提及易墨寒为人心善,渐觉自己所作似有不妥,便将药瓶塞入鸿渐手中,气鼓鼓地道:“都给你。”

姚蓁蓁观瞧此药不仅珍贵,还是鸿渐用来强身健体的,不禁更为感怀,随之婉悦一笑,道:“帮中治伤良药不少,这药小哥哥还是先留着,若是谭姨跟另两名帮中弟子仍不见好,我再向小哥哥讨要嘛。”程鸿渐轻叹一声,道:“那小妹妹先将这瓶凉血散收着吧。”

姚蓁蓁将那瓶“驱痛凉血散”收了,随后又向易巧倩道:“早知晓易姐姐会来,我便该唤人多添些菜肴的。我现下也吃饱啦,易姐姐干脆坐我这里吃些东西,若是还有什么爱吃的,我唤庖厨给你做便是啦。”

易巧倩瞧她如此善待自己,忽觉适才所为有些过分,随后说道:“不用了,我跟人吃过了。”此语既出,程鸿渐登感酸楚,姚蓁蓁笑转话头,婉悦说道:“小哥哥吃饱了没有,咱们三个到那边玩耍一会子,你说好不好?”说着,便即指向左近空旷处。程鸿渐颔首应承,巧倩相随渐蓁过去了,天志帮众侍卫便在桌旁收拾碗筷。

那三个孩童嬉戏玩闹一番,便觉惬意许多,姚蓁蓁虽是金枝玉叶,平素却着实少有玩伴,此时自是更感欢喜,易巧倩先前有些不忿,可她瞧蓁蓁和善,竟而生出亲近之意来。如此这般过得良久良久,三个孩童嬉闹得累了,方才坐在地上小憩。

易巧倩将幼时所经趣事略讲一番,接着提及平素怎生捉弄鸿渐,抑或取笑他如何憨实,直教程鸿渐颇觉不好意思,姚蓁蓁嫣然一笑,道:“小哥哥为人良善,这我早瞧出来啦。”说罢,径朝鸿渐盈盈望去。

易巧倩观此情形,心下暗自不悦,随后故作漫不经心,说道:“渐哥哥曾经背过我到这里看星星,我今天练武功,发现他不在房里,便寻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他还真在这里。”姚蓁蓁犹似充耳不闻,随之讲起了天志帮中的趣事。那三名孩童又嬉戏至深夜,方才彼此作别。

程鸿渐回入房中,躺在床上,兀自暗忖:“看来巧倩妹妹哈斯原谅我了,我虽不便将掌门所授招式教给她,可我如若与她对练武功,亦会让巧倩有所精进,明日我便寻她去。”他毕竟与易巧倩相处日久,自是交谊颇深,是以常会为对方着想。

却说翌日清晨,程鸿渐出得房门,正欲到巧倩房中,忽听名小妮子唤道:“小哥哥起得好早啊。”其音恰如环佩声动,极是悦耳动听。程鸿渐闻声望去,但见那小妮子正是姚蓁蓁,不禁酣然一笑,随之迎将上去,道:“你起得更早,不知你过来寻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姚蓁蓁笑道:“我来求小哥哥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程鸿渐问道:“不知你要我帮你何事?”

姚蓁蓁欣然说道:“那真是太好啦,我要请小哥哥陪我对练武功,你可莫要嫌我武功不好啊。”程鸿渐莞尔一笑,道:“怎么会,小妹妹掌法精妙得紧,委实不在我这几招棍法之下。说起来陪你对练武功,我也会大有助益的。”姚蓁蓁闻听此语,粉腮旁酒窝沁甜,随之嬉笑携过他手,道:“我领你去个好地方。”

程鸿渐意欲携上巧倩对练武功,以助她拜入总坛,这当儿便跟蓁蓁商榷道:“咱们对练武功可不可以带上巧倩,她现下武功底子甚薄,若是邀她同去,也可使巧倩有些进益,助她拜入总坛,你看好不好?”姚蓁蓁点了点头,浅笑软语道:“那咱们这便寻她去吧。”

渐蓁到得易巧倩房中,却并未见到对方,当下相询屋中旁人,方才知晓她习练武功去了。渐蓁向那人道了声谢,便即出得屋子,鸿渐正自黯然,姚蓁蓁婉悦说道:“咱俩往后有得是机会邀易姐姐一起习武,不过小哥哥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啊。”话音刚落,忽而狡黠一笑,伸手去挠他痒,程鸿渐忍俊退开,说道:“好,好,我不会反悔的,咱们这便练功去吧。”姚蓁蓁笑道:“我倒知晓个好去处,只不过要多行一程,咱们便到那里练功去吧。”

轩辕派总坛地界山水清晖若丹青,景奇连缀交相映,两名天志帮弟子作为向导,走在头前带路,姚蓁蓁携手鸿渐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二人,余下护卫相继远远跟在其主身后。

程鸿渐望着小妹妹戏跃梢头袭黄鹃,盈步吟嘘捉春蝉,不禁酣然而笑,陪她嬉游起来,如此这般过得须臾,竟自暗忖:“小妹妹这般天真烂漫,可当初魑、魅二鬼却非要擒她不可,真是两个大坏蛋??????”便在这当儿,姚蓁蓁吟吟笑问道:“小哥哥在想什么呢?”

第56章 一寸相思万千绪(4)

第五十六章

一寸相思万千绪(4)

程鸿渐回过神来,随之莞尔一笑,说道:“也不知魑无忧及魅无常那两个大恶人有没有供出同伙。”姚蓁蓁微微摇首,悠悠说道:“他们昨夜被人救走了,我师叔祖去寻轩辕派的尉迟长老理论,他便说‘一时大意’,随后赔了不是??????”

姚蓁蓁所提“师叔祖”正是天志帮副帮主任义,程鸿渐惊愕出声,随之驻足脱口道:“那这两个坏蛋可别又来抓你了,要不咱们还是回总坛吧,其实在哪里对练都一样的。”姚蓁蓁瞧他甚显关切,当下嘻嘻一笑,道:“没事的,他们先前吃过一次大亏,这回未必敢来抓我,再说我现下有高手护卫,那些坏家伙来几个,咱们抓几个。师叔祖本不愿我出来得太远,可我着实想要小哥哥陪我四处走走,他拿我没法子,方才答允的。”话到后来,将所捕春蝉递入鸿渐手中,娇憨笑续道:“这只蝉儿给你,小哥哥陪陪我嘛。”程鸿渐相随一笑,温言说道:“我陪你游玩便是了。”渐蓁行过良久,忽闻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其音愈发响亮,如此这般又行一阵,便见一条雄奇瀑布映入眼帘。

这条巨瀑名唤“九龙瀑”,乃是黄山胜景,其姿恰似白龙九转,穿云破雾,凌空而降,而那巨瀑每逢转圜之处,均有清澈水潭承接,下游潭中鱼翔浅底,尽显逍遥畅快,但瞧渐蓁观此美景,登感心旷神怡,奔至潭中戏起水来。

两名孩童嬉闹一阵,姚蓁蓁笑道:“小哥哥你瞧,这里的鱼儿好多呀,咱俩来较量下徒手抓鱼好不好?”程鸿渐颔首应承,说道:“好啊,我便抓几条试试。”姚蓁蓁欣喜说道:“那开始啦。”

便在这当儿,数条锦鲤潜游至渐蓁身旁,程鸿渐当即俯身去捉,他虽向秦皓轩学过一点拳脚武功,出手尚算迅捷,可那些鱼儿却反应机敏,且又甚是狡猾,待得他刚出手时,便即扑腾着逃开了,程鸿渐虽有时触及鱼身,可那鱼儿竟在水中疾翻,复又纵身避开了。

姚蓁蓁观此情形,当下左掌虚探,径朝一条锦鲤头顶抓来,那鱼儿赶忙调转方向,却刚好撞上蓁蓁右手,那鱼未及翻身,姚蓁蓁手腕忽转,顺势握住鱼腹朝上擎起,将那条肥大的鲤鱼托了上来,随即笑道:“小哥哥你瞧,我抓到一条啦!”

程鸿渐瞧那硕大锦鲤左摇右摆,却被姚蓁蓁使娇嫩双手牢牢握住,不禁脱口道:“小妹妹好厉害,这鱼滑溜溜的,竟被你给抓住了。”

姚蓁蓁将鱼儿放入水中,嫣然说道:“咱们只是抓鱼玩儿,可不要伤了它们的性命,小哥哥再试试嘛。”程鸿渐点了点头,随后环顾四周,扑向一群戏水的鱼儿,可那群鱼儿尚未待他探出手臂,便赶忙逃开了。

其实徒手捕鱼之际,若将鱼儿逼到角落,便会稍得便利,可瀑布之下水潭开阔清澈,纵是渔民欲要徒手捕捉亦甚艰难。话虽如此,姚蓁蓁却又捉住两条大鱼,随之欢喜招呼道:“小哥哥你瞧,我又抓到两条啦!”程鸿渐回身观瞧,随即问道:“这些鱼儿如此难抓,可小妹妹徒手捕鱼怎么这般容易?”

姚蓁蓁笑道:“兵法上都提声东击西,而我在捕鱼时,先会使些虚招,可那群鱼儿自是瞧不出来,看到我要捉它们,都会赶紧逃开的,我又能猜出它们会怎生逃开,欲要捉住它们便容易多啦。”程鸿渐不禁一怔,当下沉吟须臾,接着问道:“那群鱼会怎生逃开,你是如何猜出来的?”姚蓁蓁嫣然说道:“料敌击先嘛,你且好生瞧下。”

程鸿渐颔首应承了,姚蓁蓁便即施展起家传武艺来,但见她在水面上闪转腾挪,翻转纵跃,直教左近水花四溅,显得分外耀眼,一双柔嫩小手幻化出无尽掌影,径朝潭中击去,左近鱼儿虽欲奔逃,却总跟蓁蓁手掌撞个正着。数条硕大鱼儿跃出水面,姚蓁蓁忽使一招“蓬莱叠沓”,无尽掌影瞬间合拢,便即拿住一条大鱼。

程鸿渐观瞧片刻,登感有所领悟,随之暗忖:“这捕鱼倒当真跟领兵打仗有些相似,小妹妹先使虚招,正可调动群鱼,迫得那些鱼按照捕鱼之人的想法逃开。”言念及此,不禁脱口道:“好厉害。”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倒也没什么,要不我先跟你讲下这里的门道,小哥哥再去捉鱼,好不好呀?”程鸿渐颔首说道:“好啊,我正好还有些地方不大明白。”

姚蓁蓁约莫讲了半盏茶工夫,程鸿渐已然初窥门径。姚蓁蓁观此情状,当即笑道:“小哥哥再试试看吧。”程鸿渐依法捕鱼,如此这般过不多时,便即捕到一条肥硕锦鲤,当下将其高高擎起,岂料那鱼忽而猛甩鱼尾,结结实实地拍了小鸿渐两个嘴巴,促得他脚底打滑,竟自坐入水中。

姚蓁蓁当即跃至鸿渐身旁,将他扶将起来,柔声问道:“小哥哥可摔疼了?”程鸿渐摇首说道:“不妨事的。”姚蓁蓁瞧他无事,便即打趣道:“适才那条大鱼好不识逗,只道咱俩要吃了它,便跟你动起粗来啦。”程鸿渐酣然一笑,只觉甚是畅快。

渐蓁相携登岸,姚蓁蓁助鸿渐将湿透的衣衫拧干,随后跟他环顾四周,但见山涧中猿猴长鸣戏相逐,双鸟比翼掠巨瀑,登感心旷神怡。程鸿渐出言赞道:“这里景色好美??????”说罢,竟自深吸长气,随之稍作遐思。姚蓁蓁笑望鸿渐,说道:“是啊,我猜小哥哥或许在想,往后要领易姐姐到这里来玩儿,是不是啊?”

程鸿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而摇首轻叹,说道:“巧倩怕是不会来的??????”姚蓁蓁观其举止,便晓已然猜中,随之黯然浅笑,悠悠说道:“看来被我猜着啦,我瞧你待易姐姐甚好,要不怎么背她到轩辕台看风景??????”程鸿渐道:“那天巧倩没鞋穿了,我自是该背她的。”姚蓁蓁奇道:“那她的鞋呢?”程鸿渐道:“输给旁人了。”姚蓁蓁闻听此语,不禁为之忍俊,随后复又问道:“怎么输给旁人啦?”

程鸿渐将当日易巧倩跟刘嘉名缘何赌斗,以及怎生将鞋子输给对方如实说了。姚蓁蓁年齿虽幼,却端的聪颖过人,这当儿听罢鸿渐言语,便即觉察出了巧倩心思,随后说道:“我在祭祀大典上瞧刘嘉名的举止,总觉得他不似好人。”程鸿渐闻言一怔,说道:“应该??????不会吧??????毕竟柳依依坠入山崖时,还是刘嘉名挺身相救的??????”

姚蓁蓁并不跟他争辩,当下转过了话头,悠悠说道:“瞧得出来,你待易姐姐甚好??????”程鸿渐道:“我跟她相识三年了,她的爷爷也待我甚厚,可这些时日,我有件事情做得不好,惹她不开了,她便待我好似疏远了。”

姚蓁蓁瞧他神色黯然,不禁生出无限爱怜,当下柔声相劝道:“小哥哥这样的人,还能怎生惹恼她,过些时日便会没事的。”

程鸿渐将轩辕齐光缘何相传自己棍法,以及掌门未传巧倩之事如实说了,随后续道:“我当初也想过要将自己所练转授巧倩,可有时又觉得掌门不愿教她武功,我若是这般私下教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后来巧倩妹妹只道我有意不教她武功,这才生气的。”姚蓁蓁问道:“她干吗要这般想?”程鸿渐道:“巧倩只道我计较她跟嘉名习武时,没有将我带上。”

姚蓁蓁听罢,当即出言宽慰道:“小哥哥做得没错,想来易姐姐说得也是气话,不然她昨夜不会来跟咱俩玩耍啦。”程鸿渐瞧她关怀之色,不由心下感怀,随之暗忖:“这小妹妹心肠真好,她这般待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她??????”他正如此作想,姚蓁蓁娇憨自嗔道:“都怪我提及这事,小哥哥若再难过,我可要过意不去啦。”

程鸿渐莞尔一笑,温言说道:“小妹妹莫要如此,我知晓你待我好,我心里着实感念得紧。”姚蓁蓁嘻嘻一笑,道:“你待我也甚好啊,不过你若当真感激我,干脆多陪我到这里抓鱼玩儿吧。”程鸿渐闻听此语,便即颔首应承了。

恰是这个缘故,渐蓁便连日到此抓鱼。如此这般过得十余日,鸿渐徒手捕鱼虽不及蓁蓁娴熟,却已胜过老练渔夫,出手自也愈发迅捷了。在此期间,蓁蓁相伴过鸿渐去寻易巧倩,可对方又恰好不在,鸿渐便随蓁蓁嬉游山涧去了。

且说世人无不神往连理良缘,惟愿得一佳偶,从此结发永同栖,恩爱不相离,便算有些人尚是孩童,亦可潜生情愫,随之牵动心肠,这正是:一寸相思万千绪,总角垂髫有情痴。诸般闲事暂不絮烦,这日已至三月初一,轩辕派如期大试。且说这场武试所用之法不同往昔,跟江湖诸多帮派相较,端的是标新立异,更是诸多弟子难以通过,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7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1)

第五十七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1)

话说这日正是大试之期,天都峰上宾客如云,且有诸多派中人物,却并无新进弟子。校场中早已搭建高台,仰首望去足有三丈,那高台下首有位列八座火盆,以应四面八方,不过火盆之内虽有灯油,却尚未燃起,另有百十名通传弟子纵声齐呼道:“吉时已至,恭迎掌门开试。”话音刚落,轩辕齐光纵身跃至高台之上,径朝高台之下火盆摊开双掌,其掌心所发内力便将面前火盆燃起,随即回转身形,便将余下火盆悉数点燃了。

江湖群豪正自惊异,御阵长老魏德韬忽而纵声高呼,两拨总坛弟子便即纵跃而出,昂首侍立在高台之下,甚现威凛。列于左侧的那群弟子五人居中,前排九人,后排一人,左列七人,右列三人,腰间皆系白带;左前两人,右后八人,右前四人,左后六人,腰间俱缠黑带,共有四十五人,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三排人数相加皆是十五人,而此等阵法便唤作洛书大阵。

再提右侧那群弟子所排阵法名曰河图阵,北方七人中一人腰系白带居于内,六人腰缠黑带护于外,正应玄武星象,五行为水;东方则有三人腰围白带居于内,八人腰围黑带列于外,以应青龙星象,正属木行;南方诸人两人在内,腰缠黑带,七人在外,皆系白腰带,正应朱雀星象,五行为火;西方诸人中,四人在内缠黑带,九人在外皆系白腰带,以应白虎星象,正属金行;中央众人则有十人围于两侧,五人被包围在内,五行属土。

段峰在观礼人群中瞧着热闹,又向身旁的秦皓轩道:“魏德韬那厮总爱摆弄阵法,真不知今日有甚名堂。”秦皓轩道:“听闻近日魏长老所摆阵法,乃是他依照洛书河图推演而来的,其中融合了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阵中的玄机变幻莫测,我也说不大好。”

募地里一通鼓起,魏德韬手执令旗,纵声说道:“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话音刚落,河图阵中玄武诸人手持宝剑闻声而动,魏德韬又道:“参伍其变,错综其数。”此语既出,洛书大阵中心五人忽而散开,接应四方。

段峰虽不通阵法奥妙变化,倒也瞧着稀奇,随后四下环顾,却并不见新进弟子,不由暗自纳罕,便又向秦皓轩道:“眼瞅着快武试了,怎么还不见新进弟子?”秦皓轩笑道:“往年武试以抽签之法进行比武打擂,而今年另有安排,咱们且好生观阵,掌门尊上自会公布规矩。”

秦、段二人言语之际,两处大阵已然铺展开来,直如江水滔滔,甚为浩浩汤汤,群豪观之无不喝彩连连。魏德韬令旗左旋,指向河图阵中弟子道:“五行左旋生,中土自旋济四象。”转而指向洛书阵,令旗画圆,纵声说道:“外圆内方洛书式,中五又方藏圆妙。”

四下里鼓点阵阵,号角连声,轩辕齐光朝观礼群雄拱了拱手,随后朗声道:“诸位英雄今日前来捧场,轩辕齐光先行谢过了。”话音刚落,群雄应和之声此起彼伏,轩辕齐光接着续道:“今年武试,本派不会以抽签对打的方式进行。现下新进弟子已被分成两拨,这两拨人数无异,一半由司礼长老颜信带领,位于光明顶;另一半则由监院长老尉迟德开带领,齐聚莲花峰。”

段峰闻听此语,不由哈哈一笑,随之脱口道:“怪不得没见到那两个小娃娃。”他正说着,轩辕齐光又道:“聚于光明顶的新进弟子臂缠蓝色方巾,每条方巾都会绣上他们的名字,腰间所佩铜牌刻着‘轩’字;而莲花峰的新进弟子臂缠红巾,腰佩‘辕’字铜牌。两群弟子共同下山,朝本派天都峰赶来。臂缠蓝巾的弟子需夺得一块‘轩’字铜牌以及五块‘辕’字铜牌,之后来到总坛方算通过武试;缠着红巾的弟子来到总坛时需集齐一块‘辕’字铜牌与五块‘轩’字铜牌才算通过。每名弟子如若多抢铜牌也不可以通过武试,抢夺过程中如果伤人性命便不准拜入本派。”

天下群雄这才明白,按照此条武试规矩,每六名新进弟子中,只有一名能通过武试。而今年欲要拜入轩辕派总坛之人足有七千如此考量,能通过武试的便只有千余人,再依照往年文试及四艺考规矩,淘汰下一批人后,只下区区几百人方能留驻总坛。轩辕齐光接着续道:“现下还请诸位在此观摩本派开试大典,到底哪些弟子会通过武试,我等拭目以待便是。”

高台之下弟子们的操练之声固然雄壮,可轩辕齐光真气丰沛,说话之声竟自盖过旁音,群雄都可将今年武试之法听得甚为清楚。掌门话音刚落,便有江湖英豪高声回道:“大伙都听掌门的!”除此之外,亦有人附和道:“咱们便在此处观摩开试大典。”

魏德韬观瞧群雄迎合之态,不由轻撇嘴角,随后又擎着令旗,高声说道:“群星合聚万象汇,九宫五行分久合。”那洛书阵正是依照九宫之格排列;河图阵即指五行,两大方阵的弟子闻听号令,当即合成一阵。魏德韬将这合归一处的大阵唤作“乾坤万象阵”,他先前引手下弟子将此阵操练许久,有心在这日向天下群雄面前卖弄,而守卫阵眼的俊逸少年正是其座下爱徒耿弇。

群雄瞧向那阵,但见它时而幻化成圆,时而又转变为方,时而方中带圆,时而圆中带方,如此正应“天圆地方”之说。那乾坤万象阵中虽只有百余名轩辕弟子,却似有千军万马一般,四面八方的剑光正如天网恢恢,疏而不露。

观礼群雄中亦有人稍通阵法,他们只觉魏德韬所摆大阵着实精妙,便算同在场诸人联手也难破此阵,更何况阵中弟子皆是好手,欲要破阵自是难上加难了,随之苦思良久,却依旧没有琢磨出个破阵之法来。

便在这当儿,耿弇剑战横空,将其师所传的“阴阳无极剑”施展开来,看官若问他武功如何,正是:流星飒踏疾临渊,逍遥纵步绘波澜,执剑飘忽出神化,犹胜赵客胡缨缦。江湖豪杰瞧他不过二十岁年纪,能将剑法练至此等境界,端的甚是难得,当下交首称赞,亦有人觉得既有此等少年英侠来守针眼,便更难破那乾坤万象阵,随之竟自生出了失落之意。

段峰虽未瞧出阵法中诸般门道,却也瞧着热闹,当下稍作起哄,随后又向秦皓轩道:“今年这武试安排得新鲜,咱总坛倒是会搞花样。”秦皓轩笑道:“如此武试大有深意,原先武试抽签打擂,倘若第一场便是两个强者较量,输者也未必没有本事,而且耗时甚长。而今年以此法举行武试,不仅可以考教武艺,亦可考量诸人是否机变应付之策。”段峰道:“咱在这也瞧不见那两个娃娃怎么打的,也不知他俩嫩不能通过武试。”说话间,竟自生出焦促之色。秦皓轩道:“掌门既传授了鸿渐武功,想来这孩子该当可以通过武试,而巧倩这孩子,咱们拭目以待吧。”

第58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2)

第五十七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1)

话说这日正是大试之期,天都峰上宾客如云,且有诸多派中人物,却并无新进弟子。校场中早已搭建高台,仰首望去足有三丈,那高台下首有位列八座火盆,以应四面八方,不过火盆之内虽有灯油,却尚未燃起,另有百十名通传弟子纵声齐呼道:“吉时已至,恭迎掌门开试。”话音刚落,轩辕齐光纵身跃至高台之上,径朝高台之下火盆摊开双掌,其掌心所发内力便将面前火盆燃起,随即回转身形,便将余下火盆悉数点燃了。

江湖群豪正自惊异,御阵长老魏德韬忽而纵声高呼,两拨总坛弟子便即纵跃而出,昂首侍立在高台之下,甚现威凛。列于左侧的那群弟子五人居中,前排九人,后排一人,左列七人,右列三人,腰间皆系白带;左前两人,右后八人,右前四人,左后六人,腰间俱缠黑带,共有四十五人,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三排人数相加皆是十五人,而此等阵法便唤作洛书大阵。

再提右侧那群弟子所排阵法名曰河图阵,北方七人中一人腰系白带居于内,六人腰缠黑带护于外,正应玄武星象,五行为水;东方则有三人腰围白带居于内,八人腰围黑带列于外,以应青龙星象,正属木行;南方诸人两人在内,腰缠黑带,七人在外,皆系白腰带,正应朱雀星象,五行为火;西方诸人中,四人在内缠黑带,九人在外皆系白腰带,以应白虎星象,正属金行;中央众人则有十人围于两侧,五人被包围在内,五行属土。

段峰在观礼人群中瞧着热闹,又向身旁的秦皓轩道:“魏德韬那厮总爱摆弄阵法,真不知今日有甚名堂。”秦皓轩道:“听闻近日魏长老所摆阵法,乃是他依照洛书河图推演而来的,其中融合了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阵中的玄机变幻莫测,我也说不大好。”

募地里一通鼓起,魏德韬手执令旗,纵声说道:“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话音刚落,河图阵中玄武诸人手持宝剑闻声而动,魏德韬又道:“参伍其变,错综其数。”此语既出,洛书大阵中心五人忽而散开,接应四方。

段峰虽不通阵法奥妙变化,倒也瞧着稀奇,随后四下环顾,却并不见新进弟子,不由暗自纳罕,便又向秦皓轩道:“眼瞅着快武试了,怎么还不见新进弟子?”秦皓轩笑道:“往年武试以抽签之法进行比武打擂,而今年另有安排,咱们且好生观阵,掌门尊上自会公布规矩。”

秦、段二人言语之际,两处大阵已然铺展开来,直如江水滔滔,甚为浩浩汤汤,群豪观之无不喝彩连连。魏德韬令旗左旋,指向河图阵中弟子道:“五行左旋生,中土自旋济四象。”转而指向洛书阵,令旗画圆,纵声说道:“外圆内方洛书式,中五又方藏圆妙。”

四下里鼓点阵阵,号角连声,轩辕齐光朝观礼群雄拱了拱手,随后朗声道:“诸位英雄今日前来捧场,轩辕齐光先行谢过了。”话音刚落,群雄应和之声此起彼伏,轩辕齐光接着续道:“今年武试,本派不会以抽签对打的方式进行。现下新进弟子已被分成两拨,这两拨人数无异,一半由司礼长老颜信带领,位于光明顶;另一半则由监院长老尉迟德开带领,齐聚莲花峰。”

段峰闻听此语,不由哈哈一笑,随之脱口道:“怪不得没见到那两个小娃娃。”他正说着,轩辕齐光又道:“聚于光明顶的新进弟子臂缠蓝色方巾,每条方巾都会绣上他们的名字,腰间所佩铜牌刻着‘轩’字;而莲花峰的新进弟子臂缠红巾,腰佩‘辕’字铜牌。两群弟子共同下山,朝本派天都峰赶来。臂缠蓝巾的弟子需夺得一块‘轩’字铜牌以及五块‘辕’字铜牌,之后来到总坛方算通过武试;缠着红巾的弟子来到总坛时需集齐一块‘辕’字铜牌与五块‘轩’字铜牌才算通过。每名弟子如若多抢铜牌也不可以通过武试,抢夺过程中要是伤人性命便不准拜入本派。”

天下群雄这才明白,按照此条武试规矩,每六名新进弟子中,只有一名能通过武试。而今年欲要拜入轩辕派总坛之人足有七千如此考量,能通过武试的便只有千余人,再依照往年文试及四艺考规矩,淘汰下一批人后,只下区区几百人方能留驻总坛。轩辕齐光接着续道:“现下还请诸位在此观摩本派开试大典,到底哪些弟子会通过武试,我等拭目以待便是。”

高台之下弟子们的操练之声固然雄壮,可轩辕齐光真气丰沛,说话之声竟自盖过旁音,群雄都可将今年武试之法听得甚为清楚。掌门话音刚落,便有江湖英豪高声回道:“大伙都听掌门的!”除此之外,亦有人附和道:“咱们便在此处观摩开试大典。”

魏德韬观瞧群雄迎合之态,不由轻撇嘴角,随后又擎着令旗,高声说道:“群星合聚万象汇,九宫五行分久合。”那洛书阵正是依照九宫之格排列;河图阵即指五行,两大方阵的弟子闻听号令,当即合成一阵。魏德韬将这合归一处的大阵唤作“乾坤万象阵”,他先前引手下弟子将此阵操练许久,有心在这日向天下群雄面前卖弄,而守卫阵眼的俊逸少年正是其座下爱徒耿弇。

群雄瞧向那阵,但见它时而幻化成圆,时而又转变为方,时而方中带圆,时而圆中带方,如此正应“天圆地方”之说。那乾坤万象阵中虽只有百余名轩辕弟子,却似有千军万马一般,四面八方的剑光正如天网恢恢,疏而不露。

观礼群雄中亦有人稍通阵法,他们只觉魏德韬所摆大阵着实精妙,便算同在场诸人联手也难破此阵,更何况阵中弟子皆是好手,欲要破阵自是难上加难了,随之苦思良久,却依旧没有琢磨出个破阵之法来。

便在这当儿,耿弇剑战横空,将其师所传的“阴阳无极剑”施展开来,看官若问他武功如何,正是:流星飒踏疾临渊,逍遥纵步绘波澜,执剑飘忽出神化,犹胜赵客胡缨缦。江湖豪杰瞧他不过二十岁年纪,能将剑法练至此等境界,端的甚是难得,当下交首称赞,亦有人觉得既有此等少年英侠来守阵眼,便更难破那乾坤万象阵,随之竟自生出了失落之意。

段峰虽未瞧出阵法中诸般门道,却也瞧着热闹,当下稍作起哄,随后又向秦皓轩道:“今年这武试安排得新鲜,咱总坛倒是会搞花样。”秦皓轩笑道:“如此武试大有深意,原先武试抽签打擂,倘若第一场便是两个强者较量,输者也未必没有本事,而且耗时甚长。而今年以此法举行武试,不仅可以考教武艺,亦可考量诸人是否机变应付之策。”段峰道:“咱在这也瞧不见那两个娃娃怎么打的,也不知他俩能不能通过武试。”说话间,竟自生出焦促之色。秦皓轩道:“掌门既传授了鸿渐武功,想来这孩子该当可以通过武试,而巧倩这孩子,咱们拭目以待吧。”

第59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3)

第五十九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3)

程鸿渐观瞧施不凡张狂妄行,心底早生义愤,当下正色说道:“你不该这般恶意抢夺,再不将腰牌还给大伙,我便只得动手了。”

施不凡自诩江湖世家公子,这当儿既闻此语,便即轻哼一声,转而向姚蓁蓁道:“这小子竟敢跟我这般言语,我要是不收拾他,那还怎么混,你可莫要怨我。”姚蓁蓁怡然说道:“那要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啦,你这走石门中的招数可使得不大好。”

施不凡闻听此语,便即出言笑嗔道:“我爹爹可是走石门掌门施圣尧,他老人家亲传武艺,我又岂会练错,小妮子可不要乱说哟。”姚蓁蓁笑道:“你先前腾空跃起,抛出十几粒泥丸击倒数人的招式,正该是招‘天女散花’。”施不凡说道:“小妮子倒有些见识。”姚蓁蓁接着说道:“这招讲究要将暗器抛得轻柔飘逸,便如花瓣随风那般,而你只顾及抛掷时要有劲道,却显不出半点飘逸来。”

施不凡心下一惊,颤声问道:“你是何人,我的家传武功,你又怎生知晓的?”姚蓁蓁道:“当年我爹爹扶助过你爹爹,你爹爹便将秘籍抄本送给我爹爹啦。”蓁蓁这话说得略似绕口令,鸿渐闻之不禁忍俊。施不凡自幼知晓此事,随之出言探问道:“你是天志帮大小姐?”姚蓁蓁怡然颔首道:“是啊。”

施不凡心头一凛,不由暗忖:“原来她是天志帮帮主的女儿,我可不能得罪了她。”言念及此,又瞧姚大小姐待程鸿渐甚显亲昵,不由大生妒意,随即愤懑呼喝道:“好你个程鸿渐,你既要跟我过不去,那我便废了你。”话音刚落,双掌缩入袖口,随即推出十余粒泥丸,径朝程鸿渐击去,蓁蓁忙将鸿渐拉向一旁,十几枚泥丸竟自打断了鸿渐身后树枝。

姚蓁蓁观此情形,正色说道:“你敢打我小哥哥,我可不能饶你。”话音刚落,便即潜运轻功,疾向施不凡攻去,程鸿渐脱口唤道:“小妹妹当心。”说话间长棍前挺,紧随姚蓁蓁挺棍攻去。施不凡向后纵跃,心下暗忖:“小妮子生得这般娇俏,我可不能打到她。”言念及此,便只向鸿渐抛掷泥丸。

程鸿渐这些时日徒手捕鱼,身法较之以往迅捷许多,这当儿眼见暗器忽至,便即执棍隔开,并未伤到分毫。姚蓁蓁抢至施不凡身前,双掌翻飞翩若瓣儿随风,时而飘然下落般攻其下盘,时而又如鲜花绽放,径取对方上盘。

天志帮中诸多招数便是源于世间万物,毕竟诸物皆有各自灵性,姚蓁蓁这当儿连出数招,其姿宛若天地蕴物般,造化出无限可能,委实曼妙至极。施不凡虽善暗器,且又痴长几岁,可他拳脚武功不如对方,正觉难以招架,又要分心抵御程鸿渐,不由更感难捉襟见肘。

那伙先前与施不凡相斗的新进弟子观此情形,均自叫起好来,更有人纵声高呼道:“不要放过那格老子的乌龟大王八,快往死里打!”

施不凡正自左躲右闪,招架渐蓁合力夹攻,忽而闻听旁观之人辱骂之声,登时恼羞成怒,随即斥道:“格老子的,你们欠揍。”话音刚落,左手中指弹出一枚泥丸,偏巧射入一名新近的弟子口中。那人忽被异物卡住咽喉,登时满脸通红,喘不上气来,多亏身旁新进弟子重重拍打他的背部,那人才将泥丸吐出,低声自语道:“你妹的,等你的破泥丸用完了,瞧我怎么收拾你。”

施不凡心道:“定要快点打赢这两个人,不然我面子可丢大了。”他一心想着自己定可拜入总坛,此番之所以多抢他人腰牌,一是他素喜恃强凌弱;二是要在武试中打出名来,使众人瞧见自己武功之强,却没料到遇到这当儿两个硬茬,心下便愈发焦躁了。

施不凡不敢与渐蓁近身对招,只将手中泥丸不时向程鸿渐射去,所发暗器却不是被对方使棍拨落,便是被其斜身避开。如此这般过得数合,施不凡发觉所携泥丸仅存三枚,登时大感窘迫,随即暗忖:“这回得打准些,不然我便颜面尽失了。”这厮自幼高高在上,只觉现下受到莫大耻辱,是以他言念及此,便顾不得许多,当即打出一枚泥丸,径朝程鸿渐印堂击去。程鸿渐赶忙仰身避过,他刚直起身形,领两枚枚泥丸又直袭双目而来。

施不凡这招唤作“夺岳三豺”,乃是他甚为得意的招式,一枚暗器先行掷出,迫使对方闪避抑或格挡,后两枚接踵而至,往往令对方再也来不及闪避。程鸿渐正自不及闪避,姚蓁蓁赶忙伸手拦截,她手腕虽悠然倏转,卸掉两枚泥丸大半力道,可掌心依旧隐隐作痛,程鸿渐心头一紧,随之牵过蓁蓁手腕,观瞧其掌心是否受伤。施不凡观此情形,不由暗自叫苦,唯恐蓁蓁着恼,却见那小妮子戏谑道:“好厉害啊,泥丸还你。”

姚蓁蓁话音刚落,便将手中泥丸作势掷出,施不凡赶忙闪身,却见对方并未将泥丸发出,不由暗暗自思忖:“这小妮子骗我。”

便在这当儿,姚蓁蓁将施不凡使所使暗器,两颗泥丸都砸中了对方脑门,随之趁势上前,封住其穴道,拍了下对方脑袋,随即说道:“看你还张狂,腰牌保不住啦。”说罢,便将其所佩腰牌悉数夺过,鸿渐跟将过来,温言说道:“咱俩不用这么多腰牌,不如跟大伙分了吧。”姚蓁蓁嘻嘻一笑,道:“我也这般想。”

渐蓁挑出十块‘轩’字腰牌,便朝天都峰赶去,那众新进弟子随之分得腰牌,便将施不凡按倒在地,当即拳打脚踢起来。那厮穴道受制,自是无法还手,直通得他怪叫连连。如此这般过得须臾,施不凡已然鼻青脸肿,诸人方才作罢,撇下他相继去了。

这当儿施不凡眼见无人来为自己解穴,只得躺在原处,不住招呼道:“有没有人哪······快来救我······救命······救命啊······”他从未遭逢过如此挫败,话到后来竟自哭将出来,模样着实狼狈。

施不凡正觉难熬,忽而有人轻佻一笑,道:“哟,这不是施兄弟嘛,怎么这般凄惨哪?”施不凡听他言语中似含幸灾乐祸之意,便即板起面孔,闷声闷气道:“你要救我便救我,休要来寻乐子。”话音刚落,那人打个哈哈,便即行至跟前,原来言语之人正是刘嘉名,易巧倩也相随而来。

施不凡瞧见这二人,虽喜或可得救,却也怕先前跟刘嘉名交过手,对方非但不肯相救,反会将现下窘态大肆宣扬,言念及此竟自生出几分怯意来,随之懦懦说道:“求你救我······”

刘嘉名将他扶起,随之轻摇手中折扇,说道:“救你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将你定住的,这脸怎么被打得好似包子。”此语既出,易巧倩不由笑出声来。施不凡愈发羞臊了,不过他全没了往日骄横劲头,仅只悻悻说道:“不要提了,我载到程鸿渐那臭小子与姚大小姐手里了。”易巧倩微一蹙眉,随即问道:“你说的那妮子是不是唤作姚蓁蓁?”施不凡闻听对方识得蓁蓁,竟自心下一喜,笑道:“正是,正是,那小妮子可着实俊俏得紧哪。”易巧倩不由撅起小嘴,说道:“你真不知羞,那妮子都将你收拾了,竟然还要夸她。”说话间,竟自生出轻斥之意。施不凡道:“我说得都是实话,倒也并非有意夸她。”易巧倩乃是个美人胚子,刘嘉名知晓此等丽质已属少有,这当儿闻听施不凡如此言语,不由摇首轻笑,说道:“施兄弟倒是怜香惜玉,不过那妮子还能怎生好看,难不成强过巧倩妹子?”施不凡轻哼两声,心道:“易巧倩如何比得了。”

易巧倩不知缘何,只觉愈发不是滋味,随之暗忖:“先前提了渐哥哥那么些坏话,那小妮子竟还缠着他。”言念及此,又向刘嘉名道:“咱俩赶快走,莫要理他了。”施不凡急道:“求你们别走,先将我的穴道解开吧,我身为走石门的二公子,还从来没有这般求过旁人,还求你们卖个情面吧。”

第60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4)

第六十章

混战夺牌惩宵小(4)

那刘嘉名正要笼络些许人物,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自得一笑,道:“救你可以,只是不能白救。”施不凡尚在走石门之时,从没有人敢与他谈过条件,可他眼见情形不利,只得说道:“你只要救了我,甚事都依你。”

刘嘉名轻摇折扇,说道:“也不知咱俩谁年长些,不过我的武功高些,便勉为其难做你大哥吧,往后你再受谁欺辱了,我便可相助你了。”施不凡心道:“你既不知谁年长些,难道还不会问吗?”他虽作此想,却也只得应允道:“依你便是,这下可以救我了吧······”刘嘉名摇首笑道:“不可,不可。你先前竟夸姚大小姐美貌,她又怎会及得上巧倩好看,是不是太没眼光了。”

易巧倩闻听此语,不由暗感欢喜,随即笑嗔道:“你又哄人,这般下去我可不理你了。”施不凡虽见易巧倩着实俊俏,却也不愿违心附和刘嘉名所提言语,当下悻悻说道:“你要救便救,莫要跟我聒噪。”

刘嘉名轻笑一声,随即将收起手中折扇,为对方解开穴道,接着问道:“兄弟的腰牌已被尽数夺了去,这可如何拜入总坛?”施不凡道:“我先前抢了数十块腰牌,要不是碰上程鸿渐这臭小子,我他娘定可通过武试,现下也只得夺下几块腰牌了,先行告辞。”说罢,朝刘嘉名稍作抱拳,便即转身欲行。刘嘉名笑道:“老弟都被打成这副德行了,还有甚气力抢夺腰牌?”

施不凡闻言驻足,当下竟自暗忖:“老子好歹是走石门二公子,可不能将面子丢光了。”言念及此,便即回转过身,正要讲些硬气话,却见刘嘉名手里取出六块腰牌,说道:“咱们既都是从光明顶上下来夺牌的,我便帮你帮到底,这里有六块腰牌,一块刻着‘轩’字,五块刻着‘辕’字,你赶快收着吧。”

施不凡登时喜出望外,颤声问道:“那······你怎么办······”刘嘉名道:“我今日运气好,多抢了几块腰牌,分你几块倒也无甚打紧。你倘若不要,我便丢掉了。”说着作势欲丢,施不凡忍着身上疼痛,赶忙握住对方手腕,说道:“我要,我要,小弟多谢刘兄。”他只觉这腰牌犹似雪中送炭,又瞧刘嘉名武功远胜自己,对方却能如此照应,不由甚为感激,言下语气便也软了许多。

刘嘉名及易巧倩都被分派至光明顶抢夺腰牌,而刘嘉名欲要相助巧倩拜入总坛,便替她抢夺得所需腰牌,随后又抢得一些,送给了近日与他结识的新进弟子,此番又在途中又遇到施不凡如此困窘,便打算好稍作消遣,随后再分给他几块腰牌,使其感恩戴德,最终听凭调度。易巧倩观此情形,心下暗道:“嘉名哥好有本事,那施不凡跋扈得紧,现下都显服帖了。”

“小美人儿想什么呢?”便在这当儿,刘嘉名忽而相询,打断了巧倩思绪。那妮子瞧他脸上稍现邪气,不由晕生双颊,随后说道:“没什么······赶快回总坛吧······”话音刚落,刘嘉名轻捏了下对方面颊,自得调笑道:“没什么,脸红什么?”

易巧倩轻咬朱唇,随之轻嗔道:“你坏死了!”说着,伸出小拳欲打,刘嘉名向后闪开,纵声大笑道:“哈哈,小媳妇儿打相公喽,你那些腰牌还在我手里攥着,好哥哥生气了,这便不给你了。”说罢,便又朝后退开数步。易巧倩笑嗔道:“看你敢。”说罢,追逐刘嘉名,径朝天都峰奔去了。

天都峰总坛內笙歌如锦,凑足腰牌的新进弟子正自陆续归来,渐蓁正为此番可以通过武试甚感欢喜,彼此说笑之际,忽听身后有人粗豪招呼。程鸿渐回身望去,但见那人正是段峰,秦皓轩便在对方身侧,随之欢喜应承,便携蓁蓁跟那二人相见。

段峰拍了下鸿渐肩头,随之哈哈一笑,道:“好小子,腰牌凑齐没?”程鸿渐颔首说道:“凑齐了。”转而瞧向蓁蓁,接着续道:“这位小妹妹名唤姚蓁蓁,若非她帮忙,我怕会无法通过武试的。”

秦皓轩慈和一笑,道:“我听说过你,你是天志帮的大小姐,掌门尊上甚为重视你拜入本派之事,愿你能拜入总坛。”姚蓁蓁笑道:“多谢师父吉言啦,我猜您便是秦都讲吧,听小哥哥提过您先前便教过他武艺,做了他师父。往后我若拜入总坛,您也是我师父啦。”段峰笑道:“小丫头聪明得紧哪,那你倒猜猜咱是谁?”

姚蓁蓁明眸流转,随之忆起那日在轩辕台相遇巧倩,她曾提及过段峰,便依着对方语气,嘻嘻一笑,道:“这个嘛,你便是巧倩提过的大胡子。”段峰打个哈哈,接着说道:“那个小妮子总爱这般唤咱。”

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由心生忧虑,随即问道:“巧倩妹妹回总坛了吗,她通过武试没?”秦皓轩道:“她还没回来,我跟你段大叔在这等她,你先回去歇着吧。”程鸿渐摇首说道:“我不累,想来她该快到了,我便在此等下她吧。”

便在这当儿,数名天志帮弟子寻得姚蓁蓁,均自躬身施礼道:“我等在此恭候大小姐。”姚蓁蓁微微颔首,随后向鸿渐道:“我本来想携你到我那里去的,不过小哥哥既要在此等易姐姐,那便只得改日了······”程鸿渐望着她这般亲昵相待,便即颔首温语道:“反正明日并不文试,不如我一早到小妹妹那里去,咱俩再下山进城,游玩一番吧。”

姚蓁蓁闻言甚喜,接着说道:“那可说定啦,咱俩打勾勾。”说话间,伸出右手小指相视鸿渐,桃夭醉明眸满含欣然。程鸿渐伸出手来,陪她拇指相扣之际,不禁心下一酣。秦、段二人观瞧渐蓁两小无猜,均自安逸含笑。

蓁蓁同鸿渐惜别之后,秦皓轩问道:“此番武试较之以往艰难,诸多新进弟子纵然得胜,却也受了伤,你伤到哪里没有?”程鸿渐摇首道:“没有,若非小妹妹助我,弟子也会受伤,只怕连眼睛都保不住了。”秦皓轩眉头一紧,随即问道:“怎么?”

程鸿渐将来龙去脉说了,段峰愤愤说道:“施不凡这臭小子真他娘欠揍,你能通过武试咱便放心了,估摸文试也该过得了。咱今日便要离开总坛,赶回河北辅佐刘子與殿下了。”段峰先前并未提及成帝遗嗣到底藏身何处,程鸿渐总以为刘子與定然藏身总坛,这当闻听此语,便即问道:“孝成皇帝的遗嗣为何不在总坛,却要到河北去?”

段峰听他如此发问,不由开怀一笑,说道:“看来还是掌门想得明白,咱看旁人也会这般猜想。”话到后来,将鸿渐领至角落,有意压低了声音,接着续道:“这事你不可跟旁人讲,当年咱虽带着长安分坛的弟子将殿下救了出来,可掌门心知王莽老贼定会知晓此事乃是咱轩辕派干的,这才不能将殿下藏在总坛。后来掌门又说河北有不少荆轲这样的好汉,那地方还人多地大,待得时机来了,咱便可辅佐殿下,并在分坛配合下,夺得河北青、冀、并、幽四州,到得那时咱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还愁不能扶保殿下登基?”

段峰说这些话时声音不大,可秦皓轩却甚为不安,他环顾四周,但见诸人都在忙着自身事务,方才放下心来,任由段峰叙述。程鸿渐听罢这事,忽而忆起刘秀言语,不由喃喃低语道:“皇上为何非要孝成皇帝的孩子去做,我听刘秀大哥说过,皇帝该是有品行的人来做,这样大伙才会日子过。”

段峰虽讲不出个道理,却气得双眉倒竖,随之怒捶程鸿渐的肩头,破口呼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甚,你这他娘是造反,按理是要杀头的。”说话间,直将嗓门抬高甚多,左近之人闻听这番言语均自一惊,齐向段峰瞧去。

秦皓轩观此情形,当即佯嗔段峰道:“你老没事吓唬孩子做什么,那王莽篡汉原本是叛逆之举,这孩子觉得他不该登基称帝,也之是顺应万民心意,怎么会是造反。”轩辕派素来反对王莽篡汉,这席话在总坛之中自是不犯忌讳,还将段峰适才言语搪塞了过去,旁人只道段峰在提王莽篡汉之事,便也无人在意,接着各忙各的去了。

段峰粗中有细,当即强压怒气,随之愤懑说道:“他娘的,刘秀这厮鸟不是好东西,往后莫要跟这种人来往。”程鸿渐出言说和道:“刘秀大哥心系天下百姓,段大叔也许误会他了。”段峰正待出言相斥,忽听得易巧倩高声呼唤,便暂且不再理会鸿渐,随秦皓轩相见巧倩去了。

程鸿渐望着刘嘉名亦在左近,心下暗道:“巧倩妹妹此番跟刘嘉名同在光明顶,想来定会得其看顾的······”言念及此,不禁暗感酸楚,随之到得巧倩身旁,问道:“巧倩妹妹可否通过武试了?”易巧倩自得回道:“那还用说嘛,我现下可是很厉害的。”转而朝秦皓轩笑道:“不过这一切多亏师父教得好。”

刘嘉名望着巧倩陪同鸿渐诸人闲谈,竟自轻笑一声,转而暗忖:“想来那天志帮大小姐已然通过武试,我需撺掇尉迟德开,不能教姚蓁蓁拜入总坛。”言念及此,也未跟易巧倩打声招呼,便寻那尉迟德开去了。

这正是:武试混战起波澜,文试犹胜兴九曲。欲知蓁蓁能否通过文试,且看下回分解。

第61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1)

第六十一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1)

话说易巧倩闲聊之时,不由回首而望,却未见嘉名踪迹,随之心头暗嗔:“嘉名哥真是的,还有一次也是这样,不跟我打声招呼便走了······”言念及此,竟自生出失落之意来。

易巧倩正自愁思,程鸿渐观瞧对方面现黯然,便即关切相询道:“巧倩妹妹怎么了,好似不大开心。”易巧倩强笑一声,说道:“哪有,分明是你多心嘛。”转而向秦皓轩道:“师父,我要陪渐哥哥到处走走。”秦皓轩颔首说道:“那你们去吧。”

那两名孩童到得清幽之处闲谈须臾,易巧倩黯然道:“前些日子,师父向我讲赵承恩刺杀我爷爷的暗器,是用乌木制成的,由于它全身漆黑,在阴暗处发出更加不容易躲避,而且这种东西像金属那样硬,只不过贵比黄金,是以甚是难得。那个该死的太监能用这般贵重的事务作暗器,看来王莽那个狗皇帝甚是器重这太监。”说话间,不由凄然垂泪,在阳光的映射下甚显晶莹,程鸿渐不由长叹一声,说道:“巧倩妹妹也不要太伤心了,耿弇大哥曾跟我说过,赵承恩在宫中做宦官,按理跟夫子难有过节,多半是受到了王莽的指使,才会谋害他。往后咱们在轩辕派好生武功,再寻机替夫子报仇。”

易巧倩不愿旁人知晓自己是个孤儿,这当儿秀眉微蹙,悻悻说道:“你干吗将我的事情同旁人讲。”程鸿渐赶忙摆了摆手,随即说道:“不是这样的,那天我遇到一个也曾读过太学的同门师兄,他甚是官宦易夫子的近况,巧倩妹妹莫生我气。”他唯恐巧倩又似先前那般,生出嫌隙来,不由得心头一紧。

易巧倩摇首轻叹,说道:“没事的,我不怪你······”话到后来,竟自凄恻须臾,接着续道:“那日师父同我讲了,掌门为何只教你却不教我,我方才知晓先前误会你了。渐哥哥一直都为我着想,可我那日却凶得紧,委实对不住。”

程鸿渐敦厚一笑,道:“不打紧的,我知晓你是为了报仇才会这样的,当时也怪我,我理应将所学的招式传你,要不我现下便教你吧。”他这些日子偿还歉疚,现下讲这番话全然出自真心,并无半分虚假。

易巧倩摇首说道:“不用了,反正我也通过武试了,只要能拜入总坛,自可学到好多厉害的武功。”话到后来,不由静默半晌,接着续道:“渐哥哥,自从爷爷走后,我只觉得好孤单,在我心里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有时好怕你会不管巧倩······”

程鸿渐瞧她凄苦,登时甚为怜惜,随之暗存:“我只道巧倩妹妹跟刘嘉名在一起,早将我忘了,没想到她这般需要我······”言念及此,便即温言相劝道:“巧倩妹妹放心,我定会替夫子好生照料你的。”易巧倩微微一笑,说道:“渐哥哥······有你真好······”说罢,竟自轻靠对方肩头,安闲小憩。程鸿渐只觉与易巧倩嫌隙已消,登感心下一宽,随之任其相靠许久,又送她回房将歇,方才回入所住屋舍。

随后两日,程鸿渐曾去寻过巧倩,可对方总是不在房中,心下难免黯然,而姚蓁蓁又甚喜鸿渐相伴,程、易二人便未打过照面。不知不觉间,便至文试之期,千余名已过武试的新进弟子齐聚校场,执起毛笔作答。诸人连考三场,有些弟子武功尚可,却着实不通文墨,甚至连考题都是一知半解。程鸿渐毕竟出身太学,于那三道题目的之意,自可通晓大概,他虽不善记背,不过三场文试只是命新进弟子做出评述,小鸿渐有感而发,倒可应付这三场文考。

如此这般又过数日,终于挨至发榜之期,那巨幅红榜足有数丈长,其上罗列着数百名新进弟子的名姓,诸多新进弟子人头攒动,正自搜寻着自己的名字是否在红榜之上。

渐蓁沿途观瞧春草凝朝露,相携到得红榜之下,搜寻着彼此姓名,鸿渐忽而瞧见巧倩通过文试,当下便即暗忖:“巧倩妹妹总算通过文试了,这样她便可拜入总坛,修炼那些高深武功,替爷爷报仇了。”言念及此,便即心下一宽,可他继续张望红榜,虽寻见了自己名字,却并为寻到姚蓁蓁名字,复又心头一紧,随之寻思:“小妹妹也定会通过武试的,我还是再好好找找。”

程鸿渐如此这般从头到尾,随后又从尾到头地寻觅着蓁蓁名姓,其身旁的小妹妹悠悠说道:“小哥哥不用找了······这上面······没有我的名字······”

程鸿渐忽觉蓁蓁既未能拜入总坛,便只得回到蓬莱,自此天南地北,不知何时方能相见,当下竟自生出不舍之意来,随后续道:“小妹妹也不必难过,我想那些人或许搞错了。那日咱俩考完后,你将文章默写给我,我瞧着你写得比我强出好多,怎么可能我都通过了,你的名字却没有在这红榜上,咱们不如查证一番。”

便在这当儿,有名天志帮护卫愤懑接口道:“定是这伙考官瞎了狗眼,大小姐虽年齿幼小,可经过帮主的悉心调教,早已文采斐然,帮里没有人不竖大拇指的,怎么可能通过不了这文试,咱们这便寻那群有眼无珠的老东西评理去。”此语既出,余下帮众亦觉愤愤不平,便即纵声高呼,欲要寻觅派中人物讨个公道。

左近诸人观此情形,均将目光投向天志帮帮众,更有数人相随鼓噪起来,姚蓁蓁瞧手下诸人怒气冲冲,便即好言说道:“我跟小哥哥定会将这件事情弄明白的,只是你们不可意气用事。”话音刚落,忽听人轻哼一声,慢腾腾地道:“我轩辕派位居武林正道之首,岂容尔等肆意寻衅。”言下甚显傲慢。

诸人齐向说那人望去,但见他正是监院长老尉迟德开,其身后又紧随十数名总坛弟子,先前出言鼓噪的新进弟子瞧见尉迟德开,便忙向两侧闪避,均自屏住气息,未敢再行吐露半字。

尉迟德开拖着肥硕身子,到得渐蓁跟前,接着续道:“本派考官审阅每个新进弟子的文章时,连那些文章是谁写的都不知晓,难道还会有人徇私舞弊不成?定是你们大小姐文章不够好,这才不能通过文试,要是都似这般胡闹,本派还有甚威严?”姚蓁蓁道:“弟子并未想过本派考官会徇私舞弊,而我手下这些人也没提及轩辕派会有谁徇私舞弊,监院长老为何要自己这般提?”

尉迟德开立起双目,出言呼喝道:“你竟敢污蔑老夫。”他瞧对方年齿甚幼,只道威吓一番,便会使其不敢言语,却未料到姚蓁蓁心平气和道:“弟子只要知晓自己哪里写得不好,还望监院体谅我们大老远地赶过来,能将我的不足指出来。再说红榜旁边也写了,允许新进弟子若有异议,是可以核实一番的。”话音刚落,身旁的天志帮弟子相继附和,均欲查实一番。

第62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2)

第六十二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2)

天志帮诸人同尉迟德开理论之时,刘嘉名正领着巧倩从旁观瞧热闹,他眼见蓁蓁犹胜瑶台仙子,不由暗忖:“原来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小妮子,她要是当真离开总坛了,我往后还如何得见。”言念及此,竟自隐生悔意来,是以并不出言相助尉迟德开。

尉迟德开不知该如何强辩,只得打个哈哈,说道:“姚大小姐好生伶牙俐齿,此番文试乃是坤字门秦都讲亲领手下诸人阅卷。你既有所疑虑,这便随本长老到阅卷重地‘风逸阁’吧,到时看你还有甚言语。”说罢,便颇不情愿地头前带路了。

程鸿渐忧心蓁蓁,便要陪同前往,易巧倩扯住其衣袂,出言嗔道:“又不关你事,跟去干吗?”程鸿渐道:“小妹妹待我极好,我要跟她一起去,对了巧倩妹妹,我在红榜上瞧见你的名字了。”说罢,未顾易巧倩使性阻拦,便陪伴蓁蓁同行。

姚蓁蓁知晓程鸿渐如若陪自己同往,定会惹得巧倩不悦,当下说道:“小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还是不要陪我去了······”程鸿渐道:“小妹妹待我好,你现下又碰到了麻烦,我定要陪你同去。”姚蓁蓁报之盈盈一笑,随后伸出娇柔小手携着程鸿渐衣袂,说道:“好,咱俩一起去。”

易巧倩望着鸿渐背影,不由心生酸楚,刘嘉名亦生妒意,心下暗道:“你这臭小子也不知道走了甚狗屎运,怎么总有好看的妹子跟你好。”

渐蓁诸人行得远了,易巧倩握住嘉名臂,闷声闷气道:“嘉名哥,咱们不理他们了,我陪你看榜去。”刘嘉名食指刮着易巧倩的鼻梁,笑道:“好妹妹关切我能否通过文试,好哥哥自是知道,不过这文试我肯定会过的,咱俩倒不如跟着到风逸阁瞧瞧热闹去,说不准还能看到惹趣的事呢。”

易巧倩观瞧渐蓁交好,也愿跟上观瞧,只是不好意思如此提及,这当儿闻听刘嘉名如此言语,正觉是个由头,不过巧倩早已知晓刘嘉名胸无点墨,总觉对方未免托大,随之轻笑道:“你牛皮可吹得大了,要是没通过文试怎么办?”刘嘉名将易巧倩轻揽入怀,笑道:“那我只好以身相许了。”

易巧倩俏脸一红,随之推开对方,低低地道:“你过不过文试,跟以身相许有甚干系。”说话间忽而闪念,接着续道:“你要是通过了文试呢?”刘嘉名自得打诨道:“那还用说嘛,自是你以身相许了。”说罢,轻捏下对方面颊。

易巧倩伸小拳捶向刘嘉名胸口,随之出言轻嗔,刘嘉名打个哈哈,便领巧倩不紧不慢地相随渐蓁诸人去了。

那风逸阁乃是总坛阅卷之所,阁中庭院深深,清静优雅,渐蓁步入院中,但见屋尚有十数人处置公务。那伙人大都身着翠色长衫,似此等服饰乃是正七品高手所着穿戴,秦皓轩作为正六品都讲,这当儿身着青色长衫,陪同诸人打理事务。除此之外,屋内尚有一人正拖着五短身子,在屋中来回踱步,监督那众正七品人物,甚显趾高气扬。这厮正是从六品副都讲吴俊驰,他今日所着长衫虽为青色,双肩却缝着两块翠色布料。

姚蓁蓁瞧了下那矮子,心下暗道:“那家伙想来便是吴俊驰了,先前若不是他污蔑皓轩师父,小哥哥便算不能通过大试,也可拜入总坛的。”正作此想,屋内诸人瞧见尉迟德开,当即上前参拜道:“拜见监院长老。”

尉迟德开阴沉着脸,说道:“天志帮大小姐指责尔等徇私舞弊之象,本长老特来询问,可有谁阅卷不公?”说话间,便朝那众坤字门文试考官扫视过去。诸多文试官员闻听此语,赶忙矢口否认。

吴俊驰早知其舅舅心意,当即朝尉迟德开抱拳说道:“我等阅卷之时,一来并不知晓每篇文章是由哪个弟子所写;二来这么多人互相监视,如何能造得了假?这定是新进弟子自身学艺不精,这才像无头苍蝇似的诬告旁人,似这等人根本不配加入总坛。”他与对方虽是甥舅,言下神色却略显谄媚。

有名天志帮弟子瞧他指桑骂槐,便即愤懑说道:“你这厮不会说人话,看我······”话音未落,吴俊驰闪至身前,探出左掌将其言语扇了回去。那名天志帮弟子既怒且惊,他本与吴俊驰相距十步开外,却竟自猝不及防地遭了打,当下便欲拔剑相斗。

吴俊驰探手按住其剑柄,随即夺将过来,自得拔出那剑,对方眼见失掉兵刃,只得向后跃开。吴俊驰轻哼一声,道:“天志帮的人动不动便拿砍人来威胁,当真好威风,好煞气。”

余下天志帮观此情形,纷纷亮出兵刃,正要上前拼斗,姚蓁蓁高声说道:“都快住手!”话音刚落,屋外黑影闪进,左掌倏出,正中吴俊驰右侧面庞,但听“啪”的一声响,吴俊驰应声而倒,腮帮登时肿起,嘴角也随之迸出鲜血,疼得他龇牙惨叫。

诸人齐朝那“黑影”望去,但见那人肤色黝黑,身着黑色长袍,由于他适才身法极其迅疾,诸人没看清其样貌,现下定睛一瞧,出手之人正是天志帮副帮主任义。

天志帮众护卫忙朝任义施礼,任义瞧向尉迟德开,出言轻嘲道:“轩辕派好威风,好煞气,你侄儿适才出手倒是快得紧哪。”言下语出轻蔑,神色却甚有作派。

且说渐蓁诸人随尉迟德开前往风逸阁时,已有帮中弟子向任义禀报消息,天志帮诸人所住别院本就离风逸阁甚近,任义听过消息便即运功赶至,正好远远瞧见吴骏驰掌掴帮中弟子,便随之出掌朝吴骏驰扇了过去。

尉迟德开眼见外甥遭人掌掴,登感大失颜面,随即愤懑斥道:“好你个任义,看来你们天志帮果然是来寻麻烦的,并非要送你家大小姐到此修炼。本派在江湖位居正派之首,绝不许尔等撼动!”话音刚落,凌空推掌直扑任义,对方闪身避开,跃至院中,身后的桌案却被尉迟德开所发掌风击得粉碎。

程鸿渐急道:“监院长老手下留情,莫要因气恼误伤旁人性命。”鸿渐这话乃是好意相劝,他只觉毕竟吴骏驰动手在先,再者便算尉迟德开眼见外甥被打心中有气,出手也不应这般狠辣,倘若此掌当真击到任义身上,对方如何还有命在,伤人性命终归不好,鸿渐心下忧虑,方才如此相劝。

尉迟德开甚为不满,当即呼喝道:“你小子究竟是天之帮的喽啰还是本派弟子?你尚未拜入总坛,便如此吃里扒外,简直给本派丢人。”话音刚落,吴俊驰捂着半边脸,阴阳怪气道:“这便是秦都讲要收留的好徒儿。”秦皓轩闻听此语,当即正色道:“鸿渐不愿武林正道彼此相残,他做得并无过错。”吴俊驰轻哼一声,道:“那便是我舅舅有错喽?”

尉迟德开瞧鸿渐毕竟是个孩童,且又自忖身份,便命吴俊驰莫要多言,随即指向任义,厉声说道:“你这厮竟敢打我外甥,这账该怎么算。”

第63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3)

第六十三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3)

姚蓁蓁不愿此事难以收拾,当即说和道:“大伙有话好商量,我并未觉得派中阅卷不公,是尉迟长老多心了,本帮弟子也先遭了打,咱们便算扯平好不好?”任义道:“大小姐不必跟这厮客气,本帮跟轩辕派不分伯仲,若非他们祖师爷是上古黄帝,又凭甚位居武林正道之首。此番他们既不给情面,正好领教我的‘明夷神掌’。”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道:“那便不要怪本长老出手了。”话音刚落,便即猛攻过去。

尉迟德开虽养得满脑肥肠,自身武功却未搁置,但见他出招之际,双臂惊现竹爆音,其掌风雄浑自是不言而喻。饶是如此,任义并未闪避,与其交锋之际,丝毫不露败象。

那二人斗过数合,任义使出“明夷于飞”腾空而起,其状犹似展翅鲲鹏,可跃至中途,双翅竟自无力垂下,又如受伤一般,他这这招看似绵软,实是高明招数,在其双臂下垂之时,已然暗运内力,分作左右两路,径朝尉迟德开居高临下地攻将过去。

尉迟德开曾见任义以掌缘所发真气斩断旁人手臂,知晓对方不容小觑,便赶忙架起双掌凝神对招。两人内力激荡之际,身旁翠竹竟被迸发真气冲击得落叶纷纷。

尉迟德开登感双臂隐隐发麻,随之向旁闪开,原先所踏地面竟自多出印坑,其深足有寸许。且说那明夷神掌乃是从“明夷卦”演化而来,昔者殷商时期文王姬昌被纣王囚禁,姬昌于逆境之中求得此卦,后来转危为安,重返故土,又隔数年,其帐下谋士姜尚依据文王所推卦象,创出这套掌法。此掌法使将出时,常给绵柔无能之感,实则招招尽力无穷,奥妙非凡,恰如文王被囚时,虽身处逆境,看似难有作为,实则却在韬光养晦,其势难挡。

刘嘉名观此情形本欲煽风点火,可他瞧见姚蓁蓁出言劝架,便并未如此言语,转而嗔怪程鸿渐道:“你先前要监院长老莫要因气恼误伤旁人,倒说得好似他老人家小肚鸡肠,如此岂不将事情搞砸,累得姚大小姐愈发忧心?”程鸿渐心下一怔,随之手搔后脑,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便在这当儿,姚蓁蓁携着鸿渐的手,柔声说道:“小哥哥不用理他。”

刘嘉名讪讪一笑,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易巧倩观此情形,便私下扯过嘉名手臂,使力掐住其皮肉,那厮虽觉手臂痛楚,却不愿失掉颜面,只得强行忍住了。

姚蓁蓁观瞧院两大高手斗得愈发凶恶,心下暗道:“师叔祖素来持重,可他这会子行事着实不同以往了。他跟尉迟长老这般相斗下去,只会使得大伙更生嫌隙,我也更难拜入总坛了。”言念及此,不禁朝程鸿渐望去,但见他神色凝重,尚自不住相劝道:“两位前辈,求你们快住手,都不要打了。”

姚蓁蓁复又潜心思量对策,随之暗忖:“适才听监院长老的口气,好似心里头生了芥蒂,这才有意跟我过不去。”言念及此,便即高声相劝道:“尉迟长老,爹爹只是要我到轩辕派修炼武功,我不过是个姑娘家,也着实做不了什么。您先前待我们甚好,我心里着实感激得紧,现下可莫要受了旁人挑唆啊!”

任义逼退尉迟德开,随即纵声回道:“大小姐不必耗费唇舌,我定要好生教训这伙厮鸟,轩辕派咱们不入便是。”话音刚落,便即使出“明入地中”,伸掌向地上拍去。

尉迟德开虽觉他此举怪异,但知其中定然大有深意,当下为保万全,赶忙向旁纵跃,他刚立定阵脚,原先站立之处尘土大作,一股强劲真气卷起飞沙窜起,其高足有丈余。尉迟德开不由惊骇,心下暗道:“好家伙,亏我躲得快。”

有名天志帮弟子观此情状,便即纵声叫好,可他瞧大小姐一心劝和,复又乖觉不语起来,刘嘉名观瞧姚蓁蓁并不理睬自己,着实心痒难搔,随之暗忖:“叫你不理我,且瞧我怎生挑唆。”言念及此,便即高声唤道:“长老赶快停手吧,任副帮主出手狠辣,倘若伤到那便不好了。天志帮帮主要送爱女拜入总坛,或许只是想修炼些武功,他们到底有没有旁的意图,自可相询姚帮主。”

任义朝后退开数步,出言呼喝道:“你这厮有甚本事只管使出便是,我既身为副帮主也不惧你。”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心下暗道:“我如若罢手,脸面可丢大了。”随即向刘嘉名道:“你不必多说,姚帮主来都没来,天志帮有没有旁的企图,要老夫如何问他,可任义这般无礼,本派断不会收容他们的大小姐。”刘嘉名闻听此语,不由追悔适才所言。

先前在祭祀大典之上,姚蓁蓁坐在粉帐轿辇中瞧得明白,知晓刘嘉名并非良善,又兼之程鸿渐谈及过刘嘉名,便愈发清楚那厮品性,当下出言说道:“看来你知晓我爹爹来不了,才会要尉迟监院问我爹爹吧。”

易巧倩甚感不满,朝姚蓁蓁白了一眼,斥道:“嘉名哥适才分明是在帮你,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平素一点道理都不讲。”她这番话本是针对姚蓁蓁的,却全没顾忌到刘嘉名及程鸿渐亦是富家子弟,程鸿渐天性敦厚当下并不在意,刘嘉名却觉颇不自在。

程鸿渐并未瞧出刘嘉名心思,当下脱口说道:“刘嘉名只是不会说和,这事倒也怪不得他。”姚蓁蓁嫣然一笑,道:“这些话若是小哥哥你说的,我便不会这般想。”

易巧倩瞧渐蓁亲昵,心中愈发不悦,正欲出言嘲弄之际,刘嘉名打个哈哈,道:“看来在好妹子的眼中,我便是个大坏蛋了。其实我也不希望他二人误伤彼此,瞧着两位前辈招招凶险,我着实得忧虑紧哪,这般冤枉我,叫我好生伤心哟。”话虽如此,脸上未现半分忧心之状。有名天志帮瞧着刘嘉名脸上凝着几分邪气,心下暗道:“这小子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哪里来着······”

第64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4)

第六十四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4)

那帮中弟子尚自寻思,姚蓁蓁高声唤道:“尉迟长老是不是听人说过些什么,大伙能不能坐下来将话说清楚,千万不要伤了和气啊。”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便即暗忖:“任义这厮果然是个硬茬,本长老与他斗过许久,竟没占到半分便宜。老夫要是再斗下去,被他胜得一招半式,这脸可丢尽了,倒不如暂且依了这小妮子的言语,往后再做计较。”当下正欲罢手,吴俊驰忍痛唤道:“舅舅,莫要听那小妮子的言语,您外甥被任义打得这么惨,要是不收拾这厮,咱们轩辕派颜面何存哪?”

数名轩辕派中正七品高手观此情状,便即上前相劝,其中一人说道:“吴副都讲息怒,大伙儿以和为贵,还是劝他们罢手要紧。”秦皓轩高声劝道:“尉迟师叔、任副帮主,我们还是先行翻阅姚大小姐的试卷,看看是否在哪个环节上有疏漏,大伙快罢手吧。”

尉迟德开心头一紧,暗自叫苦:“谁用你多管闲事,那张试卷万不能被天志帮的人瞧见。再说我外甥遭受任义羞辱,要是不将面子挣回来,以后派中谁还会服我。”言念及此,双腿划弧,掌画太极,其身旁的石子落叶随之腾空而起,纷纷聚拢在尉迟德开怀中,其状恰似一个圆滚滚的大球。

任义瞧出此招非同小可,当即颔首收腹,摊开双臂,使出一招“晦而转明”,欲要凝神抵御。他这招乃是聚气之势,诸人观其身前真气涌动,均自屏息凝神。尉迟德开大喝道:“万象更新!”说罢,双掌倏出,怀中圆球随之化为巨蟒之状,卷带无尽沙石飞叶,径朝任义扑去。

任义忽而挺起胸膛,双臂催动内力,便向那巨蟒击去,但见那条“巨蟒”停在半空之中,沙石树叶虽依旧飞舞盘旋,却似有心无力般,被面前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截。

新进弟子的试卷均是以绢布所写,原本安稳摆放在屋中的桌案上,便在尉迟德开及任义比拼内力之际,四下里劲风大作,竟自穿过敞开房门,猛力冲入屋内,直将试卷夹带得四散飞舞。

秦皓轩及数名正七品高手虽欲上前拉架,可他们均知自身武功低微,贸然上前非但无用,反会被两大高手真气误伤,平白搭上性命。尉迟德开及任义二人又都过数十回合,院中已聚集了百余名轩辕弟子,这些人在风逸阁外听到了打斗之声,便欲进院探查,眼见本派长老竟与贵客动起手来,有些人在旁苦口相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得静观其变,不过亦有几名弟子观瞧事态不妙,便赶忙禀报掌门去了。

刘嘉名观瞧尉迟德开及任义斗得难解难分,随之暗忖:“这两大江湖势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教主及爹爹倒是会好生赏我,只可惜姚蓁蓁这小妮子怕是入不得总坛了。”言念及此,竟自轻捻折扇,终觉惋惜。

先前瞧刘嘉名面熟的那名天志帮弟子,忽而忆起委实见过对方,随即拍了下身旁弟子,说道:“那小子咱们是不是在翠玉轩里见过。”说着,便向刘嘉名指去。其身旁的那名弟子瞧了两眼,便即说道:“还真是,好像是在翠玉轩见过他。”

秦皓轩只道那人胡言,当下正色斥道:“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会去青楼,你二人莫要冤枉他,败坏新进弟子的名声。”他着实觉得难以置信,方才这般言语。

先前认出刘嘉名的天志帮弟子轻哼一声,道:“我冤枉他作甚,前些日子我等跟随任副帮主路过翠玉轩,碰巧遇到本帮的纪平老弟跟那里的头牌打了起来,后来任副帮主怪罪纪平滋事,还砍掉了他的胳膊,后来那臭小子站在屋内一角,摇晃着手里那把破扇子,放声嘲笑大伙,要不是任副帮主在场,老子非揍他不可。”其身旁那名天志帮弟子亦随附和道:“没错,定是那臭小子!”

姚蓁蓁向秦皓轩道:“他俩不似造谣,敢请师父莫要着恼。”秦皓轩心道:“姚大小姐没有通过文试,我也从没教过她什么,竟然还能叫我师父······”他瞧那两名天志帮弟子不似恶意造谣,心下本就信了几分,又瞧蓁蓁恭谨相待,忽觉适才言语难免生硬,便即说道:“或许是我错怪贵帮弟子了。”

易巧倩甚觉气闷,随之伸脚向刘嘉名踩去,那厮反应甚快,当即后撤两步,干笑两声,道:“天志帮的人好会讲故事,竟要我无言以对,既然他们说我去过翠玉轩,那便算去过吧。”

那名率先认出刘嘉名的弟子道:“那日在你身旁还有一个蒙着脸的夯货,身形便同尉迟德开一模一样,现在想来,那夯货定是这尉迟德开这杀才!”

“简直满嘴喷粪!”尉迟德开登时恼羞成怒,随即迅速避开任义那招“箕子于明”,跃向那两名天志帮弟子,猛力推出双掌,正要取下那二人性命,任意断喝道:“看招。”说话间倏忽翻掌,便朝其身后打趣,尉迟德开本欲先打死那两名天志帮弟子,再与任义相搏,可无奈对方逼得太紧,只得回身接掌。

那两大高手的武功均已深不可测,双方对掌之际,彼此功力势均力敌,谁也压制不住另一方,竟在两位高手掌心相交之处冒出缕缕白烟,而那两名认出刘嘉名的弟子眼见骤然脱险,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尉迟德开干笑一声,道:“竟敢敢本长老比拼内力,叫你领老夫的本事。”说罢,双掌所发劲力加强,犹如滔天巨浪汹涌而来。任义瞧尉迟德开口出大言,便即轻哼一声,竟自加大了功力,其劲便似岸边雄奇高山,任由惊涛拍岸,依旧巍然不动。

秦皓轩见尉迟德开及任义互不相让,心下暗道:“他二人虽暂时无碍,但如此这般拖得久了,必会有所损伤,定要想个法子将他们隔开。可我内功修为远远不及此二人,贸然出手非但毫无用处,自己反会有性命之忧,需得寻几位高手合力才行。”言念及此,便即朗声道:“大伙有话好说,敢情诸位同门陪我将任帮主跟监院长老拉开吧。”话音刚落,有名轩辕派的正二品高手道:“正是,大伙快将他们拉开,再这般下去非出大事不可。”

第65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5)

第六十五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5)

院中十数名轩辕高手当即附和,随后在那正二品高手的带领下,伸出贴身物事朝尉迟德开及任义手臂拨去。那众高手中秦皓轩品级较低,诸人同时发力,劲道自是极强,可恰在相碰之时,那十余人竟被任义竟尉迟德开臂上迸发的内力弹开,更有数人立足不稳倒在地上。秦皓轩受到这股劲力冲击,也被远远弹开,径直撞在了屋子门框上,跟着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程鸿渐不禁心下担忧,脱口唤道:“师父!”说话间跃至他身旁,姚蓁蓁也跟了过去,陪同鸿渐将秦皓轩扶起。程鸿渐关切相询道:“师父······您不要紧吧······”秦皓轩强自一笑,说道:“为师不碍事······稍歇一下便好·······”说罢,盘膝打坐,欲将气息调匀。

程鸿渐知他正在运功,便未敢多做言语,当下起身之际,忽见自己脚边有一张试卷,那卷子上首处赫然写着“姚蓁蓁”三个字。原来尉迟德开同任义对掌之时劲风忽止,被吹得四处飞舞的试卷方才落地,程鸿渐将那张试卷拾起,粗读之下,不禁大为诧异,随之暗忖:“这文章里的内容怎么跟小妹妹先前给我的不一样,我且再行比对下吧。”言念及此,便从怀中取出了蓁蓁考后默写的篇章。

姚蓁蓁并未瞧见那张试卷,尚自良言相劝道:“任副帮主不要打了,您跟尉迟长老在江湖上受人敬仰,干吗这般打来打去的呀。”那小妮子惟愿二人就此罢手,方才这般说辞。诸多旁观之人瞧蓁蓁娇俏可亲,玉音婉转,不由心生怜惜,竟自为她不能拜入总坛怅然兴叹。

任义尚可言语,当下轻哼一声,道:“吴俊驰那厮打了本帮弟子,尉迟长老还敢如此跋扈,我任义身为副帮主,断不容帮中弟子任人欺凌,而这轩辕派总坛,大小姐不入便是了。”

诸人观瞧任义虽跟尉迟德开拼斗良久,说话之音依旧中气十足,无不深感钦佩,后来赶到的轩辕弟子,立时明白自己人动手在先,着实有违待客之道,当下暗觉理亏,便无人相助尉迟德开,有些派中高手虽欲将双方拉开,却也不能。轩辕派诸人如此这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对策。

先前挨过巴掌的那名天志帮弟子,只道任义为了给自己出气,方才如此大打出手,竟自振奋附和道:“任副帮主说得好,咱们天志帮不受这窝囊气!”

易巧倩见那两大高手斗得难解难分,虽怕闹出大事来,却又转念暗忖:“他们斗得这般凶恶,姚蓁蓁便入不了总坛,往后便不会缠着渐哥哥了。”她这些时日虽未怎生理会鸿渐,可瞧着渐蓁交好,便不由生出妒意来,这当儿出姚蓁蓁无法留在总坛,不觉暗自宽心,微露得色,刘嘉名反倒双眉紧锁,难现平素风流神态了。

尉迟德开耳听那天志帮弟子从旁助威,便即强自一笑,随后向任义道:“你的手下都盼着你能胜过老夫,今日便要大伙瞧瞧到底是我轩辕派厉害,还是你们天志帮技高一筹,看往后还有没有人敢在本派肆意撒野。”话音刚落,几名甚喜的轩辕弟子立时鼓噪起来,吴俊驰捂着肿起的腮帮,愤愤说道:“舅舅不要放过他,咱们轩辕派不能向天志帮服软。”

尉迟德开与任义斗过良久,又瞧天志帮中人从旁助威,只怕诸人小觑了自身本领,随即轻哼一声,道:“任副帮主好本事啊,要是换作旁人,早已死在老夫掌下了,而你在抵抗之余,竟然还能说出话来,本尊佩服得紧哪。”任义打个哈哈,道:“尉迟监院的武功也不赖,快将本事都亮出来吧。”

诸人眼见十余名高手合力,都远远不及任义跟尉迟德开的功力,心中本已大为叹服,却没料到两大高手尚可交谈,在场的轩辕派高手心中均想,若换作自己这般拼斗内力,早已到了极限,哪里还会有力气讲话。

尉迟德开及任义彼此催动内力,誓要压倒对方,可他二人拼斗之际,犹似水漫金山一般,水涨山亦高,两人斗到后来均自双眉紧促,屏气凝神,头顶之上犹似火炉炙烤般气流涌动,源源不竭地朝上蹿去,旁人观此情形,亦觉呼吸紧促。四下里甚显寂静,便连程鸿渐翻阅那试卷之音亦可听得真切。

姚蓁蓁黯然观瞧两大高手拼斗,心下暗道:“任副帮主跟监院长老打成这个样子,我想跟小哥哥一起拜入总坛,只怕愈发艰难了······”言念及此,不禁悠悠轻叹。

便在这当儿,忽有一人朗声相劝道:“且请两位住手!”话音刚落,便从人群中跃出,手掌倏而抬起,便将尉迟德开及任义隔开,直似拂灰一般,并不似费了多大气力。

任义眼见劝架之人正是轩辕齐光,不由心头暗忖:“轩辕齐光的修为胜过我倒也在意料之中,但我跟尉迟德开那老家伙同时催发毕生功力,他如若要架开我们,便需用上更大的内劲才行。真没料到他不过三十出头,内功修为已至此等境界,我倒相形见绌了。”当下虽觉怅然,却依旧面色如常,不失宗师风范,随之拱手笑道:“轩辕掌门来得正好,本帮姚帮主欲要爱女拜入贵派总坛,以示友好之意,可贵派不收倒也罢了,为何要殴打本帮弟子?”

任义这凡话说得有理有节,这当儿风逸阁中还有不少各路江湖豪杰,有些人闻听此语,登感轩辕派有违待客之道,更有人交头接耳,私下议论。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出言轻嘲道:“任副帮主诋毁本领着实高强,你先前只提姚帮主欲要爱女修炼本派上乘武功,何曾吐露过交好之意?本长老看你们分明要偷练本派武功,谋夺武林正道之首,现下瞧自家大小姐无法拜入总坛,便要好生败坏本派清誉了。”

此语既出,围观群豪中有名妇人纵声说道:“尉迟长老此言差矣。”诸人齐朝那妇人望去,但见她面容姣好,年岁该当不过四十,可她发髻已然花白,与其容貌颇不相衬,任义识得这妇人,当即向诸人引荐道:“这位正是琅琊郡吕母,乃是我山东义士,巾帼英雄。”

第66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6)

第六十六章

明夷初转孰为强(6)

轩辕齐光闻听此语,当即朝吕母拱手道:“原来尊驾便是吕母,齐光神交已久,不知您有何见教?”话音刚落,尉迟德开打个哈哈,说道:“妇道人家,还能有甚见教。”

吕母此番亲率百十名好汉入得总坛观礼,而那众好汉瞧尉迟德开语出轻蔑,便要上前拼斗,吕母当即喝住,随后朗声说道:“当今武林轩辕派及天志帮平分秋色,姚帮主也是英雄豪杰,想来轩辕掌门未必是他对手。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要爱女偷练轩辕派武功,再说姚大小姐欲要拜入贵派总坛,那便是光明正大地修炼武功,何来偷学之说?”

群雄相继附和,吕母接着续道:“大伙来到贵派便是客,而你们的竟动手在先,打了天志帮弟子,敢问堂堂名门正派究竟懂不懂礼数?”

尉迟德开登时没了言语,吴俊驰半眯双目,歪斜着嘴角,出言轻嘲道:“我道是谁乱嚼舌根,也不怕闪了舌头,原来是个罪徒的老娘。”话到后来,自得轻笑须臾,随后续道:“听闻你家犬子犯了王法,县宰将他处斩了,你便领暴民冲入官府将那县宰杀了,往后又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似你这等狂暴匪徒还有甚颜面谈礼数?”姚蓁蓁问道:“吴副都讲可知吕伯母的孩子犯的是什么法?”吴俊驰悻悻说道:“管他犯的是甚王法,官府既定了死罪,便他娘该杀。”

程鸿渐瞧出其中必有内情,便即问道:“小妹妹莫非知晓其中原委?”姚蓁蓁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吕伯母的孩子名唤吕育,在海曲县里做捕头。王莽登基后,那些没有田地的贫农没法子缴纳重税,县宰便命吕育去逮捕他们,可吕育没听县宰的话,县宰便将吕育捉入了大牢。”

程鸿渐奇道:“那吕育便算有罪,也是罪不至死啊。”姚蓁蓁道:“县宰知晓吕伯母甚有家资,便要勒索她,可那么多钱吕伯母着实拿不出来,县宰便将吕育处斩了。后来吕伯母散尽家财,招揽来好些穷苦百姓,大伙揭竿而起,将那县宰给宰了。”

程鸿渐轻叹一声,随之脱口道:“那县宰这般坏,吕伯母做得没有错。”姚蓁蓁悠悠说道:“吕伯母只领百姓抢那些贪官污吏,之后再分发给穷苦人,这便是吴副都讲提的打家劫舍了。”

姚蓁蓁所提之事,便在后世史籍中亦有记述,并非虚言妄语,群雄听罢无不议论,吴俊驰面色铁青,甚没好气道:“吕母替姚大小姐争辩,姚大小姐自要替她开脱。”话音刚落,轩辕齐光正色接口道:“姚大小姐并非为吕母开脱,此事我早有听闻,吕母提及本派有失礼数,你便该有过能改,为何要讲吕母的伤心事。”

吴俊驰闻听掌门如此言语,便即躬身回道:“卑职好歹是从六品副都讲,可天志帮的人百般呼喝,任义还扇了我个大耳刮子,吕母还替天志帮争辩,属下气不过,这才稍有失言,还望掌门瞧在舅舅情面上,莫要怪责属下。”

吕母已然听出言外之意,登感厌恶难耐,随之愤懑呼喝道:“你这厮不要以为舅父是监院长老,便可肆意妄为。”吴俊驰自得说道:“我有甚妄为了?”吕母正待言语,人群中挤出一名汉子,粗声大气道:“天志帮中人没事岂会呼喝你,倒是讲出个由头来。”

诸人齐朝那汉子望去,但见他年过五旬,生得膀大腰圆,满面红光,衣着甚显华贵,脖子上挂着黄橙橙的金锁,足有壮汉拳头般大,金锁上还镌刻着“福如东海”四字,诸人齐朝那汉子望去,但见他年过五旬,生得膀大腰圆,满面红光,衣着甚显华贵,脖子上挂着黄橙橙的金锁,足有壮汉拳头般大,金锁上还镌刻着“福如东海”四字,吴俊驰撇了撇嘴,道:“哟,原来是崆峒岛骆王孙骆岛主,你这厮靠着天志帮贩私盐,才能在岛上残喘,要不你手下一千多个喽罗,早被王莽的伪朝廷剿了,你也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了,自要挖空心思,讨那‘五尺奸雄’姚素封的欢喜。”

且说崆峒岛临近蓬莱,其岛主骆王孙着实依附于天志帮,领手下做些捕鱼贩盐的生计。当初西汉孝昭皇帝在位之时,深感黎民谋生艰难,便废除了些盐铁专卖制度,深受后世盛赞,及至王莽篡汉,复又垄断盐铁经营,黎民百姓不许贩盐。而骆王孙为谋活路,只得寻求天志帮庇佑,当年济南太守曾遣五千精兵将骆王孙围困于沂南,天志帮帮主姚素封仅派五百名帮中弟子增援,便杀得官军丢盔弃甲,方才保住了骆王孙的人马,而其手下诸人才能养家糊口,在江湖中有些名望。而大新王朝百官痛恨姚素封用兵奇诡,又听闻他身形矮小,其夫人顾洵美却生得婷婷玉立、国色天香,便均道姚素封甚会耍弄手段,才会娶到前任帮主爱女,给姚素封起了一个“五尺奸雄”的诨号。

这当儿骆王孙眼见吴俊驰语出轻蔑,心中固然有气,可他毕竟忌惮轩辕派人多势众,只得轻哼一声,接着说道:“王莽伪朝廷出言污蔑姚帮主,你这厮鸟竟他娘也来嚼舌头,老夫要不是瞧在轩辕掌门的面上,定要扇你这歪嘴驴两个大耳刮子。”

吴俊驰嘴角不时歪斜,耳听对方如此言语,登感恼羞成怒,随即阴森说道:“老不死的讨打。”话音刚落,提起拳头便欲上前,轩辕齐光纵声喝道:“退下!”

吴俊驰到底畏惧掌门,方才并未拼斗,轩辕齐光又道:“骆岛主毕竟是前辈,你现下都这般出言无状,平素岂不愈发目中无人了。”尉迟德开随之轻嗔道:“在掌门面前便该有所收敛。”

轩辕齐光朝任义拱手道:“在下听闻任前辈跟尉迟师叔打了起来,方才赶来劝阻,不过其中原委本掌门尚不知晓,素闻任副帮主有‘黑孟尝’之称。不知可否给晚辈个面子,咱们静下心来好生谈谈,如若本派弟子言行不当,本掌门定会严惩。”

任义拱手还礼,说道:“掌门客气了,我今日原本在客房里,后来两名弟子禀报,只提及本帮大小姐并未通过文试,大小姐随尉迟监院来到了这里,欲要瞧瞧是否有甚疏漏。本帮大小姐入不了总坛道也没什么,而我偏巧碰见吴俊驰殴打本帮弟子,任某既身为自要替帮中弟子讨个公道,这才扇了他一巴掌,尉迟长老便大打出手了。”

吴俊驰愤愤接口道:“你们帮里的弟子呼喝在先,老子凭甚不出手。”轩辕齐光向姚蓁蓁问明来龙去脉,随后向诸人说道:“吴副都讲近来没少犯错,本掌门不得不罚,从即日起便降他为正七品,代行副都讲事,以观后效。”

吴俊驰正要让舅舅求情,却见尉迟德开道:“谨遵掌门法旨。”吴俊驰虽心下不愿,却也只好回道:“谨遵掌门法旨。”

轩辕齐光眼见尉迟德开并未拦阻,心下暗道:“往常我要惩处师叔的人,他总会横加干涉,可这回着实不同往昔,莫非这次文试真有什么问题吗?”言念及此,便向任义道:“任副帮主放心,姚大小姐为何不能通过文试本掌门定会彻查。”程鸿渐到得掌门面前,拱手说道:“启禀掌门,考官们看到的试卷只怕不是姚蓁蓁写的。”

其实那轩辕派总坛文试犹似科举,往年便有舞弊之事,这正是:文试之中藏勾当,暗兴风浪遗佳客。欲知轩辕齐光会如何处置,且看下回分解。

第67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1)

第六十七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1)

先前文试过后,姚蓁蓁将所作三篇文章重新默写一番,随后交给了鸿渐,而程鸿渐惟觉那三篇文章极好,便将其收归入怀,当作借鉴之用,是以这些时日一直带在身上。此番尉迟德开和任义对掌之际,新进弟子的试卷随之遍地散落,程鸿渐偏巧发现身旁便是蓁蓁试卷,便即拾起观瞧,忽而发觉试卷中的文章跟蓁蓁考后默写的文章大相径庭,登感心头一凛。

程鸿渐正自思量之际,轩辕齐光赶了过来,使得尉迟德开及任义暂且罢斗,并又言明定要将有关文试之事彻查到底,程鸿渐便到得轩辕齐光面前,拱手说道:“启禀掌门,考官们看到的试卷只怕不是姚蓁蓁写的。”

程鸿渐此语既出,旁观诸人登感骇然,吴俊驰踏上几步,单手扯住程鸿渐衣襟,厉声呼喝道:“臭小子敢胡说八道,那试卷上的不是姚大小姐写的,难不成是你写的!”说话间,当即高举手掌,正欲扇将下去,轩辕齐光右手倏出,握住吴俊驰脉门,随即喝道:“放开他,要鸿渐接着说。”吴俊驰死死扯住鸿渐的手掌缓缓松开,阴森森地道:“掌门面前要如实回答,别他娘乱讲。”

姚蓁蓁适才瞧鸿渐将受掌掴,不禁心头一颤,这当儿眼见他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来,将小哥哥牵至身旁,柔声说道:“小哥哥当心些。”程鸿渐强自定神,温言说道:“没事的。”轩辕齐光问道:“鸿渐,你怎知考官们看到的文章不是姚大小姐写的?”

吴俊驰目光狠戾,出言呼喝道:“为何要胡乱言语,还不快说!”程鸿渐心下暗道:“考官们看到的卷子并非小妹妹所写,不管吴俊驰要怎样,这件事情都得向掌门说清楚。”言念及此,便将试卷以及姚蓁蓁后来默写的文章递入掌门手中,详尽叙述道:“文试过后,我陪蓁蓁回到她所住别院,我俩闲谈之时,顺便提及了此次文试,她还将文试文章默写了一遍。弟子着实觉得她写得极好,便将那三篇文章收了起来,打算好生借鉴下,指望日后也可写出些好文章来。”轩辕齐光颔首道:“如此甚好。”

程鸿渐接着续道:“在看榜的时候,我发现蓁蓁的名字不在红榜上,便提出要过来看看。毕竟她写得比我好,可是我通过了,她却没有。后来我们随监院长老来到了这里,弟子也无意发现了考官们批阅的试卷。”

诸人瞧他说得不卑不亢,又瞧他神色敦厚,绝不似扯谎之人,便即信了对方言语,姚蓁蓁心道:“小哥哥为什么不将卷子给我,要我跟掌门来说此事,这毕竟是我的事啊。是了,看来他也想到如若由我去说,是没人会信的。可这件事本来跟小哥哥没关系,他却平白招来一些人不满,说不定往后会有些坏蛋寻他麻烦的······”她虽年齿甚幼,却端的天资聪颖,善解人意,其父姚素封曾刮过蓁蓁娇嫩鼻梁,出言笑赞道:“你这妮子简直是个活脱脱的小甘罗,人家十二岁便官拜宰相,你要是个小子,到得了十二岁,或许也能当大官儿哪。”

姚蓁蓁瞧鸿渐这般相待,既觉感动莫名,亦觉欢欣鼓舞,随之挽过其臂弯,与他靠得愈发近了,易巧倩兀自气鼓鼓的,这当儿却也未敢言语。

轩辕齐光将鸿渐所递文章比对过后,便即暗忖:“这试卷的文章果然跟姚大小姐后来默写的大相径庭,瞧她默写的这篇文章完全可以通过文试,莫非有人调换过她的试卷吗······倘若当真如此,派中有些人未免太过胆大妄为,无视本派门规了······而本派声誉亦会受损,江湖中人又会如何看待此事······”言念及此,轩辕齐光只觉内心沉重,随之皱起双眉,轻叹一声,道:“列位考官都来瞧上一瞧,我看到的这篇试卷,对应的正是第三场‘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的考题,顺便好生观瞧下姚大小姐文试之后默写的文章。”

除吴骏驰外,秦皓轩及其属下正七品高手齐声应承,随后遵照掌门吩咐,重新阅览起来。轩辕齐光唤来多名总坛弟子,接着吩咐道:“你们快将散落的试卷整理好,再将姚蓁蓁的另外两张试卷找出来。”众弟子口中唱诺,便赶忙找寻起来。

此番文试每名新进弟子都需写上三篇文章,程鸿渐当时只捡到第三场的试卷,他眼见众弟子经过一番整理,终于将余下的两张试卷寻了出来,呈交掌门阅览,方才松了口气,宽慰蓁蓁道:“这下好了,你终于可以通过文试了。”

姚蓁蓁凝望着程鸿渐满脸欢喜,便随之浅笑说道:“能不能通过还说不准,可若不是小哥哥这般相助,我只怕不会知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这样一来,便要连累你了······”程鸿渐并不在意,当下淡然一笑,说道:“小妹妹一直待我极好,咱俩便不要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程鸿渐常听其父程濯讲述朝堂之事,如此耳濡目染自是有了些见识,当他瞧见姚蓁蓁默写的文章跟试卷所写不同时,便怀疑有人从中作梗,随后念及若将此事告知蓁蓁,再由她去说,定会无人相信,稍作思量之后,便决定无论如何,亦要倾力相助。

吴俊驰唯恐事情败露,这当儿兀自暗忖:“老子总得寻个由头,挤兑挤兑她。”言念及此,便将蓁蓁考后默写的文章接过,却着实寻不出文中有甚不当之处,又瞧其余考官在比对之后,无不啧啧称赞,便未敢不敢多做言语。

秦皓轩与诸多正七品属下商榷过后,便向掌门拱手道:“启禀掌门,我等商议过后,均觉姚大小姐文试之后所默写的文章足可通过文试,而且甚有见地,实乃新进弟子中的翘楚。真没想到,她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却能写出此等绝好文章,端的极为难得了。”

尉迟德开及吴俊驰虽觉心中不快,可他甥舅二人却也并不出言反驳,但见秦皓轩接着续道:“可如若观瞧试卷中的文章,却难免文理不通,词不达意,是以当初众考官才将原先的三篇文章列为最下等。”

秦皓轩如实叙述,骆王孙破口道:“好啊,你们轩辕派竟他娘随意调换旁人试卷,这样的文试还顶个鸟用?”话音刚落,吕母亦道:“正是,贵派派待人不公,所使手段倒似官场,岂不凉了天下英豪的心。”话音刚落,便有诸多人物相继附和,更有人愤愤不平道:“他娘的,难怪老子的儿子没过文试,搞了半天你们连卷子都换了。”

第68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2)

第六十八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2)

江湖群雄一片哗然,若非敬畏轩辕齐光,便有人将要动起手来,天志帮门下弟子自是大感快意,而任义朝轩辕齐光拱了拱手,长叹一声,道:“真没想到恰因大小姐之事,给贵派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为此本帮深感遗憾,你们调换大小姐试卷之事,任某并不打算再追究,而本副帮主也不愿大小姐拜入贵派总坛了,只盼轩辕掌门能顺利化解面前困局。”

姚蓁蓁观此情形,不禁唏嘘一声,心下暗道:“闹成这个样子,我要拜入轩辕派总坛便愈发艰难了······”言念及此,竟自凝眸而望,但瞧小哥哥面现忧色,自是更觉黯然,转而向轩辕齐光道:“掌门尊上先要各位前辈消消火,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也甚是难过,只盼能留在总坛才好。”任义道:“此番大小姐受了委屈,待咱们回去,便向帮主禀明来龙去脉,其实本帮武功博大精深,未必不及轩辕派,你也不必留在轩辕派总坛。”姚蓁蓁道:“师叔祖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此番文试虽有人调换了我的试卷,可掌门并没有错,我若是不拜入轩辕派了,那便着实有违爹爹与轩辕派交好之意了。”

江湖群雄闻听此语,均自称赞姚蓁蓁年齿虽幼,却端的深明大义,实属难能可贵,轩辕齐光心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不仅并未使甚小性儿,还如此识得大体,我既身为掌门,自当还她公道。”言念及此,便向姚蓁蓁慈和一笑,说道:“好孩子放心吧,本座定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道:“你们天志帮高风亮节,老夫佩服。”转而向江湖群豪纵声道:“各位好汉稍安勿躁,本派门规素来极严,绝不会有什么人敢做调换试卷的勾当,那三张试卷定然是天志帮大小姐所写,此节老夫敢用人格担保。”

骆王孙打个哈哈,道:“依照尉迟监院的话,在贵派的约束下,便他娘无人做恶了。不过先前,又为何会出楚灵均这样的败类,大伙说对不对!”此言既出,又有数人附和起来,更有人纵声高呼道:“轩辕派处事既然如此不公,还凭什么认他们是正道之首,大伙不如认姚帮主做武林盟主吧。”骆王孙粗豪朗笑道:“大伙说得好,你们轩辕派仰仗上古黄帝是开派祖师,素来跋扈得紧,岂不知姚大帮主乃是舜帝姚重华之后,他既有这般显赫的家世,凭甚当不得武林盟主?”

两汉之际,姚氏显贵已极,便连王莽祖上亦是舜帝,且有姚平官至冀州刺史,所受侯爵世袭罔替,不在话下,而姚素封身为舜帝后裔,不仅备受武林推崇,更在帮中辅佐岳丈挽狂澜于既倒,将诸般生意复又打理得无限兴旺,及至洵美遇害,姚素封便在帮中定下明规,正是帮主大位惟有有自家闺女及其后嗣可以承继。恰是这些缘故,轩辕派中早有些许要紧人物观瞧姚素封出身望族,且又兼具雄才大略,唯恐他终有一日,会带领天志帮成为武林正道之首。

那尉迟德开闻听这些言语,登时慌了手脚,当下竟自暗忖:“老夫只不过要天志帮的大小姐入不了本派总坛,没想到竟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当下虽生悔意,却依旧强撑颜面,高声说道:“大伙儿听本长老说,你们要是怀疑本派处事不公,这里正好有姚大小姐文试之后写的三篇文章,大伙拿着跟试卷上的字迹比对一番便是了。”

诸多江湖豪杰觉得这话尚有几分道理,方才稍显平复,尉迟德开也流露出些许得色,便在这当儿,吕母轻哼一声,道:“你们既要作假,还会想不到模仿旁人字迹吗?”话音刚落,群雄复又闹将起来。

时下山中清凉,尉迟德开的额角却细汗涔涔,但见他微颤擦拭,出言呼喝道:“好你个吕母,看来你定要相助天志帮,来跟本作对了。”吕母道:“我平生最恨那些贪官污吏,而贵派中有些人直似那伙狗官,天志帮有恩于我,今日尔等如不能妥善处置,我宁愿搭上数千义军,也要到你们总坛,替姚大小姐讨个公道。”

江湖群雄相随谴责轩辕派,任义不动声色,轩辕齐光望着尉迟德开手忙脚乱之状,心下暗道:“师叔平素着实跋扈得紧,此番能要他吃些苦头也好,只盼他往后收敛一些。”

院中的轩辕派弟子均未料到,原本只是姚蓁蓁一人之事,竟演变成江湖群雄豪杰以为轩辕派文试不公,愈发闹得沸沸扬扬,有些弟子想着想着,竟将这麻烦的根源推到了鸿渐身上,不由得生出怨怼之意。

姚蓁蓁牵了牵鸿渐衣袂,附耳低语道:“小哥哥,你快去跟掌门说说,要他请没有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重新考上一番,考题依旧是原先的三道题目,谁若是写得甚好,便可以通过文试啦。”

程鸿渐正不知为何要考题不变,轩辕齐光已朝群雄抱拳,朗声说道:“诸位英雄请听我一言。”其语调虽显平和,可群雄登时安静下来。

轩辕齐光接着续道:“本派幸得天下群雄拥戴,才会有今日之威,诸位的恩情齐光铭记在心,无一日敢忘。今日之事本座亦觉蹊跷,本派定要彻查到底,还请诸位宽心。”

便在这当儿,有名年过四旬的汉子跳将出来,闷声闷气道:“掌门的人品大伙是信得过的,可贵派文试的过程是否公正,哪是那么好查的。我只怕犬子也是因试卷被人调换,或者有些考官没有得到我们的好处,这才使得犬子没法子通过文试。”

群雄齐朝那人望去,但见他手中所握书卷乃精铁所铸造,显是其行走江湖的兵刃,骆王孙瞧见此人,便即打个哈哈,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神行铁卷’李常言。这位老弟平素甚喜读书,便连兵刃用得都是书卷,可他家的小子竟没通过文试,你们轩辕派定然不甚公道。”他虽欲相助天志帮,可终究忌惮轩辕派,是以这当儿语气不再过分生硬,只为天志帮如欲息事宁人,自己亦可抽身而退。

轩辕齐光心道:“那李常言虽颇有文采,可我早听闻他儿子平日里不喜读书,为此李老前辈没少打他,如此看来,其孙子文章写得不好,亦在情理之中。”他虽知晓此节,倒也并不揭短,随后拱手道:“李大侠放心,本掌门正要将没能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即刻召集到校场,要他们根据这次文试的三道题目重新作答,倘若有谁的文章写得够好,本掌门定会让那些人拜入总坛,我与各位英雄正好同去监考。”

江湖群豪虽不明其意,可不少好汉只为自家孩儿不能通过文试,方才相助天志帮声讨,这当儿既闻掌门如此言语,登感依照此法重新文试,自家骨肉亲族要是不能通过,便只能自责学艺不精,委实怨不得旁人。除此以外,更有数名豪杰相继附和,不在话下。

轩辕齐光当即唤来派中弟子道:“传本掌门法旨,即刻召集文试中失利的新进弟子赶至教场,本派要重新开考,再者将当时收卷的总坛弟子分别关押起来,静候发落。”

“好!”群雄登时欢声雷动,一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任义向姚蓁蓁道:“我且先行一步,看他们能耍出甚花样来。”姚蓁蓁笑道:“师叔祖素来顾全大局,咱们不必跟轩辕派闹得不欢喜。”任义道:“此事我自有分寸。”说罢,便即施展轻功,随轩辕派众高手先行朝校场赶去了。

程鸿渐尚觉困惑,一时之间竟自忘却移步,呆呆地立于原处,姚蓁蓁瞧他这般情态,便即吟吟笑问道:“小哥哥在想什么呢?”程鸿渐回过神来,接着说道:“真没想到掌门竟也这般重新文试,我不知为何要这样处置。”姚蓁蓁笑道:“这里面好些人之所以会闹得那么凶,跟他们的家人落选是有很大关系的,只要再给这些人一次公正的机会便好啦。”

程鸿渐豁然开朗,随之轻捶手心,颔首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此番文试既有不公,有些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只怕未必真有本事,若是能将参与文试的新进弟子都召集起来,大伙重新考上三场,再由掌门亲自坐阵,这样便更为公道了。”

姚蓁蓁瞧着他郑重其事,当下嘻嘻一笑,道:“要真是那样可就全乱啦,毕竟大多数人都是靠自己的努力通过文试的,小哥哥虽不在意自己还需重考,旁人怕是会在意得紧呢。”

程鸿渐仍觉不妥,竟自沉吟须臾,随后说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只不过为何还要用原先的三道试题,是不是该换下题目?”姚蓁蓁嫣然说道:“那倒不妨事,掌门要文试中落选弟子即刻到校场重新开试,那些人便没法子事先准备啦。反正文试刚过,想来大多数新进弟子考过便罢,不会好生琢磨这三场文试该怎么靠,之后寻出三篇好文章背下来。这样一来,他们若是依旧写得不好,便不能说明考官徇私,如果当真有人写得甚好,便要那些人跟原来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一样,从琴棋书画里挑选一样进行考核。”程鸿渐恍然颔首道:“小妹妹想得好周到,你给我的文章那么好,考官们又赞不绝口,想来定会通过文试的。”

易巧倩先前望着姚蓁蓁跟鸿渐婉悦软语,心下已觉不快,这当儿又瞧鸿渐出言称赞,便即轻嗔道:“人家说什么都赞成,渐哥哥好会捧臭脚,真不知羞。”她话刚出口虽觉不妥,却依旧强撑颜面,并不吐露丝毫懊悔之意。

程鸿渐闻言一呆,说道:“我真觉得她的话甚有道理,才会这么说的。”言下虽觉尴尬,其语气依旧甚是宽和。易巧倩见程鸿渐真挚之态,心头愈发气闷,随之猛踢对方一脚,接着斥道:“真是呆子,早晚被你气死。”转而向姚蓁蓁不冷不热地道:“这下好啦,我该提前恭喜姚大小姐,往后你便可留在总坛,跟渐哥哥在一处厮混了。”姚蓁蓁悠悠轻叹,接着说道:“当真如此,自是极好极好的,不过我还是担忧不能通过文试······”

易巧倩瞧对方竟自生出黯然神色,倒也并非矫揉造作,随之暗忖:“那些考官都说她文章写得好,这下子怎会过不得文试,还有甚好担忧的······”

第69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3)

第六十九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3)

易巧倩旁观渐蓁亲近,正自怅怅不乐,程鸿渐宽慰蓁蓁道:“那些考官都说你写得好,想来定会通过文试,小妹妹不必担忧的。”巧倩不由愈发着恼了,刘嘉名俊邪一笑,说道:“姚大小姐如能通过文试,大伙正好同在总坛修炼,巧倩只要不使小性儿,我便领你下山玩儿去。”

易巧倩尚自介怀天志帮弟子在青楼撞见刘嘉名之事,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娇蛮轻哼,出言嘲弄道:“我才不陪你下山逛青楼呢。”话到后来,便即指向姚蓁蓁,接着续道:“你领她去。”话音刚落,程鸿渐正色说道:“巧倩,你不该这般使性儿,还不快道个歉。”

易巧倩瞧他犹似兄长出言约束,登感满腹委屈,竟自气鼓鼓地道:“好啊,平素不管我怎生欺负你,你都会迁就我,现下竟为旁人跟我凶,我讨厌你······”说话间,不由眼圈泛红,竟自落下泪来。程鸿渐心头一紧,说道:“我······我不是要跟你凶的······”

刘嘉名嘴角轻撇,随后倜傥撩拨巧倩面颊,自得一笑,道:“到底还是我好些,你也犯不着为他生气,不是还有我嘛。”易巧倩顿足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转身便走。程鸿渐望着易巧倩哀伤神色,心下登时慌了,颤声脱口道:“你别走······”

易巧倩哪里肯听他的话,反而走得愈发快了,程鸿渐心下暗道:“巧倩妹妹适才着实不该那般言语,可我也该好生相劝才是。”转而又向姚蓁蓁道:“我替巧倩妹妹赔不是,其实她也蛮可怜的,小妹妹莫要往心里去,你若是恼她,便打我出起吧。”姚蓁蓁摇首浅笑,说道:“没事,我不怪易姐姐。”程鸿渐道:“那我替她多谢你了,我得先行离开,巧倩妹妹这个时候需要人陪她······”姚蓁蓁嫣然颔首道:“小哥哥快去吧,要不她会愈发难受的。”话音刚落,程鸿渐当即应承一声,便追巧倩去了。

刘嘉名只道上天眷顾,当下故作长叹,说道:“说到底受委屈的还是好妹子你呀,鸿渐这傻小子着实偏袒。”姚蓁蓁道:“我受不受委屈,跟你有甚干系。”刘嘉名打个哈哈,道:“天上地下没你这般娇俏可人的,我只消少了丝毫留心在意,便会难熬得紧哪。”话到后来,竟自捂住胸口,接着续道:“难熬,难熬,好生难熬哟,看来我还是少了那么一丝丝在意。”姚蓁蓁轻笑观之,随后说道:“我可不愿睬你,这便要到校场去啦。”

刘嘉名不由伸出手来,正要牵她衣袂,又唯恐佳人不悦,当下只得将手收回,接着说道:“好妹子怎么又提不睬我,莫非觉得我去过青楼,还跟尉迟德开教唆,这才要你没有通过文试?你要是当真这般想,那可着实冤枉我了,我怎会舍得好妹子离开总坛?”他虽欲为九霄神教立下大功,可正当儿着实满心不舍,不由甚是懊悔先前教唆尉迟德开之事。

姚蓁蓁并不理会对方言语,当即说道:“易姐姐心里难受,你干吗不去追她?”刘嘉名故作叹息,道:“易巧倩我又不是没劝,可她硬是误会我去过青楼,这才被人家讨厌了,我只好先由得她去,再说我更该陪你才是。”姚蓁蓁道:“那我更讨厌你,委实不要你陪。”

刘嘉名虽遭拒绝,却依旧按耐不住心花怒放,当下手捂胸口,半开玩笑道:“我这般惦记你,蓁蓁好妹子伤得我心好痛哟。”说着,便欲伸手捏她脸颊,随之复又转念,心下暗道:“天上仙子都不及这小妮子,我岂可肆意轻薄,真是贼性难改。”

他正如此思忖,姚蓁蓁正色说道:“咱们可不熟,不要总来套近乎,巧倩姐姐哭得那般伤心,我小哥哥自要跟去劝慰,不许你出言挑唆,更不许你再说他是傻小子。”转而向护卫自己的天志帮帮众道:“你们看住这人,不许他来缠着我。”其音虽甚稚嫩,可天志帮帮众闻听大小姐已有吩咐,当即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其中一名天志帮弟子向刘嘉名纵声呼喝道:“大小姐都发下话来了,你这臭小子怎么还不走,莫非要我们赶你走,你才知道厉害吗?”

刘嘉名观此情形,自不愿动起手来,唐突了面前娇俏小可人儿,便只得打个哈哈,随后向姚蓁蓁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走一步,往后再来寻蓁蓁好妹子。”话音刚落,竟自纵声一笑,卖弄着身法风流离去了。

先前出言呼喝的那名帮中弟子瞧见那厮身法迅疾,不由脱口道:“好身法。”另有名天志帮弟子说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身法,往后肯定不得了。”姚蓁蓁尚自忧心文试之事,当下悠悠说道:“咱们快到校场去吧。”

天志帮众护卫齐声应承,跟随其主前往校场,姚蓁蓁行在路上,心下暗道:“尉迟长老若还是不允我拜入总坛,掌门会不会说服他将我留下,也不知小哥哥那边怎样了······”

“巧倩妹妹,你等等我!”程鸿渐如此高呼,巧倩在前头走得愈发快了。自从易巧倩离开风逸阁,程鸿渐便始终跟随其后,他见易巧倩一路上都哭哭啼啼的,心下甚感难过,每逢要追上巧倩,对方便有意小跑数步,偏生不允鸿渐追上,含泪轻嗔道:“不要来烦我。”

程鸿渐不知该当如何劝慰,只得跟在她的身后,沿途有人碰到这般情形,都不觉生出好奇之心,朝他二人多瞧几眼,如此这般不知过得多久,易巧倩忽而回转身子,抹了抹泪水,气鼓鼓地道:“我走我的,谁要你跟来。”程鸿渐道:“我·····我担心你······”易巧倩道:“我用不着你担心,人家姚大小姐多好哇,我瞧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欢喜得紧,还来理我这个穷丫头做什么?”她说的虽是气话,其态却明显和缓了许多。

程鸿渐登感满头雾水,怔怔说道:“这跟蓁蓁有什么干系啊?”易巧倩登感语滞,随之娇蛮跺脚,愤愤斥道:“你······你这呆子······被你气死了!”说罢,又走数步,竟自蹲坐在了地上。程鸿渐跟过去缓缓坐下,温言相劝道:“巧倩妹妹别生气了,瞧你这个样子,我也觉得好难过。”说着,便使衣袂替巧倩轻拭其颊上清泪。

易巧倩望着鸿渐关怀神色,心下暗道:“还是渐哥哥待我好······”她虽如此作想,却依旧使着小性儿,说道:“那你还对人家发脾气,哼,渐哥哥最坏了。”

第70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4)

第七十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4)

程鸿渐心肠愈发软了,当下好言相劝道:“是我不好,不过蓁蓁并没得罪你,而你竟说出那些话来,这么做可不好。”易巧倩道:“我偏说了,她爱怎的便怎的。”程鸿渐道:“那小妹妹并未怪你,还怕你愈发难过,要我来好生陪你呢。”

易巧倩原本舒畅了些,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起身嗔道:“好哇,原来你是听了人家的话才来关心我,谁要她来可怜。”话音刚落,正欲转身离去,程鸿渐赶忙握住对方手腕,关切说道:“我······我害怕你难受,这才要跟着你,不是小妹妹要我来我才来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般待她,况且······况且······”话到后来,登感语滞,随之暗忖:“我若跟她提夫子教我们以礼待人,只怕她又要难过了······”

易巧倩瞧鸿渐忧心之状,登感心中一甜,当下破涕为笑,说道:“好了,好了,真是个呆子,这话都说不明白。要是天志帮的那位娇小姐不许你来寻我,你才不会管我呢。”程鸿渐竟自脱口道:“那小妹妹和善得紧,你不要将她想得那般坏。”

易巧倩不由撅起小嘴儿,愤愤地道:“那位娇小姐这也好那也好,偏生是我不好,你老是帮人家说话,一点都不在乎我。”话到后来,复又呜咽一声,几欲落下泪来。

程鸿渐感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巧倩妹妹你千万不要难过,我最怕你难过,你难过起来,我也不好受的。”易巧倩问道:“你干吗这样?”

程鸿渐苦思冥想,生怕再说出惹对方不高兴的话,可他天生不会哄骗女孩子,只得如实说道:“嗯······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刚入太学时,咱俩便常在一处,这几年你一直陪着我,而那回我受伤的时候,也是你守在我床边,你待我好,关心我,有时虽然爱使性子,可是······”

易巧倩闻听此语,当即娇嗔道:“好哇,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个任性的小妮子,瞧我怎生收拾你!”话音刚落,伸手便抓他腋下痒痒肉,程鸿渐忍俊躲闪,随即相求道:“是我不会说话,巧倩妹妹饶了我吧。”易巧倩笑道:“我偏不,瞧我怎样罚你。”说罢,不由痴恨满怀,竟而娇蛮嗔笑着嬉闹捉弄,不在话下。

文试中失利的弟子已然齐聚总坛校场,其数目足有五六百人。轩辕齐光命人在校场正首安置两处座位,随后郑重相邀天志帮大小姐姚蓁蓁并列而坐,任义及轩辕派正一品长老均在那二人身后坐了,而派中正二品高手尊奉掌门号令,在校场中来回游走,杜绝新进弟子彼此抄袭,刚刚闻知此事的江湖豪杰纷至沓来,将那校场团团围定,端的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募地里鸣锣一响,尉迟德开高声说道:“掌门有令,本派要落试的新进弟子重考一次,题目仍是原先的三道试题,要是有哪位弟子所做的文章写得够好,便可通过文试。不过本长老觉得,先前虽给三个时辰,可你们已然答过一遍,此番便只给一个时辰,还请列位新进弟子当即作答。”轩辕齐光微一蹙眉,可观瞧师叔话已出口,便并未拂逆其意。

诸多新进弟子登时犯起难来,毕竟他们先前并未通过文试,可要另行写出三篇截然不同的文章,却也难上加难,便只得在自己原来所写的基础上稍作改动。有些弟子虽重新琢磨,可终究写不出多少篇幅来,不由抱怨自身没有先见之明,如若早知今日,便该买下三篇上好的文章了。尉迟德开待得鸣锣复又响起,当即站起身来,高声叫道:“时辰已至,快将那些试卷收上来。”

总坛正二品高手应命收卷,轩辕齐光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本掌门怀疑文试不公,方才要没有通过的新进弟子重新考上一回。这些文章无论何人尽可观瞧,大伙亦可查阅先前文试中的试卷,替本派找寻不公之处。”说罢,便命总坛弟子将先前文试的试卷搬了上来,任凭诸人翻阅。

江湖群雄中虽有好些人物不识大字,却也有通晓之辈,先前李常言怀疑文试不公,这当儿便走了过去,除了要观瞧爱子的文章之外,还要观瞧旁人是如何写的,还有数名江湖好汉也怕自家骨肉亲族遭遇不公,便随之凑了过去。

待得江湖群雄及新进弟子查阅过罢,轩辕齐光又向总坛正三品以上人物道:“劳烦诸位相助秦都讲重新审阅新进弟子今日所写的文章,此番断不可再出疏漏,齐光先行拜托了。”话音刚落,便即拱手施礼,派中高手眼见掌门如此相待,均自始料未及,当下齐声应道:“我等谨遵掌门吩咐。”说罢,便紧锣密鼓地审阅起那些文章。

江湖群雄先前虽觉轩辕派有失公道,可这当儿观瞧轩辕齐光这般重视此事,便不似先前那般愤懑不平了。李常言手持书简敲了下自己儿子的脑袋,低声轻斥道:“老爹平素叮嘱你多读些书,你这小子偏生不听,现下倒好,简直将我的颜面丢尽了。”

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轩辕派众高手已用两个时辰仔细审阅了落试弟子的试卷,司礼长老颜信到得掌门身前,拱手说道:“老夫跟大伙商榷过了,姚大小姐文试后默写的着实甚好,足可使人拍案叫绝,而这三篇文章又与试卷内容大相径庭,只怕其中有些蹊跷。”

尉迟德开满脸不自在,当即接口道:“这等事情师兄岂可胡乱言语,此番文试乃是本长老总揽大局,姚大小姐的试卷岂会被人调换,定是她瞧出自己不配拜入总坛,这才想出个法子,要来诋毁本派清誉。”话音刚落,有名天志帮弟子愤懑呼喝道:“你这鸟人胡说八道,你们轩辕派有甚好的,值得本帮下这工夫。”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道:“老夫身为堂堂正一品长老,你竟敢出言辱骂,分明是来挑衅的。”转而厉声唤道:“还不快给本长老拿下!”

数名轩辕派弟子奉命上前,天志帮众护卫也纷纷亮出兵刃,双方正欲血拼,颜信手持龙头杖敲击地面,呼喝轩辕派弟子道:“都给老夫退下!”

总坛弟子依命退下,姚蓁蓁也吩咐帮众收起兵刃,但见颜信轻斥尉迟德开道:“你身为本派正一品长老,岂可如此心胸狭窄。”尉迟德开悻悻低语道:“反正受辱的不是师兄你。”

颜信眼见师弟如此惫懒,不由摇首叹息,接着说道:“你又凭甚说姚蓁蓁的试卷没被调换,似这般没来由的诋毁天志帮的声誉,难道还要他们忍气吞声吗?”

尉迟德开强自争辩道:“旁人的试卷都没有被换,凭甚只换她的,姚大小姐还没入总坛,便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真拜入总坛,还不得把本派闹得底朝天。要老夫说,姚蓁蓁定然是在文试过后不知怎么得来的好文章,方才使唤那个唆使程鸿渐的替她强出头。”

有些江湖豪杰觉得尉迟德开所言并非毫无道理,毕竟旁人试卷并未被调换,轩辕派为何要针对天志帮的大小姐,着实令人捉摸不通。

天志帮帮众虽然不服,却不知该如何辩驳,有名帮中弟子愤懑道:“你们这等狗屁门派,咱们大小姐不入也罢!”又有数名天志帮护卫附和道:“什么武林正道之首,简直狗屁不如!”

任义轻抚胡须,心下暗道:“倘若大小姐当真拜入轩辕派,往后也未必混不出个名堂来,到得那时,我欲要谋夺帮主大位便愈发艰难了。此番大小姐没法子拜入轩辕派,倒不必本帮主思忖对策了。”

第71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5)

第七十一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5)

且说任义早欲行篡权之举,只因其自身武功及势力尚且远不及姚素封,平素才未妄动,更不敢行专横之举,此番姚素封欲送独生爱女拜入轩辕派总坛,任义心中固然不愿,却也不敢违背其意,只好亲自提领大群本帮弟子护卫姚蓁蓁到得总坛。

这当儿变故忽至,任义静观其变,姚蓁蓁命帮众莫要出言辱及轩辕派,随后说道:“尉迟长老真是高看我啦,我连红榜都没发下来,便能像神仙似的猜到小哥哥会踩到我的试卷,之后还能为我出头。我若是真那般能掐会算,还会过不了文试吗?”

骆王孙闻听此语,便即纵声大笑道:“原来堂堂的监院长老这般会讲笑话,老夫佩服,佩服。”吕母正色接口道:“当时我可瞧见了,分明是尉迟长老与任副帮主恶斗之际,双方真气裹夹起诸多试卷,而姚大小姐的同伴无意间发现了那张试卷,这才将事情讲了出来,哪里是天志帮有意赖你们轩辕派。”

尉迟德开环顾四周,眼见群雄私底下议论纷纷,登时涨得满脸通红,竟自强词夺理道:“本长老怀疑程鸿渐跟姚大小姐事先商量好了。”

轩辕齐光适才从旁观瞧,并未有甚言语,这当儿愈发知晓孰是孰非,随即正色说道:“师叔此言差矣,我瞧姚大小姐的试卷未必没被换过。”尉迟德开急道:“掌门······”

轩辕齐光不待师叔将话说出,便朝校场诸人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此番文试收卷之人在派中皆是正八品,而这些人亦有保管试卷之责,本掌门已命人将他们分别关押。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辰时初刻,本派会将收卷考官带到天都宫中会审,还望诸位英雄做个见证。”

总坛弟子早已遵从轩辕齐光之命,将数位在考场收卷之人分别关押起来,轩辕齐光已然猜到此次文试定有蹊跷,便要心虚者在牢中独自熬过漫漫长夜,再行盘查之举。这当儿月黑风高,总坛中两名青年弟子看守着牢房大门,不敢有丝毫懈怠,吴俊驰拎着个食盒,正朝那看守大牢的弟子走去。那两名弟子瞧见此人,赶忙上前行礼,躬身说道:“拜见吴副都讲。”吴俊驰摆了摆手,道:“本都讲刚被掌门降了职,往后不可这般称呼了。”他话虽如此,神色间依旧甚显趾高气扬。

其中一名弟子忙陪笑脸,接着说道:“吴副都讲说得哪里话,谁不知您舅舅是本派监院长老,他老人家在派中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想来要不了多久,正六品都讲的位子迟早都是您的。”

吴骏驰与说话这人并不甚熟,只晓得对方姓齐,可他当下闻听这些言语,登感志得意满,便即自得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我要进去拜会好友薛竞,快领本都讲瞧他去。”话到后来,竟自长叹一声,接着续道:“他此番收个卷子,便平白受到牵连,我这做好兄弟的心里头着实过意不去,要给他送点酒菜来。”说着,便朝那两名弟子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姓齐的弟子道:“好说,好说。只不过我们得瞧下这食盒,还请吴副都讲行个方便。”

吴俊驰耳听对方复又口称自己为副都讲,心下顿生不悦,又瞧对方要检查食盒,当即斥责道:“好你个姓齐的,竟然连本都讲也信不过。”

姓齐的弟子赶忙赔笑道:“我们不信谁也不敢不信您哪,只不过头段时间,本派曾将两个欲要绑架天志帮大小姐的魔教妖人关入了这大牢之中,可便在当天夜里又来了两个魔教妖人扮作咱们总坛弟子,竟言及您舅舅要提审牢里的囚徒。小人们虽觉那二人面生,可又觉得本派毕竟人多,认不齐全也是寻常。再说哪个不晓事的敢怠慢尉迟长老,这才被妖人所惑,瞧着他们将同伙救走了。”吴俊驰打个哈哈,自得说道:“你倒懂事,我舅舅自是不可怠慢。”

那姓齐的弟子躬身赔笑,随后叹道:“两个魔教宵小错放了也无甚打紧,不过后来掌门尊上得知此事,竟然大为震怒,监院长老便将我从牢头贬作了看大门的。恰是这个缘故,派中还出了新规矩,不论是谁来到牢房,都要好生盘查,还望您行个方便。”另一名弟子附和道:“是啊,我们这份差事不好干,还望您多多体谅。”

吴俊驰虽不惧那两人察看食盒,却依旧甚没好气道:“罢了罢了,要查便查吧,给老子赶紧的。”说罢,便将手中食盒递给那两名弟子。姓齐的弟子躬身接过,随后从怀中取出银针,便朝盒中酒肉刺去。

吴俊驰观此情形,心下暗忖:“多亏这酒菜里没有下毒,他们可别又来搜身。”言念及此,当即插科打诨道:“你们两个也是不易,监牢被劫之事本都讲也有耳闻了。听闻那两个被劫走的魔教妖人,一个唤作魑无忧,另一个便是魅无常,这俩家伙有些道道儿,劫狱之人也该是个硬茬儿。”

那姓齐的弟子道:“可不是嘛,还是吴副都讲体恤我等,都说魔教中人手段阴邪,要是劫狱之人暗中施袭,我只怕还会着了他们的道儿。这份差事吃力不讨好,你瞧这都大半夜了,我还得看守牢门,小人早想换个职司了。”

吴俊驰粗声大气道:“他娘的,说到底要怪天志帮姚大小姐,不然你们哪用得着看押那两个魔教妖人。这回倒好,又是那小妮子累得看管同门,往后我替你们寻份好差事吧。”

那姓齐的弟子满脸堆欢,当即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多谢吴大哥体恤了,我瞧这些酒肉没甚不妥,想来也不必搜身了,小人这便领您进去吧。”另一名看守牢门弟子也欲谋得件好差事,便即附和言谢,当下胁肩谄笑着,将牢门打开了。

总坛大牢极为深邃幽长,姓齐的弟子替吴俊驰拎着食盒在前引路,随之攀谈道:“听旁人说薛竞极善临摹,吴副都讲既与他相熟,还望你跟他说说,给我临摹几件名家的字画吧。”

吴俊驰干笑两声,随后到得薛竞所住牢房,但见身着囚衣,正自双手抱头,伏在桌案之上,不由暗忖:“这厮鸟好没出息。”他正如此作想,姓齐的弟子出言唤道:“吴副都讲前来看你了。”薛竞当即抬起头来,出言相求道:“吴副都讲快救我。”

吴俊驰朝薛竞使个眼色,接着说道:“薛老弟受苦了,你只不过受了些冤枉,要不了多久定会出去的,老哥哥今天给你送些酒菜,在这里陪陪你。”薛竞登时会意,随即说道:“既是如此,薛某多谢了。”

吴俊驰双目半眯,大嘴一歪,打个哈哈,道:“薛老弟客气了,咱哥俩谁跟谁呀。”他虽然面上带笑,却显得愈发丑陋,着实令人厌憎,但见他又向那姓齐的弟子道:“瞧我这记性儿,光带酒却忘了拿两个杯子来,你快给我寻两个杯子来。”

姓齐的弟子笑道:“吴副都讲稍后,我这便去取。”话音刚落,便即走了出去,却暗中竖起耳朵偷听里面都讲了些什么,其实不仅这名姓齐的弟子在暗中偷听,还有数名看守大牢的弟子亦随之竖起耳朵,闻听里面动静。

轩辕齐光料知文试中的勾当,尉迟德开多半脱不了干系,可掌门又无甚凭证,便只得将管理试卷之人分别关押,凡是有人欲要入内探视,尽皆不必拦阻,且命看守大牢之人暗中监视。

轩辕齐光已然尽心竭力,只可惜尉迟德开早有防备,此番遣吴俊驰入得大牢,并非是要他行那杀人灭口之举,并又事先叮嘱外甥如何才能不露破绽。

这正是:佞道宵小颠作祟,倒置黑白不留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72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1)

第七十二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1)

吴俊驰知晓牢狱中或许有人监视,便即抬高了声音,说道:“薛老弟放心吧,我去瞧过你的家人了,他们过得甚好,我还给他们送了些银钱。”他一面说着,一面瞭望门外,又从怀中掏出竹简,接着续道:“这是你内人托我捎来的书信。”薛竞将那竹简展开之际,忽见其內裹夹着一柄匕首,似在灯火之下透着丝丝寒光,使得其背心直冒凉意。

“酒盏来喽。”薛竞闻听这话,便复又将匕首卷入竹简,那姓齐的弟子三步并作两步走,推开牢房大门,将两个酒盏放在桌案之上,接着说道:“薛书吏既得了嫂子家书,怎么不打开瞅瞅?”

吴俊驰瞧他并无离去之意,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道:“这厮竟敢盯老子的梢儿。”言念及此,当即呼喝道:“薛老弟有信笺,你这鸟人杵着作甚,是要瞧他家婆娘私房话,还是要老子给你敬酒?”

姓齐的弟子见他全没好气儿,又不敢出言得罪,只得讪讪一笑,说道:“小人只是怕招呼不周,要不您二位先喝着,有甚事情只管言语。”吴俊驰道:“没甚事情,你先下去。”

那姓齐的弟子俯首出屋,待得将牢门掩住,便轻轻啐了一口,心下暗道:“什么东西,你无非仗着有个好舅舅,可恨老子既无银钱孝敬,亦无甚好门路,方才得个看守大牢的苦差事,那尉迟德开要是我齐赖的舅舅,你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这姓齐的弟子名唤齐赖,他平素亦是如此自怨自艾,这当儿观瞧吴俊驰深夜前来,知晓那厮定然有些勾当,便即躲在门外墙根儿处,侧耳窃听,心下暗忖:“待我当真攥住把柄,定要得些便宜。”

吴俊驰自晓不可提那些欠妥言语,但见他高声说道:“薛老弟,咱们一天到晚为本派操劳,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不能平白无故地受人冤枉。你要是当真做了调换弟子试卷的事情,那便一定要认,要是没有做甚勾当,那宁可死了也不能受人冤枉。”薛竞隔得半晌,方才轻叹一声,道:“吴副都讲的意思在下明白······”

吴俊驰瞧他闪烁其词,便即轻哼一声,心下暗道:“你这厮明白是明白了,可不要到时候怂了,看来我还是得将舅舅教的言语,统统讲给他。”言念及此,竟自捶下桌案,接着说道:“没想到掌门竟然如此相待自己人,他又无甚凭证,便将你收卷之人押入大牢,老子真他娘替你心寒,你此番含冤入狱,家里头的日子可得怎么过。”薛竞闻言暗忖:“我此番如向掌门招供罪行,依照派中规矩便要住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家里便没银钱开销了。”

吴俊驰瞧他默不作声,虽觉不大耐烦,却只得强行忍住,接着煞有介事地续道:“其实只消比对字迹,便可知晓有没有人调换过试卷,你说字迹都一样,怎会不是天志帮那小妮子写的。今日吕母那贼婆娘竟还相助天志帮血口喷人,硬说我们既能调换试卷,便能模仿旁人字迹,似这等婆娘真他娘混账!”

薛竞心道:“你说这些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当初正是你给了我五百两纹银,要我换掉天志帮大小姐原先所写试卷,现下竟说得好似受了冤枉。”言念及此,竟自冷言冷语道:“做人颠倒黑白,便不该有甚好下场。”

这番话正是要指桑骂槐,出言讥讽吴俊驰,可齐赖在牢房外面偷听,尚不知晓其中深意,只道薛竞当真受了冤屈。吴骏驰斜歪嘴角,鼠目微透阴森寒意,随之打个哈哈,接着说道:“本派中人凭甚要调换姚大小姐的试卷,那样一来能有甚好处,掌门竟还要详查,真他娘徒耗工夫。”薛竞心道:“前些时日,分明是你来寻我,之后言说轩辕派及天志帮的势力不相上下,尉迟长老甚为忌惮,这才不愿姚大小姐拜入总坛。你还说有个唤作刘嘉名的小子,他家货物曾遭天志帮劫夺,此番为报私怨,特意给了尉迟长老一笔银子,求他相助斡旋,要天志帮大小姐无法通过文试。姚大小姐的试卷写得极好,正是你要我临摹她的字迹,随后调换了那三张试卷。唉,也怪我忌惮尉迟德开的权势,这才犯下过失······”

他正自如此思忖,吴俊驰一面伸出食指沾上酒水,随后在桌上写起字来,一面装腔作势地道:“掌门尊上也实在太过多疑,他这么一查到底,如果将某个人给冤枉了,再揪出来一批人跟着受牵连,轩辕派千百年来的清誉便全毁了,到时候看咱们这位‘英明神武’的掌门往后如何去见祖宗。”薛竞盯着桌面,但见吴俊驰在桌案之上写道:“群雄面前以死明志,否则家人性命不保。”

薛竞盯着那十六个字,登感头皮发麻,直瞧得喘不上气来,随之思忖半晌,悲叹一声,道:“我薛竞蒙受冤屈,不知往后谁来照应我的妻儿老小。”吴俊驰道:“薛老弟不用客气,只要你为本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且又光明磊落,并无徇私舞弊之事,派中人物自会赡养你家老小。”

薛竞心道:“看来我如若不死,尉迟德开这些畜生定会伤害我的家人,好个为本派‘死而后已’,无非是要我替你们这些奸贼卖命罢了。”言念及此,不由苦笑数声,说道:“我薛竞堂堂正正,宁肯以死明志,也不能失掉清白。”

吴俊驰自得一笑,转而惺惺作态,出言相劝道:“掌门明察秋毫,定会还你个公道,薛老弟可莫要想不开呀。”薛竞道:“我明白,在下受了冤枉,还望你们念及同门之谊,照顾好我的家人。”

吴俊驰顿觉心下一宽,高声说道:“掌门定会还你个公道,我素来敬重小老弟的人品,相信你绝不会做那些违反派中门规的事情,这才来牢中看你。”话到后来,满脸堆笑,接着续道:“咱们不要总提这些事情了,本副都讲敬你一杯。”

薛竞只自顾自地连饮闷酒,不再理会对方,两人又饮过片刻,吴俊驰将在桌上所写文字抹去,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薛老弟歇着,我先告辞了。”薛竞也头都不抬,吴俊驰登感对方怠慢,却又不敢发作,随之悻然拂袖,转身离去了。

薛竞愁对孤灯独饮,眼见桌案之上虽有美味,却只存虚席同享,不由心下暗忖:“当年娘给我取名‘薛竞’,只愿我往后跟这世道争上一争,莫似父亲那般做了孝廉,却因出身寒门,只能在官场中谋个虚职,家里人也要跟着过清贫日子。可我拜入轩辕派总坛,跟随尉迟德开这么多年,不过是个正八品,钱没挣多少,命倒是搭上了······”

薛竞如此自嘲一番,随后从怀里掏出吴俊驰所捎信笺,但见其上写道:“吴副都讲亲赠纹银五百两贴补家用,公婆为此深表感怀。我等在山下安好,夫君毋须挂念,唯望你大展宏图。”

薛竞读过信笺,竟自苦笑一声,随之暗忖:“吴俊驰又给了五百两,如此我便有了纹银千两,足够家人一辈子锦衣玉食了。”言念及此,便将信笺一角递至油灯火苗上,使其然将起来,随后投入了屋內火盆中。

第73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2)

第七十三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2)

牢房中残简昏灯伴浊酒,寒门小吏熬长夜,齐赖领着两名看守牢房的弟子入得牢房,接着说道:“薛书吏,时辰快到了,这便随我等随到天都宫去吧。”薛竞缓缓起身,正欲随众人前往,而齐赖刚好瞥见火盆中尚有残简,便要另两名看守牢房的弟子先行,随后将那残简拾起观瞧,不由面现喜色,心下竟自暗忖:“吴俊驰给薛竞家里送过银子,往后我要是有所升迁,这片残简便不给旁人了······”

辰时初刻未至,总坛正七品以上文武均在天都宫内整齐排列,静候掌门到来,此间本是派中文武议事之所,平素不许外人靠近,可这日数不尽的江湖群豪已站在大殿门外。程鸿渐已然听闻小妹妹文试之事尚无定数,便先一早赶至蓁蓁所住别院,随后陪她一同到得天都宫;谭媛本欲陪同蓁蓁,可她腿伤未愈,姚蓁蓁不愿对方颠簸,方才不允谭媛跟来;而刘嘉名唯恐文试波复又牵连自身,况且他已不知晓该当如何自处,便只得去寻易巧倩油腔滑调一番,领她到城中游玩去了。

“掌门尊上到!”通传弟子高呼过后,宫内高手闻声齐拜道:“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

轩辕齐光郑重入座,接着瞧向尉迟德开,出言相询道:“本派千年以来为何要如此朝拜,师叔可否跟大伙说说?”尉迟德开心下暗道:“这话还用问吗?”他虽如此作想,倒也并不怠慢,当即回道:“回禀掌门,我等之所以要如此朝拜,一是为了表达向掌门的敬意;二是歌颂上古黄帝之功;三是为了彰显本派造福万民,可堪武林正道之首。”轩辕齐光道:“这话倒也不错,只是并不尽然。”转而向薛竞道:“薛竞,你也说说看。”

薛竞眼见掌门忽而相询自己,便觉掌门此举该有深意,随即拱手回道:“属下不知,恭请掌门指点。”轩辕齐光瞧渐蓁恰在大殿门外,便即说道:“程鸿渐及姚大小姐与今日之事甚有干系,这便请他们进来吧。”渐蓁上前施礼,轩辕齐光慈和说道:“你俩不妨说说看。”

诸多围观豪杰只道轩辕齐光入座之后,便会好生审讯起来,不料他却将话题扯到了朝拜上,登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程鸿渐回道:“弟子觉得这样参拜,是为了要大伙牢记造福万民。”

姚蓁蓁颔首说道:“我也这般想,上古黄帝在世的时候,全心全意为老百姓着想,后来打败了可恶的蚩尤,要老百姓过上了天下太平的好日子,这才千古流芳,而轩辕派既是黄帝开创,派中先人要后辈弟子这般朝拜,自是要大伙谨记继承黄帝遗志,往后为黎民百姓造福。”

程鸿渐生性纯善,先前听段峰讲过民间疾苦后,便萌生造福百姓的念头,这当儿有感而发,方才如此作答,而姚蓁蓁已瞧出掌门心思,便也如此答复,但瞧轩辕齐光轻叹一声,随后说道:“这二人虽是孩童,都能明白此中深意,而总坛中不知有多少老辈弟子,只将朝拜当作山呼万岁的奉迎之事了。”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心下暗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跟师叔说教了。”他正如此作想,轩辕齐光接着续道:“先掌门李修德在世时曾告诫齐光,本派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威,并非依靠武功如何高深,而是本派素来要大伙一心为公,才会使得天下归心,万民称庆。倘若派中变得私欲横流,则非但迟早倾覆,覆巢之下亦无完卵。”

诸多豪杰均感叹服,尉迟德开一面听着,一面暗忖:“你倒是一心为公,可这世上又有几人做事能不为自己着想,似你跟我师兄那样活着,还有个什么趣味?老夫只是赚了些好处,偌大的轩辕派岂会当真轻拂,真他娘危言耸听。不过天志帮声势滔天,委实跟本派不相上下,他们的大小姐要是又学到了本派的高深武功,那才有你后悔的时候。”言念及此,便即说道:“先掌门所言固然不错,可他这些话又跟天志帮污蔑本派声誉之事有何干系?”轩辕齐光并不回答,随后反问道:“尉迟长老,本掌门问你,昨天晚上你可遣吴俊驰到得牢中,探视薛竞去了?”

尉迟德开眼见众人瞧向自己,既不敢否认也不愿承认,便只得轻描淡写道:“这件事情掌门应该去问我外甥,却来问老夫作甚?”

吴俊驰走出班列,接着说道:“启禀掌门,属下昨日见好友薛竞平白无故地进了大狱,不由生出同情,这才到牢房给他送了些酒菜,可是·····可是属下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还望掌门明察,并非是舅舅让我去见薛竞,是······”他见掌门目光如炬,一言不发地注视自己,不由得惧意更增,话到后来,竟自有些吞吐,随后瞄向尉迟德开,强自定神道:“属下自己要去。”

昨夜吴俊驰离开大牢后,便有弟子将其探视薛竞之事报与了掌门,但他们并未听出吴俊驰所说言语有何不妥,是以均说吴俊驰只是探望好友,并非商量如何捏造口供。饶是如此,轩辕齐光也瞧出其中必有蹊跷,便打定主意旁敲侧击,欲要寻出尉迟德开等人破绽。

这当儿有些江湖豪杰虽觉吴俊驰所讲言语尚算合理,却见他语闪烁其词,心下自是不信,尉迟德开观此情形,竟自讪讪一笑,道:“大伙都听到了,老夫的外甥不过是探监而已。本派弟子平白无故地受到诬陷,遭受牢狱之苦,我外甥心生同情,方才前去探望,这究竟有何过错,而本派无辜落狱的弟子又有何过错?本长老以为······”

尉迟德开尚未说罢,人群中有一女子凄厉长笑,接着说道:“监院长老颠倒黑白,当初你在我跟灵均面前也是这副虚伪的嘴脸,你这厮真是个该挨千刀的畜生。”尉迟德开瞧向那女子,眼见她虽轻纱罩面,声音却依稀可辨,不由既惊且怒,随之指向那女子,厉声呼喝道:“好你个柳依依,你这个弃徒竟还敢到总坛撒野!”

柳依依轻哼一声,道:“我偏要来总坛,你们快将楚灵均还我,不然老娘与你们没完!”且说自从楚灵均坠崖之后,柳依依始终觉得对方尚在人世,今日柳依依便趁自身伤势好转,混入总坛探寻楚灵均下落,偏巧碰到天都宫会审之事,随之瞧见尉迟德开的嘴脸奸恶,登感心中恨意难以压制,方才破口骂了出来。

第74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3)

第七十四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3)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林惠然走出班列,凄然相劝道:“依依,你听姐姐一句劝吧,灵均已经去了,不要再耽误自己了······”

柳依依瞧她星眸含泪,心知对方并非妄语,可她还是不愿接受这等实情,随之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胡说,定是······定是你将灵均藏起来了,快将他还我!”

尉迟德开疾言厉色道:“来人呐!将这个孽徒给本长老拿下!”话音刚落,数名弟子拔出腰中佩剑,齐朝柳依依攻去。程鸿渐替柳依依求情道:“柳师姐也怪可怜的,求尉迟长老放过她吧。”尉迟德开愤愤斥道:“你的事情老夫尚未清算,竟还敢替旁人求情。”

程鸿渐正欲再说,柳依依猛地使出“鸳鸯连环腿”,接连踹翻两名弟子,随即足运轻功逃开了,跟随姚蓁蓁的天志帮护卫观此情形,均自齐声叫好,任义轻捋胡须,并不作甚言语。

那几名擒拿柳依依的弟子正要追赶,轩辕齐光朗声说道:“不要追了,权且由她去吧。”那几名弟子依命收剑,尉迟德开轻撇鸿渐,又向掌门道:“老夫早瞧程鸿渐说的话不可信,你看他身为本派弟子,竟为一个弃徒求情,简直天生吃里扒外。”

姚蓁蓁自不愿鸿渐受这等言辞轻慢,当下接过话头,说道:“柳依依毕竟曾是本派弟子,小哥哥想着大伙不该同门相残,这才求监院开恩,能跟吃里扒外扯上什么干系。”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道:“姚大小姐这般亲昵称呼,看来你俩着实甚好呀。”转而又向轩辕齐光道:“依老夫所见,姚大小姐的试卷并未被调换过,而程鸿渐先前拿出三篇文章,说是姚大小姐考后默写,此事分明是这小子有意扯谎,掌门也不必再审了。”

天志帮众护卫闻言哗然,任义兀自静观其变,程鸿渐当即说道:“我没有扯谎,弟子都是如实讲的,你们······你们冤枉我倒不要紧,可我觉得考官们看到的试卷,定然不是蓁蓁写的······”程鸿渐平素不善言谈,这当儿又感焦灼难免略现语塞。姚蓁蓁观此情形,心下暗道:“小哥哥被人冤枉,可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澄清自己,还是在为我着想······”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道:“好个‘如实讲’,文试都结束了,你竟还要将这小妮子的试卷收下记背,你倒甚喜专研学问哪。我看定然是你扯谎,还不如实招来!”他话到后来,语气近乎诃责,其神色更似县大老爷审讯一般,直使班列中的高手打个寒噤。

程鸿渐强定心神,正色说道:“我着实没有扯谎,我瞧蓁蓁文章写得好,便欲有些借鉴,你跟任副帮主动手时,那些卷子也落得遍地都是,后来皓轩师父劝架摔倒了,我便要上去扶他,这才瞧见一张试卷,上面写的便是姚蓁蓁三个字。”

尉迟德开双目瞪视,厉声呼喝道:“胡说八道!五名总坛弟子全因你这小子扯谎,才被关进大牢,受这无妄之灾。你要是承认姚蓁蓁跟你事先商量好如何扯谎,本长老既往不咎,不然你休想拜入本派。”

程鸿渐平白受此恫吓,心下虽觉委屈,却也并未退缩,当即说道:“我没撒谎,我宁肯不入轩辕派也还是这么说,考官们看到的试卷绝不是小妹妹写的!”话音刚落,竟自昂首而视,随之暗忖:“看来我会被赶出总坛,无法修炼那些高深的武功了,也没法子跟巧倩妹妹、刘大哥他们在一处了。”言念及此,不禁面现黯然。

尉迟德开正欲发作,秦皓轩走出班列,出言说和道:“师叔息怒,依弟子看来,程鸿渐所说应是实情,姚大小姐的试卷兴许真被换过。”尉迟德开出言轻斥道:“哪个能闲着没事,擅自调换了姚大小姐的试卷,倒是给本长老寻出这厮来。不然身为本派监院,绝不会放过这臭小子。”

姚蓁蓁本来不愿争执,可她眼见尉迟德开这般呼喝鸿渐,便即说道:“到底是谁换了弟子的试卷,掌门自然会帮我们找寻的,我跟鸿渐哥哥如若寻出来,只怕监院长老是不会认的。”

尉迟德开微一蹙眉,心下暗道:“莫非这妮子还知晓是谁调换了她试卷?”正作此想,御阵长老魏德韬打个哈哈,随后出得班列,瞧向尉迟德开道:“天志帮大小姐所言不差,师叔又何苦为难两个孩子。再说掌门便在此节,诸般事物自要听从掌门尊上的号令,师叔理应允准掌门公断才是。”

尉迟德开直涨得满脸通红,随后朝轩辕齐光拱了拱手,悻悻说道:“掌门勿怪,师叔见本派平白受到诋毁,心里头着实气不过,还望师侄见谅。”轩辕齐光道:“师叔不必妄下断言,待本掌门问过薛竞,再做评判不迟。”

薛竞闻听此语,心下难免嘀咕,他正惴惴不安之际,轩辕齐光出言称赞道:“本掌门虽与你未见几面,却知晓你的书法功底甚好,派中怕是没有几人能够及得上你了。”他这话说得犹似闲谈一般,薛竞端的始料未及,随之定了定神,躬身回道:“掌门谬赞了,属下不过八品小吏,区区书法不值一晒。”轩辕齐光道:“书法好不好倒跟品级高低并无关联。本掌门还听闻你极善临摹旁人字迹,经你模仿过的字,如若拿给被你效仿之人观瞧,那人也会分辨不出,不知是也不是?”

薛竞思忖片刻,接着说道:“弟子是会临摹些书法,可这技艺没有那般神乎其神,不过是同门抬爱罢了。”魏德韬已然瞧出掌门师兄何故如此相询,便即自得笑道:“薛竞,你也不必谦虚,你倘若没有真本事,大伙也不会如此传言了,看来你要是想临摹哪位新进弟子的字迹,那也必是手到擒来了。”尉迟德开铁青着脸,说道:“魏师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强给同门定上罪名吗?”

耿弇打个哈哈,从班列末尾走出,接着说道:“我师父只不过随口问问,尉迟长老何必发那么大火,您既身为监院,旁人有罪无罪,自是全由您来定夺。”尉迟德开正欲诃责,刘秀亦从班列末尾走出,随之朝尉迟德开拱手道:“弟子位卑职轻,本来不便言语,只不过我瞧鸿渐毕竟是个孩子,且他所言不似作假,尉迟长老无甚依据,也不该断言鸿渐是在扯慌。”

第75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4)

第七十五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4)

尉迟德开万未料到竟会这许多人出言相驳,不由既觉惊愕又觉愤懑,正悻悻的不知该作甚言语,轩辕齐光接口道:“尔等莫要争执,甚事都待本座问过再说。”尉迟德开朝薛竞不冷不热道:“薛竞,掌门问你话,定要如实回答,否则本长老定然不会放过你。”

薛竞轻叹一声,道:“监院长老不必多说,姚大小姐在文试中所写文章属下读过,而且她到底是怎么写的,弟子也记得清清楚楚。”

尉迟德开喝道:“胡说!你只是收取及保管试卷,怎会记住她是怎生写的!”他生怕薛竞反水,是以在掌中凝聚真气,只待他说出不利自己的言语,便立时发掌拍死对方。魏德韬则凝神戒备,以防师叔向薛竞忽施毒手。薛竞神色漠然,又向掌门道:“还请掌门将秦都讲等人先前批阅的试卷借给属下观瞧。”

轩辕齐光示意弟子将试卷交给薛竞,薛竞观瞧良久,随之悲叹一声,道:“启禀掌门这三张试卷正是天志帮大小姐所写。”话音刚落,群雄尽皆私议纷纷,不知何人所言是真。

姚蓁蓁潸然垂泪,呜咽说道:“不······那卷子不是我写的······”当下正欲继续言语,任义仰天打个哈哈,道:“好个天下正道之首,原来诺大的轩辕派净是狼狈为奸之徒。”说罢,飞身至姚蓁蓁身旁轻抚其背,接着续道:“大小姐不必烦忧,这些人官官相护,此番哪怕他们求你拜入总坛,小姐也不要来。您拜他们为师,简直堕了我天志帮的威名。”尉迟德开冷笑道:“你家大小姐学艺不精,便说本派中人串通好了,真是可笑。”

姚蓁蓁拭去粉颊清泪,接着说道:“你们肯定没有串通好,适才监院长老不也说了,薛竞不过收个卷子,是不可能记住我到底是怎么写的,我觉得长老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尉迟德开登时没了言语,正不知如何强辩,骆王孙粗豪大笑道:“大伙瞧尉迟德开支支吾吾的怂样,这里头定有猫腻儿。他们轩辕派如此不公,咱们还拥戴这等门派作甚,大伙不如推举天志帮为武林正道之首吧!”话音刚落,便有江湖豪杰相继附和。

薛竞观此情形,心下暗道:”看来我要是不将黑白颠倒,不仅家人有性命之优,本派千百年来的声誉也全毁了。”言念及此,咬了咬牙,当即回转身形,面向宫门外的天下英豪抱拳拜道:“诸位英雄请听我一言,当日文试之时,正是在下收到姚大小姐的试卷,当初她不愿将卷子给我,还同我耍起了大小姐脾气,好生争执来着。后来我将那卷子抢了过来,保管之时有意读了下姚大小姐的文章,便记住了她文试所写文章字句不通,调理不顺,实是文章中的下品。”

程鸿渐知他扯谎,当即说道:“文试那日我便在小妹妹身旁的位子提笔作答,当初是不是你收卷我虽记不清,可我却知晓她并没有争执,而是直接将卷子交出了。”吕母闻听此语,当即接口道:“文试那日新进弟子都在一起参考,姚大小姐倘若当真争执过,理应还有旁人瞧见。”程鸿渐又朝掌门拱手道:“小妹妹平素待人极为和善,定不会耍弄大小姐脾气的,掌门千万不要轻信啊。”

数名总坛高手观瞧程鸿渐小小年纪,适才又遭尉迟德开威吓,这当儿依旧不畏强权,心头便生出赞许之意来,颜信走出班列,说道:“老夫认为薛竞所言不可轻信,还望掌门详查。”

薛竞惨笑数声,随后涕泣道:“薛竞所言句句是真,我愿以性命证明自己的清白。”话音刚落,便趁诸人不备,将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抽出,欲要插入胸口。他适才言语之际,始终面向天下群豪,使掌门只可瞧见自身背脊,是以薛竞此番偷偷拔出匕首,轩辕齐光并不知晓。

薛竞那厮已倒在血泊之中,轩辕齐光如欲掌推真气,将薛竞手中匕首击落,自是为时已晚。

轩辕齐光始料未及,不由霍地起身,眼见吴俊驰抱起薛竞尸身,嚎啕大哭道:“薛兄弟!你为本派鞠躬尽瘁,却遭奸人冤枉,老哥定要为你讨还公道!”

群雄正自惊愕,轩辕齐光忽而问道:“吴俊驰,本掌门问你,薛竞的匕首是哪里来的?”吴俊驰知晓这话不好搪塞,又见掌门神色凛然,自身气焰便即馁了,随后支吾道:“这······这柄匕首自是薛兄弟随身带在身上的。”

轩辕齐光喝道:“薛竞诸人到得牢房后,便将随身携带的兵刃交由狱卒保管,身上怎会还有匕首,还不给本掌门如实讲来!”他话音刚落,便即探出右手,以自身内力牵引出插入薛竞胸膛的匕首,将那匕首牢牢攥在左手,又以内力将吴俊驰引入右手,复又呼喝道:“这柄匕首薛竞到底如从何来,你说是不说!”其音振聋发聩,直教群雄胆寒。

吴俊驰望着那柄血淋淋的匕首,不由浑身哆嗦,随即涕泣哭求道:“掌门饶命,那柄匕首·····”话音未落,尉迟德开当即说道:“掌门勿要难为老夫外甥,那薛竞为何会有匕首,我这外甥如何得知,你要动手便将师叔宰了吧,你师叔甘愿为外甥抵命。”

吴俊驰初时怕死,正要如实招了,可他眼见舅舅如此言语,便即改口道:“那柄匕首薛竞怎会带在身上,弟子着实不知,掌门千万不要杀属下的舅舅,要杀便杀弟子好了······”

便在这当儿,数名总坛高手相继跪拜求情,轩辕齐光本欲从吴俊驰口中迫出实情,可被尉迟德开诸人如此搅合,倒真使有些江湖豪杰误以为掌门即将手刃门下弟子,也随之出言求情。

诸多好汉正不知孰是孰非,但见任义仰天笑道:“尉迟长老好个‘弃卒保将’之计,尉迟长老为了保住自身位置,便要手下豁出性命,任义当真领教了。”话到后来,又朝轩辕齐光抱拳道:“掌门不必再查了,贵派如此乌烟瘴气,任某断不能坐视大小姐受此委屈。”说罢,便欲领姚蓁蓁朝天都宫外走去。

这正是:卒小甚难顶大車,将谋棋盘弃如履。天志老相行顺水,为夺帅位沽钓誉。此番文试风波可称变数重重,欲知姚蓁蓁究竟能否拜入总坛,且看下回分解。

第76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1)

第第七十六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1)

轩辕齐光眼见任义要走,赶忙挽留道:“任副帮主且慢!”说话间,便即起身离座,跃至其身前,拱手续道:“蓁蓁这孩子资质极佳,还望任前辈再给齐光些时日,允准晚辈将此事调查清楚,纵然还未查明,晚辈也要收她拜入总坛,待得修炼八年后,她如若文武双全,我还可收她为入室弟子。”

尉迟德开观瞧轩辕齐光连称晚辈,竟自暗嗔其自堕威望,有些天志帮弟子眼见掌门如此谦恭,便不似先前那般怨怼了,渐蓁欢喜相视,心下正觉宽慰,任义却抱拳说道:“掌门好意在下心领了,任某明白这件事情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你的属下,定是贵派中有些人忌惮本帮声威,担忧终有一日,我天志帮会取代你们武林正道之首的地位,是以本帮大小姐欲要拜入贵派总坛,那厮才会横加阻拦。”

尉迟德开既要赶走蓁蓁,又不愿任义有损自身声誉,这当儿登感老大不快,随之轻嘲道:“任副帮主竟然如此高看贵帮,老夫真是佩服,佩服。”任义道:“任某所说是否属实,尉迟监院自是心中有数。”尉迟德开轻哼一声,冷言冷语道:“你家大小姐文试都没通过,依照大试规矩自不该拜入总坛,老夫身为监院长老,定会秉公处置,你有甚资格提及不入总坛。”

轩辕齐光知晓尉迟德开处事不公,方才使得蓁蓁无法拜入总坛,又瞧师叔如此言语,便即郑重说道:“天志帮乃是堂堂江湖大帮,轩辕派理应与其同气连枝,师叔岂可这般不留情面。”尉迟德开道:“师侄不晓人心难测,旁人可未必跟你是一个心思。姚大小姐毕竟没有通过文试,掌门仍要收她为徒,派中还要大试作甚。”

任义打个哈哈,随即说道:“本帮大小姐欲要拜入贵派总坛,并非是她一人之事,更是关乎本帮颜面以及正道武林的大事。贵派中人如此相待帮主独生爱女,任某着实心寒,是以轩辕掌门不必为难,本帮断不会瞧着大小姐拜入贵派。当然你我均属武林正道,本副帮主愿以人格担保,本帮帮众断不会因此事报复贵派,累得武林难获安宁。”

诸多江湖豪杰不由叫起好来,更有人出言夸赞道:“任副帮主果然是条好汉。”尉迟德开闻听此语,登感老大不是滋味,任义仰天长叹,随后向姚蓁蓁拱手道:“还望小姐顾全大局,随我们回房收拾东西吧。”转而向天志帮帮众道:“快随我护卫大小姐离开此间,回到别院收拾东西,莫要多做片刻停留。”

天志帮众护卫齐声应命,姚蓁蓁瞧向鸿渐,悠悠说道:“小哥哥······”话到后来,双眸泛起盈盈波光,竟自欲语泪先流,心头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言说了。程鸿渐心头黯然,随之向掌门跪拜道:“此事派中处置着实不公,还望掌门将小妹妹留下吧。”

天志帮众护卫正簇拥着姚蓁蓁径朝天都宫外走去,尉迟德开呼喝鸿渐道:“天志帮既要离去,你还求什么情。”轩辕齐光回身入座,不由得面现愁云,心下暗忖:“师叔着实不该如此相待天志帮,他们毕竟与本派同属武林正道,其实天志帮领袖武林,倒也并非是什么坏事。唉,这话牵连到些许要紧人物的自身利益,倒使得本掌门无法说出口了······”

这当儿群雄瞩目,轩辕齐光静默良久,随后又向尉迟德开道:“天志帮不愿姚大小姐拜入本派,师叔总算顺遂心意了,不知你会怎生相待鸿渐?”

尉迟德开尚未言语,魏德韬当即接口道:“程鸿渐替姚大小姐言语几句,只怕开罪了师叔,您可莫要记恨。”尉迟德开悻悻说道:“师侄拿老夫当什么人,鸿渐虽替姚大小姐言语几句,可他毕竟是个孩子,本长老还能拿他怎的。”轩辕齐光颔首道:“师叔所言本掌门记住了,今日权且议到这儿吧。”

文试风波如此这般告一段落,姚蓁蓁正朝别院行去,途中望着溪涧潺潺水自流,便即停留下来,观瞧左近景致,忽听身后有人高声唤道:“等一下!”

姚蓁蓁回眸眺望,但见呼唤之人正是鸿渐,便即飞步迎上,接着问道:“小哥哥有事吗?”程鸿渐微微喘息,随即问道:“能不能晚些走?”姚蓁蓁欣然笑道:“好啊,好啊。这里的景色我还没瞧够,还真打算过几日再走,不过你干吗要我晚些离开?”

程鸿渐甚觉不舍,当下黯然说道:“我要送你个礼物,可我适才回到自己房里寻过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物事能要你欢喜。我想到城里给你买,又怕回来后,你已然离开了。”姚蓁蓁轻牵鸿渐衣袂,婉妙低语道“小哥哥有这份心,我便好欢喜,不用那么麻烦的。”程鸿渐道:“不麻烦,小妹妹先前说你家远在蓬莱,我只怕你此番回到家去,咱们往后便甚难重逢了,这礼物我定要送你的······”

姚蓁蓁复又潸然落泪,不过此番另有一番心境,自与在天都宫中欲语泪先流大相径庭,程鸿渐心头一紧,随即自嗔道:“都是我不好,要你不欢喜了。”姚蓁蓁拭去莹珠含春泪,接着说道:“我欢喜得紧,只是你再这般说,我可走不了啦。”话到后来,竟自稍作沉吟,随即笑续道:“小哥哥还不知我喜欢什么,咱俩干脆一起进城挑选吧。”

任义观瞧蓁蓁甚喜鸿渐相伴,随之心下暗忖:“反正大小姐也入不了轩辕派了,权且由她逗留些时日,免得这妮子不痛快。”言念及此,便即轻捋髯须道:“大小姐要过些时日再回蓬莱倒也无妨。”

姚蓁蓁闻言甚喜,任义忽而又怕中途生变,使她又可拜入总坛,随即改口道:“只不过谭媛先前知晓大小姐文试遭际,便觉愤懑难平,倘若再将今日之事告诉她,以她的性子怎能愿意在总坛多待一刻。谭媛虽非大小姐生母,可她这些年来小心伺候,想来您也不愿瞧她不痛快。”

姚蓁蓁轻拄香腮,沉吟须臾,说道:“谭姨的伤势还没好,劳烦师叔祖先带人收拾行李,我这便跟小哥哥到城里去,顺便包下那里尚好的酒楼,要大伙住些时日,待得谭姨伤势痊愈,再回总舵去。”

任义稍作寻思,只得说道:“既是如此,便听大小姐的吧。”转而向数十名帮中护卫道:“尔等定要保护好大小姐,断不可出了差错。”

第77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2)

第七十七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2)

渐蓁相携到得山脚,乘上天志帮寄存的马车,便朝城中赶去,但见那车內髫年怡然欣乐陶,飞花粉帐衬桃夭,笑语无猜青梅意,竹马酣然承春晓。渐蓁互执布偶嬉戏良久,姚蓁蓁悠悠说道:“今日在天都宫里,小哥哥那般为我求情,可将尉迟德开给得罪了,往后便算能拜入总坛,也会有诸多不易的······”程鸿渐摇首说道:“没事,再说你那卷子定是被人调换过了,我自该帮你讨个公道的。”

姚蓁蓁嘻嘻一笑,嫣然说道:“干吗这般信我啊,今日薛竞在天都宫里讲得有鼻子有眼倒没什么,可他毕竟当着大伙的面儿自尽了······”话到后来,竟自现出黯然神色,接着续道“小哥哥半点都不疑心我事先想好啦,有意骗的你吗?”

程鸿渐沉吟半晌,搔了搔后脑,说道:“我虽搞不懂薛竞为什么宁肯命都不要,也非要说那些假话,可我知晓你是不会骗我的。”姚蓁蓁笑道:“小哥哥人真好,可有时候轻信旁人,怕是会吃亏的。”程鸿渐道:“骗人的坏蛋有是有,可我偏生觉得你不会骗我,我感觉得到你待我好,是不会骗我的。”姚蓁蓁凝视鸿渐,盈盈笑道:“我好欢喜,往后我回家了,你会给我······”

“师姐莫走,将孩子留下吧!”姚蓁蓁尚未言尽,忽听前方传出一声高呼,随之从道旁密林间蹿出一双男女,持剑相斗起来。

马车骤然刹住,渐蓁彼此关怀,当即出手相扶,随之掀起车帘朝外望去,但见持剑的女子正是柳依依,其怀中所抱个婴儿,尚自不住啼哭,可柳依依只顾连出剑招,径朝其师弟乐康攻去。

渐蓁相携下得车来,柳依依瞬息之间又朝其师弟连递数招,愤懑呼喝道:“滚回去!否则莫怪师姐不留情面!”话音未落,疾使长剑斜挥,径朝其肋下斩去。乐康仗剑相隔,退开几步,苦苦相求道:“师姐,师娘平素待你情同姐妹,这孩子可是她的命根子,求你念及往日恩情,将孩子还给她吧。”

柳依依厉声斥道:“休要提那贱人!要不是她从中作梗,灵均怎会抛下我,你回去告诉那贱人,要她将楚灵均还我,不然我宰了这个孽种!”乐康急道:“师姐,师父已经去了,孩子是无辜的。”言下满心怜惜,只盼依依能够早些回头。

柳依依双眉倒竖,怒不可遏道:“你骗我!看老娘不砍死这小杂种!”说着,便欲挥剑朝怀中婴儿劈去。说时迟那时快,乐康长剑倏出,隔开了柳依依的剑锋,随即顺势前递,直指对方咽喉,迫得柳依依后跃数步。乐康轻叹一声,道:“得罪了!”话音刚落,便即持剑抢攻。

如此这般又斗数合,乐康使出“恩重如山”,但见霍霍剑光犹似泰山压顶般笼罩对方,迫得柳依依只得凝神接招,再无余暇弄死怀中的婴儿。乐康唯恐师姐不支,手上攻势复又稍缓,柳依依后跃数步,凄然冷笑道:“好一招‘恩重如山’,我只道你会顾念昔日的情义,不会怎生为难,却没料到你也要师姐的性命。”

乐康忙道:“不是这样的,我怕你伤到师娘的孩子,才不得已跟师姐动手······”话到后来,正欲恳求师姐放过那婴儿,柳依依凄厉断喝道:“不要再说了!今日你我恩断义绝!”说罢,便疾朝对方数处要害刷刷连刺。乐康急忙横剑封架,柳依依变刺为扫,横劈乐康脖颈,这招“恩断义绝”乃是天长地久剑法中的一式变幻,只因此招所出方位尽取对方要害,每种变化均要致人死命再不留情,方才如此定名。

乐康适才出招疾攻,实是迫不得已,饶是如此他也留有余地,并不愿伤及师姐,这当儿眼见对方招招夺命,乐康只得被动招架,可他每每还招之际,既怕伤了师姐,又怕伤了孩子,剑锋行至中途便即缩回,显得畏首畏尾。

柳依依和楚灵均的丑事早已众人皆知,渐蓁尚未想好对策,有名天志帮弟子出言呼喝道:“臭娘们儿给脸不要脸,你那师弟分明是让着你,竟还他娘下死手。弟兄们上啊,剐了那贱货!”此语既出,十数名帮中弟子相继附和,随那名弟子上前助阵去了。姚蓁蓁唯恐诸人伤及那婴儿,便即高声叮嘱道:“不要伤了那小孩子!”

柳依依虽遭围攻,剑招丝毫未乱,只不过攻势立时减了,诸人相斗须臾,柳依依厉声喝道:“都给老娘死!”话音刚落,电光火石般连递数招杀向众人,这批天志帮弟子的武功较之前护卫姚蓁蓁的那批高出甚多,可他们怕误伤对方怀中婴孩,出招之时难免有所顾及,而柳依依也算高手,武功自是高过那几名护卫,加之她出招之时无所顾及,其中几名护卫早已抵受不住,幸得乐康仗剑回护,方才不至丢了性命。

柳依依眼见奈何不了诸人,愈发心烦意乱,当下朝后纵跃,愤懑叫嚷道:“老娘摔死这孽种!”其音甚是尖锐刺耳,犹似响箭破重霄。但见她将怀中婴孩高高举起,正要摔下之间,姚蓁蓁忽而唤道:“楚灵均来啦!”

诸人均自诧异,柳依依高举的双臂登时僵在半空,随之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他在哪里······”她虽不敢轻信,神色中满含无尽喜悦。

姚蓁蓁嘻嘻一笑,道:“楚灵均现下还没办法见你,不过到得晚上我自会要你们重聚。只不过你若将那个小婴儿摔死了,楚灵均定会生气的,到时候他不愿见你,我可不管。”说着还扭过头去,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柳依依将那婴儿重新抱入怀中,满腹狐疑地问道:“他为何不能即刻现身相见,非要等到晚上?”

姚蓁蓁佯作沉吟,隔得须臾,方才说道:“这个你应该明白的,我怕说出来,你会跟我凶。”柳依依瞧姚蓁蓁显露难色,便即暗忖:“莫非灵均当真去了,她要灵均的亡魂跟我相见吗······”

第78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3)

第七十八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3)

若在往常,旁人相告楚灵均已死,柳依依定会大发雷霆,而现下能跟楚灵均的亡魂相见,也算是一丝慰藉,是以柳依依仅只伤怀垂泪,倒也并未动怒。诸人虽觉柳依依的做法有失妥当,可瞧着她那副痴情的神态,都不由得生出怜悯之意,姚蓁蓁轻叹一声,道:“依依姐姐,今夜三更的时候,你到黟县城中的望波亭来,我定会要你见到楚灵均。”

柳依依喜出望外,却又生怕听错了,当即追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今天夜里便可以见到灵均了······”程鸿渐心道:“楚灵均都已经死了,柳依依今夜三更只怕见不到他······”言念及此,登感心头一紧。姚蓁蓁怡然说道:“那当然啦,不过三更之前你可不能去。”柳依依问道:“为什么?”

姚蓁蓁慧黠一笑,道:“你想啊,三更的时候几乎没有行人,这才不打扰你们说话嘛,再说你要是去早了,那可见不到人家了。”柳依依心道:“这是什么道理,这小妮子会不会骗我······”她虽心下生疑,却怕惹得对方不悦,是以不敢多问。

姚蓁蓁观瞧对方犹豫不决,便即说道:“我好心助你,你却不信我,那小婴儿还在你怀里,有甚好担心的。”转而朝程鸿渐使个眼色,接着续道:“小哥哥我们走吧,便由依依姐将那个孩子摔了,看楚灵均会不会生气,再也不理她啦。”

程鸿渐当即会意,便要随蓁蓁作势登车,柳依依忙道:“不,求你们不要走,帮我见到灵均吧,只要能见到他,我一切都听你的便是。”姚蓁蓁笑道:“这便是啦,只要依依姐听我的,保管要你见到楚灵均。”

姚蓁蓁停住步子,柳依依出言相求道:“好姑娘,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灵均会不会跟我一起远走高飞?”她说话的语气登时软了,竟自现出小女子的娇羞之状。乐康瞧着师姐满怀期盼之状,惟觉心如刀绞,不知该如何规劝才好。

姚蓁蓁笑道:“这个嘛,依依姐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你先到城里逛逛,待得夜半三更,你便到望波亭来,我定会要你见到楚灵均的。”

柳依依杵在原地,瞥了眼怀中婴孩,心下暗道:“有这孽种在,不怕他们骗我,现下只管听那小妮子的便是。”言念及此,便向姚蓁蓁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行了。”说罢,便回入草丛中牵出自己所乘瘦马,先行朝城中奔去了。

乐康到得姚蓁蓁面前,抱拳谢道:“乐康在此谢过了,若不是你出言解围,师娘的孩子便保不住了。”转而向程鸿渐道:“也多谢你在祭祀大典上为我师姐仗义执言,敢问二位怎生称呼?”程鸿渐道:“乐大哥客气了,我叫程鸿渐,小妹妹叫姚蓁蓁。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师娘的孩子怎么会在柳依依那里?”

乐康轻叹一声,道:“今日我从总坛内务府领了些米面要给师娘送去,后来发现她的房门未关,屋中还有个女弟子被打晕了。我将那女弟子救醒后,她便告诉我,师姐趁着师娘不在,将那婴儿抢走了,我又在桌子上瞧见师姐留的字条,上面写着要师娘拿师父去换孩子。”

程鸿渐苦思半晌,说道:“可楚灵均都不在人世了······”话到后来,面现难色,不再往下说了。乐康道:“莫说家师已经仙逝,纵然尚在人世,也不能跟师姐······跟师姐在一起,否则师娘该如何自处······”他正愁眉不展,忽听姚蓁蓁道:“我倒有个法子,不过得劳烦乐大哥配合一下。”

乐康闻言一喜,当即回道:“要我干什么都行,只是莫要伤到我师姐。”姚蓁蓁道:“你放心吧,依依姐也怪可怜的,这个法子断不会伤害到她的,我只想要你扮作楚灵均。”

乐康心中一宽,随即说道:“只要能救出我师娘的孩子,我哪怕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话音刚落,远处忽地传来马嘶长鸣,啸声刚过,林惠然驾着烈马一溜烟般飞驰而来。

乐康拱手拜见,林惠然紧握缰绳,焦促问道:“孩子找到没有?”乐康瞧师娘发髻凌乱,几欲发狂,便即回道:“孩子没事,师娘莫要心急,容弟子与您慢慢讲。”

且说楚灵均死后,林惠然终日觉得怅然若失,今日又在天都宫瞧见柳依依,便更觉心灰意懒。待得朝会散去,林惠然便向自己的副手讲明隐退之意,随后正欲交代派中事务,帮忙照看其孩儿的女弟子寻得林惠然,将柳依依击晕自己,盗走孩子之事慌忙禀报了。林惠然闻知此事,便赶忙奔至山下,快马加鞭地追了过来。官道上原本风和日丽,可她骑在马上却劲风扑面,连头发都吹散了。

这当儿林惠然听乐康将适才打斗的经过讲了,虽知晓孩子暂时无恙,却依旧满脸愁云,摇首叹道:“人死不能复生,灵均如何能与依依相见。看来只有我去求依依,我知道她恨我,只要她能放过我的孩子,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乐康出身贫寒之家,他初入总坛时,常遭旁人欺凌,后来幸得林惠然及楚灵均视如己出,乐康方才在总坛好过,是以他眼见林惠然要如此相救其孩儿,怎能不痛断肝肠,当下泣声宽慰道:“弟子宁肯拼上这条命,也要夺回师父的骨肉,师娘莫要想不开啊······”

林惠然拭去其面庞泪水,接着说道:“康儿,师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的孩子在依依手中,不能跟她硬抢。”

姚蓁蓁瞧着林惠然视死如归,心下暗道:“如若我娘亲还活着,她也定会像林惠然那般呵护我······”言念及此,便即轻握其臂,悠悠相劝道:“您也不必心急,我瞧您徒儿的身形跟楚灵均差不了多少,咱们可以要乐大哥扮作他的模样。”

程鸿渐闻言一喜,随即说道:“我听闻江湖上有易容术,想要谁扮作什么人,便可扮得跟那人一模一样,小妹妹是想给乐大哥易容吗?”姚蓁蓁笑道:“易容术我可没学过,而且江湖上也没几个会易容的,时间这么紧,甚难寻得到的。”

程鸿渐登感迷惑,怔怔问道:“那怎么要乐大哥扮作他师父呢?”姚蓁蓁慧黠一笑,道:“这倒不妨事,不过我们得进城准备准备。”转而向乐康及林惠然道:“你俩也跟我们上车吧,我在路上好生讲下这法子。”

林惠然左右无计,又瞧姚蓁蓁胸有成竹,便只得说道:“既是如此,我与徒儿全凭姚大小姐吩咐。”说罢,便唤乐康随渐蓁上车去了。

第79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4)

第七十九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4)

望波亭傍湖而建,湖面之上小荷才露尖尖角,皎洁的月光播洒下来,使得四下里更显静谧,诸事准备停当,渐蓁于凉亭之外静候着,过得一阵,柳依依姗姗而来。林惠然趴在树丛之中望着自己的孩子似在熟睡,兀自心头暗祷:“求老天保佑我的孩子平安,您便是要我即刻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渐蓁朝柳依依迎了上去,姚蓁蓁娇俏一笑,道:“你可算来啦,我费了好大的劲头,才能助你见到楚灵均,你可得给我买糖吃啊。”

柳依依环顾四周,随即问道:“我师弟跟你的那些护卫呢?”她原本心存疑虑,离开姚蓁蓁后,左思右想更怕她使甚手段诓骗,是以甚显谨慎。姚蓁蓁道:“自是都被我打发走啦,我要你见师父,又不是寻你打架,要他们跟着做什么。”程鸿渐生怕露出破绽,随之连连颔首,却也并不言语。

柳依依心道:“倘若那些人当真不在,两个小孩子倒不足惧。”言念及此,便向姚蓁蓁道:“我只要见到灵均,便给你买好多糖吃,灵均究竟在哪里,快带我见他。”姚蓁蓁嘻嘻一笑,道:“那真是太好啦,你的楚灵均在亭子里呢。”说话间,便即指向湖畔凉亭。

柳依依朝她所指方向望去,但见那凉亭內忽而泛起暗淡光芒,亭子外围已被轻纱帷幔团团裹住,帷幔之上又映出一道朦胧依稀身影,柳依依望着那身影痴绝良久,方才颤声问道:“灵均······是你吗······”

亭中的身影轻叹一声,柳依依只觉那声叹息满含无尽爱怜,自有一番真情流露,随之嗔怪道:“既然是你,为何不出来······莫非······你终究不愿见我吗······”话到后来,登时心生酸楚,柔情热泪不知不觉间浸湿了她的双眸,竟自踌躇要不要进入亭中。

姚蓁蓁瞧着柳依依痴情模样,心头更增怜悯,随后说道:“他不是不愿见你,可是楚灵均不能走出这亭子,你也不能进去,如若进去了,你便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柳依依登感怅然若失,不由静默良久,方才问道:“莫非······亭子里当真是灵均的魂魄吗······”话音刚落,亭中竟自传来一声轻啜之音,直教她心神激荡,情难自抑。但见柳依依踱至凉亭旁,出言自嗔道:“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没有在祭祀大典上现身,你便不会死了。”

那亭中身影并非灵均亡魂,乃是乐康点燃灯盏,将自己身影掩映在帷幔之上,这会子乐康闻听此语,心下甚觉酸楚,随后仿效师父的语气,说道:“依依,你不要怪自己,我······我不值得你这般待我······”

柳依依五味杂陈,当即说道:“不,没有什么值不值的。灵均你知道吗,当初我也想控制自己,叮嘱自己不要喜欢上你,可我越想逃避,越逃不开你的眼神,你的微笑······”话到后来,竟自生出娇羞痴态,隔得须臾,方才续道:“你虽是个没良心的,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我偏要嫁给你······”

林惠然藏身暗处,望着柳依依凄然之状,心下暗道:“原来依依待我夫君这般痴情,也怪我这些年只顾派中事务,有时竟将灵均忽略了,我要是能好生珍惜他,这样的事情或许便不会发生了······”言念及此,不由凄然垂泪,追思起楚灵均来。

乐康听过了柳依依的言语,竟自怅然说道:“我们之间的恋情不符伦理纲常,要是当真结为夫妻,则会被江湖中人视作猪狗,你我毕竟生在江湖,如此一生受人耻笑,会抬不起头来的。”话音刚落,柳依依忽而问道:“你的声音怎么跟平素不大一样?”

乐康闻言一凛,正不知如何作答,姚蓁蓁赶忙说道:“人家从那般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做了魂魄以后,还不知道又吃了多少苦,声音便免不得有些变化啦。”

这番说辞虽有些牵强,可柳依依痴念已深,是以并不生疑,但见她轻叹一声,道:“灵均,瞧你的身形都消瘦了,你到底是想我,爱我的对不对?”

亭中的身影点了点头,柳依依惟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随后嗔道:“你既然爱我,又何必要在乎别人的嘲笑。”随之轻叹一声,接着续道:“灵均,你看我从来都不怕他们的嘲笑,我只怕······只怕你不能陪我,不然我岂会将林惠然的女儿抱来,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引你见我。”乐康心道:“师姐情根深种,终究拔不出了,正如我也喜欢师姐,却也是难以自拔的······”言念及此,望着平素温文的师姐竟变得这癫狂,惟觉备受煎熬。

姚蓁蓁从旁观瞧这等情状,心下暗道:“看来没法子要柳依依心甘情愿地交出那个小女婴了,我跟小哥哥得趁着她不没防备,将那小孩子救下来。”她正暗思对策,程鸿渐向柳依依道:“你师娘瞧这孩子被夺了去,现下都不想活了,她并没有得罪你,这会子楚灵均你也见到了,将你师娘的孩子还回来吧。”

柳依依愤懑斥道:“休要再跟我提那个贱人!”话到后来,声音愈发尖锐刺耳,其怀中熟睡的婴儿猛地惊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林惠然正欲站起,随即转念,死死抓住身旁青草,心下暗暗苦求道:“好孩子,再哭下去会被那女人打死的,娘求你不要哭了。”

第80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5)

第八十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5)

诸人正自提心吊胆,柳依依轻拍着怀中的婴孩,轻声说道:“哦······哦······好宝宝不要再哭了,你这般哭下去,灵均会生我气的。往后我便是你的娘亲,我跟灵均带着你浪迹江湖好不好?”

姚蓁蓁拍手笑道:“这个法子好,你看那小家伙哭个不停,不如我先帮你抱着,带她走远些,免得打扰你跟楚灵均说话。”柳依依一来生怕灵均不悦;二来想与灵均独处,未及细想,便将怀中婴儿交给蓁蓁。姚蓁蓁接过女婴,朝程鸿渐慧黠一笑,道:“小哥哥,咱们走远些,莫要打扰人家说悄悄话啦。”

柳依依闻听此语,不由晕生双颊,楚灵均长剑留在她脸上的疤痕固然犹在,可她毕竟天生丽质,娇羞之状依旧动人。

渐蓁刚行不远,柳依依忽听得树枝咯吱作响,随即瞥见一名天志帮弟子藏在树上,手持弓箭瞄着自己,登时怒道:“你们敢骗我!”

“大小姐快跑!”那名手持弓箭的天志帮弟子忙朝柳依依连射九箭,但瞧九枝箭接踵离弦,并不停歇,正是其“九株连环”的神技。且说这人名唤申涉,乃是帮中弓箭队教头,申涉固然擅射,可九枝箭竟均被柳依依避开了。藏身在树丛中的天志帮弟子观瞧事态有变,便即霍地现身,齐朝朝柳依依奔将过去,林惠然亦随之纵身赶上。

柳依依火冒三丈,厉声呼喝道:“老娘宰了你们两个小娃娃!”话音未落,冒着寒光的长剑应声出鞘,柳依依手握长剑便要扑向渐蓁,亭中乐康高声叫道:“看剑!”话音刚落,便即蹿出亭去,长剑剑尖直逼师姐小腿而来。

柳依依身形疾转,长剑顺势横扫,乐康躲闪虽迅,一缕头发却被师姐削断了。如此这般过得数招,乐康只守不攻,柳依依招招相连。申涉瞅准间隙,赶忙又朝柳依依背脊射两箭,乐康倏地闪至师姐身后,手中剑花疾挽,拨落了两枝射向师姐的箭簇。

便在这当儿,柳依依回身撩剑,划破乐康背脊,随之瞧见师弟拨落的箭簇,当即轻斥道:“谁要你救!”她话虽如此,脸上却不由现出愧色来。天志帮帮众已将柳依依三面合围,迫得她背水而战。

林惠然只怕爱徒殒命,当即相劝道:“依依,我知道你爱灵均,可他真的不在了,我求你快罢手吧,其实灵均不值得你爱,莫要越陷越深了······”

柳依依如何听得进这些言语,愤懑呼喝道:“你们骗我,都在骗我!”凄厉之音划破寂静长夜,但见那满腔仇怨癫狂女正自怒执长剑,急欲使出浑身解数来。姚蓁蓁只怕诸人失手伤及柳依依,当即出言叮嘱道:“不要伤了她!”天志帮众护卫闻听大小姐吩咐,均自向后退开,申涉也不敢再放暗箭,可柳依依并不领情,只顾连施辣招,挺剑疾攻。

乐康及林惠然感念大恩,自要极力护得天志帮帮众周全,但见那二人挺剑招架,乐康又出言高呼道:“是我假扮师父欺骗师姐,冲我来吧!”

柳依依更不搭话,使出楚灵均所授“夺命连环剑”朝师弟攻去,而乐康便将师父所授的“天长地久剑”连绵施展开来。

那夺命连环剑尽是杀招,招招连环而至,并不给对手喘息的时机;而天长地久剑法招式固然优美精妙,但其中杀招甚少,反似抒发绵绵情意,乐康招招相让,只盼师姐悬崖勒马。可那满含情意的剑招竟勾起柳依依的伤心事,其中“情真意切”、“云情雨意”等招数更似欺人言语,直教其恨意更增。

募地里,一声惊雷暴起,四下里风云骤变,惨白电光将柳依依的面容照得愈发狰狞,如此这般过得数合,大雨滂沱而至,模糊了诸人视线。林惠然担忧乐康有失,当即申饬道:“你要是再做纠缠,我便不会相让了。”

数名天志帮弟子管瞧柳依依并无悔意,又恐林惠然及乐康会有性命之忧,便不待大小姐号令,使出生平绝技攻了过去。

诸人斗过数合,柳依依使起“水上漂”的功夫,跃至水面荷叶之上,手中长剑翻转,接连撩起三道水花溅射而出,乐康及林惠然均知她这招乃是楚灵均的得意招数,她溅射而出的水花中夹带着强劲内力,着实非同小可,便赶忙挥剑弹开,另有一名天志帮护卫躲闪不及,被水花打入眼中,血水顺着其脸庞淌了下来。

那名天志帮弟子倒在地上不住惨叫,申涉原本存了罢斗之念,也早从树上跃下,可他眼见帮中弟子的眼珠定是保不住了,不由愤懑呼喝道:“小贱人给脸不要脸,吃老子一箭!”

离弦剪枝从帮众的缝隙间穿插过去,径朝柳依依的胸口疾射而去,柳依依赶忙闪避,却也被射中肩头。乐康心中一紧,说道:“师姐快跑。”柳依依更不答话,只挥剑斩断插在膀上的箭枝,猛使一招“大杀四方”砍伤了两名天志帮护卫。

申涉正欲再射,程鸿渐扯住其臂膀,出言道:“求您不要再射了,这样会伤及依依性命的。”

申涉知晓大小姐待鸿渐极好,这当儿既不愿驳了程鸿渐的请求,也不愿瞧这帮中弟子平白受伤,便向姚蓁蓁抱拳相询道:“大小姐,本帮弟子平白无故地被那小贱人打伤,这个仇大伙报不报?”

姚蓁蓁哄着哇哇大哭的婴孩儿,随后说道:“你瞧她哭得厉害,这般下去非吓坏不可,柳依依厉害得紧,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擒下呢,要不你赶快护送这个小孩儿先撤吧,申教头箭法高强,旁人护送我不放心。”

天志帮毕竟是侠义为先的武林大帮,姚蓁蓁所说不无道理,更何况大小姐已然发下话,申涉只得应命,接着续道:“小姐跟程兄弟也随属下离开这里吧,您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岂可在此淋着,再说这里危险。”程鸿渐道:“申教头说的对,雨下得太大了,别淋坏了,要不你先走吧。”

姚蓁蓁瞧他满怀忧心,便即嫣然摇首道:“没事的,这么多人打一个人,还有轩辕派的两个高手相助,不会有危险的,柳依依刚好离那个亭子远了,咱俩进去避避雨吧。”

天志帮帮众虽欲拿下柳依依,可对方武功了得,且无申涉从旁制敌,难免显得捉襟见肘,幸得乐康及林惠然合力回护,方才再未有帮中弟子受伤。

程鸿渐观此情形,不禁心下一宽,随即向蓁蓁道:“适才多亏你了,要不柳依依只怕会被射死的。”姚蓁蓁悠悠说道:“我也瞧她怪可怜的,这才支走申教头,可若要大伙罢手,又着实对不起受伤的护卫了······”程鸿渐轻叹一声,说道:“柳依依做得不好,真不知她要怎样才能不做纠缠。”

柳依依翻身后跃,直至湖心荷叶之上,复又愤然撩起两道水流,分朝林惠然膻中穴、印堂溅射而来。林惠然虽挥剑挡开其中一道水流,却被另一道水流封住了膻中穴道落入水中。

柳依依正要乘胜斩下林惠然的首级,乐康挺剑撩来,柳依依翻身还刺,直指对方心口,乐康仗剑相隔,抵住师姐的剑尖,忙道:“师姐再不走,我要进招了!”柳依依喝道:“滚开!”说着长剑斜侧,避过乐康剑身,朝他右胸刺去,乐康向旁闪身躲过,接着使出“浪子回头”刺向师姐背心,程鸿渐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出声,其实乐康只欲吓唬师姐,并非当真要刺,柳依依长剑反转,拨开了乐康长剑,心头生出无尽恨意,愤然还攻数招。

乐康及柳依依相斗之际,林惠然已被天志帮护卫救到岸上,渐蓁随之奔了过来,观瞧其伤势如何。林惠然缓了口气,接着唤道:“康儿当心!”说着正欲上前相助,可她穴道虽被解开,胸口依旧烦闷难当,竟自提不上气来,无法施展“水上漂”,跃至湖心相助,而此等轻功实属上乘,江湖之中所会之人不多,柳依依及乐康这等高手也并未修炼纯熟,尚需借助水面漂浮之物的浮力,才不致沉入水中,天志帮中虽有不少护卫熟识水性,可纵然游将过去,柳依依却宛若水面上点水的蜻蜓,如此相斗己方定然讨不得便宜。

乐康高声叫道:“师娘快走,徒儿应付得了!”说话间转刺为挑,攻了过去。柳依依早对此招烂熟于心,手中长剑横封,正欲隔挡,不料师弟剑至中途忽变横扫,未按套路挑向自己下颚,而是攻向自己腰间,柳依依反应也快当即后跃数步,愤然叫道:“这贱女人抢走了我的灵均,你倘若顾念师姐待你不薄,便要我杀了她!”程鸿渐高声相劝道:“依依姐,林惠然在你认识楚灵均之前便跟他成亲了,是你横刀夺爱,不要再难为你师娘了。”

姚蓁蓁闻听此语,便即忧心柳依依会伤及小哥哥,正凝神戒备之际,但见柳依依怒吼道:“灵均是我的!”话音刚落,便将长剑插入水中。姚蓁蓁知她又要故技重施,赶紧将程鸿渐拉开,助他躲过飞射而来的水花。

第81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6)

第八十一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6)

柳依依正欲再撩水花,乐康已使“燕子抄水”抢攻过来,柳依依长剑竖劈,随即左右斜削,正是招“一拍两散”相攻过来。乐康已瞧出师姐在以剑语割袍断义,当下只得强抑哀伤,仗剑施为。

姚蓁蓁瞧出乐康的武功胜过其师姐,随之心念一动,向众人说道:“柳依依武功高强,大伙不如先离开这里,免得又被伤到了。”

程鸿渐心中忧虑,说道:“可是乐大哥怎么办?”姚蓁蓁道:“小哥哥放心吧,乐大哥本领高强,我们先行离开,他便不会有事的。”

柳依依观瞧渐蓁诸人要走,心头愈发焦躁,便在这当儿,两记雷电划破长夜,闪亮的电光同柳依依的剑光交相辉映,已使人分辨不清何者为剑,何者为电。柳依依一招刚至,后招又发,乐康堪堪连接数招,柳依依愤然使出“雨打浮萍”猛攻过来。暗夜下潮鸣电掣,数不清的剑影犹似暴雨倾盆般扑打而来。乐康使出“随波逐流”,犹如破浪风帆顺势而动,并未现出颓势。

两人斗过百十回合,柳依依心知定然无法杀掉林惠然,当下使出“万念俱灰”,剑势倏转,径朝自身脖颈抹去,乐康出手疾抓,忙将剑刃紧紧攥住。

柳依依凄然斥道:“放手,你既与我拔剑相向,何必在乎我的死活!”她语气固然尖锐,可看着对方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到荷花上,双眸中也流露出一丝疼惜的目光。

滂沱大雨已然模糊了那二人的视线,乐康泣声说道:“我只为保护师娘才会拔剑,可我断不会伤及师姐,我哪怕即刻死了,也不愿瞧你受到伤害,我······”

“不要再说了!”乐康正欲吐露心迹,却遭对方出言喝断,但见柳依依凄然续道:“从今往后,你我如再相见便是敌人!”说罢撒开手中长剑,便即飞身而去了。乐康握着剑锋,痴望师姐远去身影,竟自怅然出神,犹似并不觉掌心痛楚。

柳依依行在街上,甚显彷徨憔悴,凄然暗忖:“天地这么大,竟然没有我容身的去处·····”雨水尚自淅淅沥沥,但瞧柳依依不知这般行过多久,忽听一名女子轻佻笑道:“哟,这不是柳姑娘嘛,我家少主说得没错,你迟早会回来的,还不快来我这翠玉轩坐坐。”其音酥媚撩人,直教男子神魂颠倒。

柳依依朝那女子瞧去,但见其轻裹玫姿薄罗衣,莹酥体艳香溢满,直胜环肥燕瘦,又瞧她斜倚朱漆雕栏,伸兰指探触风雨露,揽尽妩媚妖娆。

柳依依只知晓对方是翠玉轩头牌秦姑娘,随之心下暗忖:“我怎么又回到翠玉轩了,此间可不是良家女子该来的······”言念及此正欲转身离去,秦妙红迎上前去,握住其手腕,嘤咛一笑,道:“大半夜的,你还受了箭伤,能到哪儿去,不如随我进来疗伤,待得雨停了再走。”

柳依依眼见盛情难却,只得相随进去,她先前晕倒在翠玉轩门前,被刘嘉名遣人送入后院疗伤,之后又得秦妙红端茶送水,是以甚为感激,这当儿重入翠玉轩,观瞧楼中商女吟歌自怜叹,登时起了悻悻相惜之感。

秦妙红领柳依依到得后院房中,随之取出柄匕首,褪下对方衣衫,接着说道:“我要将你肩上的箭头剜出来,你可莫要喊疼哟。”说罢,探兰指缓缓滑过对方锁骨,啧啧笑续道:“这般好看的香肩,却不知被哪个混蛋射了一箭,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如此还不得结下疤来。”

柳依依愁眉紧锁,轻叹一声,道:“身上没有疤又如何,我先前总欺瞒自己,只想着灵均尚在人世,可现下他都不在了,要我还给谁看······”

刀尖试探着将箭头一点一点朝外挑,柳依依朱唇紧咬,低声闷哼,竟自回思前尘恨事,更显容颜憔悴,苦断肝肠。

秦妙红将深入依依肩头的箭簇取出,又为其换好衣衫,沏了壶上好香茶,接着笑道:“前几日你离开翠玉轩,我这心里头还真是舍不得,要不是少主说你迟早还会回来的,我才舍不得放你走呢。”

柳依依闻听此语,不由暗忖:“这人做的虽不是正经营生,待我倒是极好,真似亲姐姐一般。”思忖之间,排斥之意渐渐消弭,随后说道:“有劳挂心了,那日我被尉迟德开施以鞭刑,这才身受重伤。要不是你跟刘嘉名为我疗伤,我只怕早没命了,此等大恩大德依依定要报答。”说罢,便即以茶代酒敬向秦妙红。

秦妙红端起茶盏,嘤咛笑道:“你说这话可着实见外了,我跟少主救你并不需要报答。想来也是你我有缘,今日我刚到屋檐下欣赏雨景,便又碰到你了。”

柳依依颔首说道:“我在这个世上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你像姐姐那样体贴我,你我二人可否义结金兰?”秦妙红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依依今年多大?”柳依依道:“我今年二十了,不知姐姐贵庚?”

秦妙红微一沉吟,心下暗道:“我年齿比她小些,倘若如实说了,我岂不当了她的妹子,要是骗她将把自己说得老了······”言念及此,便即转过话头,说道:“依依妹子是被谁打伤的,快给说出来,姐姐好给你出气。”

柳依依迟疑须臾,便将原委如实讲了,秦妙红轻哼一声,道:“轩辕派竟然跟天志帮联合起来欺负你个弱女子,着实可恨得紧,不知依依妹子可否想过将那些人面兽心之辈尽数杀了?”柳依依道:“我做梦都想宰了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可他们人多势众,而我势单力孤,如何斗得过。”秦妙红自得一笑,道:“这伙乌合之众,本教根本不放在眼里。”

柳依依只道秦妙红是个青楼女子,这当儿心下一凛,当即问道:“你到底是谁?”秦妙红不慌不忙地呷了口盏中茶,接着说道:“姐姐也不瞒你,我唤作秦妙红,正是九霄神教幽天法王的贴心人。”

柳依依虽痛恨轩辕派,可她闻听此语,依旧起身喝道:“没想到你竟是魔教妖人!”话音刚落,屋内众婢女摆开架势,正欲上前相拼,却听秦妙红淡淡地道:“都退下吧。”

众婢女依命退下,秦妙红摇首轻笑道:“哎呀呀,看来依依妹子被轩辕派的伪君子们骗得不轻哟。姐姐且问你,贵派虽自诩武林正道之首,里面的人便当真没做过坏事吗?莫要说旁人,你瞧你都被贵派中人害成什么样子了。”

柳依依登感对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隔得半晌只得缓缓坐下,秦妙红观此情形,便即续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中人对抗朝廷,唯恐天下不乱,现下想来他们才是妖人。你说那伙人为何要抗拒朝廷,要我说无非是为了自身私欲罢了,譬如贵派的尉迟德开便不是什么好人······”

柳依依本就怨怼尉迟德开,当下悻悻脱口道:“尉迟德开这老厮鸟恰是个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话到后来忽觉语滞,转而满脸歉然道:“我并非瞧不起姐姐······”

秦妙红只是笑了笑,更增几分艳媚之姿,但瞧她握着柳依依的手,嘤咛说道:“好妹子不必放在心上,姐姐知晓你是无心的。我拜入本教已有三年,现下有些地位,幽天法王也待我甚好,往后在教中我定会像姐姐那样关照你,要是有谁敢欺负你,只管跟姐姐说便是。”

柳依依心道:“魔教中人倒也不坏,我现下无处可去,不如就此答应了。”言念及此,不由轻叹一声,说道:“既是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话说分头,姚蓁蓁初到城中,便已包下城中最大的酒家,渐蓁诸人离得望波亭后,便在那里等候乐康归来。不知过了许久,乐康方才跌跌撞撞地荡进大厅,诸人瞧他手上鲜血直流,心中委实担忧,林惠然率先奔上前去,观瞧乐康伤势,登时泣不成声了。

乐康亦是目中含泪,竟自怔怔说道:“都怪徒儿不好,没有保护好师姐,她现下恨透我们了······”众人瞧他怅然若失,无不为之郁郁。

这正是:刀光剑影随风远,醉在红尘断谁肠?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82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1)

第八十二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1)

渐蓁自从救下林惠然的爱女,便即留在城中,白日间相携嬉游市集,夜间同以对弈为乐,话说总角垂髫连日对弈,常做和棋,这日渐蓁在酒楼小园中,复又下过数盘,姚蓁蓁盈盈笑道:“小哥哥棋下得真好,我再寻些人跟你练上一练。”

程鸿渐颔首应承了,姚蓁蓁当即唤来帮众,又从腰间解下一枚兔形玉坠,接着说道:“谁下棋能胜过小哥哥,我便将这只小玉兔赏给他。”

天志帮金银珠宝虽不计其数,可姚蓁蓁所用物事均是上乘臻品,众护卫观瞧程鸿渐不过是个孩童,且知那块玉坠所值不菲,这当儿自是跃跃欲试,但瞧申涉抢先两步,纵声说道:“属下先来!”话音未落,便即坐到程鸿渐对面,抄起红子使出“砲二进七”,开局便吃对方一马。

程鸿渐知晓对方如此开局,正是要先声夺人,火速拿下此局,随之心下暗道:“小妹妹的这块玉坠质地极好,该当胜过我佩戴的翡翠龙纹玉吊坠了,看来我得尽力下,不能要她为我搭上所喜物事。”当下沉吟须臾,复又暗忖:“我若以‘車九平八’吃掉申大叔的砲,恐怕会由他占得先机。”言念及此,便即依样使出“砲二进七”,开局吃掉对方一“马”。

申涉只道面前的孩童只会依样画葫芦,开怀笑道:“看来属下赢定了,多谢大小姐赏赐。”说着,便使出“車九平八”,将鸿渐的“砲”子吃掉了。

姚蓁蓁怡然笑视棋局变化,但瞧鸿渐使出诱敌套路,诱得对方骄狂冒进,如此这般过了数合,便以“象”子换掉对方大車。

申涉观此情形,不由猛拍大腿,随之暗忖:“这小子真他娘有两下子,倒是不能小瞧了,先前的话可说得满了,倘若真败在他手里,还不要旁人笑话。”言念及此,不由得紧锁双眉,每逢再下一步,都要好生思量了。

如此这般又过数个回合,申涉处处受制,约至二十回合,申涉只剩单马双兵,而程鸿渐还存車、马、砲以及三个小卒。申涉擎起单马,兀自举棋不定,隔得良久方才说道:“程兄弟棋艺高强,是我先前大意了,要不唤旁的弟兄陪你下几盘吧。”转而向身旁的天志帮弟子道:“你来陪他下几盘。”

那名天志帮弟子忙做推辞,说道:“好些弟兄都下不过申教头,此番您都输了,弟兄们便更不行了。”姚蓁蓁笑道:“你也来嘛,我小哥哥要拜入总坛,还需参与棋艺考量,或许你还能指教他几招呢。”

程鸿渐心头一暖,随之暗忖:“蓁蓁老是帮我,真不知该怎样报答她??????”他正作此想,那名天志帮弟子已然坐定,说道:“你先来。”

程鸿渐点了点头,随之使出“马二进三”,开局便取守势,对方见状下了步“砲八平七”,心中暗道:“如此我既可以直接去打这小子的马前卒,也可瞧他会不会‘卒七进一’,他要是当真这般走法,我便“兵三进一”,之后不管他如何走,我还是‘兵三进一’,派去个过河小兵,他要是敢打我的过河兵??????哈哈,老子便打他的马??????”那名天志帮弟子正自盘算,程鸿渐并不理会,随之使出“車一平二”,将帐下大車调了出来。

姚蓁蓁观此情状,心下暗道:“爹爹常说‘一車十子寒’,看来小哥哥是要舍掉那个小卒,然后用大車长驱直入,管控四方啦。”

那名天志帮弟子并未料到此节,当下只顾暗忖:“不管怎么样,我先赚你一笔。”随即使出“砲七进四”,直接打掉了程鸿渐的马前卒。双方又过数合,那名天志帮弟子虽得了些便宜,程鸿渐却已将一枚“砲”子移至对方底角,待得对方又一步,便即使出“車八进五”,当下車前砲后,将了对方一军。

那名天志帮弟子嘴巴也咧得老大,随之暗忖:“这可坏喽,我要是‘仕五退四’,来保护自己的老帅,他定要‘車八退八’,到时再来用砲将我,只要我‘仕四进五’,他非得‘車八平四’吃掉我的大車不可。”那名弟子如此这般苦思良久,方才极不情愿地回仕保帅,而程鸿渐又下了步“車八退一”,当下继续将军,并不去捉对方大車。

那名天志帮弟子只得“仕四进五”去保老帅,程鸿渐执起另一枚大車使出“車七进三”,继续攻夺老帅。那名天志帮护卫观瞧虽比程鸿渐多了个“马”子,却因总遭捉帅,使得手中“马”难以派上用场,不由得凝眉苦思,随后复又使出“仕五退四”回保老帅。

姚蓁蓁早已瞧出棋局形势,这当儿更觉欢喜,随之暗忖:“小哥哥再来一步‘車八平五’,便要赢啦。”她正如此作想,程鸿渐当真使出“車八平五”,直接使大車去捉对方老帅。

程鸿渐这招看似平白送掉大車,其实已然做成决胜之局,而那名弟子未及思忖其中深意,便赶忙抓起棋子,使出“仕六进五”,将那大車吃掉,随即开怀大笑道:“哈哈,玉坠是我的了!”他只道此番多了車、马两子,定可稳操胜券,岂料程鸿渐使出“車七退八”,又用砲来将军。那名天志帮弟子眼见陷入闷宫之局,着实避无可避,便也只得认输了。

程鸿渐此番所使棋路唤作“車砲抽杀”,足可促得对手顾此失彼,后世棋道高手甚喜讲解此道,是以这等棋路已然颇有名头了。

从旁观瞧的天志帮弟子无不称赞,姚蓁蓁心道:“这俩陪小哥哥下棋的,一个轻敌冒进;另一个太贪小便宜了,这样下去也帮不了小哥哥提高棋艺。”言念及此,又向众护卫说道:“你们一起跟小哥哥下几盘,若是赢了,便拿这玉坠换酒喝吧。”话音刚落,又上来数名护卫欲跟鸿渐对弈,其余帮众则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如此轮番下来,众护卫依旧败了。

姚蓁蓁正觉欢喜,忽听申涉说道:“参见任副帮主。”天志帮帮众举目张望,但见进屋那人正是任义,便也赶忙向副帮主行礼,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师叔祖,给小哥哥指点几招嘛。”

任义拂须微笑道:“任某就陪这小娃娃来两盘吧。”话音刚落,帮中弟子将座位让出,程鸿渐在任义进来时,便即起身直立,待得对方坐定,方才相随坐下,恭谨说道:“任伯伯是长辈,还是由您先下吧。”任义点了点头,问道:“你刚才赢了没有?”程鸿渐憨实一笑,申涉接口道:“属下跟弟兄们都输给他了。”

任义闻听此语,心下暗道:“看来这小娃娃有两下子,我倒不如将先手让还给他,试探下这小子的棋路。”随之手执单兵,下了步“兵七进一”,正是“仙人指路”的开局之势,此种开局一来含着谦和之意;二来如此出招也可进退自如。

程鸿渐心下暗忖:“任伯伯这般开局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后续变化还蛮多的,我倒不如先吃掉他一个马,以此打乱对方部署。”言念及此,便即使出“砲二进七”直接打了过去。

任义使出“車九平八”吃掉飞来砲子,竟自暗忖:“我本欲瞅准时机,来个‘双马盘头’,化作鸳鸯连环马,跨过鸿沟猛冲过去,可现下我只有单马,防守亦显薄弱了,而他又要主动进攻,我且‘诱敌深入’,瞧他怎生攻伐。”

第83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2)

第八十三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2)

且说象棋乃是楚汉之际,韩信为演练兵事所创,随后又在军中推广开了,姚素封初接帮主大位时,便仿效韩信之举,鼓励帮众多下象棋,以求人人懂兵,是以天志帮诸多弟子颇喜此道。

众人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棋局变化,只觉两人虽是下棋,却似沙场交锋一般。程鸿渐筹谋之际屡出奇招,而任义甚显持重,楚汉两军你来我往全力搏杀,战到后来,任义只剩一枚大車,程鸿渐也仅有一車一卒。

申涉只道鸿渐再也无法取胜,随之脱口说道:“两家连双象跟双士都杀没了,程兄弟虽多个小卒,却也没甚大用。”

程鸿渐沉吟片刻道:“这局棋我好像能赢。”他倒并非贪胜,只因痴迷此道,才会悉心琢磨,申涉兀自打个哈哈,说道:“任副帮主棋艺精湛,你小小年纪能跟他老人家平局,便已甚是难得了。”

程鸿渐沉吟半晌,随之计略已定。数合过后,鸿渐便将小卒及大車运移至与士线并排的方位上,随后后并驾齐驱,保得自己小卒无虞。

任义举棋不定,心下暗忖:“这小子的小卒走得虽缓,可要是任由他这么一直走下去,那我便输了。”当下苦思半晌,只得以自己的車挡在鸿渐小卒前面,阻挡其继续拱卒。

程鸿渐沉吟须臾,便要同任义兑車,申涉脱口说道:“跟他兑??????”话音未落,忽而瞧出如此不妥,便不再往下说了。任义眼见自己败局已定,不由暗自思忖:“想我任义自以为思虑周全,只有姚素封才可跟我相较,而今日竟输给个孩子??????”他虽感怅然,脸上却不动声色,并以自己的大車将对方的車吃了。鸿渐随即用小卒吃掉了任义的大車,又将自己的老将挪至中线,接着逐步向下拱卒,最终迫得任义无法走子,方才棋胜一招。

天志帮众护卫观瞧鸿渐如此奠定胜局,不由啧啧称赞,姚蓁蓁甚觉欢喜,任义强自一笑,道:“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超的棋艺,看来着实聪慧得紧。”程鸿渐憨笑道:“多谢前辈夸赞,晚辈只是侥幸罢了。”任义道:“以你的悟性只要好生琢磨,往后便可成器。”转而向姚蓁蓁道:“老夫与大伙先走了,大小姐也早些回房吧。”

众护卫正欲告退,姚蓁蓁向申涉道:“你领大伙取出百两银子,一同喝酒去吧。”申涉忙做推辞,抱拳说道:“刚才弟兄们都输了,怎好意思要甚彩头。”姚蓁蓁笑道:“大伙儿连日来流血拼命的,我都看在眼里,跟这些比起来,些许小钱着实算不得什么。”

众护卫均感受用,申涉躬身回道:“弟兄们为大小姐拼命都是分内事,用不着??????”话音未落,姚蓁蓁笑道:“要你们拿着便拿着吧。”申涉颔首笑道:“那便多谢大小姐了。”说罢,便同诸人告退了。

小园中,程鸿渐正自收拢棋盘,姚蓁蓁娇憨笑夺玉棋子,轻偎小臂动眸波,随之悠悠地道:“我先前只跟爹爹下过棋,可那时候总是输。”说话间,不禁伸指轻弄玉兔腮,程鸿渐笑道:“你爹爹下棋肯定厉害得紧,输给他也不是你棋下得不好。”

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咱俩下棋的时候各有输赢,我还忧心过不了棋艺的考核,没想到小哥哥比我师叔祖还厉害,这样子定会拜入总坛的。”

程鸿渐摇首轻叹道:“不好说,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可是尉迟德开那些人偏生不允你成为总坛弟子,这些家伙着实不公。”姚蓁蓁道:“我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回他们不敢再动手脚,只是往后你要小心些,尤其是那个叫刘嘉名的,我总感觉他也是个大坏蛋。”程鸿渐微微颔首,温言说道:”小妹妹放心吧。”姚蓁蓁又道:“明日小哥哥便该回总坛休整了,而我不能跟着去了,待得你‘棋开得胜’,我也要回家去啦??????”

程鸿渐满心不舍,随之黯然叹道:“只可惜你不能拜入总坛了??????”姚蓁蓁竟自黯然,隔得半晌,方才说道:“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小哥哥也用不着太难过。”程鸿渐若有所思,随后说道:“前几日在进城的路上,你好像要我做什么事情。后来柳依依和乐康忽而出现,将你要说的话打断了,小妹妹当时想要我做什么?”姚蓁蓁道:“我只怕咱俩分开后,你会将我这个爱粘着你的小妹妹忘了??????”程鸿渐当即接过话头,说道:“不会的,不管分别多长时间,我都会永远记得你。”

姚蓁蓁闻言甚喜,不禁忍俊道:“那??????你会给我写信吗??????”程鸿渐颔首道:“虽然以后我们会离得甚是遥远,可我定会要你总能收到我的书信。”

古时通信极为不便,纵是家人如若远隔千山万水,常会数年间难收家书,其中难处姚蓁蓁自是知晓,随即问道:“便算是一家人,若是隔得太远,都甚难收到彼此的书信,小哥哥既愿给我写信,可有什么好法子?”

程鸿渐沉吟须臾,说道:“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好主意,着实不行我便去求官府帮我送六百里加急,爹爹以前位列三公,这个面子他们该当会给的。”

姚蓁蓁嘻嘻一笑,道:“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们天志帮养了好多鸽子,平素总舵便靠它们跟分舵传递消息,我这次来刚好带了数只,干脆都送给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便将写好的布条绑在鸽子腿上好啦。”鸿渐欣然应承,说道:“这个法子好,往后我便用它们给你送信。”

姚蓁蓁纤手捧桃腮,笑视鸿渐道:“我先前还道小哥哥只惦记着巧倩姐姐,现下瞧你能为了这点小事去寻衙门,我心里真的好欢喜。”程鸿渐道:“那都不算什么,往后你回到帮里,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话到后来,不禁语滞须臾,随后续道:“我真笨,你是天志帮的大小姐,平素怎会有人给你委屈??????”

姚蓁蓁瞧他黯然垂首,一时间没了言语,便即悠悠相劝道:“好啦,小哥哥就别难过了,见你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受。”话到后来,熠熠桃花眸狡黠稍露,随之转过了话头,出言笑谑道:“原来小哥哥这般关心我,那我跟巧倩姐姐若是都难过起来啦,你又只能去关心一个,那该怎么办哪?”程鸿渐沉吟须臾,如实说道:“我??????我会要巧倩莫要难过??????”

第84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3)

第八十四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3)

姚蓁蓁悠悠轻偎纤云手,怀思拨弄玉兔耳,撒娇撒痴道:“看来是我不好,小哥哥连骗我都不愿意啦??????”程鸿渐心生疼惜,赶忙说道:“不是这样的,小妹妹是最好最好的,先前巧倩那般羞辱你,小妹妹都没生气,还要我去安慰她。你若是难过起来,我心里着实不好受的??????”姚蓁蓁问道:“那你干吗要去关心她,却不来陪我。”

程鸿渐轻叹一声,道:“不要看巧倩妹妹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其实她是个可怜人,她刚出生没多久娘亲便死了,又过了一年她的爹爹也去世了,家中只有她跟爷爷过着非常清苦的日子。巧倩曾跟我说过她最大的遗憾便是不知爹娘长什么样子,总是感觉自己好似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后来她的爷爷还被坏人杀害了??????”

姚蓁蓁瞧程鸿渐满脸哀伤之色,便将娇嫩的小手搭在小哥哥手臂上,柔声宽慰道:“刚才是我不好,小哥哥不要难过了,巧倩姐姐的苦我理解,有时候我会梦到自己的娘亲,虽然瞧不清她的样子,却能感到她极是疼惜我??????”话到后来,竟自黯然须臾,悠悠续道:“小哥哥是觉得她好可怜,离不开你的照顾,才会比较关心她,是不是啊??????”

程鸿渐道:“倒也不全是,巧倩的爷爷也是我的夫子,他在世的时候待我很好,夫子虽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可我相信他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自己的孙女了,恰是这个缘故,我更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愿见到她有半分不快,也叫夫子的在天之灵安心。”

姚蓁蓁微微颔首,浅笑说道:“我明白了??????”程鸿渐瞧她黯然情微露,当下不禁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总是连话都说不明白,我也同样不愿见到你难过??????”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小哥哥很好啊,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着实太少了。细细想来,那个叫楚灵均的家伙要是能及得上小哥哥一半,林惠然和柳依依又怎么会为他伤心难过,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程鸿渐道:“我当时看见林惠然怀抱楚灵均时便在想,他的妻子待他那么好,为何要找别人,他既已跟林惠然许诺了一生白头,心里便不该容下旁人了。”姚蓁蓁颔首道:“如若我是依依姐姐便根本不会理楚灵均,乐康待依依甚有情义,那天我看着乐大哥为他师姐难过的神情,觉得他好可怜,柳依依应该跟乐康好??????”渐蓁固然年齿尚幼,但他二人心思纯正,不搀半点杂念,是以比那些枉自空活数十载之人说得还要透彻。

话休絮烦,轩辕派各项考核均已完毕,程鸿渐果然顺利拜入总坛,他得到结果,尚未觉出喜悦,便即刻朝姚蓁蓁下榻的聚仙楼赶去。刚到门前,只见数名天志帮护卫正在套车,小鸿渐三步并两步地跑入房中,忽听楼上有人欢喜招呼道:“小哥哥,我在这儿哪!”

程鸿渐抬首望去,正是姚蓁蓁在楼上朝自己笑吟吟地招着小手,便即奔上楼去,说道:“小妹妹猜得真准,我还真就顺顺当当地拜入总坛了。”姚蓁蓁笑道:“这是好事呀,小哥哥笑一个嘛。”

程鸿渐看着蓁蓁娇俏之状,心头愈发不舍,却只得强撑笑颜,姚蓁蓁接着说道:“上回你送我的礼物真好,临别前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说罢,便回自己闺房了。

程鸿渐心下暗思:“这几日小妹妹只要我给她买过陶土,我想再送点别的,她却总是不肯。这陶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她为何会如此喜欢?”且说前几日渐蓁在市集游玩,路过陶器店时,姚蓁蓁忽发奇想让程鸿渐给她买些陶土,说是临别之前的礼物,程鸿渐总觉礼轻,可他无论想买什么姚蓁蓁都不再要,只言及陶土便是厚礼。

程鸿渐正感好奇,姚蓁蓁已背着双手,从房中嬉笑踱出,卖起关子道:“你猜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程鸿渐沉吟须臾,随之探问道:“小妹妹觉得我爱下棋,莫非要送我一副象棋?”

姚蓁蓁笑道:“怕是要让小哥哥失望啦。”说着伸出手臂,亮出一双肥肥胖胖的泥娃娃,续道:“这两个泥娃娃唤作大阿福,是用你送的陶土做的,瞧我捏得好不好?”

程鸿渐望着那双泥娃娃栩栩如生,憨态可掬,不禁酣然而笑,说道:“怪不得你向我要陶土,原来你会捏泥人儿,这一男一女简直被你捏得像活的一样。”

姚蓁蓁素喜陶艺,这次来到轩辕派总坛地界,帮众便为她带来制陶器具,姚蓁蓁便又向程鸿渐要了些些陶土,以他送的礼物捏成了大阿福。

姚蓁蓁笑执女阿福,轻蹭了下程鸿渐的面庞,随即笑道:“小哥哥还蛮会夸人的。”程鸿渐相随而笑,姚蓁蓁接着说道:“关于大阿福有个很美的传说,小哥哥想不想听?”程鸿渐道:“好啊,你讲讲看。”

姚蓁蓁凝眸望阿福,悠悠说道:“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惠山一带总有野兽出没,危害百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来了两个人形巨兽,乡亲们管这两只巨兽叫‘沙孩儿’。它们的力气非常大,而且各种猛兽只要见到那两个“沙孩儿”微微一笑,便会乖乖地投进它们的怀抱,被它们吞食掉。”程鸿渐颔首道:“有这两个‘沙孩儿’帮忙,百姓们就应该能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了。”

姚蓁蓁微微颔首,接着续道:“小哥哥猜得没错,可有一年冬季到了,进山伐木的农民纷纷下山回家了,那只雄的‘沙孩儿’出于好奇,便在一棵没有被砍倒的树下玩耍。它才玩儿了一会子,那棵大树忽然倒下,将它压死了。”

程鸿渐低呼出声,随之轻叹一声,道:“这样就只余下那只雌‘沙孩儿’生活在山里了,它从此岂不是很孤苦。”言念及此,不禁牵动心肠。

姚蓁蓁摇首道:“那只雌‘沙孩儿’为了殉情,也一头撞死在那棵树下了。后来,百姓们为了怀念它们,就按照它们的模样捏制了一男一女两个泥人,叫做‘大阿福’。从那以后,这对大阿福就继续为乡亲们镇山避祸,消灾避邪了。”

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惋惜说道:“这个故事太感人了,那双大阿福竟然如此有情有义。”姚蓁蓁将那只女阿福递入程鸿渐手中,柔声说道:“小哥哥,我将这个女阿福送给你,希望它能为你带来好运气。”

程鸿渐接过女阿福,只觉其质温润,随之怜惜轻抚,说道:“小妹妹放心吧,我一定会好生珍惜它的??????”姚蓁蓁桃花眸含泪,随之强撑笑颜,道:“时候不早了,我回蓬莱去了。小哥哥,还有个小小的心愿,希望你会答允我??????”鸿渐当即应承道:“小妹妹尽管说吧,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允的。”姚蓁蓁悠悠说道:“往后回到蓬莱,我会想你的,我只希望你也会想着我??????”程鸿渐满心不舍,温言说道:“我会一直想着你,惦记你??????”

渐蓁相携出城,如此这般行得良久,姚蓁蓁悠悠地道:“小哥哥,我要回家了,往后若有机会,咱俩还在一起下棋。”

鸿渐颔首应承,蓁蓁缓缓登上马车,掀开车帘凝情回首,清澈双眸复有湿了,直至望不见小哥哥的身影,方才放下帘子,任由晶莹泪珠滑过粉颊,递落到了手中男阿福的身上。

有道是:远方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85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1)

第八十五章

初识交契戮力心(1)

话说程鸿渐手捧大阿福,遥望蓁蓁远走,随后也不愿在城中闲逛须臾,便径直回到总坛去了。

翌日下午,数名总坛弟子来到程鸿渐所住舍馆,欲要交待事宜,为首那员弟子玉树临风,甚显爽俊,手握木制折扇,更增几分儒士之风,但见那人朝新进弟子们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拜入总坛的小师弟们,师兄先在此祝贺尔等正式成为坤字辈的弟子。我乃本派新任内务总管朱鲔的入室弟子邓禹,今日奉家师之命来给师弟们调换住处。”

新进弟子闻听此语,无不欢呼雀跃。毕竟他们初入天都峰之时,总坛人数过多,不少江湖豪杰还因住所不够,只得在山下搭起帐篷,其规模堪比军营,新进弟子虽有住房,却不得不并排而卧,宛如大车店一般,可现下诸多闲杂人等已然下山去了,天都峰便登时腾出了闲置房屋。且说楚灵均身殒之后,朱鲔便接管起内务府诸般事务,此番新官上任,正好着手改善新进弟子的居住条件,将总坛多余的房间分配给坤字辈弟子,这才命手下最得意的大弟子邓禹负责督办。

邓禹既得师命,自要好生安排,但见他又向新进弟子道:“接下来师弟们跟我到北舍馆去,师兄喊到谁的名子,谁便到我跟前。”

那轩辕派共有南、北两处舍馆,在此之前,邓禹已将南舍馆的住处分拨给了新进女弟子,现下他的身后俱是男弟子。邓禹领诸人到得北舍馆,便即取过一方简牍,念了五个人的名字,给他们分了间客房,随后又读了六个人的姓名,将他们送入另一间房去。

邓禹如此这般,或是招呼五人,或是招呼六人,后被点到名字的弟子们所住房间总比先前那些只好不差,愈被靠后分派的弟子便愈觉庆幸,即便最先被分派的五人,瞧着所住客房好过先前所住环境,自也欣然住下了。

转眼间时至黄昏,邓禹朝陪自己同来的弟子抱了抱拳,接着说道:“你们到别处看看,可有哪个新进弟子需要帮忙,如若没事便去吃饭吧,还有四个小师弟,交给我一人便好。”话音刚落,其中一名陪同邓禹的弟子道:“既是如此我等先行告退了,师兄也早些休息。”

邓禹待得手下散去,便即瞧向鸿渐道:“想来小兄弟便是程鸿渐了,刘秀大哥托我看顾你。”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心头一怔,说道:“多谢邓师兄,不过您怎么知道我便是??????莫非您见过我?”

邓禹笑道:“其他三个小兄弟与我相熟,我正可要你们结识一下。”说罢,指向两名并肩而立的新进弟子,说道:“他们俩乃是三江王刘奈之子,老大名唤刘植,老二唤作刘隆。王莽初篡汉时,三江王愤然兴起义兵,只可惜后来兵败身死,多亏王府的家将把刘氏兄弟抱了出来,方才保全了他俩性命。”

程鸿渐闻听此节,钦佩之意油然而生,随之脱口道:“王莽权倾天下,三江王能不惧生死兴兵讨伐,虽然败了,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大英雄。”

“哈哈,说得好!瞧你这样子定是文人家的,说出来的话都顺耳,往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说话之人正是老二刘隆,他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生得肥壮似熊罴,红光满面微透油,双目细小显自得,开怀大笑有豪情。

其兄刘植年岁相若,面上暗含抑色,他瞧兄弟笑得开怀,当下竟自暗忖:“我这弟弟真憨,旁人给他几句好话,便有些沾沾自喜了。父王都败了,又算甚大英雄。”他虽如此作想,面上显得甚是客套,随之抱拳说道:“程兄弟过奖了。”便在这当儿,另有一名新进弟子笑道:“你们倒是说得热闹,却将我给忘了。”

程鸿渐莞尔一笑,望向说话那人,但瞧他个头不高,满脸机灵相,邓禹朗声笑道:“我哪怕谁都不提,也不能不提朱佑小师弟啊,你可是我师父的侄儿,不要去寻你叔父,硬说我待你不好。”朱佑笑道:“邓师兄要是将我的马屁拍好了,小弟倒可以考虑考虑。”

邓禹展开折扇,拍向朱佑臀部,随之笑斥道:“臭小子,这个马屁拍得可还满意,要是不够,我再拍几下便是。”说罢作势欲打,朱佑向旁闪开,笑道:“哎呦,师兄打我!好痛,好痛!赶明儿寻我叔父去。”邓禹打个哈哈,又向诸人说道道:“时候不早了,这便随我到你们的屋子里吧。”

邓禹领诸人到得一间房舍,鸿渐瞧见屋外有间独立院落,心头登感欢喜,竟自暗忖:“这间院落正可供我豢养小妹妹送的鸽子,往后不必寄存在师父那里了。”他正作此想,便即相随入屋,忽而瞧见刘秀及耿弇正在屋中摆放酒菜,随之欣然招呼。

刘、耿二人颔首应了,耿弇又向邓禹道:“二哥可算来了,你要我跟大哥等得好苦,待会子可得罚你几杯。”邓禹闻听此语,心下登感歉然,随之打个哈哈,说道:“那是,今日咱们定要喝个痛快。”转而向刘秀道:“我不知大哥及三弟会在此相候,要不我定会将安顿新进弟子之事交付旁人料理,即刻带这几位小兄弟过来相会。”刘秀颔首道:“我知贤弟定会如此,可我想要你将手头之事料理好,之后咱们兄弟再来喝酒不迟,这才没有事先相告。我知晓你傍晚才能到得此间,是以并未相候多久。”

朱佑将刘秀打量一番,随后问道:“你是什么人哪,怎会知晓得这般清楚?”邓禹接口道:“这便是我提过的结拜大哥刘秀,另一位是我三弟耿弇,而我四弟寇恂近来不在总坛,待得日后要你结识。”

刘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这贤弟素来思虑周全,昨日他跟我说要将最好的房间留给你们几个小师弟居住,我料他会将稍为逊色的房间率先分拨出去,而将最好的屋子留到最后,如此可省去诸多不便。而他还会为了先照顾女弟子,定会上午先给她们分拨住处,到得午后,再来安顿男弟子。”邓禹瞧得他说得犹似目睹一般,当即朗声笑道:“还是大哥懂我。”

诸人正在席间畅快闲聊,忽听门外有人唤道:“敢问邓师兄在吗,这有个臭小子硬是嚷嚷着要见他。”话音刚落,有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愤懑呼喝道:“你才臭!要邓禹滚出来!”邓禹心道:“这小子凭甚要我出去见他。”言念及此,不由皱起眉头,冷言冷语道:“进来吧。”

第86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2)

第八十六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2)

门外那少年跨着大步闯了进来,诸人均自望去,但见他生得虎头虎脑,身着粗布,脚穿草鞋,所缠腰带也只是一条草绳,显是穷苦出身,而跟在那少年身后的总坛弟子名唤贾郝仁,与邓禹同为朱鲔的入室弟子。邓禹轻哼一声,接着问道:“你这小子寻我何事?”

若在平素,邓禹待人谦和有礼,可他只觉这少年累得自己出丑,言辞便显生硬了,那少年撇过头去,并不正眼瞧他,兀自愤愤说道:“你们欺负人!凭甚将最差的房间给我?”

贾郝仁斥道:“吴汉,你这小子跟我不敬倒还罢了,可你在我师兄面前,竟也敢这么无礼,你小子欠调教!”话音刚落,便施出拳朝对方胸口怼去,吴汉握住对方手腕,厉声斥道:“凭甚怼我!”说话间,已然探出右足,猛踩对方足背。

贾郝仁受此一脚,倒也无甚大碍,只是登感失了面子,便将对方狠狠推开,破口呼喝道:“你这臭小子招打!”说罢,便即扬起巴掌欲要扇将过去,吴汉也摆开了架势,邓禹赶忙喝住,随即瞧向贾郝仁,出言轻斥道:“瞧你成甚体统。”贾郝仁闷声闷气道:“吴汉这小子不过是个新进的雏儿,咱们掌管内务职司,他非但不知孝敬,还敢在师兄面前放肆,属下着实气不过。”

邓禹面色稍缓,随即说道:“那孩子是有些目无尊长,且又出手打了你,不过些许小事忍耐便是,何苦与他计较。”话音刚落,吴汉接口道:“分明是他先动的手,我只是要还手罢了。”

邓禹见他双手叉腰,毫不示弱,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接着说道:“贾师弟是有些过错,可你打也打了,我该训责的也训责了,还想怎的?”吴汉朗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也要住在这里!”

耿弇不紧不慢地饮干杯中美酒,随之打个哈哈,道:“你这娃娃倒是有趣,你既要换间上房,本应好言相求,瞧你这架势,好似我们都欠了你的。”

吴汉满脸不忿,悻悻说道:“你们凭甚将舍馆最差的屋子分拨给我,我本想要这姓贾的给我换个好些的房间,可他竟然出言辱我,还说我反正也是穷惯了的,能住上那间屋子已算是甚有福气了,偏生不给我换!”

贾郝仁涨得满脸通红,随之斥道:“你??????你胡说!我何时这般说过,我明明说派中客房紧张,不过我可以带你询问我的大师兄,你说我骂你,有谁瞧见了?”

吴汉指着贾郝仁鼻子,愤懑喝道:“你这厮敢说不敢认,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他娘跟你拼了!”话音刚落,更不搭话,挥拳便打。贾郝仁好歹在总坛修炼多年,本领自然不弱,此番有了防备,当即使出招数还攻。

两人如此这般小斗数合,程鸿渐忙道:“大伙有话好商量!”话音刚落,吴汉手腕已被对方牢牢扣住,虽使出了反擒拿手,却依旧挣脱不开,贾郝仁提脚狠踹吴汉小腹,破口喝道:“臭小子还敢打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话到后来,吴汉猛地低下头去死死咬住对方手臂,直疼得他“哎呦”一声嘶叫出来。

贾郝仁本欲唬住对方,可这当儿他登感颜面尽失,随即暗忖:“我打死你个不晓事的穷小子。”言念及此,便将高高抡起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这招正是“碎骨手”中的预备之势。

邓禹观瞧贾郝仁目露凶光,即将砸中那孩子脖颈,赶忙将手中折扇抛出,砸中贾郝仁手腕曲池穴,使其手上一麻,悬在半空。邓禹前招发出,后招接踵而至,但见他蹿将过去,左爪疾探拿住吴汉背心,右手变拳为掌猛推贾郝仁胸口,将其迫开数步,随即斥道:“贾师弟还要打死他吗?”贾郝仁道:“这小子他娘的敢咬我,我只不过教训他一下,我?????”

邓禹将双方拉开原本也为贾郝仁着想,生怕对方酿出祸端,可他见贾师弟竟敢狡辩,不由得心下着恼,当即喝道:“不要再说了!”话到后来,竟自摇首唏嘘,接着续道:“你我都跟一个师父修炼,师弟的路数旁人不知,我还不知晓吗?你这记‘碎骨手’倘若打在这孩子的后脖颈上,纵然不能取下对方性命,也得使他残废。”

那“碎骨手”可使拳头瞬时坚硬似铁,只要打出便连虎骨也可砸断,实是朱鲔得意的招式,只不过施展之前需先蓄力,对手如若武功高强,定会有所防备。贾郝仁暗觉理亏,又不敢开罪邓禹,只得俯首帖耳道:“师兄息怒,我本来待吴汉甚是客套,可他出言污蔑,硬说我乃势利小人,师弟着实气不过,才会出此重手。”

邓禹瞧他语气软了,便也不欲深究,吴汉竟自喝道:“你还敢不认!”说罢,还要同贾郝仁拼斗,邓禹将其拉住,出言规劝道:“好兄弟莫要动怒,我知晓其中原委,这件事情并不怪你,邓大哥自会替你做主。”转而向贾郝仁道:“你这厮莫要强辩,定是你言语中有所怠慢,吴汉兄弟才会着恼。”贾郝仁原本理亏,又见吴汉还欲上前拼斗,便竟自没了言语。

且说吴汉初入新居之时,倒也无甚不满,可他在院中闲逛,随之发现自己所住之处阴暗潮湿,乃是舍馆中最为简陋的房间,当即生出不平之意来,随之碰到陪邓禹同来的贾郝仁,便要对方给自己换个住处。贾郝仁瞧他的穿戴粗陋,便生出小觑之心,竟自冷言冷语道:“你不过是个贫寒人家的小子,平素都是住惯了草棚土坯,此番能拨给你这样的住处,已是抬举你了,似你这般不晓事理,有甚资格挑肥拣瘦。”吴汉本就觉得总坛众师兄小觑自身贫寒,方才处事不公,而贾郝仁又语出轻慢,吴汉自是更感恼火,他生来是个无所畏惧的形儿,便跟对方闹将起来。贾郝仁眼见吴汉倔强,又瞧总坛中人聚将过来,登时没了计较,只得带他来寻邓禹。

第87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3)

第八十七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3)

邓禹知晓吴汉定然受了委屈,便向贾郝仁郑重其事道:“我们虽在派中资历深些,却要万事小心。师父再三嘱咐我们,凡是派中弟子,不分贵贱,皆为我等兄弟,理应要他们将总坛当作自己的家来住。再说师父接下楚灵均的内务总管后,正要整顿内务府,要是此事闹到师父那里,你还会有好果子吃吗?”吴汉轻哼一声,说道:“你这‘不分贵贱’倒还像句人话。”

邓禹并不理睬这话,只顾向贾郝仁道:“师兄跟你说这些话,乃是一番期许,还望你能谨言慎行,恪尽职守。”贾郝仁出言附和,邓禹又道:“你先退下吧,此事我来处置。”

贾郝仁当即告退而出,邓禹抚慰吴汉道:“我那师弟言语不当,我这个做师兄的替他向你赔个不是。”吴汉道:“你是你,他是他,用不着你代劳。你要是真觉得那个叫贾郝仁的说得不对,又觉得派中弟子理应不分贵贱,便将这间屋子拨给我住。”

朱佑登感按捺不住,当即接口道:“贾郝仁得罪了你,这口气出了便是,不过你凭甚要住哪里便住哪里?”吴汉横了对方一眼,随后问道:“你又凭甚要住哪里便住哪里?”邓禹心道:“你这小子倒真是‘理直气壮’,都似你这般闹法,我还如何相助师父打理内务府。”

总坛中品级较高之人,日常事务颇为繁杂,是以他们往往会将普通事务交由入室弟子打理,邓禹身为正二品内务总管最得意的入室弟子,在内务府自是举足轻重,好些事务也要靠他亲手打理。但见邓禹稍作沉吟,接着说道:“我虽要为你换间屋子,怎奈新进弟子均已安置了,我也不好随意调换,要不你去寻人商榷一番吧,倘若有人愿意跟你对换住处,那便好办多了。”

吴汉知晓对方故作推诿,便即说道:“你分明是瞧不起我,这才寻个由头糊弄人。”邓禹微一蹙眉,说道:“我岂是这等人。”吴汉轻哼一声,道:“我也懒得啰嗦,新拨的屋子我不住了,还不如搬回原来的住处去。”邓禹心道:“这小子当真如此,我非得被人落下口实不可。”他正如此思忖,但瞧程鸿渐好言招呼道:“你先不要走,我将我的房间让给你,只是我养了些鸽子,想留在这屋外的院子里,毕竟这里雅致些。”

吴汉打量鸿渐一番,但瞧对方所着装束并不怎生华贵,心头便不怎生抵触了,随之不冷不热道:“我用不着你可怜。”刘隆闻听此语,当即拍下桌案,出言呼喝道:“你小子不识好歹。”话音刚落,不由吃痛嘶叫,转而瞧向其兄长,悻悻说道:“哥,你干吗踩我?”吴汉心道:“这些人定是瞧我出身贫寒,才将最差的住处留给我,我何必摇尾乞怜。”言念及此,竟自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刘秀有意挽留,当即招呼道:“吴汉兄弟留步。”吴汉只道他要发难,便即侧过身子,问道:“你要怎的?”刘秀道:“吴兄弟莫要着恼,你不过是要换个住处,又不是来打架的,往后你在这里住下,便跟这几个小兄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何苦为这点小事闹得不快。”

吴汉心头一怔,问道:“你??????你说话算吗?”邓禹道:“大哥的面子我??????”话到后来,忽而转念,竟自暗忖:“我要是说会给大哥面子,你岂不要说我先前正是有意使坏?”

邓禹正感为难,但见刘秀笑道:“昨日邓兄弟便跟我说了,每间屋子该有五六人居住,而此间屋子却只有四人,不知吴兄弟可愿相助,凑足这五人之数?”

邓禹先前闻听刘秀提及,欲要鸿渐诸人过得清净闲适,才会选了这间院落,并做此等安排,这当儿刘秀如此说来,倒似请求吴汉相助了。邓禹正暗自叫苦,吴汉却竟自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那我便帮这个忙吧。”

刘隆正欲上前相搏,刘植不愿招惹吴汉,便忙将其牢牢拽住,接着说道:“咱们都听三位哥哥的便是,莫要给他们寻麻烦。”吴汉并不理睬刘隆,随后走到桌前,有意倒了碗酒,将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都愣着作甚,快来喝酒!”

程鸿渐观此情形,正觉惊异,耿弇拍手笑道:“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喝起酒来还挺豪爽,我跟你干一个。”耿弇生来洒脱,如此对饮之后,复又调侃数语,酒席之上复现畅快。

席间朱佑手执竹筷,朝小盏敲打小调,耿弇动不动挑逗吴汉喝酒,程鸿渐心中担忧,便将酒碗换作小杯,且又劝说吴汉勿要多饮,可对方年纪不大,酒量倒是不小,但瞧耿、吴连饮几杯,直教耿弇啧啧笑赞。朱佑心下好奇,依样喝了一杯水酒,辣得他直吐舌头,诸人见状,惟觉朱佑倒也滑稽,耿弇竟自纵声朗笑,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秀说道:“我礼部已然敲定,两日后便由坤字辈的师父们带领你们修炼了。连日来,你们五位兄弟过关斩将实属不易,只是虽已拜入总坛,却万万不可懈怠。毕竟八年以后尚有会选,到得那时,你们定要文武兼备,方可修炼本派更为高深的武功,如能拔得头筹,便可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

屋中的五名孩童闻听此语,尽皆心向往之,但瞧刘秀忽而轻叹一声,接着续道:“当年我与三弟虽在会选上夺魁,却都赶上了掌门为先掌门守孝,在此期间,轩辕掌门不收入室弟子,我俩边无缘跟着掌门修炼最为高深的武功了??????”

刘隆大口嚼着鸡腿,接口说道:“那邓大哥当年是不是也赶上了掌门为他师父守孝,这才没有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刘植偷瞄邓禹一眼,心下暗道:“邓师兄连正一品长老的入室弟子都不是,掌门守不守孝跟他有甚干系,我这兄弟如此言语,邓师兄岂会欢喜??????”

第88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4)

第八十八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4)

刘秀闻听刘隆如此相询,便即莞尔一笑,说道:“我二弟参加会选那年,掌门着实还在服丧,不过二弟最喜文墨典籍,武学之道倒并不怎生看重。恰是这些缘故,我兄弟三人都没有做掌门的入室弟子,现下我只期望几位小兄弟文武兼修,便连琴棋书画四艺也断不可荒废,须知这四艺除了能培养人的悟性以外,还有些厉害的武功也与这四项技艺有关,往后当真有人能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也算替我了却了一桩心事,断不可将这大好年华荒废了。”

吴汉一直坐在刘秀身旁,对方说这话时还将吴汉的左手紧握,显是满含期许,吴汉并未言语,仅向刘秀奉上了一杯水酒。

诸人畅谈至深夜,刘秀观瞧吴汉立足不稳,便将对方扶上床去,又替他盖好被子,方才同邓、耿二人走出房间。三人行得片刻,邓禹说道:“那吴汉不晓世故,着实不值大哥如此待他。”刘秀道:“我瞧吴汉兄弟是个苦命人,平素只怕受尽冷眼,有时行事才会有些偏激,还望二弟莫要计较。”

邓禹不愿拂了对方情面,当即说道:“我自不会同这孩子一般见识,大哥既有吩咐,小弟尽量善待他便是。”刘秀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瞧吴汉刚毅果敢,往后或许还是个猛将之才。”耿弇哈哈一笑,随之接口道:“这小子着实够猛。”话音刚落,邓禹相随打个哈哈,刘、邓、耿三人复又畅谈良久,方才各自回房去了。

却说随后两日左右无事,吴汉便伴鸿渐诸人闲游同憩,五名孩童自此相交。在此期间,鸿渐怜悯吴汉贫寒,还曾赠予对方一套新衣,而吴汉收下衣物,并未舍得立时便穿,直至这日,新进弟子接令齐聚校场修炼,他才换上那套衣物。

但见校场之上足有数百名新进弟子席地而坐,诸人恭候良久,吴俊弛领着群正七品属官,大摇大摆地坐在校场正首,随后故作轻咳,自得说道:“即日起你们这群弟子便正式在我总坛修炼了,今日我带众位师父先与尔等碰个面。”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般重要的日子,皓轩师父身为正六品都讲,怎么没有过来??????”他正感困惑,吴俊弛打着官腔,接着续道:“本派为了调教新进弟子,依照伏羲八卦设立八门,我乃坤字门从六品都讲吴俊驰,尔等从今往后便是我门下弟子,在总坛中属于坤字辈的,都听明白没有?”

众弟子齐声应和,吴俊驰竟自暗忖:“往年我坤字门中每逢重要事宜,均以秦皓轩马首是瞻,而今日非同寻常,那老东西竟将事务交给了老子打理,想来是祭祀大典后,那厮领教老子的厉害了??????”

诸人瞧吴俊驰嘴角歪斜,半晌不做言语,不由面面相觑,其身旁正七品属官出言提醒,吴俊驰方才趾高气扬道:“你们不要以为只要拜入总坛,便会万事大吉了。需知八年后尚有会选,要是尔等资质平平,那些品级更高的师父定不会收你们作入室弟子,江湖之上便更难有尔等名号了,到得那时,可不许说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刘嘉名瞧那吴俊驰在前头口若悬河,不由心生轻慢,暗自思忖:“本少主纵然不用轩辕派高手传授武艺,往后照样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我要不是为了辅助朝廷剿灭尔等反贼,哪有闲心听你罗唣。”

易巧倩坐在刘嘉名身旁,眼见对方犹似心猿意马,便即低声轻嗔道:“想什么哪!”刘嘉名轻佻一笑,道:“你倒猜猜。”易巧倩瞧他面现俊邪,竟自俏脸一红,随之扭过头去,道:“我才不猜呢。”话到后来,不由暗自思忖:“嘉名哥这些时日总跟我爱答不理的,看来还是念着我的??????”

其实易巧倩并不知晓,自从刘嘉名在总坛瞧见姚蓁蓁后,便觉实难忘怀,后来魔教教主以及其父发下密令,要他伙同阳天部法王,在轩辕派总坛地界寻机将蓁蓁诸人悉数擒杀,之后嫁祸给轩辕派。刘嘉名得此密令,自不愿奉命行事,便即多做推诿,只提不知姚蓁蓁领其帮众到何处安顿去了。

前事不做絮烦。校场之上,程鸿渐侧首观望巧倩及刘嘉名打情骂俏,心头正感怅然,吴俊驰出言呼喝道:“程鸿渐,你他娘发什么呆本都讲适才言及尊师重道,你小子竟将头扭过去了,莫非是有意轻慢吗?”

程鸿渐拱手道:“弟子不敢,弟子?????弟子??????”他不知该当如何应答,是以难免语滞,吴俊驰忽而轻哼一声,道:“本都讲明白了,看来你定是觉得自己武功甚高,这些同门都不是你的对手,这才不用听本都讲的言语。既是如此,本都讲便唤人陪你练练。”说罢不待鸿渐应承,便即续道:“施不凡何在?”施不凡当即回道:“弟子在。”

吴俊驰将其打量一番,随之暗忖:“听闻掌门传授了程鸿渐几招棍法,如此便不可要他与施不凡比试兵刃,施不凡的老子在江湖上有些名号,拳脚武功也该不差。”言念及此,便即说道:“你们走石门的暗器天下闻名,可今日为师要你跟程鸿渐比试拳脚,要是敢暗箭伤人,看我如何收拾你。”程鸿渐深感为难,当下拱手说道:“弟子从未学过拳脚,无法与他比试。”

施不凡轻慢狂笑,随后将所携暗器抛到地上,纵身跃至校场当中,纵声呼喝道:“难道你瞧不起我,觉得本公子不配与你过招吗?”程鸿渐正不知作何言语,吴俊驰又道:“你既不会拳脚,此番正好领教,你不能总拎着条破棍子同人拼斗,只有那些讨饭的方才棍不离身。”话音刚落,便有名新进弟子装腔作势道:“好心的大爷,赏口饭吃吧。”

诸多弟子观瞧那人油滑之状,不由笑出声来,程鸿渐只得说道:“那弟子便向施不凡讨教两招,只要我们分出胜负,便不用再比了。”吴俊驰知晓相互切磋,理应点到为止,当下倒也不便反驳,随即悻悻说道:“休要罗唣,赶紧过来切磋。”

程鸿渐缓步上前,朝施不凡抱拳说道:“还望手下留情。”话音刚落,对方已飞脚踢来,将鸿渐踹倒在地,随即抛出一枚铜钱道:“本大爷赏你了。”诸多弟子甚感诧异,仅有些许弟子知晓程鸿渐在武试中仗义出手,方才跟施不凡结下梁子。

第89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5)

第八十九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5)

程鸿渐受此羞辱,当即纵身跃起,愤然起身挥臂横扫,施不凡俯身推掌,便朝鸿渐小腹击去。鸿渐尚且不通拳脚,好在他先前连日相伴蓁蓁捕鱼,使得身法迅捷许多,这当儿躲闪之余,尚可出手还攻。

如此这般过得十数个回合,施不凡身受鸿渐两拳,心下登时慌了,随之虚晃一招,将鸿渐推倒在地,出言轻嘲道:“钱我都给你了,为何还来缠我?”程鸿渐并不搭话,复又站起猛扑过去。

坤字门下众属官正欲解斗,吴俊驰却纵声说道:“你们胜负未分,快给本都讲打!”施不凡耳听吴俊驰这般鼓噪,便只得硬起头皮,呵斥鸿渐道:“你小子招打!”说罢侧过身形,施展擒拿术扣住鸿渐手腕,跟着出腿横扫,又将他摔个跟头,随之俯身便打,程鸿渐向旁翻滚,方才避将开去。

刘隆眼见施不凡咄咄逼人,不由怒拍大腿,愤懑呼喝道:“施不凡!你他娘欠揍!”可他刚迈半步,便被其兄刘植牢牢拽住,刘隆愤愤地道:“哥,你别拽我,我非将那厮鸟揍扁不可!”

刘植心知他如若上前助阵,定会开罪吴俊驰,是以并不放手,苦口相劝道:“他们二人比武,你跟着瞎掺和什么,鸿渐兄弟如若打不过那人,认输便是了,哪用得着你帮倒忙。”

易巧倩忧心鸿渐吃亏,又知刘嘉名或可阻止施不凡,便即推搡着对方臂膀道:“你快唤施不凡住手呀。”刘嘉名笑道:“好妹妹可难为我了,师父命他俩比试武功,我一个当徒弟的如何唤施兄弟罢手?”且说刘嘉名知晓施不凡跟程鸿渐有些过节,便向吴俊驰提出要那二人校场比武,使鸿渐吃些苦头,而吴俊驰也有心整治鸿渐,方才如此寻个由头,引得程鸿渐与施不凡对斗。

易巧倩观瞧鸿渐处处受制,虽是忧心忡忡,却不敢上前相助,只得朝刘嘉名使着小性儿,程鸿渐欲要巧倩宽心,便即侧首说道:“不用求他,我应付??????”他的拳法不如施不凡,如此略分心神,便又吃了对方一记重拳,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施不凡乘胜起脚,刚好踏在程鸿渐胸口之上,沾沾自喜道:“哈哈,你服是不服?”程鸿渐不肯屈服,当即道:“今日我便算被打死了,也断不会服你!”

施不凡本要迫使程鸿渐服软,却不料对方死扛到底,登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吴俊驰虽不愿闹出事来,可他眼瞅程鸿渐不肯屈服,便即暗忖:“只要不将这小子打死,权且任由施不凡自己做主。”

诸人屏气凝神,施不凡观瞧吴俊驰并不劝阻,便只得呼喝鸿渐道:“你小子讨打,我还怕了你不成。”说罢,将手掌高高扬起,便要大耳刮子扇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倏地飞来横石,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施不凡额头,那厮正觉头昏目眩,吴汉纵身抢上,张开左手扯住施不凡后心,右手紧攥照着对方面门便打,随之提腿狠踹一脚,直将对方踢出老远,

诸多弟子观此情状,不由叫起好来,刘嘉名悻悻起身,出言呵斥道:“哪里来的夯货,师父命施不凡跟程鸿渐比武,你偏要横插一杠,下此重手打伤同门,瞧师父如何罚你。”话音刚落,吴俊驰随之呼喝道:“你这小子无端伤人,简直不将本都讲放在眼里,赶紧给老子滚,不然将你打出总坛!”

程鸿渐低吟一声,强忍伤痛道:“吴大哥快走,这事与你没关系,不要为我惹麻烦。”吴汉回道:“我岂可撇下你不管。”转而指向刘嘉名,高声说道:“你们分明串通好了欺负人,有种便跟我较量较量!”

刘嘉名尚未答话,其手下喽啰接口道:“收拾你这厮哪用得着我们老大动手,弟兄们上啊!”话音刚落,便有十名新进弟子跟着那人冲了过去。刘隆再也按捺不住,拼力挣脱兄长,上前助阵去了,刘植为了保护兄弟,也只得与刘嘉名的喽啰动起手来。程鸿渐心下感怀,随之强忍疼痛起身,同吴汉诸人并肩作战去了。

刘氏兄弟跟吴汉皆有一身好拳脚,单提那吴汉左搬右冲快如风,左右流星奔当胸,直将对方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吴俊驰观瞧吴汉的打法有些门道,当下竟自暗忖:“我要是想拿下强出头的混小子原也不难,可他使的拳法既不似魔教的,也不像我正道武林的,此等打法老子从来都没见过,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武功,我且瞧上一瞧。”

如此这般过不多时,刘嘉名手下喽啰悉数败走,刘隆开怀一笑,随即瞧向刘嘉名,道:“你的喽啰不中用,这仗打得不痛快,你这当大哥的赶快滚过来。”

刘嘉名打个哈哈,转而朝吴俊驰抱拳道:“这几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欲要反抗又怕触犯派规,还求师父为我做主。”吴俊驰心知刘嘉名武功高强,当即说道:“既是如此,你便下去跟他们比划几下。”

易巧倩闻听此语,赶忙扯了扯嘉名衣袂,出言说和道:“嘉名哥,你们不要打了。”刘嘉名知晓对方袒护鸿渐,却竟自轻佻一笑,道:“好妹妹尽管放心吧,这些人打不过我。”话音刚落,便将衣袂抽出,径朝程鸿渐疾跃而去。

刘隆忙道“兄弟当心!”说话间,甩开臂膀猛朝刘嘉名背脊砸去,他只道敌人是个绣花枕头,且因救人心切,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而刘嘉名忽转身形,左拳顺势上勾,正中其腋下,同时反手一掌重重打在对方脸颊,转而回肘后击,撞倒从旁掠阵的程鸿渐,随即又抱住刘隆左右猛晃,使得立足不稳,将对方轻飘甩出。

那众新进弟子正瞧得眼花缭乱,刘嘉名向后退开,装模作样道:“你们的武功好厉害,这一仗勉强算我输了,求你们不要打我。”刘隆捂着肿起的面颊,悻悻喝道:“休要便宜还卖乖,我非将你打出屎来!”话到后来,竟自大吼一声,便即愤然猛扑,鸿渐、吴汉、刘植也随之攻将过去。易巧倩焦促唤道:“嘉名哥当心!”

程鸿渐先前所出招式虽无章法,却总含着股冲劲儿,此刻听到易巧倩的言语,不禁心头黯然,伸拳提脚亦显毫无斗志了。

刘嘉名虽遭围攻,依旧面不改色,鸿渐诸人虽然联手,竟也奈何不得对方。诸人斗过数合,刘嘉名心下暗忖:“不将你们打得爬不起来,便不算我有本事。”言念及此,便即连施辣招,但见双拳能抵八方手,闪转腾挪快如梭,其手下喽啰观瞧鸿渐诸人难有招架之力,均自鼓噪连连。

程鸿渐又被刘嘉名打倒在地,他虽浑身疼痛,可瞧见同伴均现颓势,端的有心尽上绵薄之力,当下不及思量,便即扑将过去,牢牢抱住刘嘉名大腿。

“快放手!”刘嘉名话音未落,已然使肘击下,他终究怕伤人性命于己不利,这一击未敢使出太大劲力,饶是如此也会使人甚感难挨,可程鸿渐依旧使出那套死缠烂打的打法,并无丝毫松懈。刘嘉名正要再打,吴汉已抢步攻来,迫得他不得不凝神接招,难以理会鸿渐。

刘嘉名虽行动受限,却无丝毫败象,五人在校场中央正斗至要紧处,忽听校场外围有一人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众弟子齐朝说话那人望去,但见他身穿红袍,腰围蜀锦绸带,满脸肃穆刚正貌,邓禹及朱佑二人领着数名总坛弟子紧随其后,坤字门一众正七品属官见到那名身着红袍的正二品高手,当即拜道:“属下参见内务总管。”

吴俊驰轻哼一声,接着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朱鲔大总管。我在此处传授弟子武艺,朱大总管不好生管理你的内务府,却来我这里凑甚热闹?”

原来程鸿渐与施不凡对斗之时,朱佑瞧出事态不妙,便即溜出校场,去寻自己的叔父朱鲔相助,此番鸿渐也是幸得吴汉诸人仗义出手,方才撑至朱鲔前来。这正是:同心戮力齐砥砺,相交足赤金不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90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1)

第二十八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

话说吴俊驰与楚灵均素有勾当,现下朱鲔接替内务大总管,吴俊驰甚感不满,这厮又仗着舅舅的权势,瞧见对方也不行礼,反而冷言冷语,其态便更显轻慢了。

朱鲔并不搭话,但见他来到鸿渐诸人跟前,将他们伤势查看一番,随后说道:“坤字门中的事务我本不愿掺和,可是吴副都讲竟识得这么多弟子无故受伤挂彩,我身为总坛正二品岂可坐视不理?”

吴俊驰轻哼一声,道:“我们练武之人受点小伤正是稀松平常,有甚大惊小怪的。”说罢,又指向吴汉,接着续道:“再说今日我命程鸿渐与施不凡比武切磋,而这小子却朝施不凡扔石头,接着冲过来便是一顿暴揍,将人家打得都站不起来了,叫那小子自己说,我有没有冤枉他。”

施不凡听到这话,立时哎呦直叫,接着说道:“疼死我了,师父可得给我做主啊。”他虽然身上难受,一直在旁蹲坐,却还没到站不起来的地步,诸多弟子瞧他惺惺作态,心下着实厌恶,唯有贾郝仁面现幸灾乐祸之状,朱鲔侧头瞧他,对方才有所收敛。吴汉高声说道:“施不凡是我打的,谁叫他随意欺负我鸿渐兄弟,你们想要怎的?”

吴俊驰打个哈哈,道:“朱总管看见没有,这弟子如此不守规矩,当着我的面便敢肆意伤人,你说他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做师父的放在眼里。”吴汉怒道:“你搬弄是非,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师父!”

吴俊驰虽觉恼火,却也甚为得意,随之瞧向朱鲔道:“朱总管既然身为正二品,硬要插手此事,那便由你处置吧。”朱鲔心道:“吴俊驰纵然有千般不是,身为弟子也不该跟师尊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朱鲔静默半晌,程鸿渐拱手说道:“今日吴副都讲跟施不凡说我是乞丐,且又百般侮辱,吴汉着实气不过,才会出手相助。说到底,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替他领受责罚。”话音刚落,刘隆自拍胸脯,粗豪接口道:“也算我一个!”

刘植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随之说道:“弟子跟刘隆看见程鸿渐、吴汉两位兄弟惨遭同门围攻,吴副都讲又不管此事,方才上前相救,还望总管明察。”

吴俊驰厉声斥道:“你们几个合起伙来搅乱门规,谁都逃不了!尤其是吴汉这小子所使武功套路根本不像我正道武林的,要我说他的武功或许是跟魔教妖人学的。”其实这厮虽未瞧出吴汉的武功到底出自何门何派,可他也知晓吴汉出招之际,甚显光明磊落,刚猛强劲,绝无半分魔教奸邪的诡异之风,不过吴俊驰为了强词夺理,自不会顾及事情,定要罗织些莫须有的罪名来。

吴汉素来刚毅,且跟魔教毫无瓜葛,既闻此语如何忍得,当下愤然说道:“你胡说!教我武功的师父是天竺神僧,要是论品行他便如佛祖一样,才不是你说的什么魔教妖人。”且说天竺佛教直至东汉明帝之时,方才在中国盛行,而现下天竺佛教罕有人知,是以诸多人物实在听不懂吴汉所说“神僧”、“佛祖”之词。

吴俊驰闻听此语,竟自心下暗忖:“自从朱鲔这厮不知那拿钱孝敬,却来接任楚灵均执掌内务府,我正好借此由头,告他勾结魔教。”言念及此,当即纵声狂笑,接着说道:“这小子的师父定是魔教咬人,我们正道武林的门派哪有‘神僧’或者‘佛祖’这样的职司?朱总管适才还替魔教中人说话,咱们正好去寻监院长老理论去!”话音刚落,也不待对方言语,便将手腕拿住,随即迈开大步,强行拉扯。

朱鲔赶忙将手抽出,随之反问道:“莫非魔教中便有此等言语吗,你从哪里听来的?”吴俊驰兀自强辩道:“魔教中人总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言语,所做的事情也是匪夷所思,要不怎么能唤作‘妖人’?”

刘嘉名嘴角轻撇,心下暗嘲道:“你这厮只道我神教中人行迹古怪,怎么没说你神教的老子们青面獠牙,样貌狰狞哪呢??????”他虽不喜这等言语,却向朱鲔说道:“吴都讲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弟子听闻魔教中人素来怪癖,而吴汉讲的言语着实诡异了些,还望朱总管莫要偏袒。”

吴汉愤懑难当,随之提起拳头,便欲发作,程鸿渐赶忙抱住腰间,好言相劝道:“吴大哥不要打了,不然你便更难解释清楚了。”吴汉悻悻说道:“解释不清又能怎的,这些人辱及我师父,这总坛我大不了离开便是!”

便在这当儿,邓禹挺身而出,朝坤字门下众属官拱手说道:“我倒是听闻过‘神僧’、‘佛祖’之类的言语,还望诸位前辈能听晚辈一言。”吴俊驰出言轻斥道:“长辈们都没听过这类言辞,你既为晚辈又来卖弄什么。”朱鲔接口道:“快给我等细细道来。”

邓禹眼见师尊首肯,便即郑重说道:“吴汉兄弟适才所言该是天竺国佛教用语,而他们的佛教便如我中土道教一般,均以造福万民为己任,根本算不得什么魔教。那‘神僧’一词也跟道长之意相近,而‘佛祖’的地位便如同我中原炎黄。吴兄弟,不知我所言对否?”吴汉道:“你知晓的倒是不少。”吴俊驰气急败坏道:“你们分明是一唱一和地糊弄我们,那天竺国与我中土相隔千山万水,这些事情你们两个小辈岂会知晓?”

吴汉闻听此语,不由轻哼一声,接着说道:“你孤陋寡闻倒也罢了,竟还不许旁人知晓。实话告诉你,我先前除了有位师父名唤迦叶摩腾,还有位名唤竺法兰的师叔,他们二位皆是天竺的高僧,近年来到我中原传教,还传授了我一身武艺,我又凭甚不能知晓天竺佛教。”

第91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2)

第九十一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2)

吴汉所提迦叶摩腾又唤作摄摩腾,相传为中天竺人,及至东汉明帝登基之后,曾将迦叶摩腾及竺法兰二位高僧请至洛阳,为其修建白马寺,以供两位高僧弘扬佛法。

那吴俊驰正自思忖如何辩驳,邓禹又道:“早在秦朝时,便有十八名天竺僧人到得咸阳弘扬佛法,只可惜秦始皇暴虐无道,竟将那十八人悉数斩杀,从那之后便罕有僧人到我中土传教了。”吴俊驰阴森冷笑道:“看来那佛教是天竺国的魔教,不然朝廷岂会下令斩杀他们。”

朱鲔观瞧对方强词夺理,便即威凛斥道:“你身为堂堂从六品副都讲,怎可尽说混账话,如若照此说来,秦始皇焚书坑儒,也可算作剿灭魔教的义举了。”

吴俊驰登时没了言语,但见邓禹续道:“那佛教着实是天竺国的名门正派,我大汉孝哀皇帝时,大月氏国王派遣过一位名唤伊存的使者,他到长安后,还曾向我朝博士景卢口述过佛教的《浮屠经》,据说那经书中皆是些劝人向善的言语,是以天竺佛教算不得魔教,吴副都讲如若不信,我可将史书拿来给诸位瞧瞧。”

邓禹所述之事乃是实情,后世《三国志?魏书?东夷传》注引《魏略》亦有明确记载,其上如此写道:“昔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景卢受大月氏使伊存口授《浮屠经》。”朱鲔观瞧爱徒如此博学,不由甚感欣慰,随之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我这弟子博学多才,诸多典籍我这个做师父的尚不知晓,可他却能讲得有条不紊。”转而瞧向吴俊驰,悻悻续道:“你肆意诬赖本派弟子,现下还有何话讲?”

吴俊驰心知不可再行污蔑之举,便只得打个哈哈,道:“适才朱总管说得明白,诸多惦记你都不知晓,我又凭甚非得明白。”

吴俊驰瞧对方登时没了言语,便随之复现轻慢之状,接着续道:“吴汉的师父到底是不是魔教妖人,我先不跟你们师徒争辩。可今本副都讲传道授业,程鸿渐那小子竟将头撇到一边去,不听本都讲言语,着实可恶至极。”

程鸿渐不愿事态难以收拾,当即解释道:“弟子并非故意不听,我适才听到巧倩跟刘嘉名在??????”话到后来,忽而语滞,心下暗道:“我若是实情相告,岂不将巧倩妹妹装了进去??????”言念及此,便即改口道:“我适才在看巧倩及刘嘉名,这事着实是我做得不好,师父尽管责罚弟子便是,莫要牵连旁人。”易巧倩俏脸一红,心头轻嗔:“瞧我做什么??????”

吴俊驰暗自得意,随即出言讥嘲道:“你不听我言语,自是在观瞧旁的,不好生听我言语,你说这话岂不是在放屁?”朱佑笑道:“师父的屁又不好闻,程兄便只得将头扭过去了。”邓禹闻听此语,不由现出笑意,吴汉及刘隆二人均自大笑起来。

吴俊驰登感难堪,随即向众人说道:“大伙瞧见没,这便是朱总管的好侄儿,竟敢出言戏侮自己的师父。”邓禹出言轻嘲道:“朱佑身为吴副都讲的徒儿,现下已然习得精髓了,你也该欢喜才是。”吴俊驰喝道:“你他娘满嘴喷粪,这本领都跟谁学的!”

坤字门众属官观瞧吴俊驰口出污言秽语,均觉对方粗鄙,更有人摇首轻叹,邓禹轻笑一声,道:“吴副都讲既觉得说话是满嘴喷粪,我等晚辈自是跟你学的,还用得旁人教吗?”

吴俊驰自取其辱,却又寻不出由头发作,只得悻悻说道:“你们仗势欺人我且不做计较,可程鸿渐非但不听本都讲言语,还放纵吴汉打伤施不凡,这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说罢,指向刘植及刘隆二人,接着续道:“后来程鸿渐还又联合了这两个小子,殴打数名前来救助施不凡的弟子。他们这样还嫌不够,且又破口辱骂同门刘嘉名,并要殴打对方。这几个孽徒如此无法无天,朱大总管竟要包庇,真不知你到底收了什么好处?”

刘植心下惧怕,未敢出言顶撞,刘隆已然按捺不住,竟自愤愤说道:“谁叫那几个家伙欺负人,揍了活该。”吴俊驰讥嘲道:“着实活该得紧哪,你们要将刘嘉名暴揍一顿,可到后来尔等怎的如此狼狈?”

刘嘉名暗自偷笑,随之轻摇折扇,佯作悲戚道:“弟子本不愿动手,后来我都认输了,他们竟还要来打我。”他这话既将自己撇得干净,又将过错推到了程鸿渐四人身上,自己却犹似受尽了欺侮一般。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些人如此强词夺理,只怕连累旁人陪我受罚了。”言念及此,便即正色说道:“这事情皆是因我而起,要打要罚尽管冲我来,莫要牵连旁人。”吴汉愤懑接口道:“你们颠倒黑白,我吴汉不服。”

刘隆随之附和,吴俊驰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罚你们自是理所应当,可为师痛心上面有人袒护你们,才会使得尔等如此不守规矩,其实最可恶的正是肆意插手我坤字门事务之人,为师定要恭请监院长老将此事断个明白。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着想,莫要不晓事理。”

跟随朱鲔而来的数名弟子正要发作,邓禹赶忙出言拦住,随后朝吴俊驰抱了抱拳,说道:“看来此事着实不小,到时只怕要闹到掌门那里不可了,不知吴副都讲可否通融?”

朱鲔只道邓禹当真要出言求恳,便即说道:“徒儿不必求他,他要寻长老便由他找去,我行得端正,没甚好怕的。”

吴俊驰打个哈哈,随后向邓禹道:“这如何调教弟子可是天大的事务,你家师父有意包庇那几个孽徒,不许我出手管教,本都讲自该要掌门也知晓此事。”邓禹笑道:“吴副都讲莫将话说得满了,到时可没法子收场。”吴俊驰斜歪嘴角,自得说道:“还是思量下你家师父该如何收场吧。”

第92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3)

第九十二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3)

邓禹张开手中折扇,仿效刘嘉名摇扇之状轻晃两下,接着说道:“吴副都讲所言不差,管教弟子乃是头等要务,着实含糊不得。可我有一事不明,你门下弟子打得如此热闹,你既身为师尊怎么不出手制止,还得连累我师父特意赶来,管你门下闲事?”吴俊驰脱口道:“刘嘉名武功高强,哪里用得着我出手??????”他话音刚落,便即追悔先前所言。

四下里顿起私议之声,吴俊驰心道:“这朱鲔的弟子当真狡猾,老子竟他娘着了道儿。”邓禹纵声郎笑道:“看来吴副都讲早已知晓刘嘉名武功高强,这才没有出手相助,您的手段在下可钦佩得紧哪。”

吴俊驰正自思忖如何强辩,邓禹向坤字门下众属官抱拳续道:“诸位前辈给评评理,刘嘉名武功高强,鸿渐跟其他几位师弟并非敌手,又如何会去欺负他?”

坤字门下众属官先前虽未言语,可公道自在人心,这当儿邓禹将道理讲明,立时便有名年长的属官颔首说道:“邓贤侄所言有理。”

吴俊驰横了那老者一眼,邓禹接着说道:“先前朱佑兄弟跟我师父说,吴副都讲在大庭广众下提及鸿渐拿着棍棒好似乞丐,不知可有此事?”吴俊驰心道:“这番话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要是不认倒显得老子怕了。”

吴俊驰正如此思忖,邓禹复又相询,那厮便即挺起脖颈,阴沉着脸道:“本都讲说了,你能怎的?只有乞丐才拿根破棍子到处晃,我要门下弟子比试拳法,究竟有甚过错?”

吴俊驰虽蛮横无理,邓禹却也并不惧他,当下慢条斯理道:“我听闻掌门曾传了鸿渐几招四象两仪棍,而这套棍法又是本派前辈整理而成。吴副都讲如此说,不禁侮辱掌门,且还辱没了本派祖宗。”

吴俊驰如何敢担待这等罪名,但瞧他指着邓禹的鼻子,悻然斥道:“你??????你竟敢诋毁我??????”话到后来,不由双唇微颤,如此这般过得须臾,方才续道:“那小子的棍法是掌门所传,本都讲偏生不知。我要是事先知情,怎会说出这话,任由你来抓老子把柄!”邓禹道:“吴副都讲即便不知此事,也该知晓棍为百兵之祖,本派素来倡导弟子习练棍法,正如您所言,调教弟子乃是大事,不可稍有差池,咱们不如去寻掌门公断,任凭尊上惩罚处置。”

武林中“棍为百兵之祖”乃是常识,吴俊驰倒是不敢否认,先前嚣张的气焰竟自泄了,转而向朱鲔赔笑道:“朱总管的爱徒果然能言善道,本派要是多几个他这样的才俊,那可真算得上一桩幸事。”朱鲔道:“吴副都讲莫要插科打诨,咱们快去寻掌门理论去吧。”

吴俊驰讪讪一笑,随后向坤字门下众属官道:“今日事务繁杂,你们与众弟子这便散了吧,我跟朱师兄有话要讲。”坤字门下众属官道:“属下遵命。”

吴俊驰观瞧鸿渐诸人尚未离去,便即说道:“今日之事权且作罢,尔等赶快回去吧。”朱鲔道:“你们都散去吧,我倒要瞧瞧吴俊驰还要搞甚名堂。”吴俊驰陪笑道:“瞧朱总管说的,属下哪里敢搞什么名堂,您要是信得过我,便名您的人也都退下吧,留下您这位能言善辩的小弟子作陪便好。”

鸿渐诸人回入房中将歇,刘隆正自叫痛,忽听有人轻叩屋门道:“几位兄弟开门,我是你们刘秀大哥。”

程鸿渐及吴汉闻听此语,当即撑持下床,将刘秀迎了进来,另外三名孩童正要见礼,刘秀慈和说道:“兄弟们都快歇着,今日之事我已听人说了,还听闻你们受了些伤,不知打不打紧。”程鸿渐忍痛强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是邓师兄提及我们受伤了吗?”

刘秀观瞧鸿渐脖颈淤青,其态甚显疲惫,又瞧刘隆尚在床上趴着,便即说道:“程兄弟先躺下歇着,大哥给你慢慢讲。”

程鸿渐靠于床头坐了,刘秀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今日我在司礼院当值,有名坤字门下的属官前来寻我师父,当时他老人家刚好不在,那人与我相熟,便将你们的事告诉了我。”程鸿渐先前刚受大辱,这当儿眼见有人如此关怀自己,不禁甚为感怀,随后说道:“我们歇会子便好,刘大哥既然今日当值,还是先行回去吧,免得受了责罚。”刘秀道:“你们不用多虑,我已寻旁人替我了,再说我也没心思回去当值。”

吴汉心头愈发气闷,随之拍了下桌案,愤懑说道:“都怪吴俊驰横行霸道,教唆一群弟子欺负我们,那厮着实可恶得紧!”刘秀道:“今日多亏了邓贤弟机智,我还听那名属官说邓贤弟驳斥了吴俊驰后,坤字门下还有名属官在为兄弟们鸣不平。那吴俊驰眼见无法颠倒黑白,这才将你们放回来。”

刘隆手捂臃肿腮帮,悻悻接口道:“还有那个唤作刘嘉名的鸟人仗势欺人,往后我非得要叫他好看。”刘秀瞧了下刘隆伤势,随后说道:“好兄弟不必着恼,听闻吴俊驰将朱总管跟邓贤弟挽留了下来,咱们先弄清楚那厮又要搞甚明堂,再做计较不迟。”

众人点头称是,刘秀接着续道:“你们还没用饭吧,要不我这便去总坛酒楼买些,咱们正好一同吃。”

刘隆先前还颇为气恼,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眉开眼笑,随即说道:“今日被那刘嘉名气得饭都忘吃了,刘大哥这么一说,小弟还真觉得饿了。”刘秀问道:“刘兄弟可有甚想要吃的?”刘隆笑道:“劳烦大哥帮我带些肥鸡、肘子之类的吃食。”

刘植闻听此语,便即出言轻斥道:“你这馋虫怎么如此不晓事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派酒楼卖得可不便宜,而刘大哥为了瞧我们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你倒好意思要他破费。”

刘秀不并不在乎花销银钱,当下温言说道:“刘隆兄弟不过是要吃些好的,前些时日我领师弟们剿匪有功,总坛赏了我些许银两,大伙正好庆贺一番。”

第93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4)

第九十三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4)

刘植惟觉刘秀在派中资望较深,按理该当自己宴请,是以又做推辞道:“总坛所设酒楼便如城中一般,欲要喝酒吃饭都要花销相应的银两,派中家境颇丰之人甚多,自不会在乎些许银钱,不过小弟听闻刘大哥虽是皇族后裔,家中却不怎生宽裕,这才不好意要您破费。”刘秀笑道:“我知晓你家跟我三弟家有些交情,恰是这个缘故,你们也可将我当作自家人,但凡有甚需求,只管言语便是。”刘植拱手说道:“那小弟便多谢刘大哥了。”刘秀微微颔首,转而向鸿渐道:“程兄弟在床上好生歇着吧,过会子大哥在瞧你。”

程鸿渐目送刘秀出得屋去,随后躺在床上,心下暗道:“刘秀待我们好似兄长一般,我要是真有这样的大哥该有多好??????”

程鸿渐想着想着,便即缓缓入睡了,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畔有人唤道:“程兄弟醒醒,将饭吃了再睡不迟。”

程鸿渐睁开朦胧睡眼,但见那人与刘秀、耿弇等人年岁相若,身形魁伟显雄奇,肤色如铜透刚健,双目如炬敛锋芒,随之恭谨相询道:“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那人回道:“我姓寇名恂,是你刘大哥结拜四弟,亦跟你耿大哥同拜魏德韬修炼武艺。”

程鸿渐闻言甚喜,随后说道:“原来您便是我寇大哥,先前听闻你外出公干了。”寇恂笑道:“正是,我这也是才回来,偏巧在总坛酒楼中碰到三位结拜兄长,便想跟过来瞧瞧你们几位兄弟。”

程鸿渐酣然一笑,随后便向刘秀、邓禹、耿弇三人见礼,刘秀微微颔首,道:“四弟直至今日方回,现下大伙正可团聚。”

屋内诸人围坐一处畅谈,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正是刘隆吃得最欢,刘植望着兄弟吃相,不由暗忖:“要不是王莽老贼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与弟弟本该有享用不尽的锦衣玉食,他的吃相又怎会如此粗俗??????”

刘植正觉凄苦,刘秀相询邓禹道:“今日那吴俊驰请邓兄弟跟朱总管吃饭时,都说了些什么言语?”邓禹轻笑道:“那吴俊驰眼瞅理亏,便怕今日之事闹到掌门那里,可他先前将话说得太满,便只的向家师好说歹说地赔着不是,求我们莫要与他计较。”

耿弇随之轻笑一声,道:“这倒新鲜了,我早听闻吴俊驰仗着舅舅权势,可是趾高气扬惯了的,真没想到这厮竟然还会服软。”邓禹笑道:“初时家师还打算将那吴俊驰如何作威作福告知掌门,却不料那厮竟然谄笑道:‘看来朱总管气我不敬上司,看来我得给朱师兄跪下磕头,将原先的礼节悉数补上了。’其实吴俊驰见到我师父只需作揖即可,不过那厮说罢,还当真给我师父跪下了,师父磨不开面子,方才绕过那厮。”刘隆开怀大笑道:“谁叫他欺负咱们,这才他娘的痛快哪!”寇恂尚且不知原委,随即问道:“吴俊驰如何欺负你们了?”

程鸿渐将遭际如实说了,随后又将开罪吴俊驰的缘故也一并讲了。寇恂听过来龙去脉,不由停杯投箸,随之兴叹道:“总坛大事迟早要坏在这甥舅二人手中??????”

耿弇观瞧寇恂满怀怅然,便即举起酒杯,出言笑嗔道:“我可得罚师弟一杯,嫌弃掌门暗地里钦点你外出公干,可我身为师兄竟然都不知晓你要去做什么事,这可当真羡慕死我了,照理说这种露脸的好事,该当算我一个才是啊。”

寇恂知晓对方素喜玩笑,并非心存妒忌,饶是如此却也自罚一杯水酒,接着说道:“论资历武功,我着实不敢跟师兄相较,只不过掌门为了机密,这才瞒过尉迟德开的御史台,要咱们师父抽调一名并不如何起眼的弟子,赶赴河北分坛查案。”耿弇笑道:“师弟颇有智谋,掌门跟师尊这个人选安排得甚是妥当。”

程鸿渐闻听寇恂赶赴河北分坛公干,便即出言相询道:“寇四哥在河北可曾遇到过本派的段峰大叔,不知他现下过得好不好?”寇恂说道:“我到河北之时听过他的名字,只是并不相识,而且我听闻他当时不在河北,直至我赶回总坛也无缘见他一面。”程鸿渐心道:“是了,段大叔跟我分别没多久,现在应该还没回到河北分坛呢。唉,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那么多事,感觉犹似过了好久??????”

鸿渐正自黯然,刘秀相询寇恂道:“不知掌门派四弟调查何事?”寇恂沉吟须臾,接着说道:“此事有关机密,大伙听过便罢,莫要同旁人讲。”

诸人相继应承,寇恂接着续道:“我大汉孝成皇帝有名龙嗣,这位殿下唤作刘子舆,多年前王莽老贼欲要将其诛杀,而本派为了匡扶汉室,便遣人相助段峰营救了殿下。”

邓禹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震,随之脱口道:“看来坊间流言并非谣传,原来孝成皇帝当真有龙嗣尚在人世。”寇恂回道:“要不是掌门先前遣我公干,将这等事情相告,小弟也不知晓,此番大哥出言相询,我也不愿隐瞒。”

程鸿渐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当下复又说道:“寇大哥放心,这事我早知晓的,往后定不会同旁人讲。”寇恂道:“我相信你们几位兄弟。”刘秀问道:“孝成皇帝的遗嗣现下是否在河北栖身?”

寇恂颔首道:“大哥所料不错,本派救下刘子舆后,掌门为保殿下万无一失,又瞧河北燕赵之地物饶民丰,便要刘子舆在河北隐姓埋名,且命本派河北分坛负责照应。”

邓禹立时恍然,随之脱口道:“怪不得这些年掌门甚为重视河北事务,还命我们内务府拨下了好些银两。”寇恂续道:“掌门吩咐河北分坛拿这些银两置办万亩良田,交由佃农耕种,并将收获的粮草寻个隐秘之处囤积,以备刘子舆起事之用。”程鸿渐道:“倘若打起仗来,军粮定会消耗甚巨,派中是该多积攒些粮草。”

寇恂叹息一声,道:“正是这个道理,可在今年年初,河北分坛的粮仓竟忽而燃了一场邪火,竟将本派囤积下的粮草焚毁殆尽了。”

诸人均自唏嘘,寇恂接着续道:“河北分坛粮仓起火,掌门尊上自要追查,而河北分坛的坛主高宦将罪责悉数推给了粮仓执事福萍,请求掌门将其处死了事。”耿弇轻哼一声,道:“高坛主倒推得干净。”寇恂道:“当时掌门批示,提及那福萍不过是位弱女子,大伙毕竟是同门,且念在她接管粮仓不久,有些事务并不熟悉,是以不要害她性命,只需将她赶出本派,再不任用便是。”

程鸿渐轻舒了一口长气,接着说道:“这个处罚倒不为过,只是福萍上任不久,便摊上这档子事,也着实怪可怜的。”邓禹稍作沉吟,随后说道:“这火烧得未免太巧,只怕是有人贪墨了粮草,又恐往后事情败露,方才有意燃起这场大火。”

第94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5)

第九十四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5)

寇恂早已查明此事原委,当下并不避讳,如实说道:“师兄所言甚是,掌门亦有此怀疑,这才设法保全那名女弟子的性命,可他又怕传那女弟子到得总坛查问,难免会打草惊蛇,是以暂且将罪责推到那女弟子身上,却暗中派我前去查访。”邓禹颔首道:“原来如此。”

寇恂追思前事,不由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我到得河北后,先去瞧了眼那名唤作福萍的女子,我刚进了她的家门,便见到她满身尘土,正在吃喂猪的烂白菜。我走上前去,福萍见我便躲,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我正要上前搀扶,偏巧碰到她的母亲从外面买菜回来,她母亲观此情景,赶忙抄起扫帚朝向我身上打来,口中叫骂道:‘你们这群轩辕派的畜生已经将我闺女害得疯了,这当儿还到此间作甚,我老婆子便算死了,也不容你们再来加害。’”

刘隆闻听这些言语,早已食不甘味,但见寇恂续道:“我忙向那老人家解释来意,她才稍微平复了些。后来那老婆婆提及她的闺女是个老实人,平日间也无甚主张,可高宦却忽而提拔她闺女做了粮仓的执事。后来粮仓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分坛粮草燃烧殆尽,高宦那厮便将福萍捉到分坛一顿暴打。那女弟子回来的时候已然疯癫,回到家后便不住说道:‘他们打我,他们打我??????’,我瞧那福萍手臂及脸上还有多处淤青,便知那老婆婆所言非虚,更为雪上加霜的是,那女子的夫君受不了这种日子,竟然将她休了。”邓禹闻言兴叹,随后说道:“这般悲惨之事,纵然在戏文中,怕也不过如此了。”

诸人正自黯然,寇恂又道:“后来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欲要交给那位老婆婆补贴家用,可福萍竟将那银子夺去,随即抛出老远,愤懑呼喝道:‘你们为了银子却将好人诬陷,通通该杀??????该杀??????’,之后她又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了??????”

程鸿渐愈发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便即悠悠接口道:“看来福萍定是受了莫大的冤枉,她虽然疯掉了,却还是将冤屈吐露出来,不知寇大哥抓住那个害人的家伙没有?”寇恂道:“那粮仓正是高宦命人纵火焚毁的!”

此语既出,屋中孩童登感骇然,刘秀诸人虽已猜晓大概,却依旧深感抑郁,寇恂接着续道:“那高宦这些年来着实贪墨了大批粮草,之后将那些粮草贩卖到市集或者匈奴,从中捞了不少好处。高宦心知账目核对不上,便将前任粮仓的执事换下,提拔福萍到了粮仓当执事。他之所以要提拔福萍,实是观瞧福萍平素沉静寡言,有时更会显得怯懦,看似甚好欺侮,便设下此等毒计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可高宦万万没有料到,他火烧粮仓的举动竟然被福萍无意发觉,那厮立刻将福萍抓回分坛百般折磨,逼她写下供状,认下自己并未好生看管,方才使得粮仓失火。”

吴汉闻听派中丑事,便即轻哼一声,道:“吴俊驰那厮先前还诬赖我师父是魔教中人,可轩辕派的人物竟做这等不耻勾当,我看他们才像魔教中人,要是不能好生惩治,咱们不如散伙算了。”邓禹皱了下眉头,随即嗔道:“吴兄弟岂可说这浑话,那魔教教徒都敢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奸淫掳掠,而魔教中又会有何人来管?”

吴汉满脸不忿之色,却也知晓对方所言有理,便在这当儿,寇恂说道:“邓大哥所言不差,其实正道武林中也有恶人,但断不可将正道武林与魔教混为一谈,须知那魔教教义本身便是贪婪好杀,而正道武林却是以造福于民作为宗旨,倘若没有本派与魔教中人对抗,那些人将会更为无法无天,再说高宦那厮终究被我等擒住了。”

程鸿渐欣然称庆,刘秀说道:“高宦乃是河北分坛坛主,且是尉迟德开的入室弟子,想来四弟擒他定然不易。”寇恂道:“多亏掌门先前曾给我一道法旨,要我凭此法旨临机专断,全权调度分坛弟子。我将高宦的罪证集齐后,副坛主便领人助我同高宦的党羽展开了一场血战。那高宦着实厉害,分坛中多名弟子都断送在了他的掌下,我也被对方打得吐了血,这才将其擒住。我当时便要将他处死,谁知高宦竟告诉我,他这些年所赚银两大部分都送给了尉迟德开,那人情愿跟监院长老当面对质,以求将功补过。我瞧兹事体大,便打算翌日亲自将他押回总坛,听由掌门发落,可惜那厮第二天竟在牢中上吊而亡了??????”邓禹道:“高宦怕是并非服毒自尽,而是被人暗中加害的。”

寇恂暗自追悔己过,随后说道:“我也这般想,尉迟德开党羽众多,极有可能是他们害死的高宦,只怪我疏忽大意,自己寻了间屋子疗伤,仅命分坛弟子看管大牢,方才出了这档子事情。”

众人均感可惜,刘秀出言相劝道:“四弟不必内疚,你当时受伤不轻,理应好好休养,不过负责看管高宦之人贤弟可曾盘问?”寇恂道:“我当时安排六名本派弟子在牢房外看守,那六名弟子均说当晚没有进去过,亦无人探视,我瞧他们六人互相监督,该当不会扯谎,后来我发现那房顶横梁处竟刮着些许黑色布料,想来凶手定是身着夜行衣,趁着夜深人静由屋顶钻入,而他二人该当相熟,刺客趁着高宦不备将其勒杀,伪造了上吊自尽的场面,负责看守的弟子方才毫无察觉。”

耿弇不由唏嘘,随后说道:“分坛中亦有不少好手,欲要寻出这杀人灭口的奸贼可有些难办了。”寇恂叹道:“此事着实棘手,且那高宦死后,分坛的几位要紧人物便即相互攻讦,争抢坛主之位,我只得再次端出掌门法旨要他们先行各司其职,违令者立斩不赦,方才暂时压住了纷乱势头。可我终究怕坛主不立,还得再生动乱,毕竟河北分坛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是以并未继续调查高宦被杀一案,便星夜兼程地赶回总坛,向掌门禀报了来龙去脉。”

耿弇听过了这些原委,便即微微颔首,说道:“师弟此举甚为妥当,不知掌门欲要如何打理这些事务?”寇恂道:“掌门已然遣人送去法旨,将河北分坛分作青、冀、并、幽四州分坛,又命原先河北分坛中的四位人物任职坛主,各自提领一州分坛,除此之外掌门还升迁了好些人,要他们辅佐坛主,为本派尽心效命。”邓禹问道:“那高宦提及尉迟德开收了他不少好处,随后便惨遭旁人暗杀,不知掌门要如何处置此事?”寇恂道:“掌门尊上只说人证及物证皆不足备,只怕他要就此作罢了。”邓禹独饮闷酒,心下暗道:“看来师尊还要受尉迟德开排挤。”

吴汉闻听此语,悻然脱口道:“掌门真是好没魄力,我要是当掌门,非将这等败类关入牢房,迫得他将自己做过的坏事全都抖落出来。”刘秀道:“贤弟不知掌门平素甚是顾念情义,当年他尚在襁褓之时,便被人遗弃在我总坛左近,这些年来倘若没有先掌门以及诸多长老看顾,他便难以长大成人,更难承继掌门之位了。是以尊上没有确着证据,自不会惩治尉迟长老。”

吴汉只觉掌门如此处置,难免有失公允,不由闷声闷气道:“如此说来,掌门倒将尉迟德开那厮当作自家亲戚了。”朱佑打个哈哈,随之接口道:“掌门深意不是咱们能领会得到的,那些琐碎事务只管任凭尊上处置,咱们吃好喝好便是。”说罢,竟自夹了块肥滑鸡腿,放入吴汉碗中。吴汉悻然说道:“那些家伙便似腐肉一般,要是不能除掉,还不得坏了整锅汤。”

刘秀不置可否,随后轻叹一声,道:“想我轩辕派中,掌门好歹心存正义,尚不能杜绝此等黑暗行径,而那篡汉的王莽奸邪狡诈,朝廷到底乌烟瘴气到何种地步便可想而知了,黎民百姓岂能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95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6)

第九十五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6)

有关王莽之事,鸿渐先前听得多了,自也有些心得,这当儿既闻此语,便即脱口道:“王莽篡汉乃是不义之举,能卖命扶保他的人,只怕都是些大坏蛋,这样的朝廷定然好不了。”

寇恂微微颔首,随后说道:“我此番下山后方才知晓,王莽近年来在朝中不断增添了好些官吏,仅在那京师中,便新置了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之类的官职,这些官阶位同九卿,全都分赏给了他的亲信,地方上更有诸多官名乃是我等从未听说过的。”

刘秀忧心国事,不由得双眉紧蹙,随后说道:“这些官职平白增添这些似是而非的官职,促使官员间彼此推诿,碰到琐碎事务没人打理。”邓禹颔首道:“大哥所言有理,便如那大司马司允究竟算不算大司马,大司徒司直又该行使何等职责,这些都使人模棱两可。”耿弇轻笑道:“遇上琐碎事务,他们自会彼此推诿,要是碰上捞银子的差事,便会争得头破血流了。”刘秀轻叹一声,道:“朝廷还得枉自增添不少花销。”

寇恂道:“那是自然,朝廷不仅拿出好些钱财豢养这伙繁杂官僚,还任由他们肆意横行,甚至与富商巨贾狼狈为奸,直将天下黎民搅得苦不堪言。”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续道:“现下天下百姓穷苦过甚,卖儿鬻女已是寻常之事;诸多权贵为富不仁,大街上竟可瞧见富家公子拿金丸当石子射向穷苦行人,引发百姓争相抢夺厮打,而那些纨绔子弟便坐在车中观瞧热闹。”

吴汉早已恨透为富不仁之徒,这当儿更是破口便骂,接着续道:“真该要那些纨绔子弟过些苦日子,看他们还怎生戏弄旁人。”寇恂道:“你也不必恼火,我当时瞧见了这等人,便出手将他们抢了,还将其身上所携钱财悉数分发给了穷苦百姓。”吴汉哈哈大笑,道:“这才痛快!”说罢,便即痛饮了一杯水酒。

邓禹心生感慨,随即说道:“如今这世道正是强者为风雨,弱者为浮萍,贫苦百姓只得任由权贵欺凌。世道如此昏暗,我等虽有一身武艺,又能救下几人,些许绵薄之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刘秀轻抚其背,温言说道:“二弟不必悲观,我以为修身之人,小者可齐家,大者平天下。”话音刚落,耿弇纵情朗笑道:“大哥这话方显男儿本色,咱们痛饮一杯!”

诸人一饮而尽,刘秀接着说道:“当年夏桀无道,商汤伐之;纣王暴虐,武王诛之;而暴秦苦民好杀,陈胜、吴广身为布衣,手上更无三尺短剑,都敢率众揭竿,唤得八方响应。本派内部固然矛盾重重,甚难完成推翻王莽的大业,可我已听闻荆楚绿林山中已然聚集了七八千条好汉,打起了推翻王莽的旗号,现如今愈发兴旺,天下星火之势已成,不出十年定可燎原。”

程鸿渐大为振奋,心底处犹似苍龙卧巨磐,蓄势腾云起,邓禹略感疑惑,随之问道:“大哥如何断定绿林定然成势,又从何得来十年之期?”刘秀道:“一者,那绿林山连绵不断,层峦叠嶂,山中雾霭弥漫,官军欲要进山搜捕,极难尽除,此为地胜;其二,王莽暴政不得人心,又兼他先前骄狂自大,肆意贬斥外族,招致八方反叛,最终劳民伤财,使得大新王朝的财政雪上加霜,现下起兵反莽,实乃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必得万民响应,此为道胜;其三,绿林新起,诸人必定众志成城,反抗官军,此为志胜。不过王莽毕竟树大根深,急切之间定然无法胜他,《左传》曾言‘十年生聚’,是以我认为十年之内,天下大事方可燎原。”

他平素沉稳内敛,这当儿侃侃而谈,诸人无不为之振奋,程鸿渐颔首说道:“爹爹曾跟我说,天底下的好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够促成,可只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便可寻得一块适合栖息的磐石。”耿弇笑道:“看来你爹爹便是依照此意,给你取名鸿渐了。”

程鸿渐酣然一笑,刘秀随之笑道:“他老人家所言甚是有理,便连天下大势亦是如此,目前天下虽现颓势,可只要我等安邦大志不灭,世间万民便会如高飞鸿雁般,逐渐寻得栖身磐石。”

耿弇抚掌大笑,寇恂说道:“现下绿林好汉在民间威名日盛,看来天下要归他们所有了。”刘秀摇首道:“我看不然。”

程鸿渐先前只道绿林军可救万民,这当儿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随即问道:“刘大哥为何这般讲?”刘秀道:“绿林军中的人物皆是贫苦出身,现下为了填饱肚子,定然奋勇争先,可他们的首领却只晓武事,并无文略以安民,往后如若夺得大片城池,难免会不知所以,再也不受万民拥戴。”耿弇半开玩笑道:“欲要平定天下,还需我等真英雄。”话到后来,竟自饮下一杯水酒,接着续道:“不知大哥如何知晓那绿林军首领的脾性?”

刘秀道:“我先前奉命下山公干,总听百姓提及绿林军如何劫掠官军、扫荡府衙,却从未听过他们将夺下的粮食金银分给百姓,由此足见他们的首领贪婪。现下百姓提及此类事情虽觉大快人心,可他们并未获得过任何实惠。似此等军众骤然获得大片领土,便只会知晓如何敛财取利,却不知如何利民,到得那时百姓自是不会拥戴了。”邓禹问道:“大哥以为将来何人可取天下。”

众人均自注视刘秀,但见他郑重说道:“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天下大势如此,最终能得天下者,先需通晓文韬武略,既可上马管军,亦能下马安民,此为一;胸藏乾坤,海纳百川,可隐忍,能伸张,此为二;仁义贤明,有功者赏,有能者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赏爵尊,能治众者为卿相,从而迫使奸邪遁形,此为三。”他说话之态依旧沉稳内敛,却隐含吞吐万物之势,邓禹已明其意,心下不由折服。

耿弇笑道:“依我所见不仅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天下已生乱象,我等总不能空有文韬武略,却又无甚作为,当真如此也着实没甚趣味了。”刘秀道:“轩辕派正如深池,绝非真龙久住之所。可现今我等羽翼尚未丰满,时机亦未成熟,唯有韬光养晦,勤修苦练,以待来日我等兄弟联手,另创一番大业,解救天下万民,如此方为正道。”

屋中契阔谈䜩好气象,诸人听过刘秀一席言语,登感豁然开朗,鸿渐更增解救万民之念,这正是:九州天都险,豪杰耻病死。心系凌云志,进酒点江山。鲲鹏游九天,群雁并翱翔。挥斥方遒情,契阔相谈䜩。万难不足畏,相扶过崇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96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1)

第九十六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1)

豪情似海洪波起,胸藏乾坤日月行。话说程鸿渐闻听刘秀指点江山,不禁心潮起伏,随之脱口道:“若能跟随一帮兄弟扶危济困,倒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话到后来,思及吴汉击败施不凡竟可不费吹灰之力,刘氏兄弟的拳脚也远远胜过自己,心中知晓若不是仗着几招精妙棍法以及姚蓁蓁倾力帮扶,自己无论如何也入不得总坛,便愈发觉得该当好生修炼,接着续道:“吴大哥三拳两脚便将施不凡打趴下了,而我却被那家伙好顿毒打,若非你们相助,我定是支撑不住的,依照现下情形,我如不好生修炼,往后便没法子扶危济困了。”

刘秀温言道:“施不凡乃是走石门的二公子,自该甚有功底,现下输给他也属寻常,不过后来者居上,往后刘嘉名都不是你的对手了。武功不好可以勤修苦练,怀有济世救民的侠义之心,方才更为重要。”程鸿渐当即应承,接着说道:“刘大哥先前只用一招便可制服魑、魅二鬼,这等武功着实厉害,不知刘大哥可否指点一二。”

刘秀观瞧鸿渐满心期待,便即颔首道:“你既愿学,我自当尽心点拨,不过你刚被施不凡打伤,不如暂且将养数日,之后大哥会先教你些练功的门道。到得那时,程兄弟要多吃些苦头了。”程鸿渐笑道:“只要能将武功练好,哪怕吃些苦头也不打紧的。”

便在这当儿,朱佑插科打诨,笑道:“刘大哥好生偏心哪,往后鸿渐当真练会了你的本事,我们还哪里是他的对手,到得那时只有受他欺负喽。”程鸿渐闻言一怔,随之脱口道:“咱们彼此交好,我便算当真练会些本领,也不会跟你们打架的。”

刘秀微微一笑道,接着说道:“朱兄弟说笑了,欲要修炼高深武功,便该以深厚的内功为根基,几位小兄弟倘若有兴趣,尽可同来找我,顺便带上一套替换的衣衫。”

吴汉跟刘氏兄弟亦知刘秀拜入总坛多年,又是正一品长老的高徒,武功定然高强,这当儿既闻此语,自是均感欢喜。

耿弇纵声郎笑,随之卖起关子,说道:“你们不要欢喜得太早,刘大哥练气的法子委实凉快得紧,到时你们便可领教了。”

程鸿渐及同屋伙伴休憩一日,便寻刘秀习武去了,又随他到得一处水潭,但见距岸旁百十来步的潭面上有块巨石,那巨石露出水面约有五尺,顶部仅可供一人盘膝而坐,其上有条匹连也似的巨瀑,径从数丈高的天公樽倾口飞流直下,竟而拍得那巨石扑腾之音不绝于耳,水花有如碎玉般四溅而出,那巨石也恰因这个缘故,更显晶莹透亮。

刘秀指向那潭中巨石,接着说道:“我平素坐在那石头上修炼内功,任凭其上瀑布倾泻在头顶跟背脊之上。”鸿渐奇道:“刘大哥为何这般修炼?”刘秀道:“那条瀑布的力道恰到好处,我坐在上面便会以内力与之相抗,这样便有助增进内力,亦可可磨砺心性。我现下便上去小坐,你们也可似我这般修炼。”

鸿渐诸人相继应承,便走到瀑布底下缓步而行,但瞧那条巨瀑与地下水潭同宽,清冽潭水直没刘秀膝间,刘秀踏上大石盘膝而坐,任由匹练似的瀑布扑将下来,而刘秀犹似若无其事般闭目养神。如此这般过得须臾,刘秀复又原路折回,向众人讲了些吐纳之法,接着续道:“谁先上去试试?”

朱佑早已跃跃欲试,当即接口道:“我先来!”说罢,刚朝潭中踏去,那匹练也似的大瀑布便直扑朱佑脑顶,直将他迫得向后疾跃,不住叫苦道:“好凉!好凉!当真是透心凉!他娘的,真凉死我了。”

时下山涧中依旧凉风送爽,天边红日未出,潭水及瀑布自是更显清冽,刘隆不明就里,竟自哈哈大笑,道:“你也太没出息,不过被凉水浇头罢了,有甚大惊小怪。”

朱佑心中不服,随之出言相激道:“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倒来试试啊。”刘隆道:“我来就我来,闪一边儿去。”说罢,便欲下水,刘植当即叮嘱道:“小心点儿。”

刘隆在瀑布底下犹如醉汉般踉跄晃至巨石跟前,眼见他便要攀至其顶,却忽儿脚下打滑,竟自跌入水中。鸿渐及刘植当即迈开步子,欲要上前相扶,刘隆已然向旁滚开,随之焦促起身,吐出了呛入口中的潭水。鸿渐随刘隆拍打其背,出言关切道:“觉得怎样?”刘隆稍作喘息,接着说道:“还好,差点儿没被呛死········”

朱佑待得刘隆登上岸来,便即取笑道:“好个‘鲤鱼打挺’,佩服佩服。”说罢,便径朝对方作起揖来。刘隆气鼓鼓地道:“我至少还走了那么老远,你却刚被瀑布碰到下,便猴子似的蹦上岸来了。”话音刚落,刘秀好言说道:“你俩不必为此等小挫焦躁,这事着实有些艰难,当初耿弇兄瞧我如此练功也想尝试,可他只觉难熬得紧,便不如此修炼了。其实我初时如此修炼内功,也觉甚是艰难,到得后来方才习惯。”

吴汉竟自追思前事,接着说道:“我师父迦叶摩腾也曾教我这般修炼,他还说如此修炼,有助于练成‘四禅八定’的至高境界。我当时练过一次,只觉得甚是有些烦躁,后来师父瞧我心浮气躁,并不适合如此修炼,便也不再逼我了。”程鸿渐脱口道:“看来你师父应是待你极好的。”吴汉道:“师父好是好,只是我不喜佛法,他老人家偏生絮叨个没完,而我师叔竺法兰虽并不怎生唠叨,却总爱用强要我背诵经文。”

程鸿渐深晓其中苦楚,随之轻叹一声,道:“我的记性不大好,若是理解文章大义倒还可以尽心,却总是背不下来,为此还领过不少责罚。”吴汉颔首道:“我倒觉得那些文章只需通晓大义即可,当真背得下来,倒也未必会运用。佛门中的琐碎事情还不只这些,不许喝酒吃肉之类的还是小事,佛门弟子要挨骂不还口,挨打不还手,这事便更难为人了。后来我忍受不住,便即生出去意,师父倒也并未着恼,他言及‘万般皆是缘’,只要我心怀善念,不管到哪儿都可彻悟大道,还要我到本派或者天志帮见识一番。”

程鸿渐悉心听过了这些言语,随后说道:“看来你师父定然甚是和善。”吴汉道:“那是,其实在瀑布底下修炼内功,或许还真会有些助益,要不鸿渐兄弟上去试试吧。”程鸿渐颔首:“那我便去试试。”说罢,深吸一口长气,便朝那块瀑底巨石走去。

瀑布俯冲之力端的不小,直教鸿渐立足不稳,行走踉跄,瀑底寒冽刺骨暂且不论,在倾泻而下的瀑布中吐纳便甚显艰难了。如此这般仅行数步,水流竟自灌入鸿渐喉咙,迫得他不得不向旁闪开,猛烈咳嗽数声。

刘隆观此情形,便即纵声招呼道:“行不行啊,要不你上来吧。”程鸿渐强自一笑,随后朗声回道:“不打紧,我再试上一试。”刘隆道:“那你小心些。”

鸿渐颔首应承,随后琢磨起刘秀所授的吐纳之法来,随之暗忖:“怪不得刘隆先前左摇右晃的,原来要在巨瀑底下做到气若游丝着实艰难,他从旁闪开也是为了缓口气,看来我可有得练了。”言念及此,复又钻入瀑布底下,依着刘秀所授心法,继续蹒跚而行。

鸿渐走过十余步,又被水流灌入喉咙,便只得从旁闪开,随之轻咳数声,便即钻回瀑布,朝那巨石行去。行至半途之时,鸿渐复又被水灌入口中,不过此番他已有所防备,倒也并不如何失措,而是屏住气息,从旁跃开便罢。

刘秀为保鸿渐万全,便即唤道:“瀑底力道甚巨,鸿渐兄弟要是撑不住,便先登上岸来,待得将歇一阵,再去修炼不迟。”程鸿渐回道:“刘大哥放心,我好似瞧出些门道了。”刘秀道:“既是如此,程兄便安心习练,有我在这潭边护持。”

鸿渐称谢过后,便将刘秀所授吐纳之法反复琢磨,又朝那大石缓行过去,刘秀观瞧鸿渐不断摸索,不由欣然颔首,心下暗道:“鸿渐兄弟颇有耐性,看来这套修炼之法果然适合他。”

如此这般过得须臾,程鸿渐已然临近巨石,随之暗忖:“这石头极滑,我可得小心些。”言念及此,便即屏气凝神,朝那巨是爬去。

那巨石甚是陡滑,小鸿渐向石顶爬去之时,也似刘隆那般抵受不住瀑布的冲击,竟自落入潭中,多亏他赶忙捂住口鼻,不待水流猛灌,便即从旁滚开疾跃,方才未呛入过多潭水。

诸人心头一紧,鸿渐正欲再试,刘秀高声唤道:“鸿渐兄弟,修炼武功需要循序渐进,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今日权且到这儿吧。”

程鸿渐依言上岸,朱佑半开玩笑道:“这种功夫真是难练得紧,你要是再练下去,往后都不用吃饭了。”程鸿渐不明其意,说道:“哪有这种事。”朱佑道:“每日灌那么多水,早已灌个‘水饱’了,如何用得着吃饭。”程鸿渐憨憨一笑,不知该作甚言语,朱佑接着说道:“我瞧你再这般修炼,还得吃不少苦头,而刘大哥天生厉害,这才毫不费力,你何必讨这苦头?”

刘秀虽提过自己初时修炼也甚艰难,可朱佑并未在意这些言语,自是无法体会刘秀亦曾为此吃过不少苦头,程鸿渐稍作寻思,说道:“其实大水在我脸上流过时,还是稍微有些缝隙的,若是真能做到刘大哥说的‘气若游丝腹中足’,还是有可能练成在瀑布下打坐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往后我还来,只要坚持下去,便会提升内功修为的。”

刘秀瞧他并无半分犹豫,便即说道:“你即已下定决心,这些时日我们正好同来,你要有何处不懂,我便可顺便教你。”程鸿渐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定会勤修苦练的。”

自此以后,鸿渐便常伴刘秀到瀑布之下修炼内功,时不时向耿弇、乐康、吴汉等人虚心求教,他生性敦厚兼之为人慷慨,身旁好友均愿传他些本事,如此这般过得七年,程鸿渐已在武学上豁然开朗。

这日鸿渐独自端坐于瀑底巨石之上修炼内功,忽听得斜刺里有所异动,应是一人手持兵刃向自己刺来,当下不假思索,侧栽身形避开对方,那人招式不老,随之变刺为劈,眼见便要砍到了。

第97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2)

第九十七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2)

程鸿渐反应也快,赶忙起脚踢中对方肋下,随即滚下巨石,向旁纵跃数尺离开瀑布,方才睁开双目,却见“偷袭”之人竟是自己的师父秦皓轩,对方手悟被踢中的部位,显是颇为疼痛。鸿渐观此情形,登感歉然,随之下拜道:“弟子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出手没个轻重,都怪我不好??????”

秦皓轩肋下虽痛,却深感喜悦,当下将爱徒打量一番,但见他已然年方十八岁,身长七尺余,眉清目秀显敦厚,虽无倜傥洒脱貌,却有忠正亲和态,儒将风度隐初现,潜露雄姿透英发,秦皓轩又瞧他武功已然大进,不犹面现欣然,颔首笑道:“你先起来。”

程鸿渐依命起身,秦皓轩续道:“适才只是试炼,现在可要动真格的了,快来接剑吧。”说罢,将额外带来的一柄长剑递给鸿渐,随即说道:“你可要留神了。”话音刚落,竟自双腿微屈,犹似灵蛇蓄力,转而挺剑疾扑。他这招唤作“维虺维蛇”,乃是攸宁剑法中的精妙招数,所谓“虺”者出身龙族,据传虺五百年化为蛟,再历千年方可成龙,仗剑之人若使此招,其姿便会颇具龙蛇之态,轻捷迅猛令人难以防备。

程鸿渐料敌于先,当即闪避开去,他知此招变幻颇多,是以并不松懈,果见对方剑尖回转,长剑所过之处当真如虺如蛇,似欲将自己缠住一般。

两人对练须臾,程鸿渐从容使出“君子攸芋”,将师父欲攻方位守得严丝合缝,但见对方剑势陡转,转而使出“维熊维罴”猛攻过来。

秦皓轩接连所使两招的剑意均是从动物身上得来,只不过先使的那一招讲求迅捷柔韧,而后发的招数甚有刚猛之势。程鸿渐反应也快,随即使出“其泣喤喤”,此招看似颇为怯懦,却挡住了师父的攻势。

如此这般过得数合,秦皓轩暂且收招,随之佯嗔道:“为何只守不攻,莫非瞧为师老迈不成?”说罢,便即连递数招,均是其平素引以为傲的招数。

鸿渐闻听师尊言语,心下暗道:“我若再不还招,反对师父心存轻视了。”言念及此,剑势忽转,接连反攻数招,秦皓轩退开数步,朗声说道:“好小子,继续来!今日你若不能胜我,看为师怎么罚你。”

程鸿渐道:“既然这样,师父小心了。”说罢,便即抖擞精神,全力迎战,他倒并非担心秦皓轩责罚自己,只不过观瞧对方有心考校武艺,知晓如若能胜,定会要师尊欣慰。

四下里长剑相交之音不绝于耳,瀑布哗哗之音雄浑有力,亦有潭水激荡之音为陪衬,三者此起彼伏,相互交融,直如剑行歌,瀑作响,潭冽激荡将进酒。

两人互有攻守,过了二十余回合,尚未分出胜负,程鸿渐心道:“我使的攸宁剑法均是师父所授,我要干什么他自然知晓,须得以巧取胜才行。”他计议已定,当即边战边退,同时将“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约之阁阁”三招反反复复地连使三遍,连出招的顺序都未有丝毫颠倒。

秦皓轩见状,误以为爱徒即将落败,不由生出失落之意,当下竟自暗忖:“看来鸿渐要顶不住了,使剑若如此拘泥重复焉能不败,我且胜了这傻小子,要他吸取教训。”

秦皓轩只道对方使出“筑室百堵”防守之后,接着便要使“西南其户”翻身斜刺,他本想料敌机先破解此招,不料对方剑至中途方向倏转,接着连递两招,好似魏德韬“阴阳无极剑”中的招式,却又有些似是而非。秦皓轩登感措手不及,程鸿渐趁机探指点中了师父的穴道,终令其师无法动弹。

两人胜负已定,程鸿渐又将师父的穴道解开,拱手说道:“弟子适才无心冒犯,还望师父莫要生气。”秦皓轩朗声笑道:“你这些年颇有进境,为师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我听别人说你常到这里练功,今日正是要特意‘偷袭’,瞧你如何应对。”话到后来,轻抚爱徒肩头,接着续道:“那瀑布下落之音颇为嘈杂,你在瀑布中不能睁眼视物,却可感受到轻微的异动,由此足见你心境甚是平和,并未因瀑布的冲刷而焦躁不安,更难得的是你后来所使计策甚好,又兼你出指也极为迅捷,连为师都着了你的道儿了。”

程鸿渐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多亏了大伙相助,当初刘秀大哥教了我这套练气之法,练着练着我才发现不仅能提升内力,还能磨砺心境,在招式上我也只是将师父及耿弇所授招数掺和着使出来罢了,还有小妹妹也帮了我不少忙??????”话到后来,复又忆起昔年玩伴,不禁好生挂念。

程鸿渐称呼姚蓁蓁为小妹妹已然习惯了,这会儿在旁人面前也不知不觉地如此称呼起来,秦皓轩不明就里,鸿渐登时恍然,不禁红了脸,随后说道:“弟子说的是姚蓁蓁??????”秦皓轩奇道:“天志帮大小姐并未拜入总坛,也没跟你相处多少时日,如何帮得了你?”

程鸿渐悠悠回忆道:“小妹妹在总坛时,我们便会到水潭中徒手捉鱼,她离开总坛后,我还会自行到水里捕捉大鱼,想来弟子也是因这个缘故,使得出招能够迅捷一些。”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我俩临别的时候,小妹妹送给了弟子一笼鸽子,我们平日里有什么想和对方说的话,便将写好的绸布绑到鸽子腿上放飞,有的时候一条绸布不够用,我们就多写几块,每块标注好页数便是。”

秦皓轩颔首道:“这事我还记得,当年那笼信鸽为师还替你看顾过,你们定当通过飞鸽传书,交流武学来着。”程鸿渐酣然一笑,接着说道:“我们在信中无话不谈,前些日子蓁蓁给弟子的信里还提及她现下好能吃,好似那只肥肥胖胖、憨态可掬的大阿福,怕有一日我见到她,会嫌她长得难看,又在书信的末尾,画了个呲牙笑的小猪头。”

鸿渐原本不必言及此事,可他与师尊相处多年,已将对方当作亲人,方才忍不住“横生枝节”,说出好些话来,这番话看似讲给师父听的,可在鸿渐内心深处,却似说给自己听的。

秦皓轩登感疑惑,转而慈和一笑,道:“那小妮子古灵精怪,她定是骗你的。”程鸿渐心下一怔,随之会心笑道:“师父说得有道理,弟子收到这封信还真是蛮意外的,毕竟当初小妹妹甚少,不知她怎么忽而胃口大开,还吃得愈发胖了。”秦皓轩笑道:“那你是怎生回信的?”

程鸿渐笑道:“弟子觉得人胖些也没什么的,我又跟小妹妹相交七年,更不该心生嫌弃。再说妲己跟赵合德都生得好看,可她们心肠歹毒,动不动残害良善,便算再美十倍也不可爱,还有楚国宋玉虽是个美男子,可他瞧师尊屈原惨遭放逐,竟自背叛师门,似这些人才该遭人嫌弃。而弟子怎生想的,便是怎生回信的。”

秦皓轩听出鸿渐更重品性,随之出言赞道:“你能如此想,为师甚是欣慰。江湖中人除了修炼武艺,更该重视人品。如若一人贪婪自利,武功高强反而做出那些损人利己之事,便如魔教中武功高强者甚多,黎民百姓有谁打心里爱戴他们了。”程鸿渐颔首道:“师父所言极是。”

秦皓轩将手搭在爱徒肩头,语重心长道:“轩辕派的前程还要靠你们这些后辈弟子,你也知晓这些年来派中多事,总坛内部勾心斗角,众人貌合神离,便连地方分坛也不安稳。”话到后来,竟自轻叹一声,接着续道:“这些年本派设在各地的秘密联络地点已被王莽及魔教捣毁多处,掌门怀疑派中定有奸细,为师眼睁睁看着本派显露衰落之象,却也无能为力,当真感觉自己老了,没有用了??????”

程鸿渐望着师尊须发花白,满脸饱含风霜,不禁心生黯然,随之出言宽慰道:“师父不必难过,弟子断不会辜负你老期望的。”

且说秦皓轩虽依旧是坤字门下的正六品都讲,可近年来门内诸多事务如若不需通禀掌门,便由吴俊驰一人裁决,某些弟子甚至误以为吴俊驰才是正六品都讲,秦皓轩已成为坤字门下退隐的前辈,是以众多弟子见到秦皓轩时,虽不乏礼数,却甚少有人同他亲近,而秦皓轩总是能在鸿渐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亲情,方才有所慰藉。

这当儿秦皓轩强抑怅然之意,随后说道:“你现下虽可打赢为师,日常修炼仍不可有丝毫懈怠,毕竟人外有人,要是碰到柳依依那样的高手,你便难以匹敌了。”程鸿渐拱手回道:“弟子明白。”秦皓轩复又叮嘱道“这些年来,柳依依诛杀了不少弟子,为师听闻她已经将楚灵均的夺命连环剑悉数参悟了。前些日子,巧倩那孩子便是因为学艺不精,方才败在她的剑下,多亏刘嘉名挺身相救,否则简直不堪设想。你往后定要好生修炼,才能保护身旁亲朋。”

秦皓轩如此言语,只为激励爱徒,程鸿渐听着听着,不禁暗忖:“刘嘉名武功高强,待她也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这些年来易巧倩虽待鸿渐尚可,可自从姚蓁蓁离开总坛不久,巧倩动不动便抱怨刘嘉名不能相伴。鸿渐初时虽未言语,不过他每每听来,只觉心中犹似翻江倒海,有一回听得多了,不禁发作数语,巧倩当即插科打诨,鸿渐便没了言语。自此以后,巧倩虽未抱怨刘嘉名不能相伴,有时还会忍不住提及那人,鸿渐虽觉酸楚,不过再也没有讲过着恼言语,久而久之,便只期望对方欢喜便好。

秦皓轩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他瞧爱徒忽而走神,便即轻咳一声,道:“为师适才的话,不知你可听进去了?”

程鸿渐缓过神来,随即说道:“徒儿明白,我断不会骄傲懈怠,唯有勤修苦练,才能保护身旁亲友。”秦皓轩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既是如此,为师便不多言了,你且好生修炼吧。”

程鸿渐待得师父远去,便重新坐回巨石之上修炼内功,心下竟自暗忖:“自从七年前到得总坛,便发生了好些事情,这些事情都要人始料未及。当年在长安时,我跟巧倩本来亲密无间,可现下却生疏了;小妹妹文武双全,本该拜入总坛,可又横生枝节,以致她不得不离开轩辕派;还有那年祭祀大典,柳依依忽而闯进来,引出了后面好些事情??????莫非真是人生如戏吗??????”

鸿渐正自追思前尘种种,水流忽而灌入其喉咙,直迫得他从旁滚开,剧烈咳嗽一阵,方才有所好转。原来修炼此种内功时,定要心无旁骛,如若心神激荡,极易导致气息不稳,水流便会呛入口中,程鸿渐将水咳出之后,心下暗道:“看来今日这内功是练不成了,倒不如抓几条鱼回去,晚上同兄弟们烤鱼下酒。”言念及此,当即出手疾探,逮到一条大鱼,随之将那大鱼抛上岸去。

过不多时,鸿渐已然捕获五条鲜鱼,随之暗忖:“刘隆好吃,我且再给他多抓一条。”当下正欲出手,忽听不远处的草丛中有小动物嗷嗷直叫,其音甚显惶急。

第98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3)

第九十八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3)

程鸿渐登上岸来,随之拨开草丛,但瞧草丛中有两只小狐狸,它俩一灰一红,全身蓬松,甚是可爱,那只小红狐被兽夹牢牢夹住,另一只用嘴尝试着用嘴啃兽架,显是要将其掰开。

那小灰狐瞧见鸿渐走来,便即发出阵阵低嘶,前爪还在地上来回扑腾着,随时要扑将过去,程鸿渐好言安抚道:“小家伙别急,我不是猎人,而是来搭救你同伴的。”说着,便欲朝那受伤的小红狐走去。

小灰狐观此情状,当即嘶叫一声,便朝鸿渐扑去,程鸿渐从旁闪开,小灰狐回身又咬,程鸿渐知它不解自身用意,当下只得退开,暂且回到潭边。

程鸿渐独坐潭边,沉吟半晌,随之瞥见自己抓的大鱼,登感豁然开朗,心下道:“我可送给小灰狐一条大鱼,要它知晓我没有恶意。”言念及此,便即拎起条鲜活的肥鱼,复有行至两只小狐狸处,将那鱼掷了过去,接着说道:“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同伴的。”

那只小灰狐甚具灵性,这当儿瞧鸿渐如此举动,便如狗儿般摇了摇尾巴,虽后向旁退开,显是敌意全消。程鸿渐将兽架掰开,小红狐将受伤的后腿抽出,一瘸一拐地行了几步,鸿渐将其抱入怀中,悉心查看伤势,而那只灰狐则眼巴巴地望着鸿渐,口中不住叫唤。程鸿渐温言说道:“你的同伴腿骨断了,不过你别担心,我这便带它回屋疗伤,你也跟着来吧。”

小灰狐闻听此语,便以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朝鸿渐的小腿蹭去,同时发出低鸣,声音甚是悦耳,程鸿渐笑道:“看来你是答应了,那你便随我回去吧。”说罢,便领着两个小家伙回至住处,正欲推门入屋之际,一只腿缠绸布的信鸽落到了鸿渐肩头,布上所书正是蓁蓁所传千里佳音。鸿渐正欲解开绸布,却见脚下的那只小灰狐忽而站起,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鸽子,双眼睁得溜圆,吐出的舌头即将够到鼻子。程鸿渐看着它垂涎欲滴的模样登时惊觉,心下暗道:“我倒是忘了,这种动物喜好吃小鸟。”言及此节,赶忙正色道:“这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这家伙若是敢将它吃了,我便不给你的同伴疗伤了。”

那小灰狐闻听此语,竟自低吟一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程鸿渐望着它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登时软了,他知狐狸也喜食果品,便即好言说道:“只要你听话,我给你果子吃。”说罢,便领两只小狐狸进到屋中,随之瞧见刘植、刘隆二人正在桌前对弈。

那刘隆如今已身高八尺,生得肥头大耳,如豆般的小眼生在一张胖乎乎的大脸盘上,显得颇不协调,他虽长得略显笨拙,但颇带喜感,是以并不是人生厌,而其兄刘植的样貌并无甚可圈可点之处,只不过其眉宇间总有些抑郁之色。

刘隆紧攥棋子,抓耳挠腮地苦思须臾,便即将棋子抛在桌案上,悻悻说道:“不下了,不下了!这玩意儿好费脑子,哪及得上拳打脚踢痛快,大不了再被传授棋艺的老家伙责打一通便是。”

刘植出言相嗔,刘隆瞧向程鸿渐带来的两只小狐狸,笑眯眯地道:“程大哥今日练功真是好有收获了,咱们可有野味下酒了。”程鸿渐未及开口,刘植愤懑呵斥道:“吃,吃,吃,你小子只知道吃,像你这般还能有甚出息?往后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不可光靠武力,诸多事务要靠脑子。”

刘隆颇不耐烦,随即说道:“哎呀,兄长好生啰嗦,只要我抡起大铁锤,甚事干不了。”程鸿渐相劝刘隆道:“你大哥也是为你好,贤弟还是听句劝吧。”刘隆道:“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瞧见这棋盘上的横横竖竖,脑袋便觉涨得老大,要我说这下棋还不如画条大鱼实在,哪怕不能吃,看着也舒坦!”他话到此节,不由得馋相毕露。程鸿渐闻言自嗔道:“瞧我这记性,我今日还真在水潭中捞了几条肥鱼放到岸边,后来我为了搭救这受伤的小家伙,便将那事忘了。”

刘隆满面喜色,赶忙追问道:“是你总去练功的那个水潭吗?”程鸿渐颔首道:“正是那个水潭。”刘隆大笑两声,道:“丢到那里太浪费了,我这便拿去。”说着,便即起身,正欲出屋,刘植当即将其扯住,说道:“不将棋道琢磨透了,哪里都不许去。”

程鸿渐瞧他哥俩如此争执,便即说和道:“修炼棋道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刘植兄也不用太过心急,便要刘隆去吧。”

刘植平复下心情,随后问道:“程兄弟平素练完内功都会换上一身干净衣物,今如怎么湿着身子回来了?”程鸿渐道:“我当时为了救这只小狐狸,便将那套干净衣物忘在岸边了。”

刘植点了点头,转而瞥了眼刘隆道:“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替程兄弟将衣服拿回来。”刘隆笑道:“好嘞!”话音刚落,便朝屋外奔去了。

程鸿渐替那只受伤的小狐狸涂了些金创药,随之又寻来两块小木板为其固定后腿,又将果品递给两只小狐,便去看姚蓁蓁的书信了。

那书信中的俏皮言语不做细表,单讲信中提及总坛附近的徽州古城开了家七雅阁,蓁蓁听闻七雅阁的主人名唤于子归,阁中主营琴、棋、书、画、诗、酒、花等七项营生,尤其是那阁中主人于子归极善棋道,不少棋坛名家都败于他手,而且此人未尝一败,那信写到最后,蓁蓁还邀她的小哥哥便去寻于子归对弈为乐,之后再做回书,讲下阁中景象。

程鸿渐素喜棋道,瞧过此信不禁兴致大起,随之暗忖:“这位于公子如此厉害,如若能跟他对弈,倒也是件快事,而小妹妹还要知晓七雅阁是甚景象,我不如明日便去。”

便在这当儿,门外有名约莫十六七的少年悻悻地闯进屋内,喃喃说道:“真他娘邪门儿,这几日倒霉得紧。”程鸿渐问道:“朱兄弟何故着恼?”

那少年正是朱佑,但瞧他身上衣着穿戴较为华贵,生得耳聪目明,当下闻听鸿渐相询,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随后长吁短叹道:“鸿渐大哥,你不要看小弟平时穿得还行,兜里却不趁几个钱,可短短几日我已接连损失三十两黄金了,我眼睁睁瞧着旁人将我黄澄澄的大金镏子揣进腰包,这心里如何好受得了,再这般下去,小弟只怕连饭钱都没有了。”

第99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4)

第九十九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4)

刘植虽生在王府,可他自小便领弟弟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何况那三十两金子着实是个大数,当下忍不住接口道:“你也太过奢侈了。”

刘植知晓朱佑武功颇高,为人又极其精明,只道那些钱定是他胡乱花销的。程鸿渐只道朱佑当真手头儿紧,当即说道:“我手头儿正好宽裕,朱兄弟着实缺钱,只管向我讨要便是。”朱佑摇首道:“我倒还勉强吃得起饭,只不过想求两位大哥助我。”程鸿渐道:“你有什么难处,我定会尽力相助的。”

朱佑面露喜色,随后说道:“你们要是肯帮我,小弟或许便有救了。”说罢,坐在鸿渐身旁,接着续道:“两位大哥在山中修炼数月,或许不知山下城镇来了位富贵公子,这位公子名唤于子归,纵然腰缠万贯之人跟他相较,简直如同穷人一般了。”

程鸿渐颔首说道:“你说的那位公子我适才知晓了,他是不是在城里开了家七雅阁?”朱佑忙道:“正是,正是。大伙都恭恭敬敬地称呼这位爷为于公子,数不尽的江湖豪客及朝廷官吏都争着巴结他,只是均难亲眼得见。”刘植奇道:“这是为何?”朱佑道:“便如王侯将相也不是谁都见得到啊。”

程鸿渐闻听此语,登高若有所失,随后说道:“我原本打算寻于公子下棋来着。”朱佑哈哈一笑,道:“这点程大哥尽可宽心,且听小弟慢慢道来。”

鸿渐颔首应承,朱佑续道:“那位于公子未到城中,便事先遣人将当地最有名气的酒楼聚仙楼以及临近的豪宅大院、繁华商铺通通买了下来,又经过两月有余的修建方才完工,其规模大得都要我不知道该怎生形容了。这七雅阁建成以后,南来北往的客商官宦、江湖豪侠甚至那些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也常去游玩,便连城中翠玉轩的生意都被七雅阁抢去了不少风头。”他说着说着不由得眉飞色舞,颇有说书之感。

刘植瞧朱佑的话不在正题,便即接口道:“你金子没了又跟七雅阁有甚关联?”朱佑道:“那地方如此有名,我自是要去七雅阁见识一下,顺便发点小财,单说七雅阁中的星罗堂便能靠下棋赚钱。”程鸿渐奇道:“在星罗堂中如何靠下棋赚钱?”

朱佑笑道:“这里面赢钱的法子可多了,其中最简单的玩儿法是由星罗堂坐庄,大伙儿瞧堂中的棋手奋力搏杀,通过下注来猜输赢,倘若猜得准了便能赢钱,我当时还小赚了一笔。”刘植听到此节如梦初醒,不禁双眉微聚,道:“看来你定是尝到点甜头之后,便在那里赌上瘾了,这才输下了三十两黄金。”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续道:“朱兄弟未免太过糊涂,但凡进了赌场的,哪个不是血本无归?而且赌桌上的规矩历来都是不管输多少都得认,朱老弟不如赶快收手吧。”

朱佑道:“刘兄此言差矣,在赌场里要是掷个骰子,庄家或许会使些伎俩,而下棋博弈如何用得上那些手段,如此赢钱靠得都是真本事。后来才知晓,刘秀、邓禹、耿弇几位大哥都去过那里,照此看来,星罗堂自不是寻常赌馆能够相比的。”

他虽输了三十两黄金,却显得颇为自豪,程鸿渐不禁莞尔,随后说道:“棋桌之上确实做不得假,而你的棋力不弱,竟还接连失利,看来他们当真有些门道。”朱佑叹道:“旁的玩儿法虽输了些钱倒还好说,只不过跟那于公子下棋之时输得太多。跟这位于公子对弈之人所下的赌注均须在十到千两黄金之间,而于公子则以十倍的黄金作为赌注,谁要是能赢他,不仅能得到那些金子,还能与他见上一面。”程鸿渐奇道:“难道下棋的时候你们没见到吗?连面都不见,你们是怎生对弈的?”

朱佑道:“当然没有,于公子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要是能见到他手下堂主便是碰上天大的机缘了。于公子着实厉害,读棋之人把我们下的每一步喊将出来,他在厢房中跟我们下盲棋,而要与他对弈之人纷至沓来,那些人都是眼睁睁地瞅着棋盘,却还是无人能够赢他。其实不少人寻他对弈倒并非为了赢钱,而是想得个机缘见他一面。”

刘植登感莫名其妙,随之打个哈哈,道:“你这话说得可有些悬了,那些人为何如此想要见他?”朱佑道:“我可没有半分夸大,大伙要见他,还不是为了攀附,毕竟只要是七雅阁想插手的事情,不管多难他们都能办到,便连太守大人都求他们相助,七雅阁的势力那么大,自有不少英雄人物欲要拜会于公子。”话到后来,竟自艳羡一笑,接着续道:“再说坊间皆传于公子相貌极美,甚至胜过倾国倾城的佳人,你们说似这等人物得有多少女子倾心,当然会有诸多千金小姐也来寻他对赌,只盼能侥幸赢他,往后再来个以身相许。”刘植微微颔首,程鸿渐道:“我正想和于公子对弈几局,真没想到他竟这般厉害。”

朱佑满脸喜色,猛拍大腿道:“咱们坤字门明日正好无甚安排,倒不如清早便下山,到得城中去寻于公子下棋,赌资由小弟来出,要是赢了将赌本还我便好。那人着实厉害,便连刘秀、邓禹、耿弇几位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知程鸿渐素喜跟高手对弈,是以将这些事情如实讲了,以此激发鸿渐兴致。

刘植闻听此语,竟自接口道:“看来三位大哥也赔了不少黄金。”朱佑道:“那倒没有,跟于公子下棋之人都要报上名头,后来于公子虽赢了,听过三位大哥名头,便分文未取。那位于公子仅是将我的黄金赢了去,还要我另寻同伴,前来对弈。”刘植闻言脱口道:“这倒奇了。”

程鸿渐笑道:“看来于公子并不贪财。”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我正打算明日便去七雅阁,不过赌资也不必兄弟来出,我若是能赢,替你将输掉的金子讨来便是。”朱佑虽知如此有赚无陪,依旧不愿对方出这黄金,随之推辞道:“哥哥不必与我争了,此番对弈的钱由我来掏,哪怕输了也不打紧,要是你哪天赢了于公子,替我挣回先前输掉的赌本即可。”程鸿渐见朱佑心意已决,只得说道:“那我便听你的吧。”

刘植观瞧他二人商榷好了,便即说道:“你们既商量好了,顺便将我弟弟带上,要他也去领悟一下棋道。”

刘植心知刘隆不好棋道,是以绝不会去赌博,而朱佑先前还邀自己替他赢回赌本,是以刘植不愿跟朱佑同去。朱佑笑道:“这事好说,明日我们三人同去。”

诸人正闲谈间,程鸿渐忽儿瞧见那只嘴馋的小狐狸直朝院中的鸽笼望去,终归不敢放心,随之暗自思忖:“明日我在城中寻家兽医馆,将两只小狐寄存在那里,待得小红狐养好以后,我便将它俩放归到丛林去。”

翌日清晨,程鸿渐将两只小狐装入竹篮,带着那两个小家伙,驾起良驹,随朱佑、刘隆朝城中赶去。三人初至城门,数名仪态万千的妓女拥将过来,为首的女子满脸堆欢道:“三位小爷来得正好,我们翠玉轩的头牌秦姑娘即将在楼中献舞,这可是难得遇上的好事啊,你们何不到那玩儿玩儿。”说罢,便使锦帕朝朱佑面庞掠去。

另有一名美貌妓女打量鸿渐一番,便要上前狎弄,程鸿渐赶忙退开,随之拱手道:“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了。”那美貌妓女复又贴靠过去,程鸿渐赶忙闪开,随即说道:“朱兄弟、刘兄弟咱们快走吧。”那美貌妓女观此情形,便即轻佻一笑,道:“瞧公子害羞的样子八成还是个雏儿,翠玉轩的妙处怕是没有领教过吧,要不要我先给你破身子呀?”众妓女无不嗲笑,鸿渐更感窘迫,刘隆笑道:“莫要为难我程大哥,有甚冲我来!”

朱佑打个哈哈,随即商榷道:“这秦姑娘艳压群芳,她可不是天天都出来献艺的,能见到她跳舞当真是艳福不浅,要不咱们就先到翠玉轩坐一会儿,等见完秦姑娘咱们再走不迟。”刘隆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咱们只进去坐会子,也不干旁的事情。”

程鸿渐瞧他身旁两位兄弟均自饶有兴致,只得沉吟半晌,接着说道:“要不你们去吧,我到七雅阁替朱兄弟将赌本赢回来,之后便在七雅阁等你们。”朱佑笑道:“那也行,我们到时去七雅阁寻你。”说罢,取出十两黄金交给鸿渐,接着续道:“我的事情便拜托程大哥了。”

众妓女瞧朱佑出手阔绰,恨不得将他立时扒了,再也无人理会程鸿渐,全都推搡着朱佑朝翠玉轩去了。

程鸿渐观此情状,不禁莞尔,独自到得七雅阁,随之暗赞那好去处果真兴旺,但瞧街道上相连楼宇俱是七雅阁的产业,数不清的行人熙熙攘攘,端的是同抬手可成云,共挥汗便行雨。

便在这当儿,不远处忽而传来甚为响亮的哭闹声,随之从玉液堂中蹿出一人,形如不倒翁般立在街道中央,厉声叫嚷道:“大伙给我做主哟,七雅阁的酒菜里有毒,竟将我兄弟吃死了!”

程鸿渐观瞧那厮高约四尺,背挎双叉,身子圆滚滚,鼠须三寸长,登时认出对方正是魔教妖人,江湖人称笑面鬼魅无常。

这正是:泼皮欲行诽谤事,却有正者识尊容。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00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1)

第一百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1)

话说路上行人闻听魅无常鬼哭狼嚎,自是均觉好奇,便相继聚了过去。魅无常观瞧自身被众人团团围拢,当下甚是得意,哭得却愈发凶了。

便在这当儿,有名腿长似竹竿的大高个子历声叫嚷道:“都给老子闪开!”说着,拨开围观众人,挤到魅无常身前接着续道:“你有甚屈只管跟大伙讲来,咱们再替你将这个粪汤煮大蛆的狗屎店给砸了!”

众人均觉此言龌龊,更有人正欲吃饭,却登时没了胃口,那大高个子虽被团团围住,可便算站在人群外围还是能仰头瞧清他的样貌,但见瞧那人高高的颧骨被黑黄的面皮紧紧裹住,嘴唇甚薄,生得虽是极瘦,骨骼却颇显粗壮,使人感觉硬邦邦的。

魅无常正要继续搬弄是非,程鸿渐向那瘦高个子道:“这位大哥莫要冲动,依我看七雅阁八成是被冤枉的,那个闹事的恶人其实是??????”

七年前,渐蓁在轩辕派总坛云奠之上,携手相抗魑、魅二鬼,现下鸿渐已然长成少年模样,魅无常自是不识,饶是如此,那魔教宵小也瞧出对方定然识得自己,当下赶忙断喝道:“你竟敢欺负老子是外乡人,当心被小鬼索了命去!”

那大高个子也随之附和道:“臭小子嘴里生疮,才他娘乱嚼舌根。”话到后来,又瞅着鸿渐篮中的两只小狐,竟自狞笑一声,接着续道:“我算明白了,你小子是给他们送货的猎户,大伙瞧那篮子里的小畜生便是他要贩卖的猎物。”程鸿渐道:“我跟七雅阁毫无关联,这两只小家伙是我朋友,你们冤枉我倒没什么,但不能冤枉好人,坏了别人生意。”

魅无常心下暗道:“臭小子狗拿耗子,待我办完少主交代的大事,再他娘收拾你。”言念及此,便不跟作甚言语,转而向围观众人道:“我跟兄弟们听闻这里的酒菜还算可以,方才过来吃些,却没想到我大哥没吃几口肚子就疼得不得了,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便他娘死了,这七雅阁琼浆玉液堂的店伴还要打我,大伙可得为我做主呦??????”他“呦”字未落,复又假惺惺地哭出声来,瘦高个子从旁叫嚣道:“他娘的,那于子归的爹娘定是当年没搂住裤裆,才生出个龟儿子,咱们这便进去给大伙看看那酒菜里有没有毒,要是有毒得叫他们主人偿命!”说罢,便即甩开步子,奔进琼浆玉液堂。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高个子跟魅无常是不是一伙的,我且跟进去瞧瞧究竟是何情况,再行思忖对策。”当下计议已定,便同围观中人跟进琼浆玉液堂。

鸿渐刚至楼中,便见魑无忧横卧桌旁,双目紧闭,其身侧有一人兀自佯作啼哭,但瞧那人身躯甚大,脑门生了个鹌鹑蛋般的大包,似有一股受气相。

那瘦高个子从怀中掏出银针,便朝菜中叉去,拔出时银针已然变色,程鸿渐心下一怔,随即恍然,独自暗忖:“看来瘦高个子他竟连银针都事先备下了,只怕跟魑、魅二鬼是一伙的。”

那瘦高个子提着发黑的银针给诸人观瞧一番,自得笑道:“都瞧见没,这家厮鸟店果然朝饭菜里下毒。”转而向堂中伙计道:“还不赶紧唤于子归那个龟儿子滚出来受死!”

那瘦高个子不待旁人言语,便复又骂出好些市井俚语,端的龌龊不堪,酒楼内众店伴实在气不过,正欲上前相拼,老掌柜立时喝止,又向魅无常道:“老朽已遣人通报过了,阁主顷刻便至,还请客官稍待。”

程鸿渐观此情形,正自思忖如何替七雅阁保全声誉,忽听得楼梯处笑声朗朗,笑声未落便见刘嘉名手持象牙精雕扇,大摇大摆地踱下楼来。且说那刘嘉名生得风流倜傥,样貌俊邪,其身后跟着位和鸿渐年纪相仿的美貌少女及十数名轩辕派同门。那少女眉清目秀,亭亭玉立,颇有小家碧玉之姿,她瞧见鸿渐时欲言又止,随之将头微微低下,程鸿渐朝她微微强笑,便算打过招呼,而这美貌少女正是易巧倩了。

刘嘉名轻摇手中折扇,走向堂中掌柜道:“老人家理应请于公子现身相见,正所谓杀人偿命,虽说酒菜里的毒未必是他下的,可人毕竟死在他这儿,于公子当然脱不了干系,如若解决得不好,我身为轩辕派的侠义之士,不得不拔刀相助了。”

魅无常凑上前去,卑躬屈膝道:“多谢少侠相助,冲你这份恩情,小人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也要报答。”腿长似竹杆的瘦高个子不甘示弱,赶忙夸赞刘嘉名道:“这位公子长得俊俏,功夫更是了不得,哪个娘们儿若是跟了您简直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说话时,斜眼瞧了瞧易巧倩。

刘嘉名耳听逢迎之词,心下暗嗔:“两个蠢货只知晓拍马屁,这样下去非露陷不可。”言念及此,竟自冷言冷语道:“不必多言,行侠仗义乃是刘某本分。”转而向随自己同来的轩辕派众弟子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于公子再不来,咱们便将他的黑店给砸了!”话音刚落,那些愿做喽啰的轩辕弟子便即齐声鼓噪起来。

程鸿渐观此情形,不禁心下大急,随之忙向刘嘉名及其手底喽啰道:“各位莫要被蒙蔽了,那四人是魔教凶徒??????”刘嘉名赶忙喝断对方话语,接着续道:“你平素在总坛可没少寻我等麻烦,现下你说那四人是魔教凶徒,大伙儿凭甚得信你的?”程鸿渐道:“我们平日虽有些过节,但毕竟师出同门,此刻理应共抗魔教,匡扶正义,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刘嘉名瞧七雅阁之事本与鸿渐无关,对方却将事情全然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轻撇嘴角,冷笑说道:“好你个程鸿渐,竟敢妖言惑众。你既然说他们是魔教凶徒,我且问你那个大高个子叫什么?”刘嘉名心知程鸿渐顶多识得魑无忧跟魅无常,方才要他指认其他人。易巧倩拉了拉刘嘉名衣袖,低声说道:“我相信渐哥哥,咱们合力擒住他们吧。”程鸿渐道:“那个高个子我不识得,可我识得??????”

魅无常眼见事态要遭,双目顿生凶光,出言呼喝道:“你小子冤枉人,弟兄们宰了你!”说着,抽出腰间双叉正欲刺去,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喊道:“于公子来啦!”话音未落,人群中挤进一名手持巨大茶壶的小茶童,店内掌柜及众店伴均现异样神色,随之正欲下拜,那小茶童狡黠一笑,道:“阁主这便过来。”魅无常阴阳怪气道:“他既然敢来,为我大师兄抵命便是,犯不着啰嗦。”

第101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2)

第一百零一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2)

那小茶童约莫十三四岁,但见他歪戴着头巾,水灵灵的桃夭双眸盈盈扑闪,极为清澈明亮,白中透着些许粉嫩的沁人笑靥上虽沾了碳灰,且又生着些许雀斑,亦可瞧出人家是位粉雕玉琢般的娇俏小生。程鸿渐瞧那小茶童生得纤柔,便即说道:“小兄弟快退下吧,这里有魔教中人,着实凶险得紧。”那小茶童狡黠一笑,道:“这可不行,我还得沏茶呢。”说罢,便有条不紊地沏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刘嘉名身旁的一名喽啰观此情形,当即轻嘲道:“格老子的,你家公子排场好大,人影都还没瞧见,便唤你过来沏茶,我爹统帅走石门,本公子在家时也没似他这般摆谱。”说话这人正是走石门二公子施不凡,但见他身材修长,样貌尚属俊美,双目中自以为是的目光较之先前更甚了。

那小茶童充耳不闻,不慌不忙地到得魅无常跟前,狡黠笑道:“大伙都是来吃饭的,可不要伤了和气,于公子请诸位稍待片刻,他吩咐我先给几位客官倒杯茶水。”

魅无常喝道:“少他娘消遣大爷,赶紧将姓于的唤来!”话音刚落,伸足便踢,足尖未至,小茶童向后疾闪,手中茶壶杯盏同时脱手,所装热水一股脑儿泼到了魑无忧坦露的肚皮上,直烫得那厮抵受不住,惨叫着跳将起来,疼得不住扑腾。

围观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程鸿渐更是拍手称快,小茶童跃至鸿渐身侧,笑盈盈地凝望着对方,清澈双眸忽现柔情无限,转而向闹事之徒道:“真是对不住,我适才没留神,竟然将那位客官烫活了,看来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哪。”程鸿渐瞧向那小茶童,只觉其音宛若环佩声动,甚为悠扬婉转,不禁心头一怔。

便在这当儿,魑无忧恼羞成怒道:“臭小子找死,看老子揍扁了你!”话音刚落,便即高举沙包也似的拳头,欲要将小茶童暴打一番。

鸿渐心知对方了得,当即抢上两步,正欲倾力相拼,小茶童却将其从旁拉开,拎起身旁椅子掷向魑无忧。

那名魔教恶徒甩开膀子,将椅子砸得粉碎,小茶童向程鸿渐附耳低语道:“我应付得了,小哥哥放心便是。”话音刚落,便迎战魑无忧去了。程鸿渐闻言酣然,心下暗道:“他为何唤我‘小哥哥’?”

围观之人早已噤若寒蝉,纷纷向后退开,唯恐伤及自身,小茶童却在魑无忧面前嬉笑抱拳道:“大爷武功高强,求您饶了我吧。”

魑无忧更不答话,当下出拳横扫,那小茶童惊得抱头俯身,随即足下使绊儿,竟使对方栽了个跟头。魅无常见状大骇,趁势挺叉朝小茶童背后疾刺,鸿渐赶忙挺身相拦,随之起脚侧踢,魅无常挥叉横扫,欲要斩其腰间。鸿渐凌空翻转,右拳倏出,正中对方眼眶,直打得他眼前繁星点点,堂内伙计见魅无常眼眶乌黑发紫,立时叫起好来。

程鸿渐心道:“看来魅无常这几年无甚长进。”言念及此,正欲趁势将其擒获,忽觉身后劲风袭至,便即从旁闪过,随之侧首观瞧,但见暗中施袭者正是腿长似竹杆的瘦高个子。

那厮不及收招,竟自踢到魅无常会阴之上,直疼得对方满地打滚儿,围观诸人又瞧着小茶童将魑无忧及其头上长包的同伙戏耍得晕头转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易巧倩也不由得面露喜色,更增秀丽姿容。

刘嘉名观此情形,心下暗忖:“幽冥四鬼太过废物,若真被抓住再把我的身份供出来,可是大大的不妙。”言念及此,便朝施不凡使个眼色,对方立时会意,朗声说道:“七雅阁欺辱良民,兄弟们跟我一起除暴安良啊!”

刘嘉名手下喽啰均知其意,又兼平素也在暗地里行过勾当,早已轻车熟路,这当儿自是蜂拥而上。围观众人登时哗然,易巧倩叫道:“七雅阁是被冤枉的,赶紧住手啊!”

其实那腿长似竹竿的大高个子乃是薄唇鬼魉无信,在幽冥四鬼中排行老三,头上鼓包之人则是受气鬼魍无慧,排行老四。四鬼论资排辈,本应是魑、魅、魍、魉,可魍无慧总受另外三鬼欺侮,便硬生生排成了魑、魅、魉、魍。而刘嘉名观瞧七雅阁风头日盛,为挽翠玉轩的颓势,才派幽冥四鬼前来寻衅,自己又同手下死党约好“打抱不平”,易巧倩不知内情硬要跟来,刘嘉名也有心要她看场好戏,却不料横生变故,只得命人胡搅蛮缠,以助幽冥四鬼脱身。

眼见琼浆玉液堂中便要鸡飞狗跳,小茶童一声呼哨,七名高手蜻蜓点水般跃入堂中,但见那七人中,年纪最轻的是名女子,却也将近三十,其手中所执黄金打造的花枝,竟能施放毒针,施不凡虽擅使暗器,可依旧着了那女子的道儿,浑身酥软瘫倒在地。余下六人分别以古琴、棋盘、毛笔、画轴、书卷以及高有尺许的酒葫芦作为兵器,眨眼的功夫便将幽冥四鬼及刘嘉名所带的轩辕弟子悉数擒住了。

刘嘉名见那七名高手显然资望颇深,不由暗暗叫苦:“这七人武功竟如此高强,瞧那架势应是阁中的七大堂主了,他们如若联手,我哪里还有胜算。”他心中虽翻江倒海,却强做若无其事之状,朝众人抱拳道:“七雅阁果然厉害,在下着实佩服,可我身为轩辕弟子也绝不会向你等屈服,我们今日要是为了惩恶扬善,在此间被人打死了,派中定会为我们报仇。诸位要是将我手下弟兄及这四个平头百姓放了,咱们往后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欲要以轩辕派的威势震慑对方,求得全身而退之机,若真能如此,亦可不失体面。

手拎酒葫芦的高手喝了口酒,醉醺醺地道:“区区轩辕派老酒鬼压根儿不放在眼里,真有人替你寻仇,叫他们只管寻本堂主便是,你小子姓甚名谁,赶紧划个道儿来,为老子舒舒筋骨。”

刘嘉名心道:“那七人果然是各堂的堂主,这老酒鬼八成是琼浆玉液堂的了。”言念及此,不由将手中折扇握得咯吱作响,笑容却颇显悠闲,不慌不忙地道:“晚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总坛弟子刘嘉名。不过这个道儿晚辈是划不来的,要是侥幸赢了,你们这么多人联起手来,我又要吃个大亏,要是有意败给前辈,我又实不愿瞧您这位堂主留下个以大压小的坏名声,这个道道儿如何划,晚辈悉听尊便。”他提及自己是总坛弟子时,有意抬高了声音,只期望以此震慑。

第102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3)

第一百零二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3)

那手持酒葫芦的老者正是玉液堂堂主,但见他打个哈哈,粗豪说道:“你倒他娘会扣帽子,我这块老骨头让你三招,看你还有何借口。”

程鸿渐心念同门之义,便替那些轩辕弟子求情道:“我这些同门弟兄无心冲撞众位,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求你们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易巧倩向刘嘉名道:“嘉名哥,这件事委实是我们有错,我求你说几句软话吧,免得过会子吃亏。”说话间,满脸都是关切神色。

小茶童早已有了计较,随之嘻嘻一笑,道:“我们早探得刘公子是翠玉轩的少主,想来这闹事的四个小鬼儿定是你的狗腿儿了,倘若当真如此,我七雅阁可以给你放回去。”刘嘉名心头一震,矢口否认道:“这四人我根本不认识,不过是拔刀相助罢了。”程鸿渐心下暗忖:“幽冥四鬼到底和刘嘉名有没有关系?”正自沉思间,幽冥四鬼齐声叫道:“刘少侠可是大大的好人,要杀要剐冲我们来就是。”说罢骂骂咧咧起来,气势颇为凶悍。

小茶童并不动怒,反而狡黠一笑,道:“我们这儿好歹是吃饭的地方,对你们既不会杀也不会剐,还会将你们送回家去,只管放心好啦。”说罢,便朝手执花枝的堂主招了招手,同她低语几句,那名堂主闻言莞尔,随后便带几名店伴随她离开琼浆玉液堂。

众人心中好奇,依旧杵在原处,过不多时,便见那手执花枝的堂主领着众店伴归来,将幽冥四鬼扒个精光,易巧倩及那小茶童皆背过身子不去观瞧。幽冥四鬼气得破口大骂,却因要穴受制,唯有听凭摆布,但见那几名店伴又为幽冥四鬼换上女子华美衣杉,随即好生浓妆艳抹,方才将他们五花大绑,丢在推车之上,旁观者见此情状无不哑然失笑,刘嘉名虽感恼火,却又不敢发作。

小茶童笑道:“本阁这便将那四个‘大美人儿’送回翠玉轩,看刘公子的人收是不收,此番我们七雅阁损失不少,你跟手下狗腿儿们是不是得给赔些?”

“正是,快赔钱吧!”小茶童话音刚落,起哄之音不绝于耳。刘嘉名观瞧强敌环伺,幽冥四鬼也被那女堂主率人押往翠玉轩,心下暗忖:“这小茶童只怕正是那个于子归假扮的,我今天要是不掏些银钱,他指不定会用什么鬼点子来羞辱我。”言念及此,便即抱拳说道:“想来尊驾便是于公子吧,你为了要我出点儿小钱真是费心了,打坏你几张桌椅板凳才值几个钱,开个价吧。”

众人将目光聚到了那茶童身上,但见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对付你究竟用不用我家公子出手,大伙儿心里自然清楚,打碎几张桌椅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众客官受了惊吓,可就不是些许银两能够赔得起了,我们七雅阁只好将你们这些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收了,随后挨件送给前来吃饭的客官。”

刘嘉名打个哈哈,道:“些许小钱本公子并不放在眼里,你们拿走便是。”说罢,取出腰间玉佩跟一袋银两放于桌前,而他所领喽啰均被七雅阁店伴拳打脚踢,出言呼喝。

却说刘嘉名所领喽啰大多出身富户,出门携带的银两自然不少,仅过片刻,光白银便堆积了三四百两,更有些珍奇物件摆于桌上。施不凡身上的外衣颇为值钱,也被一名店伴扒了,随手一扔丢到地上,口中说道:“你这件衣服布料还可以,正好给大爷当块擦脚布。”施不凡脱口叫道:“格老子的,那衣服可是正宗蜀锦,你??????”尚未说完,那伙计大耳刮子扇将过去,依着对方口气道:“格老子的,你奶奶个腿儿的还敢多嘴!”

众店伴将刘嘉名手下喽啰的钱物搜刮干净,便即来到易巧倩身前,其中一名店伴道:“这位姑娘将身上值钱的都掏出来吧,可不要劳烦弟兄们搜身。”易巧倩急道:“我又没来捣乱凭什么要我赔钱。”言下口气甚是不悦。那名店伴道:“谁要你跟刘嘉名一起来的,废话少说,快赔钱吧。”

程鸿渐正欲出言求恳,却见小茶童浅笑道:“那位姐姐生得好看,便不要她出钱了,不然有人要心疼啦。”易巧倩轻哼一声,道:“你还管我嘉名哥是否心疼,要真那般好心,不如将东西都退回来算了。”

小茶童摇首轻笑,连称可惜,易巧倩问道:“可惜什么?”小茶童道:“你跟着你的嘉名哥受牵连都不知道,枉了旁人对你那般好,还不可惜吗?”刘嘉名皱了皱眉,道:“大伙的财物都交出来了,这回该放我们离开了吧。”小茶童道:“那是自然。”说罢,便让唤人为刘嘉名的喽罗解穴,并为施不凡趋毒。

刘嘉名见手底喽啰行动自如,便带那些轩辕弟子灰溜溜地去了。程鸿渐看琼浆玉液堂中困事已除,当下正欲离去,小茶童牵住其手臂,柔声相询道:“小哥哥,你到哪儿去?”鸿渐和他肌肤相接,登感对方小手滑腻似酥,温润怡人,再瞧他似是故交伊人,不禁心神激荡,随后问道:“你为何唤我小哥哥??????”

小茶童笑道:“你也大不了我几岁,不叫小哥哥又叫什么?是啦,我听那个刘嘉名管你叫程鸿渐,看来小弟得尊称您程大侠了。大侠在上,请受小民一拜。”说着,便笑吟吟地抱了抱拳。程鸿渐笑道:“我没那个意思,只不过见小兄弟如此称呼,再见你的相貌,想起位好友罢了。”

小茶童微微颔首,娇俏一笑,道:“那可糟啦,你的故人若像似我这样满脸雀斑,可着实难看得紧,小弟真替你的那位故人忧心。”他虽如此言说,却端的秋眸盈盈,面露喜色,殊无半点忧心之态。

程鸿渐只是笑了笑,随后问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那小茶童低声说道:“我便是于子归。”程鸿渐心下一怔,随后说道:“原来你便是??????”话犹未尽,于子归示意他莫要多言,接着说道:“小哥哥若是不问,我本欲如此与你畅谈一番,那种感觉甚是有趣呢。”话到后来,不禁娇俏忍俊,随后续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容我梳洗一番,小哥哥也先吃些酒菜,你带的两只小狐狸便由小弟替你保管,之后自会有人请你到我房中叙话。”程鸿渐道:“我正想拜会于公子,我在此等候便是。”于子归道:“既然我管你叫小哥哥,你也直接称呼我小兄弟好啦,这样咱俩都不吃亏。”程鸿渐瞧他神色婉悦,只觉甚为投缘,心中酣然自不必说,随之笑道:“全听小兄弟的便是。”

于子归临别之际,又吩咐玉液堂堂主为鸿渐安排上好的酒菜,方才悠然离去。那堂主将鸿渐迎入堂后花园,请他入得清幽小亭坐了。

鸿渐望了眼亭外闲游锦鲤,那位堂主开怀大笑道:“程少侠果然一表人才,无怪我家大小??????小公子极为青睐,这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你想吃什么尽管跟老哥哥讲,但凡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没有我这玉液堂做不出来的。”程鸿渐笑道:“前辈不必客气,你我随意吃些就好。”话音刚落,对方出言嗔怪道:“你唤我前辈岂不太过生分,老哥哥姓常,众人给我起了个常有酒的诨号,同辈的兄弟们都管我叫老酒鬼,你要是乐意,也可以这般招呼我。”

第103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4)

第一百零三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4)

程鸿渐瞧他红光满面,双目矍铄,虽显粗犷豪迈,须发却已然斑白,早过了半百之年,惟觉称呼对方“老酒鬼”着实不雅,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往后便唤您常大哥吧。”

常有酒道:“如此也好,老哥哥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真他妈痛快。我也不知道你都爱吃什么,但听兄弟的口音应是长安人,干脆就给你烧些家乡菜吧。”程鸿渐颔首笑道:“全听大哥的便是。”

常有酒招呼堂中伙计道:“你去叫后厨给做上驼蹄羹、商芝肉、清蒸娃娃鱼、鸳鸯迎春、缕金龙风蟹、红烧熊掌??????”程鸿渐见对方一口气说了十几道好菜,赶忙说道:“这些菜已经够吃了,常大哥不必再点。”常有酒对店伙计道:“那便先来这些菜吧,你跟厨子说明白,鸿渐兄弟可是阁主的贵客,定要给本堂主拿出看家本事来,商芝肉便用我房里珍藏的灵芝来做。”

程鸿渐推辞道:“我今日路见不平实是理所当然,再说也只不过是些许绵薄之力罢了,那灵芝大哥先留着,往后再吃也不迟。”他只道常有酒感念自己出手相助,方才如此厚待,不料对方朗声笑道:“你今天纵然什么都没干,大哥依旧要把那灵芝下锅,不知程兄弟喝酒不喝?”

店伴闻听此语,当即从旁提醒道:“堂主的酒力无人能及,要是将少侠灌醉了,他可没法子先见阁主了。”常有酒道:“既然如此,酒我们往后跟少侠再喝吧。”言下甚为抱憾。程鸿渐见对方如此情真意挚,心中颇受触动,随之向常有酒道:“小弟的酒量虽然不大,但还可小酌几杯。”

常有酒挑起大拇指道:“哈哈,程兄弟痛快!”说罢,便向店伴道:“先给本堂主拿两坛兰生酒来!”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称奇,心下暗道:“那兰生酒是宫廷名酒,爹爹素喜此酒,可他也没有几坛,真没想到在民间酒楼竟能品尝这样的佳酿??????”

过不多时,玉盘珍馐已排至桌前,席间常有酒诙谐风趣,全无半点堂主架子,待程鸿渐真如亲兄弟一般。程鸿渐只觉对方如此相待,理应知晓其真名,当下问道:“不知常大哥真名唤作什么?”常有酒哈哈一笑,道:“老酒鬼真名唤作常游久。”程鸿渐闻言一怔,常有酒笑道:“读音相近,写法却有不同,我真名中的‘游’是游历的‘游’,‘久’是久远的‘久’。”程鸿渐笑道:“原来如此。”

两人吃得饱了,那手执金枝的女堂主步入包房,常有酒登时显得颇不自在,静默半晌才向程鸿渐道:“她便是老哥哥适才提过的蔓草堂堂主陈仪了。”程鸿渐朝陈仪望去,但见对方仪态雍容,眼神中夹带着些许哀怨。陈仪竟自悲戚苦笑,似有所指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神甚是颇有顾影自怜之感。

常有酒打个哈哈,粗声大气道:“这几句话本来极其喜庆,我们阁主才给你那花园唤作蔓草堂,可陈堂主的架势未免太过伤感。”陈仪道:“我们公子年纪虽轻,却敢爱敢恨,绝不似某人空活了大把年纪,终日间以酒为伴。”

这几句话说得不冷不热,直教常有酒讪讪的不是滋味,程鸿渐登感那二人似有些不大对头,便即站将起来,拱手说道:“陈堂主所为何事,是不是你们公子有请?”陈仪还施一礼,随后说道:“正是我家公子有请,还请少侠随我来。”

蔓草堂乃是处供人游玩休憩的园林,七雅阁将富绅巨户们的府邸连片修建,才得以形成庞大规模。鸿渐随陈仪过长街,入得蔓草堂,但瞧堂中鸟语花香,楼阁林立,又随她行过良久,方才园林深处,随之碰到结伴来此饮酒赏花的妙龄女子沉醉不念归路,河流延绵曲折,贯穿园中,更有佳人溯游而上,争渡,争渡,惊起群游鸥鹭。程鸿渐观此美景,心下暗道:“于公子当真别出心裁,这般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若是小妹妹来到此处定然欢喜??????”

不知行过多久,陈仪引鸿渐到得后院,看守院门的女仆赶忙迎他二人入内,但见那园中尽是烂漫桃花,才行数步便听得笛声婉转犹如龙吟,娇嫩桃花也因悠扬曲调而更增灵气。

程鸿渐瞭望四下,又瞧园中有一拱形月牙门儿,其上娟秀而书“偕臧”二字,随之忆起陈仪适才言及“与子偕臧”,不禁心生酣然。便在这当儿,陈仪指向一座琼楼玉宇,接着躬身说道:“我家公子正在屋内静候,少侠随意,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程鸿渐瞧对方虽贵为堂主,却待自己如此谦恭,跟着抱拳还礼道:“多谢前辈,您去忙吧。”陈仪秀眉微蹙,怅然脱口道:“前辈??????莫非我真的老了吗??????”

程鸿渐心头一怔,随即说道:“在下并没那个意思,陈堂主天生丽质,只不过您资望远胜在下,我才会如此称呼,若是不当之处,还望堂主莫要多心。”陈仪叹道:“少侠没错,是小女子有些矫情了,我也不再不打扰了。”说罢,便即躬身告退了。

第104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5)

第一百零四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5)

鸿渐行至虚掩门前,忽听得玉笛飞声更为曼妙,他生怕轻推屋门都会扰了房中雅奏,便竟自驻足聆听,但觉双燕携飞报春意,微风拂面鹿呦鸣,青梅初成玉人嗅,粉蝶翩翩绕花枝。

仙乐甫毕,房中那人嘻嘻一笑,道:“小哥哥快进来,不要总在外面站着啦。”程鸿渐这才回过神来,随后推门而入,但见面前的贵公子粉面无瑕漫娇娜,双眸蕴笑酒窝甜,玉手纤云如粉琢,香动盈春沁梦来。

鸿渐望着莹润翠玉笛犹似花枝,相衬着粉嫩俏桃夭,竟自瞧得呆了,于子归柔声说道:“小哥哥先入坐吧。”程鸿渐自觉失态,随之依言坐下,出言相询道:“小兄弟为何在茶楼扮丑?”于子归道:“今日店伴来报,言及有三个家伙来我们店里大吃大喝,后来竟然吃死一人,余下的两个直嚷嚷着要我抵命。你说这事怪不,他们的兄弟吃死了,根本没想报官,也不打算找出真凶,却偏偏冲着我来,再说另外两人既也吃了饭食,又岂会没有事情。”

店伴来报之时,竹竿鬼及刘嘉名等人尚未出现,是以初时只有三人闹事,程鸿渐颔首说道:“我明白了,你早瞧出那些人中毒是假,其实是来捣乱的。”于子归笑赞道:“小哥哥好聪明,一点便透啦。”程鸿渐实言相告道:“我若不是识得其中两个魔教凶徒,只怕怕识破他们的诡计。”

于子归嫣然浅笑道:“那些家伙存心诬陷,旁人甚难瞧得明白,我若现身相见,他们定会不容分说,直接过来取我性命,我自要出手相抗的,到得那时,他们只会愈发占理,便算打败那些坏家伙,七雅阁的名声也要被搞臭啦。”程鸿渐道:“当真如此,恶人的奸计便得逞了,现下想来还真有些后怕。”

于子归嫣然说道:“那伙计来禀报时,七大堂主恰巧在与我商议事情,我便吩咐七位堂主混入人群,待我呼哨之后,再将所有闹事之人拿住。而我便先扮成小茶童,寻求机会拆穿那些人的伎俩,可我的样子着实不像杂役,思来想去,便只好拿颜料在脸上轻涂几下啦。”

程鸿渐忍俊说道:“你若以真容示人,倒是可以假扮千金小姐,茶童端的装不来的。”于子归慧黠一笑,随即打趣道:“我若真是女子,你说是我好看些,还是刘嘉名身边的姐姐好看?”程鸿渐莞尔一笑,说道:“小兄弟眉清目秀,那些美貌女子都不及你,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必对此太过在意。”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愚兄尚有一事相询,还望贤弟如实告知。”于子归道:“小哥哥只管问便是。”

程鸿渐道:“那个躺在地上诈死之人名唤魑无忧,生得又矮又胖的人叫魅无常,他们两个都是魔教中人,剩下的大高个子及那个头上长包的想来也是魔教中人。”于子归颔首说道:“魑无忧及魅无常我也识得,只不过他们已然不识得我了,腿长得像竹竿那个应是薄唇鬼魉无信,另一个头上长包的该是受气鬼魍无慧了。江湖传闻这四个小鬼儿蛮难缠的,能够支使他们的人来头自会更大。”

程鸿渐深以为然,当下沉吟须臾,随后问道:“正是如此,你先前提及幽冥四鬼是刘嘉名的手下,不知是真是假?”于子归道:“我虽无真凭实据,可我猜他们定是一伙的。”程鸿渐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能凭臆断冤枉他。”于子归笑道:“冤枉了又怎样,反正他待你也不好。”

程鸿渐闻言一怔,随即摇首道:“这可不行,做人理应无愧于心,他若真跟幽冥四鬼是一伙的,便跟魔教有莫大干系,本派近年来好多同门都因消息泄露,惨遭朝廷屠戮,倘若刘嘉名当真是魔教中人,我定要揭穿他的身份,以免更多人受害。可他若不是魔教中人,便会被本派冤杀掉的。”

于子归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幽冥四鬼是刘嘉名的手下,并非是我凭空猜的,我当时听闻区区三人便敢到此滋事,便感觉他们并非正主,这么大的事情,真正的主使甚可能在背后见机行事。琼浆玉液堂闹起来后,刘嘉名便出来啦,而陈堂主先前早已遣人探得,刘嘉名恰是翠玉轩之主。”

程鸿渐思潮起伏,于子归接着续道:“刘嘉名现身后,我正要静观其变,容那些人先得意一阵,再出来将他们拆穿,可魅无常要向你行凶,我着实忧心你会有闪失,也顾不上别的,便提前出来解围,却没想到小哥哥还蛮强的,早知如此我便先躲在后面瞧热闹啦。”说话间脸现悦色,显是为鸿渐而欣喜。

程鸿渐闻言感怀,随后说道:“你说得甚有道理,可还不能断定刘嘉名背后指使,现下只能怀疑了??????”他正自忧心,于子归温言宽慰道:“小哥哥不必忧心,他若是魔教中人,往后还会露马脚,到时我定会帮你擒住他,你还能在掌门面前立下大功呢。”

程鸿渐惟觉一见如故,当下由衷说道:“先前我听同门兄弟说你如何难见,还以为你定然颇具威势,不少人都会怕你的。”于子归笑道:“那你怕不怕我?”

程鸿渐欣然摇首,接着说道:“我也说不好是何缘故,只觉得咱俩甚是投缘。”于子归嫣然说道:“我此番能瞧见小哥哥,这心里头着实欢喜得紧,咱俩自然投缘啦。”话到后来,竟自托腮翘望,接着续道:“小哥哥先前说今日是特意来找我的,不知有何贵干?”

程鸿渐瞧他波眸凝韵动,不禁酣然一笑,随后说道:“我听闻小兄弟棋艺超群,今日特来讨教。”于子归欣然说道:“那我今日便陪小哥哥玩儿上几局,赌资你也不必出啦。”

第105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6)

第一百零五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6)

于子归对弈之时,尚自怡然闲聊,相询鸿渐境况,随之稍提情事,并未将心思放于棋盘之上。如此这般过得良久良久,陈仪入得房中,朝于子归躬身施礼道:“有两人自称朱佑、刘隆前来相见程公子。”

程鸿渐闻听此语,便向于子归拱手说道:“今日能见到小兄弟,我心里着实欢喜,只是现下该当告辞了,那两只小狐狸我也带走了。”于子归深觉不舍,悠悠说道:“只是还没尽兴呢,小哥哥明早还到这里来好不好,我有惊喜要给你。”

程鸿渐沉吟须臾,随之歉然一笑,道:“昨日总坛发下号令,命我们明早齐聚轩辕殿,我只怕不能来寻你了,不过小兄弟热诚相邀,我隔日定要过来。”于子归若有所失,随即笑道:“那咱们可说定啦,程大侠可不许赖皮。”说罢,竟自伸出右手小指,欲要打个勾勾。程鸿渐相随伸指打勾勾,随后说道:“小兄弟放心,我后日定会前来。”

两人约好相见之期,于子归吩咐陈仪取出三十两黄金,随后将黄金交给鸿渐,嫣然说道:“我先前赢了朱佑三十两黄金,他既跟你相识,小哥哥便将这些金子还给他吧。”程鸿渐推辞道:“这可不行,小兄弟毕竟是做生意的,朱佑兄弟既是在赌桌上输的,这些我自是不该拿的。”于子归笑道:“先前赢他,并非为了些许钱财,小哥哥今日前来,咱俩便不要分彼此啦。”

程鸿渐观瞧盛情难却,便将那三十两黄金收了,随后抱起受伤的那只小狐狸,接着说道:“我这便给你俩寻个落脚的地方。”于子归问道:“莫非那两个小家伙不是你的爱宠?”

程鸿渐道:“它们俩并不是我的宠物,昨日这小红狐被捕兽夹给夹住了,我便想将它们俩带到我住的地方疗伤,可是这两只狐狸嘴馋得紧,动不动便要将我小妹妹送的信鸽抓来吃了,我也只得将它俩带到城里,寻得一间兽医馆,供这两只小狐狸先行住下。”

于子归凝视鸿渐,慧黠笑问道:“看来那位小妹妹对你很重要吧?”程鸿渐酣然一笑,随后颔首道:“她也似你这般总唤我小哥哥??????”言下满含甜意。

于子归轻抚那受伤的小狐狸,盈盈笑道:“它们俩好可爱,小哥哥干脆将它们寄存在我这儿吧,也不必寻什么医馆了。”程鸿渐喜道:“如此甚好,它俩便托付给小兄弟了。”

程鸿渐出得蔓草堂,朱佑开怀一笑,道:“程大哥好本事,此番能结识于公子,小弟可要为你庆贺一番。”程鸿渐敦厚一笑,随后将朱佑先前所给十两黄金掏出,说道:“今日于公子虽跟我对弈几局,但他并不与我下注,只是随意下着玩儿的。”

朱佑道:“那算什么,莫说你没让小弟亏本儿,我此番哪怕再输十两黄金,能助你见到于公子,我也觉得赚了。”程鸿渐笑道:“于公子甚是仗义,他跟我虽未下注,不过当他知晓你我有交情,便拿出了三十两黄金,要我将这些金子还给你。”

朱佑接过了那三十两黄金,不由得大感惊异,随后问道:“你跟于公子下棋,究竟是谁赢了?”程鸿渐道:“我跟他下了两盘和棋,后来便未再下,只是相坐叙谈。”

朱佑闻言甚感自得,当下笑道:“于公子先前百战百胜,而你俩竟可旗鼓相当,看来小弟的眼光还真不赖。”

便在这当儿,刘隆接口道:“你少自夸了,要不是你非要去翠玉轩,咱俩便能跟鸿渐到七雅阁喝酒吃肉了,现下搞得我肚子直叫唤!”朱佑笑嗔道:“你这句话说得好不讲理,你不也在翠玉轩中兴致甚高嘛。”程鸿渐知晓刘隆素喜美食,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说道:“咱们这便到琼浆玉液堂吃饭吧。”刘隆喜道:“好!咱们这便进去!”说罢,便朝琼浆玉液堂奔去,程鸿渐及朱佑跟跟随其后步入堂中。

那三人在琼浆玉液堂中吃得一阵,朱佑说道:“今日我跟刘隆在翠玉轩着实瞧了一场好戏,那秦姑娘本来在台上跳舞呢,七雅阁来了帮人,其中为首的正是唤作陈仪的女堂主,那伙人绑着四个浓妆艳抹的丑八怪,到得翠玉轩门外,招呼秦姑娘现身相见。”

刘隆忆起幽冥四鬼狼狈之状,不由笑出声来,朱佑接着续道:“陈仪提及那四个丑八怪到琼浆玉液堂中寻衅滋事,随后便被擒住了,七雅阁的店伴要青楼中人将那些滋事之人领走,不然便由七雅阁任意处置了。翠玉轩的头牌秦姑娘本来不认,只说四个蠢货任凭七雅阁发落,可那四个丑八怪竟气得骂起了秦姑娘,那些词儿当真花哨得紧。但凡有些脑子的人瞧见那场面,便会知晓那四个家伙肯定跟翠玉轩有关联。”

程鸿渐替刘隆夹去肉食,随后同朱佑道:“这便是恶人有恶报,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四个被绑着的恶贼正是魔教的幽冥四鬼。”朱佑闻听此语,脸上颇不自在,刘隆猛拍大腿道:“糟糕!那幽冥四鬼后来被耿大哥给救了。”

程鸿渐心头一紧,竟自隔得半晌,方才说道:“耿师兄定然误会了,那七雅阁绝非寻衅滋事,他此番打抱不平着实不该??????”

朱佑打个哈哈,随后吃起酒来,刘隆脱口道:“哪里是打抱不平,我跟朱佑都瞧出来了,耿师兄岂会不知幽冥四鬼不是好东西。”程鸿渐问道:“那他为何要救下幽冥四鬼?”

朱佑接口道:“耿师兄断不知晓那四人是魔教的,便连我与刘隆也是才知此事,咱们只道幽冥四鬼不过是普通的市井泼皮,耿师兄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才出手相助。”程鸿渐轻叹一声,随后说道:“耿师兄此番反倒助纣为虐了。”朱佑颇显世故,当即笑道:“没那么严重,他又未个七雅阁的人动手,只不过出面说和罢了,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程鸿渐问道:“耿大哥是怎生说和的?”

朱佑眉飞色舞,出言赞道:“便在咱们瞧热闹时,耿师兄也到了翠玉轩,但见他出剑如电,大伙还没瞧清他的长剑是如何比划,那捆绑幽冥四鬼的绳子便被砍成了十好几段,刷的一下同时落了地,而那四个家伙连衣服都没破,大伙瞧得都傻眼了,那剑当真好快!”话到后来,竟自将高高竖起大拇指,随即续道:“在场的人都未反应过来是何状况,耿大哥口中喝道:‘你们这几个不晓事的家奴,没事去七雅阁捣什么乱!’当时有个头顶生疮的大块头竟然破口便骂,不认耿师兄做主人,便又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耿大哥接着续道:‘去你娘的狗奴才,连你主子都不认了。’说罢,又赏了那大块头几个大耳刮子。”

第106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7)

第一百零六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7)

刘隆观瞧朱佑说得生动,当下不由憨笑起来,程鸿渐颔首说道:“你说的那个大块头该当是魑无忧了,不知后来怎样?”

朱佑活灵活现地道:“后来魑无忧被打得蔫儿了,耿弇师兄又掏出个大银锭子向陈堂主赔礼道:‘这几个混账冒犯七雅阁着实该打,不过在下罚也罚过了,而秦姑娘又与我相熟,还望美女姐姐权且收下这锭银子,不管那四个奴才是谁的手下,都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程鸿渐忧心双方动起干戈,当即问道:“陈堂主是怎么说的?”朱佑笑道:“陈堂主听耿师兄夸她美女,便即微微一笑,却并未收下那些银子,但瞧她说道:‘我们是遵照阁主吩咐,将这四头夯货还给翠玉轩的,而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主人,谁都瞧得明白,我今日权且送你个顺水人情。’陈堂主说罢,便带手下人离开了。秦姑娘又领着众美女给大伙跳了两支舞,只不过我还看够,秦姑娘便将耿师兄请紧屋里去了。”他正自满脸艳羡之色,程鸿渐说道:“只怕这秦姑娘也是魔教中人,咱们可不能瞧着耿师兄陷进去。”

朱佑不以为然道:“这事你倒不必多虑,即便幽冥四鬼是替翠玉轩滋事,也不见得秦姑娘便是魔教中人啊。话又说回来,耿师兄又不是没有分寸,再说他面如冠玉,英俊潇洒,此番又替人家解了围,纵然秦姑娘当真是魔教的,或许还会为了心爱的情郎弃暗投明,那也算武林幸事了。”

程鸿渐虽觉朱佑所言不甚妥当,却又不知该当如何,他虽欲将幽冥四鬼如何寻衅如实讲了,又觉此事牵连诸多同门,唯恐其中有些误会,当下只得不去言说了。

三人用过酒食,鸿渐正欲结账,店伴忙做推辞,朱佑当即接口道:“今日这顿饭理应小弟来请,程大哥跟刘兄弟坐着便是。”那店伴瞧见朱佑出钱,便即躬身收了。鸿渐诸人出得七雅阁,便即快马加鞭,赶回总坛了。

翌日巳时刚过,众多总坛弟子齐聚轩辕殿,静候掌门号令。但见数百名正七品以上高手在前排事理,中排俱是正五品以上高手的入室弟子,后排则是乾、坤两门弟子,那两门弟子均在总坛修习七年以上,已然小有所成。

往常只有逢上重大事宜,总坛中人才会到此集会,可今日到底是何缘由,竟会如此隆重,程鸿渐等后辈弟子并不知情。

过不多时,伴着通传弟子的纵声高呼,掌门轩辕齐光飞过轩辕殿高高的台阶,在大殿门前郑重而立,众弟子便即齐声拜道:“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

诸人礼成,轩辕齐光凛然说道:“近日本派收到消息,王莽逆贼派了其第六子王匡提领荆襄,督军攻打绿林山,之后伪朝廷会增派大军,转攻本派总坛,是以本派已跟绿林义士约好共退官军,匡扶正义。”

派中九大正一品长老早与掌门议定此事,轩辕齐光话音刚落,那些长老齐声道:“紧遵掌门调遣,我等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嘉名闻听此语,心下暗道:“难怪今日如此隆重,原来是要搞誓师大会。哼,朝廷拥兵百万,我神教亦有十万教众,大伙儿只需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再说还有本少主为朝廷传递军情,你们这伙反贼岂能不败?”他正自暗笑总坛众人不知天高地厚,轩辕齐光道:“王莽篡汉本就有违臣纲,且他身为孝平皇帝的岳父,却行毒杀贤婿之举,此等恶贼又与禽兽何异!”话到后来,扫视下方众人朗声续道:“这厮篡汉之后,天下奸吏横行,良善黎民苦其暴政,以致百姓揭竿。孟子曾提‘达则兼济天下’,而本派众弟子怀有一身武艺,岂可眼睁睁望着万民惨遭暴政剥削,九州饿殍遍野?”

“我们不愿意!”吴汉率先喊出,诸人尽皆向他望去,但见他生得魁伟雄奇,满脸愤懑不平色,程鸿渐亦作高呼,高声说道:“荡平寰宇,推翻暴政!”话音刚落,便有愈来愈多的轩辕弟子相继附和,刘嘉名观此情形,只得跟着喊了起来。

四下里喊声渐止,轩辕齐光接着说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们当初之所以要拜入本派,正是为了往后能有一番作为,而此番援赴绿林山,相助绿林军反抗伪朝廷,便为你们提供了机会,下面由司礼长老发号施令。”

吴俊驰闻听此语,心下暗道:“他娘的,派中谁人不知我舅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要颜信那老骨头来主持,简直是在打我舅舅的脸。”

颜信拱手应命,随后登上高高的台阶,向众人朗声说道:“奉掌门法旨,命御阵长老魏德韬为先锋,光禄使刘秀、御阵都统耿弇、御阵副都统寇恂、内务府员外郎邓禹四人为副将,统领乾、坤两门师徒先行援赴绿林山。此番参战的两门弟子,掌门除了论功行赏外,还要依据功劳大小,决定你们会成为何人的入室弟子,战功卓著者便可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

施不凡闻听此语,心下暗道:“格老子的,谁要是能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便有机会接任掌门了,要是能统领天下第一大派那多风光,纵然不能当掌门的入室弟子,能如刘秀、耿弇那样做正一品长老的爱徒,我也可以混成个正三品的高手。”

派中亦有诸多弟子如同施不凡这般打算,那些人都清楚倘若能认个地位极尊的人做师父,往后便可谋个好前程。

颜信继续给派中诸人分派战时职守,过得良久方才完备,吴俊驰忽而叫嚣道:“启禀掌门,颜长老的安排有失妥当。”轩辕齐光问道:“何处欠妥?”吴俊驰走出方阵,随后说道:“内务总管朱鲔有贪脏之嫌,不宜主管押运粮草。”他这句话喊得更响,唯恐有人听不清楚。

四下里顿起私议之声,朱鲔走出班列,愤懑呼喝道:“你凭甚在众人面前肆意诋毁我,今日要是不说个明白,我定然不能依你!”

吴俊驰斜歪嘴角,冷笑说道:“我只说朱总管值得怀疑,要是已可定罪了,我岂会容你嚣张。”轩辕齐光道:“你可有真凭实据?”吴俊驰道:“朱鲔的侄儿朱佑前些时日到山下赌钱,一下子便输了三十两黄金,这么大的数目朱佑是从哪里得来,敢问是不是朱总管给的?”朱鲔毫不避讳道:“正是我给的。”吴俊驰笑道:“朱总管敢认便好,那你怎会如此阔绰?”

朱鲔尚未答话,轩辕齐光接口道:“朱总管统领内务府以来,使得本派收益大增,近来又赶上他家中有事,本掌门便拨给他黄金百两,吴副都讲还有何话说?”

吴俊驰闻听此语,立时不敢再说了,朱鲔思及这些年来总受尉迟徳开等人排挤,不由得轻叹一声,随后向掌门拱手道:“此番出兵援助绿林非同小可,要是由属下负责押运粮草,难免会继续招人非议,故而朱鲔请求掌门派属下到前线冲锋杀敌,押运粮草之事可以交由前任内务总管的入室弟子乐康督办,属下的内务总管之职也可由他担任。”话音刚落,朱鲔座下除邓禹外的入室弟子立时哗然,贾郝仁悻悻说道:“乐康他师父只不过是个搞自己女徒弟的畜生,现下凭甚做内务府的总管,大伙不服!”

朱鲔回转身子,郑重说道:“要说还有哪个再敢胡言,便是不认我这个师父。”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使得贾郝仁之流不敢多言,轩辕齐光说道:“此次押运粮草且由乐康负责,朱总管先随众人支援绿林山。不过你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本座心中有数,是以内务总管之职非你莫属。”朱鲔拱手道:“多谢掌门恩典。”轩辕齐光又向众人说道:“明日辰时,乾、坤两名弟子便随开拔,大伙赶快散了,速去准备吧。”

诸人相继散去,程鸿渐心道:“我先前跟小兄弟约好明日相见,可派中如此安排,我岂不要负了此约?”他素来极重信义,答应他人之事若未办到,定会觉得十分难熬,是以鸿渐离得轩辕殿后,并未收拾行装,便即前往七雅阁了。

第107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8)

第一百零七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8)

七雅阁蔓草堂的小园中,有名千金小姐身着淡粉轻衫,恰在锦绣花从中荡着秋千,但瞧那娇娜女子豆蔻芳华俏高台,娉婷袅袅展春怀,天然未饰花已羞,倾国倾城不复来。这位千金小姐将秋千蹴罢,便即慵整纤纤玉手,倦意悄然而至,使得她秋眸似醉非醉,眸波流转,宛若沁人水潺潺,涤尽世间忧愁,直教人如坠云中梦,犹胜窥瑶台,遥望诸仙子。

便在这当儿,千金小姐忽听小园门外,陈仪笑迎鸿渐入内,竟自心头闪念:“人家头还没疏,怎好意思见他。”当下也顾不得将鞋穿上,任由玉笛顺着裙沿儿滑落到了草地上,便即抽身欲走,可小园大门已然敞开,鸿渐已将面前景象尽收眼底,竟自瞧得痴了。

千金小姐携羞而走,程鸿渐赶忙施礼道:“在下无意冒犯,还望姑娘莫怪,请问于公子可在屋中?”千金小姐噗嗤一笑,随之嫣然回首,俏动娉婷袅袅身,赏玩娇嫩桃花蕾,忍俊说道:“于公子不在房里。”

程鸿渐呆了片刻,忽觉唐突佳人,便即微微俯首,抱拳施礼道:“既是如此,在下便先告辞了。还望姑娘转告于公子,我明日有要事,不得不离开此地,是以不能跟小兄弟如约相见了,如若得空,再来登门拜望。”话音刚落,对方格格一笑,道:“小哥哥,你且过来瞧瞧我是谁?”

程鸿渐只觉其音跟于子归有些相似,只不过这女子清音更为环佩声动脆叮当,更胜世间仙乐。但瞧鸿渐稍作沉吟,方才抬起头来,随后探问道:“小兄弟??????你??????你怎么当真扮起女装了?”他只道先前言及于子归如若男扮女装,便会像极了千金小姐,这才忽而兴起,扮成了女子摸样。

于子归娇羞轻踏嫩青苔,随后笑道:“人家本来就是女子嘛,小哥哥你过来啊,我此番求爹爹遣我到这儿经营,从蓬莱赶过来瞧你,而你当真认不出我了吗?”程鸿渐依言入园,陈仪莞尔一笑,随之领婢女出得小园,便将园门掩上了。

那千金小姐娇俏望檀郎,笑盈盈道:“小哥哥可瞧出来了,我就是你的小妹妹呀。”程鸿渐登感心荡神摇,竟难自持,隔得半晌,方才探问道:“你??????你当真是我小妹妹吗??????”

那女子语笑嫣然,明媚桃花眸合作了娇憨月牙儿,直教仙人意醉酣,但瞧她牵引鸿渐衣袂,复又坐上秋千,随之忍俊软语道:“我是姚蓁蓁啊,于子归不过是化名罢了,真没想到你今天能来,我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可全被小哥哥瞧见啦,原本打算明日梳妆一下,再要你惊喜的??????”话到后来,愈发眸波盈盈,情思难藏了。

程鸿渐闻听词语,不禁酣然一笑,温良说道:“你这样也极好啊。”话到后来,稍作沉吟,接着续道:“小妹妹先前为何要在信中提及山下有个于公子?”姚蓁蓁携着他手,笑吟吟道:“我要给小哥哥一个惊喜。”说着,怡然端坐,呢喃细语道:“小哥哥可知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下句是什么??????”程鸿渐回道:“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姚蓁蓁颔首笑道:“是啦,我也是依照真名之意,方才如此化名的。”程鸿渐莞尔一笑,温言说道:“这个化名也甚是好听的。”姚蓁蓁闻言欣然,接着说道:“我起这个化名,也是期望小哥哥能够猜出我的心意??????”

程鸿渐闻听词语,心下暗道:“原来小妹妹的化名是根据‘之子于归’来的??????”他平素虽不善记背,却早已通晓这篇《桃夭》之意了,即便蓁蓁并未言说此语,鸿渐瞧着小妹妹桃夭粉面自含羞,眸波凝韵怀春动,不禁意荡神酣,随后说道:“这句‘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之意正是美丽的姑娘要出嫁,与夫君齐心携手治理得家中美满,小妹妹便算未说这句言语,我也知晓你的心意了??????”话到后来,竟自沉吟半晌,接着续道:“只可惜我诗文不如你,这会子着实寻不出好诗句来,要你知晓我的心??????”

姚蓁蓁轻偎檀郎肩头,随之恬静须臾,悠悠说道:“小哥哥愿不愿意永远陪着我,咱俩永远都不分开啦??????”话音刚落,程鸿渐当即回道:“我愿意!”言下甚显干脆利落且又铿锵有力,直惊得小妹妹身子微颤。

程鸿渐自觉失态,随之笑了笑,接着续道:“我??????我怕将你含在嘴里会化了??????捧在手里会掉了??????”姚蓁蓁粲然一笑露齿香,随之柔声低语道:“小哥哥何时也学会油腔滑调啦。”

鸿渐情思难抑,随之将其轻揽入怀,由衷说道:“蓁蓁??????我??????我这些都是真心话??????”他忽觉直呼“小妹妹”有些不好意思,方才称呼伊人之名,不过鸿渐神色满含真情,世间言语实难言传。

姚蓁蓁先前从未被世间男子拥入怀中,这当儿又瞧相拥那人正是所思檀郎,惟觉胸口间似有小鹿乱撞,直教她自身气息娇生促,将头贴靠的愈发紧了。昨夜蓁蓁尚觉玉枕纱帐凉气袭人,使人难以安眠,而鸿渐臂膀是那般坚实又温暖,小妹妹心生贪念,便这般依偎相靠,不知不觉间,入得朦胧梦乡,梦中鸿渐是那巍峨高山,而自己是环绕青山的溪水,山拥水,水环山,同载牛郎织女舟??????

不知过得多久,百鸟归林奏起欢歌,姚蓁蓁悠然醒转,程鸿渐道:“蓁蓁??????”姚蓁蓁轻应一声,鸿渐说道:“我跟你刚相认便要分开了,这心里头真是舍不得,待我完成派中大事,再回来寻你。”姚蓁蓁观瞧檀郎不舍分离,心下甚为喜乐,随即问道:“小哥哥要做何事?”

程鸿渐轻叹一声,道:“本派总坛得到消息,王莽欲要调集大军围攻绿林山,总坛遣我们乾、坤两门弟子前去支援,明天辰时便要开拔了。”姚蓁蓁笑道:“我爹爹在城外暗中驻扎了千余人马,作为我的亲兵,以备不时之需,明日我领他们随你同去便是啦,往后咱俩永远都不分开。”

程鸿渐心下一紧,随即说道:“行军打仗过于危险,你还是不要去了。”姚蓁蓁怡然说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我的武功还过得去,不会拖你后腿的。”

程鸿渐沉吟须臾,说道:“七年前总坛中人那般待你,你若前往支援,他们恐怕又会要你受委屈,再说你若离开此地,七雅阁的事务谁来照应?总之刀剑无眼,你不能??????”

姚蓁蓁见小哥哥满脸忧色,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感激,不禁轻吻了下对方脸庞,鸿渐随之如痴如醉,原本要说的言语,霎时间全然忘了。姚蓁蓁娇羞无限,两个少年人酣然失措,如此这般隔得半晌,姚蓁蓁柔声说道:“小哥哥??????”程鸿渐出言应承,蓁蓁续道:“你还唤我小妹妹好不好,我爱听??????”

程鸿渐莞尔一笑,颔首说道:“好??????”姚蓁蓁嫣然笑道:“明日我便以于公子的身份带人跟在你们后面,我也忧心跟派中人物闹出矛盾,反倒要小哥哥为难,不过到了绿林山大伙儿都是客,他们也不会怎么样,至于其它小事都不必再提了,你若出了什么差池,我还唤谁小哥哥??????”程鸿渐紧握蓁蓁纤纤手,随后说道:“我们谁都不会有差池。”言下神色极为坚定,且又满含情义。

有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有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08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1)

第一百零八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1)

话说翌日清晨,御阵长老魏德韬督率千余名总坛弟子向北疾进,到得丹阳郡治下长江渡口之时,便将所率人众分作四拨,分别由四名副将带领。众弟子均扮成百姓模样,搭乘预先准备好的四艘大船,每艘船上又各配五十名船夫向西转进,轩辕派众人才在船上得以休整。

程鸿渐、吴汉以及朱佑三人闲来无事,随之同立船头,眺望滚滚长江东逝水,数名船夫正在甲板之上生火做饭。两岸风景虽美,朱佑却不禁叹息,程鸿渐道:“兄弟何故叹息?”朱佑道:“倒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赌博连累了叔父,心中有些苦闷。”

吴汉是个苦出身,这当儿只觉朱佑大手大脚,便即接口道:“要我说你这几日着实太不像话,听闻你又去青楼又去赌钱的,你花的那些钱得是多少户人家一年的花销。”

这些年来吴汉不苟言笑,有时言语生硬,不过朱佑瞧出他待好友仗义,是以跟对方相处得也算融洽,知晓对方是为自己着想,当下轻叹一声,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去七雅阁跟翠玉轩,是因近来家中出了祸事,我思来想去,唯有去这两个地方联系人脉,才有机会相助家父脱离险境。”程鸿渐问道:“你家中出了何事?”

朱佑道:“家父朱守仁便在丹阳郡行商,此地有个唤作李贾的商人常与我爹相争,而那李贾又跟此地太守是姻亲。”吴汉愤愤说道:“定是他们官商勾结,陷害你爹爹。”

朱佑静默须臾,随后说道:“正是,这些年来王莽打着托古改制的旗号,立了个叫‘五均赊贷’的法令,这法令看似利国利民,可伪皇帝推行新政竟然依靠富商大贾,将他们封作了朝廷官员,丹阳太守又替其姻亲李贾打点疏通,要他谋了个可以整治家父的官职。”吴汉义愤填膺道:“这两个人串通一处,还不得陷害你爹。”

朱佑回望丹阳,怆然说道:“前些日子,李贾那狗东西与丹阳太守串通,给家父下了套子,随后将他逮捕入狱,并将我家中生意尽数查封了。家人上告无门,我曾想过劫牢,可那城内有重兵罢手,单凭几个人的力量并非易事,况且叔父这些年来又总受人排挤,尉迟德开定会阻挠派中调拨人手助我劫牢。后来掌门给了我叔父百两黄金,要他转交给我,以便我四处打点。”

程鸿渐及吴汉均瞧朱佑这些时日一如既往,却未料到其家中遭逢了如此大难,心下登感怅然,待得对方说罢,吴汉问道:“你去七雅阁以及翠玉轩能有甚用?”朱佑道:“你有所不知,翠玉轩的秦姑娘吸引了好多达官贵人,而七雅阁有钱有势,听闻连新任的扬州牧都是由七雅阁扶持起来的,无论我能搭上哪条线,都有希望救出家父。”

古时扬州所辖甚广,现如今安徽大部亦受其节制,而七雅阁在安徽地界行商,是以阁中才会动用物资人脉扶持封疆大吏,吴汉虽不知晓富贵人家究竟如何行事,却也觉得朱佑所言有理,随之颔首道:“要是七雅阁愿意助你,倒是更有希望,毕竟扬州牧是丹阳郡太守的顶头上司,可这事不简单,那些人还不得狮子大开口。你家里都被查封了,掌门先前虽给了你百两黄金,可你赌博便花销了三十两,如此一来,百两黄金如何够用?”朱佑道:“好在七雅阁的于公子青睐程大哥,于公子已将三十两黄金还我了。”

程鸿渐温言说道:“兄弟不必过于焦虑,我会尽力一试,希望能救你爹出来。”朱佑并不知晓于公子实是天志帮大小姐,且跟鸿渐两情相悦,当下轻叹一声,道:“我本欲待你跟于公子亲近些,再劳烦你相助引荐,可眼下时机,只怕并不成熟。”程鸿渐道:“兄弟且放宽心,我相信她只要能办,定会从中斡旋此事。”

朱佑观瞧程鸿渐神色笃定,方才心下一宽,随即说道:“听你这般说小弟才略感宽心,家父便拜托大哥相救了,不管能否救出我爹,朱佑都感激不尽,此等大恩小弟定当涌泉相报。”程鸿渐道:“咱们是兄弟,我定当竭尽全力。”说罢,远望江水滔滔,悠悠续道:“这些年来王莽说是要托古改制,可如今民生愈发凋敝了,不知有多少似丹阳太守及李贾那样官吏横行乡里,肆意妄为,又不知有多少良善倾家荡产。”吴汉愤懑说道:“王莽老贼着实可恶,只知晓横征暴敛,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话音刚落,有名老者接口道:“几位公子说的不错,王莽称帝后,我家的日子也更难熬了。”

鸿渐闻听此语,便朝说话之人望去,但瞧那老者年过六旬,满面风霜,正是一名在甲板上烧饭的船夫,随之恭谨相询道:“这位老伯怎生称呼,你如有甚难处,可否跟我们讲上一讲,或许大伙可以相助。”

那老者道:“老汉名唤刘子张,客官只管叫我刘老汉。”其音甚显苍老,刘子张隔得一阵,方才续道:“王莽没当皇上之前,大伙的日子虽过得紧巴,却好在渡口商贩云集,还可讨些讨生活,可这些年朝廷苛捐杂税,好些客商的买卖做不下去了,需要运货的人也愈发少了,江面上的大船闲置了好多,似我们这样的人,生计便更难有着落了。反正老汉我年纪大了,即便饿死了倒也没什么,只可怜家中尚有儿媳跟孙子,还要靠我来养活。”朱佑说道:“你年纪这般大了,不是还有儿子吗,养家糊口不该劳烦你的。”

刘子张闻听此语,竟自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我原本有两个儿子,老二被乡里恶霸打死了。老大便结交了强人做宾客,欲要替我家老二报仇。那些事情准备得妥当了,老大又怕官府干预,便将家中积蓄尽数献给了官差老爷,并盛邀那位老爷到家中吃喝。”朱佑问道:“那官差得了银子,是不是答允替你家周旋了?”

刘子张摇了摇头,随后说道:“那官差来家中吃饭时,竟说我家老大给得少,而那强人宾客偏生也在桌上吃饭,当下听到这话,便借着酒兴,随即口出大言,竟说要将那官差杀了。”吴汉哈哈一笑,道:“说得好,依着我定要将这等狗官大卸八块。”刘子张忙道:“杀不得,杀不得。那可是官家,当真将他杀了,我们全家都脱不了干系的。”程鸿渐道:“老伯所虑有些道理,不知后来怎样?”

刘子张道:“我跟儿子赶忙说和,要那官差离开了,后来官差便领着大批衙役,来抓我儿子跟他结交的宾客,再后来他结交的宾客死了,我家老大投了绿林山,做起了强人勾当。”话到后来,不由潸然泪下,随后续道:“我那大儿子都离开家都好几年了,现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程鸿渐瞧那老者可怜,便从怀中掏出一袋散碎银两,随后说道:“这点银子,老伯权且收下,补贴家用吧。”刘子张推辞道:“老汉适才听闻公子们谈及当今形势,方才说了几句,并非为了银两。”

程鸿渐有心助他,当下又道:“老伯既有难处,我是该当相助的,这些银子权且当我孝敬您老。”刘子张道:“客官的好意,老汉我心领了,只不过我毕竟是大汉高祖后裔,此番受人接济,只怕辱没祖宗,再说你们的魏长老允诺过了,只要大伙跟他到绿林山走一趟,老汉就能多得二两银子,有这些钱就够生活了,现在挣钱都不容易,公子还是将那些钱收回去吧。我要是能在绿林山寻得我儿子,也可不必那般提心吊胆了。”他说的魏长老正是御阵长老魏德韬,程鸿渐不禁一怔,心下暗道:“不知魏长老为何要那些船夫一同前往······”

第109章 新添预告

感谢众多读者支持,另发现有读者朋友期待更新,本人为了保证创作质量。

便先行多发布些预告,欢迎持续关注。第一百零九章预告:且说荆州牧王匡乃是王莽的第六子,此人刚过而立之年,眼若豺狼,满脸胡茬,平素总有副高高在上之态,颇为盛气凌人。

这当儿王匡闻听此语,便即面现愠色,转而呼喝身旁的美貌姬人道:“轩辕派才来了两百多人便值得本宫亲率襄阳大兵前来设伏,你们幽天部竟敢戏耍本宫!”那王匡未被封王,是以自称本宫,但见他话音刚落,又有名五十来岁汉子粗声大气道:“幽天部他娘的小题大做,这么几个鸟人仅凭我朱离灭,便能将他们全宰了,何劳殿下大驾。”说话这人生得膀大腰圆,须发赤红更增霸气,坦露上身纹着翱翔九天的朱雀,那朱雀乃是南方神兽,炎天部中除了法王朱离灭,根本无人敢纹此等神物,而王匡所呼喝的美貌姬人正是幽天部护法秦妙红,但瞧她满头珠翠,遍体绫罗,穿戴愈发华丽了,光阴虽匆匆流逝,却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反教妙红更显风情万种。

第110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2)

第一百零九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2)

绿林山地处荆襄,大船行了两日便即到得荆门,众人下船登岸,魏德韬向众船夫道:“大伙再走两日,便可到绿林山了,到得那时,你们每个人便定可多领二两银子,还请乡亲们头前带路吧。”

众船夫齐声应和,刘秀暗生隐忧,随后向魏德韬道:“此去绿林山道路崎岖,沟壑纵横,属下觉得可以将本派弟子分成几拨,陆续朝绿林山赶去便好,大可不必劳烦百姓。”魏德韬冷冷地道:“本长老全权指挥此番作战,到底该当如何,莫非还用你教?”话音刚落,程鸿渐走出队列道:“弟子也觉得有些不妥,此去山路崎岖,道上恐有······”

程鸿渐尚未说罢,魏德韬出言斥道:“山中即便有些危险,我们这么多人又有何俱!本长老的妙策又岂是你们能够想明白的,再敢胡言乱语,本长老定当重罚。”

程鸿渐心道:“刘大哥适才言及途中‘沟壑纵横’,当真如此,便只怕前头会有伏兵,我辈轩辕弟子若是遭了埋伏,或许可以突围,可那些百姓不会武功,到时岂不要遭殃了?”言念及此,正欲再次进言,有名船夫接口道:“这位少侠不要罗唣了,莫说你们的长老给了大伙儿钱,便是不给银两,我跟好些弟兄也早想上山入伙了,你可不要断了弟兄们的活路。”

程鸿渐登时没了言语,魏德韬轻哼一声,随后说道:“众弟子听令,刘秀所部跟在众乡亲后面向绿林山行进,邓禹、寇恂、各带本部人马依次进发,每队均需与前队间隔两里,本长老与耿弇所率弟子同行,为你等压住阵脚。”轩辕派众弟子相继应命,便继续朝绿林山赶去了。

荆门北枕荆山灵脉,实属丘陵地带,途中沟壑纵横自不必说,魏德韬如此安排正是为防遭受伏击,倘若前队百姓被官军埋伏,他便可命部队止步,以免兵力遭受损失,起码也要保证自身安全,是以他还命耿弇所部放缓些行军速度,但见仅千余人的队伍却拉得足有十数里长,形似长蛇阵却又不尽相同。如此这般行进了半日,并无任何意外,魏德韬方才略微放心,却不知那群带路的百姓即将陷进敌军的口袋中了。

但见敌军前方哨探远远望见两百多名百姓,便即小跑着向领兵埋伏的荆州牧王匡禀报去了山谷两旁的丛林中静得出奇,全无半点鸟叫的声音,却藏匿着数不清的荆州兵以及九霄神教教众,每个人都虎视眈眈,正欲屠杀山下人众。

那哨探也是健硕汉子,却奔得汗流浃背,方才到得山背,跪拜王匡在近前,气喘吁吁道:“禀报殿下,前方山道有两百多人即将到来。”

且说荆州牧王匡乃是王莽的第六子,此人刚过而立之年,眼若豺狼,满脸胡茬,平素总有副高高在上之态,颇为盛气凌人。

这当儿王匡闻听此语,便即面现愠色,转而呼喝身旁的美貌姬人道:“轩辕派才来了两百多人便值得本宫亲率襄阳大兵前来设伏,你们幽天部竟敢戏耍本宫!”

那王匡未被封王,是以自称本宫,但见他话音刚落,又有名五十来岁汉子粗声大气道:“幽天部他娘的小题大做,这么几个鸟人仅凭我朱离灭,便能将他们全宰了,何劳殿下大驾。”说话这人生得膀大腰圆,须发赤红更增霸气,坦露上身纹着翱翔九天的朱雀,那朱雀乃是南方神兽,炎天部中除了法王朱离灭,根本无人敢纹此等神物,而王匡所呼喝的美貌姬人正是幽天法王的姘头秦妙红,但瞧她满头珠翠,遍体绫罗,穿戴愈发华丽了,光阴虽匆匆流逝,却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反教妙红更显风情万种。

秦妙红遭受王匡呼喝,便即轻佻一笑,嘤咛说道:“两位莫要心急哟,小女子听闻魏德韬诡计多端,当真狡猾得紧,他此番领了一千多名总坛精兵,想来是不会有假的,那两百多人可能只是前队,咱们耐心等待便是了。”

朱离灭喉头低嘶,随即打个哈哈,粗声大气道:“说得轻巧,要是只有这两百多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生来急躁,听闻需要等待,登时来了火气,秦妙红赔笑说道:“小女子任凭朱法王处置便是。”朱离灭瞄着对方乳酪也似的酥胸,色眯眯地道:“要是情报有误,本法王便拿油灯烤你那俩大肉奶儿,替荀晋那老小子调教得你欲生欲死。”

秦妙红身旁的柳依依观瞧朱离灭出言,心中着实怒极,当即迈上一步,正欲同对方相拼,秦妙红见状。立时扣住她的手腕,示意不可生事,随即朝朱离灭笑道:“那样妾身会好疼的,可只怕法王没那个机会了。”

王匡闻听姬人嘤咛音销魂,又瞧她说得有些道理,心头火气便即消了,竟自狂笑道:“果真能剿灭这伙反贼,本宫便可立下大功,现下太子死了,只要能打赢这场仗,父皇或许会立我当太子,到得那时,你们都可以加官进爵。”

秦妙红嘤咛一笑,接着说道:“我幽天部远在华山,荀晋法王尚不知晓此事,如若知晓殿下要在此建功,定会亲率大军赶来相助,为殿下鞍前马后,也不必劳烦炎天法王大驾了。”话到后来,竟将修长指尖从王匡的胸口缓缓滑至肚脐,对方猛力将其揽入怀中,张开阔口饿虎扑食般啃咬美人裸露的香肩。

秦妙红疼得欲仙欲死,竟自紧咬朱唇轻低吟,柳依依望着义姐神色,登感心头好生难熬,只得将头扭转过去,望向别处。

便在这当儿,又有名哨探跑来跪拜道:“禀报殿下,谷口处又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两百多人。”

王匡松开了口,接着托起姬人下颌,自得笑道:“只要能全歼叛贼,你家法王亦可封赏。”秦妙红瞧他神色贪婪暴戾,心下虽暗自厌恶,却只得强自一笑,接着说道:“幽天部的前程全都仰仗殿下了。”

如此这般过得良久,哨探第四次奔来跪拜道:“禀报殿下,现下已有四拨人马即将陷入我军埋伏,这四拨人马足有一千多人。”王匡拍案而起,耀武扬威道:“本宫定要率你们将那些反贼杀得片甲不留,立下这盖世奇功!”

第110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3)

第一百零九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2)

绿林山地处荆襄,大船行了两日便即到得荆门,众人下船登岸,魏德韬向众船夫道:“大伙再走两日,便可到绿林山了,到得那时,你们每个人便定可多领二两银子,还请乡亲们头前带路吧。”

众船夫齐声应和,刘秀暗生隐忧,随后向魏德韬道:“此去绿林山道路崎岖,沟壑纵横,属下觉得可以将本派弟子分成几拨,陆续朝绿林山赶去便好,大可不必劳烦百姓。”魏德韬冷冷地道:“本长老全权指挥此番作战,到底该当如何,莫非还用你教?”话音刚落,程鸿渐走出队列道:“弟子也觉得有些不妥,此去山路崎岖,道上恐有······”

程鸿渐尚未说罢,魏德韬出言斥道:“山中即便有些危险,我们这么多人又有何俱!本长老的妙策又岂是你们能够想明白的,再敢胡言乱语,本长老定当重罚。”

程鸿渐心道:“刘大哥适才言及途中‘沟壑纵横’,当真如此,便只怕前头会有伏兵,我辈轩辕弟子若是遭了埋伏,或许可以突围,可那些百姓不会武功,到时岂不要遭殃了?”言念及此,正欲再次进言,有名船夫接口道:“这位少侠不要罗唣了,莫说你们的长老给了大伙儿钱,便是不给银两,我跟好些弟兄也早想上山入伙了,你可不要断了弟兄们的活路。”

程鸿渐登时没了言语,魏德韬轻哼一声,随后说道:“众弟子听令,刘秀所部跟在众乡亲后面向绿林山行进,邓禹、寇恂、各带本部人马依次进发,每队均需与前队间隔两里,本长老与耿弇所率弟子同行,为你等压住阵脚。”轩辕派众弟子相继应命,便继续朝绿林山赶去了。

荆门北枕荆山灵脉,实属丘陵地带,途中沟壑纵横自不必说,魏德韬如此安排正是为防遭受伏击,倘若前队百姓被官军埋伏,他便可命部队止步,以免兵力遭受损失,起码也要保证自身安全,是以他还命耿弇所部放缓些行军速度,但见仅千余人的队伍却拉得足有十数里长,形似长蛇阵却又不尽相同。如此这般行进了半日,并无任何意外,魏德韬方才略微放心,却不知那群带路的百姓即将陷进敌军的口袋中了。

但见敌军前方哨探远远望见两百多名百姓,便即小跑着向领兵埋伏的荆州牧王匡禀报去了山谷两旁的丛林中静得出奇,全无半点鸟叫的声音,却藏匿着数不清的荆州兵以及九霄神教教众,每个人都虎视眈眈,正欲屠杀山下人众。

那哨探也是健硕汉子,却奔得汗流浃背,方才到得山背,跪拜王匡在近前,气喘吁吁道:“禀报殿下,前方山道有两百多人即将到来。”

且说荆州牧王匡乃是王莽的第六子,此人刚过而立之年,眼若豺狼,满脸胡茬,平素总有副高高在上之态,颇为盛气凌人。

这当儿王匡闻听此语,便即面现愠色,转而呼喝身旁的美貌姬人道:“轩辕派才来了两百多人便值得本宫亲率襄阳大兵前来设伏,你们幽天部竟敢戏耍本宫!”

那王匡未被封王,是以自称本宫,但见他话音刚落,又有名五十来岁汉子粗声大气道:“幽天部他娘的小题大做,这么几个鸟人仅凭我朱离灭,便能将他们全宰了,何劳殿下大驾。”说话这人生得膀大腰圆,须发赤红更增霸气,坦露上身纹着翱翔九天的朱雀,那朱雀乃是南方神兽,炎天部中除了法王朱离灭,根本无人敢纹此等神物,而王匡所呼喝的美貌姬人正是幽天法王的姘头秦妙红,但瞧她满头珠翠,遍体绫罗,穿戴愈发华丽了,光阴虽匆匆流逝,却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反教妙红更显风情万种。

秦妙红遭受王匡呼喝,便即轻佻一笑,嘤咛说道:“两位莫要心急哟,小女子听闻魏德韬诡计多端,当真狡猾得紧,他此番领了一千多名总坛精兵,想来是不会有假的,那两百多人可能只是前队,咱们耐心等待便是了。”

朱离灭喉头低嘶,随即打个哈哈,粗声大气道:“说得轻巧,要是只有这两百多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生来急躁,听闻需要等待,登时来了火气,秦妙红赔笑说道:“小女子任凭朱法王处置便是。”朱离灭瞄着对方乳酪也似的酥胸,色眯眯地道:“要是情报有误,本法王便拿油灯烤你那俩大肉奶儿,替荀晋那老小子调教得你欲生欲死。”

秦妙红身旁的柳依依观瞧朱离灭出言,心中着实怒极,当即迈上一步,正欲同对方相拼,秦妙红见状。立时扣住她的手腕,示意不可生事,随即朝朱离灭笑道:“那样妾身会好疼的,可只怕法王没那个机会了。”

王匡闻听姬人嘤咛音销魂,又瞧她说得有些道理,心头火气便即消了,竟自狂笑道:“果真能剿灭这伙反贼,本宫便可立下大功,现下太子死了,只要能打赢这场仗,父皇或许会立我当太子,到得那时,你们都可以加官进爵。”

秦妙红嘤咛一笑,接着说道:“我幽天部远在华山,荀晋法王尚不知晓此事,如若知晓殿下要在此建功,定会亲率大军赶来相助,为殿下鞍前马后,也不必劳烦炎天法王大驾了。”话到后来,竟将修长指尖从王匡的胸口缓缓滑至肚脐,对方猛力将其揽入怀中,张开阔口饿虎扑食般啃咬美人裸露的香肩。

秦妙红疼得欲仙欲死,竟自紧咬朱唇轻低吟,柳依依望着义姐神色,登感心头好生难熬,只得将头扭转过去,望向别处。

便在这当儿,又有名哨探跑来跪拜道:“禀报殿下,谷口处又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两百多人。”

王匡松开了口,接着托起姬人下颌,自得笑道:“只要能全歼叛贼,你家法王亦可封赏。”秦妙红瞧他神色贪婪暴戾,心下虽暗自厌恶,却只得强自一笑,接着说道:“幽天部的前程全都仰仗殿下了。”

如此这般过得良久,哨探第四次奔来跪拜道:“禀报殿下,现下已有四拨人马即将陷入我军埋伏,这四拨人马足有一千多人。”王匡拍案而起,耀武扬威道:“本宫定要率你们将那些反贼杀得片甲不留,立下这盖世奇功!”

第111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4)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4)

魏德韬先前将众弟子及百姓分作五拨,本意正是万一中伏,众弟子也不会被敌人全歼,可他万未料到此间山道甚长,前队还未及出谷,帐下便已有四队全都步入了山谷中,那四队人马本就有些间隔,敌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山下众人分成四段。刘秀率众向北杀去,并不南撤,只为救下被围的百姓,邓禹、寇恂为了营救刘秀诸人,督率部下不退反进,就连吴俊驰、施不凡之流也只得跟随大部队向北进攻。

谷中喊杀之声惊天动地,直冲霄汉,谷中轩辕弟子为求活命,自是倾力相搏,那些轩辕弟子且又武功较高,如此这般过得一阵,便已击杀两千敌军,无奈敌军漫山遍野,魔教教徒助纣为虐,轩辕派中人亦有不少死伤。

山下惨烈厮杀,刘嘉名由手下带路寻得王匡,随即朝他跪拜道:“微臣幽天法王之子荀升拜见殿下,恭祝殿下荡平天下,创下万世基业。”王匡稍堆笑脸,抬起手道:“赶快平身,你这些年的功绩本宫已有耳闻,此番竟又立下一桩功劳。往后你只要跟荀法王率幽天部拥戴本宫,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刘嘉名闻听此语,当即三跪九叩,谄媚谢过了。王匡喜他乖觉,当下自得问道:“你如今官居何职?”刘嘉名道:“微臣尚无一官半职。”话音刚落,朱离灭仰头大笑道:“你这草民竟敢在殿下面前称臣,本法王都替你臊得慌。”

魑无忧粗声呼喝道:“他是我幽天部少主,凭甚不能称臣,再敢满口喷粪,老子······”话音未落,朱离灭左袖拂出,其真气正中对方胸口。魑无忧虽与朱离灭相距两三丈,却依旧抵受不住,被朱离灭平推出去,摔了老大一个跟头。朱离灭抬起蒲扇也似的大掌,双目圆睁道:“你这鸟人再敢多嘴,本法王宰了你。”

刘嘉名心头不住咒骂,却兀自赔笑道:“朱伯伯火气还这般大,当心冒犯了殿下。”朱离灭道:“你少在殿下面前说老夫坏话,倒是你跟你老子一个德行,都他娘的用尽手段往上爬,不然为何没有官职却要口称‘微臣’?”刘嘉名笑道:“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中关节我本欲跟殿下说明,却被朱法王打断了。”

王匡面露得色,心下暗道:“那句话是针对皇帝而言,看来他已有心辅佐本宫抢皇位了。”言念及此,便即哈哈大笑,道:“说得好,本宫这便任你做军师,为本宫参谋荆州全境军政要务。”

刘嘉名拜道:“多谢殿下隆恩,臣定当誓死追随。”转而向朱离灭道:“我九霄神教并无副教主,是以九大法王平起平坐,都有权继承教主大位,而且家父比较受教主跟圣上恩宠,不过您莫要多心,您永远都是侄儿的朱伯伯,教主百年后,我跟家父无论如何,也不会争夺大位,只要一心效忠殿下及教主。”

朱离灭闻言虽恼却又不便发作,当下只得悻然不语,刘嘉名赔笑续道:“我尚有要事向殿下禀报,还求朱法王莫要再为难小侄,以免误了正事。”王匡问道:“你有何事要讲?”刘嘉名道:“魏德韬此次出征将人马分作五队,魏德韬所率人马尚未进入谷内。”王匡双眉倒竖,随即说道:“你速与朱法王合力剿杀魏德韬!”话音刚落,谷外忽而鼓声震天,烟尘席卷,马嘶长鸣通九霄。

王匡登感诧异,随即问道:“本宫为了在山中埋伏得隐秘,并未命兵士携带大鼓,更未在谷外安置伏兵,可这拨兵马究竟从何处而来?”过不多时,有名兵士疾奔而来,战战兢兢道:“谷外尘土大起,杀进了无数铁骑,扬言要活捉殿下,弟兄们怕是顶不住了,还望殿下赶快撤吧。”王匡阴森斥道:“你胆敢扰乱军心。”话音刚落,便即拔出佩剑刺死了那名哨探,转而剑指刘嘉名,厉声呼喝道:“不是只有千人吗,那数不清的铁骑是从哪里冒出的!”刘嘉名硬起头皮道:“此事有些蹊跷,如若我等自乱阵脚,只怕会前功尽弃的。”

王匡虽觉惊惧,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暗忖:“本宫好歹领了三万多人在此设伏,倒也未必会输。”言念及此,便命兵士前往查探。

原来当日姚蓁蓁在蔓草堂跟程鸿渐惜别之后,便着手部署前往绿林山的诸项事宜,她早知常有酒与绿林寨的大寨主王凤交情匪浅,便前其先行赶往绿林山同众好汉打个招呼,自己于翌日亲率陈仪及千余帮众追随程鸿渐援助绿林山。

这日姚蓁蓁下船登陆,也向绿林山行了半日,忽听前方杀声震天,便知晓大事不妙,忙命帮众敲响多面战鼓,扬起在船上赶制的十余面大旗,口中高呼道:“活捉敌军主帅,援救轩辕派!”随之亲率麾下千余骑兵驰援,只因每匹快马的马尾都绑上了树枝,骑兵飞奔之时卷起的尘土便如数万铁骑即将杀到。

魏德韬本在勒令耿弇引本部后撤,忽见援军赶到,虽不知对方是哪路朋友,却也不再同爱徒争执,任由耿弇带领数十名弟子入谷解围,而他自己亲率两百来名轩辕弟子不进不退,静观其变。

荆州军士及魔教众人误以为对方援军人多势众,又好似从天而降,登时乱了阵脚,暂现颓势,蓁蓁率帮众倾力拼斗,终于在敌军的团团包围中寻得檀郎。

这双灵犀比翼鸟虽仅三日小别,却端的朝思慕想,不禁相拥一处,正觉欢喜无限之际,魔教教徒已然围将上来。渐蓁互抱双臂回旋起脚,将彼此后背敌人尽皆踢翻,数名天志帮护卫随即赶上,将那些围上来的敌人尽数砍杀了。

姚蓁蓁道:“小哥哥快陪我撤吧,待得敌军回过神来,咱俩可不好收拾啦。”程鸿渐道:“前面还有百姓深陷重围,我要将他们救出来,不过小妹妹不该犯险的。”言下神色颇为凝重。姚蓁蓁嫣然一笑,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说罢,便命帮众相随解救一众百姓。

第112章 缘卿诗集

多谢众位读者长期相伴,本人在腾讯文学的云起书院新创了一本缘卿诗集,欢迎大伙前往阅览,明日早晨《鸿渐于磐》亦会更新章节,还望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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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5)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5)

轩辕派及天志帮终于合力冲破官军阻碍,却见地上到处都是百姓的尸首,更有不少人已然身首异处了,若非刘秀等侠士坚持向北进攻绝不撤退,那伙百姓的头颅均会被敌军斩下,拿到王匡面前领赏。众人正自怅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有人······”其音甚是虚弱。

众人朝说话的老者望去,但见他身中数箭命在顷刻,正是先前在船上烧饭的刘子张,渐蓁诸人奔上前去,正欲施以救治,刘子张不住喘息,艰难说道:“我······快不行了······”话到后来,从怀中掏出双血淋淋的布鞋,递入程鸿渐手中,接着续道:“这是······我儿媳······给我大儿子刘玄做的鞋子······求少侠到绿林山······将鞋子捎给他······告诉他莫要跟朝廷相抗······免得······丢了性命······”说话间,其神志愈发低迷,殷殷托付过最后一句,便朝黄泉路上行去了。

“刘老伯!”鸿渐高声呼唤,可对方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了,不少轩辕派弟子观瞧刘老汉,念及适才诸多同门骤然殇逝,也不知自己又能活到几时,不由得怅然无语。

程鸿渐蓦然挺剑,直指跪地乞降一众兵士,出言喝问道:“你们为何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不放过!”

那众兵士赶忙磕头讨饶,其中一名降卒哭诉道:“大侠饶命,只因荆州牧王匡下令一个脑袋换二两银子,大伙家里都快吃不上饭了,那些钱财能救家人性命啊。”

那些被杀的百姓并非武林中人,只要交上手便能看出,是以那降卒未敢扯谎,只得将事情如实说了。程鸿渐听过了这些言语,登感那伙兵士倒也可怜,随之挥剑横扫,将所有降卒的头盔齐刷刷斩落,却并未伤及敌人的性命,十数名降卒陡然经历一番生死,尽皆面如土色,只觉耳中依旧嗡嗡作响,更有个小卒惊得尿了裤子。程鸿渐正色说道:“这些被残杀的百姓又有哪个不是拖家带口?你们都被暴政荼毒,为何还要替狗官卖命,自相残杀?”他素显温和,这当儿凛然生威,众人无不震撼,有名小校脱口道:“少侠说得甚是,我往后带兄弟们跟着你们干了。”话音刚落,众降卒相继响应。

刘秀观此情形,便朝一众降卒拱手,朗声说道:“我等既已志同道合,理应同进同退,此地不宜久留,现下如若撤退,亦会受到身后官军拦截,大伙反正也打到了这里,不如一鼓作气奔赴绿林山,同绿林好汉合兵一处,将这丧失人性的虎狼之师一举击溃,大伙才会讨得活路。”众人知晓此言有理,便即同赴绿林山去了。

姚蓁蓁牵过鸿渐衣袂,嫣然软语道:“小哥哥,咱俩上车歇一会子吧。”说罢,便携檀郎登入车中了。

坊间盛传七雅阁阁主乃是于公子,无数达官显贵欲要登门拜望,却都无缘得见,轩辕派诸多弟子不知内情,只道世间当真有“男子”可教倾国佳人失颜色,又瞧于公子如此青睐鸿渐,不由好生艳羡,朱佑观此情形,心下暗道:“于公子待鸿渐这般好,看来我爹当真有救了。”言念及此,甚感宽慰。

王匡正坐立不安,不知过得多久,方才瞧见所遣兵士奔回,随即问道:“情况如何?”那名兵士跪拜道:“山下仅有千余骑兵支援反贼,这当儿那伙反贼相互搀扶,正朝绿林山紧赶慢赶,估摸尚未出得谷去,只是殿下的兵马也败退下来了。”王匡尚存疑虑,复又追问道:“那么大的尘土是怎么来的?”那名哨兵道:“是反贼将马尾绑上树枝,纵马卷带起来的。”

朱离灭哈哈一笑,随即抱拳道:“殿下勿忧,本法王这便下山收拢兵力,亲率他们追剿反贼,不然显不出老夫的本事。”王匡赶忙催促道:“还不快去。”

朱离灭更不搭话,亲率身旁炎天部部众追赶去了,刘嘉名不甘落后,便向王匡跪拜道:“臣这便带人,为殿下捉几个轩辕派的要紧头目,并使那些人甘当往后剿灭轩辕派的棋子。”

王匡知晓剿灭轩辕派,实乃天大的功劳,当下正欲答允,忽而又闪念头,随后向刘嘉名道:“军师所言有理,本宫不可在此安坐,劳烦尔等上前厮杀,本宫这便前去督战。”刘嘉名道:“既是殿下亲临,定当稳操胜券。”说罢,用布将自己的脸蒙上,又换上幽天部中普通教徒的装束,便要亲率部众前往交战,却命秦妙红及柳依依二人留守,替他看管巧倩。柳依依满脸杀气,愤愤说道:“我也去。”秦妙红道:“少主领她去吧,依依虽跟我情同姐妹,可外人并不知晓。”

刘嘉名不愿秦妙红暴露身份,恰是这个缘故,适才并未遣派柳依依同轩辕众人厮杀,可他闻听秦妙红提及此节,便即出言应允了。

轩辕派及天志帮诸人稍行一程,姚蓁蓁跟鸿渐商榷道:“前面恐怕还得有埋伏,小哥哥倒不如随我们天志帮先行一步,给轩辕派打个头阵吧。”程鸿渐心下暗忖:“前方八成不会再有埋伏了,小妹妹带的都是骑兵,当真跑起来,后面敌军肯定追不上。可本派绝大多数弟子都没战马,现下还有不少人受了伤,着实拖延行军,此等处境当真危险得紧。”言念及此,不禁轻叹一声,道:“要不小妹妹率帮众先行,替大伙打头阵,我毕竟是轩辕派弟子,不可这般离开同门。”

姚蓁蓁瞧出檀郎神色有异,随即问道:“你是不是也猜到了前面不会再有伏兵,方才要我撇下你,先行一步的?”程鸿渐道:“毕竟有这么多帮众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小妹妹快率你的护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姚蓁蓁劝道:“小哥哥在总坛又没什么品级,何苦跟他们受连累,你有这个由头跟我们走,没人会怪你的。”程鸿渐道:“我虽没什么品级,可我毕竟是轩辕派弟子,更何况刘秀、邓禹、吴汉这些同门兄弟素来待我甚好。若是我当真逃了,没有尽上半点力,良心上会过不去的,便算当真战死了,我也不能离开他们独自逃生。”

姚蓁蓁浅笑说道:“干吗那么悲观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军若是真的追上来,我再将他们赶跑便是了。”言下神色娇憨,程鸿渐怜惜轻抚,悠悠问道:“莫非小妹妹还有什么奇谋妙计?”

姚蓁蓁心道:“若真被敌军追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虽如此作想,却竟自嫣然一笑,抚摸着程鸿渐先前托付的小狐狸,转过了话头,道:“咱俩先给这两只小东西喂些吃的吧,要不然它俩该饿坏啦。”说罢,便从小食盒中取出两块点心,将其中一块交给鸿渐,跟他共同喂食。

那两只小家伙瞧见美食,便将在战场上受到的惊吓抛至九霄云外,津津有味地吃过两块儿后,复又望向渐蓁,正是还要再吃。蓁蓁拿出最后两块点心,随之嘻嘻一笑,道:“这俩小东西真馋,吃过一块儿还要吃,我带的点心都被它俩吃光啦。”其实蓁蓁本可将那两只小家伙留在七雅阁,只不过她不放心交由旁人照料,方才将它们带在身边。

渐蓁喂完两只小狐,蓁蓁说道:“我之前便担忧你们会遭受埋伏,毕竟刘嘉名甚有可能是魔教派的奸细,但我若要你去揭发他,告知轩辕派提防埋伏也会没甚用处,搞不好你还会被冤枉成拨弄是非。现下刘嘉名忽而失踪了,更能说明他是魔教中人,到得大伙安定下来,咱俩便将这家伙的真实身份揭穿了。”

程鸿渐心头一紧,脱口说道:“糟糕。”话音刚落,便即掀开车帘,望向寇恂道:“寇大哥,巧倩在哪里?”寇恂道:“刘嘉名忽而肚子疼,易师妹留下照顾他了,是以他二人并未陷入包围。”

程鸿渐放下车帘,蓁蓁出言宽慰道:“小哥哥不必担忧,刘嘉名不会伤害她的。”程鸿渐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巧倩没事便好,不然我夫子在天有灵,定会为他孙女忧心的。”

姚蓁蓁闻听后半句,心下甚感欢喜,随之轻偎于小哥哥肩头,怡然小憩,鸿渐痴望小妹妹笑靥沁甜透盈香,不禁酣然拥其素腰间,爱怜流露,自不必说了。

渐蓁诸人正朝前行,朱离灭追赶过来,口中叫嚣道:“反贼休走,尝尝老子的荧惑业火掌!”说话间,便已打死数人。刘秀运足内力,疾挥长棍直朝那厮头顶击去,朱离灭亦运劲举掌,掌棒相交之际,刘秀双手反被震得隐隐发麻,他手中棍棒若非精铁打造,定然非断不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6)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6)

便在这当儿,荆州军及魔教凶徒也追赶过来,将众人团团包围,为首之人立在山头,正是州牧王匡。官军虽损失了数千兵力,但尚有两万多人,占据着绝对优势,柳依依厉声叱骂道:“轩辕派们的畜生受死吧!”说话间,便即挺剑杀去。

数名总坛弟子合力招架,柳依依使出“睚眦必报”,舞剑的姿态犹如毒蝎摆尾或劈或刺,既快且准,那几人未及反应,便被柳依依击中破绽,悉数身亡了。荆州军士及魔教众人立时士气重振,鼓噪着猛扑过去,眼见又是一场血战。

轩辕派及天志帮众人为了活命,无不拼尽全力同敌军相抗,姚蓁蓁立于车辕指挥帐下骑兵向北猛冲,力求杀出一条血路,双方顿陷胶着之中。王匡立在山坡之上,焦躁狂喊道:“快给本宫杀!”

程鸿渐虽不知叫嚣那人是谁,可瞧他自称本宫,且有亲兵围护,料想定是敌军首领,便即暗忖:“我得将那个领头的抓来,如此才能反败为胜。”他知驾马爬坡反而不便,是以跃下马车,徒步朝王匡杀去。姚蓁蓁观此情形,当即瞧出小哥哥心中用意,随之招呼陈仪在车上代为指挥,自己疾跃下车,相随鸿渐疾向山上奔去。

王匡身旁众亲兵正愁没有机会立功,这当儿望见两个少年并肩奔来,只道可以在殿下面前露脸,便一窝蜂般抢上前去,迎战渐蓁。那队亲兵足有千人,可程鸿渐招招刚猛雄浑,所向披靡,仅过数招便使敌军胆寒。

姚蓁蓁此番领兵全为相助鸿渐,并不愿伤人性命,但瞧她竟自手持玉笛防身,出手之际总留分寸,直教敌军无力再战便罢。其实美玉质地甚脆不如兵戈坚硬,是以蓁蓁总用玉笛避实击虚,专以巧劲并朝玉笛灌注内力,主攻对手要穴软肋,不使玉笛同敌军的兵器相交,仅过须臾便击倒了数十员兵将。交战正酣之际,又有数名步卒横挥长戈扑面而来,却被蓁蓁轻轻巧巧地仰身避过,如同柔韧的柳枝般绕至敌众身后,仗笛点中那几人大椎穴,那些兵士立时瘫倒在了地上。

王匡见状大急,又朝山下声嘶力竭地狂喊道:“救驾!快来救驾!”

炎天法王朱离灭初时与刘秀、邓禹、耿弇、寇恂对斗,而后朱鲔瞧见邓禹不支便即上前顶替,又命爱徒相助陈仪。朱离灭虽欲上山营救王匡,却被那四人合力拦住,不由得勃然大怒,但见他双爪翻转大开大阖好似莲花之状,正是招“红莲业火”朝刘秀当胸推来。刘秀观瞧敌人来势汹汹,连忙凭棍使出“风云际会”抵挡朱离灭的攻势。

且说这招风云际会囊括木行诀以及金行诀中的要义,那木行属青龙,金行应白虎,虽仅一招却足有七十二路变化,是以派中前辈才依照《易经》中的“云从龙,风从虎”为此招定名。

朱离灭观瞧刘秀的棍招滴水不漏,心下更感焦躁,另外三人又分作三路围来,迫使朱离灭不得不抡掌回击,双方激战愈酣成了平手之势,朱离灭已然难以抽身。

柳依依手持长剑猛攻邓禹、陈仪二人,她正斗得兴起,且又反感王匡,是以任由其身临险境。幽冥四鬼曾在七雅阁被渐蓁打得落花流水,这当儿虽闻听殿下疾呼,却并不敢前去救驾。

王匡观瞧山下形势愈发有利,可身旁一千多名亲兵却连两个少年都难以抵挡,其中一人又仅有十三四岁,尚且乳臭未干,不由愈发着恼,心下暗道:“都是群废物,真是枉称精锐,本宫再不走,非得被那两个小娃娃抓住不可。”其实并非王匡亲兵无能,可他已无闲暇看明其中缘由了。

王匡正要脚底抹油,程鸿渐喝道:“敌将休走!”说话时,手上催劲,所持长剑舞得更快,敌众只觉眼前登时生出数不清的剑光,犹如水面之上波光粼粼令人眼花缭乱,那群亲兵未及招架,便又有数十名兵士相继惨叫,铺排着倒了下去,只是未中要害,尚可保全性命。

余下之敌但觉头皮发麻,阵脚陡然骚乱,渐蓁趁机相携破围而出,瞧那王匡才跑了百十来步,均感胜券在握,不禁相视而笑,虽仅瞬息之间,亦有真挚情义。

渐蓁彼此牵握,纵身疾追,姚蓁蓁使笛戳向王匡背脊,笛至中途,斜刺里蹿出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径朝玉笛击来,蓁蓁手腕陡转,持笛画圈避开那枚石子,继续向前戳去,方才定住王匡。

蓁蓁正欲顺势擒拿王匡,一名魔教教徒探掌攻来,鸿渐忙将蓁蓁揽入怀中,右手挺剑向那人刺去,对方侧身避过,左手变掌为爪猛朝鸿渐下颚叩去,蓁蓁忙使玉笛倒竖击向敌人腕上脉门,以助鸿渐脱险,却不料那人反应甚速,竟自变扬为摆,不仅躲过了蓁蓁的玉笛,还结结实实地捶中鸿渐肋下。

鸿渐正觉肋骨剧痛,又见那人右掌朝蓁蓁迎面击来,鸿渐立时不敢再接敌招,忙抱蓁蓁向后退开,暂避锋芒,渐蓁定睛瞧向那人,但见他早用白布将脸蒙住,显是不愿被旁人认出。

其实蒙面这人乃是刘嘉名,之前他带领部下与秦皓轩、吴俊驰所率众人交战正酣,他本已打败吴汉、刘植、朱佑、施不凡等诸多轩辕弟子,正欲扩大战果,忽听王匡疾呼求救,唯恐有所耽搁,便将奋力上前的秦皓轩打得口吐鲜血无力再战,转而叱退仅只从旁掠阵的吴俊驰,以免多做耽搁,又命部下将秦皓轩跟其余战俘捆缚,自己发足狂奔,前去救驾。

刘嘉名轻功虽快,可离王匡过远,赶到近前时,便瞧见程鸿渐身旁那人即将点中王匡穴道,这才足上运劲踢飞地上石块,企图击碎那支玉笛,他素觉自身武功高强,却被对方轻巧避开,当下也顾不得惊异,赶忙探掌攻去。

刘嘉名将渐蓁迫退后,便即解开王匡穴道,勒着嗓子道:“微臣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王匡回过身子,见到刘嘉名出手相救,当真大喜过望,随即后怕道:“快将反贼拿下!”刘嘉名观瞧王匡话音发颤,面如土色,心下暗笑对方草包,却依旧甚显恭敬,竟自躬身道:“殿下退后,莫要误伤了您。”

王匡依言退后,刘嘉名打量着姚蓁蓁,随后问道:“你是何人?”姚蓁蓁笑道:“你若能先告诉我你是谁,我便同你说,这才公平嘛。”刘嘉名又经一番辨认,方才打个哈哈,道:“原来是于公子,你又不是轩辕派的,何必趟这浑水,倒不如投降朝廷,定可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先前领人到七雅阁闹事当日,已经猜到那个巧解危局的小茶童便是于子归,但尚未想到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的于公子竟是女子装扮的,更不知晓这位于公子便是姚蓁蓁。

姚蓁蓁不以为然,随即笑道:“你好歹在轩辕派学了那么多年武功,干吗还跟这些人混,干脆弃暗投明吧。”程鸿渐心道:“他是刘嘉名吗?”

刘嘉名心头一震,转而暗忖:“莫非于子归出言诈我?”言念及此,便即矢口否认道:“胡说!我与尔等反贼能有甚干系!”

王匡已退开数丈,当下出言呼喝到“军师跟反贼啰嗦个甚!还不快将他们全都宰了!”刘嘉名心道:“看来留不得你们了,莫要怪我心狠手辣。”言念及此,便即疾步抢上,左爪倏出,径朝蓁蓁脖颈抓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7)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7)

渐蓁合力同还招,鸿渐使了招“鸟鼠攸去”,蓁蓁则使出“倚栏弄玉”,宛如斜靠于栏杆上,手中玉笛直朝刘嘉名面门击去,对方矮身躲过,双掌劈风连递数招。程鸿渐心道:“这厮出招狠辣,我可得替小妹妹抵挡住了。”

三人堪堪斗过数合,刘嘉名全没料到程鸿渐平时看不出有多机敏,当真打起来还真有些奇思妙想,要不是自己也熟知轩辕武学,非得着了对方的道儿不可;而“于子归”以玉笛作为兵器本已甚难,更难得的是对方花样竟能层出不穷,又见对手身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势若飞凤,不由收起小觑之心,竟自暗忖:“我为避免身份暴露方才没带折扇,可如此也端的托大了,现下只得使出看家本领了。”言念及此,便将施展其父幽天法王所传“太阴游刃功”开来,以此相抗渐蓁。

蓁蓁忽见刘嘉名右手捻指似欲来捏自己面颊,疾使“以象凤翼”纵身飞旋,当下如凤凰展翼般横削对方双目,鸿渐亦提剑上撩,直指敌人腋下。王匡只道刘嘉名遇此险境定然休矣,却见他翻身闪过,游走于笛剑之间,向那二人递招时虽犹似调戏,却也甚有效用。如此斗过数招,王匡又瞧那使笛之人本欲避过刘嘉名,施展招数擒拿自己,却总被刘嘉名以此法迫回,及至众亲兵又将那两个使笛仗剑的少年围上,方才略感宽心。

原来幽天法王荀晋初创此套武功时,糅合了平素风花雪月的手法,又添了些在刀光剑影间的游刃躲闪身法,他原本是一时兴起,可后来临敌对战,发觉会有出其不意之效,便又花了两年光景琢磨出百十个诡谲招数,方才终感完善。此套武功刘嘉名虽未及学全,不过他生性奸邪油滑颇似其父,施展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如此这般过得数合,姚蓁蓁眼见刘嘉名下流之态,心中甚为反感,只觉若真叫对方碰到,着实有污清白,她正寻思应敌之策,对方左掌斜拍袭胸而来,右爪反手疾抓鸿渐会阴,蓁蓁一面向后纵跃,不让刘嘉名与己近身,一面使出“凤起出秦”疾抛手中玉笛。刘嘉名见那玉笛疾旋而出,猛朝自己撞来,心知笛子定然被灌注了强劲内力,如被打中便是非死即伤,当下闪至一旁,引诱笛子去撞身后的程鸿渐。刘嘉名只道“于子归”不仅会丢了兵器,更会失手伤及同伴,却不料那笛子尚未触及鸿渐,便即回旋飞入其主手中,犹似通晓主人心意。

刘嘉名观此情形,不由暗暗心惊,只觉对方武功甚有门道,其师定是极难对付的硬茬儿,当即问道:“这武功谁教你的?”程鸿渐跃至蓁蓁身旁相护,王匡的一众亲兵瞧着他手上血淋淋的长剑,当下仅敢掠阵,却无一人上前相攻。姚蓁蓁狡黠一笑,道:“用不着人教,怎么样,比你那些不入流的招式体面多了吧?”

其实蓁蓁的驭笛之法乃是她看罢典故后,忽而心血来潮自创的武功。只因其中招式技法与典故有关,加之万千姿态犹似起舞,飘逸柔美,轻灵婉约,才将所创武功唤作“弄玉引凤舞”。她日常研习武功虽多为消遣,却也着实下了不少功夫,尤其那招“凤起出秦”,欲要玉笛折回便甚为不易,而能将抛物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要它在何处折回便在何处折回自是更为难得了,此节蓁蓁经过悉心参悟,方才练至收放自如的境界。

这当儿刘嘉名心知对方有意激将,倒也并不争辩,随即故作漫不经心之状,说道:“我看你不过是个雏儿,如何能创出此等武功。快说,你师父是谁?”姚蓁蓁神采飞扬道:“这有何难,我只稍稍琢磨下便想出来了,哪像你全仗着你爹教的‘太阴游刃功’,过会子你爹爹传的那几招被我拆解啦,而你自身拿不出半点真章,脸面可都丢尽啦。”

姚蓁蓁曾听闻过魔教幽天法王荀晋从不收徒,且他的太阴游刃功颇为淫邪,才放胆猜测,以求震慑对方。刘嘉名如何知晓此节,但他退开半步,转而强笑道:“我爹这功夫从不外传,你能认出便甚是不容易了,我偏不信你会拆解。”

姚蓁蓁观其略现惊惶,便即趁热打铁道:“小心了!”话音刚落,便即纵身抢上,程鸿渐亦挺剑跟进。

姚蓁蓁使出“其形参差”,手中玉笛犹如玉凤乱点头,分作参差不齐的二十三路,几乎同时刺向对方。刘嘉名适才被“于子归”道出了家学渊源,又忽而闻听正告,只道对方真有破招之法,不由得向后退开,未敢接招。渐蓁长剑玉笛形影不离,乘势紧逼,刘嘉名心下生怯,接连提起兵卒掷向渐蓁,余下兵众为求保命纷纷散开,刘嘉名终究不愿在皇子面前失掉颜面,便只得勉力应战,却未敢使出其父所传招式。

如此这般又过须臾,刘嘉名忽现颓势,便只得使出太阴游刃功的“偷梁换柱”,却见姚蓁蓁并无妙法破解,那厮立时再无顾忌,接连使出“水性杨花”、“春色撩人”、“贪财好色”、“风月十八摸”方才重占上风。

便在这当儿,王匡忽而瞧出那使笛的少年其实是绝代佳人,不由心下自嗔道:“怪我适才太过惊慌,不然这女子其美无极,我早该看出那天仙儿是女扮男装。”言念及此,唯恐刘嘉名伤及蓁蓁分毫,赶忙呼喝道:“莫要伤及那使笛的美人儿半根头发,快给本宫抓活的!”

刘嘉名立时惊觉,随即明了为何只要使出太阴游刃功,那“于子归”便显忸怩,随之心下暗责:“先前听闻坊间到处宣扬于公子,竟诱我当真将这赛过天仙的人物当作了**之流,要不是王匡那厮提醒,恐怕当真将她杀了······”所谓“**”即指颇美的男子,一般极具女子形貌。世人往往众口铄金,姚蓁蓁本是女子,却因坊间都称她为“于公子”,刘嘉名方才没有料到对方乃是美貌倾国俏佳人,是以此节倒也在情理之中了。便在这当儿,程鸿渐忙道:“小妹妹快走。”

刘嘉名本就打定主意,不可任由此等仙寰玉人便宜王匡,随之又闻听鸿渐如此称呼,便立时知晓了那俏佳人正是自己朝思慕想的姚蓁蓁,心神激荡愈发难以自持,又觉王匡呼喝使人厌恶,恰巧鸿渐长剑斜削而来,刘嘉名刻意迎上,左腿被剑锋划开道口子,随即佯装立足不稳向旁滚开,纵声招呼道:“殿下快跑!”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8)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8)

鸿渐正觉赢得蹊跷,蓁蓁已然趁势复又戳中王匡穴道,使笛抵住其背,面向敌众高声唤道:“都退下,不然你们主子的命便没啦。”

山下敌众瞧见王匡被擒,如何还敢狂妄,一场恶战终于暂歇。朱离灭在山下瞧不清蓁蓁容貌,观其衣着只道对方是位翩翩公子,随即厉声断喝道:“臭小子敢伤殿下,老子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王匡观瞧蓁蓁不过是个娇俏小妮子,又未见她击杀过手下兵卒,竟不似先前那般恐惧,反而呼喝朱离灭道:“不得跟美人无礼!”

轩辕派诸人闻听此语,方才恍然姚蓁蓁实是女伴男装,绝非坊间传闻那般是名男子,而所谓于子归也自是化名了,便在这当儿,王匡又向姚蓁蓁道:“本宫瞧你美得紧,天上的仙女也不及你分毫,倒不如从了我,本宫不仅只疼你一人,往后我要是当皇帝,定会使你母仪天下。”姚蓁蓁狡黠一笑,道:“我才不信呢,你当自己是谁,凭什么能当皇上?”

王匡闻听其音环佩声动,早已神魂颠倒,随即笑道:“我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王匡,且又兼领荆襄九郡,现下手握重兵,你说我往后会不会承接大······啊!”他着实倾心至极,言语之时并不自称“本宫”,却见王匡话音未落,姚蓁蓁使笛戳中对方肩胛处天宗痛穴,直使其痛不可当,顾不得皇族脸面长声惨叫。

刘嘉名观此情形,心下暗道:“王匡这厮好没心机,要是他未将身份亮明,待得那小妮子脱险后,我再救出这蠢货倒还十拿九稳,可瞧当下情形,我到时也只得勉力一试了。”

姚蓁蓁解开王匡痛穴,笑吟吟道:“我跟小哥哥本不知你究竟是何人,这当儿更不能放你啦,适才我不过点了你的痛穴,若是再不老实,我便要点你死穴啦。”

王匡痛意未尽,竟自汗流浃背,懦懦说道:“不敢不敢,全听姑娘吩咐便是。”姚蓁蓁道:“那便唤你的手下让开,这条山沟沟我们可待得够啦,还得劳烦殿下将我们送出谷去。”

王匡唯恐性命不保,自不敢再有丝毫违拗,只得传命兵众让开道路,渐蓁同押王匡下山,鸿渐心下暗道“小妹妹虽生得娇柔无限,却总有好手段,端的好生了不起。她待我如此有情有义,便连王妃、皇后之位都不能动摇分毫,鸿渐啊,鸿渐,真不知你是怎么修来的这般好福气,往后定要好生待她,断不可相负的······”渐蓁尚未将王匡押至山下,朱离灭便即粗声大气道:“给本法王跟紧了这伙反贼。”

姚蓁蓁观瞧朱离灭如此言语,心知敌众虽不敢造次,却也甚难甩脱,断不会容许自己押着王匡轻易离开,渐蓁押着王匡坐入车内,姚蓁蓁便牵着檀郎,怡然笑道:“小哥哥,我猜这家伙为了立功,定会将襄阳大军全都带出来,现下襄阳定然是座空城啦。”

王匡登时骇然,随即接口道:“本宫的襄阳尚有八万大军,可谓固若金汤啊!”姚蓁蓁笑道:“千岁殿下欲要诓人总得像些,你荆州全境只有十万兵力,而炎天部在荆州也只有一万人罢了,你已然用了三万多人埋伏我们,再用八万大军镇守襄阳,旁的城池可怎么办啊?”

王匡闻听此语,不由愕然半晌,随后问道:“你为何如此了解我荆州状况?”姚蓁蓁故作漫不经心,随后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天志帮大小姐,欲要探知你们荆州境况可是容易得紧呢。”

王匡早已听闻过天志帮大小姐倾国倾城,即便天宫最美仙女下凡,也会相较得大失颜色,这当儿闻听此语竟自激动莫名,随即追问道:“你便是姚蓁蓁?”

姚蓁蓁并不回答对方言语,接着说道:“既然你的襄阳空虚,我正好带领麾下骑兵奇袭至襄阳,汇合数千分舵弟子会合拿下那座城池,之后烧了你的府衙,劫了那里金银财宝,瞧你爹爹还怎么要你这个宝贝儿子当皇上。”

程鸿渐心道:“天志帮荆州分舵弟子理应分散于荆州各地,急切间岂会合兵一处,莫非小妹妹早已安排好了?”他虽感困惑,却知蓁蓁此举定有深意,是以并不言语。

王匡心下大骇,赶忙说道:“城内是没有八万大军,不过亦有上万精兵,还求姚大小姐放过本宫,我定可保你安然无恙。”

姚蓁蓁笑道:“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转而向鸿渐道:“小哥哥,我这便去寻陈堂主商量计策,你可要将这家伙看好啦。”程鸿渐颔首而笑,道:“我理会得。”

王匡望着蓁蓁跃下马车,登生失落之感,他本以为稳操胜券,方才亲率大军来到此地设伏,交战之初还畅想着剿灭叛贼后,便可入主东宫,往后承继大统,却万未料到自己竟忽而沦为战俘,昔日间颐指气使,现下竟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身为帝胄倾心求之,竟会遭受此等生平未有的大挫,这厮思来想去,便愈发怅然无极了。

敌军尚自尾随着,姚蓁蓁向陈仪低声交待数语,便即回入车内。过得须臾,陈仪又寻刘秀低语数句,刘秀听罢了这些言语,便又寻邓禹窃窃叮嘱道:“过会子如有变故,贤弟断不可上前拼杀,务必要相助后辈师弟们分散突围,随后齐聚绿林山。”禹观瞧刘秀面色凝重,虽未明其意,却知不可声张,是以也不多问。

渐蓁诸人不知又朝绿林山行过多久,方才走出谷口,轩辕派及天志帮弟子虽不知何时能够抵达,不过观瞧前头地势豁然平坦,终于略感宽心。便在这当儿,朱离灭厉声呼喝道:“你们都出谷了,还不放了殿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9)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9)

那刘嘉名早跟朱离灭以及柳依依商量好了,便是先行依照姚蓁蓁所言,将轩辕派及天志帮众人送出谷去,之后再提出交换人质,双方暂且罢斗,而他自己恐言多有失暴露身份,便打算藏匿于军阵,不与轩辕众人搭话。朱离灭知晓渐蓁诸人如不能出得谷去,定不会答允互换人质,当下只得听从了刘嘉名的计策,方才如此行事。

渐蓁将王匡押下车来,蓁蓁笑道:“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个大人物,干吗说放便放?”朱离灭道:“殿下对你极为喜爱,我瞧你倒不如从了他,何苦还跟反贼搅和。”他唯恐开罪对方,又瞧姚蓁蓁端的娇美无俦,胸中火气不由消弭殆尽,言行举止便即恭敬许多。

姚蓁蓁不以为然道:“你家殿下喜欢我,我便得相从,哪有这样的事?”朱离灭道:“殿下是皇室贵胄,说起来也配得上姑娘,你跟了他说不准能当皇后。”话音刚落,王匡便即发自肺腑道:“我着实倾心美人,只要你愿意,我王匡以皇族的名声起誓,今生今世只宠幸姑娘一人,往后我要是当皇帝,便封你做皇后,如违此誓定遭天谴。”

轩辕派诸多弟子立时将目光聚到蓁蓁身上,唯恐她经不住权位诱惑,忽而反水放走王匡,而鸿渐知晓蓁蓁心意,自是内心笃定,刘秀及其结义兄弟均是精明之人,当下亦不忧心,甚显从容不迫。

渐蓁凝情相视,蓁蓁又向王匡正色道:“我才不稀罕,今天若不能摆脱重围,大不了跟小哥哥一起死在这儿,不过你也休想活。”王匡忙道:“美人放心,本宫定保你等安然无恙。”

刘嘉名在军中遥望渐蓁,不由得愤懑难平,心下暗道:“老子流血受伤,倒便宜了你这傻小子,往后我非得将那小妮子抢过来。”言念及此,便即私下吩咐幽天部教众带上俘虏,欲瞧渐蓁怎生应对。

幽天部教众依命将三十多名轩辕派弟子推至阵前,秦皓轩、吴汉、朱佑、刘植、施不凡诸人亦在其中。

程鸿渐观瞧师尊诸人均遭五花大绑,登感倍受煎熬,随之脱口唤道:“师父······”说话间,刚迈半步,忽而强行止步。

鸿渐虽欲奔将过去,解救师尊及众位兄弟,可他知晓倘若如此过去非但无用,反会令局面更难收拾,他言念及此,便即说道:“众位放心,我定会救你们的。”转而喝问朱离灭道:“你这家伙要怎的?”

朱离灭依照事先商议,仰天大笑道:“你等要是将殿下还回,大伙便可作罢,要不然休怪老子心狠手辣。”秦皓轩唯恐鸿渐诸人有失,当下接口道:“不要管我们,不然谁都活不了。”其音甚为虚弱。朱离灭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骨头痒了。”话音刚落,按住秦皓轩肩头,随即猛力一拗。

只听得喀喇一声响,秦皓轩臂膀便即脱臼,他虽觉彻骨奇痛,却硬是咬紧牙关,没有嘶叫出声,朱离灭冷笑道:“好块硬骨头。”说罢,抡拳砸向对方后颈。秦皓轩吃受不住,登时昏了过去。

程鸿渐横下心来,正欲奔去解救众人,蓁蓁握住其手臂,温言软语道:“小哥哥暂且忍耐下,我自会救下他们。”程鸿渐虽知蓁蓁主意极多,可望着师父的受苦之状着实煎熬万千,自身拳头不禁攥得咯吱作响。

刘秀向朱离灭抱拳说道:“想必前辈便是炎天法王朱离灭了,您的荧惑业火掌在江湖上甚有威名,晚辈适才着实领教过了。不过您此等身份,却朝无力反抗之人下手,岂不令人耻笑?倒不如继续跟我们四个无名之辈较个高下,或许还能挽回颜面。”他如此说,正是要合朱鲔、耿弇、寇恂之力战败对方,而后救下众人。

朱离灭打个哈哈,道:“你们几个犊子不知天高地厚,看我······”此言未尽,柳依依凄冷长笑,随即接口道:“你们轩辕派的魏德韬才最该被天下人耻笑,他身为堂堂的正一品长老,却连个面都不敢露,果然跟那尉迟徳开是同样的货色。”

耿弇及寇恂瞧柳依依辱及自己师父,心下登感不快,不过均觉对方所说不无道理,是以并未出言反驳,刘秀心道:“看来定是总坛有细作泄露了出去,不然敌军岂会如此清楚本派,只是不知这细作究竟是谁······”他在遭遇伏击之初,便已料到或许有细作走露了消息,柳依依如此说,更使得他陷入沉思。

柳依依说罢了那些言语,便即拔出腰间佩剑,凄厉呼喝道:“轩辕派的猪狗们听着,要是你们不将殿下还回,少主便命我将这些人慢慢剐了。你们不是自诩为武林正道,平素甚重情义吗?我倒要瞧瞧,你们会不会拿区区一个王匡,换下这三十多条同门弟兄的性命。”

刘隆眼见兄长遭擒,正自焦躁不安,当下既闻此语,更觉怒火中烧,愤懑呼喝道:“你个臭婆娘好歹当过轩辕弟子,这当儿却不顾同门之谊,甘当伪朝廷鹰犬,还他娘要不要脸。”柳依依咬牙切齿道:“我对你们只有恨,是你们害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要是轩辕派的,老娘恨不得统统杀光!”

刘植忧心兄弟安危,当下高声叫道:“你们莫要管我,快押王匡离开这里!”柳依依冷笑道:“臭小子还蛮有闲心挂念兄弟的,那老娘便先拿你开刀。”话音刚落,当真手执长剑斜削,刷地削下一片肉来,刘植低嘶惨叫,刘隆愤然说道:“我跟你拼了!”说话间,便即迈开两步,正欲杀奔过去,柳依依又道:“再敢上前,老娘宰了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10)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山漫道初战殇(10)

刘隆见柳依依将剑架在兄长脖颈上,知晓那妇人只需用剑轻轻一抹,兄长便救不回来了,是以再也不敢妄动,只得央求鸿渐道:“求你替我求求情,要你身旁的姑娘放还王匡这厮吧,我给你跪下了。”说着便欲磕头,程鸿渐忙将其扶起,当下未及表态,吴俊驰悻悻说道:“不许放!要是放还王匡这撮鸟,我们岂会还有命在?”他虽跟刘嘉名交往甚密,但那厮真实身份吴俊驰并不知晓,更未投靠朝廷,这当儿为了保全自身性命,方才出面拦阻。

姚蓁蓁甚显为难,随之轻牵檀郎衣袂道:“小哥哥,我们若将王匡放回去,只怕谁都走脱不了啦。”程鸿渐沉吟须臾,随后说道:“咱们约莫还有千人,可以要敌军后撤大部分兵力,也只准留下一千,之后再互换俘虏,小妹妹说好不好?”

蓁蓁未及言语,柳依依颇不耐烦道:“轩辕派的猪狗们果然都是自私自利之徒,现下便瞧着老娘将这些人千刀万剐吧!”说罢,仗剑托起施不凡的下颚,鄙夷啐道:“你身子老哆嗦个甚,看来这伙人里面数你最怕死,老娘正好先剁了你。”话音刚落,高举长剑便要砍下,刘秀当即断喝,接着续道:“我们同意换俘便是!”

吴俊驰当即斥道:“你简直因小失大,几个轩辕弟子岂能抵得过王匡?这份天大的功劳你不想要,老子还想要。”邓禹质问道:“王匡是鸿渐跟那位姑娘联手擒获,跟你有甚干系?”耿弇又道:“再说师父不在,理应听我们几员副将的,莫非你敢抗命?”

吴俊驰又见寇恂、朱鲔虽未言语,却已目光不善,当下只得悻悻说道:“反正我拗不过你们,不过旁人可未必跟你们犯傻。”

刘秀到得姚蓁蓁面前,拱手相求道:“那些俘虏中,既有我和鸿渐的生死兄弟,亦有鸿渐师尊,还望姑娘念在鸿渐的份上,放过王匡吧。”

姚蓁蓁佯作沉吟,随后指着王匡道:“可这家伙已知晓我要袭取襄阳了,这般放他回去,我还怎么打襄阳啊?”这番话说得甚轻,唯有在她左近方能听清,刘秀又道:“姑娘手下全是骑兵,只要你撇下我们,王匡所领步兵依旧追不上来,您自可领兵奇袭襄阳。”姚蓁蓁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便瞧在小哥哥的面子上放王匡回去,之后我便带上他奇袭襄阳去啦,而你们莫要怪我不够义气。”王匡心道:“他娘的,这小妮子要不是为了情郎,断不会放我回去,本宫被放回后,得赶紧驰援襄阳才行。”他素来目空一切,这当儿却不由生出妒意来。

姚蓁蓁瞧了下王匡神色,随后望向敌军,高声说道:“对面的人听着,我们可以换人,不过你们得将大军撤得远远的,不然我便将这家伙的脑袋还给你们。”

朱离灭心道:“待得将殿下救回,我再追剿不迟。”言念及此,便命官军人马后撤二十里,却同刘嘉名将炎天、幽天两部精锐教众留下,这伙人固然不多,却尽皆有些本领。待得大军撤走后,朱离灭纵声招呼道:“大军都撤了,赶快还回殿下。”姚蓁蓁高声说道:“先将那些人的绳子解了,咱们再一起放人。”

姚蓁蓁见魔教中人将轩辕派三十余人的绳索悉数解开,方才解开王匡穴道,任其自行离去,双方战俘重获自由,均欲赶快回到己方阵营,无奈那三十余人身受重伤,秦皓轩又已昏迷,还得由吴汉踉跄背负,着实无法走快,眼见王匡即将赶回,那三十余名轩辕弟子尚距渐蓁一箭之遥。

渐蓁、刘秀、耿弇等十余人迎上接应,朱离灭厉声断喝,纵跃猛扑,双掌画弧后缩,使出“酬其宿债”,当即扯回两名轩辕弟子。那二人虽与朱离灭的手掌尚距尺许,却由于内力较敌人相差甚远,只能任其摆布,随后被那厮远远拍出,口中喷出大口鲜血,便即倒地身亡了。

炎天部众紧随而至,朱离灭顷刻间打死数人,心想如能拖住反贼,王匡定然重赏,言念及此狂性大发,随即单掌劈风击向秦皓轩。程鸿渐赶忙撞开师尊及吴汉二人,提剑刺向朱离灭掌心,可对方内功深厚,竟自震断长剑。鸿渐见招拆招,随之出掌相抵,忽觉无穷热浪侵袭全身,涌出大口鲜血,刹那间失去知觉,便即向后栽倒,所携断剑也竟自滑脱了。

那一刻直惊得蓁蓁魂飞天外,赶忙纵身跃起,将鸿渐揽入怀中,随之猛使杀招,击向朱离灭,吴汉心中悲痛,却没奈何使不出气力,只任由其他弟子拖着自己跟秦皓轩离开了。

朱离灭罕逢敌手,可当他观瞧姚蓁蓁豁出性命不要的架势,竟不知缘何退了数步。便在这当儿,耿弇使出“始或为终”,直袭朱离灭背脊,那厮虽翻身疾躲,却还是被划破了臂膀。朱离灭大发雷霆,当即朝他连击数掌,耿弇从旁疾跃,其先前落脚处却多了铁锅也似的深坑,当下暗暗心惊,随即叫道:“快带鸿渐走!”

姚蓁蓁抱着鸿渐跃至车上,随后又向陈仪道:“依照计划行事。”陈仪问道:“小姐跟我们一起行动吗?”姚蓁蓁道:“我得快寻个僻静的地方,给小哥哥疗伤,此番不跟你们一道了。”陈仪欲要相劝,蓁蓁的马车已然飞奔而去了。

刘嘉名遥望程鸿渐生死难料,心下既略觉不忍又自窃喜,随后向王匡赔礼道:“微臣怕伤及殿下心仪的美人,却反遭那女子所伤,幸好臣想出了补救的法子,否则我自己都不想活了,此事还望殿下责罚。”

王匡望着天志帮的骑兵果然丢下轩辕派弟子疾驰而去,又生怕自己再被擒获,忙向刘嘉名道:“你们先在这儿顶着,本宫将撤下大军召回,随后一同驰援襄阳!”那绿林山地处襄阳之东,王匡只要向西援救襄阳,便无法东进前往绿林。刘嘉名虽觉满头雾水,但瞧对方如此回师襄阳,姚蓁蓁当可无忧,便即由得他去了。

刘秀、寇恂、朱鲔相继击杀炎天部中高手,又同耿弇合力拦截朱离灭。邓禹依照刘秀事先嘱托,忙向轩辕弟子道:“官军大队人马顷刻便至,大伙火速向东分散突围,待得风头过后,咱们再齐聚绿林山!”

这正是:重山漫道数重围,初战殇来垒形骸。欲知蓁蓁究竟要如何撇开王匡大军,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八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1)

第一百一十八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1)

邓禹正自布置撤退,当他瞧见吴俊驰拔腿便跑,登感心中有气,便即追上强行抓住其左臂,随即斥道:“你好歹是从六品,且又尚未受伤,怎好意思先行撤了。”

吴俊驰双目顿生凶光,竟自恶狠狠道:“去你娘的!”说话间,便催动右手所握判官笔上的机关,使笔尖疾射而出,直取对方咽喉。邓禹侧身避过,随手拿住连接笔头的铁链,提膝猛撞对方小腹,又以所握铁链迅捷缚住吴俊驰双手,出言呼喝道:“要旁人先撤。”话音刚落,便即运足劲力,将其抛给魔教众人。

吴俊驰倒在地上,眼见一名魔教教徒挥刀砍来,直惊得他打滚儿避过,又以“扫堂腿”绊倒那人,赶忙使个“鲤鱼打挺”纵身跃起,他腕上所缚铁链甚细,当下不及思忖,便将那铁链绷断,随后又觉手中仅存单笔,欲要脱困便愈发艰难了,竟自追悔不已。

邓禹观瞧对方直咧嘴,模样甚显狼狈,便即开怀大笑,随之抄起腰间折扇,连毙魔教中人,接着向同门高呼道:“大伙快撤,吴副都讲愿陪我顶着!”

吴俊驰虽觉恼火,却又不敢上前相拼,正没个计较处,又瞧施不凡摆脱魔教教徒纠缠,当下意欲逃遁,便起脚踢中对方臀上承扶穴,使其腿上一软,愤懑呼喝道:“师父还没撤,你又跑个甚!”

吴俊驰强拉施不凡与敌苦战良久,忽闻一名女子断喝道:“拿命来!”其音甚为凄厉,正是柳依依挺剑攻上。吴俊驰观此情形,只得硬起头皮,架起单笔倾力抵挡。

朱离灭冲上前去牵制轩辕众人之初,柳依依便欲攻上,却被刘嘉名以保护王匡的名义留下,及至王匡后撤,刘嘉名忖度姚蓁蓁已然驾车远去,又瞧吴俊驰被邓禹挡住无法逃遁,朱离灭手下部众有所消耗,方才命柳依依攻上,生擒吴俊驰。

柳依依尤其怨怼轩辕派尉迟德开,同其外甥交手,自是毫不留情,她本可一剑取下对方性命,却只仗剑削下吴俊驰的肉来,竟是要将其千刀万剐。两人交手数合,吴俊驰身上已被砍数剑,不过那厮只求苟全性命,自无暇顾及身上疼痛。

吴俊驰正感绝望,刘嘉名提着施不凡,勒令柳依依道:“抓活的!”柳依依虽极为不愿,却看在秦妙红的情面上,只得谨遵刘嘉名调遣,悻悻地封住吴俊驰穴道,将其掷给对方,转而猛攻邓禹。刘嘉名心道:“我毕竟被程鸿渐砍伤了腿,这当儿既已擒获两人,倒也不必继续相拼了,且由柳依依替我厮杀吧。”

朱离灭与刘秀、耿弇、寇恂、朱鲔四人复又战平,心中骂道:“他娘的,要是单打独斗这群鼠辈怎能及我。”便在这当儿,邓禹纵声高呼道:“弟兄们快撤。”言下语气略显慌乱,他的武功虽较吴俊驰高出甚多,却也并非柳依依对手,左支右绌渐落下风,不由得暗嗔自己平素只重文事,并未如何修炼武功,不然以自身悟性,早该将师父武功学全,也不至这般被动了。

如此这般过得须臾,柳依依长剑疾刺,正中邓禹肩头,朱鲔闻听爱徒嘶叫,登时心下一慌,所使招数顿现破绽,而朱离灭的武功早已炉火纯青,朱鲔破绽虽微,朱离灭却能乘隙逮住,扬脚踢中其胸。

朱鲔只觉肋骨喀喇一下,料想定然断了,当下站立不稳,便要栽倒,朱离灭复又举掌下劈,直扑对方面门,刘秀扯住朱鲔向后疾带,方才助其躲开魔掌。正当此刻,寇恂已挺剑攻向柳依依,相助邓禹脱险。

朱离灭又瞧耿弇招数虽精,内力却不如自己深厚,是以后跃丈余,不再与其近身对招,双掌蓄力轮转,使出“七月流火”,接连迸发出七道真气击向对方。耿弇左躲右闪避开先前六道,只道对方连连催发内力,劲力定然减了,便即壮起胆子,将内力灌于剑上竭力相抗,力图将第七道真气推回,反击那炎天部魔头。这招七月流火需施展之人接连催发内力,着实是第一道最强,后道劲力较之前道稍衰,正应盛极转衰之理,饶是如此,第七道劲力依旧极强,耿弇非但未能弹回,自身反觉气滞,若非此道真气劲力最弱,定会身受重伤。

但见耿弇踉跄数步,心下暗道:“这魔头的内力如此深厚,只怕连师父也未必及他。”当下正感惊骇,王匡已领大军赶至。

刘秀寻思已经拖住魔教多时,众同门该当跑得远了,随即高声唤道:“勿要再与敌众纠缠,兄弟们快撤!”话罢,当即背起朱鲔,足运轻功径朝绿林山奔去。刘秀虽身负一人,好在功力深厚,依旧行动如风,邓禹、耿弇、寇恂亦紧随其后。

朱离灭及柳依依口中叱骂,督率魔教部下发足便追,王匡慌乱高呼道:“快回来!”朱离灭率炎天部众悻悻而回,而柳依依未睬王匡,继续亲率手下幽冥四鬼,追剿轩辕弟子去了。

王匡见柳依依不奉号令正要发作,秦妙红轻佻一笑,道:“我这妹子受过刺激,着实是个浑人,殿下宽宏大量,还望恕罪。”王匡虽心下不悦,却也无暇计较,当即说道:“襄阳危矣,快随本宫前往援救,莫再管这群轩辕反贼。”

朱离灭与刘秀诸人打红了眼,积下了满腹火气,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粗声大气道:“我军大获全胜,襄阳岂会危急?”话音刚落,王匡喝道:“本宫计议已定,再敢妄言定斩不赦。”朱离灭虽觉老大不愿,却也只得遵从了。

刘秀诸人不愿再战,眼见路旁荒草丛生,足有半截人高,便即藏匿其中,欲要暂行歇息。柳依依及所率幽天部众路过时并未发觉,继续朝绿林山的方向追去了。

邓禹为朱鲔接上断开肋骨,愤懑说道:“若非吴俊驰那厮刻意刁难,师父理应坐镇总坛,又岂会到这地方,被那魔头所伤。”朱鲔稍作喘息,随后道:“吴俊驰已被魔教俘获,想来凶多吉少,莫要埋怨这厮了。”邓禹道:“此番能被弟子逮住机会,假借魔教之手除掉这厮,也算老天有眼了。”话到后来,甚显自得。

耿弇及寇恂二人均感快意,刘秀郑重说道:“二弟不该如此。”邓禹奇道:“大哥何出此言,吴俊驰倚仗舅舅权势,总是在派中横行无忌,小弟今日整治他,也是做了件好事。”刘秀道:“吴俊驰固然可恨,不过他毕竟是本派中人,又跟我等共抗王莽暴政,单从大局着想,断不该如此待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2)

第一百一十九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2)

邓禹知晓刘秀顾全大局,不过他又觉得自身并无过错,当即说道:“小弟也是着恼吴俊驰是个卑鄙小人,派中人物敢怒不敢言,方才要使些手段,除掉这个祸根。”刘秀语重心长道:“世间小人素来无法尽除,况且吴俊驰虽有小过,却尚未有甚大罪,如此这般,倒不必除之而后快。该当以正压邪,迫使其不敢造作,赏罚分明,要他们为正道大业尽力施为。要是仅凭好恶而定生杀,或许会将这等人推给敌方。咱们兄弟身为副将,须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方可创下功业,不然想要推翻暴政,便更显遥遥无期了。”

朱鲔见刘秀说话之态抑扬顿挫,隐现王者气象,不由心下暗忖:“刘师侄平素并不怎生显山露水,真没料到他的谈吐绝非常人可比,先前着实小觑了。”言念及此,便向邓禹道:“刘师侄所言有理,现下为大局着想,本派中人理应精诚团结,而你如此行径,岂不助了官军及魔教?”

邓禹虽觉不服,却不愿违拗刘秀、朱鲔,当下只得说道:“大哥教训得极是,我往后忍耐便是了。”耿弇笑道:“二哥已经知错,这事便到此为止吧,反正那吴俊驰已被擒获,咱们说再多那厮也回不来了。”刘秀道:“我这便暗中跟随敌军,只要吴副都讲未死,定要伺机救他出来。”邓禹急道:“大哥别去,其中凶险小弟不用多说了,纵然能救那厮出来,我看他也不会领情。”刘秀淡然说道:“我未曾想过要他心存感激,但求无愧于心。”

邓禹观瞧刘秀主意已定,不由轻叹一声,道:“既是如此,咱们同去,也好相互照应。”耿弇、寇恂亦欲同往,刘秀说道:“二弟跟朱总管身上有伤,应在此好生将养,我与三弟同去即可,四弟留下看顾你们。”耿弇道:“都听大哥吩咐便是。”

刘秀交待完毕,便领耿弇寻那王匡大军,营救同门去了,而王匡正领大军转道向西,驰援襄阳,眼见途中尽是马蹄印记,便即催促大军行得更急,竟自心下暗忖:“求老天护佑本宫救下襄阳,再将姚蓁蓁捉来纳她为妻,只要能够如愿,本宫定会重塑荆州全境神像,广建神宫。”

姚蓁蓁将所携丹药喂予怀中的小哥哥,又望着他尚自昏迷,并无半点起色,惟觉檀郎犹似火炉般烫得吓人,不禁忧心如焚,随之关切寻思:“小哥哥的身子这般烫,总得寻处有水的地方,为他降温才好。”

马车疾驰,蓁蓁终于闻听前头流水潺潺,便赶忙招呼驾车的婢女,随即说道:“快到潭边停下。”

那婢女将车停至潭边,姚蓁蓁相搀鸿渐下得车来,竟自环顾四周,但瞧左近山水相依,清幽僻静,正是疗伤的好地方,便即施展轻功,扶他跃入潭中,随后抱稳鸿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接着正欲双手运劲,鸿渐却犹似软泥般向旁便栽。姚蓁蓁赶忙扶住,随之倒吸凉气,当下为防檀郎复又栽倒,便以左手紧握鸿渐臂膀,又以单掌运劲抵向其背。

那侍女正将锦帕浸入水中,姚蓁蓁竟自收回玉手,吩咐那侍女道:“过会子我若有不测,还要劳烦你带小哥哥去寻他的好兄弟,求他们全力施救。”

且说那侍女乃是谭媛养女,名唤谭娟,谭媛见她同蓁蓁年齿相仿,又经多年调教,便命她承下己职,尽忠侍奉小姐。这当儿谭娟闻听此语,不由双眉紧蹙,随即问道:“小姐不过给程公子疗伤,怎会有甚不测?”

姚蓁蓁神色黯然,悠悠说道:“若照常理便算治不好,施救者断不会有事。可他伤得着实古怪,我刚运劲便觉犹似在跟高手对掌,我只怕内力不济,这才托你看顾。”

谭娟心头一紧,当即苦求道:“小姐万金之躯,怎可为旁人搭上性命,轩辕派不是有很多高手吗,不如寻他们救。”姚蓁蓁摇首道:“大伙都走散了,我怕来不及。”谭娟郑重说道:“我谭娟素来从命,不过此番属下不会听大小姐的,您若有事,我便将这小子淹死,要他随大小姐而去。”

“千万别!”姚蓁蓁知晓谭娟说到做到,当下更增忧虑,悠悠续道:“我要他好好活下去,若他当真有甚不测,我是断不会欢喜的。好姐姐,蓁蓁求你了,定要好生看顾他啊”

谭娟瞧大小姐满脸惶急,又屈尊降贵恳切相求,不由得鼻子一酸,随即自责道:“可恨我全无内功根基,半点都帮不上小姐。”姚蓁蓁温婉一笑,接着说道:“只要你能应下此事,便是帮我大忙了。”谭娟叹息道:“我替小姐扶住他,你全心运功吧。”姚蓁蓁颔首道:“我若真的不行,小哥哥便托付你了。”说罢,双掌圆转,随之向前推出,复又抵住鸿渐背脊。

朱法王所发真气盘踞在鸿渐体内,其势头端的极强,蓁蓁神色凝重,惟觉身坠劫焰火海,一条巨大火龙盘旋而至,狂喷烈焰急欲焚灭万物。谭娟望着小姐坐在清冽的潭中,额头却已细汗涔涔,心下更感焦急,欲要唤她停下却又不敢言语。谭娟知晓运功疗伤之际,如若有人打扰极易走火入魔,端的为祸不小,当下紧咬双唇,注视着其主神色,却不知她已陷幻象。

程鸿渐所中荧惑业火掌源于西方佛国,后为朱离灭窃得横行江湖,其威力霸道雄浑自不必多说,若有人内力不济,却要强行救治,那灌输于伤者体内的真气便会如烈火燎原,朝施救者侵袭而去,使得医者身受热辣内力侵蚀,而置身火海的幻象,愈是七窍玲珑之人,这种幻境便愈会发真切,若不及时收手,亦会危及性命。

姚蓁蓁于火海中同那火龙展开恶斗,可她惟觉手心炽热难当,饶是如此,蓁蓁硬是周旋下来,并未有丝毫退却,她深知若是不能打败这条火龙,小哥哥便会被那烈火吞噬。如此这般斗过多时,姚蓁蓁心道:“任脉总任诸阴,调节阴经气血,被人看作‘阴脉之海’,待我用内力贯穿小哥哥任脉,激发他极阴之力与这恶龙相抗,看它还如何猖狂。”言念及此,便即纵身跃起,翩然翻身至鸿渐面前,双掌上下齐推,分抵檀郎胸前。

谭娟观此情形,委实吃了一惊,心下暗道:“我还从未听闻过有人输以内力疗伤,中途忽而变换方位,除非凭借力道打穴倒是有的,可瞧这架势,大小姐也并非要以打穴之法疗伤。大小姐啊,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一百二十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3)

第一百二十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3)

蓁蓁双掌所压乃是鸿渐任脉之上华盖、膻中两处要穴,她朝此二穴运功,正是要内力灌注于整条任脉,如此既可催人生阴抗阳,又可凭内力护住伤者心肺,实是明智举动。

诳惑幻象中,火海汹涌,热浪滔天,那条火龙登时暴怒,天地间的热浪几乎全部向那纤柔的小妮子涌去,蓁蓁虽倾力施为,火焰依旧顺其双臂延伸,直教她深觉炙烤难熬。

姚蓁蓁胸口剧痛,不禁秀眉颦蹙,平添无限娇怜,委实促人动容,谭娟望着蓁蓁愈发难挨的神色,正欲开口制止其再运内力,蓁蓁竟自手捂胸口,吐出了一口血来,显是已然力竭。

“大小姐!”谭娟不由惊呼,姚蓁蓁低低地道:“我没事”正说话间,便将鸿渐揽入怀中,黯然呜咽,晶莹的泪水满含伤情,划过玉人桃腮,谭娟触景伤怀,亦随啜泣,正是:离情殇来多愁苦,一寸化作万千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唯有缠绵无绝处。

“咳咳”便在这当儿,鸿渐忽而轻咳,蓁蓁闻听此音,立时转悲为喜,当下忙捧水洗去自身唇上血迹,轻轻唤道:“小哥哥快醒醒”其音发颤,难以自制。

程鸿渐强睁双眼,随之瞧见蓁蓁犹如泪人,便即心中生怜,强笑说道:“我好多了小妹妹再哭便不美了”

姚蓁蓁瞧檀郎喘息艰难,便为其轻抚胸口,谭娟全没好气道:“你小子倒好了,瞧瞧将我家大小姐连累成什么样,平素帮里天大的事小姐都谈笑视之,而你却要我家小姐为你哭得那般难过,而且刚才她为了救你都”

“好啦好啦,我们在水里也泡得够了,小哥哥虚弱得紧,今日便到那处洞穴歇息吧。”姚蓁蓁不待对方说完,便即笑吟吟地指向前方洞穴,打断了谭娟言语。谭娟心念小姐内伤颇重,定难再运轻功,当下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我替小姐扶着少侠。”

车中的小灰狐早已跃将下来,欲要相随渐蓁,而那小红狐尚自跛着脚,在车辕之上徘徊张望,蓁蓁观此情形,登时心生怜惜,便单手将受伤小狐抱入怀中,领谭娟相搀鸿渐,朝那洞中走去。

渐蓁及谭娟入得洞中,但瞧中部蜿蜒,天然形成了内外两室,三人步入内室安顿,谭娟说道:“我去给小姐弄些吃食。”姚蓁蓁道:“你顺便将马车藏好,以防有敌人追来。”

谭娟应承着离开了,洞中比翼相携,满是乐融之意,蓁蓁嫣然笑道:“这谭娟本是个孤儿,被我谭姨收养了六年,便跟她一样刀子嘴,小哥哥身受重伤,她竟还说了些重话,不过她俩心地蛮好的。”程鸿渐莞尔一笑,道:“谭娟说得没错,都怪我连累小妹妹担惊受怕,我的伤好多了,不要难过了,我想要你快活的。”蓁蓁挽起鸿渐胳膊,将头轻靠在他的胸前,怡然笑道:“那你可得好好的,这么不爱惜自己,要人家怎生快活啊。”

程鸿渐惟觉万般甜蜜涌上心头,他虽身负重伤,却端的畅快无极,竟自酣然半晌,忽而问道:“对了,其他弟兄可都脱险了?”姚蓁蓁道:“我要给你疗伤,便驾车先走了,不过他们都该脱险啦,王匡大军定被我的骑兵引到襄阳驰援,断不会再朝绿林山的方向来的。”

鸿渐闻听此语,终于大感宽心,随后问道:“你向王匡提及荆州分舵有数千弟子,我觉得荆州分舵倒是会有这些人马,不过他们平素理应分散于荆州各处,你又如何能忽而聚拢他们,埋伏于襄阳城外,莫非小妹妹早有攻打襄阳的打算吗?”姚蓁蓁笑道:“我那是骗他的。”

程鸿渐心下一怔,随之沉吟须臾,接着续道:“莫非小妹妹当时便想到了换俘,这才出言骗他?”姚蓁蓁微微颔首,随后道:“咱俩擒住王匡后,我料想他们定会费尽心机,来救自家主子,旁的法子我都不怕,毕竟王匡在我们手里,他们也不敢造次。不过两军交战,双方都有可能抓些战俘,若他们真的抓了些你的同门兄弟,拿他们性命相逼,硬是要我们交出王匡,咱们便只能跟那群家伙换俘了,不然小哥哥看见同门被杀害了,那便定要难过的。”

程鸿渐闻听此语,心下暗道:“原来小妹妹都是为了我,才如此担心我同门的安危”他正自思潮起伏,其怀中的小妹妹嫣然笑续道:“不过我若那般放王匡回去,他定会再率大军追击,轩辕派中人那么多都受了伤,便算全都散开,也会被抓到许多的。我后来想到襄阳在绿林山西面,这才有意提及要攻打襄阳,以此吓唬王匡,那家伙又只道我没有打算放他,自然会信这些言语啦”

程鸿渐望着蓁蓁笑靥如花,心中喜爱非常,随之浅笑接口道:“我明白了,你之前下车去寻陈堂主,定是安排她声东击西,之后再取道绕行,前往绿林山,而王匡回到军中驰援襄阳,瞧见路上全是马蹄印记,定会愈发觉得小妹妹要奔袭襄阳,如此便不会朝绿林山方向行军,来抓本派同门了。”

姚蓁蓁欲要檀郎安心,随之嫣然颔首,接着说道:“我还吩咐陈堂主将我的想法转告刘秀,并要他在‘万般无奈’下求我放了王匡,这样才更显真切。小哥哥,你瞧王匡那慌张的样子,好不好笑?”说话时,只觉终于用计脱险,能跟自己的小哥哥于洞中休憩,不禁心生安乐,悠然合上双眸,却跟鸿渐一样,都不愿如此睡去。

程鸿渐望着伊人的睫毛微翘凝春衬桃眸,不禁酣然一笑,接着说道:“多亏你捉了王匡,不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咱们同那蒙面的魔教教徒恶斗之际,你还提及自己使笛武功是自创的,不知可有名字吗?”他虽觉那蒙面人是刘嘉名,却因未能揭下其脸上绢布,是以委实不敢断言,当下并不提及其名。

第一百二十一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4)

第一百二十一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4)

姚蓁蓁也不言及那些会使人忧心之事,当下只提趣事,但瞧佳人嘻嘻一笑,明眸善睐,嫣然说道:“我这武功唤作弄玉引凤舞,是我瞧过萧史弄玉的典故,不禁触事生情,欲要闹着玩儿,方才编排出来的。”

程鸿渐闻言称奇,接着说道:“我先前只晓得依照易经、医理以及书画之类可以开创武功,原来依照典故竟也能如此。”姚蓁蓁笑道:“我是依照典故中的意境想出的,便如有人会根据故事来编舞蹈一样。”程鸿渐问道:“不知那故事是怎生讲的?”

姚蓁蓁观瞧鸿渐愿听,便即欣然说道:“春秋时期,秦穆公并国二十,力挫强大的晋国,终于称霸天下。那秦穆公有个爱女唤作弄玉,人家长得极是好看,而且尤擅音律,在九州可是绝无仅有呢。”程鸿渐痴望怀中的小妹妹酒窝沁甜透盈香,不禁酣然暗忖:“弄玉生得再好看,再擅长音律,也定然不及我的小妹妹”

鸿渐正自如此欣然遐思,姚蓁蓁接着续道:“秦穆公为弄玉建了座名唤凤楼的楼阁,楼前有座高台唤作凤台。弄玉便住在凤楼里,总拿爹爹送的玉笙吹奏,人们都夸赞那乐曲如同凤鸣。弄玉十五岁那年,穆公问她想寻什么样的夫君,你猜弄玉怎生说的?”说话间,笑盈盈地凝望鸿渐。鸿渐沉吟半晌,随后莞尔一笑,道:“嗯这我倒真想不出来了”

姚蓁蓁道:“弄玉说要寻个善笙人,能够伴她彼此唱和,那样的人便可以做他夫君啦,至于旁人是不会合她心意的。”程鸿渐忽而笑道:“这可糟了,小妹妹笛子吹得好,可我还半点不会呢。”姚蓁蓁闻言忍俊,随之恬静半晌,悠悠地道:“弄玉的情哥哥也不吹笙”说话间,双颊泛红,更添无限娇娜。

程鸿渐甜意顿生,又望着小妹妹皓齿蕴香气如兰,只觉心田如被春风沁润,但瞧怀中家人接着说道:“有个晚上,弄玉坐在窗边看风景,瞧见天上的月亮好大,像极了大大的玉盘,她心中欢喜,便唤侍女焚香一柱,自己拿玉笙吹起了曲子。那清扬的声音传到仙界,萧史闻听此曲,立时为之倾倒,便吹起玉箫同弄玉和鸣。当时人间还没有萧,弄玉还从没听过那样的乐曲,却觉得极为和谐,不觉停了下来,侧耳聆听从天上传来的雅奏,可对方的箫音也在这个时候停下了,唯有余音袅袅,弄玉还没有见到吹奏人的样子,更没能说上话,只觉得若有所失,到了半夜才勉强就寝。”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程鸿渐误以为她心生黯然,实不知佳人已受内伤,难免有些疲乏,饶是如此鸿渐亦生无限怜惜,温言宽慰道:“你不必为那结局难过,这些传说做不得真的。”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我还没讲完哪,这故事结局极好的。”说着,复又打起精神,接着续道:“后来萧史来到弄玉梦中同她相会,临别之前又约好了中秋重会。”程鸿渐望着她意兴盎然,方才宽心,继续聆听其语。

姚蓁蓁见小哥哥疼惜地望着自己,不禁在他怀中偎了偎,与其相拥更紧,接着续道:“弄玉醒来后,只觉夜里所梦情景那般真实,定然不是假的,便将此事告诉了他爹爹,并特遣朝中右庶长孟明到萧史提过的太华山寻访。”

程鸿渐幼时便跟其父程濯修习历代官制,他知秦国共有四大庶长,穆公时右庶长唯有王族方能担任,且又凌驾于左庶长之上,直至商鞅变法才将右庶长化为虚职,这当儿鸿渐闻听此语,便即脱口道:“右庶长位同三公,足见弄玉甚是在意萧史。”话到后来,心下暗道:“朱佑提及七雅阁中堂主位高权重,不少江湖豪杰、达官显贵都争着讨好,而我到阁中时,小妹妹就叫她的堂主引路作陪,常堂主还乐意跟我做兄弟”姚蓁蓁笑道:“我猜弄玉肯定极想自己去寻,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多有不便,只好托重臣代劳啦。”

渐蓁只觉彼此相扣的十指犹如牵连两人的缘线,使他俩融成一人,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程鸿渐希望弄玉及萧史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随即问道:“那孟明寻到萧史了吗?”姚蓁蓁欣然颔首,接着说道:“孟明到得太华山后,听闻哪里的明星岩来了名公子,那人自从七月十五便在明星岩结庐而居,每逢夜深,那名公子又会抚箫自娱,而其雅乐四彻,凡是听到的人都为之陶醉,竟连睡觉都忘了。孟明闻听此事,立刻登上明星岩,果然见到萧史,当即言明了来意,随即邀他入宫。后来萧史、弄玉终于共结连理,婚后经常笙萧合奏,那些甜美的曲子萦绕在秦国的大街小巷抑或山野村边,百姓们听着曲子,竟从战争的阴霾走了出来,全都欢快起来啦。”

鸿渐望着蓁蓁说得饶有趣味,心中亦觉欢喜,随之怡然遐思道:“真希望这传说是真的,天下黎民不管在哪里,都听到他俩吹奏的曲子,总是过得舒心”

姚蓁蓁半开玩笑道:“若真有那样的神仙,怕是真会遭到群臣反对的。”程鸿渐沉吟须臾,随后说道:“不会吧”姚蓁蓁道:“当时朝中有不少文武唯恐百姓从此厌战,会使大秦无法称霸列国,是以不断向秦穆公进言,弄玉为了不使父王为难,也为了避开那些闲话,便同萧史奏乐,将龙凤引至凤台,又骑上它们离开秦国,飞到天上的桃源仙乡去了。穆公从那以后,再也不言争伐了,还时常期盼着自己若是也能到得仙境,那该有多好”

程鸿渐不禁叹道:“秦国已经是天下霸主了,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大臣硬要四处征战,理应休养民生,要老百姓过上太平的好日子才是”姚蓁蓁悠悠说道:“诸多官员口中喊着为君王社稷争霸天下,其实也并非为了旁人,不过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罢了,若都能似屈子那般‘哀民生之多艰’,百姓便有好日子过了。”

程鸿渐复又慨叹道:“打场仗要枉死好多无辜,那些只顾自身利益的官吏,都不配身居高位。”话到后来,竟自沉吟半晌,轻叹说道:“世间若是没有攻伐,刘老伯那些人怎会平白搭上性命,其实派中又有多少人是真为百姓着想,小妹妹,你说我们起兵反莽究竟对不对?”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这事你可难倒我啦,我们女孩子只要过好自家的小日子,那便甚是满足啦,这些并不会寻思这些建功立业之事,不过你干吗我都跟着。”程鸿渐道:“我知道”虽只三字却温情无限,蓁蓁瞧他含情凝望,不禁娇羞微侧,随之嫣然回望,静待檀郎言语

程鸿渐酣然而笑,竟自痴绝半晌,方才莞尔笑问道:“毕竟萧史用得是箫,小妹妹为何用玉笛当兵器啊。”姚蓁蓁笑道:“我瞧萧史跟秦穆公也提过笛子,两者吹奏起来均如凤鸣,不过玉笛之音漫飞声,极其悠扬明快,好似一只雌凤在婉悦唱和。”话到后来,径朝檀郎嫣然俏望,接着续道:“小哥哥,你觉得笛音像不像皎月轻云相伴曼舞?”

程鸿渐酣然一笑,随之颔首道:“那声音委实好听,只不过先前听过小妹妹抚笛,我总觉曲子短了些,还没有听够”姚蓁蓁闻言甚喜,随即说道:“小哥哥喜欢听,我便再给你抚上一曲。”

第一百二十二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5)

第一百二十二章

悱恻乐融总缘卿(5)

程鸿渐欢喜无限,姚蓁蓁悠悠奏起玉笛,其音悠远绵长,与上次不尽相同,正如赋中神女“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愔嫕兮,性沉详而不烦”那般,极尽轻柔婉约,梦幻飘逸。

程鸿渐听着听着,脑海中浮现出小妹妹身着轻纱翩翩起舞,绰约无极,纱裙飘动之际,又携来微风徐徐以及阵阵清凉。鸿渐身受重伤,原本炙热难耐,这当儿竟自舒适许多,又瞧着蓁蓁弄笛之际,朱唇轻启,玉指柔拈,惟觉宛在清逸柔云中。如此这般过得须臾,蓁蓁观瞧鸿渐酣然入梦,方才怡然睡下。

“他娘的,追了老半天连个鬼影儿都没瞧见!要是被老子逮到,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蓁蓁忽而闻听洞外嘈杂,便即轻推鸿渐,低声说道:“有人来啦。”

渐蓁正欲起身戒备,竟均觉晕沉沉的,随之靠于内室石墙上,伤势好似复又加重,原来身中红莲业火掌,伤势若不痊愈,盘踞在伤者体内的真气便会如烈火重燃,端的甚难应付。

程鸿渐观瞧蓁蓁亦显虚弱,便赶忙将其扶住,关切相询道:“你受伤了?”姚蓁蓁摇首浅笑道:“没有啦,那些魔教的家伙离得不远,咱俩莫要惊动了他们。”

渐蓁靠着后洞石壁,又听一人阴阳怪气道:“轩辕派全是缩头王八,跑得比兔子还快!”姚蓁蓁俯下身子,使笛写下“魅无常”三字,程鸿渐心头一紧,随之暗忖:“我现下身受重伤,定然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小妹妹似乎也不大对头,她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正作此想,又听另一人阴阳怪气道:“既然是王八怎会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这头脑凭甚当老二。”

程鸿渐听这声音亦觉颇熟,只听魅无常干笑两声,随后说道:“好你个魉无信,抢了魍无慧的老三还嫌不够,又来惦记起老子,倒是愈发长本事了。”程鸿渐闻听此言,心道:“真不知洞外到底来了多少高手”魉无信自得说道:“那当然,要不在七雅阁那回,我怎会踢到你的裆儿?”

那魉无信先前踹中对方实属意外,可这当儿他却以此讥嘲,魑无忧直听得开怀大笑,魅无常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当即挺起双叉分刺二人。便在这当儿,柳依依长剑疾出,拨落其手上钢叉,出言断喝道:“再敢啰唣,老娘拔了你们舌头!”

魅无常赔笑道:“头儿教训的是,我等跟着你违背殿下号令,却无半点战果,不如快回襄阳,日后再找寻轩辕派的人物算账不迟。”他嘴上如此说,心中暗骂道:“老子本来比你早入教,还得给你这疯婆娘当手下,待得我武功高过你,非抿死你这臭婊子。”

柳依依念及自己大仇难报,不由苦笑数声,转而变为悲泣,仗剑指天,凄厉怒喝道:“老天爷,你他娘不长眼!轩辕派害得我跟灵均不能相守,为何不给我机会杀光那些畜生!”其音愈发凄厉,又将林惠然及尉迟德开牵扯出来恶骂一通。

幽冥四鬼观此情形,无不骇然,竟无一人敢上前相劝,渐蓁更觉心惊肉跳,只听她骂了许久,又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轩辕派的猪狗,老娘跟你们不共戴天!”话音刚落,左近燕雀惊得四散而飞,嘈杂的鸟叫声中竟还夹着一声马嘶长鸣。柳依依闻听骏马嘶鸣,便即心头闪念,亲率手下顺着马叫的方向寻去。

姚蓁蓁在洞中听得此等变故,心下委实凄楚万分,随之呜咽道:“都怨我竟没避过柳依依这茬儿,那些家伙随时都会来抓你的”程鸿渐心道:“小妹妹的忧愁欢乐皆因我安危而起,却全未顾及她自身。”言念及此,自是感激莫名,又瞧蓁蓁楚楚可怜,便即愈发疼惜,随之温言安抚道:“小妹妹莫要难过,柳依依未必能发现咱俩。”

柳依依领手下寻得一阵,便在密林丛中瞧见一辆拴在树上的马车。柳依依登感大喜过望,立时抢上前去,急不可耐地挑开车帘,却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迎面刺来,这一下势头正劲,寻常练家子自是极易殒命,柳依依竟自侧身避过,长剑上撩削断其手,对方惨叫之声未落,便被柳依依强拽下车,猛力掷到地上。

且说出手施袭这人正是婢女谭娟,她上山寻得吃食后,本欲回车取壶,为主人灌些水去,可她刚将水壶拿出,忽而闻听柳依依等人牢骚之语,便赶忙藏入车内,以免打草惊蛇,却不料柳依依竟自鬼哭狼嚎起来,直将牵车的骏马惊得高声长嘶,招来柳依依及手下幽冥四鬼。谭娟遇此变故,不由心下暗嗔:“那几匹战马太没出息。”言念及此,又将长剑拔出,只待敌人掀开车帘,便即挺剑疾刺。

这当儿柳依依将谭娟掷到地上,当即厉声喝问道:“车上另外两个人哪去了!”谭娟手捂伤臂,毅然说道:“他们不在这,你抓不到!”柳依依斥道:“你敢骗我!”话音刚落,便即起脚狠踹,又命幽冥四鬼展开搜捕。

渐蓁耳听洞外呼喝喧闹之声,均觉如此下去,迟早会被搜出,蓁蓁思忖良策,随之玉手执笛,欲待应变拼斗,鸿渐心下暗道:“过会子真被抓住,我便讲小妹妹不是轩辕派的,尽力要柳依依冲我来。”他虽知如此言语,柳依依亦难饶过蓁蓁性命,却又着实寻不出个更好的主意,只得期望会有奇迹发生。

这正是:侬之安危牵我肠,悱恻乐融总缘卿。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1)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1)

话说柳依依喝令幽冥四鬼仔细搜寻,转而挺起长剑,直指谭娟道:“我先前在谷中瞧得清楚,你家主人抱着一个小子,上了这辆车子。你如不招出那二人藏身何处,待我手下搜出来,你便休想活命。”

谭娟并不畏死,当下轻哼一声,说道:“我都跟你说了,他们不在这儿,你要是敢伤我天志帮大小姐,本帮帮众定不能饶你,不管你藏身何处,都会将你碎尸万段。”她虽被对方斩断手腕,说起话来甚是硬气。

柳依依与渐蓁七年未见,原本早已不识,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心头一震,随即追问道:“你家大小姐是谁?”

谭娟观瞧对方如此发问,只道她心生惧怕,便即郑重说道:“江湖上谁人不知姚蓁蓁是我们帮主唯一的心头肉,这事还用多问?”柳依依道:“跟姚蓁蓁同坐一车的小子又是谁?”谭娟道“那是轩辕派的程少侠,大小姐为了他才亲率帮众前来,这二人你敢伤哪个,都是嫌自己活得长久了。”话音刚落,柳依依长剑直刺,深入其肩,厉声叱道:“老娘怕甚!那两个娃娃七年前合伙诓我,要不是你告诉我,老娘还真没认出。你只要说出来他们藏在何处,我便放了你。”说到后来,又使长剑在其肩头中来回扭转。

谭娟登感彻骨奇痛,不由嘶叫出声,心下暗道:“我本要仰仗帮中威势震慑这女魔头,却没料到她竟与小姐有过节,我如此言语反将小姐害了”

那谭娟六年前方才拜入天志帮,并不知晓七年前渐蓁为救旁人,方才跟柳依依结了梁子,她这既闻此语,自是甚为追悔,不由得朝山洞的方向望了过去,柳依依登时闪念,随即呼喝道:“进洞搜!”说罢,架起谭娟便欲到山洞查探。谭娟拼力反抗,尖声惊叫道:“别推我!大小姐不在这儿!”

“呸!呸!呸!臭死了!臭死了!”柳依依推搡谭娟到得洞口,先行入洞的四鬼作呕奔出,模样颇为狼狈,柳依依眉头紧蹙,随即问道:“怎么回事?”魅无常道:“洞里只有一只狐狸,还他娘放臭屁,熏死老子了。”

且说渐蓁耳听敌人脚步声近,正感彷徨无计,那只小灰狐蹭了蹭受伤的红狐,随之奔出内室,朝四鬼低吼两声,便即放出臭气,熏跑了他们。原来狐狸肛门处有两个腺囊,能够释放奇特臭味,谓之“狐臭”,诸多捕猎者闻到此种气味,常会扭头逃窜,狐狸如以此法保命,自会收获奇效。

姚蓁蓁掩住口鼻,不敢出半点声响,程鸿渐相拥伊人,心下暗道:“多亏那只小狐狸甚有灵性,又以此法相救,不过这气味太难闻了,小妹妹岂可受这等苦楚”言念及此,既是感怀,又觉歉然,只待魔教妖人离开之后,便赶紧领蓁蓁出得洞去,领她到外头理顺气息。便在这当儿,柳依依愤懑斥道:“全是废物!一只小畜生竟将你们搞成这样!”说罢,正欲入洞去搜,那只灰狐蹿出洞来,复又放出臭气,便即蹿入远处树丛中去了。

此番气味较弱,不过柳依依亦觉烦恶难当,不由远远避开,竟自作起呕来,随后复又愤懑说道:“再跟老娘进洞搜!”魉无信忙道:“弟兄们仔细搜过了,洞里只有那只小畜生。”

幽冥四鬼先前虽未步入内室查看,但均觉洞中并不通风,恶臭之味定然未散,哪个愿随她去,是以魉无信此言既出,另外三鬼当即附和,魅无常又谄笑道:“要是早有人在那洞中藏身,那放屁的小畜牲便早该跑了,怎会叫咱们碰见,头儿不如领大伙到别处搜去吧。”

谭娟观瞧事态忽而反转,登感心下一宽,随之暗忖:“小姐没白疼那狐狸。”言念及此,又朝柳依依冷笑道:“我早说小姐不在这里,当真是老天有眼,欲要熏死你们这帮魔头。”

柳依依扯住谭娟前襟,厉声叱道:“他们在哪?你说不说!”说话间,便结结实实地抡了对方两个大耳刮子。那掌掴之音甚为响亮刺耳,姚蓁蓁闻听此音,不禁心下一颤,当下既怕谭娟殒命,更忧心小哥哥性命难保。

谭娟嘴角处已然迸出血来,耳旁嗡嗡作响,但见她强定心神,傲然说道:“大小姐早在中途下车,藏身于茂密草丛中了,从这来回那么长的路,你们慢慢去寻吧。”柳依依喝问道:“下车作甚!”谭娟道:“程少侠伤得重,不该疗伤么?”

柳依依尚未尽信,接着问道:“你为何不在旁相护,却到这里作甚?”谭娟道:“自是去绿林山请人接应,我腹饿口渴,这才停下休息,不信你可以瞧一瞧,我车中尚有刚烤好的野味。”柳依依闻听此语,当即喝令魍无慧道“快回车上搜。”

魍无慧奔回车中,随后拎回一只烤好的野兔,竟自咧嘴傻笑道:“还真有野味,头儿要不要来些。”话音刚落,便即张开嘴巴,欲要先行品尝。

柳依依正自愤懑,当下更觉厌烦,便即悻然斥道:“吃你个头!”说话间,长剑倏出,将那野兔拨到地上,魍无慧见那食物在地上滚了几圈,不由叫苦道:“哎,白忙活了,哪里都吃不得了。”另外三鬼闻听此语,尽皆暗笑他分不清缓急轻重,委实蠢笨得紧。

柳依依不再理会魍无慧,当下竟自暗忖:“姚蓁蓁拿姓程的当宝贝,急着给他疗伤倒也在理,要是如这侍女所言,我岂不是在此耽搁,如此便更那逮住那二人了。”

柳依依亲眼瞧见鸿渐被朱离灭打伤,这当儿方才觉得谭娟所言倒也合乎情理,她却不知身受荧惑业火掌之伤会使人全身发烫,更料不到蓁蓁为了寻觅水源给鸿渐降温,才会多行一程,来到此地为其疗伤,不过柳依依终究不敢尽信,依旧揪住谭娟前襟,高声放话道:“两个兔崽子听着!再不滚出来,老娘将她另一只手也剁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2)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2)

渐蓁正思对策,谭娟愤懑高呼道:“我已将实情说了,你却说话不算数,我跟你拼了!”话音刚落,便即向前猛扑,张口咬住柳依依左耳,欲要扯将下来。柳依依惨叫一声,挺剑疾刺将她杀了,捂着耳朵愤然连劈数剑,随即呼喝四鬼道:“都愣着作甚,还不跟老娘回去沿路搜!”

那四个小鬼儿虽都是魔教中人,平日间手段毒辣,但见到柳依依癫狂之态只觉不寒而栗,这闻听对方呼喝才回过神来,魅无常躬身说道:“属下给您将林子里的马车牵来。”

柳依依正欲仔细搜捕,又要渐蓁没有防备,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悻悻斥道:“牵甚马车,都给老娘折回去仔细搜,断不可闹出动静来。”柳依依并未讲出缘由,魅无常倒也猜出了对方意图,当下不敢多做言语,便同另外三鬼原路折回了。

程鸿渐正欲出洞去看谭娟,姚蓁蓁挽住其臂,摇首低语道:“再等等”鸿渐登时会意,随之挨得须臾,那蹿入林中的灰狐回入洞中,朝着渐蓁哀鸣,而小红狐亦作低鸣,姚蓁蓁道:“小哥哥我们出去吧。”

洞外残阳殷红如血,四下里深陷沉寂,渐蓁相扶出得洞来,随之望见谭娟尸首,不禁黯然驻足,如此这般隔得半晌,程鸿渐温言说道:“咱们先送谭娟入土为安吧。”姚蓁蓁道:“我怕在这儿多做耽搁,会又生出变故来,那样她便白死了,咱俩先将她抬进车里,待得安稳下来,再送她入土吧”

渐蓁均已身负重伤,这当儿将其尸首抬入车内,难免甚感吃力,但见两人扶谭娟体面端坐,随之坐于车辕相偎,鸿渐替蓁蓁拭去颊上清泪,蓁蓁强撑笑颜,接着扬鞭驾车,便朝绿林山赶去了。

如此行过一程,夜色已浓,二人愈感疲乏,鸿渐伤势更重,复又昏沉欲睡,姚蓁蓁伸手探他额头,鸿渐强笑道:“不要紧。”姚蓁蓁心道:“我现下也已发起热来,着实摸不准小哥哥的身子是否凉些了,不过瞧他还这般虚弱,如若颠簸下去,只怕受不住的”

蓁蓁正自忧心,随后遥望前方微现光亮,应是处灯火阑珊的酒家,到得近前时,房中忽地跃出一名彪形汉子,张臂拦住马车去路,渐蓁忙勒住缰绳,尚自心有余悸,但瞧那人躬身赔笑道:“怪不得适才喜鹊叫个不停,小人老远便听见两位坐骑的蹄声矫健得紧哪,我琢磨着两位客官能有此等好马,想来定是贵人。”话到后来,复又躬身赔笑,接着续道:“鄙人是此店掌柜,我这里有得是好酒好肉,两位贵人何不到里面坐坐?”他虽生得粗壮,可打躬作揖时极尽恭维。

程鸿渐瞧向蓁蓁,心下暗道:“小妹妹看起来也受了内伤,只是怕我忧虑,方才刻意相瞒。”言念及此,便即支撑着道:“我们先进去歇歇吧。”

姚蓁蓁向那掌柜打听道:“这里是个什么去处,距绿林山还有多远?”掌柜笑道:“此地唤作绿林镇,离绿林山倒是不远,只不过山上道路崎岖,且又黑灯瞎火的,不如天亮再走。镇子上仅有小人这一处酒家,而小店又有上好客房,过了这地儿,再没如此好的住处了。”

姚蓁蓁玉手一拍,不知从哪里变出锭金元宝来,鸿渐看得呆了,那掌柜挑指赞道:“客官当真神了,不过小的可找不开这么多钱呐。”蓁蓁将那元宝掷入掌柜手中,嫣然浅笑道:“不用找,只要将我小哥哥伺候好了,定有后谢。”

那掌柜掂着那金子的份量,心下暗道:“我的天哪,上回有个财主不过戴个金指环,便他娘好顿显摆,当真搜刮一通,竟也没几个臭钱儿,可这金元宝少说也有十两,得够打多少指环”言念及此,不由瞥了眼戴在自己大拇指上的金指环,转而向渐蓁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两位果然是贵人,我将你们当祖宗!”话音刚落,便即大步上前,胁肩谄笑着搀住鸿渐,领他步入店中。

蓁蓁怀抱那两只小狐同往入内,但瞧店中分作上下两层,底层摆着十几副普通桌椅,知晓这等简陋的小店也做不出好吃食来,待得相伴鸿渐坐定,接着说道:“店里有什么拿手的好菜全都端上便是,再将那马车拉得远远的。”

那掌柜偷眼打量渐蓁,但见程鸿渐衣着质朴,只道他无甚家资,又瞧姚蓁蓁云罗锦霓裳,俨然是贵公子打扮,手中无暇玉笛通明透亮,乍眼观瞧便知定是件宝物,随即轻佻笑道:“外面太黑,我竟没瞧清楚你生得如此美貌,世间男子怎会有这副胜过天仙的俏模样儿,我看你定是哪家千金小姐,而家中老子瞧不起咱们平头百姓,小妮子才女伴男装,来跟这小子私奔的吧?”

程鸿渐侧头望向那掌柜,但瞧他约莫三十多岁,手捻唇边八字分胡,绿豆似的小眼睛盯着蓁蓁直打转,又瞧店里唯有那掌柜以及三名店伴,除此之外,店中更无旁人,而那掌柜及那三名店伴均自嗤嗤发笑,显是不怀好意。

鸿渐观此情形,便欲携蓁蓁起身离开,而姚蓁蓁狡黠一笑,道:“掌柜的眼力不差,我跟小哥哥情投意合,不过两家在江湖上相争日久,家人想方设法拆散我俩不说,还要我跟他也拔剑相向。”话到后来,不禁俏望檀郎,接着续道:“我偏不理会那些江湖争斗,这才跟小哥哥一起逃了出来,由得他们干着急。”

程鸿渐闻言一怔,随即会意,那掌柜脸上笑容立时僵了,心下暗道:“原来是两个练家子,不过看他们受伤不轻,料来也能对付。”他正如此寻思,姚蓁蓁忽而“啊呦”一声,接着续道:“快将我的马车牵得远远的,万一家人寻来,瞧见那辆马车,定会寻见我跟小哥哥。到得那时,掌柜再难赚钱还是小事,大伙在店里厮杀起来,若是连累你们挨上几剑,那可大大的糟啦。”

程鸿渐闻听此语,心下暗道:“那几人若是真信了,倒也不敢造次。”言念及此,便欲出口相助,却又不知该怎生言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3)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3)

姚蓁蓁说得活灵活现,那掌柜又瞧鸿渐正自沉思,只道他在思忖如若有人追来该当如何对付,不由得愈发信了,便赶忙催促手下店伴道:“都愣着作甚,狗剩儿快将马车藏好了,而你们两个夯货快给贵人做饭去。”

三名店伴立时忙活起来,那掌柜又向渐蓁道:“两位贵人且到楼上客房去,要是真有人来寻,小人也好遮掩。”话音刚落,出去牵车的狗剩儿“妈呀”一声惊呼,便即奔回店中,断断续续说道:“车里车里有死人”原来那店伴寻思车内如若有甚物事,正可顺手牵去,便拎起油灯挑开帘子,却见谭娟的尸首赫然横卧,不由大为惊骇,方才叫出声来。

那掌柜悻悻斥道:“怕甚鸟,你他娘一惊一乍的,没见过死人吗?”狗剩儿尚自惊魂未定,颤声回道:“小的,小的刚入伙,还没”掌柜不待对方说罢,当下提脚便踹,出言呼喝道:“滚!少给老子丢人!”

那店伴懦懦退入后厨,程鸿渐心中一紧,随之握着蓁蓁玉手,起身说道:“咱俩还是到别处歇息吧。”那掌柜张臂相拦,板着脸道:“来都来了,何故要走?”他虽不如先前相邀入店那般恭敬,心下倒也存着三分忌惮,尚且未敢用强,鸿渐未及言语,蓁蓁接过话头道:“掌柜做的是本分生意,只怕车中的尸首会累得你吃官司,我跟小哥哥只得告辞啦。”话到后来,便即慧黠一笑,朝掌柜抱了抱拳。

那掌柜望着对方笑靥犹似花枝俏,竟自愈发倾倒,强自硬起的心肠登时软了,随后打个哈哈,道:“我要是怕那些官差衙役,便不会开这小店了,两位贵人只管放心住。”

姚蓁蓁牵了牵鸿渐衣袂,接着说道:“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去处,咱俩又乏得紧,不如在此处安歇吧。”程鸿渐心道:“小妹妹该当好生歇息,这当儿也只得先在此间住下,那几人真有不轨,我便算豁出命来,也要护小妹妹离开此地。”他打定主意,便向掌柜道:“有劳了。”掌柜复又堆欢,随即问道:“客官开几间房?”

姚蓁蓁晕生双颊,那掌柜自得暗忖:“看来这小妮子还没**儿,哈哈,我可当真”他正自如此妄想,程鸿渐说道:“姑且姑且开一间吧”掌柜心下一沉,随即暗忖:“癞蛤蟆要吃天鹅肉,看我不将你做了。”

那掌柜引渐蓁入得客房,接着道:“客官稍待,饭菜小人过会子端来。”姚蓁蓁道:“我跟小哥哥不喜吃荤,你吩咐他们全做素菜,不要放肉。”掌柜应承一声便到屋外,未及掩上房门,又见姚蓁蓁跟程鸿渐道:“过会子我进车瞧瞧。”掌柜心道:“车里那个真给剁成肉馅,这妮子下搂查看定会生疑,待我拿药将这两人麻翻了,再他娘干旁的。”

渐蓁于房内坐定,听得那掌柜已然下楼去了,鸿渐低声说道:“这店不大对头。”姚蓁蓁道:“我瞧八成是家黑店,不过那掌柜既要强留,咱们不妨在此将歇调息,看他们能耍出什么道道儿。”程鸿渐颔首道:“你吃过饭便放心睡吧,我坐这儿守夜。”

其实鸿渐之所以要与蓁蓁同室将歇,并非心存轻薄,只为从旁守护,以防掌柜诸人暗中加害。蓁蓁亦愿伴鸿渐同室而居,以便照料对方,不过她女孩儿家脸皮甚薄,只开一房的言词有些羞于启齿,鸿渐既如此说,她自是乐得相随。

这当儿姚蓁蓁闻听鸿渐欲要端坐,便即嫣然一笑,道:“我若要坐这儿守夜,小哥哥定不会让,可你在椅子坐着,不到床上将歇,我又怎生睡得着?”鸿渐心道:“她不到床上好生休养,伤势岂不更重?”言念及此,便即莞尔说道:“我不累,这床毕竟只有一张”

蓁蓁起身离座,将玉笛竖置于床榻中间,随之笑吟吟道:“这床分成两张只是窄些,咱俩各睡各的,都不越界便是啦”说罢,抱膝坐于床榻里首,侧了头盈盈望向鸿渐,拍下床面,道:“快上来”其音轻柔婉悦,甚是动听。

鸿渐心头一酣,缓缓坐于床边,姚蓁蓁笑道:“这便是啦,饭菜还没好,先陪我躺会儿。”说着含羞躺下,鸿渐亦随并肩平卧,举止甚是规整,蓁蓁怡然笑问道:“适才我在那掌柜面前变的戏法怎样?”程鸿渐赞道:“当真神了!”

姚蓁蓁娇憨一笑,呢喃细语道:“这话怎么跟那掌柜说得一样。”鸿渐面颊发热,随之笑了笑,说道:“我着实这般想,更贴切的话着实说不出了。你手上本来什么都没有,轻拍一下竟能变出东西,那手法高明得紧。”姚蓁蓁道:“我自小便跟爹爹练过千术,变个小小戏法也没什么,不过我从未用过那些伎俩骗人钱财,旁人想要玩花样骗我却也不能。小哥哥若觉那些技法好玩儿,我来教你啊。”程鸿渐闻言甚喜,脱口说道:“好啊,我跟你学。”

鸿渐虽爱笃情切,可躺在床上,不知怎的竟寻不出话头,这当儿既闻此语,鸿渐自是极为快意。蓁蓁牵握檀郎的手悉心教着,鸿渐亦用心记忆其间步骤,不过他接受新鲜事物向来甚慢,小妹妹教了数遍,真到自己上手时依旧不会,动作甚显笨拙,孰不似蓁蓁那般轻灵迅捷,反而闹出了些许笑话。蓁蓁格格而笑,复又牵起他手欣然重教,鸿渐看着小妹妹玉手纤纤,不禁侧头而望,但瞧她笑靥含羞,恰现沁人甜窝,当下心中酣然,自不必说了。

那掌柜正自吩咐后厨仔细张罗,随后瞧了眼那两马车中的尸首,复又回至后厨,狗剩儿低声说道:“这票咱别干得了。”掌柜冷冷地道:“你小子想软蛋?”狗剩儿颤声说道:“楼上的两个不好惹,掌柜也瞧车里那尸首,多瘆得慌。”

那掌柜虽存忌惮,却强自硬起脖颈,低声说道:“不管是甚人物,只要诱他们吃下蒙汗药,还不得任咱们摆布。你不是才被寨主派来,从没见过死人吗,正好将那男的剁了练练胆儿。”转而瞧向另外两名店伴,发起狠道:“不过那女客谁要是敢动分毫,老子宰了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4)

第一百二十六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4)

那掌柜坐等菜肴出锅,回想适才掀开车帘看到那尸首惨状,正觉后脊发凉,忽闻厅中有人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还请施主容我师兄弟二人借宿一晚。”其音苍老深沉,一听便是老者。

那掌柜不由双眉紧聚,跃出后厨,随即呼喝道:“果然又是你们两个秃驴,我早说过,叫花子想讨饭快到别处去。”

渐蓁闻声推开屋门,扶着楼上栏杆向下望去,但见进店的两人衣衫褴褛,身形瘦削,其中年长者正当天命之年,另一人该过而立,二人皆是须发全无,光滑的头顶还整齐罗列着九点香疤,再瞧他们容貌,均是额小外凸,鼻子扁平,嘴唇甚厚,乍眼观瞧便知定然来自异域番邦,年纪轻些的个头较高,肤色并不甚黑,眉宇之间犹似金刚怒目,而那长者个头平平,黑得如同老碳,目光甚是慈和,正如活佛半垂眸。

那长者双手合十,谦恭说道:“出家人过午不食,贫僧只求施主给碗水喝,之后再渡施主脱离苦海。”掌柜心道:“喝水后还要借宿,岂不妨碍老子下手。”言念及此,便即轻嘲道:“哟呵,这年头儿要饭的竟能讲出花儿来,我倒孤陋寡闻了,不过你们身上没钱,又没几两肥膘,将水给你们都不如喂猪喝。”

当时佛教在中原并未盛行,掌柜并不识得这两人实是僧侣,只将那两位僧人当作乞丐,那年纪较轻的僧人闻听此语,便即说道:“你是否给我们水喝,跟我们胖不胖有甚干系,莫非你这里真是黑店?”他说话时颇含番邦腔调,不似那年长僧人能将汉话讲得字正腔圆,却也甚为流畅。

“放屁!臭要饭的坏我清誉,再不走我可要撵了。”那掌柜面色铁青,心中本起杀念,只为稳住渐蓁不走,方才只作呼喝。程鸿渐道:“两位在此多待恐有麻烦,快到别处去吧。”如若依照平常,鸿渐定会邀那二人到店中吃顿好的,可他知晓此处极可能是家黑店,生怕对方趟这浑水,方才如此言语。

二僧抬眼望向程鸿渐,均感诧异,那较为年轻的僧人颤声说道:“你你是”他话到嘴边当即收回,心下暗道:“他跟冯祚将军长得好像”

鸿渐瞧他们神色异样,当下正感奇怪,那位年长僧人道:“善哉,施主不必忧心,贫僧惟愿渡人向善,纵然圆寂也可含笑了。”说罢,将背上的包裹解开,从中取出卷厚重的书简向那掌柜道:“贫僧身无长物,此乃老衲默写的《金光明经》。此书虽未完成,不过悉心研读。定会受益匪浅,助人弃恶从善,万望施主珍重。”

那僧目光深邃,似有所指,而掌柜悻悻说道:“饭都吃不饱,谁有闲心瞧这破书。”转而向三名店伴招呼道:“弟兄们快出来!”

那三名店伴出得后厨,掌柜轻撇那僧,自得说道:“你俩既要占便宜,便该禁得住打。”那较为年轻的僧人道:“我跟师兄诚心度化,你们却要拳脚相加,简直冥顽不灵。”话音刚落,那老僧接口道:“几位施主要打便打,我二人断不还手,惟愿施主打得够了。莫要再行诸恶。”

除了蓁蓁及那小僧,其余诸人均是心头一怔,那掌柜缓步欺身至老僧跟前,试探着击其胸口,这一下他未敢使力,随即后跃,生怕中了诡计,不料对方真不还手,反而手捻珠串在地上盘膝而坐,轻合双目,呐呐念道:“是金光明,诸经之王。若有闻者,则能思惟。无上微妙,甚深之意”他口中吟诵的正是《金光明经》,那年纪较轻的僧人观此情形,竟自悻悻长叹,随之盘膝而坐,跟着老僧吟诵起来。掌柜从未听闻过此等事情,登感大出所料,随即大笑道:“哈哈,原来是俩傻子,给老子狠狠地打!”

程鸿渐眼见那几个店伴膀大腰圆,定然有得是气力,唯恐那两僧不测,当下强撑着紧握双拳正欲相助,蓁蓁却将其拉住,摇首轻语道:“不打紧。”

鸿渐瞧她浅笑嫣然自是把握十足,便耐住性子静观其变,但见众店伴向那二僧拳打脚踢,那他俩竟自巍然不动,气定神闲,口中依旧丝毫未乱地默诵经文,并无语滞,程鸿渐心道:“武林高手暗运真气抵御外人击打倒是有的,可他们御气时怎会言语,那几个店伴虽不是什么高手,却也有得是力气,两位大师竟浑不似运劲抵御,好像并没有人在打他们。唉,本派武学固然精深,不过别家武功亦是极强,倘若妄自尊大,便难有进益了。”

姚蓁蓁望向鸿渐,随即笑问道:“你猜那两个大师是谁?”程鸿渐沉吟片刻,忽而忆起吴汉时常提及的迦叶摩腾及竺法兰,随之喜道:“莫非是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两位神僧?”姚蓁蓁嫣然浅笑道:“我瞧着也像,先前你在信中提过,吴汉讲他师父迦叶摩腾的武功如何深不可测,竺法兰也是绝顶高手,今日见到啦,当真了不起。”

其实那年至天命的僧人正是迦叶摩腾,另一人便是竺法兰了,但瞧三名店伴打得甚显疲累,相继罢下手来,狗剩儿甩了下臂膀,说道:“这两个家伙硬得像石头,打得手都疼了。”他说话时,二僧尚自吟诵道:“若闻忏悔,执持在心。世上善根,诸佛所赞”那掌柜悻悻斥道:“都他娘废物!”说着,发足猛踢,正中迦叶摩腾小腹,却反见那掌柜闷哼一声,竟自收回腿来,颤颤巍巍地退了数步,手下店伴赶忙将其扶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5)

第一百二十七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5)

姚蓁蓁瞧那掌柜五官挤至一处,端的甚为滑稽,当下嘻嘻而笑,接着说道:“掌柜的莫要费事啦,两位大师住宿的账算在我们头上。”便在这当儿,二僧念道:“如佛所说有二因缘寿命得长。何等为二,一者不杀,二者施食”

那掌柜愤懑呼喝道:“老子偏不施食,你们两个秃驴敢咒我短寿!”话音刚落,便即抄起身旁长条凳,砸向迦叶摩腾背脊,那凳子折成两截,迦叶摩腾却神色如常,掌柜心中骇异,二僧尚自念道:“休不杀戒具足十善,饮食惠施不可限量,乃至己身骨髓肉血,充足饱满饥饿众生。况余饮食”

那掌柜瞧出自身不是那二僧的对手,当即躬身道:“客官莫念,既是楼上的贵人愿替您二位付账,您二位权且留下吧。”他称呼立改,不敢再出言相侮,二僧站起身来,迦叶摩腾接着吟诵道:“大士如是至心念佛,思是义时其室自然广博严事天坩琉璃种种众宝。”

那掌柜虽听得颇不耐烦,却又只得附和道:“在下定当至心念佛,您老如此吟诵经文,想来也该饿了,我先用好酒好肉款待二位。”竺法兰道:“你日后可愿弃恶从善?”

掌柜不敢再拂其意,便即随口应承道:“愿意愿意”他话音抻得甚长,自是老大不愿,忽而心头一震,随即暗忖:“这两个秃驴为何都跟我提弃恶从善,莫非知我底细,这才过来敲打”

那掌柜正自盘算怎生应付,迦叶摩腾说道:“施主能够领手下向善自是最好,只是出家人过午不食,并且从不饮酒,贫僧只求施主给我二人些水喝,之后贫僧再为您悉心讲解经文。”掌柜心道:“既是两个秃驴自寻死路,便莫怪我连你们一起麻翻了”言念及此,便即干笑两声道:“大师坐会儿,等我将饭菜端给楼上贵客,便给你们弄壶水来。”姚蓁蓁怡然笑道:“两位大师何不上来,大伙正好畅聊解闷儿。”

迦叶摩腾向姚蓁蓁施以僧礼,接着说道:“施主心中存善,定当获得善报。”姚蓁蓁微微一笑,心下暗道:“这两个和尚武功高强,过会子收拾掌柜那帮坏蛋便更容易啦,我还能求他们给小哥哥疗伤。”

掌柜领店伴又回后厨,二僧随渐蓁到得客房入座,鸿渐问道:“两位圣僧可是迦叶摩腾跟竺法兰。”竺法兰奇道:“施主为何识得我们,是否令尊提过?”

且说二僧与鸿渐生父冯祚交谊深厚,竺法兰瞧他与冯祚容貌极似,方才如此发问,可他话刚出口,便觉所言有失,心下暗道:“冯将军十八年前便被朝廷奸佞冤杀,这个小伙子只不过十八九岁,即便真是冯将军的儿子,也不会听他提过我们。”程鸿渐心道:“怎么扯上了我爹爹?”言念及此,只是笑了笑,接着说道:“迦叶大师的徒弟吴汉后来与我共同拜入轩辕,他甚是想念两位大师,是以时常谈及,适才小妹妹又从旁提醒,我再瞧两位装束打扮正该是天竺僧侣,这才放胆猜测。”

竺法兰闻听此语,只道渐蓁乃是兄妹,冯祚或许尚有两位后人,饶是他出家人四大皆空,这当儿亦觉喜不自胜,随之脱口道:“原来你们是兄妹。”程鸿渐摇首笑道:“不是。”

竺法兰端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下又道:“你们既不是兄妹,公子为何称她‘小妹妹’,学了这么多年中原话,还是不明白。”他尚在襁褓便被迦叶摩腾拾入空门,自幼便全心专研佛法奥义和本门武功,并不甚通世事,是以不知“小哥哥”、“小妹妹”乃是亲昵之语,并非兄妹如此称呼。

姚蓁蓁甜笑含羞,忽而好奇心起,侧了头瞧向鸿渐,欲知他如何作答,但瞧檀郎笑态酣然,竟自红了面颊,隔得半晌,方才说道:“她喜欢我这般叫”鸿渐话到此处,不禁忆起昔年初见蓁蓁情境,当初直呼其“小妹妹”,是瞧她在山道中崴了脚,心下生出的是些怜惜念头,现如今这短短三字称谓已然满含情愫,当下思潮及此,复又低语道:“我跟她是再也不要分开的,彼此间说些昵语,这才要大师见笑了。”

竺法兰闻听此语,不由轻叹一声,竟自暗忖:“这位女施主不过十三四岁,委实不该是冯将军之女,心知又是自己莽撞,当下念及十七年前朝廷下诏将冯祚全家收监抄斩,照理不会再有后人,可这位公子又跟冯柞样貌极似”言念及此,不由得悲从中来,难以自持,迦叶摩腾叹道:“逝者已逝,诸般皆空,师弟何苦乱了禅心,你瞧这两位施主的脸色,正是身受重伤之状,咱们还是先为两位施主疗伤要紧。”

竺法兰回过神来,随即向渐蓁赔礼道:“贫僧瞧这位公子与故人样貌极似,才会多有唐突。”程鸿渐道:“不打紧,还望大师莫要难过。”姚蓁蓁道:“大师这般挂念故友,若他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竺法兰道:“那位故人救过我跟师兄的性命,可他遇难时,我们却没来得及搭救。”话到后来,竟自黯然须臾,接着续道:“往事不提了,小僧先来瞧瞧两位施主伤势。”说罢,便即伸手搭在鸿渐腕上,为其诊断脉象。

如此这般过得少顷,竺法兰忽而将手缩回,当下脱口道:“奇怪”言下甚感诧异,姚蓁蓁赶忙问道:“小哥哥的伤能治吗?”

姚蓁蓁观瞧对方并未回答,又伸手来为自己诊脉,不禁泛起忧思,唯恐连面前这样的武林高手都无法医得鸿渐,却未念及自己正与小哥哥所受之伤相同。鸿渐并未怎生担忧自身伤势,心下暗道:“这两位大师武功高强,小妹妹的伤定会医好。”他正作此想,竺法兰不由双眉紧锁,复又松开了手,喃喃地道:“不应该啊”

程鸿渐忙问道:“怎样”话到后来,又瞧对方正陷思酌,只得将余下的话憋回,心下泛起隐忧:“小妹妹究竟受的是什么伤,莫非连这两位大师都难以医治吗”

这正是:比翼双飞跃重山,誓不相离解纷难,狼巢巧遇神僧至,复为卿忧何漫漫。欲知竺法兰缘何口出怪言,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1)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1)

话说竺法兰为渐蓁诊过脉象,随后大感诧异,他苦思半晌,迦叶摩腾当即接口道:“师弟有何不解?”竺法兰道:“他们身上好似都受了‘楞严业火掌’之伤,却又不完全像,再说这项绝技源于我天竺佛门,并不轻易传授,为何会出现在中原,况且出家人慈悲为怀,那人有甚缘故,要出手打伤这两位施主?”

程鸿渐万未料到小妹妹所受之伤竟跟自身无异,他深知此伤厉害非常,又要承受莫大苦楚,当下疼惜更增,随之牵握她手,悠悠说道:“原来小妹妹也身受此伤,可你怎不早说了,瞧你那般硬撑,只会要我更难受的”

姚蓁蓁观瞧鸿渐忧容满面,当下娇憨抱拳,温婉说道:“给小哥哥陪不是啦,好在咱俩遇到了两位神僧,这下总算有救啦。”转而又向二僧道:“出手打伤小哥哥的坏蛋是魔教炎天法王,绝非你们这样的得道高僧。我听他吹嘘自己的功夫唤作‘荧惑业火掌’,想来定是耍了什么小伎俩,方才偷学到贵派神功,随后又在名字上稍作改动,这便出来害人啦。”迦叶摩腾心道:“中原魔教朱离灭曾偷学过此等绝技,两位主如若当真是被那人所伤,其根源罪孽倒在我佛门了”

渐蓁之伤虽与迦叶摩腾并无干系,可迦叶摩腾竟自心生歉然,竺法兰并未留意师兄面色,随之如实说道:“这位公子应是与敌对掌时,内力不济才致震伤心脉,对方火热真气也同时盘踞到施主体内,使得主如患重症高烧不退。”姚蓁蓁喜道:“正是,正是。大师好似全都瞧见啦,您既这般厉害,可定要医好他啊。”

竺法兰尚自琢磨渐蓁伤势,隔得须臾,接着说道:“只不过姑娘并非跟人对掌才导致受伤,更非对手打中,这内力倒似缓缓侵袭而至,究竟是何缘故,小僧着实想不出了。”姚蓁蓁嫣然浅笑,心下暗道:“想不出最好,可别叫小哥哥听后,又要为我难受一番,只要他能欢喜便好啦。”

迦叶摩腾闻听师弟言语,不由沉思半晌,随后说道:“这般情形贫僧也觉困惑,照理说敌人施展此等武功伤人,该以内力迅捷猛击才是,怎会循序发力,且容贫僧亲为两位施主诊番脉象。”说罢,双手齐出分搭渐蓁手腕,垂眉合目,便陷沉思。

如此这般又过良久,迦叶摩腾方才缓缓放开双手,程鸿渐赶忙问道:“大师可否将她伤势诊明?”迦叶摩腾轻叹一声,道:“两位该是被中原魔教的荧惑业火掌所伤,这门武功源自于本门愣严业火掌,两种武功颇为相似,正如孪生一般。不过这位姑娘并非被人打伤,而是为公子运功疗伤才致如此。”程鸿渐心下一紧,随即问道:“若是替人疗伤也会有事,不知两位大师如何医治小妹妹”

迦叶摩腾道:“要是有人被其它武功所伤,施救者替人运功,纵然治不好,只要没有走火入魔也断不会有事,但只有这两种业火掌着实有异于其它武学。”

渐蓁凝神聆听,迦叶摩腾接着续道:“我佛门的这项绝技,本是先祖佛陀依据《楞严经》所创,所谓业火便是指世间恶业害身如火,亦是地狱中焚烧罪人之火。”程鸿渐热泪盈眶,不禁轻啜一声,随后说道:“小妹妹是个好姑娘,她是为了救我,才会身受重伤,委实不该受这等苦楚的”迦叶摩腾道:“这中间的业缘关窍贫僧实难讲明,可说是冥冥定数,凡人难料吧。”姚蓁蓁知晓檀郎悲戚,随之柔声宽慰道:“大师定有主张,咱俩权且听他讲便是了。”

迦叶摩腾道:“受了这两种掌伤的人均似火源,施救者运功之际,要是有所不适,便往往会立时收手,如此倒也无事。这好比我们的手指在火苗上轻掠而过,自是不会点燃,可倘若施救者内力不济还欲硬撑,火势定将烧来祸及自身。”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续道:“这两种业火掌跟旁的武功相较,有个特异之处,那便是伤者会有高热难退,随后生出性命之忧来。”

姚蓁蓁微微颔首,悠悠说道:“小哥哥初受伤时,我摸他的额头正是烫得紧,后来我自己也热了起来,便感觉不出他高热是否退些了。”迦叶摩腾道:“姑娘先前舍身施救,方才使这位公子的伤势有所缓和,高热倒会退些,不然实难撑到现在,只是此举却累得你也身负重伤,而且施救者极易坠入烈火灼身之幻境,身受莫大苦楚。如遇这种情况,施救者往往立时收掌自保,姑娘竟硬是撑了下来,此等作法正如我佛能献己身,着实可敬。”

程鸿渐凝望伊人,心下暗道:“小妹妹亦有性命之忧,却还只念着我的伤势”言念及此,不禁溢出千种滋味,牵起万般柔肠,温言说道:“我好多了只是你”尚未说罢,蓁蓁挽起鸿渐臂弯,怡然靠上他肩头,鸿渐爱怜轻叹,余下的话均已融了,化成深情相拥。

竺法兰观此情形,手捻佛珠,口呼佛语,渐蓁回过神来,复又含羞正身,两只手却在桌下相牵,程鸿渐歉然而笑,说道:“晚辈失礼了。”迦叶摩腾慈和一笑,道:“无妨。”程鸿渐道:“敢问大师,如若您替我俩运功,是否也会受伤?”

迦叶摩腾叹道:“此节贫僧着实不知”说罢,竟自思忖须臾,接着续道:“中原魔教的业火掌虽源于我佛愣严业火掌,不过两者还是略有不同。我佛门中人素以慈悲为怀,所创业火掌并不注重霸道,如若有人受此掌伤,却并未当即身殒,只需熬过半个时辰,盘踞体内真气便会暂歇,伤者苦痛亦会缓解。到得那时,再借此时机运功压制,便可医治此伤。日后伤者诚心诵佛,保持心如平镜,不生恶念,伤势便不会发作,如再争恶斗狠,以致气血翻涌,旧伤定会反复,那便再难救回了。”

竺法兰早已熟知佛门武学,且又急欲知晓魔教的业火掌是甚武功,便即接口道:“荧惑业火掌又是怎么回事?”迦叶摩腾道:“中原所谓的‘荧惑’实指火神,乃是阴阳家所言上古凶神。火神使业火,自是全无怜悯之念,素以毙敌伤人为宗,此等真气盘踞于伤者体内,要是无人救治,只会似熊熊烈火般越烧越旺,直至燃尽原野方才罢休,其间并无停歇,纵是高手欲要施救恐也不能,除非那人内力高出施掌之人甚多,方才有望。不过此种掌伤势头虽凶,盘踞的真气却不留余劲,是以只要医好,便不会再有反复。”

竺法兰观瞧师兄知晓得颇为详尽,不由吃了一惊,当下脱口道:“没想到师兄竟如此通晓中原武学!”迦叶摩腾轻叹一声,道:“这套荧惑业火掌的精要,乃是当年你我赴汉途径大月氏时,师兄的旧友伊存与我私下言及的。”话到此节,竟自现出了惋惜面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2)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2)

程鸿渐知晓二僧虽武功高强,可当真运功施救,也是在以身犯险,他瞧出这等厉害干系,不禁愈发怅然,随后说道:“只可惜我没有金翅大鹏健体丸了,或许那药能治此伤。”迦叶摩腾道:“不管服用何种丹药,都无法驱散盘踞在两位施主体内的至阳真气。再说那金翅大鹏亦属极阳之物,如服此药反会使得伤势愈发重了。”

程鸿渐从腰间解下冯祚生前所留的那半枚玉坠,随之置于桌前,恳切相求道:“这是晚辈家传玉坠,权且赠与两位大师聊表寸心。我本不应厚脸相求,累及二位大师运功涉险,不过小妹妹性命攸关,只求二位能够救下她来,晚辈感激不尽。”话音刚落,便即下拜道:“拜托大师了”姚蓁蓁亦随屈膝跪拜,迦叶摩腾忙道:“快快请起!”说着,便将渐蓁扶起。

蓁蓁效仿二僧先前姿态,合了双掌躬身施礼,呜咽求道:“小哥哥若伤重不治,我又岂会独活,只求大师垂怜,定要替他医好此伤啊”

迦叶摩腾道:“两位放心,贫僧自当竭力施为。”竺法兰道:“正是,我也替两位运功。”迦叶摩腾道:“我等现下置身黑店,要是我运功之际,掌柜诸人趁机加害,以致咱们走火入魔,或因施救不成反受内伤,只怕无人可保两位施主离开此间,你且从旁护法便是。”程鸿渐心道:“两位大师早知此间是家黑店,倒不用我出言提醒了,可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要来?”

鸿渐正自困惑,迦叶摩腾又道:“两位施主坐好,贫僧要在你们百会要穴之上隔空发功,医治此伤。”

姚蓁蓁跟鸿渐乃是爱笃情深,才会亲密无间,恨不能揉成一人,甚至并非自己所能抑制,不过这小妮子到底是古时名门闺秀,平日间亦守礼教,是以任由旁人掌心贴于自身背脊,蓁蓁惟觉终归不妥,这当儿既闻此语,自是暗感欣然。但瞧渐蓁两手牵握,迦叶摩腾站起身,双手徐徐上提,至于胸前时犹如抱球,又似韦驮朝如来献杵之状,随后双掌下翻,分别擎至渐蓁头顶,缓缓将内力推出,他虽凝神运功,神情间却显几分闲适。

“菜来喽!”便在这当儿,店中掌柜口中吆喝着,臂上挎着个大大的水壶领狗剩儿上得楼来。那二人手上各端了只大托盘,两只托盘共摆了十道素菜以及四只空碗。店中掌柜命人做这十道菜时着实费了番心思,单说白菜只捡最嫩芯,豆腐要炸酥又脆,茄条酱成可口味,地瓜自当拔丝甜

店中掌柜心中得意,乐滋滋地推开房门,偏巧碰见迦叶摩腾在为渐蓁运功疗伤,竺法兰轻声斥道:“你小声些,我师兄在治伤。”那掌柜观此情形,便将饭菜及四只空碗小心置于桌上,随后引狗剩儿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心下暗道:“最好叫老秃驴治死那小子,只将小妮子医好便是。不过这秃驴只将手悬空举过那妮子的头顶,岂会医好她的伤?”言念及此,不由得轻叹一声,便领狗剩儿下楼去了。

那掌柜仅练过些粗浅拳脚,自不知武功高手隔空发功亦具神威,更不晓得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各经脉气汇至于头顶百会,贯达全身。此处穴位虽属阳,却又于阳中寓阴,足可通达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实乃调节阴阳平衡之要穴。

竺法兰注视着师兄,口中低诵经文,惟愿两位施主伤势能被医好,师兄亦可安然无恙。如此挨过一会子,竺法兰观瞧师兄的面色愈发凝重,双臂亦绷得微微发颤,知晓他所使功力愈发强劲了,当下暗自寻思:“当初这姑娘拼着性命不要,虽使得这公子之伤略得好转,可她毕竟未曾治愈那位公子的伤,反而牵连自身也受了伤。这二人伤势耽搁了许久,现下复又沉重,我师兄再为两位施主疗伤,便如同独战两大内功高手,倘若单救一人,凭他内力极深自当无碍,可是现下师兄到底能不能行,毕竟中原人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想着想着,便愈发提心吊胆了,他定力终究难及师兄,便在不知不觉间双唇紧闭,再难将佛经念下去了。

盘踞在渐蓁体内的至阳真气隐现红光,正与迦叶摩腾所发纯阴内力相抗,对峙于那僧双掌及渐蓁头顶的之间,冷热相抗竟自呈现雾气。竺法兰眼见那团雾气愈盛,渐蓁头顶所现红光也愈发耀眼,正如炽焰之色,而师兄双掌现佛光,正自抵御业火红光。竺法兰知晓师兄为人疗伤,已至关键时刻,他正欲上前相助,迦叶摩腾忽而吟诵道:“澍甘露法雨,灭除烦恼焰。”

那僧口中所言,正是《法华经》的经文,但瞧他说话间,双掌泛起佛光罩住渐蓁,过不多时,随着佛光大盛,那红光愈暗,渐蓁面上终现怡然,竺法兰瞧出师兄该当无碍,方才稍觉宽心。

不知又过多久,渐蓁头顶之上的雾气已然消散,迦叶摩腾收回双掌,随即聚气归元,舒了口长气,接着说道:“两位施主伤势已好,只需静心调养几日,便可复原了。”

渐蓁立觉神清气爽,知是伤势已复,均自欢喜无限,齐向二僧拜谢,迦叶摩腾颔首道:“两位施主无需多礼,这块玉坠还请公子拿回去吧。”程鸿渐道:“若非大师相救,小妹妹只怕活不成了,此等恩情如同再造,还望大师能将这玉坠收下。”迦叶摩腾微笑道:“施主好意贫僧心领,只不过出家人普救众生不图回报,贫僧若就此收下,只怕坏了修行。”

竺法兰拾起桌上玉坠正欲交与鸿渐,忽地瞥见那半块玉坠上刻着个“马”字,心下便即暗忖:“莫非这个马字是那公子姓氏吗?”他先前虽想到冯祚将军恐怕并无后人,可毕竟抱有幻想,如今瞧见玉坠上的“马”字,登感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心下顿生怅然。

竺法兰将那玉坠放入鸿渐手中,鸿渐只得收了,他正不知此等大恩该当怎生报答,蓁蓁抱拳笑道:“我听小哥哥说两位大师想在中原弘扬佛法,此番承蒙二位救得性命,我俩自当相助。”

迦叶摩腾道:“如若世人能够参透佛法,之后尽皆向善,正是老衲平生所愿。只可惜贫僧到中原二十余年,此间百姓由于并不知佛法究竟为何物,往往不愿听我跟师弟诵经,姑娘纵然有心,也只怕难以着手。”话到后来,不由垂目摇首,满脸沧桑中又含无尽怅然。姚蓁蓁怡然说道:“大师佛法精深,正如怀抱璞玉无人知晓罢了,我若能助您将这等事情传开,何愁无人来买?”

迦叶摩腾闻听此语,抬眼观瞧对方,问道:“莫非施主有法子?”姚蓁蓁笑道:“我爹爹是天志帮帮主,家中生意遍及九州。两位如不嫌弃,可以作为本帮贵客,没事便给小哥哥讲些佛法,我再使钱财为大师出书,将二位默写的佛经派发到帮中统辖的书肆叫卖,不知这样可好?”程鸿渐惟觉若能如此,正可以助恩人实现夙愿,当即接过话头,说道:“晚辈家中亦做些书肆生意,正可以将那佛家经文派发书肆出售,以助大师达成心愿。”

第一百三十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3)

第一百三十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3)

那书肆之称始于汉代,即指出售书籍的店铺抑或市集,迦叶摩腾闻听此语,登感眼前一亮,随即喜道:“原来姑娘便是天志帮姚大小姐,贫僧早听闻贵帮货通天下,若得支持正有助于弘扬佛法。”姚蓁蓁嫣然一笑,道:“还有我小哥哥相助呢,要将佛法传开使得众人知晓,便容易许多啦。”

姚蓁蓁观瞧檀郎亦可出资售书,便有意要他得此功劳,迦叶摩腾合掌称谢道:“善哉,无论此事是否能成,两位施主已跟我佛结下深厚善缘,来日定有福报。”转而向竺法兰道:“师弟,还不谢过两位施主。”

迦叶摩腾跟渐蓁交谈之际,竺法兰忽而寻思鸿渐玉坠只有半块,或许另半块玉坠上所刻乃是“两点水”字偏旁,如此再跟那块镌刻“马”字的玉坠相合,便正好是个“冯”字,是以不由怔怔出神,这当儿闻听师兄招呼,方才回过神来,随即向渐蓁施以僧礼,恭谨说道:“多谢二位成全,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鸿渐还礼道:“晚辈唤作程鸿渐。”竺法兰竟自唏嘘一声,心中失落自不必说。

姚蓁蓁接过话头,嫣然说道:“先前听迦叶大师言语,你们早知这里是家黑店,却为何还要回来?”竺法兰道:“我跟师兄路过这个镇子,本欲在此借宿,之后要上绿林山,去寻那绿林寨的大寨主王凤。”蓁蓁喜道:“妙极,妙极!我们正好同路!不过大师干吗寻他,是想传授佛法么?”

竺法兰颔首道:“正是,王凤所率绿林军自称是反对王莽暴政的义军,可我听闻他们这些年也做了不少扰民之举,师兄这才打算领我去绿林山向王寨主讲经说法。”程鸿渐心道:“绿林军也扰民吗”他正自寻思,又瞧竺法兰续道:“我跟师兄先前入得这家店时,掌柜将我们当作乞丐直往外赶,我们不愿与他争执,便欲在镇上另求住处,却没料到镇上的人家非但拒绝相留,甚至连口水都不能给。”

姚蓁蓁道:“这倒奇了,现下百姓的日子虽不好过,不过两位大师便算求些饭食,也该有人给你做些,可这镇上的人怎么连口水都不给?”迦叶摩腾道:“贫僧跟师弟也如此想,贵国民风淳朴,碰到这事着实大感意外,后来贫僧又敲了一户院门,里面住着位好心老者,他将其中隐情相告,我二人方知原委。”鸿渐问道:“是何缘故?”

竺法兰愤愤说道:“前几年来了伙人到镇上开了这家店,专门加害过往行人,他们为了揽来所有的行人,便搅得别家在镇上开不下去。那群凶暴的恶徒还不许当地百姓招待外来人,那些百姓怕惹祸事,这才不敢收留我们。”

程鸿渐登感义愤,随即说道:“这些家伙着实可恶,真该真该好生教训他们,要他们不敢再做恶事!”他话虽如此,却也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方才略显语滞。

竺法兰正要称快,迦叶摩腾接口道:“能够以佛法规劝他们向善便好,贫僧跟师弟正是为此才重回此地,倘若施以暴行,便着实有违老衲初衷了。”姚蓁蓁道:“大师的想法好是好,可那掌柜如若不认自己开的是黑店,咱们又凭什么拿佛法教化人家,总该先拆穿那些害人的伎俩,要他们认下自身罪过。”

“姑娘要怎么做?”竺法兰饶有兴致,他甚想惩戒那几个恶徒,只因不愿违逆师兄,才未吐露心中所想。

姚蓁蓁怡然笑道:“那些开黑店的常使药麻翻别人,这桌饭菜跟水中定然有药,我早想将计就计,麻翻掌柜跟他手下,两位大师一来,我便更可以要他们服食自己下的药啦。”程鸿渐奇道:“这药是他们自己下的,如何会吃?”竺法兰甚觉畅快,当下哈哈一笑,道:“那便迫他们吃下去。”

那僧说这话时,不由放开了声音,姚蓁蓁笑道:“大师小声些,莫要被楼下的家伙听了去。”法兰颔首应允之际,竟自顾摩拳擦掌起来,迦叶摩腾观此情形,便即叮嘱道:“师弟不可用强,免得犯了佛门戒律。”竺法兰出言应允了,心下暗道:“不暴揍那些恶人,我佛门诸法他们如何听得进去”姚蓁蓁狡黠一笑,更添熠熠神采,但瞧佳人嫣然说道:“用不着那般暴力,我这便将法子讲了。”说罢,便将内心所想悄声说了。

竺法兰听罢姚蓁蓁所述法子,便即开怀叫好,却见迦叶摩腾尚自迟疑,是以竺法兰颇不耐烦,当即相劝道:“唉,师兄还犹豫什么,这法子也不违佛门规矩。”程鸿渐点了点头,说道:“小妹妹变戏法的本领我先前见识过,我信她定能将酒碗换掉,断不会让两位大师有事。”竺法兰打个哈哈,低声说道:“我跟师兄百毒不侵,便算喝下蒙汗药,照样惩治了恶徒。”迦叶摩腾口呼佛号,接着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只盼施主莫要伤到他们。”

姚蓁蓁亦不愿害伤人命,当下欣然应承道:“那是自然,还请竺法大师将掌柜唤来。”竺法兰依言推开房门,高声唤道:“掌柜到房里来,我们有话说。”

那掌柜躬身入得房中,随即问道:“两位客官的伤可好利索了?”姚蓁蓁道:“有劳掌柜挂心,我俩的伤全好啦。”那掌柜亦喜亦忧,不由暗忖:“小妮子的伤总算好了,只可惜那臭小子没被秃驴医死,非得老子命人宰了,要这小妮子往后恨我”他正自出神,蓁蓁慧黠笑问道:“掌柜在想什么,给大伙讲讲嘛。”

那掌柜干笑两声,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自是替客官欢喜”话到后来,不由面现郁色,随后续道:“不知几位唤我何事?”姚蓁蓁笑道:“我跟小哥哥伤势初愈,心里欢喜得紧,便想请掌柜饮上几杯,只不过两位大师方才说出家人不能饮酒,干脆以水代酒吧。”

掌柜早在清水饭菜中下足了药,这当儿既闻此语怎会不惧,赶忙推辞道:“小人未出半点力给姑娘疗伤,怎好意思坐下跟几位吃喝,要不你们随意,我从旁小心伺候着。”

姚蓁蓁赞道:“你饭菜做得尽心,正该坐下同饮,这清水虽不比佳酿好喝,还请掌柜给个面子,我亲自给你满上。”说罢,便即舒张纤纤玉手,将那水壶提将起来,掌柜瞧这那美过天仙的豆蔻佳人虽仅只手执清水相敬,却也竟自沉醉不已,当下忽而闪念,不管茶中放了何物,都要将其痛饮。便在这当儿,鸿渐依照蓁蓁事先嘱咐,出言相拦道:“且慢。”姚蓁蓁尚未朝碗中倒入清水,便即停下手来,出言相询道:“怎么?”

那掌柜登时心下一慌,程鸿渐道:“只喝水终究无甚趣味”他扯起谎来只觉心中有愧,话到中途便陷语滞,如此沉吟片刻,才依照蓁蓁先前所嘱之意,勉强续道:“不如要掌柜朝水中放些糖,顺便再添四个碗来,带上那三个店伴同饮糖水如何?”姚蓁蓁笑道:“这样好!”说罢,便将水壶递向掌柜,接着续道:“便照我小哥哥说的弄些糖水来吧。”

其实姚蓁蓁知晓蒙汗药如若放入茶水中,药性便会逊色许多,方才嘱咐鸿渐提及糖水,那掌柜不知其中关窍,心下暗道:“臭小子讲究倒多。”他虽晓得如此正好脱离窘境,却莫名涌出失落之感,呆了半晌方才伸手去接,他多想顺势触下蓁蓁犹若凝脂的嫩手,但瞧着佳人盈盈双眸清澈动人,娇娜不可方物,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住心头歪念。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4)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4)

那掌柜拎着水壶出得客房,慢腾腾朝楼下踱去,竟自怅然若失,如此失落半晌,忽而转念,心下暗道:“上回老子为蒙骗几个机警的货色,便在他们碗上涂药,而老子的碗没涂药,之后不顾胃疾,勉强喝上两口便是,今日怎的忘了这法子。先前我摆在桌上的四个空碗里没有药,现下我只需再拿四个空碗,将碗中涂好了蒙汗药,交给这几个客官用,我领手下用先前摆在屋中的四个无药空碗,老子再给换上壶无药的糖水,如此不就成了。”言念及此,不由暗嗔自身当真糊涂,却又大为开怀,随即迈开步子奔回后厨,吩咐手下店伴再添四只新碗,每只碗都涂抹好了药换好一壶无药的糖水。

掌柜自觉准备停当,便向手下店伴道:“过会子都机灵点些,别他娘将碗端错了。”众店伴平素惧他,闻得吩咐无不诺诺。

掌柜端起摆放着四个涂好蒙汗药的托盘,领店伴入得客房,满脸堆笑道:“客官久等,小的这便给几位满上。”

姚蓁蓁笑道:“先不忙,我刚想到个有趣的玩意儿,这几只碗正用得上。”话音刚落,不待那掌柜言语,闪身跃至对方跟前,使了招“倒挂金钩”,抬脚勾过其手中托盘,但见那托盘虽被踢得凌空打转,其上的四个碗儿却似牢牢粘在托盘之上,未现丝毫动弹,蓁蓁翻个筋斗轻巧接住,姿态曼妙着实无双。

众店伴均自叫起好来,程鸿渐心头一紧,随即说道:“你伤刚好,可要当心些。”蓁蓁朝他伸了伸粉嫩舌头,嘻嘻一笑,道:“知道啦。”那掌柜痴得半晌,方才赞道:“姑娘好身手,小的还从未见识过。”

姚蓁蓁神采飞扬道:“这有什么,倒是我近日新练了套戏法,那才叫有趣呢。”转而侧了头望向鸿渐,笑吟吟道:“小哥哥想不想看?”程鸿渐喜道:“甚好,甚好!那便快给变个!”他如此接口,虽是要助蓁蓁照预想行事,但欣然之色并非作态,众店伴不明就里,自是欢喜无限,当下手舞足蹈,齐声鼓噪。那掌柜瞥了眼手下店伴,又觉不便扫了客人雅兴,方才勉强应承道:“权且听姑娘安排吧。”

姚蓁蓁回至桌旁,嫣然浅笑道:“既是大伙要看,那我便试试,只是这套戏法我尚未练熟,若是不成,你们可不要笑我。”说罢,便将新添的四个空碗横向倒扣于桌上,又拿来原有四个空碗依样置于后排。

众人均是目不转睛,但瞧那娇憨顽皮的小妮子拂袖掠过八个酒碗,手上立时多了块约莫十两重的金锭,却不知她究竟如何变出的。

三名店伴暗暗生羡,正自畅想如何能有变金子的本领,蓁蓁已将金锭放入左上角的碗中,接着说道:“我将这些碗挪上几下,谁能猜到金子藏在哪个碗里,我便将它赏给那人。”

众店伴跃跃欲试,掌柜却暗暗叫苦,心道:“糟了,店里酒碗都他娘一个模样,我要是记不住小妮子是怎么挪的,还不得误食了迷药?”言念及此,更不敢懈怠分毫,全神观瞧蓁蓁作何举动,却见她动作并不甚快,且只将前排四个空碗挪到后排,方才略安心神。

姚蓁蓁挪罢酒碗,便即笑合双眸,抱拳祝祷道:“老天保佑,这次定要功成啊。”那掌柜心道:“这身手瞒得过谁,金子简直是白送的。”言念及此,又瞧蓁蓁隔空朝桌上酒碗比划,而那八个碗尚自扣在原地并无动静,掌柜竟自暗忖:“莫非她要隔空传物?”他正寻思间,姚蓁蓁说道:“好啦,现下猜吧。”话音未落,店伴狗剩儿指向左下角的酒碗,接过话茬儿道:“在那个碗里!”

姚蓁蓁掀开半边碗来窥看其内,随即摇首叹道:“又被猜着了。”说罢,将金子随手抛向那店伴。狗剩儿双手捧住那金子,尚未揣入怀中,掌柜却将其抢夺过去,随即掂了掂分量,拱手称谢道:“多谢贵人打赏。”姚蓁蓁笑道:“不玩儿啦,不玩儿啦,快给大伙满上。”

那掌柜将糖水倒入后排四个空碗中,随后端给渐蓁及二僧,又与手下店伴拿了前排四个酒碗。众人一饮而尽,蓁蓁忽道:“啊呦,我头好晕”说着,便即迷瞪瞪地倚向檀郎肩头,二僧知她顽皮其实无事,鸿渐却心头一紧,赶忙出手相扶,连声呼唤。掌柜单脚踏座椅,撸了起袖子,纵声大笑道:“哈哈,你们都吃下老子的老子的”

那掌柜先前观瞧姚蓁蓁挪动空碗,只道后排四个才是涂好了蒙汗药的,岂料自己尚未言尽,反觉头晕目眩,忍不住踉跄跌坐,余下店伴亦觉无法起身。

姚蓁蓁直起身子,神采飞扬道:“吃了蒙汗药,是不是啊?”话到后来,瞧着掌柜及店伴即将昏睡,便即拍手笑续道:“倒倒”

掌柜诸人惧意顿生,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尽皆应声睡去了,迦叶摩腾见那四人沉沉睡去,便合十了双掌,复又念起了“阿弥陀佛”之语。程鸿渐观瞧蓁蓁无事,不禁松了口气,方才说道:“总算蒙得那四人服下药了,接下来又该怎样?”姚蓁蓁笑道:“接下来嘛,将这四个家伙带到后厨绑啦。”

竺法兰开怀一笑,朗声说道:“我来!”说罢,便即大摇大摆地来到掌柜诸人跟前,提起那四人后领,风也似的便到楼下了,蓁蓁携了鸿渐的手跟在其后,唯有迦叶摩腾从楼上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

竺法兰寻来绳索将掌柜诸人捆了,便即堆至墙角,姚蓁蓁说道:“还请竺法大师弄醒他们。”

江湖中若有人食下蒙汗药,冷水泼面之法并不能将人唤醒,若要调制解药又需耗费半晌功夫,自是颇为麻烦,不过竺法兰到底是武林高手,但瞧那僧单掌抵向掌柜臂膀缓缓推送内力,源源不竭的内力又以掌柜躯体为介,传至其身旁众店伴身上,仅过须臾,那四人便即醒转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5)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5)

那掌柜回过神来,眼见被人五花大绑,登时惊得他杀猪也似的嚷嚷,挣扎着便要起身,竺法兰正要出手打他,却被师兄喝止。另有两名店伴只道要受刀俎之祸,亦随哭闹不停,狗剩儿则瘫坐原地,当下瑟瑟发抖,未敢作声。

姚蓁蓁抄起桌上刀具,一股脑儿抛向掌柜,但瞧那些迅疾飞去的刀具共有三柄,均是锋利锃亮,三柄尖刀分朝那掌柜头顶及双鬓掠过,插入其脑后墙中。那掌柜虽未受伤,可头顶两耳贴着冰凉刀面,直直他双眼睁得溜圆,下巴拉得老长,不由得僵住了,那三名店伴亦瞧得呆了,犹似木鸡般不敢轻动。

后厨登时静了,姚蓁蓁竟自忍俊一笑,转而复又拾起一柄桌上剔骨的尖刀,在掌柜及三名店伴面前晃了晃,随即正色道:“再不乖些,我将这刀也抛出去。”掌柜哭中强笑,苦苦求道:“别!别!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姚蓁蓁道:“想活可以,先说你们是干什么的。”那掌柜道:“自是自是开店的”他尚盼能蒙混过去,却因惧意难消,说这话时不住发颤。竺法兰愤懑呼喝道:“早有人告诉我跟师兄,说你们开的是家黑店,如今还敢不招!”

迦叶摩腾摇了摇头,惟恐师弟如此说后,若不能叫这四人诚心悔过,反会累及镇上百姓,他正自忧虑,蓁蓁笑接话头道:“我便算不说,谁又瞧不出来。”

掌柜听罢此语,只道若非蓁蓁告知,二僧定然不晓自己底细,这当儿性命攸关,那掌柜也无暇寻思此等末节,随即强辩道:“冤枉死小人了,自从姑娘跟公子进店,大伙无不万般小心伺候着,怎会是谋财害命的歹人?”姚蓁蓁戏谑道:“你们伺候得着实小心哪,连店中的蒙汗药都给吃啦。”

掌柜只道此番被人拆穿,定然性命难保,却已然不知如何辩解,姚蓁蓁接着续道:“你们是否一直恭敬,自己最清楚不过。话说回来,寻常人家见到尸首哪有不怕官司连累,更不惧府门衙役的。”掌柜心道:“当真大意了,竟是因这个缘故,被这小祖宗看出了破绽。”他正寻思如何应付,不料姚蓁蓁却转而问向狗剩儿道:“你说是不是啊?”

狗剩儿在这四人中胆量最小,先前瞧见姚蓁蓁如何整治掌柜,早已吓得服服帖帖,当下忽遭盘问,只得如实答道:“小的们实是实是绿林山上的,大寨主王凤命我等在镇上开了这家店面,劫劫夺过往的行人,或是款待寨中兄弟。”

程鸿渐闻言一怔,随即正色道:“既为义军岂可做这般勾当,枉了那么多弟兄为救你们搭上性命。”那掌柜闻言大喜,忙赔笑脸儿道:“罪过,罪过,原来是自家人”他欲待再套近乎,姚蓁蓁接过话头道:“说是自家人,还想将我们下锅炖了,少攀交情啦。”

二僧适才瞧见那掌柜与渐蓁忽成同道,均是心头一震,听得蓁蓁如此说方才定下心神,狗剩儿如实道:“姑娘误会了,头儿虽要拿旁人下锅,却命弟兄们万万不可伤你。”掌柜急道:“你这夯货再胡说,老子要你命!”

姚蓁蓁未至及笄,初时尚不知晓那掌柜何意,但瞧她稍作寻思,便即抽出腰间玉笛,敲向插在掌柜头顶上的墙中刀具,伴随当啷一声响,姚蓁蓁正色说道:“就你最不老实。”说罢,割断了捆缚狗剩儿的绳索,接着说道:“你还好些,不用怕他。”

狗剩儿千恩万谢,另外两名店伴见状,自是赶忙讨饶,蓁蓁笑道:“你俩可没好到哪儿去。”那掌柜心中懊恼,当下闷声闷气道:“我好歹是个老江湖,今日竟栽到小妮子手里。”迦叶摩腾温言说道:“施主若非存了害人之心,怎会误食自己所涂迷药?我佛《涅槃经》言道‘业有三报’,其中之一名为‘速报’,正是眼前作业,目下受报。”

那掌柜虽恼对方絮叨,却并不敢过分发作,只是哀叹一声,道:“到了这地步,还讲那呆板经文作甚,老子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要我死个明白。”姚蓁蓁笑道:“你不就想知道,明明瞧清了我如何挪碗,却为何误食了蒙汗药嘛,直接问便是了,用不着那么悲催的。”掌柜不由暗惊,随后强定心神,说道:“正正是”

姚蓁蓁道:“这也不难,我适才拂袖变出黄金之时,便将那八只碗前后颠倒过了,只不过衣袂盖住了酒碗,你们才未瞧见。”

掌柜沉思一阵,身子忽颤,方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些个酒碗再被你前后颠倒一番,便成了没挪过窝儿。老子却以为涂药的酒碗被你挪到后排去了。”姚蓁蓁笑道:“就是嘛,我初时并未断定自己碗中无药,才会用这个法子由你来亲自选。”

掌柜仰首闭目,神情沮丧,怅然半晌,道:“罢了,罢了。是我技不如人,给个痛快的便是。”话音未落,余下两名未被松绑的店伴又啼哭了起来。

程鸿渐心生恻隐,当即说道:“我们若想取你等性命,何须费这功夫。”他说得义正辞严,掌柜立时转悲为喜,随即问道:“难不成不杀我们?”姚蓁蓁瞧对方话音发颤,知晓火候已足,随即狡黠一笑,道:“活下来不难,不过你们得叫两位大师欢喜。”

掌柜诸人喜出望外,尽皆堆欢应承,姚蓁蓁说道:“这两位大师可是天竺来的圣僧,现下来到中原只为弘扬佛法,渡人向善,能听他俩宣讲佛经,正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呢,我要你们恭恭敬敬地听着,待得两位大师满意啦,我才松绑。”

那掌柜及手下店伴绝处逢生,自是千依百顺,竺法兰哈哈大笑,不作片刻耽搁,急不可耐地迫那几人洗耳恭听,便要讲解经文,迦叶摩腾朝渐蓁施以僧礼,道:“善哉,两位施主大恩,贫僧无以为报。”

鸿渐依他样子还施一礼,蓁蓁笑道:“小哥哥对两位大师仰慕已久,我俩能尽些绵薄之力,当真欢喜得紧呢。”竺法兰闻听此语,开怀笑道:“两个娃娃好得很,我愿将平生传授给你们。”

姚蓁蓁笑靥如花,当下牵动檀郎衣袂,随即拜谢道:“我俩谢过两位恩师。”她这当儿改口拜师,二僧顺情默许,程鸿渐心中亦喜,跟着蓁蓁拜谢二僧。

二僧相继应承,蓁蓁笑道:“好啦,那两位师父尽兴,我跟小哥哥出去歇会儿。”竺法兰拍了下脑门,随之自嗔道:“我们倒忘了,你俩伤势刚好,赶快歇息去!”姚蓁蓁喜道:“好嘞!”说话间,桃花双眸更现盈盈,随即携了鸿渐的手,迈了步子,回眸俏望,引他出了后厨,到得店外檐下坐定。

程鸿渐怀抱温香软玉,憨笑说道:“小妹妹好机灵,搁我着实想不到这许多,若能及上你半分,适才也能帮上忙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6)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6)

姚蓁蓁娇卧檀郎怀中,心头爱怜无限,嫣然而笑道:“你那是朴实淳厚,有时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清楚得紧。当年初见时你便这样,晃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个小哥哥。”她生性婉悦,且又别具慧眼,不似巧倩之流常嫌鸿渐愚拙,兼之蓁蓁爱笃情挚,便算瞧见鸿檀郎短处,亦不会放在眼中。

程鸿渐听罢,便即开起玩笑道:“经你这么一说,怎么忽觉咱俩老了”姚蓁蓁噗嗤一笑,随即接连两声清咳,忍俊说道:“可不是嘛,转眼都过七年了,老伯伯说是不是啊?”她虽故作龙钟,却无丝毫老态,反而更增灵秀。鸿渐忽起童心,顺势仿效老伯样子,沉着嗓子,慢腾腾地道:“正是正是”

渐蓁檐下私语,如此稍顷又过,逢至忘我处,蓁蓁格格笑出声来,余音绕梁萦入后厨,众人惟觉清甜若水潺潺过,恰似闻得清平乐,均在不经意间欢愉含笑。

蓁蓁娇羞转态,半遮了桃夭仙子颜,鸿渐却借厅堂门前弱光凝情而望,两人这般恬然而坐,正觉永生不够,忽听得远方人喊马嘶自北传来,似是一彪军众。

程鸿渐忙扶蓁蓁起身道:“快进去。”说着,便将她朝店内推去,自身立于原处,显是要独留断后。姚蓁蓁料得无事,兼有高僧护持,随口笑谑道:“大不了进锅洗洗,正好我陪你。”昏暗的灯光下鸿渐满面忧容,焦促说道:“你怎可再次涉险,我我”他到后来已急得说不出话来,蓁蓁不禁感动莫名,牵了鸿渐双手,温言软语道:“那些是来接应的。”接着跟他含情相拥,悠悠续道:“便是有千难万险,甚至江水为竭,你都赶不走我”她所言“江水为竭”正是引用了大汉乐府《上邪》一诗,原文提及唯有“山无陵”、“江水为竭”、“天地合”之类不可能的事发生了,女子才会将对男子的情意抛弃断绝,而姚蓁蓁之意乃是纵然天塌地陷,也不跟小哥哥分开。

程鸿渐虽不善记背,毕竟亦通文墨含义,知她情真意切,随之念及彼此心心相印,谁能将情抛却独自苟活,他言念及此,不禁心神激荡,打定主意只要比翼双飞,刀山火海在前亦无所惧,正所谓:海枯石烂两鸳鸯,只合双飞便双死。

“阁主!”渐蓁自顾耳鬓厮磨,又听人朗笑高呼,声音中夹杂着浑厚酒气,姚蓁蓁拭掉颊上清泪,跟鸿渐并肩而望,但见那伙兵众百十来号,两人纵马当先奔至店前,便即翻身下马。

其中一人稍作打量,随之缓缓抱拳,欲要见礼,另一人正是常有酒,但瞧他背着个二尺来高的大葫芦,周身散着酒香,满面春风地拜道:“属下常有酒拜见大小姐。”转而又仗着些许酒劲,朝程鸿渐笑拜道:“还有哈哈,大姑爷!”姚蓁蓁贵为帮主爱女,权位自是极尊,不过她素来亲和豁达,深受帮众爱戴,常有酒才会如此言语,也使其主欢喜。

鸿渐闻听对方如此称呼,忽觉脸上发热,又不愿推却了,便即强收痴笑情态,抱拳回礼道:“常大哥好。”姚蓁蓁心中亦喜,不禁笑靥生晕,转过了话头道:“常堂主又喝了多少酒,看来真该给你配个夫人,免得饮酒误事。”

常有酒赔笑道:“哎呦,阁主饶命,老酒鬼为大小姐办事,哪里还敢多饮。自从领命先行赶至绿林山寨,便张罗起迎接大事,属下才将那些营房、鼓乐及酒宴之类的安排妥帖,便赶紧下山,前来接应大小姐了。”姚蓁蓁笑道:“好啦,知道你忠心,常堂主只要快些引荐了身旁好汉,今日我便饶了你。”

常有酒身旁那人初感自己争雄荆襄,好歹一方豪杰,亲身相迎却似遭了冷落,正自不大耐烦,闻得此语方才粗犷大笑,当下未待常有酒言语,便即率先抱拳施礼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绿林山大寨主王凤。今日得见姚大小姐跟身旁的儒雅公子,真他娘痛快啊!”那王凤正当壮年,生得牛高马大,乃是个十足的彪形汉子。且说他到底怎生样貌,当真叫个面圆耳大,鼻直口方,络腮虎须增威风,腰阔十围腹高隆,抱起拳时骨作响,纵声大笑添豪迈。你道他衣着打扮又如何?正是:草莽自无新罗衣,粗布头巾便作冠。左膀青龙右白虎,方彰绿林壮士情。

常有酒素知他胸无点墨,能够如此措辞实属不易,却明知故问地接口道:“你这厮到底寻思多久,才搜肠刮肚,说出这等见面辞令来。”王凤哈哈大笑,引以为傲道:“本大寨主啸聚两万喽啰兵,杀了数不清的害民狗官,这些言语还用掂量,老常看我说得地道不地道?”常有酒打个哈哈,随即挑起大拇指,道:“地道,你说浑话哪会不地道。”

王凤虽知对方取笑,倒也并不着恼,反而甚显自得,粗声大气道:“那是,当年老子只有酒喝不过你,不过俺也是海量,跟你差不了多少!”

渐蓁均觉王凤言行好笑,又感对方是个爽利汉子,先前成见便也淡了,蓁蓁笑道:“本帮还没人能跟常堂主较量喝酒,今日喜得相聚,待我正经引荐了小哥哥,王寨主正可重跟老兄弟畅饮比过,也要大伙儿见识下。”

王凤早有此意,当下开怀笑道:“俺正要跟老常再来较量,而姚大小姐身旁的公子,老常刚到绿林寨就跟俺好顿关照,本寨主心中有数,哈哈哈”

程鸿渐感念王、常二人好意,随即拱手说道:“承蒙两位前辈眷顾,鸿渐深感大恩,日后定当赴汤蹈火,助得绿林英雄除暴安良。”他寻思绿林军只怕做过不少自利勾当,若遇其伤害良善,断不会与之为伍,是以提及“除暴安良”四字时,不禁语气加重,神态甚是果决。蓁蓁朝鸿渐颔首俏望,常有酒呷过葫中酒,笑道:“老王瞧见没,人家才俊说话跟你这大老粗可不一样啊。”那王、常二人昔年因酒意气相投,而今地位相当,说起话来便无顾忌。

王凤并未思及鸿渐深意,便即笑答常有酒道:“哈哈,俺要是在私塾里坐几年,也能混个漂亮小媳妇。”

众人瞧他滑稽之态均自一乐,王凤瞅着常有酒的大葫芦,再也按捺不住酒瘾,接着续道:“大伙这便进屋,看俺怎样喝死老常。”常有酒擦了擦嘴,笑道:“我便用这葫芦灌得你起不来。”王凤粗豪一笑,拽过常有酒道:“看谁喝得过谁,走!”

便在这当儿,程鸿渐接过话茬道:“入店之后,还望寨主莫要见怪。”王凤笑道:“不怪,不怪。俺本来不敢指望天志帮能够相助,你们现下来了,俺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见怪!”说着,领常有酒踏着大步,率先入得店去,高声唤道:“小的们!还不滚出来,好酒好肉款待山寨贵客!”话音刚落,竟未见到掌柜诸人出迎,只闻得后厨有人说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便在这里,还望寨主海涵。”其音苍老慈和,正是迦叶摩腾所言。掌柜诸人早已听明王凤待渐蓁极厚,心道闯下大祸,寨主定当重责,均自瑟瑟堆坐原处,未敢应声。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7)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7)

王凤跨至后厨掀开门帘,但见掌柜及两名店伴被缚,狗剩儿亦蹲在墙角,均不敢抬头正视。这等场面直教王凤吃惊不小,怔住不动,姚蓁蓁嘻嘻一笑,道:“我们请王寨主的几个喽啰同吃同饮,没成想他们服了自己下的蒙汗药,这当儿便听两位天竺高僧弘扬佛法啦。”

王凤人虽粗豪,当下闻听此语,心中便即有数,那掌柜怯懦讨饶道:“小的小的不晓得那两位是山寨贵客,大寨主饶命”

王凤直涨得面皮儿发紫,随即粗声呼喝道:“真给老子丢人!”说话间,两个大耳刮子扇将过去,其音甚是响亮。掌柜耳旁尚自嗡嗡作响,王凤扯住对方后领便朝外拉,但瞧那掌柜亦是壮汉,却似雏儿般蜷缩,轻飘飘直至厅堂,三名店伴亦耷拉着膀子,到得厅堂跪拜。

程鸿渐瞧掌柜及店伴可怜,正欲上前求情,忽而想起这四人不知残害多少无辜性命,便即停下步子,相伴蓁蓁静观其变。

掌柜及店伴乖觉下跪,王凤昂首傲立,出言喝问道:“本寨主早遣喽啰传令,姚大小姐会率天志帮众前来,要你等千万小心伺候着,是也不是?”掌柜颤声道:“小的们自接了寨主号令,当真是个个翘首,只带天降的贵人到来,便立即拿出上好的酒肉来孝敬,大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违背寨主号令啊”

王凤心道:“俺总算可脱干系了。”言念及此,方才面色稍缓,随即斥问道:“那你们几个死撮鸟为何开罪两位贵客?”

掌柜语滞半晌,只得如实答道:“江湖上都知天志帮虽不是帝王之家,却早已富可敌国,亲王侯爷怎及姚大帮主富贵,王庭公主都赶不上姚大小姐尊贵。谁没听过坊间童谣‘皇亲国戚多如毛,帮主只此一爱女’。只可很小人先前不晓得这位姑娘便是姚大小姐,不然哪怕被打死了,小人委实也不敢得罪啊。只因我”

王凤虽嫌手下掌柜絮叨,不过又觉那些言语并非作假,正可讨得姚大小姐欢心,方才坐下耐心听了许多言语,到得后来又瞧对方欲要寻个托辞,便即笑骂道:“你们还他娘知道姚大小姐高贵,可他跟这位风流少侠来时,怎的都忘了问明来历就敢胡乱下手,还差点装俺进去!”

王凤知晓程鸿渐亦不能得罪,替姚大小姐说话时便将他也捎带了,又觉放浪子弟常得姑娘芳心,便胡乱扯了个“风流”的溢美之词,姚蓁蓁噗嗤一笑,接着说道:“寨主美意我跟小哥哥都明白啦,你待我俩自然是好心。”

常有酒正不知如何言语,这当儿方才宽心,随即笑道:“老王看见没,老常早说本帮大小姐心善大度,过会子你可得自罚几杯,给姑娘家赔个不是啊。”王凤大笑道:“你这老东西诳本寨主先喝几碗,到时拼酒定然干不过你了,不过俺冲着姚大小姐面子,便叫你占了这便宜。”常有酒笑道:“我才不会叫你输了有借口,你赔罪时饮下多少碗酒,老酒鬼跟着照饮。”

姚蓁蓁慧黠而笑并未言语,王凤心道:“这妮子年纪虽小,倒难糊弄。”言念及此,接着说道:“至于这四个造孽的蠢货活着浪费粮食,俺定不可轻饶了。”那四人身子剧颤,赶忙磕头讨饶。

掌柜先前被王凤喝断了言语,这当儿哭哭啼啼道:“寨主饶命,只因小的以为公主都比不过姚大小姐,那她出行时还不得前呼后拥,怎会料到贵人来时只有少侠陪同,小人这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求寨主恕罪”王凤心中泛起嘀咕:“难不成那两个番邦的秃驴跟姚大小姐不是一路的?”他正自如此寻思,常有酒向其主赔礼道:“属下初逢大小姐心中欢喜,后又乍见此等变故,竟浑没注意您身旁并无护卫,当真老糊涂了。”

姚蓁蓁浅笑说道:“不打紧”她思及侍女谭娟护主殒命,大好年华为己逝去,心中不禁怅然,程鸿渐则在旁怏怏不乐。

常有酒观瞧渐蓁情态,登时大感怪异,随后探问道:“敢问鸿渐老弟,本帮弟兄还有贵派弟子都在何处?”

程鸿渐道:“我们奉命增援绿林,途中遇了埋伏,多亏小妹妹亲率帮众才助大伙出了重围,后来大伙便走散了,还有谭娟也为了保护我跟小妹妹被人害了,遗体尚在车中”他说到后来,蓁蓁忍不住哭出声来,鸿渐忙搂住了她,为其擦拭泪水,温言哄劝道:“好妹妹别哭,你再这般我心都碎了”姚蓁蓁呜咽道:“好我不哭”话虽如此,泪水尚自涔涔而下。

常有酒作揖道:“大小姐不必难过,好歹少侠无事,属下们为您粉身碎骨都是前生修来的造化,只不过那谭娟武功低微,只要她作贴身护卫,难免不出岔子,总得再带个堂主才行。”程鸿渐道:“官军众多兵马联合魔教设伏,又是以逸待劳,陈堂主领贵帮千余骑兵虽拼死相救,这仗打起来依旧甚是艰苦。”

常有酒惊慌失色道:“什么!那冤家跟来作甚,她到底怎样了?”姚蓁蓁道:“常堂主放心,陈堂主没事,她现下正率本帮铁骑牵着官军鼻子走呢。”

常有酒闻听陈仪无事,激荡心境方才平复,脱口说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姚蓁蓁接着说道:“我姑娘家出来行走,不能带着非亲男子贴身照应,陈堂主武功高强又是女流,而且我更想她跟你在绿林重聚,这才唤了她陪侍。常堂主莫觉我未至及笄,便不晓情事了,你俩总该有个结果。”

常有酒恍然知晓蓁蓁善意,心中自是感激,脑海中又闪过跟陈仪互虐往昔,不由叹息一声,隔了半晌,方才说道:“阁主对属下们关怀备至,老酒鬼纵然万死亦难报答,至于那个婆娘”话到后来,竟自轻叹一声,随后续道:“属下幼年私事大小姐尚不知晓,当年老娘总数落我爹立不得门户,家里鸡飞狗跳不说,后来那女人跟了临村破落户,老爹心里窝火才致重病不起,老酒鬼虽尽心看顾,可几年后他老人家还是去了。属下替父报仇,便将那个破落户剁个稀烂,随后做了几年劫掠勾当,若非幸得拜入本帮,断不会有今日的威望。陈堂主乃是女杰,那些凡夫俗子她又如何瞧上。唉,也怪我老常恐婚,平日间散漫惯了,跟那冤家便顺其自然吧”

程鸿渐劝慰蓁蓁休哭时,正互握了手,直至这当儿亦未松开,彼此均觉能跟贴心人儿永厮守,方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正打定了主意见机撮合,竺法兰却深感欢喜,当下畅快笑道:“小僧来到中原多年,总算遇到了看破红尘的同路人。这世间的情爱都像狮子老虎,坏了众生修行,没有才好。”

程鸿渐只怕常堂主误信那僧言辞,赶忙劝道:“能跟心上人白首相偕才是最大幸事,常大哥切莫做下悔事啊”姚蓁蓁闻听竺法兰之语,心头咯噔一下,她自是不喜这等论调,随即向常有酒开起玩笑道:“常堂主正该自己做主,大可不必怕鞋磨脚索性丢了去,扮作天界那个大神仙,光着脚板到处走。”

王凤想到姚大小姐所提的那路神仙,不由纵声大笑道:“你家大小姐说得在理,没鞋穿多硌得慌,那赤脚大仙咱们可比不了,总要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小日子才叫活得够味儿。”

竺法兰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正要开口训责众人愚昧,却听师兄腹语道:“休要偏执,世间因缘不可妄断。”其音极细且轻,正如游丝薄雾,轻吹一口非断即散,饶是如此,竺法兰亦可听得真切,旁人却无察觉。此等言语之法佛门唤作“丝音禅定法”,但凡练成此等功法,纵然口唇不动,亦可使得指定之人听清言语。这等功法看似有趣,如欲练成却是极难,看官且想,若有人体内真气重如泰山,却要轻似鸿毛般落下,不被旁人察觉,当是何等不易?正如世上,有成就者不少,可贵者却属身居高位愈平易,财富集聚难忘本,胸怀大才终不傲。

竺法兰听过师兄叮嘱不再多言,只瞧店中掌柜接过了王凤话头,胁肩谄笑道:“还是大寨主有见识。”

那掌柜指望奉承几句,讨得寨主欢喜,却不料王凤板起了脸道:“你犯下天大的罪过,还好意思开口,老子可得好好想想,如何发落了你们方才解恨”说罢,故作寻思之状,却尚未说出如何发落,掌柜及众店伴不敢再做言语,便在他们垂首待罪之际,程鸿渐道:“还望寨主好生约束他们莫要再害人,做个正当营生便是。”不料鸿渐说罢,王凤猛拍大腿,纵声唤道:“来人啊!将跪在地上的蠢货拉出去剁了!”

山寨众喽啰虽念同寨交情,不过寨主号令既出,便有数人赶上前来,拿住掌柜诸人欲要朝外拉扯,鸿渐赶忙唤道:“且慢!”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8)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8)

掌柜及店伴哭哭啼啼,苦苦哀求鸿渐美言几句,鸿渐更抹不开情面,当下点了点头,随后朝王凤拱手道:“晚辈只请寨主约束,这几人毕竟也没怎样,反倒被我们绑了,还求寨主饶了他们性命。”王凤笑道:“兄弟厚道本寨主自然晓得,可俺手下喽啰都是群草莽汉子,哪会做什么正当营生,倒不如宰了干净。”

竺法兰惟觉掌柜诸人平素伤天害理,正该拖出去砍了,他倒并非恶人只是他平素嫉恶如仇,才会有如此想法,顾不得那些佛门教化了,迦叶摩腾叹道:“贫僧自知微不足道,可出家人蝼蚁性命尚且爱惜,如今寨主欲取这四人性命,老衲不得不劝。”王凤道:“你要说甚?”迦叶摩腾道:“施主杀了这几人便是多造罪业,到头来只会反害己身,我佛有言道”王凤打断那僧言语,悻悻说道:“这话算甚由头,俺要是借着你那坡下驴,岂不成了包庇寨中弟兄,反叫本寨主怎生交代!”姚蓁蓁嫣然接过话头道:“王寨主当真砍了这几人脑袋,谁来接应增援绿林的侠士?”

王凤抹了下宽大额头,开怀笑赞道:“哈哈,这茬儿俺倒忘了,姚大小姐果然好见识!那到底怎么收拾他们,都听大小姐的。”姚蓁蓁道:“先给他们松绑吧。”

喽啰们依言松绑,掌柜诸人死里逃生,均是欢天喜地,未待王凤言语,便即纷纷跪拜,以谢她不杀之恩。姚蓁蓁笑道:“幸好我没想拿你们怎样,不过将来哪个再敢耍坏,王寨主都让我想怎样”话到后来,伸掌空劈,佯作下劈之状,接着续道:“便怎样”

掌柜颤巍巍地掏出两块金锭,缓缓高举过顶,随后说道:“这是大小姐给的金子,小的们尽心侍奉都是分内事,不敢领受贵人赏赐”

姚蓁蓁素不将金银財帛当回事情,又寻思有时县官不如现管,总得要他以及手下店伴诚心拜服,便即说道:“这点金子你且收下采买好吃食,休要怠慢了陆续赶来绿林的轩辕弟子,如若不够只管来讨。”那掌柜喜道:“够!够!姚大小姐放心,小的定叫贵帮及轩辕派的两千多弟兄吃香喝辣!”姚蓁蓁嘻嘻一笑,道:“这下你算乖啦。”

那掌柜骤得娇俏人儿戏谑夸赞,不觉为之沉醉,姚蓁蓁接着续道:“本帮帮众绕道去绿林山,不劳掌柜费心,你只需款待轩辕弟子便好,余下金银你跟手下分了便是,不用告诉我。”

掌柜及众店伴未待王凤言语,当即欣然领命,又向蓁蓁千恩万谢地跪拜了,鸿渐看小妹妹安排轩辕众人当真入微,心下感怀自不必说。

便在这当儿,王凤纵声招呼道:“还不快将好酒好肉端来,俺们定要喝个痛快!”说罢,便跟常有酒面对面坐了,渐蓁并肩坐了同条长凳,二僧顾及佛门规矩,木桩般“杵”在原地,王凤瞧那二僧,心气儿自是不顺,蓁蓁笑道:“两位师父过午不食,只过来坐坐也不算坏了规矩。”

迦叶摩腾心知欲要在绿林寨弘扬佛法,跟王凤总免不得场面事情,且又寻思蓁蓁好意着实不可辜负,便领竺法兰陪坐入席了。

那掌柜领众店伴忙端来店中烈酒,接着说道:“寨主稍待,酒肆中已无正经肉食了,小的们这便将报晓鸡宰了,给贵客下酒吃。”王凤打个哈哈,粗声大气地道:“这样也好,不过你给老子留下伺候。”转而吩咐众店伴道:“你们三个还不快将肥鸡端上来,好给两位贵人接风!”

姚蓁蓁心道:“这店果然不做半块好肉卖”言念及此,又不禁联想到寨中喽啰定当过得艰辛,登时生了恻隐之念,恰当此刻,程鸿渐道:“跟大寨主随行来的弟兄一路奔波,不知可否招呼他们进来共饮?”姚蓁蓁正有此意,自是欣喜得紧,她瞧王凤尚言其它,未接小哥哥那茬儿,便即浅笑打趣道:“王寨主若不点头,这些个手下还不得站到天亮啦?”

王凤闻得姚大小姐如此说,方才豁然而笑,粗声唤道:“小的们还傻站着作甚,都给俺进来喝个痛快!”话音刚落,百余名喽啰便哄抢起邻桌位子,粗陋小店转瞬间喧闹起来。

王凤靠在椅上,环视番店中热闹场面,随即高高端着掌柜倒满的烈酒,起身敬向渐蓁道:“今日本寨主的喽啰们不懂规矩,竟敢冒犯两位贵客。俺先干了,也算给两位压惊。”姚蓁蓁笑道:“我跟那些美酒佳酿总也攀不上交情,不过今日碰到寨主豪气,我姑娘家便胡闹喝些,而且你喝一碗,老酒鬼便饮两碗,谁先醉了便算输。”王凤奇道:“这是什么喝法?”常有酒笑骂道:“你这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好意思问,大小姐心存偏袒,想叫我老常输。”

王凤登感恍然,随即大笑道:“哈哈,那俺定要将你灌趴下喽。”常有酒心道:“嘿嘿,又该我老常为主尽忠,只不过王凤喝酒的本领亦甚了得,这下怕要输喽。”

常有酒素知蓁蓁矜持洁身,七雅阁每逢宴请大小姐并不出面,顶天儿便由自己陪侍酒席,此刻其主心思,常有酒自然晓得,但见他撸起衣袖,端碗叫阵道:“来,来,来!跟我老常大干三百碗!”王凤笑道:“怕你,俺王字倒过来写!”

姚蓁蓁嘻嘻而笑,端起碗来浅尝辄止,程鸿渐却痛快干了,那王凤不敢存轻薄念想,自是默许姚大小姐随心饮酒,二僧本欲在酒宴上谈些佛法,无奈众人正自兴起,只得跟瞧热闹,若非渐蓁陪话,定觉颇不自在。

厅堂中觥筹交错,那常堂主嗜酒成痴,正可谓人尽其才,又瞧他豪饮十几碗烈酒后,更显快意毫无败象,王凤占了老大便宜,自是斗志更胜,定要跟老友较个高下,鸿渐却显摇晃微呈醉态。

程鸿渐撑起精神正欲回敬,姚蓁蓁嫣然拿过他碗,反将自己酒盏递入他手,撒娇撒痴道:“我仅这一碗酒竟还喝不完,不如你帮我啊。”

鸿渐瞧她尚未添过新酒,碗中却依旧存了大半,蓁蓁轻靠檀郎肩头,笑吟吟地附耳低语道:“小哥哥想喝酒,往后我陪你,现下还是悠着点儿,大醉可伤身子。”鸿渐凝情望着处处关怀自己的小妹妹,不禁心下一酣,随即笑道:“我理会得。”说罢,敬向王、常二人,接着刚将蓁蓁所递酒碗端至嘴边,便觉沿儿上甜香袭袭沁人心脾,那香气正是蓁蓁鲜鲜樱唇无心沾上,鸿渐闻着闻着竟自痴了,呆了半晌,方才将酒喝下,却着实不舍全都饮了,只稍稍酌了小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9)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9)

王、常二人愈发喝得兴起,众喽啰眼见寨主痛喝三十多碗烈酒,常有酒更牛饮了六十多碗,但见那二人虽现踉跄,却依旧未分胜败,直瞧得喽啰瞧得欢声雷动,鼓噪连连。两人各自大敞了浸透的衣襟,王凤粗声大气道:“好个老酒鬼,喝了六十多碗还他娘立得直,难道不晕?”常有酒打个响嗝,脸上满是自得神色,说道:“你这老不修没倒,俺老常怎会倒了。”那掌柜将酒添入王凤碗中,谄笑说道:“您二位都是了不起的好汉,不然岂会有这般海量。”

王凤倏地拿住那掌柜手腕,直握得他叫疼讨饶,随后兴冲冲道:“老子问你,俺的山寨兴不兴旺?”掌柜躬身咧嘴,忍痛说道:“兴兴旺,多亏寨主英明神武,要不怎有今日的气象。”王凤松了手上劲道,开怀一笑,转而问众喽啰道:“你们说绿林寨兴旺不?”众喽啰欢笑附和,更有数人锦上添花,说了些奉承之语。

王凤志得意满,当下耍起酒疯,呼喝那掌柜道:“大伙都说俺这山寨兴旺,那你小子给老子干了!”掌柜望着大碗的酒,不由得露出难色,怯生生道:“这这个,小人本应陪寨主共饮,只不过小人至多能喝两口,此事寨主早知,委实喝不得这许多。”王凤手上又催劲力,直捏得他骨头便要碎了,接着呼喝道:“老子说话还不灵了,怎的,还非要你家主子发话不成?”

姚蓁蓁浅笑观之,余下众人只道王凤醉了,那掌柜正是他手下的喽啰,堂堂寨主命其饮酒,何必旁人发话?

掌柜闻听这等言语,心下暗道:“要是不喝,寨主说不定砍了我。”言念及此,只得硬起头皮道:“寨主有令,小人怎会不遵,我喝便是了。”王凤这才放开了手,随即喝道:“快给老子喝!”

那掌柜瞧着自己腕上淤紫的印记,更是不敢耽搁,忙将那碗酒痛快喝了,王凤又满了一碗烈酒,自得笑道:“这才像话,你他娘再干一碗,俺便饶了你。”程鸿渐道:“我看他着实喝不了那许多,还是咱们喝吧。”王凤醉醺醺道:“兄弟不必求情,这厮今日做下蠢事不说,又迷瞪瞪不识头领,俺定要多灌他酒寻个乐子。”

程鸿渐涉世尚浅且又为人忠直,自瞧不出其中深意,不禁好奇那掌柜怎会不识自家寨主,当下只道王凤着实醉了。厅堂中绝大多数人亦作此想,姚蓁蓁并未理会王匡言语,当下夹了块鸡肉,放入鸿渐菜碟中,娇笑说道:“小哥哥尝尝这肉。”

掌柜捂着肚子,忍不住低哼一声,转而望向蓁蓁道:“小人稍饮两口还能忍得,这当儿肚子当真疼得紧,要是再喝下这么大碗烈酒,只怕性命便丢了,还望大小姐说句好话。”王凤重拍了下掌柜后脑,粗声笑斥道:“好你个刘玄,刚刚开罪过姚大小姐,这会儿还有脸求她,你到底喝是不喝!”

渐蓁此刻方知那掌柜名唤刘玄,当下忆起谷中遇伏时刘子张临终托付,俱是百感交集,但瞧鸿渐出言探问道:“敢问掌柜的,令尊高姓大名?”

刘玄虽不知鸿渐何意,但料想他并无恶意,便即赔笑回道:“小人老爹唤作刘子张,莫非公子识得他?”程鸿渐支吾道:“老伯遭到王匡大军埋伏,他他已然不在了”刘玄如遭晴天霹雳,不由得怒指鸿渐,颤声喝道:“你你他娘骗我!”

王、常二人及众喽啰尽皆怔住了,二僧虽也吃惊,但佛家早已参透生死,面色尚显平和,只叹息一声合了双掌,随即低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那二僧颂罢佛语,迦叶摩腾良言劝慰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缘起缘灭不过虚幻,万望刘施主节哀顺变,莫要过分执着”

刘玄强抑悲痛之情,随后向鸿渐抱拳说道:“公子莫怪小人不信,家父不过是江面的船夫,怎会遭到埋伏?我纵然先前有所得罪,客官也不该咒我老爹。”他终究不愿得罪了贵客,语气倒不敢那般生硬,渐蓁心生同情,刘玄虽举动过激,两人自不与他计较。

常有酒出言嗔道:“你这奴才好不晓事,我家程公子适才出言救过你,现下又拿这等事唬你作甚?你老大个爷们儿,竟没半点担当。”他想大小姐早将芳心许了鸿渐,言语时便不觉亦将鸿渐当作自家主人,虽是无心之举,却恰巧顺了蓁蓁心意。

程鸿渐不知该如何劝慰,当下缓缓掏出怀中布鞋,黯然说道:“这是刘老伯托我捎给你的鞋子。”刘玄颤抖着手,捧过那双沉甸甸的鞋子,其上殷红血迹早已干得透了,可刘玄的双目却已湿润,不由得潸然泪下实难自持。

店中诸人无不伤怀,程鸿渐歉然说道:“刘老伯本该无事,可派中雇了他跟那些船夫同来绿林山,这才跟我们无端受了埋伏。敌军见人便杀,根本不管谁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大伙虽竭力营救,可到头来还是不行。”话到后来,不禁静默须臾,接着续道:“都怪我们没保护好那些百姓,老伯临终前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刘玄问道:“他说了什么?”程鸿渐道:“刘老伯要我转告你,莫要跟官军相抗,免得丢了性命”

刘玄愤然夺过王凤手中酒碗,奔至店门外双膝跪地,众人尽皆出店观望,但瞧刘玄仰望茫茫黑夜,悲怆高呼道:“爹!孩儿不孝!你老还没过上好日子,岂可这般去了”话到后来,兀自悲泣半晌,随后发狠续道:“爹!你老在天上好生瞧着,你儿子定跟大伙儿杀尽王匡大军,之后宰了王匡小儿为你老报仇,不然我刘玄誓不还乡!”说罢,便将碗中烈酒全都饮了,又将那酒碗摔得粉碎,便即腹痛更甚,吐出大口血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10)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10)

王凤观状大骇,竟自高声唤道:“刘玄!”话音刚落,便即抢过去将他扶住,迦叶摩腾上前为刘玄把了脉,又见他神智尚清,料得并无大碍,方才说道:“施主只需好生静养即可,只不过你身患胃疾,切记不可再饮,更要平心静气才行。”刘玄喘息言谢,王凤牢骚道:“你小子明知喝不得这许多酒,还逞甚强?”

刘玄强忍腹痛,断断续续道:“还望望寨主相助小人报仇”刘玄说罢,姚蓁蓁接过话头道:“刘掌柜忽遭不幸,他能指望的只有寨主你了。”

王凤惟觉姚大小姐所言有理,方才略感宽心,随即说道:“山寨所有人都是本寨主的生死弟兄,朝廷欠下俺们的血债,定要他们还了。”他话音甚响,众人均听得清楚,刘玄喘息说道:“多多谢寨主”

王凤瞧他甚是虚弱,当即说道:“好兄弟赶紧歇着,待得你按照姚大小姐吩咐,款待了将要赶来绿林的好汉,本寨主定会提拔你领些兵马。”他平素待喽啰粗声大气惯了,说这番话时略显温和,刘玄回道:“小人领命”

王凤唤了喽啰将刘玄扶回店中,随即向蓁蓁抱拳说道:“让大小姐看笑话了,本寨主是个粗人,要是有冒犯的地方儿,俺便向您赔个不是。”姚蓁蓁笑道:“寨主的心思我都懂,我瞧大伙怕还喝得不尽兴呢。”王凤粗豪笑道:“那俺们接着吃喝,有甚见教本寨主恭听便是。”

王凤自从先前入店,言行中常有深意,绝大多数人未经官场难谙其道,正如刘玄及手下店伴被缚时,众人观王寨主言辞训责,都当他真要将手下斩了,及至后来,王凤强迫刘玄喝酒,旁人虽觉他说话云里雾里,却并未瞧出其中门道,而姚蓁蓁已然瞧出王凤所思,方才乐得看戏,恰当之时才会言语。

刘玄吩咐手下店伴好生伺候,便独自在后厨角落中坐了,余众到得厅堂重新坐定,蓁蓁笑道:“今日难得遇上豪杰斗酒,真不知谁更是饮酒的魁首。”常有酒拍了王凤肩头道:“咱俩还没分出个胜败,你可敢继续?”王凤打个哈哈,接着说道:“今儿个俺占了你老酒鬼天大的便宜,还有甚好怕?咱俩可得说好喽,俺喝下一碗,你还得喝两碗,谁先倒了便他娘输了。”常有酒笑道:“那当然,在场的弟兄们可都瞧好喽,得给我俩做个见证啊。”

众喽啰纷纷附和,王凤说道:“俺先喝!”说罢,直如喝水般连饮三大碗,喽啰们正欲称赞,常有酒拍桌唤道:“再给老酒鬼添五个碗来,今日我定叫大伙儿开开眼。”

店伴当即端来五个酒碗,常有酒将其一字排开,又将自己原先的酒碗置于末位。众喽啰眼睛睁得老大,正不知常有酒想要作甚,但见他端起酒坛,将每个碗都填满了,随即左手拾起第一个碗抛到半空,眼见那碗便要摔碎,岂料它在空中划了个弧,便即安稳入了常有酒右手。

常有酒接过酒碗,转而向下回抛,又使左手接住,那碗所过之处便划出个大大的圆圈。恰在碗盏往来之际,常有酒又抄起桌上剩余碗盏接连抛出,六只酒碗在空中周而复始,依样划过。全部酒碗朝上划过时,其内佳酿当真洋洋洒洒,争相荡出。常有酒仰首喝了,众人瞧他刚饮六十多碗酒,竟还能有此等难得身手,均自叫起好来,刘玄吐血后,酒肆中原本略显沉闷,却正因这场好戏复又欢腾起来。

过不多时,碗中佳酿荡得尽了,常有酒将那些空碗收归入怀随即推出,使其均归原位,随即摇首笑道:“可惜那些好酒略撒了些,没全入我老常肚里。”王凤笑嗔道:“好你个老常,没想到你练成了这本事,却跟老兄弟掖着,太他娘不够交情。”常有酒笑道:“你这厮冤得我好苦,我这点本事算甚?本帮中人才济济,强过老酒鬼的数都数不过来,帮中人物只有老实办差的份儿,今儿个为寻乐子我才施展些,平素哪敢显摆?”

王凤不由轻叹一声,道:“天志帮能揽来那么多人物,当真了不起,要是俺也有这样的武林高手,兴许早拿下荆襄了。”说话间,自身虎威竟自减了。

王凤正觉怅然,姚蓁蓁说道:“我带了帮中弟子前来,正要他们助王寨主抗敌,如此便也壮了绿林声势。”话到后来,狡黠一笑,接着续道:“当然啦,我若不是存了些小心思,才不会到这儿呢。”王凤问道:“姚大小姐想要什么,只管爽快告诉俺,本寨主定当效命。”姚蓁蓁笑道:“都说你们绿林山风景极美,正好让我跟小哥哥过来游山玩水啊!”话到后来,不禁凝眸望向鸿渐。

鸿渐心中怦然,未敢跟伊人相视,竟自回味那莺声燕语甜意无限,不禁无限遐思,随之酣然而笑。

王凤观瞧姚大小姐跟自家檀郎你侬我侬,蕴春桃花眸已然映不下旁的,便即抚掌大笑道:“大小姐果然好性情,这样俺便放心了,些许小事不在话下,本寨主还要亲自猎得各种野味,进献给您跟少侠享用!”程鸿渐笑道:“岂敢劳烦。”

王凤摆手说道:“不劳烦,不劳烦!两位贵客大驾到此,俺能给你们打些美味,欢喜还来不及,有甚劳烦。”常有酒笑道:“王寨主真心实意,鸿渐公子只管陪大小姐尽情享用便是。”程鸿渐侧头瞧向蓁蓁,只见她朝自己嫣然颔首,双眸中满含期待,登时心中一酣,随即拜谢王凤道:“既然如此,多谢寨主美意。”

便在这当儿,店外忽有名女子轻哼一声,阴森森地道:“好一双狗男女,老娘要你们没命吃!”其音虽低,却也颇为清晰,凄苦中又夹杂着无限妒恨。酒肆中除了二僧外,余众无不起身,渐蓁相拥护持,惟恐彼此再有闪失。常有酒怒指店外,随即断喝道:“哪里来的臭婆娘,还不乖乖滚进来!”

有道是:啼莺妒梦频催晓,飞絮钟情独殿春。欲知来龙去脉,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八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1)

第一百三十八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1)

且说柳依依自斩了谭娟后,只道渐蓁当真不在左近,便领了幽冥四鬼原路折回,沿途搜寻去了。众人路上需看得仔细,如此步行一阵,魑无忧愤懑横扫身旁草丛,全没好气地牢骚道:“真他娘倒了八辈子霉,老子甚时候干过这等细活儿,大海捞针的,哪辈子寻得到。”柳依依斥道:“寻不到也得给老娘找。”魑无忧嘟囔道:“适才有个马车不坐,反倒闲得慌,白白耗费自身脚力。”魅无常阴阳怪气地笑道:“头儿先前何意,我早已揣度清楚了,你竟还不瞧不出个门道。”魑无忧粗声大气道:“放你娘的屁,你这撮鸟能瞧出甚门道。”

魅无常知晓这当儿动起手来,柳依依定要责罚,便只打个哈哈,接着说道:“舒舒服服坐在车里,岂不是走马观花,岂能在这般茂密的丛林间寻出人来,这才搜了多久,你便撑不住了,真是头惫懒的夯货。”

幽冥四鬼平日互相挤兑,柳依依早看得惯了,她也懒得搭理些许拌嘴小事,而魑无忧尚自不服,粗声大气道:“大伙追了那么老远,好不容易发现辆马车,可还没来得及歇脚又得折回搜捕,老子偏不信你能不累,再说大伙饭还没吃,要是碰上高手还打个甚!”

魅无常出言轻嘲道:“只有你跟魍无慧知道吃,谁还像你俩那样。”话音刚落,柳依依忽地驻足,猛然问道:“你说什么?”魅无常怔了下,接着说道:“属下属下只觉得他俩饭桶,我等为头儿效力,怎能只顾吃饭”

柳依依闻言,登感醍醐灌顶,心下暗道:“那妮子的丫鬟瞧着便是干练人,要是她主子在中途下车,藏匿某处给臭小子疗伤,这奴才忠心护主,正该尽快赶赴绿林山,随即寻人接应,怎会有闲功夫生火做饭。”言念及此,便即呼喝道:“再跟老娘回去!”幽冥四鬼满头雾水,又瞧她威势凌人,便只得听凭摆布,未敢有丝毫违拗。

那几人折回至渐蓁先前藏身之处,但见那马车及谭娟尸首早已不在,幽冥四鬼也知先前上当。柳依依恚怒更盛,随即率四鬼穷追不舍,如此紧赶慢赶,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遥见前头酒肆。

那几人正欲过去,魅无常忽闻酒肆中语笑喧阗,便赶忙拦住柳依依,低声说道:“先别进,头儿要寻的人或许是藏在里头,可听这架势店中得有不少人,咱们不妨先瞧瞧里面是甚情况,免得着了道道儿。”

柳依依若依着自身性子,定会闯进去大肆搜寻,可她听魅无常说得有理,便即施展轻身功夫抢至店外,矮身靠向墙根,借着窗纸原有破洞窥视其内境况,正望见常有酒抛碗豪饮之状,当下不由暗忖:“这厮本领不小,还不知屋里有没有旁的高手,老娘倒不可轻动了。”言念及此,恰又瞥见渐蓁相伴而坐,举止甚是亲昵。柳依依瞧着瞧着,平素抑郁之情不禁更增,随后负气蹲下,仰望着空中残月,而幽冥四鬼早行得累了,直至常有酒将六个碗中的佳酿全都饮了,方才到得近前。

那酒肆中自是热闹非凡,柳依依却感凄苦无限不由复朝渐蓁望去,更牵得她忆起刻骨孽缘,愁肠百结,深陷离情沉思,心下暗道:“为何他们能这般浓情蜜意,而我却注定孤苦灵均为何到死都不要我,老娘当年可是总坛公认的美女啊,这臭男人还想寻什么样的”她如此想着,随之痴望蓁蓁的倾国美貌,竟而暗生艳羡,心道:“这妮子真美,我要是能有些许及得上她,想来灵均定不舍弃我了”

泪凝往昔,淌过柳依依颊上剑痕,她正不知何物能够涤情伤,恰逢蓁蓁嫣然颔首,脉脉情愫中满含着无限喜乐,鸿渐又尽现爱怜,直教柳依依妒火中烧,轻哼一声,阴森森地道:“好一双狗男女,老娘要你们没命吃!”

柳依依此语即出,便赶忙蹲下身子,隐匿在漆黑的夜色中,心下暗道:“老娘倒打草惊蛇了。”当下正生悔意,常有酒怒指店外,随即断喝道:“哪里来的臭婆娘,还不乖乖滚进来!”

柳依依紧握剑柄,只待常有酒出来,便趁夜色猛施辣招,攻其不备。屋外漆黑一片,厅堂内常有酒以及王凤摸不清状况,便未轻举妄动,迦叶摩腾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跟师弟早已知晓施主领了四人藏在店外,敢请诸位现身相见吧。”

柳依依闻听此语,不由暗自惊异,随之暗忖:“老娘近前时刻意施了轻功,未敢出甚响动,四鬼亦是小心谨慎,再说里面如此吵闹,他竟能察觉出知外头有人,且还知晓人数,看来有些本事”言念及此,料得此番恶战难免,再不敢稍有大意。

王凤观瞧店外并无动静,只道敌人怕了,登时心中一宽,随即足踏长凳,仰首大笑道:“这么点人便敢来搅老子席面,当真活腻歪了。”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碗盏摔得粉碎,粗声大气道:“小的们,快将那些不晓事的都给老子宰了!”话音刚落,百十名喽啰鼓噪,便要朝外冲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2)

第一百三十九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2)

竺法兰翻身跃起,霍地拦在众喽啰面前,尚未开口,两名喽啰嫌他碍事,便即挥拳推来,竺法兰并不闪躲,只随手拂过那二人胸口。那两个喽啰拳头尚未触及那僧,却似受巨力操控,不由自主地坐回椅上,好在身上倒不觉疼痛。

众喽啰观此情形,便欲制住那僧,可他们未及出手,竺法兰已然如影似电般穿梭其间,犹似轻描淡写般或推或拍,不到眨眼的功夫,那百十个喽啰竟已尽皆坐回原处,哪个再想站起,竺法兰便即闪至那人身旁,紧接着伸掌摁下,对方只得复又坐了。

王凤挥拳欲打,但见他拳头未落,竺法兰反手拍去,王凤登感身子一软,不由坐回椅上,当下颤声说道:“你你”他心中怒极且惧,仅只勉力挤出两字,竺法兰便即接口道:“外面的人不多,但都晓得武艺,这些喽啰出去,定是送死。”他这几句话番邦腔调更浓,不过王凤尚可听清那僧言语,知晓对方并无恶意,其绷紧的面皮方才稍显松缓,随后思及手下喽啰俱是精壮,可眼下瞬间被制,倒使得旁人小瞧了,他言念及此,便甚没好气道:“多谢了。”

姚蓁蓁暗感欢喜,心下暗道:“这和尚本事比我想的大多啦,赶明儿更要哄他教我小哥哥。”

王凤正不知该当如何,迦叶摩腾道:“外面的施主请进吧,要是有甚误会,当面和解岂不甚好,又何苦大动干戈。”那声音颇为慈和,显是诚意商榷。

幽冥四鬼正自面面相觑,柳依依低声呵斥道:“再不进去,平白赚人耻笑,快跟我上。”她正言语间,薄唇鬼魉无信瞄了眼所在一旁的魍无慧,当下轻哼一声,拿住对方后颈。魍无慧要害受制,哪里还能抗拒,只得任其摆布。魉无信自得奸笑道:“嘿嘿,你先打个头阵。”说着,提起他猛力掷向店中。

常有酒眼见魍无慧从门外飞入,便即纵身跃上,偏巧踏中其背,对方持着大木槌作兵刃,当下心急火燎地挥槌反扫,常有酒踉跄侧卧,凭肘压住那人后心,使对方重重摔在地上。常有酒倒悬葫芦,任由其内佳酿成线流下,竟自惬意畅饮起来。

柳依依趁机破窗而入,挺剑直取渐蓁,常有酒赶忙抛出葫芦击其额角,柳依依反应极敏,轻飘飘地仰身躲了,可那葫芦早被条粗长的铁索栓牢,常有酒前招不中,后招自可连绵不绝,直搅得柳依依心烦意乱,再难腾出手来行刺。常有酒尚自悠哉侧卧,醉醺醺道:“大小姐快上楼去,省得属下施展不开。”

柳依依惟觉遭受对方小觑,当下厉声叱道:“老娘宰了你!”说话间,翻身跃至常有酒身前,疾使乱刃劈去。她这招唤作“庖丁解牛”,其剑势看似杂乱无章,却在剑法中掺杂了诸多刀法神韵,更似庖丁练至不用眼看,便可刃刃顺着牛身肌理缝隙而过,顷刻间将壮牛碎尸万段,其势狠辣不在话下,却见常有酒东倒西歪,剑锋每每掠过,总与他相距寸许,伤不到常有酒分毫,反倒其脚下魍无慧被踩得哭爹喊娘,甚显滑稽。另外三鬼未敢助战,只守着店门纷纷鼓噪,言尽了吹捧柳依依之词。

姚蓁蓁怡然笑道:“老酒鬼小心啦!”转而向身旁人众道:“常堂主该当无碍,大伙干脆上楼瞧好儿吧。”

王凤旁观那两人交战,早已瞧得花了眼,知晓上前相助不过枉送性命,倒不如躲得远些,这当儿既闻姚大小姐如此说,便即附和笑道:“快听大小姐吩咐,给老常腾出场子来。”说罢,忙领众喽罗朝楼上去了。

二僧兀自未动,迦叶摩腾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已然打定主意无论谁有性命之忧,定要出手相救,当下向众人施以僧礼道:“贫僧要领师弟为双方说和,姑且留在此处吧。”

姚蓁蓁颔首道:“如此也好,万一常堂主不小心着了道儿,便赖两位师父助他脱困啦。”竺法兰拍着胸脯道:“有我们在,断不会出岔子。”蓁蓁向二僧谢过了,又瞧鸿渐尚自呆呆杵于原地,便即慧黠轻弹他的头顶,嘻嘻一笑,道:“快上楼吧。”

程鸿渐随口应了,随后朝柳依依喊话道:“柳师姐,常大哥武功甚高,再斗下去你会平白送命的”

蓁蓁闻得此语,便明檀郎所思,那柳依依愈听愈怒,接连招架数招后,只得愤愤退开,随即喝断其言,厉声斥道:“臭小子哪只眼睛看到老娘会输,待我斩了他,再取你俩小命!”常有酒紧盯柳依依道:“程公子不用跟这骚娘们儿废话,快随大小姐上楼,看老酒鬼怎生治她。”柳依依骂道:“你才骚!”说话间,复又挺剑攻上。

当年柳依依跟楚灵均的情事败露,江湖上便生诸多流言蜚语,柳依依亦曾在酒肆碰过旁人邻桌畅聊,她听罢诸多轻薄碎语羞愤渐生,便将那些人尽数诛杀了,而常有酒随口骂句“骚娘们儿”,自未涉及旁的,柳依依却听者有心,不由得怒气大盛,剑招更为狠辣凌厉了。

姚蓁蓁温婉言语道:“小哥哥用不着为这女人忧心,两位师父仁慈,无论何人遭逢危难,他俩都不会袖手的。”程鸿渐歉然说道:“柳师姐对不住你,可我又觉得她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你心中所想,我早瞧出来啦。适才我为了谭娟的事情着实恼她,不过又瞧柳依依因情生魔,也着实够可怜的。小哥哥若能劝她幡然悔悟,自是再好不过啦。”

鸿渐点了点头,凝情握着蓁蓁柔腻手儿,便随她相携上楼去了。柳依依望着渐蓁之间浓情蜜意,恨不能肋生双翅越过常有酒,尽诛天下有情人。

第一百四十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3)

第一百四十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3)

渐蓁已然上得楼去,程鸿渐高声唤道:“常大哥,我们都上楼了,你可要当心啊!”他瞧柳依依武功虽逊,可那女人直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亦恐常有酒稍有不慎便生性命之忧。

渐蓁互牵的手未曾松开,蓁蓁忽觉鸿渐的掌心微湿,又瞧他鬓角亦有细汗,便掏了贴身手绢为他轻轻擦了,嘻笑软语道:“他们谁都不会有事的,小哥哥放心好啦。”鸿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蓁蓁嫣然复握了他的手,挽其臂膀,继续观瞧楼下恶战。

常有酒瞧柳依依剑招愈发凶悍,心中寻思自家主子已经上楼,倒也不必硬接敌招,言念及此便即纵跃退开。柳依依非但未管对方先前踩住的魍无慧,反而跟着猛踏其背,紧接着使出“夺命三连环”迫向常有酒去了。

那魍无慧本欲勉强起身,却因柳依依适才猛踏惨叫一声,不由得复又贴到地面,这下他趴得甚为结实,只疼得上气不接下气,余下三鬼则均旁边幸灾乐祸,并无人上前搀他。迦叶摩腾心生怜悯,当下避开常、柳二人,行至魍无慧身旁将其扶起。

幽冥四鬼均自一愣,魅无常随即冷笑道:“呦,冒出个傻子管闲事。”说话间,忽而挺叉分刺迦叶摩腾两肋,那僧既不闪避亦不格挡,任由钢叉刺到,楼上众人不由惊呼,尚未及出手相助,却见那双叉竟自断了。

魅无常慌忙后跃,魑无忧狂吼一声,猛张血盆大口扑咬那僧脖颈。迦叶摩腾神色如常,魑无忧反而捂嘴退开,吐出了两颗门牙。魑无忧颤声说道:“鬼鬼!这老秃驴不是人”竺法兰出言呼喝道:“我师兄早已练成不坏金身,刀砍斧剁都伤不了他,你用牙咬能顶甚用,魔教妖人还不受缚,更待何时!”

迦叶摩腾上前两步,正欲欠身赔礼,魑无忧却复又退了两步,随即惊问道:“你你要作甚”迦叶摩腾尚自搀着魍无慧,又向魑无忧道:“贫僧失礼了,施主莫慌,这位伤者好歹是你们同伴,你们瞧他背脊都被踏破了,贫僧只想将此人交还三位照料。”

渐蓁望着魑无忧的狼狈之状,不禁相视而笑,蓁蓁戏谑道:“那坏蛋的嘴功可算废啦,瞧他没了门牙,还怎么害伤无辜。”武林素来有轻功、内功之类功法,从无嘴功一说,鸿渐听来自觉有趣,先前忧虑不觉减了。

四鬼均感迦叶摩腾举止甚显怪异,魉无信先前忌惮那僧刀枪不入的本领,压根儿未敢轻动,这当儿观瞧那僧如此言语,自是乐得敷衍,当下躬身赔笑道:“嘿嘿,尊驾放心,魍无慧可是咱们好兄弟,哥儿几个定会好生伺候。”其态毕恭毕敬,近乎谄媚。

魍无慧观此情形,心下暗道:“他们仨不折腾俺便是破天荒了,做个恶人都混到这份儿上,真他娘的命苦。”他虽暗自牢骚,腹中苦水到底未敢吐露,只得任由魉无信堆起笑脸搀扶自己。

迦叶摩腾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多谢施主成全。”说罢,回至师弟身旁,以防他忽而冲动,出手助人时有失分寸。

厅堂中桌椅碗盏碎得遍地皆是,王凤看在眼里,双眉早拧至一处,心下骂道:“他娘的杀千刀的疯婆子,竟敢打坏老子家当,过会子将她腿给卸喽。”

柳依依这当儿虽处弱势,却斗得愈发兴起,她自知四鬼功力太逊,纵然相助亦是枉然,便未理会他们在旁作何行径,却听迦叶摩腾复又说道:“贫僧还望这位女施主莫要再斗,您不顾同伴安危倒也罢了,怎能为了迅捷递招复施重踏,累得他起不得身,性情委实乖戾了。”

柳依依长剑刺出,迫得常有酒从旁闪过,随即瞪视那僧,厉声喝道:“给老娘闭嘴!”迦叶摩腾尚自相劝道:“贫僧观程、姚两位施主均是大善之人,断不会刻意冒犯施主,些许旧怨何不平心解了,施主若执迷不悟,到头来只会反害己身。”

柳依依直听得心烦意乱,正欲呵斥那僧,常有酒复又还攻数招,柳依依匆忙闪避,左肩却猛遭重击甚感疼痛,若非对方未持利器,她那膀子定然断了。饶是如此,柳依依所使剑招依旧凌厉狠辣,并未有丝毫衰减。

竺法兰眼见师兄摇首兴叹,登时心下焦躁更生,全没好气道:“那女人冥顽不灵,师兄也不用因此着恼,待我将她制住,师兄再传授佛法不迟。”迦叶摩腾忙道:“师弟不可,那施主虽入歧途,亦应好生规劝,你不如跟师兄吟诵大悲咒,为她化解心中戾气。”竺法兰闷声低哼,随后说道:“那便都听师兄的。”说罢,便随师兄诵起了经文。

柳依依应战不暇,未敢再接那二僧话头,她若非仰仗七年来剑术精进,修得其师灵均真传,这当儿已然大败。常有酒正稳占上风,却反而退开数步,呷起了葫芦中的佳酿。

柳依依只道受了轻视,未及深思便即反扑,剑招登时漏了破绽,常有酒趁势擎起那拴着葫芦的铁索,迅疾打结套住敌人长剑。柳依依使力回拽,不料那剑竟未收回,反被对方顺手夺了,她眼见无法夺回长剑,只得回旋猛踢,朝后退开。

楼上众喽啰观此情形,无不叫起好来,柳依依长剑脱手,闪避惟恐不及,哪敢再行攻上,常有酒踉踉跄跄,迷瞪瞪半眯双目,醉醺醺道:“你这娘们儿年岁不算大,倒能练出这等本领,着实不易啊。”柳依依愤懑和道:“你耍诈!”王凤愤懑道:“老兄弟跟个疯婆聒噪甚,赶紧剁了她给大伙出气!”

程鸿渐赶忙接过话头道:“柳师姐,当年你掳了你师娘的孩子,我跟小妹妹为了救下那婴儿,这才不得已出言骗你。那件事我们并无恶意,你又何苦记恨至今,赶快罢手吧。”柳依依厉声说道:“有种还我兵器,休得多生罗唣,要砍要杀老娘不怕!”言下神色颇为不忿。

常有酒打个哈哈,漫不经心道:“你既然不服,那咱们再比划比划。”说罢,便将长剑掷还,接着续道:“要不是我家两位主子不稀罕跟你计较,老酒鬼焉能手下留情,可惜疯婆子竟不识趣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4)

第一百四十一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4)

柳依依闻听对方如此言语,登感世间好处都被蓁蓁占了,她既这般寻思,便更恨老天不公,当下强自冷笑道:“哼,又是个摇尾乞怜的奴才”话音刚落,犹似合眼假寐,将对方招数在脑海中粗略闪过,忽而想明他套路中形醉意不醉,随即横眉厉目道:“看剑!”话音未落,疾使“苍鹰击殿”奋力攻上,常有酒正自呷酒,猛遇辣招便赶忙斜侧避过,柳依依不待对方立稳,随即续上“彗星袭月”,但见那剑锋斜扫而去,竟自拖了道银亮的光芒,直如彗星之尾。常有酒疾使铁索格挡,还了招“君子有酒”,恰似悬壶倒饮又如敬酒,又以手中葫芦反撞过去。

柳依依使出“顾笑舞阳”,疾架剑相格,随即转身退开似现颓势,常有酒只道她心生惧意,正欲再还一招,柳依依倏地扭转剑锋,施了招“图穷匕见”,仗剑回劈复又撩刺,剑尖刚挑破对方衣襟,常有酒仰面疾卧,以左掌撑住地面,当下向旁疾翻,方才躲过此等辣招。

柳依依适才所使乃是“夺命连环剑”中行刺式的招数,该式共有大招一十八,每招又含数般变化,招招依据《战国策唐雎不辱使命》、《史记刺客列传》的词句命名,以此提醒修炼者交战之际,务必麻痹对手,攻其不备,方才能收奇效。

这些剑招虽使得常有酒猝不及防,可他闪避姿势倒甚为体面,但瞧他刚刚脱困,便即纵身高跃,抛出葫芦朝柳依依头顶砸来,不过其势头却是极缓,纵然是常人亦可轻易将那葫芦夺了。柳依依挺剑上挥,便将对方所掷葫芦劈为两截,其内残酒全都溅将出来,溅得依依身上满是酒水。

绿林寨众人嘘声顿起,只道常有酒心下慌乱,方才唐突还招,坏了手中兵器,柳依依抹去脸上酒水,仗剑指向常有酒,凄厉狂笑道:“你的家伙都没了,还怎么跟老娘斗!”

程鸿渐早向喽啰讨了柄短剑,当下正欲相助,蓁蓁捏了他手,慧黠细语道:“老酒鬼在卖破绽呢。”话音刚落,常有酒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自得笑道:“多亏老酒鬼还带个备用的,要不真没得喝喽。”

那只备用葫芦仅有拳头般大,其内所盛酒水尚不足饮上几口,常有酒却将其捧在怀中,犹如呵护至宝,惟恐这只葫芦亦被对方毁了。众喽啰观常有酒痴迷之状,均觉强敌在前,他竟还有逸兴嗜酒,无不暗感诧异,更有人摇首轻笑。王凤心中焦躁,竟自粗声大气道:“都他娘火上房了,老小子还有心情喝,今儿要不宰了那婆娘,咱弟兄脑袋都得搬家,往后还喝甚酒!”

柳依依瞧常有酒尚自悠然自若,生怕又着了道,当下摆开架势瞪视对方,她欲要撇下常有酒直取渐蓁,又恐其从后掣肘,反而丢了自身性命。如此一来,柳依依虽出其不意坏了对方兵器,却又心生焦虑未敢轻动,直至常有酒将铁链收入怀中,柳依依兀自按捺不住,当下轻哼一声,疾言厉色道:“都到下面喝吧!”话音刚落,便朝常有酒挺剑疾刺。常有酒道:“来得好!”说话间,仅只徒手招架,并未用甚兵刃。

需知临敌交锋,空手搏白刃端的甚为不利,更何况柳依依乃是仗剑高手,稍有不慎岂会还有命在,但瞧瞬息之间,常有酒已接下敌人数招抢攻,且能悠哉还攻。众喽啰尽皆瞧得呆了,隔得半晌,方才叫起好来。

店中鼓噪大起,常有酒醉意盎然道:“老酒鬼便显露几手‘少康中兴拳’,给大伙开开眼。”说话间,施了招“终日七襄”,足踏七襄方位,游哉躲过柳依依接连递上的狠辣招数,绿林众人登感头晕目眩,难以瞧清常有酒所踏步伐。

古人将全天划分为十二个时辰,卯时至酉时便为白昼七个时辰,而观天者推演出,在这七个时辰中织女星共运动七次,是以谓之七襄。常人无法瞧见织女星如何在白昼移位,如欲有所了解,便只得查阅推演图谱了,柳依依不识七襄,观其步法,自不知该如何破解。

这招“终日七襄”还算不得“少康中兴拳”中的绝妙招数,而所谓少康既指夏朝酒神杜康。当年杜康以弱胜强,诛灭寒浞,夺得皇位,史称少康中兴,常有酒所使的这套拳法中,全部招数皆与佳酿相关,便是那招“终日七襄”亦源自《诗经》中的饮酒名篇《大东》,先贤才将此拳法唤作少康中兴拳。

常有酒凭此招跟柳依依缠斗数合,缓缓将其引至后厨,那厨中灶火烧得甚旺,常有酒抽出怀中铁链击入灶底,顺势带出根正燃着的木柴握在手中。

柳依依见状登时慌了,赶忙撤出后厨,心下暗道:“若非老娘先前砍了那酒鬼葫芦,溅了这一身酒水,岂会碰不得半点火星。”她正自愤懑,蓁蓁于楼上唤道:“常堂主迫走她便是,不可伤其性命。”

常有酒闻言止步,柳依依恼道:“老娘跟你们拼了!”常有酒喝道:“疯婆子给脸不要脸!”说罢,仰首灌酒却不咽下,直将腮帮填得高高鼓起,柳依依厉声长啸道:“如火如荼!”便在这当儿,常有酒朝手中火把喷出大口酒水,其上头炽焰即成柱状猛扑而去,柳依依祭出了先师灵均那招毕生绝技“如火如荼”,便朝常有酒攻将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5)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5)

厅堂内黑、白、赤三色剑气交相辉映,竟而隔断了那道熊熊长焰。柳依依脚下碗盏碎屑被这股强劲的剑气卷带而起,那些残片随之激射飞溅,飕飕击灭悬挂在墙壁上的油灯,若非常有酒所持的火把尚自燃烧,店中定当漆黑。饶是如此,两块碎片穿过柴上焰头,火光亦随瑟瑟发颤。

常有酒赶忙施展“终日七襄”闪避开去,柳依依照旧施展“如火如荼”竭力强攻。这招“如火如荼”威力自是强劲,却需消耗极大内力方能维持,此刻常有酒若与之硬拼,自会非死即伤,幸亏他所使的“终日七襄”闪避步法精妙,方才保得自身安然无恙。双方如此相拼一阵,柳依依已累得呼呼直喘,鼻中亦流出血来,模样甚为可怖。众人均已瞧出再这般耗下去,柳依依定然殒命,鸿渐脱口高呼道:“快停下!”

便在这当儿,迦叶摩腾纵身跃起,伸臂去受柳依依长剑,随着当啷一声响,长剑剑身竟自断了,而那僧手臂却并未损及分毫。柳依依愤然举掌,尚未击出,迦叶摩腾便即轻按对方头顶,慈和说道:“贫僧替渐蓁两位善人受了这剑便是,施主现下运功过度,稍作耽搁性命定然不保。施主不必惊慌,贫僧不过为施主疗伤罢了。”柳依依心道:“身身子不能动了”她迷迷糊糊之际,还欲试探着将手抬起,却全然使唤不动了。

王凤观瞧那僧武功高深莫测,心下暗道:“这宝贝要是上山入了伙,俺往后想要敌将脑袋,还不跟玩儿似的。”言念及此,不由开怀笑赞道:“好,好!哈哈,兀那贼秃好手段!”竺法兰甚为反感,当下高声回道:“喂,我跟师兄是传播佛法的和尚,才不是什么贼秃。”

王凤打个哈哈,粗豪说道:“寨上的弟兄都他娘是贼,你这光头和尚如此在意作甚。”竺法兰不再理他,又过须臾,迦叶摩腾收了掌,向柳依依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可否感觉好些了?”

那僧甚显关怀,柳依依提掌便打,忽觉使不上半分内力,直教她不寒而栗,颤声惊问道:“你你将我的内力都弄哪去了!”姚蓁蓁心道:“废了这女人的武功也好,免得她又出来害人。”

众人只道那僧废了依依武功,却见迦叶摩腾合掌回道:“阿弥陀佛,贫僧为免施主再度强行运功,只得暂且封住尊驾内力,不过施主无需忧虑,您只需安心静养,不日便可恢复,还望珍重。”

柳依依愤懑斥道:“老秃驴多管闲事,老娘死不死与你何干?”竺法兰喝道:“我师兄好心救你,臭”他本欲秽言回敬,话至中途方才忍了,随后续道:“你这厮怎么不识好歹?”

柳依依发狠道:“老娘只要能报昔年之仇,哪怕死了也能闭上眼。”常有酒打个酒嗝,接着说道:“我家大小姐心善得紧,能平白跟你结甚梁子,再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觉得自己配吗。”

“狗奴才休要罗唣,有本事杀了老娘便罢,自从楚灵均走后,我我早已不想活了”柳依依话到后来,不觉泣不成声,某些人不知内情,只道昔年渐蓁害了楚灵均性命,方才招来这女人拼死寻仇。

常有酒只觉气得饱了,手中佳酿如何还能饮下,随即断喝道:“放你娘的屁,当年那个唤作楚灵均的跟徒弟苟且,后因丑事败露畏罪自尽,跟我家大小姐有甚干系”

那柳依依进店便即执剑恶斗,并未报过名号,常有酒先前不识对方,这当儿方才恍然大悟,接着说道:“啊老酒鬼瞧出来了,你便是那个跟自家师父乱搞的疯婆子。”柳依依怒道:“我与灵均情投意合,都是你们这些世俗偏见害死了他!”说着,也不顾武功暂失,便朝对方癫狂猛扑。

常有酒身形微侧,使了个绊儿,重重摔了柳依依一个跟头,随即轻哼一声,道:“他要是稀罕你,当年岂会将你推下崖去?”柳依依牙齿嚼得咯咯直响,支撑着踉跄起身,狂叫着复又扑上,常有酒戳了对方穴道,依依便即定住不动了。

除了受气鬼魍无慧因伤行动艰难,不得不靠坐于墙角,另外三鬼眼见情势不妙,均是蹑手蹑脚,转身欲走。常有酒纵声呼喝,闪至三鬼面前,敌众未及出招,常有酒反掌抡去,扇了每人老大个耳刮子,那三鬼直觉身子犹似被抛竹简,轻捷荡入厅堂正中,便即扑通倒了。常有酒纵上几步,起脚踏住魑无忧高隆的肚腹,迫得对方吃痛告饶,随后提起大锭子也似的铁拳,朝四鬼面前晃了晃,打个哈哈,道:“哪个要走,先问问老常的拳头。”魅、魉二鬼自知不是对手,相继惊惶跪了,连向渐蓁讨饶。

程鸿渐瞧柳依依适才那般行径登感无语,不由得摇首惋叹,姚蓁蓁道:“你们四个小鬼儿带自家头头回去吧。”常有酒抱拳回道:“这疯婆子嘴损得紧,要是这般放了,搞不好她会到处乱讲,没来由的败坏大小姐清誉。要是依属下愚见,不如宰了这几个邪魔外道。”蓁蓁嫣然浅笑道:“我好不好的,哪用在乎这几人怎生传言。常堂主只管解了那***道,放她们走便是啦。”四鬼赶忙跪拜言谢,迦叶摩腾合掌施礼道:“善哉,善哉。大小姐心善大度,贫僧在此谢过了。”

常有酒轻哼两声道:“老和尚倒会打趣,放的又不是你,有甚好谢。”转而踱至柳依依跟前,气闷斥道:“疯婆子活到这田地,我都替你臊得慌。要是再敢跟大小姐撒野放肆,老酒鬼定不饶你。”说罢,便解了对方穴道。

柳依依万念俱灰,喃喃自语地俯身拾了断剑便欲自刎,迦叶摩腾拂袖扫落对方断剑,当下紧握其腕,随即良言劝道:“施主不可,轻生非但难得解脱,而且恶业果报更无休止了。”

那僧的佛门论调,柳依依这当儿如何会听,但瞧她只顾挣扎着再去拾剑。迦叶摩腾别无他法,只得拍晕对方,随后向幽冥四鬼道:“你们快些离去吧,还望几位看住这女施主,莫要她再轻生了。”

幽冥四鬼四鬼唯唯诺诺,便要起身,鸿渐瞧那几人狼狈之状心中不忍,寻思四鬼已经认错服软,便向店中求得辆拉货的骡车,供他们驾车自去,蓁蓁亦唤店伴送了坛酒,言明给魍无慧以此治那皮肉之伤。

四鬼拜谢过罢,便带柳依依去了,众人下得楼来,竺法兰不明所以,便即相询渐蓁道:“真搞不懂那疯女人跟两位施主有甚过节,为何这般不顾性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6)

第一百四十三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6)

程鸿渐将来龙去脉大略讲了,众人听罢均觉老大不是滋味,竺法兰道:“这事怪不得两位施主,姚大小姐当年要是不用这法子,那女子怎会甘心还回所拐婴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姚蓁蓁道:“我要乐康扮作楚灵均的样子,也是瞧柳依依怪可怜的,想借此稍缓她追思苦楚,可惜还是被她无意中瞧出破绽,惹出这么多事情”迦叶摩腾叹道:“世间悲欢离合均由业缘而起,柳施主终须参透尘世业缘,才可得以释怀。”

其实人活于世,有时会心怀执念,而此等念头生出,便难以参悟诸事,以致做出些过激的举动来。正如渐蓁当年虽要乐康扮作楚灵均,却也是为了救人,稍缓柳依依追思之苦,可对方执念过甚,渐蓁难免恩中招怨,使得柳依依记恨至今,正是:前时善意弄影姗,岂料恩中却遭怨。弱女终成凄厉妇,何时方悟尘业缘。

王凤有心拉拢二僧,便即粗豪笑道:“两个和尚武功厉害得紧,你们此番跟随姚大小姐上山,本寨主定当好生款待啊。”迦叶摩腾向他施以僧礼,说道:“贫僧上山只愿弘扬佛法,劝人一心向善,断不会参与争斗,还望施主成全。”

王凤登感不满,却又不便发作,只得悻悻说道:“那你练功作甚。”迦叶摩腾道:“只为修持己身罢了。”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温言续道:“我佛曾言众生平等,人活于世,理应善待旁人,莫造杀业,况且佛经还讲不杀生正是第一善业,轮回之时便可往生极乐”

王凤委实按捺不住,当下全没好气道:“罗唣这许多,你到底要讲甚。”迦叶摩腾道:“贫僧欲要规劝施主领众人放下屠刀,莫要再造杀孽了。”王凤干笑两声,道:“好个放下屠刀。”转而向蓁蓁抱了抱拳,说道:“大小姐莫怪俺生那和尚的气,要是照他说的,大伙只怕早已饿死了。您可知晓寨中兄弟为何造反,俺又是怎么当上这山寨之主的吗?”

姚蓁蓁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你们被官家逼得活不下去,方才啸聚山林,而你如何成为山寨之主,我也有所耳闻。”王凤道:“那便敢请大小姐说来听听。”姚蓁蓁道:“当年你们在绿林山上缺吃少穿,野菜都已视作宝贝,大伙常为争抢野菜大打出手,后来亏你节制分派,才不致有人饿死,他们感念大恩,便推举你为寨主了。”

王凤轻叹一声,道:“大小姐说得是啊,您说我们这伙人饭都吃不上,还哪有闲心想甚轮回的道道儿,当真照那和尚说的放下屠刀,大伙又怎么活得下去”

鸿渐暗感王凤及其手下着实不易,姚蓁蓁嫣然一笑,说道:“本帮总舵虽未想过援助贵寨,不过待我跟小哥哥上山后,便遣人到荆州分舵传话,从那里调拨些粮草来,分给山寨弟兄,大伙再也犯不上饿肚子啦。”

王凤闻听此语,心下暗道:“照姚大小姐说的,天志帮总舵便没要趁这节骨眼儿打俺山寨的主意。”言念及此,便即哈哈一笑,道:“大小姐的大恩大德,俺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了。”蓁蓁笑道:“我可想不出,这样吧,适才迦叶大师如有得罪,王寨主莫要放在心上便是啦。”王凤问道:“就这?”姚蓁蓁笑道:“是啊,我跟小哥哥虽跟两位高僧初识,却是一见如故呢。”

王凤复又开怀,随即陪着笑脸道:“既是姚大小姐跟你小哥哥的贵客,俺定不跟这俩和尚计较,好生款待还来不及哪。”

常有酒笑道:“折腾了这许久,大小姐定该累了。要不您跟少侠楼上歇着,老常在此守夜。”王凤道:“俺也唤喽啰们给两位放哨儿,明儿天亮大伙便到寨上去。”渐蓁道了声谢,便即相携上楼去了。

鸿渐将蓁蓁好生安顿了,红着脸道:“嗯小妹妹安心睡吧,我就在隔壁那屋,有事叫我”蓁蓁嫣然侧卧,俏笑合眸,吴侬细语道:“我这便睡啦,小哥哥也快去歇息吧。”

程鸿渐看着她笑靥晕粉柔绵,端的娇娜无限,不禁心中酣然,竟自痴得半晌,方才强摄了心神,转身出屋去了。姚蓁蓁望着小哥哥轻掩房门,惟觉其身影如画映于窗纸之上,随后慵舒了纤纤素腰,悠悠再合桃花眸,便即恬然入睡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明,王凤迎渐蓁用过早饭,又留了刘玄及其店伴看管镇上酒肆,随后便邀众客启行。渐蓁相携出得酒肆,正瞥见竖于店旁的小幡迎风招展,上书“绿林酒肆”四字,均觉昨日宛若经年,不禁凝情相视,随后携手坐于车辕,蓁蓁轻靠鸿渐怀中,马儿徐徐而行,便朝绿林寨去了。

那柳依依自从被迦叶摩腾拍晕,昏睡许久方才醒转,她刚睁朦胧睡眼,便见自己卧于榻上,秦妙红候坐身旁,酥媚一笑,道:“呦,好妹子可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姐姐脸上怕是要熬出纹路了。”

柳依依靠坐床头,接着问道:“我睡了多久”秦妙红道:“都两日了。”柳依依问道:“这两日姐姐一直如此守着我吗?”秦妙红端起桌上汤碗,接着说道:“快将参汤喝了,折腾了这许久,岂可肚里无食?”说罢,舀了一勺汤,递至对方嘴边。

柳依依虽无胃口,却不愿拂了姐姐好意,只得张口喝了,随后说道:“我自己来吧。”说罢,颤抖着双手捧过对方碗来,喘着虚弱的气息,将那碗汤勉强喝了。

秦妙红端回汤碗,嘤咛一笑,道:“自从妹子擅离大军,姐姐这颗心总是悬着,生怕你着了那些反贼的道儿,无奈那时王匡偏说什么襄阳危急,硬要带姐姐驰援襄阳,我便只好跟随咱们的皇子殿下了。后来大军赶到这里,连个反贼的影子都见不到,要不是我终于盼到幽冥四鬼带你回来,姐姐肠子都要悔青了,又瞧这两日你总也不醒,我还如何歇得下。”

柳依依闻听此语,心下暗道:“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在乎我的死活”言念及此,凄楚之意不由更甚,随后说道:“辛苦姐姐了。”

秦妙红笑叹道:“我苦些倒没什么,你那日的遭际姐姐已然知晓了,要我说你也够拗的,何苦还对楚灵均如此念念不忘。这天下男人都属猫的,他们平素偷腥倒是好手,可咱们真正想要寻个依靠的时候,又有哪个靠得住,你说咱们还何苦将这些男人当个玩意儿?”她虽跟女子说话,其音仍媚而销魂,端的是天生尤物。

柳依依痴望着窗前那盆瘦花,缠绵细雨宛似胭脂凝泪,寂寥飘落,润入花蕊。秦妙红瞧她神色黯然,便即婀娜起身,行至花旁,轻抚花瓣道:“姐姐将这盆花端到桌上吧。”柳依依道:“这般放着吧”秦妙红依言任由瘦花遭受细语浸透,坐回依依身旁。

两人正听风雨声,幽天部教徒小跑而来,入门禀报道:“少主请秦护法速领舞姬去正堂,给皇子献舞压惊。”秦妙红嘤嘤笑道:“这些男人真容不得妾身有片刻清闲。”说话时,自得神情已然流露于眉宇之间,语气更显酥媚。

那名幽天部教徒竟自垂涎,秦妙红接着续道:“你这便回禀少主,告诉我准备一会子再过去。”

那名教徒正将秦妙红从头望到脚,那姬人轻嗔一声,那名教徒方才领命退出,秦妙红为柳依依盖好锦被,随后说道:“妹子且在此好生歇着,姐姐忙完便来瞧你。”柳依依道:“姐姐当心,我瞧王匡那厮不是个好东西。”

秦妙红笑音靡靡,接着说道:“妹子好会打趣,姐姐哪用在乎那些男人是不是好东西,而且我陪他们消遣,谁玩儿谁还说不准哟。”说罢,漫荡腰肢离了依依房间,唤来所携舞姬,命她们各持手鼓,相随自己梳妆打扮。

但瞧那群舞姬共有十二名,人人貌美,均当妙龄,秦妙红改了胡姬妆容,面蒙薄纱,轻卧在房中鼙鼓之上,众女子瞧她妖娆无限,不由交首赞叹,心中暗自生惭。

秦妙红自赏雪藕白臂弯,伸手拂过光洁美腿,撩人笑道:“你们又不是没瞧过,这当儿还不带着我到正堂服侍殿下。”

那众舞姬纷纷应命,相互戏耍着抬起秦妙红所卧鼙鼓,便即前往正堂了,这正是:芳草实无多,绰约难求索。陆离姿绚烂,群叶衬陪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

王匡府邸本是巨贾家的宅院,其内规模宏大,豪奢阔绰自不必说。且说那翻新的正堂富丽堂皇,群僚满座,南郡太守进献的姬人载歌载舞,卖弄着百态风骚取悦州牧王匡。群僚均觉那数名少女秀色可餐,无不欣然畅饮。

便在这当儿,南郡太守离了座位,径朝王匡奉迎叩拜道:“殿下终日操劳国事,我襄阳黎民无不感念天恩浩荡。是以下官应万民之愿,亲自在全郡境内选了五名美女,又经极善歌舞者悉心调教,方于今日进献殿下。至于那领舞者乃是小女,年方十六,正当花季。她仰慕殿下英雄了得,甘愿以身相许,入府为妾。”自西汉初年,襄阳隶属南郡,直至东汉建安十三年,曹操方设襄阳郡,是以南郡太守统管襄阳文武,群僚听他说罢,自是交口称赞。

王匡口嚼鹿肉,缓缓起身走到那领舞跟前,扯过其飘飘衣袖擦了擦嘴,阴森斥道:“歪瓜裂枣也敢进献,这南郡太守你是当腻了。”那太守猛打寒噤,忙领了众女子跪拜告饶,王匡厉声唤道:“来人,速将这老官儿拖出鞭笞三十!”

数名亲兵应命而入,那太守涕泣叩拜道:“殿下饶命,我襄阳尚有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啊!”那几个亲兵闻得此语,自不敢对此等大吏再行拉扯,任由太守接着续道:“此女子待字闺中,姓阴名丽华,家住新野县,乃是本郡闻名遐迩的豪门千金,求亲的士族公子当真趋之若鹜。还求殿下应允戴罪立功,下官定当肝脑涂地,助殿下成就美事”

王匡轻哼一声,道:“好个‘风华绝代’,还说甚‘闻名遐迩’,要本宫看定然是浪得虚名,老东西寻思本宫没见过美女怎的,再加二十鞭子!”说罢拂袖坐回,众军士不敢多耽,忙将太守拖至廊下,强行摁倒便欲施刑。

恰在这当儿,廊下鼓声阵阵,十二名妙龄舞姬敲打鼓点,轮番擎着大鼓,舞着腰肢迈入正堂。秦妙红横陈于大鼓之上,缓缓摘了脸上薄纱,白皙手背轻拄香腮,魅惑斜睨,荆襄文武尽皆看得呆了。

南郡太守亦随群僚瞄向那丰腴美妇,便连即将受刑竟也忘了,直至皮鞭加身方才惊觉叫痛。刘嘉名撇嘴偷笑,转而唤了对面而坐的朱离灭,轻佻做着手势道:“朱伯伯倒把嘴合上啊。”朱离灭回过神来,尚自盯住秦妙红的肚脐儿,吧唧吧唧嘴,道:“要你小子管。”刘嘉名面露得色,轻摇折扇,不再理他。

秦妙红所着胡服半露还遮,反撩得旁人遐想无限。但见那美妇如逢甘霖妖娆而起,姿容销魂实难言传。堂上众乐人尚未得知会,只因幸观佼人,径自奏起曲来,宫商曼舞相得益彰。秦妙红信手轻拈火云钿,即兴唱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懰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她所唱出自《诗经月出》,乃月下思念佳人之辞。朱离灭虽不晓歌中含义,却亦跟荆襄群僚叫起好来,且他嗓门洪亮,狂放大笑之声竟将旁音掩了。

王匡兀自独饮小酌,便连眼也不带抬的。正当此刻,鼓点陡然高亢,恰似峰回路转,黄河九曲。十二名舞姬伴着调子欢腾雀跃,直如围护花蕊的瓣儿,时而大开时而大合,方促得王匡稍提了精神,瞧向妙红。

秦妙红轻凌踏曲赛飞鸬,更添惊艳风情。如此又舞稍顷,妙红忽闻一名弹者调有小误,随即笑顾奏者道:“夺琵琶。”话音刚落,半数舞姬擎住大鼓,余下舞姬鹊桥铺路般举起手中小鼓,秦妙红凌波点过众姬手上小鼓,便即跃至那名乐人近前,斜身张臂接过对方所掷琵琶,复又翩然鹤立,嘈切杂弹起来。若问其曲如何,有道是:朱丝闻贷谷,铄质本多端。半月分弦出,丛花拂面安。将军曾制曲,司马屡陪观。本是胡中乐,希君马上弹。

南郡太守挨过刑责,忍痛推却了兵卒护送,颤巍巍地侍立于廊下,远望含露妖姬。但见那十二个盘面小鼓穿梭繁复,群僚瞧得眼花缭乱,惟恐妙红纵跃其间之际不慎跌落,她却醉舞犹若莲花旋,翻转腾挪似有神,玫姿艳逸入舞破,明珠耀躯漱流光。

荆襄群僚直瞧得愈发垂涎,更有附庸风雅的官吏艳羡惊叹道:“掌上起舞本就罕有,又能奏出锦瑟妙曲,便算赵飞燕怕也有所不及了。”

王匡不由轻哼一声,心下暗道:“天志帮的大小姐若如此献舞,定当鲜嫩得紧。只是那美人儿纤尘不染,犹胜神女降世,岂可这般亵玩”言念及此,眼前不由浮现那日蓁蓁的灼灼芳姿。王匡时而若有所喜,时而怅然若失,痴绝半晌,恍惚唱诵道:“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态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忽人间。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故纵而绰宽”他吟至此处时,更止不住心猿意马,无法自持。

堂上众人无不称赞,南郡太守已由众人搀着蹒跚入堂,只瞧他朝妙红忍痛作揖,谄媚说道:“殿下适才所唱名唤《神女赋》,乃是楚人宋玉所作传世名篇。他以此颂扬姑娘之倾国艳姿,真可谓珠联璧合呀!”

秦妙红笑道:“大人谬赞了。”说着曼妙跃下鼓来,轻搭其背。南郡太守低嘶一声,又因快感油然而生,竟而眉开眼笑,只盼全身上下能让那美妇摸遍才好。那官儿心头尚自荡漾,秦妙红姗姗行至王匡身前,瞧殿下仍怔怔发痴,登时深以为傲,随即坐入其怀,勾过其肩,柔媚撩拨了他手中金樽,嘤嘤笑道:“殿下这般抬爱,如若有心,便与妾身合饮了这樽佳酿。”

众人正欲起身告退,岂料王匡双眉蹙起,冷言冷语道:“你这货色怎配得上此等绝妙佳赋,还敢搅扰本宫心绪。”群僚尽皆愣了,秦妙红惊得花容失色,更不知该作何言辞,惟有刘嘉名乖觉说道:“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人退下。”王匡悻悻言道:“你们这些个吹拉弹唱的货色都给本宫滚。”

第145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2)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2)

那众舞乐姬人赶忙屏气退出,王匡又威吓僚属道:“剩下的赶紧给本宫拿出剿贼方略,如不能荡平绿林寨,再将天志帮大小姐掳来,你们都得死。”话到后来,其态愈发狠戾,直教群僚不寒而栗。

刘嘉名随众人俯首应了,心下嘀咕:“好个全仗老爹的夯货,竟要跟你爷爷争妮子”这厮正作此想,荆襄群僚你言我语乱说一气,惟恐王匡觉得他们不够尽心,却也没拿出个像样好计,王匡颇不耐烦,便即呼喝刘嘉名道:“本宫刚封你做了帐下军师,怎的不作言语?”

刘嘉名心道:“本少主正骂得你过瘾呢,便算有甚好计也不给你。”他心中如此想着,却作恭维姿态,说道:“我只是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官军跟绿林寨贼众大战,定然花钱如流水,总得攒够大笔钱粮再图进军。”他寻思借此拖延王匡用兵,炎天法王朱离灭当即喝骂道:“放你娘的五花屁!绿林山上的不过是群草寇,直接杀上山去便罢,有甚好议!你们幽天部众全是娘们儿,枉了教主这般荣宠。”话音刚落,王匡接口道:“进军方略乃本宫令尔等议论,你敢不服?”

朱离灭自是老大不顺,却不愿顶撞,只得抱拳说道:“属下不敢!”他到底火爆脾性,口气中自是暗含不忿。刘嘉名煽风点火道:“绿林贼军当真好剿,圣上何需派殿下督率我等,朱伯伯孤身杀上山去便是了。”王匡自晓朱离灭武功高强,诸多方面还需用他,便不与其作甚计较,转而问道:“荆州主簿何在?”

荆襄主簿应声而出,王匡问道:“荆襄钱粮足否?”那主簿懦懦说道:“荆襄府库即将见底,此番要是跟贼寇鏖战地方财政恐有崩溃之危”

王匡愤懑喝道:“老大个州郡怎会拿不出钱来,莫不是叫尔等污吏贪墨了!”荆襄文臣魂飞魄散,纷纷叩首拜求王匡明察,主簿打着哭腔道:“殿下有所不知,荆襄虽属富庶之地,又因近些年来剿贼不利,府库方才所剩无多啊”

那主簿尚欲出言推诿,有名老将阔步蹿出,随即愤懑呼喝道:“你们这帮腐儒倒腾钱的本事没有,只晓得中饱私囊,现如今倒将干系悉数推到我等武将头上,却又是何道理!”

堂上文臣武将登时不可开交,刘嘉名心道:“还真被我蒙着了,看你们如何在短期内进军绿林山。”他正自幸灾乐祸,王匡怒拍桌案,暴戾狂吼道:“吵什么!”话到后来,狼视僚属,随即指向那名老将道:“将这倚老卖老的撮鸟拖到廊下砍了!”众亲兵拿住那名老将,群僚纷纷求情,王匡喝道:“谁敢求情,便跟这老撮鸟儿同罪!”

那老将登时慌了,当下瑟瑟高呼道:“本将在荆襄没少征战,今日只是不满文官无能,凭甚便要来斩老夫,末将不服”

如此仅过顷刻,那名老将便即身首异处了,群僚登时呆若木鸡,暗暗胆寒,王匡观此情状,不由甚是自得,随后眯着眼,望向众人阴森干笑,压低了嗓音道:“你们早老实些不就好了嘛,何劳本宫开刀杀人哪。”众人如闻豺狼低嘶,正自战战兢兢,王匡续道:“本宫初到荆襄,尔等姓名尚未记全,倒先来了场相互推诿的好戏!不杀几个何以立威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还有没有当今圣上!”话到后来,忽而扬起双臂,厉目高呼时,便连声音竟也颤了。

群僚闻其呼喝无不瑟瑟跪拜,刘嘉名及朱离灭亦随叩首,仿效了身旁官吏道:“臣等定当誓死效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山呼万岁,虽是遥相朝拜那篡汉的天子王莽,但那王匡眼见群僚面向自己,不由暗感得志,随即流露喜色,轻慢说道:“都起来吧。”语气较之先前自是缓和甚许。

众人谢恩起身,王匡复又阴阳怪气道:“尔等是否忠心,本宫不可单听些许嘴上说辞。尔等是否贪墨过,本宫也懒得理会,可现下荆州急缺粮饷,你们这些拿着俸禄的家伙,便赶紧给本宫将粮饷筹来。”话音刚落,又将双手抱拳,侧举过顶,高声续道:“如此方算上报浩荡天恩,下恤民生疾苦。要不然,你们这些老东西均属尸位素餐之辈,本宫留之何用啊何用啊!”这厮如此训话时,声音高低起伏,神色更是喜怒无常,到得最后疾言厉色,直令群僚惴惴难安,惟恐稍有不慎便即丧命。

众人正感无措,南郡太守怯生生地道:“下官略有小谋,却恐言语失当,敢请殿下恕罪”王匡漫不经心道:“讲。”那太守回道:“荆襄自古多望族,仅只襄阳境内,豪强数目亦甚可观,如若殿下允准搜刮当地有头面的人物,大军用度便有着落了。”

那太守说得略显露骨,王匡嗯的一声靠于座背,自得笑道:“这主意倒还像话,不过本宫身为父皇爱子,断不可做那些横征暴敛的勾当,免得落人口实。你这老官儿快派人知会境内及临近的郡县,便说隔日本宫将于府中设宴,款待那些颇有头面的豪强,酉时不到者,定以军法处置。”

那太守唯唯应命,刘嘉名心道:“哼,好个提领荆襄的皇子殿下,只他娘干耍嘴,粮饷便齐了。现下只得依他用兵了,我要想个法子,拦住你这蛤蟆强占俏人儿”言念及此,便对王匡道:“既是如此,臣会尽快劝降了抓来的轩辕弟子,随即率他们赶赴绿林山,作为殿下内应。”王匡笑道:“你到绿林山后,若能弄来天志帮的姚大小姐,本宫定赏你高官厚禄,而那几个俘虏要是不降,便赶紧剐了,省得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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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3)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3)

却说秦妙红离得正堂,便即径出府邸,悠扬起舞于幽邃孤巷,道旁人家灯火阑珊,妙红自弄清影使之为伴。浮云靡靡,遮了朦胧月色,缠绵小雨淅沥寥落,凄凄滑过玉颈香肩。那美姬仰面合眸,含笑受了点点寒滴轻濯花颜,转而颔首低眉,绵绵抱了双肩。正自痴绝时,忽觉寒滴不再袭身,却尚能闻得依稀雨声,方才回过神来睁眼观瞧,竟是有人撑起雨伞,遮挡了风雨。

秦妙红回首看去,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竟是轩辕弟子耿弇,登时大出意料之外,随即笑道:“没想到是耿公子,你怎的会到这里?”耿弇倜傥笑道:“我怕这雨拐跑了姑娘,那样的话可着实不妙喽。”秦妙红眉目轻佻,当下笑问道:“哦,怎么?”

耿弇佯作惶惶,随即笑叹道:“当真如此,我可怎么办哪?”言下情态甚为洒脱,秦妙红忍俊打诨道:“凉拌便是了。”话音刚落,不由轻轻打个寒噤,转而续道:“让公子见笑了。”

耿弇将伞递入妙红手中,接着褪去华服,覆了玉姬妙躯,温言说道:“雨夜寒凉,你我到肆中小酌可好?”但瞧灯火微光罩着他俊雅的面庞甚显朦胧,秦妙红忽觉如梦似幻,当下芳心荡涟漪,便即颔首应了。

前事稍叙。那耿弇随刘秀赶至襄阳,便即来到王匡府邸打探情况。耿弇使了银两,方才从名兵士口中套出遭俘的同门恰在府中,随后又和刘秀入了左近酒楼,商议营救之策。不知不觉间天已入暮,耿弇透过雅间窗子俯瞰府邸,赶巧望见秦妙红出得门来,登感纳罕且喜,赶忙暂别刘秀,出门前掷锭碎银,要了店家青伞,奔随故人去了。

却说耿弇引秦妙红回到先前那家酒楼,吩咐店家烫壶佳酿,自行掂量几道精致菜肴,便邀妙红另入清幽小间去了。

两人浅述情肠,酒至微酣时,秦妙红欢颜笑道:“耿公子情深义重,小女子素来感激得紧呢。单说那日七雅阁的人前来滋事,多亏了公子垂怜相助,我才不至受人家欺负。光是这份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了。”说话间秋波暗送,伸手搭到对方腕上。

耿弇淡然一笑,道:“咱俩相交这么久,提甚报不报答。”随即转过话头道:“不过我还真想让姑娘遂下些许心事。”

妙红嗲笑嗔道:“公子好坏呦,我说你怎待人家这般好,原来是有所图的。”耿弇仰首打个哈哈,道:“那倒怪不得我了,谁叫你这般撩人。不过我可不贪,只望姑娘别总公子那般称呼罢了。”

秦妙红失落之意隐泛心头,稍痴须臾,莞尔说道:“哦,那该怎生称呼呢?”耿弇道:“便叫伯昭吧,家里人都这般叫的。”

“莫非他真存了赎我的念头吗”秦妙红思及此节,忽而勾指戏狎道:“哎呀呀,公子要霸占奴家呢,果真是这世上最坏的”耿弇半开玩笑道:“我偏想将你拐到家里,此生独占才好哪。”

秦妙红酥声沉吟,狎笑说道:“我叫你耿郎岂不更好,只不过你又叫我什么?”耿弇心中一荡,接着说道:“都说你从未吐露芳名,坊间韵客才唤你秦姑娘,我可否有幸得闻?”他虽在戏狎撩拨,神情举止却别具气度,醉生骚客实难比肩。

秦妙红观其风度翩翩,心头闪念:“我怎可为了掩盖魔教身份,随口糊弄他”言念及此,不禁思潮起伏,耿弇举杯说道:“便只秦姑娘这般称呼,也算顺耳的。”话音刚落,妙红接口道:“你还是叫我红红吧,爹娘都这般叫我的”

耿弇笑道:“如此甚好。”说罢,便开怀饮了杯中酒,而秦妙红亦举杯呷尝了,接着转盼瞧他,说道:“耿郎委实跟旁人不同呢”耿弇笑问道:“哦,怎生不同了?”

秦妙红靡靡笑道:“你虽是贵族公子哥,却从未轻贱过我。”耿弇随口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轻贱。”

秦妙红笑道:“你们捧人家时都这般说,我到底出身微贱,不及那些千金小姐,生来便高高在上,又要什么有什么的,着实活在蜜里了”耿弇纵情朗笑道:“你都说我跟旁人不同,世俗行径又岂合耿弇脾性。”他想了想,随即问道:“伯昭想要赎你出去,你愿意永远陪我吗”

秦妙红与其相熟日久,不知不觉中早生好感,闻得此语心中登起涟漪,颤声探问道:“你当真不会嫌弃我吗?我我毕竟配不上你的”

耿弇漫不经心道:“若跟不喜欢的人过到一起去,便是门当户对又有甚趣。此生总要得喜爱之人常伴,才算不枉了。”秦妙红莞尔笑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耿弇凝视着妙红,隔得须臾,道:“究竟是何缘由,绝非言语所能表达清楚。反正我看到你便觉快活,不然心头总生惦念。这些都是自心底涌出的感觉,它虽看不见摸不着,却生生促我定要好生待你。”

秦妙红自入得魔教,便常跟显贵逢场作戏,从未做过真,此刻心境却不知缘何异于往昔了。只见她一阵彷徨,黯然推却道:“耿郎的情红红定当铭记,只可惜我早不那么干净了还怎配拥有此等深情了”

耿弇劝慰道:“得有多少人投身青楼不过是生活所迫,犯不着为此轻视了自己,以至未敢追求内心想要的。我若在乎这些,便不吐露心迹了。我虽不及公侯,却亦可保红红锦衣玉食,定不会要你受这些苦楚。”

秦妙红摇首笑叹道:“我虽出身小户,那时候还是能吃上饭的。公子并不知晓红红过往,便连我现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全然了解如若都看清了,耿郎怕会后悔的”话到后来,不由得眸中含泪,说罢微颤抬起搭于伯昭腕上的手,正欲撤下时,耿弇翻手攥住妙红酥手,娓娓说道:“人生苦短,直如白驹过隙,我若因些许琐事违了自己的心愿,那才要人追悔莫及。你也感受下自己的心,它是骗不得你的”其音情意缠绵,眉宇间目光炯炯,自有股英气流露。

秦妙红芳心一动,当下嘤咛低语道:“我自是喜欢你的”话音未落,耿弇脱口道:“如此甚好,赶明儿我便赎你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4)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4)

秦妙红观瞧对方甚是干脆,便即轻佻薄嗔道:“瞧你急的,红红还没说完呢。”话虽如此,心下却颇感欢喜。耿弇颔首道:“你接着说。”秦妙红轻轻叹道:“咱俩虽彼此有情,你的家人会允我进门吗”耿弇笑道:“这有甚打紧,家里人我自会去说,定会让他们纳你入府的。”秦妙红观他神色泰然,当即心下一宽,笑道:“我若到得你家,定要讨他们欢喜。”

耿弇端了酒杯,开怀打趣道:“红红这般体贴,我定要敬上一杯才是。”秦妙红与他欢喜饮了,转而妩媚笑道:“耿郎跟我说下你的家人,免得我见到他们没个准备,让你看了笑话。”

耿弇嗔怪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好生不懂我心哪,伯昭爱你还来不及,怎会瞧红红笑话。”说着刮了姬人笑颜,接着续道:“我家兄弟相亲,爹娘亦甚疼我。伯昭家中还有位夫人,她温顺贤良,绝非争风吃醋之辈,红红若能陪我归家,我定会让你俩做双相亲的姐妹。”古人将三妻四妾当作寻常之事,耿弇又未想欺瞒,方才如实讲了。

“他是贵族公子哥,又风流倜傥,到了这年纪,自该早有妻室了”秦妙红虽觉耿弇无甚过错,却也忧心重蹈昔年覆辙再托非人,便出言商榷道:“姐姐为人想来不坏,可我心里着实没个准备,若这便撇下行当随你去,倒有些仓促了。反正我俩早成知己,你不如让我考虑下,红红要是打算好入你家门,定与耿郎常相厮守。”

耿弇颔首道:“那我等你”此语虽只四字,经他温言说出,自含无限韵味,妙红打趣道:“我哪天真要离开翠玉轩,花钱相赎反倒不成了。那时红红只管改名换姓,让你这磨人的贼郎君拐跑便是。”虽经调笑说出,却自有番真情流露。

耿弇心中一喜,自饮了杯佳酿,透窗仰望时,恰见明月当空,便即转过话头道:“雨下了这许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秦妙红瞄向那月亮,嘤咛一笑道:“只可惜是枚残月。”她话虽如此,却是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耿弇道:“月亏则满嘛,自今日起这月亮只会愈来愈圆。”秦妙红为他满了酒,晏晏说道:“那倒是。”

耿弇接过佳酿,看着月下佼人忽而兴起,随口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所颂之词,恰是那姬人先前在王匡府邸所唱小曲。

秦妙红面色微变,强自打诨道:“你怎的吟诵我今日所唱之曲,红红献舞时,耿郎是不是藏在哪儿偷看来着?”

耿弇笑道:“我要见你还需藏起来,本公子倒不知了。”他顿了顿,接着续道:“咱俩唱的词一样,我赶来襄阳,又能在此间望到你出了王匡府邸,这才巧得紧呢。”

秦妙红心道:“看来是我多心了,耿郎尚未潜入过府邸。”言念及此,那姬人方感宽怀,随即酥声笑嗔道:“我被荆襄官吏召到此地献舞,又能跟你巧遇,真是老天要派耿郎作我冤家。”

耿弇笑了笑,转而问道:“你在府邸中遇到过几个俘虏没?”秦妙红扯谎道:“这倒没有,怎么了?”耿弇道:“我有几个同门让官军抓了,正押于王匡府邸中。”秦妙红探问道:“那我为你打探下?”耿弇喜道:“当真如此,好红红可帮我大忙了。”秦妙红笑道:“举手之劳嘛,只不过现下夜深了,明日正午你还在此等我。”耿弇笑道:“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两人仰望苍茫夜中银汉迢迢,飞星传情,春风拂檐露似许佳期梦,不由意酣神驰。如此又畅聊了一会子话,耿弇笑道:“时候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去?”秦妙红足尖轻触耿郎小腿,嘤嘤嗔道:“耿郎好薄情呦,红红帮了你大忙,今夜却不陪我。”

耿弇抱了她肩,倜傥赔笑道:“这你可冤枉死我了,我本来跟义兄商量如何搭救同门,一看到你,我便忙暂别了他,便赶来追你了。若是我撂了人家整宿,着实说不过去呀。伯昭保证便算明日有些事情,也定给推却了,索性陪你如何?”

秦妙红戏狎推郎道:“谁信你个没良心的,到时耿郎又要琢磨如何搭救同门了,只苦了红红尽做痴梦。”耿弇并不松怀,反而搂得更紧,倜傥笑道:“这痴梦我陪你做。”

耿弇直送妙红到得王匡府邸跟前,方才折回,转而去寻刘秀。但见他轻叩三下屋门,随即携春入内,畅快笑道:“小弟的相好太粘人,倒累得大哥久候了。”

刘秀笑道:“我在楼上瞧见了,兄弟的风流债欠得好远哪。”耿弇自得笑道:“这可冤枉我了,人家便是翠玉轩的头牌,此番竟也到了荆襄,我跟她巧遇罢了。小弟倒是听闻有个叫阴丽华的佳人与你相好,她家可正是住在离此不远的新野城啊。”刘秀道:“正是,论起来我跟她还沾点亲。”

耿弇抚掌笑道:“哈哈,搞了半天是亲上加亲。我还听闻大哥提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咱们好不容到得此间,大哥何不顺便瞧她去?”

刘秀微微笑道:“搭救同门要紧,旁的只能拖到日后了。”耿弇颔首道:“也是,我那相好此番到襄阳来,是受征召,到王匡府中献舞,我已邀其相助,替大哥打探那几人的下落了。”

刘秀思忖须臾,语重心长道:“毕竟青楼女子待谁都颇为亲厚,三弟需小心些。”耿弇笑道:“大哥多虑了,我日后想要赎她的,哪个女子不愿寻个好归宿?”刘秀道:“既是如此,大哥信得过你。”他二人商议既定,便寻得临近王匡府邸的客栈下榻去了。

秦妙红回到自己房前,正遇见幽天部教徒赶来见礼,跟她说道:“少主唤秦护法到他屋中商议事情。”秦妙红道:“你且退下吧,我先换套衣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5)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5)

秦妙红换好衣装,独自徘徊于漫漫廊下,心中寻思:“耿郎待红红颇有情义,我须得想个两全的法儿助他。”如此挨过半晌,那妖姬方才踱至嘉名房前,酥声嘲谑道:“这么晚还不睡,难不成少主寂寞了。欸嘿嘿”

刘嘉名笑骂道:“去你个浪蹄子,我可没空与你撩拨。”秦妙红笑道:“那大半夜的,少主唤属下来能有甚事?”

刘嘉名道:“王匡那厮要跟绿林山的草寇决战,本少主还得接着作内应。不过我若这般草草回去,只怕会招人怀疑,你快给我想个法子。”秦妙红思忖片刻,随即笑道:“看来老天有意成全少主,才叫我遇上巧事呢。”

“哦,什么事?”嘉名问罢,秦妙红慢条斯理地卖起关子道:“哎呀敢问少主是多抓个无关痛痒的轩辕弟子好呢,还是用他帮你洗脱了嫌疑好?”那话音拖得悠远绵长,撩拨得刘嘉名心下发焦,忙接了口道:“自是保我无事最为要紧,本少主若连命都丢了,旁的还顶甚用。”

那妖姬轻声嘤笑道:“欸嘿,少主说得极是。你猜我适才碰到了谁,竟是那轩辕派的耿弇。”刘嘉名追问道:“他来作甚?”秦妙红媚声浪气道:“他正是要救少主出去呦。”

刘嘉名面露得色,欣然说道:“那我可得靠这位耿师兄仗义相救了”话音刚落,忽而坏笑道:“看来他求你相助喽。”

秦妙红瞧对方脸现异样,当下便晓其意,随即轻佻道:“那是当然,不过我岂会真心助他。”接着佯叹道:“唉,耿弇虽是个玉面郎,可你爹爹素来待我不错,妙红自当为幽天部尽心才是。”

刘嘉名瞧她端出自己老子,倒也并不怎生着恼,只轻笑嘲弄道:“你跟那姓耿的并非同路,真要跟了他去,我也不拦着。不过话说在前头,耿弇家里有娘子,你要是随了他便做个小吧,若想熬成大的,还要等些时日。”

妙红强笑道:“少主好会说笑,我若真跟了他只有做小的份儿了,怎会熬成大的。”刘嘉名道:“人家再添两房你不就熬成大的了,到时本教的大花魁可就‘上有老下有小了’。”说着抚掌笑续道:“哈哈,当真如此,着实有趣,有趣,有趣得紧哪!”

秦妙红面色微变,却觉这番言语倒也在理,随即说道:“妾身自当忠心护教,少主莫看我平日间跟耿弇交情不错,便心生疑虑。我跟他好还不是为了本教事业,少主再这般敲打可就寒了下属的心了。”刘嘉名打个哈哈,道:“懒得与你扯闲。”随即正色续道:“殿下隔日要襄阳及周边郡县的商贾到府邸宴饮,待他搜刮粮饷便会大举进剿草寇,咱们得快些想辙,诱那耿弇来救时不起疑心。”他先前对王匡不满,方直呼之名,语气亦不甚恭,这当口回过味儿来,自不敢那般称呼了。

秦妙红问道:“请客的时辰可曾定了?”刘嘉名道:“酉时开宴。”秦妙红笑道:“如此正好。”刘嘉名道:“你又打甚主意?”秦妙红道:“那时候天快黑了,我们可以引耿弇混入府中呦。”

刘嘉名微一沉吟,说道:“那天让耿弇救出去倒是甚好,不过殿下宴请之事亦甚紧要,若闹出岔子,咱们可脱不了干系,待我明早跟殿下打过招呼再说。”秦妙红笑道:“如此便妥当了。”刘嘉名道:“吴俊驰那伙俘虏尚未劝降,现下你陪本少主同去吧。”秦妙红嘤咛一笑,道:“少主说了这许多,还有件天大的要事,却始终不见您提及呦。”刘嘉名微一沉吟,问道:“何事?”

秦妙红笑道:“看样子少主当真醉在温柔乡中了。你可莫要忘了,先前在轩辕总坛地界时,法王曾遣人知会,教主已将宝贝孙女吕兰馨许配给你,并遣人护送那妮子从钧天部出发,赶赴翠玉轩跟你相会。可咱们现下来到了荆襄地界,岂不是要你那相好扑空了。”

刘嘉名打个哈哈,道:“我当甚事,那伙人的行程乃是途径炎天部地界,之后走水路赶赴翠玉轩安歇,现下算来他们尚未到得新野,我早已有所安排了。”秦妙红抿嘴一笑,道:“少主果然精细,待得兰馨那妮子瞧见你身旁还伴着个姑娘,可有热闹瞧了。”刘嘉名自得一笑,道:“我岂会叫她瞧见,只要你不讲,这热闹便没得瞧了。”

秦妙红登时会意,随即佯叹摇首道:“哎呀呀,可惜,可惜,这热闹还当真瞧不成了。”刘嘉名轻哼一声,道:“那便好,快陪我劝降那几个被俘的夯货去。”秦妙红躬身应命,直陪他忙了许久,方才回入房中将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6)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6)

翌日清晨,刘嘉名唤了魑、魅二鬼作陪,到得王匡房外静候殿下梦醒。如此过得半个时辰,王匡独召刘嘉名入内,打个哈欠道:“那几个轩辕反贼可愿归降啊?”刘嘉名道:“微臣昨夜好言规劝,便连轩辕派监院长老的外甥亦感念殿下浩荡隆恩,甘愿誓死效忠。”他惟恐对方不晓自身功劳,回禀之时,方才刻意提及监院亲眷。

王匡双眉一拧,随即问道:“这样的人物真要回去了,你敢保他不会反水?”刘嘉名笑道:“断然不会,那矮奴怕死不说,何况他平日间没少受我好处,要是抖落出来,这厮亦会担上老大干系。”

王匡轻哼一声,摇首说道:“这厮的亲戚在派中权位极尊,你那点把柄又算的了什么。”刘嘉名心道:“你又没在派中混过,只会坐着空谈。”言念及此,谄笑说道:“殿下英明无双,只不过轩辕派内部颇有矛盾,才使朝廷有可乘之机。”王匡精神一振,随口催促道:“快说下去!”

刘嘉名轻摇折扇,道:“那派中共有九大正一品长老,除了掌门便数他们最为尊贵。”王匡插口道:“你先前上的密折,父皇都给本宫看过,快捡有用的讲。”刘嘉名抱拳作揖道:“那些密奏按理只有圣上能看,而殿下竟也瞧得到,微臣都跟着欢喜得紧,怪不得廓清寰宇的大任非殿下莫属呢。”

这厮知晓身在朝中某些言语不可说透,但见王匡自得笑道:“哈哈,你这厮若讲不清轩辕派内部有甚矛盾,本宫定要治奉迎之罪。”

刘嘉名谄笑告饶,接着续道:“这监院长老的外甥在派中是个从六品的副都讲,他整日想的均是如何当上正六品都讲,为此常与上司明争暗斗。这位副都讲虽从他那里夺了些实权,却总也当不上正六品都讲。”

王匡闻言甚奇,当即追问道:“这是为何,他那舅舅不是监院长老吗?”刘嘉名轻笑道:“派中不少颇有声望的人总说这位副都讲品性不端,尤其那司礼长老还时常从中掣肘,是以那副都讲费尽心机也难得升迁,自是对轩辕派心存怨怼了。”王匡道:“如此说来,他倒可以效忠朝廷了,你说的那人姓甚名谁啊?”

刘嘉名本对所抓俘虏的姓名避而不提,既闻其主问询,只得回道:“吴俊驰。”随即出言嘲弄道:“这人名唤俊驰,却生得半点不‘俊’,甚至又矬又丑,如此亦算对得起自家姓氏了。”

王匡轻哼一声,道:“这等货色倒可以好生利用。”刘嘉名道:“殿下所言极是,这吴俊驰在派中虽只是副都讲,好歹仗着舅舅威势,某些小辈弟子心中惧他,自是不敢违拗其意的。”

王匡道:“些许小辈弟子能成甚气候,总得笼络了监院长老那般人物,往后攻伐轩辕派才能多增几分胜算。”

刘嘉名叹息道:“那监院长老生性虽贪,只是若想要他归顺,吴俊驰怕也不好提。”王匡瞧他面露难色,奇道:“这是为何?”刘嘉名颤声回道:“监院长老的儿女死在了炎天部手中,想来他是断难投降的。”刘嘉名所言倒也并非虚假,他更盼如此能将责任归咎于炎天部身上,倘若来日真能劝降监院长老,他便能更显本事。

王匡沉着脸道:“照这般说,吴俊驰起不得多大作用,朝廷岂不白养了你们。”刘嘉名讪讪一笑,随即说道:“监院长老无儿无女,吴俊驰毕竟是他外甥,微臣说不准会借此发挥妙用。再说监院长老收过我许多好处,哪怕不反水,只要微臣的身份不露,某些事还能使唤他。”

王匡听得这些言语,面色方才稍稍缓了,接着漫不经心地道:“待得本宫剿灭轩辕派,你这点功绩可讨不得赏,除非干些大事。”话音刚落,刘嘉名讪讪一笑,说道:“扫平叛逆全仗殿下英明神武,大伙能尽心伺候便是积来的福分,谁还有脸邀功请赏。”王匡打个哈哈,随即指了指对方,道:“此话还算有理,可本宫从来不听虚词。”话虽如此,却也暗觉受用。

刘嘉名心道:“我要是被王匡这厮小觑了,定然影响日后晋升。”言念及此,便即拍胸说道:“臣自会笼络御阵长老归顺朝廷,要是他愿投降,欲灭轩辕还有甚难。”

王匡知晓此言有理,复又追问道:“军师打算怎生游说?”刘嘉名道:“且容臣细细道来。”当下有条不紊地续道:“派中九大长老虽说品级相当,所获荣宠却各不相同,那监院长老辅佐掌门打理各项军政,平素又借此便利拉帮结伙,在派中自是吃得甚开。司礼长老辈分最大,监院长老时常恼他,却也不敢与其硬碰。至于那御阵长老本事倒也不小,只因论资排辈拼不过那两位长老,权位便逊了些。”王匡插口道:“你的意思是御阵长老会心中不服?”

刘嘉名自得而笑,随后回道:“要是这点小事倒还罢了,臣还听闻先掌门李修徳在世时,倒曾想过传位给御阵长老,却因轩辕齐光是御阵长老的师兄,李修徳才让轩辕齐光承接大位。这些年来,御阵长老虽未吐露过不满,可他心里断不会服气的。”

当年李修徳见轩辕齐光品行端正,才将掌门之位传他,从未考虑过御阵长老这厮,至于那派中为何会散播出此等谣言,现如今已然成谜了。

王匡听过嘉名言语,不由脱口道:“那当然,便如谁先出生谁就当储君,这叫当弟弟的怎能不气”他正说着忽的瞥了眼身旁的中年太监,只觉所言不妥,便即转过了话头道:“好在父皇英明,废了那草包皇兄,并提及往后立储只管选贤,这才大快人心哪。”

刘嘉名瞧得此景,亦随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荀升定会追随殿下报效浩荡皇恩。”他刻意提及自身本名,未敢再自称臣下,只见王匡言道:“军师初涉朝堂,尚不知对本宫要自称下官,见到圣上则需改口称臣。”刘嘉名接口自嘲道:“下官山上长大的,好些个礼数都不大懂,还望殿下多加提点哪。”其态轻浮油滑略显市侩。王匡向后微仰,靠坐椅上,自得说道:“轩辕派的事情接着讲。”

刘嘉名躬身应命,接着说道:“御阵长老因年岁小些便当不上掌门,朝廷要是能赏个大官儿做做,再由下官讲明利害,这厮若还不归降,便是大大的蠢货了。”

王匡闻言开怀,随即大笑道:“绿林山这伙人只不过是疥癣小疾,倒是轩辕派的反贼早搅得父皇寝食难安,本宫当真能剿灭了他们,自不会吝啬个把官爵。”

刘嘉名直听得意兴勃勃,随即煽风点火道:“既然圣上将轩辕派作为心腹大患,殿下何不督率荆襄大军直接杀到天都峰,咱们这么多人何愁灭不掉反贼总坛,到了那时皇上定然欢喜得紧,还会将太子大位册封给殿下。只打绿林山这伙小蟊贼,又怎能显出殿下的本事,不如丢掉算了。”

王匡思忖过罢,不由兴叹道:“唉,怎奈父皇明示,尚不可向轩辕派正式宣战,只命本宫先剿绿林草寇,为朝廷精锐决战轩辕扫平路障。”

刘嘉名欲谋晋升,是以继续调唆道:“自从圣上开国,轩辕派便屡生事端,圣上却迁就至今,其中深意着实难测了。”

第一百五十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7)

第一百五十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7)

王匡观其不解圣意,便即说道:“轩辕派毕竟是上古黄帝所创,普天之下哪个不是炎黄后裔,又因历朝历代均有官吏士族将亲眷送往轩辕修炼本领,图个来日在朝晋升,父皇便未全然撕破面皮,他又觉绿林寨离长安较近,方才定下了此等方略。不过本宫先打下绿林山,还能掳来天志帮的大小姐,此等收获倒也委实不小。”话到后来,不由甚为开怀。

刘嘉名闻言讪讪,心下暗道:“他娘的,本少主费了这么多唇舌,还拦不住你抢妹子。”他正如此寻思,王匡又道:“此番轩辕弟子既主动赶到绿林山送死,本宫定将杀得他们落花流水。你既然劝降了抓来的俘虏,便赶紧带他们回去做好内应。”

刘嘉名出言商榷道:“下官要是这般回去,只恐招人怀疑,还求殿下助我。”王匡道:“你要作甚?”刘嘉名道:“据下属禀报,轩辕派中人已到襄阳,正琢磨如何搭救同门。明日宴饮之时,还望殿下允准那人混入府中,营救我等出去。”

那王匡听刘嘉名先前讲了那些言语,心知对方关乎战局成败,便未作甚迟疑,当即说道:“本宫允了。”刘嘉名道:“谢殿下成全。”王匡道:“不过你要是轻易获救,倒显得有些假了,本宫索性再命兵众闹出些动静来。”

刘嘉名喜道:“如此下官便更好交代,只怕那样做,会搅了殿下宴饮。”他嘴上这般说,心中却道:“搅了你的宴饮最好,哪怕收不上钱来,也他娘不干我事。”王匡漫不经心道:“本宫手握重兵,何愁他们不掏腰包,请那些老东西吃饭,不过赏个面子罢了。现下保你周全,才是头等紧要之事。”

刘嘉名笑拜道:“承蒙殿下器重,下官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大恩。”王匡摆了摆手,道:“,军师言重了,肝脑涂地倒用不着,只不过你要吃顿打了。”

刘嘉名微一寒噤,心想这顿打断难推拒,只得吹擂道:“为了殿下大业,下官受刑便是,但凡皱下眉头,我便不叫刘嘉名!”他话虽如此,心下暗道:“不叫便不叫了,荀升才是你爷爷真名嘞。”

王匡狼目半眯,随即呼喝道:“本宫尚未动刑,你这废物便他娘吓得到底叫什么都忘了。”那口气虽不甚硬,其态亦可使旁人发寒。

刘嘉名道:“下官平日倒什么都不怕的,而殿下英雄了得,倒显得卑职太没出息。”话到后来,陪着笑脸叹道:“唉,看来荀升定要有所长进,断不可辱没殿下威名啊。”嘉名深知朝中很多官吏虽不愿手下酒囊饭袋,却更不喜下属甚显强势,恰因如此,他才这般说辞。

王匡暗觉对方还算懂事,便道:“只要你忠心,本宫定然有数,受过刑后你便升任振威中郎将吧。”嘉名叩谢而出,随兵士受刑去了。

刘嘉名刚至房外的宽阔庭院,兵士便取出长鞭,嘉名正欲受刑,恰逢秦妙红嗲笑迎来,出言嘲谑道:“少主撇下妾身独自献策,怎的被人押出来了。哎呀呀,瞧这情形是要受刑呀,属下可以试着求情呦。”

刘嘉名自晓她话中有话,便即说道:“殿下非但大为赏识本少主的计较,还升我做了振威中郎将,吃些鞭子不过为了瞒过反贼罢了。你身为幽天部中人,为我出谋划策,事成之后本少主自会不吝赏罚的。”那声音不高,语气却耐人寻味,正是要点拨对方只应由自己役使,并不归属朝廷,若是顺从自然有赏,稍有拂逆定有责罚。

秦妙红心道:“唉,好处都让你们上头捞去了,我却只剩下出力的份儿。”她虽作此想,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只道了句:“既是如此,奴家的富贵可就指望你们父子了。”

刘嘉名道:“你只管去同耿讲,明日酉时殿下要宴请附近豪族,到时你自有办法助他们混入府中,救我和被俘的轩辕弟子出去。”秦妙红心道:“这些都是我提的,还用你教么。”

那姬人虽如此寻思,却也只得应承道:“属下尊命就是了。”话到后来,不由轻嗤一声,方才告退离去。

刘嘉名转过身去,未敢瞧那兵士如何施刑,对方长鞭挥落直抽其背,刘嘉名不由得叫出声来,那人只打几下便欲作罢,饶是如此,嘉名身上亦有数条鞭痕。

便在这当儿,先前陪侍王匡的太监径从屋中缓步踱出,轻了下嗓子,摇头晃脑地道:“殿下说了,做戏定要像些,免得让反贼瞧出破绽,却也不可打残了。”

刘嘉名不由身颤,随即心下暗骂:“去你娘的龟孙大王八,老子又不是反贼,倒要下重手了。真该叫你尝尝这滋味,打烂了你后背的盖儿才痛快。”这厮本欲多骂几句,行刑的兵士却手上催劲,直教他委实腾不出工夫了。但瞧刘嘉名又如此这般挨过二三十鞭,服侍王匡的太监瞧他皮开肉绽,方才淡淡地道:“够了,够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预告:

魑无忧神色略窘,魅无常转过话头道:“少主的姘头还单独押在屋里,弟兄们未敢怠慢,可用小人送她到您房里伺候?”

刘嘉名经他提醒,方才想起易巧倩来,随即说道:“本少主日理万机,这茬儿倒给忘了,你们可曾与巧倩那妮子乱讲?”魅无常道:“未得少主吩咐,小的们哪敢多嘴。不过那妮子醒后,便总在房里闹腾,嚷着要出来见你,着实颇有情意呀。”话到后来,自顾胁肩谄笑,满脸拨弄风情之相。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8)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8)

那兵士应命罢手,刘嘉名却缓缓趴下,不住叫痛,犹似难以支撑了。魑、魅二鬼正欲上前搀他,刘嘉名却道:“我身上疼得紧,稍碰一下怕要散架了,不如就此歇会儿。”

那太监在宫中待得久了,倒也见过不少世面,当下瞧着刘嘉名忽作这般情状,便即阴阳怪气道:“这些当兵的下手真是没个轻重,咱家瞧中郎将伤得不轻呀。”刘嘉名咧嘴呻吟道:“哎呦为殿下办事,卑职哪怕粉身碎骨都心甘情愿的,只不过我伤势过重,着实爬不起来了”

那太监道:“大人忠心为主,咱家自当如实回禀。”刘嘉名心念电转,暗自思忖:“王匡那龟孙似乎对这太监有些忌惮,我倒不可只顾叫苦,怠慢了这奴才。”想到此节,忙抱了拳,陪着笑脸道:“不知公公高姓大名,也好叫我记下这份恩情啊。”

那太监笑道:“中郎将懂事得紧,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快,便升至四品了。”他顿了顿,方才续道:“咱家姓樊名通,本在宫中侍奉圣上,近来殿下亲领荆襄,樊某才跟来伺候。”

刘嘉名心道:“哈哈,怪不得王匡怕这太监,原来他便是我义父提过的‘饭桶公公’了。这大饭桶在宫中职位虽及不上义父,却是皇上派来监视荆襄动静的。”嘉名义父正是赵承恩,他义父身为宫廷太监总管,自是将樊通并不如何放在眼中,与义子谈及宫中人物时,便直呼那太监谐音了。饶是如此,刘嘉名亦有结交之心,便朝樊通奉上热脸,说道:“哈哈,原来是樊公公,我义父赵公公没少提过你。”

樊通问道:“你义父是中常侍赵承恩吗?”刘嘉名笑道:“正是,今日有幸得见樊公公,在下心里着实欢喜呀。”樊通道:“将军既是赵公公义子,他老人家怎的没托我关照?”刘嘉名自嘲道:“末将后生小辈,自是不值一提了。”话音刚落,樊通却不冷不热地道了句:“中郎将过谦了,赵公公总领宫廷太监,本就用不着差遣小人。”

刘嘉名忽觉老大无趣,只得干笑两下,道:“公公亦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哪有甚差遣的道理。再说末将此番到得荆襄不过巧合罢了,义父又怎会事先想到。”这番道理本来并不难想,但宫中关系繁杂,以致某些人总会多虑。

樊通听罢嘉名言语,心下又道:“既知如此,你还敢拿赵公公压我。”他正作此想,刘嘉名道:“末将先行告退,待到夜深再来拜会公公。”樊通心下寻思:“他夜深后再来找我,定是有好礼相送的。”言念及此,便即回道:“咱家与赵公公同朝伺候当今圣上,中郎将不必客套。你如只来拜会,小人定当好茶相迎,若是顺便带甚礼品,将军便在房中养伤吧。”

刘嘉名瞧对方说得郑重,略作思忖忽而恍然,心下暗道:“这太监定是因我义父的缘故,想要收些好处却又不敢。唉,不管怎样,我照旧派人送他好礼便是了,这饭桶公公要是不收,也怪不得老子不晓事理。”言念及此,便即笑道:“到时再说。”转而唤得魑、魅二鬼上前相扶,蹒跚离去了。

魑、魅二鬼搀扶其主缓行,刘嘉名不由发出一声低嘶。魅无常观此情状,陪着小心道:“少主稍作忍耐,您马上便可回房了。”

刘嘉名甚没好气道:“府邸盖得这般大能顶甚用,不过耗人脚力罢了。”魅无常自明他对王匡不忿,便跟着附和道:“就是。”随后顿了顿,接着续道:“唉,少主为朝廷尽忠效命,这帮狗娘养的却下狠手,小的看在眼里,肚子都气得鼓了。”

魑无忧附和骂道:“他奶奶的王八羔子,属下看着少主挨鞭子,真恨不得宰了他们。”魅无常奸笑道:“那你倒动手啊,少主受刑时却没见你动弹。”魑无忧被那番言语噎得须臾,悻然喝道:“要不是怕坏了少主的事,你以为老子不敢哪。”魅无常心道:“王匡是何等人物,你也就吹吹牛皮罢了。”他虽作此想却未说出,正自在旁嗤笑,刘嘉名插口道:“本少主挨了鞭子,两个小鬼儿还有闲心拌嘴,真他娘白养了你们。”

魅无常赶忙拍下嘴巴,赔个了不是,接着续道:“小的替少主叫屈,这才发些牢骚。”刘嘉名道:“我幽天部众之间小打小闹的,本少主也懒得搭理。毕竟稍有争心,也能敦促尔等多立功劳。可现下你们幽冥四鬼窝里相斗倒是好手,神教的威风却被堕尽了。”

那二鬼未敢辩白,只得连连俯首,口中称是。便在他俩点头哈腰之际,刘嘉名伤处受牵,登时咧了下嘴,随即嗔道:“待我得下闲来,非得整治你们。”魅无常心道:“老子需得想辙叫这主儿欢喜,要不可他娘的没个好果子。”思及此节心念陡转,接着说道:“小的听过少主圣训,这当儿都悔得不行了。您可千万别为这些琐事烦心,免得加重伤势啊。”魑无忧忙插了口道:“魅师弟说得是啊。”刘嘉名道:“这会儿你俩倒不互相拆台了。”

魑无忧神色略窘,魅无常转过话头道:“少主的姘头还单独押在屋里,弟兄们未敢怠慢,可用小人送她到您房里伺候?”

刘嘉名经他提醒,方才想起易巧倩来,随即说道:“本少主日理万机,这茬儿倒给忘了,你们可曾与巧倩那妮子乱讲?”魅无常道:“未得少主吩咐,小的们哪敢多嘴。不过那妮子醒后,便总在房里闹腾,嚷着要出来见你,着实颇有情意呀。”话到后来,自顾胁肩谄笑,满脸拨弄风情之相。

刘嘉名俊邪一笑,道:“既是如此,你俩带我瞧那妮子去。在她面前,便将本少主当作俘虏好了。若是你们说漏了嘴,戳穿老子身份,那可少不得鞭子。”他自受过兵士鞭笞,忽觉以此刑罚治人委实甚好。

魑无忧赶忙应了,魅无常笑道:“少主尽管放心,小人办事自有分寸。”话到后来,贼眉鼠目更已眯得无有聚散了。刘嘉名又道:“这两日我便跟巧倩歇了,今夜尔等替我按照常例备些厚礼,送给那‘饭桶公公’。这厮要是不收,你们只管将东西放下,赶紧走人便是了。”魅无常躬身谄笑道:“小人明白。”

作者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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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9)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9)

魑、魅二鬼小心搀扶着刘嘉名转道而行,走过数条长廊,又穿过几处院落,方才到得巧倩房外。看守巧倩的幽天部众眼见少主亲临,正欲上前行礼,却被魅无常示意止住了。

刘嘉名耷拉着脑袋,心下牢骚道:“他娘的,真快疼死老子了。早知要多费这些功夫,不如唤人将那妮子送我房中得了。”

这厮正觉悻然,忽听得房中杯盏碎裂声甚是响彻,又听得巧倩悻悻叫嚷道:“你们这群坏蛋把我嘉名哥怎样了,快放我出去!”其音焦躁又含些许彷徨。

刘嘉名精神一振,接着瞧向那屋,只见门外上了大锁,心下赞道:“好妹妹这般惦记你嘉名哥哥,算我没白疼了你。”魑无忧命人将锁开了,便即踹门而入,随口喝道:“吵什么!”

这厮虽只粗声大气地说得三字,却是尽现凶恶,直教巧倩打个寒噤,如此隔得半晌,方才强收了心神,兀自杵在原地,望着刘嘉名,瑟瑟发问道:“你你们干吗打他”言下语气登时软了。

魅无常暗笑师兄没个分寸,随即接口道:“这小子不听话,不打不老实。”刘嘉名笑道:“爷爷皮正痒呢,好乖孙再拿鞭子打两下。”他虽受了些皮肉之苦,到底无甚大碍,尚可支撑着油滑言语。易巧倩暗自忧心:“这当儿招惹他们,吃亏的还是你呀”

魑无忧自晓得不可动刑,魅无常轻笑两声,道:“再打下去我不真成了你孙子,老子才不上当。”转而对易巧倩道:“我将你小情郎送来了,要是不能劝他投降,这小白脸儿可就活不长了。”说罢便与魑无忧出得屋去,复又将门锁了。

那房中物事一应俱全,俨然居家过活之状。易巧倩扶嘉名到得床上将歇,望着他背上累累鞭痕,恨恨啐道:“这帮狗腿子下手真狠,等咱俩出去了非要他们好看。”

刘嘉名虽伤势不轻,却也并非痛楚难当,只是闻得巧倩如此言语,方才叫痛道:“哎呦你嘉名哥痛得要命,纵是出去怕也打不过的”

易巧倩不由暗生悔意,轻叹一声,道:“早知你会来,我便不该摔了那水壶,起码还能为你倒些水的。我身上也没带伤药,可该怎么给你疗伤啊。”刘嘉名瞧着她甚现忧怀,心下忽而兴起,是以坏笑道:“没药有甚打紧,好妹妹舔舔便是了。”

易巧倩双颊一红,道:“这会子你还有心思欺负我。”刘嘉名笑道:“我可不敢欺负你呀,你瞧大街上小猫小狗的若蹭破了皮,只需用舌头舔舔,不就全好了吗。”易巧倩心头烦闷不禁减了,忍俊嗔道:“好啊,你当我是狗。”说着拍打嘉名臂膀。刘嘉名吃痛叫道:“啊呦,好痛好痛!”

易巧倩心头一紧,颤声说道:“我我并未碰你伤口啊”刘嘉名道:“我叫人打得本就浑身不舒服,小娘子又来谋害亲夫喽。”易巧倩心下稍宽,打趣笑道:“我看他们打得轻了,要不你怎还这般油腔滑调的。”

刘嘉名笑道:“哈哈,卿卿嫌我喽,你郎君身上疼得紧,连给舔舔都不行呦。”那卿卿之词乃是夫妻间亲昵称呼,巧倩听了自觉欢喜,接着笑道:“我怎会嫌你,只是只是你在消遣我呢。”话虽如此,望着嘉名伤痕,心下暗道:“他虽存心戏弄,舔舐患处却也有些道理。”言念及此,便缓缓俯下身子,轻轻褪了嘉名上身破衣,轻舔其浑身伤痕。

刘嘉名心下暗喜:“这小舌头滑腻得紧,真他娘舒服,倒比日前领她床上练功有趣多了。”正感惬意,巧倩问道:“还疼吗?”刘嘉名笑道:“好疼,好疼。你只消停下,我便受不住了。”易巧倩瞧他尚自卖乖,随即骂俏道:“你就是大坏蛋,巧倩不理你了。”说着,转过身子,坐于床沿。

刘嘉名支撑坐起,将其揽入怀中,嬉皮笑脸道:“你若觉亏得慌,大不了我也舔你呀。”说着轻嗅撩去。易巧倩直觉耳垂痒痒的,便即打情推搡,牵动了嘉名伤处,使其不由得苦痛低嘶。巧倩见他并非作假,便欲让其复卧,刘嘉名笑言不用,易巧倩随后奇道:“你说那群家伙为何没有打我,反倒好生伺候上了。”

刘嘉名颇感自得,心道:“嘿嘿,自是冲了我的面子。”嘴上却道:“啊呦,糟糕,糟糕,大大的遭了。”易巧倩道:“怎么?”刘嘉名道:“我猜王匡那厮瞧你俊俏,搞不好要你当他小老婆。”易巧倩颤声嗔道:“别别瞎说。”刘嘉名佯作叹息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会乱讲,你说若不是王匡看上了你,凭甚这般照顾。”他如此说来,倒真似王匡将巧倩关入屋中的。

易巧倩觉他说得有些道理,更有几分信了,沉吟须臾,接着问道:“他若真打这主意,怎的没来过?”刘嘉名调笑道:“这我倒不晓得,等见到王匡不就知道了。”巧倩急道:“都这时候了,还不拿个主意出来,我要是真让王匡抢去了,看你怎么办。”话到后来,几欲垂下泪了。

刘嘉名毕竟并不甚拿巧倩当回事情,又袭了些其父的性儿,这当儿既闻此语,反倒自得暗忖:“王匡那厮真来要你,老子这官儿便做大了”转而又跟巧倩说道:“你好哥哥早有计较了,好妹妹当真留下受苦,我还不得难过死。”

易巧倩精神一振,赶忙追问道:“你有法子带我出去?”刘嘉名道:“现下不行,约莫明日便能出去了。”易巧倩浑然不知内情,只道他出言宽慰,不由轻叹道:“你用不着骗我,当真出得去,何需等到明日。”

刘嘉名笑道:“我的本事你还不晓,干脆咱俩赌些什么吧。”易巧倩道:“我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好赌的。”刘嘉名眉宇轻佻,说道:“那你刚好稳赚不赔啊。”易巧倩见嘉名颇有闲情,心道他或许真有法子,左右当下无计,只得问道:“赌什么?”

刘嘉名轻捏了巧倩面颊,随即戏狎道:“要是你输,再到榻上练功时,需陪我多练几套绝妙招数来。”他家青楼远近闻名,刘嘉名沉溺其中,自是修了身风月本领,巧倩却初涉**,交合之际难免忸怩。恰因此故,嘉名便欲调教。

易巧倩低低地道:“那你输了呢”刘嘉名道:“我输的话,便陪你练。”易巧倩忍俊瞧他,嗔道:“好你个无赖,总是欺负我吃亏。”话音刚落,小拳便即捶去。刘嘉名拿了她手腕,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卿卿哥哥若输了,接连忍上几天不碰你便是了。”巧倩轻咬下唇,欲言又止,复又背转过身,故意使性儿道:“不理你了。”

刘嘉名俊邪一笑,道:“不过我现下还没输,自是随便碰了。”说着将其压于榻上,正欲行鱼水之欢,巧倩脱口劝道:“你还带着伤呢。”嘉名笑道:“不寻些乐子,我便当真疼死了。”说罢,便即深吻品撩,只不过他毕竟带伤,自不敢过分生猛。易巧倩先前尝过其中趣味,当下神魂颠倒,不由得微启朱唇,娇息相迎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0)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0)

话休絮烦。却说正午刚至,秦妙红便寻得耿,将王匡明日宴请之事讲了,并约好到时相助耿混入王匡府中,救出其被俘同门。两人商议既定,又赴城郊狩猎去了。其实那二人并未携带弓弩,捕获野味均是仗着耿手中长剑。秦妙红见状,嗲笑道:“嘿嘿,你师父若看到耿少侠用他老人家所授剑法砍兔杀鸡,还不得将胡子气得翘了。”耿开怀一笑,随即打趣道:“咱们不告诉他。”

秦、耿二人直至夜深方才回到城内,耿与那姬人惜别之后,便即回入客栈,到得刘秀客房,向他仔细说了心中计较。

正午耿与秦妙红相见之时,刘秀便在暗中接应,他见耿并未遭遇官军擒拿,心下便稍宽了。这当儿刘秀听罢耿所讲,寻思值得冒险,便道:“明日看下情况,若当真有诸多商贾前来赴会,咱们便随秦姑娘混入府中,救出同门弟兄。”耿笑道:“大哥过于谨慎了,不过如此也好。”

两人商议过罢,刘秀温言道:“三弟累了一天,快回房歇息吧。”耿笑道:“那我先歇着了,大哥也早些睡。”刘秀颔首应了,直至耿回房安寝,却还尚自坐于椅上,心中寻思:“明日王匡若当真宴请襄阳望族,阴伯伯自该前来,至于丽华她会来吗”言念及此,不禁摇首笑叹,随后未愿挪动步子,只坐于椅上将就睡了。

如此挨得天色微明,屋外渐现车马络绎之音。刘秀闻声醒转,接着望向窗外,恰见道上商贾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外加他们使奴唤婢,动静自是不小。

便在这当儿,耿轻叩刘秀房门,低声探问道:“大哥起床没?”刘秀将房门开了,耿道:“眼下天色尚早,道上动静却着实不小,竟将我给唤醒了,这才看看大哥是否睡得踏实。”刘秀瞧他面现喜色,便即微微一笑,道:“兄弟陪我瞧瞧去。”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咱们快下楼吧。”

刘、耿二人刚至楼下入得座位,便见一名豪绅入店唤道:“掌柜的,店中可有上房啊!”店中掌柜瞧他衣着华贵,且有二十多个泼皮鼓噪相随,心道他自是颇有来头的,便即笑脸相迎,说道:“有,有。不知客官要住几日?”那豪绅道:“只住一日,明日便走。”

那掌柜正欲吩咐店伴招呼,又有一名大户人家的随从奔入店来,高声唤道:“掌柜的,快来迎接我家老爷。”那人生得精壮魁梧,颇似一条好汉,刘秀望着他,顿生结交之念。但见那好汉话音刚落,两名妙龄艳婢拥着个肥硕老者入得店内,那掌柜赶忙上前,躬身笑道:“原来是李四爷,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哪。”接着问道:“您此番到得襄阳,是不是又携了大量珠宝,欲要寻几个好主顾啊?”

李四爷拍了拍怀中精美的木匣,自得说道:“珠宝自是带了些,不过并非要卖。当今殿下王匡要请本老爷吃饭,我自该备些薄礼孝敬。”掌柜奉迎道:“李老爷好大的面子,殿下都要请您吃饭,日后定当生意兴隆了。”

李四爷哈哈大笑,道:“那是,那是。”先前入店的富绅闻得此言,冷笑一声,接过话茬道:“哼,多新鲜。当今殿下也请老子吃席了,有甚好显摆的。”耿心道:“哈哈,王匡那厮要搜刮你们哪,这当儿倒争上了。”正觉好笑,李四爷憋得满脸通红,喝道:“你算什么货色,要你管?”

那富绅平素骄横惯了,又瞧李四爷身旁只有一名男仆,闻得此语自是不会相让,但见他粗声说道:“爷爷偏要管,怎么,你这糟老头儿不服?”其手下泼皮的头头儿挑起了大拇指,自得吹捧道:“我家老爷便是邓县张三爷,你这不长眼的老夯货竟他娘敢顶嘴!”说着,撸胳膊挽袖,便要动起手来。掌柜见状不妙,忙拦在两拨人之间,出言说和道:“两位老爷都是有头面的。尤其这位李老爷珠宝生意做得甚是兴旺,大伙和气生财啊。”

李四爷斥道:“和气个屁,老爷我岂能平白失了面子。”转而吩咐手下那个随从道:“马武,快给你家老爷料理了这帮土包子!”

马武兀自未答,耿坐在椅上,抚掌笑道:“掌柜开个买卖不易,你们却太不给人家面子。既是如此,我便凑个热闹。”那两名富绅豪强均感一怔,同时侧过头,径朝耿望去,只瞧他不过是个翩翩公子,心下登时小觑了。先前入店的张三爷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楞小子,你要讨打,便给老子滚过来。”

那掌柜叫苦道:“啊呦,这当儿客官莫要添乱了,你们要是动起手来,还不得将小人的店面砸个稀烂哪。”刘秀朝那两名富绅抱拳道:“大伙都是来投宿的,倘若坏了店中家当,二位住得也不舒服。奔波了这许久,何不回房歇了?”李四爷斥道:“你小子充甚大头!”接着呼喝身旁马武道:“你还等什么!”

马武心道:“老爷跟人稍逞口舌,便叫我上去相斗。难不成马武堂堂大丈夫,只能是个打手命吗”如此思忖,便对自家老爷道:“这些个泼皮无赖,老爷犯不上与他们计较。”

张三爷观瞧马武如此言语,只道这高大汉子心下怯了,言念及此骄狂更甚,随即大笑道:“哈哈,你家奴才吓傻了。”转而又瞧了下耿,吩咐所携的那众泼皮道:“将这几个不晓事的抓起来打!”话音刚落,泼皮们纷纷应承着,便将厅堂围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1)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1)

古时豪强欲要横行,往往会豢养泼皮充作打手,而眼下这群泼皮均自通些拳脚。但见其中两个泼皮施了擒拿手法,抓牢马武双臂正欲暴打,马武随手翻掌便即挣脱,反握住那二人手腕,脚下使绊儿,摔了他俩一个跟头,随即抽身举起要拿李四爷的泼皮,喝骂道:“你们硬要招惹,便来领教爷爷手段。”说罢,便将举起的泼皮抛出。这下倒不偏不倚,那泼皮正巧落到椅上,只可惜原本好端端的家当,霎时间便被撞得散架了。

数名泼皮蜂拥而上,要么使尽平生气力搂住马武腰间,要么抱他双足,更有甚者死死勒住了他的脖颈。两名泼皮乘机抄起椅子正欲砸去,马武浑身运劲,竟自震开了死缠烂打的泼皮,随即左拳挥出,右足反提,连拉带拽的随手几下子,那些攻上的泼皮已然落花流水,毫无反抗之能。余下泼皮眼见马武了得,哪里还敢白送,恰逢刘秀脱口叫好,耿兀自嗤笑,便有数个泼皮转而攻向他二人了。

耿信手卷起碟中花生米,稍灌内力尽数掷出,戳中了那些泼皮穴道,纵声叫道:“打坏的东西算在本公子账上便是。”话音刚落,便即翻身跃起,踢倒两个泼皮,探掌按住张三爷左肩。对方右拳疾出,耿信手接住,握着他拳猛力一扭,只听喀喇喇一声响,直拗得那人手腕都脱臼了。泼皮的头头儿抄起身旁椅子,急忙跃上解救他家老爷,耿起脚踢碎那椅子,正中对方胸口,泼皮头头儿便即倒了。众泼皮见此情形,气焰登时消弭殆尽,能动的哄散欲逃。马武拦在门口,眨眼的功夫打翻数人,出言断喝道:“现下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那些个泼皮别无他法,纷纷磕头告饶,张三爷只觉脸上挂不住了,悻悻斥道:“真他娘给老子丢人,赶紧给我啊!”尚未说罢,耿又拗断那人臂肘,迫得他不由得杀猪似的喊出声来。耿轻笑一声,道:“区区小县土豪便敢四处撒野,本公子若亮出身份,你连我的小手指也及不上。就冲你这讨嫌的嘴脸,便该吃上两记大耳刮子。”说罢,两个嘴巴扇将过去,直打得那人眼前星星点点,黑的、金的,闪闪烁烁跃了出来。

李四爷瞧他双颊分别多了记鲜红手印,正自幸灾乐祸,耿又道:“还有李四爷,你不过有俩臭钱,旁人想要收刮些,便很值得显摆喽。”说话间,放脱了姓张的豪绅,便去擒那姓李的老爷了。

马武急道:“快住手!”说话间虎拳倏出,直击耿肋下。耿向旁侧过,惟觉对方拳上带风,劲力十足,瞧出他有些手段,方才正经还了一招。马武眼见耿掌至,正欲出拳格挡,却不料对方掌至中途忽而变向,胸口竟自吃了一掌,亏得他修了身横练功夫,挨上耿这掌,方才并无甚大挂碍。

两人斗过数合,耿心道:“我适才那掌虽留劲未发,不过打在旁人身上,也够他们受的了,而这人还有气力还攻,本公子倒是小瞧了。”恰在这当儿,刘秀高声叮嘱道:“三弟留心,莫要伤了好汉。”马武接口道:“没那么容易!”说话间使出“韦陀正法”,铁拳疾出,倾力攻上。

马武用的正是天竺佛门武功,此招则力求刚猛,若与常人交手,他断不会施展,可耿武功高强,马武自不敢有所保留。耿并不硬接,只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卸掉拳头力道,随即轻飘飘地跃至桌上,洒脱笑道:“好个马武,想不到你个看家护院的,本事倒不赖,这架打得有点意思。”

马武架起防备招式,直视耿道:“你的武功也不赖,不过要想伤害我家老爷,先得问问马武的拳头答不答应。”耿嗔道:“喂,你这家伙太没个是非了吧。”说着,指了指马武的主子,说道:“这糟老头子刚进店便仗着王匡那厮自吹自擂,着实够讨嫌的。”

李四爷仗着马武相护,稍稍壮起胆子,颤声回敬道:“我我怎样,碍你甚事了”耿轻笑一声,道:“你若只是显摆两句,我也懒得理你。可你跟那劣绅发生口角后,不顾掌柜家当,便要在这店中大打出手。本公子行侠仗义,自要管上一管了。”话音刚落,马武接口道:“他娘的,那便废话少说,赶快进招吧。”他不知刘秀底细,忌惮他上前夹攻,方才固取守势。

耿笑道:“我要是跟你大干一场,得坏多少店中家当。当真如此,我大哥定会怪本公子莽撞。”马武闻得此语,瞥了眼刘秀,随即问耿道:“你要怎的?”耿道:“干脆你也跳上桌来,便在这儿陪我打一场,谁先离开桌子便算输了。我若输了,便放过你家老爷。”马武哼了一声,道:“便算老子赢了,跟你同来那人还不得出手啊。”话音刚落,刘秀朝他抱拳道:“我这兄弟胡闹惯了,还请好汉陪他比划几招。至于在下,好汉放心便是。”

马武听得刘秀连称自己好汉,方才心下一宽,随即卸下所负包裹,跃上耿所踏方桌,倾力抢攻。但见那张桌子虽不甚大,却也足够十数人围坐宴饮,耿、马二人翻腾纵跃,各施拳脚,直教旁人瞧得眼也花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2)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2)

如此这般堪堪过得十数个回合,耿忽卖破绽,迅疾闪至马武身后,双掌倏出,正要将他推下桌去。马武忙定住下盘,硬生生受了这两掌,随即顾不得疼痛,转身甩臂,直朝对方面门砸去。耿并不硬接,仅只身形后仰,便即迅捷避开了。

马武观其甚显飘忽,出招之际虚实不定,只觉这般硬碰硬地相斗定然讨不得便宜,当下变换路数,使出“光明拳”凝神招架。他这拳法相传为如来所创,及至后世,少林又将其收入七十二艺,端的不可小觑了。

耿又使数记虚招,欲诱马武露出破绽,却瞧他固取守势,便即垂手立于桌沿,道:“你这汉子若似先前那般抢攻,倒还有些趣味。现下却没了适才的锐气,莫非怕我吗?”马武身形微侧,变拳为爪护于胸前,虎视耿道:“要打便打,光逞口舌算不得好汉。”

刘秀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好汉想要以静制动,后发先至。如此打法,着实妥当得紧。”他虽与耿甚密,却因心生爱才之念,亦不愿马武输得难堪。

耿瞧马武并不受激,反将门户守得更紧,便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硬要缩手缩脚的,我也只好不客气了,谁让你家老爷雇了个不中用的。”话到后来,竟自背过双手。那姓李的老爷见状,登觉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呼喝马武道:“你这奴才任由旁人轻慢无礼,老子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快他娘的动手!”他不知耿故作松懈,正是要抛砖引玉,便如战场之上两军对峙,较强的一方派出些老弱到敌军营门前叫骂,待得对方出营交战,再将其伏击。

马武虽明此节,可他闻听自家老爷催促,心下难免焦躁。耿趁机攻上,左掌前推,径朝他双爪之间拍了过去。须知分筋错骨正是光明拳之所长,耿这下递招直似羊入虎口。马武疾拢如钩双爪,正要拗他小臂,却见对方单掌棉絮也似的向旁飘过,便忙反爪挥出,拿他手腕去了。

李四爷兀自鼓噪,马武粗长双臂犹似两条蛟龙戏珠,翻江倒海之际,骨骼关节亦随作响,恰似石块相撞,尽皆碎裂之音。霎时间,耿又拆数招,只瞧对方攻势颇具气象,端的可圈可点,当下好奇心起,不禁暗忖:“这厮武功还算不赖,路数也甚新奇,我倒不必急于取胜,且瞧他还有甚本领。”言念及此,虽有胜机却不还招,尚自单掌游斗。

马武暗忿对方托大,心道:“我要是打不过你,便没脸在李四爷手下混了。”正作此想,又闻李四爷催逼更甚,便顾不得护持己身,连施“各各忿诤”、“变相怪续”、“西无量寿”,发狠拼斗去了,正是:房日耿伯昭,奎木马子张。云台功将两星宿,风云际会逢店中。翩然公子轩辕技,篱下好汉佛门功。龙骧虎步显身手,厚木方桌作乾坤。

(注:刘秀后来中兴汉室,为彰功臣业绩,便按天界二十八星宿大封功臣,耿正应星宿房日兔,马武则应奎木狼。)

耿武功虽强,却亦晓寸有所长,更何况马武绝非泛泛,是以耿便故现颓势,暗自端详对方来招,只求自身修为有所精进。那姓李的老爷只道耿即将败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连声叫道:“好,好!给老子往死里打!”伺候他的两名艳婢眼见自家老爷面露得色,便如看戏般嬉笑喧闹,来讨其主欢喜。

店门外已是人头攒动,更引得几名兵士夹杂其中。掌柜上前求恳,兵众兀自瞧着热闹,尚未理他。刘秀见状叫道:“三弟住手!”耿笑道:“待我赢他。”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之际,忽使一招“微妙行处”,左冲右突,翻掌拍向马武肋下。那招“微妙行处”正是马武平素苦练的,饶是如此,他也顾不得惊诧,待要回肘挡隔,已然不及。耿顺势变掌为爪,拿住对方京门要穴,右手捏住其腕上脉门,道:“倒下吧。”说话间,便将对方摔出。

马武适才穴道受制,只得受他摆布,这当儿刚能动弹,大半截身子已然飞出桌外。好在他反应也快,忙不迭伸右手抓住桌沿,随即翻身倒立桌上,掌中运劲,将那桌面压得粉碎。

便在这当儿,耿心念电闪,踏住正要倒下的桌腿,踩高跷似的飘飘鹤立,悠哉笑道:“哈哈,你这家伙还蛮机敏,只要手底下压着那块零碎的木板,便是没离开桌子。”

马武打个哈哈,道:“你倒也不赖啊。”话音刚落,忽而飞足猛踢,但瞧他虽身形倒悬,却依旧行动甚速。耿观其欲攻自身小腹,当即出拳相抗。

恰在转瞬之际,刘秀疾步飞身,抢至两人中间,施展“龙举云属”,右掌上举似龙腾,挡住耿拳头,左掌平铺如云布,抵住马武足上劲力,好言说道:“好汉端的好身手,大伙就此罢手如何?”

马武心道:“老子内力催劲发出,这厮说起话来,竟他娘连大气儿都不用喘,内功修为深厚得紧哪”江湖中人比拼内力,如若竭尽所能,不留余劲,断难说出话来,而那刘秀言语时气定神闲,显是中气丰沛,有意相让。

耿笑道:“你这般倒悬着身子催发内力,又讨不到便宜,不如大伙吃上几杯酒,咱俩也不用比了,你看如何?”他虽和刘秀拳掌相抵,但对方出手时,耿早将所发内力撤回,刘秀亦将右掌掌力卸了。

马武尚未看明此节,只道耿内劲雄浑,亦可在发功之际,毫不费力地言语。他既作此想,登感毫无胜算,是以顺着那二人的台阶,强自提上口气力,道:“要我罢手也行,但不许伤我家老爷”

刘秀观瞧马武说话甚艰,便知他催发内力已至极限,是以当即应允道:“兄弟放心便是。”马武惟觉对方面善,且又得其允诺,方才撤掉劲力,恢复了头上脚下的姿势,稍作抱拳,道:“多谢了。”

店中掌柜正自叫苦,又朝瞧热闹的兵众深深作揖,懦懦说道:“那两位公子伙同个姓张的冒犯了李老爷,还将我店中物事打坏了些,还望几位军爷垂怜小民,主持个公道。”他所指的两位公子,自是刘秀、耿了。而那张三爷跟几个能动的泼皮早就灰溜溜地走了,余下泼皮要么穴道受封,要么倒在地上呻吟,先前跋扈的劲头早已堕得尽了。

领头的小校自得轻笑道:“哥儿几个是给殿下看门的,又非那些个寻常衙役,怎会听你使唤?”掌柜心道:“待我报了官,这些人还不都跑了。”言念及此,赔着笑脸道:“草民也是没法子,军爷们若能相助,我自当请顿酒吃。”那小校嗔道:“真是麻烦。”转而对耿笑道:“没想到公子不但出手阔绰,功夫也好得很哪。”掌柜闻得此语,心中一紧。原来先前耿到得王匡府邸,为了打探同门消息,给过那小校银两,是以与他相识。

耿打个哈哈,道:“过奖了,你该不会要来拿我吧。”那小校粗声大气地道:“开甚玩笑。不过店家要请吃酒,弟兄们总得给个交待。”耿心道:“我为打探同门消息,才给过你银子,这当儿竟又来讨要。”他身为太守家的公子,对这等人物自是不屑,但为顾全大局,便从满当当的钱袋中掏出碎银,抛入对方手中,敷衍说道:“这点小事岂用劳烦,些许银子拿去喝茶吧。”

那小校既得银两,又呼喝店中掌柜道:“老子事都给你办了,还不快他娘的拿酒来。”掌柜虽甚是不愿,却为尽快打发瘟神,便命店伴奉上一坛水酒。那小校拿了双方好处,方才领着手下志得意满地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3)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3)

耿将几个泼皮的穴道解了,转而唤了那掌柜,出言轻嘲道:“你这厮好不地道,本公子好心助你,怎的却要拉我见官?”

那掌柜观其身手了得,官兵又不相助,正不知怎生应付,刘秀接口道:“掌柜的大可不必为些许琐事烦恼,我这兄弟也是颇有头面的,他既说过坏掉的家当,由他照价给你,自不会吝惜这些小钱儿。”耿哈哈一笑,取出锭十两重的银子,自得问道:“这些银两可还够吗?”

掌柜虽不晓刘、耿二人底细,可他见到耿如此爽利,便知刘秀所言非虚,赶忙作了个揖,满脸堆笑道:“哪里值得上这许多,适才多有冒犯,小人给您二位赔个不是。”话音刚落,李四爷粗口喝道:“你这厮为了十两银子,便敢怠慢爷爷,老子出五十两,用不着小白脸儿赔你。”刘秀闻言接口道:“既是李老爷出资,我们兄弟自不必给店家银两了。”

李四爷刚从马武先前卸下的包裹中取出大银锭子,却让耿顺手夺了,这下又惹得他心头火起,悻然呼喝道:“快将银子还来!”耿纵声笑道:“哇,这坨银子好大,不过怎的这般软,难不成是泥捏的?”说罢,潜运内功,竟将那块银锭捏出手印,方才交给掌柜。

那掌柜瞧着银锭上深陷的印坑,不由脱口赞道:“客官好身手。”李四爷轻哼一声,又瞥了眼马武,随即斥道:“老爷我白养了你。”转而呼喝那掌柜道:“还不快开间房来,杵在这里有甚罗唣!”

店伴忙领李四爷到楼上将歇,马武留在楼下,独自寻个位置坐定。便在这当儿,又来了数拨客商,要么住店,要么打尖儿,店家便将马武冷落了。马武本就暗感不顺,观此情形,更觉气闷,便即拍下桌案,高声唤道:“店家,快上酒来!”刘秀到他对面坐了,说道:“我俩想与兄弟同饮几杯,不知尊意如何?”耿笑道:“如此甚好,独个儿喝酒岂不太闷了。”马武道:“座位便在这了,我又没拦着。”刘秀拍了下大腿,道:“好!咱们相逢有缘,这顿酒便由我请了。”

耿本欲轻嘲马武,可他听得刘秀如此说,便即笑道:“哈哈,那我可有口福了。”说罢,坐至刘、马二人旁侧,向店伴要了几样菜肴,刘秀接口道:“劳烦店家再端五斤上好的牛肉,二十个馒头,两坛烈酒来。”

那店伴听过这些言语,便即传菜去了,刘秀又道:“我瞧马兄弟生得魁梧,想来肚量定该不小,便做主添了这些吃食,好汉要是尚觉不妥,只管言语便是。”

马武观此情形,惟觉刘秀相待甚厚,是以抱拳说道:“多谢了,不知我该怎生唤你?”刘秀回礼道:“在下姓刘名秀,字文叔。”转而介绍耿道:“这位是我结拜的三弟,名唤耿,字伯昭。”马武喜道:“原来是轩辕派的好手,你俩名头我早在江湖上听过,真想不到,咱们竟能在这儿碰上。”耿心中一喜,只瞧马武续道:“我叫马武,小字唤作子张。”

耿嬉皮笑脸道:“幸会,幸会呀。我大哥一见你便觉欢喜,他连我这结拜的兄弟都未照顾得如此周到呢。”刘秀笑道:“你这厮鬼道得紧,还哪用得上旁人关照。”

马武哈哈一笑,耿笑呷清茶,刘秀又问马武道:“适才店伴并未给兄弟安排宿头,待会儿你该怎生安歇?”马武道:“不打紧,兄弟我平素风里来雨里去的惯了,便在车上也能对付。”刘秀道:“这时节夜半寒凉,车中将卧终究不妥,不如由我给你开间房来,你便到那房中安顿了,岂不更好?”

马武沉吟须臾,推辞道:“咱们从前无甚交情,现下怎好意思叫你破费。”刘秀道:“兄弟说得哪里话。似我等这般在外谋生的,常会遇到诸多不便。倘若彼此间没个照应,便愈发艰难了。”

马武闻得此语,登觉心中感怀,脱口说道:“自打我离开师父,跟了李老爷,便再没碰过谁这般待我了。”刘秀问道:“不知兄弟这身本领是何人所授?”马武道:“我的武功是两个天竺僧人教的,一个名唤迦叶摩腾,另一个唤作竺法兰。”刘、耿二人不禁相顾,耿接口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叫吴汉的同门兄弟啊?”

马武奇道:“这人我倒听他俩提过,可你又怎生晓得?”耿有心戏耍他一番,便道:“那你便有所不知了,话说本派乃是轩辕黄帝所创,当年他老人家聚集了天下方士,传下这千百代,派中人物依旧能掐会算,倒也无甚稀奇的。”马武将信将疑,问道:“轩辕弟子端的这般厉害吗?”

刘秀微微一笑,道:“说来甚巧,这吴汉兄弟当下正是轩辕弟子,我跟三弟听他提过那二僧名号,今日竟又在此间遇到他们的高徒,当真好得很哪。”马武登时恍然,接着望向耿,开怀笑骂道:“果是你这厮鸟骗我。”正说话间,恰逢店伴端来酒菜,马武续道:“看我非罚你两碗不可。”

耿笑道:“喝便喝了,只怕你喝不过我。”马武只道他胡吹大气,哈哈一笑,道:“笑话,我会喝不过你?”随即唤了店伴道:“这杯子太小,弟兄们吃酒不过瘾,快换大碗来。”

店伴应命递过碗来,马武拎起酒坛,将三人碗中倒满了酒,先行敬向刘秀,道:“马武是个粗人,不会那些客套。反正话在酒里,我便先干了。”刘秀端起碗道:“我与兄弟同饮。”两人将酒饮了,马武只觉那酒端的性烈,便又朝自己碗中倒满了酒,对耿道:“我倒要瞧你有多少酒量,快陪我干了。”耿道:“我便要你见识下我喝酒的本事。”

那马武自是个千杯不醉的主儿,耿亦是席间的好汉,两人须臾间豪饮数碗,不由得相顾一笑,先前打斗时蓄下的那点怨气,已然抛却至九霄云外了。马武粗声大气地道:“痛快!”话音刚落,伸手抓过几片牛肉,直朝口中塞去。耿换成小盏吃酒,拾起筷子,夹了口小菜正自品尝,刘秀亦随马武上手拿了片牛肉,放入口中道:“这肉端的甚好。”说罢,借酒送入腹中,接着问道:“马兄弟因何离开师尊,跟了那李老爷?”

马武道:“两位师父待我甚好,他俩虽不让人喝酒吃肉,马武为了习武倒也能忍得。偏生受人欺辱,却不许报复,倒叫人气闷得紧。”耿打趣道:“似你这等雄壮,寻常汉子哪个赶来欺辱,莫不是舍不下好酒好肉,胡乱编个由头吧。”

马武苦笑两下,道:“即便比旁人壮实些,又顶得了甚用,那些有钱有势的也未必生得高大。”刘秀关切道:“看来你定该受过不少委屈。”

马武道:“咱们甚是投缘,我便不想瞒着。”说罢,便即饮了碗烈酒,接着续道:“我本来家住南阳郡湖阳县,虽算不上殷实,日子倒也将就过得。便在我们县里有个姓钱的豪强,只因他颇有家资,街坊给他起了个‘钱万贯’的绰号。”话到后来,不由得冷笑一声,方才续道:“你们甭看那财主有钱,他家中却养了个天生痴呆的傻儿子,好人家的闺女,哪个愿意嫁到他们家去?”

刘秀微微颔首,耿心道:“呦,看来他还当真有些过往。”言念及此,当即问道:“那个豪强是否看上你家中什么人了?”

马武面露自得神色,随即赞道:“我有个同胞妹子,当时她虽年幼,却是个美人的坯子。便在三年前,钱万贯那老头儿看我妹子模样儿好,就想抢占她做儿媳。”耿笑道:“这等人物想抢你妹子,你这做哥哥的定要相拦了。”他只道马武身手了得,定会叫恶人吃番苦头,却不料对方说道:“只可惜我当年没有这身武艺,爹爹又走得早,只留下我娘带着我们兄妹俩过活,钱万贯便敢领手下的泼皮上我家寻衅,除非我那妹子愿意嫁给他儿子,方才作罢。老子自是不肯的,怎奈他们人多势众,反倒没少挨那群畜生暴打。”

刘秀仔细听着,并未打岔,马武愈说愈气,愤懑续道:“那日钱万贯又领大群泼皮到我家来闹。我那妹子心想斗不过那帮畜生,便要嫁到钱家去。后来我娘着实没有法子,便跟钱万贯说我妹子不过十二岁,谁不知十五及笄,那时才到了嫁人的年纪。”

刘秀听到此处,心下稍宽,颔首说道:“如此便可拖延了,那钱万贯又是怎生回应的?”马武道:“钱万贯虽横行惯了,不过他也要守这条规矩。只可恨那老不死要我妹子立马住到他家去,三年后再办婚事。我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又跟钱万贯的泼皮动起手来,后来后来我便昏过去了”马武虽未明言,刘、耿二人均已猜到,他所谓的昏过去定是被人打昏的。

这正是:有钱仗势欺人贫,哪个敢有二话说。古时有些豪强端的如此,史籍所载,那马武还算条响当当的好汉,却也受过这等宰割,寻常百姓更不必说了。欲知马武的妹子能否重见天日,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七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1)

第一百五十七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1)

马武提及当年遭钱万贯的手下打昏,刘秀不由闻言唏嘘,随后相询道:“你那妹子后来怎样了。”马武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她便叫钱万贯那贼厮鸟抢跑了”耿轻哼一声,道:“朗朗乾坤便敢抢人,这厮嚣张得紧哪。”

“当初娘说我伤得极重,按理是醒不过来的”马武正自说着,但觉依稀往事恍如隔日,滞得半晌,方才续道:“也是我命不该绝,正碰上我适才所提两个高僧云游到了我们湖阳县,他俩见我娘在家门口抱着我哭,便施内力替我疗伤,这才救了我的性命。”

耿接口道:“那二僧既有这等身手,你正可以求他俩相助,救出你家妹子啊。”刘秀亦作此想,马武却道:“我本来就求了他俩,谁料想我领二僧到了钱万贯家里,迦叶摩腾只晓得苦口说和,竺法兰倒起过动手的念头,却叫他师兄拦下了。”

店中愈发嘈杂,旁人均自各忙各的,自无闲暇理会马武所讲言语。耿已听得愈发焦躁,复又插口道:“那二僧好糊涂,跟这厮有甚道理好讲。”马武脱口道:“他俩旁的都没个说,却委实”话到嘴边,终觉心中言语倘若说将出来,未免对恩人不甚恭敬,便即改了口道:“罢了,罢了,这两个和尚的短处不说也罢。”

刘秀眉宇微蹙,摇首说道:“看来两位高僧并未救出你家妹子。”马武道:“这还哪里救得出,两个和尚没说几句,钱万贯那贼厮鸟上来便打,他二人竟不还手。”说着,再难抑住心头愤懑,不由得愤懑捶案,直叫旁人心中一颤,纷纷朝他望去。

马武暂且不说了,兀自饮酒吃肉,待得众人各说各话,方才平复下心境,接着续道:“我要跟那帮贼厮鸟拼命,迦叶摩腾却硬将我提起,朝外奔逃,真他娘气死人了。”耿心下一怔,随口说道:“那两个和尚武功高强,哪用得着落荒而逃,似这般举动当真闻所未闻了。”

马武道:“我初时骂那两个和尚助纣为虐,还有甚脸面讲出家人慈悲为怀。可迦叶摩腾却说钱万贯爱子心切,才会有所执迷,更应好言规劝,若生争执便有违初衷了。”

耿轻笑一声,摇首叹道:“我真服了,那两个和尚便算封住贼子的穴道,亦能救出你家妹子啊。”马武道:“谁说不是呢。我也这般与那二僧提过,竺法兰倒甚赞成,可迦叶摩腾却横加阻拦。”耿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马武道:“迦叶摩腾只说便算他师弟定住了钱家老小,他与师弟离开湖阳后,钱万贯定要带众泼皮再来我家抢人,到那时只会更糟。不如替我与那厮慢慢商议,要他自愿还人。”

耿不以为然,只觉那僧迂腐,刘秀微微颔首,说道:“迦叶大师是想善始善终,由此足见他端的好脾性,只可惜钱万贯未必会听。”马武道:“明摆着的事理哪用人教,钱万贯既做下这般勾当,岂会听那僧说几句嘴,便将我妹子放了。”耿接口道:“碰上这等不晓事的,还是拳头顶用。”刘秀问道:“后来怎样?”

马武道:“后来两位高僧为要回我那妹子,便在县郊寻处道观,暂且住下了”话到此节,轻叹一声,续道:“其实那道观早就荒废了,压根儿住不得人。我曾邀他们到我家去住,他俩却说我家并不富裕,硬是不肯打搅。我为了搭救妹子,当即拜他二人为师。打那时起,我大师父迦叶摩腾隔三差五便到钱万贯家中说教,二师父乐得在观中传我武功,不去受那财主鸟气。”

耿摇首而笑,说道:“迦叶摩腾总到钱万贯家里磨嘴皮,也够他们受的,闹不好又得动起手来。”马武道:“听说钱万贯手下的泼皮连刀子都用上了,可我大师父练就了不坏金身,早已刀枪不入,这才不怕他们手里的家伙。”耿心头一怔,说道:“天底下谁不是**凡胎,哪有不怕刀剑的,怕是旁人胡乱传言的。”马武道:“我本来也不信,可后来我问过大师父,才晓得旁人传的并非虚假。”

耿笑道:“如此这般,他岂不天下无敌了。”马武道:“那也未必啊,听我师父说,若是碰上旁人内功深厚,这不坏金身便成摆设了。”

耿早听出迦叶摩腾是个厚道人,且觉那僧所言不似诳语,言念及此,登时心生艳羡,他毕竟是江湖中人,听得世上还有这种新奇武功,如何能不心动,待得马武说罢,复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求过他教这武功?”马武道:“我倒求过,可他说不坏金身须得自幼苦练,且千百年来,能练成的也就三个。”耿追问道:“另两人是谁?”马武道:“一个是天竺佛教的祖师爷,唤作什么释迦牟尼,那人后来升天,当上了如来佛祖。另一个叫”话到后来,沉吟半晌,方才续道:“哎呀,那些名字拗口得紧,我也记不起来了。”

刘秀瞧他二人将话扯得远了,便向马武道:“那些武功可以改日再说,不知后来怎样?”马武道:“后来我苦练数月拳脚,最拿手的便是‘光明拳’。”说着,晃了下拳头,甚显自得。耿问道:“看来你定是用光明拳,教训钱万贯及手下泼皮喽?”马武哈哈一笑,道:“那当然,要不我练功作甚,还真要像师父那般修身养性不成。”耿顿觉畅快,只见马武续道:“那群贼厮鸟哪里打得过我,别看他们抄着家伙,却都禁不住爷爷一顿拳头。”

耿笑道:“这下你那妹子便可得救了。”话音刚落,不料马武静默半晌,愤懑说道:“只可恨我刚将妹子领回家去,那些撮鸟便到县衙告状去了,之后我妹子又被他们抢了回去,还将我押到了公堂。”刘秀闻听横生波折,登感心下一紧,说道:“马兄弟武功不弱,照理些许衙役不该是你对手。”

马武道:“都怪我全没防备,只道钱万贯当真服了,再不会找我家麻烦。谁成想那些衙役趁我出门,把我老娘跟妹子捉了当人质,我怕他们加害亲眷,只得跟狗腿子们走上一遭。”耿脱口道:“我只听过强人劫持良善胁迫官家,此番倒长见识了。”马武道:“官差衙役都他娘阴险狡诈,还不如打家劫舍的强人,起码都是直性的好汉。”耿身为官家子弟,闻得此语便作轻咳,正色说道:“不过世上亦有好官,并非俱是如此。”

马武全未留心对方言语,兀自续道:“我刚到衙门,县太爷开口便骂,又喝令衙役打了我二十下杀威棒,问我服不服。当官的不分青红皂白,老子破口对骂,那狗官见我死也不服,竟说我娘教子无方,叫衙役掌她的嘴。我想救她逃出去,怎奈衙役将刀子架在了她身上,我也只得不跟那狗官争执。”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2)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2)

刘、耿二人均感愕然,马武问道:“你们猜县太爷给我定了甚罪?”耿道:“自是说你打架斗殴了。”马武苦笑一声,道:“要是只定这罪倒也罢了,那狗官还说我妹子既已嫁入钱家,便是他家的人,而老子竟是强抢民女,还敢重伤无辜,着实罪大恶极。”

耿虽偶显放浪,却也嫉恶如仇,听罢此语如何不气,登时含恨冷笑,道:“岂有此理,你那妹子又何尝许给钱家了,当初便是钱家硬生生抢去的,那县令倒善争辩,如此这般,便连栽赃陷害都可省去了。”马武道:“那狗官要是不栽赃,还哪能过得舒坦。”刘秀问道:“那官怎生陷害?”

马武道:“那狗官说我将钱万贯打得尿了血,眼瞅着性命不保,还招呼钱家人端出血红的骚尿当作物证。”耿打断马武,插口道:“我瞧你武功甚好,兴许下手重了,未必是官家陷害啊。”马武道:“我本来也这般想,眼见那狗官正要判我,却撞上李四爷出言喝住,那狗官才将我暂且收监,说要改日再判,接着便请他到后堂叙话。”刘秀面上终现和缓,颔首说道:“看来兄弟此番该有转机了。”

马武粗豪一笑,道:“那时我跟李四爷并不相识,更谈不上有甚交情,他这么横插一杠,便似钩住了肠胃,不知又欠了甚鸟债,倒要人难熬得紧哪。”

刘、耿二人闻言朗笑,马武端起酒碗,当下自嗔道:“瞧我净顾扯闲了。来,来,来,再干一碗。”说罢,敬过刘、耿二人,接着续道:“后来我才知晓李四爷是江夏郡有名的财主,家中有得是珠宝,着实是颇有头面的人物,他既有心救我,且与那狗官相熟,只需破费些财宝,狗官自会卖他情面。”耿笑道:“那县令先前定会为了钱财向着钱万贯,尿血之事却也未必作假。”

马武瞧他如此言语,心下略感不快,说道:“怎的不听我讲完,那狗官跟李四爷显摆,说是他自己教的钱家人朝尿中掺鸡血,好叫我的案子坐实,再将我妹子判给钱家。那狗官还他娘担保只要李老爷愿意拿钱,便可不再判我。”

耿只觉那官可恶至极,当下再也无言开脱,刘秀问道:“那李老爷为何相助?”马武道:“我这案子动静儿大了,李老爷听闻我一身好拳脚,便想要我跟着他干。”说罢,自饮了一碗酒,续道:“他与那狗官商量好了,立马到牢中看我,说我既能独自闯入钱府,将那群泼皮暴打,想来有些本事,只要我卖身为奴入他李府,定可保全自身性命。”

刘秀闻得此语,心下暗道:“他又未害杀人命,怎的还要判其死罪吗”正作此想,马武接着道:“我告诉那姓李的,想我入伙须得应件事情,要不我便是头上挨刀子,也不给他卖命。”他提及李四爷时的口吻并不甚恭。耿瞧对方将“卖身为奴”说成“入伙”,恰似要做强人,正感好笑,刘秀又问:“你要他救你妹子,不许钱家人再来打搅,是不是?”

马武笑道:“我正是要那厮救我妹子,不然我便算苟活又顶甚用。”刘秀道:“你妹子能有你这等好兄长,当真万幸了。”他说得语重心长,显得颇为认可。马武这等篱下的好汉,平素受尽冷眼,如今遇到旁人待己这般亲和,登感受用,当下憨笑道:“抬举小人了,谁叫我是她哥,豁出性命也是应该的。”耿道:“看来那你家老爷定然答允了。”

马武点了下头,道:“是啊,他稍作寻思便帮我办了。钱万贯那贼厮鸟瞧这架势,便还回了我那妹子。只可惜两位师父本想将光明拳的精要传给我,大师父得知这事,怪我闯下祸端,我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教了。”

耿问道:“那光明拳你学得几成?”马武道:“约莫着两三成吧”随即顿了顿,改口道:“怕是还不到,按师父的话讲,我虽是块练武的料,却因自幼无甚武学根基,只得先练皮毛了。”耿闻听此节,心下暗道:“照此说来,他若习得光明拳的精髓,兴许还能胜我呢。”他这念头一闪而过,倒未怎生在意,刘秀关怀道:“你们现下过得怎样,钱万贯还寻过麻烦吗?”

马武道:“自打跟了李四爷,免不得做些勾当,还他娘无甚前途。那事没过多久,钱万贯也给自家儿子买了个媳妇,模样儿不算难看,待他家儿子也不坏,我家方才安生。今年我那妹子刚满十五,我娘便赶忙张罗,将她嫁得老远,娘也跟了去,我这下才总算踏实了。”

刘秀闻得此语,只觉对方并非庸碌之辈,便道:“只苦了你虽有这身本领,却没个好去处得以施展,身为好汉遇上这等事情,着实闷煞人了。”马武常感怀才不遇,闻得此语不由嗟叹,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不瞒两位说,李老爷的恩情我早已偿还,家中又无甚牵挂了。我早想到绿林山上,投靠绿林军大展拳脚,只苦于没有门路,要不然,我早他娘上山去了。”

耿甚觉有趣,随即笑道:“这倒新鲜,怎么上山入伙还需门路?”马武道:“那可不,山上没个有头面的人引荐,撑破天只能先当个喽,管我的若是个鸟人,我要熬到哪辈子才出得了头?”刘秀道:“兄弟所言甚是,刘某不才,或许帮得上忙。”

马武心下登感敞亮,接着问道:“刘大哥怎生助我?”刘秀亦压低了声音,道:“咱俩甚是投缘,我也不瞒兄弟。那绿林山上的人马已与本派联合,共抗王莽暴政。本派掌门遣了我与三弟同为副将,领千余弟子援助绿林军,岂料途中遭遇官军伏击,几个同门兄弟让军兵掳到王匡府中,我跟三弟便赶到此地,欲要搭救同门。待我将人救出,咱们便同赴绿林山,到时我定当尽力引荐。”

马武哈哈一笑,抱拳谢道:“端的如此,我马武定当报答。”刘秀双手搭上他紧抱的双拳,以示无须多礼,随即温言道:“咱们有缘相逢,不求报答。”话到后来,放下他拳,轻叹一声,道:“我亲眷中若有你这般兄弟,当真无憾了。”

马武沉吟须臾,探问道:“小弟今年二十有四,在江湖上无甚名望,刘大哥若不嫌弃,不如结个异性兄弟。”刘秀喜道:“愚兄痴长四岁。”说着端起酒碗,望向耿、马二人,续道:“我刘秀能有你们这般好兄弟,着实欢喜无限,我这当大哥的敬两位兄弟。”

耿换过大碗,陪刘秀干了。马武饮着碗中烈酒,惟觉那酒胜似瑶池佳酿,让他多年来从未如今朝这般快意。马武喝干了酒,尚自捧着大碗,哈哈一笑,道:“痛快!”说罢,搁下酒碗,低声续道:“咱们既是生死弟兄,大哥厮杀救人时,定要带我同去。”

耿当下接过话头,侃笑道:“咱们既是生死弟兄,此番闯那刀山火海,定要带你同去啊。”马武道:“甚好,甚好,看我怎生杀得官军屁滚尿流。”他声音不大,店中嘈杂,旁人均未留意。刘秀笑道:“适才三弟玩笑,当不得真。如何搭救早有安排,不出意外,到时有人接引,助我跟三弟混入府中,之后理当全身而退。你若同去,便在王匡府邸的大门外接应即可。”马武登感索然,闷声闷气道:“照这般说,倒不能杀个痛快了。唉,也罢,那你们救人,我赶马车接应。”

耿自晓马武没有马车,所赶车辆自是他家老爷的,言念及此,当即笑道:“到时你家老爷出来,眼见吃了这等哑巴亏,嘴巴定要气歪了。”马武笑道:“谁要那厮除了贩售珠宝,总迫人做不义的勾当,这回正好要他吃亏。”

第一百五十九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3)

第一百五十九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3)

耿听罢朗笑,刘秀则邀马武尽情吃喝。席间三人恍酬交错,马武独自吃下八个馒头,扫荡了大半酒肉菜肴,刘、耿各吃了三个馒头,桌上仅存六个。

那三人正自谈天说地,店中愈发人声鼎沸,道上更有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如织人流中,一双丫鬟小厮催赶马车行至店旁,随即跃下车来,摆好小凳,便邀其主入店。

车厢内有名老者先行踱出,但瞧他年近半百,兀自轻嗅沉香,甚显雍容。随后又踱出一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韶华正驻,委实端丽,正是:远山眉黛若含翠,沐云青丝如瀑垂。长身玉立芙蓉貌,神安气闲载秋水。

那女子忙上前相搀老者,温言说道:“父亲足疾未愈,此番殿下宴请,叫我兄长替您便是了,您本不必亲自来的。”其音玉润,和煦有度,甚显得体。老者笑道:“这点小疾有甚打紧,好闺女不必挂怀。”那女子道:“饶是如此,还需小心些。”那老者道:“为父晓得。”说话时,又打量番爱女,续道:“此番到得襄阳,你顺便挑几样中意的首饰吧。”那女子莞尔笑道:“女儿首饰够用了,不必再买。”老者闻言嗔怪道:“那才几样,你都十八了,理应精心装扮,赶快寻个好人家。”那女子莞尔道:“若哪个男子瞧我装束华丽,方有倾慕之念,不嫁倒也罢了。”那老者叹道:“真不知你要寻甚样人物,为父此番领你到殿下府上,定要在望族子弟中寻个好才俊。”

那女子闻听此语,不由得心头一紧,随即敷衍道:“咱们进店去吧。”说罢,便扶其父入内,温言唤来掌柜,问道:“敢问店家,此间可有上房?”掌柜打躬回道:“几位客官着实来得不巧,这当儿已无客房了。”那老者奇道:“往常我到襄阳,客房并无这般紧张啊。”掌柜笑道:“当今皇子殿下宴请襄阳及周边郡县望族,大伙都赶在今日过来,客房便全都住满了。”

那老者听罢此语,正欲领爱女另寻宿头,恰逢刘秀高声唤道:“阴伯父且慢。”话音刚落,便即站起身来,劳驾旁人借过,上前见礼道:“小侄拜见伯父。”耿、马二人见状,亦随其上前招呼。

看官且猜这父女二人是谁,先表那老者姓阴名陆,实乃先秦管仲之后。那管仲曾居齐国相位,辅佐桓公称霸诸侯,其第七代玄孙管修迁居楚国,受封阴大夫,此后便以阴氏为姓。秦末汉初之际,阴氏举族迁至新野,遂成当地望族。阴陆身为管仲嫡系子孙,主掌阴氏全族,所拥良田足有千顷,家中仆从亦过百口,王匡欲行搜刮自要请他。再表阴陆所携爱女名唤丽华,正是荆襄闻名的美人,又因其性温良恭俭,怜悯慈爱,是以深受长辈看重。诸多士族公子见她该当出阁,早将佳人门槛踏破,亦未获其芳心。阴丽华有位表兄名唤邓晨,偏巧那人又是刘秀姐夫,恰因此故,刘秀才得以结识闺秀。

这会子阴丽华于店中忽逢刘秀,心下既惊且喜,便未待老父言语,柔声问道:“文叔你怎么也在这儿”刘秀微笑道:“我到此地料理些事情。”接着续道:“我与伯父及丽华妹子许久未见,心下总生惦念,今日得聚,当真欢喜。”

阴丽华嫣然而笑,正欲开口,阴陆轻哼一声,道:“我看你惦念老夫是假,打我闺女的主意倒是真的。”阴丽华扯了下其父衣袂,说和道:“文叔大哥满怀好意,父亲怎好这般待他。”阴陆闻得此语,蹙起双眉,斜睨爱女,说道:“有甚好意了。”转而瞧向刘秀,道:“老夫早告诫过贤侄,莫要再与我家闺女来往,还望贤侄谨记啊。”

马武打个酒嗝儿,强抑心头愤懑,喝道:“老家伙左一口贤侄,右一口贤侄,却怎似牲口言语。”刘秀插口道:“不可无理。”马武悻然续道:“大哥凭甚没来由的受这鸟气,骂他都嫌轻了。”

阴陆闻听这般言语,直似遭人掌掴,不由双颊发热,顿感气滞,颤声说道:“这这便是贤侄所交好友,竟连礼敬长辈都不知晓。老夫要是当真允准你跟小女的婚事,又岂能放下心来”话音刚落,阴丽华接口道:“文叔素来敬仰父亲,他那好兄弟不过吃醉酒罢了,再说文叔为人甚佳,所聚兄弟也定是深明大义的好男子。”其态温婉醇和,马武闻得此语,自觉先前所言不当,正讪讪的未及言语,刘秀朝阴陆抱拳道:“小侄替兄弟赔礼了,还望伯父莫要动怒伤身。”耿赔笑道:“正是,正是。我等并非有心,您老大人大量,自不会跟小辈见识。”

阴陆不置可否,随即言道:“贤侄既已见礼,老夫便领小女告辞,另寻宿头去了。”刘秀挽留道:“伯父不必费这功夫,小侄与兄弟们刚好有两间客房,够你们分住将歇,而我等今夜将要离开襄阳,不如现下便将客房让出,您跟丽华就此安歇,倒也省事。”

第一百六十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4)

第一百六十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4)

阴陆瞧刘秀依旧如此礼遇,不由轻叹一声,道:“贤侄是个好孩子,老夫也并非故作刁难的人,再说我那妻侄又是你的姐夫,按理我更应好生关照才是。”话到后来,面色稍缓。刘秀颔首道:“小侄理会得,伯父是为后辈着想,文叔素来敬重。”阴陆道:“明白就好。”随即正色续道:“这天底下的婚配都讲究门当户对,贤侄现下家道中落,我闺女当真嫁入你家,岂不委屈了她。”

阴丽华早将芳心许给刘秀,闻听老父这番言语,当下怅然一笑,竟而接口道:“爹爹处处为我着想,做闺女的无以为报,可只要两人彼此钟意,即便吃些苦头,也无甚打紧”

古人礼教甚严,丽华心知这番话原不该说,是以声音压得低了,饶是如此,话中所含情义却未稍逊分毫。阴陆双眉微聚,嗔道:“这些不知羞的言语,哪是女儿家该说的。为父早就告诫过,此番岂可重提。”

耿观状登时了然,心下暗道:“哈哈,闹了半天,爹爹不允,闺女却早已芳心暗许了。”言念及此,不由面露笑意,便在这当儿,马武脱口道:“你家闺女爽快,只要她愿意,你还拦阻个甚。”他只怪阴陆嫌贫爱富,语气自含不悦。

阴陆本不愿与马武争执,恰逢刘秀言道:“伯父跟丽华路途劳顿,还是到我们房中将歇,改日再行叙旧吧。”阴陆微微摇首,道:“老夫怎好意思叨扰,我带闺女到别家客栈寻个宿头即可。”刘秀道:“王匡今日宴请诸多豪强,想来左近已然难寻宿头。小侄碰到这事,若不尽心相助,着实过意不去,除此之外,并无妄念,还望伯父成全。”

阴陆知他所言不差,又不便再驳情面,只得说道:“你都这般说了,伯父住下便是。”说罢道了声谢,便领爱女随店家上楼去了。

刘秀诸人刚回座上,马武便鸣不平,破口说道:“他娘的,那老家伙狗眼看人,要我说他不过有俩臭钱罢了,有甚了不起。”耿接口道:“大哥毕竟跟阴家沾亲,阴老爷这般待你,难免”他本欲说嫌贫爱富之类的言语,可话到后来,却轻叹一声,续道:“有些不通人情了。”

刘秀面色如常,平和说道:“阴伯父为人不坏,他身为人父,在意爱女婚事,实乃人之常情。当年我跟丽华情投意合,相约非卿不娶,非卿不嫁。而阴伯父瞧我家道中落,怕误了自家闺女,方才稍至偏颇。饶是如此,阴伯父毕竟是我长辈,又是丽华至亲,不管怎样,我都该好生善待他。”

马武心直口快,当即说道:“是人家爹又怎的,只要闺女乐意,那老家伙凭甚干涉。我看那姑娘待大哥有意,正好瞒过老家伙,带那姑娘同上绿林山,岂不快活。”

刘秀脱口道:“不可莽撞。”接着顿了顿,续道:“丽华这般随我同去,阴伯父定会心焦,倘若他再因此急出好歹,便陷丽华于不孝了。”耿微微颔首,说道:“大哥仁义,这话倒也在理儿。”

马武正饮闷酒,丽华瞒过老父,独自下得楼来,朝诸人屈身施礼,温婉说道:“适才稍有不便,没法子留下叙话,家父怠慢之处,小女子替他赔个不是。”耿、马二人还礼过罢,马武又道:“姑娘放心,弟兄们算冲在大哥面上,也断不会跟那厮计较。”耿笑嗔马武道:“你这厮还没吃饱不成,赶快跟我上街溜溜。”马武回过味儿来,随即打个哈哈,道:“对,对,该给大哥、嫂嫂倒个窝儿,瞧我这脑子。哈哈,你俩坐着,我跟姓耿的出去逛逛。”

马武原是草莽汉子,随口打趣并不当回事情,丽华不由双颊含晕,刘秀微笑道:“兄弟且慢。”马武本欲离去,闻得此语便即驻足,问道:“怎么?”刘秀道:“此店酒肉馒头端的甚好,我叫店家将这六个馒头包好,另外添些酒肉给你跟我三弟带上。”马武笑着摆了摆手,道:“你们赶紧聊着,不必记挂弟兄。”刘秀温言道:“自家兄弟,拿着便是。”话音刚落,阴丽华微微一笑,道:“你既是文叔兄弟,我也该有所照应。你若推辞,倒叫我过意不去了。”马武哈哈一笑,道:“嫂嫂端的亲厚,那我不客气了。”

阴丽华听他这番言语,莞尔言道:“你这般说,我心中自是欢喜的,只不过我跟文叔尚未婚配,让旁人听了去,难免生出误会。”马武唱个肥喏,接着续道:“我也没多想,到你们结亲的时候,我再这般称呼便是。”

刘秀吩咐店家包好桌上六个馒头,用荷叶包来五斤牛肉,端上一坛好酒。店伴应命将酒肉馒头料理妥当,便即放置桌上,刘秀拎将起来,朝耿、马二人递去。耿颔首接过佳酿,笑道:“大哥不必着忙,待得酉时将至,我俩再回店中寻你。”马武提着牛肉和馒头,接着抱拳谢过,便同耿去了。

阴丽华久别檀郎,目下终得独处,心中既含欢喜又怀隐忧,眼望刘秀正叫店家撤下残羹,换上几样精致茶点,独自静默须臾,悠悠说道;“文叔你受苦了”刘秀淡然一笑,道:“我没什么。”说着,握住丽华的手,续道:“当年我向伯父提亲,他老人家不允,你便与我盟誓相守,竟而撑至现下未嫁,这才着实不易。”

阴丽华道:“我适才得知家父此番到襄阳,还要为我相个士族才俊,这下他老人家可有得絮叨了”话到后来,竟自黯然轻叹,续道:“有时我真想不顾拦阻,伴于君侧泛舟江湖,那该多好”言下隐生私奔之念,却也未敢多想。

刘秀道:“带你携手天涯,正是我心中所愿。”丽华心中怦然,刘秀续道:“只可惜我俩如此离去,家人定会忧心,而且我断不可委屈了你,理应光明正大地娶你。”阴丽华道:“我明白,只待你稍赚功名,丽华再央求家父答允咱俩的婚事。”

刘秀低吟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其音动情,发自肺腑。他所言源于《诗经木瓜》,所谓“琼琚”既指美玉。阴丽华熟读四书五经,自晓其中意味,当下从怀中取出精心叠制的锦帕,递入刘秀手中,呢喃细语道:“今日之后,不知何时方得重聚。帕中裹着我的一缕青丝,文叔且将它携在身上,暂寄别后相思吧”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不可肆意损之,但阴丽华跟刘秀久别重逢,情肠百转实难言传,是以丽华刚入客房便即割断那缕青丝,意欲使其暂代己身,伴于君侧。有道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刘秀将那帕子缓缓展开,眼见那缕青丝三寸来长,随即复又裹上,收归入怀,道:“丽华的青丝,我定会贴身携带,好生保管着它”正说话间,数样点心已然端上,均是丽华平素爱吃的,而她稍作果腹,便邀刘秀出店同游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5)

第一百六十一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5)

刘秀及丽华并肩缓行,行至小塘畔,恰逢烟中垂柳丝丝弄碧,轻拂脉脉行色。曲径遥漫处,唯有寂寥倦客,抚箫独鸣。刘秀、丽华闻乐驻足,随后相靠而坐,观望清池,惟觉往昔如幻,均自一痴。

两人这般游憩,红日逐渐西斜,刘秀为防耽搁要事,只得携丽华回至客栈。过不多时,耿、马二人亦来会合,阴丽华搀着老父下得楼来,正朝众人话别之际,忽闻楼上有人呼喝马武道:“快给老爷我套车去,还杵着罗唣甚。”说话之人正是李四爷。阴丽华侧头瞧他,心道:“这人未免跋扈了些。”

马武并未理会自家老爷,只向刘秀低声道:“我等你们。”话音刚落,便即赶车去了。

李四爷搂着艳婢下楼,径朝阴陆抱了拳,随即寒暄道:“原来是阴老爷,您近来可好?”阴陆道:“还好。”李四爷瞧了眼丽华,问道:“不知这位是谁?”阴陆道:“此乃小女。”他不愿失了礼数,便向丽华道:“见过你李伯伯。”

阴丽华稍作示意,李四爷将其打量一番,笑眯眯地道:“怪不得大伙都夸你闺女好看,瞧这摸样儿,当真国色啊。只可惜我家犬子没来,要不正可唤他俩就此相识,岂不甚妙?”话音刚落,耿插科打诨,笑道:“此言差矣,狗生的儿子哪里寻不到,谈甚妙不妙的。”

李四爷自呼犬子本是为了显露谦逊,却遭这般歪解戏弄,登时羞恼得紧,却因心下忌惮,仅仅指向耿,悻然喝道:“老子老子不稀罕跟你计较”言下直气得话也颤了。

耿轻哼一声,转而向阴陆道:“这厮还算阔绰,他打坏此店几张桌椅,便拿出了五十两白银显摆。只可惜那银子好似泥作的,晚辈用手一捏,它便软了。”李四爷喉头低嘶,闷声闷气道:“天晓得你使甚蒙人伎俩,老子的大银锭怎会有假?”

李四爷不说还好,这番说辞倒证实耿所言非虚了。阴陆淡淡一笑,朝李四爷抱了抱拳,道:“殿下府中即将开宴,阴某先行一步。”说罢,便领爱女告辞。李四爷自觉老大无趣,未再与耿耽搁,赶忙登车赴宴去了。

刘、耿二人到得临近王匡府邸的那家酒楼,坐等秦妙红前来接应,过得片刻,果见她嗲笑而来,媚声戏狎道:“呦,耿郎还带帮手呢,先前怎的没听你提过。莫不是耿郎怕到了王匡府中,我会吃了你。”她这般打趣,正是要避免他二人心下起疑。耿哈哈一笑,道:“红红当真吃下我,那便最好。”

刘秀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怕万一有个闪失,会连累秦姑娘,方才陪三弟同来。便算姑娘带路时,府中官军拦阻,我跟三弟武功不弱,如此合力杀出,亦可保你无事。”

秦妙红心道:“你倒会说话,我要是没安好心,你又武功不弱,取我性命自也容易得紧呦。”言念及此,径将刘秀稍作打量,随即打诨道:“公子这般疼人,奴家可受不起呀。待你们混入王匡府中,先到我房里呆会儿,待得天黑,我再领你俩救人,府中官兵哪会轻易发觉。”话音刚落,耿笑着接口道:“如此甚好,若当真连累了你,我心里可不落忍哪。”

秦妙红轻佻佯嗔道:“哎呀呀,谁要我摊上你这么个冤家,纵有危难也只得认命了。”说着,嘤咛一笑,续道:“没工夫扯闲了,这会子王匡那厮的府门前聚满了人,兵士断不会悉心盘问,咱们快去吧。”

王匡府外车马盈门,刘、耿二人随妙红混入府中,到得她所住客房,只待夜色催更,再行营救之举。却说府中庭院里,诸多豪族子弟已然落座,阴氏父女便在其中,李四爷坐于阴陆旁侧,自寻话头搭讪。群豪闲谈之时,荆襄主簿到得院中,兵士忙唤诸人肃静。

那主簿要众宾客画过了卯,当即郑重说道:“尔等小民听着,我乃荆襄主簿,特来教习参拜之礼。免得殿下移驾至此,有人失了礼数。”

群豪唯唯诺诺,主簿大人便即絮叨起来,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那官儿恰在兴头上,忽有名小宦官跑入院内,纵声高呼道:“殿下驾到!”群豪闻得此语,纳头便拜。

阴丽华镇定自若,不卑不亢,旁人却均自屏气凝神,唯恐稍有差池,性命不保。如此挨过一会子,但见炎天法王朱离灭兀自头前开路,威风八面;宦官樊通伴于王匡身侧,缓步踱来,其后又紧随大批兵士。

群豪观状,当即山呼叩首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匡面上带笑,说道:“快快免礼。”

众人拜谢起身,俯首而立,王匡端坐椅上,接着说道:“本宫今日宴请,只为与民同乐,尔等无需多礼,都入座去吧。”他虽故作亲善,目光却犹若贪狼,倒似山间猛兽给鸡拜年了。群豪复又称谢,方才陆续坐下。

王匡扫视众人,转而瞧向身旁主簿,问道:“人都到齐了吗?”那主簿躬身说道:“回禀殿下,除了邓县张富尚未赴宴,旁的商贾尽皆到了。”王匡听罢,阴森说道:“这厮好大的架子,本宫都到了,他竟敢不来。”

此语既出,四下里登陷沉寂,便在这当儿,有名兵士跑入院中,伏地而拜道:“启禀殿下,邓县张富前来觐见。”王匡如狼假寐,隔得须臾,方才复睁双目,道:“传他进来。”言下语气颇为不善。

宦官领命通传,但见张三爷臂缠绷带,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呻吟觐见,原来那厮本名张富,此番在官家面前,自无甚“三爷”美誉了,但见他忐忑跪拜道:“小民小民从马上跌个大跟头,后来在医馆里折腾老半天,着实乏得紧,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谁料想手下的奴才不晓事,竟没唤我起来,害得害得小民来迟还求殿下恕罪”

那厮惟觉如实言及怎生受伤,会显自身没有本事,只得扯谎瞒过其中缘故。王匡轻哼一声,道:“你这厮好会寻由头,本宫早讲过,酉时不到者定当军法处置。你既要以身试法,本宫成全便是。”话到后来,铁青着脸,纵声喝道:“来人!将这厮拖出去,斩首示众!”

两名兵士口中唱诺,随即拿住张三爷朝外拖拽。张三爷面如土色,哭天喊地般连声告饶,诸多豪强犹若木鸡,李四爷面露得色,阴丽华心中不忍,当下站起身来,高声劝道:“殿下且慢。”说罢,离得座位,立于张三爷身旁,群豪顿感惊愕,无不凝神瞧她。

王匡瞥了丽华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区区小民竟敢拦阻本宫,莫非嫌命长吗?”话音刚落,阴陆颤身离座,叩首拜道:“殿下恕罪,草民新野阴陆,此人是小女丽华,都怪我平日将她宠坏了,殿下要罚,草民甘愿顶罪”

王匡闻听此女正是太守日前所提美人,便又上下打量,不由轻蔑一笑,转而向阴陆道:“你又没犯甚罪过,本宫杀头还轮不到你来顶罪。”

阴丽华并不跪下磕头,只屈身微拜,接着说道:“民女并非有意冒犯,之所以出言拦阻,均是为殿下着想。”

王匡打个哈哈,随即解下腰间玉带,道:“那你便说说,如何为本宫着想,要是敢虚言妄语,本宫正可用这玉带亲自送你陪那贱民作伴,顺便给大伙瞧瞧女子受刑,会是甚样情形。”

诸多豪强登感王匡禽兽不如,却均自敢怒不敢言,只怔怔地瞧向阴丽华,唯恐她香消玉殒,阴陆瑟瑟发抖,脸上细汗涔涔,暗怪自己不该领爱女同来,以致平白惹出天大的祸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6)

第一百六十二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6)

阴丽华强自镇定,说道:“殿下适才提及与民同乐,此举当真亘古少有,足现宽怀仁,绝非商纣之流。而当今圣上更是有道明君,便说当年殿下的二哥妄杀家奴,圣上便即重责,后又命其自尽,直至如今,天下黎民还传颂圣上爱民如子呢。”王匡难以从她话中挑出骨头,当下全没好气道:“这些事情哪轮得到你这小女子妄加议论,你无端提及本宫二哥,又是什么意思。”他毕竟心有余悸,倒也不敢过分造次了。

阴丽华道:“小女子久居闺阁,自是什么都不懂的。如若所言失当,想来殿下英雄豪杰,断不会当真跟我这弱女子一般见识,您先前所言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王匡虽暴虐荒淫,倒并非糊涂透顶,是以他听过此语,只作冷笑,并不言语。

阴丽华稍稍放下心来,接着说道:“此人即便伏诛,对殿下而言并无多大好处,只会坏了大伙兴致。端的如此,倒有违殿下与民同乐的初衷了。”王匡心道:“斩了他本宫正好立威,要不你们岂会乖乖地掏出钱来。”那厮虽作此想,却又着实不便吐露,只得悻悻言道:“饶是如此,本宫先前言道酉时不至定当军法论处,这话总得作数。贱民张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他军杖八十。”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本宫自不稀罕跟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快跟你爹坐回去。”

阴陆千恩万谢,阴丽华脱口求道:“这些棍子打下去,不死怕也残了,还望殿下”话音未落,张三爷低声插口道:“姑娘不必再劝,当心殿下恼火,张某承你情了。”阴丽华轻叹一声,只得同老父回座去了。

王匡吩咐兵士当众行刑,初时张三爷不住叫痛,到得后来只剩喘息的劲力了,某些豪强瞧他背脊血肉模糊,已然不忍再看。待得兵士行刑过罢,王匡命人将其拖出,接着说道:“尔等良民不必惶恐,本宫赏罚分明,只要你们效忠朝廷,定可过上太平日子。”

群豪默不作声,均自垂首而坐,王匡望了望天边残阳,转而扫视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行开宴,大伙边吃边谈吧。”樊通听罢,高声唤道:“殿下有令,开宴!”他话音抻得老长,群豪纷纷称谢,脸上殊无半点欢愉之色。

美酒佳肴已然上桌,王匡笑道:“此等良辰岂可没有舞乐,本宫这便让人献上几曲,为大伙助兴。”说罢,拍了拍手,院中登时舞乐大起,其音所传甚远,便在妙红房中亦可听闻。

刘、耿二人尚在妙红房中相对而坐,耿自顾慢品香茶,刘秀听秦妙红讲明遭俘同门所处境况,接着问道:“今日群豪赴宴,秦姑娘身为翠玉轩头牌,此番受邀入府,却未去献上歌舞,王匡那厮不会怪罪吗?”耿登时心下犯疑,随即笑道:“是啊,王匡请你这么个大美人入府,碰上此等宴饮却只要旁人献舞,能有甚好看的。”

秦妙红心念电闪,随即嗔怪道:“你们这些男人尽是些忽冷忽热的主儿,委实要人气闷得紧。”耿半开玩笑,道:“瞧瞧,红红这话竟将你家耿郎也算在其中了,这可冤煞死人哪。”秦妙红道:“说出来也不怕耿郎轻贱,你可知那日雨夜,我因何奔出王匡府邸,以至后来巧遇你吗?”耿点了点头,道:“我早看出你定然受了委屈,只是不想多问,免得引你更增伤怀罢了。”

秦妙红悠悠地道:“那日王匡与僚属同饮,我奉官家之命到堂上献舞,谁料想便在敬酒之际,王匡那厮正惦着别家女子,却因思而不得,只顾迁怒于我,这会子人家宴请群豪,早就将我忘了。”说罢,不由微微摇首,强颜笑续道:“你们别看我素来光鲜得紧,跟那群客人逢场作戏,却从未当真快活过”她这话并非矫揉造作,玉容凄然足可引人怜香。

耿握着妙红的手,温言说道:“待到此间事了,红红随我到绿林山去吧,我只会好生呵护你,断不让你受旁人欺辱。”

秦妙红心中一动,本欲出言答允,可那姬人话到嘴边,终觉语滞,转而改口道:“待耿郎救出同门再说吧”说罢,黯然瞧向窗外,续道:“现下天已黑了,我先领你们到关押吴俊驰诸人的地方去,等救出他们再去寻另外两位轩辕弟子,毕竟那个刘嘉名被囚时,遭人打得遍体鳞伤,先救他恐怕误事。”刘秀心道:“怎么只有刘嘉名受刑,施不凡等本派弟子却无甚事吗”他虽作此想,当下却未多言,仅只颔首应道:“有劳了。”说罢,便唤上耿随秦妙红搭救同门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7)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7)

王匡酒意微醺,吩咐舞乐稍停,接着向群豪举杯,携着酒劲,纵声说道:“本宫初领荆襄,诸多方面需得仰仗各位鼎力相助。为此本宫即便屈尊降贵,也要敬上一樽。”群豪唯唯诺诺,随之端起酒樽,齐声称谢。

众人将酒饮罢,阴陆起身作揖,问道:“不知殿下有甚差遣,还望赐教。”王匡道:“倒也无甚大事。”说罢,示意对方就座,接着正襟危坐,续道:“近些年来,荆襄之地匪患猖獗,尤以绿林草寇为甚,父皇因此食不甘味,唯恐这群反贼害得尔等家破人亡,方才特遣本宫以贵胄之尊提领荆襄,早日诛灭乱贼,好叫尔等安居乐业。”话音刚落,李四爷当即奉迎道:“圣上皇恩浩荡,殿下英明神武,些许毛贼定不是朝廷对手。”

王匡自得说道:“那是,这伙绿林草寇深知敌不过朝廷,便慌忙向轩辕派求援,本宫得知消息,当即亲率王师,将反贼援兵杀得溃不成军,斩首过万。”且说当日仅有千名轩辕弟子援助绿林山,算上其后赶来解围的天志帮众也不过两千多人罢了,斩首过万自是吹嘘之词。但见王匡话到后来,竟自佯叹一声,极尽忧国忧民,续道:“前任州牧若似本宫这般,反贼岂敢猖狂。”朱离灭拍了下胸脯,粗豪说道:“殿下不必忧愁,只要有我炎天部教众在,定可荡平寰宇,诛尽草寇。”

樊通听罢撇嘴轻笑,并不言语,王匡皱了皱眉,心下暗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本宫文韬武略,倒似全要仰仗你朱离灭了。”言念及此,便朝群豪朗声说道:“本宫帐下人才济济,除了这位炎天部的朱法王,还有幽天部鼎力相助。即便不算江湖中人,本宫尚有十万精兵以及文武群臣。还有一事,本宫不妨向诸位讲了。”说罢,微微一顿,续道:“本宫早派飞骑上报朝廷,请求父皇拨派三万精骑,并由执金吾云旗大将军亲自督率,前来辅佐本宫,以壮声势。”他讲这番话,一是为了打压下属,二是向群豪展现自身实力,却并不提及筹措军饷,依旧顾左右而言他。

刘、耿二人随秦妙红行得一程,便到了吴俊驰及施不凡被押之处,其间虽遇巡防兵士,却因那姬人引路,自是无人上前盘问。耿迅捷定住了看押俘虏的守卫,妙红兀自在房外把风。刘秀提起两个守卫推门入内,但见吴、石二人正自坐于榻上,便即说道:“两位受苦了,你们快换上这二人的衣服,咱们好离开这儿。”他师尊颜信与吴俊驰的舅舅时有摩擦,是以当下语气甚和,免得激化彼此矛盾。

吴俊驰已然变节,逢到对方时,免不得心下一慌,随后颤声说道:“多多谢你舍身相救了”

施不凡瑟瑟起身,接着扒下那两名兵士衣服,拿了其中一套,便去伺候吴俊驰更衣。刘秀瞧吴俊驰在谷中所受剑伤已被人好生包扎,当即问道:“吴副都讲伤势如何,行动可还方便吗?”吴俊驰道:“用过些伤药了,应可勉力支撑。”

刘秀唤耿另提两名兵士入得房内,同自己换上敌人装束。如此整顿停当,还余下四名守卫木桩般杵于门外,那四个被扒光衣服的兵士均自瘫在屋内。刘秀领同门出得屋来,才将房门掩上,正逢上一队巡防的兵士,当下昂首而立,妙红自与耿扯闲,巡防兵士并未察觉,迈着步子走过去了。

刘秀诸人随妙红到得关押嘉名、巧倩之处,遥见房外十多名魔教教众正自严密看守。便在这当儿,施不凡忽而断喝一声,道:“魔教妖人纳命来!”这句话正是秦妙红事先教的。

刘、耿二人猝不及防,魔教教众当即纷纷鼓噪道:“抓刺客!”话音刚落,整个府邸喊声大作,瞬息之间,便如钟鼎崩裂,促人心惊。刘、耿二人无暇多思,赶忙施展轻功飞奔过去,将那群教众以迅雷之势赶杀了,随后闯入房内,救出嘉名、巧倩,便欲朝府门方向夺路而出。

宴席上宾客骚动,朱离灭向王匡道:“殿下无忧,老夫这便去将刺客全都宰了。”王匡忙道:“你别去,这宴席上搞不好有同谋,要不那些刺客岂会混进来。”王匡故设此局,自不会允准对方追杀过去坏了大事,而且如此言语还可向群豪强加罪名,他先前迟迟不提筹饷之事,正是等待此刻。

第一百六十四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8)

第一百六十四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8}

群豪惟觉王匡意欲问罪,当即惴惴言道:“小民不敢。”王匡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不敢,你们有甚不敢的,若是无人趁本宫宴请之际夹带刺客,他们岂会混进来。”话到后来,厉声续道:“尔等刁民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当真辜负浩荡皇恩,待本宫揪出同谋,定要灭其满门,方消心头之狠!”

某些宾客猛一寒噤,朱离灭粗口叱骂道:“你们这群gouniangyangde赶快招来,要不便吃老子一掌。”话到后来,便即暗自催劲,双掌渐泛红光如生炽焰。

群豪委实无供可招,当下正不知如何应对,王匡佯嗔朱离灭道:“这些人都是本宫请的宾客,岂可酷刑逼问。”转而向众宾客道:“尔等放心,本宫不会冤枉好人,也断不会让同谋者逍遥法外。这样吧,各位自行认捐钱粮以表忠心,要是谁捐得少,那便定是跟反贼同谋,诸位意下如何啊?”他这话看似商榷,可群豪谁人敢有异议,只得勉强答允了。

李四爷手捧宝匣离开坐席,朝王匡跪拜道:“小民江夏李贵,恭祝王爷千岁。”他不敢自称四爷,俯首说话时,又抬眼toukui下王匡面色,续道:“小民向来忠心朝廷,断不敢有半点反叛的念头。今日殿下宴请,小民特备薄礼,还望笑纳。”群豪瞧那宝匣颇具分量,心知其内宝物定然价值不菲。

王匡有心寻觅由头,当下皮笑肉不笑,说道:“你这匣中珠宝或许是犒赏刺客的,只要他们事成,你便将宝物分了。”李四爷毛骨悚然,直惊得他连连叩首,涕泣说道:“殿下饶命,小民冤枉,小民冤枉啊。”王匡道:“这些珠宝本宫自会存入府库,你且回去坐着,究竟冤枉与否,要看你愿捐多少。”

李四爷应命入座,王匡唤道:“来人啊,笔墨伺候。”话音刚落,数名侍卫便即捧来笔墨绢帛发给众人,待得那二人分发已毕,王匡又道:“诸位捐钱也行,捐粮也行,只需写下哪里人士,姓甚名谁,以及认捐多少,本宫自会派人上门去领。”

便在这当儿,连声厮杀惨叫传入院中,群豪只道刺客定当不敌,不由得心下惊悸,接着颤手执笔,左右寻思该捐多少。

阴丽华先前跟刘秀游憩之时,便听他提及今夜欲混入府中搭救同门,这当儿耳听厮杀之声,难免为其忧心,当下不住暗祷:“求老天护佑文叔无事,只要他能逃出去,便算要我性命,丽华也心甘情愿”

王匡府内侍卫虽众,却因守备各处,一时间自难齐聚。刘、耿武功高强,仅耗片刻功夫,便势如破竹般冲破些许拦阻,领诸人到得府门近前,恰又碰上马武赶杀兵众。

耿纵声招呼,马武望见刘秀突出重围,立时抖擞精神,举起门前石狮,猛力砸向敌军,雷霆虎啸道:“谁敢过来!”那群兵众眼见这般情形,抱头鼠窜唯恐不及,哪个还敢送命。马武开怀大笑,随即迈开大步,跃上李四爷家的马车,右手提缰,左臂高杨,纵声唤道:“快上来!”

刘秀诸人正欲登车,忽听身后蹿出名女子凄厉断喝道:“哪里逃!”其音未落,便即挺剑攻上。耿回身相搏,但瞧放话那女子正是本派弃徒柳依依,当下轻笑一声,疾递数招,逼得对方倒退数步,接着向刘秀诸人道:“你们快走,我顶着!”

柳依依日前虽遭迦叶摩腾封住内力,但她静养两日已然恢复大半。却说那柳依依并不知晓官家有意设局,欲使刘、耿二人救出同门,以助细作洗脱嫌疑。这日柳依依本在房内将歇,忽闻府中杀声顿起,便即翻身下床,紧握长剑,直追而来。

秦妙红双眉微蹙,自捻食指,心道:“先前只想要依依妹子好生歇着,竟忘了将做局这事告诉她,现下该如何是好”

刘嘉名唯恐依依坏事,是以高呼喝骂道:“臭婆娘还不快滚,当心我等宰了你!”柳依依并不理他,只朝诸人仗剑喝道:“快将我姐姐还来,不然老娘要你们碎尸万段!”

刘、耿二人闻听此语,心头均自一怔,秦妙红赶忙接口道:“这几日妾身受邀入府,承蒙妹子关照。这些人擒我到绿林山,定当好生礼遇,你只管安心回府吧。”她这般说,一是为己开脱;二是要柳依依就此离去。

柳依依不明就里,说道:“姐姐说的甚话,轩辕弟子**下流,你这一去,定当受人欺辱。”耿打个哈哈,道:“亏你曾是本派弟子,你师尊虽有不端,却也不该肆意诋毁本派,现下又来助纣为虐,我便叫你吃些苦头。”说罢,便即施展“阴阳无极剑”抢攻上去。刘秀深晓义弟武功高强,倒也并不怎生忧虑,便先行照顾伤者登车,随后从旁掠阵。

第165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9)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虎口才脱陷狼巢{3}

姚蓁蓁说得活灵活现,那掌柜又瞧鸿渐正自沉思,只道他在琢磨如若有人追来,究竟如何对付。掌柜既如此误判,便也愈发信了蓁蓁所讲言语,转而赶忙呼喝手下店伴道:“都愣着作甚,狗剩儿快将马车藏好了,而你们两个夯货快给贵人做饭去。”

三名店伴立时忙活起来,那掌柜又向渐蓁道:“两位贵人且到楼上客房去,要是真有人来寻,小人也好遮掩。”话音刚落,出去牵车的狗剩儿“妈呀”一声惊呼,便即奔回店中,战战兢兢地道:“车里车里有死人”原来那店伴寻思车内如若有甚物事,正可顺手牵去,便拎起油灯挑开帘子,却见谭娟的尸首赫然横卧,不由大为惊骇,方才叫出声来。

那掌柜悻悻斥道:“怕甚鸟,你他娘一惊一乍的,没见过死人吗?”狗剩儿尚自惊魂未定,颤声回道:“小的,小的刚入伙,还没”掌柜不待对方说罢,当下提脚便踹,出言呼喝道:“滚!少给老子丢人!”

那店伴懦懦退入后厨,程鸿渐心中一紧,随之握着蓁蓁玉手,起身说道:“咱俩还是到别处歇息吧。”那掌柜张臂相拦,板着脸道:“来都来了,何故要走?”他虽不如先前相邀入店那般恭敬,心下倒也存着三分忌惮,尚且未敢用强,鸿渐未及言语,蓁蓁接过话头道:“掌柜做的是本分生意,只怕车中的尸首会累得你吃官司,我跟小哥哥只得告辞啦。”话到后来,便即慧黠一笑,朝掌柜抱了抱拳。

那掌柜望着对方笑靥犹似花枝俏,竟自愈发倾倒,强自硬起的心肠登时软了,随后打个哈哈,道:“我要是怕那些官差衙役,便不会开这小店了,两位贵人只管放心住。”

姚蓁蓁牵了牵鸿渐衣袂,接着说道:“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去处,咱俩又乏得紧,不如在此处安歇吧。”程鸿渐心道:“小妹妹该当好生歇息,这当儿也只得先在此间住下,那几人真有不轨,我便算豁出命来,也要护小妹妹离开此地。”他打定主意,便向掌柜道:“有劳了。”掌柜复又堆欢,随即问道:“客官开几间房?”

姚蓁蓁晕生双颊,那掌柜自得暗忖:“看来这小妮子还是个未经事的雏儿,哈哈,我可当真”他正自如此妄想,程鸿渐说道:“姑且姑且开一间吧”掌柜心下一沉,随即暗忖:“癞蛤蟆要吃天鹅肉,看我不将你做了。”

那掌柜引渐蓁入得客房,接着道:“客官稍待,饭菜小人过会子端来。”姚蓁蓁道:“我跟小哥哥不喜吃荤,你吩咐他们全做素菜,不要放肉。”掌柜应承一声便到屋外,未及掩上房门,又见姚蓁蓁跟程鸿渐道:“过会子我进车瞧瞧。”掌柜心道:“车里那个真给剁成肉馅,这妮子下搂查看定会生疑,待我拿药将这两人麻翻了,再他娘干旁的。”

渐蓁于房内坐定,听得那掌柜已然下楼去了,鸿渐低声说道:“这店不大对头。”姚蓁蓁道:“我瞧八成是家黑店,不过那掌柜既要强留,咱们不妨在此将歇调息,看他们能耍出什么道道儿。”程鸿渐颔首道:“你吃过饭便放心睡吧,我坐这儿守夜。”

其实鸿渐之所以要与蓁蓁同室将歇,并非心存轻薄,只为从旁守护,以防掌柜诸人暗中加害。蓁蓁亦愿伴鸿渐同室而居,以便照料对方,不过她女孩儿家脸皮甚薄,只开一房的言词有些羞于启齿,鸿渐既如此说,她自是乐得相随。

这当儿姚蓁蓁闻听鸿渐欲要端坐,便即嫣然一笑,道:“我若要坐这儿守夜,小哥哥定不会让,可你在椅子坐着,不到床上将歇,我又怎生睡得着?”鸿渐心道:“她不到床上好生休养,伤势岂不更重?”言念及此,便即莞尔说道:“我不累,这床毕竟只有一张”

蓁蓁起身离座,将玉笛竖置于床榻中间,随之笑吟吟道:“这床分成两张只是窄些,咱俩各睡各的,都不越界便是啦”说罢,抱膝坐于床榻里首,侧了头盈盈望向鸿渐,拍下床面,道:“快上来”其音轻柔婉悦,甚是动听。

鸿渐心头一酣,缓缓坐于床边,姚蓁蓁笑道:“这便是啦,饭菜还没好,先陪我躺会儿。”说着含羞躺下,鸿渐亦随并肩平卧,举止甚是规整,蓁蓁怡然笑问道:“适才我在那掌柜面前变的戏法怎样?”程鸿渐赞道:“当真神了!”

姚蓁蓁娇憨一笑,呢喃细语道:“这话怎么跟那掌柜说得一样。”鸿渐面颊发热,随之笑了笑,说道:“我着实这般想,更贴切的话着实说不出了。你手上本来什么都没有,轻拍一下竟能变出东西,那手法高明得紧。”姚蓁蓁道:“我自小便跟爹爹练过千术,变个小小戏法也没什么,不过我从未用过那些伎俩骗人钱财,旁人想要玩花样骗我却也不能。小哥哥若觉那些技法好玩儿,我来教你啊。”程鸿渐闻言甚喜,脱口说道:“好啊,我跟你学。”

鸿渐虽爱笃情切,可躺在床上,不知怎的竟寻不出话头,这当儿既闻此语,鸿渐自是极为快意。蓁蓁牵握檀郎的手悉心教着,鸿渐亦用心记忆其间步骤,不过他接受新鲜事物向来甚慢,小妹妹教了数遍,真到自己上手时依旧不会,动作甚显笨拙,孰不似蓁蓁那般轻灵迅捷,反而闹出了些许笑话。蓁蓁格格而笑,复又牵起他手欣然重教,鸿渐看着小妹妹玉手纤纤,不禁侧头而望,但瞧她笑靥含羞,恰现沁人甜窝,当下心中酣然,自不必说了。

那掌柜正自吩咐后厨仔细张罗,随后瞧了眼那辆马车中的尸首,复又回至后厨,狗剩儿低声说道:“这票咱别干得了。”掌柜冷冷地道:“你小子想软蛋?”狗剩儿颤声说道:“楼上的两个不好惹,掌柜也瞧车里那尸首,多瘆得慌。”

那掌柜虽存忌惮,却强自硬起脖颈,低声说道:“不管是甚人物,只要诱他们吃下menghanyao,还不得任咱们摆布。你不是才被寨主派来,从没见过死人吗,正好将那男的剁了练练胆儿。”转而瞧向另外两名店伴,发起狠道:“不过那女客谁要是敢动分毫,老子宰了他。”

第166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10)

第一百六十七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11}

刘嘉名挤眉弄眼,不住叫屈道:“哎呦,冤枉,冤枉。我要是个细作,怎会受朝廷鹰犬毒打,刘隆兄弟乱嚼舌根,是会害死人的。”刘隆闷声闷气道:“我听鸿渐说的,他才不会冤枉你。”刘嘉名打个哈哈,道:“鸿渐兄弟为人厚道,大伙心里有数,搞不好他听到些闲言碎语,便当真了。”话到后来,佯叹一声,续道:“不过我虽受尽冤枉,也不会怪他的。当初鸿渐跟巧倩甚好,现下我总觉得自己像横刀夺爱,着实亏欠他啊。”

刘隆未明其意,脱口说道:“你要是当真觉得亏欠,便别干这勾当啊,这会子倒来做样子,能顶甚用。”话音刚落,巧倩向嘉名道:“我跟鸿渐又无甚海誓山盟,哪来的横刀夺爱,他这般平白诬赖你,我可不答应。”

刘秀素晓程鸿渐敦厚贤良,断不会陷害他人,便问刘隆道:“程兄弟怎生提起此事的,是主动向派中揭发吗?”刘隆道:“那天多亏邓师兄赶上我跟我哥,大伙一起上了绿林山。鸿渐向我们打听你跟耿师兄的下落,邓师兄讲明你俩的去向后,可把人家急坏了,这才跟我们提起刘嘉名这厮鸟不大对头,执意要下山接应。”

易巧倩轻嗤一声,神色颇为不屑,说道:“那他怎么不来,谁还不会耍个嘴皮子。”刘隆全没好气道:“王匡当真设下套子等刘秀大哥往里钻,鸿渐去了能顶甚用,再说他重伤初愈,去了还不平白送死。”

当初轩辕众弟子赶赴绿林山,易巧倩尚未进入官军埋伏的山谷,便被魅无常迷晕,醒后又无人告知鸿渐受伤,她自是不晓此事,听到这话不由心头一紧,颤声追问道:“怎么你说他受伤了”刘隆道:“是啊,先前官军设伏,鸿渐差点儿没叫魔教高手打死,要不是他在途中碰上两个高人,性命早就交代了。”

易巧倩轻舒一口气,道:“那就好。”当下语气转和,刘隆又道:“大伙都不叫鸿渐去襄阳送命,后来多亏了天志帮的姚大小姐派人接应,大伙儿这才宽下心来。”

易巧倩醋意暗生,刘秀接口道:“我等在王匡府外与官军厮杀,正碰上一队人马前来接应,想来便是姚大小姐派遣的。”刘隆笑道:“还好赶上了,姚大小姐写了一道手谕,叫绿林山王寨主遣人到襄阳找天志帮分舵领粮食,顺便告知分舵,让刚调任过去的申涉领帮众接应你们。”

那申涉箭法超群,江湖中甚有名望,刘秀闻听此节,便即说道:“此番援赴绿林山,若是没有鸿渐兄弟,我等便无命在了。”

刘嘉名既妒且恼,接着干笑两声,道:“真不知程兄弟给天志帮那妮子灌了甚药,竟能勾搭得人家这般出力。”转而向刘秀道:“此番鸿渐功劳不小,可我也吃了好多苦头,您只消有所偏袒,我便小命儿不保喽。”他虽故作松散,心下却暗自焦灼。

刘秀将其稍作打量,说道:“你不必忧心,只要你问心无愧,我断不会让你含冤受屈。”说罢,便问刘隆道:“魏长老到绿林寨了吗?”刘隆点了点头,应道:“他早就到了。”刘秀又向刘嘉名道:“咱们理应向魏长老禀报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刘嘉名硬着头皮道:“那正好,咱们再把程鸿渐叫去,我跟他当堂对质,便什么都清楚了。”

诸人到得御阵长老魏徳韬处,刘秀便让刘隆去寻鸿渐,暂留马武及秦妙红在屋外稍待,领余者入内参见去了。魏徳韬正襟危坐,待得诸人礼毕,便向刘秀道:“本长老命你率部先行,而我早就到了,你却现下才来,还领着耿弇胡闹。”

这厮虽晓刘秀无甚过错,却觉自身指挥失当,方才先发制人,更隐含怪罪之意。耿弇观此情形,当即接口道:“我俩到襄阳搭救被俘的同门去了,还望师尊莫怪。”魏徳韬道:“为师还没让你言语”话到后来,兀自静默须臾,方才续道:“本长老初到山上时,没看见你俩,心下好生焦躁,若非邓禹告知你二人去向,我还以为你俩阵亡了。”刘秀抱拳说道:“累得长老忧虑,属下赔礼了。”

魏徳韬闻听此语,方才面色稍和,颔首说道:“你知错便好,本长老也是怕你遭逢意外,我没法子向颜师伯交代。”

刘秀道:“多谢长老垂爱。”魏徳韬道:“尔等刚从襄阳归来,这便寻邓禹安排个宿头,赶快将歇去吧。”刘秀道:“师叔且慢,弟子有事容禀。”魏徳韬问道:“何事?”刘秀将刘隆所言大致讲了,吴俊驰再也按捺不住,当即插口道:“些许传言岂可作数,我徒儿嘉名在王匡府中吃了这么多苦头,要是被赖成细作,我便寻舅舅说理去。”

魏徳韬顿生不悦又觉棘手,心道:“那刘嘉名跟尉迟徳开颇有瓜葛,我只消稍有不慎,师叔定要反咬一口。”当下打个哈哈,说道:“吴副都讲言重了,本长老自会秉公处置,当真搞不明白,还有我掌门师兄呢。”

吴俊驰撇了下嘴,倒也未再多言,魏徳韬接着说道:“当初既是程鸿渐提及刘嘉名不大对头,咱们只消询问他去,便什么都清楚了,赶快将他唤来吧。”刘秀抱拳施礼道:“属下已派刘隆去请了。”魏徳韬颔首说道:“如此甚好。”

诸人候得一阵,程鸿渐入内canbai,恰逢刘、耿二人,心下顿感喜乐,正欲言说别来之情,吴俊驰全没好气,当即插口道:“长老面前提甚罗唣言语,你为何诬赖嘉名,还不快讲!”魏徳韬笑道:“吴副都讲不必如此,你毕竟是他师父,莫要吓坏人家。”转而又向鸿渐道:“你只管照实说来,本长老自有公断。”

程鸿渐拱手应承,接着说道:“弟子日前去七雅阁时,碰巧遇到魔教的幽冥四鬼无端寻衅,说是要砸掉那里的琼浆玉液堂,后来”他依旧不敢断言刘嘉名定是细作,唯恐言语重了,致使对方枉死,正觉语滞,刘嘉名忙接过话头,向魏徳韬道:“原来就这事,当初我也叫那四个家伙骗了,毕竟有个大块头躺在地上装死,那戏做得太真,我才差点冤枉店家,想要砸了那店。此事弟子着实有错,还请长老责罚。”他这话颇似胸怀侠义,吴俊驰自得笑道:“这才是我教出的好徒儿,你便算当真砸了琼浆玉液堂也情有可原,毕竟你也是路见不平啊。”

程鸿渐又问刘嘉名道:“那为何魑无忧诈死被戳穿了,你领去的几名本派弟子却硬要帮腔,若非七雅阁众堂主出手,他们便要将琼浆玉液堂砸了。”

刘嘉名语塞稍顷,随即强辩道:“我领巧倩同去的,她可曾动手了?”程鸿渐摇了摇头,道:“没有”尚未说完,刘嘉名哈哈一笑,说道:“这便是了,巧倩又未动手,我自是无甚过错,还望长老明断。”他指望拿巧倩打个马虎眼,好为自身开脱,便在这当儿,鸿渐接口道:“可施不凡跟几名本派弟子却要砸店,他们平素都听你的。”

刘嘉名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话到此处,语气顿显不悦,接着续道:“话说回来,你说那四个闹事的是幽冥四鬼,他们便是了。那我说你是天志帮弟子,你便是喽。”天志帮跟轩辕派虽同属武林正道,却因双方势力难分伯仲,彼此间便存嫌隙,是以他提这话,会使某些派中人物抵触鸿渐,如此更为管用。鸿渐瞧刘嘉名兀自狡辩,更觉对方颇似奸细,当即正色说道:“魑、魅二鬼我曾见过,自是不会有错。”

刘嘉名嘲谑道:“你是见过,当年程兄弟跟天志帮姚大小姐力抗二鬼,在天都峰顶撑得老半天,后来刘秀大哥仗义相助,救下你俩,这事可早传开了。”鸿渐道:“确有此事,可那又怎样?”刘嘉名轻哼一声,道:“好个那有怎样,我且问你,七雅阁究竟是谁家产业,是不是天志帮姚大小姐的?”程鸿渐道:“正是。”刘嘉名又问:“你跟她是不是甚为要好,还打算日后娶她来着。”程鸿渐点了点头,刘嘉名心中有气,却又不敢发作,只干笑两声,道:“看来你要做天志帮的驸马爷了,恭喜恭喜啊。”

程鸿渐心头一怔,耿弇向刘嘉名道:“这话可扯得远了,大伙怀疑你是朝廷及魔教细作,莫提鸿渐私事。”话音刚落,吴俊驰接口道:“程鸿渐这叫吃里扒外,似这等人不管说甚言语,都断然做不得数。”

程鸿渐强抑愤懑,说道:“我跟小妹妹情投意合有甚过错,先前若无她率帮众舍身搭救,大伙岂会冲出重围。”吴俊驰嘴巴一歪,阴阳怪气道:“正因如此,本派倒欠下老大人情债。再瞧你叫人家叫得这个亲热,我看你不如改投天志帮算了,本派池子浅,为师养不了你这条大鱼。”程鸿渐忽起倔劲儿,正色说道:“弟子无错,师父便算将弟子赶出本派,我也要跟小妹妹好。”吴俊驰不冷不热道:“你都会顶撞师父了,端的甚有出息啊,看来”

刘秀眼见鸿渐受屈,当即插口道:“吴副都讲所言差矣,天志帮跟本派同属正道,鸿渐兄弟若与姚大小姐共结连理,并无不妥,你又何苦以此揪住徒儿不放呢。”吴俊驰悻悻脱口道:“千百年来,历代天志帮帮主动不动便能做武林盟主,抢夺本派风头,这里面的门道你岂可不知。说到底天志帮其势如虎,更甚朝廷魔教。”话音刚落,刘秀凛然说道:“本派自打开创以来,便要众弟子造福万民,怎么到你口中,却似争权夺利。”

耿弇随之接口道:“本派掌门都要跟名门正派联手反抗baozheng,吴副都讲却如此抵触天志帮,正是违背掌门的既定之策。”

吴俊驰自晓所言失当,登时不敢多言,魏徳韬颇不耐烦,说道:“本长老只要查清刘嘉名真实身份,尔等却扯到了天志帮上,看来我师兄统管全派当真不易啊。”接着又向鸿渐道:“你还有甚根据,认定刘嘉名便是个细作?”

这正是:远赴绿林迭遇险,一关才过又一关。绝处逢生矜豪纵,仅得稍息遇事端。且说那恶人行事,往往无理也能搅三分。欲知刘嘉名此番能否暴露,其性命又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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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预告:耿弇拱手赔笑,道:“是,是,弟子领罚。”转而向秦妙红道:“数日前七雅阁捆了四个魔教中人到得翠玉轩,你到底识不识得他们,还望红红莫要瞒我。”秦妙红见他神色郑重,心下暗道:“那日幽冥四鬼在翠玉轩的情形,耿郎瞧得甚是清楚,我若全无真话,他定不会信我。”言念及此,低声说道:“那四个家伙我倒识得”刘嘉名只道她欲吐实情,赶忙插口道:“秦姑娘断不可胡言,你好端端的青楼女子,怎会跟魔教中人有甚瓜葛。”耿弇握住其手,颤声问道:“莫非你跟魔教当真有甚瓜葛吗?”

第167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11)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2}

如此这般堪堪过得十数个回合,耿弇忽卖破绽,迅疾闪至马武身后,双掌倏出,正要将他推下桌去。马武忙定住下盘,硬生生受了这两掌,随即顾不得疼痛,转身甩臂,直朝对方面门砸去。耿弇并不硬接,仅只身形后仰,便即迅捷避开了。

马武观其甚显飘忽,出招之际虚实不定,只觉这般硬碰硬地相斗定然讨不得便宜,当下变换路数,使出“光明拳”凝神招架。他这拳法相传为如来所创,及至后世,少林又将其收入七十二艺,端的不可小觑了。

耿弇又使数记虚招,欲诱马武露出破绽,却瞧他固取守势,便即垂手立于桌沿,道:“你这汉子若似先前那般抢攻,倒还有些趣味。现下却没了适才的锐气,莫非怕我吗?”马武身形微侧,变拳为爪护于胸前,虎视耿弇道:“要打便打,光逞口舌算不得好汉。”

刘秀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好汉想要以静制动,后发先至。如此打法,着实妥当得紧。”他虽与耿弇甚密,却因心生爱才之念,亦不愿马武输得难堪。

耿弇瞧马武并不受激,反将门户守得更紧,便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硬要缩手缩脚的,我也只好不客气了,谁让你家老爷雇了个不中用的。”话到后来,竟自背过双手。那姓李的老爷见状,登觉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呼喝马武道:“你这奴才任由旁人轻慢无礼,老子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快他娘的动手!”他不知耿弇故作松懈,正是要抛砖引玉,便如战场之上两军对峙,较强的一方派出些老弱到敌军营门前叫骂,待得对方出营交战,再将其伏击。

马武虽明此节,可他闻听自家老爷催促,心下难免焦躁。耿弇趁机攻上,左掌前推,径朝他双爪之间拍了过去。须知分筋错骨正是光明拳之所长,耿弇这下递招直似羊入虎口。马武疾拢如钩双爪,正要拗他小臂,却见对方单掌棉絮也似的向旁飘过,便忙反爪挥出,拿他手腕去了。

李四爷兀自鼓噪,马武粗长双臂犹似两条蛟龙戏珠,翻江倒海之际,骨骼关节亦随作响,恰似石块相撞,尽皆碎裂之音。霎时间,耿弇又拆数招,只瞧对方攻势颇具气象,端的可圈可点,当下好奇心起,不由暗忖:“这厮武功还算不赖,路数也甚新奇,我倒不必急于取胜,且瞧他还有甚本领。”言念及此,虽有胜机却不还招,尚自单掌游斗。

马武暗忿对方托大,心道:“我要是打不过你,便没脸在李四爷手下混了。”正作此想,又闻李四爷催逼更甚,便顾不得护持己身,连施“各各忿诤”、“变相怪续”、“西无量寿”,发狠拼斗去了,正是:房日耿伯昭,奎木马子张。云台功将两星宿,风云际会逢店中。翩然公子轩辕技,篱下好汉佛门功。龙骧虎步显身手,厚木方桌作乾坤。

{注:刘秀后来中兴汉室,为彰功臣业绩,便按天界二十八星宿大封功臣,耿弇正应星宿房日兔,马武则应奎木狼。}

耿弇武功虽强,却亦晓寸有所长,更何况马武绝非泛泛,是以耿弇便故现颓势,暗自端详对方来招,只求自身修为有所精进。那姓李的老爷只道耿弇即将败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连声叫道:“好,好!给老子往死里打!”伺候他的两名艳婢眼见自家老爷面露得色,便如看戏般嬉笑喧闹,来讨其主欢喜。

店门外已是人头攒动,更引得几名兵士夹杂其中。掌柜上前求恳,兵众兀自瞧着热闹,尚未理他。刘秀见状叫道:“三弟住手!”耿弇笑道:“待我赢他。”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之际,忽使一招“微妙行处”,左冲右突,翻掌拍向马武肋下。那招“微妙行处”正是马武平素苦练的,饶是如此,他也顾不得惊诧,待要回肘挡隔,已然不及。耿弇顺势变掌为爪,拿住对方京门要穴,右手捏住其腕上脉门,道:“倒下吧。”说话间,便将对方摔出。

马武适才穴道受制,只得受他摆布,这当儿刚能动弹,大半截身子已然飞出桌外。好在他反应也快,忙不迭伸右手抓住桌沿,随即翻身倒立桌上,掌中运劲,将那桌面压得粉碎。

便在这当儿,耿弇心念电闪,踏住正要倒下的桌腿,踩高跷似的飘飘鹤立,悠哉笑道:“哈哈,你这家伙还蛮机敏,只要手底下压着那块零碎的木板,便是没离开桌子。”

马武打个哈哈,道:“你倒也不赖啊。”话音刚落,忽而飞足猛踢,但瞧他虽身形倒悬,却依旧行动甚速。耿弇观其欲攻自身小腹,当即出拳相抗。

恰在转瞬之际,刘秀疾步飞身,抢至两人中间,施展“龙举云属”,右掌上举似龙腾,挡住耿弇拳头,左掌平铺如云布,抵住马武足上劲力,好言说道:“好汉端的好身手,大伙就此罢手如何?”

马武心道:“老子内力催劲发出,这厮说起话来,竟他娘连大气儿都不用喘,内功修为深厚得紧哪”江湖中人比拼内力,如若竭尽所能,不留余劲,断难说出话来,而那刘秀言语时气定神闲,显是中气丰沛,有意相让。

耿弇笑道:“你这般倒悬着身子催发内力,又讨不到便宜,不如大伙吃上几杯酒,咱俩也不用比了,你看如何?”他虽和刘秀拳掌相抵,但对方出手时,耿弇早将所发内力撤回,刘秀亦将右掌掌力卸了。

马武尚未看明此节,只道耿弇内劲雄浑,亦可在发功之际,毫不费力地言语。他既作此想,登感毫无胜算,是以顺着那二人的台阶,强自提上口气力,道:“要我罢手也行,但不许伤我家老爷”

刘秀观瞧马武说话甚艰,便知他催发内力已至极限,是以当即应允道:“兄弟放心便是。”马武惟觉对方面善,且又得其允诺,方才撤掉劲力,恢复了头上脚下的姿势,稍作抱拳,道:“多谢了。”

店中掌柜正自叫苦,又朝瞧热闹的兵众深深作揖,懦懦说道:“那两位公子伙同个姓张的冒犯了李老爷,还将我店中物事打坏了些,还望几位军爷垂怜小民,主持个公道。”他所指的两位公子,自是刘秀、耿弇了。而那张三爷跟几个能动的泼皮早就灰溜溜地走了,余下泼皮要么穴道受封,要么倒在地上shenyin,先前跋扈的劲头早已堕得尽了。

领头的小校自得轻笑道:“哥儿几个是给殿下看门的,又非那些个寻常衙役,怎会听你使唤?”掌柜心道:“待我报了官,这些人还不都跑了。”言念及此,赔着笑脸道:“草民也是没法子,军爷们若能相助,我自当请顿酒吃。”那小校嗔道:“真是麻烦。”转而对耿弇笑道:“没想到公子不但出手阔绰,功夫也好得很哪。”掌柜闻得此语,心中一紧。原来先前耿弇到得王匡府邸,为了打探同门消息,给过那小校银两,是以与他相识。

耿弇打个哈哈,道:“过奖了,你该不会要来拿我吧。”那小校粗声大气地道:“开甚玩笑。不过店家要请吃酒,弟兄们总得给个交待。”耿弇心道:“我为打探同门消息,才给过你银子,这当儿竟又来讨要。”他身为太守家的公子,对这等人物自是不屑,但为顾全大局,便从满当当的钱袋中掏出碎银,抛入对方手中,敷衍说道:“这点小事岂用劳烦,些许银子拿去喝茶吧。”

那小校既得银两,又呼喝店中掌柜道:“老子事都给你办了,还不快他娘的拿酒来。”掌柜虽甚是不愿,却为尽快打发瘟神,便命店伴奉上一坛水酒。那小校拿了双方好处,方才领着手下志得意满地去了。

第168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1)

第一百十八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1}

魏徳韬问及有甚依据佐证刘嘉名实是朝廷细作,鸿渐抱拳回道:“弟子不敢断言,不过日前本派遭受魔教及官军伏击时,我曾碰到一名魔教教徒,那人蒙着面,激斗之际,我以长剑划破了对方大腿,大伙且看看嘉名腿上有没有剑疮。如若没有,便是弟子冤枉他了,自当领受责罚。”

刘嘉名不住暗骂,随即猛掐大腿,朝魏徳韬叩首道:“长老还是将弟子拉出去砍了吧,如此倒省得受人冤枉了。”说话时竟自挤出两滴泪来,犹似甚为抱屈。易巧倩观此情状,心生怜惜,魏徳韬置之一笑,说道:“你给大伙看看腿上是否带伤,便全都结了,何须要死要活的。”

刘嘉名抹了抹眼角泪水,道:“弟子不敢欺瞒长老,我腿上端的有伤,鸿渐兄弟硬要说是他砍的,我也没法子。早知今日便不该跟魔教厮杀,倒省得落下伤来,遭同门枉杀。”话音刚落,吴俊驰便即帮腔道:“他娘的,老子力抗魔教也他娘挂了彩,要照这狗屁道理,此番受伤的人多了,岂不都成了细作。”

程鸿渐虽晓对方强词夺理,却被搅得一时语滞,沉吟须臾方才回过味儿来,说道:“当初我那剑劈在蒙面人的左腿上,嘉名若不是那蒙面人,该不会也伤在左腿上。”话音刚落,刘嘉名牢牢抱住鸿渐脚踝,耍起赖皮,嚎啕求道:“朝廷鹰犬将老子绑到柱子上强施酷刑,爷爷却硬是没服软儿,这才搞得遍体鳞伤,叫你蒙着了。咱俩好歹是同门弟兄,求你高抬贵手,莫要整我了。”他虽作涕泣之状,却再也挤不出泪了。

程鸿渐倒退一步,抽出脚踝,怔怔说道:“我干吗要整你。”刘嘉名道:“那还用说嘛,你自是怪我当年夺走巧倩了。”程鸿渐脱口道:“我并未怪你啊,这事本就你情我愿。”易巧倩虽跟了刘嘉名,闻听此语却也难免有气,不由得悻悻言道:“那你不为这事,我嘉名哥还有哪里得罪,倒叫你这般不依不饶。”刘嘉名接口道:“是啊,鸿渐兄弟明说便是。”随即似有所悟,续道:“啊,我明白了,你定是怪我过去总领人欺负你,可那都是同门弟兄间闹着玩儿的,还望大哥海涵哪。”话到后来,面现市侩,只眼巴巴地望着对方。

秦妙红于屋外qieting,不由嘤咛一笑,鸿渐涨红了脸,道:“我我不过就事论事,你怎么净说聒噪言语”话音刚落,刘嘉名连赔不是,续道:“我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到七雅阁路见不平。鸿渐兄弟要娶天志帮大小姐,七雅阁便是你家产业了,我若当真砸掉那里,你到何处安身啊。”

程鸿渐登感无话,耿弇正色接口道:“程兄弟家境甚好,端的不缺银两,何处安身便不劳足下挂心了。”若论无赖本领,刘嘉名端的是位高人,余者自难匹敌,但见他打个哈哈,又向鸿渐道:“既是如此,程老弟何苦跟我一般见识,毕竟你那小妹妹命人将我们拿住,敲得老大一笔竹杠,又遣人将幽冥四鬼绑得跟猪一样,押到了翠玉轩好顿羞辱。你便算心下有气,也该出尽了,还要怎的。”

刘秀为人精细,闻听此语当即问道:“姚大小姐为何命人将幽冥四鬼押至翠玉轩,莫非两者有甚瓜葛吗?”刘嘉名暗悔适才多言,以致横生枝节,耿弇心头一震,程鸿渐道:“天志帮弟子暗中查过,刘嘉名是翠玉轩之主。”吴俊驰着恼万状,粗口喝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的徒儿岂会做这等下贱营生。”刘秀道:“翠玉轩头牌秦姑娘恰在屋外,不如请她进来,大伙一问便知了。”

魏德韬唤得那姬人入内,接着问道:“敢问秦姑娘,刘嘉名跟你们翠玉轩有甚干系?”秦妙红道:“不瞒长老,刘公子也算我们那儿的老主顾了,他可没少听姑娘们唱曲儿。”巧倩听得娇恨满怀,不由紧咬下唇,横了嘉名一眼,那姬人含笑续道:“长老若觉得憋闷,正可叫嘉名公子陪着,听姑娘们唱个小曲儿,消遣消遣呢。”

魏德韬顿觉颇不自在,随即正了正身子,说道:“秦姑娘莫要打诨,本长老秉持清修,断不会去烟花柳巷。”秦妙红嗲声嗲气道:“您的爱徒伯昭可没少到我那儿,也没怎么耽误清修啊。”转而瞧向耿弇道:“耿郎,你说是吧。”那神色似笑非笑,耿弇打个哈哈,正不知作何言语,魏德韬正色说道:“待为师腾出手来,断不可轻饶了你。”

耿弇拱手赔笑,道:“是,是,弟子领罚。”转而向秦妙红道:“数日前七雅阁捆了四个魔教中人到得翠玉轩,你到底识不识得他们,还望红红莫要瞒我。”秦妙红见他神色郑重,心下暗道:“那日幽冥四鬼在翠玉轩的情形,耿郎瞧得甚是清楚,我若全无真话,他定不会信我。”言念及此,低声说道:“那四个家伙我倒识得”刘嘉名只道她欲吐实情,赶忙插口道:“秦姑娘断不可胡言,你好端端的青楼女子,怎会跟魔教中人有甚瓜葛。”耿弇握住其手,颤声问道:“莫非你跟魔教当真有甚瓜葛吗?”

秦妙红惋叹一声,道:“红红眼见七雅阁生意兴旺,便替自家主人雇了那四头夯货,想给人家添些晦气,谁成想竟给嘉名公子惹下不少麻烦,要不是耿郎替我出头,翠玉轩也颜面尽失了。”她毕竟有意欺瞒檀郎,歉然之色并非造作。

刘嘉名心下一宽,随即佯嗔道:“好啊,要不是你们翠玉轩无端寻衅,我跟程鸿渐岂会生出这些误会。”秦妙红笑道:“小女子向刘公子赔个不是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素日里常受旁人欺辱,便只得花些银两求人看顾了,至于是不是魔教的,却并不怎生在意。”她这话说将出来,直似小民争利,所雇非人罢了。

魏德韬眼见难以理清头绪,只得说道:“今日权且到这儿,嘉名之事,本长老自会核查,这些时日便给他寻间屋子好生休养,不许其肆意走动,并遣寇恂领人看顾,吴副都讲意下如何啊?”他瞧对方缄默不语,便唤了门外两名弟子看住嘉名,转而又向妙红道:“秦姑娘虽与魔教略有瓜葛,却并非魔教中人,又非本派弟子,本长老便不予追究了,还望你好自为之,休要再跟魔教奸邪来往。”

秦妙红微拜称谢,魏徳韬道:“尔等退下吧。”众人出得房来,易巧倩向程鸿渐不冷不热道:“嘉名哥遭派中软禁,你便如愿了。”程鸿渐心头一怔,脱口问道:“我有甚如愿的?”易巧倩道:“那还用说嘛,嘉名哥在王匡那厮府上吃了多少苦头,刚到山上又成了细作。他便算平素间有所得罪,你也不该这般诬陷人家。”程鸿渐受此冤枉,正觉有口难辩,耿弇当即说和道:“鸿渐兄弟实是为派中着想,易师妹不必恼他。”

刘嘉名卖起乖来,说道:“我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巧倩再说下去,倒叫刘、耿两位大哥难做了。”易巧倩道:“他俩若不偏袒自家弟兄,能有甚难做。”话到后来,瞥了眼鸿渐,续道:“却偏生由这姓程的鼠肚鸡肠,挟私报复。”

第一百六十九章预告:

渐蓁相携嬉游,赤足涉水,同觅溪涧佳石。两人拾得半晌,姚蓁蓁使裙兜着大堆鹅卵石,笑扬水花,戏溅檀郎,鸿渐正自思虑,直至遭水轻泼,方才回过神来。蓁蓁瞧他憨态,不禁格格娇笑,随即忍俊道:“小哥哥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怪我回敬巧倩两句,便不愿睬我了吧。”

第169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2)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2}

程鸿渐不愿争执,当下正自苦闷,忽听得蓁蓁悠然唤道:“小哥哥。”正说话间,便从林间拐角漫步踱出。诸人闻得其音,忽觉若临桃源,但见她全身姑娘家装束,翩翩子衿白中透粉,玉笛斜偎佳人香颈,细碎花瓣竟自撩过,袭掠嫣然笑靥,仅此一瞬,恰似相融成缀,较之先前公子打扮,更增无限娇娜,正是:仙乡深处花娉婷,梦蕾含露衬润盈。灼若携春深有韵,善睐顾盼移蔽荫。

刘嘉名登时呆住了,正自痴绝,忽感臂上奇痛,不由得“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挤眉瞧去,原是左臂遭巧倩猛拧,便即慌忙抽身,又向蓁蓁赔笑抱拳道:“姚大小姐枉得我好苦,在下可是大大的好人,却惨遭这般看待,直教人好生苦闷哪。”

姚蓁蓁怡然戏谑道:“你是个能言善道的主,既说自己是好人,便算是好啦。”说话间,竟自挽着鸿渐臂弯,转而瞧向易巧倩,慧黠笑问道:“我小哥哥为人怎样,巧倩姐姐该有数的,你说他要报复什么呢?”易巧倩欲言又止,随即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扭过了头,并不作甚言语。

刘秀向姚蓁蓁拱手抱拳,说道:“日前我跟三弟赶赴襄阳搭救同门,多亏姚大小姐谴人仗义相助,刘某谢过了。”蓁蓁笑道:“我小哥哥管你叫大哥,我谴人相助自是应当,要不他可要急坏的。”话到后来,复又俏望檀郎,难藏眸中情意,但瞧程鸿渐接口说道:“刘大哥没事便好,往后可得小心些。”他终觉刘嘉名恐是细作,当下语出真挚,刘秀颔首应了,接着续道:“兄弟的武功尚欠火候,如遇高手,还需尽力避开才是。”

程鸿渐道:“朱离灭那厮要擒我师父,小弟无法袖手。”说着,不禁唏嘘一声,续道:“说起来,那厮武功太过邪门,累得小妹妹为我疗伤时亦受此伤,若非两位和尚师父仗义相救,她也会也会”说话间,委实甚觉后怕,心头顾虑终究不愿出口,只顾紧握着蓁蓁玉手。

马武出言探问道:“你说的两个和尚师父叫甚名字?”程鸿渐道:“一位唤作迦叶摩腾,另一位叫竺法兰。”马武心中一喜,随即说道:“还当真是我师父,可惜我没碰上。”程鸿渐道:“两位师父恰在寨中弘扬佛法,我跟小妹妹正可领你前去拜见。”话音刚落,蓁蓁亦道:“你跟师父定有好些话要说呢,咱们这便过去吧。”

马武本欲相随前往,可他顾及先前曾被革出师门,话到嘴边终又缩回,摇了摇头,道:“只怕师父未必肯见我这不长进的徒弟,你俩好意马武领了,先替我稍个话儿吧。”

程鸿渐甚愿相助,便即脱口说道:“那不会,两位师父为人很好的,你既是其弟子,他俩见到你定会欢喜。”马武打着哈哈,蓁蓁笑接话头道:“你放心好啦,我俩定会给你将话儿带过去的。”马武开怀一笑,便即抱拳称谢,不在话下。

刘、耿告辞诸人,便领秦妙红及马武拜会寨主王凤去了;两名轩辕弟子押赴刘嘉名到寇恂处转达长老谕令,巧倩自是从旁相伴;施不凡怔怔瞄着姚大小姐曼妙倩影隐于林间,后遭吴俊驰粗口呼喝,方才回过神来,搀扶师尊去寻邓禹所在,讨要宿头。

渐蓁相携嬉游,赤足涉水,同觅溪涧佳石。两人拾得半晌,姚蓁蓁使裙兜着大堆鹅卵石,笑扬水花,戏溅檀郎,鸿渐正自思虑,直至遭水轻泼,方才回过神来。蓁蓁瞧他憨态,不禁格格娇笑,随即忍俊道:“小哥哥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怪我回敬巧倩两句,便不愿睬我了吧。”

程鸿渐脱口道:“我哪会不睬你,便算本派中人将我逐出,甚至取我性命,我也做不到。更何况小妹妹全是为我好,至于巧倩只盼她好自为之吧”

姚蓁蓁闻听此语,便即料想出其中原委,不禁悠悠轻叹,贴靠在小哥哥胸前,呢喃细语道:“想来你在长老那里,定受了不少委屈,只可惜我去得迟了。”程鸿渐手抚其背,温言说道:“小妹妹放心吧,刘、耿二位大哥斡旋来着,我也没被怎样。不过你那般机灵,若及时到了那儿,定会揭穿刘嘉名,他便没法子危及本派了。”姚蓁蓁道:“没揭穿他未必是甚坏事。”

程鸿渐精神一振,问道:“莫非你有主意?”蓁蓁笑道:“现下还没想好,不过咱们若有甚想叫官军知晓的,正好用他传个话。”鸿渐闻得此语,心中登感敞亮,随即开怀一笑,道:“若能使好反间计,刘嘉名便害不得旁人,大伙也更有把握打败官军了。”

姚蓁蓁卖起了关子,说道:“旁的不忙想,小哥哥还是先顾眼下吧。”程鸿渐心头一怔,奇道:“怎么?”姚蓁蓁将所觅佳石给他瞧了,随即笑道:“瞧我已拾得这许多,连洗都洗好啦,你才只捡两块,可得快些啦。这般下去,定要输的。”说话间,神采飞扬,秋眸含韵,自是凝情许多。

程鸿渐酣然一笑,道:“我定是赢不了的。”眉宇间尽现爱怜,蓁蓁嫣然打趣道:“我也不会让你输得太惨,咱俩干脆不比谁捡的多啦,只瞧下谁捡的石头好看,说不准你还会翻盘儿,毕竟石不贵多,贵在精嘛。”程鸿渐欣然应承,便将自己捡的两块小圆石交予蓁蓁。

姚蓁蓁将之把玩一番,只见那两块小圆石甚为光润,形状大小一般无二,且又纹理极似,便将其递给鸿渐,笑吟吟道:“这两块石头好像。”程鸿渐定睛观瞧,果见那两块石头端的难以区分,当下脱口道:“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姚蓁蓁饶有兴致道:“依我看,正是天设一双呢。”

程鸿渐笑着点了点头,眼见蓁蓁以锦帕将那两快剔透小石好生包裹,收归入怀,心下暗道:“小妹妹这般喜爱收集奇石,往后我便四处寻些,要她欢喜。”言念及此,接着说道:“我再看下有甚好瞧的石头。”姚蓁蓁嫣然一笑,道:“有这两块儿便够啦,咱俩到岸上将余下的石头挑拣出来,给那俩和尚师父送去,你看怎样?”程鸿渐颔首道:“依你便是。”说罢,便即揽着佳人,护她到得溪边。

程、姚二人将诸多佳石摊在地上,蓁蓁精挑细选,不时便邀檀郎拿个主意,鸿渐但觉哪块都好,端的难以取舍。蓁蓁盈盈欲笑,拣出十余块斑斓佳石交予鸿渐,又携他在山涧中嬉闹玩耍了好一会儿,方才前往二僧之处。

第170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3)

第一百七十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3}

迦叶摩腾正领师弟在房前空地儿打坐参禅,蓁蓁喜笑盈面,雀跃招呼,到得二僧跟前,鸿渐随后跟上。姚蓁蓁晏晏说道:“两位师父,我跟小哥哥到溪涧里给你俩寻了些好看的石头,睁开眼瞧瞧嘛。”二僧尚自垂眉合目,犹似熟睡,迦叶摩腾吐纳如丝,缓缓说道:“有劳施主挂怀,还请两位稍坐参禅,过一会子,贫僧自会传授课业。”

程鸿渐拱手应命,当下凝神静气,盘膝而坐。蓁蓁随之坐了,伸手刮下檀郎面颊,但见他自如磐石般巍然不动,不禁噗嗤一笑,自拾地上小枝作起画来。

四下里,燕舞莺歌啼春长,蜂蝶恋花觅甜香,两个老僧蒲团坐,谢女狎郎靥嫣然。蓁蓁未执笔墨,便将此景复得极尽惟妙,转而轻扯檀郎衣袂,附耳窃语,要他观瞧。鸿渐睁开眼来,只觉画中的小妹妹鲜活灵动,自凝几分慧黠神韵,不禁心中一酣,随之情意相合,会心含笑。

便在这当儿,迦叶摩腾口呼佛号,蓁蓁忙将画作抹平,随即弃掉小枝,慵整素腰道:“两位师父可算醒了,我跟小哥哥都坐累啦。”竺法兰道:“你这小娃娃并非坐得累了,而是画得累了。”蓁蓁娇靥含羞,盈盈笑嗔道:“好啊,二师父偷瞧我,这禅坐得不好。”

迦叶摩腾慈和一笑,道:“贫僧跟师弟无须睁眼观瞧,亦可知晓左近境况。”蓁蓁笑着摇首道:“我不信。”竺法兰道:“施主送的石头共有十六块,贫僧闭着眼睛听出来的,如若不信,你便数上一数。”话音刚落,姚蓁蓁嘻嘻而笑,道:“师父们好厉害,不多不少,正是十六块儿。”

迦叶摩腾微笑道:“贫僧与师弟禅定之时,凝神静修,了无挂碍,是以极微举动亦可洞悉。姚施主天资聪慧,若似这般参禅,亦可修得此等境界。”姚蓁蓁怡然浅笑,并未言语,迦叶摩腾转而问向鸿渐道:“程施主是否潜心禅定了?”程鸿渐歉然一笑,道:“弟子赏画来着。”

姚蓁蓁瞧二僧并未着恼,便忍不住笑问檀郎道:“我跟画里头的哪个好看?”她不问画得如何,反跟画中的自己相较起来,小姑娘家情思细腻,有时便是这般不易揣度。程鸿渐并未多想,当下爱怜一笑,实言说道:“都好,都好”

蓁蓁听罢,正自笑靥嫣然,迦叶摩腾道:“初时姚施主虽有所戏谑,程施主亦能潜心禅定,只可惜后来走神了。”程鸿渐闻听此语,拱手赔礼。迦叶摩腾颔首道:“无妨。”话音刚落,姚蓁蓁嬉笑言道:“两位师父禅定本领高深莫测,弟子着实坐不住啦,不敢有意胡闹,只不过连日来,您二位还从未教过武功呢。若能传些,我跟小哥哥定会好好修习,断不会给两位师父丢脸的。”却说这些时日,二僧要么领渐蓁打坐参禅,要么阐述佛法,并未传授武功,而蓁蓁只盼鸿渐能跟二僧修炼武功,方才如此出言相求。

迦叶摩腾未及言语,竺法兰接口道:“静坐参禅可修正果,实属佛门上乘,施主何故舍弃树干,只求枝叶。”他毕竟是番邦中人,并不会讲“舍本逐末”这句成语。姚蓁蓁打趣道:“饶是如此,只存树干,那树怕也活不了啦。”

竺法兰心头一怔,忽觉她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可此念仅只转瞬,便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贫僧自幼入寺,当年便是先学佛法,我跟师兄既有心教二位,自要先授佛法。”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续道:“真搞不懂,为师教过的徒弟为何都不愿修习佛法”程鸿渐闻听此语,忽而想起一事,接着向二僧道:“弟子有事容禀,两位师父的徒儿马武现下也在绿林山,他还托我带话,想要求见二位。”

竺法兰只顾弘扬佛法,当即说道:“先不提他,为师先讲禅定要领。”姚蓁蓁笑着朝鸿渐伸了下舌头,竺法兰自顾续道:“我佛《般若心经》有言:‘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所谓‘行深’便是禅定的意思,观自在菩萨告诉世人,修习禅定应当五蕴皆空,方能摆脱诸般苦厄,是以两位施主要好生坐禅,莫要辜负菩萨的苦心。”程鸿渐不懂那僧言语,脱口问道:“何谓‘五蕴皆空’?”

竺法兰闻听鸿渐发问,自是心下甚喜,当即不厌其烦道:“所谓‘五蕴皆空’,便是要我等放下一切,更要遵循‘色即是空’,抛却情爱,好生修炼。”

那僧观瞧渐蓁你侬我侬,是以旁的不提,单讲“色即是空”的道理。姚蓁蓁暗感不妙,心下叫苦:“糟糕,糟糕。两个老和尚要鼓动人家做小和尚。”言念及此,便即慧黠笑问道:“佛祖、菩萨之流都是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竺法兰脱口道:“哪会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自是父母所生。”话到后来,不由暗忖:“既然色即是空,为何那些佛祖、菩萨还有爹娘”

那僧正自嘀咕,迦叶摩腾说道:“师弟所言有所偏颇,两位施主均是红尘中人,彼此情投意合,自是无可厚非。”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我佛曾有偈语,这般唱颂道:‘早除无名本,远离贪嗔痴,看破爱欲勾,永脱生死海!婆娑苦无尽,极乐爱无疆,携眷同船渡,莲界永成亲!’由此可见,我佛惟愿俗世因缘终成善果,并不抵触男女情爱。”

姚蓁蓁欣然赞道:“‘携眷同船渡,莲界永成亲’这句唱得好,直叫人欢喜得紧呢。”说着跟鸿渐相视而笑。迦叶摩腾提及男女情爱,兀自忆起往昔,说道:“俗世间的情愫本身并无过错,可其中尚有诸多门道,贫僧一时也难以尽述,或许正应那句‘不可说’的佛家至理吧。曾有段公案便由帝王情事引出,两位施主如若愿听,贫僧自可讲一讲。”程鸿渐道:“大师请讲。”

迦叶摩腾道:“当年大汉孝平皇帝在位之时,我跟师弟前来中土弘扬佛法,恰巧碰上冯祚大军征讨西域,其手下兵士瞧我二人装束怪异便来绑缚,随后将我二人押赴军帐,交由冯祚将军发落。”姚蓁蓁道:“两位师父不愿争执,干脆跑了便是,犯不上受这苦楚啊。”竺法兰接口道:“师兄硬说我们命里该有此劫,官军纵是要打要杀,我们也只得受了。”蓁蓁心道:“天竺佛法将两位师父搞愚了”

第171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4)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4}

那小妮子正自如此寻思,迦叶摩腾道:“好在冯祚将军明察,不仅亲自为我俩松绑,还好生款待数日,贫僧要去长安前,他还赠以良驹作为脚力,又写上一封信笺,托付贫僧捎给其朝中义弟程濯。”程鸿渐道:“程濯是我爹爹,他平素也跟弟子提过冯将军。”

姚蓁蓁正觉欢喜,谁料想竺法兰愤懑说道:“你竟是程濯那厮的种儿,枉了我等这般教你。”话音刚落,迦叶摩腾便即说和道:“师弟不可莽撞,程施主的父亲虽将冯将军满门抄斩,亦属遵奉朝廷旨意,着实怪不得他,鸿渐便更无罪过了。”姚蓁蓁心头一紧,鸿渐怔怔说道:“我爹爹常提冯祚将军为人忠正,朝廷为何这般下旨”

迦叶摩腾素来秉持清修,欲求超脱之境,可他谈及此节,却不由轻叹一声,心下怅然,隔得良久,方才说道:“程濯时任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我领师弟到长安寻他,程大人收到信笺,便盛邀我二人入府讲学,其间相待甚厚。如此过得月余,程大人又求贫僧做件事情,如若能成便可救万民于水火。”

程鸿渐问道:“敢问师父,我爹爹求了何事?”迦叶摩腾回道:“孝平皇帝宠溺皇后王嬿,终日不理朝政,其岳父王莽凭此独揽大权,乾坤独断。程大人及冯将军常为此事忧心,唯恐天下因此生变,便求贫僧为平帝讲佛,规劝他专心国政,为民谋福。”姚蓁蓁道:“皇后便该亲自这般规劝的,整日间花天酒地,岂不将夫君害了。”

迦叶摩腾缓缓吟颂道:“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相缚”他所颂正是《楞严经》中的段落,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寻常狭隘因缘便是如此,只要有一方相负,另一方定要讨还宿债,即便历经千般劫难,也定要使其偿还;抑或彼此吸引,只晓满足自身欲念,定要将对方紧缚身旁,并非当真为对方着想。贫僧以为孝平皇帝跟皇后便属后者,皇帝只想满足私欲,不查民间疾苦,皇后只求将皇帝缚于身旁,并不管他会因此成为昏君。似这两种情爱只可算作小爱。人世间所谓大爱者,不管生老病死,抑或贫苦交加,都会只为对方着想,以对方之乐为己乐,如此堪称大爱。”

渐蓁均自颔首,脉脉相顾,迦叶摩腾续道:“贫僧只觉程大人所求之事利于苍生,自是欣然应承。后来程大人引贫僧入宫面圣,以佛法规劝圣上莫要过于贪恋女色,只怪贫僧所学有限,陛下并未听从”话到后来,郁郁不乐。

姚蓁蓁温言婉语道:“师父佛法高深,只不过中原自古盛行诸子百家,很少有人接触过佛家,如若不晓全篇,难免有所曲解,时候长了,终归会好的。”程鸿渐点了点头,道:“正是,师父不必自责。”

竺法兰接过话头道:“孝平皇帝虽未听师兄言语,却也没拿他怎样,可恨王莽老贼得知此事后,便诬赖我跟师兄是邪魔外道,派兵将我俩抓入天牢,便欲问斩。”迦叶摩腾道:“这期间程大人曾求恳王莽放过我二人,却遭其严辞拒绝,好在程大人亦是位高权重,方才未受牵连。”竺法兰道:“师兄这当儿还为程濯着想,要不是他不够交情,亲自奉旨领兵,冯氏满门岂会受诛?”迦叶摩腾摇首说道:“程大人亦有苦衷,便算他不领圣旨,旁人亦会如此,而程大人全家亦会背负罪名。”

程鸿渐颤声探问道:“朝廷为何要下旨抄斩冯氏满门?”竺法兰道:“冯将军班师回朝后,得知贫僧跟师兄身陷囹圄,便忙向太皇太后求情,随后朝廷只勒令我二人离开长安,永世不得进京,冯将军却因此开罪了王莽。”

姚蓁蓁接口道:“说到底,怪那王莽拨弄是非,欲要加害冯将军。”迦叶摩腾道:“后来王莽诬陷冯将军想要引兵zaofan,孝平皇帝深信不疑,便命程大人引兵逮捕。”程鸿渐心头一紧,竺法兰怅然道:“我二人离开长安前,师兄还将‘澄静指’的武功秘籍交予冯将军,叮嘱其好生修炼以防不测,可惜还是没用”话到后来,竟自默然半晌,方才续道:“冯将军功底甚好,修炼‘澄静指’并不甚难,他又并非佛门中人,只要练得好了,理应冲出重围才是。”

姚蓁蓁悠悠说道:“冯将军忠正得紧,为免背负叛逆之名,自会束手就擒。”话到后来,不禁黯然轻叹,续道:“想来他出征西域时,便欲请师父们规劝平帝,这才让两位转交信笺,嘱托程伯父打点此事。若是寻常信笺,冯将军自可派遣旁人送去的。”迦叶摩腾道:“冯将军为我二人饯行之时,曾提及那份信笺所书正是此事,这才累得我跟师弟身陷牢狱,是以他甚觉亏欠,便算豁出性命亦要尽心搭救。其实此等造福苍生之举,贫僧自该义不容辞,他本不必这般自责的。”

竺法兰道:“倒是程濯那厮贪生怕死,竟然亲自监斩,此事过后,王莽还四处张贴告示,大肆褒奖程濯大义灭亲,公忠体国。”程鸿渐正自五味杂陈,迦叶摩腾道:“程大人后来辞官不做,足见其心中有愧,并非贪恋权位之辈。”姚蓁蓁颔首道:“是啊,王莽此举可没按好心,他名为褒奖,实则要诋毁程伯伯。”竺法兰没好气道:“你跟鸿渐这小子好,将来还要做他夫人,现下便替夫家开脱了。”

姚蓁蓁嫣然低语道:“哪有”正自说着,心下暗感欢喜。竺法兰连哼两声,道:“姚施主要我跟师兄传授武功,贫僧原本乐意奉陪,现下却不行了。”话音刚落,迦叶摩腾道:“师弟过于偏执,况且若非两位施主斡旋,王寨主断不会收留你我。”

竺法兰愤懑不语,程鸿渐朝二僧作揖道:“师父们不必为我争执,家父确有不妥,大师父的好意弟子心领了,至于您二位的武功”话到后来,姚蓁蓁接过话头,道:“师父们的武功不学也好,毕竟佛门神功跟魔教甚有渊源,咱俩只听师父们吟颂经文便是啦。”程鸿渐牵握佳人玉手,忙道:“这话不可乱讲的。”姚蓁蓁秀眉微扬,笑吟吟道:“本来嘛,我可不敢乱讲。”

第172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5)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5}

此语既出,竺法兰悻然说道:“佛门中人惩恶扬善,岂会跟魔教扯上干系。”姚蓁蓁嘻嘻而笑,撒个娇道:“师父莫要动怒,大师父为我跟小哥哥疗伤时,曾提过炎天法王所使‘荧惑业火掌’源于佛门的‘楞严业火掌’,由此可见,两家渊源颇深呢。”

竺法兰没了言语,便在这当儿,迦叶摩腾道:“朱离灭所使掌法,着实源于佛门武学。”竺法兰盯着师兄,怔怔地道:“佛门弟子怎会传授魔教妖人武功”话到后来,忽而闪念,脱口续道:“我明白了,那佛门弟子定是败类。”

迦叶摩腾轻叹一声,道:“师弟觉得伊存那人怎样?”竺法兰道:“端的是位有道高僧,我跟师兄赶赴大汉,途径大月氏时,蒙他仗义相助,方才省去诸多麻烦”说着,猛然醒悟,愕然续道:“佛门掌法莫非是他传给魔教的吗?”

迦叶摩腾缓缓说道:“他并非有意为之”话到后来,黯然合目,静默须臾,接着续道:“我跟伊存在天竺时,虽归属的寺院不同,我二人却端的相交莫逆,后来他为弘扬佛法,便在大月氏当了国师。多年前,我那故友作为该国使者,赶赴大汉觐见皇帝,待他到得长安,正是元寿元年,孝哀皇帝上朝接见。”姚蓁蓁道:“我猜伊存大师定跟哀帝讲过佛法,惹得皇帝不悦了。”

迦叶摩腾点了点头,道:“正是。待我那故友提及‘六道轮回’时,孝哀皇帝怅怅不乐,只碍于他身为使者,方才并未怎生责罚。后来,伊存欲将《浮屠经》及‘楞严业火掌’的武功秘籍进献皇帝,对方却甚显冷漠,并未接下。”话音刚落,蓁蓁问道:“伊存所献掌法秘籍又怎生被魔教朱离灭偷去了?”

迦叶摩腾道:“朱离灭原本名唤朱角,实是朝中武将,并非九霄神教中人,待得他拜入此教,其教主只觉他那名字极不体面,方才依据中原《易经》中的离卦给他改成此名。”姚蓁蓁噗嗤一笑,随即打趣道:“在《易经》里面,离为火,若在配上他这个‘大猪脚’,刚好是一大盘烤猪蹄儿。”

竺法兰颇感解气,不由哈哈一笑,迦叶摩腾接着说道:“伊存虽遭孝哀皇帝冷眼,博士景卢却深以为然,朝会过后,便邀我那故友到其家中小叙。他俩愈聊愈觉投缘,当下互为知音,如此同桌食素,抵足而卧,足足过得数日,伊存大为感怀,便将经文以及掌法秘籍赠予景卢。”

程鸿渐道:“那景卢为人良善,传给他倒也是个极好的归宿。”竺法兰正作此想,但见迦叶摩腾道:“我那故友正是如此想的,方才将这两样传他,只盼终有一日,佛门真谛能在中原发扬光大。岂料孝哀皇帝得知此事,竟遣朱离灭引兵众到得景卢家中,将景大人押入牢房,并将佛经以及掌法秘籍拿了去,伊存见朱离灭受皇帝所派,便未出手拦阻。”

程鸿渐闻听此节,当即说道:“这事怪不得伊存大师。”姚蓁蓁微微颔首,随即接口道:“要怪只能怪那皇帝,只可惜朱离灭得此秘籍,便似老狗抢到块大骨头,休想要他吐出来了。”迦叶摩腾道:“姚施主所言不差,朱离灭并未将此秘籍交给皇帝抑或自行焚毁,反而将之藏匿起来,暗自修炼。那朱离灭颇有武学根底,是以秘籍所书无需指点,便可通晓大概。此事未过多久,他qiangbao了名良家女子,且将其全家诛杀,作为投名状,拜入魔教去了。”

程鸿渐心头一震,颤声说道:“他好好的朝廷武将不做,为何要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举”竺法兰愤愤说道:“朱离灭这厮天生是个恶人种,在朝中受制领饷,他定觉活得不自在。再说孝哀皇帝不愿佛法弘扬,景卢正因收下佛经跟秘籍方才触怒皇帝,可朱离灭竟将这两样佛门至宝私自藏匿,皇帝如若知晓岂能饶他。”程鸿渐摇了摇头,问道:“即使如此,那厮为何又复归王莽节制,着实让人想不通”话到后来,凝眉沉吟,姚蓁蓁悠悠轻叹,柔声说道:“王莽称帝之后,将整个九霄神教都收了,朱离灭身为教中人物,自要归属如今的伪朝廷,更何况王莽也不会怎生约束他们的行径。”

迦叶摩腾道:“我那故友伊存曾滞留中土,四处寻觅朱离灭的行踪,有一次还跟对方大打出手,我那故友本来占据上风,却碍于清规戒律,不忍痛下杀手,对方所创‘荧惑业火掌’又另辟蹊径,反将伊存打得身受重伤,败下阵来。所幸朱离灭未敢穷追,我那故友方才保全了性命。打那以后,伊存常自甚感愧疚,贫僧途径大月氏时,他早已重病缠身,且跟贫僧私下提及此事,还嘱我如若碰到那厮,定要除此孽障。现今朱离灭为王匡效力,率众攻打绿林山,贫僧正可除了他。”

竺法兰愈听愈觉胸中愤懑,不由脱口道:“孝哀、孝平两位皇帝跟那王莽老贼都是一个德行,只愿听奉承言语,我辈僧人讲些佛门至理,要么遭受冷遇,要么被抓进大牢,方才牵扯出诸多恶业,似这等人理该遭受业报。”程鸿渐心下怅然,随之唏嘘道:“那两位皇帝若能从善如流,王莽那厮兴许便不会有可乘之机,篡得大汉江山了。”

姚蓁蓁向迦叶摩腾道:“伊存求大师父帮忙,可您若跟朱离灭那家伙动起手来,也会违背佛门清规的。”竺法兰只觉她所言有理,正欲相询对策,迦叶摩腾当即回道:“贫僧此举着实有违戒律,当真有一日除此孽障,贫僧自会往生极乐,到佛祖那里领受罪责。”说话间,面色如常,并无丝毫惧意。

第173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6)

第一百七十三章{6}

程鸿渐大感骇异,竺法兰急道:“师兄断不可如此啊”迦叶摩腾道:“朱离灭依仗我佛门掌法作恶多端,我辈僧人端的脱不了干系。我佛曾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碰到此事,自该义不容辞。”

且说人活于世,若将某些道理过于钻研,难免深受束缚,迦叶摩腾身为有道高僧,自是通晓诸般佛家典籍,却也因此有所执迷。

程鸿渐唯恐师尊殒命,竟自出言苦劝,姚蓁蓁卖起关子,说道:“大师父身为佛门中人,为这点小事犯下佛门戒律,累得您向佛祖请罪,妨碍了弘扬佛法,端的不值呢。弟子倒有个法子,既能助大师父收拾了朱离灭那家伙,还能要您老人家不违清规,只怕两位师父不肯听。”竺法兰喜道:“好徒儿快快讲来。”

姚蓁蓁挽住鸿渐臂弯,笑吟吟道:“我俩虽拜你们为师,却并不是和尚,小哥哥若习得您二位的武功,便可跟朱离灭比划比划,好叫那家伙见识下谁更技高一筹。”程鸿渐朝二僧抱拳道:“弟子甘愿替师父除此祸害。”话音刚落,竺法兰接口道:“两个小娃娃趁人之危,凭这便欲修得佛门神功,贫僧贫僧”他尚未拿定主意,话到后来,不由吞吞吐吐。

程鸿渐正欲解释,蓁蓁笑道:“小哥哥,两位师父的神功不学也好,搞不好朱离灭所使掌法早胜过了‘楞严业火掌’,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竺法兰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随即说道:“我佛门武学高深莫测,朱离灭那厮虽窃取到‘楞严业火掌’,想来只不过修得些皮毛罢了。”

姚蓁蓁佯作忧虑之状,说道:“弟子觉得伊存大师定该不差,到头来都敌不过朱离灭,我怕小哥哥平白揽下此债,即便习得两位师父的本领,却还是打不过那厮,着实大大不妙啦。”

程鸿渐欲替迦叶摩腾除掉朱离灭,便向蓁蓁道:“两位师父武功高强,只要他俩肯教,我也许会赢的。”姚蓁蓁狡黠一笑,道:“莫说二师父害怕技不如人,不肯传授武功,我也怕你会输,到时便将师父们的脸面丢光光啦。”

竺法兰愈发不忿,如此听来听去,竟被那小妮子绕了进去,竟而脱口道:“朱离灭那厮有甚了不起,贫僧正好会使‘楞严业火掌’,今日贫僧偏要教会鸿渐这小子,待他跟朱离灭较量后,便叫你这女娃娃见识下何谓佛门正宗。”

程鸿渐抱拳称是,姚蓁蓁佯作推却,道:“二师父还是不教的好。”竺法兰打个哈哈,道:“你要说贫僧教出的徒儿敌不过朱离灭,是也不是?”姚蓁蓁浅笑不答,竺法兰道:“你愈是这般想,贫僧便愈要传他,我佛正宗武学不可让你这小娃娃小瞧了。”

迦叶摩腾只在旁静默观瞧,随后语重心长道:“若非两位小施主有心收容,咱俩恐难留在山上。师弟既然肯教,定要悉心传授以报大恩啊。”竺法兰合掌应命,渐蓁相继称谢,迦叶摩腾施以僧礼,道:“两位施主好生修炼,待得你俩颇具火候,为师再行传授,现下贫僧拜会王寨主去了。”

渐蓁起身相送,竺法兰待得师兄离去,便即正色道:“师兄既然有命,贫僧自该尽心,只不过你二人莫要忘了,待到修成为师本领,定要除掉朱离灭那个孽障。”

程鸿渐抱拳说道:“弟子定当不负厚望。”姚蓁蓁心道:“当真要跟朱离灭动手,便命帮众上去群殴,免得师父没教到家。”

那小妮子正如此寻思,竺法兰掌上催劲,顿生金光,随即大手一挥,风声起处犹堪虎啸龙吟,金光应声疾出,数丈开外的巨石登时崩裂,那僧复又连施数招,端的大开大阖,气吞万象。

姚蓁蓁拍手笑赞,程鸿渐心头一凛,脱口说道:“这武功过于刚猛,弟子不敢习练。”竺法兰闻听此语,心下生奇,接着问道:“刚猛有甚不好,难不成你不愿自身变强?”程鸿渐摇首道:“那倒不是,弟子只觉这股巨力甚难掌控,使将出来极易误伤旁人。”

竺法兰道:“这有何难,只要打通脉轮,便可收发自如,全凭意动,方位掌控亦甚精准,哪里会误伤旁人。”转而自忖须臾,接着续道:“为师说几句心里话,两个小娃娃可不能告诉我师兄。”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师父讲吧,弟子绝不会说的。”程鸿渐随之颔首,竺法兰道:“师兄有时过于仁慈,若是碰上好人,怎生待他自不必说,若是碰上恶人便该施以惩戒,不然佛门还要业火作甚。”

程鸿渐凝神受教,蓁蓁悠然轻戏憩肩粉蝶,竺法兰兀自续道:“修炼‘楞严业火掌’,打通脉轮实乃重中之重,两个小娃娃可知何谓脉轮?”程鸿渐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竺法兰道:“我等体内有七处能量中心,只因这七个地方形如轮状,我们天竺人便将它们称作脉轮。”程鸿渐问道:“敢问是哪七处?”

竺法兰道:“第一处名唤‘海底轮’,便在你尾椎之处,其色属赤,以示求生之欲,我等内力由此发出,正可直灌足底。”他又将余下六处悉心讲解,转而向姚蓁蓁道:“你且说说,七大脉轮都唤作什么名字?”姚蓁蓁道:“唤作海底轮、脐轮、太阳轮、心轮、喉轮、眉心轮以及顶轮。”竺法兰追问道:“七大脉轮均在何处?”话音刚落,眼见蓁蓁所言分毫不差,当下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贫僧适才挥出那掌,为何呈现金光?”姚蓁蓁笑道:“太阳轮其色为黄,师父的内力若由此处发出,直灌掌上,自会呈现金光啦。”

程鸿渐早将那僧所授忘却大半,正不知蓁蓁所言如何,但见竺法兰道:“你这小娃娃记性倒还不赖,看来贫僧该问些难的,免得你只顾戏蝶了。”姚蓁蓁桃夭眸奕奕,显是胸有成竹,当下怡然说道:“师父只管问吧。”

竺法兰接连发问,有时甚为刁钻,蓁蓁均可举一反三,对答如流,直教他问无可问,不由脱口赞道:“姚施主极具慧根,要是能潜心修炼,定可事半功倍。”

姚蓁蓁狡黠一笑,道:“我小哥哥若使此掌法,当真好得紧,只不过我却练不得这套掌法。”

竺法兰佯嗔道:“小娃娃古灵精怪,这套掌法你为何学不得?”蓁蓁笑道:“这种武功刚猛无俦,显是给男子汉大丈夫练的,我若使将出来,像什么样子啊。”鸿渐酣然一笑,竺法兰沉吟须臾,道:“那你不必修炼这套武功了。”话到后来,微微一顿,续道:“我佛有项神技名唤‘拈花指’,你可愿学?”

姚蓁蓁怡然说道:“这名字好听,使将出来,定当曼妙得紧。”竺法兰自得颔首,道:“那是,上古之时,佛祖拈花示众,迦叶尊者心领神会,当下破颜微笑,‘拈花指’便由此得名,其中招数自是妙不可言。”姚蓁蓁喜上眉梢,欢声笑道:“甚好,甚好!师父教过了我小哥哥‘楞严业火掌’,弟子再学‘拈花指’。”竺法兰道:“这‘拈花指’神技为师素来不练,小娃娃要是愿意修习,贫僧可将秘籍写出来,而后送给你便是。”

蓁蓁闻听此语,当即打趣道:“师父干吗不练呀,看来您秘籍多得流油,着实瞧不过来啦。”竺法兰道:“这种指法虽稍兼阳刚之劲,却以阴柔为主,依着贫僧的性子,即便练了也难有所成,况且‘拈花指’跟佛门余下诸般绝技犯冲,练成之后,再行修炼旁的,极易走火入魔。”他这话并非虚言,及至后世,少林寺将‘拈花指’收录七十二项绝技之中,世代弟子凡有修习拈花指者,寺中方丈便不会使其修习余下绝技。

第174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7)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7}

程鸿渐听过其中缘故,不禁心头一紧,但瞧他竟自脱口道:“这指法小妹妹还是不练的好,我怕你跟师父再学旁的,当真会生危难”姚蓁蓁嫣然笑道:“我瞧这‘拈花指’颇为有趣,大不了只专修一样,旁的佛门武功一概不练,反正我也没想过神功盖世,可惜小哥哥却练不成啦。”程鸿渐莞尔摇首,温言说道:“不打紧的”

竺法兰知晓拈花指极为高深,是以如实说道:“姚施主悉心修炼此功,亦可大有所成。你既打定主意要练这门绝技,现下尽可玩耍去了,待贫僧教过姓程的小子,再将‘拈花指’的秘籍默写出来,传授给你。”蓁蓁笑道:“我在这儿陪小哥哥,师父只管传授便是,弟子不会出言打搅的。”

竺法兰颔首应允,转而向程鸿渐道:“你且说说,贫僧内力若从心轮发出,所现光芒该呈何色?”程鸿渐沉吟未答,竺法兰面孔一板,道:“贫僧适才讲过,这才多大会子工夫,你便当饭吃了。”他因冯祚之事迁怒鸿渐,这当儿说起话来,自是颇没好气。程鸿渐颇感歉然,竺法兰又向蓁蓁道:“你来教会他。”

姚蓁蓁正自手拈青草,编织花样,闻得此语,娇俏一笑,道:“师父讲了那么久‘拈花指’,弟子也着实记不得啦。”随即将青草递至檀郎面前,饶有兴致道:“小哥哥,我拿这些青草编出一双蝴蝶,你瞧好不好啊?”

程鸿渐初时未明其意,只顾说道:“甚好”话音刚落,忽而眼前一亮,当即回复竺法兰道:“弟子想起来了,内力若从心轮发出,所现光芒当呈绿色。”

竺法兰闻听此语,面色稍和,轻吁一口气,道:“你小子总算没忘,贫僧也不多问了,这便传你些真本事。”说罢,便教鸿渐比划起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轻携山涧春情,拂去世间烦忧;潭洌溪潺,闲云潜游,怡凝徜徉雅趣,涤散往昔嗔怨。且说程鸿渐虽不善记背,修习起那僧武功招数,倒也并不甚慢。姚蓁蓁轻灵擢玉手,编出翩飞蝶儿,出双入对,转而纤纤弄巧,织就少年舞风,且添静女陪观。

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佳人正自抱膝遥望,陈仪亲领帮中弟子,端来桌椅食盒,眼见其主编织得惟妙惟肖,不由赞道:“大小姐手真巧,这些小玩意儿好似活了。”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送饭这小事情,陈堂主吩咐旁人便是啦,不必亲自来的。”陈仪道:“属下如不亲自看顾些,总是放心不下。”话音刚落,便即吩咐帮众摆放桌椅菜肴,蓁蓁笑道:“你先不要忙活啦,来陪我坐会儿嘛。”

陈仪躬身应命,当下席地端坐,出言禀报道:“荆州分舵得知大小姐亲赴绿林山,均自欢欣鼓舞,便将该当进献给七雅阁的物事,装入十六辆大车,先行连夜送上山来。那荆州分舵还循旧例,为大小姐精挑细选了八名侍女,而这些侍女也跟着进献物事到得山上了,属下已命那些侍女暂且稍作将歇,至于所需粮草随后便到了。”

姚蓁蓁笑赞对方所言细致,陈仪躬身称谢,随后又道:“荆州分舵还传来消息,提及王匡那厮正自筹措粮饷,又向朝廷请援,约莫这几日断然不会攻山,请大小姐不必过于忧虑。”

姚蓁蓁嫣然颔首,接着说道:“你替我打赏下赶车的帮众,并遣手下得力之人随他们赶赴分舵,给各路主事送去些山间野味,好生慰问下分舵帮众。”陈堂主躬身应命,当即说道:“分舵弟子定当感念大恩,誓死效忠本帮。”

姚蓁蓁素来随和,这当儿观瞧对方言行拘谨,便即嘻嘻一笑,道:“咱俩之间不必说这些套话啦,似这般言语也怪累的。”

陈仪躬身应命,姚蓁蓁婉悦笑语道:“你派的那人可不能白去,我要知晓分舵弟子过得好不好。”陈仪笑道:“那是自然,此番分舵进献诸物种类繁多,其中还有些绫罗绸缎,属下正可亲为大小姐多做几件好衣裳。”

姚蓁蓁惟觉自身无需这许多物事,便即说道:“你遣人给我爹爹送些好东西,再跟常堂主从那些车子里各自挑些中意的留着。”陈仪闻言拜谢,随即说道:“多谢大小姐体恤,属下先给您留些好的。”姚蓁蓁笑道:“旁的我都不缺,近来另外几大分舵也该进献诸般用度啦,你都跟常堂主留些好的来。”

陈仪瞧着大小姐如此吩咐,自是感恩戴德,当下恭恭敬敬地道:“大小姐也总该亲自选些好物事。”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我想给小哥哥做几身衣裳,只需挑些绫罗绸缎便是啦。你另替我选些物事,分拨给护卫随从以及那八名侍女,再谴人给王寨主、魏长老以及跟我小哥哥要好的轩辕弟子送些。”陈仪点了点头,道:“待属下问过程公子,定将礼物送到。”姚蓁蓁道:“派中哪个跟他要好,小哥哥早跟我提过的。”

陈仪闻得此语,便从怀中掏出毛笔绢帛,又从腰间卸下随身小瓶,拧开盖儿来,执笔探将进去,蘸上墨汁,接着说道:“大小姐只管吩咐,属下定当如数谨记。”

第175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8)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8}

姚蓁蓁身为七雅阁阁主,且又督率南方各大分舵,诸多事务都需她拿主意,是以阁中七位堂主便时常笔墨随身,免得忘却阁主所言,但见姚蓁蓁当即说道:“那些人里有此番援助绿林军的四名副将,分别是刘秀、耿弇、邓禹、寇恂。”

姚蓁蓁待得对方谨记下来,便即复又续道:“还有吴汉、刘植、刘隆、朱佑,这四人平素帮小哥哥打过架,自该送上一份。”

陈仪点头称是,接着说道:“属下已遣人跟州牧知会,请他搭救朱佑的爹爹,想来过几日便该有信儿了。”蓁蓁笑道:“你做事,我素来甚是放心的。”

陈仪闻听此语,心下欢喜,随即笑了笑,道:“不知大小姐还有甚吩咐。”姚蓁蓁微一沉吟,道:“听闻那刘隆平素好吃,若能给他些美味,便再好不过啦。”陈仪笑道:“那荆州分舵舵主所献诸物中,刚好有车西域果品,属下便命人给那小子送些,估摸着他从未瞧过呢。”蓁蓁笑道:“那敢情好,还有秦皓轩将本领尽数传给了我小哥哥,此番他身受重伤,你也命人给他送去些,好好补补,还有那位内务大总管朱鲔也给送些。”

便在这当儿,帮众已将桌椅排好,随即将各式菜肴从数个食盒取出,摆至桌上。陈仪朝桌上瞧去,随即站起身来,端起一盘已然切好的哈密瓜,复又坐回其主身旁,恭谨说道:“大小姐要不要先尝下?”姚蓁蓁颔首道:“那我先尝一口。”话音刚落,帮中弟子忙将碗筷奉上,蓁蓁夹起一小块儿品尝起来,接着朝陈仪笑道:“这哈密瓜味道甚甜,你也来尝下。”说着,便夹起一块儿,递入对方口中。

陈仪得蒙其主喂食,登感受宠若惊,当下莞尔一笑,道:“此物当真甜得紧。”话到后来,声音微颤,显是受宠若惊。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那你多吃些。”陈仪推辞道:“此物极为稀罕,属下怎配享用,还是给大小姐吃吧。”古时中原罕有此物,及至大明王朝,皇室方才命人定期进献,是以此物又称贡瓜,端的极为罕见。

姚蓁蓁闻听此语,忽而忆起谭娟也曾这般说过,不禁轻叹一声,道:“当年帮中弟子向总舵进献各式西域果品,我便要谭娟一起吃,可她总是不肯,也说过这些东西过于稀罕,后来经不住我拿话哄她,才跟着吃上几口”话到后来,黯然须臾,悠悠续道:“隔日我想挑些西域果品,亲自到她坟前祭奠。”陈仪俯首应命,接着续道:“大小姐这般记挂下属,她若泉下得知,定会感念大恩的。”

姚蓁蓁道:“我并不拿你们当下属,大伙本该是一家人的。”话音刚落,陈仪诚惶诚恐道:“本帮历代等级森严,大小姐身为帮主爱女,打理南方各大分舵事务,将来又要承继帮主大位,您如此说,端的折煞属下了。”姚蓁蓁微微摇首,说道:“咱们天志帮本是墨家分支,当时大伙亲如一家,着实没这么多规矩。”陈仪道:“属下亦是这般听闻,不过一百多年前,汉武帝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墨家就此消亡,帮规早已变了。”

姚蓁蓁瞧她固守主仆之规,当下撒起娇,道:“我可不管,反正自打我执掌七雅阁,你素来精心照料,咱俩之间不要老提那些规矩啦。”陈仪莞尔一笑,道:“属下领命便是。”话到后来,若有所思,不由续道:“帮中某些人物只消有些权势荣宠,哪里会正眼瞧人,若似大小姐这般权位极尊,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帮主百年后,要您承继大位,端的是大伙之福了。”

姚蓁蓁慵整纤纤素腰,道:“当年外公将帮主之位传给了爹爹,我倒觉得似这等安排最好不过啦。”陈仪莞尔打趣道:“大小姐还未嫁人,便心向夫家了。”蓁蓁笑道:“本来嘛,姑娘家辅助夫君,这才是正理儿啊。”

陈仪笑了笑,道:“饭菜已然摆好,属下伺候大小姐跟公子进食吧。”蓁蓁笑道:“不必那么麻烦,你也跟着一起吃。”说罢,便命帮中弟子为迦叶摩腾留下两盘菜肴,接着欢声招呼道:“小哥哥,二师父,过来吃饭啦!”

程鸿渐已跟竺法兰习得数招,但见他双掌劈风,翻转腾挪煞有介事,便在这当儿,忽听得蓁蓁之声,便即扬手呼应,当下迈开步子,奔将过去了。竺法兰随后行至桌旁,说道:“这小子练起武功来还算不赖,贫僧适才传授了数招掌法,他现下竟已尽数学会了。”蓁蓁笑道:“二师父教得好。”竺法兰道:“那倒不是,贫僧也曾传过旁人武功,他们却学得没这般快。”蓁蓁听罢,心下甚喜。

正说话间,鸿渐尝了块哈密瓜,随后向陈仪道:“这种西域果品极为难得,陈堂主若有存货,还望给我一些,隔日好给谭娟送去。”陈仪颔首应道:“大小姐早吩咐过了。”程鸿渐道:“如此甚好。”话音刚落,忽听一人朗声招呼,便即回首而望,眼见那人正是刘秀,邓禹、耿弇也跟了过来,便即欣然笑迎。

耿弇瞧桌上虽无酒肉,却甚是丰盛,更有数道珍奇菜肴,自身从未见过,接着郎笑道:“哈哈,赶早不如赶巧,这桌宴席丰盛得紧哪。”

程鸿渐笑道:“几位大哥来的正好,过来一同吃吧。”陈仪闻听此语,心下暗道:“还好配套的椅子我没要帮众少拿,这会子当真派上用场了。”言念及此,便命手下再添三张椅子,摆至桌旁。

邓禹初上绿林山时,便晓程鸿渐常在此处修炼,且已识得二僧,当下向刘、耿引荐了竺法兰。陈仪朝诸人碗中各递了些西域果品,邓禹心中好奇,便即问道:“此为何物?”陈仪道:“此物名唤哈密瓜,滋味颇为甘甜。”程鸿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陈堂主所言不差,我适才尝过,料想此物该当产自狐胡国,正是哈密瓜中的极品,大伙都尝一下吧。”他所言狐胡国正是新疆鄯善县,该地所产哈密瓜又称东湖瓜,却为此中极品。

陈仪听得这话,脱口赞道:“公子端的好见识。”鸿渐笑道:“小时候有股西域商队曾给爹爹送过此物,我才碰巧识得。”

竺法兰闻听鸿渐提及程濯,登时沉下脸来,姚蓁蓁笑着转过话头,向刘、耿二人道:“你们到襄阳救人,我小哥哥可急坏啦,快给大伙说说,那些同门怎么救出的。”话音刚落,鸿渐脱口道:“我总对刘嘉名不大放心,两位大哥前去救人,可曾遭到官军埋伏?”刘秀道:“我等虽遇到些许麻烦,好在天志帮众位义士赶来接应,又有翠玉轩的秦姑娘出手相助,倒也无甚大碍。”

程鸿渐心头一怔,奇道:“那秦姑娘为何出手相助?”话音刚落,耿弇自得一笑,道:“兄弟有所不知,红红跟我相好,冲这情分,她岂会坐视不理啊。”程鸿渐闻得此语,虽尚存疑虑,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便在这当儿,刘秀端起碗中香茶,向竺法兰道:“我鸿渐兄弟先前身受重伤,后又听闻您跟迦叶大师仗义相救,方才保全了我兄弟性命,为此刘秀谨以此茶代酒,拜谢大师了。”竺法兰道:“多亏师兄运功相助,两位施主方才获救,贫僧倒并未出甚气力。”刘秀微笑道:“饶是如此,还请大师满饮。”竺法兰依言端起茶盏,陪他一饮而尽。

程鸿渐正自感怀,刘秀复又端起茶盏,语重心长道:“鸿渐兄弟受苦了,此番若非你舍生忘死,大伙只怕难在这山上重聚了。”程鸿渐举盏回道:“这些均是小弟该做的,刘大哥不必多提。”说罢,便即将盏中香茶饮了。

邓禹有心做个人情,当下相询鸿渐道:“适才听大师话中之意,好似不止你一人受伤,另一人莫非是姚大小姐吗?”程鸿渐点了点头,邓禹半开玩笑道:“程兄弟深受重伤不说,便连自家媳妇也跟着遭逢危难,单凭这些苦劳,如若施以提拔,旁人自不该有甚非议。”

程鸿渐并未深思对方言语,当下微微摇首,道:“只怪我学艺不精,倒累得小妹妹为了救我,也跟着身负重伤,差点连命都丢了”说话间隐生后怕之色。刘秀温言说道:“当初大伙途径官军设伏之地,鸿渐兄弟率先察觉出谷中异样,由此足见你颇具将才,只不过缺个机遇罢了。”话到此处,便跟耿弇商榷道:“三弟身为魏长老亲信弟子,可否助鸿渐谋个好职司?”

第176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9)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9}

耿弇瞧两位义兄皆有提拔之意,自也乐意相助,当下笑道“自家弟兄,大哥即便不言语,我也有所打算。”话到后来,稍作沉『吟』,便向鸿渐道“我欲将兄弟安排在师父身旁,你也知道山中要打大仗,到时你在长老面前崭『露』头角,我便可替兄弟美言。”

鸿渐出言称谢,蓁蓁怡然笑道“怪不得小哥哥常提你们好,这下我可瞧见啦。来,来,来,我陪他敬大伙一盏。”渐蓁端起茶盏,刘、邓、耿均随言笑满饮。

陈仪亦随举盏相敬,如此这般将茶饮了,接着说道“大小姐先前吩咐过,天竺僧人不吃酒肉,方才没有事先备上。若是能有这些吃喝,便更好了。”刘秀微笑道“如此这般,已然颇为丰盛了。”

邓、耿二人均自颔首,诸人各自品尝菜肴,渐蓁相继朝竺法兰碗中添菜,刘秀说道“不瞒大伙,此番我混入王匡府中,搭救同门,我总觉有些古怪。”鸿渐问道“怎么?”刘秀未及开口,忽有名派中弟子高声唤道“刘师兄,魏长老请你过去。”刘秀出言回应,转而向诸人道“我先过去一下,这些事情改日再提。”说罢,便随那名弟子去了。

耿弇待得刘秀行得远了,摇首笑道“大哥过于谨慎,我陪他救人时,倒没瞧出有甚古怪,这点鸿渐老弟可有些随他的『性』儿了。”话音刚落,姚蓁蓁嫣然打趣道“你跟旁人幽会还来不及,自无闲暇瞧甚古怪啦。”耿弇自得笑道“这是哪里话,我跟红红恰巧碰上,方才求她相助,不然岂会轻易救出同门。”姚蓁蓁出言戏谑道“好啦好啦,耿大将军劳苦功高,着实该当重赏呀。”耿弇哈哈一笑,道“那倒不必,姚大小姐不拿我开心,在下便知足了。”

程鸿渐兀自寻思派中事务,不禁摇首低语道“真不知刘大哥救人之时,究竟瞧出了什么古怪。”姚蓁蓁夹取菜肴递入鸿渐碗中,笑『吟』『吟』道“咱们改日相询便是,小哥哥尝下这道‘绸缪束薪’,我平素很喜欢吃的。”程鸿渐回过神来,依言品尝,顿觉入口甘美,当下说道“端的甚好,你多吃些。”说话间便即夹了些,递入蓁蓁碗中。

耿弇自品香茶,随即笑道“鸿渐兄弟若还为俗务忧心,可着实辜负良辰美景了。哪怕天塌下来,也有我们顶着,你只管领自家小媳『妇』儿快活便是。”渐蓁闻听此语,均自面颊发热,酣然忍俊。邓禹瞧这情状,当下笑嗔耿弇道“又逗自家弟兄,要是再没个分寸,愚兄可不依啊。”

耿弇一笑过后,忽而怅然兴叹,邓禹问道“三弟何故唏嘘?”耿弇道“我瞧咱们各得知己相携,逍遥快活,不由想起大哥虽有相好,却难以与其携手,小弟着实为之气闷。”

陈仪闻听此语,登感老大不是滋味,程鸿渐心头一紧,随之出言相询道“这是为何”耿弇道“他二人倒是情投意合,可那女子的父亲看重门第,不允两人婚事。你们有所不知,大哥此番赶赴襄阳救人,还恰巧碰到他那相好来着,却没能将嫂嫂领上山来。”邓禹问道“三弟所提那女子,是否姓阴名丽华,家住新野县?”耿弇回道“正是此人。”

邓禹轻叹一声,道“此事我早有耳闻,说起来愚兄跟丽华之母还是同宗血脉,平素两家常有走动。”话到后来,微微一顿,接着续道“那阴丽华仁爱慈孝,颇具贤名。阴家人身为先秦管仲之后,实属新野望族,其父阴陆又富甲一方,自有诸多名士登门求亲。阴伯父欲为爱女寻个好人家,倒也无可厚非。”

耿弇轻笑一声,道“若论门第家世,咱们大哥还是汉高祖九世孙,长沙定王之后呢。”转而向姚蓁蓁道“听闻姚大小姐祖上是舜帝姚重华,是也不是?”

姚蓁蓁嫣然颔首,耿弇朝邓禹笑道“咱们这伙人里,哪个身世不显赫荣耀,阴伯父有甚了不起。”邓禹心道“你只提大哥倒也罢了,丽华又不嫁给姚大小姐,提及舜帝作甚,当真有些强词夺理了。”言念及此,只得笑了笑。程鸿渐道“不知阴家小姐怎么想的。”

耿弇笑道“我瞧着那阴家小姐待大哥甚有情意,此番在襄阳的客栈中,她还将自身一缕青丝交给大哥,聊寄相思。大哥在赶赴绿林山的路上,还老瞧那女子所赠之物呢。”程鸿渐轻叹一声,道“既如此说,咱们理应想个法子相助才是。”话音刚落,蓁蓁笑道“我倒有个法子,小哥哥帮我参谋下。”程鸿渐闻言大喜,当即接口道“你的法子素来极好,小妹妹快说来听听。”

有道是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投机。欲知蓁蓁如何相助,且看下回分解。

第177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即将开启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

山涧风流乘闲日,天公爵倾水溅激。重岭翠微何足道,不及比翼有灵犀。话说程鸿渐正欲相助刘秀,忽闻伊人早有妙策,心中登感欢喜,当下出言相询。蓁蓁笑道:“阴陆跟陈堂主素有生意往来,当初他还带着闺女想要见我,这回咱俩便亲自登门拜望,你说好不好?”程鸿渐道:“如此也好,咱们正可替刘大哥说媒。”话音刚落,姚蓁蓁狡黠一笑,道:“我可没那本事,不过阴家小姐贤良貌美,本公子也早有耳闻,着实倾慕得紧呢。”

程鸿渐闻得此语,不禁一怔,随即会意道:“小妹妹莫非要女扮男装,登门求亲?”耿弇听罢,开怀大笑,连称有趣,邓禹摇首说道:“此举似有不妥,朝廷官军顷刻便至,到时姚大小姐去了新野,天志帮的众位弟兄谁来约束?”蓁蓁笑道:“我早得到消息,王匡还忙着筹措粮饷,求他爹爹发兵相助哪。我跟小哥哥快去快回,这样便好啦。”邓禹道:“饶是如此,姚大小姐生得这般娇柔,阴伯父岂会瞧不出你是女儿身。”

姚蓁蓁佯作公子模样,朝对方抱了抱拳,道:“在下自打执掌七雅阁,坊间便盛传我是翩翩公子,大伙众口铄金,我跟阴陆见上一面,未必便会露馅儿。话说回来,还有陈堂主替我引荐呢。”耿弇笑道:“二哥尽可放心,于公子这名头传得甚响,诸多女子巴不得以身相许,此番‘于子归’于大阁主亲临,阴老爷欢喜还来不及,哪有工夫起疑。”

程鸿渐微一沉吟,道:“这法子好归好,只是咱们如此瞒他,会不会有些过头了。”姚蓁蓁笑谑檀郎道:“这话倒在理儿,要不小哥哥替我当回于子归,你瞧怎样?”程鸿渐心下一怔,随即脱口道:“那怎么行,我是男子啊”姚蓁蓁嫣然打趣道:“那不正好,我女扮男装欺瞒大了,着实有些过头啦。”程鸿渐摇了摇头,酣然低语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

竺法兰身为天竺高僧,只觉颇不自在,邓、耿二人瞧鸿渐这般憨实,均自暗感好笑,蓁蓁闻得檀郎言语,不禁欢喜无限,当下打趣道:“这般看来,坏人只好我做啦。”程鸿渐登感语滞,只得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我不想阴伯父生你气”

姚蓁蓁嫣然一笑,随即娇语道:“我并不打算登门提亲,要不咱俩可要糟了。”鸿渐正自酣然,蓁蓁续道:“诸多闺秀没地方可去,便会到七雅阁玩耍游憩,在蔓草堂中摘花拾草,观赏奇珍之类的。咱俩拜访阴陆,只提相邀丽华到堂中游玩,以此结识阴家姐姐。阴伯父如若允了,咱们便将阴家姐姐带上山来,即便不允,也没什么大不了。”

程鸿渐闻听此语,点了点头,道:“待得接出阴家小姐,你俩正可做双姐妹,彼此多个伴儿。”话音刚落,耿弇朗笑接口道:“甚好,甚好。我家红红在翠玉轩稳坐花魁,她平素能歌善舞,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待得阴家小姐上山,可否带红红凑个热闹,你们姐妹三人刚好共研曲艺,如此端的绝妙啊。”他欲要诸人接纳妙红,方才这般出言求恳。

邓禹听罢,心下暗道:“人家均是名门闺秀,当真应允此事,岂不降了身份。”正作此想,蓁蓁笑道:“你们兄弟间交情好,我们这些姑娘家自该有所走动,阴家姐姐若能答允,我也乐得相随。”耿弇开怀一笑,道:“耿某多谢了。”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大哥相好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我若求恳,想来她不会驳人情面。”

姚蓁蓁浅笑说道:“那便最好不过啦。”转而俏望檀郎,问道:“小哥哥,咱俩明日便动身,到新野登门拜望,将阴家姐姐带出来,你说好不好?”鸿渐颔首笑道:“如此最好。”

诸人相谈良久,如此这般菜过五味,邓、耿二人相继告辞,陈仪命帮众收拾残羹,便携属下告退。鸿渐当着蓁蓁及那僧的面,将适才所修武艺重新演练一番,并无丝毫遗漏。

姚蓁蓁欢喜称赞,竺法兰向程鸿渐道:“你倒练得不赖,当年贫僧钻研这几招繁复变化,尚且消磨数日方才练成。而贫僧瞧你记性不好,只道教起武功招式来,定要颇伤脑筋,哪曾想你这么一会子便会了,好似先前学过。”

程鸿渐憨憨一笑,道:“弟子从未学过。”话到此节,微感语滞,沉吟须臾,接着续道:“我也不知怎的,平素间虽不善记背,可好生琢磨一番,其中大意便能领略,当真练起武功来,倒也并不甚慢。”竺法兰微微颔首,说道:“师兄倒是提过,有些看似该当记背的,只需观其大略即可,不必苛求精熟,而失掉其中神蕴。”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贫僧先前叙述脉轮之理时,你虽未能牢记,可贫僧当真传授武艺,程施主却能心领神会,如此甚好。”

姚蓁蓁闻听此语,便即欣然接过话头,道:“看来二师父捡到宝啦,凭我小哥哥这悟性,定会承您衣钵的。”竺法兰打个哈哈,道:“你这小娃娃捡到宝还差不多。”姚蓁蓁娇憨忍俊,竺法兰又道:“贫僧再传些口诀,你且帮这姓程的小子记下,要他照此修炼,若有不懂之处,下回过来时,贫僧自会细解。”

渐蓁相继应下,竺法兰当即背诵道:“业火乾枯酬宿债,炽然惩恶那落迦。风起处,虎啸龙吟,同声相应,火就燥”

程鸿渐潜心记背,惟觉那僧所述心法跟道家义理颇有相似之处,不过有些地方尚属佛门词汇,究竟有何深意,依旧不甚了然。却说当年迦叶摩腾初至中原,便立志译出天竺各式典籍,为使某些言语便于领会,方才将诸多汉人言论参杂其中,编纂成册。单讲这套迦叶摩腾所译的‘楞严业火掌’心法,较之当年伊存所译更为易懂,饶是如此,那僧所译典籍仍有诸多难解之处。

如此过得一阵,竺法兰已堪堪念出八十句,但见他尚自念道:“九九归一万法宗,欲成神功必反璞”话到后来,心下忽道:“便算姚大小姐聪明伶俐,贫僧讲了这么一大堆,她又怎会记得全,当真糊涂了。”言念及此,便即转过话头道:“贫僧足足念了八十一句,估摸你们无法牢记,我便多讲几回,今日不再往下传授了。”话音刚落,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弟子记下啦。”竺法兰兀自不信,当下摇了摇头,道:“怎么会,那你背背看吧。”

此语既出,姚蓁蓁绘声绘色道:“业火乾枯酬宿债,炽然惩恶那落迦。风起处,虎啸龙吟,同声相应,火就燥”竺法兰暗自称奇,鸿渐早已听得呆了,但见蓁蓁倒背如流,仅过片刻,便将前八十句吟诵出来,竟然丝毫不差。那僧未待对方念完,不由叫起好来,蓁蓁嫣然一笑,道:“师父还有句话呢,正是‘九九归一万法宗,欲成神功必反璞’,是不是啊?”

竺法兰眼见所收之徒这般聪慧,当下自得颔首,说道:“极是,极是。”蓁蓁笑道:“那求师父接着传些口诀,我顺便多记些。”竺法兰道:“程施主若先按这些口诀好生修炼,便已颇为受用了。”话音刚落,鸿渐回道:“弟子谨遵师命。”

竺法兰稍作叮嘱,接着说道:“姚施主既如此聪慧,贫僧这便背诵些‘拈花指’的武功心法,且供你自行修炼吧。”话到此节,便即口述大篇心法,随后复又相询,眼见对方所言依旧丝毫不差,当下颇感欣慰,说道:“今日便到这儿,你俩颇具慧根,回去后定要照此好生修炼,不可荒废了。”他初时尚因冯祚之死,待鸿渐有所偏执,这当儿已然转和。

姚蓁蓁看明此节,心中欢喜,当下陪鸿渐满口应承,随即携了他手,前往自己所住别院,给那两只捡来的小狐喂食。程鸿渐将小红狐抱入怀中,悉心查看其腿伤,随后心下一宽,说道:“小家伙的伤势可算好转了,咱俩也能松口气了。”姚蓁蓁摸着那红狐的小脑袋,悠悠说道:“这小家伙儿伤了筋骨,约莫痊愈还需三个多月光景。若是在此之前,咱俩能将它带回轩辕总坛,该有多好”程鸿渐温言笑道:“我也这般想。”

渐蓁彼此依偎着席地而坐,瞧两只小狐吃了个饱,便至屋中,修炼起竺法兰所授心法。鸿渐不善记背,蓁蓁不时转述,陪他思量话中深意。不知不觉间,天色垂暮,蓁蓁给鸿渐量了身子,欲待来日为他做件衣裳。程鸿渐回至所住客舍,将细软收入行囊,只待翌日相伴蓁蓁赶赴新野。

第178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

山涧风流乘闲日,天公爵倾水溅激。重岭翠微何足道,不及比翼有灵犀。话说程鸿渐正欲相助刘秀,忽闻伊人早有妙策,心中登感欢喜,当下出言相询。蓁蓁笑道“阴陆跟陈堂主素有生意往来,当初他还带着闺女想要见我,这回咱俩便亲自登门拜望,你说好不好?”程鸿渐道“如此也好,咱们正可替刘大哥说媒。”话音刚落,姚蓁蓁狡黠一笑,道“我可没那本事,不过阴家小姐贤良貌美,本公子也早有耳闻,着实倾慕得紧呢。”

程鸿渐闻得此语,不禁一怔,随即会意道“小妹妹莫非要女扮男装,登门求亲?”耿弇听罢,开怀大笑,连称有趣,邓禹摇首说道“此举似有不妥,朝廷官军顷刻便至,到时姚大小姐去了新野,天志帮的众位弟兄谁来约束?”蓁蓁笑道“我早得到消息,王匡还忙着筹措粮饷,求他爹爹发兵相助哪。我跟小哥哥快去快回,这样便好啦。”邓禹道“饶是如此,姚大小姐生得这般娇柔,阴伯父岂会瞧不出你是女儿身。”

姚蓁蓁佯作公子模样,朝对方抱了抱拳,道“在下自打执掌七雅阁,坊间便盛传我是翩翩公子,大伙众口铄金,我跟阴陆见上一面,未必便会『露』馅儿。话说回来,还有陈堂主替我引荐呢。”耿弇笑道“二哥尽可放心,于公子这名头传得甚响,诸多女子巴不得以身相许,此番‘于子归’于大阁主亲临,阴老爷欢喜还来不及,哪有工夫起疑。”

程鸿渐微一沉『吟』,道“这法子好归好,只是咱们如此瞒他,会不会有些过头了。”姚蓁蓁笑谑檀郎道“这话倒在理儿,要不小哥哥替我当回于子归,你瞧怎样?”程鸿渐心下一怔,随即脱口道“那怎么行,我是男子啊”姚蓁蓁嫣然打趣道“那不正好,我女扮男装欺瞒大了,着实有些过头啦。”程鸿渐摇了摇头,酣然低语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

竺法兰身为天竺高僧,只觉颇不自在,邓、耿二人瞧鸿渐这般憨实,均自暗感好笑,蓁蓁闻得檀郎言语,不禁欢喜无限,当下打趣道“这般看来,坏人只好我做啦。”程鸿渐登感语滞,只得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我不想阴伯父生你气”

姚蓁蓁嫣然一笑,随即娇语道“我并不打算登门提亲,要不咱俩可要糟了。”鸿渐正自酣然,蓁蓁续道“诸多闺秀没地方可去,便会到七雅阁玩耍游憩,在蔓草堂中摘花拾草,观赏奇珍之类的。咱俩拜访阴陆,只提相邀丽华到堂中游玩,以此结识阴家姐姐。阴伯父如若允了,咱们便将阴家姐姐带上山来,即便不允,也没什么大不了。”

程鸿渐闻听此语,点了点头,道“待得接出阴家小姐,你俩正可做双姐妹,彼此多个伴儿。”话音刚落,耿弇朗笑接口道“甚好,甚好。我家红红在翠玉轩稳坐花魁,她平素能歌善舞,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待得阴家小姐上山,可否带红红凑个热闹,你们姐妹三人刚好共研曲艺,如此端的绝妙啊。”他欲要诸人接纳妙红,方才这般出言求恳。

邓禹听罢,心下暗道“人家均是名门闺秀,当真应允此事,岂不降了身份。”正作此想,蓁蓁笑道“你们兄弟间交情好,我们这些姑娘家自该有所走动,阴家姐姐若能答允,我也乐得相随。”耿弇开怀一笑,道“耿某多谢了。”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大哥相好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我若求恳,想来她不会驳人情面。”

姚蓁蓁浅笑说道“那便最好不过啦。”转而俏望檀郎,问道“小哥哥,咱俩明日便动身,到新野登门拜望,将阴家姐姐带出来,你说好不好?”鸿渐颔首笑道“如此最好。”

诸人相谈良久,如此这般菜过五味,邓、耿二人相继告辞,陈仪命帮众收拾残羹,便携属下告退。鸿渐当着蓁蓁及那僧的面,将适才所修武艺重新演练一番,并无丝毫遗漏。

姚蓁蓁欢喜称赞,竺法兰向程鸿渐道“你倒练得不赖,当年贫僧钻研这几招繁复变化,尚且消磨数日方才练成。而贫僧瞧你记『性』不好,只道教起武功招式来,定要颇伤脑筋,哪曾想你这么一会子便会了,好似先前学过。”

程鸿渐憨憨一笑,道“弟子从未学过。”话到此节,微感语滞,沉『吟』须臾,接着续道“我也不知怎的,平素间虽不善记背,可好生琢磨一番,其中大意便能领略,当真练起武功来,倒也并不甚慢。”竺法兰微微颔首,说道“师兄倒是提过,有些看似该当记背的,只需观其大略即可,不必苛求精熟,而失掉其中神蕴。”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贫僧先前叙述脉轮之理时,你虽未能牢记,可贫僧当真传授武艺,程施主却能心领神会,如此甚好。”

姚蓁蓁闻听此语,便即欣然接过话头,道“看来二师父捡到宝啦,凭我小哥哥这悟『性』,定会承您衣钵的。”竺法兰打个哈哈,道“你这小娃娃捡到宝还差不多。”姚蓁蓁娇憨忍俊,竺法兰又道“贫僧再传些口诀,你且帮这姓程的小子记下,要他照此修炼,若有不懂之处,下回过来时,贫僧自会细解。”

渐蓁相继应下,竺法兰当即背诵道“业火乾枯酬宿债,炽然惩恶那落迦。风起处,虎啸龙『吟』,同声相应,火就燥”

程鸿渐潜心记背,惟觉那僧所述心法跟道家义理颇有相似之处,不过有些地方尚属佛门词汇,究竟有何深意,依旧不甚了然。却说当年迦叶摩腾初至中原,便立志译出天竺各式典籍,为使某些言语便于领会,方才将诸多汉人言论参杂其中,编纂成册。单讲这套迦叶摩腾所译的‘楞严业火掌’心法,较之当年伊存所译更为易懂,饶是如此,那僧所译典籍仍有诸多难解之处。

如此过得一阵,竺法兰已堪堪念出八十句,但见他尚自念道“九九归一万法宗,欲成神功必反璞”话到后来,心下忽道“便算姚大小姐聪明伶俐,贫僧讲了这么一大堆,她又怎会记得全,当真糊涂了。”言念及此,便即转过话头道“贫僧足足念了八十一句,估『摸』你们无法牢记,我便多讲几回,今日不再往下传授了。”话音刚落,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弟子记下啦。”竺法兰兀自不信,当下摇了摇头,道“怎么会,那你背背看吧。”

此语既出,姚蓁蓁绘声绘『色』道“业火乾枯酬宿债,炽然惩恶那落迦。风起处,虎啸龙『吟』,同声相应,火就燥”竺法兰暗自称奇,鸿渐早已听得呆了,但见蓁蓁倒背如流,仅过片刻,便将前八十句『吟』诵出来,竟然丝毫不差。那僧未待对方念完,不由叫起好来,蓁蓁嫣然一笑,道“师父还有句话呢,正是‘九九归一万法宗,欲成神功必反璞’,是不是啊?”

竺法兰眼见所收之徒这般聪慧,当下自得颔首,说道“极是,极是。”蓁蓁笑道“那求师父接着传些口诀,我顺便多记些。”竺法兰道“程施主若先按这些口诀好生修炼,便已颇为受用了。”话音刚落,鸿渐回道“弟子谨遵师命。”

竺法兰稍作叮嘱,接着说道“姚施主既如此聪慧,贫僧这便背诵些‘拈花指’的武功心法,且供你自行修炼吧。”话到此节,便即口述大篇心法,随后复又相询,眼见对方所言依旧丝毫不差,当下颇感欣慰,说道“今日便到这儿,你俩颇具慧根,回去后定要照此好生修炼,不可荒废了。”他初时尚因冯祚之死,待鸿渐有所偏执,这当儿已然转和。

姚蓁蓁看明此节,心中欢喜,当下陪鸿渐满口应承,随即携了他手,前往自己所住别院,给那两只捡来的小狐喂食。程鸿渐将小红狐抱入怀中,悉心查看其腿伤,随后心下一宽,说道“小家伙的伤势可算好转了,咱俩也能松口气了。”姚蓁蓁『摸』着那红狐的小脑袋,悠悠说道“这小家伙儿伤了筋骨,约莫痊愈还需三个多月光景。若是在此之前,咱俩能将它带回轩辕总坛,该有多好”程鸿渐温言笑道“我也这般想。”

渐蓁彼此依偎着席地而坐,瞧两只小狐吃了个饱,便至屋中,修炼起竺法兰所授心法。鸿渐不善记背,蓁蓁不时转述,陪他思量话中深意。不知不觉间,天『色』垂暮,蓁蓁给鸿渐量了身子,欲待来日为他做件衣裳。程鸿渐回至所住客舍,将细软收入行囊,只待翌日相伴蓁蓁赶赴新野。

第179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2)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2}

月明星稀,长夜漫漫,如此过得良久,复现熹微晨光。渐蓁坐入马车,陈仪坐于辕上执鞭,常有酒及数十名帮众各乘良驹,簇拥着车子,赶赴新野城。

诸人到得那城中闹巷,帮众正自打听阴陆住处,鸿渐推开窗格观望,遥见道旁有家店铺,门前竖着一块匾额,其上书写着“李记璞石”四个大字,便即指着那店,欣然说道“小妹妹,我瞧那店里八成有好物件。”姚蓁蓁怡然笑问道“怎么瞧出来的?”程鸿渐道“那店前匾额上所书四字看似蜻蜓点水,实则遒劲有力,略显苍茫,店家能有此等好字,想来颇有见识。”

姚蓁蓁盈盈一笑,随之娇憨软语道“这四个大字所使笔法正是‘飞白锋’,你能看出来字中韵味,也甚是了不起啊。”

其言潜蕴真情脉脉,程鸿渐不禁心下一酣,竟自暗忖“小妹妹喜爱收集奇石,我正可陪她选几块。”言念及此,便即莞尔一笑,道“咱俩下车瞧瞧。”姚蓁蓁欣然颔首,随鸿渐下得车来,吩咐帮众不必跟从,便伴檀郎径直步入那家铺子。

店中琳琅满目,有名千金小姐正自挑选各式璞石,十数名护卫紧随其后,从旁聒噪指点。且说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宛若秋后墨兰,颦蹙间似忧非忧,促人动容,正是空谷清幽濯雨涤,蕙质兰心素罗绮。螓首蛾眉凝寒香,郁怜静姝牧归荑。

鸿渐携蓁蓁到得柜前,店伴打躬作揖道“两位客官也要赌行?”须知世间璞石正是蕴玉之石,其内或许当真藏有美玉,或许只存顽石罢了,是以古人将此举称作“赌行”,现今则称“赌石”。

程鸿渐颔首应,说道“正是,有劳店家了。”那店伴笑道“不劳烦,不劳烦。”说罢,捧起块璞石,续道“客官且瞧这块璞石怎样,何不赌上一赌。”程鸿渐接过璞石,相询蓁蓁道“这块璞石你可喜欢?”

姚蓁蓁微微摇首,竟自娇语道“我瞧这石头里多半无玉。”话音刚落,店伴当即劝道“客官好生瞧下,这石头尚未切开,外壳儿上便『露』出玉斑来,里面哪会没有美玉,您要是将这璞石买下,包您赚个大的。”

姚蓁蓁闻言浅笑道“这里面的门道可大啦,我自行挑拣便是,你忙你的吧。”那店伴道“咱们这儿都是宝贝,你可晓得此店是哪位老爷开的?”姚蓁蓁道“这店面自是南阳李守开的,他家世代经商,‘李记古玩’在十里八乡有些名头。”那店伴笑道“正是,正是。小人瞧客官衣着华贵,不似寻常人物,现下看来您还是个行家。”蓁蓁浅笑道“过奖啦。”那名店伴道“客官先瞧着,有事招呼小人。”说罢,便至门外揽客去了。

程鸿渐自行捧了块斑斓璞石,放置蓁蓁跟前,接着说道“小妹妹只管随意挑拣便是,咱俩赌行不过图个消遣罢了。”他声音并不甚高,两名店伴及掌柜各自忙活,方才并未留意这话。姚蓁蓁嫣然一笑,道“饶是如此,本公子也要好生挑下,尽量给咱俩拿个彩头。”

程鸿渐闻得此语,立时反应过来,心下暗道“是了,她现下乔装成公子模样,我若到阴伯父家也这般称呼,定要『露』馅儿的。”言念及此,当下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愚兄便候于贤弟博个好彩头。”

渐蓁正自商量该选哪块璞石,先前进店的那名千金小姐温言唤道“店家”她虽瞧出手中璞石或许有玉,却不由得犹豫片刻,方才续道“劳烦将这块璞石切开瞧下”话音刚落,其身旁有名护卫啧啧摇首道“瞧这石头不过是块大土疙瘩,里面要是有宝,旁的还不都他娘是宝贝了。”说话口气并不甚恭,余下护卫尽皆附和,更有人吹捧道“还是头儿有眼光。”

那千金小姐登时没了主意,懦懦改口道;“我再瞧瞧”话到后来,面颊泛红,虽尚自轻抚所选璞石,心头却已没了计较。鸿渐又捧了块大璞石,相询蓁蓁道“这块璞石怎样?”他只觉此块璞石定然有玉,话音便也高了。

诸人闻听此语,均朝鸿渐怀中望去,但瞧那块璞石犹如虎头之状,其表青翠斑斓,甚显夺目。领头的那名护卫更不答话,扯开大步,张臂便夺。鸿渐向旁微侧,迅疾闪避,接着说道“这块石头是我先选中的,你却何故抢夺?”

那名千金小姐赶忙说和道;“这位公子,着实对不住”话音未落,那领头的护卫『插』口说道“小姐有甚不是好赔,真是平白堕了弟兄们的威风。”转而呼喝鸿渐道“老子偏要来抢,你能怎的。”话音刚落,余下护卫纷纷粗口鼓噪。

程鸿渐瞧对方如此蛮横,正欲出手教训,姚蓁蓁接过话头,向那护卫道“你想要可以,不过要将你家小姐选中的那块拿来跟我们换。”

第179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3)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3}

掌柜早惊得心头发颤,唯恐诸人动起手来,打坏店中家当,这当儿既闻此语,便即相劝鸿渐道:“客官顺着台阶下吧,瞧对面那几位着实不好招惹。”程鸿渐有心为小妹妹选块好的,当下摇首说道:“那怎么行”

但瞧鸿渐未及言尽,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小哥哥快跟他们换吧,我当真想要那位小姐所挑璞石。”

程鸿渐闻得此语,不禁心下一怔,那领头的护卫趁机将他所捧璞石夺过,登感志得意满,哈哈大笑,转而指着自家小姐所选的大璞石,道:“那块大土疙瘩可是你们自己要选,怨不得旁人啊。”

程鸿渐瞧着对方满脸横肉,心头正自厌恶,蓁蓁附耳软语道:“我瞧那位小姐所挑的璞石中有宝贝,这才要你换的。”

程鸿渐并不觉得那块石中有玉,但瞧蓁蓁这般说,只得强自一笑,道:“我这便将此石买下。”说罢,问明价钱,掏出银两交付掌柜。那名领头的护卫亦命喽啰将银两交给掌柜,便即兴冲冲地唤店家拿来锯子,切开观瞧。

掌柜瞧此情形,心下暗道:“这位千金小姐倒是好相与,甚事都要护卫替她做主。”言念及此,忙命店伴取来锯子。便在这当儿,店外有一人朗声唤道:“宋掌柜,近来店中生意可好啊?”

诸人均朝说话那人望去,但见他约莫二十多岁,身长九尺,眉目俊朗,手持精铁罗盘,大步流星迈入店中,随后朝诸客颔首招呼。先前入店的那名千金小姐跟对方目光相接,不由心下一慌,脸上顿显忸怩,竟而俯下了头。

那掌柜双手作揖,躬身说道:“原来是少东家大驾光临,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对方打个哈哈,道:“本公子近来精研天象、图谶,着实难以腾出工夫来,不过此店毕竟是我家产业,不管多忙,亦要有所看顾。”掌柜回道:“少东家所言极是,近来生意有些难做,只有今日倒还过得去。”转而向店中诸客引荐道:“此乃南阳名士李通,亦是敝店少东家,诸位贵人若想买些更好的宝贝,自可跟他商榷。”

姚蓁蓁径向李通抱了抱拳,随后稍作戏谑道:“原来尊驾便是李大名士,当年太常刘歆夜观星象,大搞图谶,方才助得王莽登基称帝,现下尚自因此受宠。想来尊驾身为刘歆爱徒,又精研这些学问,正可扶摇直上,怎么后来却辞官不做啦?”程鸿渐本不知晓李通实是奸佞高徒,即闻此语,不禁心头一震,但瞧李通笑道:“不怕客官取笑,在下只保明主。”

程鸿渐颔首浅笑道:“李兄志存高远,并不有甚可笑。”正说话间,那名护卫千金小姐的头领颇不耐烦,全没好气道:“有甚聒噪。”转而瞥了眼李通道:“你小子既会摇卦算命,便给老子算下,我挑的璞石里头有没有宝贝,要是他娘的算错了,弟兄们便砸了你这破店。”

程鸿渐强抑愤懑,又向李通道:“李兄莫怕。”李通笑道:“无妨。”说罢,打量下那名护卫,又瞧了眼对方所怀璞石,随即半眯双目,掐指一算,缓缓说道:“石中有玉无玉,俱归小姐所有,客官何须计较,不过在下瞧您面相,将现富贵运势,不知可愿细听。”那护卫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怎么讲?”

李通道:“客官天庭饱满,额有伏犀骨,种种贵相不可言传。依在下看来,客官早晚怀有一身本领,敢请你附耳过来,在下有些话,天机不可泄露。”他这般故弄玄虚,直叫对方兴致更起,当下依言过去。

李通顺势摸了下对方后脑,随后低语道:“客官脑后还当真生有反骨,照此看来,您现下已生凌驾幼主之象,来日自当反客为主,终得富贵,到得那时,客官便可知晓话中深意了。”

那护卫听罢,脸上顿现异色,随之一喜,自得轻斥道:“臭小子倒会说话,老子偏不听你糊弄。”李通微微一笑,道:“信则灵,不信则泯。信与不信,客官自便。”说罢,便唤店伴将那块斑斓璞石使锯切开。

赌行之时,欲要验证璞石里面是否有玉,均是从边缘开切,如若无玉便再行切下一块儿,直至切尽抑或瞧见美玉方才罢手。店伴来回拉动锯子,缓缓切下一块儿。领头的护卫这当儿并不怎生在意里面是否有玉,余下护卫定睛观瞧,但见其内并无美玉,登时为之唏嘘,随即又唤店伴接着切割。

那领头的护卫按住李通肩头,粗声大气道:“看这店伴切大石头叫人气闷,还不如听你扯闲。”说着便推对方步入里屋,顺手将门掩上。程鸿渐为防那领头的护卫暴起伤人,便携蓁蓁到门外倾听动静。

那领头的护卫向李通说道:“你再给好生瞧下,要是算得准,我胡胜便撺掇小姐多买几块璞石。”李通半合双目,心下暗忖:“我若哪句话不合他意,还不得生出事端,坏我家生意。”言念及此,故作漫不经心,说道:“那倒不必,我给你算命,全为交个朋友,何需回报。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若是有些地方讲得差了些,客官莫要砸了这小店,在下便知足了。”

胡胜打个哈哈,低声说道:“李公子身为刘歆高徒,怎会算错。你说老子已现凌驾幼主之象,便算得甚准哪。”李通心道:“瞧你生得凶神恶煞,脸上还有老长一道疤,自当不是善主。而你家小姐看着便是足不出户的千金,平素间定也无甚计较,似这等主子还不得受你这仆役轻慢。”胡胜瞧他兀自不语,不由急道:“兄弟只管算命卜卦,我要是砸这店面,便是乌龟大王八。”

李通笑道:“还请客官报上生辰。”话音刚落,胡胜便即说了。李通掐指一算,道:“客官本该生于富贵之家。”说话间,瞥眼观瞧对方神色,随即续道:“只因命犯白虎,方才托生寒门。”胡胜闻听此语,猛拍大腿,道:“怪不得老子姓胡,敢情是他娘命犯白虎啊。”

李通得色微露,转而点了下头,道:“正是,那‘胡’字跟‘虎’字谐音,客官倒也聪慧。”胡胜全没好气道:“照这么说,老子还得甚富贵。”李通摇头晃脑道:“岂不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吴白两起,天作玄机’,客官现下已过而立之年,自当转运了。”他所提实属战国时期民谣,讲的是秦魏两国相争河内,吴起助魏取胜,攻城略地,三十年后,白起助秦收复失地之事。

第180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4)

第一百八十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4}

胡胜自不晓他话中之意,却觉此语甚为玄妙,竟而感佩至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李通观此情状,不由面露得色,心下暗道:“看来我得多讲玄妙言语,叫你这厮再也不敢造次。”言念及此,复又掐指吟颂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

胡胜愈发听不懂了,更觉对方当真高深莫测,不由得屏气凝神,姚蓁蓁在屋外噗嗤一笑,径跟鸿渐呢喃细语道:“这李通好会诳人,小哥哥犯不上替他忧心啦。”程鸿渐相随一笑,又听李通续道:“世人名姓往往颇有门道,先提客官姓‘胡’,单名一个‘胜’字”

李通言语未罢,却又故作掐算,胡胜直瞧得心痒难搔,随即接口道:“我这名姓有甚门道,你倒是赶紧拆解啊。”李通打个哈哈,道:“要是将这两个字拆开来看,那个‘胡’字左‘古’右‘月’,‘胜’字左‘月’右‘生’,若将那两个‘月’字合归一处,正好成个‘朋’字。由此可见,客官如若广结弟兄,自会时来运转,谋得富贵。”话到后来,卖起关子,问道:“你可知何处弟兄最多?”胡胜倒吸一口凉气,皱了下眉头,说道:“这上哪儿猜去。”

李通笑道:“客官的远大富贵当在山林之中,要是能啸聚山林,早晚前途无量。我再赠你几句谶语,定要谨记啊。”胡胜似有所悟,接着催促道:“公子快讲。”李通心道:“荆襄之地绿林山愈发兴旺,我便以此糊弄他。”言念及此,复又郑重续道:“逢绿运转,归林志伸。从王显贵,遇玄功成。”

胡胜嘴巴张得老大,呆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颤声说道:“不明白”李通道:“在下要是将泄露天机过甚,难免折损阳寿。”话音刚落,胡胜闷声闷气地道:“老天难不成收了你,多说几句又能怎的。”

李通仰首兴叹,说道:“客官执意发问,在下只得稍作指点。”说话间甚显为难,如此沉吟须臾,方才续道:“适才在下提到‘遇玄功成’,所谓玄者实乃道家学说,有道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足见此中玄机奥妙,着实难以言明,待得时机成熟,客官便可知晓话中深意了。”

姚蓁蓁闻听此语,心下暗道:“那胡胜定觉云里雾里,要将李通当作高人啦。”正作此想,胡胜同伙中有个喽啰猛地踢翻店伴,转而揪住掌柜衣襟,粗口喝道:“破石头瞧着花里胡哨,里头竟他娘什么都没有,你个搓鸟儿掌柜敢不赔钱,弟兄们砸了这厮鸟店,割下你的龟蛋蛋。”话音刚落,余下宵小护卫均自出言鼓噪。

程鸿渐观此无赖情形,不禁脱口斥道:“尔等泼皮休要造次。”那众护卫均自一怔,其中两个骂骂咧咧,便欲动手,千金小姐忙道:“且慢”话到后来,微一迟疑,懦懦言道:“这石头本就是我们硬要买的,着实怪不得店家”胡胜在里屋闻得此语,心下暗道:“教主神通广大,可他孙女软蛋得要命,跟在这妮子后头跑,真他娘憋屈。”

看官且道这伙人是谁。却说那千金小姐姓吕,双名兰馨,实乃九霄神教中人,教主吕重霄正是其祖父,此番护卫在身旁的教众俱归钧天部节制。兰馨之母陆氏本是娇弱的闺秀,其父吕阖下山之时,恰见陆氏美貌,不由垂涎欲滴,当即将陆氏强行掳上山去,跟她做了夫妻,方才诞下此女。吕兰馨虽得祖父庇护,怎奈王莽登基之初,教唆九霄神教攻打轩辕派,其父吕阖在这场大战中,亡于轩辕齐光之手,是以兰馨自幼丧父,如此这般整日长在那虎狼窝中,又承母亲柔弱的性儿,难免心存怯意。

吕兰馨自不愿教众恃强凌弱,怎奈手下诸人横行惯了,谁料想此语既出,揪住掌柜的那名护卫反而脚下使绊,摔了对方一个跟头,接着说道:“弟兄们平日里哪个过得不痛快,自打护卫小姐前去探望相好,一路上都他娘夹起尾巴做人,这些日子憋得大伙快鸟儿矬了。”

那护卫所提相好实是幽天部刘嘉名,此人本名唤作荀升,当年遵从其父幽天法王荀晋之命,冒名顶替汉室宗亲,打入轩辕派总坛。近来荀晋为给爱子谋个晋升之道,便奔至钧天部,乞请教主将其孙女兰馨许配给刘嘉名,并盛邀吕兰馨经由炎天部所辖之地,前往幽天部在轩辕派总坛附近所设翠玉轩落脚,探望未来夫婿。恰因此故,吕兰馨方才途径新野,且在此地稍作停留,替刘嘉名选件物事。

吕兰馨听得双颊羞红,正不知作何言语,程鸿渐向那护卫道:“我瞧你家小姐尚明事理,方才不愿跟你计较,还不快给掌柜道歉。”

那护卫出言讥嘲道:“你小子算哪根葱,敢管老子闲事。”转而复又瞄了眼蓁蓁,随即色迷迷道:“瞧你身旁这小公子,明明是个胜过天仙的小妮子,弟兄们正好擒了她快活,顺带要你这雏儿看个热闹。”说罢,缩脖耸肩犹似猢狲,探爪猛蹿,径朝鸿渐挠来。

姚蓁蓁瞧那伙人不过是群宵小之辈,如欲料理自该轻而易举,果见檀郎随手拂灰般撂倒对方,便只怡然掠阵,欢声笑赞。

程鸿渐制住那人,心下暗道:“这些人不过是泼皮无赖罢了,却该怎生处置才好。”正思忖间,两名钧天部教众抡拳抢上,鸿渐向旁微侧,随即食指连戳,定住了那两个宵小。余下教众观此情形,登时不敢小觑,纷纷抄起所佩兵刃正欲厮杀,忽听得胡胜断喝道:“都他娘住手!”

那伙教众面面相觑,只得收归兵刃,鸿渐本不欲争斗,便也随之罢手。胡胜踹开里屋木门,愤然奔出,解了被点教众穴道,随即拎起倒地的喽啰,接连两记大耳刮子扇将过去,粗言喝道:“老子在屋里求李公子瞧个面相,你却在外头猴子似的蹿腾,搅扰了高人。”

李通缓缓踱出屋来,微微一笑,道:“客官不必动怒,好在您及时喝止,我店中家当并无损毁。”话到后来,瞧了眼手中罗盘,接着掐指一算,续道:“我瞧你不日便可转运,功名富贵不在话下。”胡胜喜道:“当真?”说话间,声音不由发起颤来。

李通微微颔首,心下暗道:“老子若不跟你当真,乖孙们还不砸了我这店面。反正先前听话音,你们这伙泼皮是远道而来,既是如此,本公子先打发了瘟神再说。”言念及此,强自镇定,不紧不慢道:“在下乃潜心修道之人,自不会胡言诳人,若非适才屋外吵闹,李某尚可替客官好生掐算,怎奈现下心神不宁,难以算得准了。”话到后来,竟自佯叹。

胡胜拿住率先闹事的喽啰臂膀,使出分筋错骨之法,将其臂肘扭至脱臼,发狠呼喝道:“都怪你坏了老子好事。”其音并不甚高,却显嘶哑可怖。那喽啰痛得呲牙咧嘴,不住讨饶。李通说道:“罢了,罢了。客官不必怪罪属下,李某尚有一事相劝,你今日不宜动武。”

胡胜闻听此语,便踹了下那喽啰小腹,随口斥道:“滚一边去。”李通只道胡胜诸人再也不敢造次,便朝渐蓁拱手道:“两位贵人受惊了,容在下赔个不是。”程鸿渐抱拳还礼,说道:“这事怪不得李公子。”话音刚落,姚蓁蓁嫣然颔首道:“正是。”李通赔个笑脸,接着说道:“两位客官若是挑好了璞石,在下这便命人切开观瞧。”

渐蓁未及言语,胡胜指着蓁蓁换去的璞石,粗声大气道:“这块大石头便是。”说着,轻哼两声,接着续道:“老子偏不信土疙瘩里还能蹦出宝贝来,快唤店伴切开,给大伙瞧瞧。”

第181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5)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5}

程鸿渐不愿跟宵小争执,姚蓁蓁瞧着那名千金小姐的护卫并非良善,是以暗自寻思:“我跟小哥哥的璞石中八成藏有美玉,这些家伙瞧见宝贝哪能不眼红,我先将帮众唤来,要他们不敢在店里动手,免得坏了人家生意。”言念及此,便即持笛奏乐召唤帮众,其音犹似随风仗剑踏歌行,鸿雁双飞共长鸣,妇好祀鸮涛拍岸,啸满殷都九河惊。

店伴闻听此曲,登时为之一振,切割起璞石来,忽而变得颇为麻利。如此仅只割了一小片,美玉便即露将出来,店伴喜道:“有玉,有玉。瞧这成色,还是大块好玉。”胡胜及手下喽啰眼睛睁得老大,但瞧那玉通透盈翠,温润有度,正是难得的宝物。

胡胜心道:“姓李的说老子‘逢绿运转’,这宝玉不正好是绿的,竟被这俩货色骗去了。”言念及此,不由恼羞成怒,当下粗声喝道:“他娘的,这宝贝是弟兄们先看上的。”说罢,正欲率教众抢夺。便在这当儿,一声断喝传来,护卫渐蓁的帮众到得店前,陈、常两名堂主恭谨入内,抱拳施礼道:“阁主有甚吩咐。”姚蓁蓁摇首浅笑道:“现下还没有,你们在此看顾些便是啦。”

天志帮帮众齐声应命,颇具气象,胡胜及手下喽啰观此情形,恰似寒霜打过的茄子,均自呆呆立住,登时蔫了。常有酒呷了口葫芦中的佳酿,朝胡胜打个哈哈,道:“瞧你先前那架势,难不成要打人啊。”

胡胜虽存忌惮,却不愿在手下面前失掉面子,只得硬起头皮道:“不要仗着人多,老子压根儿没放在眼里。”话到后来,径将双臂横架,护住当胸。

常有酒轻笑一声,道:“你倒有几分拗劲儿。”话音刚落,右手兀自提着葫芦呷尝佳酿,左掌倏出反扫,正中对方腰间软肋。胡胜登感气滞难当,不由捂住胸口,倒退数步,隔得半晌,方才指着常有酒,颤声说道:“你你他娘玩儿阴的不是好汉”他尚未缓过气来,是以这几句话说得甚为艰难。九霄神教余下教众观其头领这般狼狈,更不敢轻举妄动。

常有酒将葫芦收好,当下漫不经心道:“老酒鬼还道你有些本事,没想到本堂主喝着小酒儿便将你打发了。”话到后来,打个酒嗝儿,接着续道:“凭这点微末本领,你们竟敢在阁主跟鸿渐公子面前放肆,简直没将我七雅阁瞧在眼里。”

胡胜听罢,当即问道:“你你是常有酒”常有酒出言嘲谑道:“乖儿子,本堂主正是你老子。”胡胜听得面皮发紫,却自晓难以匹敌,如何敢多言语。

吕兰馨欲助教众安然离去,便朝渐蓁屈身施礼,歉然低语道:“小女子约束不力,还望两位高抬贵手,放我们去吧”话音刚落,程鸿渐出言劝慰道:“这事怪不得你,姑娘不必自责的。”

姚蓁蓁瞧吕兰馨正是大家闺秀模样,又曾闻听阴丽华知书达理,是以心下暗道:“人家若是阴家小姐,我跟她这般巧遇,倒真是出人意料啦。”言念及此,登感有趣,随即朝吕兰馨抱了抱拳,浅笑说道:“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吕兰馨复又屈身拜谢,接着说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告退了”姚蓁蓁怡然浅笑道:“姑娘且慢,请恕在下冒昧,不知你可否留下芳名?”

吕兰馨闻听此语,不由一怔,心下暗道:“这人生得如此娇娜无俦,怎么会是男子可按常有酒的言语,他正是俏面郎君于子归,莫非我当真看走了眼若此人身为男子,为何要没来由的问人家名姓”正自踌躇间,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在下瞧你貌若幽兰,超凡脱俗,方才忍不住多问,唐突了佳人。”

程鸿渐不禁一笑,胡胜心道:“姓于的小子竟想撩拨我家小姐,他长得这般俊俏,要是将小姐勾搭去了,老子可没法子交待。”

吕兰馨听得红了脸,不由俯首说道:“公子说笑了,跟您的样貌比起来,小女子算不得什么佳人”话到后来,心下暗忖:“于公子这般说,我怎好意思不告诉他,可爷爷又吩咐过,不许当外人暴露身份,以免惹来麻烦,我只得以母亲姓氏回应了。”言念及此,羞怯续道:“小女子姓陆,双名兰馨。”姚蓁蓁嫣然一笑,转而故作公子情态,出言赞道:“端的是好名字,小姐请便,咱们后会有期。”吕兰馨正自怦然,闻听此语,当即屈身微拜,便忙领教众离去了。

众人行得远了,吕兰馨竟自拂掠胸口,吁气如丝,胡胜喉头低嘶,随即唤了两个喽啰,说道:“你俩将七雅阁那帮人盯紧喽,老子领小姐回客栈,求教主的亲妹子替大伙出了这口恶气。”吕兰馨双眉微蹙,略现忧容,当下出言说和道:“咱们本就理亏,于公子为人豁达,不愿计较,胡头领怎好再寻人家麻烦。”胡胜道:“小姐怎的帮外人说话,莫不是瞧上那小子俊俏。”

吕兰馨赶忙解释道:“怎么会”说话间,心中一动,其音微颤。胡胜道:“幽天部少主荀升改唤刘嘉名打入轩辕派,这些年真他娘将脑袋别在裤腰带里了,教主要将小姐许配给他,你可不能动旁的念想。”吕兰馨双颊羞红,心下暗道:“嘉名我还从未见过,也不知他是怎样的人”胡胜向手下喽啰道:“七雅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近来却兴旺得紧,大伙要是将于子归拿了,教主定有重赏。”话音刚落,十数名教众纷纷应承,两名喽啰便按其吩咐盯梢儿去了。

第182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6)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6}

李通相请渐蓁步入里屋吃茶,掌柜将那蕴玉璞石好生鉴赏一番,接着说道:“此玉产自蓝田,实乃此中极品。相传太白金星托梦于书生杨伯雍,并告知他蓝田深山里藏有美玉,自此以后,那地方便可觅得美玉了。”

程鸿渐不禁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蓝田美玉还有这段渊源,那位杨公子命真好。”姚蓁蓁饶有兴致道:“说起来这故事还蛮有趣的,小哥哥想不想听。”鸿渐喜道:“好啊,我愿听。”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蓝田过去只是个小山庄,杨伯雍素来积德行善,他在这里搭了一座草棚,专给过往行人提供茶水,却从来不收银钱。后来有名老汉背着大堆碎石,路过那个茶摊,碰巧因劳累过度栽倒了。”

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随即接口道:“那该赶快过去救这位老人家。”李通嘴角微动,心下暗道:“不过是个故事而已,你倒挺当真哪。”姚蓁蓁颔首说道:“那杨伯雍为人甚好,便赶紧过去将那老人家扶起,又喂水又喂饭,方才将他救活。”

程鸿渐轻吁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此便好。”姚蓁蓁道:“那老人家醒来后,便将所背的碎石交给了杨伯雍,并叮嘱他莫要小看了这些石头,若是种在地里便会生出玉石来,还能助他娶个好媳妇儿呢。”诸人均自一乐,姚蓁蓁接着续道:“杨伯雍正要拜谢,那老人家却施起法术来,消失不见啦。”程鸿渐立时恍然,颔首说道:“原来那老人家是个神仙。”

姚蓁蓁怡然笑道:“那老人家便是掌柜适才所提的太白金星,杨伯雍按照神仙叮嘱回家种玉,地里果然长出好多好多的玉来。杨伯雍跟徐姑娘相好,可人家爹爹仗着世代名门,嫌弃杨伯雍家贫,便要他拿出白璧一双作为聘礼。”程鸿渐道:“好在杨伯雍能种玉,总算拿得出来。”蓁蓁笑道:“是啊,杨伯雍回到家中,跟收菜似的采摘了无五双白璧,交给人家当聘礼。徐家人瞧着那些玉璧,眼睛睁得老大,当真吃惊不小,便将徐姑娘许配给了杨伯雍。”

掌柜虽早已知晓传说的来龙去脉,可这当儿闻听那小妮子如此讲来,仍觉颇为新鲜,而程鸿渐更是听得入神,随之酣然一笑,说道:“真没想到,蓝田美玉中还蕴藏一段姻缘佳话。”

姚蓁蓁嫣然颔首,接着说道:“后来十里八乡遭逢大旱,杨伯雍跟妻子商量后,便将自家玉石发给穷苦百姓,帮助乡里度过灾年。可这事被官兵跟盗匪知晓了,那群家伙竟串通起来,将杨家的玉石劫掠一空,方才扬长而去。”

程鸿渐脱口道:“这等人着实可恶,那些玉石能救穷人性命,他们却也要来抢。”李通摇首笑道:“胡胜跟这伙贼人倒像得紧。”程鸿渐问道:“那后来呢?”姚蓁蓁道:“后来太白金星得知此事,便托梦杨伯雍,并给他留了两句诗,暗示美玉行藏,要他去寻。”程鸿渐问道:“不知是哪两句?”姚蓁蓁悠悠吟诵道:“晴天日出入南山,轻烟飘处藏玉颜。”

鸿渐心下一宽,接着说道:“这下子百姓便又得救了。”蓁蓁笑道:“太白金星还施了法,那些个坏家伙抢到的美玉都变回了碎石。从那以后,只有好人进入蓝田深山时,才会采得美玉。”程鸿渐望着蓁蓁眸若桃花醉流江,唇绛樱润齿凝香,不禁酣然一笑,颔首说道:“小兄弟也是好人,这才会觅得美玉。”姚蓁蓁笑靥携春,李通观之一痴,心下暗道:“于公子当真是个男子吗”言念及此,接着笑道:“在下听得好生艳羡,真不知这美玉究竟价值几何。”转而向自家掌柜道:“你还不快给估个价来。”

那掌柜又瞧了两眼蓝田美玉,接着说道:“坊间传闻传国玉玺乃和氏璧所铸,其实据正史所书,那玺绶实乃能工巧匠以蓝田美玉镌刻而成,由此足见蓝田美玉弥足珍贵。而这块美玉犹似酷暑中碧水成冰,极为通透无暇,又带清凉之感,实属在下生平未见。”话到后来,轻捋长须,沉吟须臾,方才续道:“似这般大的蓝田美玉,至少能值白银五万两。”话音刚落,李通出言赞道:“两位客官好福气,刚一出手,所赚之利何止百倍。”掌柜说道:“在下先前瞧客官掏二百两银子买下这块璞石,还暗感不值,现下看来倒是在下走眼了。”

程鸿渐憨憨一笑,道:“我也没瞧出来这块石头里有宝贝,若不是小兄弟相中这块,我便不会选这块了。”李通哈哈一笑,说道:“看来于公子是行家啊,能否教教在下,这块璞石跟大石头似的,你为何会相中它了?”

第183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7)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7)

李通如此相询,姚蓁蓁怡然浅笑,说道:“我只不过略懂罢了,这里面门道甚多,三言两语着实说不明白,掌柜更是行家哪。”李通拱手说道:“公子过谦了,赶请您指教一二。”

姚蓁蓁沉吟须臾,说道:“春秋时期,有位卞和在荆山觅得璞石,瞧出里面定然蕴藏美玉,便将那璞石先给楚厉王,国君手下玉工却说卞和进献的是块大石头。”程鸿渐轻叹一声,接过了话头,说道:“这事我曾听爹爹提过,当时楚厉王勃然大怒,竟然砍下了卞和左脚。后来楚武王继位,卞和又去献宝,玉工仍说人家所献之物是块大石头,国君听罢,竟又砍下了卞和右脚。”

李通闻得此语,当下摇首轻笑,说道:“卞和这厮迂腐得紧,接连两位宫廷玉匠鉴赏过那璞石无宝,他竟还拿大石头当个宝贝。”

程鸿渐心下一怔,接着说道:“我只觉得两位楚王过于暴虐,旁的倒未想那么多。”姚蓁蓁道:“楚武王殡天后,楚文王又即位了。卞和怀抱璞石,在荆山下连哭三日,到后来眼泪哭干了,竟而流出血泪。文王派人问他为何要哭,那卞和说他悲痛宝玉叫人当作了石头,忠贞之士沦为罪徒。文王听到这些话,便命人将那璞石切开,发现里面当真有美玉,楚文王便将其取名为‘和氏璧’,传至后世。”

李通登时恍然,随即脱口道:“原来那和氏璧是这般来的。”说话间,自觉先前嘲弄卞和似有不妥。姚蓁蓁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有些璞石看似其貌不扬的,里面却搞不好有宝贝,只可惜大伙往往瞧不上眼,便如识人亦是如此。”李通闻听此语,当下抱拳道:“于公子不过十三四岁,竟有此等见识,男子汉大丈夫都有所不及,程公子为人淳厚,在下今日有幸得识两位,当真三生有幸啊。”

程鸿渐未明其意,抱拳自谦道:“公子过奖了。”姚蓁蓁怡然打趣道:“李公子这般说,倒要我只得做小女子啦。”李通听罢,心下暗道:“于阁主若当真是男子,我可别轻佻了。”言念及此,便即打个哈哈,说道:“在下失言,这厢有礼了。”姚蓁蓁嫣然颔首道:“不妨事,只怪我自小便生得过于娇柔了。”

此语既出,李通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当即哈哈一笑,转过了话头,道:“江湖上传闻若能得见于公子,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在下今日得见真容,当真三生有幸啊。”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在下家中有些生意,正要跟七雅阁搭伙,赶明儿李某定当登门拜望,当面商谈,不知尊意如何?”

姚蓁蓁慧黠一笑,随即抱拳说道:“李公子有心照顾生意,本阁自当乐得应承。只不过我虽为阁主,可平素深居简出惯了,那些事务均是各大堂主打理的。此番本公子若非仰慕阴丽华为人贤良,定会是个好媳妇,便不会赶到此地拜会阴陆老爷了。你想谈生意,自可寻阁中堂主,免得延误要事。”

李通闻得此语,心下暗道:“看来于公子实是堂堂男子,要不岂会看上阴家姑娘,且欲登门求亲。李通啊李通,你当真是个痴人”言念及此,不由嗔笑己身,转而说道:“于公子现下极具盛名,端的家喻户晓,而那阴丽华生有芙蓉之貌,跟您正好般配。”

程鸿渐未及深思,正欲实言相告,便在这当儿,姚蓁蓁嘻嘻一笑,道:“那敢情好,只盼我到阴陆府上,能将人家貌美如花的闺女接出来。”李通笑道:“但愿天从人愿,襄助于公子觅得佳偶。”说罢,复又寒暄数语,便即恭送渐蓁登车,随后只身回店去了。

马车径朝阴陆府悠然邸驶去,但瞧程鸿渐相握伊人纤云手,竟自怜惜温语道:“适才跟李公子碰头,咱俩的做法恐有不妥。”姚蓁蓁靠入檀郎怀中怡然小憩,娇憨问道:“怎么啦?”程鸿渐沉吟半晌,道:“我也说不好,只不过觉得李公子有意搭伙做生意,却始终将你当作男儿身,咱俩这般欺瞒,可有些不够待人以诚了”姚蓁蓁笑道:“他早瞧出我或许是姑娘家,这才出言试探的。”

程鸿渐思忖李通言语,隔得半晌方才会意,随即恍然道:“现下想来倒还真是,小妹妹那么好看,扮作男子着实不像。”姚蓁蓁嫣然一笑,又瞧那块玉石极为晶莹剔透,当下好生欢喜,忽而心头闪念,接着说道:“我用这玉给小哥哥做支箫,到时候咱俩一起吹曲子,好不好?”鸿渐心下甚喜,当即笑道:“甚好,甚好。只是我还从未练过萧笛之类的,到时定要丢丑了。”话音刚落,姚蓁蓁信手拈起云鬓梢儿,拂掠檀郎面颊,嬉笑打趣道:“不丑,不丑,小哥儿生得挺美呢。”

程鸿渐不禁一酣,接着说道:“我瞧这玉箫做好后,还会剩下不少料子,到时你想打些什么?”神色间甚显宠溺。姚蓁蓁稍作沉吟,接着笑道:“余下的料子咱俩先留着,往后想到了再说。”程鸿渐道:“余下的料子都做成好看的小石头吧。”姚蓁蓁笑问檀郎道:“干嘛呀。”程鸿渐道:“小妹妹喜欢收集好看的小石头”

姚蓁蓁不禁忍俊,随之心生沁甜,更是愈发惬意,娇憨软语道:“若不是小哥哥伴着我,那些小石头捡再多也无趣啦”

第184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8)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8}

渐蓁情意相融,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阴陆府上。随身护卫到得门前敲得数下,唤出府中仆役,请他向阴陆通禀。

诸人静候稍顷,阴陆在仆人的搀扶下,堆欢相迎。陈仪稍作寒暄,随即引荐道:“这位便是本阁阁主于公子,而这位乃是阁主的好朋友,姓程名唤鸿渐。”话到此节,便不再引荐了。常有酒竟自打个哈哈,朝阴陆抱拳道:“在下常有酒,乃是七雅阁琼浆玉液堂堂主,在此见过阴老爷。”阴陆含笑作揖道:“今日诸位大驾光临,寒舍当真蓬荜生辉啊。”转而又向姚蓁蓁道:“在下前些时日,曾亲携小女登门拜望,只可惜未能得见尊颜,着实抱憾不已。”

姚蓁蓁抱拳浅笑道:“晚辈久仰前辈大名,先前着实有所疏忽。近日刚好得空,晚辈给您老带了两株百年老参,以及旁的滋补之物,聊表心意,还望您老笑纳。”阴陆开怀一笑,道:“百年老参价值不菲,承蒙公子惦念了。”话到后来,微微一顿,续道:“七雅阁家大业大,自有诸多事务要您打理,在下理会得。诸位远道而来,今日权且在寒舍住下,咱们定要畅谈。”蓁蓁笑道:“我也正有此意,那便叨扰啦。”阴陆欢颜颔首,便将诸人迎入府中了。

那两名魔教喽啰远远跟至门前,从府上仆役口中套出话儿来,得知阴陆相邀渐蓁诸人小住,便即赶赴客栈,向胡胜报信儿去了。

客栈上房中,有名妇人端坐椅上,吕兰馨从旁侍立,余下教众均自跪于屋中苦求。那妇人闻听胡胜添油加醋,不由愈听愈怒,当下轻哼一声,说道:“七雅阁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只不过仗着生意兴旺,便敢这般傲慢无礼,我吕蔷倒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说话这人名唤吕蔷,正是九霄神教教主的亲妹子,辈分较低的教众均称其为姑奶奶。她虽年近五旬,依旧容色未衰,年轻之时正是个美貌女子。

吕蔷此言既出,胡胜接着煽风点火道:“姑奶奶说得极是。小的们平素虽做下了不少勾当,可此番下山,教主命我等保护好小姐,千万不许张扬,钧天法王也随教主叮嘱过了。弟兄们夹起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哪敢无端生事,谁成想竟被七雅阁的人欺侮了。”

吕蔷听罢,心下忽而闪念,如此沉思须臾,接着说道:“我近来也曾听过有关七雅阁的传闻,只觉得他们还算规矩,你当真没有欺瞒我吗?”胡胜抱屈道:“打死属下也不敢骗您哪。”话音刚落,余下教众纷纷附和。

吕蔷相询兰馨道:“胡胜所言可否属实?”吕兰馨瞧了眼教中弟子,转而俯首说道:“侄孙女虽事先看上了那块璞石,可于公子是拿旁的璞石跟我交换,绝非有意相欺”胡胜抢过话头,粗声大气道:“小姐倒是心善,那于子归要是没瞧出来石头里有玉,凭甚跟咱们换。您别瞧那小子生得俊,便帮他数钱。”

吕兰馨自晓胡胜所言有虚,可她平素不善辞令,当下只是说道:“于公子是好人,着实是我们不好,姑奶奶莫要冤枉了他。”胡胜心道:“小姐要是抖落出实情,老子非得挨姑奶奶板子。”

这厮正自惴惴不安,吕蔷轻嗔兰馨道:“看来胡胜这厮所言不差,你还当真迷上那小郎君了,要不你怎么只顾替那小子求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吕兰馨复觉怦然,兰花娇颜似忧非忧,似喜非喜,当下懦懦言道:“不是这样的,于公子知书达理,他着实没有骗我”吕蔷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家馨儿长大了。”转而吩咐教众道:“老身跟侄孙女有话说,你们都退下,待得盯梢儿那人回来,便赶紧禀报。”

十数名教众应命而出,吕蔷轻抚兰馨之背,慈怜轻嗔道:“那些男女情事有甚好害臊的,姑奶奶似馨儿这般大时,也曾瞧上过一名男子。”吕兰馨羞红了脸,语滞片刻,方才说道:“我跟于公子仅有一面之缘,如何扯得上这事”其音甚轻,宛若游丝,不由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再说娘亲常教我,姑娘家不许说这种话的。”

此语既出,吕蔷脱口说道:“你娘虽是良家女子,可她平素见识短。”话到后来,不由转念,随即续道:“当初若不是你爹强抢,她也不会入我魔教淌这浑水。”言下略现怜悯之意。吕兰馨听罢一怔,接着说道:“爷爷跟我提过,他说本教是神教,并非魔教。”吕蔷道:“本教何时干过好勾当,这话你也当真。”

吕兰馨含糊应声,接着说道:“原来姑奶奶过去喜欢过一个人,我却从未听您提过。”吕蔷道:“他是正派中人,我平素自是不会提的。”吕兰馨点了点头,道:“他既是正派中人,想来自该品性甚端。”吕蔷忆起昔年情事,竟自痴绝须臾,接着说道:“正派中人并非都是好人,不过他着实不赖,待我也颇有情义。”

那吕兰馨情窦初开,且又初涉世事,当下闻听此语,只觉无限憧憬,是以由衷说道:“那很好啊。”吕蔷摇首惋叹道:“只可惜他总觉得正邪不两立,而我又着实倾慕他,便不得已隐瞒了身份,后来我还怀上了他的骨肉”

兰馨闻听此语,心下暗道:“我怎么从未见过姑奶奶的孩子”言念及此,颤声问道:“那那个孩子哪里去了”神色间暗含隐忧。吕蔷似乎并未闻听侄孙女的言语,自顾续道:“我跟他在江湖上隐姓埋名,过了几个月与世无争的日子。可还是有一天,他的同门师弟竟然寻上门来,并且识破了我的身份,执意要取我性命。”

吕兰馨闻得此语,心头一紧,颤声问道:“那那后来呢”

第185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9)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9}

吕蔷双眉颦蹙,犹似待清明,竟而怔怔望着墙面,隔得半晌,方才说道:“他为了救我,失手刺死了自己的师弟,终因心存愧疚,挥剑自刎了。”吕兰馨低声惊呼,吕蔷黯然续道:“我将肚中骨肉生了出来,那孩子正是你的表叔。我本欲将你表叔带huijiao中,可我想到孩子他爹为人正派,怎会愿后人堕入魔教。”

吕兰馨闻听此语,当下轻叹一声,道:“姑奶奶可以接着隐姓埋名,将我表叔抚养成人的。”吕蔷道:“你姑奶奶不是好人,时候长了,定会带坏他。”其音略现沧桑。兰馨轻婉温语道:“教中除了娘亲,便是姑奶奶待馨儿最好,您又怎么会是坏人。”

吕蔷只觉郁气攻心,随即微微作呕,兰馨忙拍其背,递上清茶。吕蔷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吕兰馨缓缓放下茶盏,眼见姑祖母面现愁容,亦觉悲戚莫名。吕蔷接着说道:“我九霄神教原本唤作帝江教,那时你爷爷还不是教主,我为助他登上教主之位,曾做过不少坏事,双手早已浸满鲜血,似我这等人,如何能教出好孩子。”

吕兰馨稍作寻思,出言探问道:“姑奶奶是不是将表叔送人了?”吕蔷道:“我将孩子送到了他爹爹生前效命的门派,且在一方锦帕上写了首藏头诗,放入那孩子怀中。那掌门如若细读那首藏头诗,便可知晓这孩子的爹爹是谁了。我在山门外远远瞧着,只见那掌门当真收养了我的孩子。”话到后来,竟自强笑,续道:“十几年前你表叔当上了掌门,现下在江湖之上受人尊崇,自会过得甚好,会比跟着我快活多了。”

吕兰馨微微摇首,郁怜说道:“我想表叔不会快活的,侄孙女自小没了爹爹,便时常觉得没有依靠,而表叔连娘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晓,岂不更为孤苦无依了。”吕蔷闻听此语,只觉颇不自在,当下注视着侄孙女,颤声问道:“听说你爹爹是被轩辕齐光所杀馨儿恨他吗”

吕兰馨迟疑须臾,不由叹道:“唉,我是不该恨他的”吕蔷问道:“为何?”吕兰馨道:“十三年前,爹爹跟着爷爷攻打轩辕总坛,轩辕齐光若不力战,定有性命之忧,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吕蔷颔首道:“好孩子,你能看明此节,着实不易。”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当年王莽那厮初登大宝,便教唆本教趁轩辕派老掌门殒殁之际大举进犯,其实咱们都不过是朝廷的棋子罢了,可兄长不肯听我的”话到此节,心头尚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吐露了。

窗格外春光明媚,道旁小贩不住叫卖,兰馨伴着姑祖母静默相坐,如此过得一阵,教徒胡胜入得屋中,随即躬身抱拳,说道:“禀报姑奶奶,盯梢儿的回来了,说是于子归领人到阴陆府上去了。”吕蔷问道:“阴陆是何人?”胡胜回道:“听说这老东西是此地有名的富绅,家里有得是钱。”说话间,不由摩拳擦掌,双目更自放光。

吕蔷瞧他这幅德行,复又问道:“此人是不是良善的百姓?”胡胜不敢过于欺瞒,只得支吾道:“这种货好不到哪里去那老不死敢跟七雅阁的人攀交情,还巴巴地邀那伙人在他家里住上一宿,真他娘低三下四,不要老脸。姑奶奶便领弟兄们抢了他娘的,好叫他知道厉害,不敢拍七雅阁的马屁。”吕蔷轻哼一声,嘲谑道:“你们平素四处横行,还不够威风嘛。”胡胜虽怀不满,当下只得称是。吕蔷正色道:“阴陆虽跟七雅阁有些交情,却也无甚罪过,大伙不得到他家中放肆。”

胡胜不敢违拗,只得唯唯唱诺,随后续道:“不知姑奶奶有甚计较”吕蔷道:“那于子归又不是新野人,按你所言,他明日便该回到七雅阁看顾生意,咱们只在新野郊外候着,免得滋扰百姓。你要是怕这伙人跑了,继续遣人盯梢儿便是。”胡胜心道:“你不如投身那些名门正派,还在本教厮混作甚。”

这厮虽作此想,却也未敢吐露,吕兰馨惟愿化干戈为玉帛,当下复又相劝道:“姑奶奶还是算了吧,爷爷要我们赶赴轩辕派总坛,跟刘嘉名相聚,咱们莫将行程耽误了。”吕蔷道:“你们逛街那会子,幽天部中人受那小子差遣,前来拜会,顺便稍过话来,说是轩辕掌门日前派他到绿林山去了,是以只得邀我们到王匡府上小住些时日,此番咱们有得是工夫。”

吕兰馨听罢一怔,问道:“他们是怎生寻到此间的?”胡胜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这家客栈受幽天部保护,自要按月分红。大伙此番护送小姐,幽天部事先安排咱们途径新野时,在这家客栈住下,不仅好酒好肉的招呼,还要弟兄们走的时候有银子拿。”

吕兰馨不明所以,不由称奇道:“咦,在炎天部的地界,幽天部怎么也可以做些营生?”这话本是无心之语,胡胜只得讪讪一笑,吕蔷接过了话头,说道:“按理是不行的,不过当年刘嘉名受朝廷及兄长差遣,到轩辕派总坛作为内应,顺便在附近开设了翠玉轩。那里虽是阳天部的地界,阳天法王却还是默许了。”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自此以后,幽天部便可在其余各部的地界上自谋营生了。”

吕兰馨似有所悟,当下微微颔首,吕蔷又道:“于子归那事馨儿不必再劝,姑奶奶自有分寸,你们先下去吧。”吕兰馨眼见说和无望,又瞧姑祖母略显憔悴,竟自欲言又止,随胡胜出得客房,心下暗祷:“姑奶奶武功甚高,求老天保佑于公子无事,他为人极好极好的”7

第186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0)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0)

阴陆在府上大排筵宴,盛情款待渐蓁及两名堂主,随后又按陈仪所言,命家仆端来蜜水,呈给蓁蓁小酌。诸人纵古论今,谈笑风生,阴陆举杯相敬,接着说道:“早听闻于公子乃是少年才俊,却万未料到您的容貌竟胜过倾世佳人了”话到后来,稍作沉吟,续道:“真不知您这般娇柔无俦,平素如何节制下属。阴某久仰贤名,方才不免好奇,敢请指教一二。”

陈仪是个精细的人,闻听此语,当下暗忖:“生得娇柔又怎样,难不成只有魁梧汉子会赚家业了,端的如此,本阁岂会这般兴旺。”正作此想,姚蓁蓁慧黠一笑,道:“阴伯父过奖啦,我可没什么了不起,谈不上指教不指教的。晚辈倒是有个钦佩之人,着实高出我许多,不知您愿不愿听。”阴陆笑道:“公子请讲,阴某洗耳恭听。”

姚蓁蓁嫣然说道:“这人便是我爹爹,说起来晚辈还算凤仪玉立,可他老人家生就五短身材,犹似秤砣一般了。只不过他这秤砣虽小,却也不知怎的,竟能压下千斤,看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阴陆登时会意,随即颔首道:“正是此理,想来令尊定有雄才大略,才会聚拢诸多英杰为他效力,远胜过那些徒有其表之辈。于公子端的有见地,阴某适才疏忽了。”程鸿渐满心欢喜,当下朝阴陆杯中斟满佳酿,恭谨相敬。

阴陆含笑回敬,心下暗道:“似于公子这般人物,丽华若能嫁他,我便可以了却心事了。”言念及此,便即说道:“我有一个闺女名唤丽华,跟两位公子也算年岁相当,如若唤她过来相陪,想来定会其乐融融,不知于公子意下如何?”蓁蓁笑道:“那敢情好,晚辈悉听尊便。”话音刚落,阴陆便命仆役速将小姐领来。

诸人推杯换盏,阴陆借着微醺酒意,将爱女稍作夸耀,正说至兴起处,恰见相请丽华的仆役只身回来,便即问道:“小姐怎么没来?”那名仆役回道:“小姐说身子不适,没法子过来相陪,要奴才替她赔个不是。”阴陆心道:“先前好好的,还能有甚不适。”言念及此,当下摇首道:“小女清早便说略有不适,依我看也无甚大碍,只是女子素来久居深闺,如此难免困乏。要不咱们先喝着,待得小女将歇够了,阴某再领她出来。”言下自不免意兴索然。

程鸿渐闻听此语,竟自脱口说道:“她既清晨便觉不是,阴伯父还是寻个郎中瞧下吧,莫要小视了。”

阴陆知晓对方实属好意,只得讪讪而笑,连称无妨。便在这当儿,姚蓁蓁接过话头,浅笑说道:“想来阴伯父所言不差,丽华小姐平素没个说话的人,难免有所倦怠。我跟小哥哥此番登门造访,既碰上她身子不适,不如这便前去探望。搞不好大伙闲谈几句,丽华小姐便大好了。”

阴陆瞧渐蓁亲昵,心下暗忖:“程公子既得于公子这般青睐,想来也是个颇有头面的人物。”言念及此,不由微露喜色,当下颔首道:“如此甚好,阴某在此相陪两位堂主,不跟着掺和你们同辈人叙话了。”说罢,便唤仆役为渐蓁引路,前往丽华闺房了。

如此行过一程,渐蓁到得屋前,恰闻其内琴音悠悠,阴丽华轻婉唱道:“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上下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蓁蓁听罢上阕,随之拂笛巧作相思辙,绰约脉脉琢玉歌,衣袂随风起翩然,明眸转盼映初荷,鸿渐意醉神酣,竟而爱怜相望。

阴丽华闻听雅乐,更增思慕刘秀之念,当下谨以锦瑟相和,待得蓁蓁唱罢下阕,方才将对方所唱复又楚楚低吟道:“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沅,葛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两位佳人所歌出自《诗经雄雉》,乃叙夫君跟从王师远征,妻子夜夜思君,最终厌恶当权者肆意征伐,不顾民生疾苦之事。

先前引路的仆役观此情形,便即躬身告退,向老爷报信儿去了。阴丽华一曲甫毕,柔荑十指轻伏弦上,温言说道:“听闻于公子淑质英才,今日得逢,当真实至名归。”姚蓁蓁笑道:“小姐过奖啦,可否请我跟小哥哥入内叙话。”阴丽华不置可否,说道:“似公子这等才俊,世上佳人定然心向往之,小女子恭祝您觅得良缘。”话音刚落,姚蓁蓁便即打趣道:“小姐儿可不正是佳人嘛,倒要我上哪儿寻去?”

屋中婢女不由笑出声来,阴丽华莞尔言道:“听闻公子年方十四岁,而小女子痴长四岁。”姚蓁蓁嘻嘻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都说女大四福寿至,本公子多福多寿,岂不正好。”

屋中婢女推搡而笑,程鸿渐忍俊说道:“咱俩将来意告诉她吧。”便在这当儿,阴丽华轻叹道:“两位公子不必言明,我早已知晓了。”

程鸿渐心下一怔,随即会意道:“不不是这样的”阴丽华自顾续道:“家父先前带小女子到七雅阁拜望于公子,实因仰慕贤名,方才欲求结交,此番您远道而来,家父定然欢喜得紧。只不过小女子”话到后来,姚蓁蓁摇首笑叹道:“只不过小姐心心念念的,都是手握青丝之人。”

阴丽华心念一动,颤声问道:“你你怎生知晓的”蓁蓁笑道:“我不仅知晓,还有好事呢。本想跟你说些悄悄话的,只可惜我跟小哥哥总在门外相侯,好些话怕是说不成啦。”

第187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1)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1)

阴丽华闻听此语,当即亲身相迎,转而屏退婢女,又为渐蓁沏上清茶,歉然说道:“小女子如有冒犯之处,还望两位公子海涵。”

程鸿渐捧茶在手,说道:“不妨事,姑娘事先并不知情。”姚蓁蓁怡然笑道:“好姐姐不要唤我公子啦,你瞧人家也是个女孩子。”

自从蓁蓁入得门来,阴丽华便有觉察,当下莞尔笑道:“这便是了,那咱俩姐妹相称,如此可好?”蓁蓁喜道:“甚好,甚好。我家中没有兄弟姊妹,正想有个好姐姐呢。”阴丽华欣然问道:“想来‘于子归’并非妹妹真名,不知你怎生称呼?”姚蓁蓁嘻嘻一笑,道:“我也不瞒姐姐啦,其实人家唤作姚蓁蓁。”

阴丽华登感恍然,当下亲和说道:“怪不得坊间传闻,世间女子要是跟妹妹相较起来,便无人可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酣然一笑,随即抱拳道:“小可唤作程鸿渐,跟刘秀大哥同为轩辕弟子。”阴丽华颔首示意,当下温婉说道:“原来你便是鸿渐,文叔跟我提过的,说你值得托付,不知鸿渐兄弟到得此间,究竟所为何事?”

姚蓁蓁甚感欢喜,程鸿渐敦和一笑,说道:“刘秀大哥甚是惦念你,我跟小妹妹便欲接你上山,跟他相聚,只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阴丽华不由轻叹一声,竟而黯然低语道:“我自是甚愿去绿林山寻他,可家父不会应允的”

姚蓁蓁早有计较,但瞧那小妮子神采飞扬道:“我跟小哥哥下山之前,早已想好法子啦。只要姐姐愿意上山,我俩便来帮你。”话音刚落,阴丽华脱口问道:“好妹妹有甚法子?”言下喜色初露。姚蓁蓁半开玩笑道:“正如姐姐所言,阴伯伯中意本公子,我正好求他允我带你到七雅阁住些日子。”

阴丽华登时会意,随即稍作沉吟,缓缓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不然家父断不会答允的”渐蓁闻言甚喜,又陪她叙话良久,方才回至阴陆宴请之处。

阴陆喜道:“你们聊了这么久,看来端的甚是投缘。”姚蓁蓁道:“投缘得紧,只不过晚辈跟姐姐讲到尽兴处,竟随口答允要带她到七雅阁游玩,并在那儿住些时日。”话到后来,佯作为难之状,摇首续道:“这话说得满了,却没来得及跟伯父事先知会。”阴陆心道:“闺女老大不小了,要是这般下去,可寻不到好人家。于公子声名极佳,想来不会做甚出格之事。”言念及此,便即说道:“既是小女愿陪公子到阁中游玩,倒也并无不可。”姚蓁蓁喜笑盈面,随即拱手道:“多谢伯父成全,不然我如若食言,可太没面子啦。”阴陆笑了笑,当下又叙少顷,便即亲自安排客房,供给诸人留宿。

如此这般一夜无话,月升月落直如白驹过隙,暗渡迢迢银汉,转眼间天色复明,阴陆将诸人送至府外,便命丽华贴身婢女好生伺候,又唤仆役端来两只玉璧呈给蓁蓁,接着笑道:“这两只玉璧正是一双,于公子要是有中意的闺女,便将其中一只交给她,如此岂不甚妙?”阴丽华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蓁蓁妹妹并未提亲,父亲便寻思出这个法子撮合,这些年着实难为他了”

那女子言念及此,正觉欲说还休,姚蓁蓁竟自嘻嘻一笑,道:“晚辈这可却之不恭啦,要不我先替丽华姐姐收着,待得她瞧上个如意郎君,便跟那人各执一块儿吧。”

阴陆稍作沉吟,只得半开玩笑道:“如此也好,我闺女要是中意公子,自会跟您各执一块儿。”转而向程鸿渐道:“程公子此番前来,老夫亦觉欢喜,家中别无长物,这几匹上好的绢帛,公子权且收下。”说罢,便命仆役将绢帛递上。

程鸿渐拱手称谢,转而伸手入怀,摸出一件小物事,接着说道:“晚辈无以为赠,这件青铜席镇乃先秦之物,还望前辈笑纳。”且说席镇源自春秋战国,古人往往席地而坐,总觉起身之时,如若带动席子似有不雅,及至后来,便有人铸就席镇,并以此物压住席子边角。

阴陆将那席镇接过,但见其做工精良,当下颔首说道:“多谢公子美意,老夫收下便是,你跟于公子如若得空,便常来寒舍坐上一坐。”渐蓁相继称谢,便即登车去了。丽华拜别老父,随后登上自家车子,跟从诸人出得新野,正朝绿林山驰去,忽闻前头有伙强人鼓噪拦路,其中一人粗言呼喝道:“对面的厮鸟听着,快将先前所抢美玉还来,要不剁了你们狗头!”

且说出言叫嚣那人正是胡胜,但瞧常有酒打个哈哈,转而端起酒葫芦,径朝手中倒了些佳酿,漫不经心地道:“手下败将,竟然还敢撒野。”话音刚落,翻掌前推,手中酒水尽朝对方激射而出。吕蔷纵身抢至胡胜身前,拂袖反扫,竟将酒水推回,正中常有酒胯下坐骑。那马面部剧痛,当下尖声长嘶,发足后仰。

第188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2)

第一百八十八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2)

常有酒赶忙勒紧缰绳,强自稳住坐骑,九霄神教众喽啰无不哄笑。陈仪恚怒顿生,当即跃下车辕,手持黄金所铸花枝,使了招“妙笔生花”,犹似笔走龙蛇,径朝吕蔷攻去。

魔教众喽啰眼花缭乱,正不知她要从何处落笔,吕蔷脱口赞道:“好身法。”话音刚落,陈仪手中金枝转瞬间或勾或削,或戳或撩,紧逼过来。吕兰馨正自惴惴,吕蔷已然闪身避过,随即以掌作刀直劈对方肩头。陈仪擎起金枝朝上疾戳,金花所指正是对方掌缘。那金枝花瓣以及蕊儿甚是锋利,足可凭此伤人,吕蔷早已瞧出此节,当下变换招数,忽而拂袖横扫,正中陈仪左颊。

常有酒眼见陈仪略现颓势,赶忙翻身下马,抢上相助。陈仪腾出手来,羞愤斥道:“谁要你帮”话音未落,吕蔷反掌推来,迫得她复又招架,难有余暇言语了。常有酒心道:“我要是不过来,你还不得吃苦头。”虽作此想,却因强敌在侧,便不作甚争辩,转而使出一招“百礼既至”反攻吕蔷,暗向陈仪表明不予计较之意。

吕兰馨观此情状,焦促说和道:“大伙莫要再打了,于公子是好人,姑奶奶扫了他属下的脸,如此也够了。”这话不说还好,陈仪忽觉左颊**,随即使出“戎车既驾”,犹胜骁将挥槊,驰骋破阵。且说那陈仪执掌蔓草堂,招数之名常跟花卉有关,饶是如此,她在攻守之际,亦会展露勇悍之风,与其自身形貌并不相称。

吕蔷瞧这架势,心下暗道:“这两人俱是好手,我这般赤手相搏,未免托大了。”随即高声唤道:“取我杖来!”话音刚落,胡胜应命迈入自家车中,双手捧出浑铁龙头杖,径朝吕蔷抛去。

吕蔷腾空而起,伸臂接过杖端,便即抵向常有酒足踝,对方赶忙施展“终日七襄”,方才避开。那三人各自施展本领,数十回合堪堪斗过,但见:雌雄双鹤斗老枭,猛禽争胜搅江潮。浑铁龙杖驭蟒身,金枝化槊作腾蛟。踏七襄,将进酒,飙驰飒爽望大东。烟尘卷,呼哨彻,龙杖往来自生风。劲疾疾,势昂昂。琼浆蔓草两堂主,资深位尊独姑祖。拳来脚往斗愈酣,攻守相继搏荣辱。驾四牡,既戎车,巾帼将姿出朔方。袍袖扬,衣带荡,蔷虽五旬老当壮。

程鸿渐瞧那三人难解难分,当下握着蓁蓁的手,道:“听那位姑娘说和的言语,这老人家好似受了挑唆,要不咱们规劝下吧。”姚蓁蓁道:“两位堂主彼此间虽有些意思,可往日里动不动便闹别扭,这回他俩合力抗敌,正好亲近亲近。”言下甚显从容。鸿渐微一沉吟,说道:“好是好,只不过莫要闹出事来。”蓁蓁笑道:“我瞧他们貌似斗得凶恶,却都没有害伤人命的意思。”话音刚落,阴丽华颔首说道:“妹妹言之有理,他们好似在刻意避免攻取对方要害,只是我不大懂武动,不知说得对不对。”

程鸿渐闻听此语,复又悉心观瞧,果见那三人尚有分寸,方才面色稍缓,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姚蓁蓁轻抚玉笛,使其翩然漫飞声,宛若千里凌波晓山重,扁舟倒映水镜中,烟波浩淼临江仙,莺歌燕语交相融。绕梁妙曲婉转绵长,悠悠沁入诸人心头,吕、陈、常三人闻得此音,争强斗狠之念随之渐逊,过得片刻,彼此间的攻势便也缓了。

程鸿渐正觉惬意,忽而遥见密林处有人挽弓搭箭,径朝吕蔷后心瞄去,当下无暇多想,赶忙潜运内力,欲使“业火乾枯”以备不测。说时迟那时快,林中暗箭倏出之际,鸿渐右掌猛探,一股劲风随之疾出,竟而撞偏箭簇,使其落至吕蔷旁侧。

程鸿渐未将“楞严业火掌”修炼纯熟,可他逢此情急之际,却也会有这般进境,委实大出所料,但瞧姚蓁蓁喜上眉梢,桃夭笑靥又添神采,直教春态盎然恣意生。

诸多人物正自惊愕暗箭忽至,便在这当儿,三四百人鼓噪蹿出,密林深处尚有数面旌旗忽而架起,不知埋伏了多少人马。为首一人头戴凶煞面具,手提精铁双钩,粗口喝道:“敢坏我炎天部的好事,臭小子活腻了!”

程鸿渐闻听那伙人自称炎天部教众,不禁更增义愤,可他并不甚善辞令,只是正色高呼道:“尔等魔教宵小不得造次。”

那头戴面具之人打个哈哈,耀武扬威地道:“大伙要是不造次,还他娘算甚炎天教众。”

吕兰馨及身旁护卫无不惊骇,吕蔷只道炎天法王朱离灭欲行火并,不由得怒火中烧,随即厉声叱道:“尔等小喽啰不配丢人现眼,快叫朱离灭滚出来,看我不扒了他皮!”

蒙面人狂笑叫嚣道:“他老人家岂是你配见的,老子乃是法王义子朱顺,快将你那侄孙女交出来,弟兄们便可饶了尔等狗命。”说话间,右手提钩指向诸人,甚显轻慢。姚蓁蓁恰欲仗义相助,当下怡然笑道:“你既敢自报家门,便不必蒙面啦,这般捂着脸,不嫌闷吗?”

诸人闻听此语登时会意,蒙面人恼羞成怒,转而撺掇身后喽啰道:“小的们,只要拿下了那名千金小姐,朱法王要金给金,要银给银,快给老子上!”话音刚落,三四百喽啰蜂拥而上,直欲擒拿兰馨。

第189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3)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3)

姚蓁蓁命帮众列阵招架,随即将阴丽华及其身旁婢女送入车中,又招呼陈仪好生护持,便随鸿渐攻将上去了。大敌当前之际,吕蔷亦命胡胜护卫小姐登车,随即同渐蓁诸人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朝外冲杀。

蒙面人指向吕兰馨所乘马车,纵声疾呼道:“快将那车拦住!”说罢,正欲追赶那车,吕蔷跃至近前,施了招“鸿沟难越”,斜杖疾扫似划鸿沟,愤然拦住去路。蒙面人朝后稍纵,暂避锋芒,转而翻身撩钩复又扑上,端的是双刃番江浪重重,托带压抛逞煞凶,阴阳道前钩夺魄,疾催三更作寿终。

十数合堪堪斗过,吕蔷瞧他双钩舞得甚有章法,心下不由暗忖:“听闻朱顺善使双钩,如若这般看来,他还真是朱离灭那厮义子,可对方却为何又要蒙面”言念及此,不由心烦意乱。

蒙面人瞅准间隙,趁机闪身甩钩,划中吕蔷左臂,正自得意间,对方龙杖猛挥,竟而砸断双钩。蒙面人当即抛却断钩,左躲右闪,并不正面交锋,心下暗忖:“老子钩上淬了毒,只消拖得片刻,看你如何胜我。待得老子宰了你,家兄便他娘少个绊脚的。”

吕蔷初时只道稳占上风,正欲乘势取胜,忽觉臂上发麻,方才知晓情况不妙,赶忙将龙头杖舞得愈发迅疾,恰因此故,体内毒质便也散得快了,直如堤溃洪泄般紧逼心脉。吕蔷口喘粗气,正待破口辱骂,对方旋身腾空,飞腿猛踹,使其肋下又中一脚,登时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蒙面人纵声狂笑,便欲踏其小腹,吕蔷就地打滚,方才避开,模样甚显狼狈。那厮正待补上一脚,程鸿渐掀倒两个喽啰,随即疾运内力,翻掌前推,霎时间风卷残叶,径朝蒙面人扑去,对方闪身避过,转而瞄向鸿渐,阴森斥道:“臭小子找死。”

程鸿渐复又推掌,这下子却未催出丝毫劲力,原来他不过初学楞严业火掌,是以尚不纯熟,先前实乃情急所致,方才能将掌风推出甚远。

蒙面人瞧此情形更无忌惮,当下轻哼一声便即攻上。渐蓁合力招架,常有酒跃来助阵,霎时间又是一场好斗。如此这般,十数招堪堪过罢,姚蓁蓁后跃两步,神采飞扬道:“你喽啰撑不住啦,还不认输?”

蒙面人瞥眼望去,虽瞧手下喽啰略现颓势,却也并不怎生焦躁,心下暗道:“虾皮蟹盖死就死吧,岂能要他们白拿老子银两。”言念及此,掌上催劲,急欲取胜。便在这当儿,姚蓁蓁忽而唤道:“朱法王,这厮坏你名头,快拍死他!”蒙面人登时一惊,常有酒葫芦趁势砸来,不偏不倚正中其胸。蒙面人赶忙后跃跳开,不由轻咳一声,恨恨斥道:“找死!”说话间,便即双掌劈风,攻向蓁蓁。

程鸿渐跃至蓁蓁身前,当下气灌心轮,便欲出掌抵御,他功力本来有所不及,可心轮之力跟情愫有关,情之所至往往可收奇效。蒙面人瞧鸿渐双掌莹翠,哪里还敢硬接,赶忙闪身避过,鸿渐所推真气扑空,竟而撞断那厮身旁树干。

姚蓁蓁趁蒙面人惊魂未定,忙以自幼所修内功为根基,当下轻拈花瓣,直朝那厮飘逸掷去。这下子颇有些拈花指神技的模样,蒙面人万未料到几片柔瓣儿竟能划破衣襟,当下惊骇更增。姚蓁蓁雀跃笑道:“小哥哥,快出荧惑业火掌打他!”

蒙面人素知此掌非同小可,当下疾言招呼道:“撤!”话音未落,便即足运轻功,一溜烟儿般遁得远了,其手下喽啰当即溃散,一场危机登时化为乌有。

渐蓁将吕蔷扶起,吕兰馨随即迎上,关切问道:“姑奶奶觉得怎样?”吕蔷面色铁青,颤巍巍道:“跳梁小丑能奈我何”话到后来,竟自强笑。姚蓁蓁将她衣袂卷起,但瞧其左臂伤处泛黑,正是中毒之状。吕兰馨望着那条伤臂,不由呜咽道:“这这可怎生是好”说话间,便即落下泪来。

程鸿渐正欲劝慰,姚蓁蓁佯作公子模样,说道:“妮子莫慌,你奶奶有得救。”吕兰馨含泪瞧向蓁蓁,颤声问道:“当真?”姚蓁蓁怡然说道:“自是当真,只不过你这般哭下去,可不好看啦。”吕兰馨听得面颊发红,心下随之一宽,程鸿渐闻言忍俊,接着说道:“咱们救人要紧,小妹妹莫要跟这位姑娘打趣了。”姚蓁蓁嫣然一笑,道:“陈堂主炼出过一种药丸,服下后可解百毒,只不过她先前挨了一巴掌,我需跟她商榷下。”

吕蔷闻听此语,当即说道:“不劳姑娘费心,老身老身撑得住”言下甚显虚弱。吕兰馨蛾眉忧蹙,说道:“姑奶奶如何熬得住”吕蔷眉头紧锁,咬了咬牙,道:“你姑奶奶先前打了陈堂主,怎生服她解药,我平素从不跟人低头,哪怕当真有错”说话间,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程鸿渐抱拳说道:“晚辈感觉您老并非歹人。”话到后来,沉吟须臾,续道:“先前怕是受了挑唆,倒也怪不得您的。”姚蓁蓁笑着说和道:“哪用得着您老低头,我既为晚辈,便算要低头也是我低。”

吕蔷暗自感念,但瞧蓁蓁高声招呼,陈仪便即上前施礼,接着说道:“启禀阁主,属下适才擒了几个喽啰稍作盘问,方才获悉那群鼠辈实是王屋山上的盗匪。那蒙面之人跟他们大当家甚有交情,至于到底是不是炎天部朱顺,他们也不知晓。”吕兰馨喃喃低语道:“那群人为何要来为难”

第190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4)

第一百九十章

玉生蓝田璞中蕴(14)

陈仪惟觉吕兰馨并不寻常,随后说道:“蒙面人给那山上送去了万两白银,并说只要拿住你,还有厚礼相赠。”话到后来,径将对方打量一番,续道:“瞧你怯生生的,却为何这般值钱,你究竟是甚人物?”言下隐含威吓之意。吕兰馨颤声回道:“我我”

吕蔷抢过话头,出言呼喝道:“莫跟后辈耍威风,有甚本事冲我来”说着,不由轻咳数声,方才续道:“老身跟魔教有过节,遭了他们暗算,现下虎落平阳,你要怎的便怎的。”

陈仪虽感愠怒,却只轻哼一声,道:“我才不稀罕跟受伤老妪一般见识。”姚蓁蓁嫣然一笑,道:“陈堂主大人大量,我都不好意思出言相求了。”陈仪拱手说道:“阁主直接吩咐便是,属下岂有不从之理。”姚蓁蓁道:“都说长者为尊,人命关天之类的。我瞧这老人家中了毒,总想救上一救,只不过要你拿药救人,着实累得你受委屈了。”陈仪莞尔一笑,道:“阁主体恤便好,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转而从怀中取出小瓷瓶,倒出一粒小药丸,递入兰馨手中,说道:“这个给你姑奶奶服下,过会子便该没事了。”

吕兰馨大喜过望,当下懦懦言谢,便将药喂入姑祖母口中。吕蔷服过药丸,接着说道:“多谢诸位仗义相助。”转而横了眼从旁侍立的胡胜,低声斥道:“有空再收拾你。”

胡胜懦懦不语,程鸿渐相询兰馨道:“前辈身子有所不便,不知你们要到哪里去?”

吕兰馨面露难色,不由暗忖:“那些截杀我们的如若当真是炎天部中人,襄阳是他们的巢穴,怎么去得了。”言念及此,摇首说道:“我也不知道了”

程鸿渐心下一怔,吕蔷接过话头,道:“这孩子有个夫婿尚未成亲,我们本打算寻他去,可日前听闻他去了绿林山,馨儿这才犯难。”

程鸿渐恍然颔首,说道:“原来如此,我们要回绿林山去,您老若是愿往,大伙正好顺路。”吕蔷心道:“现下回到钧天部似有不妥,毕竟还没见到刘嘉名那小子,再说兄长若是听我说了这些状况,当真冤枉了炎天部,教中必有大乱。”便在这当儿,陈仪问道:“您老可寻思好了,难不成怕被我们拐带了。”吕蔷情知有错在先,当下并不争辩,只向渐蓁抱拳道:“既是如此,老身便搅扰了。”

兰馨扶着姑祖母登入车中,从旁照料,陈仪尊奉其主所言,将那些缴械的喽啰悉数放了,随即侍立于车旁,勒马相候渐蓁登车。姚蓁蓁向阴丽华怡然招呼道:“我跟小哥哥在车里闷得紧,姐姐也跟着坐我们车嘛。”言下略显娇憨。阴丽华颔首应了,便随渐蓁登车,坐于旁侧,其贴身婢女经历适才恶斗,早已惊得呆了,这当儿方才回过神来,催赶自家马车,懦懦跟随诸人朝绿林山驰去了。

先前那蒙面人遁得老远,正碰上书生模样的人躬身接应,方才摘下面具,不住喘息道:“好险好险差点没命见到权军师了”

那姓权的书生皱了皱眉,随即自夸道:“想我权贵在王屋山为大寨主出谋划策,要是相较军师孙武,我惟恐略有不及,不过跟孙膑相较起来,倒可勉强算得上难分伯仲。这点小事并不难办,本军师自该无甚疏漏的。”

那蒙面人瞧着对方轻摇蒲团扇,摇头晃脑之状,当下全没好气道:“算我草包行了吧,老子又没他娘怪你,聒噪个甚。”权贵轻捋羊角胡,讪讪一笑,道:“你戴贯在江湖上颇有名头,又是钧天法王的亲兄弟,理应习得一身本领,自然不会是草包,或许出了什么岔子。”戴贯道:“你要我在新野郊外埋伏,说是吕兰馨那伙人必会途径那里。他们倒是入了老子埋伏,却忽的停下不走了。老子觉得蹊跷,便在林子里瞧下动静,谁料想又他娘来了好些人。”

权贵闻听此语,当下埋怨道:“你朝大当家要人时,仅提护卫吕兰馨的教众不过十多人,怎的又冒出这么些人,如此岂不害得寨中弟兄枉自送了性命。”戴贯心道:“要不是跟你们大当家有些交情,老子懒得罗唣。”当下强抑愤懑,接着说道:“那伙人并非护卫,还跟吕蔷干上一架。”权贵道:“那你正该隔岸观火才是。”戴贯恨恨地道:“我也这般想,可后来有人在那儿吹笛子,他们斗得竟不似先前那般凶恶了。老子瞧这架势,方才抢过喽啰弓箭,朝吕蔷射了过去,谁料想有个臭小子坏我好事,还他娘打出了荧惑业火掌。”权贵猛打个寒噤,不由脱口道:“那不正是朱离灭的绝技,莫非莫非他已知晓了咱们要做的勾当”

戴贯心头一紧,随即强撑脸面,说道:“怕甚鸟,老子抵死不认,他能怎的”话到后来,不由愁思半晌,转而开怀一笑,道:“朱离灭要是知晓此事,还不得亲自前来啊”

权贵定了定神,颔首说道:“这话倒不差,咱们定要来个抵死不认。再说钧天法王欲劫吕兰馨之事,只有本寨大当家以及你我知晓,寨中喽啰均被蒙在鼓里,按理不会走漏消息。”戴贯如释重负,随即干笑一声,道:“咱们谁要是宣扬出去,便是找死。”权贵问道:“往后这事闹得大了,炎天部会不会猜到你头上?”

戴贯甚有底气,当即回道:“不会,不会。我大哥跟炎天部并无过节,还曾遣我给朱离灭及他的义子朱顺送过厚礼,这些人断不会将此事想到我钧天部头上。”权贵奇道:“既是如此,钧天法王为何要嫁祸朱离灭?纵是为争教主大位,也该使荀晋的幽天部来背这个锅。”

戴贯面露得色,说道:“我大哥甚有远见,他瞧炎天、幽天两部明争暗斗,教中无人不知,此番咱们假借炎天部之名劫走吕兰馨,自会无人起疑。再说教主亦会迁怒于幽天部,毕竟吕兰馨的行程均由荀晋安排。到得那时,你说教主又会将大位传于何人?”

权贵竖起大拇指,出言赞道:“此法高明得紧,你大哥身为钧天法王,贴身服侍教主,自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戴贯笑道:“那当然,我大哥当上教主后,你跟大寨主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权贵喜道:“在下定当忠心辅佐钧天法王承继大位,即便肝脑涂地,也断不会皱下眉头。”戴贯颔首道:“甚好,军师快给出个点子,咱俩接下来怎么办?”权贵摇扇徘徊,隔得片刻,忽而眼前一亮,当即说道:“你先前戴着面具,吕蔷那伙人定未瞧出来你,是也不是?”

戴贯道:“我还按咱们商量好的,假借了朱顺名头,只可恨他们并不怎么好糊弄。”权贵道:“咱们何不将这面具藏到朱顺家里,到时再将这玩意儿搜出来,炎天部便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戴贯开怀赞道:“军师妙策,你这便随我到朱顺家里送些厚礼,再将面具偷摸儿藏到他家后院。”权贵道:“待我收拢下喽啰,便随你同去。”

这正是:江湖波澜大开阖,前浪稍息后浪翻。渐蓁此番下山,竟而偶然牵引出诸多头绪,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91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1)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1)

江湖风月笑叙中,翻羽雕车故梦重。结伴经郊侠情路,纵横义气贯长虹。话说渐蓁瞒过阴陆,径将阴家小姐接出府邸,途径新野近郊之时,又救得吕蔷、兰馨以及胡胜三人,随后诸人结伴同行,赶赴绿林山。

渐蓁及阴家小姐同坐一车,三人谈及适才风波,丽华出言相询道:“那伙被救的人跟妹妹有甚梁子,为何要来为难?”姚蓁蓁道:“我跟小哥哥昨日赌行来着,而那姓陆的小姐跟手下护卫偏巧也在。”阴丽华复又瞧了眼车中美玉,颔首说道:“想来这便是你俩赚的彩头,那伙护卫瞧这眼红,方才撺掇那老人家过来抢夺,引出了这些事情。”蓁蓁笑道:“差不多啦。”

程鸿渐坐于蓁蓁身旁,酣然观瞧她跟阴家小姐闲谈。诸人过襄阳,跃重山,蓁蓁轻偎檀郎肩头,恬然而憩。如此这般行得良久,眼见前路遥漫复破晓,涓流水潺过古桥,鹂啼莺携相乐融,新花烂漫映春娇。

常有酒晃了晃葫芦,瞧里面没了佳酿,便跟其主商榷道:“大伙想必乏了,前头快到绿林酒肆了,不如进去歇个脚吧。”姚蓁蓁瞧阴丽华尚自倚靠窗格,略显疲乏,当下颔首道:“那便要大伙用过了早饭,再进山不迟。”

常有酒开怀一笑,随即督促帮众催马,不多时便至店前,正欲招呼刘玄沽酒,忽听店中有个汉子扯住一人,粗口呼喝道:“你个贼厮鸟敢拿爷爷们当行货,看咱不剐了你!”

那汉子话音刚落,刘玄便被抛出店外,常有酒随之纵身接住,那汉子抄起长杆宣花斧,大步流星扑将出来,直似恶煞下凡尘。常有酒扯住刘玄后领,接连闪避数招,正待出手反制,鸿渐疾跃下车,高声说和道:“且慢动手!”

那汉子持着巨斧,全没好气道:“莫管爷爷闲事。”程鸿渐并不着恼,只是笑了笑,道:“段大叔,我是鸿渐啊。”却说这汉子正是段锋,他跟鸿渐阔别七年,当下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震,径将其稍作打量,便即牢牢抱住,粗豪笑道:“哈哈,还真他娘是你小子,都长这般大了!”

程鸿渐亦觉欢喜,正待开口,忽听店中有人颤声招呼道:“鸿渐爹爹可算寻到你了”程鸿渐闻言一怔,眼望父亲出得店来,登感喜出望外,当下奔至程濯身前,握住其双臂,欣然问道:“爹,您怎么会在这里”正说话间,姚蓁蓁下得车来,伴于鸿渐身侧,朝程濯及段锋怡然招呼,其手下帮众亦随下马见礼,丽华及兰馨均自出得车来,颔首示意。

程濯谦和回礼,转而相询鸿渐道:“这些都是你的好朋友?”程鸿渐点了点头,随即牵过了蓁蓁玉手,笑道:“这位便是我跟爹爹提过的小妹妹,而今我俩终得重聚了”言下尚有未尽之意,程濯赶忙打断了话头,道:“不忙说”

程鸿渐闻言一怔,当下正欲相询原委,店中忽而传出两声干笑,其音略显苍老嘶哑,如此未过须臾,有名五旬老者当即踱出,转而背过双手,径朝程鸿渐上下打量,接着说道:“程贤侄可还记得老朽,多年不见,看来你长出息了。”

鸿渐瞧向那老者,但见他样貌清癯,举止间颇似饱读经书,却着实想不起对方究竟是何人,只得歉然一笑。那老者打个哈哈,随即轻嗔道:“老朽是你赵萌叔啊,当年在你爹府上,咱俩见过一面,我还给过你小子糖吃,怎的竟忘了。”

程鸿渐闻听此语,当下抱拳施礼,赵萌堆笑道:“贤侄免礼,今日我还将小女领了来,你俩正好相见。”说话间搭住他腕,竟而朝店中拉去。程鸿渐只觉满头雾水,正自错愕之际,不禁望向小妹妹。姚蓁蓁菀然不语,自顾牵引檀郎衣袂,随他步入店中。

屋中那女子瞧渐蓁这般情状,当下并不招呼,起身便朝楼上踱去,赵萌出言相嗔道:“你这闺女好不晓事,此番我等跋涉千山万水,方才寻得程家公子,你怎的也不跟他好生言语,便欲上楼去了。”

便在这当儿,丽华及兰馨亦也相继入得店中,那女子冷言冷语道:“爹跟程伯父先前诳我,只言程公子如何贤良端正,可依我看,他只不过是个小淫贼罢了,走到哪里还要带三个姘头,端的好不快活呀。”程鸿渐闻言一怔,接着说道:“姑娘误会了”那女子抢过话头,道:“是我误会了,说不准你的姘头不止三个。”

赵萌自捋胡髯,打个哈哈,道:“葵儿不得使小性子,男子汉大丈夫娶个三妻四妾有甚打紧,赶快下来见礼,否则为父可不依你。”

程濯观此情形,当即从旁说和道:“赵贤弟不用怪孩子,你家惜葵知书达理,这事也怪不得她。”转而又向蓁蓁道:“鸿渐跟程某没少提及姚大小姐,我亦晓得你俩自**好,只不过您本已回到蓬莱,而今却又能跟犬子重聚,委实要人始料未及了”话到后来,不由愈发慈和了。

程鸿渐闻言一怔,又瞧他神色有异,随即问道:“父亲此话何意?”程濯正自掂量言语,姚蓁蓁接过话头,悠悠说道:“伯父不必跟我客套,您千里迢迢寻得我小哥哥,想来着实不易,旁的咱们不忙提。”话到后来,挽着他臂膀,续道:“您老且坐,我先跟小哥哥奉茶,聊表下孝敬之意。”程濯听罢,甚感过意不去,只得依言坐下。姚蓁蓁挽着鸿渐,使其跟程濯相靠而坐。赵萌心道:“不能便宜你这妮子抢了先。”言念及此,便即抢身坐于程濯左侧。姚蓁蓁并不跟他争执,当下伴于檀郎身旁,嫣然入座了。

赵萌之女轻哼一声,道:“这事不劳姑娘费心,我平素极善泡茶,一路之上,程伯父早已喝惯了。话说回来,此间店面有得是蒙汗药,你又泡的哪门子茶?”且说此女名唤惜葵,年方十七,端的天生丽质,妩媚妖娆。但瞧她剪水气度自凝双瞳,丹凤眼眸秀外慧中,微翘眉儿恰似新裁细叶,更添几分雍容之姿,下颚瘦削若精磨,面如匠人悉心琢,身段儿苗条风拂柳,罗裙束裹盈握腰。

常有酒闻听这些言语,再也按捺不住,随即嘲谑道:“看来程家老爷缺个使唤丫头,你这妮子既会泡茶,正可留下伺候。”

第192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2)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2)

赵萌登感老大无趣,当下指着对方,出言斥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如此下三滥,你家大小姐也好不到哪里去。”常有酒打个哈哈,道:“老酒鬼出身贫贱,主人家瞧我可怜,才肯赏口饭吃。反正本堂主也是个下三滥了,便该送你那闺女到黄泉路上沏茶去。”说罢,便即跃至其女身前,将对方牢牢拿住。

渐蓁赶忙说和,赵惜葵腕上吃痛,当下伸出另一只手,径朝常有酒肩头连捶,强自撒起泼来。常有酒并不理会,只向蓁蓁说道:“大小姐宽心,属下不杀她便是。”姚蓁蓁正色说道:“人家便算少了半根寒毛,我也断不会依你。”

常有酒愤懑轻叹,转而呼喝赵惜葵道:“算你走运,滚下去吧。”说罢,将对方随手抛出。赵惜葵登时大骇,只道定要摔得颇为狼狈,甚至鼻青脸肿,正自失声惊叫,已然轻飘着地,更无丝毫疼痛。

吕兰馨不由感佩,心下暗道:“那姑娘虽说不足百斤,可常堂主竟能这般举重若轻,本领着实不小。”胡胜嘴角轻撇,却也未敢言语,便在这当儿,段锋打个哈哈,道:“这里可是喝酒吃肉的地方,大伙都杵着作甚。”

赵萌接口道:“正是。”转而拍了身旁椅子,唤了赵惜葵道:“好闺女快来坐。”常有酒尊奉其主之意,随刘玄及其手下喽啰到得后厨置备酒饭;陈仪从旁侍立,服侍渐蓁及程濯,余众尽皆寻个位子坐了。吕蔷、兰馨及丽华三人伴着蓁蓁而坐,段锋自顾坐于赵惜葵旁侧。

屋内人数虽众,倒并不如何热闹,赵萌瞥了眼姚蓁蓁,转而便向爱女道:“好闺女只管宽心,爹爹自会替你做主。”程鸿渐愈发觉得不大对头,接着朝赵萌拱手道:“敢问赵姑娘究竟受了甚委屈,晚辈着实不晓,还望前辈明示。”

赵萌讪讪一笑,程濯从旁轻叹,而后向鸿渐道:“你赵萌叔曾跟爹爹同朝为官,我俩乃是旧相识。这两年他瞧我弃官从商,便依样做了些买卖,我们两家便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程鸿渐道:“这些年孩儿在总坛修炼,家中好些事都不知晓”说话间,面色略显凝重。

程濯微微颔首,隔得片刻,方才说道:“你在轩辕派修炼多年,老父怕你耽误了终身大事。前些时日,你赵萌叔带了他家闺女登门拜望。”话到后来,慈和瞧向赵惜葵,温言续道:“我瞧这孩子甚是知书达理,又待你爹爹端的甚好,便做主允了你二人的婚事”

程鸿渐心头一紧,摇首说道:“孩儿着实不能娶她。”说话间,跟蓁蓁彼此牵握,又朝赵氏父女婉言续道:“在下多谢二位垂青,赵姑娘也是个好姑娘,可我跟小妹妹心头互有彼此,赵叔还是给爱女另寻个好人家吧,莫要耽误了”言下甚是宽和有礼,唯恐过于驳人情面,寒了那二人之心。

赵萌干笑一声,道:“贤侄此言差矣,你跟身旁这姑娘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程鸿渐正不知作何言语,陈仪正色说道:“我家帮主身为大小姐的父亲,甚是支持两个孩子的姻缘,岂能算没有父母之命。”言下甚显不满。

赵萌轻嗤一声,道:“鸿渐他爹尚未允准,你家帮主准了有甚用。”话到后来,嘴角轻撇,阴阳怪气道:“我倒忘了,尔等身为江湖中人,自可将我鸿渐贤侄掳上山去,要他做个压寨夫君。如此这般,只要你家帮主言语,委实有用得紧啊。”

程濯闻听此语,不由心下暗忖:“姚大小姐跟其父毕竟是江湖中人,我程濯好歹是个读书人,两家如若结为亲家,鸿渐怕要受欺侮。”正作此想,程鸿渐向赵萌道:“小妹妹和善得紧,断不是掳人上山之流,前辈不要这般说她。”

赵萌皮笑肉不笑,说道:“程贤侄涉世尚浅,便算这位姑娘贤良,你可晓得其父是甚人物?”程鸿渐望向蓁蓁,道:“小妹妹这般好,他爹爹定会甚好的。”姚蓁蓁跟檀郎凝情相视,便在这当儿,常有酒领店伴端上了几碟小菜,一壶茶水,接着说道:“属下先行整治了几样小菜,大小姐有甚吩咐只管言语,我回后厨忙活去了。”说罢,复又退回后厨了。

姚蓁蓁给程濯奉上茶水,轻婉温语道:“这里过于简陋,没有什么好孝敬,伯父如若得空,我跟小哥哥陪您同去七雅阁游玩,顺便邀我爹爹也到那儿去,咱们一起热闹,您说好不好?”程鸿渐接口道:“那阁中有琴、棋、书、画、诗、酒、花,爹爹素来喜好这七件雅事,待得此间事了,咱们便去吧。”

程濯瞧爱子期待满怀,蓁蓁盛情相邀,不好直言推却了,当下只得说道:“多谢姚大小姐美意。”话到后来,唏嘘一声,续道:“犬子得您青睐,程某甚为感怀。不过自从我跟赵贤弟商量好了两家婚事,惜葵这孩子便跟着我先到轩辕派去寻鸿渐,后来听闻他去了绿林山,我们便又跟了来。赵姑娘这一路又颇为晓事,程某着实不忍背弃两家婚约。”

陈仪强抑愤懑,说道:“鸿渐公子从未提过心仪这姓赵的妮子,您却将他的终身大事定了,如此岂不草率?”赵惜葵横了陈仪一眼,反唇相诘道:“为人父母者,指腹为婚都成,到你这里怎么便算草率了?”

陈仪轻哼一声,道:“好厉害的巧嘴。”说罢,不再睬她,转而又向程濯道:“我家大小姐本该在帮中总舵打理诸般事务,可她为了跟鸿渐公子重聚,方才在轩辕派总坛开设了七雅阁。这些时日,大小姐又为鸿渐公子吃了多少苦头,您可晓得?”话音刚落,姚蓁蓁向陈仪道:“常堂主在后厨忙不开,你也过去做个帮衬吧。”

陈仪应命去了,姚蓁蓁温婉浅笑道:“大伙都动筷子吧。”说罢,向程濯碗中夹了菜肴,接着说道:“伯父这一路上鞍马劳顿,您先尝下常堂主的手艺嘛。”程濯当即言谢,随后尝了,蓁蓁问道:“怎样?”程濯颔首道:“味道甚好。”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那伯父可要多吃些。”转而朝鸿渐碗中夹了菜肴,宴宴说道:“小哥哥,你也尝下。”程鸿渐依言尝了,当下出言称赞,转而为程濯添了些菜肴,又替蓁蓁夹了两筷子,温言说道:“你也吃。”

赵惜葵神色间犹似含霜,赵萌合目暗忖:“权且由你们两个小娃娃胡闹,只要程濯中意我家闺女,你二人还能怎的。”转而复又闪念,当下嘴角轻撇,说道:“程贤侄所领的姑娘为何身着男装,如此这般,未免不成话了。”程鸿渐道:“这倒并无不妥,毕竟姑娘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赵萌道:“此番女伴男装又有甚不便,你倒给大伙讲上一讲。”

吕蔷不喜赵萌行止,是以正色说道:“这种事情,老身本不该掺和,可你不要为了自家闺女,便强拆后辈姻缘。若将事情做绝了,你也讨不得好。”

赵萌讪讪一笑,程鸿渐跟程濯说道:“小妹妹此番扮作男装,只为相邀丽华姑娘到得绿林山上。”说罢,便将来龙去脉尽心详述。他只觉此事乃是成人之美,父亲听了该当欢喜,可程濯不由暗忖:“私奔之事本就不合礼法,而姚大小姐身为姑娘家,竟还相助阴家小姐做这等事,端的有些不成体统了。”

待得鸿渐言语过罢,姚蓁蓁含羞浅笑,随即温婉说道:“人家两情相悦,若是不能比翼双飞,着实可惜得紧。我跟小哥哥又想不出旁的法子来,方才出此下策,往后便不会这般胡闹啦。”程濯微微颔首,转而向赵萌道:“赵贤弟动筷子吧,孩子们的事情可以慢慢商榷。”赵萌思忖须臾,便不多做言语了。

第193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3)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3)

刘玄端来数道菜肴,恰见赵惜葵抢着卖弄茶艺,替程濯及鸿渐添满茶水,心下暗道:“姓程的小子能搂四个好看的姑娘睡觉,还真他娘好福气,老子甚时候也能有这好命。”言念及此,不由流露艳羡之色,竟自痴得须臾,方才躬身告退。

赵惜葵双手捧茶,鸿渐称谢接过,转而放于蓁蓁身旁,接着说道:“这茶还是你喝吧。”蓁蓁粲然一笑,道:“那你喝我的。”说话间,便将自己所品清茶递入鸿渐手中。

赵惜葵轻咬下唇,随即强抑妒恨,竟自板起妆容,扭过了头去。吕兰馨观瞧渐蓁你侬我侬,心下暗道:“真不知到了绿林山后,嘉名会怎生待我”

那女子正如此遐思,吕蔷兀自相询鸿渐道:“适才听闻你原来是轩辕弟子,那么贵派掌门近况可好?”神色甚显关切。程鸿渐道:“掌门尊上近来还好。”

吕蔷复又相询数语,鸿渐照实讲了,随后问道:“莫非前辈跟掌门相熟?”吕蔷微微摇首,隔得半晌,方才说道:“老身并不识他,只不过神交已久罢了”话到后来,声音微颤,应是暗怀思绪。

程鸿渐点了点,接着说道:“路上行得甚急,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吕蔷心道:“真名自是不可吐露,便随夫家的姓吧。”随即回道:“老身复姓钟离,爹娘未给起名。”程鸿渐心下一怔,问道:“您侄孙女怎么姓陆?”吕蔷道:“钟离是我夫君的姓氏。”程鸿渐登感恍然,转而便将自己跟蓁蓁的名姓告知吕蔷。

渐蓁诸人用过饭食,便欲启程。刘玄赶忙殷勤恭送,如此这般亲身送至山寨,又相随诸客到得蓁蓁所住木屋去了。但见那屋中甚为宽敞,诸般陈设一应俱全,更有数种珍奇物事,两株剔透珊瑚摆于桌旁,直引得刘玄定睛观瞧,艳羡说道:“这俩玩意儿好似鹿角,可这颜色又跟花儿似的,断不会是鹿角,可不是鹿角,又是个什么物件儿”程鸿渐正欲出言相告,刘玄猛拍大腿,开怀笑道:“啊哈,定是从哪个神兽头上取下的宝贝。”

陈仪抿嘴轻笑,转而瞥眼瞧向赵氏父女,出言问道:“这两件宝贝你二人可识得吗?”赵氏父女正色不语,陈仪自得说道:“此物乃是日前荆州分舵进献给大小姐的珊瑚,我瞧屋子里过于寒酸,便只得以这两件小玩意儿作装饰了。”话音刚落,刘玄忽而脱口道:“这还寒酸,我的个乖乖,官家老爷都没见过此等宝物,大小姐当真阔绰得紧哪。”陈仪心道:“这双父女虽出身官宦,又岂可跟我家大小姐相较。”刘玄及胡胜自顾四下窥看,陈仪瞧在眼中,并不言语。

姚蓁蓁相邀程濯道:“小哥哥跟轩辕弟子同住,腾不出多大地方。寨中拨给本帮的地方倒是不小,不如我要帮众腾出一间好些的屋子,您跟段大叔权且将就住下,我也便于照料。”

程濯观瞧那小妮子语笑嫣然,清扬婉悦,不由慈和垂怜,心下暗道:“这孩子端的极好,无怪鸿渐为之倾心,只是做人该当守信,跟赵家定下的婚事不可就此推掉。”如此沉吟须臾,方才颔首回道:“姚姑娘的好意程某心领,只是不便劳烦。”姚蓁蓁笑道:“您是我小哥哥的爹爹,我若是能够看顾,欢喜还来不及哪。”程濯复又辞谢,接着说道:“我此番带了些贵重物事,正可送给王寨主,想来求他拨给几间屋舍,该当不会吝惜。”

姚蓁蓁婉悦笑语道:“哪用得着伯父破费,要不您老在此小坐,我跟小哥哥相求王寨主照应便是。”程鸿渐闻言颔首,竟自悠悠接口道:“爹爹先在此歇着,待得安顿妥当,我再来接您。”

程濯稍作寻思,便即出言答允了,姚蓁蓁又向阴丽华道:“我这间屋子不算小,姐姐干脆陪我住,你说好不好?”阴丽华莞尔一笑,接着说道:“如此甚好,咱俩正可抵足而眠。”

姚蓁蓁嫣然一笑,便在这当儿,陈仪闪至刘玄身侧,拿住对方脉腕,随即出言呼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在此偷盗!”

刘玄痛得龇牙咧嘴,不由松开手中玛瑙,陈仪伸手接住了,随即斥道:“这块赤玉如若碎了,要了你小命儿也赔不起。”她所提赤玉正是南红玛瑙,佛教传入中土之前便唤赤玉,现今此种物事已跟和田美玉、翡翠成三足鼎立之势。

姚蓁蓁素不将诸般金银细软怎生放在心上,这当儿出言说和道:“陈堂主将这小玩意儿赏他便是。”陈仪拱手应命,接着将玛瑙递入刘玄手中。刘玄连连叩首道:“多谢大小姐赏赐,您便是小人的活祖宗。”

渐蓁引了数名帮中弟子,欲要拜会寨主王凤,刘玄躬身相随,赵惜葵面现鄙夷,赵萌心道:“这小子倒会磕头奉迎,只可惜瞧着便是胸无点墨之徒,要不升官发财也算个好手。”

那王凤恰在校场操练,及至喽啰通禀渐蓁欲要拜望,当即命众喽啰不可松懈,随后敞开大步回入自己房中,粗豪笑道:“俺先前听闻姚大小姐跟鸿渐兄弟下山去了,今儿个可算将你们盼回来了。”

程鸿渐起身抱拳道:“有劳寨主挂怀。”姚蓁蓁嘻嘻一笑,道:“我跟小哥哥知晓寨主定然忧心,便赶来相见啦。”王凤哈哈一笑,转而搭住鸿渐臂膀,陪他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你俩援助寒寨,俺自该好生照应。姚大小姐下山之前没事先知会,要不俺怎么着也该遣上大群喽啰护卫才是。”刘玄暗自好笑,心道:“我只听过自称寒舍的,将山寨唤作寒寨还是头一遭。寨主装起斯文,倒似个老大笑话。”

姚蓁蓁笑道:“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寨里即将开战,王寨主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呢。”王凤抹了下宽大额头,道:“要不是贵帮仗义,领喽啰们打造了老多器械,俺还真他”话到后来,强将粗言缩回,竟自打个哈哈,续道:“俺还真忙不过来”

第194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4)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4)

屋内诸人闻言一笑,王凤相询渐蓁道:“两位可将人接上山了?”程鸿渐颔首道:“此番下山,我跟小妹妹接连碰上巧事,方才领了数人上得山来。”姚蓁蓁笑接檀郎话头。道:“我小哥哥的爹爹也到山寨啦。”

王风开怀一笑,道:“那可不能怠慢了,寨中房屋两位随意挑选,将俺这山寨当成家里住下便是。”言下粗豪,亦甚慷慨。

程鸿渐拱手抱拳,敦和回道:“有劳寨主挂心,这些时日寨中添了不少人,屋舍不甚够用。晚辈随意寻几间空房便可,免得搅扰寨中弟兄。”王凤自得说道:“公子放心,这山上旁的没有,可好木头却多得是。你跟姚大小姐下山后,俺已命小的们搭建了不少新屋,这当儿够住了。”程鸿渐点了点头,随即闪念,说道:“寨中理应接着搭建屋舍。”

王凤闻言甚奇,当即问道:“要那么多屋舍作甚?”程鸿渐道:“咱们跟官军开战,如若得胜,山寨定当兴旺数倍,到时屋舍亦会所需甚多。”王凤问道:“当真?”话到后来,自不免隐现喜色。

程鸿渐早已好生思量过诸般态势,是以竟自颔首道:“当今暴政不得人心,天下黎民早有反意。此战若胜,荆襄之地便可如星火燎原,百姓自会揭竿而起,来投绿林义军。”

王凤听罢其言,倒也并未怎生放在心上,随即笑道:“俺打拼这么些年,也不过攒下了两万人马,便算侥幸获胜,也不会兴旺得那般快。”程鸿渐道:“听闻荆州牧王匡欲要倾巢而出,当真如此,该有十余万大军。咱们只要得胜,便可俘虏诸多兵将,并邀他们反抗暴政。如此一来,寨主转瞬便会增添好些兵力。”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官军中好些人只为混口饭吃,寨中如若好生教化,并要他们有房子住,有饭吃,未必不会弃暗投明。”

王凤复又想到敌军势大,不由轻叹道:“也不知打不打得赢,那么多兵将,点卯都点不过来,可得怎么打。”程鸿渐道:“敌军兵士虽众,不过寨主可以取胜。”王凤不置可否,姚蓁蓁嫣然一笑,道:“看来小哥哥早有主张啦,正好跟王寨主说得明白些,要他不必过于忧心。”

程鸿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王匡初领荆襄,军心未必归附,而寨主经营多年,绿林军中的兄弟尽皆服您。”王凤笑道:“那倒是。”程鸿渐又道:“我跟小妹妹在山中游玩时,愈发觉得此地山势连绵,且有不少峡谷关隘可供屯兵据守,抑或出兵埋伏。”话到后来,沉吟须臾,接着续道:“再者山中河滩溪涧不胜枚举,如此一来,寨中兄弟断无水源之忧,亦可阻遏敌军火攻。寨主只需先取固守之策,拖得久了,自有取胜之机。”

王凤双眉愁锁,喉头低嘶,说道:“官军刚上来,俺便龟缩山寨,还不叫人笑话死?”话音刚落,姚蓁蓁嘻嘻一笑,道:“王寨主能招来那么些官军,足见您是个顶天的好汉,我跟小哥哥可钦佩得紧,若搁旁人怕是只有将脖子洗干净,给官军伸出来的份儿啦。”王凤自得一笑,道:“过奖,过奖。”

程鸿渐尚自思忖兵事,随后又道:“晚辈还是以为咱们先行固守,便可挫敌锐气。待得官军疲惫,才会有法子取胜。”王凤道:“怎么个打法,俺要再合计下,不过山寨是该好生修建。”转而向姚蓁蓁道:“听闻贵帮有得是好工匠,敢情大小姐派遣手下,领本寨喽啰修筑工事,顺便多建房舍。”姚蓁蓁问道:“不知寨主可拨多少人手?”王凤回道:“俺手底下的人手都听调拨,只要大小姐应承,俺这便知会大小头领。”

姚蓁蓁嫣然颔首,说道:“寨中事务本帮自会尽心帮衬,那寨主先忙,我跟小哥哥回去安排啦。”王凤闻言称谢,转而唤了身旁喽啰,命其相随渐蓁挑选宿头去了。

王凤瞧刘玄尚自在屋中侍立,当下问道:“你不回酒肆忙活,还杵在这里作甚。”刘玄打躬作揖,朝王凤满脸堆笑,道:“小人得了块宝贝,特意献给寨主。”王凤道:“拿来瞅瞅。”话音刚落,刘玄便从怀中掏出适才所得玛瑙,殷勤递献。王凤虽是个苦出身,但观那物事细腻油润,殷红如血,不由脱口道:“好宝贝。”言下更不由现出老大的喜色。

刘玄肋肩谄笑道:“寨主中意这块赤玉便好,也不枉小人提着脑袋。”王凤闻言一怔,问道:“怎么?”刘玄躬身回道:“姚大小姐今日请程家老爷到她屋中稍坐,小人也凑过去了,顺手摸来了这件赤玉。天志帮陈堂主瞧见了,只说这块宝贝贵重得紧,要了小人性命也赔不起。”此语即出,王凤愤懑呼喝道:“姚大小姐的物事你也敢偷,他娘的不要命了!”说罢,便即挥掌欲打。

刘玄惊惶跪拜,随即告饶道:“好在姚大小姐并未怪罪,还将这赤玉赏给了小人,敢请寨主饶了小人吧”

王凤闻听此语,方才面色稍和,接着说道:“往后胆敢再犯,不必姚大小姐言语,老子定要活剥了你。”

刘玄复又叩拜,连连点头,道:“是,是”话到后来,竟自佯叹一声,续道:“小人看寨主过于清苦,这心里头着实不是滋味,方才斗胆盗宝,报您大恩。小人寻思要是被人发觉,那我赔上性命便是,断不会使寨主担上干系。”言下卑躬奴颜,且显忠字当头。

王凤颔首道:“算你有孝心,身子可好些了?”刘玄躬身回道:“小人先前饮酒伤了脾胃,幸亏寨主体恤,便不觉有甚疼痛了。”王凤开怀一笑,道:“甚好,俺正要分拨三四百喽啰,要你做个头领。”刘玄闻听此语,登感喜不自胜,当下复又跪拜道:“多谢寨主栽培,小人定当肝脑涂地,誓死效忠。”王凤道:“快去将各路头领唤来,本寨主有要事分派。”刘玄俯首应承,随后躬身而出,聚齐寨中三十位大小头领,便赶忙引了诸人复命。

王凤瞧刘玄汗流浃背,当即好言抚慰,正式封他做了末位头领,又命众头领尊奉天志帮调遣,好生兴建诸般工事房舍。寨中头领纷纷应命,不在话下。

第195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5)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5)

恰是这个缘故,山寨便即起始兴修扩建。渐蓁跟竺法兰修炼武功之余,自会观瞧工程进度,陈、常两位堂主亲率诸人埋首苦干,刘秀亦领派中弟子前往襄助。程濯本欲提及鸿渐婚事,却因蓁蓁恭孝有度,总觉难以驳了姑娘家情面,一时间便不知怎生开口了。

如此这般仅过数日,山寨便有诸多扩建,恰似城廓相偎,且又互为犄角,极尽雄伟壮观,终成神州第一古兵寨,但见:南北双城今犹在,纵贯层峦傍山开。擂鼓峰前挑大纛,烽火连天筑高台。藤十丈,历千载,自凝英魂可缚莽。歃血盟,巨石殷,好汉遗痕凛如生。岭翠翠,水澹澹。蔓草露瀼婉清扬,鸳鸯树下相偕臧。连理梢头牵鸾丝,随风萦娉绕盈香。戟林立,关重峻,千锤熔铸展剑铓。聚长啸,矜豪纵,瑞云从龙胜芒砀。

那王凤观瞧山寨扩建得如此宏伟,端的欢喜无限,便即相邀渐蓁、程濯及刘秀诸人吃酒,并唤了诸位头领作陪,在群豪堂中殷勤款待,以示隆重。席间山寨头领正自放歌纵酒,天志帮弟子忽而奔将进来,疾言高呼道:“紧急军情!”话音刚落,便即下拜。姚蓁蓁示意对方起身,接着续道:“你讲吧。”

那帮中弟子拱手应承,说道:“属下乃是荆州分舵弟子,王匡那厮亲率大军从襄阳开进,不日便可抵达绿林山,舵主已将敌军调度写入书函,恭请大小姐阅览。”说罢,便即奉上一沓书函。

寨中诸位头领望着那些书函,无不心下惴惴,面色凝重。蓁蓁跟鸿渐看过书函,转而向陈仪道:“陈堂主给众头领讲下军情吧。”说罢,便将其中一张书函递出。陈仪恭谨接过,当即郑重诵读,姚蓁蓁又陪鸿渐观瞧余下书函,暗自寻思计策。

众头领噤若寒蝉,但听陈仪念道:“荆州分舵舵主陈俊拜上。”这话乃是恭敬辞令,陈仪顿了一顿,接着续道:“王匡获封功建公,征讨大元帅,总揽荆襄军务,执金吾云旗升任骠骑大将军,征讨副元帅,并亲提长安三万铁骑作为上军,支援王匡攻打绿林寨。”

数位寨中头领不由哗然,王凤当即喝止了,陈仪续道:“王匡那厮纠集荆襄诸路兵马十万为中军,另配十员成名将佐助其督率,正是纳言将军严尤、征南将军甄阜、镇护将军梁丘赐、武卫将军宇文达、虎烈将军呼延戎狄、荡寇将军岑彭、破虏将军盖延、昭武将军栾暴、翼卫将军庞凌、怀远将军陆屠。除此之外,王匡从荆襄各处郡县抽调百十名将官,命其担任千夫长,分管中军各营。炎天法王朱离灭亲率所辖上万教众作为下军,从旁策应中军,护卫各式辎重。”

常有酒暗感官军势大,便跟渐蓁商榷道:“属下在此督率帮众便可,大小姐跟程公子要不要下山暂避?”陈仪当即附和道:“大小姐尽可宽心,属下跟常堂主坐镇足矣。”

王凤愈发按捺不住,当下愤懑喝道:“他娘的,那中军十个领头武将都是甚鸟官,花花名头倒是不少。”程濯道:“纳言将军乃是王莽所设,主掌出纳皇命,是以该将定为中军首辅。”说着,不由轻叹一声,转而向爱子鸿渐道:“为父曾教过你朝廷官制,现下要是还记得,便给诸位好生讲下吧。”

程鸿渐颔首应承,当下接过军情书函,说道:“那征南将军及镇南将军俱是朝中正二品武将,能担此重任者,往往能征善战,而甄阜又是伪朝廷‘四甄’之一,没少替王莽做下坏事。武卫将军执掌禁军,想来武艺定然不弱,端的不可小觑了。呼延戎狄该当出自匈奴呼衍氏,王匡既用他参与督率,或许还会用到匈奴战法。至于其余五名将佐,我着实不知有甚来头了。”转而瞧向蓁蓁,问道:“小妹妹,你可知晓?”姚蓁蓁道:“那岑彭初为新野县令,后来仅率手下衙役,便荡平了左近山寨。后来逐步升迁,方才擢升至正五品将佐。”

王凤愤懑说道:“俺有个弟兄本来聚着三四百喽啰,却遭那厮领百十来小卒剿了,老子要是逮到这朝廷鹰犬,非得宰了他。”姚蓁蓁接着道:“破虏将军盖延是渔阳人,听闻他能挽三百斤硬弓,曾打得匈奴落花流水,实力倒也不可小觑了。至于栾暴、庞凌、陆屠为了升官发财,时常屠戮百姓,谎报军功。”

程濯向渐蓁道:“看来你俩都明白,此番朝廷征讨大军可谓兵多将勇,如何能够取胜?”话到后来,面色愈发凝重,不由轻咳两声,接着续道:“姚姑娘年齿尚幼,何苦置身家性命于不顾,担上此等重大干系。”程鸿渐接过话头道:“本派总坛遣孩儿到此,小妹妹支援山寨,实是过来陪我。”

程濯闻听此语,摇首叹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为父平素并不缺你金银,怎的这般不惜性命,还拽着姑娘家跟你涉险,倘若她有甚好歹,这份大恩大德该当如何报答。”姚蓁蓁嫣然打趣道:“伯父不必过于忧心,本帮大阵仗见得惯啦,别看那伙官军来时宛如潮水涌来,去时也似潮水呢。”

王凤哈哈一笑,程濯暗自感怀,心道:“这姑娘待我孩儿端的情深义重,程某虽不能允准婚事,却也不可伤了情面。”刘秀朝程濯拱手道:“此战定然凶险,小侄亦忧心鸿渐兄弟安危。”话到后来,轻叹一声,续道:“我跟他虽无甚血脉相牵,可这些年来相交极厚,倘若鸿渐执意留在山寨厮杀,我定要竭尽所能,护他周全。”程鸿渐当即说道:“我断不会独求苟活,舍弃诸人而去。”

王凤粗豪一笑,当下端起酒碗,瞧向寨中诸位头领,道:“弟兄们只要都这般不怕死,定可大败官军。到那时候,俺便给大伙寻娘们儿。”此语即出,众头领哄然叫好,相随寨主将酒饮了。王凤牛饮而尽,随即将碗掷得粉碎,纵声虎啸道:“朝廷逼得大伙没活路,弟兄们该怎样?”话音刚落,众头领亦随掷碗,齐声高呼道:“杀!杀!杀!”

王凤当即猛拍桌案,粗声大气道:“好!大伙还没短了尿性!”话到后来,撸起衣袖,左臂显青龙,右臂展白虎,威凛续道:“往常官军来剿,俺们只消‘杀’字一喊,便可打得那伙撮鸟耗子似的蹿腾,这当儿他娘的好使不?”话音刚落,众头领相随鼓噪,更有人摩拳擦掌。

第196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6)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6)

王凤鼓动麾下头领之际,程鸿渐仍自思忖兵事,及至寨中人物各自散去整顿兵马,又向蓁蓁说道:“我觉得咱们如若仅只固守山寨,好似尚有不妥。”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现下敌军倾巢而出,后方定然空虚。待得两军交战之际,能有兵马打下他们几座城池,便可撼动对方军心,你瞧怎样?”

姚蓁蓁慧黠一笑,道:“我也这般想。中军那些领头的大都不是本地人,而百十位千夫长跟兵士尽皆来自荆襄,咱们如若再擒下几位千夫长的家眷,随后放出话来,还要接着打余下千夫长的老巢,敌营便热闹啦。”

程鸿渐并未想到此节,不禁酣然一笑,道:“也是。”转而瞧向刘秀,出言相商道:“要不咱们一同跟王寨主商议此事,请他派遣一支人马,先行绕到新野左近,如此可好。”刘秀微微颔首,道:“王寨主如能调拨出两三千人,便也将就够用了。”姚蓁蓁怡然浅笑道:“用不着绿林寨的人马,荆州分舵的人便可将这事做了。”

陈仪观瞧渐蓁已有计较,当下复又禀报道:“陈舵主还在书函中言明,荆州分舵弟子已然过万,随时听候大小姐调遣。”姚蓁蓁颔首道:“那便告知陈舵主,要他领帮众打着绿林军旗号,待得咱们跟官军交战之时,伺机攻取新野,随后多拿几座空城,捉了敌军官吏的家眷。”陈仪躬身应命,姚蓁蓁接着续道:“听闻荡寇将军岑彭的家眷尚在新野,正好要陈舵主将他们尽数捉了。”

常有酒哈哈一笑,道:“大小姐端的妙策,到时帮中再遣人劝降那伙武将,要是谁敢不从,他们妻儿老小便性命不保。”程濯闻听此语,脱口说道:“那些将军家眷实属无辜,断不可当真诛杀了。”程鸿渐接过话头,道:“爹爹放心,小妹妹良善得紧,断不会累及无辜的。”言下甚显笃定。

姚蓁蓁闻听此语,心下甚是欢喜,转而吩咐陈仪道:“命荆州分舵不许滋扰当地百姓,好生款待捉来的家眷便可,旁的事情都不用管啦。”陈仪心头一紧,随即劝道:“大小姐还是以此为要挟,遣人劝降的好。”

刘秀惟觉此举甚是妥当,是以颔首道:“陈堂主尽可宽心,你家大小姐计策甚好。”话到后来,又观陈仪仍是不解深意,便即续道:“欲要投诚者自会前来,不必前往劝说,若是前往劝降,碰上愚忠朝廷之人,反倒不好办了。”

姚蓁蓁正是这般寻思,当下浅笑说道:“尤其那岑彭素来恪尽职守,便未必会降。”

程濯未明就里,随即问道:“既是如此,姚姑娘擒获岑彭家眷又有何用?”

程鸿渐忽而恍然,便替伊人回道:“孩儿时常听闻朝中官员上下猜忌,咱们擒下那些将佐家眷,若再没了动静,似王匡这等位高权重之人,难免疑心部将已然私下投诚,抑或暗通款曲”

程濯惟觉此言有有些道理,这当儿亦也惊异自家孩儿有此见地,但见姚蓁蓁婉悦笑语道:“伯父瞧好便是啦。”

如此这般隔得一日,骠骑将军云旗遣军士飞箭射来战书,王凤赶忙相邀轩辕派及天志帮中要紧人物,齐聚群豪堂商议军情大事。日前耿弇为程鸿渐揽得正七品职司,保举他做了魏德韬身旁亲随,方才能以轩辕弟子身份,前往参议此等要事。

群豪堂内甚是宽敞,过道两侧共排了四十余张交椅,那王凤端坐正首,姚蓁蓁领陈仪及常有酒到右边客位坐了,王凤唤了五位寨中要紧头领也到客位坐了;至于主位所坐,依次是魏德韬、刘秀、耿弇、寇恂、邓禹以及三位寨中要紧头领,程鸿渐则在魏德韬身旁侍立。

王凤朝诸人抱了抱拳,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说道:“今日云旗那撮鸟遣人射来了上千份这样的战书,山寨里大多弟兄不识字,还请鸿渐公子念上一念。”程鸿渐上前接过绢帛,复又侍立于魏德韬身旁,随后念道:“骠骑大将军云旗致书山野草寇。尔等流民不识朝廷天威,肆意啸聚山林,实乃愚夫蠢汉之举,不值正眼相视。”言下语气极尽平和,转而顿了一顿,方才续道:“本将今提两万精锐到此,尔等夯货要是爹生娘养的大丈夫,便火速滚出来一决雌雄,莫要龟缩土巢,惹得天下豪杰耻笑。假使尚存苟活之念,本将亦可饶了宵小贱命,尽皆领回长安,充当各处苦力,供给供给马粪吃食以填肚腹”话到后来,其音渐低,已然几不可闻了。

第197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7)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7)

寨中诸多头领闻听此等戏侮言辞,登时气往上冲,更有头领抽出佩刀,骂咧咧地道:“他娘的云旗小杂种,领着群小雏儿便敢过来撒野,大伙赶紧杀下山去,宰了那伙鸟人!”程鸿渐赶忙相劝道:“诸位好汉且慢,敌军有十四万兵马,这定是他们的诡计,大伙千万不可上当啊。”

那头领知晓鸿渐乃是贵客,当下未敢轻慢,只得强抑愤懑,说道:“云旗那厮鸟不过带了两万人,哪里来的这许多。”程鸿渐摇首叹道:“敌军所言岂可轻信。”话音刚落,马武大步流星奔入正堂,随即将所提两颗敌将首级掷到地上,抱拳说道:“官军嚣张,马武气不过,便未奉号令,擅闯敌营,斩了他们数十名将士,还请寨主治罪。”

王凤面现喜色,开怀大笑道:“刘秀举荐的人物不赖,快寻位置坐下,本寨主封你当个头领。”马武随口称谢,便到刘秀身后坐了。王凤相询马武道:“山下来了多少官军?”马武回道:“不过上万人罢了。”此语即出,魏德韬打个哈哈,道:“看来两万人都是虚词,才这么点人便敢唬寨上的好汉,当真可笑至极啊。”

程鸿渐俯身拱手,恭谨说道:“这中间恐有蹊跷,还望长老三思。”魏德韬轻哼一声,道:“敌军此番来了十四万,你又如何得知?”程鸿渐未及作答,姚蓁蓁接过话头,道:“那日帮中弟子来报,这话王寨主也听到啦。”魏德韬不冷不热道:“贵帮好大本事,本长老领教了。”姚蓁蓁并不与他争执,仅只浅笑道:“帮中弟子上下打点,方才探知官军有十四万。我跟小哥哥俱是好意,还望长老好生斟酌下。”程鸿渐道:“兹事体大,敢请长老三思。”

魏德韬心道:“这些时日天志帮当真出尽了风头,本长老瞧你们两个娃娃尚算恭谨,便先不做计较。”言念及此,转而朝王凤抱拳道:“本长老三思无用,王寨主以为官军有多少兵马?”

那王凤满头雾水,着实猜不透官军有多少兵马,如此这般沉思须臾,只得说道:“照魏长老的意思,那伙狗娘养该当不多,你且讲出个道理来。”魏德韬自得回道:“依我之见,官军不过是故作疑兵,恐怕仅有万人罢了。”话音刚落,刘秀朝魏德韬拱手道:“属下略有不解,还望长老赐教。”魏德韬不屑正眼观瞧,当下淡淡地道:“讲。”

刘秀道:“绿林寨地势险要,且有两万之众,官军仅有万人,如何能够取胜?”魏德韬轻慢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中人素来狂妄,而那云旗更将绿林山上的好汉当作待宰的夯货,又岂会多带人马?”刘秀道:“饶是如此,未免过于轻视我等了。”

魏德韬复又轻哼一声,道:“云旗此举亦有几分道理,天志帮提出官军共有十四万,王大寨主倘若信了,朝廷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常有酒饮了口葫芦中的佳酿,随即强抑愤懑,说道:“大小姐先前再三嘱咐我等定要礼让,也请魏长老顾及身份,少他娘指桑骂槐。”魏德韬道:“本长老就事论事,岂容聒噪。”说话间,双目微立,登生寒光。程鸿渐随之脱口道:“咱们都是为了击败官军,大伙这样不好。”姚蓁蓁亦道:“本帮只是过来帮忙的,便算手下哪句话说得不妥,魏长老是我前辈,给个面子嘛。”

魏德韬闻听此语,面色顿和,随即说道:“那是自然,本长老甚给姚大小姐面子,又瞧鸿渐这孩子极好,才会提拔他做我亲随。”姚蓁蓁浅笑不语,魏德韬接着续道:“天志帮此番探查敌情定然有误。那云旗在战书中提及他有两万之众,而大营内却只有一万兵马,照此看来,两万人自是虚张声势。他想借此震慑寨中头领,使我等自乱阵脚。”

寨中诸位头领均自深以为然,不由欢喜鼓噪,王凤笑道:“朝廷只遣一万人马,便敢过来撒野,弟兄们可敢下山厮杀?”众头领纷纷应承,魏德韬忽而摇首佯叹,道:“可惜啊,可惜。”王凤奇道:“魏长老可惜甚?”魏德韬道:“本长老在派中极善排兵布阵,可惜王寨主并未相邀我传授阵法,仅在山中大肆兴建,如此岂不可惜?”

王凤心道:“你们先前受了埋伏,要不是天志帮仗义,早被官军剿干净了,竟还有脸怪俺怠慢。”言念及此,强自打个哈哈,道:“魏长老当真有本事,便快领寨中弟兄操练阵法,俺给官军回封战书,先拖上三五日,再他娘开战不迟。”

魏德韬欲显自身本领,当下漫不经心道:“三日即可,今日权且不算,王寨主便跟官军约在三日后巳时开战吧。”程鸿渐忧虑更增,复又出言相劝道:“长老阵法固然厉害,可区区三日如何够用,还是固守山寨,方为上策啊。”魏德韬道:“当年本长老在总坛传授些粗浅阵法,两日便可练成,亦可融会贯通。你是觉得我不会教,还是瞧不起寨中人物?”说话间,轻哼一声,自得续道:“我眼中的粗浅阵法,要是拿来相抗官军,定然足矣。”

第198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8)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8)

程鸿渐登感魏长老委实轻敌,当下正欲相劝,刘秀忽而接口道:“本派弟子要先学八年文韬武略,且只有其中翘楚可随长老演练阵法,自会领悟得快些。”程鸿渐亦作此想,当下随之颔首。那魏德韬教惯了聪慧弟子,甚感不以为然,仅只淡淡地道:“饶是如此,三日也够了。”王凤道:“那便三日后巳时开战,寨中弟兄都托付魏长老了。”

魏德韬抱了抱拳,道:“王寨主权且宽心。”转而瞧向鸿渐,说道:“听闻你先前跟姚大小姐擒拿过王匡,看来端的有些本事。”程鸿渐拱手回道:“实属侥幸。”魏德韬撇嘴轻笑,道:“莫要过谦,本长老正欲重用你。”程鸿渐道:“全凭长老吩咐。”魏德韬道:“天志帮曾提官军有十余位成名将佐,此事早已传开了。倘若当真如此,你便给本长老打个头阵,在阵前斩下几员来。”

耿弇登感忧虑,随即脱口道:“鸿渐虽已修炼七年,却尚未得过本派高人点拨,倒不如遣弟子打个头阵吧。”魏德韬道:“他连这本事都没有,你当初保举作甚。”耿弇心道:“我所保举的职司不过是个亲随罢了,跟他能否斩下成名将佐有甚干系。”言念及此,讪讪一笑,道:“鸿渐兄弟忠正贤良,有他在师尊身旁服侍,弟子方可宽心。”魏德韬打个哈哈,道:“你倒孝敬。”

程鸿渐不愿耿弇犯难,便即出言应承,魏德韬自得笑道:“甚好,你只需斩下三四员猛将,乱了敌军阵脚,本长老定会保你个正五品职司。”程鸿渐回道:“咱们只要能打退官军,替寨中无奈落草的百姓谋个生计便好。”刘秀观其语出真挚,断无半分造作,不由心生感触。

那王凤是个粗中有细的汉子,忽而察觉魏德韬似待鸿渐不善,当下说道:“本寨主这便派两名要紧头领,陪魏长老操练喽啰去,至于鸿渐公子”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魏长老要鸿渐公子跟那些猛将拼命,便要他养上几日,不必随行伺候了。”魏德韬向程鸿渐道:“王寨主既这般说,你便不必跟随了。”

程鸿渐拱手应命,王凤遣了堂中两名要紧头领,引魏德韬及其手下副将前去操练,待得那些人离得群豪堂,又向姚蓁蓁道:“俺并非信不过贵帮,只可恨云旗那厮辱骂得厉害。这等鸟人还不跟他们拼了,寨中弟兄都成缩头王八了。”

姚蓁蓁浅笑说道:“本帮虽觉官军在耍伎俩,不过还需寨中拿主意。”王凤哈哈一笑,道:“往常那伙官军夯得要命,寨中弟兄可都是刀尖儿上滚出来的。待俺逮住云旗那厮鸟,便跟贵帮将缴来的家当分了。”

程鸿渐暗感其中定有蹊跷,随即相劝道:“寨主莫要过于轻敌了,山中该当多留人马才是。”姚蓁蓁嫣然接过话头,道:“官军若仅有一万兵马,王寨主也领一万弟兄便可,免得云旗那厮说寨中人物不是好汉,仗着人多欺负他们。”王凤自忖须臾,随后应承道:“那便唤余下弟兄把守山寨各处。”转而向程鸿渐道:“魏长老使唤公子跟那些个猛将厮杀,俺端的不好拦阻,不过寨中弟兄定会护你。”马武有心立功,是以拍了下胸脯,道:“我光明拳甚是了得,可助程兄弟拿下几员大将来。”程鸿渐拱手谢过了,王凤复又叙话稍顷,便领手下告辞,随即出得群豪堂,各行其事去了。

程鸿渐尚自忧心,姚蓁蓁怡然打趣道:“我先恭祝小哥哥升官儿发财啦。”程鸿渐道:“怎么?”蓁蓁笑道:“那魏长老要你斩将立功,虽未必有什么好心,不过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到时也只得提拔。”程鸿渐相随一笑,道:“魏长老是否提拔倒不打紧。”姚蓁蓁道:“我知你并不在乎这些,现下只愿此战能胜,寨中诸人莫要平白送命。”

程鸿渐不禁轻叹道;“可惜长老跟王寨主有些轻敌,首战怕是要败的。”姚蓁蓁悠悠脱口道:“魏长老瞧官军消息是本帮探得,便甚难赞同了,再说他还急着立功,好借此挽回些颜面。”程鸿渐初时一怔,随即会意,当下暗忖:“派中好些人物素来抵触天志帮,其实大伙同为武林正道,本该同舟共济,何必犹似冤家。”转而温语道:“好在王寨主听了你的言语,将半数人马留于寨中,这些人的性命总算保住了。”姚蓁蓁道:“那些要跟官军对阵的,咱们也尽力相救便是。”

鸿渐深以为然,当下携着蓁蓁游憩山涧,约莫过得半个时辰,便随她到竺法兰之处修炼去了。姚蓁蓁向竺法兰提及战事,接着晓以大义,求恳对方从旁掠阵。竺法兰闻知此事,当即应允了。渐蓁登感欢喜,随后修炼至深夜方才辞去,待得天色复现晨光,便又寻竺法兰勤修武艺。渐蓁本就甚有功底,极具悟性,兼之如此这般连日修炼,自有诸多进益。

沙场风萧鼙鼓动,鹰腾贯日掠白虹。兵壮林立簇驷车,旌旗卷尘起峥嵘。却说开战之期转眼便至,这当儿正值两军对垒,云旗眼见对方阵势,不由暗忖:“听闻这伙草寇有两万人,可此番仅有万余人,看来无法全歼了。”言念及此,拔剑出鞘,随即喝令道:“变阵。”话音刚落,上万官军当即分作诸多鳞状小阵,如此铺展开来,径将那厮围在当中。

第199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9)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纛随风金戈起(9)

王凤观瞧敌军皆骑高头战马,而自家军众多为步兵,不由聚拧双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云旗纵声呼喝道:“对面草寇可识本将阵法?”魏德韬轻慢回道:“不过是鱼鳞小阵而已,本长老座下弟子均识此阵。”云旗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魏德韬未及言语,吴俊驰当即接口道:“此乃本派御阵长老魏德韬,他可是个兵阵行家,尔等官军还不讨饶,更待何时。”这话看似叫嚣,实则通风报信,以使对面官军小心戒备。

云旗闻听此语,心下暗道:“原来此人便是魏德韬,看我怎生激他。”言念及此,打个哈哈,出言断喝道:“反贼莫逞口舌之能,本将瞧那魏长老正是纸上谈兵之徒,虽识得此阵,却未必便会破得。”

魏德韬心道:“本长老定不可饶你。”言念及此,轻哼一声,当下放言道:“竖子莫要猖狂,你这厮身为武将,不思冲锋陷阵,竟要帐下兵士护你,摆出这等文官阵法,还能有甚勇略。”云旗郎笑回道:“将不在勇而在谋。”魏德韬道:“你这阵法薄弱之处便在尾翼,如此排兵布阵,还能有甚计谋。”

王凤闻听此语,当下粗豪大笑,云旗面色微变,喝道:“多言无益,有本事你也变个阵法来。”魏德韬道:“这有何难。”话音刚落,便即喝令变阵,随即纵声吟诵道:“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闭金门,乘玉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

耿弇、寇恂尚领绿林寨众喽啰排阵,魏德韬兀自念道:“六丁六甲神将乘我而行。今日禹步,上应天罡,下辟不祥,万精厌伏,所向无疆。”云旗定睛观瞧,但见魏德韬接着续道:“所供者达,所击者破,所求者得,所愿者成。请玉女真君护我,急急如九天玄女道母元君律令!”此言甫毕,便即掏出十二张符咒,尽数抛至半空,仗剑疾刺而入,复又合目低吟。这厮唇齿微动之际,寨中喽啰尚自鼓噪铺排,王凤及其手下头领虽不甚晓他话中含义,却登感深受上苍护佑,直欲抢攻厮杀。

云旗观状惊异,更是不由暗忖:“这厮端的有些手段,好在那伙山野草寇尚不纯熟”

魏德韬待得阵势排好,当即喝问道:“竖子可识此阵?”云旗打个哈哈,随即纵声回道:“此乃六丁六甲阵,不过尔等草寇定是初学乍练,并不如何难破。”

魏德韬阴沉着脸,道:“有本事便来破阵,休逞口舌之能。”云旗心道:“此阵本身难破不说,我又需引诱尔等草寇远离山寨,这当儿定要诈败方可。”当下剑指对方,出言嘲谑道:“画符招摇之徒,愚弄草寇蠢夫尚可,且看我怎生破你阵法。”说罢,便即吩咐身旁副将亲率三百骑兵,前去破阵。

那名副将兀自犯难,当下懦懦回道:“那伙草寇有上万兵马,小将只领三百着实着实难破此阵”云旗低声说道:“不能破敌,稍去斗上几个回合便是,不过你定要败得狼狈,放话乱我军心,否则本将定斩不饶。”

魏德韬无法听清云旗言语,只道他定然安排如何破阵,随即叮嘱耿弇、寇恂小心把守,转而向程鸿渐道:“官军尾翼乃是薄弱之处,你可敢领上两百寨中好汉,绕道攻之?”程鸿渐颔首抱拳,正欲答允,姚蓁蓁接过话头,道:“长老防备艰难,不需你那两百人相助,我跟小哥哥领帮中骑兵攻袭敌军尾翼。”

魏德韬心道:“正好要你们在黄泉上搭个伴儿。”言念及此,便即说道:“甚好,本长老恭祝尔等建功。”姚蓁蓁摇首佯叹道:“这我们可不敢想,长老先前都将破阵之法告知云旗啦,人家岂会没有防备?”魏德韬面色讪讪,蓁蓁续道:“我们不能取胜倒是小事,只怕累得长老遭官军小觑了。”魏德韬轻哼一声,道:“此等小阵破绽百出,本长老便好生传下破阵之法。”当下点拨须臾,复又续道:“尔等赶快去吧,若是再输,便算本长老没有本事。”渐蓁听罢,便领竺法兰及天志帮帮众退至大阵后方,径朝官军尾翼绕去了。

便在这当儿,云旗高声唤道:“魏长老可安排好了,本将可要遣人攻阵了。”魏德韬道:“放马过来。”话音刚落,云旗便命麾下三百余骑朝对方冲杀过去了。

马武立功心切,当下施展光明拳法,直奔那攻阵的副将。那名小将未及挺抢招架,竟自身受一拳,随之跌落马下,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两口,便即死了。而官军的三百骑兵观瞧马武这般悍勇,均自慌忙调转马头,回归本阵去了。魏德韬轻慢嗤笑道:“云旗小儿,你还有甚话说?”

云旗万未料到手下军士当真如此狼狈,心头既感惊骇,又觉欣喜,随即正色高呼道:“此乃你绿林寨匹夫之功,并非魏长老所布阵法高深。”魏德韬道:“你尽管派遣帐下兵士攻阵,我方不陪你斗将便是。”

云旗心道:“我定要显出苦战之状,才可诱得尔等反贼上钩。”言念及此,便即回道:“你且稍待,我这便重新部署破阵之法。”魏德韬回道:“本长老等得起,尔等官军可要商榷好了。”

那云旗又招来十员副将,低声吩咐道:“尔等各领三百骑兵轮番攻阵,却断然不可深入,交兵数合后,便需败退而归,不得有误。”话音刚落,一名副将抱拳苦求道:“先前领兵攻阵的宋将军乃是我羽林军中的教头,可他适才未及过招,便被贼将打死了,还望将军体恤小将性命。”

云旗正色斥道:“尔等不必死战,草寇也已应允不跟我军斗将,还需有甚忧虑。”诸位副将面面相觑,云旗又道:“如有怯战者,本将定斩不赦。”话音刚落,十员副将只得硬起头皮,便朝敌阵轮番攻去了。

绿林寨众喽啰虽尚不晓自家阵法的诸般变化,可官军驰来人马甚少,且有轩辕弟子在阵中施展武艺,如此这般倾力固守,倒也极为稳当。云旗兀自仗剑督战,十位副将所率骑兵犹似疲于奔命,始终无法攻入对方军阵,所耗兵力却仅有二三百人。

魏德韬只道云旗殊无统兵之才,只待渐蓁领兵马攻袭得手,便即发动反攻。刘秀观此对阵情形,愈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转而向魏德韬道:“官军动静虽大,却似并未尽力,其中会不会有诈?”魏德韬不以为然,随口说道:“听闻云旗那厮乃王莽亲信,似此等人物虽居高位,却未必识得多大阵仗。”话到后来,仗剑指向敌阵,自得续道:“你瞧他那情状早已焦头烂额,由此便可见一斑了。而其帐下十员副将本不敢交锋,无奈上司督促得紧,方才过来作势罢了。”刘秀道:“那云旗曾打过不少胜仗,长老莫要小觑了。”

魏德韬闻听此语,当下轻哼一声,道:“那是他没碰到对手,今日本长老便给他个教训。”邓禹欲言又止,心道:“师尊前些时日才遭排挤,这当儿要是轻言开罪魏长老,难免连累了他老人家。”

这正是:谋固尊位揽权柄,自诩善阵空谈兵。大放厥词胜悬河,牵累群豪赴长平。那魏德韬骄狂轻敌不说,又唯恐旁人抢夺风头,方才这般行事。欲知那官军究竟有多少兵马,渐蓁诸人能否取胜,且看下回分解。

第200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1)

第二百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1)

有道是: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相传此诗乃是三国之际诸葛孔明所作,但瞧那魏德韬及云旗径将战场作棋局,麾下军众皆为棋子,所博彩头仅是自身荣辱罢了,而天下万民所求者实为济世贤达,并非魏、云之流。

话说两军尚自对垒,渐蓁诸人正自翻越小丘,径朝云旗所布鱼鳞阵尾翼绕去。姚蓁蓁观瞧檀郎面露忧色,便即慧黠打趣道:“咱俩如若偷袭不成,失甚颜面也只失魏长老的,人家可有言在先,输了算他的,总不会拿着板子,捉住咱俩打屁股。”

程鸿渐相随一笑,接着说道:“我忧心咱俩稍有举动,云旗便会引军退去,到得那时,魏长老定要提兵追赶的······”

姚蓁蓁怡然颔首,浅笑说道:“我瞧那云旗早下好了套子,正要引诱大伙进去。咱们若是攻袭鱼鳞阵尾翼,人家便可佯败诱敌啦。”

程鸿渐轻叹一声,道:“魏长老不大听劝,王寨主又信他言语,真不知该怎样才好······”

姚蓁蓁吩咐帮众原地待命,转而又向檀郎道:“小哥哥也不必规劝,我倒有个法子,要那绿林军伤亡小些。”

程鸿渐心头一喜,随即问道:“有什么好法子?”姚蓁蓁道:“这魏长老排兵布阵倒也有些门道,我猜他中计之后,还能顶上一阵子。那鱼麟阵尾翼可遣陈、常两位堂主领兵攻打,咱俩这会子便可率些帮众,攻袭官军大营去。”

程鸿渐惟觉此举仍有不妥,竟而悠悠脱口道:“此战官军自会分拨大部兵马与绿林军交战,不过他们营寨怕也不会怎生空虚。”话到后来,不禁沉吟须臾,温言续道:“要不我陪同些帮中弟兄袭取敌营,小妹妹领些帮众,作势攻打鱼鳞阵尾翼即可。待得云旗领兵退去,你便规劝王寨主莫要追赶,若是他不肯听,你便先回山寨,要寨中军士好生驻守吧······”

姚蓁蓁深知檀郎心意,随之嫣然一笑,道:“我可不愿回寨里枯坐着,不如随你同去。咱们有内应,还是个巡视大营的官儿,小哥哥放心好啦。”

程鸿渐心下稍宽,又瞧她定要相随,方才说道:“那咱俩便同去攻袭官军大营吧。”话音刚落,姚蓁蓁便向陈、常两位堂主道:“两位堂主督率些帮中弟子,作势佯攻鱼鳞阵尾翼,待得官军退去,你俩再相劝王寨主莫要轻敌冒进。”

陈、常两位堂主相继应命,随后提领了百十来人,又将大部帮众留给渐蓁,便径朝云旗所布鱼鳞阵尾翼奔去了。程鸿渐向竺法兰道:“我跟小妹妹前去攻袭官军大营,着实免不得厮杀,二师父既为出家人,还是······”便在这当儿,姚蓁蓁慧黠笑道:“二师父还是在后头掠阵吧,若是瞧我们打不过,您再领大伙逃回去,便正好做下无量功德。”

竺法兰开怀一笑,当下豪纵说道:“姚施主所言有理,贫僧只救人不伤人,师兄必会欢喜。”程鸿渐瞧对方并未犯难,当即拱手道:“有二师父仗义相助,我等定可全身而退。”渐蓁及竺法兰商榷已毕,便即领了余下帮众,踏上僻静小路,径朝官军大营绕去。

魏德韬自得观瞧眼前阵仗,转而向王凤道:“春秋之时,曹刿曾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云旗那厮不谙兵法,竟指使骑兵轮番冲杀数十来回,直累得麾下军众士气跌至低谷。”话到后来,兀自轻哼一声,续道:“官军这般下去,少卿必败。”

王凤虽不晓曹刿乃何许人也,却觉魏德韬所言有理,当下开怀一笑,道:“魏长老好本事,俺瞧那个叫曹刿的也未必如你。”话音刚落,忽瞧官军尾翼旌旗晃动,接着又道:“那伙官兵阵脚要乱,定是姚大小姐及鸿渐公子率人打了那伙死撮鸟。”魏德韬干笑两声,道:“本长老妙策铺排,官军阵脚岂能不乱,王寨主赶快下令掩杀吧。”

那王凤趾高气扬,随即提起锃亮朴刀,纵声呼喝道:“小的们,给俺杀!”话音刚落,上万喽啰鼓噪杀出。云旗观此情状,便命大军后撤,并在沿途弃掉旌旗铠甲,以作狼狈之状。

陈、常两位堂主并不领帮众追赶,反将王凤拦住,常有酒出言相劝道:“老兄弟莫要提兵追赶,当心遭到官军埋伏。”王凤未及言语,魏德韬阴沉着脸,道:“定是姚大小姐跟程鸿渐要你这般拦阻,那二人又在何处?”

陈仪横了他一眼,说道:“是又怎样,本帮便该瞧你着了官军的道儿,若非大小姐有命,我们还管你这档子闲事作甚。”魏德韬轻哼一声,道:“本长老倒该多谢了,不过官军定无伏兵。这天大的功劳近在咫尺,你家大小姐既不愿来拿,本长老也无暇理会。”转而向王凤道:“王寨主如不乘胜追击,逮住云旗那厮,定当追悔莫及。”话到后来,忽现阴阳怪气,且又暗含小觑。

常有酒打个哈哈,随即粗声大气地道:“官军凭甚不会埋伏,魏长老既这般会打仗,倒他娘划出个道道儿来啊。”

第201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2)

第二百零一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2)

魏德韬仗剑虚指地上的旌旗铠甲,自得说道:“此乃官军所弃,兵法有云:‘视其辙乱,望其旌靡,故逐之。’这话是指敌军车辙印记混乱,旗子也跟着倒下了,那便定无伏兵,我军自可进兵追剿。”说着,瞥眼瞧向常有酒,反唇相问道:“现下官军已然丢盔弃甲,便连旌旗都丢了,还能有甚伏兵?”常有酒并不甚懂兵事,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心下暗忖:“莫非大小姐当真多虑了?”言念及此,又朝王凤抱拳道:“大小姐也是为山寨着想,还望老兄弟自行三思吧。”

王凤赔笑道:“俺晓得贵帮的好意,可先前云旗胆敢辱骂寨中弟兄,要是不逮到那撮鸟儿,本寨主出不了这口恶气。”说罢,便命寨中轻骑先行,随即亲率大部从后跟进。

寇恂跟随王凤所率大军,只觉情形愈发不妙,便即策马挨向耿弇,低声商榷道:“师父所言兵法韬略,敌将未必不知,此事还需三哥拿个主意。”耿弇颔首道:“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不如咱们一起给师父提个醒吧。”寇恂当即应承道:“全凭三哥吩咐。”

耿、寇二人驰马到得师父近前,便请他借上一步说话,而魏德韬听罢徒儿言语,登时板起了面孔,随即轻斥道:“宵小鼠辈只晓轻佻辱骂,似这等人通甚兵法,你二人不许多言,免得乱我军心。”说罢,复又挥鞭催马,随寨主王凤督率后队进军去了。

绿林军后队紧赶慢赶,前队遣人飞马来报,言明云旗亲率残军,恰在前头山谷隘口严阵以待。魏德韬打个哈哈,道:“这厮竟还敢与我军交锋,倒是尚有几分胆气。”转而又向王凤道:“此刻如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王凤直听得血脉偾张,已然全无顾忌,当下催促更甚,过不多时,便领后队步军赶至前头隘口。

云旗眼见王凤亲提大军杀到,不由轻哼一声,随即复领麾下骑兵朝后退却,王凤粗豪呼喝道:“斩下云旗狗头,本寨主赏他大笔金银,随老子杀过去!”话音刚落,纵马当先,挥起大朴刀,将数名官军兵士斩落马下,魏德韬亦督率轩辕弟子紧随绿林军,径朝官军杀奔过去了。

常有酒观此情形,便向陈仪道:“看来大小姐跟鸿渐公子端的多虑了,咱俩也赶紧率部掩杀,替大小姐赚些功劳。”说罢,便欲催马疾进。陈仪赶忙握紧对方缰绳,脱口说道:“此间有诈。”常有酒急道:“云旗那厮鸟都他娘到了这步田地,能使甚诈。”

陈仪微一蹙眉,随即轻斥道:“你又懂个甚,我服侍大小姐跟鸿渐公子时,曾听他二人提过山间谷地适合摆下‘十面埋伏阵’。你瞧那隘口后头正是大片山洼,官军恐有伏兵在此。”常有酒颇不耐烦,嗔道:“哪有这么些道道儿。”说话间,便即挣脱了她手,亲率帮众杀奔过去了,陈仪只得跟着去了。

王凤诸人刚入谷中,四下里忽而烟尘席卷,鼓角争鸣,旌旗林立不可计数,绿林军登陷慌乱,魏德韬疾命布阵,寨中喽啰欲要退却,后翼便即冲出两队官军拦住归路,刘秀观瞧旌旗所书之字,便知领兵将佐正是荡寇将军岑彭、怀远将军陆屠。

绿林军登陷慌乱,又有两队官军蹿出草丛,直奔绿林军左翼,领兵将佐正是镇护将军粱丘赐、武卫将军宇文达;右侧两队官军直从山坳奔出,领兵将佐乃是征南将军甄阜、翼卫将军庞凌;正前头更涌来数队官军,为首之人正是王莽第六子王匡,其所率骁将乃是纳言将军严尤、虎烈将军呼延戎狄、破虏将军盖延以及昭武将军栾暴。

绿林军强自摆好六丁六甲阵,而官军团团围定,并不上前攻打。寨主王凤正自暗忖性命休矣,功建公王匡端坐在驷车之上,自得呼喝道:“山野草寇听着,我乃圣上第六子王匡,尔等中此诱敌之计,现下还有甚遗言?”

魏德韬提剑在手,安抚诸军道:“官军无良将,快随本长老杀出去!”话音刚落,王匡麾下有位中年骁将挽弓搭箭,径朝王凤军中大纛旗上所系小绳射去。那骁将离大纛甚远,小绳又随风不住晃动,可剪枝离弦正中小绳,王匡大纛便即落了。众官军随之雷动鼓噪,那骁将挺槊呼喝道:“尔等山野草寇,可识得我昭武将军盖延乎?”

刘秀观那盖延身高八尺,腰围雄阔,双眉倒竖凛生威,不由暗生怜才之念,心道:“此等良将竟自投靠王莽伪朝廷,着实可惜了。”

便在这当儿,六皇子王匡自得笑道:“本宫正欲诱使尔等草寇出得山寨,随后聚而歼之。岂料尔等当真如此少智,竟受不得云旗战书中言语戏侮,又以为本宫兵少,这便赶来送死了。”说罢,复又审视对面绿林军,随即续道:“天志帮姚大小姐何在,速请她阵前答话。”

常有酒打个哈哈,道:“我家大小姐要收拾你这厮,犯不上亲自出马,王匡小儿纳命来!”当下纵马驰骋,径朝王匡奔去。

官军中一名骁将纵声呼喝道:“草寇休狂,快来领受爷爷一锤!”说话间,便即纵马拦住常有酒,抡起手中流星锤,劈头盖脸地砸将过去。常有酒左躲右闪,连避数招,随即招呼道:“乖孙通名,爷爷不斩无名鼠辈。”那将军未及深思,当即耀武扬威道:“老子乃是昭武将军栾暴,今日便要你死个明白!”

常有酒仰首大笑道:“孙儿当真乖觉,要你通名便通名,爷爷都不忍杀你了。”栾暴被他讨到便宜,不由哇哇怪叫,随即使尽看家本事,连连抢攻,而常有酒仅凭栓系葫芦的铁链招架。

两人堪堪斗过十数合,栾暴心下暗道:“我所持铁链拴着一双金瓜也似的铜锤,兵器上占足了翘,要是再拿不下这撮鸟,那可颜面丢尽了。”

这厮正作此想,常有酒卖个破绽,诱使对方铜锤倏出,朝自身腋下迫来,随即侧身避过,张开大手握住对方锤柄。

栾暴只道常有酒欲要夺锤,赶忙施力回拽,岂料对方忽而撒手,自身劲力使得猛了,便要栽下马去,随之门户洞开。常有酒断喝一声,趁机使手中葫芦猛戳栾暴胸口,那骁将更为坐立不定,登时被巨力推出老远,若非身上战甲护体,此刻便无命在了。

第202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3)

第二百零二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3)

常有酒正要乘胜取下那厮性命,官军中又一名骁将呼喝道:“贼将且住,呼延戎狄在此!”话音刚落,便即抄起精钢双锏,径朝常有酒驰去。

那二人相斗数合,马武向王凤抱拳道:“都怪我先前未将敌营状况探查清楚,敢请寨主借刀一用,我这便斩将赎罪。”王凤正欲鼓舞麾下众喽啰奋力厮杀,眼见马武不惧官军,心头如何不喜,但见他将刀递向对方,接着叮嘱道:“千万小心。”

马武瞧寨主并未迁怒,反而唯恐自身遭逢不测,当下深为感怀,随后接过刀来,瞪视呼延戎狄道:“朝廷鹰犬速来受死!”盖延观瞧马武气势汹汹,唯恐呼延戎狄有失,当下挺起长槊,便与马武缠斗一处了。

那呼延戎狄号称匈奴第一勇士,生得虎背熊腰,体壮如牛,所怀武功亦不含糊,但见他手中两条精钢锏各重五十斤,日头下寒光耀眼,双锏过处呼呼作响。常有酒跟呼延戎狄相斗数十个回合,眼见对方挥锏横扫,赶忙架起手中铁链招架,岂料他兵器精良,所施力道又甚为刚猛,以致将自身所使铁链劈为两截。

陈仪观此情形,赶忙催马相助,常有酒稍得喘息,随即呼喝道:“你这婆娘快给本堂主回去。”说着强自打个哈哈,续道:“这下老子正好双鞭战双锏,单挑这官军饭桶,哪个用你相助。”陈仪只道常有酒兀自逞强,当下策马归阵,出言斥道:“瞧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呼延戎狄并不追赶陈仪,仅只左手提锏,指向常有酒,粗声大气道:“你这厮能跟本将相斗这些招,倒也算个人物,今日你我定要战个痛快。”常有酒回道:“哪个招呼人上前相助,便他娘不是好汉。”呼延戎狄粗豪虎啸,便即纵马抢上,复又与其缠斗一处。常有酒心道:“这般单挑正可拖延。”

云旗观此情形,便向王匡施礼道:“敢请殿下传令进军,以免夜长梦多。”王匡不以为然,说道:“本宫亲率十数万大军到此,已然胜券在握,现下正好彰显朝廷良将本领,要炎天部教众也跟着见识下。”说罢,复又自得观瞧阵前斗将了。

云旗闻听此语,不由瞧向师尊蒙未济,只盼他能出言相劝,却见纳言将军严尤正色说道:“殿下此番指挥失当,本将既为圣上亲封纳言将军,定要忠言进谏。”且说那严尤须发斑白,平素领兵作战胜多败少,曾自比乐毅、白起,正是军中德高望重的老将。

王匡登感气往上冲,随即干笑两声,道:“你这厮莫要仗着些许微功,且与父皇同在长安敦学坊读过书,便在此倚老卖老。”严尤道:“适才贼寇慌乱之际,殿下正该挥军冲杀,却竟自勒令大军停住,直等绿林军摆好阵脚,又唤天志帮大小姐阵前答话,如此贻误军机,究竟是何道理?”

王匡悻然说道:“本宫欲要劝降,你这厮只晓打杀,又岂晓本宫计较。”严尤又道:“那殿下理应劝降贼首王凤,不然便该赶紧传令攻杀。”王匡恼羞成怒道:“本宫行事何需你教,如若再敢多言,便是以下犯上。”

王匡诸人言谈之际,破虏将军盖延眼见马武所使刀法颇有门道,便即虚晃一槊,径朝本阵徉退。马武厉声呼喝道:“贼将休走,纳命来!”话音刚落,便即纵马疾驰,盖延暗自挽弓搭箭,朝其面门疾射,马武挺刀招架,并以刀背挡住飞来箭簇。说时迟那时快,盖延乘隙复射一箭,正中对方手臂,马武随之踉跄,不由跌下马来。

王匡观此情状,当即大笑称赞,盖延调转马头直取马武,眼见他手中长槊便要落下,刘秀迎将上去,使棍架住盖延长槊,随后向马武道:“马兄弟速速归阵。”那马武是个血性汉子,这当口如何肯听,但见他挥刀斩断臂上箭枝,愤懑呼喝道:“暗箭伤人,算不得好汉。”说罢,复又翻身上马,挺起大朴刀径朝盖延砍去。

且说那马武所施武功名唤“破戒刀法”,这武功虽属佛门技艺,招数中却尽是攻势,极为狠准威猛,正有大开杀戒之意,乃是竺法兰私下传授。后来迦叶摩腾得知此事,便要马武平素不准带刀,马武虽离师门,倒也谨从师命,可此番他观瞧官军势大,千钧一发之际,再也顾不得大师父言语,方才向王凤借得大朴刀,施展起这套刀法来。

刘秀从旁掠阵,并未上前夹攻,盖延观此情形,不由暗忖:“这厮莫不是要趁我不备,忽施毒手吗······”正自迟疑间,登时现出破绽来。马武乘隙挥刀砍下,眼见那官军骁将便要人头落地,刘秀挺棍隔开马武朴刀,随即说道:“莫要伤这好汉。”

盖延策马退避,暗叫惭愧,当下朝刘秀抱拳道:“承你手下留情,不过咱们各为其主,本将断不会放过尔等。”马武挺刀呼喝道:“你他娘不识好歹!”说罢,便欲催马上前,取其性命,刘秀握住马武缰绳,转而向盖延道:“我瞧将军是个好汉,方才起了怜惜之念,将军不必受此事牵累,只管厮杀便是。”

盖延不由唏嘘,如此踌躇须臾,方才挺起手中长槊,接着说道:“两位递招吧。”刘秀道:“我这位兄弟已然受伤,咱俩单挑如何?”盖延颔首应承了,当下又道:“尊驾是个人物,敢请报上名来。”刘秀回道:“在下刘秀。”王匡瞧得颇不耐烦,随即厉声呼喝道:“盖延!速给本宫斩下这两个反贼!”盖延闻听此语,只得向刘秀道:“得罪了。”话音刚落,便即挥槊攻上。

马武欲防刘秀遭逢暗算,当下执刀掠阵,但见刘秀虽有意相让,却依旧稳占上风,不由甚感钦佩。魏德韬观瞧刘秀举止,竟自轻哼一声,可他暗觉有愧,倒也并不敢有甚微辞。阵前诸将斗过良久,直使王匡有所倦怠,他只道胜券在握,便即耀武扬威道:“诸路大军听着,绿林军中女眷定要悉数生擒活捉,并由本宫亲自查验。要是蠢汉草寇,便给本宫斩尽杀绝!”话音刚落,有名兵士颤声疾呼道:“狼······狼烟!”

第203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4)

第二百零三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4)

古时狼烟风吹不斜,可传甚远。那王匡闻听此语,当即举目张望,恰见狼烟直上,转而安抚诸军道:“大营有炎天法王提领重兵坐镇,本宫担保万无一失,众将士火速剿灭这伙山野草寇,本宫定有重赏!”

官军蜂拥而上,魏德韬疾命绿林军固守待变,王凤纵声虎啸道:“弟兄们要想活命,都给老子顶住!”绿林寨上万喽啰欲求活命,自是奋不顾身,拼死力战。

王匡命亲兵擂鼓助威,转而向蒙未济道:“朱离灭那厮平素吹嘘武功高强,这当儿却燃起狼烟告急,看来他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辈,大营那边还得有劳国师支援哪。”蒙未济道:“微臣只身前往便可,不过大营离此不近,更兼道路崎岖,如若行得慢了,难免误事。”王匡问道:“你意如何?”蒙未济回道:“殿下有一良驹胜过项王乌骓,微臣斗胆借马,敢请殿下忍痛割爱。”

王匡稍作寻思,随后说道:“本宫那良驹名唤‘凌云蛟’,乃是父皇钦赐,国师定要小心看顾。”蒙未济正色作揖道:“殿下宽心。”

官军兵士奉命请出‘腾云蛟’,王匡身旁诸将无不定睛观瞧,但见那良驹色如黑缎,口喷红光,身健似蛟,昂首前瞻可堪苍龙远眺,虎胸麟腹更现神骏,正是:龙脊神鬃流霞涌,目明长庚举燧炯。疑是天马下阊阖,霜蹄如蚌欲腾空。

数名将官交口称赞,王匡自得说道:“此马原本性烈,后来在宫中待得久了,已然甚懂规矩,国师这便骑上它,火速驰援吧。”蒙未济出言谢过,随即跨上“腾云蛟”,绝尘而去了。

原来绿林军遭受埋伏之际,渐蓁诸人已然潜行至王匡大营北门左近,姚蓁蓁取出一块红绸,又唤了名帮中弟子,接着说道:“你且到南门去,要兵士将这红绸交给营官祭遵,之后便可回来啦。”

那帮中弟子应命而去,程鸿渐道:“官军中既有帮中弟子,咱们欲要获胜,便有成算了。”姚蓁蓁嫣然一笑,道:“那祭遵并非帮中弟子,不过他受过分舵恩惠,这才肯来相助。”

程鸿渐出言相询,姚蓁蓁嘻嘻一笑,道:“那祭遵原本在颖川治下出任县吏,听闻此人平素甚喜读书,家境虽好却过得甚是节俭,更不愿穿着华丽服饰。”程鸿渐颔首道:“皓轩师父亦曾要我少穿华服来着,这人或许跟师父皆是一般心思。”姚蓁蓁道:“我倒觉得不必那般苦了自己。”话到后来,打量着檀郎身上装束,怡然笑问道:“我这衣裳做得怎样?”

程鸿渐酣然一笑,温言说道:“裁得极好。”蓁蓁笑道:“平素只给爹爹做过,我还怕手艺生疏呢。”话音刚落,鸿渐脱口道:“怎么会,我瞧那些女红所做的衣裳,也没这般好看。”言下尽现爱怜。

姚蓁蓁甚感欢喜,随后欣然道:“祭遵欲要节俭些,原本并未碍着旁人,可偏巧县里有个名唤蔡田的主簿,那家伙瞧祭遵衣饰粗朴,且没拿出过银子上下打点,只道他定然出身寒微,便时常领人欺负他。”

竺法兰闻听此语,当即接口道:“我跟师兄化缘时,有些施主瞧我们穿得寒酸,非但不给饭吃,且还百般戏侮。”姚蓁蓁道:“那些人趋炎附势,瞧见大,拜上一拜;瞧见小,踏上一脚。”竺法兰哈哈一笑,道:“这等人正是势利之徒。”

程鸿渐亦晓其中炎凉,当下脱口道:“这等人我在派中碰到过。”话到后来,不禁轻叹一声,接着续道:“大伙既然同在一处做事,理应彼此帮衬,便算旁人当真不济,也不该肆意欺辱。”姚蓁蓁嫣然颔首,接着说道:“可那蔡田欺软怕硬,大伙背地里便唤他菜田鼠。祭遵初时不愿惹事,未跟那家伙作甚计较,可蔡田只道祭遵怯懦。”

竺法兰素来嫉恶如仇,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愤懑脱口道:“似这等人便该要他吃顿拳头。”姚蓁蓁打趣道:“二师父跟大师同为出家人,可您二位行事可不大像。”竺法兰颔首说道:“我天竺寺院中既有菩萨亦有金刚,菩萨总是慈眉善目,金刚兀自忿怒威猛。如依贫僧之见,低眉是慈悲,怒目亦慈悲。”

姚蓁蓁出言笑赞,随后说道:“蔡田倒该由二师父整治整治,那样他也不敢愈发张狂,后来竟还要谋夺祭遵葬母之地。”程鸿渐闻言一怔,接着问道:“那蔡田为何要谋夺人家祖坟?”姚蓁蓁道:“当年蔡田的老爹身患重病,郎中说是医不好了,便要蔡家人置备后事。那蔡田寻思自己颇有头面,定要给老爹风光大葬,这才重金聘请一位江湖术士,要他领着蔡家人寻得一块风水宝地。”程鸿渐当即恍然,接着说道:“看来那术士定然提过,祭遵娘亲安葬之处是块风水宝地了。”

姚蓁蓁点了点头,说道:“那术士不仅说此为风水宝地,还提及他家那块地有灵气,会使子嗣中有人拜将封侯,前途不可限量。那蔡田直听得红了眼,便硬要祭遵将娘亲坟头迁走。”程鸿渐轻叹一声,道:“风水之说本不该尽信的,便算那块阴宅端的极好,蔡田亦不该强行霸占。”姚蓁蓁道:“正是这个理儿,祭遵不愿搅扰娘亲亡魂,便遭蔡田领人暴打。蔡田将祭遵暴打后,又邀县中小吏相劝祭遵迁坟。”程鸿渐问道:“那小吏又是怎生说的?”姚蓁蓁道:“那小吏跟祭遵提及,他若不将坟头迁走,蔡田便会强行迁坟,并要他在县里没有好日子过。”

程鸿渐微一蹙眉,随之脱口道:“蔡田这厮既身为县里主簿,眼中岂可没个王法,更何况祭遵还是他的同僚啊······”言下意犹未尽。姚蓁蓁道:“偏生有些人仗着自己权势大些,便不将王法放在眼里。”话到后来,竟自悠悠轻叹,接着续道:“更有人非但不会顾念同僚之谊,反倒只会排挤。”

程鸿渐知晓此言不差,当下问道:“后来怎样?”姚蓁蓁道:“后来祭遵寻得我们兖州分舵,提及只要能取蔡田那厮性命,他便甘愿倾囊相赠。”程鸿渐稍作沉吟,接着说道:“兹事体大,可不能要蔡田枉送了性命。”

姚蓁蓁颔首说道:“帮里有个规矩,分舵如遇有关人命之事,定要八百里加急呈报总舵,而当年那桩要事便是由我亲自过问的。”程鸿渐问道:“那你是如何过问的?”姚蓁蓁道:“我要分舵将此事查个明白,如若尽皆属实,便不收祭遵分文,替他将蔡田宰了;可若是祭遵有意欺瞒,那定要向他讨得大笔钱财,之后也不必送至总舵,权且留着支用便是。”程鸿渐颔首说道:“如此甚好。”姚蓁蓁接着说道:“分舵弟子瞧蔡田着实可恶,便将那家伙宰了。自此以后,祭遵不仅保住了娘亲的坟头,旁的衙役也都不敢欺负他了。”

竺法兰登感大快人心,竟自脱口道:“那蔡田多行不义,正该遭此报应。”程鸿渐唏嘘一声,说道:“蔡田这般恃强凌弱,到头来不仅牵连自身受罪,还要累得家里人难过,他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竺法兰道:“你这腔调倒似贫僧师兄要谈论佛法。”

姚蓁蓁嫣然浅笑望檀郎,婉悦说道:“那段旧事先不提啦,前几日王凤宴请大伙之时,荆州分舵呈上军情,我读过那一沓书函后,方才知晓祭遵做了个守备大营的官儿。小哥哥,你说是不是老天都要帮咱们。”

程鸿渐忆起当日情形,恍然笑道:“原来小妹妹早有妙策了。”姚蓁蓁笑道:“我只是遣人邀祭遵相助绿林军,而他提及南门兵士是其手下,我只要以红绸为号,他便领兵臂缠绸带,在官军大营中举事。”程鸿渐喜道:“如此一来,绿林军便有救了。”姚蓁蓁笑道:“待得南门打起来,咱们正好从这北门攻进去。”程鸿渐不禁赞叹,随后说道:“王寨主用兵若是能听你的,便不会遭受埋伏,咱们所收成效也会更大了。”姚蓁蓁嫣然说道:“此番大战过后,王寨主便会改变方略,往后不愁没有胜仗打。”程鸿渐莞尔一笑,转而提握缰绳望敌营,而姚蓁蓁竟自浅笑嫣然待佳音。

第204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5)

第二百零四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5)

如此过不多时,前去传信的天志帮弟子便即赶回,如此又过须臾,敌营中炽焰燎起,南门处喊声大作,姚蓁蓁喜道:“祭遵领兵接应啦,大伙一起攻打北门!”话音刚落,程鸿渐催马当先,左掌运劲探出,当即将寨门推出数丈,姚蓁蓁拈花若神曳摇风,飘忽扬轻袂猗靡,随之将手中花瓣翩然掷出,便即削断小幡长绳。

守门兵众窥望鸿渐勇猛,又瞧旗帜飘落,士气登时馁了,便在这当儿,天志帮帮众提剑张弓,挺槊横刀,直杀得官军鼠窜,慌不择路。

朱离灭原本独坐帐中,苦饮闷酒,忽听得南门处厮杀声起,只道此番建功有望,不由开怀一笑,便即奔出军帐,喝令炎天部教众前往南门剿杀,他又听北门方向人喊马嘶,登感绿林军劫营势大,自是不敢迟误,疾命手下数名教徒燃起狼烟,随后硬起头皮,掌毙数名鼠窜教徒,又赶忙督促起众人固守。

朱离灭正愁营中官军不服调度,所部教众人心惶惶,渐蓁及祭遵两路人马已然杀至近前,姚蓁蓁远远瞧见朱离灭那厮,便即拈起数片花瓣,疾向对方掷去。

蓁蓁此番出招势头虽劲,其姿却并不似往昔般极尽轻扬飘逸,只因她尚自着恼朱离灭那厮先前打伤檀郎,这当儿急欲惩治敌人,难免拿捏不住分寸,方才稍违拈花指诀中的阴柔要旨,另现巾帼英姿。

朱离灭眼见数片花瓣拖影而来,便即挥袍拂扫,粗豪大笑道:“殿下朝思暮想,姚大小姐倒亲自送上门来了!”话音刚落,竟自高视阔步踏流星,便来擒拿蓁蓁,说时迟,那时快,程鸿渐翻身疾纵,当即拦于蓁蓁身前,探掌推向朱离灭,对方变爪为掌,便朝鸿渐掌心击去。

姚蓁蓁不禁心头一紧,但瞧朱离灭朝后退开,檀郎安然无恙,方才复现怡然,朱离灭惊骇喝问道:“你这臭小子怎么会使荧惑业火掌?”话音刚落,其身旁有名手握精铁双钩的汉子悻悻辱骂道:“小杂种竟偷学我义父神功,真他娘好不要脸,看我朱顺不刮了你。”

朱顺虽如此言语,可他知晓此等武功高强,毕竟心存忌惮,未敢轻举妄动,竺法兰又义愤呼喝道:今日有贫僧掠阵,断不会容你们这伙魔教妖人张狂!”

姚蓁蓁将朱顺稍作打量,只觉对方身形倒也跟先前劫掳吕兰馨之人颇为相似,随之笑问道:“你前些时日蒙着面,欲要劫夺一位姓陆的小姐,我跟小哥哥路见不平,便同你打过一架,这事可还记得吗?”

先前九霄神教吕兰馨与渐蓁相遇,不敢吐露真名,只得谎称自身姓陆,是以蓁蓁便向朱顺提及陆家小姐,而对方直听得满头雾水,竟自脱口道:“咱们何时照过面,再说你这小娃娃还没老子闺女大,怎配跟我过招?”

朱顺那厮尚不知晓被戴贯顶替了名头,且又不知陆家小姐究竟是甚人物,方才仅讲了这些言语。且说先前戴贯及权贵劫夺吕兰馨不成,便假借探望友人之名,到得朱顺家中,将自身所戴面具偷偷埋入了他家的花园里,以期日后栽赃,岂料那二人又受朱顺盛邀,陪同炎天部出征。这当儿戴贯及权贵恰在朱顺身旁,均觉惴惴难安,但瞧戴贯焦促鼓噪道:“朱兄跟反贼罗唣个甚,还不快上!”

朱离灭瞧姚蓁蓁娇娜无俦,又欲讨好王匡,当即叮嘱道:“殿下瞧上了那小妮子,你们定要生擒活捉,至于那个臭小子,老子要亲手宰了他!”说罢,复又施展荧惑业火掌,猛朝鸿渐攻去。

姚蓁蓁正自相助檀郎,朱顺忽而使出“三十六闭手”,欲要擒住那小妮子,戴贯也使出“梅花拳”,疾向蓁蓁攻去。

朱顺所使拳法又唤作“天罡手”,乃川蜀蚕闭门的精妙武功,此门中人出拳之际,恰如蚕吐游丝,连绵不断,假使回护己身,也可紧封对手拳路,避实击虚,势如出山饿虎,疾如奔江渴龙,其中奥妙变化有籍可考,绝非小可虚构;而那梅花拳法在周朝便有武者习练,秦王政二十四年,更有高人径将此等武艺编作拳谱,使其流传后世,但瞧戴贯足踏八卦生玄妙,兼具阴阳五行姿,端的不可小觑。

程鸿渐与朱离灭斗过数招,随之勉强腾出手来,使出一招“发明二相”,相助蓁蓁御敌。朱离灭眼见有机可乘,便即猛探左掌,径朝鸿渐背心推去,姚蓁蓁正自挺身回护鸿渐,竺法兰已将真气灌入食指,使出“一指禅功”神功,凌空戳向朱离灭肩井穴。

朱离灭挥掌招架,却觉掌心剧痛,当下慌忙闪避,随即瞥眼瞧见掌心处竟然略有破损,不由甚感骇异,竺法兰相嗔渐蓁道:“你们两个娃娃武功低微,竟还如此分心,此间既有贫僧掠阵,岂会坐视你们被魔教妖人打伤,还不全心应对面前敌人。”

姚蓁蓁嘻嘻一笑,随之怡然扬手迅飞猱,纤纤拿敌脉门去。戴贯急欲缩拳招架,却已然被蓁蓁制住,而姚蓁蓁从未害伤人命,又与对方并无深仇大怨,是以那小妮子虽已拿住对方脉门,尚不愿取其性命。饶是如此,戴贯已然惊慌失措,朱顺赶忙翻掌推向蓁蓁侧背,欲要援助所谓友人。姚蓁蓁当即闪身避开,诱得朱顺拍中了戴贯肋下。

戴贯手捂肋下,直觉喘不上起来,若非朱顺欲要生擒蓁蓁,未催十足劲力,这厮岂会还命在。朱顺正自相询戴贯伤势如何,姚蓁蓁柔指俏绕转玉笛,随之神采飞扬道:“我跟你们两个家伙无甚梁子,不愿打出好歹来,现下我跟小哥哥还有高人相助,你俩干脆罢手算啦。”

竺法兰并未怎生显露神功,戴贯又尚未领教,便未将那僧如何放在眼里,当下打量蓁蓁,却不知缘何生不出怒气来,转而强自打个哈哈,道:“小妮子的武功倒有些长进,不过适才也是老子大意,你又得意个甚。”姚蓁蓁慧黠一笑,道:“咱们在哪里打过架啊,我可不记得你啦。”

权贵那厮从旁观战,眼见戴贯正要言语,便即接口道:“莫要跟这小妮子罗唣,免得误了大事!”戴贯倒吸凉气,随即更不答话,复又抢招疾攻蓁蓁,朱顺也使出了看家本领,从旁相助戴贯那厮。

第205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6)

第二百零五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6)

大营中,风袭卷,火熊熊,鼠辈丢盔俱胆寒;义军里,志昂扬,槊林林,好汉披坚皆无畏。四下里烽火起狼烟,程鸿渐已与朱离灭交手数十回合,对方深陷狂躁,双掌如生炽焰,大有愈燃愈烈之势。程鸿渐虽临险境,可他心存坚毅勇气,尚可沉着招架,但瞧他力蓄太阳轮,掌缘处泛起金光,百般周旋。

当年朱离灭奉皇命将景卢拿入天牢,随后在其家中搜得楞严业火掌秘笈,便即自行修炼起来,未听过佛门高僧指点,另行创出荧惑业火掌,施展起来便有些违背秘籍要义,却也更显刚猛了些。程鸿渐毕竟初学楞严业火掌,且又不似朱离灭那般身经百战,好在他所使武功秉持正道,更有竺法兰从旁护持,倒也抵挡得过。

朱离灭直恨得咬牙切齿,心下寻思:“前些日子这臭小子哪配跟老子过招,本法王要是连个嘴上没毛儿的小崽子都打不死,便他娘没脸在江湖上混了。”言念及此,竟自暴吼一声,愤懑施展“七月流火”,疾朝鸿渐攻来。

这招“七月流火”乃是朱离灭的得意招数,前先时日耿弇瞧此人使出此招,便赶忙闪身避开前六道攻势,直至那厮第七道攻势施展时,劲力稍有衰退之象,耿弇才敢仗剑相隔,饶是如此,耿弇也险些抵挡不住。

程鸿渐眼见敌人首番流火至,当即双掌画圆,随之摊开“卍”字形气墙相隔,此招唤作“慧性明圆”,名目出自于《楞严经·卷八》,正是架招防备之法。

朱离灭观此情形,不由得嫉妒且恨,心下暗道:“此招老子苦练许久还未练会,这小兔崽子反倒练会了······”

且说这厮不知修炼佛门“楞严业火掌”究竟可收何等功效,跟习练者的心性息息相关,而朱离灭甚为暴戾,总是思量如何结果旁人性命,而这招“慧性明圆”潜含仁慈之意,似这等狠辣人物如欲修练,自是艰难得紧了。

程鸿渐又瞧朱离灭首道攻势过罢,第二、三、四道攻势接踵而至,当下未敢硬接,赶忙施展“舟行三昧”,犹似阿难执桨荡扁舟,在火海上摇曳乘风,使巧劲避开三昧真火,便在这当儿,朱离灭第五、第六道真气又至,程鸿渐已然不及闪避,便即顺势使出“阿难涅槃”,以左掌承接此招。

朱离灭只道此番定可取鸿渐性命,岂料他仅现气滞之状,竟将第五、第六道真气引至脚底,转而悉数倒入地下,并未有甚伤损。

朱离灭直瞧得满目凶光,心下暗道:“老子还有一道真气,看你还如何硬接。”正自思忖间,第七道真气已然蓄势而出。

那第七道攻势的劲力虽不及先前六道,却也甚为强劲,而鸿渐先前倾力抵御,这当儿尚未缓过气来,自是无法抵挡最后一道攻势。说时迟,那时快,竺法兰瞅准第七道攻势程鸿渐难以抵挡,便即闪身至鸿渐,当下气灌食指,猛力蓄戳朱离灭。

朱离灭忽瞧竺法兰竟将第七道真气反推回来,所现力道也愈显强劲,自是不敢抵御,只得闪身避开,随即瞥见身后一顶军帐轰然而倒,不由得惊骇更增,转而怒指鸿渐,闷声闷气道:“你小子还带帮手,他娘的不是好汉。”

便在这当儿,姚蓁蓁已将朱顺、权贵二人定住,随即曼妙跃至鸿渐身旁,慧黠一笑,道:“你在江湖上的资历这般老,我跟小哥哥若是不带帮手,岂不成了‘以小欺大’,那样也太轻视你啦。”

朱离灭轻哼两声,竟自没了言语,姚蓁蓁又向竺法兰道:“这家伙坏事做尽,我小哥哥又曾险些被他打死,二师父可不能放过他。”竺法兰道:“贫僧这便将他废了。”话音刚落,复又施展“一指禅功”,疾朝朱离灭要穴虚戳而去。

且说一指禅功功亦被后世达摩收入七十二绝技当中,素享“少林第一指”的美誉。此等神技隔空伤人自是不在话下,练至炉火纯青更可凌空破墙,虚指生劲风,端的厉害非常,更有名高人唤作膝黑子,此人习得达摩所载一指禅功后,便即打遍南北无敌手,羡煞了无数好汉。

朱离灭适才跟鸿渐交锋已然损耗了不少气力,这当儿又瞧竺法兰所发真气凌厉,哪里还敢硬接,当下只得左躲右闪,模样好生狼狈。

姚蓁蓁雀跃笑赞,程鸿渐亦觉欣然,竺法兰开怀一笑,随即伸指连戳,猛朝朱离灭数处穴道击去。朱离灭登感避无可避,正自惶惶待死,墓地里闪出一道身影,拦在朱离灭面前,看似漫不经心轻挥袍袖,便将竺法兰的数股疾劲指力反推回去。竺法兰赶忙复又连戳数指,才将那几道被反推回来的真气截住,只听得真气碰撞之音犹似竹爆连连,直驱恶兽奔窜。朱离灭惊魂稍定,躬身拜道:“有劳······国师相救······”

第206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7)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零六章

&nbsp&nbsp&nbsp&nbsp赏善罚恶承天志(7)

&nbsp&nbsp&nbsp&nbsp且说出手相救朱离灭之人正是大国师蒙未济,但瞧这厮轻哼一声,便朝诸人望去,当他瞧见姚蓁蓁跟其母样貌相似之际,竟不知缘何心生恍惚,当下百感交集,凄恻轻啜道:“洵美······你过得还好吗······”姚蓁蓁问道:“你是谁啊,莫非识得我娘亲?”

&nbsp&nbsp&nbsp&nbsp蒙未济闻听此语,不由悲恻长叹,随后说道:“早听闻洵美已然仙逝,只是师侄女跟你娘亲长得委实相似,不过现下再行观瞧,你俩的样貌跟神态还是不尽相同·····”话到后来,复又黯然须臾,方才续道:“我便是你的大师伯蒙未济······”

&nbsp&nbsp&nbsp&nbsp渐蓁闻听此语,均觉始料未及,毕竟蒙未济隐匿多年,且有江湖盛传,蓁蓁之母顾洵美惨遭蒙未济毒手,方才香消玉殒,可这当儿对方满面深情,又岂会在昔年狠下毒手······

&nbsp&nbsp&nbsp&nbsp朱离灭登感大事不妙,当即朝蒙未济抱拳说道:“这伙反贼攻袭我官军大营,而且六皇子殿下欲将天志帮大小姐纳为正妻,还望大国师莫要徇私。”话音刚落,蒙未济便朝地上轻啐痰涎,脱口反问道:“他也配?”朱离灭讪讪一笑,心下暗道:“到底是皇上身旁的红人儿,竟连皇子殿下也不放在眼里。”

&nbsp&nbsp&nbsp&nbsp蒙未济复又望向蓁蓁,接着说道:“本国师念在你娘亲份儿上,不愿与尔等计较,你这小妮子赶快回家寻你爹爹去,你大师伯迟早要跟他斗个明白。”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欲要相助鸿渐营救绿林军,且又观瞧敌军大营即将焚烧殆尽,自不愿现下撤兵,当下便向蒙未济拱手道:“师侄现下撤兵,只怕绿林军会就此倾覆,我小哥哥有好些朋友尚在义军之中,还望大师伯顾念同门之情,放大伙一条生路吧。”

&nbsp&nbsp&nbsp&nbsp蒙未济稍作寻思,随后说道:“并非你大师伯不愿放尔等生路,只是我既为当朝国师,能够放过尔等性命,已是背负了莫大干系,你们还是赶快离去吧。”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朝蒙未济拱手说道:“蒙前辈能够如此,晚辈已然甚是感念了,过会子咱们两军交锋,还望您保全小妹妹。”

&nbsp&nbsp&nbsp&nbsp蒙未济观瞧鸿渐温文,便有意也放他一条生路,随后颔首应道:“这是自然,看来你们两个小娃娃已铁定心思,定要螳臂当车了。”程鸿渐道:“晚辈尚有同门兄弟正遭官军重重围困,是以只得向前辈讨教了。”蒙未济打个哈哈,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定然不是我的对手,那个无毛秃驴倒还凑合。”

&nbsp&nbsp&nbsp&nbsp竺法兰眼见蒙未济语出轻蔑,登感气往上冲,当下愤懑呼喝道:“你们这伙恶徒休得张狂,来领贫僧一拳!”话音刚落,便即大步流星飒骁腾,直似跨海降蛟龙,疾朝蒙未济攻将过去。蒙未济正要激使对方前来相搏,如此便无须跟渐蓁对招,也为自身寻个交待,这当儿观瞧对方攻上,自是乐得奉陪。

&nbsp&nbsp&nbsp&nbsp那两位世间高人相斗之际,渐蓁也携起手来,迅疾欺身至朱离灭近前,复又施展起精妙本领来。朱离灭早瞧出渐蓁武功大进,委实不可小觑,当下翻掌卷沙兴烟尘,五指如钩作游鹰,即驱业火斗鸿渐,且将探爪擒玉人。

&nbsp&nbsp&nbsp&nbsp渐蓁观瞧敌人犹胜困兽凶悍,当即盘旋飞纵如比翼,朱离灭掌催三昧逼鸿渐,姚蓁蓁便忙拈妙花指,欲击敌后天柱穴,那魔教头领反手招架,鸿渐又掌推楞严火,直教朱离灭难以分神。

&nbsp&nbsp&nbsp&nbsp这边厢鸳盟伉俪相扶将,此起彼伏意风发,那边厢国师拂袖运玄功,神僧竭力斗愈酣。蒙未济与竺法兰相斗了十几个回合,虽是已占上风,却也并未将其制住。竺法兰身兼十五六项佛门高深武艺,接连将光明拳、楞严业火掌、一指禅功、大摔碑手、般若禅掌堪堪使出,始终未能挽回颓势。

&nbsp&nbsp&nbsp&nbsp蒙未济观瞧那僧竟可支撑十多回合,不由纵声笑道:“好秃驴,你倒有两下子,哪怕九霄神教的法王也难接我一招。”说话间,攻势依旧不歇,竺法兰正自悉心抵御,委实难以启齿回应。

&nbsp&nbsp&nbsp&nbsp蒙未济观此情形,便即退开数步,接着说道:“你这厮非我敌手,赶快护着那两个小娃娃撤吧。”竺法兰满腔义愤,怒指蒙未济道:“我师兄要是在这里,未必打不赢你这恶人,现下哪怕去死,也不会向妖孽低头。”说罢,倒翻疾跃提风腿,复又抢上前去,随即左掌虚按,右拳高举欲擎天,直似登山欲伏虎,径朝蒙未济头顶砸去。

&nbsp&nbsp&nbsp&nbsp竺法兰所使这招唤作“山上伏虎”,其式虽现古朴,却也是罗汉拳中颇具气势的路数,正应大巧不工之理。蒙未济仅是闪身避开,并未出招反攻,竺法兰飞腿可堪斩千峰,转而使出“七星聚会”,急欲制住对方。那“七星聚会”乃是“偏花七星拳”中的绝招,后为少林罗汉堂专研,但瞧竺法兰迅疾施展,刹那惊现七道拳影,恰似西极流星烁七道,齐破苍穹兴电掣。

&nbsp&nbsp&nbsp&nbsp蒙未济当即挥袍挡格,同时施展内家心法,将其拳上力道卸去,转而又以绵劲轻飘抬左掌,朝其屏尖耳穴扇拂而去,须知高明医者如若在此处穴位行针,便可诊治斜视之症,可蒙未济这般出招,自是要那僧目歪眼斜了。

&nbsp&nbsp&nbsp&nbsp竺法兰应变也快,当下抬掌护耳,身形微曲,手上食指朝后伸张,直指蒙未济腕上太渊穴。蒙未济早瞧出那僧手指功力不逊,便赶忙挪开手掌,避开对方食指,随之果见那僧食指端迸发出强劲真气,竟将身旁旗杆击断,不由暗生惜才之意。

&nbsp&nbsp&nbsp&nbsp两位高人复又斗过数合,蒙未济愈发瞧出那僧所使武功亦有诸多精妙之处,竟而有心借鉴,自身攻势愈发缓了。竺法兰不明其意,只道这当儿渐占上风,便即抖擞精神复又施展诸多佛门技艺来,但见:天竺神技展雄威,九图六座身法捷,忽施提纵又擒龙,左右穿花复推山。金铲指,一线穿,硬气澎湃掌追风;光明拳,七星聚,罗汉摔碑拳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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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8)

第二百零七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8)

蒙未济跟竺法兰相斗良久,这当儿回过味儿来,心下暗道“我只顾观瞧对方所使招数,现下大营焚烧殆尽,我纵然不必担甚干系,此番也难免要遭圣上小觑了。”言念及此,当即显露起真本事来,如此又跟那僧相斗数合,径将对方迫得不住招架,再难有还手之力了。

渐蓁眼见竺法兰登现颓势,自是备感忧心,便在这当儿,忽有一人运气高呼道“姚素封在此,哪个敢动我闺女分毫,本帮主定要斩他全家。”其音催得四下劲风骤起,直教诸人衣袂随风荡。朱离灭赶忙疾退数丈,生怕渐蓁上前缠斗,蒙未济也退开数步,竟自凝神戒备。

营中官军及炎天部教众均自噤若寒蝉,天志帮帮众群起高呼道“承天之志,赏善罚恶!”

渐蓁欣然相望,竺法兰登感宽怀,心下暗道“姚帮主施展传音**,竟可带动劲风卷起,此等浑厚内力定然不逊于我师兄,真不知姚帮主是个甚样人物······”他正遐思姚素封定然生得魁伟雄奇,随之遥见两人不紧不慢的行至近前。

那两人一高一矮,身形高大者正是天志帮副帮主任义,另一人正值春秋鼎盛,身形五尺,浓眉细眼现睿达,唇似朱丹露黠灵,笑面狡狯甚圆通,其神超脱有雄风。

竺法兰只道这矮小之人在天志帮中虽是权位极尊,却并非姚大帮主,当下正欲朝任义施以僧礼,姚蓁蓁雀跃招呼道“爹爹!”说话间,便即笑携檀郎,奔至姚素封身前,随即俯下身子,跟父亲欢喜相拥,程鸿渐温文浅笑,意欲见礼。

姚蓁蓁毕竟娉婷玉立,这当儿搂抱父亲脑袋,反似欲要将其呵护了,而姚素封只得轻抚爱女素腰,随之慈怜说道“爹爹的宝贝好心肝儿,哪个不开眼的欺负你,赶紧告诉爹爹。”姚蓁蓁纤手遥指朱离灭,接着说道;“那家伙打伤过我小哥哥,可这事也用不着爹爹,我跟小哥哥迟早收拾他。”

朱离灭哪里还敢言语,但瞧姚素封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我的好闺女,不过你们两个后辈只怕不是这撮鸟的对手。”姚蓁蓁笑道“我跟小哥哥拜了两位高明的师父,再说当真打不过,自是还有爹爹嘛。”话到后来,婉悦嫣然望檀郎,接着续道“小哥哥,你说是不是啊。”程鸿渐闻听此语,当即朝姚素封拱手拜道“晚辈程鸿渐拜见姚前辈。”其态温良恭谨自不必说。

姚素封面携笑意,将之稍作打量,随后颔首打趣道“不错,不错。你这小伙子生得比我高多了,往后可要抱得住我闺女,不能像我这个做爹爹的,只因生得矮小,没法子将宝贝闺女揽入怀里。”

姚蓁蓁笑靥婉悦且含羞,程鸿渐闻听此语,竟自心下一酣,蒙未济不冷不热道“师弟连自家女婿都瞧见了,咱们的恩怨现下便做个了断吧。”

姚蓁蓁不愿爹爹与蒙未济火拼,当下好言说和道“大师伯跟我爹爹毕竟都是我外公的好徒弟,平素还能还能有多大仇怨,你们两位大人物若是能同心携手,咱们天志帮便会愈发兴旺啦。”任义直听得眉头紧锁,随即接口道“大小姐此言差矣,蒙未济这厮害死了您母亲,这当儿岂可替他言语。”程鸿渐忧心大伙有些误会,便即说道“小妹妹的母亲不该是蒙师伯谋害的。”

蒙未济观瞧渐蓁如此言语,心下倒也感怀,姚素封自不愿将师兄错杀了,是以郑重说道“师兄若不想看着我夫人死得不明不白,您便给我一句痛快话儿,洵美到底是不是被你谋害的。”任义面色铁青,竟自冷言冷语道“你如若还是个真汉子,便莫要敢做不敢当。”

诸人正言语间,天志帮数千援军已然陆续奔入营中,蒙未济尚自缅怀洵美,不由喃喃低吟道“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此语出自《静女》,诗中盛赞了静女之美,而蒙未济悲戚诵出,直教姚素封以及渐蓁黯然。

任义观此情形,便即悻悻地道“帮主问你顾老帮主的爱女是不是你这厮害杀的,这当儿没来由的吟诗作甚。”蒙未济稍露蹉跎,随后打个哈哈,说道“我蒙未济身为当朝国师,要是不认倒似怕了你们,而洵美的杀身之仇,我这个做师兄的自会替她报了。”

姚素封闻听此语,登感颇不自在,随后轻笑道“啊哟,原来师兄都当上伪皇帝的国师了,早知如此,我这个做师弟的便不该将你们官军打得落花流水,这当儿你家主子王匡只怕已狼狈不堪了。”

渐蓁闻言甚喜,蒙未济心头一紧,随即佯作镇定,说道“师弟不必诳我,殿下此番亲率十几万大军讨伐绿林寨,其帐下又有诸多骁将,岂会轻易便败?”

姚素封早将如何迎敌安排好了,当下犹似弥勒露笑意,泰然自若道“瞧师兄这话说的,倒好似人多必胜了。岂不知兵不贵多,贵在精;将不贵勇,贵在谋。我既知晓了宝贝闺女要跟官军拼命,岂会没个绸缪?”

蒙未济知晓对方该当所言非虚,当下依旧强作镇定,随即相询道“那师弟又是怎生安排的?”姚素封笑道“我这个做师弟的也没多大安排,此番赤眉军首领吕母得知我要相助爱女,便也派遣大军支援来了。其实我早已得到消息,知晓尔等欲在一处山洼设伏,妄图歼灭绿林军,便吩咐赤眉军奇袭王匡所率中军去了,现下你们的大营又遭劫掳,正是进退失据,如此这般岂有不败之理啊?”话音刚落,姚蓁蓁嫣然一笑,道“我也早已吩咐常有酒跟副寨主王常商量妥当啦,只要王寨主当真碰上埋伏,王副寨主也会领兵接应的。”

蒙未济眼见官军必遭失利,自是无心恋战,便在这当儿,程鸿渐复又好言相劝道“蒙师伯毕竟跟我······”他忽觉称呼姚素封为前辈,难免显得生分,当下稍显语滞,随即拱手续道“蒙师伯跟我小妹妹的爹爹同为顾老帮主的嫡传弟子,委实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两位当真拼斗起来,难免会伤及昔日情义。”

蒙未济闻听此语,便向姚素封道“既是后辈出言求恳,今日我便不跟你多做计较,容尔等翁婿小聚。”说罢,便欲乘上王匡所借坐骑,率领残兵败将去寻王匡。渐蓁闻听对方提及翁婿之语,心头正自欢喜,姚素封忽而纵声招呼道“师兄且慢!”

蒙未济回转过身,当下盯视姚素封道“你要怎的?”姚素封笑道“我瞧师兄的坐骑甚好,你此番既要匆匆而去,怎的不将这马匹送给师弟,也算是给我留个念想儿啊。”

第208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9)

第二百零八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9)

蒙未济眉头微锁,随即嗔道“师弟身为一帮之主,竟依旧这般贪图小利,你莫非不怕有损威名吗?”姚素封面不改色,竟自郎笑道“我既身为堂堂的天志帮帮主,若是容许旁人跟我打秋风,那才有损我帮主威名呢。”话音刚落,忽而伸左凌空拂向朱离灭面庞,那厮未及反应,便即中招栽倒,吐出了两颗牙来,姚素封自得笑续道“本帮主将你性命留给我宝贝闺女发落,不过你倒说说,我跟师兄此番照面,他是不是该将马留下?”

朱离灭素闻姚素封神功难测,便连教主吕重霄也未必是其对手,当下只得捂着血淋林的腮帮,唯唯诺诺,不在话下。

姚蓁蓁欣然观之,蒙未济稍作沉吟,接着说道“此马唤作‘凌云蛟’,原本是六皇子殿下借我的,今日我瞧师侄女挑得郎君甚是和善,便做个顺水人情,将旁人的马留给那位公子吧。”姚素封打个哈哈,道“如此也好,师兄这良驹正可送得体面些。”蒙未济轻哼一声,便领残兵灰溜溜地退去了。

官军大营中已然化作焦土,程鸿渐牵过蒙未济所赠良驹,随后朝姚素封拱手说道“晚辈有幸得见我小妹妹的爹爹,这心里面委实欢喜得紧,这匹良驹我想转赠给您。”

姚素封复又将鸿渐稍作打量,随即慈和一笑,道“贤侄不必跟我客套啦,这匹宝马你且收着便是,其实我先前欲要将此马留下,并非是我贪图小利,只是以此小惩那些对头罢了。”程鸿渐闻言一怔,随之莞尔一笑,温文说道“不过······晚辈还是想孝敬您······”姚蓁蓁嫣然一笑,当下接过话头道“这是我小哥哥的一番孝心,求爹爹快收下吧。”

任义竟自默不作声,竺法兰观瞧渐蓁情态,不由粗豪一笑,姚素封颔首说道“那我便收下。”话到后来,便握着鸿渐手腕,以示亲近之意,接着问道“不知令尊贵庚?”程鸿渐恭谨回道“家父今年五十有二了。”姚素封微微颔首,随后慢条斯理道“照此看来,你爹爹乃是中年得子,不知你家中可否有甚兄弟姐妹?”

程鸿渐不明其意,随之详尽回道“听爹爹说,我原本是有一个兄长的,只不过他早已过世了,是以我从未瞧见过他······”话到后来,竟自生出惋惜之感,没法子说下去了。

姚素封观此情形,当即唏嘘一声,说道“贤侄莫要伤怀,令尊比我年长,你若有意,便将我当作亲人,先行唤我叔父吧。”程鸿渐甚感欢喜,姚蓁蓁挽过檀郎臂膀,随之凝情说道“我爹爹万一有哪天不肯认你啦,咱俩也要好好的。”程鸿渐酣然一笑,温言说道“不会的,你爹爹会待我极好,极好的······”

姚素封观此情形,正自摇首笑叹,姚蓁蓁怡然笑问道:“我小哥哥将这么好的良驹送给了爹爹,您是不是也该送他一件宝贝啊?”姚素封慈怜抬手,作势欲打,姚蓁蓁慧黠闪至檀郎身后,随即打趣道:“小哥哥快救我。”

程鸿渐知晓这双父女乃是嬉闹,当下只是笑了笑,姚素封从怀中取出以绢帛制成的书籍,随后递入鸿渐手中,半开玩笑道“这小冤家端的是留不住了,还好我早有预备,不然可没法子给宝贝闺女交待喽。”

程鸿渐酣然一笑,随之称谢过了,姚素封接着说道“正所谓‘艺多不压身’,贤侄在江湖闯荡,总是要多会一些武功防身才好,这书中不仅记载了一些内功心法,且又收录了我新创的拳法及剑法。”

程鸿渐知晓此等礼物甚是难得,当即抱拳说道“我定会好生修炼书中武功,之后保护好小妹妹。”

姚素封微微颔首,转而打量那匹“凌云蛟”,如此隔得须臾,不由轻叹说道“这匹马端的极好,只可惜在朝廷待得久了,现下消磨了烈性,也没了忠心护主之念,是以此等良驹观瞧两军交锋也不奔逃,或许只待谁打赢了,便会跟谁走吧······”

姚素封正为良驹遭际惋惜,一队官军扛着十数箱金银财宝到得近前,为首将官纳头便拜,接着说道“下官祭遵拜见姚大帮主以及姚大小姐,这些财宝乃是王匡提领荆襄后,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那厮此番攻伐绿林山,又将这些财宝携带了过来,以便他平素赏玩。今日祭遵顺手劫了这些财宝,欲要进献给二位。”

姚蓁蓁观瞧其中两个大箱子乃是金镶美玉,更是填满了诸般连城古玩,便即寻思自身正可挑拣几样孝敬程濯,但瞧那小妮子言念及此,竟自欣然浅笑,转而向父亲举荐道“这位祭将军受过本帮恩惠,这些年来一直记挂着,正是个甚重信义的好汉,适才若不是有他里应外合,咱们欲要要攻袭官军大营,便不会这般容易啦。”姚素封闻听此语,当即笑道“祭将军快请起。”

祭遵口中唱喏,随后站起身来,但瞧他年过而立,身长八尺貌刚正,须眉浓厚有雄风。姚素封将其神色举止打量一番,随后颔首道“将军敢担此天大干系,给本帮做内应,足见您为人忠义,不知将军往后有甚打算?”

姚蓁蓁观瞧父亲有意招揽,便即怡然接话头道“祭将军不必有顾虑,我先前已命人将你的家眷接入本帮,并要他们好生看顾啦。”

程鸿渐莞尔一笑,祭遵抱拳谢过了姚大小姐,接着说道“现如今朝政昏暗,奸佞当道,上头官员排挤贤能,使下官难以伸张大志。今日祭遵有幸得遇明主,正要拜入贵帮,替二位鞍前马后,解救天下黎民。”

任义不由微蹙双眉,姚素封哈哈一笑,道“祭兄弟真乃义士也。”说罢,方才瞥眼望向那十数箱金银财宝,复又笑续道“你跟手下的众位弟兄们辛苦了,还是留下两箱随意消遣吧。”

那伙相随起义的官军兵士均自喜出望外,祭遵又朝姚素封抱拳说道“多谢帮主赏赐,不过此番属下并无多大功劳,此番乃是仰仗了手下的官军弟兄,是以这两箱财宝还是悉数赏给陪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吧。”姚素封笑道“你既是他们首领,本帮主赏赐的钱财自该听凭你来分发,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要拿双倍。”

那众官军兵士欢欣鼓舞,姚素封纵声说道“官军弟兄们愿入本帮,本帮主甚为欢喜,往后帮中只要愈发兴旺,大伙也会有更多的银子赚,自此以后我宝贝闺女会领大伙赚下大笔银子,还可劫掠一下似王匡这般的鸟官。”

那众阵前起义的官军兵士开怀一笑,姚素封威凛续道“你们虽可劫夺王匡这等鸟官,却不可欺压良善百姓,平素还要有所接济,毕竟本帮承天之志,赏善罚恶,要是有哪个敢上天意志,本帮主断不轻饶。”

众官军齐声应命,任义拱手相询姚素封道“此间事了,不知帮主还有甚吩咐。”姚素封道“王匡大兴征伐,定会搅得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此番本帮没有损耗多少兵马,便得到了许多财物,也该让荆襄百姓得些好处。”任义回道“帮主所言甚是。”

姚素封瞧向那十数箱金银财宝,便即寻思起来,姚蓁蓁嫣然一笑,道“老百姓最想填饱肚子。”

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欣然称赞,姚素封开怀一笑,随后说道“咱们可拿出两箱金银财宝,将其交与我荆州分舵的各处粮店,并兑换出一批粮食,趁夜投入贫户家中。”任义道“属下这便吩咐下去。”话音刚落,姚素封握住对方手腕,接着说道“师叔且慢,本帮主还没有安排妥当。”

第209章 赏善罚恶承天志(10)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零九章

&nbsp&nbsp&nbsp&nbsp赏善罚恶承天志(10)

&nbsp&nbsp&nbsp&nbsp任义闻听此语,自是不敢怠慢,随即持重说道:“帮主只管吩咐。”姚素封道:“先前本帮主的闺女率部支援绿林军,总舵竟有弟子出言诋毁,亏得师叔忠义,亲手将这等奸邪处置了,咱们今日既得了这许多钱财,你也挑选几样称心的宝物吧。”

&nbsp&nbsp&nbsp&nbsp任义观其语重心长,便即郑重推辞道:“帮主如此厚爱,属下委实感激不尽,不过属下并无甚功劳,那帮中弟子看似发几句牢骚,实乃欲行反叛之举。我任义既身为副帮主,自该为帮主跟大小姐效忠,亲手宰了这等叛逆狂徒。”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直听得满头雾水,姚素封笑叹说道:“师叔处置得重了。”任义当即回道:“那罪徒万死难赎己过,大小姐此番相助绿林反抗无道官军,实乃承天之志,赏善罚恶。”姚素封颔首笑道:“正是此理。”

&nbsp&nbsp&nbsp&nbsp任义观瞧姚素封面现狡狯,便复又郑重说道:“可那罪徒胆敢污蔑大小姐此番出兵,全是为了一己之私,恰如周幽王宠溺褒姒,竟而大动干戈。这厮在帮中大肆宣扬,并又言及大小姐往后不配承继大位,要是当真依我性子,似这等腌臜夯货更该千刀万剐,方可平我心头大恨。”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不置可否,随后正色道:“我岳父承继帮主大位之时,便是接下了一堆烂摊子,想来任副帮主也记得,当年本帮的诸多生意都赔了好些银两。”任义微微颔首,姚素封接着续道:“后来多亏岳父苦心经营,帮中生意才有起色,不然本帮弟子只怕要拿不到银两过活了。”任义道:“师兄极善经营,我们这些帮中老辈自是无人敢忘。”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察言观色,随后又道:“现如今帮中定下明规,待我百年之后,便由我闺女承继帮主大位,自此以后,世世代代的帮主大位都由我闺女的后人继承。”任义拱手回道:“帮中弟子无不谨记,是以敢有非议者,理应问罪斩首。”姚素封道:“帮中有这明规并非是本帮主不讲道理,帮中谁人不知,当年我承继下岳父的帮主大位后,便将我姚家的无限家财悉数投给了本帮,本帮才会今日之盛,而这条帮主大位该当如何承继的明规自该如此立下。”

&nbsp&nbsp&nbsp&nbsp任义观瞧姚素封所言占理,且又不敢有丝毫违逆,便即附和说道:“帮主所言极是,我任义身为副帮主,自会领全家老小誓死效忠帮主跟大小姐,如生二心,定将不得好死······”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闻听此语,便即佯作唏嘘,随后笑嗔道:“师叔言重了,不过于情于理,本帮帮众都该尽力辅佐我家闺女,更何况我这闺女并非周幽王之流,师叔您说我这言语可有甚不妥之处啊?”任义当即回道:“帮主所言甚为妥当,大小姐聪慧过人,帮中弟子有目共睹,尤其是她近来执掌七雅阁后,更使得南方各大分舵愈发兴旺,由此足见其英明睿智,可堪大任了。”姚素封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师叔竟会这般夸赞小女,委实出乎本帮主意料啦。”任义说道:“任某尽皆实言,断无半点虚词。”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知晓父亲定有深意,当下恬静观之,姚素封接着说道:“我这闺女承蒙帮众抬爱,不过那名叛逆小人师叔未免处置得快了,毕竟我还没有出言问询,只怕他受人唆使,委实罪不至死。”任义躬身抱拳道:“都怪属下疏忽,师叔也是恼火得紧了,是以帮主将那罪徒交给我时,我才会即刻处死,不过大小姐在帮中深受拥戴,想来那名不肖弟子定是迷了心窍,才会口出叛逆狂言。”姚素封打个哈哈,道:“想来师叔甚为忠义,此番或许是恼火得紧了,才会有失分寸。”

&nbsp&nbsp&nbsp&nbsp任义唯唯诺诺,姚素封温语抚慰,随后说道:“此番要荆州分舵赶制大批可装一斤粮食的布袋,其上要鲜明书写‘天志帮’三字,另要注明大小姐姚蓁蓁赠送荆襄百姓,随后将粮食装入这些布袋,趁夜投入荆襄贫户的家中。”任义不敢显露丝毫异色,随即拱手回道:“属下这便安排此事。”说罢,便即躬身暂退了。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爱女,复又慈怜说道:“余下的金银财宝以及古玩字画便都是你这小心肝儿的了,不知宝贝闺女打算怎生用度啊?”

&nbsp&nbsp&nbsp&nbsp天志帮众正自艳羡,姚蓁蓁嫣然浅笑道:“我也用不了许多,此番多亏了帮众扶持,兼有赤眉军仗义相助,咱们才会夺得这些财宝。”话到后来,婉悦瞧向檀郎,随后续道:“我只留下那两箱古玩字画,另作极为要紧的开销,而那些金银财宝便给大伙分了吧。”

&nbsp&nbsp&nbsp&nbsp四下里欢声雷动,姚素封自得颔首,随后便唤帮众拾捡官军所遗器械,姚蓁蓁笑携鸿渐到得两箱古玩之前,怡然说道:“程伯父喜好古玩字画,小哥哥快陪我挑出几样来。”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痴望伊人桃夭笑靥,随之从怀中取出一枚凤形玉佩,温言说道:“爹爹给了我一块‘妇好玉凤’,他要我交给······交给······”话到后来,竟自语滞半晌,随后续道:“我要将这件物事给你。”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尚不知晓赵惜葵之事,只道鸿渐羞涩,不由暗自好笑,姚蓁蓁知晓这块玉佩定是程濯要鸿渐转交给赵惜葵的,当下浅笑说道:“这宝贝我若是要了,你可怎生交待啊。”程鸿渐道:“我是打定主意要娶你的,这件妇好玉凤自要交入你手里。”话到后来,便将妇好玉凤放入伊人手中,接着出言探问道:“小妹妹可知这妇好玉凤的来历吗·······”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取出比翼锦绣山河帕,将那块妇好玉凤精心包裹起来,转而收归入怀,随之慧黠摇首道:“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素知小妹妹博闻强识,这当儿闻听她竟然不知,不禁心下一怔,随后说道:“这妇好是商朝国君武丁的媳妇,他俩极为恩爱,这件玉凤便是她生前用过的物事,这种宝贝自是寓意极深的,只可惜她尚有几只玉凤都被埋入了黄土,不然我定要将那些玉凤买来,之后悉数送给你。”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观瞧檀郎如此言语,自是满心欢喜,随之欣然软语道:“其实我晓得这妇好玉凤的来历,小哥哥将这块物事送给我,往后可收不回啦。”程鸿渐酣然一笑,温言说道:“这块玉凤是我亲手送你的,便算江水为竭,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姚蓁蓁悠悠说道:“我也是,只要咱俩在一起,便算‘山无棱,天地合’,都是不值一提的······”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旁观渐蓁恩爱,自是甚觉宽慰,当下欣然暗忖:“鸿渐这小子甚含儒将之气,程、姚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洵美若是瞧见咱们闺女寻得这样一个归宿,想来也会甚觉欣慰吧······”言念及此,竟自遐思蒿里山左有河迎,名唤忘川浴有情,转而闲散弄孤影,举首望苍穹。

&nbsp&nbsp&nbsp&nbsp这正是:五短亦可做豪强,胸存星汉有柔肠。慈父怜女保丰饶,惟愿桃夭归显达。姚素封自是中意鸿渐,可他尚不晓得其父程濯要跟赵萌结为儿女亲家。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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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1)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1)

&nbsp&nbsp&nbsp&nbsp话说程鸿渐正自相伴蓁蓁挑选古玩,忽而瞥见一块古朴官印,便将其持起观瞧,接着说道:“小妹妹你瞧,这枚官印以铜铸造,其上还有小篆,看起来好似前朝的物事。”话到后来,便将官印交入了蓁蓁手中。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将那官印打量须臾,随之嫣然一笑,道:“这块官印中字体的是‘摹印篆’,显得甚是平整。”程鸿渐颔首说道:“我也这般觉得,秦朝官印往往寸许见方,便将小篆刻得极为严整,而这块官印上又镌刻着‘南郡监御史’,我觉得正是秦朝物事。”姚蓁蓁笑道:“佩戴这块印绶的人物,既可监察官吏,又可举荐贤能,若是遇到战事,监御史大人还要领兵打仗,算得上位高权重啦。”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虽不善记背,却也甚有见识,当下欣然颔首,接着说道:“此番咱们奇袭官军大营,多亏了祭将军仗义相助,可他并不拿半点赏赐,要不咱俩将这块官印送他吧。”姚蓁蓁娇憨打趣道:“我还不知要送程伯父什么好,小哥哥倒先为祭将军挑出块印绶来啦。”程鸿渐酣然一笑,道:“你的心意定然极好??????”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嫣然翻出一幅墨宝,便邀檀郎相伴鉴赏,随之清婉浅唱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nbsp&nbsp&nbsp&nbsp那幅墨宝所书正是倾世名篇《凤求凰》,姚蓁蓁不禁大喜过望,程鸿渐相随低吟道:“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nbsp&nbsp&nbsp&nbsp这篇《凤求凰》正是西汉司马相如所做,渐蓁继续观瞧,但见其后愈发荡气回肠,有道是:

&nbsp&nbsp&nbsp&nbsp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nbsp&nbsp&nbsp&nbsp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nbsp&nbsp&nbsp&nbsp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顽兮共翱翔!

&nbsp&nbsp&nbsp&nbsp凰兮凰兮从我牺,得托孳生永为妃。

&nbsp&nbsp&nbsp&nbsp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nbsp&nbsp&nbsp&nbsp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nbsp&nbsp&nbsp&nbsp那篇《凤求凰》缠绵悱恻,渐蓁登感身临其境,随之又瞧其后尚存曲谱,自是愈发欢欣,姚蓁蓁又瞧曲谱之后盖有印章,便即稍作鉴别,接着说道:“我瞧这墨宝该当是幅真迹。”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伴其鉴赏一番,随后说道:“我虽瞧不出这幅墨宝是不是真迹,不过想来没人会给王匡送赝品。”姚蓁蓁欣然说道:“我爹爹藏有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以及《上林赋》,他曾要我鉴赏过,而这篇《凤求凰》跟那两篇诗赋相较,笔迹上无甚出入,而这篇《上林赋》所盖图章,我也未瞧出有何破绽,这会子若是能再行观瞧另外两篇诗赋,我便更有成算啦。”程鸿渐道:“我虽不晓得该怎生鉴定,不过这幅墨宝定然是真的。”言下甚显笃定。姚蓁蓁嘻嘻一笑,道:“那我便这幅墨宝送给程伯父。”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寻思如此这般,正可求恳父亲应允婚事,当下喜不自胜,酣然说道:“咱俩正好要爹爹欢喜。”姚蓁蓁嘻嘻一笑,婉悦说道:“我也这般想??????”

&nbsp&nbsp&nbsp&nbsp渐蓁将那篇《凤求凰》精心收起,随后又将祭遵唤了来,鸿渐将那块秦朝官印交入对方手中,接着说道:“祭将军委实高义,我跟小妹妹为您选出了一块秦朝官印,还望将军笑纳。”姚蓁蓁笑接话头道:“我适才还在为程伯父挑拣礼物,我小哥哥倒先想着要送你一块官印。他觉得秦人法不阿贵,品性着实高洁,便要将这官印送你。”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委实这般寻思,可他并不甚善辞令,是以既闻伊人如此言语,便只顾敦和颔首,这当儿又向祭遵道:“我觉得祭将军如此体恤手下将士,端的是位好官,您既然不恋财物,还是收下这块秦朝官印吧。”

&nbsp&nbsp&nbsp&nbsp祭遵观瞧鸿渐如此器重,便即郑重拱手道:“属下跟程公子仅是初见,便受您知遇大恩,往后定当誓死报效。”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桃夭笑靥自怡然,程鸿渐不禁一怔,随后将官印递给祭遵,抱拳说道:“祭大哥年长,还是唤我程兄弟吧,不知您意下如何?”祭遵闻听此语,便即颔首道:“程兄弟为人和善,也难怪大小姐这般钟情。”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酣然浅笑,姚蓁蓁欣然说道:“正如我小哥哥所言,祭将军是个好官,你在本帮定可伸展平生抱负。”祭遵当即谢过了,随后拱手告退,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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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2)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一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2)

&nbsp&nbsp&nbsp&nbsp天志帮帮众径将官军大营中可用器械悉数收缴了,渐蓁及姚素封同乘一车,便领诸人径朝绿林山赶去。姚蓁蓁坐于檀郎旁侧,伸玉手挽其臂弯,欣然相伴他跟父亲闲谈。

&nbsp&nbsp&nbsp&nbsp准翁婿畅聊须臾,鸿渐出言相询道:“我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不知叔父可否告知。”姚素封道:“贤侄是否要问,我是怎生知晓你跟我闺女定在大营之中,而非受了埋伏?”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深感钦佩,随后说道:“正是,您事先毕竟没有得到消息,却可知晓我跟小妹妹定然不会遭受埋伏,随后兵分两路,一路解救绿林军,您自己又亲率一路来接应我俩,如此统兵委实高明得紧。”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慈和瞧向爱女,随后笑道:“我这做爹爹的,甚是了解自家闺女,你说她岂会那般轻易遭人算计?”程鸿渐莞尔一笑,脱口说道:“小妹妹素来聪慧,此番连本派魏长老都被官军诡计蒙在鼓里了。”姚素封打个哈哈,随即说道:“咱爷俩彼此亲近,我才会说些交心话,你们的魏长老排兵布阵倒还可以,不过行军打仗讲究随机应变,并非仅靠他那几套阵法便可取胜。”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深以为然,姚素封接着续道:“当今朝廷所拥兵马何止百万,单说这荆襄九郡便有十数万兵马,此番朝廷又命云旗那厮领诸多名将统兵助战,征讨绿林山定然会声势浩大。”程鸿渐悉心受教,随后说道:“正是这个道理,绿林军毕竟兵少,理应凭借地利,先行消磨官军士气,而后寻机交战。”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微微颔首,蓁蓁嫣然一笑,道:“小哥哥若是统兵征战,定会甚有一套的,平素跟他下棋,我便总是输。”程鸿渐莞尔一笑,道:“前些时日小妹妹自称于子归,我着实陪她下过几盘,不过都是和棋,那还是她没有用心下,全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言下满怀深情,自是款款道来,那小妮子直听得娇憨怀春意,眸动忍羞俊,脉脉复盈盈,潜忧被人猜。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爱女情态,不由摇首轻笑叹,接着佯嗔鸿渐道:“我本来跟贤侄谈论兵事,你却扯到卿卿我我上去了。”

&nbsp&nbsp&nbsp&nbsp这双灵犀比翼恩爱无俦,鸿渐适才所言本是一番真情流露,这当儿忽闻此语,不禁心下一酣,随后说道:“都是小妹妹疼惜我,其实统兵征战之法,我还需向您好生讨教。”姚素封笑道:“讨教倒是谈不上,不过我身为长辈,自该有些心得,倒可供人借鉴。”程鸿渐恭谨倾听,姚素封接着说道:“这统兵作战,不该只想着自身如何能胜,也该为对手好生思虑一番。”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不知其意,随之出言相询,姚素封面现狡狯,随后说道:“便说此番官军攻伐绿林山,他们自是人多势众,不过绿林军占据地利,如若欲要围而聚歼,便该想法子将绿林军引出来。”程鸿渐登感恍然,当下脱口道:“您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姚素封道:“正是,不过领兵征战,在于机变谋划,那些兵法韬略定要知晓运用。”

&nbsp&nbsp&nbsp&nbsp这番话甚为语重心长,程鸿渐凝思须臾,随之脱口道:“小侄觉得叔父所言有理,恰是这个缘故,当初那云旗发下战书,提及自身仅有两万兵马,而大营中所驻兵马仅有一万,便该是他欲要设下圈套。”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孺子可教,自是更感宽怀,随后又道:“其实云旗究竟怎生布置,官军中并无人给我透露消息。我只是瞧着还没到绿林山,便可听闻杀声震天,而官军大营也燃起了狼烟,便琢磨着绿林军虽有不少好汉,可这伙人平素征战未免莽撞,而魏德韬又是个骄狂的主儿,他如若有甚轻敌言语,寨中众头领还不得收起撺掇。”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深感钦佩,随之脱口道:“您好似亲眼瞧见了一般,寨中调度正是如此。”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观瞧檀郎面现崇敬,自是甚觉欢喜,姚素封有意考量鸿渐,随即出言探问道:“我适才跟蒙未济透露,本人早已知晓官军欲要引兵设伏,贤侄可否知晓我为何如此言语?”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并不深谙此道,这当儿难免沉吟起来,姚蓁蓁唯恐檀郎不知如何应答,竟而潜生忧思,如此这般隔得片刻,程鸿渐方才悠悠说道:“记得前些日子,本派弟子援赴绿林山,遭到了官军埋伏,后来小妹妹为了救我,便领千余骑兵跟两万多官军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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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3)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二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原本是个处变不惊的豪杰,可他闻听此语,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说道:“原来还有这事。”程鸿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后来我跟小妹妹将王匡捉了,可那厮所领官军紧跟不舍,小妹妹便跟我佯作商榷如何攻袭空城襄阳,同时要那王匡从旁听着。”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闻听此语,竟自会心一笑,随后说道:“后来你们被官军迫得紧了,便将王匡放了回去,而王匡只道襄阳不保,定要火速驰援,自是没有心思穷追不舍了。”程鸿渐相随一笑,说道:“想来您此番透露早已知晓官军消息,也是想让蒙师伯转告王匡,使得官军上下离心。”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嫣然浅笑,姚素封虽觉鸿渐自身并非如何多智,却也是个善于思索之人,随后微微颔首,并未作甚言语。程鸿渐温言说道:“此番我们奇袭官军大营,蒙伯父竟然甚是看顾,如此看来他该当不会杀害小妹妹的娘亲??????”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追思前尘,不由轻叹一声,黯然说道:“这些年来我也总觉得蒙未济便算恨我入骨,也断然不会伤害洵美分毫,想来这凶手另有其人??????”程鸿渐心下一怔,竟自脱口相询道:“不知您又是怎生知晓的??????”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早已瞧出关窍所在,她知父亲素喜伶俐智者,这当儿唯恐檀郎问得多了,将会招致父亲介怀,便随之悠悠相询道:“我跟小哥哥尚不知晓前尘,还望爹爹能给讲上一讲??????”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骨子里也算得上性情中人,而渐蓁相继提及洵美,直教他惟觉人世苍茫,随之柔肠百转,透车帘,遥望红尘路漫,黯消魂,潜思彼岸花自开。如此这般隔得半晌,姚素封不由轻叹一声,随后说道:“蒙未济跟我都极其倾慕洵美,只是他不懂姑娘家有甚心思,只道要将武功练得出神入化,另外要在帮中位高权重,显得一表人才,如此定可让洵美倾心??????”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闻听此语,不禁摇首而笑,脱口说道:“蒙师伯便算当真是位大豪杰,娘亲也未必会倾心啊,两个人在一起,理应和和美美的,至于有多大本事哪有这般重要啊。”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瞧着小妹妹娇憨笑靥,不禁心下一酣,随之拇指微动,轻拂桃夭灼素手,姚蓁蓁怡然嬉倚偎,欣乐藏眸波。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慈怜观之,当下微微一笑,悠悠说道:“好闺女,你那娘亲也是这般想的??????”话到后来,不由遐思须臾,随后续道:“你娘亲不仅有沉鱼落雁之容,更有那亭亭玉立的好身段儿,兼之她为人纯良和善,帮中只怕没有人不爱慕她。”姚蓁蓁观瞧父亲满脸倾心神色,便即忍俊相询道:“那我娘亲是怎么瞧上你的?”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忆起往昔浓情蜜意时,竟自面现欣然少年狂,随即打个哈哈,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娘亲舞跳得好,歌儿唱得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爹爹便投其所好,复又使出浑身解数,便将洵美勾搭到手啦。”程鸿渐正自神酣起情思,姚素封接着续道:“当年爹爹缠着洵美,请她先教我琴棋书画,再传我几支舞曲,如此这般练得久了,我跟她情愫渐深,爹爹便逮住机会,跟好洵美抱上了。”程鸿渐竟自忍俊,姚蓁蓁嫣然笑谑道:“看来爹爹为了娘亲,使过不少手段哪。”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甚显豪迈洒脱,当下开怀一笑,说道:“那是,其实琴棋书画我亦是样样精通,只不过为寻由头,以此跟你娘亲好生亲近,便只得故作不会,之后经洵美一番指点,我便可名师出高徒了。”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不禁笑出声来,随之稍作沉吟,谦和说道:“您老果然高明得紧,这些法子我只怕想学都学不来了??????”姚素封笑道:“孺子可教,这世间男子若是倾心一名女子,便该抱住佳人,断不可似你蒙师伯一般,只晓得显露自身如何英雄了得,如此这般,还能有甚趣味啊?”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直听得心下一酣,随之轻揽蓁蓁玉素腰,双目深凝水柔情,竟自爱怜低语道:“爹爹要我抱着你??????”姚蓁蓁娉婷袅娜娇软柔,眸醉痴绝溢横生,当下乐陶打趣道:“爹爹将我小哥哥教坏啦??????”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惟愿渐蓁琴瑟和鸣,当下开怀一笑,随后说道:“你小哥哥是个厚道孩子,爹爹才会这般教他,好闺女往后要是欺负他,你爹爹可不依啊。”程鸿渐酣然一笑,忽而半开玩笑道:“小妹妹待我极好,他是不会欺负小婿的。”姚蓁蓁强收笑颜露娇怜,欣然忍俊俏和羞,呢喃笑语道:“爹爹喜得你这半个儿,便立时不疼小闺女啦。”程鸿渐莞尔一笑,爱怜说道:“我疼你??????”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渐蓁情意缠绵,自是甚觉欣然,随后谈笑风生道:“两个娃娃这般你侬我侬,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喽。”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复又面现酣然,正自稍觉无所适从,姚素封慈眉善目道:“瞧着你俩能够如此恩爱,我委实甚感欣慰,贤侄不必当真羞涩了。”程鸿渐温良应承,姚素封接着续道:“我这宝贝闺女一直钟情于你,她这些年虽身在总舵,心却总在你这里。恰是这个缘故,她才会到得轩辕派总坛地界创立七雅阁,只为跟你重聚??????”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闻听此语,更觉蓁蓁情深义重,当下稍显语滞,随之悠悠脱口道:“这些年,我也总是忍不住惦记她,此番小妹妹又为晚辈吃了好些苦,我??????我定要好生待她??????”姚素封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我膝下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只要她能过得好,哪怕要我豁出性命来,也绝不会皱下眉头。”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感念父亲含辛茹苦,不禁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随之温婉说道:“爹爹可要好好的,你若是真将性命豁出去了,我这做闺女的,又岂会欢喜起来??????”程鸿渐不知该如何吐露心迹,竟自将蓁蓁玉手握得紧了,恭顺说道:“我愿陪小妹妹一起孝敬您,不管怎样,我都会要她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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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4)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三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4)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早已瞧出鸿渐纯良,且待蓁蓁情深爱笃,是以愈发中意,这当儿轻抚对方肩头,满怀期许道:“我知晓你是个好孩子,你俩若是一起过日子,理应甚是和美。”

&nbsp&nbsp&nbsp&nbsp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程鸿渐恭谨倾听,姚素封接着续道:“贤侄莫瞧我身在江湖,可我并非草莽,先祖姚重华的性情至孝,并将此等厚德传承了下来。”程鸿渐颔首道:“晚辈知晓姚氏先祖正是舜帝,而三皇五帝厚德载物,委实贤良得紧。”

&nbsp&nbsp&nbsp&nbsp素封遥想舜帝荣光,不由略显欣然,随后慈怜说道:“我平素便教闺女三从四德,待得嫁入夫家,理应夫唱妇随,夫家之父母亦是自身之父母,当好称职媳妇??????”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极为感怀,当下拱手抱拳,笃厚说道:“晚辈也要将您当作自己爹爹,我??????”话到后来,竟自略现语滞,随之恭谨续道:“总之??????我定要好生孝敬您??????”姚素封浅笑说道:“只要你俩过得好,便是孝敬我了,待得此间事了,贤侄再将令尊请来,我好跟他商榷两家婚事。”

&nbsp&nbsp&nbsp&nbsp程濯尚未允准渐蓁婚事,鸿渐闻听此语,委实心头一紧,随后半吞半吐道:“爹爹??????恰在绿林山上??????”姚素封瞧出他神色似有异状,却也并未相询其故,这当儿只是说道:“如此甚好,那我跟他便在山中相会吧。”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未及言语,姚蓁蓁笑接话头道:“待我跟小哥哥将爹爹上山之事转告程伯父,大伙再聚到一处商榷婚事,你看这样好不好啊?”姚素封打个哈哈,随后颔首道:“如此也好,免得彼此有失礼数。”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微微颔首,随之转过了话头,悠悠说道:“谭姨此番好似没有来??????”姚素封道:“谭媛待洵美甚是忠心,我便命她留守帮中了。”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轻声相应,程鸿渐黯然说道:“此番谭娟为了搭救我跟小妹妹,现下已然去了??????”姚素封唏嘘一声,道:“谭娟忠心护主,此节倒颇似其义母谭媛,可怜你们谭姨孤苦伶仃,往后定要好生奉养才是。”

&nbsp&nbsp&nbsp&nbsp渐蓁当即应承了,随后又伴姚素封相谈良久,方才到得绿林酒肆,绿林及赤眉两军头领已然恭候多时,陈、常两位堂主也在店门外翘首以盼。渐蓁相随姚素封下得车来,天志帮帮众便即纵声高呼道:“承天之志,赏善罚恶。”

&nbsp&nbsp&nbsp&nbsp众人高呼之际,刘玄谄笑尾随一名魁伟头领到得近前,而那名头领郑重抱拳道:“俺乃绿林山副寨主王常,大寨主王凤身受重伤,便命俺在此恭迎众位好汉。”其态铿锵磊落,颇具浩然气度。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打量对方正当鼎盛壮年,又观其孔武勇毅堪金石,须眉堂堂展雄姿,肤如古铜染敌血,豪阔披挂粗布衣,便即欣然抱拳道:“幸会,幸会,王副寨主真乃壮士也。”

&nbsp&nbsp&nbsp&nbsp王常自谦数语,当下正欲引荐绿林军众位头领,有名汉子粗豪接口道:“姚大帮主英明神武,大小姐也是睿智无双,不然俺们赤眉军岂会打得官军鼠窜,还抢夺了不少兵器。”

&nbsp&nbsp&nbsp&nbsp渐蓁闻听此语,便即瞧向那人,但见对方双眉以朱砂染得通红,生得是人高马大,且又甚显精明,而其身后赤眉军众也依样将双眉染得通红,便在这当儿,姚素封回道:“樊头领过奖了,贵军大头领吕母身患顽疾,还时刻牵挂着小女安危,特遣尔等义士率军相助,本帮主委实感激得紧。”

&nbsp&nbsp&nbsp&nbsp那名赤眉军头领打个哈哈,躬身说道:“姚大帮主客气,俺们赤眉军供您驱策,自该尽心竭力才是,您跟大小姐只要有甚吩咐,俺定会亲率弟兄们赴汤蹈火。”

&nbsp&nbsp&nbsp&nbsp刘玄直瞧得心生不悦,姚素封粗豪一笑,随后引领渐蓁拜见了那位赤眉军头领,接着说道:“这位好汉便是赤眉军头领樊崇,你们吕伯母身患顽疾,是以近来赤眉军大事便由樊头领打理了。”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莞尔相望,姚蓁蓁浅笑说道:“贵军跟本帮互为唇齿,而此番若非绿林军、赤眉军、轩辕派跟本帮四家同心,那便难以打败官军啦。”樊崇恭恭敬敬地道:“大小姐所言极是。”姚蓁蓁道:“恰是这个缘故,大伙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本帮先前奇袭官军大营,夺得了些许财宝,待得回到山寨,诸位头领均可分得大秤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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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5)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四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5)

&nbsp&nbsp&nbsp&nbsp绿林及赤眉两军头领大都出身贫苦,这当儿听闻可获大秤金银,登感喜不自胜,樊崇更是开怀大笑,脱口说道:“怪不得大伙都服您,往后大小姐有甚差遣,我赤眉军都会唯命是从,定然忠字当头,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忽觉樊崇跟那些山头领相较,似乎略显特异,却不知究竟是何缘故,姚蓁蓁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樊头领瞧着五大三粗,倒是会背不少尽忠言辞??????”言念及此,便并不觉怎生欣然,随后浅笑说道:“大伙同为江湖正道,自该彼此帮衬,赤眉军众位好汉仗义相助,本帮理应上下谨记。”

&nbsp&nbsp&nbsp&nbsp刘玄只道樊崇如此言语,定会出尽风头,便复又胁肩谄笑道:“本寨早已备好接风宴席,只待姚大帮主、姚大小姐跟程公子大驾。”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瞧向众位好汉,纵声说道:“弟兄们快随本帮主入内享用,咱们先吃饱喝足,再行商榷如何劫掠朝中鸟人。”

&nbsp&nbsp&nbsp&nbsp众头领均欲大秤分金银,这当儿既闻此语,登感心头畅快,当下均自开怀大笑,相随姚素封入得酒肆,刘玄亲领数名喽啰从旁伺候。不知不觉间菜过五味,姚素封向绿林、赤眉两军头领微醺抱拳,随后说道:“诸位头领尽情,姚某有些乏了,欲要上楼稍歇片刻。”众头领还礼相应,姚素封要渐蓁留下宴饮,随后又命陈仪及常有酒扶自己上楼去了。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望着父亲朝楼上踱去,不禁潜生忧虑,便在这当儿,王常拱手说道:“此番要不是大小姐算准官军定有诡计,又命常有酒寻俺商议如何接应,只怕山寨当真倾覆了。”姚蓁蓁道:“王大寨主有你这样的好兄弟,自可化险为夷的。”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莞尔一笑,任义自顾饮酒,王常又道:“先前大小姐教俺私下调拨兵马,现下官军已破,待得回到寨中,俺要将这事跟寨主大哥讲个明白。”姚蓁蓁浅笑道:“只要山寨兴旺便好,你跟大寨主都是自家弟兄,理应领受此等功劳。”程鸿渐脱口说道:“我跟小妹妹只愿绿林好汉大败官军,还黎民百姓一个清平世道。”王常观瞧渐蓁胸怀宽广,自是甚觉钦佩,随后端起酒碗,郑重相敬,不在话下。

&nbsp&nbsp&nbsp&nbsp如此这般过得半晌,两位堂主回至席上,常有酒竟自打个哈哈,相邀众头领豪饮烈酒,陈仪朝渐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帮主邀大小姐跟程公子上楼叙话。”程鸿渐并未深思,便即相牵蓁蓁玉素手,接着说道:“咱俩这便上去吧。”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稍作寻思,转而温婉颔首,便伴檀郎上楼得去,随后步入父亲屋中,又将房门掩得实了。姚素封观此情形,竟自打个哈哈,随即瞧向鸿渐,低声轻嘲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哪。”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闻言一怔,姚素封接着续道:“本帮主只道你为人敦厚,没想到家中竟还金屋藏娇,看来我宝贝闺女当真嫁入程家,还得委身做小,你倒是跟本帮主讲个明白,这傻闺女可以做第几房妾室啊?”程鸿渐惟愿白首不相离,如何会纳小妾,当下脱口说道:“晚辈绝不会纳妾的。”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虽知晓鸿渐心意,可他正自满腔愠怒,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嗔道:“原来你是要我闺女做姘头,我天志帮黑白通吃,岂容你肆意欺侮!”其音虽低,却也凛然生威。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心头一紧,唯恐姚大帮主强领伊人离去,当下正自苦思怎生相求挽留,姚蓁蓁携过其父臂膀,娇憨软语道:“我小哥哥委实敦和得紧,您若是当真将他吓着,那可赔不起啦。”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爱女有意偏袒,也只得稍作轻哼,转而瞧向鸿渐,郑重说道:“本帮主只道你尚无家室,这才索性随了闺女心意,允准你俩有所往来,不过你既已有家室,我又岂会坐视心肝宝贝往你家火坑里跳?”他话虽如此,可终究瞧在闺女面上,言下语气已然和缓许多。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直听得备受煎熬,惟觉欠下诸多情债,随之恭谨回道:“晚辈从未见过赵家姑娘,近日爹爹领着赵氏父女上山看我,晚辈方才知晓,而我只愿求娶令爱,不愿再娶旁人??????”姚素封道:“若非本帮主瞧出你跟我闺女有事相瞒,陈、常两位堂主又偏巧知晓此事,本帮主当真要被蒙在鼓里了。”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原本有意相告,可他先前正不知该如何言说,姚蓁蓁又接过了话头,鸿渐方才暂且含糊过去了,这当儿姚素封出言嗔怪,程鸿渐只得好言好语,恭谨领受了。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瞧爱女只顾相伴鸿渐站着,不由唏嘘一声,随后说道:“你小子快领我闺女坐下吧。”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当即应承了,随后相伴蓁蓁入座,姚素封接着说道:“贤侄先前并不知晓令尊中意赵家姑娘,是以此事倒也怪不得你,可赵家姑娘千里寻夫,委实甚有情义啊。”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跟伊人凝情相望,转而又朝姚素封拱手抱拳,悠悠追思道:“晚辈跟小妹妹自幼便好,这些年虽隔千山万水,却始终彼此牵挂??????”话到后来,不禁心下一酣,竟自隔得须臾,接着续道:“晚辈跟小妹妹久别契阔,后来她为了给我惊喜,便自称于子归来跟小侄重聚,这些着实要我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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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6)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四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5)

&nbsp&nbsp&nbsp&nbsp绿林及赤眉两军头领大都出身贫苦,这当儿听闻可获大秤金银,登感喜不自胜,樊崇更是开怀大笑,脱口说道:“怪不得大伙都服您,往后大小姐有甚差遣,我赤眉军都会唯命是从,定然忠字当头,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忽觉樊崇跟那些山头领相较,似乎略显特异,却不知究竟是何缘故,姚蓁蓁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樊头领瞧着五大三粗,倒是会背不少尽忠言辞??????”言念及此,便并不觉怎生欣然,随后浅笑说道:“大伙同为江湖正道,自该彼此帮衬,赤眉军众位好汉仗义相助,本帮理应上下谨记。”

&nbsp&nbsp&nbsp&nbsp刘玄只道樊崇如此言语,定会出尽风头,便复又胁肩谄笑道:“本寨早已备好接风宴席,只待姚大帮主、姚大小姐跟程公子大驾。”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瞧向众位好汉,纵声说道:“弟兄们快随本帮主入内享用,咱们先吃饱喝足,再行商榷如何劫掠朝中鸟人。”

&nbsp&nbsp&nbsp&nbsp众头领均欲大秤分金银,这当儿既闻此语,登感心头畅快,当下均自开怀大笑,相随姚素封入得酒肆,刘玄亲领数名喽啰从旁伺候。不知不觉间菜过五味,姚素封向绿林、赤眉两军头领微醺抱拳,随后说道:“诸位头领尽情,姚某有些乏了,欲要上楼稍歇片刻。”众头领还礼相应,姚素封要渐蓁留下宴饮,随后又命陈仪及常有酒扶自己上楼去了。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望着父亲朝楼上踱去,不禁潜生忧虑,便在这当儿,王常拱手说道:“此番要不是大小姐算准官军定有诡计,又命常有酒寻俺商议如何接应,只怕山寨当真倾覆了。”姚蓁蓁道:“王大寨主有你这样的好兄弟,自可化险为夷的。”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莞尔一笑,任义自顾饮酒,王常又道:“先前大小姐教俺私下调拨兵马,现下官军已破,待得回到寨中,俺要将这事跟寨主大哥讲个明白。”姚蓁蓁浅笑道:“只要山寨兴旺便好,你跟大寨主都是自家弟兄,理应领受此等功劳。”程鸿渐脱口说道:“我跟小妹妹只愿绿林好汉大败官军,还黎民百姓一个清平世道。”王常观瞧渐蓁胸怀宽广,自是甚觉钦佩,随后端起酒碗,郑重相敬,不在话下。

&nbsp&nbsp&nbsp&nbsp如此这般过得半晌,两位堂主回至席上,常有酒竟自打个哈哈,相邀众头领豪饮烈酒,陈仪朝渐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帮主邀大小姐跟程公子上楼叙话。”程鸿渐并未深思,便即相牵蓁蓁玉素手,接着说道:“咱俩这便上去吧。”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稍作寻思,转而温婉颔首,便伴檀郎上楼得去,随后步入父亲屋中,又将房门掩得实了。姚素封观此情形,竟自打个哈哈,随即瞧向鸿渐,低声轻嘲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哪。”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闻言一怔,姚素封接着续道:“本帮主只道你为人敦厚,没想到家中竟还金屋藏娇,看来我宝贝闺女当真嫁入程家,还得委身做小,你倒是跟本帮主讲个明白,这傻闺女可以做第几房妾室啊?”程鸿渐惟愿白首不相离,如何会纳小妾,当下脱口说道:“晚辈绝不会纳妾的。”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虽知晓鸿渐心意,可他正自满腔愠怒,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嗔道:“原来你是要我闺女做姘头,我天志帮黑白通吃,岂容你肆意欺侮!”其音虽低,却也凛然生威。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心头一紧,唯恐姚大帮主强领伊人离去,当下正自苦思怎生相求挽留,姚蓁蓁携过其父臂膀,娇憨软语道:“我小哥哥委实敦和得紧,您若是当真将他吓着,那可赔不起啦。”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爱女有意偏袒,也只得稍作轻哼,转而瞧向鸿渐,郑重说道:“本帮主只道你尚无家室,这才索性随了闺女心意,允准你俩有所往来,不过你既已有家室,我又岂会坐视心肝宝贝往你家火坑里跳?”他话虽如此,可终究瞧在闺女面上,言下语气已然和缓许多。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直听得备受煎熬,惟觉欠下诸多情债,随之恭谨回道:“晚辈从未见过赵家姑娘,近日爹爹领着赵氏父女上山看我,晚辈方才知晓,而我只愿求娶令爱,不愿再娶旁人??????”姚素封道:“若非本帮主瞧出你跟我闺女有事相瞒,陈、常两位堂主又偏巧知晓此事,本帮主当真要被蒙在鼓里了。”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原本有意相告,可他先前正不知该如何言说,姚蓁蓁又接过了话头,鸿渐方才暂且含糊过去了,这当儿姚素封出言嗔怪,程鸿渐只得好言好语,恭谨领受了。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瞧爱女只顾相伴鸿渐站着,不由唏嘘一声,随后说道:“你小子快领我闺女坐下吧。”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当即应承了,随后相伴蓁蓁入座,姚素封接着说道:“贤侄先前并不知晓令尊中意赵家姑娘,是以此事倒也怪不得你,可赵家姑娘千里寻夫,委实甚有情义啊。”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跟伊人凝情相望,转而又朝姚素封拱手抱拳,悠悠追思道:“晚辈跟小妹妹自幼便好,这些年虽隔千山万水,却始终彼此牵挂??????”话到后来,不禁心下一酣,竟自隔得须臾,接着续道:“晚辈跟小妹妹久别契阔,后来她为了给我惊喜,便自称于子归来跟小侄重聚,这些着实要我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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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7)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六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7)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甚愿相伴伊人嬉闹,这当儿既闻此语,便不禁出言相询道:“什么好法子啊?”姚蓁蓁慧黠一笑,道:“咱俩往后便赌‘谁都不许笑’。”程鸿渐不禁莞尔,随后说道:“如此对赌,小妹妹只怕要输了,你毕竟甚喜笑谑,岂不要我占得了老大便宜?”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怡然忍俊,接着说道:“若是没有笑出声来,那便不算输啦。”程鸿渐闻言一怔,转而敦和浅笑道:“若是这般赌法??????我倒委实好想赢你的??????”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观瞧檀郎如此言语,自顾娇憨笑问道:“怎的这般想赢啊?”程鸿渐痴望桃夭靥携春,端的愈发酣然,竟而满心爱怜道:“我要瞧你笑??????”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素知鸿渐赤诚,这当儿既闻此语,自是欢喜无限,随之悠悠脱口道:“我也想看你笑,咱俩如此对赌,那才有趣呢。”程鸿渐忽而闪念,随即莞尔笑问道:“是不是可以使些手段啊?”姚蓁蓁笑道:“那是自然,哪怕点你穴道。”

&nbsp&nbsp&nbsp&nbsp那小妮子此语既出,便即虚张声势,轻拂檀郎肋下笑穴,程鸿渐顺势拿住佳人腕,当下兴致亦起,随之悠悠送拂回,迢迢荡金风,姚蓁蓁绰约持趋避,弄玉嬉怡欢,娇娜俏打情,盈盈偏有意。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鸿渐为人敦厚,且又甚解风情,不由暗自称道,接着打个哈哈,摇首笑嗔道:“真拿你们两个小娃娃没法子。”

&nbsp&nbsp&nbsp&nbsp渐蓁心头一酣,转而悠然端坐,情合无猜意,姚素封瞧向鸿渐,说道:“我瞧你是个好孩子,而我跟令尊虽未打过交道,却也听闻过他是个善人,如此这般委实甚好。”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复得垂青,自是欢喜无限,当下温良说道:“家父总觉得百姓疾苦,若能尽些绵薄之力,正是理所应当。”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爹爹曾经提过,有些善事看似不大,却也能相助旁人,如此便该仗义为之。”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微微颔首,慈和说道:“令尊所言不差,其实两家结亲既要门当户对,亦要考量品性,实是缺一不可。”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虽未深以为然,却也觉考量品性乃是理所应当,随之犹若学子悉心受教般凝神静听,姚蓁蓁恬然相伴,姚素封娓娓言道:“如若论及家世,令尊曾做过朝廷大员,现如今又是关中首富,如此已然甚好了。至于姚某虽未投身过朝廷,可我毕竟出身世族,更有诸多官员还要靠我栽培,是以咱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闻言莞尔,接着恭谨奉上了一盏清茶,姚蓁蓁虽知父亲为何这般言语,却也觉得他未免有些势利,随之慧黠笑问道:“爹爹究竟要做买卖,还是要嫁闺女啊?”姚素封打个哈哈,道:“爹爹是既要你过得好,又要你给夫家做好媳妇,这算不算做买卖啊?”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极是疼惜蓁蓁,当下拱手抱拳道:“晚辈早已打定主意要娶为妻,并要她过得快活,至于爹爹那边,我自会求恳他允准我俩成亲的。”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其神色毅然,便即颔首道:“想来贤侄自会爱惜我家闺女,这绿林山我也不必去了,这段美满姻缘要靠你跟我闺女自行争取。”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跟父亲骤然重聚,自是大喜过望,这当儿又瞧他欲要离去,惟觉满心不舍,竟自悠悠脱口道:“我跟小哥哥还没来得及好生陪您呢???????”程鸿渐甚感歉然,随即接过话头,恭谨相邀道:“小妹妹所言极是,您还是跟我们上山去吧。”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顾及如若上得山去,难免会有诸多不便,当下微微一笑,慈怜说道:“你俩是好孩子,能有这等孝心便好。”话到后来,不由唏嘘一声,随后续道:“此番我若领帮众在官军外围行事,还可策应你们,是以我不上绿林山,反倒会更为妥当。”程鸿渐稍作寻思,复又出言挽留道:“饶是如此,叔父先到山上稍作盘桓,也不会有甚打紧,且容我跟小妹妹好生陪陪您吧。”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程鸿渐有此心意,竟自稍觉宽慰,当下粗豪一笑,道:“待得大破官军,贤侄再邀上令尊,咱们一起热闹,如此岂不更好?”程鸿渐闻言唏嘘,随后说道:“如此也好??????”言下甚觉惋惜。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知晓良缘难觅,随之瞧向爱女,慈怜叮嘱道:“程家老爷现下虽喜那赵家姑娘,好闺女却不可心生嫌隙,他毕竟是你长辈,往后定要好生看顾。”

&nbsp&nbsp&nbsp&nbsp其言甚是语重心长,姚蓁蓁颔首回道:“程伯父知书达礼,他又早已跟赵家定下了婚约,自不会轻易变更??????”话到后来,不禁欲语生闲愁,随之悠悠续道:“程伯父便算一直中意赵家姑娘,我也不会有甚怨怼,他又是小哥哥的爹爹,我自要好生孝敬的。”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正自疼惜相望潜神伤,姚蓁蓁强敛黯然意,嫣然软语道:“爹爹亲率帮众在外策应,咱们欲要大败官军,便会容易多啦。”程鸿渐观其有意宽慰,便即相随一笑,温言说道:“待得大败官军,我便求爹爹跟你爹爹聚在一处,咱俩从旁相伴。”姚蓁蓁欣然应承了,随之轻靠檀郎肩头,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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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8)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七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8)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观瞧渐蓁两情相悦共缠绵,自也愈发宽心,随后又觉此间事了,方才说道:“瞧着你俩恩爱,我便可安心了,现下我也该起身前往荆州分舵去了。”渐蓁闻听此语,只得伴他下得楼去,先行回至宴席之上。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盛邀诸人畅饮浊酒,转而又跟赤眉军的几位头领商议了几句,接着说道:“本帮主欲要亲率帮众跟绿林军互为犄角,而小女依旧会留在山上,她毕竟资历尚浅,众位头领免不得稍作帮衬。”话音刚落,樊崇便即陪笑接口道:“大小姐聪慧过人,且又甚是仗义,弟兄们能给牵马坠蹬,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nbsp&nbsp&nbsp&nbsp刘玄早已心怀妒恨,这当儿自是愈发着恼,随即打个哈哈,出言轻嘲道:“樊头领曲意逢迎的本领倒是不赖,不过你真要效忠,便该装在心里头,哪里用得着这般耍嘴皮子。”

&nbsp&nbsp&nbsp&nbsp王常闻听此语,当即呼喝道:“樊头领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你小子岂可这般挤兑,此番要不是他随天志帮相救我等,本寨还不知要死多少弟兄,这等大恩俺们要是不报,还他娘的是不是人?”

&nbsp&nbsp&nbsp&nbsp刘玄直听得面如土色,竟自俯首作揖,连连讨饶,王常斥道:“你跟俺聒噪顶甚鸟,怎么不向樊头领赔罪去?”

&nbsp&nbsp&nbsp&nbsp刘玄那厮素来乖觉,当下既闻此语,便赶忙斟了些许浊酒,颤声说道:“小人原本不可饮酒??????便以此给您赔个不是??????”

&nbsp&nbsp&nbsp&nbsp王常观此情形,便即夺过碗盏,郑重相敬道:“刘玄这厮饮酒便吐血,还是由俺替他向樊头领赔个不是吧。”说罢,便替刘玄将酒饮了。

&nbsp&nbsp&nbsp&nbsp樊崇虽感愤懑,却觉当下情形不便发作,是以打个哈哈,说道:“王副寨主不必担忧,本头领不会跟这等小厮计较,败坏姚帮主跟大小姐的雅兴。”王常闻听此语,当即抱拳道:“樊头领甚识大体,俺委实佩服得紧。”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观瞧诸人并未闹出事来,登感心下一宽,姚蓁蓁出言赞道:“王头领也甚识大体哪。”

&nbsp&nbsp&nbsp&nbsp樊崇将王常稍作打量,随后端起酒碗,粗声大气地道:“要是没有天志帮栽培,俺们赤眉军断不会这般兴旺,现如今吕头领身患顽疾,俺自该继续效忠姚帮主跟大小姐。贵寨喽啰不明事理,本头领此生只晓得一个‘忠’字,既是姚帮主跟大小姐欲要相助尔等,俺樊崇也不会有半点含糊。”

&nbsp&nbsp&nbsp&nbsp任义自顾小酌,姚素封虽知那位头领有意逢迎,却觉此人亦有可用之处,当下微微颔首,豪纵说道:“樊头领顾全大局,本帮主甚觉宽慰,弟兄们都是江湖同道,只要勠力同心,定可灭掉篡汉逆贼,开创传世功业。到得那时,诸位头领便可坐拥良田千顷,怀抱娇妻美妾,过得逍遥痛快了。”

&nbsp&nbsp&nbsp&nbsp众多头领开怀一笑,姚素封郑重续道:“山中之利委实无甚可取,我等身为堂堂大丈夫,如若仅看重那些蝇头小利,便断然做不成大事,反会被那官军剿灭。弟兄们只有相互帮扶,才可博个封妻荫子,不必躲在山寨之中了。

&nbsp&nbsp&nbsp&nbsp诸多好汉深以为然,自是相继附和,姚素封知晓头领心思,是以只得如此言语,这当儿观瞧人心初定,方才稍觉宽怀,转而唏嘘自语道:“待得推翻王莽,黎民百姓能够安享太平,便可慰藉我此生抱负了。”

&nbsp&nbsp&nbsp&nbsp王常闻听此语,不由甚觉钦佩,随后说道:“俺曾听闻姚帮主跟王莽的老祖宗都是舜帝姚重华,且那老贼本就看顾你们姚氏一脉,您要是扶保朝廷,定可身居高位。”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并不避讳,当下微微颔首,说道:“不过王莽那厮所行的勾当并非正道,本帮主委实瞧不上他。”

&nbsp&nbsp&nbsp&nbsp王常持酒相敬,竟自脱口道:“姚帮主绝不是那些庸碌鼠辈,怪不得贵帮这般兴旺,俺王常委实佩服。”

&nbsp&nbsp&nbsp&nbsp姚素封朗笑矜豪纵,随后复又畅饮须臾,便欲起身前往荆州分舵,诸多头领殷勤相送,及至姚素封行得远了,众头领便簇着渐蓁所乘马车,径朝山寨去了。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到得山寨,当即携手蓁蓁赶至程濯住处,偏巧撞上赵萌及段峰二人亦在屋中。那赵萌观瞧渐蓁亲昵,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程鸿渐好言好语,提及自身已然做主,将那块妇好玉凤交给小妹妹了。

&nbsp&nbsp&nbsp&nbsp程濯念及鸿渐并非亲生骨肉,正不知该当如何,赵萌竟自干笑两声,出言轻嘲道:“程老爷要我闺女在屋中等着,只提鸿渐会送上妇好玉凤,可这小子拈花惹草,竟将此等宝物送给女大王,要做那压寨夫君去了。”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深觉歉然,当下拱手抱拳,恭谨说道:“小妹妹是好媳妇,绝不是女大王,都怪晚辈不好,赵萌叔要打要骂,只管朝晚辈来便是,跟我小妹妹毫无干系。”

&nbsp&nbsp&nbsp&nbsp赵萌既不愿羞辱鸿渐过甚,又忌惮蓁蓁麾下人多势众,纵有嗔怨却不知何处发泄,随即轻哼一声,道:“你小子倒是甚有担当啊。”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正自思量怎生言语,蓁蓁嫣然浅笑道:“程伯伯,我跟小哥哥寻得了一幅墨宝,正要以此孝敬您。”说罢,便将司马相如所作《凤求凰》捧递奉上,转而瞧向赵萌,接着续道:“我跟小哥哥早就好上啦,如若当真分开,我跟他都会难过死的,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俩吧。”

&nbsp&nbsp&nbsp&nbsp赵萌知晓姚蓁蓁出身望族,这当儿忽而寻思出个计较来,随即打个哈哈,说道:“我不在意你做小。”姚蓁蓁浅笑说道:“便算我当真做了妾室,小哥哥总是跟我好,您闺女独守空房,那还有甚趣味啦?”程鸿渐闻言颔首,接着说道:“晚辈若将赵萌叔的闺女跟我小妹妹都娶了,那我便是有负于两位好姑娘,而您闺女正值花季,这般跟了我??????免不得要虚度大好年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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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何缘交颈为鸳鸯(9)

&nbsp&nbsp&nbsp&nbsp第二百一十八章

&nbsp&nbsp&nbsp&nbsp何缘交颈为鸳鸯(9)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欣然笑接檀郎话头,出言商榷道:“我小哥哥所言极是,您闺女又泡得一手好茶,自会有个好婆家,何不要她寻个两情相悦的,彼此间夫唱妇随,这样岂不好多啦。”

&nbsp&nbsp&nbsp&nbsp赵萌闻听此语,惟觉如鲠在喉,如此隔得半晌,方才讪讪一笑,道:“姚大小姐委实甚有手段哪,你不去相求程老爷,反倒要我切莫拆散你俩姻缘。”话到后来,又朝程濯抱了抱拳,说道:“此事还需您来做主。”

&nbsp&nbsp&nbsp&nbsp程濯左右为难,只得鉴赏一番蓁蓁所赠墨宝,随后说道:“这篇《凤求凰》原本是一位商贾收藏的宝物,程某本欲重金求购,不过那人极为珍视此宝,当初并未卖我,后来六皇子王匡巧取豪夺,便将这传世名篇据为己有了??????”程鸿渐未及深思,竟自脱口道:“这篇《凤求凰》正是小妹妹领兵,从王匡大营里寻来的。”

&nbsp&nbsp&nbsp&nbsp赵萌打个哈哈,阴阳怪气道:“我早说过姚大小姐有手段,王匡那厮甚善豪夺,却也栽给了你这位‘好媳妇’啊。”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闻言一怔,当下不禁语滞,姚蓁蓁倾国嫣然胜沉鱼,神采慧黠羞落雁,随之半开玩笑道:“多谢前辈成全我跟小哥哥,小女子既是程家的好媳妇,便该将这等不义之财劫来,孝敬自家公公婆婆。”便在这当儿,段峰打个哈哈,道:“姚大小姐将王匡那厮抢了,正是大快人心哪,咱要是逮着机会,也定会尽数夺去,赵老弟何苦这般为难小辈。”

&nbsp&nbsp&nbsp&nbsp程濯早已瞧出渐蓁爱笃情深,当下实不忍强言拆散,竟而沉思半晌,方才说道:“姚大小姐如此看重犬子,实是他三生有幸,不过犬子出身书香门第,平素温文儒雅,您跟令尊皆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只怕犬子帮不上忙啊??????”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极是善解人意,这当儿闻听此语,便即温婉说道:“我跟爹爹虽身在江湖,却也饱读诗书,素来讲究仁、义、礼、智、信,并将这儒家五常视作经营之本,若不是旁人逼得紧啦,断不会动刀动枪的。”话音刚落,赵萌轻哼一声,不冷不热道:“不怕草寇喊打杀,唯恐江湖中人有文才,姚大小姐出身江湖,竟连儒家五常都端出来了,赵某钦佩得紧哪。”

&nbsp&nbsp&nbsp&nbsp程鸿渐欲要帮衬佳人,却竟自寻不出个话头,姚蓁蓁并不理睬这些言语,竟自悠悠续道:“小哥哥为人贤良,我只愿帮衬他,相伴他悱恻乐融,而诗经里有句话写得极好,不知伯父愿不愿听?”

&nbsp&nbsp&nbsp&nbsp程濯闻听此语,便即出言相询,姚蓁蓁欣然浅笑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话到后来,明眸善睐灼其华,神采难藏许倾心,程鸿渐莞尔相望露酣然,情思深系蕴爱怜。

&nbsp&nbsp&nbsp&nbsp程濯观此情形,虽觉渐蓁稚气未脱,却也瞧出这双比翼爱笃无俦,是以不忍棒打鸳鸯,竟而寻思须臾,随后说道:“姑娘所赠《凤求凰》乃是真迹,其上所载曲谱亦是极为高深,想来若是能够听之,定然如闻天籁,不过此物过于贵重,程某委实不便轻易受之,你先将其收回吧。”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俏弄云鬓慧黠思,随之婉悦一笑,道:“那我暂且跟小哥哥将这篇《凤求凰》拿回去,待得将曲谱练得熟啦,再邀程伯父指点指点。”

&nbsp&nbsp&nbsp&nbsp赵萌正觉心下抑塞,数名山寨喽啰躬身入内,提及王凤有事跟渐蓁相商,程濯当即说道:“既是王寨主有事相商,你们便先去吧,其余诸事??????”话到后来,复又稍作寻思,续道:“咱们自可从长计议??????”

&nbsp&nbsp&nbsp&nbsp渐蓁欣然应承了,随之相携而出,到得王凤住处,但见其横卧炕上,竟自忍痛低嘶,模样略现狼狈。程鸿渐观此情形,便即近前数步,相询对方伤势如何,王凤强自一笑,说道:“那伙官军杂碎尽他娘放暗箭,俺要不是没留神,便不会着了道儿,不过将养数日,便无甚打紧了??????”

&nbsp&nbsp&nbsp&nbsp渐蓁瞧着王凤气息虚弱,应是受伤不轻,姚蓁蓁唤来山寨喽啰,吩咐对方向陈仪去讨尚好的金创药来,随后宽慰王凤道:“王寨主好生养着,往后再领大伙去打官军,要他们也挨上几箭。”

&nbsp&nbsp&nbsp&nbsp王凤竟自蹉跎一声,脱口说道:“姚大小姐先前早提过官军兵多,不可出寨迎战,都怪俺遭猪油蒙了心,累得寨中死伤数千弟兄??????”话到后来,不由怅然涕泣,旁人观状动容,程鸿渐温良说道:“王寨主莫要劳心伤身,寨中弟兄还都指望着您呢。”

&nbsp&nbsp&nbsp&nbsp王凤悲怆兴叹,随后静默半晌,说道:“寨中弟兄跟着俺吃尽了苦头,瞧着那么多弟兄枉死,俺肠子都要痛得断了,这堆烂摊子还得程公子替我收拾一番。”程鸿渐闻言一怔,脱口相询道:“我如何相助得了王寨主?”王凤道:“先前有上万兵马随俺出征,现下仅有三千多弟兄可堪再战,索**由程公子带领吧。”程鸿渐登感为难,随即拱手道:“晚辈并非山寨中人,照理不应领兵。”

&nbsp&nbsp&nbsp&nbsp王凤早已打定了主意,这当儿观瞧鸿渐推辞,倒是愈发宽心了,随后说道:“程公子虽不是寨中人物,可你能带姚大小姐保俺山寨,凭甚领不了本寨兵马?”程鸿渐寻思须臾,当下复又回道:“晚辈从未领过兵马,只怕误了大事。”王凤道:“程公子做事稳妥,远胜俺们这些粗人,再说俺将兵马交给你,姚大小姐定会好生助你,程公子还有甚为难的。”

&nbsp&nbsp&nbsp&nbsp姚蓁蓁香靥凝脂俏娇含蕴,随之欣然软语道:“王寨主既这般求肯啦,小哥哥还是应下吧。”程鸿渐观瞧伊人如此言语,便跟王凤恭谨应承了,随后说道:“晚辈有件要紧事情,还望寨主应允。”

&nbsp&nbsp&nbsp&nbsp王凤正要提携鸿渐,这当儿自是毫不含糊,当即说道:“程公子尽管讲来。”程鸿渐道:“晚辈见识浅薄,唯恐误了山寨大事,本派有刘秀、邓禹、耿弇、寇恂,这几位大哥平素甚是看顾我,更兼文韬武略,除此之外,尚有几名兄弟甚是了得,不知寨主可否相邀他们,一同督率三千多山寨弟兄,若是遇上大事,便还需寨主定夺。”

&nbsp&nbsp&nbsp&nbsp此语既出,王凤不由刮目相看,竟而脱口道:“真没料到程公子竟这般精细,如此俺便可安心养伤了。”

&nbsp&nbsp&nbsp&nbsp话休絮烦,程鸿渐得了王凤允准,便即盛邀刘秀诸人共掌兵众,欲要以此扶助山寨击退官军,姚蓁蓁惟觉檀郎所领兵马不足成事,便请樊崇亲率麾下军众,听凭鸿渐调拨。

&nbsp&nbsp&nbsp&nbsp这日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鸳鸯比翼用过膳食,鸿渐便同刘秀练兵去了,蓁蓁及丽华早已抵足而眠,这当儿搭伴留于住处,并未相随动身。

&nbsp&nbsp&nbsp&nbsp刘秀及鸿渐并肩到得校场,副寨主王常当即引马武、刘玄抱拳相迎;赤眉军樊崇赶忙堆欢见礼;邓禹、耿弇、寇恂、吴汉、刘植、刘隆及朱佑亦迎将上前,随之亲近招呼了;而那三千多山寨喽啰自顾交头接耳,其状略显惫懒。

&nbsp&nbsp&nbsp&nbsp王常观此情形,唯恐鸿渐诸人难以约束,当下正欲呼喝兵众噤声,忽有名莽撞汉子粗声大气地道:“王副寨主且慢言语,本头领有话要说。”

&nbsp&nbsp&nbsp&nbsp这正是:临危受命挽狂澜,征袍欲染谱金兰。箕水星宿将脱颖,云起龙骧续前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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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1)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1)

话说王常惟觉寨中军纪不明,终究难成气候,方才出言约束,便在这当儿,有名莽汉粗声大气地道:“王副寨主且慢言语,本头领有话要说。”

诸人闻听此语,均朝那莽汉望去,但瞧对方生得膀大腰圆,歪戴着粗布头巾,竟自高视阔步,踏至王常近前,朝自身高挑大拇指,纵声续道:“俺成丹屠宰过乡间恶霸,随后又领了三百多弟兄到得山上,再后来俺又给山寨立过功劳,这才爬将上来。那些花草书生能顶鸟用,凭甚来教俺们弟兄,老子死也不服。”言下甚显自得,更有些喽啰鼓噪附和。

王常打个哈哈,随即嗔道:“你这厮说甚浑话,轩辕派众弟子乃是过来相助俺们,你既真有本领,便该跟官军鸟人拼命搏杀去。”

成丹早已心怀怨怼,自不愿善罢甘休,竟而轻哼一声,接着说道:“并非本头领不给情面,只是两位寨主有意偏袒,俺他娘看不惯。”王常道:“俺们都是自家弟兄,莫要不晓事理。”此语既出,成丹愤懑说道:“俺有甚不晓事了,两位寨主欲要讨好儿,才会提拔程家小子。”

王常知晓寨中弟兄素来率直,当下倒也并不甚以为忤,可他欲要相助鸿渐,便即郑重说道:“俺们绿林中人都是仗义的好汉,先前你们遭受官军埋伏,要不是天志帮出手相救,哪里还有性命聒噪,再说寨主大哥瞧程公子甚有本事,才会相邀他来督率寨中弟兄,领着众家弟兄大败官军。”

成丹自是不以为然,这当儿瞧向鸿渐诸人,只顾轻慢说道:“程公子还能有甚本事,要是真有胆量,可敢跟俺较量较量?”

马武师从迦叶摩腾,自是看顾鸿渐,这当儿闻得此语,愈发气不打一处,随即接口道:“俺倒要跟你较量一番。”说罢,正欲动起手来,王常凛然喝道:“都是自家弟兄,有甚不好商量?”

樊崇观此情形,便即打个哈哈,说道:“鸿渐公子不便跟寨中头领较量,俺们赤眉军跟你们绿林军并非自家弟兄,不如俺挑几位头领,替他跟寨中头领舒下筋骨吧。”

成丹正自摩拳擦掌,绿林军中复又跳出一名头领,竟自干笑两声,出言轻嘲道:“俺们头领虽是三五百个喽啰近不得身,可你们赤眉军头领也都是好汉,要是动起手来,谁都讨不得好,俺们只要领教程公子的本领,尔等岂可代劳?”

此语既出,更有喽啰相随鼓噪,程鸿渐沉吟须臾,随后朝诸人抱了抱拳,满怀热忱道:“诸位头领在山寨待得久些,自是甚愿山寨兴旺,其实我也是这般心思??????”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现如今朝政昏暗,黎民百姓过得困苦,大伙惟愿扶危济困,方才共聚大义,至于谁做头领委实无甚打紧,成头领只要能率大伙击退官军,我自该听您调遣。”

先前替成丹帮腔那厮只道鸿渐怯了,当下自得大笑道:“俺大哥也是为了山寨兴旺,才要提领兵马,并不是有意滋事,程公子大可过来比划两下。”话到后来,便即跃至成丹身旁,接着续道:“赶紧,赶紧!”

这位山寨头领唤作张卬,跟成丹素来相交甚厚,此番绿林军遭逢重创,张卬欲要同成丹共掌残军,却不料王凤竟邀鸿渐领兵,便只道寨主偏心,方才如此惫懒。王常知晓鸿渐定要拿出些真本事,才可督率寨中残军,当下语重心长道:“这两位头领分别唤作成丹、张卬,他俩倒是为山寨立过些许功劳,不过俺跟王寨主早已提拔过了。程公子如若能胜,只管跟他们比划,寨中弟兄也可知晓寨主大哥并不偏心。”

程鸿渐闻听此语,便有意跟寨中两位头领过招,随之相询派中兄弟,刘秀说道:“姚姑娘先前跟丽华提及贤弟武功大进,既是如此,你可先行讨教,愚兄定当倾力护持。”

邓、耿、寇三人亦是这般言语,吴汉、刘隆及朱佑三人均欲即刻相助,程鸿渐莞尔一笑,道:“大伙权且宽心,我跟两位头领点到为止。”刘植微微颔首,说道:“饶是如此,程兄弟还需小心些。”

鸿渐出言应承了,转而向成丹及张卬抱拳施礼,恭谨说道:“两位头领为山寨立过功劳,我却并非山寨中人,是以理应有所相让。”成丹闻听此语,倒也觉得新奇,随即问道:“你要怎的?”程鸿渐回道:“我愿相让十招,若是还手,便算输了。”

王常唯恐鸿渐托大,当下郑重说道:“这两位头领都有身好拳脚,成丹所使‘混沌天罡掌’甚难抵挡,张卬的‘地煞夔牛拳’亦甚了得,鸿渐公子千万小心哪。”程鸿渐颔首浅笑,转而瞧向那两员山寨头领,说道:“两位头领,这便递招吧。”

那两员山寨头领均自打个哈哈,成丹又朝鸿渐抱了抱拳,道:“俺们弟兄可要得罪了。”话音刚落,便即大排架势,领着张卬攻将过去了。

所谓“夔牛”者,正是上古凶兽,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虽仅有一足,倘若从水中出入,定可大兴风雨,狂吼更如暴雷骤聚,势头委实惊人,而那两员头领尽皆出自江湖名门,自是有身好本事,但见:两浑兽夺位,双猛虎争餐,混沌劈空掌裂天,夔牛足踏江底蛟。神亦泣,天罡临世何所避;鬼也惧,地煞追魂锁阳关。呼啦啦,掌催天昏乌鹊飞;轰隆隆,拳动地暗猿啸哀。两浑兽夺位,双猛虎争餐,痴人逐利无止休,可堪饕餮卷狂澜。

第220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2)

第二百二十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2)

如此这般过得数合,程鸿渐只守不攻,显是有意相让,成丹愈发羞惭,势头便不似初时那般强劲了,而张卬唯恐遭受寨中喽啰小觑,当下反手猛挥,张臂撞向身旁老松,但瞧那树高约过丈,足有碗口般粗,却竟自拦腰折断,直惊得些许喽啰从旁退开,暗自胆寒。

王常观瞧鸿渐本事远胜两位头领,不由脱口称赞,随即高呼道:“既是两位头领来寻少侠切磋,便请公子拿出真本事,大伙才会心服。”话音刚落,朱佑纵声接口道:“早已过得十招了,两位头领再不罢手,便非我等不给情面。”

张卬听得这些言语,登感焦躁难耐,足底竟自发狠碾磨,踏出一个坑来,随即挺身疾纵,使出一招“地煞摧心”,抡起铜钵也似的大拳头,便朝鸿渐胸口砸去。成丹瞧出此招暗蓄千钧巨力,不由心头一紧,唯恐同伙闹出事来,便在这当儿,鸿渐手掌探出,抵住了张卬铁拳。

成丹只道鸿渐手腕难免伤损,又觉如此定可险胜一招,鸿渐已然潜运巧劲,卸掉了张卬拳上力道,随即反手拿住其软肋,径将对方高举过顶,眼见便要摔下了。

成丹未及相求手下留情,鸿渐便将对方抛出,张卬只道此番定要摔得狼狈,却竟自平稳坠地,并未失掉半点颜面,随即复又迈开步子,欲要上前拼斗。

成丹观此情形,便即张臂相拦,接着说道:“程公子胜了,俺们要是再去缠斗,便他娘不识好歹了。”话音刚落,有名女子出言赞道:“打得好!”

众人齐朝那女子望去,但瞧她容颜甚美,绝非俗物,程鸿渐望见对方,竟自心下一怔,随后说道:“赵姑娘??????过奖了??????”那姓赵的姑娘笑道:“不知程大哥可否用过早饭,我特意给你做了几样糕饼。”

这位美貌女子正是赵惜葵了,且说她先前在绿林酒肆便已相中鸿渐,只是着恼对方情归俏桃夭,自身思绪便未怎生流露,此番又远望鸿渐甚有本领,不由更感心仪,方才脱口称赞起来。

程鸿渐观瞧那食盒堆得甚高,便知对方委实费了不少工夫,随即拱手抱拳,温良说道:“多谢赵姑娘好意,不过这些糕饼还是分给众位头领吧??????”赵惜葵讪讪一笑,说道:“程大哥也吃上两块,这又有甚打紧?”

程鸿渐不愿跟她牵扯,当下沉吟须臾,复又拱手道:“我已跟小妹妹吃过了,委实不便领受这些糕饼??????”话音刚落,樊崇便即打个哈哈,粗声大气地道:“姚大小姐跟鸿渐公子相好,你这小蹄子竟还敢来过来争抢,真他娘好不晓事。”

程鸿渐惟觉此语伤人好意,随即接过话头,说道:“樊头领是个粗人,且又不知内情,我替他赔个不是,要不??????赵姑娘还是将糕饼留下吧??????”

赵惜葵已然嗔恨满怀,这当儿虽闻此语,又岂会忍气吞声,但见她丹凤眼眸如透寒凉,细叶双眉稍聚薄霜,竟自轻哼一声,道:“你这会子要吃,我却偏生不给了。”话到后来,不由轻啜起来,随后续道:“程伯父既跟我爹爹定下婚约,你又岂可轻易背弃,还坐视腌臜头领轻慢我?”

程鸿渐观瞧对方略显凄然,不禁愈发恻隐,接着相劝道:“我跟赵姑娘先前并不相识,如若当真结亲,那便是辜负你了??????”

赵惜葵直听得满腔怨怼,不过她顾及体面,方才并不如何发作,当下冷言冷语道:“本姑不是嫁不出去,无非是两家长辈定下婚事罢了。我好歹出身官家,岂容你这般轻慢。”说罢,便即转过盈握细柳身,轻拭了眸中梨花雨,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鸿渐毕竟心怀愧疚,随之稍作移步,却又竟自停住了,刘玄观瞧赵惜葵生得貌美,早已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念头,这当儿瞅着那女子行得远了,便即相劝鸿渐道:“姑娘家面皮儿薄,程公子何不哄上几句,也可使其欢喜些。”

程鸿渐不愿惜葵难过,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一小块蓝田美玉,接着说道:“前些时日,我跟小妹妹到新野买得了一块璞玉,我俩又邀工匠雕刻一支玉箫后,尚存好些玉石。”话到后来,又将手中蓝田小玉递给刘玄,复又说道:“小妹妹念及赵姑娘毕竟远道而来,便要我将这块小玉石送她赏玩,今日姑且劳烦刘头领替我送去吧。”话音刚落,刘玄当即胁肩谄笑,随后又得王常应允,便即小跑而去了。

程鸿渐正自稍觉宽怀,张卬忽而打个哈哈,纵声说道:“程公子也跟姑娘搭得够了,你虽有些本领,不过你带着大伙去打官军,俺他娘还是不服。”

刘隆观瞧山寨头领寻衅,早已心怀愤懑,这当儿愈发按捺不住,当即接口道:“你这厮都败了,怎么还来聒噪?”话音刚落,成丹便跟张卬说道:“咱们弟兄联手都打不过程公子,也没脸率领山寨兵众了。”

张卬闻听成丹亦如此言语,倒也不敢怎生造次了,当下抱拳赔笑道:“程公子莫要怪罪,俺们瞧你嘴上没毛儿,只怕带兵打起仗来,没有多大计较,莫要似魏长老那般,只晓得领弟兄们吃败仗。”

寇恂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耿弇面色如常,朗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先前家师有些主张,张头领可并无非议啊。”张卬并不搭茬儿,只顾询问鸿渐道:“不知程公子又究竟有甚计较,弟兄们也可见识一下。”话音刚落,复有喽啰惫懒鼓噪。

第221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3)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3)

程鸿渐观此情形,便朝兵众拱手抱拳,温良说道:“王寨主先前要在下领着大伙相抗官军时,我便曾觉得自身并非山寨中人,且又从未领过兵马,委实有些难当大任了。”张卬开怀一笑,说道:“程公子这话说得有些见识。”

邓禹唯恐自家弟兄遭受山寨排挤,当下正欲出言相助,程鸿渐接着续道:“饶是如此,王凤寨主依旧信我,定要我执掌兵事,而我唯恐有负重托,且又念及本派几位同门总是看顾我,方才求肯王寨主邀他们共掌兵事,以此相助山寨大败官军。”

张卬闻听王凤已然打定主意,便即轻哼一声,不冷不热道:“程公子可不能辜负寨主啊。”程鸿渐复又朝山寨众人拱手抱拳,温良说道:“此番王寨主既以此等要事相托,且有好些人过来帮衬,我定会极为谨慎,倾尽自身所能,为山寨琢磨出破敌良策。”

这番言语热忱满怀,众多喽啰深为感佩,张卬悻悻不语,成丹轻叹一声,说道:“俺跟张头领多有得罪,还望鸿渐公子不要跟俺们计较。”程鸿渐脱口道:“我毕竟从未领过兵马,也怕辜负寨主所托,是以两位寨主所言不无道理。”话到后来,便向山寨兵众引荐了刘秀诸人,转而跟王常商榷道:“本派兄弟都有一身好武艺,山寨兵众若是能练些拳脚,跟官军相抗时,正可防身了。”

王常观瞧鸿渐贤良敦和,不由深以为然,随即粗豪说道:“寨主大哥已将这些兵马给你了,程公子便只管吩咐,俺也是为了山寨着想,要是哪个再敢惫懒,俺定会替你管教。”

程鸿渐闻言莞尔,接着说道:“山寨有甚征战事务,大伙一起商榷便是,毕竟都是为了大败官军。”王常微微颔首,脱口说道:“还是程公子有胸襟哪。”

程鸿渐惟觉理应如此,当下复又温语道:“寨主着实过奖了,先前我跟本派的几位兄弟琢磨出了些许主意,正要跟大伙商榷一下。”王常笑道:“甚好,鸿渐公子这便说给俺听。”程鸿渐道:“我只怕说不好,还是请刘秀大哥跟寨主讲吧。”

王常依言相询,刘秀知晓鸿渐有意推崇,自是感怀其情,随后便跟王常说道:“此番幸得天志帮仗义相助,山寨近来便不必为粮草发愁了,可官军如若久攻不下,难免会将山寨围困,到得那时,后继粮草便会难以运至,是以寨主理应屯田养兵。”王常叹道:“这事有些道理,只不过俺们这里尽是山丘,寻不出多少好田来。”刘秀道:“此节我等已有计较,山寨大可修筑梯田,如此便可自足了。”

王常稍作思量,惟觉其中尚有难处,随即复又相询道:“俺们山寨里头都是粗人,哪个又晓得怎么铺排?”刘秀道:“天志帮源自墨家,极善大兴土木,此番早有数名巧匠画好图本,只待寨主允准,便可率领兵众修筑梯田了。”王常闻言甚喜,当即颔首道:“近来俺大哥瞧山寨修得好,便夸赞过天志帮弟子有头脑,此事待俺跟他讲了,便可调遣弟兄们干起来。”

程鸿渐早已跟赤眉军樊崇商榷过了,这当儿又跟王常说道:“先前樊头领提过,他愿遣麾下兵众相随屯田。”王常深感大德,便朝樊崇抱拳道:“这些年山寨攒下了一些银子,正可拿来犒劳你们数千弟兄。”

樊崇闻听此语,不由开怀一笑,随后稍作推辞,便即回礼道:“王副寨主既要犒劳大伙,俺们再不领受,便是不给情面了。”王常微微颔首,转而瞧向帐下绿林军,郑重说道:“弟兄们先前虽遭官军埋伏,却也没有怂了,此番只要操练好了,山寨也会犒赏大伙银子。”

众多喽啰乃是讨不得生活,才会在此落草,这当儿观瞧副寨主欲使银两犒赏,自是深受鼓舞,刘秀又朝兵众抱了抱拳,潜运多年功力,朗声招呼道:“我鸿渐兄弟为了大败官军,琢磨出了些许法子,还望众位弟兄听上一听。”

这些言语声如洪钟,绿林军兵众观瞧刘秀面方口阔,生着隆准龙颜,更有天命日角额,端的是条英雄好汉,且又听闻其音宽仁中不失豪纵,登时深感崇敬,自也无心惫懒造次了。

刘秀观此情形,便要鸿渐不必着忙,只管详尽道来,但瞧鸿渐布置了五大兵种,正是壮士执盾立前排,后排射手击豺狼,二排长矛刺官军,三排滚地架长刀,另有剑客蛰伏出。这五大兵种可谓相辅相成,鸿渐欲要诱敌深入,之后凭靠此等布置,跟官军在山中借助地利,奋力搏杀,而众喽啰在山中待得久了,惟觉如此这般也算驾轻就熟,是以并无非议。

众人计较已定,刘秀及鸿渐选出六百多喽啰,精心传授其击刺招数教那些喽啰护持盾牌兵,坚毅挺长矛拒敌丈八外;吴汉及刘隆选出六百多魁梧壮士,命其手持大盾牌,又传授了些格挡的法子;刘植选出六名多精干喽啰,传授了些许刀法,命其在官军欺近盾牌兵时,便即冲出本阵,迅猛砍杀;邓禹选出六百多喽啰,督率其只管箭如雨下;耿弇及寇询选出六百多名较为伶俐的喽啰,命其作为剑客,只传授粗浅剑法,并教那些喽啰如何在山中藏匿,争得在大军激战之际,忽蹿刺敌兵,闪身入林去;朱佑竟自选出数十个喽啰,只命其敲打鼓点,擂起号角,提振全军士气。

第222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4)

第二百二十二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4)

刘秀及鸿渐诸人在校场操练得热闹,更有不少轩辕派弟子闻声而至,欲要相随操练,众人操练至午时,随后又定好未时齐聚,继续操练兵种协同,方才得以将歇,程鸿渐及刘秀回至两位佳人住处,但瞧院内桌上已然摆满菜肴,阴丽华端着一盘獐腿肉从后厨踱步而出,随后说道:“蓁蓁妹子尚在后厨忙活,鸿渐兄弟先行稍坐,我这便进去招呼她。”程鸿渐知晓蓁蓁有好些手下,平素应是被人伺候惯了,这当儿不禁闻言一怔,接着说道:“还是我进去吧,嫂嫂只管跟我大哥叙谈便是。”

此等称呼倒也并非鸿渐有意玩笑,阴丽华贤淑浅笑,便伴刘秀坐了。程鸿渐入得后厨,恰好瞧见伊人在凉拌豆腐,姚蓁蓁欣然招呼道:“小哥哥快来尝下。”鸿渐执筷品尝,惟觉甚是美味,竟自酣然一笑,说道:“原来小妹妹还会做饭,这豆腐做得好吃。”话到后来,复又夹起一块豆腐,欲要喂给佳人。姚蓁蓁亦觉入口甘美,随之嘻嘻一笑,道:“还好有丽华姐姐跟我一起琢磨,往后小哥哥操练兵马,我在家里头做饭,便连晌午也给你做了。”

其实秦汉之际,民间百姓往往仅食早、晚两餐,程鸿渐闻言莞尔,随之温语道:“这么多菜够吃了,你也莫要忙活了。”姚蓁蓁笑道:“我先给程伯父煲个鸡汤,之后便出去吃。”说罢,便即手执刀具,行至竹笼旁,欲要将其内所扣山鸡宰了,却又不知该怎生下手才好。

程鸿渐观此情形,便即牵过佳人纤云手,拿过了其手中刀具,温良说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姚蓁蓁欣然颔首,便在这当儿,有名女子踱入后厨,施礼招呼道:“程大哥??????蓁蓁妹子??????我跟姑祖母瞧你们来了??????”渐蓁瞧向那女子,蓁蓁嫣然招呼道:“原来是陆家姐姐,我跟小哥哥要煲鸡汤,正好留下吃饭吧。”

这姑娘正是吕兰馨,她随渐蓁到得山上,从未以真名示人,这当儿闻听蓁蓁相邀,便即颔首应了,鸿渐问道:“陆姑娘可曾寻得那位跟你定亲的公子了?”

且说魏徳韬先前率领绿林军跟官军交战一场,忽觉王匡所领的兵马都如此势大滔天,其父王莽自是更难相抗,又瞧王凤有意疏远,便将刘嘉名放了,以此给自身留条后路。刘嘉名虽得脱困,却也不敢贸然行事,是以仅遣吴俊驰笼络魏徳韬,随后又听闻吕兰馨已至山寨,自要私相授受,不在话下。

吕兰馨观瞧鸿渐相询,不由静默须臾,方才支吾道:“倒是跟他碰过面了,这人也待我甚好??????”程鸿渐笑道:“那便好。”说罢,竟自伸手入得竹笼,将那山鸡拿住了。姚蓁蓁观瞧兰馨神色郁怜,便即浅笑说道:“这可是件好事,陆姐姐该当欢喜啊。”吕兰馨摇首短叹,说道:“可我??????不愿嫁他??????”

那山鸡尚自不住扑腾,鸿渐自是跟蓁蓁相若,亦未曾亲身下过后厨,这当儿正不知怎生宰杀,又忽而闻听兰馨言语,随之稍忘留神,使得手中飞禽趁机挣脱,掀落了桌上鸡蛋,在那后厨焦躁乱窜。

程鸿渐正自捕捉,姚蓁蓁翩然伸出纤云指,径朝那山鸡戳去,随之拂中了那牲畜穴道,便使其如若木鸡了。

吕兰馨不由莞尔,心下忧思亦随之暂且抛却了,姚蓁蓁拎起那只山鸡,慧黠打趣道:“这后厨端的‘鸡飞蛋打’啦。”程鸿渐闻言一笑,接着说道:“我这便将山鸡宰杀了。”姚蓁蓁嫣然一笑,道:“还是我来吧。”话到后来,竟自忍俊佯叹,戏谑檀郎道:“看来我是当定小丫鬟,这辈子都要伺候大老爷啦。”

程鸿渐酣然意可掬,当下瞧着伊人手执山鸡欲要烹调,便即相随笑语道:“我委实有些粗手笨脚了,若非能娶得你这好媳妇,只怕要吃不上饭了,这会子还是喂你豆腐吧。”说罢,便复欲喂给伊人美味,姚蓁蓁娇憨笑启樱桃嘴,潜露齿香尝白玉,接着撒痴道:“我还要吃。”

姚蓁蓁情志如春蕴花开,程鸿渐平素虽甚敦厚,自也新添风趣了,吕兰馨观瞧渐蓁乐乐陶陶,不由含羞生羡,心下暗道:“鸿渐大哥跟姚大小姐当真是天造地设了??????”言念及此,复又朝鸿渐多望一眼,随后回过神来,竟自到得院中,相伴其姑祖母吕蔷坐了。

渐蓁将那只山鸡放入锅中煲了,方才出得后厨,吕蔷在席间闲谈一阵,又向刘秀及鸿渐相询起了轩辕齐光的诸般近况,刘秀径朝吕蔷拱手探问道:“前辈如此关怀本派掌门,是否跟尊上早有旧交了?”吕蔷摇首笑叹,说道:“贵派掌门在江湖上英雄了得,老身何德何能,自是无缘结识这等人物了,不过是神交已久,是以甚感尊崇罢了??????”话到后来,竟自瞧向鸿渐,接着续道:“贵派掌门日理万机,定要好生保重才是。待得你们大败官军,便要动身回入总坛了,而老身有些礼物欲要相赠掌门,不知可否替我送去?”

第223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5)

第二百二十三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5)

程鸿渐当即应承了,接着说道:“您老既如此敬重掌门,何不到得本派亲自拜望?尊上曾教过晚辈武功,逢年过节时,我便会给他磕头,要不我来为您引荐吧。”姚蓁蓁嫣然一笑,吕蔷喜色稍露,转而又现黯然,随后说道:“我只期望他过得好些,倒也??????不必相见了??????”

姚蓁蓁虽瞧出其中必有内情,却也知晓对方必有难言之隐,当下转过话头,怡然说道:“昨日我跟小哥哥袭劫官军大营,捉住了魔教朱顺,不过我瞧他不似先前要拿您跟陆家姐姐的,你们若得闲暇,便可去盘问一番,莫要将那对头寻错啦。”

吕兰馨闻言一颤,随即探问道:“你们??????会将那人处死吗??????”姚蓁蓁浅笑说道:“我们会留着的。”吕兰馨脱口道:“那便好??????”话到后来,又怕适才所提言语会露马脚,是以复又说道:“好歹也是一条性命。”

吕蔷并不如何关切朱顺那厮,只顾相询掌门近况,程鸿渐只道他委实崇敬掌门,方才如此这般,随后忽而忆起吕兰馨先前所提言语,便即瞧向对方,脱口相询道:“陆姑娘先前提及总算在山寨寻得那人了,而他也待你甚好,却又为何不愿嫁了?”

吕兰馨正不知如何言语,吕蔷当即接口道:“他俩不过绊几句嘴罢了,姑娘家使些小性儿,程公子岂可当真了?”

程鸿渐惟觉此言有理,便跟兰馨说道:“我虽未见过那人,不过你俩既是情投意合,便该彼此疼惜的??????”话到后来,不禁沉吟须臾,唏嘘脱口道:“真不知陆姑娘所提那人是谁,我若是有个机缘好言相劝,多少也可尽些心力了??????”

吕兰馨观瞧鸿渐赤诚,倒也甚为感怀,转而复又思及嘉名油滑,心下暗道:“秦妙红提及嘉名虽有相好,却要我莫要计较。唉,我在教中毕竟做不得主,倒也只有认了??????”言念及此,不由自怜望清影,楚楚犹堪虞美人,便在这当儿,姚蓁蓁浅笑说道:“鸡汤快要煲好啦,小哥哥快伴我吃些饭食,咱俩便盛些鸡汤,好给程伯父送过去。”话音刚落,又朝鸿渐碗中递了块糖醋小排,婉悦续道:“这菜做得怎样?”

程鸿渐将那块小排尝了,随之莞尔一笑,温良脱口道:“这菜酸甜可口,甚是好吃啊。”姚蓁蓁情眸意酣江月倾,欣然软语道:“那你便多吃些。”说着,复又娇憨执筷夹小排,喂给檀郎吃了。吕兰馨观瞧渐蓁如此亲昵,自是神往无限,心下暗道:“鸿渐大哥跟姚大小姐这般恩爱,心里头定不会容下旁人了??????”

诸人如此这般食过菜肴,便也将近未时了,鸿渐携手蓁蓁给父亲送去鸡汤,随后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动身前往校场去了,姚蓁蓁继续嫣然而坐,相伴其父叙谈过后,方才回入自身住处。

转眼间悠忽数日,王匡那厮重整兵马,复又调拨了大批粮草,随后采纳云旗所言,将大军分作五路,欲要再攻绿林山。究竟是哪五路人马,姑且先提南路,纳言将军严尤为正将,镇护将军梁丘赐为副将,两员大将亲率五千兵马竖起王匡大纛,夺取了山下绿林镇,直教镇中百姓径朝山寨逃去;昭武将军栾暴作为东路主将,亲领三万官军,径朝山寨浩荡攻去;翼卫将军庞凌及怀远将军陆屠担当西路大将,亦领了两万官军大张旗鼓,声势甚显浩大;荡寇将军岑彭及破虏将军盖延督率了上万兵马,竟自在北路偃旗息鼓,正欲奇袭绿林山北城;王匡及云旗亲领诸多将佐,并率数万大军在绿林镇左近整装待发,静待山寨兵马重夺绿林镇,而后将山寨兵马铁壁合围。

绿林寨中,诸多重要人物均已受邀齐聚群豪堂,共议破敌良策,而王凤尚未谴喽啰相邀魏徳韬,那厮登感颜面有失,便派人告知王凤身子不适,无法跟众头领商榷兵事,王凤自也乐得应允,随后命喽啰送去酒食,供其在屋中畅饮将养。

但瞧诸多山寨头领正自商议如何破敌,却又委实寻不出个计较,不由心下惴惴,骚动难安,朱佑思忖须臾,竟自面露得色,随即纵声说道:“先前本派弟子在山谷遭受官军埋伏,要不是程大哥跟姚大小姐擒得王匡,本派弟兄还真到不了绿林山。此番官军三路围攻,东、西两路都有重兵,而南面不仅兵少,王匡还在绿林镇亲自坐镇,咱们要是将他捉了,官军还不得又没了主心骨儿?”樊崇亦觉此言有理,便即粗豪笑道:“只要抓了王匡那厮,弟兄们便他娘发大财了。”

第224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6)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6)

寨中诸多头领相继附和,不由摩拳擦掌起来,程鸿渐惟觉官军似有圈套,随之脱口道:“如此不妥,只怕大伙会中了官军埋伏。”

张卬只顾巧夺鸿渐兵权,是以打个哈哈,说道:“程公子是多虑了,官军哪有这般唬人,还能总给大伙埋伏。”

王凤早已不敢大意,这当儿观瞧鸿渐如此言语,便即出言相询道:“还请程公子跟大伙说个明白。”

张卬既闻此语,自是不敢多言,程鸿渐拱手回道:“官军先前足有十几万兵马,后来虽损耗了些,其兵力仍在十万以上,而此番东、西两路大军共有五万,绿林镇仅有五千兵马,如此尚有数万兵马动向不明。”话到后来,复又沉吟须臾,随后续道:“照此看来,绿林镇只怕会有埋伏。”

姚蓁蓁观瞧檀郎定有谋划,便即欣然颔首,并未作甚言语,程鸿渐接着续道:“此番再战王匡,理应佯攻南路,固守东、西两路,并在北路集结兵力。”

众头领不明就里,刘秀、耿弇及寇询深以为然,王凤稍作寻思,随后说道:“北路尚无动静啊??????”程鸿渐恭谨回道:“我等在山上已然建成南北双城,并使双城为犄角,彼此策应,是以北城正是山寨要地,却偏生没有动静,咱们不得不防。”

王凤尚未深信,刘秀抱拳说道:“绿林镇来百姓所见情形未必是真,王匡只怕不在绿林镇,这五千官军乃是打着此人旗号,凭此将我山寨主力引出聚歼,还望寨主三思。”

诸多山寨头领不以为然,王凤委实举棋不定,竟而退入后堂,王常跟将进去,出言商榷道:“先前大战官军,要不是姚大小姐仗义相助,俺们也不会脱离困境,要不还是请姚大小姐给个计较吧。”

王凤亦觉此语倒也有些道理,随即回至前堂相询,姚蓁蓁浅笑说道:“王匡便算恰在绿林镇,人家毕竟还有五千人马护卫,断不会坐等寨主前去拿他,而山寨北城有好些家当,若是被官军夺了去,倒也怪可惜的。”说话间,桃夭春眸透慧黠,羞花粉靥自怡然,并未将身外物事当真放在心上。

寨中头领大都饱受饥寒,方才揭竿而起,这些年虽过得好些了,平素亦甚吝惜,当下既闻此语,难免更增顾及,王凤复又寻思片刻,随后说道:“这北城可丢不得。”话到后来,竟自瞧向鸿渐,接着续道:“俺先前将三千兵马交给程公子,不知弟兄们练得怎样?”程鸿渐道:“现下虽未操练完备,却也可跟官军交战了。”王凤道:“那便请程公子亲率这些弟兄守住北城,莫要被官军夺了家当。”

程鸿渐拱手应承了,接着说道:“此战关键在于我军既要南路做足声势,又要尽心保我南路兵马没有过多死伤。”朱佑已有计较,便跟众人说道:“小弟倒有个法子,还是我去南路吧。”程鸿渐问道:“不知朱兄弟打算如何迷惑官军?”朱佑自得笑道:“我会给那官军送去战表,要他们进山决战,且命喽啰山中擂鼓叫阵,想来那伙定会觉得我等布置了伏兵,不敢造次攻打了。”

程鸿渐闻言甚喜,便即留其相助绿林军在南路虚张声势,姚蓁蓁惟觉檀郎所领兵少,便命陈、常两位堂主相助绿林军守东路,又遣祭遵相助绿林军守西路,转而亲领天志帮弟子以及赤眉军,相伴鸿渐赶赴北城了。

王凤观瞧北路已然安排妥当,便命王常及朱佑率领两千多山寨喽啰,在南路虚张声势,又在东、西两路布置重兵,依托天志帮先前所筑工事固守,不在话下。

岑彭及盖延所领官军在等南路动静,是以尚未到得绿林山北城,而渐蓁所领援兵已然赶至此间,诸人分头巡视,姚蓁蓁又遣了帮中弟子察看工事,程鸿渐莞尔望伊人,温言说道:“这会子北城足有上万兵马,我要跟本派兄弟领三千绿林军在城外正面迎敌,樊头领可率数千赤眉军包抄官军侧翼,小妹妹还是留在城头驻守吧。”姚蓁蓁撒痴打趣道:“咱俩一起正面迎敌去,不然我可要闷坏啦。”

程鸿渐凝望佳人笑语倾国娇无俦,不禁心下一酣,竟自牵过其手,疼惜温语道:“那你定要小心些,不可似先前那般为我犯险,小妹妹只消伤了半根头发,我??????都会心疼的??????”

姚蓁蓁眸波盈动俏忍俊,偎倚檀郎恣厮磨,随之欣然软语道:“那小哥哥也要护好自己啊??????”程鸿渐轻揽桃夭春满怀,缱绻丝萝伴交颈,如此这般隔得半晌,方才收起心来,寻得派中同门及数位头领商议兵事。

张卬听过鸿渐所提计较,便即打个哈哈,但瞧他正待言语,成丹脱口道:“俺们都是粗人,听不明白这些道道儿,不过程公子只管安排便是。”

张卬登时没了言语,鸿渐径朝成丹拱手,刘秀说道:“此番若能击退官军,咱们众家弟兄便可一起喝那庆功酒去。”成丹开怀一笑,道:“那俺们定要喝个痛快!”

第225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7)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7)

程鸿渐相伴众人矜豪纵,随后绿林及赤眉两军安排妥当,竟自以逸待劳,静待官军来袭,而岑彭及盖延两员将领又得王匡军令,只道绿林军主力已被调往南路,方才督率部下疾行,誓要夺取北城。

那两员官军骁将率领上万兵众紧赶慢赶,恰在临至北城之际,忽而遥见三千多绿林军严阵以待,岑彭忙命手下兵众止步,随即跟盖延说道:“看来这伙贼人已有防备,我等怕是讨不得便宜了。”盖延观此情形,竟自打个哈哈,说道:“岑将军不必多虑,咱们惟有夺得北城,才可立下大功,而本将有强弓在手,定可杀散这伙草寇。”

那岑彭正是北路官军主将,但瞧他年近四旬,端的器宇轩昂,正是面如重枣垂美髯,肃穆乘驹显威凛,手提莫邪偃月刀,可堪骁将貌堂堂。那员将领自不愿轻易退兵,这当儿既闻此语,便命盖延亲率八百弓弩手先行放箭。

却说官军中,盖延欲逞穿阳百步能,众兵士擎弓张臂做弦惊,而绿林寨惟有盾牌兵头前抵挡,余众尽皆退了二十步开外,其实两军交锋之际,弓弩手往往会将箭射得老高,以求避开盾牌抵挡,击杀后排兵众,程鸿渐早已知晓此节,方才如此布置山寨兵众,只为暂避箭雨。

盖延观此情形,不由破口便骂,随即纵声喝道:“尔等贼人莫要张狂,再来吃我盖延一箭!”说话间,已然运足劲道,径朝绿林军盾牌手奋力疾射。

那盾牌倒也甚为厚实,却遭箭簇贯穿而过,其后喽啰未及回过神来,竟自中箭倒了,吴汉当即抢过盾牌,欲要挺身抵挡,盖延摇首轻笑,岑彭手提偃月刀,纵声招呼道:“弟兄们跟我上!”说罢,便即纵步当先,径朝绿林军奔将过去了。

众官军紧随其后,尚未行过数步,姚蓁蓁一声唿哨,四下里忽起天罗地网,罩住了不少兵士,另有两张大网径朝岑彭盖来,这员骁将疾挥手中偃月刀,便将双网破了。绿林军后排兵士尽皆上前二十步,邓禹忙命众喽啰万箭齐发,当下复又射翻三百官军,岑彭反应也快,竟自拨落了数枝箭簇,后续官军正要抢上山去,却复有二三百人跌落深坑,若非坑中并无竹刀伺候,那众兵士便可到阴司点卯去了。些许官军兵士正欲后撤,盖延数箭齐发,复又将其赶回,并疾命手下八百兵士张弓督战。

陷阵官军固然恼他,却也只得硬起头皮,径朝绿林军杀将过去,好不容易欺近了山寨盾牌兵,程鸿渐当即招呼山寨兵众挺起丈八长矛,径朝官军刺去,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那众山寨喽啰又习练了些许武功招数,这当儿自是尽占上风。

众官军人仰马翻哭狼嚎,岑彭横刀斩刃荡征袍,正欲疾命兵众相随攻上,绿林军校刀手竟自从本阵翻滚而出,直杀得那伙官军猝不及防,愈发难以招架了。

盖延惟恐岑彭有失,便强率麾下弓弩手相随赴援,双方激斗正酣,盖延闻听斜刺里似有异动,随即瞥见名白衣剑客闪出树丛,径朝自身刺来,当下未敢轻慢,赶忙挺槊招架。那名白衣剑客正是耿弇,但瞧他执剑影迭纵飘忽,幻化无极踏阴阳,腾跃倏退回马疾,围裹八方势惊雷。

山寨六百多剑客要么蹿出草丛,要么跃下树来,更有数十人推开头顶青石板,竟从地下密室冲出,直教官军手足无措,魂飞天外了。岑彭观瞧大势已去,不由焦躁疾呼道:“盖将军快领大伙撤,本将跟贼人拼了!”话音刚落,寇恂挺剑攻上,袭指骁将琵琶骨。程鸿渐瞧那官军将领是个好汉,且又甚重义气,不禁脱口招呼道:“小心了!”

岑彭回转身形,挺长刀架住寇恂长剑,转而挥袍翻身,便朝寇恂斩去,程鸿渐观状抬手,凌空推向那员骁将刀背,此招看似平庸无奇,却是蕴含深厚真气,直撞得岑彭双手微颤,险些拿捏不住手中刀了。

盖延跟耿弇斗过数合,正自着恼对方闪身遁走,赤眉军樊崇又领数千兵众包抄而来,众官军登时大乱,不少兵士哭爹喊娘,缴械投降者更是不计其数。

岑彭及盖延二将尚自舍命拼斗,刘秀观此情形,不由轻叹一声,说道:“这两位将军骁勇,要是如此裹尸,那便委实不值了。”程鸿渐虚指岑彭,接着说道:“那位将军更重义气,端的是条好汉,不如待小弟将对方擒了,刘大哥再跟他晓以大义,邀他共抗官军。”刘秀深以为然,随即出言提醒道:“那员官军大将有身好武艺,四弟尚且战他不下,你可要千万小心哪。”

程鸿渐颔首应承了,转而未携兵刃,便即欺身至岑彭近前,徒手招架去了,姚蓁蓁虽晓檀郎已可将楞严业火掌融会贯通,且又修炼了父亲所授武功秘籍,却也难免忧心,随之玉指擢素俊拈花,执笛娇露巾帼姿,稍振云袂逸惊鸿,绰约掠阵动玲珑。

岑彭观瞧渐蓁好生年少,不由暗自小觑,当下退开数步,拖刀抚美髯,半合双目,说道:“回去吧,你俩乳臭未干,我岑彭不斩娃娃。”姚蓁蓁怡然笑道:“那便好,你既是官军大将,所提言语可要作数,我跟小哥哥看顾老弱,也不会要你性命的。”

那岑彭虽是春秋正盛,倒也并不着恼那些言语,但瞧他打个哈哈,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既要较量,也该拿件趁手的兵器。”

程鸿渐要寇恂不必在此相助,只管跟耿弇合力擒拿盖延即可,随后朝岑彭拱手抱拳道:“晚辈瞧岑将军深明大义,只愿邀您入得山寨,咱们也好共抗官军,还百姓一个安乐盛世。”

第226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8)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8)

岑彭眉宇微蹙增凛然,随即郑重说道:“本将身为朝廷大将,岂可相随尔等落草。”话到后来,又将鸿渐稍作打量,接着续道:“我瞧你不似浑人,怎么也做起了反贼勾当,你要是迷途知返,也不失为一个良民。”程鸿渐出言相劝道:“王莽那厮重用奸佞,致使朝政昏暗,岑将军既有本领,便该锄强扶弱,何苦助纣为虐?”岑彭道:“本将既为朝廷将领,平素只管领兵征战,不该过问这等政事,待得我岑彭出将入相,定可还百姓一个清平世道。”

程鸿渐微微摇首,随之脱口道:“朝廷奸邪当道,岑将军虽有一身本领,也只可给那些恶人看家护院,如何能够出将入相??????”岑彭立目呼喝道:“看来你执迷不悟,那便接招吧。”说罢,便即挺刀攻上了。

渐蓁跟对方交手数合,岑彭惟觉难以招架,不由暗自羞惭,随即拖刀便走,鸿渐抢步跟上,姚蓁蓁紧随檀郎,焦促高呼道:“小哥哥当心!”话音刚落,岑彭忽似蛟龙翻身,挥袍反手使刀柄,径朝鸿渐肩头劈去,他这招倒也不欲取其性命,只求打得对方无力再战即可。说时迟,那时快,程鸿渐身形微侧,随即高擎左掌,便朝那柄偃月刀推将过去。

岑彭观瞧鸿渐掌缘泛金光,不由大感惊骇,当下不及闪避,所提偃月刀已然脱手,竟自蹿得老高,程鸿渐趁势探指疾戳,便将那员骁将定住,又握住那柄尚自高悬的偃月刀,接着说道:“在下得罪了。”

姚蓁蓁欣然称庆,耿、寇二人亦将盖延擒了,那北路官军虽尚有七千多人,却尽皆斗志全无,便即跪拜请降了。

绿林及赤眉两军喽啰将官军兵器收了,程鸿渐又跟众人商榷道:“现下北路已定,大伙便该解救东、西两路了,咱们可否相邀这些投诚的官军弟兄共襄义举?”

成丹惟觉此举不妥,当即脱口道:“这伙鸟人都是朝廷鹰犬,他们要是又得了家伙,还不得回过头来打俺们。”

山寨头领纷纷附和,程鸿渐沉吟须臾,说道:“这些官军将士大都是苦出身,也未必甘愿祸害良善的百姓,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官军中岑、盖二将虽遭五花大绑,倒也不折锐气,这当儿既闻此语,竟自大嚷起来,盖延更是愤懑呼喝道:“尔有种便将大伙尽数杀了,弟兄们都是报效官家的人物,岂会似尔等这般腌臜,玷污父母所赐清白身,永世抬不起头来!”岑彭豪纵朗笑道:“盖将军所言甚是,大伙死何惧哉,断不可堕了自家威风。”

吴汉及刘隆揪住二将,正欲提拳暴揍,程鸿渐当即挺身相拦,刘秀出言相劝道:“这两位将军虽受官家蒙蔽,却也是心怀忠义,两位兄弟不必着恼。”话到后来,又朝岑、盖抱拳,说道:“王莽篡汉直教天怒人怨,弟兄们抗拒当今伪朝廷,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两位将军纵然不愿入伙,我等也绝不强求。两位将军只消在山寨稍歇,待得山寨破了东、西两路围攻,便可下山回营去了。”那两员官军骁将均感大出意料,盖延颤声接口道:“此话当真?”

刘秀微微颔首,随后唤来数名轩辕派弟子,引领岑、盖二将,寻个屋舍歇息去了,张卬轻哼一声,说道:“看来俺们樊头领所言甚是,这伙撮鸟满脸横肉,只配当那官家的鹰犬,晃悠着那条尾巴,求主子赏两块骨头,倒不如都他娘宰了干净。”

百十名山寨喽啰相随鼓噪,官军兵众无不惊惶讨饶,程鸿渐赶忙相拦道:“万万不可,官军众弟兄既已投诚,岂可枉害了他们性命。”张卬道:“要是留着这群祸害,岂不是给山寨寻晦气,程公子又凭甚担保他们听你调度?”

樊崇亦觉张卬所言有理,便即陪笑说道:“俺虽是个粗人,平素却喜研读一些兵法,毕竟孙武还提过‘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这些言语也是为鸿渐公子着想,您既要领兵做大事,还是掂量一番吧。”

程鸿渐虽无十足计较,却依旧不愿坐视山寨屠戮降者,但瞧他正色说道:“我等为了除暴安良,方才在此共襄大义,官军弟兄既已投诚,大伙若是将其悉数屠戮了,又跟当今朝廷有甚分别了?”话音刚落,姚蓁蓁接过话头,怡然说道:“众位头领无非是怕这些官军会生异心,其实要他们听从分派也不难啊,我便有个法子。”

程鸿渐闻言甚喜,当即出言相询,姚蓁蓁命帮众抬了数口大水缸以及饮食器皿,又在缸中撒了些许药粉,接着说道:“小哥哥只管要官军饮上一口,他们便会听话啦。”

旁人只道那水缸中定有毒药,樊崇开怀一笑,竟而粗豪说道:“原来大小姐早有计较,那伙撮鸟服了这‘十日断肠散’,又要求您赏赐解药,还哪个敢不服帖。”

山寨中数员头领相继笑赞,转而呼喝众喽啰赶紧行事,众官军没了兵器,只得硬起头皮,将那些药水饮下了。

程鸿渐相携伊人纤云手,引其到得清静处,随后相询道:“你究竟朝大缸里撒了什么啊?”姚蓁蓁神采飞扬俏忍俊,随之慧黠说道:“樊头领都说啦,水里有‘十日断肠散’,这药可是毒辣得紧哪。”程鸿渐莞尔一笑,说道:“那水里定然不是毒药。”姚蓁蓁欣然打趣道:“这可说不准,小女子既是那打家劫舍的女大王,总要随身携带一些毒药的。”

程鸿渐知晓蓁蓁所言定是玩笑,便将其悠悠揽入怜香怀,神醉意酣道:“小妹妹是我好媳妇,那水里定然没有毒药的。”姚蓁蓁恣意贪怀娇附耳,竟自嬉笑软语道:“我先前以药杵捣碎了两块犀牛角,今日果然派上用场啦??????”

那犀牛角粉足可清热、凉血、定惊、解毒,绝非害人的毒药,但瞧渐蓁乐陶厮磨,数位轩辕派弟子忽而寻将过来,逢见了这双鸳鸯正自卿卿我我塑情多,耿弇竟自打诨道:“程兄弟这般抱媳妇,瞧得我都想自家红红了。”话到后来,不由纵声朗笑,接着续道:“那伙投降的官军都将药给服了,咱们赶紧收拾另外三路,再各自回去亲热吧。”渐蓁直听得欣然自含羞,随之彼此牵握,复又征战去了。

第227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9)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9)

渐蓁诸人转战东路,程鸿渐唯恐山寨误伤降者,方才吩咐投诚官军扯下左袖,而邓禹另有计较,是以又跟寇恂商议,便命这伙人马依旧打起岑、盖旗号,径朝东路敌军侧后迂回包抄,不得有丝毫迟误。

东路官军已然攻伐甚久,这当儿忽见斜刺里闪出岑、盖大旗,还只道援兵临至,尚且未及应对,便有诸多死伤,此路主将栾暴正欲稳住阵脚,山寨上万兵马又起总攻,直杀得栾暴所部无从招架,兵败如山倒了。

姚蓁蓁复又命帮中弟子抬出水缸,并朝水中撒了药粉,北路降军当即将那药水盛了,迫使东路降卒饮了。渐蓁诸人如此这般打破两路官军,便又整顿兵马,依样画葫芦般破了南路官军,程鸿渐竟自掌毙了翼卫将军庞凌,且说这员将佐素有欺压百姓的恶名,此番兵败身死,也正应天理昭彰了。

东、西、北三路败报传至王匡帐前,直教那厮既怒且惧,只得忙命纳言将军严尤以及镇护将军梁丘赐领兵断后,转而自率残军,先行退却了。

渐蓁诸人大胜官军,寨主王凤登时大悦,便在当夜大排筵宴,又在席间粗声大气地道:“今日俺们山寨不仅打得官军哭爹喊娘,还他娘拢来了三万降卒,要是瞧这架势,众家弟兄只消憋住劲头,便可打到襄阳城,钻那婆娘锦被窝儿了。”

众多山寨头领不由开怀大笑,刘玄胁肩起身,径朝诸人作揖道:“寨主这般英明,众家弟兄定可到得襄阳,过上那快活日子。”

张卬观其阿谀态,竟自嘴角轻撇,只顾低头饮酒,刘玄眉飞色舞道:“本头领也曾去过襄阳,那地界锦绣铺路,金钉铸门,珍珠玛瑙堆满屋,金箔是那窗户纸!”成丹听得神往,随后嗔道:“吹吧你!”

寨中头领哄堂大笑,刘玄躬身赔笑道:“小人说得是真是假,众位头领都可打过去瞅瞅,哪怕不是锦绣铺路,也有数不清的姑娘身着绫罗,都他娘等着咱们抢啊!”

诸多头领开怀无限,副寨主王常郑重起身,便跟王凤说道:“俺们众家弟兄虽抢过不少钱财,却也是在除暴安良,专杀那些不明道理的撮鸟??????”

王凤素知王常为人,当下打个哈哈,粗声大气地道:“俺明白兄弟的意思,那襄阳城里有不少好人家,俺们不可再做那些勾当,其实众家弟兄只消打下襄阳,做了那有头面的好汉,便有美貌婆娘送上门来,哪里用得着抢。”话音刚落,便即端起烈酒,瞧向渐蓁诸人,豪阔相敬道:“俺们这些粗人没个遮拦,累得各路好汉见笑了。”

赤眉军众头领甚感快意,程鸿渐惟觉不大自在,待得随众人将酒饮了,便复又举酒回敬道:“听闻贵寨头领大都是苦出身,无非官家迫得紧了,才会到这山寨落草??????”话到后来,复又沉吟须臾,随后续道:“这天底下还有好些百姓跟众位头领相似,也是深受官家欺压的,大伙若有朝一日打到襄阳,便可成为官家了,定要为那些百姓谋求福祉才是。”

姚蓁蓁婉悦嫣然望檀郎,王凤随口应了,接着说道:“此番俺们众家弟兄有此大胜,程兄弟跟姚大小姐委实帮了大忙,本寨主甚愿送给两位一半降卒,另将山寨收复的绿林镇送给二位屯兵,往后官军要是再敢进犯绿林镇,山寨还可派兵支应。”

程鸿渐出言辞谢,王凤复又说道:“你俩是山寨的贵人,只管收下便是。俺听闻寨中喽啰惫懒得紧,这些日子要贵派兄弟受累了,看来那些崽子还得俺来调教,你们只消操练一万五千降卒,那便有得忙活了。”

程鸿渐惟觉王凤先前所给兵马尚需操练,正欲实言相告,姚蓁蓁浅笑说道:“那三千绿林军正是王寨主给的,随时都可拿回去。”

王凤观瞧蓁蓁应得干脆,不由心下一宽,便命王常主掌那三千绿林军,成丹及张卬两人陪同督率。

张卬那厮甚显自得,刘隆瞧得愤懑,当下正欲发作,刘植赶忙扯住其弟手腕,方才强行拦住了,便在这当儿,王凤瞧向刘秀,半带醺醺醉意道:“刘头领能聚来这许多有本事的兄弟,那便是条好汉,你要是愿领手下的兄弟入伙,定可做个要紧头领。”

这厮毕竟是个草莽汉子,自不似文人那般言语顺畅,而刘秀郑重拱手,随后说道:“多谢寨主如此器重,不过在下既为本轩辕派弟子,便不可离开师尊座下,好在咱们两家同气连枝,刘某虽不会做贵寨头领,也定当倾力相助山寨大败官军。”王凤粗豪一笑,随后又邀众人痛饮良久,不在话下。

待得酒阑人散后,樊崇便寻渐蓁躬身施礼道:“此番绿林寨为了报答俺们赤眉军,给了不少钱财,大伙也算赚得满了。”姚蓁蓁怡然说道:“那便恭喜樊头领啦。”樊崇竟自堆欢道:“大伙能赚这许多,都是仰赖两位恩典。”

程鸿渐闻听此语,当即拱手道:“樊头亲率贵军相助,应是我跟小妹妹感念前辈大恩的。”樊崇赶忙还礼道:“赤眉军能在山东兴旺,都要靠姚大帮主仗义扶植,俺又岂可不晓回报,您二位出身豪门,平素定瞧不上些许小钱,只是俺手头儿偏有这五千两银子,还得求两位笑纳啊。”姚蓁蓁慧黠笑辞道:“这些钱财不是小数,不过樊头领赚钱辛苦,还不如自己攒下呢。”

那樊崇欲行逢迎事,自是甚愿渐蓁收下厚礼,但瞧他打个哈哈,接着说道:“俺手里头虽没多少银两,却也不可忘了孝敬,两位贵人要是收下了,俺在军中才会有些指望。”

姚蓁蓁侧首望檀郎,但瞧他微露难色,便向樊崇道:“樊头领原本是来相助的,我跟小哥哥若是收你银子,那便有些不晓事啦,不过为使樊头领宽心,你还是将银两交给本帮陈堂主吧,我自会拿来犒赏手下帮众。”樊崇笑道:“大小姐做事果然妥当,现下吕头领身患顽疾,只怕活不长了,俺要是坐上了赤眉军第一把交椅,那些孝敬定不会少了。”

第228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10)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金戈复起战官军(10)

姚蓁蓁浅笑未语,樊崇接着说道:“俺这便将银子给陈堂主送去,往后有甚事情,姚大小姐只管吩咐。”姚蓁蓁出言谢过,樊崇方才去了,程鸿渐相询伊人道:“樊头领好似有事相求,小妹妹可知他究竟所求何事吗?”

姚蓁蓁早已猜度出那厮究竟欲图何事,这当儿既瞧檀郎困惑,自是如实说道:“我瞧他定是为了承继赤眉军大位,才会这般大献殷勤的。”程鸿渐沉吟须臾,接着说道:“咱俩并非赤眉军的头领,如何干涉得了这等事务?”姚蓁蓁笑道:“其实那赤眉军倒似帮中附庸,当初若无帮中栽培,只怕早被官军剿啦,恰是这个缘故,咱们还真管得了人家的事情。”

程鸿渐听过了这些事情,不禁轻叹脱口道:“这江湖中的人情世故竟也这般繁杂,看来赤眉军中只怕尚有争斗呢。”姚蓁蓁悠悠地道:“爹爹跟我提过,哪怕是些许小利,都会有人争得打将起来,若是为了权位,那便愈发热闹啦。我听闻赤眉军有几位头领跟那樊崇跟一般模样,他们整日盯着吕母的位子,都恨不得要淌口水了,而樊头领怕自己抢不上位子,这才要跟咱俩走动。”

程鸿渐恍然颔首,随后说道:“樊头领为人仗义,小妹妹若是助他执掌赤眉军,正可稍作报答。”姚蓁蓁嘻嘻一笑,随之佯作郑重道:“咱俩适才收了人家好处,倒也该有所提拔啦。”

程鸿渐闻言莞尔,竟自牵过了佳人纤云手,接着说道:“受贿赂是不该的,好在你要将那五千两银子悉数分给帮中弟子,如此也算充公了。”

姚蓁蓁娇憨偎入檀郎怀,婉悦细语道:“我若是真将那五千两银子收了,小哥哥定要为难的??????”程鸿渐意酣揽温香,惜玉神自摇,随之蕴情脱口道:“你真好??????”

姚蓁蓁娇娜身颤花明衬,笑语嬉弄檀郎袂,桃夭眸醉熠善睐,羞得月暗笼雾轻,但瞧佳人又朝鸿渐怀中偎了偎,随之嫣然软语道:“樊头领有些本事,且又帮了咱俩,本来是该提拔的,可总觉得这人有些靠不住。”

程鸿渐闻言一怔,竟自稍作沉吟,接着说道:“樊头领待旁人委实有些莽撞,不过跟咱俩倒也甚陪小心了。”姚蓁蓁道:“樊头领倒是甚会奉迎,却瞧着并不如何厚道,适才他提及吕母身患顽疾,更有些喜形于色啦。”

程鸿渐先前并未留意此节,当下倒吸了凉气,竟自后怕道:“当真如此,樊头领便不是好人了??????”姚蓁蓁道:“我正是这般想的,咱俩好生瞧下这人举止,再做那些定夺吧。”程鸿渐深以为然,接着说道:“当年轩辕派文试,吕老前辈还替你说过公道话,她又甚为孤苦,樊头领若不是好人,咱俩便该提醒才是。”

渐蓁游憩赏良辰,如此这般不知过得多久,鸿渐相伴伊人回至住处,姚蓁蓁婉悦低语道:“夜色这般深啦,我这里正好有闲置住处,小哥哥不如留下过夜,明早再寻你那些兄弟吧??????”

程鸿渐稍作寻思,随后颔首应承,竟自入得厢房安寝,姚蓁蓁自回正房,跟阴丽华闲适相谈,抵足而眠了,直至翌日清晨,鸿渐相伴伊人用过早膳,便去寻得刘秀诸人,共同前往山寨牢房,欲要劝降岑、盖。

且说那两员骁将尚被结实捆缚,刘秀赶忙上前松绑,随即赔礼道:“在下姓刘名秀,都怪刘某怠慢了好汉,两位将军应是尚未进食,而我鸿渐兄弟正好带了些,敢请二位权且用些吧。”

那两员骁将席地坐了,岑彭轻捋美髯,泰然说道:“我跟盖将军宁死也不会吃那些腌臜饭食,这位头领倒也不必客套了。”话音刚落,盖延竟自打个哈哈,粗豪接口道:“我俩既被你们这群草寇擒了,便没打算活着回去,要杀要剐只管来吧。”

吴汉心头愤懑,当下轻哼一声,说道:“你们两个撮鸟无非仗着出身官家,便觉高人一等罢了,要不是刘大哥事先叮嘱过,你俩早被打出屎了,还他娘有甚好狂的。”

盖延登感着恼,竟自霍地起身,正欲上前拼斗,岑彭气定神闲道:“坐下。”其言虽短,倒也甚显威凛,盖延只得依命坐了,岑彭又道:“你我委实受了看顾,那厮倒也所言非虚。”

程鸿渐瞧岑彭虽遭大败,却也未失气度,不禁深感钦佩,接着从食盒中端出数道美味佳肴,恭谨说道:“其实咱们平素并无仇怨,两位将军又都是义士好汉,我们惟愿结交才好,还望两位将军爱惜身子,随便用些饭食吧。”

那两员骁将尚自正襟危坐,并不理会鸿渐,耿弇摇首轻笑,说道:“两位将军莫要以为只有你俩出身官家,岂不知我等身份也非寻常,只提本公子便是出身官宦,家父所担职司可委实高过尔等了。”

盖延听得有气,竟自愤懑呼喝道:“原来你爹还领朝廷俸禄,既是如此,又他娘何故落草,做那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刘秀道:“两位将军有所不知,我等并非山寨中人,只是心怀兼济天下之志,方才相助山寨百姓,两位只消用过饭食,便可自行去了。”

那两员官军骁将登感惊疑,岑彭问道:“此话当真?”刘秀颔首道:“两位将军素有威名,要是尚且不明天下大势,我也不愿勉强。”盖延尚自不信,随即说道:“你们又不是山寨中人,现下这般允诺了,却又如何做得了主?”刘秀道:“我兄弟先前求过情面,寨主已然答允他自行处置两位将军。”

此语既出,程鸿渐连连颔首,但瞧那两员将佐倒也甚为感怀,岑彭唏嘘一声,说道:“如此便有劳了,只是我跟盖将军效忠朝廷,此番虽得尔等恩惠,往后交战仍不会手下留情的。”

邓禹惟觉那两员将军好歹,当下强抑心头愤懑,冷言冷语道:“我只怕两位将军要是下得山去,便没有机会再跟我等交战了。”程鸿渐闻言一怔,随即问道:“邓大哥何出此言?”邓禹道:“我曾命投诚的俘虏依旧打着两位将军的旗号,跟另外两路官军交战来着,程兄弟可还记得吗?”程鸿渐道:“我记得啊??????”邓禹道:“这便是了,我现下寻思,伪朝廷定会以为两位将军归降山寨了,又岂会留下他们性命?”

这正是:蛟宿潜行运筹谋,欲迫虎燕双宿来。欲知那两员官军骁将更待做甚主张,又究竟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29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1)

第二百二十九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1)

话说邓禹言明先前打着岑、盖旗号大战官军,此番那两员官军大将即便归营,亦会遭人猜忌,性命自当难保了。

刘秀未待那两员官军大将言语,便即正色说道:“二弟如此岂不害了两位将军,你当初若是言明此事,为兄断不可容你如此胡闹。”邓禹抱拳自嗔道:“都怪我短了思量,只想着自家弟兄如何取胜,便未顾及到官军将领。”寇恂唏嘘接口道:“二哥为了大胜官军,还跟小弟商议过如何用兵,只是当初形势紧急,我也委实没有想明此节??????”

那两员官军骁将无从怪责,岑彭仰天长叹,随后说道:“罢了,罢了。咱们并非一伙,你那兄弟如此用计,倒也无甚不妥。”刘秀径朝岑彭拱手道:“素闻岑将军极善用兵,此番虽陷重围,您却只教手下后撤,并未顾及自身安危,由此更足见将军是个义士,我兄弟跟刘某一般,都委实钦佩得紧。”

岑彭既得刘秀这般器重,不由暗自感佩,随即还礼道:“将军过奖了,岑某乃是败军之将,如何还敢言勇??????”刘秀观其面露惭色,当即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正所谓‘自古风云多变幻,不以成败论英雄’,我等只不过是侥幸得胜,说到底也是当今朝廷不得民心,是以两军交战时,那些官家兵马不愿舍弃性命,轻易便降了。”

岑彭垂目沉思,当下不置可否,刘秀又向盖延道:“盖将军双手可开数百斤硬弓,且听闻您曾击得匈奴不敢造次,这等保国壮举,刘某亦是久仰的。”

盖延惟觉这些溢美言辞甚为真切,不由心生欢喜,竟自笑道:“刘将军过奖了,大丈夫保家卫国,倒也不足挂齿。”岑彭又道:“将军如此器重,我等自是感念,不过为人当讲忠义,岑某既食朝廷俸禄,便该不惧生死,尽忠效命。”刘秀道:“我等先前并未料到如此安排两位帐下的降卒,会累得将军遭受朝廷猜忌,现下刘某惟愿推心置腹,委实无颜跟两位将军谈及共抗官军了??????”

那两员官军骁将观瞧刘秀怅然满怀,自也登感抑郁,当下正不知怎生言语,刘秀复又说道:“刘某尚有一言,还望两位姑且听从。”岑彭问道:“刘将军欲言何事?”刘秀道:“我等定会护送两位将军下山了,不过刘某忧心两位要是回到官军大营,难免会丢了性命,不如在坊间做个百姓吧。”岑彭面不改色,竟自轻抚美髯,说道:“有劳费心了,我跟盖将军自有计较。”

岑、盖二将如此这般用过早膳,接着领回自身兵器,收下些许盘缠,跟随刘秀诸人下得山寨,接着复又惜别一番,方才寻那官军去了。

那两员官军骁将追思遭擒过往,惟觉刘秀及鸿渐犹似故交,是以彼此相约,断不可透露这二人名姓,随后沿途问询官军消息,向南追至竟陵城内,入府衙拜见王匡。

但瞧大小将官均在府衙侍立,岑、盖叙述了一番原委,便求戴罪立功,王匡那厮听过二将的言语,竟自阴森冷笑,随即脱口道:“本宫近些日子正他娘烦闷得紧,两位将军既敢回来领罪,本宫正好斩下你俩,出了心头恶气。”话音刚落,便即呼喝兵众道:“快给本宫拖出去斩!”

盖延疾呼自身无罪,众兵士如何肯听,便在这当儿,纳言将军严尤挺身相拦,转而朝王匡抱拳,郑重说道:“殿下岂可枉杀朝廷良将!”

其语声如洪钟,诸多将佐闻言屏息,王匡出言嗔道:“本宫提领荆襄,众将官均需听凭调度,又哪里轮得到你来说教。”严尤未现半分惧色,当下昂然道:“当年末将曾跟汝父在长安敦学坊做过同窗,彼此间情谊深厚,而圣上又素知老夫忠义,方才特遣严某辅佐殿下,此番如何不可说教。”

镇护将军梁丘赐观瞧王匡悻然,竟自生出了奉迎念头,随即接口道:“严将军此言差矣,当今圣上虽遣您到此辅佐,却没有要您诽谤殿下不是。”严尤怒道:“本将如何诽谤殿下了,你倒是说个明白。”梁丘赐躬身赔笑道:“殿下恼恨岑、盖二将落草为寇,如何不可将其处斩了。”

那王匡本不知如何言语,这当儿既闻此语,便即指向岑、盖,厉声说道:“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累及三军惨败,且又跟草寇暗通款曲,本宫自要将其斩首。”

岑彭凛然不语,盖延疾呼冤枉,严尤素来持正,当下复又说道:“都是那伙草寇狡猾,我军方才惨遭败绩,又如何怪得了二位将军。”梁丘赐道:“饶是严将军说得天花乱坠,岑、盖二将均已投靠强人,如何斩补得了。”严尤反问道:“你既说两位将军投敌,可究竟有甚凭证吗?”梁丘赐道:“殿下乃是金口玉言,现下既已认定此事,又哪里用得着凭证。”

蒙未济侧目瞧向梁丘赐,却也未做言语,严尤惟觉义愤满怀,竟自脱口斥道:“两位将军欲要效忠朝廷,正该抚慰才是,可你这无耻小人如此奉迎,只会害得殿下愈发糊涂了。”

王匡素来刚愎,这当儿闻听此语,自是心下震怒,可他忌惮严尤跟父皇交好,倒也不敢有所处置,当下只得打个哈哈,道:“看来严将军只道本宫糊涂??????甚好??????甚好啊??????”

严尤观瞧对方神色不善,自也知晓言语有失,随即朝其拱手赔礼,接着说道:“老夫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毕竟我军已遭败绩,不可再行自斩良将了。”

第230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2)

第二百三十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2)

岑、盖二将均自感念严尤厚恩,王匡瞥眼瞧向云旗,接着问道:“云将军以为此事该当如何?”话音刚落,云旗伏地而拜,随后说道:“殿下跟严将军都是深谋远虑的,末将无非是圣上领养的家将,平素带兵尚可,碰上这等事情,委实不便拿甚主意。”王匡轻哼一声,道:“你倒推得干净,本宫偏要听你心中计较。”

云旗观瞧自身无法推脱,便复又跪拜说道:“依末将愚见,不如向岑、盖两位将军稍示惩戒,最可显现殿下恩威并重。”王匡道:“如此也好。”话到后来,又将桌上令牌使力掷出,纵声续道:“速降将岑、盖拖重杖八十,不得有误!”

众兵士既闻喝令,赶忙将那两员骁将摁倒在地,架起军杖便打,可怜岑、盖有心报效,却遭此等刑罚,但瞧盖延不住喊冤,岑彭屏息强忍痛,如此这般过不多时,二将均已血染裤袍,严尤面现怅然,竟自拂袖而出了。

不知过得多久,那两员官军骁将终被打过了八十军杖,王匡复又呼喝众人道:“都怪尔等地方小将怕死,方才使朝廷进剿接连受挫,且还累得本宫失了不少财物,如此倒要我等朝中亲贵怎生向圣上交待?”

栾暴及陆屠正是地方将佐,那二人闻听此语,赶忙领百十名地方将官纳头便拜,王匡打个哈哈,道:“尔等只晓跪拜,又究竟能顶甚用,还不如实在孝敬了。”

栾暴观瞧王匡忽提“实在孝敬”,反倒略感心宽,当下躬身施礼,赔笑说道:“殿下所言甚是,大伙理应孝敬。”话音刚落,陆屠及地方将佐相继附和,自是极尽恭维。王匡端起茶盏,只顾作势呷尝,随后淡淡地道:“都退下吧。”

云旗静待诸将告退,便即到得王匡近前,躬身抱拳道:“末将近来得了几样稀世珍宝,却又委实不敢领受,是以末将今日便会给官家传去书信,命他将宝物送至殿下府中。”

那太监樊通尚自从旁侍立,王匡知晓对方乃是父皇遣来监视的,他平素虽觉着恼,却也不敢发作,当下只得跟云旗稍作推却道:“将军既是父皇义子,咱们便是自家人了,你又何必这般客套?”云旗道:“末将平素仰赖殿下,些许孝敬委实不成敬意。”王匡又道:“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偏袒旁人?”云旗赶忙作揖道:“末将委实不敢,适才所言实是为了殿下。”

王匡正欲应允收下,又瞥瞧樊通那厮从旁听得仔细,便即吩咐云旗道:“云将军既执意要送宝物,也该给樊公公备上一份才是。”

云旗躬身应命,樊通也出言谢过了,王匡观此情形,方才略感宽心,随后说道:“本宫早说过云将军是个明事理的,怪不得父皇要将本宫的姐姐许配给你。”樊通亦道:“这么多年都过了,云将军为候着圣上爱女,依旧孤身不娶,似这等深情厚义迟早都会触动其心的。”

且说众人所提女子正是孝平皇后王嬿,自从平帝晏驾,王嬿持节守寡,始终未变其志,这当儿云旗听过二人言语,不由面现郁色,随后说道:“当年除了圣上,便只有嬿儿不嫌末将出身寒微,她委实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旁人都不及她???????”话音刚落,王匡怅然兴叹道:“云将军倒是跟本宫同命相怜了,近来我碰到一名女子,只觉得嫦娥都定然不及她貌美,而那些庸脂俗粉我便愈发瞧不上了??????”樊通素闻王匡风流,又瞧他忽似痴人一般,心头自是诧异,接着躬身告退,不在话下。

王匡瞧那太监退出屋去,方才稍觉宽怀,竟自脱口道:“这奴才倒也识趣,没有总是这般伺候。”转而询问云旗道:“云将军可知朝中形势吗?”云旗支吾半晌,拱手回道:“末将愚昧,不晓殿下究竟何意??????”王匡打个哈哈,道:“云将军何必揣着明白,本宫的大哥、二哥早被父皇处决了,三哥素来痴傻,四哥本为太子,可他不知检点,近来便遭废黜了,现如今朝中惟有我跟老五有资格当储君,将军以为谁更适合承继大统啊?”

王匡那厮皮笑肉不笑,云旗既不愿身陷夺嫡之争,又不愿招致怨怼,当下只得回道:“末将委实不该妄自议论,不过殿下只消剿灭反贼,圣上定会愈发器重的。”王匡狼目半合,甚没好气道:“云将军说得轻巧,岂不知那伙贼人狡猾,倒要本宫如何得胜?”云旗道:“统兵征战乃是末将之责,云旗定当倾力辅佐。”

王匡轻哼一声,随后说道:“云将军如此言语,倒还有些中听。”话到后来,便不似适才那般狠戾了。

云旗讪讪一笑,随后为了消弭嫌隙,便即出言相劝道:“末将觉得严将军只是有些拗了,倒也并无恶意。那厮毕竟跟圣上做过同窗发小,殿下如能跟他避免争执,还是稍作容忍好些,而末将先前正是如此思虑,才会相劝殿下莫要斩杀岑、盖二将。”

王匡含糊应允了,云旗方才欲提正事,当下稍作奉迎,接着说道:“现如今剿灭反贼乃是头等紧要的大事,而那绿林寨中委实有些能人,往后我等断不可小觑这伙草寇,再中贼人圈套了。”王匡道:“此番我军遭此败绩,也怪细作无能,亏得本宫还提拔过刘嘉名那厮,可他却探查不出反贼怎生调度,坐视我等遭此败绩,朝廷养这废物还有甚用。”

云旗观瞧拱手道:“殿下不必着忙,刘嘉名毕竟劝得那魏徳韬有心献降,如此也算一桩功劳,殿下只消待以时日,我军细作定可相助进剿,显露其能的。”王匡问道:“我军现下又当如何?”云旗道:“还望殿下休整三军,并遣兵马围住那山寨的进出要道,暂且困住贼众,再做计较。”王匡悻悻低嘶,随后说道:“你先如此布置吧,而本宫也该遣派人手,前去敲打那些细作了。”

第231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3)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3)

话休絮烦,却说这日王匡便遣了精干将官扮作喽啰模样,潜行至绿林寨左近,跟刘嘉名所派施不凡碰面去了。那名精干将官传达了王匡训责,直惊得施不凡倒吸凉气,接着忙赔不是,躬身目送对方远去,随即三步并两步,疾行寻得刘嘉名,将那些呼喝言语复又转述了。

刘嘉名听过了那些言语,登感心下着恼,竟而脱口道:“我等没个由头前去群豪堂旁听那些反贼如何商议,又如何打探得了这等大事。”施不凡叹道:“那些山寨喽啰将群豪堂围得甚紧,弟兄们委实混不进去,魏长老倒是有资格前去商议怎么打仗,可他却托故不出,累得大伙受训。”

刘嘉名轻哼一声,竟自冷言冷语道:“这厮教唆山寨打了败仗,自是没有脸面前往议事了,不过如此也好。”施不凡奇道:“少主为何这般讲?”刘嘉名道:“那厮瞧我朝廷势大,方才有心投靠,可他未必铁定心思,总要受些山寨的冷落,才会尽心相助我等。”

施不凡闻听此语,当即谄笑奉迎,随后相求道:“只是殿下都已动怒了,还求少主指点我等众弟兄如何打探军情。”刘嘉名道:“你先退下,本少主自有计较。”

施不凡应命告退,刘嘉名寻得秦妙红私下碰头,随即嗔道:“听闻王凤近来总跟刘秀那伙人商议要务,本少主自是混不进去的,可你跟耿弇极为相好,怎么不多打探些军情出来,莫不是瞧着那耿郎英俊,真他娘心有所属了?”

秦妙红观瞧对方怪责,只得嘤咛而笑,随后说道:“少主这般冤枉妾身,直教人好生惶恐呢。”刘嘉名轻笑一声,道:“我倒怎生冤枉你了?”秦妙红道:“妾身虽得耿弇倾慕,可他也不便携我前往议事去。”

刘嘉名虽知此言有理,却依旧不肯相饶,当下阴阳怪气道:“我提这些言语,也是为秦姑娘着想,你要是敢耍惫赖,朝廷难免会来责罚,我只怕保不了你。”

秦妙红闻言一笑,竟自轻佻薄嗔道:“我说少主怎么夹枪带棒的,你莫不是受了朝廷怪责,便要寻妾身错处了?”刘嘉名道:“咱们都为朝廷效力,要是朝廷当真着恼,谁又能够洗脱了?”秦妙红道:“少主所言有理,可怜我等身为下属,委实不好做人,正如上头打了败仗,妾身也只得平白领受晦气了。”

刘嘉名并不理会这些言语,随即打个哈哈,道:“秦姑娘晓事便好,你惟有尽忠办事,殿下才会得以宽慰。到得那时,本少主定有褒奖。”

秦妙红虽受了些委屈,却也并不甚显着恼,但瞧她摇首笑叹,嘤咛打诨道:“哎哟哟,少主还是只管吩咐吧,你只消莫寻小娘不是,妾身便感恩戴德了。”

刘嘉名惟觉其音嘤咛,又瞧那美貌姬人百媚横生,登感心头渴痒,当下不由暗忖:“这小娘倒是愈发妖娆了,只可惜是我老子的姘头。唉,想来本少主命不好,瞧上了天志帮的小妮子,却连其麾下护卫都绕不过,委实没个机会近身言语,而本教大小姐是我未过门儿的,却也无法拿来解馋。唉,似我这般过活,真他娘憋出几个鸟来了??????”

秦妙红忽见对方痴迷出神,便即佯作撩拨,接着说道:“少主可得矜持些,莫要耽搁教中正事哟。”刘嘉名强摄心魂,随后说道:“你只消跟刘秀那伙人好生厮混,从中打探出军情,教中正事便不会耽搁的。”秦妙红笑道:“刘秀只怕难了,不过耿郎倒是跟属下提过,要将妾身引荐给阴丽华以及姚大小姐呢。”

刘嘉名喜出望外,竟自脱口道:“甚好,甚好,你只消讨得那天志帮的小妮子欢喜,本少主定会重赏!”

秦妙红素来精细,且又甚通风情事,如何觉察不出对方心思,却依旧明知故问道:“我要是跟那小妮子交往好了,少主又为何会给重赏?”刘嘉名心道:“这小蹄子虽是我下属,可平素仗着老爹宠她,便并不怎生服我了,这会子尚不可吩咐她替我将那小妮子勾搭来。”言念及此,便即板起了脸,出言轻嗔道:“这还用问,你跟那小妮子交往得好些,便更容易打探军情了。”

秦妙红观瞧对方尚不愿如实透露,便也不再多言,随后嘤咛一笑,道:“妾身也不跟少主罗唣了,这便告退喽。”说罢,曼妙轻荡红云袖,步态随风拂露浓,转而佯作闲游,寻觅耿弇去了。

且说那耿家郎君出身官家,平素虽喜放浪,不受拘泥,却也是甚重情义的才俊,而秦妙红常怜自身韶华未褪,且又逢得这等人物,如何能不心动,只是她曾遭薄幸,方才受欺误入魔教地,便未敢重启情思了。

耿弇正自修炼师尊新授剑法,偏巧逢至极难贯通处,饶是他平素目达耳通,也免不得好生琢磨了,便在这当儿,秦妙红姗姗而至,耿弇欣喜招呼道:“红红到哪里去了,害我寻得好苦。”秦妙红嘤咛笑问道:“那耿郎怎么寻着寻着,反倒练起剑来了?”

耿弇轻刮姬人鼻梁,随即打个哈哈,道:“还好意思问呢,今日我到处寻你,竟然撞上了师父,他怪我只顾拈花惹粗,这身本领定要荒废了,随后将我扣下,传授了‘凌空驭剑’的高深武功,并命我好生参详,不然便要领罚了。”

秦妙红闻听此语,不由暗觉欢愉,随即轻佻自嗔道:“哎呦,那妾身倒是害苦了你,看来我也不可在此待着了。”说罢,便即作势欲走,耿弇牵住那姬人衣袂,将其强揽入怀,豪纵说道:“哪里去,你得来‘赔’我。”

秦妙红登感肋下甚痒,直笑得艳逸身乱颤,当下娇息推搡道:“我可不陪你,耿郎坏死了??????诶嘿嘿??????快放开我??????”

耿弇原本是稍作狎昵,可这当儿瞧着姬人媚眼羞合娇含态,丹唇轻启撩人尝,登感浑身都酥了,便也顾不得尚在外头,竟自浅酌起那皓齿朱颜了。

秦妙红欲迎还拒,不由得垂首而避,竟自嗔怪道:“瞧你急的,要是碰上旁人,咱俩可羞煞了??????”话音刚落,耿弇将姬人拥得愈发紧了,随即爱抚其玫姿艳逸身,脱口说道:“此间僻静,未必有人寻来,更何况咱俩彼此倾慕,再这般熬着,我便要死了??????”

秦妙红甚觉欢喜,又被耿弇抚得愈发动情,当下复又娇息道:“谁??????谁倾慕你呀??????当心魏长老罚你??????”耿弇笑道:“我便是被师父打死了,也要做你石榴裙下的风流鬼??????”秦妙红轻启丹唇,咬了下耿弇肩头,随后薄嗔道:“死鬼??????”

第232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4)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4)

耿弇闻听这销魂蚀骨音,自是愈发兴起,但瞧他只摘下了姬人火云钿,尚未及褪去那明艳红罗衫,便已按捺不住,径将妙红压入草丛,便欲翻起云来又覆雨了。

那二人彼此宽衣,秦妙红轻伸食指,触及了耿弇硬实胸襟,登感他定有使不尽的好气力,转而舒展红酥手,划过耿郎臂膀,复又娇怯怯地牵握其腕,那芳心究竟怎生荡漾,倒也不必多言了,但见:密林中鸾鹤缠绵,深潭底鱼水交欢。媚姣姣蝶乱蜂狂,倜傥傥柴干火烈。启丹唇啮臂,展麟膊团酥。红罗半盖,雪裁足撩裹衿带;青衫尽褪,临风脊擎挂缨绸。云朝雨幕,拂兰指摄弇魂销。倚翠偎红,镶热吻促妙神癫。这边厢,莺莺燕燕,送金风入耳;那边厢,缠缠绵绵,递玉露传心。两相欢,苍穹为盖兴战事,山野作榻恋难休,汗透交合稍荡漾,良辰共享许佳期。

那两人也不知云雨了多久,直至意兴稍足,方才暂且作罢,耿弇相拥姬人,竟自回味半晌,出言商榷道:“红红莫要再回那翠玉轩去了?????”秦妙红娇息道:“不回那里,我又能去哪儿??????”耿弇浅尝姬人凝脂香腮,接着说道:“我养你??????”

秦妙红轻佻一笑,随后薄嗔道:“耿郎当真糊涂了,我毕竟是个‘卖肉’的,你爹爹乃是太守大人,还跟当今圣上做过同窗,他为了保住名望,又岂会允你娶我这等低贱的人??????”耿弇道:“我会去央求父亲,要是他不允准,咱们便搬出去住,免得你受了委屈。”

秦妙红闻听此语,不由心中一动,当下又道:“耿郎文武双全,且又出身高贵,莫要为我耽误了前程??????”耿弇道:“没有你,我即便赚得前程又有何用,还不如领着你做个百姓。”

秦妙红观其斩钉截铁,倒也甚为感怀,当下郁怜相劝道:“耿郎莫要这般说,功名富贵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有多少人会为了争抢这些,闹得头破血流,甚至会送出自己心爱的女人,你又岂可为了我放弃权位??????”耿弇轻笑道:“那些人均非大丈夫,再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能送出去,活在这世上还有甚趣儿?”

秦妙红闻言轻叹,随后说道:“你并不知晓我究竟是甚样人物,委实不配你这般倾慕的??????”耿弇狎玩姬人,接着笑嗔道:“再敢这般说,我可不要你了。”

秦妙红轻吻耿弇肩头,转而追忆前尘,说道:“想当年我尚且是个良家女子,虽非出身那富贵人家,倒还算过得殷实,而邻家有个男子,曾跟我是彼此倾慕的??????”

耿弇虽是个豁达的人,却也免不得略现酸楚,但瞧他强自一笑,说道:“谁家少女不怀春,你要是没瞧上过旁人,那倒有些稀罕了??????”秦妙红道:“当年都怪我看错了人,方才被他害了??????”

耿弇委实倾慕姬人,惟愿将其呵护,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心头一紧,赶忙追问道:“怎么?”秦妙红道:“那人总琢磨着怎生出人头地,后来为了攀附显贵,便在背地里给我下了合欢散,迫得我抵受不住药性,竟而服侍了旁人??????”耿弇登感着恼,竟自脱口道:“那两个畜生是谁,如何才可寻得?”

秦妙红观其神色不善,不由暗生忧虑,随即探问道:“耿郎要做什么?”耿弇道:“我要宰了他们。”秦妙红心道:“那非礼我的显贵正是幽天法王,耿郎替我报仇,还不得枉送性命,再说我早已是魔教中人了??????”

耿弇观其迟疑不语,免不得甚为黯然,如此这般隔得半晌,方才出言相询道:“我要是将你那邻家郎宰了,红红会放不下他吗??????”秦妙红道:“我固然是极其恼他的,却也不愿将那人杀了,毕竟曾经相好,往后不再理会他便是了??????”

耿弇惟觉愈发不是滋味了,秦妙红凄恻续道:“自从当初被人污了身子,我便自甘堕落了??????其实妾身不是个好女人,耿郎也莫要多费心思了??????”

耿弇轻抚姬人,良言宽慰道:“你是个好女人,都怪那两个撮鸟害了你。”话到后来,竟自唏嘘一声,郑重续道:“从今往后,我断不会容许旁人欺辱你,定当好生护持你。”秦妙红轻啜苦笑道:“妾身今生是极难从良的,耿郎又何必这般相待,倒不如跟我逢场作戏,咱俩便都不会伤心难过了??????”耿弇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红红也不必多言了,哪怕你不愿从良,我也会陪着你,倾力护持你的。”

秦妙红闻听此语,惟觉相见恨晚,可她昔年为情所害,这当儿虽觉感怀,却也不敢倾心纳之,当下复又薄嗔道:“你真是个浑人,往后我要是负了你,耿郎只怕有得哭了??????”

耿弇纵声朗笑,随即戏狎道:“当真如此,我可不理你了,到得那时,谁来疼我家红红啊。”话音刚落,忽而探出手来,捏了下姬人面颊,秦妙红反手而撩,又跟耿弇**起来,不在话下。

两人复又亲热半晌,方才重整衣衫,耿弇相拥姬人道:“红红在这山寨里难免寂寞,先前鸿渐兄弟的媳妇便已应允跟你搭伴儿,而昨日我又跟阴家姑娘商榷过了,她也无甚异议的。”

秦妙红观瞧耿弇相待甚厚,自是不愿相负,这当儿不由暗忖:“耿郎待我这般好,我要是以此途径打探军情,那便难免对他不住了??????”言念及此,便即推却道:“我毕竟出身青楼,如何配跟深闺小姐们交往。”

耿弇不以为然,随即笑道:“红红莫要这般小觑自己,那鸿渐媳妇精明随和,而阴家姑娘虽不甚喜玩笑,却也端庄娴静,想来这两人都不会为难你的。”秦妙红道:“其实我在山中能跟你在一处,那便甚为知足了,耿郎如此这般,倒是费心了。”耿弇道:“这都算不得什么,我既跟大哥他们一同打天下,自是期望红红跟他们媳妇处得融洽,以此引得众家弟兄接纳你,而且待得时日久了,旁人瞧你能跟名门闺秀结交,也不敢怎生小觑了。”

秦妙红观瞧耿弇如此筹谋,不由唏嘘一声,脱口说道:“原来耿郎为妾身存了这许多心思,倒要我怎生报答啊??????”耿弇笑嗔道:“哪里用得着报答,我这便领你寻那两位千金大小姐去吧。”

第233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5)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5)

秦妙红颔首应了,便即相随耿弇动身起行,此二人未至蓁蓁所住庭院门前,忽而闻得其内仙乐临尘世,灵犀萧伴笛,彻透盈芳情,玲珑蕴来仪,那秦妙红素喜音律,且又深谙此道,这当儿既闻妙曲,自是饶有兴致。

秦、耿二人复又行得数十步,天志帮众护卫拱手行礼,其中一名帮中弟子正欲入内禀报,秦妙红忙摇红酥手,竟自止住了那人。耿弇相伴姬人驻足,而后引其入得院中,但瞧刘秀、阴丽华及渐蓁皆在院中围坐,不由暗觉欢欣,随后便领姬人坐了。

秦妙红跟诸人寒暄数语,又瞧渐蓁相偎执箫笛,便即嘤咛笑赞道:“适才妾身在老远便听到了笛箫合鸣,那曲子委实极妙,直听得我如痴如醉呢。”

程鸿渐知晓对方乃是魔教中人,当下实不知怎生招呼,姚蓁蓁怡然浅笑道:“过奖啦,我跟小哥哥尚在习练,这会子还不怎生娴熟呢。”程鸿渐道:“其实小妹妹早已会了,只是我尚不精熟。”秦妙红笑道:“姐姐我素喜曲乐,在这方面也自诩见多识广,却不知适才所闻究竟是甚曲目?”姚蓁蓁道:“这曲子正是《凤求凰》的配乐了。”

秦妙红闻言甚喜,当即脱口道:“我只道那篇唤作《凤求凰》的诗赋虽可拜读,可所配曲谱早已失传了,却未料到竟可在这里听闻,不知姚大小姐可否允我瞧瞧?”

姚蓁蓁将诗赋及曲谱递给妙红,那姬人直瞧得啧啧称赞,随后说道:“只可惜我没带琵琶来,不然正可使这件乐器,弹奏其上所载曲谱。”姚蓁蓁笑道:“我屋里正好有个琵琶。”话到后来,又跟丽华商榷道:“姐姐那筝弹得可好听啦,咱们不如合奏一番吧。”阴丽华微微颔首,说道:“如此也好。”

姚蓁蓁吩咐帐下侍女将古筝、琵琶分别呈给丽华及妙红二人,耿弇观此情状,便即说道:“今日这些乐器倒也凑得齐全,只可惜尚且无人唱词,看来也只有我跟大哥勉为其难了。”话音刚落,正逢上吕蔷及兰馨前来造访,诸人寒暄见礼,耿弇开怀笑续道:“这会子人便齐全了。”

吕兰馨正不知耿弇有甚计较,秦妙红便将来龙去脉说了,而那吕兰馨懦懦地道:“我只怕唱得不好??????”

吕蔷素晓侄孙女柔弱,这当儿欲要鼓舞,便即接口道:“姑祖母年轻时也喜欢唱个小曲儿,现下大伙既有兴致,你便唱上两段吧。”刘秀有意顺遂长者心意,是以颔首道:“姑娘只管唱来,我跟三弟亦可随您吟诵几句,从旁做个帮衬。”

耿弇抚掌笑赞,吕兰馨羞怯未语,仅只相伴诸人稍作研究,复又低吟浅颂,琢磨其中韵律,端的甚现尽心,如此这般过得须臾,那女子便已知晓怎生唱了。

诸人分派既定,鸿渐先行抚箫起兴,蓁蓁弄笛相和,刘秀先行低吟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耿弇尚自打量兰馨,目光中俊邪微露,竟自轻佻笑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话音刚落,秦妙红杂弹琵琶翻新声,拨撩金羽振升腾。

那姬人所奏胡乐自是极为动听,不过此处本该是丽华鼓筝,妙红反倒抢占先机,其音浅含薄嗔韵味,声调也略现高亢了。阴丽华观此情形,便即奏起原该妙红所弹段落,引得音律稍趋平和,吕兰馨方才挽发浅唱道:“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言下虽仅寥寥数语,却已甚现楚楚,直教闻者动容。

那吕蔷深通文墨,这当儿静听诗赋,不由忆起往昔,心下暗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钟离觞啊,钟离觞,咱俩这些年只在梦里相见过,不知你会不会思念我,又会不会思念发狂呢??????”

且说江湖中自古正邪不两立,可吕兰馨偏生跟轩辕派钟离觞因缘际会,彼此间倾心相许,又在坊间男欢女爱,怀上了对方骨肉。那两人并未隐居多久,轩辕派弟子便即寻上门来,识破了吕蔷身份,并要将其斩杀。钟离觞为护爱妻,便跟同门战至一处,竟而误杀对方,接着引咎自刎了。吕蔷虽觉痛不欲生,却也只得为了腹中胎儿隐忍,诞下了一名男婴。吕蔷将自身骨肉送至轩辕派门前,复又远远观望,直待得轩辕派前掌门及尉迟德开将那婴儿拾起,掌门当场为其取名轩辕齐光,方才垂泪去了。

有道是:空中几处闻清响,欲绕行云不遣飞。那吕兰馨唱得委实极好,兼之渐蓁曲谐蕴欢情,妙红杂弹含嗔恨,丽华鼓筝怀旧恩,更引得相如诗赋大放异彩,及至曲乐终了,吕蔷尚在回味,转而喃喃念道:“交情通意心和谐,中意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话到后来,竟自凄然垂泪,其状甚为伤怀。

吕兰馨正自感同身受,程鸿渐相询吕蔷道:“老人家怎的哭了??????”言下自是关切满怀。

吕蔷轻拭面上老泪,接着说道:“这曲《凤求凰》委实极好,你们几个后生各有所长,如此凑到一处,便将诗赋中所含的诸般情思悉数展现出来了,老身听着听着,免不得忆起了年轻的时候??????”程鸿渐恍然颔首,接着说道:“饶是如此,您老也莫要这般伤怀了。”

姚蓁蓁瞧那老妪似在追思物是人非,随之悠悠说道:“我跟小哥哥只是瞧这篇《凤求凰》情义深厚,却没料到它竟勾起老婆婆的伤心事了???????”

第234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6)

第二百三十四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6)

吕蔷轻啜笑泣含百味,凄然徜徉难自持,如此隔得半晌,方才言道:“这人世间的情恰似五味杂陈,姚大小姐跟程公子恩恩爱爱,那曲子里亦随之满携欢情了,秦姑娘所弹琵琶暗含薄嗔,恰似打情骂俏,阴家姑娘委实极善鼓筝,老身略通音律,从中自可听出此音娴静怀德,我侄孙女生性郁怜,她的歌声也总会促人动容。你们这些小辈如此这般吟唱《凤求凰》,便将诸般情愫聚至一处了,老身倒也谈不上难过,可这会子的心境究竟如何,只怕连我也说不好了??????”话到后来,复又缅怀须臾,接着续道:“老身能够闻得这等天籁之音,委实该当庆幸。”

秦妙红观瞧吕蔷这般称道,自也暗觉欢喜,当下奉迎笑赞,又跟众女子打诨道:“咱们四大美人儿有幸相聚奏乐,当真珠联璧合了,倒不如乘兴结个曲社,平素以那些词曲唱和,赚个大伙欢喜。”耿弇笑道:“甚好,甚好。”

秦妙红轻推耿弇额角,随即嘤咛笑嗔道:“你又好个甚,姐妹们在此结社,偏生不允你这样的男人进来,免得污了那些曲子。”

旁人观状莞尔,耿弇打个哈哈,倜傥说道:“我等众家弟兄在外头打拼,而你们这些眷属亦可处得融洽,我自是觉得甚好,不过细心掂量,倒也有些可惜。”秦妙红问道:“可惜什么?”

那耿弇固然倾慕妙红,不过他初逢兰馨,便觉那人甚为惹怜,竟而出言笑赞道:“正所谓‘沅有芷兮澧有兰’,瞧着兰馨姑娘,直教我忆起了屈原名句,你说她也是个妙人儿,却怎的没个郎君相伴,只跟尔等姐妹结社,免不得有些可惜了。”

秦妙红虽已委身烟花柳巷,且又逢场作戏惯了,这当儿却也忍不住暗自嗔恨,但瞧她干笑两声,随即轻嘲道:“这位妹子早已名花有主,你这破落户怕是没有指望了。”

刘秀瞧她起先似跟兰馨并不相熟,这当儿既闻此语,便瞧出了些许破绽,而那耿弇径将妙红揽入怀中,纵声朗笑道:“能够得你相伴,我也不必如何指望旁的。”秦妙红心道:“谁信你,我这还没嫁过去,耿郎便又要寻房妾室,既是如此,你便莫怪我替朝廷打探军情了。”

那姬人纵然这般作想,也免不得甚觉气闷,她又瞧鸿渐似个好捉弄的,便即佯作戏狎,轻佻一笑,道:“我要跟妹妹们结成曲社,程公子不如过来相伴吧。”程鸿渐闻言一怔,脱口说道:“我也是男子啊??????”

秦妙红香探红酥手,径朝鸿渐胸口捶去,当下复又撩拨道:“你这小乖乖真有意思,我是不愿耿郎入社,你要是愿意跟我等姐妹弄个小曲儿,妾身定会欢喜的。”

程鸿渐登感为难,当下悠悠脱口道:“我若是入此曲社,难免会有些不自在??????”秦妙红打诨道:“有姐姐陪着你,小乖乖还有甚不自在的?”程鸿渐稍作沉吟,随之辞谢道:“我平素还要随刘大哥操练新降的士卒,秦姑娘还是自便吧。”姚蓁蓁知晓檀郎心意,又瞧那姬人仍欲戏弄,便即笑接话头道:“我也有心结社,不过有我们这些姑娘家便够啦。”

阴丽华深以为然,随即说道:“妹妹所言甚是,这曲社若是人多了,反倒奏不出好曲子来。”秦妙红嘤咛笑叹道:“罢了,罢了,两位妹妹都是大家闺秀,自要循那男女授受不亲的道道儿。”转而相嗔鸿渐道:“你平素忙着整顿兵马,不过只要伴着自家小妹妹,那便有工夫了,且还自在得紧哟。”

程鸿渐无言可答,竟自酣然一笑,吕蔷观瞧后辈各具情态,倘若收入画中,定当栩栩如生,那老妪言念及此,倒也暗觉有趣,随后相询蓁蓁道:“老身今日去过牢狱,瞧见了里头的魔教妖人,不知姚姑娘打算怎生处置他们?”姚蓁蓁慧黠笑道:“我还没想好,便先这般关着吧。”

吕蔷闻听教中人物不致立时丢了性命,自是心下一宽,接着说道:“老身经过一番讯问,觉得那日要劫持兰馨的狂徒并非魔教朱顺,看来姑娘先前所言不谬。”姚蓁蓁道:“那些劫持陆姐姐的强人果然是在假借名头,看来他们还要挑些事端,我也不知老婆婆跟陆姐姐究竟是何来历,不然我也可帮你们拿个主意。”

吕蔷自不便如实相告,当下只得说道:“老身不愿卷入江湖争斗,委实不便透露自身来历。”

姚蓁蓁料知对方不致行甚勾当,又瞧帮中弟子相继端来各式茶点,便即招呼起诸人随意品尝,未再相询吕蔷来历。如此这般过得良久,秦妙红跟蓁蓁、丽华及兰馨约好了明日辰时在此开社,便随耿弇离先行离去,吕蔷亦领兰馨告辞,不在话下。

第235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7)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7)

春深小院中惟有刘秀、丽华及渐蓁仍在促膝相谈,不知不觉间午时将至,蓁蓁及丽华同入后厨做菜,鸿渐也要相随帮衬,却被伊人嬉笑推回了。

刘秀观状莞尔,转而又向鸿渐说道:“丽华跟姚大小姐都是极好的女子,你我定是福缘深厚,才会各得良人相伴。”程鸿渐不禁心下一酣,随之敦和而笑道:“小弟亦是这般想的。”

刘秀抚住鸿渐臂膀,仁德浅笑道:“瞧着贤弟能跟弟妹恩爱,为兄也甚觉欢喜,要是三弟亦能似你这般觅得良缘,那便最好不过了,可我瞧秦妙红并非个那好相与的,三弟只怕已被迷惑了。”程鸿渐闻言脱口道:“原来大哥也是这般想的??????”话到后来,竟自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先前小妹妹还要我不必着忙相劝耿大哥??????”刘秀道:“想来弟妹定有计较了。”

程鸿渐悠悠颔首,接着说道:“我也期望那秦姑娘并非魔教中人,她是当真愿意跟耿大哥在一起的??????”刘秀道:“如此自是皆大欢喜,不过咱们还是要有备无患。贤弟曾提过秦妙红跟刘嘉名均是魔教中人,而我为兄亦是这般看的。”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续道:“只怕除此二人外,本[]派还有些人物已然变节,当了朝廷细作。”

程鸿渐登感心头一紧,随即相询道:“大哥为何这般讲?”刘秀道:“先前我跟三弟赶赴襄阳解救同门,但见那刘嘉名满身鞭痕,而吴俊驰却被官家包扎过了,你说此为何故?”程鸿渐沉吟须臾,随后问道:“会不会是哪个衙役心善?”刘秀道:“只怕是吴俊驰已然投敌,官军才会给他医治,而那施不凡碰到我时,委实神色有异,其后碰到官军竟还纵声扬言,似这等举止亦有些不大对头。”

程鸿渐未敢深信,复又出言相询道:“吴副都讲好歹是尉迟长老的外甥,为何也会做这种事??????”刘秀道:“为兄倒也不敢断言,不过那吴俊驰平素便甚宵小,此等人物极易受不住威逼利诱。”

程鸿渐登感此言有理,竟自满怀怅然道:“大伙如若不能齐心,便难以大败官军,还百姓一个清平世道了。”刘秀语重心长道:“为兄亦是这般思虑,可我平素又不便跟旁人如此言语,幸得兄弟敦厚贤良,我才可吐露心中块垒。”

程鸿渐闻言感怀,当下温良相询道:“不知小弟可否为大哥分忧?”刘秀道:“咱们要使宵小现形,自该拿到真凭实据,可吴副都讲跟我们素来不睦,此事还需王寨主遣人暗中调查。”程鸿渐深以为然,刘秀接着续道:“现如今弟妹在这山寨中甚有分量,由她跟王寨主提及此事,那便最为妥当了。”程鸿渐连连颔首,刘秀复又嘱咐道:“还有秦妙红似跟那陆家姑娘相熟,贤弟也需提醒弟妹提防些。”

程鸿渐不禁心生困惑,可他素来崇敬对方,这当儿自也不会含糊,但瞧他相伴伊人给父亲过饭食,便将刘秀先前所言如实转述了,姚蓁蓁闻听过后,竟自慧黠打趣道:“这伙细作着实不少,我先前还怕官军得不到山寨消息,现下倒也不必担忧啦。”

程鸿渐相随一笑,当下复又说道:“也不知刘大哥为何说秦姑娘跟陆家姑娘相熟,还要咱俩提防些。小妹妹,你可知晓吗?”姚蓁蓁怡然说道:“那秦姑娘先前提及陆姑娘名花有主,可咱们还没提过这事,她又是怎么知晓的?”

程鸿渐沉吟须臾,随后说道:“若是这般说,那陆家姑娘便也魔教众人了,可她瞧着柔弱得紧,这可委实不像啊。”姚蓁蓁道:“这会子我还拿不准,还有她姑祖母又甚是关切轩辕掌门,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程鸿渐轻叹脱口道:“小妹妹这般聪慧,都难以想明此事,我便更难琢磨出来了。”

姚蓁蓁不愿檀郎妄自菲薄,当下婉悦相劝道:“莫要这般小觑自己,你好些时候都委实精明得紧呢。”程鸿渐莞尔相询道:“这话怎么讲?”姚蓁蓁娇憨软语道:“小哥哥有时虽瞧着傻傻的,可大伙都信得过你,还愿以要事相托,那些瞧着精明的也未必有这本事。”

程鸿渐闻听其音声动盈满情,不禁心下一酣,又忽而思及伊人前半句玩笑言语,便即强自忍俊,接着说道:“你竟说我‘傻’??????”

姚蓁蓁俏拈醉花枝,戏拂檀郎颊,随之嬉笑道:“那你来追我啊。”话音刚落,竟自携春而动,雀跃招呼着檀郎来追,但瞧程鸿渐情致亦起,这当儿鸳鸯间相伴寻欢,端的好生喜乐,正是:情堪弄玉萧史挚,飞止饮啄不相离。不羡跨凤登仙寰,惟喜鹣鹣成比翼。

第236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8)

第二百三十六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8)

却说荆襄官军自从先前进犯失利,便未敢轻易出兵,姚蓁蓁要么跟丽华、妙红以及兰馨共奏音律,要么相伴檀郎看顾程濯,其行端的极是尽心;程鸿渐不是跟众家兄弟操练新降官军,便是携手蓁蓁修炼同游憩,平素还会琢磨法子,好要伊人欢喜,有时虽显笨拙,可那娇娜仙子深感厚意,自是倾心爱之。

转眼间过得数日,王匡官军及绿林军尚在对峙,天志帮分舵弟子则在荆襄攻陷了数处郡县,拿住不少官家妻小。这日蓁蓁、丽华、妙红及兰馨恰在院中抚曲,忽有名天志帮弟子手捧字条,入得院内便拜,随后说道:“荆州分舵发来飞鸽传书,现有要紧军情呈上。”

秦妙红自顾端盏饮茶,恰似浑未留意,但瞧姚蓁蓁读过字条,便命那名帮中弟子领赏去了。便在这当儿,阴丽华怅然兴叹,姚蓁蓁相询缘故,阴丽华说道:“两军已然对峙月余,真不知何时才可得胜??????”姚蓁蓁笑道:“姐姐不必忧虑,我瞧咱们快赢啦。”阴丽华问道:“官军先前虽损耗了些兵马,却仍是人多势众,妹妹又为何这般笃定?”

姚蓁蓁遮掩不语,秦妙红有心打探,当下轻佻一笑,道:“姚大小姐虽在江湖甚有势力,却莫要小觑官家,短了些许见识。”

姚蓁蓁不以为忤,当下出言相询道:“你干吗这般说啊?”秦妙红道:“我曾给六皇子王匡献过技艺,自也有幸见识荆襄文武,你可知晓那里有多少英才吗?”姚蓁蓁道:“秦姑娘倒是讲来听听。”

秦妙红闻听此语,不由甚感自得,随即吹嘘道:“那真是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哟,山寨虽稍取小胜,却并未撼动其根基,咱们又如何即将取胜,还能是这字条上写出了官军破绽吗?”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姐姐所言极是,我委实小瞧他们啦。”话到后来,便将字条收好,并未使对方瞧见只言片语。

秦妙红观此情形,竟自心下暗忖:“看来那字条里定有要紧军情,或许当真写出了官军破绽,只是这小妮子并不理会那些轻嘲言语,我又该如何套出那张字条??????”那姬人惟觉苦思无计,忽而转念寻思:“这事极难办到,如此便非我未尽心力,而我这会子要是套出军情,反倒对不住耿郎了。”

那姬人如此寻思,倒也甚为宽怀,不知不觉间午时将至,程鸿渐手拎脱兔入得庭院,吕兰馨忽而俯下头去,面生羞怯意,姚蓁蓁寻个竹篓将那兔儿扣住了,随之笑挽檀郎臂,又将所收字条递将过去,嫣然说道:“小哥哥瞧下这件好事,我跟丽华姐到后厨做饭去。”

此语既出,阴丽华接口道:“今日我跟妹妹欲要煲上两条大鱼,其中一条送给令尊品尝,而我俩先前在家时都未下过后厨,这鱼如若做得不好,鸿渐兄弟可莫要嫌弃。”程鸿渐拱手言谢,接着说道:“嫂嫂说得哪里话来,刘大哥正邀耿大哥打理些派中事务,过会子便会过来了。”

阴丽华颔首而应,姚蓁蓁便邀同入后厨去了,程鸿渐正自阅览那张字条,秦妙红便即插科打诨道:“程公子真有好福气,人家堂堂金枝玉叶竟然给你做饭,连妾身都跟着沾光了。”

程鸿渐敦和一笑,秦妙红正自琢磨如何打探军情,后厨忽而传来哐啷一声响,程鸿渐随手放下字条,便即奔入后厨了,那姬人趁机将那字条拾起观瞧,但见其上写道:“我荆州分舵自从打下几座郡县,便拿住了不少官家妻小,现已有诸多将官私下投诚,并愿率部拿下王匡,此事该当如何,还望大小姐示下,分舵主陈俊拜上。”

那姬人忙将字条依照原样摆好,姚蓁蓁在那后厨打趣道:“这大鱼好狂,瞧见我跟姐姐要宰它,便扑腾得将盆都掀啦。”

秦妙红闻听此语,不由嘤咛一笑,当下竟自暗忖:“这小妮子到底是个大小姐,平素娇生惯养的,便连条鱼都杀不好了。”

那姬人正自如此思忖,姚蓁蓁又在后厨相询檀郎道:“我适才给小哥哥的字条哪去啦?”程鸿渐道:“我给丢到院子里了,这便回去拿。”秦妙红心道:“这字条我已读过了,唉,我究竟该不该将此军情告知朝廷??????”她正觉左右为难,程鸿渐已然出得后厨,将那字条拿回了。

渐蓁及丽华在后厨中将那饭菜做好,刘秀及耿弇方才同入庭院,诸人用过膳食,耿弇便携妙红告辞而出,吕兰馨欲言又止,接着屈身施礼,竟自离去了。

姚蓁蓁欣然喂过篓中小兔,便即携手檀郎,又给其父程濯送饭去了,但瞧比翼欢愉相伴,姚蓁蓁婉悦笑问道:“小哥哥做戏引诱秦姑娘上套,为何还要提一只小兔子啊?”程鸿渐酣然一笑,道:“我瞧那只小兔可爱,便想捉来给你玩儿的??????”

姚蓁蓁嫣然颔首,随之悠悠软语道:“这地界不仅山美水美,还有好多有趣儿的活物,正好适合咱俩无事闲游,而大伙却拿这里当征战的沙场,想来真是有些可惜。”

程鸿渐不愿伊人抱憾,便即爱怜温语道:“待得这里不是征战的沙场了,咱俩再回此地重游。”

姚蓁蓁怀春娇沉吟,竟自嬉笑说道:“到得那时,咱俩最好在庐中住些日子,我在屋里织布,你在门前耕地。”程鸿渐闻言一怔,随后会意道:“小妹妹要‘男耕女织’啊。”姚蓁蓁慧黠忍俊道:“小哥哥还该牵一头活物。”程鸿渐问道:“什么活物?”姚蓁蓁笑道:“便是一头老牛啦。”

程鸿渐闻言莞尔,如此这般又行须臾,便携伊人到得父亲住处,姚蓁蓁将事先预留的酒菜汤羹排至桌上,随后婉悦相邀程濯进膳,不在话下。

第237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9)

第二百三十七章

情谋交错相起伏(9)

程濯招呼渐蓁入座,接着说道:“这些日子,承蒙姑娘尽心看顾,程某方才过得甚为安适,只是你总亲自端来三餐,倒要我过意不去了。”姚蓁蓁笑道:“您是小哥哥的爹爹,我自该尽心侍候,只可惜我尚且厨艺不精,伯伯若是觉得不合脾胃,还需指点我一下。”

程濯观其出身江湖,可言行举止仍不失为大家闺秀,又瞧鸿渐深爱此女,自不忍将鸳鸯强行拆散了,这当儿既闻此语,便未复作推辞,竟自说道:“这桌菜丰盛得紧,你跟鸿渐也来吃吧。”

渐蓁虽跟刘秀及丽华进过膳食,却也执箸相随了,程濯出言相询道:“先前你俩提及秦姑娘是朝廷细作,并要引诱她传递假消息,不知进展如何了?”姚蓁蓁笑道:“今日我跟小哥哥又邀丽华姐及刘秀在秦姑娘面前做了一场戏,想来那人该当中计啦。”

程濯欲知详情,当下复又相询道:“你们是如何做戏的?”姚蓁蓁道:“近来荆州分舵已在荆襄攻陷几座郡县,又绑了好些荆襄将官的妻小,而今日我便命帮中弟子递上了一张字条,其上言及有些将官为保妻小,欲要领兵投靠,还愿将那王匡献来。”程濯道:“只要那王匡信以为真,官军便会生乱了。”

姚蓁蓁嫣然颔首,接着续道:“我接到字条以后,阴家姐姐只是‘随口’议论军情,而我只提及即将取胜,而那细作出言打探字条里的内容,我又偏不说上究竟写了什么。”程濯问道:“既是如此,秦姑娘又是怎生瞧见那张字条的?”

便在这当儿,程鸿渐酣然一笑,道:“待我入得庭院,小妹妹当即将字条给了我,便去后厨做饭,有意推翻装鱼的木盆,造出了些许动静,我又照着先前商量好的,随手放下字条,到那后厨去了,而刘大哥早已寻出些许事务,在外头拖住耿大哥,是以那院中更无旁人了??????”

程濯立时知悉原委,随即说道:“想来细作便会趁此偷阅字条了,而姚姑娘如此行事,委实聪慧得紧。”姚蓁蓁嘻嘻一笑,道:“伯父过奖啦,若非先前我跟小哥哥要煲鸡汤时,便曾这般慌过手脚,也只怕想不出这个主意。”

程鸿渐闻言莞尔,程濯慈和说道:“犬子能得姑娘倾心相待,委实是他的幸事。”姚蓁蓁欣然回道:“其实我能碰到小哥哥,更觉得是老天厚待我。”

程濯观瞧蓁蓁举止婉悦,倒也有心接纳,便即语重心长道:“想我肃贤伯府跟姑娘的家世也算门当户对,而你们两个孩子又是情投意合,程某自该成全,只不过我已跟赵家定下婚事了。”话到后来,不由唏嘘一声,接着续道:“为人不可失掉信义,更何况赵大人曾跟我同朝为官,是以犬子的婚事究竟该当如何,我还需跟他商榷一番。”

程鸿渐直听得满面黯然,当即脱口道:“整件事情都是由孩儿引起的,我愿亲自向赵家姑娘跟赵伯父赔罪,跪求赵姑娘退掉这桩婚事,哪怕她要打要罚,孩儿亦会领受的。”

姚蓁蓁登感好生疼惜,随之悠悠牵握檀郎臂,出言相劝道:“只怕赵姑娘的爹爹不会轻易应允,小哥哥也不必这般自责的,其实谁都都没有什么过错,要怪也只能怪好些事情凑得太巧了??????”程鸿渐温言说道:“饶是如此,赵姑娘委实受了委屈,而我只愿娶你做媳妇,那便该报偿她的。”姚蓁蓁欣然笑泣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求??????”

程鸿渐爱怜轻拭伊人泪,程濯稍作寻思,接着说道:“此事先由我独自跟赵大人商榷吧,程某最终还是要遵从他的意愿,此节敢请姑娘见谅。”

姚蓁蓁惟恐赵萌不会应允退婚,便也顾不得体面,竟自黯然脱口道:“还求伯父千万成全,不然我定要难过死的??????”程鸿渐心头一紧,随即温情怜抚,颤声相劝道:“你若难过死了,还要我怎么活?”

程濯虽觉渐蓁稚嫩,却也不大落忍,随即拱手抱拳,说道:“这些时日,姑娘精心看顾,程某甚是感怀,我手里正好几件奇珍异宝,姑娘权且收下,也算我聊表谢意。”

姚蓁蓁欲语泪凝噎,转而轻拭娇颜,黯然摇首道:“我不要??????我只要小哥哥??????”程濯叹道:“只可惜姚姑娘身为豪门嫡女,程某不可委屈你,不然姑娘入府为妾,便可两全其美了。”姚蓁蓁道:“不瞒程伯伯,这事我可没法子大度,小哥哥若是将旁人也娶了,我还是会好难过,再说赵家姑娘若跟我共侍一夫,她又岂会欢喜??????”

程鸿渐惟觉心头溢满万语,可他话到嘴边,却又不晓如何组织千般辞令,只是不住相劝道:“小妹妹莫要哭了,我只娶你,只娶你的??????”

姚蓁蓁不舍鸿渐忧心,随之强抑伤怀,复又轻拭泪痕,程濯观此情形,竟自心下暗忖:“原来这小妮子是要独霸我儿,而赵大人还能允你做妾呢,现如今,这事倒也棘手了??????”

便在这当儿,鸿渐复又相求父亲成全,程濯只得说道:“你先送姚姑娘回屋去吧,为父自会好生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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