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消曳影酥红骨 - xp1024.com
《魂消曳影酥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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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 锦衾今夜梦

楔子 销魂

碧树掩映,朱漆染金,紫醉金迷,寂寞楼亭晚。

天色渐暗,帐幕低垂,屋内暖香氤氲,令人目眩神迷。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多少世事变迁,英雄豪强,如玉美人空余恨……”空旷的雕花回廊中响彻着飘渺的吟唱声,怅惘哀愁,声音却是黄莺般婉转,娇柔欲滴。

廊外,一条原先盘踞在木柱上的纤细身影静听半晌,突地撩开低垂的帷幔,逶迤着软若无骨的身体就滑行了进去,从背后勾搂住了吟唱的白衫美人,“呀,姐姐的歌儿真好听,只是今日为何如此哀伤?听得我的心肝儿都颤了——”

低吟浅唱的声音嘎然而止。

唱歌人抬起脸来,那是一张美得让人砰然心动的俏脸,乌发明眸,面似芙蓉,娥眉淡淡,一双媚眼顾盼生辉。她红唇微启,沉吟半晌,蓦地嫣然一笑,道:“春色荡漾、勾人魂魄总是千篇一律,腻了,今儿个想换换角色……”

“哟,原来姐姐是想换口味了,看来今儿最好来个懂得温柔体贴、怜情蜜意的主儿才好呢——”说话的人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她身着一袭青色纱裙,半掩半露的前襟微微露出诱人的胸线,眉如柳,唇如蜜,肌肤如雪,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正滴溜溜地盯着唱歌的人。

“嗤——”吟唱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冉冉,你傻了,管他来的是什么人,于我们何干?不管是英雄还是草寇,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下场?我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倾湮姐姐,你此言差矣,虽然这些男人都免不了一死,但至少还能带给我们片刻的欢娱,”黛冉冉掩嘴吃吃轻笑,俏脸晕红地道:“男人见了我们总是不要命,我们挑挑男人又有何妨?否则销魂窟不销魂,岂不是太辜负了我们的美名?”

“是么?”白衫女子站了起来,款步走到琴台前,姿态优雅地坐在琴边,她身穿绉缎暗花锦袍,外披白色貂皮披风,婀娜多姿,腰肢与双腿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几乎可以盘踞在琴凳上。

她低着头,宽大的衣袖流水般滑落到手肘,露出了莲藕般的玉腕,她素手抚琴,妙曼的琴声便如流水般轻泻而出,如山泉回荡在山谷中发出空灵的击响,飘渺出尘。

她轻轻地唱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她的那双柔媚刻骨的眼眸在夜明珠的光晕下,妖异地闪闪发光。

青纱女子凝视着白衫女子风情万种地低柔浅唱,不由微微一笑,说:“姐姐也不用太卖力,今夜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上门来呢——”

白衫女子闻言微微冷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不搭理青纱女子。

青纱女子也并不觉得无趣,她吃吃地笑着,逶迤着滑行到了梨花木雕窗前,凝望片刻,然后对着窗外悄声道:“喂,安安静静待着啊,今晚就让你大开眼界,知道这花花世界是怎么回事——”

窗外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半掩的窗户缝中,蓦地出现了一张艳色夺人的脸儿来。

青纱女子在窗内,那人在窗外。

两人相较,虽然青纱女子盛装美艳,竟是远远不如窗外人的柔媚入骨,如仙似幻。

窗外人肤色不似青纱女子和白衫女子那般柔白胜雪,而是泛出淡淡金红色,虽大异常人,却是滑腻润泽如玉,尤其是她脸上那双清亮见底的眼眸,直直能看到人的心底去。

她的娇艳容光足可倾倒众生,但她纯洁的眼神却像天上飘渺的仙女,这奇特的气质在她身上和谐地统一着,好像她天生就该是这般。

听了青纱女子的话,她掩袖粲然一笑,那艳光竟照得连昏暗的走廊都亮了,于是照出了她美丽的上半身,也照出了盘踞在雕花柱子上的下半身。

她没有腿,只有一条长长的棕红色尾巴!

第一章 罗网

暮色沉沉,空中不时响彻着阵阵闷雷。

一道闪电陡然划过,将幽深的山峡沟壑照得雪亮!

一匹骏马在崎岖的山道上奋勇前行,马上的人策马飞奔,豆大的雨点瞬时便砸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全身尽湿,甚是狼狈。

“方才还是好天气,怎地就下起雨来了?莫非也要欺负我这倒霉之人?”马上的人头戴书生巾,一身蓝色长袍早已湿透贴在他的身上,犹如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这荒山野岭的,哪有避雨之处?人淋湿了也就罢了,若将书浇坏了,那可了不得!”念及与此,他不顾大雨,翻身下马,从行囊中找出一块油牛皮来,将行李架的书箱遮挡严密,方才吐出一口气来。

荒野的风势雨势越来越大,前方漆黑,影影绰绰。

如书生模样的男子顶着狂风暴雨,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了一阵,他全身湿透,春寒料峭,被冷风一吹,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前方已无路可走,他被一片茂密的树林挡住了去路。

他狼狈不堪地用袖子擦了把脸,有些迷惘地张望四周,想寻找一下有无暂避躲雨的地方,但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树林,并无山石,那些弥漫着水汽的森林在暮色中更显幽深神秘。

突然,天空中闪电如银蛇乱舞,“轰”地一声,他身旁的一棵松树突然被焦雷劈中,顿时烈火熊熊,他不禁倒退三步,心中大骇。

暗夜中,黑漆如墨的森林里传来了隐约的野兽的嚎叫声,还伴随着沙沙的诡异声响,让他本就有些冰冷的躯体更觉畏寒。

正自魂魄未定之时,他忽然看到密林深处有一盏灯光,隐隐约约在泛着红光。

“咦,总算遇见一户山林猎户人家了!”书生大喜,心想:“天无绝人之路,我万天逸原以为自己今日要葬身密林之处,没想到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正要迈步奔那点红光而去,却只见那点红光突然变幻无端,时而姹紫嫣红,时而青绿碧翠,将夜空映照得流离绚彩,艳丽无比。

万天逸不由站住了脚,心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这么美丽的灯火?难道是妖怪不成?”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站在原地冥思苦想。

他本是上京赶考的才子,寒窗苦读原想金榜题名,不曾想刚取得功名却被他人蓄意所夺,他三次几番告状,无奈官官相护,投诉无门,只好失意而返。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不要希冀会有公平的存在。”想起来不止一个举子朋友对他说过相同的话,但他却是那么不甘心。

万天逸苦笑了一下,仰起脸来望天,大雨倾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还是去避雨吧,哪怕遇见了妖魔鬼怪,也总比冻死饿死在这荒野之中好。况且,有时候妖魔还比人更可爱,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呢!”他下定决定,策马便往那点灯光疾驰而去。

暮色中,那盏红光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好几次万天逸都以为灯光熄灭了,但很快它又出现了,似乎刻意在引导着万天逸前行。

终于到了红光跟前,万天逸策马停住了。天上雷电更响了,借着闪电瞬间的强光,万天逸发觉红芒闪处竟是一座楼阁,红墙黑瓦,在茂密松林的掩映下,富丽堂皇。

万天逸翻身下马,他用手抹去满脸雨水,整了整湿淋淋的衣冠,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大声道:“在下举子万天逸,千里赴京赶考,途经宝地,恰逢风雨,望借贵地一避。”

但是天上雷声轰隆隆,并无人应声。

万天逸又出声喊了一遍,同时上前扣动了朱红色大门的铜环。

半晌,只听得楼阁大门内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门内便探出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头来。

万天逸慌忙躬身作揖,“有劳——”他的话还没说完,却怔怔地愣住了。

门内的人只探出一个头,下半身隐没在大门内。

但那是一张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脸,眉目如画,青山远黛,质如幽兰,更让他砰然心动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眸,他几乎可以从她的瞳孔里望见自己的整个人影,纯洁如水,如春风似秋波,却隐隐带着俏皮的光。

“姑,姑娘——”万天逸的脸突然就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还未说完话,那位姑娘蓦地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和而亲切的笑容,她如水的眼波好像就停在他的脸上。

万天逸只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多说话,但四肢竟像是被什么蛊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听得见血液在他身上流淌的沸腾声音。

第二章 留宿

“我,我……”万天逸心跳如鼓,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站在风雨中,他已经忘却了所有的忧愁与愤懑,眼里与心里,只有这张美丽的笑脸。

朱红色大门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万天逸还没来得及和那位姑娘多说一句话,那位姑娘就被人拉进了门内,同时探出了另外一张妖艳的脸来。

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她有些微恼而又气喘地盯着万天逸,狐疑地问他:“公子敲门所为何事?”

万天逸还未从茫然中醒过神来,倒是一边的骏马急躁地蹬蹬蹄子,好像有些不安,不住嘶鸣。

万天逸回过神,暗暗为不见了先前那位女子而感到失落,他有些尴尬地重新作揖道:“打扰姑娘了,我是赶考路过的举人,路上突遇大雨,所以想请求在府中暂避一下。”

“哦,是要借宿的么?”青衣女子上下打量着万天逸,眼眸里蓦地顿现精光,但她宽袖一拂,很好地遮掩去了她的算计与窥探。

“若是姑娘觉得不方便,那就不勉强——”万天逸也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君子,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眼见大宅子里出来应门的是两位美貌女子,心想这个府邸应该是没有男丁,因此也不敢冒昧鲁莽行事。

“若是肯让我在屋檐底下避雨就可以了——”万天逸说着,昂然站在漫天的风雨里,他原本是清秀俊逸男子,长眉星目,神色从容洒落,即使全身湿透但也不显猥琐之色。

青衣女子收起打量的眼神,心里盘算着,她沉思片刻,说:“公子请等一下,等我去禀报我家主人再作定夺可好?”

万天逸感激地躬身,道:“多谢姑娘——”

万天逸的话还未说完,青衣女子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把万天逸关在了大门外。

万天逸抬起头来,有些难堪地自嘲笑笑,伸手抚了抚烦躁不安的骏马,说:“马儿,马儿,不要着急,今晚至少我们有落脚的地方了——”说着他黑亮的目光望向朱红色紧闭的大门,心里一荡,脑海中又出现了方才最先那位女子的娇艳面容来。

他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他慌忙摄定心神,“万天逸啊万天逸,你读的圣贤书到哪里去了,怎会如此把持不定呢?”

他身边的骏马嘶叫了一声,似乎挺赞同他主人的自言自语。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白汽茫茫。万天逸并没有在门口等太久,青衫女子便出来重新开了门。只是身边再不见那位梳双丫髻的姑娘。

万天逸连忙上前,青衫女子掩袖笑了笑,眼波悄然流转,道:“公子,我家主人说了,容许公子在此借宿一晚,等明天一早雨停了再走吧——”

万天逸感激地朝着青衫女子作了个揖,说:“叨扰姑娘与你家主人了——”

青衫女子纤腰一扭,笑道:“公子多礼了,请跟我来吧——”说着转身便走,她纤手中提着一只红色的灯笼,腰肢细如杨柳,长裙拂地,款步前移。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边走边扭着细腰,腰肢如水蛇般扭动,长裙下圆润的曲线随着腰肢变幻扭动,透着无比的诱惑与妩媚。

非礼勿视,万天逸原本并无注意,但青衫女子的腰肢柔若无骨,阵阵香风传来,让他不注意也难。他是一个正值青春血气方刚的男子,不由地面红耳赤。

他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只是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再不敢多看一眼。似乎青衫女子哉悄悄斜瞟了他一眼,而他浑然不知。

万天逸牵着马跟在青衫女子的后头,沿途长廊迂回,径边廊沿皆种植繁花,到处雕梁画栋,琼楼玉阁,如临仙境。只是庭院里也是树影婆娑,枝叶在风雨中不住摇曳。

别看庭院深深,但偌大的宅子里却并没有什么下人。青衫女子将万天逸安排妥当,便步履妖娆地离开了。

万天逸听了青衫女子的吩咐,将马牵到马厩里,给马喂了粮食,而后照着青衫女子先前说过的,在马厩边的柴房里安顿下来。

行李架上的衣物已经全被雨水弄湿,但柴房的床铺上放着一套干燥洁净的男装。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有一只熏得恰到好处的烧**,一盘肥美的腊肉,两大海碗米饭。

碗盘边上,还有一双长长的象牙筷子。

方天逸见状不由对此宅子的主人心存感激,他先将湿透的衣服除下,换上了圆领直裰的青色长袍,这袍子领口和下摆还有稍细的云纹刺绣,看样子质地不凡。

正是饥寒交迫时刻,万天逸也顾不上其他,他坐在桌子边,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柴房的灯影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柴房的窗户上,倒也是端正挺直,俊逸出众。

第三章 勾魂

“不见君子清影,泪湿青衫儿袖,遥想当年同生死,红花锦帕,故人独叹,泪湿……”突然一阵悠扬而飘渺的歌声传来,万天逸不由停住了手中的筷子,凝神细听。

歌声美妙动听,婉转而幽怨,那歌声琴声中低回曲折的情绪让他只觉得心中才稍稍淡忘的忧愁如死水微澜般又泛起。

“是谁,是谁在唱歌?”万天逸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推开了柴房的门。

一眼望去,就在柴房的不远处,便有一座翘檐亭台在夜色中闪着明亮的灯火。

亭台纱幔吹拂,依稀有妙曼清丽的身影在晃动,同时传来了如天籁般的吟唱声,只是声音里充满了惆怅与忧伤。

万天逸伫足细听,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与产生戚戚共鸣的欣赏之意,他走出了柴房,沿着长廊缓缓地向那楼台走去。

靠近亭台的长廊尽处,他猛地站住了脚,他竟好像又看到了最先那位梳双丫髻姑娘的身影,但光线太暗,他只看到她那张俏丽的侧脸好像正贴靠在廊柱边,神色似嗔似笑,娇艳无双。

他的心又是狂烈一跳,连忙快步上前想追住她,但好像察觉到他的靠近,那姑娘的身影一闪,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万天逸心下失望,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亭台里面的歌声止了,却听得一声柔媚的声音问道:“外面是谁?”声音优雅中透着尊严。

万天逸不知是否该应声,他连忙紧走两步,又停住了脚步不敢冒然闯进。

只听得另一声清脆的呼唤声:“是万公子么?”好像是青衫女子的声音。

万天逸连忙回答道:“正是在下。”

一条妩媚的身影晃了出来,由于动作很快,她几乎就是一转眼便到了万天逸面前,好像是飞过来一般。面前沁人幽香扑鼻,万天逸连忙后退了一步,但他的胳膊一紧,便被青衫女子拽进了亭台楼阁中。

“姐姐,我说的那人来了——”青衫女子吃吃笑着,将不知所措的万天逸推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面前。

那白衣女子原本轻轻抚弄着古筝,风吹起纱幔,美人的白衣随着悠扬的琴声飘动,她缓缓地抬起眼来,只见媚眼如丝,红唇娇艳,黛眉微蹙,像在诉说着无尽哀怨的动人风情。

万天逸不由“啊”地一声,今夜他见到的女人都是美得不像凡人,他都有些发愣了。

见万天逸沉迷于惊艳之中,白衫女子樱唇边悄然勾起了一丝撩人的笑意。

她的美,不同于青衫女子黛冉冉的那种妖媚勾魂,而是风流婉转,自有风情,不自不觉中便已勾人魂魄。

青衫女子却在一旁不解风情地轻咳了一声,妩媚之极的菱形眼眸里有着微微的嫉妒。

“在下万天逸见过姑娘——”万天逸被咳嗽声惊醒,慌忙收摄心神彬彬有礼地行礼。

白衫姑娘从瑶琴上收回了素手,一副慵懒娇无力的模样,她并不看万天逸,只是用柔软到可以酥骨的声音说:“公子多礼了,寒舍简陋,怠慢了——”

“哪里,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得到几位姑娘的救助,否则非要冻死饿死在荒郊野地之中……”万天逸发自内心的感谢。

“哦,公子真这么心怀感激,那要如何报答我们啊?”一直沉默的青衫女子说话了,一双媚眼骨碌碌转着,调笑着问着万天逸。

“冉冉,休得无礼!”白衫女子看了一眼青衫女子,不由蹙眉低声呵斥道。

青衫女子嘟嘟嘴,悻悻地一转身,便扭动着软绵绵的腰肢,长裙逶迤着就出去了。

白衫女子对万天逸歉然道:“公子,小婢造次,都是奴家管教无方,请勿见怪!”

“不会不会——”万天逸连忙摆手,“姑娘不必在意!”

“公子不介意就好——”白衫女子娇态媚人地起身,却握着胸口娇弱地“啊”地一声。

“姑娘怎么了?是身体有恙么?”万天逸连忙问道,不敢上前出手搀扶,只是慌忙说:“我,我去帮你叫人来?”

“不,公子,不要惊慌,心口疼乃奴家自幼的顽疾。” 白衫女子黛眉紧蹙,眼带泪光,她凝视着万天逸,言语虽不多,万天逸便觉得一股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姑娘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顽疾?”受人恩惠,知恩图报,万天逸见白衫女子娇怯可怜,想尽自己努力去为她分忧解难。

“唉,一言难尽啊,公子也看见了,我们家中没有男人。我本官宦独女,父母去世得早,我自小又体弱多病,全靠奶娘吃尽千辛万苦将我带大。前不久奶娘刚去世,我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掌管家业,所以家道更加沦落——”白衫女子低声说道,面容悲戚。

“请姑娘勿要伤心——”万天逸忍不住出声道:“假若需要我万天逸帮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真的么?”白衫女子望着万天逸,娇媚的大眼里都是惊喜的感激之情。

亭台楼阁外,刚才赌气而出的青衫女子正懒洋洋地盘踞在廊柱上,对着身边贴着她的一条人影说:“都看到了吧,这个就是勾男人的手段之一,扮猪吃老虎!”

第四章 迷醉

廊柱上另一条细长的影子好学地点点头,廊顶上爬满了青绿色的常青藤,她将棕红色的尾巴隐藏在顶上,身子扭成麻花状,倒挂着,微微昂着头表示受教了。

青衫女子皱着眉头看她倒挂的头颅,说:“柳曼吟,你方才不老实,竟然偷溜出去了,差点被那书呆子看出破绽。你记住了,再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棕红色的人影儿慌忙摇摇头,讨好地从廊顶上垂下尾巴,借着夜色可以看到那尾部从棕红的颜色中透出亮丽翠绿的色彩,望上去很是娇嫩柔韧。

她用娇嫩的尾转而勾住青衫女子的腰肢不住摇晃,好像在讨饶,青衫女子看着她娇态可掬的模样,无奈地哼了一声,不再说她。

从窗口未掩严的纱幕望进去,青衫女子又悄声对身边的人影道:“那书生最好不要定神看我姐姐那双眼睛,因为那是欲望的漩涡,足以颠倒众生勾魂夺魄,让人无法抗拒……”

有着棕红色尾巴的人影偏着脑袋听了,似懂非懂,却还是点点头。

亭台内轻纱飞扬,柔情满溢,白衫女子优雅地走到一旁的几案前,用纤纤素手倒了两杯茶,她端着一个玉杯款步行到方天逸面前,双手捧着杯子对着方天逸说:“多谢公子听奴家倾诉,让公子见笑了。来,请喝一杯茶,聊表奴家的谢意。”

方天逸出神地凝视着白衫女子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接过白衫女子手中的玉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口中的液体方一入口,他才发觉杯子里盛的并不是茶,而是浓烈的酒。

荒郊野岭,突现富丽庭院,妖媚刻骨的女子,玉杯的茶变酒,一切都透着诡谲与神秘,万天逸本应有所警觉才是,但凄惶风雨中,无处容身的他只想找个可以逃避的地方。

眼下,若是白衫女子递给他的是一杯毒酒,他也会饮鸩止渴。

万天逸在白衫女子的注视下,将手中醇香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刚一下肚,一股热气便从他的胸腹之间腾升而起,他愣愣地盯着白衫女子,却见她秋波流盼,樱唇含贝,雪肤玉肌,勾魂处媚眼如丝,含情脉脉。

他醉似清醒醒似醉,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公子,喝了茶,你怎么却醉了?”白衫女子呵气如兰,凑近了万天逸。

二人脸面相对,呼吸间香泽微闻,万天逸神智渐迷,心中不由一荡。

“你——怎么了?”白衫女子与万天逸越贴越近,她的脸几乎贴在了万天逸的唇边,“公子——”她的声音柔媚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像是叹息又像是呻 吟。

万天逸被佳人的亲昵弄得心神不宁,身体也渐渐起了异样变化,他血脉贲张,浑身燥热,甚至于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我——”他一步步地被白衫女子逼着后退,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满脑满眼里都是白衫女子勾人魂魄的笑容与眼神,他逃无可逃。

歌儿可以勾魂摄魄,琴声可以勾魂摄魄,就连墙上的明镜都可以勾魂摄魄。

直到他被脚下的矮榻边脚一绊,整个人仰着,向后倒在了柔软的锦榻之上!

“公子,抱我——”白衫女子随着他的倒下如片柔软馨香的花瓣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我……爱我——”她在低喃,全身不住扭动,腰肢水滑难捉,她将头低下与他对视。

万天逸觉得缠在自己身体上的柔软四肢,冰凉冰凉的,滑不留手,但却给自己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他不由喘息着呻 吟了一声。胸前的两团饱满软玉顶得他心里面痒酥酥的,一下子不由血脉贲张,男性的本能被激起,身体的欲望也随之立刻膨胀起来。

白衫女子越缠越紧,他都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的吐气如兰。

这,这好像太唐突了佳人,他迷迷糊糊中想着。但她的舌头探入了他的嘴中,他的全身都瘫软了,不由自主张开嘴,由着她灵巧的舌头带着他的舌翩跹起舞,辗转吮吸。

他在一阵阵快感中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颠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每一次波动更令他如火焚身般不由自主上挺迎合。

他在迷梦中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白衫女子如带雨的梨花般楚楚动人,那种娇弱哀怨的眼神更加让万天逸有一种渴望将其占为已有的冲动。

床榻上肢体纠缠,帷幕被狂风吹起,垂落下来,如一片白云覆盖住了两人,依稀听得锦榻帐帷里吟呻狂喘,吃语春声,逐渐隐没在风雨声中……

窗内浓情似火,窗外看的人却是目瞪口呆。棕红色尾巴的主人悬挂在廊沿,看得目不转睛。

“好看么,柳曼吟?”青衫女子哼了一声,不甘心地恨恨问道。

“唔——很精彩,姐姐,这就是人类口中总说的男欢女爱么?”叫柳曼吟的人影儿兴致勃勃,一双明亮见底的眼眸里俱是兴奋与好奇之色。

“嗤——”青衫女子从牙缝里迸出不屑来,“你懂什么,这是妖精打架!”

第五章 惊梦

“妖精打架?可是,我们不是妖么?他是人啊——怎会是妖精打架呢?顶多是人妖打闹吧——”好学的如水眼眸有一丝疑惑。

“哼嗯,”青衫女子微微有些不耐道:“一年四季都躲在深山中,你会懂什么?反正你不要再问了,等你跟着我和姐姐多学几招,自然就会明白了——”说着,青衫女子媚眼一转,又道:“姐姐真不够义气,说好分给我一点男人的精血,她倒好,自己却独霸住了——”

青衫女子一向头脑清楚。她和白衫女子曾是最卑贱的妖,她们用了两百年方才修成人形,而且拥有绝伦无双的相貌。她们深知皮囊的好处,有了人形好皮相,便可去迷惑世间男人。

世间男人都是好色的,很容易便上钩了,她和姐姐还未失手过。人乃万物之灵,吸来的精血自然比任何异类更能加快她们的修行。

青衫女子暗想,眼下亭台内这位秀才公子是她先看上的,她早敏锐地闻到他身上至纯至阳的精血气息,属于上好的补品,谁知道姐姐竟自抢先一步将他独占了去。

不成!她不能坐以观望,她也想早日得道。凭什么道行只不过差寂倾湮一点,就要矮她一截?!她可不想一直当跟屁虫,犹如她身边的这个小呆子一样!青衫女子用有些轻视的眼神瞥了一眼还在迷惑中的棕红色尾巴的人影。

像她一样的傻丫头!不陪这丫头胡扯了,又帮不上什么忙,她还有正经事要做。

青衫女子扭动着那几乎象是没有骨头的腰肢,身子沿着廊柱开始下滑,等棕红色尾巴的人影转头过来,青衫女子整个身子已经贴伏在地面上,然后攀爬上窗台,犹如无声的流水一般,迅速从窗缝中蜿蜒着滑了进去。

“喂,冉冉姐姐——”棕红色尾巴的人影轻声呼唤想要阻止,但很快她便住了口,喊得太大声岂不是惊动了楼阁内的人?到时候又要挨骂了。她摇摇头,将身子伸展得更长,更加凑近了窗台,她想看得更清楚些。

万天逸全身滚烫,他在温柔乡里沉迷不醒,衣衫敞开,露出了他赤裸的胸膛,虽然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体格结实,精壮修长,此刻他的全身有火,每一寸都叫嚣着滚烫的欲望。

柔媚冰冷躯体滑过胸膛时候产生的痉挛,还有急促却甜美的亲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嘴唇是那么干裂滚烫,好像所有的热情和血液都奔涌在唇上,干渴得厉害。

他如饥似渴地吮吸着那清凉而又柔软的唇瓣,想要缓解自己内心与身体的饥渴。迷迷糊糊中,他神智几近全失,只记得白衫女子光裸的胴体贴在他身上的爽滑与粘腻。

她的躯体好像过于冰冷了一些,缠得他也似乎太紧了些。可是沉迷坠落中的他无力抗拒。

他的脖子好痒,她用舌头在舔弄着他的咽喉,他喘息着,伸手想稍微推开她一些,但她却缠绕得更紧了,他简直要窒息了。

万天逸不住挣扎,他的双腿开始踢蹬,但床沿边悄无声息地攀爬上了另一条细长的人影,滑腻的身躯很快缠住了他乱动的双脚。

“唔……唔……”万天逸现出了古怪之极的神色,连喉间也发出了奇怪的咕咕声,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感觉有两条冰冷的躯体缠绕着他不放,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全身发软。

神智昏沉间,他似乎听见两个女子的对话:“你怎么也来了?”

“姐姐不介意我分一杯羹吧?从来好东西都是你占去了,今日让我也来享用享用——”

“你说得轻巧,这男人精血又不是我独吞的,我还要回去让祁邪大人吸掉一半我用皮相换来的真气,哪还有剩余?”

“姐姐真是不够意思,想来我有好处都与你分享,你从来却不肯为我破一下例,这姐妹真是没法做了——”

“你!你是想逼我翻脸么?”

“哼!”

......

万天逸在睡梦中急切地辗转着头,耳边传来的嘶嘶声音让他不安,他的脊背有些发麻。

身上盘踞着两条冰凉的躯体让他不由从心底里到脚底都感觉出了寒意,如潮的欲火瞬间退去,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摄定神智,他在心里不断念诵着波罗蜜心经,终于,全身动弹不得的他费劲全力总算能够将沉重的眼皮悄然睁开了一条缝,但眼前一片迷茫,看不到什么。

只不过他的脖子有些痒,好像有人在舔弄他。

那颤动着的舌头又长又细,还隐约带着些许的腥气。

不要了,君子当坐怀不乱,而他则是色令智昏,趁人之危,算什么正经读书人?!

他惭愧地想起身,但身上犹如被柔软但坚韧的麻绳束缚住,手脚均是动弹不得。

耳边的嘶嘶声响更大了,伴随着灵活得过分的两条长舌在他脖子上舔弄,一种突然的恐惧感袭上他的心头,他的后脊发凉,炸开发麻的感觉蔓延到了他的发根。

他战战兢兢地侧过头一看,几乎就要瘫软惊厥过去,他的全身顿时如筛糠般颤栗起来。

在他的脖子两边,竟交绕吞吐着两条鲜红色的长长蛇信!

第六章 同床

万天逸顿时瘫软如泥,汗出如浆,冷汗将他全身的衣衫都湿透,双腿也抖索得连床都震动了。

他使劲睁大眼,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在梦境之中,正好此时一条长长的猩红信子在他的脸颊边轻舔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啊”地大喊一声,头皮发麻,几乎魂飞魄散。

“公子,你醒了么?”随着万天逸的颤声大喊,他周边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万天逸的耳边传来了柔媚之极的声音,“做噩梦了吧?”依旧是吐气如兰的温柔语调。

万天逸全身僵直,直视前方,不敢转头看,但一只冰凉而纤长的手还是抚摸上了他的胸口,“你怎么了?”白衫女子媚眼如丝,秀发披散,青丝如瀑布散落在万天逸的胸膛上,她支起曲线完美的身子柔声问着颤抖个不停的万天逸,却是一脸的娇羞,并无半点异态。

万天逸战战兢兢地盯着白衫女子看了半晌,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对她道:“姑,姑娘,能……请……请你将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么?”

“哦?公子是何用意?”白衫女子微微沉下了脸,但随之又掩嘴噗嗤一笑,道:“公子看奴家的舌头干吗?你,你不是刚才已经……已经……”她俏脸晕红,将整个赤裸的身体俯在万天逸的身上,秋水双眸里都是羞涩之意,“……已经品尝过了么?还……还伸出来作甚?”

“我……我……”万天逸惊骇得青白的面色稍稍缓和,但眼眸里仍然有惊疑的神色。

“公子想看就看罢——”白衫女子薄怒微嗔地斜睨了他一眼,缓缓地将红唇张开来。

她呵气如兰,粉红色的舌头噙在嫣红柔嫩的唇边,显得那么小巧而诱惑,哪是什么鲜红的蛇信?万天逸见到她舔舌的媚色,先前那种触电的感觉瞬即涌上头顶,他慌忙定神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怔怔地看着怀抱中羞红脸颊的美人,她的身体光滑如水,娇弱可怜。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她滑腻细致的美背,想起之前的柔情蜜意与火热纠缠,他几乎都要断定自己方才的惊吓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才要定下神来,但他腿边传来的动静让他不由又是一惊,他的双腿上缓缓半爬起一条半裸的温软丰腴的身子,那躯体如蛇般弯曲蠕动,在他的腿上勾缠。

躯体的主人将长长的青丝挽到一边,露出了如桃花般妖艳的面容,却是他见过的青衫女子。

“你……你……”万天逸惊吓得不知所措颤着声,转头求助地想问白衫女子,青衫女子却猛地折起身子,一下子倾身上来,凑上樱唇在万天逸的唇边停住,轻声娇嗔道:“公子,不要只顾着和姐姐亲热,还有我呢……”

万天逸更加手足无措,青衫女子魅惑地在他耳边呢喃,湿热的舌尖滑过他敏感的耳珠,张开嘴还不时轻轻噬咬一下,更让万天逸轻颤不已。

“你……你们……”饱读圣贤书的万天逸从未尝过禁果的滋味,更别提同时在床榻上与两个裸身美人相纠缠与缱绻了,心中羞愧实在是让他全身僵硬,不知该如何才好。

白衫女子冷冷地看着青衫女子,道:“冉冉,公子是害羞之人,你不要如此逗他——”

青衫女子只是咯咯媚笑,并不在乎白衫女子的冷淡,因为她不在乎的事太多了。

她伏在万天逸的背上轻轻噬咬他的耳朵,喷着热气问万天逸道:“公子,你不要如此皮薄,难道坐享齐人之福不比单挑独战来得刺激么?”

万天逸惭愧得呐呐不能言,青衫女子不理白衫女子的冷冷侧目,伸出两条白玉般的藕臂,就缠上了万天逸的脖子,将他的脸从白衫女子那里转过来,对着自己那张艳若桃李的俏脸。

青衫女子朝万天逸的耳朵吹了口气,挑逗道:“公子,你看似文弱,其实还是满结实的——”她呢喃地说着,纤纤玉手暧昧地抚摸上了万天逸赤裸的胸膛,不住移动,神情痴迷而魅惑,“我也很寂寞,想要公子抱抱我……”

青衫女子的声音沙哑富有挑逗性,但还未挑起万天逸的情火,她的手便被另一双纤手猛地扯下,万天逸的头又被白衫女子转了回去,白衫女子冷笑道:“公子是我的人,妹妹你勿要硬是插足好么?”

“谁说公子是你的?公子最先见到的人是我!”青衫女子不甘示弱,也圈住了万天逸,不肯让白衫女子专美于前。

白衫女子气得恨不得将青衫女子踹下床去,万天逸面红耳赤,他看看左边缠着他的美女,又看看右边抱住他的佳人,硬着头皮道:“姑,姑娘——请,请放我下床吧——是在下我一时昏了头,实在是唐突了两位——”

“公子是什么意思?”本就不快的白衫女子终于按捺不住冷声问道,原本柔媚的眸子里陡然出现一丝寒光。

第七章 艳杀

“我……我……抱歉,对不住姑娘了——放我下去吧——”万天逸说着,愧疚地低着头向后一缩,便想退开被缠住的身子,但他的身躯和手脚同时被两个软似无骨的妖异女子各自牢牢勾住。

“公子想要下床可以,不过——请让我先亲一口,好么?”青衫女子吃吃笑着,凑近了万天逸。白衫女子也不阻拦,只是瞥了一眼青衫女子,方才还在尖利斗嘴,但两人此刻却甚有默契地一起靠近了万天逸。

“姑娘,我——”见双姝如此执拗,万天逸心下微惊,眼见她们二人媚态重施,魅惑无人可抵,他忙摄定神智想要挣开二人的环抱,但两位美人虽然柔弱,手脚缠人的力气却是如此之有劲,万天逸还算精壮的身躯宛如被无数道皮绳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万天逸心中惊骇,再联想到之前的噩梦,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双姝,见二人眉心隐隐透出黑紫,原先的黑眸渐渐泛出金绿色的光芒,眼梢眉角看似万分得意,还带着几许戏耍的神色,他的心猛地一沉,心跳好似漏跳了半拍,他知晓今日只怕真是遇到妖精了。

果不其然,青衫女子扑上前来,凑在万天逸的脖子侧边,伸出舌头舔弄着他的锁骨,她边舔边吃吃笑,只听得她低低说道:“公子,你方才不是想看我们的舌头么?”

还未等万天逸答话,她用带着尖锐长甲的手猛地托起万天逸的下巴,忽地便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给他看!

她伸出来的舌头竟然变得又尖又长,舌尖呈叉形,猩红如血,时而长时而短,不住地吞吐着,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声响,在因惊骇过度而失声的万天逸脸颊上晃动。

“还有我呢——”白衫女子微微一笑,见青衫女子伸出舌头,她也不甘示弱地从万天逸脸颊的上方蓦地垂下了她的头!她的头从美人首变成了三角形,原本美丽的人眼竟变成了圆形的蛇眼,带着金绿色的光芒,正骨碌碌瞪着万天逸,还是从倒挂着的角度。

万天逸与那双倒挂的蛇眼对视,脸颊又被不停吞吐的蛇信舔弄,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似被蛇噬咬吸食,那种惊骇到连心都吐出来的惊悚感觉使得他双手痉挛地抓紧床褥,脑中一片空白,枯坐如石像。

万天逸一动不动,青衫女子还玩不过瘾,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作势要将万天逸的脑袋吞噬下去,却被白衫女子轻轻一推,“别闹了,他已经死了——”白衫女子扭着腰坐起身来,将裙衫下的一截粗大的蛇尾缩了回去,又重新幻化成一双修长的美腿。

“嗯?不会吧?”青衫女子仔细看看万天逸,只见他面如纸白,双目紧闭,全身冰凉,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真没用,这样就吓死了啦?”青衫女子不免有些扫兴,她蓦地松开了万天逸的胳膊,万天逸如同一堵软塌塌的棉花墙,轰然倒塌,一动不动了。

“若不是你半途非要插进来,我早已经将他吸尽精血,助我修行了——”白衫女子看了看青衫女子,满脸的不悦之色。

“哼,姐姐若不是太自私,以你我之合力早就不用费这么多功夫和这书呆子周旋了,”青衫女子反言相讥,她似笑非笑道:“姐姐半天还不行动,是不是对这书呆子起了恻隐之心呢?姐姐喜欢上人了么?”

白衫女子冷冷地一挥衣袖,怒极反笑道:“也就你修行无定性,不论是什么东西,你都能吃得下去,瞧瞧你水性杨花的本性!”

白蛇寂倾湮说的并没有错。

青蛇黛冉冉在她们还是蛇的原形时,就可以和任何异类交合汲取它们的精气。

冬日她们入水与鱼,春日她们回陆与兽,夏日与龟或蛙,秋日她们从山林里爬出,借助气流的涌动在山顶滑翔,从空中勾引飞过的大雁。

所以时常会有人在山下无意间拾到从空中坠下的雁回去吃,大雁身上无伤痕,人以为是天赐珍肴,孰不知那是因为雁被诱惑而丧失了飞行能力而掉了下来,白白成了人类的盘中餐。

所以,青蛇是所有妖中修炼得最快的,根本不拣对象,来者不拒,所汲取的精气良莠不齐,因此修炼虽快,但总为其他蛇类所不齿。

白蛇寂倾湮的一番话激怒了青蛇黛冉冉,她恼羞成怒地猛地直立起身子,眼眸中金绿色的光芒变成了金紫色,那是她发怒的前兆,“姐姐,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这么咄咄逼人,是想逼我和你动手么?”

“是你先挑起事端的,我忍耐你也很久了!”白蛇寂倾湮并不被青蛇黛冉冉所胁迫,她随身一变,柔软的身躯立刻膨胀开来,白色衣裙无风而猎猎作响,裙下碗口粗的巨尾横扫而起,刮起狂风阵阵。

一场恶斗眼看在所难免,只听雕花窗户“吱呀”一开,另一条细长的身影顺着窗棂爬了进来,“两位姐姐,不要打了——”带着些许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响起,顿时止住了双姝的恶斗。

两人回过身去,齐齐恨道:“柳曼吟,关你什么事?!”

第八章 蛇腰

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停了,透过柔和的夜明珠光晕,悬在窗台上的人影长长的秀发柔顺如水,光滑的肌肤晶莹剔透,闪着浅浅金红色的光芒。

“姐姐们不要吵了——”清脆的声音柔和带着温存,听在耳里如春风吹拂,“其实你们都是互相关心的,你们吵得这样凶,其实从小到大,一讲到对方,你们便紧张,更会露出关怀之色。谁要是欺负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你们就生气,并为她出气!现在不过是件小事,一人少说两句就好啦!”

方才剑拔弩张的白蛇青蛇互望一眼,哼了一声收回了原形。

“咦,柳曼吟,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蛇寂倾湮渐渐消了怒,她望着棕红色的人影,不由蹙起了眉头。她狐疑地转头盯着青蛇黛冉冉,道:“是你偷偷带她出来的吧?难道你不怕安王发怒么?”

提到安王,青蛇黛冉冉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佯作没有听见寂倾湮的问题。

“不是叫你守在窗外么?你怎么溜进来了?”青蛇黛冉冉对着柳曼吟现出一副不耐的神色,可她金紫色的眼眸渐渐消去了戾气,转成了秋波荡漾的媚眼,她朝她眨眼:“怎样,小丫头,方才这戏还精彩吧?”

棕红色人影掩袖而笑,勾勾长尾巴道:“姐姐们好生厉害,我看得目不转睛。很精彩哦,等姐姐日后多教我两招,我也好用上——”

“你是说你也想学吸精气大法么?”寂倾湮总算听出了柳曼吟偷跟出来的目的,她蓦地睁大了眼,出声问道。

棕红色人影使劲点了点头,伸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只不过她粉嫩的舌头不长,显不出青蛇白蛇那种吞吐长舌的气魄来。

“你,你……”寂倾湮不由语塞,她看看一脸好学状的柳曼吟,又紧盯着躲避开她追责问究眼神的黛冉冉,喃喃自语道:“难道,难道你以为你是和我们一样的妖么?”

“当然,我们三个不都是蛇妖么?我早晚也会和姐姐们一样,所以我也要学点姐姐的绝招,留着以后迷惑男人用——”棕红色人影说着,也学着青蛇妖媚扭腰的姿势,有些笨拙地扭动着并不太灵活的腰肢,却差点从窗台上倒栽葱下来,惹得青蛇咯咯直笑。

白蛇寂倾湮也忍不住发笑,但随之掩住了嘴,鼓着嘴迟疑道:“黛冉冉,你究竟对这丫头灌输了什么思想?她,她发疯了么,还是你疯了?”

“切,”黛冉冉忍笑道:“这丫头一直以为她和我们一样,是蛇妖——我拗不过她,所以就由着她去了……”

“她是蛇妖?”寂倾湮愣了一下,一双菱形的金绿色眼眸中满是无可奈何的笑意,与青蛇一样,她也咯咯笑出声来。

“姐姐们笑什么?”棕红色人影见青蛇白蛇二人笑得花枝乱颤,她停住了乱扭的腰肢,有些脸红道,她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小脸,只从袖缝中羞涩地露出了如清泉般纯净的眼眸。

那种美丽的娇态,犹如柔嫩的枝条上,还含着露珠的鲜花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露出娇羞的小脸,娇嫩的花瓣在清风中微微颤抖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香……

寂倾湮看看青蛇黛冉冉,两人对视,对棕红色人影这无意中散发出来的艳色容光叹了口气,端的是天生好皮相,她们二人远望不及项背。

寂倾湮叹息一声,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若你是蛇妖,那么我和冉冉自不用再在这山谷中厮混了——”青蛇黛冉冉也有些嫉妒地用袖子掩住棕红色人影的脸,道:“小丫头,不要动不动就笑,你一笑男人魂会掉,知道么?”

棕红色人影的人被青蛇黛冉冉的宽袖掩得面前更加一片漆黑,她甚感有趣地忍不住咯咯笑了。黛冉冉也随之嘻嘻笑着划着脸儿羞她。

寂倾湮摇摇头,无视这两个疯颠颠打闹的丫头,她还记挂着床上已经被吓去三魂七魄的书生万天逸。真是可惜,她错过了他活着时新鲜的精血之气,现在只能勉强将就着吸取点精气了,否则回去对祁邪大人不好交代。

寂倾湮走路时的动作缓慢而轻盈,柔弱无骨的腰肢随着迈动的步子左右扭动着,是那样的撩人心弦,荡人魂魄,这才是真正的“蛇”腰!

床榻上万天逸仰面躺着,气息全无。寂倾湮弯下身,凝视着万天逸那张英俊的脸,她有瞬间的失神,但只不过一瞬间她便恢复了狠冷的面容。

她弯下身去,凑近万天逸,启开唇,准备开始作法吸取他的精血之气。

但寂倾湮刚一靠近已经死去的万天逸,却听得她“啊——”地一声尖声长嘶,突然被一道耀眼的白色符光打得跌出床去,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寂倾湮痛苦地在地上扭动,万天逸却缓缓地从床上坐起,依旧是脸白唇青,但他的手中牢牢握着一块“斩妖令”!

第九章 七寸

万天逸站起身来,弯下腰去一把捏住了寂倾湮的脖子下方的位置,很快寂倾湮便现出了原形,一条碗口粗的丈八白蛇在万天逸手中不住挣扎扭动!

“蛇妖?怪不得这里碰不得!” 万天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你究竟是何人?!”寂倾湮惊慌失措,七寸之处被捏在人家手里,连动都没动她就束手就擒,只能说此人应是捕蛇降妖行家。

万天逸道:“我?我只是一介要被蛇妖吸精的穷书生而已,”说着他不由抿嘴自嘲一笑,眼角似有轻蔑之意。

“放开我——”寂倾湮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斩妖令”方显威力,第一杀伤力是最强的,她被符令的凌厉威力所伤,伤势严重。

万天逸并无理会,只是用力捏住寂倾湮的七寸,将其甩抛到床榻之上,任由她蠕动挣扎。

正和柳曼吟嬉闹的黛冉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但很快她便醒过神来,情急之下她嘶声怒吼狂吐蛇信,迅速放开柳曼吟的袖子,挟着一股冷风便冲了过来,还未立定,便朝着万天逸猛地喷出一口青黑色的毒气来!

万天逸不慌不忙,将手上的“斩妖令”翻了一个面,现出另一面上的照妖镜,黛冉冉被刺目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来,照妖镜中现出了一条青色的蛇妖的原形,在不住拼命扭动着粗长的身躯,神色惊惶。

万天逸冷冷一笑,趁着那青蛇妖一怔神间,他已冲到她的躯干后部,身子闪动,躲开了愤怒蛇妖喷出的毒气。

接着他脚一蹬蛇妖,硬生生将青蛇粗长身躯往前踹开了三尺,同时借力冲天,身子腾空,一把捏住了青蛇的三角脑袋,他势在必得,下手甚重。

青蛇黛冉冉的尖脑袋被按捏住,但她并不妥协,一根尾巴由颈部撑地,向四周不断拍打挣扎,灵动有力,绞动如麻花。

半晌,她的尾巴也没能拍打到什么东西,倒寻了一根木棍,盘旋缠上,用青黑色的腹部使劲收缩、卷曲、蠕动,似欲把整根木棍缠枯、缠断,方能解心中仇恨。

万天逸盯着拼命挣扎的青蛇,深邃的黑眸里杀气顿起,他抬起手来,想当头一掌劈死蛇妖,却感觉背后冷风袭近,一条棕红色的人影已向他飞来!

“又是蛇精妖孽么?”万天逸冷笑一声,暂且放弃几乎要被他捏扁脑袋的青蛇,他灵活地向旁侧一闪,回身便要将手中的“斩妖令”砸下,斩妖令本是他随心的宝物,他心中杀气越盛则符令法力更强。

但那就在他回身的那一瞬间,一丝惊异的神色凝滞在他脸上,他手中的符令也随着他的愣怔而堪堪停在了棕红色人影的面门之前。

“是你?”本该斩妖除魔的清朗声音却变得有些颤抖,万天逸的眼神蓦地亮了,但目光落在她下身棕红色的尾巴后,他眼里的亮光随之却又黯淡了下来,“你,你也是蛇妖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袭上心间,他连脸色都变了。

棕红色人影并不惧怕闪着白色强光的符令,她反手一拂长袖,万天逸对她不作提防,心甘情愿挨了她一掌,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住。

蛇有七寸,万天逸也有七寸。

“你这书呆,为何不躲闪?”棕红色人影有些诧异,她抬起眼来对万天逸说道:“你不还手么?你伤了我两位姐姐,我自是要找你报仇的!”

“两位姐姐?”万天逸血气翻涌,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喘息着勉强让自己站住,“你不知道你姐姐们干的是什么勾当,你也是助纣为虐!”

棕红色的人影闻言一怔,却扬起如花般娇俏的脸儿来,正色对万天逸说:“我们才没有干什么勾当呢!蛇妖吸取男人精气是修仙的根本,就像你们人肚子饿了要吃饭一般,各取所需有何两样?!你不该如此痛下毒手,让我两位姐姐为此毁掉千辛万苦的修行!”

“你——真是不可理喻,执迷不悟……”万天逸被棕红色人影义正言辞的荒诞理论弄得愣了,是谁教的她这种奇特的思维,还是这原本就是蛇妖的本性?

他原就该立即杀了这位死不悔改的妖孽,但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对那张粉嫩的脸儿下手。

他早该看出来的,面前的这个妖姬异于常人,即使幻化成人形仍然不改她淡金色的肤色,她那条棕红色的尾巴看上去并不像蛇尾。她究竟是何妖孽?他冥思不得其解。

万天逸盯着那双清亮得几乎出水的眼眸,要极力克制住自己才能不一头栽进那泓秋波里。明知道她是妖,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剧烈狂野的心跳。

他悄然将手中“斩妖令”背面的照妖镜对准了棕红色的人影,他握着镜子的手有些颤抖,本以为镜子中会出项一条红色的巨蟒,但是镜子照射处,棕红色人影并没有变,依旧是拖着长长棕红色尾巴的人影!

“你不是蛇妖么?”万天逸又惊又奇,心中竟有喜悦波澜一点点溢了上来,塞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他方刚微微松口气,照妖镜中却猛地出现一条青色的巨蟒,面目狰狞,向着他猛扑过来!

啊,她,她变了?原来她真的是蛇妖!!

第十章 安王

万天逸举着照妖镜整个人怔怔的,失望的情绪远大过于惊诧,原来,都是蛇妖,他看走眼了。

他拿着斩妖令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斗志顿失,竟忘了躲闪。

“姐姐!”棕红色人影脱口而出,如水的眼眸直视着万天逸的身后,眼里充满了担忧与焦急之色。

万天逸立刻回身,这才顿时幡然醒悟,其实方才照妖镜中的青蟒乃是绞断床腿逃窜出来的青蛇黛冉冉!唉,他怎会如此不冷静?

之前闻说龙腾谷妖孽作祟,过往男子行人无一幸免。为了替百姓斩除妖孽,免得她们再祸害人间,身为降妖侠士的他费尽苦心独自一人扮作失意书生,便是为了引出这些妖孽一网打尽的。

昔日一块斩妖令,一把青锋剑,让他捉拿妖精鬼怪从不落空,谁知道今夜他竟然时时心不静意难平,处处作茧自缚。难道他真如师父所说的,还未定性?!

万天逸的眼落在柳曼吟身上,充满英气的脸上有着复杂的表情。他只不过是一时大意,身后却猛地引来了腥风乱作,青蛇盘卷带起风力十足,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他压来,他身不由己地踉跄前扑,由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抱住了面前的棕红色人影!

鼻中清香四溢,他的呼吸仿佛静止了,脑子里只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儿,但他还未细看怀中的人,他的身子却猛地一紧,后背与腿之间立刻感受到了螺旋状的缠绕感。

他习惯性地想拔出青锋剑来,却发觉剑竟然被他落在马厩边的柴房里,难道今日天要绝他?!

只听得怀中的棕红色人影低呼一声,万天逸这才发觉由于青蟒黛冉冉太过激怒,为了缠住他不让他逃脱,竟然顾不得其他,而是用弯曲的身子将他和棕红色人影柳曼吟一起裹住,并用力绞缠起来。

全身被绞缠住,万天逸只觉得好像自己置身于粘稠的沼泽地,一种被紧紧包裹缠绕住的窒息感让他呼吸不畅通。幸好怀中的人影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驱散了那种粘腻的腥气感。

青蟒越缠越紧,万天逸与棕红色人影也被迫越抱越紧,万天逸心跳加速,鼻端中吸入的天然植物清香让他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只觉得心旌飘荡,一时间差点忘记了所有的危险与自己身负的除妖使命。

“姐姐,你……你快松……松开啊……”万天逸对危险几乎是惘若无觉,可棕红色人影终于忍受不住,开口乞求青蟒将万天逸放开,好让自己能将呼吸调整过来。

她几乎快要被缠绕得窒息了,而且面前的这个书呆子抱得她那么紧,他却好像一点难受的感觉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她有什么值得他看得如此入迷,难道她的脸上长出两个犄角了么?棕红色人影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考了,青蟒愤怒过激的举动让她几乎就要与万天逸同归于尽。

“放……放……开……”棕红色人影断断续续地低呼道,不想这么白白牺牲。

但青蟒黛冉冉的菱形蛇眼里却还含着方才险些被收服的愤怒与羞恼,根本无视被她缠住的两人几乎已经快要挤压成一片树叶了,她还是一个劲儿的狂绞蛮缠,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

棕红色的人影被万天逸紧紧抱着,只觉得胸口的气一点点地被榨干,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了起来,她棕红色的尾翼不住在地上甩动,渐渐泛出了枯黄色。在他们不远处,白蛇寂倾湮蜷缩在倒塌的床板上,一动不动,偶尔抽 搐着,却早已无力前来解救她。

万天逸看着棕红色人影面露颓败之色,情急之下,他张开口狠狠咬住了青蟒的蛇身!

青蛇吃痛,猛地一颤,但万天逸紧紧咬着青蛇,任由带着略些腥味的血侵透了他的嘴唇,就是不肯松口。

青蟒痛得全身打颤,不住翻滚,万天逸和棕红色人影一起被绊倒在地,与青蟒纠缠成一团无法分开,万天逸满嘴是蟒血,亭台内充满了萧杀之气。

此刻,连璀璨夺目的夜明珠也被腥风血雨映衬得黯然失色。

在这紧急关头,外面突然雷声大作,震耳欲聋,狂风夹卷着豆大的雨点劈劈啪啪地落了下来,大风将楼台的纱幔刮起,风从四面灌入,狂野地几乎要将楼顶掀开。

风实在太大,刮得万天逸睁不开眼睛,口中一松,放开了青蛇。而青蛇也在风中翻转了个,软瘫在地上!棕红人影则倒卧在地,面如金纸,奄奄一息。

万天逸嘴角还挂着蟒血,风大迷住了他的眼,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沙。

泥沙不见了,但他眼前却顷刻间涌起了一道白色的旋风,旋风速度迅猛,就好像大地上忽然刮起的一柱冲天而上的龙卷风。

这旋风转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等风停下,屋子里已经多了一条白色的颀长人影。

人影悄悄站立着,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纠缠成一团的蛇与人,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到他挺拔修长,器宇轩昂,举止优雅。

那是个极好看的男子,眉似墨画,目如点漆,略浅的嘴唇轮廓分明,肌肤柔和白皙,几乎与身上的白衣浑然一色,整个人优雅干净得不沾一点灰尘,施施然站立在那里,衣袖无风自动,飘逸若仙。

“安……安王?”受伤的白蛇寂倾湮呻 吟着被风刮醒,蓦地见到那人,不由重新蜷缩成一团,瑟瑟地发出了颤抖的低喊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惊骇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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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幻影

来人白衫飘动,缓步走到了狼藉不堪的屋子中央,越过青蛇和万天逸,无视不相干的人或物,最后立在棕红色人影儿的面前。

他的视线落在人影儿因窒息而变得枯败暗金色的脸上,又转而盯着还环抱着她的万天逸片刻,突然发现他们的身侧有块照妖镜,照妖镜已经被摔成两半。

他凝望片刻,最后弯下身来,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拾起了全部的镜子碎片。

破碎的镜子中映出了无数个穿着白衫的他,也映出了他的平静面容。他微微一笑,干净而好看的侧脸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万天逸从地上仰望着那个白衣男子,兀自喘着气,暗思忖这男子是谁,此人的阵法好生厉害,比自己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地上棕红色的人影似乎敏锐感觉到白衣男子的到来,她动了动,努力费劲地睁开有些涣散的眼眸,“师……父……”一声又惊又喜的虚弱叫唤让白衫男子微微低下头看她。

“你,你……来……啦?”棕红色人影即使受了伤,但也能听出她对白衫男子到来的喜悦,她在地上仰视着他和煦的笑容,沉醉于那一脸明亮的温柔,浓得让她的心都雀跃起来。

白衫男子的手轻轻一抬,一抹绿光闪过,棕红色人影儿好像获得了什么能量一般,已能自如地弯曲摆动,接着她用棕红色的尾巴一勾,整个身子便迫不及待地缠上了那白衫男子。

她的动作是那般自然而纯熟,好像天生就该这般。万天逸没来由地觉得刺眼。

他怎么觉得,觉得棕红色人影缠着那白衫男子的动作不像蛇缠人,倒像,倒像一根柔软的青藤缠着苍天大树,既心安理得,天经地义,又浑然天成。

万天逸一下子就看白衫男子不顺眼了。

下意识地不甘又像是示威,万天逸的手还拽住棕红色人影的裙裾,半天都不松手,引得棕红色人影儿低头看了看他,对他说:“书呆子,快放了我——”

万天逸不吭声,没听到一般就是不放手。

万天逸咬着牙关抬着头看那白衫男子,白衫男子感觉到了他有些扎人的目光,于是低下头回视万天逸,白衫男子额立如壁且光泽如镜,有一种温和柔软的感觉。

他的目光原是柔和明亮的,但万天逸却突然感觉到那双眼眸里突然冷了一下,那种萧杀的冷意让万天逸忍不住全身一阵瑟缩,但再一转眼,万天逸看到的白衫男子依旧是如月莲花般沉静。

白衫男子站在那里衣袂飘扬,似乎身边飘起了杨花,或柳絮;宛若天成的温煦气质有着一松之下,一石之上的清静与悠然。

但只是一下下的冷意也已经足以让万天逸不由自主地放开了紧拉着棕红色人影裙裾的手,那种阴寒的冷意令人全身从内到外都像被冰窖冷冻过上千年一般,身不由己地打寒噤。

因为不舍得更因为怕失去,万天逸拉住棕红色人影的手放开得很缓慢,她棕红色的尾翼甚至滑过了他的手掌心,不是冰凉的,而是温热而柔滑的,滑过之处,留下了浓重的中药香气。

白衫男子身缠着棕红色人影,却依旧行动自得悠然,他步伐舒缓自如,潇洒飘逸地便往屋外走去。他所走过之处,已经从伤重中清醒过来的青蛇与白蛇分别蜷伏在两边,不敢抬头。

白衫男子也不多话,手臂看似随意一伸,绿光顿现,青蛇与白蛇身上的伤势在瞬间愈合,只是因为损失内力过多,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人身,只能成为人头蛇身的模样。

青蛇黛冉冉气不过万天逸,身子一晃,便又想扑过去吞噬掉万天逸。

安王并不言语,屋子里的空气随着他身影的移动开始凝固、并化成霜雾,乳白色的寒气快速扩张,眼看就要包裹住青蛇与万天逸,白蛇慌忙一把拉过青蛇,盈盈拜了下去:“多谢安王的救命之恩,白蛇青蛇下次再也不敢犯错了——请安王开恩——”

白衫男子步伐一顿,墨黑色的眼眸似在凝望,于是白雾停在了半空之中不再扩散开,凝滞片刻又缓缓上升,蔓延上屋顶,很快原本结实厚重的屋顶竟如被溶解般,转眼便像水蒸汽一样融化消失了,露出了空洞洞的黑如浓墨的天幕,一股原野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衫男子缓缓地走了出去,在原野中衣袂飘飘,消隐而去。

而冷汗淋漓的白蛇勾住全身僵硬的青蛇,两人也急忙跟在安王身后,蠕动着粗长累赘的身躯便缓缓滑行了出去,很快也消失在夜幕中……

万天逸匍匐在没有屋顶的亭台中央,大雨还在下着,很快就将他的全身淋了个湿透,但他惘然未觉,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眼前一切恍然若梦,他却还在幻梦中不愿清醒。

他的掌心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草本植物的清香。他望望空无一人的荒野,又痴痴地盯着手掌,偌大的空旷原野中只听得他在喃喃低语:“你……你不是蛇,又不像人……那,那是什么呢……”

……

第一卷 无处不销魂

第十二章 春光媚

她是藤,一根躯干里流着棕红色血液的麒麟血藤。

据她记事开始,师父就已经是一棵大树,挺拔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还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是否要扎根在他身边的泥土中。她有些木讷地转动着脖子,上下打量着他。她看见他素簪乌发,光洁的额头被黑密的头发遮去大半,眉飞入鬓,目若点漆,摄人心魄,立在那里,就是玉树临风。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了,从不知悲欢为何物的她,那一瞬间看见那个笑容,突然心湖里像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温柔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微凉的手指,触在她细长的枝干上,她听见他的叹息在风中划过的声音,他轻轻地说,做一株植物,是多么幸福的事,所以,就当一根藤吧,我让你缠住我。

当植物很幸福么?她有些懵懂地垂下头来,却看见自己的腿已经自愿紧贴着他扎根在泥土里,很深。

风从他的发间和她的叶间掠过,尽管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但她听到他说的那句“我让你缠着我”时,她的身子颤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竟好像要从心底里开出花来。

他温柔地凝望着她。于是她在他的目光下绽开,他的眼神好象融化了她,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不疼,可心中有个地方化开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动,想挣扎出这桎祰,想把她的根从黑泥土中拔出她棕红的身躯,与他血肉相连。

于是,她棕红色的身体与羽毛的叶子,卷曲或是舒展,青翠还是枯萎,从此以后,与他紧紧相联系。

在外人看来,有一株身上缠满藤蔓的树,这么粗的藤蔓缠在身上,想来那棵树是活的非常的痛苦,但那树却依旧长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藤缠树,其实,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中有他,他中有她。她这么想。

却不知道他怎么想。

她缠住他已经快要三百年了。一恍神一转眼,无数的时光就从风和叶的缝隙间滑过去,再也难觅踪影,而她紧紧攀着他,不管日月光阴,任由时光蹉跎。

师父说,她这样不求上进是不对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她为修行努力过。

师父说,作为一根没有主心骨的藤,注定是挺不直腰杆的。唯一的出路就是修行得道,位列仙班,从此可以摆脱藤的软弱命运。

师父说,生命本是天上仙,所有的妖、精、怪的目地和全部意义就是返本归真、得道成仙,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园。

师父说……师父的话不多,但这些话她听了三百年,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

师父说得那么多,无非是想要让她早日成仙,不要再缠着他吧。也许,他是厌烦她了么?

她直截了当地问他:“师父,假若我得道成仙,我还能像现在这般缠着你么?”

她看见他微微愣怔了一下,然后说:“不能。”

她也干脆回答他:“即是不能,为何还要成仙?”

“生命本是天上仙……”他又开始了,她连忙掩住耳朵,蜷成一团,假装睡着了,却缠得他更紧。她听见他的树叶哗哗作响,好像在叹息。

她闭着眼,就那样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前,他的胸膛宽广而厚实,她真想就那样一生一世地靠在他的胸前。

求仙做什么,修炼做什么?!其实他不知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愿意生生世世,天荒地老,永远都是他的藤。

……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了,又是一年春来时。

褪粉梅梢,桃花淡妆,蝶舞翩跹,春色满山黛。

龙腾谷昨夜下过雨,天刚蒙蒙亮,整个山谷好象还在沉睡中。冬日里有无数个这样的清晨让她倍觉孤独,连鸟鸣声音都听不到。

但是春天来了,她又成了那根无法无天的藤。

山谷中的一切都是嫩嘟嘟的,清新的空气潮湿得一掐就能出水来。

她在晨光中长长地舒展着身子,汲取着日光的精华,而身体上那些片片羽毛状的叶子也在微风里舒展开来,焕发出生命的绿意,摇曳着婀娜的身姿,露出饱满而丰润的光泽。

一天之计在于晨,在于哈欠连天间。她翻转了个身,意识还在混沌之中,却听到远处的山凹中传来了樵夫的歌唱声:“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最喜欢听这首歌了,每次有胆大的樵夫到深山里砍柴,她都屏息静气地听着这首歌,“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是啊,向来只有她缠着师父,若是哪天师父反过来缠着她,那该成什么样子?

不仅是她,估计连整个龙腾谷都会沸腾起来吧?她微微发笑,甩了甩长长的尾巴,将身下的大树缠绕得更紧。

大树没有反应,她继续缠,甚至将自己的头都钻入到了树的腋下,模拟出被大树拥抱的姿势,突然她听到有吃吃发笑的声音,她连忙回过头来,棕红色的脸有些发红,但庆幸的是被她天然的肤色所掩饰。

第十三章 小样儿

“小柳儿,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的是柳树精晓舞戏弄她的声音,柳曼吟蓦地放松下来,却还是将头埋在茂密的树枝中不敢抬起来。

“为何要害羞?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再说你师父的真身又不在此——”一阵风吹过,迎风摇曳的晓舞腰肢轻摆地含笑摇头说道。

她披着淡青的纱巾、穿着翠绿的纱裙,系着墨绿的丝绸腰带,立在树梢头,轻盈飘舞,婀娜多姿。

“晓舞姐姐,是你?”柳曼吟从树叶中探出头来,红晕还在脸上。

柳树精笑道:“不是我还会是谁?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瞧瞧你那小样儿!”

晓舞和柳曼吟一样,是修炼了五百年的柳树精,她在龙腾谷的时间也不短了,与柳曼吟无所不谈,私交甚笃。柳曼吟的柳姓便是晓舞给取的。

被撞到心中的秘密,柳曼吟有些羞赧,不过晓舞看着她成长已经三百年,估计她的那点心思也早就瞒不过晓舞。为了转移内心的羞怯,柳曼吟望向婀娜生姿的柳树精晓舞,岔开话题问道:“姐姐,你怎么在此?为何没去百花谷参加修仙大会?”

这修仙大会三百年才举行一次,许多山谷中的生命在漫长而枯燥的轮回中都是为了等待今朝。

据说参加了修仙大会的妖精会得到天上仙人的指点,加速修仙的进程,有些妖精经过一番点化,当场就立地成仙了呢。

机缘稍纵即逝,众多妖精谁都不想失去这千古难得的机缘,于是都争先恐后涌向百花谷去了。

柳树精晓舞笑容渐渐黯淡了下来,她伸手挽住漆亮的长发,蝉眉微颦,明眸带着一丝幽怨,淡淡地说:“有什么好去的?我又不想得道成仙!”说着,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道:“说错了,俺堂堂柳树精,可不是那些只会叫春的老猫!”

柳曼吟闻声笑出声来,可不是,去百花谷参加修仙大会的不一定就能修炼成仙,那也是要靠机缘的,更多的妖精们是去凑热闹的。

由于妖精天性大都喜欢玩乐,又可以毫无限制地进行纵欲,加上百花谷中的花妖们个个貌美如花,妖娆可人,因此一些自知求仙无望的妖精自是把这次大会当成是一次纵情狂欢的集会。

柳树精晓舞与那些花妖不同,她虽然风姿绰约,婀娜美丽,但天性却是严谨保守的。龙腾谷中盛传柳树精晓舞曾经在三百年前与一个人类相爱,不过人妖殊途,到最后黯淡收场。从那以后,爱说爱笑的柳树精就沉默寡言,对修仙得道之事再没了兴趣,只想当一天妖精,虚度一天时光,打发日子罢了。

偏那柳曼吟也是个胸无大志,心怀坦荡的敦厚小主儿,于是一个柳树精一个藤妖精,两人竟成了莫逆之交,在这热闹沸腾、充满妖异之气的龙腾谷中也算是个异类。

“笑什么,丫头,你为何不去?安王大人去了百花谷,你不怕那些百花妖精们将他抢跑了么?到时候我看你还往那里‘缠’身?”晓舞见柳曼吟无动于衷,便出言吓唬她。

“我师父……”柳曼吟低垂下脑袋,“他不让我跟去,他要我在谷中好好修炼,等着他回来。”她棕红色的小脸有些褪了颜色,那是她伤心失望的表现。

“哦,是么?”晓舞有些费解,“安王大人不是一直希望你能早日修炼得道么?此次机会大好,为何他不让你去?”

柳曼吟摇摇头,不言语。自从多年前,她擅自与青蛇白蛇姐妹一起偷溜出山谷去引诱凡人险些魂飞魄散,被师父抓回来之后,他就再也不让她出谷半步了。此次百花谷大会,她也曾恳求师父能带她一起去,但是他却冷淡地回绝了。

她知道他为何不带她去,因为百花谷中都是美人花妖,若是当以俊逸秀美而闻名遐迩的龙腾谷谷主安子笃出场时,身上还缠着一根麒麟血藤的话,一定会将他的无上威严大打折扣。

所以,她也能理解师父的决定,虽然她有些失望,不,其实是大大的失落。

柳曼吟不自觉地便嘟起了小嘴,突然她的蔓叶好似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下,她转过脸去,原来是不远处两棵相连大树上的菟丝子花沿着树枝悄悄爬了过来,细长的茎上缀满了白色的小花,菟丝子用花瓣轻轻地触碰她,好像在安慰着她。

“丝丝,你也来安慰我么?”柳曼吟卷住菟丝子花,亲昵地将头靠在菟丝子花的藤蔓上。菟丝子花丝丝轻轻地说:“小柳儿,不要难过了,还有我和柳树姐姐陪着你呢!”

柳曼吟强自展颜一笑,道:“我知道,丝丝,你也不去百花谷,还在守着你家主人呢?”

“是啊,我怕我一离开,我的主人会受到损伤,所以我就留下来陪着他们,”菟丝子花向柳曼吟表示了亲昵后,便又开始爬回去辛勤地织网去了。

可不是,菟丝子花丝丝缠绕在桂花树和香橼树两棵大树上,她的丝状藤蔓从树下爬到树顶,又从树顶倒挂下来,交错缠绕,好象一道道稠密的网,将这两棵大树裹在其中,形成了一个保护网。

第十四章 有情痴

菟丝子花藤蔓上开满了美丽的黄白色小花,将两棵大树点缀得更加漂亮。

只可惜的是,丝丝所千辛万苦保护的那两棵树却早已经枯死多年了。

据说好久以前这两棵大树,生下来就是紧紧缠绕在一起,一棵长得高些枝繁叶茂,一棵稍矮点枝枯叶落。听龙腾谷的妖精们说这两棵树前世是一对恋人,死的时候阴气破散,未能投胎为人,于是两人紧紧相拥,化为了这两颗大树,永不分离。

只可惜他们的精魂即使化身为大树,也难逃一场雷电的袭击,龙腾谷中的树妖们都说这是天意,不被容许的爱情注定是要遭到天谴的。

而菟丝子花丝丝见证了主人的生死悲欢离合,甘愿为主人守护生生世世,永远相随。一直到现在,即使知道主人已经枯死,但菟丝子花依旧不离不弃,守护在原地。

巧的是,像是印证菟丝子丝丝守护的决心,龙腾谷外遥远的地方又隐约传来了樵夫的歌声:“……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柳曼吟与柳树精对视一眼,不由默默叹息了一声。柳树精晓舞幽幽道:“这世上,远有比修仙得道更有意义的事儿,那就是去爱上一个人。”

“爱……上一个人?爱是什么?”柳曼吟有些呐呐道,她不懂得爱,因为她不是人,只是个妖。妖精都是没有感情的,只有人才有七情六欲。

晓舞怔怔地,并未作答。她绿袖轻拂,眼神飘渺,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三百年前,也是如此这般春暖花开,她在河边邂逅了他。

她记得那天她穿着一袭绿衣,娉婷秀丽,也记得他眼中的惊艳与痴情。他是她的劫。她爱上了那个人,也第一次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那是一种患得患失,又酸又苦又甜的心情感觉,轻易就让她笑轻易地又让她哭,更轻易地让她甘心付出她的所有。

但人和妖怎么能相爱呢?是她太天真了。

她忘不了当他知道她是柳树精时眼底里的惊惧,是那种浓黑的绝望,悲愤又迷惘。她不由自主地用他望她的眼光看他,他眉心紧皱,似有无尽痛苦。于是她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疼痛,下沉。

可她也忘不了他仓惶而逃的狼狈,更忘不了那种如万箭穿心的痛楚。她没有追他,但一颗原本为他热烈痴狂的心,死了,而且一直死去了几百年。

她闭起眼睛,眼角似乎有晶莹的东西掉落尘土,但是,入了尘土的东西,谁又能知道,那会是什么?

柳曼吟没有回头看晓舞,她知道晓舞眼角落下的是眼泪。

柳曼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爱凋零的样子,所以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会让本是风流出众的柳树精晓舞甘愿为一个凡间男人痴守三百年;也难以想象一对相爱的人会为了彼此而相拥而死,譬如那两棵桂花树和香橼树。

爱情,到底有什么魔力,直教人痴狂至此?可是她是妖精,根本不懂爱,自然无法去爱人,更无法体会到那种神秘的感受了,柳曼吟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灰。

柳树精晓舞微微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在正在忧思的柳曼吟身上。这小柳儿像足了五百年前的自己,有着一颗质朴而热切的心,善良且纯真。

记得小柳儿刚到龙腾谷还是那般弱小,但这几百年来在安王大人的倾心照顾下倒也茁壮成长。这条小小的藤蔓好似安王的宠物,乖巧且温顺。当然偶尔也还是有小脾气的,因为她是妖精,妖精本就是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

看得出来,小柳儿对安王大人甚是依恋,这小家伙其实早已柔情深种,只是她不晓得这就叫做爱而已。

晓舞笑了笑,看着柳曼吟的忧郁眼眸中有着一丝怜惜之意。

欲则有情,无欲则刚。爱情好比春天的花朵和冬日的寒冰,一边娇艳诱人,一边冷若冰霜,总是让人患得患失。

有爱就必有相思。相思虽然多苦,却始终还是相思好,如果不曾体会到相思的滋味,便不算是真正的爱过。

对于往事,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她要帮帮这个小柳儿,不想让柳曼吟有自己那样的遗憾。

“小柳儿——”晓舞轻声呼唤,柳曼吟闻声偏过头来,她眉宇间带着玉华色彩,眼眸清澈如山泉,剔透明亮,眼波流转间,毫无妖精的狐媚之气,反倒有种不染尘埃的仙气。

晓舞心中暗自惊奇,上下打量了柳曼吟半晌,才轻轻一笑,道:“小柳儿,想不想去百花谷?”

柳曼吟咬着唇儿迟疑着没有说话,但那双原本有些怅然的如水眼眸却蓦地亮了。

“走吧,我带你去!”柳树精晓舞缓缓地伸出纤手,下定了决心才说道。

第十五章 最美人

“真的可以么?”柳曼吟有些怯生生的,她马上从粗壮的树干上“嗖”地滑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如羽,遮挡不住那双秋水剪眸里的雀跃。她看着晓舞的神色是欢喜的,但是转念一想又吞吞吐吐道:“可是师父他……”

师父要是知道她不听话又擅自离开龙腾谷,她一定又会被他惩罚。上次的惩戒还历历在目,师父不仅冷淡得不让她像往常一般盘踞在他身上,还让她独自一人在龙渊潭前思过。

早已习惯了他身体的温度与气息,突然失去了他挺拔的躯体可以依偎,她惶惶然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法依靠他的日子是那么难捱,她才不要再遭那样的苦处呢。

“百花谷的修仙大会本就是人人可去,你虽只是一根藤,却也可以有自己的主见,自然可以随心而动——喜欢就要去争取呀,否则谁也不知道你的心思,不是很难受么?——”晓舞将被风吹乱散乱的青丝拢起,鼓励地看了眼发怔中的柳曼吟,话中有话道。

“可是,我,我这副样子,如何去百花谷?”柳曼吟动了心,却有些自惭形秽地垂下头来,看着自己棕红色的长长藤蔓。不知为何,修炼了几百年,她竟连那些比她还晚修炼的妖精都不如,不仅道行没什么长进,就连修成人形都只是一半。

上身是人没错,但下半身却一直保持着蔓藤的模样,棕红色,鲜嫩,但却不能有人的双腿,只能直立着身子在地面上拖行。

修仙首先要先修人形,这是一个修仙的入门标志。无法化为人形,便永远不可能修仙得道。

晓舞望着柳曼吟身下的藤蔓有些纳闷,她伸出纤手放在柳曼吟额上,冥神静气探究柳曼吟的修行功力,这一测之下,她吃了一惊,缩回手来,她盯着柳曼吟问道:“小柳儿,这几百年来,难道你一直都在偷懒么?”

“才不是呢——” 柳曼吟嘟起嘴说,“我很用功的,可是不知为何,我修行的道行一直没有什么长进——”

晓舞皱着眉头道:“奇怪了,你修行的功力究竟哪里去了?方才我感应过你的结界,本应气聚神归,但你的修炼的通关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功力气息阻于外围,无法入内,我也无法探测到究竟是为何?”

说着她又看看柳曼吟,不解道:“我道行尚浅无法感知,可是难道安王大人也无法感应出你修炼受困的原因么?”且还放任柳曼吟做无用功这么久?

安王可是龙腾谷的谷主,道行高深莫测,功力雄厚。

柳曼吟低下头嗫嚅道:“我向师父提过这个问题,他也替我感应过,但是他并未对我说什么呀,也,也并未曾指导过我…….”

“是么?”晓舞脸上的疑虑更深了,但她还是收起了心中的好奇与不解,对柳曼吟说道:“不管怎样,这个百花谷的修仙大会你还是一定要去,说不定经过仙人的指点,你就能找到修炼成功的诀窍呢!”

“可是,去百花谷的各位不都是要化为人形的么?”柳曼吟知道,百花谷的修仙大会不仅仅面对妖界,还面向人和仙共三界,因此去百花谷的修仙队伍中不乏有不少神仙和求仙的凡人。

所以百花谷规定去参加修仙大会的妖鬼精怪,一律要以人类的面貌出现,免得路上惊扰了世间凡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不用担心,虽然我道行浅薄,但暂时让你化为凡间美人我还是有办法的!”柳树精晓舞微微一笑,浅绿色的纤细人影立定,她闭上双目开始念动咒语,半晌她突地睁开眼眸,左手两指点在柳曼吟的腰间,右手依旧按在她的眉心之间,只见一缕淡淡的绿汽从晓舞的身体传输到了柳曼吟的身上。

绿色雾气越来越浓,柳曼吟只觉得一股热气不断从双腿上传来,而晓舞的脸色也渐渐苍白,柳曼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要挣开晓舞,“姐姐,你,你不能把你的功力输给我!”

但晓舞充耳不闻,按住柳曼吟不让她动,依旧源源不断灌输自己的修行功力给柳曼吟,柳曼吟的双腿又痒又热,待得晓舞收住了功,柳曼吟不可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下身,原先的长长藤蔓尾巴竟变成了一双纤长的腿!

“我,我有腿啦——”柳曼吟激动地有些结巴,但看到晓舞苍白虚脱的脸色,她不由心头内疚,“姐姐,你为何要散你的功力给我?这,这……”

“傻丫头,我既不想得道成仙,又不愿残害生灵,留着那么深的功力做什么?”晓舞向后倚靠在树干上,柳曼吟连忙搀扶住她,让她坐下。

晓舞苍白的脸上有着欣慰的笑容,“让这些无谓的道行功力能真正派得上用场,我也算功德圆满了……”

感激地凝望着晓舞,柳曼吟不再多言,只是蹲下身来,将头轻轻枕在晓舞的膝盖里,低低道:“谢谢你,晓舞姐姐——”

晓舞摇摇头,笑着轻抚柳曼吟的秀发,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连忙道:“小柳儿,其实我的功力尚浅,所以你的双腿保持人形不会太长时间,不过去趟百花谷估计时间也够了——”

柳曼吟抬起头来,点点头,眼眸明亮得犹如天上星辰。

第十六章 百花谷

晓舞又看了看柳曼吟身上勉强可以蔽体的白色长袍,蹙起娥眉说:“你打算就穿这身破布去丢我们龙腾谷的脸么?百花谷那些狐媚妖精们正等着嘲笑我们呢!”

柳曼吟的俏脸有些发红了,她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寒碜的衣衫。晓舞掩着袖子扑哧笑出声,她已经从运功的虚脱中缓过神来,“让姐姐好好打扮一下你吧——”

晓舞说着飞身而起,在树林中穿梭,纤手不断四处采集,青衫飞舞,衣裙飘飘,犹如天上的仙子一般出尘美丽,柳曼吟不由看呆了,微微张开红唇在心里暗自赞美。

晓舞很快便重新落在了地面,手中拿着一大束五彩缤纷的花朵,笑微微地拿起一枝花轻轻一吹,那朵花儿立刻幻变出一件带着花纹的罗裙来,颜色清雅。

“呀,好漂亮的衣衫,姐姐你的手真巧!”柳曼吟欢呼雀跃着揽住了晓舞,晓舞有些得意地接二连三变出好几件舞衣罗衫来,抛给柳曼吟道:“给,丫头,换上!”

不一会儿,两人便化身为两位年方二八的美娇娘。晓舞上身披着青绿色轻纱,下摆露出一段浅绿的罗裙,身披一领鹅黄氅,正如一枝怒放的迎春花儿,迎风招展,摇曳生姿。

而柳曼吟则是一身浅紫的织锦衣裙,织锦花纹是绚丽的樱花儿,下摆露出深紫色银线织花的罗裙,腰束双珠白玉带,外披雪白的貂皮披风,腰若细柳,肌如白雪,娇弱婀娜。

两人均将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珠钗斜插,眉目如画,在美丽衣衫的映衬下,更显肌肤温润如玉,婀娜风流。

晓舞盯着柳曼吟看了又看,轻轻离地飞起,在半空中,她信手扯来一朵白云化为长长的飘带,落地后将它披在柳曼吟的肩上。

而后她退两步,想了想,又隔空变出一顶带着面纱的斗笠给柳曼吟戴上,随后才笑吟吟道:“妥了!”于是带着柳曼吟向菟丝子花丝丝告了别,二人款款地向着百花谷的方向行去。

……

此刻百花谷中百花盛开,万千奇葩姹紫嫣红竞相绽放,名花贵品千娇百媚,轻而易举地便让人迷失在花海中,乐而不知归返。

由于适逢几百年才得一遇的修仙大会,百花谷中处处可见由名贵花卉镶嵌组成的四季花海,形成一望无际的花海盛景,那延绵似锦的花带、清澈见底的溪流、云蒸霞蔚的曲径、随风摇曳的绿枝……让人未成仙便如身在仙境之中。

柳曼吟跟在晓舞的后面,从斗笠的白纱后面看着眼前的美景,只觉得眼睛都看不过来。她兴奋地撩开面纱轻声叫道:“好美,姐姐,这百花谷真美呢——”

晓舞转过神来,将柳曼吟的白纱放下,掩去那惊人的美丽,才说道:“这百花谷是美,这里的每一株花都是奇花妖艳绚丽,但总有些不妥,个中复杂你还不晓得,所以千万要跟紧我,不要走丢了,知道了么?”

柳曼吟点点头,晓舞比她年长,见过的世事也比她多得多,她柔顺地跟在晓舞身后,收敛了自己的稚嫩不得体行为。

到百花谷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有弯腰驼背的老妇,有天真浪漫的孩童,有负剑而行的侠士,还有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当然还有像她们一样的婀娜女子。

柳曼吟知道这些人之中,必定大多是妖,但她眼拙,根本看不出谁是人谁是妖,有心问晓舞,唯恐又被她教训,因此忙垂着头,一心跟着她向前赶路。

这一路行去,沿途路过浪漫妖艳的“玫瑰园”、雍容华贵的“牡丹园”、彩蝶翩翩的“蝴蝶谷”,亦梦亦幻的“百花香谷”等处,皆见每座园前都有几位妖艳无双的美人正笑盈盈地在迎客,引得不少轻佻男子站住脚步,涎着脸与美人调笑。

美人们的眼波流转,都像会放电,让那些男子昏昏然,如痴如醉都走不动路。

柳曼吟不由放慢了脚步,注视着那些会勾人魂魄的美人,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晓舞见她孩子天性,不由摇摇头,道:“出门在外,不管闲事,非礼勿视!”

柳曼吟吐吐舌头,不敢乱看。晓舞道:“这些美人都是妖精,不要看她们眼睛,看了就走不动路的,只好乖乖听从她们的命令,被吸取了精气。不过那些好色之徒也是活该。”

柳曼吟点点头,这个她知道,之前她就见过青蛇和白蛇便是如此对付男人的。

两人正在悄声谈论,却听得背后有个声音道:“晓舞姐姐说得对,这些妖精天性便是如此,妖精勾人的关键是眼睛会传情,丹凤最佳,狐狸更妙,杏仁也可,死鱼眼是要走开的!”

晓舞和柳曼吟连忙回过身,却见路上没有人。那声音却继续传来:“而且勾了之后还要粘住。就像下围棋,眼看快没气了,拈一手,又活转过来了。”

说话人的这口气既辛辣又生动,还带着几分对狐媚妖精的戏觑,但晓舞和柳曼吟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笑。

两人正在纳闷,却见脚边传来了一阵窃笑声,低头一看,脚边竟蜷伏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柳曼吟惊喜地叫出声来:“白依!”

兔子懒洋洋地伸了个腰,说:“嗷嗷,你们怎么才来啊?龙腾谷的人都到了很久了!”

第十七章 相见欢

晓舞弯下身盯着那只精灵作怪的小兔子,又好气又好笑道:“白依,你倒很舒服么,不跟随你家主人,倒跑到这路上做什么?”

“我家主人还在厅堂里和安王大人聊个没完,我呢,就出来看看美人啰!凡人不是有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别看小兔子个头小,口气倒很大。

“真的么?”晓舞见那兔子精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突然看着他身后叫道:“祁邪大人!”

兔子精白依一听,顿时“嗷”地一声,从地上蹦起,窜到柳曼吟的怀中,半晌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道:“大,大人……”

却只听到晓舞和柳曼吟咯咯的银铃笑声,方才知道受骗上当了。兔子精咬牙道:“你们这两个妖精,总喜欢骗我!”

晓舞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兔子精白依道:“你不也是小妖精么,不仅喜欢在你家主人身上打洞,而且现在还钻在人家怀里。不是我存心要骗你,我就见不惯你那么怕你家主人却还嘴硬!”

兔子精咕嘟着嘴,粉白色的脸儿好像红了一下,悻悻地从柳曼吟的怀中跳下来,道:“不理你们了,我还是进去找我家主人吧!”说着三两下便窜个没影了。

柳曼吟笑着看白依的影子消失不见,她着实喜欢这只伶牙俐齿的聪敏小白兔,不过因为对祁邪大人有些畏惧,故也不敢与兔子过于接近。

白依飞窜的速度很快,柳曼吟转过身来热切地问晓舞道:“姐姐,白依不是说祁邪大人和师父在一起么?那我们快去找师父!”说着兴致勃勃地便要撩起裙子跟着白兔精跑去,却被晓舞拉住了衣袖。

“你这么鲁莽就去,不怕被安王大人骂么?”晓舞的话让柳曼吟停住了脚步。“我看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等修仙大会开始后,我们瞅个时机问问神仙,问到答案后我们再去找安王大人,免得被他发现若他要你现在回去,那该如何是好?”

柳曼吟想了想觉得还是晓舞考虑得周到,于是颔首同意。晓舞又指指她的裙裾,柳曼吟这才不好意思地将撩到腿肚子的罗裙放下,也暂且将想见安子笃的迫切心情压抑了下来。

由于百花谷的客人异常之多,谷外和谷内原有的小客栈都已经客满。

不仅如此,百花谷中各个花园中也都爆满,但客人还是络绎不绝而来。

现在,只剩下谷中深处最大的客栈百花客栈才能指望有空房了,晓舞带着柳曼吟忙不迭地赶过去,但到油光可鉴的桃木柜台前一问,也是大失所望,百花谷的所有客房也都预定出去了,不要说一间客房了,连一张床板都没得剩了。

晓舞和柳曼吟站在柜台前面面相觑,晓舞不甘心上前敲着柜台又问道:“真的没有了么?老板,我们只要一小间就好,一小间!”

店老板甑鸿福从柜台后抬起老脸,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了,姑娘,什么都没有,下次请早。”

“可是,可是——”晓舞有些着急了,怒道:“没有房间,您叫我们两个姑娘家露宿荒郊么?这就是百花谷的待客之道么?”

甑鸿福无动于衷,依旧低着头打算盘记账。晓舞还要理论,却只见桃木柜台又被猛地一拍,“喂,老子定的房呢?”问话的人是个彪形大汉,站在晓舞身边,满脸凶相,虎目中还闪着绿光,正怒不可遏地质问着甑鸿福。

“请客官报上名来——” 甑鸿福依旧面不改色地说道,吩咐小二替彪形大汉查找之前他定的房间。忙得满头是汗的小二应了一声连忙查找,但半晌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抬起头来,作难道:“客官,还是找不到您定过的房间,是不是您——您老记错了?”

“哼,老子我会记错么?明明就是定了房间,结果你们把我的房间定出去了是么?!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赶紧给我重新开间房,最好再给大爷我找个百花谷的绝色美人让我乐乐,今日大爷我就放过你们!”彪形大汉猛敲柜台,声若破锣,吵得整座客栈都震动了。

小二抖抖索索地偷眼看掌柜甑鸿福,甑鸿福终于从那堆账簿里抬起头来,斜了一眼那嚣张的大汉,他缓缓地拿起算盘,收一扬正要有所举动,却听得二楼楼梯那里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男子声音:“甑老板,这年头生意也不好做嘛,有人闹事么?”那声音有些嘶哑,却带着几分低沉与磁性。

“哦,祁大人啊,对不住您了,打扰您的清修了么?是有个客官不守规矩,抱歉抱歉。” 甑鸿福听见那人声音,犹如铁板的老脸终于有了些许表情,他放下算盘,连忙朝着二楼的贵客不住作揖道歉。

柳曼吟听见声音,眼角飞快地捕捉到一张妖娆标致邪魅艳绝的男子面孔,他一身黑衣,神情孤傲,与世独立。奇特的是,与他阴沉冷淡的气质不符,他的怀中竟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兔子。

柳曼吟与晓舞俱是面色一变,幸好柳曼吟戴着面纱,而晓舞也连忙转身,用水袖半掩住了自己的脸,两人悄然移动,屏息静气地隐身到了柱子后头。

第十八章 销魂窟

只见那男子冷冷的视线扫向彪形大汉,扬起了轮廓分明的下颚,扬起俊美脸庞的同时也扬起了厌恶,“谁在百花谷撒野呢?”他此刻的声音毫无温度,他怀中的兔子也仰着头,嗷嗷地叫了两声。

彪形大汉仗着自己的道行深厚,并不将面前阴沉而俊美的男子看在眼里,冷哼一声,用蒲扇般的大手指着那看似文弱的男子叫嚣道:“爷是谁,你小子不必懂,不用你多管闲……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只见他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一片轻飘飘的树叶牢牢钉在了木柱上!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一股血腥之气,彪形大汉痛得不住哀嚎着,高壮的身子不停扭动,衣衫下渐渐露出了一条黄黑色的尾巴。

那阴沉而俊美的男人见状勾起嘴角冷冷笑道:“原来不过是只老虎精,甑老板,把他清理出去吧——”说着,他低下头来,用修长的手抚摩了一下怀中的白色兔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面色漠然。

甑鸿福连忙叫了人把那老虎精从柱子上扒拉下来,给抬了出去。等收拾停当,甑鸿福朝着那男子道谢道:“多谢祁邪大人出面,为小的解围!”

祁邪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我只是嫌这人吵得慌罢了。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甑老板还是和你们百花谷的主人说一声,既然承办了这次修仙大会,怎么着也要安排好客人,这是你们的责任不是么?”

他说的话轻描淡写,但甑鸿福却微微出了一身冷汗,不住道:“祁邪大人说得对,我会和百花谷主人禀报一下的——”

“禀报什么?”客栈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柔媚的声音,接着众人眼睛一亮,一位身披红色貂皮斗篷的女人缓缓步入厅中,她一身白色锦袍,肌肤雪白细腻,袍子开着很高的叉,露出她那双笔直浑圆的双腿,随着她缓步行进,单她那一双美腿便足以迷煞万干的人和妖。

她走到大厅中央,似乎已经习惯成了众人眼神的焦点,她娇媚地笑着,一双杏眸微微地朝祁邪充满风情地眨了一下,嘴角满满地勾起一抹带有春意的媚笑,道:“让大人不高兴了,是我的错,仇颖向大人和众位客官赔不是啦——”

她微微俯低了身子,丰满的胸若隐若现,让有些男子客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直流口水。她却并不以为意,媚笑的眼波几可醉人。

祁邪眯缝起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打量着艳丽无双的仇颖,半晌,他蓦地邪邪一笑,道:“原来是百花谷主人驾到,素来久闻百花谷主人热情好客,谁知道竟把我们大家都晾在这里,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百花谷主人仇颖慌忙道了个万福赔罪道:“这位客官,请勿见怪,因为修仙大会事务繁多,事先我们也未料到会有如此多的客人前来,因此准备不足,这也是我的失策,实在是对不住了——”

她边说边对甑鸿福道:“老甑,你赶紧吩咐下去,腾出百花谷所有尚能住人的地方,为还未安排好住宿的客人想个办法,务必将他们今日全都安顿好!”

甑鸿福唯唯诺诺地应了。百花谷主人才转身笑吟吟朝着祁邪抛了了个眼风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请问——” 仇颖还未说完,甑鸿福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子,这位就是祁邪大人!”

仇颖妩媚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她早听说过这祁邪大人生性残忍,嗜血好杀,没想到却是如此阴狠的角色,但她很快便重新绽放出明艳的笑容来,道:“祁邪公子,真是久仰了,您能来百花谷,让我这百花谷蓬荜生辉啊!”

说着,她朝左右拍手道:“还不快请祁邪大人进上房,好生伺候着!”

祁邪摆摆手,嘴角有一丝嘲弄的冷笑,冷淡而不屑道:“不敢劳烦百花谷当家了,我住的房已经是雅间——”

仇颖愣怔了一下,道:“哦,那就好,老甑办事果然没让我失望。”说着她笑吟吟道:“既然公子独自在雅间,恐怕有些寂寞吧,那我就让几个百花谷的美人前来请公子饮酒助兴如何,以表示我的怠慢之歉意——”

她说话间妩媚横生,不愧是百花谷销魂窟的第一美人,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无限的风情与妖媚。

她的轻言细语,直教人骨头都有些酥麻了起来,她说着说着,还伸出纤纤玉手差点就抚摸上祁邪俊美邪魅的脸颊,引得祁邪怀中的兔子不住翻白眼。

第十九章 东风软

香风阵阵熏人醉,媚眼如丝身娇软,仇颖无视祁邪全身散发出来的阴冷,只是不住将浑圆丰满的身子不断往他身上靠蹭。

她软软地靠在祁邪的身上,吹气如兰亲昵道:“祁邪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佳酿?”她红唇微嘟,眼神勾魂,未饮人先醉。

“百花谷中有什么好酒?”祁邪挑着眉反问道,原本阴冷的俊脸一扬,嘴角似笑非笑,端的是风流邪魅的模样。

“有十八年的女儿红,还……还有二十年的竹叶青……公子要……要哪个?”仇颖的心神一荡,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依偎得祁邪更紧了。

祁邪笑着将手一松,怀中的白兔跳落了下来,呜呜地叫着,跑开了去。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祁邪低哑地附耳在仇颖耳边,在她的耳朵里忽地吹了一口气。

仇颖一颤,身子柔若无骨地轻转,整个人已经靠在了祁邪的怀抱中。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火热情欲。仇颖娇喘吁吁道:“公……公子……”声音已经颤抖,眼睛娇媚地似要滴出水来。

祁邪也不说话,只是略略一弯身,拂开仇颖的红色斗篷,将手抄到了仇颖雪白如玉的腿弯处,猛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而后在一片惊叹声和艳羡的目光中,径直将仇颖抱上了楼,进了房间。

纵情交欢,随意爱欲,这在妖界中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没有人为此而感到惊讶,只不过围观的男人羡慕祁邪的艳福与好运,女人则嫉妒仇颖的妖艳和风流。

见那两个妖物进了房间,柳曼吟和晓舞方才闪身出来,晓舞蹙眉看着仇颖的背影道:“唉,这百花谷看来真是个销魂窟,那老板娘简直就是个人精,哦,不,妖精!”

“那,晓舞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柳曼吟无心看妖精,她又困又累,只想好好歇着。

“我们?”晓舞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柳曼吟向前冲去,嘴里猛喊:“甑老板,请给我们留一间房!”

……

桃花帘外东风软。雅致清净的屋子里早就有酒。

美酒佳酿散发着浓重的醇香,从门后两人的口中、身上散发出来,两张唇紧紧贴着,两条灵活的舌头不住互相勾缠吮吸,酒醉迷蒙的意识里都流泻着一种愉悦而放荡的欲望。

感觉到男人身上的精血气息,仇颖下意识地抱住祁邪,移开红唇凑到他的脖子边,便想吸取祁邪的精气,但祁邪头一偏,有意无意之间避开了仇颖的唇。

他火热的唇反而转过来肆意地侵占着仇颖脖子和胸口上柔软的肌肤,仇颖气喘吁吁,双腿早就软得站不住,只得软软地勾缠住祁邪修长的身躯。

一个充满情欲的渴望有人抚慰的妖精,怎么能经受得住有丰富经验的妖魅男人的摆弄呢?她完全沉醉了,她的心在一种无比美妙的情绪中融化了。

那无限膨胀的欲望,那春心荡漾的身体,决定了她只能成为匍匐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毫无节制的,只能顺其欲望发展。

祁邪从半闭着的眼中看到了一张由于激情而异常潮红的脸,看到了仇颖由于缠绵而散乱着的乌发,还有那白皙得如同能够掐出水来的异常柔嫩的皮肤,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自得的笑意。

而仇颖蠕动着身体,将下身猛然贴上祁邪的小腹,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急切。祁邪则不疾不徐地褪下她的衣衫,用那双手撩拨着她的情欲。

他伸出修长的充满着温柔情欲的手缓缓地在她身上抚摸着,从上到下,他温润的带着坚韧的唇在她身上吮舔着,他刻意让她感觉到他为她而开始激动、沸腾、膨胀,而她也为他的令人晕眩的温柔抚摸和吮舔而颤动、而痉挛、而消融。

她意识到她身体最隐秘的部分此时已经完全开放,绵长而滋润,而他同样也感觉到了,他更加温柔地对待着她。那种滋味绝对的温柔、绝对的美妙。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舒畅流过心田,她尽情地享受着。

暖流慢慢地在她赤裸的全身蔓延,漫过了她修长的双腿,漫过了娇嫩的神秘地带,漫过了柔软而又纤细的腰肢,漫过胸口浅红而坚挺的蓓蕾,最后一直到达她那白皙而又性感的颈项。

她然觉得腹部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浪涛在激烈而又温柔地荡漾,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的感觉在全身缓慢地舒展着,舒展着,直到最后,她在一种极度的悬空的浪潮中,失去了意识。

祁邪从仇颖柔若白玉的颈项处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嘴角依稀有着一抹绿色的水雾般的残留,他缩回了舌头,好像在品味美味佳肴一般咂咂嘴。

槐树妖的滋味不错,也许是与她和他为同一种妖物有关。她身上的精气充沛而且清甜,看来她平日里没少找些精品来补充她的精气,或许以后他可以考虑利用她来广纳男人的精血。

祁邪满足地舔舔嘴唇,那张妖魅阴沉的脸好像瞬间有了光彩一般。

第二十章 醉颜红

调集起所有的斗志杀进杀出,好不容易在穷凶极恶的众妖手中抢到了最后一间空房,柳曼吟与晓舞几乎是精疲力竭、狼狈万状了。

尤其是柳曼吟娇艳的容颜险些地被那些兽性的利爪划伤,蒙面的白纱也几乎被撕扯成条状,用晓舞的话说,有些眼熟,那白色的长条令她思念起她树立岸边时枝头常佩挂的白色柳絮,很犀利。

当然,晓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发髻被一个女妖精抓散,青丝凌乱,衣衫不整,连原先整洁美丽的裙摆也被踩上了无数个脚印。

不过累归累,这抢来的房间还不赖。百花谷确实是个好地方,就连普通侍从腾出来的空房也布置简洁大方,有着雪白的墙壁和全套的梨木家具,床榻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被褥,不铺张但也绝不简陋,让刚出山谷的两位美人兴奋莫名。

终于可以歇息了,晓舞没有多余的气力再教训柳曼吟了,她一头倒在松软的床褥上,姿态依旧婀娜纤美。放松下来的她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沉睡之中。

只有柳曼吟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师父安子笃的影子在晃动,短短几天不见他,她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身边没有他熟悉的气息陪伴,她竟连觉都睡不好,小小的藤妖也会失眠。

要不,去找他吧?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停叫唤,被柳曼吟勉力压下,但那声音越来越大声,让她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怔怔地对着窗外的月色发愣。

月光如水,清辉淡淡,好像他看她时温柔的目光,让柳曼吟的心都柔软了起来。

柳曼吟转头看着疲累之极的晓舞,心下不由踌躇了一下。她是当去不当去?!若是真被晓舞姐姐说中,师父看到她不悦的话,她岂不是要被他遣送回乡?可是,可是,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她的脑海里都是他。

要不,只看他一下就好,她会小心的!柳曼吟打定了主意,眼波流转,都是急切而喜悦的亮光。她歉意地朝着熟睡中的晓舞看了一眼,轻轻下了床榻,悄然无声地攀沿着半敞开的窗户中,溜了出去。

月夜皎洁,将百花谷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花非花,雾非雾,月色如梦如幻,犹如仙境。长长的小路曲径通幽,空气中散发着奇异的芬芳。根据白天的记忆,柳曼吟在黑暗中辨认出方向,沿着小径向着百花客栈悄然行去。

因为夜已深,万籁俱静,除了百花谷玫瑰园和牡丹园几处花园还喧嚣异常外,谷中并没有什么行人,柳曼吟得以顺利地来到了百花客栈前。

百花客栈的大门还为客人留有一条门缝,柳曼吟快速闪进了客栈,柜台前守夜的伙计在昏暗的油灯下打着瞌睡,并未发现她。

一间、两间、三间……柳曼吟悄悄地上了客栈的三楼雅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

由于化为人身又不能随意解除法术,累赘的人形让柳曼吟无法自如地恢复藤妖原状悬挂在窗棂上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只能靠着仔细聆听与肉眼窥视来辨别那间房是师父住的。

三楼的雅间很是幽静,看来百花谷主人在对于雅间隔离声音这块儿是下了不少功夫。销魂窟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自然与众不同。柳曼吟站在长廊的角落里更加仔细地听了半天,依旧不能轻易分辨出哪间厢房有安王的声音。

但是在离她不远处的厢房里却突然隐约传来了一阵暧昧的呻 吟声,不断的呻 吟声中好像隐含着无限痛苦,但仔细听却能听出里面的舒爽与愉悦。

“咦,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声音?”柳曼吟很是好奇,她悄悄地贴近了墙根,顺道把窗户拨开一条缝隙,睁着好奇的眼神往里看。

屋内,凌乱罗帏的象牙榻上,两具赤裸而且完美无暇的躯体纠缠在一起,如同交尾的灵蛇般扭动,翻滚,蜷曲,颤抖,如云松软的锦被已经被他们踢到了床角。床榻上的男人随意翻了个身,名贵的床榻微微再一颤动,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图案的锦被便如流水般悄然滑到地板。

一脸挂着阴冷笑容的俊美男人怀抱着雪白柔嫩的女体,他用修长的大手搂住怀中女人灵活如蛇的纤细腰肢,另一手在她丰满高耸的胸前游移着,不安分的手指轻轻逗弄着女人光滑如凝脂的身体,在男人的大力挑弄之下,女人犹如一朵妖艳的花在男人掌心绽放。

赤裸女人面色晕红,醉意朦胧,有着不堪一握的纤腰,丰满雪白的美胸,加上高耸充满弹性的粉臀,构成了足以魅惑勾魂的完美娇躯。

她张着美丽性感的红唇,不住逸出高亢的呻 吟声。

那男人的手犹如弹琴般在裸女身上游走,而裸女在邪魅男人的爱抚下,身子剧烈地抽 搐,翘臀猛地抬起,小腹更是连连地扭动颤抖。终于在连续的颤抖与娇喘之下,裸女香汗淋漓,瘫软得再也不能动。

阴沉男子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来,从未关严的窗外投射进皎洁的月光来,照见他嘴角还未散去的绿色雾气,映衬得那张阴森俊脸更加令人寒颤。

柳曼吟不由低低呀了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原来是祁邪大人!那么躺在床榻上春潮涌动的女人自然就是百花谷的主人仇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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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劫男色

懒了,软了,散了,化了,缱绻眼迷离。不知道在波涛骇浪之间起落颠簸多少次了,仇颖双眸迷离,面色绯红,困倦得睁不开眼。

她一头秀发春云般铺散在起了皱褶的湖色软枕上,因强烈的刺激而显得异常嫣红饱满的红唇在微微翕动,而平时就勾人魂魄的媚眸此时更是漾满了迷离的春情,雪白苗条的赤裸身躯泛出了动情的粉红色。

刚体验过一波又一波剧烈高潮的浑圆娇躯,仍在微微痉挛,她修长的笔直美腿大大张开,无力地以刚尽承雨露的姿势横卧在象牙榻上,她甚至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喘息的斜睨着半垂柔纱帐内的修长人影。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但看着祁邪那张阴柔妖魅的俊脸,她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成为百花谷的主人那么久,匍匐在她裙下的男人犹如过江之鲫,但没有一个像祁邪一般具有诱惑力,他甚至只用了手,就让她在欲仙欲死的境界中死去又活来,几乎连小命都没有了。她此时才能深深体会到那些被她榨干了精血男人的那种虚脱无力的困顿感。

她无力地睨着祁邪,眼波幽怨,她到底被他榨干了多少精气?可是她却如此愿意为这个邪魅的男人付出更多,哪怕是死在他的身下都无悔,他让她领略到了接近死亡的那种高潮感觉,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情欲大战。

她败了,却为敌人而迷茫了。

祁邪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半俯着身子看着怀中的裸体美人,“舒服么?”他低低地问着仇颖,仇颖无力地扯过一旁的纱衣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答非所问地缓缓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 祁邪不可置否地耸耸肩膀,起身坐在床榻边,他并不为意自己健壮身体还赤裸着,他仰着头哈哈笑了笑,道:“我是谁对你重要么?”

仇颖也缓缓斜撑起绵软的身体靠在床榻上,喘息着说:“当然,你吸取了我那么多的精气,我,我想知道你是谁?”

“宝贝,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得到快乐——难道你忘了被我抱的时候你还显得那么开心么?”祁邪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伸过手轻轻用手背抚拭着仇颖冰凉的脸。

“你,你不怕我杀了你么?”仇颖见他一副轻描淡写毫无愧疚的模样,不由有些愤恨,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在她面前如此猖狂过。

“何必动怒呢?你吸取了那么多人的精气,致使他们变成一堆白骨,我只不过借来用用而已。你觉得我吸取多了么?”祁邪冷淡地说,“只不过区区精气而已,我还能吸取人、妖的三魂七魄,你想尝试一下么?”

仇颖一呆,顾不上全身丧失过半精气的虚弱,挣扎着退后,她惶恐地指着祁邪道:“人和妖的……三,三魂……七魄?”

“是!”祁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精气全身流动,这吸取精气来助长妖力的效果太好了,百花谷谷主仇颖的热情款待他很满意。

他转过头去,妖魅的俊脸上有着一抹跃跃欲试的嗜血表情,“要试试么,谷主?”他咧开嘴狞笑,嘴里露出的利齿在屋子里的灯光下闪着寒光。

“啊——”仇颖终于顾不得百花谷谷主的端庄形象,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光着身子从床榻边的几案上捞起自己的红色斗篷,而后拖着酸软不堪的身子便惊惶而又狼狈地窜了出去,动作远比她在床榻上扭动的速度快。

祁邪舔舔嘴唇,心满意足地仰躺在床榻上,仇颖的惊惶与慌乱好像与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床很宽广,这点也很让饱食过后的他甚是赞赏。

他对床有一种绝对是眷恋的情结,不管蜷缩在床上身体像一团麻花,还是呈大字仰面摊开,床都是他最好的载体。床榻的舒适与松软甚至让他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对仇颖的无情,但很快他便忘记了。

也是因为平和无欲因而精气充沛,阴沉乖戾的他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

他是槐树转世,严格说来魂魄并不完整。这几百年虽然实力飞增,但速成的修仙方法使他根基不稳,妖力的火候有所欠缺。所以精血是他渴求的东西。

满足过后,难得的,他有了一丝困乏之意,他下意识地探手摸索,他的兔子呢?毛茸茸的兔子一向是他的围脖、暖手袋和靠枕。但探手处摸到的只是床板。他突然想起兔子白依在他抱住仇颖之前便跳下他的怀中跑走了。

哎,这年头连兔子也会有醋意么?他摇摇头,昏昏欲睡。厢房的窗户突然轻微地吱呀了一声,几乎完全不易察觉,但此刻他却下意识地全身一紧,半闭着的眼眸蓦地一下睁了开来!

天生的猎物敏锐感让他感觉到了身边离他不远处,好像有一个珍稀的猎物在等着他猎取。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动作异常之慢,但才一眨眼的功夫,下一刻他的身子已经飞到窗前,将俯在窗外窥视的猎物一把抓住拖回到了床榻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他全身赤裸地重新又躺在床榻上,只是在他的身体上方用手臂举着他的猎物,他缓缓地问着他的猎物:“是偷儿么?来偷什么,偷人么?”懒洋洋的语气,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鲜美的猎物从床榻上俯瞰着他光裸的身躯,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只是直视着他的脸呐呐道:“我……我……只劫财不劫色……”

第二十二章 酥痒麻

“只劫财不劫色?”祁邪嗤笑一声,那张阴沉俊美的脸上充满了嘲讽之意,“妖精也需要钱么?偷窥的感觉爽么?!”说着抓住偷儿的力道更紧了。

被猝不及防地擒拿住,偷儿挣扎着想脱身,柔软的纤手无处安放,只得双手支撑在祁邪赤裸的胸膛上,滑腻的手心接触到祁邪炙热的肌肤,偷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祁邪翻过身猛地压住了!

祁邪赤裸的胸膛压在偷儿柔软的身上,使得她仰躺着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断断续续接他的茬极力辩解:“大……大人,我……我不是有意要偷窥的……”

偷儿在祁邪身下,像只猫似地蜷缩着,柔软秀长的发披散在枕上,特有的馨香传到他的鼻侧里,沁人心脾。如绵羊颤抖的感觉从偷儿身上过渡到祁邪身上,她那柔软的身体体竟引得他心猿意马。

祁邪口中喷出的气息拂动偷儿柔滑敏感的脖颈,温热的身躯压覆在她身上,竟然有种酥痒麻的感觉。祁邪顿时感到喉干舌燥,体内升起一股欲望,直想狠狠地将她噬咬吸吮吞下肚中。

祁邪有些诧异于自己的感觉,于是撑起身体,伸出手去,拂开了这胆大包天偷儿的乱发,顿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粉脸。

“唔?”祁邪微微一怔,“是……你?”

他认得柳曼吟,她是根麒麟血藤,是安王安子笃的宠物,犹如兔子精白依对于他的性质一样,都是可以握在掌心中肆意玩弄的宠物。

柳曼吟见装作偷儿蒙混不过关,只好硬着头皮对着祁邪道:“祁,祁邪大人……”

龙腾谷的祁邪大人,谁人不晓得,除了安王安子笃之外,众树精花妖们最忌惮的便是这位祁邪大人了。这位祁邪素以心狠手辣,而且冷漠无情而出名。

“你怎么不陪着安王大人,跑我这儿来了?”祁邪盯着柳曼吟有些狐疑地问道。

“我……我……”柳曼吟语塞,微微红了脸,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走,走错路了——”柳曼吟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却换得祁邪再次嗤笑一声,“走错路了?”他撑在柳曼吟身侧两边的手蓦地一松,整个人重新重重地压在柳曼吟的身上。

“啊——”柳曼吟低呼一声,差点没被祁邪故意的压迫背过气去,他真沉,像座大山一般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祁邪压在柳曼吟的柔软的身体上,享受了一会儿她身上传来的馨香,那种渴望的冲动依旧存在,让他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身下柳曼吟瞪着一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眸,纯净得晶莹剔透,犹如他的那只宠物兔子一般。

祁邪唉了一声,有些微恼,黑色的眼眸转成暗绿色。他最不喜欢这样纯真的妖精,而且又是隶属于那个铁板安子笃的宠物。清是清纯,不过尝起来没味儿。

相比较他喜欢火辣一些的狐媚妖精,这样他吸取精气来更加有挑战性。

祁邪看着身下使劲在推拒他的柳曼吟,看来要一副全然不识情欲的身子习惯他的魅惑是有些困难,现下只能暂时先放弃了,反正今日他也已经吸取足够的精气了,来日方长。

虽然从未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开过窍,但迟钝的柳曼吟却在祁邪的眼中看到一片欲望的墨黑,她不自在地又撇开了眼,推推祁邪的肩头,怯怯地问他:“误闯您的卧室,是我的错,祁邪大人,您可以放我走了么?”

祁邪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盯着柳曼吟许久,方才缓缓地直起身子,让她仓惶地从床榻上爬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奔到窗户前,费劲地便想从窗户爬出去。

祁邪指指没关严的门对柳曼吟道:“门是开着的,还是从门出去吧——”

柳曼吟“哦”了一声,笨拙地收回乱伸到窗台上的腿,朝着祁邪欠欠身,红着脸便开了门溜出去了。

祁邪眯缝起妖异的绿色眼眸,嘲弄地短促笑了一下,这鬼丫头,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是偷溜出来的,什么走错门!安子笃一向不喜欢带宠物出门,真是冰冷无情。

相比较而言,他就不一样了,他喜欢宠物,尤其是兔子,犹如人类总喜欢手里捏着两个圆球核桃不住揉动,直到核桃油光水滑,那是无聊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不过对了,他的兔子呢?

……

柳曼吟刚溜出祁邪的房门,猝不及防地,她眼睛一花,迎面猛地飞过来一条长形的黑影,她的鼻子里刚闻到一股腥味,身子已经被一团长长的绳索从下而上紧紧缠裹住,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绳索套住目标,开始用力绞动,誓有不把猎物绞成碎片不罢休的凶猛。

原来那绳索是个活物。

柳曼吟不停挣扎抵抗,但那绳索越缠越紧,耳边还有微微的嘶嘶响动,对于那活物来说,得理不绕人时是享受欺负人乐趣的绝好机会。

第二十三章 相思泪

身上被绵软的带着腥味的长长身躯缠绕着,柳曼吟熟悉这股味道,连忙低叫道:“冉冉姐姐,是我——”她身上的绳索松了开来,果然青蛇黛冉冉重又化成人形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丫头?”黛冉冉有些吃惊,她与白蛇轮换站岗,守护着主人祁邪。先前她没出现是因为知道祁邪和百花谷谷主在亲热,不想煞风景。

不过仇颖从门里落荒而逃的一幕她倒是看到了,因此当祁邪的房间内又出来一个可疑的人影便被她紧紧缠绕住。

只要是敌人都逃不过被她身子缠死并吸尽身上精血的悲惨命运。

“我,我是来找师父的——”柳曼吟被黛冉冉拉到僻静的角落,方才把缘由告诉了黛冉冉。

黛冉冉好像不认识一般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柳曼吟,道:“你疯啦,妹妹?难道你不知道这百花谷有多复杂么?这修仙大会来的都不是人,全是心怀鬼胎的妖怪么?”

“千万不要幻想这里是什么世外仙境,这里根本就是血腥争斗的发源地!”黛冉冉对柳曼吟的到来不以为然。

但柳曼吟并未听进黛冉冉的劝告,她一心只想见到师父安子笃,“姐姐,你看到过我师父么?我想见见他就走——”

“安王大人么?”黛冉冉挑高眉头问着柳曼吟,柳曼吟慌忙点点头,急切地望着黛冉冉。

黛冉冉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丫头,这安王离开龙腾谷才几天啊,你就千里迢迢来找他了?”说着她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柳曼吟,满是促狭的笑意:“老实告诉我丫头,你心里是不是装着安王大人呀?”

柳曼吟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黛冉冉刁钻的问题。

黛冉冉咕噜噜乱转的视线又早移到柳曼吟穿着罗裙的下身,径直落在她那双软缎鞋上,“咦,原来你已经幻化成人了么?”

“哦,不,这双腿不是我的,是晓舞姐姐暂借与我用的,过些日子就恢复原状了,”柳曼吟连忙解释道。

“哦,是么,看不出那柳树精对你倒还是挺义气的——”黛冉冉不可置否地撇撇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又羡慕又妒的。蓦地她想到了什么,忙凑近柳曼吟道:“丫头,既然你已成人,那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白白浪费这美人的躯壳啊——”说着,她暧昧地朝着柳曼吟眨眨眼。

“嗯?”柳曼吟有些怔怔地看着黛冉冉,黛冉冉“唉”了一声责怪柳曼吟太不开窍,她只好开门见山直接点拨她了:“我们妖精若是能幻化成人,便具备了和男人交欢的躯体,所以呀,你若是真心喜欢安王大人,去为他暖暖床也不错——”

“暖床?”柳曼吟更加一头雾水了,“师父他不是不怕冷么?为何要我暖床?”

“哎呀,你这傻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黛冉冉无语了。

“怎么了么,冉冉姐姐?”柳曼吟问着黛冉冉,黛冉冉摇摇头,道:“算了,先不和你说了,你赶紧去找你师父大人去吧,我方才看到他往在幽兰园去了,你赶紧的话估计还能追上他,否则他一进了幽兰园,估计暖床就没你什么份了!”

“是么,多谢姐姐啦——”打探到师父的踪迹令柳曼吟欢欣万分,连忙向黛冉冉道了谢,顺着黛冉冉所指的方向向前奔去。

才跑出去两步,柳曼吟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认真地对黛冉冉道:“姐姐,我去去就来,等我找到师父后就来向你讨教那个什么暖床的技巧啊——”

黛冉冉看着柳曼吟消失在厢房中的背影,有些无趣地甩甩了手中的丝帕,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呆的啊?身为妖精竟然不知道什么叫暖床,将来估计被人吞掉骨头都不知道是被谁吃掉的呢!”

……

夜色深黑如墨,柳曼吟在陌生的满是精妖鬼怪的百花谷中穿行,心里却并不害怕,反倒充满了雀跃与兴奋之情,总算能见到师父了。

可是,幽兰园在哪儿呢?

柳曼吟飞在暮色中向远处张望,月亮升起来了,旷野宁静而悠远,百花谷笼罩在一层柔和的薄雾中。不远处,似曾有一处建于低矮山坞中的独立庭院,环境幽静,在修篁茂竹的掩映中,风格素雅恬淡。

是那里么?柳曼吟急切地张望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心中的热切,脚下一点,如林中鸟儿一般向着那个庭院飞身而去。

远远地,空气中传来一种若有若无的暗香,在缓缓飘近,似兰似麝,幽雅而清淡。

随着柳曼吟渐行渐近到那亭台楼阁,那不可思议而又突如其来的暗香越来越浓,源源不断渗进柳曼吟的意识。那是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熟悉的朦胧芬芳,温柔而又沉默地漫过柳曼吟的口鼻,令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是这里了!

柳曼吟抑制住自己的剧烈的心跳,气息难平地站在那座庭院前,略一思忖,整个人又飞速地腾空而起,停在院落中的一棵郁郁葱葱的杉树枝上。

这座庭院深深,香萝扰扰,小桥流水,曲径弯弯。后面山崖处流有涧水,蓄一幽静小潭,潭中央有一香榭亭,亭檐中央挂一横匾,上写着隽秀的大字:幽兰谷。

四下无人,只是在亭子的西南隅,离柳曼吟身下的杉树不远处,就站着一条白色的人影。

那样安静颀长的人,有着一头浓郁如春云般的黑发,有着玉石般的清冷侧面。浓密的睫毛,长得可以遮住安静的视线。那是温柔而沉默的人,走路总是挺拔淡然的样子,氤氲飘逸的暗香,总是会在他身边的空气里流转。

“师……父,师父……”柳曼吟喃喃道,心中无限的柔情涌了上来,凝结在她如水的眼眸,满了,渐渐溢出泪来。

第二十四章 醉花阴

月光如水,照耀得那人面如冠玉,白衣胜雪,飘逸出尘。

当空的皓月,月光如水漫浸着这静寂的幽谷庭院,柔顺地将一切都轻轻包裹住。

轻拂的风仿佛知道柳曼吟思念的心绪,它悄然而又温柔地抚过她那温润的肌肤,犹如师父安子笃那温暖的双手。

柳曼吟微微红了脸,在杉树上偷偷看着那男子已痴痴的了,却见那白衣男子在月光下静伫许久,目光凝视着潭中央的香榭亭半晌,而后发出了一丝几乎不被察觉的叹息。

师父也在忧愁么?望着那温润如水,优雅如斯的男子,柳曼吟突然觉得心中泛起一丝揪痛。

估计她是生病了,每次看到他淡淡的忧郁,总是让她心里揪揪的痛,怎么都止不住。

她悄悄地从树上立起身想飞下树去如往日一般缠绕住师父,想要为他抚平眉心间的抑郁,但转念一想,若是被师父知道她又不听他的话私自偷溜出来,估计她劝慰不成,反倒又要挨一顿训斥了,于是她的身影一顿,又缩回了树荫之处,等待时机再出来与师父见面。

静谧的夜静谧的幽兰苑,遍地种着散发着沁人幽香的兰花,兰花们刚刚睡醒了,张开了婴儿般的小唇,纯白的花瓣带着兰花特有的娇柔精致之美,淡雅芬芳,随风摇曳。

蓦地,在花丛中一朵最大的兰花——金钟石斛兰的中心,渐渐飘出一丝淡黄色的光芒,凝聚成一个娇艳的美女,她衣带飘飘,从花瓣中飞出,轻轻地站立在安子笃的身后。

“安王大人——”如兰女子深深弯下腰朝着安子笃行了个礼,安子笃闻声缓缓转过身来,月光照射在他背后,他的侧脸犹如立体的剪影,他的容貌甚是清俊,但身上带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寂寞、清澈而又高贵的气质,似流水,又如行云。

“兰宛?”安子笃有些惊讶,但还是微微一笑,道:“是你?”

“是我,大人,好……好久不见了……”兰宛抬眼快速地看了看安子笃优雅迷人的身影,却很快收回了目光,对于安子笃,她还是没有直视他的勇气,一如许多许多年前的那般,她面对他时依旧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慌乱。

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兰宛抬起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将自己鬓边的乱发拢到耳边,她姿态娇柔,气质馥郁,暗自吐芬芳。她脚边开着的其他兰花儿在夜晚淡淡的萤火下分外的妖娆,竟然吐了蕊,浓郁的香气足以醉人。

“是,我们有好久不见了——”安子笃依旧是温和地对着兰宛淡然说道,他淡茶黑色的眼睛,透着慑人魂魄的迷样感觉。

“你——好像成熟了很多——”难得地,他仔细地看了一眼兰宛,那是很温柔而忧愁的视线,带着淡淡的柔情与蒙蒙的愁绪。

兰宛被安子笃柔和黑亮的眼眸看得心里突跳,她半掩着袖子羞涩颔首道:“安王大人还记得兰苑,兰宛真是受宠若惊……”

安子笃微微一笑,望着兰宛道:“怎地不记得,所有的人或事,我都一一记得……”

是的,所有的记忆他都保存着。

他立在原地,犹记得当初见到她时的那惊鸿一瞥,她是朵在暗夜中绽放的兰,“百花争艳兰自香,清香飘逸心神醉,爱之刻骨又铭心。”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夜晚的幽兰谷一片宁静,银白色的月光照得一切闪闪发亮,风也瑟瑟地吹着。这和许多年前的一样美,只是身边少了她的存在。

往事无法再可触摸,他所有的记忆却又一次如潮水般涌上,手心中只残留着那种冰凉:她躺在他的怀里,虚弱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

她纤细的手指是那般冰凉,直凉到了他的心里,她的眼是那般悲哀,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那一望,望断了过去也望尽了未来。

他明白未来的路他要带着她的希望去走。今夜来此幽兰谷,只为再做一次梦。

一千年了,他等得好辛苦,只能来到幽兰谷寻找那种久违的慰藉。

他伸出手,在月光下晃动着,似乎想抓住这么一缕银色的光。

他闭上眼,又睁开,最后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兰宛的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他舍不得再闭上眼睛了,定定地望着兰宛和她脚下的兰花,她和她一样,都是那么美,那么的静逸清雅。

兰宛抬起眼回视着安子笃,他在看她。

安子笃原先清冷的眼眸里充满着温柔怜惜而又痛楚的眼神,她原本该感到欢喜感到心动,但在看进了他的眼底之后,无边无际的酸楚与苦涩在刹那间涌上兰宛的心间!

兰宛有些恼恨了,她恨他还是像一千多年前那样,用那双深情而温柔的眼眸看她!

因为她知道,安子笃真正看的并不是她,他只是透过她的影子看着另外一个人!

第二十五章 催情香

无论面对着什么人,安子笃都总是带着亲切温和的微笑,那样的笑容就如同阳春三月的微风,但是兰苑并不想看,不想看!安子笃其实不过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罢了!

一千年过去了,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不愿意承认自己还得和一株已经烟消云散不存在的兰在争夺一个男人的感情!她也是一朵名贵的兰,为何他的心里只有那一朵?!

兰宛压住心头的那块硬堵,强颜欢笑道:“安王大人,您所说的记忆,说的可否是我那苦命的姐姐?或者,您是说对于你喜欢过的女人都有记忆么?”她的目光清冷,隐隐有恨意。

安子笃如春风般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终于看到总是高高在上的安子笃失魂落魄的模样了,兰宛感到了一股泄恨的痛快。

“听那位兰花姐姐说话的口气,我师父不就是拈了一下花么,何至于这样挖人伤疤,死揪不放呢?”柳曼吟从树叶的缝隙看下去,看到一向淡定优雅的师父竟然连脸色都变了,不由有些心疼,但她又不敢下树和兰宛理论为师父出头,于是只好转头搂着杉树说着悄悄话,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

但蓦地,整个人都隐藏在杉树里的柳曼吟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下振动了一下,她身子一歪连忙扶住杉树的树枝,整个人紧紧缠绕在杉树的躯干上。

柳曼吟本想平稳身体,却感觉到身下的杉树晃动得更加厉害了。幸好碧水潭边美若天仙的那两位佳人和君子都沉浸在情绪的波动中,并没有被发觉异状。

言语如刀,杀人见血,心底里的妒和恨还有痛让兰宛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失控的情绪,她喜欢上了这种又痛又快的感觉,于是继续毫不留情道:“都过去了的事,请安王大人休要再提。姐姐早已安眠于天地之中,请安王大人不要再去打扰她的魂魄了——”

她停顿了一下,接下去冷冷道:“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难道安王大人还嫌害得姐姐不够惨么?她本是自由自在的花妖,却被你害得魂魄无归处!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你却何必来招惹她?”

安子笃静静地听着,并不作任何反驳,只是沉默地转移开视线。

他走到碧潭边临水而立,他微微俯首,背影孤寂而落寞,但躯干依旧颀长挺拔,并未尽失清雅尊贵的仪态。

兰宛本还要继续跟上前质问安子笃,但终究还是不敢再大声对他出言不逊。

她恨自己没有勇气,在这百花谷蛰伏了上千年,却还是底气不足。

其实也是了,千年前她没有勇气质问安子笃为何害死她姐姐,千年之后,她依然没有勇气。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安子笃定定地凝望着碧潭中央的牌匾,喃喃开口道。

他默立良久,终于叹息一声,转身便沿着碧水潭边缓步走出幽兰谷。

“你,你别走!——”兰宛跟在安子笃的身后紧追两步,站住了脚,又是气愤又是绝望地喊叫了两声,但安子笃脚步不停,很快那条颀长飘逸的白色影子便出了幽兰谷,成了暗夜中的一个小白点。

兰宛一拂长袖,掩住脸,无声地呜咽。

柳曼吟见师父要出幽兰谷,连忙也从杉树粗糙的躯干滑下,落到了地上,她返身拍拍杉树的树皮,低低道:“多谢了杉树大哥!”说着赶忙朝着师父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阵风吹过,枝繁叶茂的杉树发出了沙沙的树叶吹拂的声响,好像轻轻的咳嗽声。

兰宛正在伤心欲绝,却听到一个低沉沙沙的声音传来,“为何那么想他,结果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却反倒要激怒他,挑衅他呢?”

兰宛顿顿脚,道:“不要你管我,杉树精!”

杉树枝叶沙沙的声停了,声音又响起:“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又被你浪费掉了——看来你是没有希望了——”说着杉树的树枝抖动了一下,枝叶指向柳曼吟溜走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奇怪……”

“奇怪什么?”兰宛转过身来,粉脸已满是斑斑泪痕,“难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杉树精涂山是个奇特的怪物么?!”

兰宛的话刚一出声,杉树叶沙沙的声音顿时静止了,幽兰谷中只剩下兰宛悲伤的啜泣声在久久回荡。

……

柳曼吟在黑暗的百花谷中穿行,明明看到师父就在前方的,但她却怎么也追不上他,几次跟丢之后,她就再也看不到师父安子笃的身影了。

黑暗中,她凭着感觉在谷中穿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在一个密林深处,她发现在皎洁的月光下,出现了一张无比艳丽的花毯。被风搅起的花粉像烟尘一样弥漫在空气中,香得使人眩晕。

那些花似乎有魔力,柳曼吟吸进了那浓郁的花香,身不由己地向着那花毯走去。

离那神秘诡异的花毯越来越近,近得可以让她看到花毯是由那些妖艳无双的五颜六色丝绒般大花瓣组成的,有深红的、粉红的、紫的、黄的、蓝的,粉嘟嘟的,美不胜收,芳香扑鼻。

“好热”,柳曼吟站住脚步,闻进了过多的花香,她只觉得浑身发热,仿佛置身在沙漠里,被炙热的阳光烤过,让她感觉燥热难忍,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能释放出火苗。

遭了,是,是传说中的花毒香么?完了!谁来救救我?柳曼吟心里还有点意识,可是她吸进了太多的毒花香气,她想找回神智,但两只手却不听使唤地解开了衣扣。

第二十六章 夜迷乱

酥胸半露,雪肤娇嫩欲滴,即使解开了衣襟,但那种滚烫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柳曼吟感到自己的心开始噗通噗通地跳,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口干舌燥。

方才她吸进的粉雾应该是一种烈性的催情香,她侧卧在五彩斑斓的花毯上,像虾一样蜷缩着,衣襟敞开,露出她细嫩如婴儿般的肌肤,因为体内的躁动,她原本洁白如玉的皮肤表面正泛着娇艳的红晕……

柳曼吟紧闭着眼睛,玉颈似天鹅般挺直,情不自禁地,她开始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与胸口,随着双手的动作,从她诱人的樱唇中吐出一阵阵魅惑的呻 吟。

柳曼吟微微启开的红唇里呼唤着的是安子笃的名字:“师父……师……父……”

她不住扭动着身子,心里却是想哭的感觉,师父怎么会来到这密林中呢,他救不了她的!

她含着眼泪不住在花毯上翻滚,磨蹭,想借此清凉的花瓣来消除内心的狂躁与热烫。但花瓣被压碎了,花汁流出,那种香气更甚,她的满头满身都是破碎的花瓣。

柳曼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间,她仿佛见到一个很像师父安子笃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她心中一喜,慌忙在地上爬动,很快便如往常一般,缠住了他的身体。

“师……父……”柳曼吟紧紧抱住了梦幻中的师父安子笃,将满是泪痕的粉脸贴在他的胸口,“救救我……我好热……热……”

她的脸在他的胸口蹭动,这时昏沉中的她,因为催情药的发作,脸上的红晕涌现,加上那娇艳的容颜,看上去妩媚无限,忍不住真想狠狠亲上一口。

来人一动不动,任凭着柳曼吟在他身上扭动,缠绕。他面色凝重,看着怀抱中全身绵软的柳曼吟,她的脸色嫣红,半睁着如水的眼眸,黑眸里尽是令人沉醉的情欲,娇软玲珑的娇嫩躯体在他怀里蛇一般地扭动着,从樱红的小嘴里还不时吐出勾人魂魄的娇吟声。

他的额头有着细微的汗,催情香其实对他并无太多作用,不过要命的是,怀里那身体烫得如火炉一样烫的美人总是不停地扭动着柔软的身体,撩拨着他的心。

愣怔半晌,他终于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将神志不清的柳曼吟抱在了怀中。

柳曼吟裸露在衣襟外的肌肤泛着娇艳的红色,透过手掌,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灼人的温度,几乎烫伤了他的手掌。

柳曼吟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沁人的香气,与催情的浓香不同,是一种充满自然情欲的浓郁香味。

他可以抵挡那些粗劣的迷香,却抵挡不住柳曼吟青涩而又甜美的诱惑。

他低下头去,用沾满花粉的手环绕着柳曼吟,怜香惜玉般噙住她的小嘴,用舌尖轻轻探开她的唇,与她芳香的舌头相勾缠,彼此如饥似渴地汲取对方口中的津液。

他用唇安抚着柳曼吟,而柳曼吟也逐渐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她的神智昏沉,看得出来她是极力想看清他是谁,但她的眼神毫无焦距,只是朦胧一片。

口水的交换让柳曼吟暂时忘记了身上如火燃烧般的燥热,眼前男人的舌头来势汹汹,让她无力去争夺这场唇齿战争的胜利。

她酥软得没有一点力气,他却像一头猛兽啃食得她体无完肤。

不知什么时候,柳曼吟的衣衫已经尽褪,而他也裸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膛,他将身体轻轻覆盖在了柳曼吟的身上。

他坚硬的胸口与柳曼吟的柔软相贴合,那种美妙到极致的感觉让在花毯上纠缠的两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呻 声。

“唔……”得到满足的柳曼吟仰起兴奋的脸,她在迷糊之中享受到结合了男性原始有力和爱抚挑逗的两种感觉,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就像冬夜盖着厚大棉被沉睡一样。

两人不停地纠缠,柳曼吟迷糊中,只觉得身上那人的身体也越来越滚烫,他抱着她在花瓣上翻滚,即使是在昏沉中,她也感觉出男人身体的沉重。

他在她的耳边粗重地喘息,他的吻遍布她的全身,还不断用牙齿轻轻噬咬着她的胸口。她怕冷般蜷缩起身体,不住颤栗与呻 吟,冷热交加的刺激感觉让她不由哭出声来。

却感觉到他将她抱在怀中,不住爱怜地抚慰她,亲吻她,她喃喃地呼唤他的名字:“师……父……安……子……笃……”她感觉到他急切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唔——”原本才稍微减弱了那种烈火焚身刺灼感的柳曼吟开始抗议了,她缠住他,迷乱中不住用赤裸的身体缠住他,不让他停止。

柳曼吟微张着红唇,玉体横陈,娇软诱惑得连铁石人都要被融化了。

终于,她渴望的樱唇再次被一个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唇捕捉住了,这次的吻更加激烈,更加狂野。她满足地低叹,用力缠紧了他。

犹如藤缠树,缠到骨子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二十七章 费思量

热,还是好热,但此刻的热与之前烦躁的热不同,带着暖暖的慰藉,让柳曼吟舒适得几乎都不想睁开眼,她的全身软绵无力,犹如风中的柳絮轻飘飘悬浮在空中。

她与身上紧压着她的男人始终纠缠在一起,纷乱的呼吸声与滚烫的呻 吟声弥漫在静谧的丛林之中,氤氲了朦胧的春色夜晚。

柳曼吟柔软润泽的红唇,被身上这个男人彻底地占有,他甚至用他的舌挑逗着她,狂野地勾引着她,他揽在她赤裸腰间的手臂几乎要将她辗碎,她喘息着无力抗拒。

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分说的大胆与放肆,热情得几乎要喧宾夺主,好像身中催情香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一样。

柳曼吟的神智昏沉,朦胧间只感觉男人一双紧紧盯着她的深邃眼眸好像变成了欲望的深井,而她身不由己地一直往下坠落,再坠落……

柳曼吟觉得自己就好像在纠缠不清的雾影中徘徊,分不清东南西北。

半晌,男人的唇总算稍稍离开了柳曼吟的嘴,他滚烫的唇舌缓慢下移,舔吻着她细致的颈项,啃咬着她柔嫩的肌肤,柳曼吟缩了缩身子,无意识地低低道:“不……不要……要……”

究竟是叫他停下还是叫他继续,连柳曼吟自己也不晓得了,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炙烤人的热浪所重重包围,她原本就已经昏沉的意识更加迷糊了。

男人的吻沿着柳曼吟水般的柔颈滑下,轻舔着她敏感的肌肤,并伏低身躯让她感受到他为她燃起的炽热欲望,不仅是她很热,他强壮的身体也宛如着了火一般,情火高涨,无法熄灭。

他紧紧搂抱着柳曼吟片刻,不住用身体碾压覆盖磨蹭着她,继而他低下头去,猛然舔上她胸口时,快感像是闪电一样击中了柳曼吟,她柔软的身子不断地颤抖。

柳曼吟低喘出声,他,他竟然低头含咬住了她饱满的胸,一阵麻酥酥的痒自胸前传来。“不……”柳曼吟无力地将纤细的手掌贴上他胸口的温热肌肤,嘴里发出了破碎的呻 吟与抗议的低喘声,却被他的吻吞没了所有声息。

他火热的手一边搂住柳曼吟纤细的腰肢,一边覆盖上她胸前的丰盈,舌与手交加并用,直到那美丽的圆润在他指尖下悄然绽放。

但这还不够,他修长的手缓慢地滑下,划过柳曼吟平坦的小腹,诱哄她分开紧紧并拢的笔直美丽的双腿,探入她敏感的身体最柔软处,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打碎细腻瓷器般地珍惜爱抚着她。

虽然情火焚身,但意识还是有两分残留的,柳曼吟惊喘一声,慌乱地揪着他的手臂,很想做些什么,但她抵御的力气却被他的碰触轻而易举地化成了乌有。

当他的手指开始触碰上她,并深入她时,她的身体宛如娇嫩的花儿般绽放开来。

柔软,潮湿,温存,包容。

柳曼吟只能随着他有力的手臂与修长手指的动作而上下起伏,挣扎,呻 吟与颤抖……

迷糊中,她甚至感觉到他的头竟然埋伏在她的双腿间,他居然还动用上了他的唇舌,只为取悦她。

“这……这太……太羞人了……”柳曼吟惊喘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全身泛红,羞怯颤抖着要哭,但身体的愉悦与释放却让她只能用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黑发,无意识地揪紧,犹如她身体的最深处,在不住痉挛,收缩,颤栗……

当那种铺天盖地的高潮颤栗席卷而来,柳曼吟哽咽着哭泣,不知羞耻地夹住了他的头,让他就以那样羞煞她的距离,鲜活活地见证了她最原始的需要与渴望。

而同时,柳曼吟也清晰地听到了他压抑的低吼并感受到了他强健身体的颤抖,那声音饱含着压抑欲望的痛楚与释怀,随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花瓣渐渐覆盖住了两个纠缠的人,悄然地将这丛林中旖旎春色掩盖……

……

腰肢酸软得几乎要被折断,夜半时分,柳曼吟醒来了。

她还未从梦魇中惊醒过来,迷蒙之间,她依稀觉得自己还在那片花毯上挣扎扭动,身下娇艳的花瓣被揉搓得湿漉漉的,仿佛有无数的毛毛虫在蠕动。

紧接着,那些虫子蓦地全往她身上爬来,“啊——”她尖叫一声,惊出一身冷汗,从梦魇中醒来。迷蒙双目睁开处,不是潮湿诡异的丛林,而是雕花刻栋的房梁,她竟是在屋内。

锦被缎帷,华美高贵,富丽堂皇。屋子里光线虽然昏暗,但却是温暖的。

案几上有熏香逸出,气氛宁静而安详。在床榻前的案桌前,有个人就着案上的烛光在看书。他是在看书,但视线却半晌不曾移动一下。

时明时暗的烛光在他轮廓完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飘忽的阴影,使她无法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他的表情依旧是那样温和、尊贵、优雅与熟悉。

她怔怔地远远看着他,醒来了竟不敢开口,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第二十八章 春梦了

被梦魇吓得心脏还在突突乱跳,全身黏黏的,很不舒服,柳曼吟怔然地收回迷惘的目光,还仿佛在云里雾里,她对自己如千斤般沉重的身体大感不解,究竟——是怎么了?

她为何不论身心都感到如此的疲惫不堪,累得连手指也抬不起来?就连上回被师父惩罚,不让她弯曲盘绕上他,而只能直立靠在他身上两天都没有这般累,尤其仅稍稍一动,下体便传来了难言的酸痛,让她连翻身都困难。

她疲倦之极地缓缓低下头,全身娇软不堪,甚至连手指头都是慵懒的。她低头的这一瞥看到了自己身上裹着一袭宽大的长袍,很有些眼熟,她认得出来,那是师父的外袍。

外袍随意掩拢着,露出了她没有遮住的白皙胸口,有着好多好多红斑。她是被什么咬了吗?难道是梦中的虫子么?

她捧住还在眩晕的头在苦苦思索,于是昨夜狂浪激情的记忆片段泛上了心头,她想起来了!所有的不堪承负,所有的火热纠缠,与所有的真假梦幻……她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自己好像被催情香迷昏,想起她在花毯上不住磨蹭,那种火焰焚身的感觉,想起她身上压着的男人,想起他的手在她身上放肆地滑划,揉捏,抽动,想起他的唇狂热地覆盖在她的唇上,胸口,还有他灵活的舌头……她身体最深处那最羞人的地方……

那么滚烫与潮湿的感觉,想起自己在最后竟不知耻地在他身下呻 吟,那颤抖的喘息与尖叫声,教她恨不得将喉咙堵住,让它再也发不出羞人的声音,还有还有……

她的脸腾地晕成了艳红,连肌肤细薄的胸颈都染上了粉色,这些回忆太荒唐,太羞人,太…… 太过分了……还有,还有那个男人……是谁?!是谁将她抱回来,并穿上衣衫的?!

实在太羞人,她感觉自己都快不能思考了。

柳曼吟蓦地抬起头来,看着离她不远处的男人,他依旧在看着书,神色沉静而深沉,眉宇间隐隐有着收敛却醒目的光芒,又透着高傲的优雅。他整个人没有一丝烟火气息,就像是一个不属于尘世的仙人。

会……会是他么?师……父?柳曼吟睁着迷惘的眼眸看着安子笃,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不可能是他,师父怎么能对她做出那样热情如火的事情?!师父一向清心寡欲,淡雅沉寂,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王,神圣不可侵犯的王,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柳曼吟的心剧烈的狂跳着,心里既害怕又惊惶,而在忐忑之中却有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但是,不是师父,那,那又会是谁呢?!柳曼吟用纤细的手指使劲拉扯着宽大的外袍,想掩盖住自己衣衫不整的娇躯,但身子一动,从身体的隐秘处传来的酸痛与肿胀让她情不自禁地呻 吟了一声,“啊——”

坐在案几边看书的人闻声抬起头来,望着她,声调如平日里那般温和地道:“你醒了么?”

“师……师父……”柳曼吟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嗫嚅道:“我……我……”

“把被子盖上,再歇歇吧——”安子笃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柳曼吟绯红的脸颊,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他收回目光又看着面前的书,淡然道:“是昨夜累坏了么?——”

柳曼吟闻言脸立刻腾地烧红了起来,她惊惶地抬起头,口吃地看着安子笃道:“师……师父……你,你怎知我……昨夜……?难道……?”

柳曼吟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她几乎连脚趾头都羞红了,头低得几乎都快钻到被窝里去了,却听得安子笃平静地说道:“昨夜你跟踪我,结果误闯夹竹桃林,困在里面出不来,你还有印象么?”

柳曼吟不敢吭声,只是将羞红的脸藏在枕头里。

只听安子笃继续道:“你误吸了有毒的花粉,所以在夹竹桃林中找不到出路——我等了半晌见你没跟上来就回头来找你,结果在密林中看到了你——”他向来不喜说话,但却为了她连说这么多,连她都有些受宠若惊得不知所措了。

柳曼吟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里,唯恐安子笃说出他就是昨晚抱着她亲吻爱抚的男人,但他说完话后又开始低头看书,并不再多说。

柳曼吟又慌又乱地等待了好一会儿,见安子笃依旧没有动静,实在忍不住了,她试探着,鼓足了勇气才小声地问着安子笃:“那……师父……你救起我时,我是,是什么样子?”说着她全身僵直,等待着残酷答案的揭晓。

安子笃却只勾了勾上挑的嘴角,眼眸里露出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说:“你在密林中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累了整晚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幸好我及时赶到才将你带回来——”

“只是乱撞,那,那其他的什么事……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么?”柳曼吟将脸从枕头下探出,她精致玉脸上泛起惹人心醉的娇艳酡红,低垂的眼睑下似是受惊而微微发颤的长长睫毛,灵秀完美的瑶鼻以及微微张启的红润樱唇,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中。

“当然,不然你想要什么样儿的事情?”安子笃淡淡道。

柳曼吟语塞,顿时静默了。原来,昨晚的火热交缠的一幕,真的是她的一场春梦。

第二十九章 色动欲

柳曼吟长长的睫毛低垂,看不透她眼眸里的表情。

“发什么愣?”安子笃缓步走过来,到了床榻边弯下腰仔细看着柳曼吟,他在她耳畔温热的呢喃,伴着轻拂的热气吹进柳曼吟的耳朵内,她情不自禁地又是一阵颤栗。

柳曼吟的脸儿又红了,距离那么近,她闻到安子笃身上特有的好闻香气,平日里她已经习以为常,但今夜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然砰砰乱跳,全身也发起了热来。

“没……没什么……”柳曼吟慌忙避开安子笃的视线,经过昨晚的梦之后,她再面对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即使只是个春梦,但因为和师父有关,她连他的脸都羞于看了。

安子笃见她低头不语,便站起身来,道:“你好好再歇着吧,天还未亮,还可小睡片刻——”说着,他转身便要走出去。

“师父——”柳曼吟慌忙坐起身拉住了安子笃,她不要他离开,独自在屋中让她倍感孤单,尤其是经过密林中的花毒狂乱之事后,她亦成了惊弓之鸟。

柳曼吟纤细的手拉住了安子笃的衣角,低低求他道:“师父——再,再陪我一会儿吧——”她仰起头看安子笃,她身上披着他的外袍微微滑落,露出了她如象牙般光泽的颈项,还有那遮掩不住的胸口,她只顾着求他不要离开,却忽略了自己悄然春光外泄。

微张的红唇,迷离的眼神,乌黑的长发,白皙如玉的脖颈与胸口还留着斑斑红痕,再往下便是胸口隐隐露出的圆丘沟壑,堪堪地被他的外袍挡住,只有那美丽的形状让人目眩神迷。

安子笃低着头看柳曼吟,两人的视线交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芙蓉清香随了窗缝袅袅清风悠悠荡来,花香醉人得很。

安子笃白如雪的衣袖动了动,长袍下摆的流水波纹好像飘转了一下,柳曼吟以为他要走,立刻再抓住了他的手背,他的手很温暖而且干燥,总是带给她安心踏实的感觉。

她还有些发烫的柔嫩肌肤触碰到安子笃有些清凉的手背,那种痒麻的感觉此刻更是有生命一样,妖冶至极地绽放开来,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与他面对时,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寻常?以前她不是这样的。难道夹竹桃林的花毒还没解掉么?

可是,这种像被电击中的刺激感觉让柳曼吟有点上瘾。她知道这种感觉是未知的危险事物,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也控制不住对安子笃温暖怀抱的渴望。

悄悄地看着安子笃宽广的怀抱,回忆起梦中的那个人,柳曼吟感觉自己的心跳失去了规律,口也渴得厉害,她情不自禁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渴的红唇。

好像是烛光突然暗淡了一下,柳曼吟感觉到安子笃原本黑亮的眸子瞬间也暗了一下,但很快烛火便恢复了正常,也许是她眼花了,师父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明亮与温柔。

但不知怎么的,在柳曼吟的感觉之中,此时师父安子笃的神色之间虽然一如平常那般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却好似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一种冷静与淡然,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难道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柳曼吟咬着唇,还在惶惶然不知所措,安子笃却徐徐地抽回了他的手,背负在身后,淡淡道:“你好生歇着吧,今夜就在我屋里歇息,明日一早你立刻回龙腾谷去。”

“啊?”柳曼吟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安子笃道:“不,师父,我,我不回去!”

“此次谁带你出来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安子笃依旧是温和儒雅的语调,但眼神里却骤然降了温度,“必须回去!”

“不要!师父,求你了,让我留下来吧——”柳曼吟慌忙之下,再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她勉强撑起身子,安子笃刚一转身,她便飞扑上去,用自己柔软的身体狠狠地缠绕住了他。

她才不要回去呢,好不容易找到了师父,她要留下来和他一起参加完修仙大会再回去。

柳曼吟如平日里一般用柔软的身体缠绕住了安子笃,由于柳树精晓舞施法后为她变出了两条长腿,于是原先娇嫩的尾巴变成了修长笔直的长腿缠绕住了安子笃的腰间,她骑坐在他的腰身上,姿势无比的亲密,甚至,带了点暧昧的意味。

藤妖的一根尾巴终究敌不过凡人的两条美腿。柳曼吟此刻倒有些小得意,其实双腿盘起来的感觉比尾巴更牢靠,当然——也更亲密。

柳曼吟将头靠在安子笃的肩头,依旧如往日那般撒着娇,“师父——求你啦,求你——”她的话还未说完,一股从身体深处泛上的火热与饥渴突然放肆地钻进她灵魂的最深处,她的身体里突然升腾起一股不该有的快感,仿佛享受了甘甜的甘霖。

这种滋味太美妙太诡谲了,柳曼吟情不自禁地将脸移近了安子笃的脖子边,他的身体好温暖,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饥渴嗜血的欲望立刻如火一般地熊熊烧起,凶猛的热流毫不留情地席卷了她,让她面色绯红,缠绕在安子笃身上的柔软身体竟开始如蛇一般扭动,不住磨蹭。

“师……父……”柳曼吟在安子笃的耳边吹气如兰,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也开始迷离,她全身娇软地摩挲着他的脖子和脸颊。柳曼吟柔软的身体缠得安子笃越来越紧,她的脸也越靠越近,最后她将整个人都挂在了安子笃的身上,柔若无骨,魅惑勾魂。

“不,不能这样,师父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我不能这样!”柳曼吟在心里大急,想控制住自己失态的举止,但好像被蛊惑住了一般,虽然神智尚存,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在克制的理智与饥渴的冲动相抗争了许久之后,柳曼吟抵抗不住内心的情火的渴望,终于缓缓地将自己颤抖的红唇贴上了安子笃的嘴边!

第三十章 正销魂

两张唇只有一线的距离,贴合的程度亲密到能让柳曼吟清晰地感受到安子笃温热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脸上,两双明亮得出奇的眼眸里映出了彼此的影子。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但又仿佛流逝得飞速,也许是瞬间,也许是少顷,也许是半晌,两个人的身体犹如雕像一般,谁也不动了。

她的唇很甜很软,犹如一片青嫩的树叶贴在他的嘴边。一刹那电光火石般的触感,让一向清淡若水的安子笃有些犹豫,但还未等他做出任何推拒的举动,那张润泽柔软的唇便贴了上来,覆盖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在发热,颤抖得很厉害。一股绵甜的味道滋润到他的口里,然后向他的全身扩散。

作为修炼了万年的妖,他从未尝这样被人强吻过,而吻他的竟然是一根修行才几百年的藤妖,他视为掌中宝的徒弟。月光下,她是美丽的,但这种美与平日里清纯的美不同,是一种妖异的惊人美丽。

她的美丽不在娇媚的眼神或那双美腿,而在于她无瑕细腻的肌肤。粉瓷般的精致质感,在烛光下,透出珍珠般的光润,此刻因为情火欲狂,更是透出了极致的绯红。

他真真切切地怔住了,以至于来不及品尝她嘴里甜美的滋味,便被心急如焚的她勾缠得喘不过气来。他原本可以推开她的,但是他没有。

温柔的明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所有的孤独与寒冷,都在这时候静止,满室唯有暗香涌动。

柳曼吟昏沉中热切地缠住安子笃,见他没有反抗,于是尚有几分神智的她迷糊中放了心热烈地去吻他带着檀木清香的柔软唇瓣,她以嫣红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舔吮着他的上下唇,粉红色的舌尖还好奇地准备探进他的嘴里四处滑动。

他的唇舌带着好闻的气息,让她沉溺其中,她喜欢吻他的唇,那丰润的下唇啃吮起来感觉特别好。尤其是她的舌头在他的唇上舔舐时,一股神秘的暖流从舌尖一直传递到柳曼吟的全身,暖洋洋的,让她本是疲倦不堪的身子犹如注入了活力般迅速恢复了元气。

好舒服呵,柳曼吟几乎沉浸在这种神奇的感受之中,她越发抱得他更紧了,他的身躯无比暖和,带着她最喜欢的安神味道,她软软的身子向前一倚,贴在他宽广的胸前,狂乱中,她温热的唇不停吮吻他的精健身体,并仰起脸等待他的回应。

朦胧的月光下,安子笃静静地站立着,脸向她侧过一点,月光给他光洁的脸颊罩上一层柔和的光芒。他的嘴唇稍微地嘟起,使这张纯净的俊脸带着迷人的微愠神情,让她止不住地想再亲上去。

柳曼吟如含着糖饴般紧含着安子笃的嘴不放,贪婪地吸取着他源源不断传来的神秘暖流,这股暖流顺着她的血液与经脉传送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迷蒙中满足地闭上了眼,微微叹息了一声。

但他紧闭的嘴唇让全身燥热的她开始抗议了,她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般嘟起嘴,像啄木鸟一般不停叩弄着他的唇,那股新奇的令她很舒畅的气息总缺少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要更多,但安子笃牙关紧闭,就是不为她开放。

柳曼吟贪心地嫌不过瘾,于是迷糊中她伸过脸去,完全凭着本能俯低头吻遍安子笃的脖颈,她的身上好像重新烧起了昨夜的那种疯狂骇人的火焰,她只觉得情火难耐,于是夹紧了她的双腿,把自己的小腹贴上他的胯骨,轻轻地摩擦着,一边用力地吮吻安子笃的耳垂。

迷蒙中,柳曼吟感觉到安子笃呼吸有些急促,吹着湿热的气息,她微闭着眼眸,被强烈的冲动与欲望冲昏了头脑,一心一意只想汲取更多。

安子笃却睁开了眼睛,望着窗外的月光,他低低道:“小曼,停住——”

但身心俱是滚烫无比的柳曼吟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绯红着脸,媚眼如丝,勾人魂魄,乌黑的长发宛如水滑的锦缎一般垂落在他身上,而她柔软如蛇的娇躯不停地缠着他,那充满芳香潮湿气息的吻细碎地落在他的眼帘、脸颊、嘴唇、脖子……

一向镇静自若的他挺拔而颀长的身体竟也有些僵硬了,他的呼吸微微急促,清心寡欲的身体也几乎被这只妖娆的妖精挑弄得渐渐失控。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安子笃伸出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了娇喘吁吁的柳曼吟,她纤细的手腕在他的大掌里不住扭动,想挣扎出去。他才发觉她的脉象紊乱,呼吸急促,如玉的脸颊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嫣红,宛如昨晚的她同样失去了神智。

“小曼,看着我——”安子笃盯着柳曼吟命令道,但他的嘴一张开,柳曼吟等待已久的舌头立刻趁机而入,勾缠住了他的舌头,安子笃再说不出第二句话,满嘴已被芳香的柔软所填满。

身子被缠,口舌被堵,柔情销魂时,金刚也化绕指柔。

不知不觉中,安子笃一直垂立在身侧的双手捧搂住了软若无骨的柳曼吟,月光下,他犹如还化成原来的龙血树,与身上的麒麟血藤相缠绕。

世上只有藤缠树,哪有树缠藤?可此刻,他也分不清是谁缠着谁了。

火热的纠缠中,身为龙腾谷顶天立地的万年树王,竟也抵不过一株小小麒麟血藤的肆意缠绕,他的脚步虚浮,在柳曼吟极尽妖娆的吸吻下,他抱着她一起跌倒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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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情窦开

夜色如常,异样的是这间充满香靡的屋子,迷离、暧昧的烛光仿佛有种摄人魂魄的魔力,正一点点在孤寂无声的空气里蔓延飘动。

床榻上,借着烛火的光晕,安子笃看到柳曼吟面如桃瓣,含粉带露,肌肤吹弹得破,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那迷蒙的散发着春情的双眼,他将目光从柳曼吟晕红的俏脸转移到床榻边,他看到投在地上的两条影子,正亲昵地依偎纠缠在一起。

方才差点被迷昏了神智的他凝望着那两条纠缠的影子,有刹那间的失神。

但很快,火热的温度让他们彼此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安子笃在寂静的夜风中用自己的温度追寻那娇嫩的另一张唇,他身体的温度熨烫了她,她在他的怀抱中融化。

柳曼吟仰躺在他的手臂上,纤细的腰绷紧着,扭动着,如水般弯绕在他手上,她肌肤深处的血液里正四处流淌着挥之不去的迷乱。

好热,仿佛又回到了昨晚花毯上的一幕,安子笃抚摸她时那种丝丝酥麻的触感,让柳曼吟眼神妩媚得要出雾气,她原本就已凌乱不堪的裙子由于相拥纠缠的动作撩起到了她的腿部,裸露出来的均匀的美腿散发出炫目的白光,那是一双魅惑众生的美腿,正分开着,紧紧地夹着他的腰。

她动情的媚态,是妖媚的诱惑,对于安子笃来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邀请。

迷乱激狂中,柳曼吟靠在安子笃的身上,他微凉的肌肤引得她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夹得他更紧,她不停扭动磨蹭着他的身体,嘴里不住娇喘呻 吟着。

她很热,好渴,身上那团烈焰已经开始夹杂在血液里,在她全身的每一处肆无忌惮地游走,好想从他身上汲取得更多,柳曼吟的纤手绕过安子笃的脖颈,着急地撕扯着他身上的衣衫,她想贴近他清凉的肌肤。

柳曼吟要安子笃抱她,毫无距离地和她贴在一起。

这一刻拥抱着她的人,是她身在不安的炙热洪流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她用尽全力地靠近他,乞求着他,却又不知道该求他什么,只好抽泣着呻 吟,她张开饥渴的红唇,无助地转动着身体。

幸好,师父安子笃终于开始回吻她了,感受到他坚韧嘴唇的含弄,几乎被情欲烧灼了全身的柳曼吟在迷糊中发出了喜悦的低吟,她用力抱紧了他,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师……父……哦……师……父……”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师父安子笃的嘴里逸出,那带着淡淡檀香的男性气息,如阳光般旭暖而好闻,一点一滴,一阵一阵地从柳曼吟的鼻里嘴里进入她的体内,奇特的是她火热的灼烧感并没有因此而更加升腾加剧,而是似乎消淡平静了许多。

清凉的气息灌输到柳曼吟的血液里,与那股邪恶的欲念互相对峙,昏沉中的她不由自主张大了唇,更加贪婪地大口吸取安子笃口中的真气。

安子笃定住身体,抱着柳曼吟由着她汲取他的精气,直到柳曼吟吸足了精气满足地将唇从他的嘴上移开了来,他方才停住了运气。

柳曼吟还是微微闭着眼,她原本涨红发紫的俏脸渐渐恢复了原先的颜色,此刻的她安静如只温顺的小兽。

安子笃支起身体俯身看着柳曼吟,他明白那是附身其上的邪魔在一分分汲取着柳曼吟体内的精气,邪魔吸饱了,于是便消停了。

安子笃微微地叹息,平静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他一向将柳曼吟护作掌中宝,怀中珍,便是害怕她被那些妖魔给同化了去,虽然她是未得道的小小妖,但却是他最心爱之物,他自以为可以保护她,让她虽为妖身,却无妖心。

他千算万算,没料到终不如天算,还是被妖魔钻了空子!眼下的柳曼吟被邪气入侵,逐渐恢复了妖的本性。她方情窦初开,幸好遇见的人是他,否则若无人教她汲取男人精气的正确方法,她非但不能满足体内邪魔的要求,反而有将自己魂魄毁灭的危险。

是昨晚的催情香么?还是有人在暗中使坏?安子笃蹙起眉头,紧紧盯着吸足了精气但还虚软着的柳曼吟,思忖半晌他伸出手去,想拂开柳曼吟脸上的散发查看各究竟,但原先还在昏迷中的柳曼吟却往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

安子笃微微一怔,心下却明白此刻的柳曼吟已经恢复了神智。

他看着她,低声道:“醒了么?”

见隐藏逃避不过,柳曼吟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她不敢看安子笃的那张俊脸,只是用长长的黑发遮掩住自己半裸的身体,蜷缩着身子,羞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尽管她尽量蜷缩着身子,但眼角的余光还是能感觉到安子笃的眼神投射在她赤裸的身体上,她羞赧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胸部,无奈她的胸太过饱满,纤细的手臂根本遮掩不住胸前的春光,她羞怯得偏侧着身子,更显得双腿修长,腰肢纤细,娇躯玲珑浮凸,曲线诱人,活脱脱的颠倒众生相。

安子笃深邃的黑眸一凝,随之叹了口气,柳曼吟听到安子笃叹息的声音,她回过头来,满眼都是羞惭和绝望的泪水:“师……父……对不起……”

她用双手捂住了如水的眼眸,晶莹如珠的惭愧泪水从她的指缝不停地流淌出来,滴在了安子笃白色的衣衫下摆上。

第三十二章 莫相思

安子笃凝视着哭泣中的柳曼吟,半晌他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放在柳曼吟的肩头,柳曼吟依旧在啜泣,她的柔肩颤动,整个人弯曲蜷缩着,但这所有的动作一点都无损她妖娆的美丽。

安子笃微微喘气,放在柳曼吟肩头上的大手也有些迟疑,柳曼吟感觉出安子笃的手掌是对她的无言安抚,她啜泣的声音低了下来,片刻她拿开遮挡着俏脸的纤手,抬起眼来赎罪地看着安子笃。

却见安子笃的眼眸中有着柔情的光芒,“师……父……我……”柳曼吟眼泪汪汪,还想向安子笃道歉,但刚要启开红唇,便被安子笃伸出的手指头阻止住了,“嘘……”安子笃低头看着柳曼吟,道:“既已知错,便不必道歉。”

“可是……师父的精气被我,被我……”柳曼吟依旧满心愧疚地张开唇,润泽的红唇轻轻触碰到安子笃温热的指腹,她的心一颤,粉脸竟又红了起来。

安子笃并没有收回手指,只是低声道:“这点精气算不得什么,不要想太多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哦,对了,明日,”他停顿了一下,道:“你先回龙腾谷去——”

见柳曼吟嘟起小嘴开始抗议,安子笃微微一笑,道:“你先走,我再过两天也便回去——”

“真的么?”一听说安子笃也很快便要回去,柳曼吟这才收住眼泪抬起眼看他,她的粉脸上泪痕未干,梨花带雨的娇媚模样我见犹怜,令人心折。

“当然,你见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大话么?”安子笃说着,想要收回手来,但柳曼吟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温热的手掌,抬起眼痴痴地望着他,两人对视,不禁都有些怔怔。

半晌,安子笃先收回目光,他低下头,轻咳两声,道:“好了,不要闹脾气了,好好休息吧——”说着整整凌乱的衣衫便要下了床榻,但他刚站起身,他挺拔的腰背便被柳曼吟从后面一把抱住。

“师父,不要走——”柳曼吟将脸贴在安子笃的背上,低柔道:“师父,留下来陪着我——”

安子笃宽广的背有些僵硬,片刻之后他才道:“我还有要事,今晚你先好好休息,等明日我来叫你——”

“不,我不让师父走,在龙腾谷的时候小曼不是一直和师父在一起的么?”柳曼吟晕红着脸,却还是鼓足勇气撒娇道,她的声音是轻快的,但脸色却是忐忑不安,唯恐被安子笃拒绝。

因为就在刚才不久前,她将师父的精气吸取了一大半去,她怕师父对她心存芥蒂,从此以后对她退避三尺。她问着安子笃,声音紧张得都变调了。

安子笃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墙上投映出的两条人影看了半晌,他看到高大的身影后面那条畏缩与可怜的影子,他沉吟半晌,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推辞。

“那——好吧——”安子笃轻声说道,接着看到身后的那条纤细弱小的影子似乎松了口气,他在心里也默默叹了口气。

“那,那师父,你,你——”柳曼吟这才松开了安子笃的腰背,先爬到床上铺被褥,她的脸颊红红的,神情娇羞不堪,却又流露出几分讨好之意。

床榻上经过方才的纠缠与翻滚,早已凌乱不堪,柳曼吟越整理越羞怯,想起之前自己的放荡与大胆,她的脸一直是绯红的,连头都不敢抬。

“不用怎么收拾了——”安子笃见柳曼吟几乎将自己的脸藏在被褥中,忍不住出声道,他再不发话,估计那小藤妖会活活把自己闷死在被窝里的。

安子笃上了床榻,神色自若地往床上一躺,道:“我睡了——”说着翻身便沉沉睡去。

柳曼吟咬着红唇犹豫半天,见安子笃平稳镇静的睡容,她也才小心翼翼地挤在他身边躺下。

柳曼吟靠在松软的枕头上,不时偷眼看着身旁的安子笃,见他一直在她身旁,她方才放下心来,累了一天的她终于也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梦中因为有安子笃的存在,因此那些邪魔佞气并没有来骚扰她。

睡意朦胧中,她习惯性地缠住了熟睡中的安子笃,她的双腿夹在他的腰间,将脸贴在他的颈窝,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抱中。

等安子笃从睡梦中惊醒,已经被柳曼吟缠了个结结实实,他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挣了半天想解开柳曼吟的束缚,但都没有成功,半晌他才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闭上眼睛。

清晨的凉风吹拂着纱幕,房间的暖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带点凉意的气息。

安子笃先醒过来,怀抱中充实的感觉让他低下头来,怀抱中有个沉睡的女人,虽然她的眼角都沉淀着疲惫与哀愁,但娇嫩的红唇边却有着满足的笑意。

她靠着他的肩膀舒服地蜷缩在那里,整个被窝里都充满着她的温香,在清晨撩拨着他的触觉与嗅觉。她墨色的长发披散开来,盖住了露在缎被外雪白的肩头。她微合着眼眸,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样貌慵懒困顿,似也睡不够。

安子笃轻轻地抽出手臂,悄然地下了床,他站在床边凝视熟睡中的柳曼吟半晌,他那张清雅俊秀的脸庞上有着一丝困惑,所有一切的可能与不可能都让他迷茫。

终于,他还是开了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去,床榻上还在熟睡的人儿立刻睁开了双眸。

见安子笃走了出去,柳曼吟慌忙起身,她随意披上一件外衫,赤裸的玉足跨下床榻的时候,脚踝碰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蹲下身捡起一看,竟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花形玉佩。

这不是师父的心爱之物么,柳曼吟有些着急地拿着玉佩便追了出去。

第二卷 蚀骨最销魂

第三十三章 缱绻缠绵

清晨的百花谷湖鸟轻鸣,云蒸霞蔚,四周峰峦环抱,湖面烟波浩渺,峰峦绿树倒映湖底,波光烟雨,青翠流荡。

柳曼吟快速地奔出厢房,远远地跟随着安子笃,见他又来到了昨晚的幽兰谷。

柳曼吟的心一沉,她隐身在谷外的一棵树后,远远望着安子笃,安子笃并没有进幽兰谷去,他在幽兰谷外伫立良久,满山的秀树不能隐没他完美的气质,温润如玉。

安子笃隔空静静地看着幽兰谷,好像他此生的最爱就在他眼前,那么专注。

他身旁有花瓣在漫天飞舞,轻轻地落在他衣上,发上,一片花瓣便旋转着优美的弧度,不舍得离开他的发间。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

柳曼吟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画中,宛如就在安子笃身边,感觉他的悲伤。

那个苍白的背影,仿佛带着隔世的伤,只是一个背影,却生生地让周围清丽的景色为他做了陪衬。

这幅画面好似很熟悉,让柳曼吟的心突然一阵抽疼。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每天晚上做着同一个梦,那个人背对着她就是不肯回头。那个人的背影,带着无止境的悲伤和心碎,也让她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是泪流满面。

每次当她就要看清楚那个人,那人就要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就从梦里惊醒。

眼下的安子笃,也让柳曼吟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痛楚。梦中的人,会是他么?柳曼吟痴痴地望着安子笃的背影,却不敢出声打扰师父的沉思。

就在昨晚,她抵押上自己娇嫩如花的身体,屈膝奢求着安子笃能爱她。

但安子笃能对她好,可是他给不了她对兰那般的专注,他爱的不是她的人,甚至不是她的身体,他心底深处的那个位置永远不属于她。

心下悲怆,柳曼吟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悄然地掩袖而去,风撩起她的秀发,她那双含泪的眼眸中有着怅惘与悲哀。

茫然中,柳曼吟竟恍恍惚惚中又来到了一片花林之中,那种熟悉的撩乱人心的香气袭来,她赫然才惊觉,竟是昨晚她误中毒香的地方!

这是一片夹竹桃林,叶片如柳似竹,花开正艳,红花灼灼,胜似桃花,但整片碧翠的林中透露出一种诡谲的神秘之感。

柳曼吟慌忙后退了几步,掩住鼻子想快速离开此地,却听得树林中似乎传来了一阵暧昧而模糊的喘息与呻 吟声,那是女人时断时续的呻 吟声,此起彼伏地实则是诱人非浅。

柳曼吟停下了脚步,传来的呻 吟声似乎蕴藏着无限的魔力,灌入柳曼吟的耳中,让她的心猛地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蠢动,接着她全身开始发烫了起来。

柳曼吟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她又停住了脚步,也许,也许密林中是又有人中催情香了么?想起自己中了毒香的惨状,柳曼吟不由为树林中的人起了几分同情与怜悯之意。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救人的脚步,鬼使神差地竟缓缓走进了密林之中,满眼的红花摇曳,奇特而诡异的香气四散,柳曼吟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吸入这种会让人迷失心智的香气。

在密林的深处,她愣怔地站住了,在昨晚她丧失神智的花毯上,正纠缠着两条光裸的身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纠缠的身子如同双生婴儿般,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乐融融,正在缠绵缱绻。

第三十四章 暖香温玉

柳曼吟“啊”地一声,一张俏脸腾地红了,她用手掩住自己想要惊叫出来的唇,整个人倒退着便要跑出密林。

但柳曼吟刚迈动脚步,地上纠缠的两人停止了起伏的动作,接着一个男性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不是小藤妖么,跑那么快做什么?都是妖精,难道你没见过妖精求欢么?”

说话人的声音暧昧而低沉,微微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入骨的暧昧,让柳曼吟瞬间脸颊红透,她惊惶地朝那人望去,竟然发觉那个正在寻欢作乐的男子竟然就是祁邪大人!

而祁邪怀抱中的女人有着挺茁的酥胸,高耸隆臀,鼓涨涨地贴着祁邪精壮的胸膛,丰腴的肉体在晨光中闪着莹白色的润泽光芒,曲线玲珑,媚态撩人。

那女人似笑非笑地从祁邪的怀抱中支起身来,也不用衣衫掩盖自己赤裸的身体,而是盯着柳曼吟不满地嘟起红若樱桃的嘴儿道:“她是谁?”

祁邪笑着朝着惶恐的柳曼吟看了一眼,方才慢腾腾道:“是只小藤妖罢了,是安王安子笃的宠物——”

“哦,是么?”妖冶女人听到安王的名字,这才把心头的怨懑之意压了下去,悻悻地起身穿衣,斜眼看着柳曼吟道:“安王的宠物为何不与安王在一起,反倒在此出现?安王大人呢?”

祁邪耸耸肩膀,笑道:“身为百花谷的谷主,竟然不知道百花谷贵客的行踪,真是失职!”

妖冶女子——百花谷谷主仇颖回首朝着祁邪飞了个眼风,缓缓站起身来,她妖媚的眼风仿佛一股无形的电流传向祁邪,直叫人心里像猫抓一样痒痒。

祁邪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不语,仇颖不由娇嗔道:“你不安慰人家倒也罢了,又来捉我的错处,说说,你是不是该打?”

祁邪笑着说:“打是亲骂是爱,来吧,夫人随意好了——”说着仰天躺在花毯上,心安理得地袒露着自己精壮结实的身躯。

柳曼吟早已转过脸去不敢再看,仇颖却用一双痴恋的眼神看着祁邪,又有些不满地看了看柳曼吟,都是这黄毛丫头坏了她好事的,否则此刻的她早就在欲仙欲死的快感中遨游了,亏得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想与祁邪共度良辰美景,结果还是没能如愿。

仇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着悠闲自得的祁邪道:“这丫头能伺候得了安王大人么,就她那么稚嫩的模样?安王大人不是对幽兰情有独钟,为了她甘心等待几千年么?怎么突然就对这个小丫头感兴趣起来了?”

祁邪嘿嘿笑道,俊秀阴柔的脸上有着戏觑之意,“这个你就要问安子笃了,他既然找来小藤妖,自有他的道理——”他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柳曼吟,又嗤笑道:“丫头,你师父从来都是不放你在眼里的,要不,也不会一直撇下你不管——”

说着,祁邪还未等柳曼吟回过神来,用他的腿轻轻一勾,便把毫无思想准备的柳曼吟勾了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的柳曼吟身不由己地一头栽在了祁邪光裸的身上。

祁邪用手搂住吓得花容失色的柳曼吟,温玉暖香抱满怀,他满足地呻 吟了一声,笑道:“小藤妖,反正你师父都不要你了,你还不如从此以后跟了我,我来教你怎么修炼成一个真正的妖精,可好?”

柳曼吟被祁邪抱在怀抱中,几乎要被吓哭,她蜷缩着身体,颤声道:“救命......救命啊......”

第三十五章 风流云散

柳曼吟露怯的反应换来了祁邪不以为然的嗤笑,他斜靠在树桩上,斜着眼看着惊惶失措的血藤小妖,徐徐道:“救命?身为妖精竟然还要别人来救命,可见你师父教你的时候就没教好!小妖儿,想当妖精便要先学会伺候男人——”

祁邪说着瞟了一眼穿戴已毕显得风情万种的仇颖,道:“若你还是不懂的话,我建议让百花谷谷主来帮你开开窍,她可是蛊惑男人的好手——”

仇颖闻声笑眯眯地抬起眼,朝着祁邪暗中送去挑逗的秋波。

祁邪笑着低头对柳曼吟道:“百花谷谷主可是个诱人的妖精,但比起狐狸精可差远了,狐狸精的媚术比谷主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虽然仇谷主媚眼的媚功比不上狐媚娘,可她是妖精中的女人,不是狐狸,她略懂人性,比狐狸更懂得男人——”

仇颖听着,不由扑哧一笑,爱娇地伸手抚弄着自己的乌发,只是媚笑不语。

祁邪又道:“男人都是贱的,你若是直截了当地勾引,男人反倒不敢近前,只有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才最勾引人了!”

仇颖笑得花枝乱颤对祁邪道:“想不到祁邪大人对妖精的媚术竟然研究得这么透彻,仇颖我不佩服都不成啦!”

祁邪勾起嘴角嗤笑了一下道:“我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我只是感慨为何安王会教出如此不解风情的徒儿来?”

仇颖吃吃笑道:“不是安王不认真教,怕是他根本没心思教罢了!”

“哦,那他的心思放到哪里去了?”祁邪懒洋洋地问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低着头吻了一下柳曼吟的乌发,吓得柳曼吟俏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抵抗着祁邪那暧昧的逗弄。

但生性单纯的柳曼吟哪能敌得过经验老到的祁邪刻意的逗弄,祁邪的手臂一收,将柳曼吟便抱在了怀中,他低下头,存心捉弄地盯着柳曼吟看,但蓦地,他蹙起了眉头,一丝惊疑出现在他的眼眸里,“咦?”

“怎么了?”仇颖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问着祁邪。

祁邪摇摇头,满脸俱是对自己的嘲弄之意,他低声道:“不可能,不可能啊——”说着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柳曼吟,虽然眼眸里满是不相信,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了。

柳曼吟慌忙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爬出了祁邪的怀抱,她躲在一棵树下,惊吓得不住喘气,而祁邪依旧仰靠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她发愣。

仇颖见状顺着祁邪的目光也望向柳曼吟,心想祁邪中了什么邪,对这个小藤妖这么关注,她都有些吃味了。但仇颖这仔细查看之下,她的面色也微微有变,她盯着柳曼吟半晌,转过身对着祁邪道:“她,她——?怎么会?怎么会有‘她’的神韵?”

“很像,是么?”祁邪答非所问,他阴柔俊美的脸有瞬间的失神,仇颖狐疑地看了半晌柳曼吟,突然强颜欢笑道:“我知道为何了?正因为有这份韵致,所以安王大人才找了替代品,祁大人,我猜得对么?”

祁邪并没有回答仇颖的话,只是自顾自站起身来,随意套上了外衫,掩去了旖旎春色方才站了起来。仇颖见祁邪没有回应,快速两步走近前,有些焦躁地问着祁邪:“祁邪大人,你说呢?”

祁邪抬起有些阴隼的眼眸,森冷道:“你说呢?”仇颖摇摇头,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祁邪嘲讽地笑了笑,道:“不是替代品,难道已经灰飞烟灭的东西还会重新组合么?别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就犹如要抽刀断水一般可笑!”

仇颖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些忌惮地看了看懵懂中的柳曼吟,暂且放松了警惕之心的仇颖觉得自己之前被柳曼吟撞破好事,又无缘无故吃了这一吓,对柳曼吟甚是看不顺眼,于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存心要刺激柳曼吟道:“祁邪大人说得对,是我多虑了,只不过是个宠物替代品罢了,害得我以为是正主儿来了,不过枯枝烂藤和名贵兰花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仇颖说着假装叹息道:“即使装得再像,也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小藤妖罢了!怎么可能取代安王大人心中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角落呢!”说着咯咯娇笑,也不再搭理柳曼吟。

柳曼吟虽然不太明白祁邪和仇颖到底在影射什么,可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已经感受到这二人对她的不屑与嫌恶。这些本来并没什么,反正她本来就是默默无闻的小妖,但提到了安王安子笃,提到了师父心中的角落是她无法企及的,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柳曼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慌忙咬住了颤抖的红唇,极力控制住自己。

祁邪抖了抖衣衫,玉树临风地便要走出密林,他边走边摘下了一枝红色的夹竹桃花,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思忖片刻,走近柳曼吟,将手中的夹竹桃花簪入了柳曼吟的鬓边。

第三十六章 此情谁诉

一股异香淡淡飘荡在空中,祁邪陶醉地深吸一口气,随后咧开嘴笑道:“好好打扮打扮吧丫头,想要男人的心就必须下苦功夫!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会缠人的妖精不是好妖精!”

说着轻薄地抚了一下柳曼吟的粉脸,转身便扬长而去。

仇颖连忙跟在祁邪的身后,两人飘逸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外,只剩下柳曼吟站在原地有些发怔,她鬓边的红花映衬得她人比花娇艳,但却透露出一种魅惑与诡异。

仇颖走出了一段路,才转头问祁邪道:“祁邪大人,你确定那丫头能受得了你的那种折腾?”

祁邪斜睨了一眼仇颖,慢腾腾道:“是妖精就必须过这一关,平日里我也是这么训练那些小妖精们的。安子笃向来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说着,他阴郁地一笑,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熟悉的一股香气传来,柳曼吟立刻屏住呼吸,她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鬓边的红花,将这朵诡异的红花拿了下来放在手心中。如玉般的玉掌中,红色的花儿犹如鲜血一般,柳曼吟本想将花抛在地上,但那朵鲜花好似有生命一般,在她手中轻颤。

柳曼吟眼底里的明媚缓缓开始退却,阴霾开始上袭。

阵阵微寒的风吹过,柳曼吟望着手中开始瑟缩的红花不由怅然,这红花像是她的写照,无论如何献媚讨好,到最后都是被人视为可以随意采撷玩弄的植物,远远比不上那枝清香高贵的幽兰。

柳曼吟凄艳地一笑,迟疑了一下,许是有同病相怜的心理在作祟,她还是将那朵红色的夹竹桃花重新簪在了如云的鬓发边。

她好似对这朵妖艳的花有了些许的免疫力,闻过异香之后,她只是有微醺的感觉,并没有像昨夜如排山倒海般地燥热与骚动,也许昨晚她中的是树林中的瘴气吧。

柳曼吟想到瘴气又会使人癫狂,连忙提起裙裾,快步行出了这一片红花碧叶的夹竹桃林。

刚出密林没多远,柳曼吟便被焦急得一夜未眠前来寻她的晓舞一把逮住,晓舞对柳曼吟擅离行动的举止大感愤慨,柳曼吟低垂着眼脸,默不作声地听从着晓舞的教训。

晓舞发完愤懑与牢骚,这才发觉柳曼吟有些异状,于是缓和了口气问她:“丫头,你昨夜上哪里去了?出什么事了么?”

柳曼吟摇摇头,抬起头来勉强一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都好好的呢——”说着她纤细的身子晃悠了一下,只觉得头昏目眩,全身好像有火,但却又感觉像被抽去骨头般的无力。

晓舞连忙扶住了柳曼吟,关切道:“看你这样子,可别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体才好!”

“会么?”柳曼吟心中一动,抬眼望着晓舞。

晓舞沉吟道:“对于我们妖来说,所谓的妖魔附体其实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自我的本真。换句话,即心静则静,心乱则狂,狂乱后便需要平定,这也是妖经常需要吸人精气的原因。”

“那姐姐是看出我心神不宁了么?”柳曼吟用手扶住额头,有些无力地问着晓舞道。

“是啊,你神色悲戚,面色苍白,昨晚真没出什么事情么?”晓舞问着柳曼吟,一边搀扶着她坐在了一旁的紫藤花架上。

“昨晚——”柳曼吟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和师父在一起——”

“哦,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一跑就没影了,原来是和安王大人私会去了——”晓舞用纤细的手指刮着白皙的粉脸羞着柳曼吟。

但柳曼吟却面色黯淡,她低着头道:“我和师父并未怎样,而且师父,他——”柳曼吟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将心头突然泛起的一股酸涩压了下去。

“怎么了?总不会是安王大人欺负你吧?”晓舞还是打趣道。柳曼吟低着头不说话了。晓舞见柳曼吟情绪低落,心想一定是与安王大人闹别扭了才这样,唉,真是小姑娘脾气。

晓舞朝着柳曼吟伸出纤手去,道:“别想那么多了,来,快跟我走,我带你到百花谷的圣坛去参加修仙大会去,听说有仙子来这里指点迷津呢!”

柳曼吟依旧低着头本不想去,但她的眼落到自己腰间的一块花形玉佩上,顿时改变了主意,她要把师父的玉佩还给师父,然后再回龙腾谷。

这块玉佩乃是师父最心爱之物,天天都不离身的,是他早晨下床太匆忙的时候落下的。

送还给师父就离开吧,柳曼吟想着,悄悄攥紧了手中的玉佩,玉有些凉,她的心却微微有些热,有些酸。

……

第三十七章 朽木难雕

今日是百花谷修仙大会正式开始的大好日子,柳曼吟随着心急的晓舞气喘吁吁地赶到百花谷圣坛的修仙大会会场,已经看到会场上满是黑压压的人影。

不过虽然人很多,但个个前来求仙得道的妖精鬼怪们都倒很安静,颇有几分得道的架势。

连一向婀娜风流的百花谷主仇颖也暂且褪去了那一脸的媚笑,而是如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宾客中,热情地款待来的客人。

晓舞和柳曼吟并没有看到安子笃。

晓舞很快便被那些精美的修仙画签和秘籍所吸引,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不想修仙得道的,一心只顾埋头查究修仙的诀窍。

柳曼吟在会场边等待了许久,还是不见师父安子笃,她想了想,便悄然转身退后,向着师父之前所住的厢房走去。

由于客人大多都去了修仙圣坛会场,于是整座客栈显得异常安静。

客栈掌柜甄鸿福在巨大的红木柜台后打着算盘,见到有人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又接着开始算账了。

柳曼吟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师父安子笃住的厢房,厢房中依稀传出了男子与女人的说话声。

柳曼吟有些疑惑地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便看到安子笃坐在桌前正与一位身穿淡青色衣衫,腰系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的美丽女子在窃窃私语。

看到柳曼吟突然闯入,安子笃微微挑起了眉头望着柳曼吟。

看到安子笃不赞同的眼神,柳曼吟突然闯进后这才觉不妥,她慌忙转身要退出。

“小曼,你停下——”安子笃缓缓发声道。而那青衣女子也抬起清冷的秋水剪眸望向了她。

那目光带着审视与挑剔,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就是你说的藤妖么?”青衣女子淡然地问着安子笃。

安子笃感觉到了那青衣女子眼眸中的黯淡,他凝望了一眼懵懂的柳曼吟,这才缓缓道:“是——”

青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因清晨匆忙早起衣衫凌乱、毫无风姿的柳曼吟,再盯了一眼柳曼吟鬓角边插着的一朵妖异俗艳的红色大花,虽然青衣女子淡定优雅,但还是忍不住微微蹙起了娥眉。

青衣女子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哦——”便不再言语。

柳曼吟被青衣女子清冷的目光看得有些自惭形秽,从青衣女子冷淡的眼眸中她敏锐地感觉到青衣女子对她的不喜欢,她有些局促地转头求助地看了看安子笃。

但安子笃并未注意到柳曼吟心中的波动,他和青衣女子还在继续刚才未完的谈话,道:“七七姐姐,还有其它的法子可想么?”

青衣女子连睫毛都不曾动过,仿佛安子笃是在进行一场完全与她无关的对话,半晌,她才缓缓地叹口气,道:“自古以来想成事唯有苦其心志,累其体肤,方得圆满。只是安王大人,往事随风,虽念你是痴心不死,但你此番作为却为何如此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安子笃抬起头来,那张俊美清淡的脸有些愕然。

“唉,为何不选个资质略高一筹的东西来?”青衣女子如水的眼波斜斜地看了一眼有些痴愣的柳曼吟,“这般愚钝的,实在是恕我无法将瓦砾琢炼成好玉!更何况是对十八的一种亵渎——”

安子笃那张俊秀得出奇的脸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柳曼吟畏缩了一下,“十八?”她熟悉这个名字,曾经听到师父无意识地出声叫过,她一直以为十八是个符号,却没想到是个人名。

但还未等柳曼吟回味过来,青衣女子又说话了,“既然你如此顽固,我也只好暂且顺你的意,不过此番工程耗时耗力,首先一点你必须远离这根东西——让它有独立的思想与个性,否则永远都难成大器——”

“这根东西?说的是我么?”柳曼吟有些疑惑地瞅瞅安子笃,又看了看那青衣女子。

“请姐姐放心,我本就打算送她一人出百花谷,等修仙大会结束我也会就此游历他方,并在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回龙腾谷,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之前只是暂时托管她而已,如今若是姐姐肯伸出援手,我自然就会离开……”

青衣女子淡然,并未说话,只有柳曼吟微张着嘴,样子又是有些惊疑又有些迷惑,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憨愚。

安子笃的远离,意味着他们以后将不再朝夕相处……柳曼吟心口一阵阵瑟缩,传来了阵阵刺痛。她怔怔地站立着,听不到安子笃说什么。

安子笃柔和的眼落在柳曼吟身上,难以察觉地喟叹,道:“小曼,你先出去吧——”

柳曼吟总算回过神来,慌忙应声退下,却又因为过于紧张,差点被过长的裙裾绊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出了房间。

听到房间里传来的两声叹息,她紫涨着面皮,羞愧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八章 密林惊魂

柳曼吟的脑袋里一片轰鸣,之前师父和青衣仙子般的人物说的什么她都听不懂,她只知道安子笃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让她离开百花谷,回到龙腾谷,也就是说师父,他不要她了!

也许,真的是她太笨了吧,那青衣女子美若天仙,所谓的风华绝代的仙子,说的便是如此的美人吧,真是飘逸出尘,美到铭心刻骨。

可她呢,却是所有人口中的“那根东西”,“枯枝烂藤”、“粗鄙瓦砾”,简直亵渎埋没了“妖精”这个词。

现在,连师父都不要她了!柳曼吟含着眼泪,用力咬着红唇,觉得原本就已经灰暗的天幕一下子更加黯淡了下来。

既然她如此招人嫌,连师父也如此不喜欢她,那她还不如走了的好。柳曼吟觉得有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她还以为开始下雨了,仔细一看那水却是从自己的眼眸中掉落下来的。

晶莹的泪珠儿砸在手背上,柳曼吟这才发觉自己的手里还攥着师父的那块花形玉佩。

她原本想进去还给师傅,但仔细想想,师父虽然温和,但他说出的话一向都严格遵循,他说从此以后要离开她,那与他再相见必定是遥遥无期。

那这块玉她就替师父保管吧。其实在她心中是存有一丝希望,师父将来会为了这块玉佩而返回来找她。一股酸涩的滋味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鼻子发酸,眼眶红肿。

柳曼吟痴痴地望着有师父在的屋子,心里却明白她与师父相依为命的日子一去不可返了。

不!她才不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也不需要任何妖精或者神仙的指点,她只是她,一根普通的藤,柔若无骨的藤,没有骨气没有腰杆的藤!她只愿意永远做一根藤,永远守护在师父身边。

但她这个卑微的梦想,师父却依旧不肯给她。柳曼吟在心中无声地哽咽,她手握着捂热的花形玉佩,一步步地往后退。

既然师父你要离开小曼,那我就先走一步,我也不要再回龙腾谷,我要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自生自灭去吧,反正我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就让我烂死枯死在荒郊野地里吧!

退到长长的走廊尽头,柳曼吟一咬牙,转身便飞奔而去。她疾奔的速度如此之快,让正在柜台前记账的甄鸿福吓了一跳,他只觉得一阵风从面前刮过,还带着香气。不过甄鸿福妖魔鬼怪也看得多了,倒也不以为奇。

柳曼吟伤心欲绝地在百花谷中飞奔,连晓舞都忘记去打声招呼,几个飞身腾空之后,她便已出了百花谷,孤身一人奔走在荒郊野地里。

老天似也欺负她,方才还尚且晴朗的天,瞬间竟黑乌乌了下来,很快,豆大的雨点便砸落在地上,激起地上的阵阵黄土。方才是午后时分,竟已经感觉是到了傍晚将要天黑的时辰。

柳曼吟狂奔出一段路,心头的酸楚与悲伤仍未消解。她的秀发已经散乱,衣衫不整,但如云般的鬓边那朵红花却丝毫未损,依旧顽固地插在她的鬓边,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尤其是浸透了雨水,那红花竟发出了带紫的光芒,在昏暗的雨幕中更显妖异。

柳曼吟伫立在如帘般的雨中,望着被水汽笼罩的四周,只觉得前路茫茫,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全身被湿透,但心里却好像有一股滚烫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涌上,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那种熟悉的饥渴与狂躁感又开始席卷而来。

柳曼吟心跳加速,慌乱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那种饥渴的感觉扩散到她全身的血液里,几乎让她的血液沸腾!柳曼吟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直想找些止渴的水来喝。她仰着头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但越喝越渴,好像有团火在她心里烧,烧得她无法无法思考。

正当她迷惘无助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似有一片树林,她未加思忖,便腾空而起,朝着那片树林飞奔而去,s

密林中,在几棵大树组成的树荫下,竟有三个凡间男人正在躲雨!

柳曼吟有些意外,但还是屏住呼吸,艰难地攀附在密林中的一棵高大的樟树上,鬓边的红花与所依附的樟树都散发着迷惑的香气,让她全身燥热,酸软得几乎盘不住樟树。

柳曼吟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冲下树去,蜷住这些男子,汲取他们身上的凉气。

她这么想了竟也这么做了!

正好三个男人中有个男子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在树林中寻些吃食。

柳曼吟悄然地跟踪着那男子,在他转过一个拐弯,离开另外两个男人的视野时,她从树上悄无声息地滑下,犹如蟒蛇一般,潜伏到了那男人的身后!

一个雪白的闪电突然划过,那男子惊吓了一下,正要抬起头察看周围的情况,他湿透而精壮的身子竟猛地被一条柔软的身子缠住!

男子连忙张口惊呼,但他刚张开嘴,一条湿滑的长舌竟滑入了他的口中,堵住了他所有的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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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暧昧痴缠

“唔……唔……”那男子不住的挣扎,感觉像是被湿漉漉的水草缠住,又像是被冰冷的蟒蛇圈住,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紧紧箍住他的身子异常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男子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但又喊不出声叫自己的同伴前来解救,只好奋力挣扎,他用两条强健而有力的腿沉沉地蹬在泥泞的地面上,想借此冲力将身上的缠物甩下身来。

但他身上的蟒蛇比他还要顽固,男子与蟒蛇的纠缠中,竟然诡谲地感觉出这只蟒蛇似有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与悲怆,天啊,他竟然会感觉到蛇的思想?!男子吓得更发颤,于是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但挣扎的过程中,那男子却感觉升入自己口中的舌头竟然那么芳香,而且娇嫩得几乎像他平日里爱吃的麦芽软糖般,还具有一股甜甜的滋味。

被吮吸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啊,男子不由微微有些愣神,他渐渐忘记了挣扎,闭上眼沉浸在这种交杂着恐惧、颤抖、还有些许兴奋的奇特感受之中……

大雨如瓢泼般下着,大树下纠缠着两条怎么也化不开的身体。

冰凉的大雨却依旧浇不醒刘曼吟那已经昏沉的神智。身体的那股火不住往外喷发,刘曼吟觉得,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因为与那男子的身体摩擦,似乎出现一股无形的电流,敏锐地传导着那种细腻的、微妙的快感。

一波一波的麻酥穿透身体,一直深入到她的大脑中。

在身体干渴难耐的情况下,与昨夜被催情香迷惑的那种强烈的、刺激的、充满挑逗的快感不同,这种快感令刘曼吟如同沉浸在一团腾云驾雾的云朵中,她在狂乱中更加紧紧地攀附着那具让她感觉有些清凉的躯体,摸索到那男子的脖颈,张开嫣红的小嘴便咬了下去!

听得身下的男人躯体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声,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那张英俊清逸的脸,因为吃痛而微微有些扭曲,但并没有消退他的英气逼人。

白色的闪电也让那男子在瞬间看清了依附在他身上的刘曼吟,他脱口而出:“你……你……”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她,眼前缠着他要吃他的并不是什么蟒蛇,而是一位娇艳的姑娘,她全身软得不可思议,身体虽然冰凉,但并不僵硬。

普通人是没有这种柔韧度的,蛇也不是这种触感,那么,她,她是什么妖孽?!男子望着刘曼吟散乱秀发下那张美丽的小嘴,一时间竟有些迷惘。

他本可开口呼救,但他却合着嘴,犹豫不定。

但刘曼吟却未知男子心中所想,白色的雾气缓缓地被吸入刘曼吟那张苍白的小嘴,她将脸埋进男子的脖颈中,贪婪地汲取那男子男性的气息。

原来男人的精气这么好吃,刘曼吟满足地呻吟了一声,那有些娇软的声音妖软多情,似乎含着一丝痛苦,一丝绝望,还有一丝痛彻心扉的难过。

刘曼吟身下所攀附的猎物原本是挣扎得厉害的,但却不知道为何,在听到她的娇吟后,竟然慢慢停止了反抗的动作,由着她汲取更多的精气。

刘曼吟在迷乱之中还不忘记斜眼看了一眼她的猎物,她对自己如此疯狂地抱住一个陌生凡间男子而感到羞惭,但却身不由己地汲取他更多。

不知为何,那猎物竟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刘曼吟有些吃惊,但却更心安理得地汲取着男子身上的精气,他抱着她,两人在大雨中纠缠着亲吻,氤氲的水汽与热气中,终于两人都觉得双腿发软,不知道是谁先一个趔趄,结果双双倒在了大树下……

第四十章 恣情欢合(1)

即使还有一丝残余的理智让柳曼吟告诫自己要及时收手,但是她内心好像住着一个邪魔一般,让她原本柔软善良的心变得冷血起来,她眯缝起美丽的眼眸,在泥泞的雨水中更加用力地缠住了那男子。

据说,男人的精气好像没有精血来得有味道?柳曼吟有些干渴地舔了舔嘴唇,不满足地想道。

这一刻,她忘记师傅安子笃先前是如何教育她的。师傅总是千方百计让她忘却妖精的本性,但是祁邪大人却相反,他成功地激起了柳曼吟那骨子里妖精的邪恶本性。

失去了安王安子笃的庇护,像柳曼吟这种每到千年道行的小妖还是很需要靠外来物质来补充自己的力量,否则她便只能等着枯死消亡了。

一直习惯在师父的羽翼下生存,如今突然脱离温暖的护佑,柳曼吟有些难过地将脸埋在男子的肩头,悲伤暂时让她忘记了体内叫嚣的饥渴,陌生男人的肩头让她心里有着片刻的慰藉。

这陌生凡间的男子的精气犹如突沁人清凉的甘露,让柳曼吟穷途末路的灵魂暂时得到了安歇。

但是对于自己不小心逸出口的暧昧呻吟声,柳曼吟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她脸上的红晕,蔓延到小巧的耳朵及整个颈子。她羞直想挖洞钻到地下去的模样,让男子感觉到一阵好奇。

这只美丽的妖精竟然会害羞,他怔怔地望着柳曼吟,连她芳香的吻都忘了回应,他总感觉这只小妖好像在与赌气,她胡乱舔着他的脸,像只他养的阿福那般娇憨。

他的肩头受了伤,他也知晓她在吸取他的精气,但是硬不下心将她推开。

那男子搂抱着满脸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柳曼吟,忍受着肩头的痛楚,他喘息着问柳曼吟:“姑娘······姑娘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么?”

柳曼吟揪住男子衣襟的动作停住了,因为两人以非常暧昧的姿势一起倒在泥地上,而她则俯身骑在他的身上,两人靠在一起,就想清人亲密地依偎。

“姑娘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和我说说——”男子见柳曼吟的动作停住了,便大胆地开口问道。全身湿透的柳曼吟玲珑有致的曲线足以勾起每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再加上她在他怀里那销魂诱人的娇喘声,几乎让他忘记了是在与妖搭讪,而是与情人亲密谈心。

但是面色有些煞白的柳曼吟冷冷看了陌生男子一眼,突然俯底身子,猛地一把扯开了那男子衣衫的前襟!多管闲事的男人,太多话了,她不能让他区区的一个人类看出内心的脆弱,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期和怜悯!

好吧,本来她还在犹豫该不该将这男人的精气给吸光,现在倒好,她正好可以理直气壮地榨干凡间男子所有精血,反正这个凡间男子总是要给妖陪葬!

只是这精血的汲取与精气的方法不同,她在龙腾谷听妖精们说过,也亲眼见过青蛇与白蛇曾诱惑过路的青年男子,只有男女交合才能榨取男人的精血。

撕扯开了那男子的衣襟,露出了那男子健壮结实的胸膛和完全无一丝赘肉的小腹肌理,已经完全自暴自弃的柳曼吟低下头去,用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那男子的胸膛。

她修长如春葱的手指开始缓慢地移动在男人富有弹性的年轻肌肤上,她的指若隐若现地滑动,一路不住游移,左右按压上男子敏感的颈项,轻柔地来回慢慢划动,存心在挑起男人的欲望。

她天资聪颖,与男人调情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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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恣情欢合(2)

男子呼吸慢慢地紊乱,肌肤开始慢慢地滚烫,被柳曼吟的动作刺激得不再考虑什么,他一把拉下柳曼吟的头,封住了她的嘴唇,他火热的舌头长驱直入,在她柔润甜美的口中来回勾动着,执拗地缠绕着,吸住她芳香的舌头,贪婪地吞噬着,好像要汲取精血的人换成是他一般拼命。

唇齿交接,舌头交缠,滋味竟有说不出的魅惑甜美。

柳曼吟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向清秀平静的容貌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让人心动不已的绯红,原本就已经朦胧的眼睛也更加迷蒙起来。

本来只是想试验一下如何可以成功汲取男人的精血,现在,柳曼吟开始后悔了,她有种引火自焚的感觉,她想要挣扎却被那男子一个用力压在了身下。

那男子平日里本也是清秀端正之人,眼下却已经完全被柳曼吟魅惑地失去了神智,因为搂着她在怀里,她的胸部自然地贴合在了他的胸前,饱满的胸部压得他快窒息了。

此刻的他全身犹如火烧,冰凉的雨水丝毫不能压下他被挑起的情欲。

他红了眼,伸出手去,急切地想扯开柳曼吟的衣襟,但柳曼吟蜷缩着身子,他的手只能触碰到她柔软的胸,刚碰到她的胸,他感觉好像被闪电劈过一般,全身都麻了。

“姑……娘……姑娘……”男子低喘着,用颤抖的手扯开了柳曼吟的衣襟,露出了她穿着白色里衣的美丽胸脯,他低下头来,讲滚烫的唇印上了柳曼吟的如凝脂般的胸部。

柳曼吟蜷曲着身子呻吟了一声,她犹如一朵饱胀得快要腐烂的鲜花一般等待绽放。

一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睁着眼望着还在下雨的天幕,即使由于男人的爱抚让她感觉到了干渴身体的快感,但她还未完全泯灭的心中却充满了悲哀与绝望。

眼泪是温热的,滑过她冰凉的脸,流淌到了泥水里……柳曼吟在男子身上辗转,无声地哭泣,半晌,她终于无法再忍受身上几乎要爆炸的渴求,她攀附上了男人的身体,她用腿勾住他的腰,不住用纤细的腰肢磨蹭着男子,想速战速决汲取她想要的精血。

男子浑然末觉危险已经步步临近,只是一心沉醉在情火燃烧之中,他喘息着支撑起身子想要解开自己的裤子,让自己与柳曼吟毫无隔阂地紧密相贴合。

柳曼吟一面承受着男子的亲吻与爱抚,一边迎合勾缠着男人,但男人的手因为无法控制的欲望在颤抖,半天都解不开裤子,他急得有些慌乱。

柳曼吟是根最妖娆的藤,只是软软地缠他,但缠得那么紧,男子被欲望刺激得头皮发麻,只担心自己还未与佳人短兵相接便已经崩溃得一塌糊涂了。

雨地里,衣不蔽体的两人纠缠在一起,犹如两个快要溺毙的人一般,拼命地抱住对方,不住火热缠绵,静寂空地里响彻着激狂的喘息与呻吟声。

就在两人相缠得难以分开的时候,突然在离他们不远之处传来了一声如炸雷般的怒吼声:“阳潇!你在做什么?”

那男子被那震耳欲聋的喊声惊醒了,原本已经被迷惑了心智的他猛地甩甩头,睁着无神的眼眸望着还粘在他身上的柳曼吟,半晌,他才转头望向发出吼声的人,吃才地道:“孙……孙师父……万……兄……”

名唤孙师父的人并未理会那男子的低喃声,而是冲着披头散发,要以妩媚的柳曼吟吼道:“呔!你是何方来的妖孽,竟然敢在这密林中出没作怪?看吃我一剑!”

孙师父说着话,一边拔出了身后带的长剑,猛地冲过来,朝着柳曼吟便剌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此情可待

柳曼吟却没有回头,闪着寒光的利剑逼近她的后背,她却浑然未觉得,只是怔怔地坐在名唤阳潇的被蛊惑的男子身上,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从背影看柳曼吟秀发披散,腰肢纤细,玲珑的曲线毕露,即使不看正面,也知道是个妖媚至极的女子。

一个刺眼的闪电袭来,照亮了柳曼吟湿透的全身,她缓缓地回过头来,露出了她那张苍白得可怕却又异常美艳的脸。

突然听到风雨中有人惊诧“啊”地一声,却不是柳曼吟的声音。

孙师父的剑锋在瞬间闪过,瞬间便要刺到柳曼吟的后心,阳潇被柳曼吟压着,无法腾出手去救她,眼看柳曼吟就要被剑锋穿透,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孙师父的剑突然偏离的剑锋!

一道寒光闪过,孙师父的剑脱手而出,擦着柳曼吟的肩头险险地飞过,钉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剑身还在不停地颤动着。

孙师父见自己的这一剑刺了个空,不由转身大骂起阻拦他刺了此剑的人,“万天逸,你这个臭小子,为何要拦住我斩妖除魔?!”

“呃,师父——”说话的人挠挠头,愧疚地对孙师父道:“师父……请剑下留情,这位,这位姑娘……曾经……曾经救过我……”

“哦?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徒弟,结果却被道士原本要除掉的妖怪所救?!”孙师父瞪着眼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万天逸,差点没被他气死,“你,你真是丢我的人哪!”

说起来他孙逸饥饿是斩妖除魔的世家,是有两把刷子的。传说降妖术士南“万”北“孙”,就像那鼎鼎有名的“南帝北丐”那般,他家就是那威武显赫的“北孙”。孙家历代都有一个人能通灵,灵力不浅,上能见仙下能遇鬼,他就是其中一个,传承了孙家降妖的十八般武艺。

而万天逸则是如今“南万”家族中唯一的传人,不过因为万家家道中落,家族又对斩妖除魔的行当不感兴趣,因此到了万天逸这代已经将祖传吃饭的手艺也丢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真的没想到万天逸竟然如此不济,真的,唉,真是完全没有成就感哪!孙逸嘴里嘀咕着不满地斜睨了万天逸一眼。

万天逸嗫嚅着,不敢回师父孙逸的嘴,但却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还处于迷蒙状态中的柳曼吟。真的是她!方才他只是看了柳曼吟熟悉的背影而大胆推测,这次他看清了,真的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妖!

万天逸的心里不由喜悦万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酸涩的滋味。因为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说明了柳曼吟不仅是个勾人的妖精,而且勾引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公子阳潇。

万天逸心中百味错杂,而躺在地上的阳潇俊脸绯红,连忙坐起身来,想纠正一下他和柳曼吟暧昧的姿势。

但他刚起身,还处于昏沉与迷乱状态的柳曼吟却猛地扑上前,张开嘴便再次向他的肩头咬下,想要再次汲取他的精气。

阳潇有些愣怔,也不躲闪,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孙师父,困难地嗫嚅道:“孙……逸师父……我……”

温玉暖香再次在抱,他不知道是该推开还是该继续?眼下的公子阳潇已经茫然失措。

第四十三章 英雄美人

“呔,妖孽,还要作怪,看我——”孙逸师父举起手中的斩妖剑便要再次行动,万天逸连忙拦住师父,“师父,你看她头上的那朵红花!”方才他就注意到空气中有一种奇特的香味,在倾盆暴雨中,那朵红花竟然没有任何发蔫凋谢的现象,而是发着带着深紫色的刺眼光芒。

孙逸不理会万天逸的请求,手中的剑依旧直直地朝着柳曼吟削去,万天逸心中一颤,正要呼出声来,却见寒光一闪,孙逸手中的剑锋闪过,柳曼吟依旧攀附在阳潇身上,分毫未伤,但她鬓角的那朵妖异的红花却应声而落。

“哼哼,原来是百花谷中的夹竹桃催情花!”孙逸用剑挑起红花,蹙起眉头看了半晌。

“催情花?”万天逸顾不上看柳曼吟,连忙走近前去,一起和师父探寻这朵妖异红花的奥秘。

“这是百花谷里生长的一种花,既能催情妖性,更有提升妖精妖力的作用,而且离根后还能生存很长时间,不腐不败——是妖花之万。”孙逸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柳曼吟,却见她在红花离鬓之后,整个人如风中的落叶一般摇摇欲坠,倒在了阳潇的身上。

“原来这只妖也是被红花所蛊惑——”孙逸颌首,大手一紧,将手中的红花捻成一团,示意还呆坐在地上的阳潇将柳曼吟扶起,万天逸也连忙过去帮忙。

待得两个徒弟将柳曼吟抬到树荫下靠在大树桩上,孙逸这才缓缓走过去仔细观察着柳曼吟。说来奇怪,刚将柳曼吟置放好,方才还是风雨大作的天幕,竟然开始雨停云开。这使得孙逸与徒弟三人更加清楚地将柳曼吟看个清楚。

柳曼吟面色潮红,全身湿透,纱衣紧贴在身上,显出玲珑曲线,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是媚态撩人。只是红花坠落之后,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竟像是奄奄一息。

“唉——妖孽啊妖孽——”孙逸摇头叹息,转眼看着两位徒弟目不转睛的模样,连忙轻咳两声,让被迷得七荤八素的两个人回过神来,并在两个徒弟面红耳赤的时候,他暗自发笑。

难怪一直以来妖精迷惑男人总是频频得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快看,师父,她,她有一条尾巴!”阳潇的眼落在柳曼吟的裙裾上,他的全身一颤,惊呼出声。

孙逸连忙凑近仔细观察,之间柳曼吟卧倒在树下,她那双美丽修长的玉腿竟奇异般地慢慢幻化成一条淡棕色的尾巴,在轻轻颤动。

“那,那是什么?”阳潇有些颤声地问道,一双清秀的眼眸紧紧盯着昏迷的柳曼吟,他的心重重地坠地,若是之前他对她还抱有一丝她不是妖精的侥幸,眼下的这根尾巴宣判了他的死刑。

“很奇特的尾巴——”孙逸握着自己的下巴下了结论。

万天逸蹲下身来,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柳曼吟的尾巴,这根尾巴与他初见她时一样,依旧是那般娇嫩细滑,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与那催情花的浓郁芳香不同,是一种药香。

眼下柳曼吟那张美丽的脸的浅金棕色已经渐渐褪淡,显露出来的是如上好瓷器的月牙白色。这代表什么,难道是她的修炼已经上了一个新台阶么?万天逸凝视着柳曼吟,心中激荡起伏,难以平静。

在场的三个男人之中,只有他见过柳曼吟未曾被花迷惑的样子,他还记得她泛着水色涟漪的双眸里透着单纯的快乐。如今,她还快乐么?

万天逸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过脸去恳求孙逸,“师父,你救救她,让她清醒过来吧——”

“让我救一个妖孽么?”孙逸不可置否,“我可是专业除妖的,你不是叫我砸自己的饭碗么?”

第四十四章 怜香惜玉

“而且还不知晓这是何方妖孽,冒然施救只怕我们死得比她还快”孙逸说着,也蹲下身来,仔细查看柳曼吟的尾巴,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半晌之后,他突然面色大变,惊声叫道:“她是腾妖!血腾妖!”

“啊?血腾妖?!”万天逸与阳潇连忙凑近了柳曼吟,几双眼眸一起盯着她的尾巴。万天逸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柳曼吟的尾巴,只感觉触手所及,竟是光滑细腻,滑不留手。

由于下着雨,万天逸的手早就被雨水打湿,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竟然有着红色痕迹,他以为是血,将手凑近自己的鼻子一闻,竟发现有淡淡的药香味。

“真是难得啊——”孙逸激动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两眼放光地两个徒弟说:“这下我们发财了,发了——”

“师父为何出此言呢?”阳潇有些不解地问着孙逸,一边情绪复杂地看着还在昏沉中的柳曼吟。

“我没教过你们么?难道你们不知道麒麟血藤是难得的珍宝?”孙逸看着自己的两个笨徒弟,几乎要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地怒了。

“麒麟血藤是很珍贵的中药,称之为‘血竭’或‘麒麟竭’可治疗筋骨疼痛,并有散气、去痛、祛风、通筋活血之功效……”万天逸见师父发怒,连忙背书一样背出百草医书来。

“还有呢?”孙逸总算面色微缓,继续问道。

“麒麟血藤不仅是稀世珍宝,而且若能与龙血树一起入药,则身价更为不凡,能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所以世人视麒麟血藤与龙血树这两种天生对配的药物为稀世宝物——”万天逸回答完毕,博得孙逸颌首称许。

“那师父与师兄的意思是说,假如我们能将麒麟血藤入药,便可发一笔横财,是么?”阳潇盯着孙逸与万天逸说道。

还未待孙逸和万天逸两人答话,阳潇面色一沉,道:“不,师父,师兄,你们万万不可!这腾妖虽然是根藤,但她也是有生命的,还请师父与师兄网开一面,不要将她拿去入药——”

“你这小子被妖女迷惑了还不自知呢——”孙逸恨铁不成钢地用手中的剑柄敲了敲阳潇的脑袋,道:“就你懂得怜香惜玉呢?”

阳潇呐呐地红了脸,万天逸看着他,心中也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滋味。

三人正在议论商榷,地上那个珍贵的药引却动了动,总算幽幽地醒来。柳曼吟辗转着螓首,缓缓地睁开了朦胧的眼眸。她虽然全身泥泞,秀发散乱,却有种别样的妖娆。

她用勾魂夺魄般美丽的眼眸错愕地盯着面前三个男人,唇间缓缓逸出了娇弱的声音:“你……你们是谁?”冰冷的雨水淋得她有些发冷,不再受红花蛊惑的她用手环抱住自己,从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了。

“我们是斩妖除魔的术士!比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此片树林中出没?”阳潇与万天逸还未答话,孙逸便已经出口发问道。

柳曼吟低着头却不肯答话,她肌肤细滑,胭脂樱花般粉嫩的双唇紧抿,水晶般剔透的双眼却隐隐透着些敌意。

“你不回答是么?”孙逸冷冷说道:“你不怕我们就此将你斩除么?”

柳曼吟闻声抬起头来凄凉一笑,轻声回答道:“道长,多谢你了,请你杀了我吧——”

“啊?”这下换成孙逸目瞪口呆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过请求自杀的妖孽呢。“你为何不想活了?”他又问道。

“没什么……没有什么活着的寄托……生不如死……”柳曼吟说着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活着和死去有什么不同,活着更痛苦……化为灰烬就没有感觉了……”她幽幽地说着,如水的眼眸黯淡得没有一丝光亮。

万天逸在一旁看着无精打采的柳曼吟,心里突然觉得异常沉重还带着一丝闷痛,面前的这个小妖精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么?那时的她是那般美丽充满活力,好像获得了全世界,如今的她却犹如跋涉了万水千山,疲惫憔悴得几近于凋谢了。

“姑娘……你……还记得我么?”万天逸终于忍不住蹲了下来,问这柳曼吟。

柳曼吟抬起眼眸来,怔怔望了他半天,才摇摇头道:“你,你是谁?”

万天逸本还带着期待的心瞬间跌入了万丈谷底。阳潇见此也凑上前去,道:“姑娘,那你对我还有印象么?”

柳曼吟盯着阳潇看了看,也茫然地摇摇头。除了那个人之外,所有的男人她都毫无印象,即使是被她吸取了精气的受害者。

“呔,妖孽,吸了男人的精气却不认账,这就是妖精的狡诈之处!”孙逸不由怒火顿生,又拔出剑来准备收妖。

柳曼吟却一点也不怕他,她抬起芊芊玉手将自己的一头乱发理顺,拢到胸前,然后低低道:“道长,您收了我吧——”她的眼波黯淡,却并未完全掩盖去妩媚而不失春情的绝美容颜。

即使见惯了貌美妖精的孙逸也不由举着剑,觉得所有的语言能力都消失了,唯有全身都处于痉挛的状态。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孙逸也有些狼狈地挠挠头,为了掩饰他内心的窘迫,他大声道:“在你受死之前,我问你,你干这种荼毒生灵的事有多久了?”

“没有多久,才一点点,你们就来了,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柳曼吟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渐渐垂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孙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妖精从来都是第一次!”说着举起手中的利剑,他仰天长啸:“我孙逸向来替天行道,今日就由我来收了这只作恶多端的妖孽吧!”

“不要,师父!”“师父,剑下留人!”阳潇和万天逸连忙阻止,但孙逸已经举着锐利的青峰凌厉地砍了下来。

好像为了增加斩妖除魔这种凌厉的气势,连天上的雷公都来助阵。就在孙逸举起剑要劈向平静受死的柳曼吟,一道雷电劈过,孙逸所有的动作都凝滞住了。

他犹如一尊天神,高达威猛地耸立在天际。两个徒弟围着他,连地上的柳曼吟也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他。

孙逸就知道像他这样出众的男人,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就算在郊外的暗夜里也遮盖不住从内而外流露出的狂野气质。

可是被众人如此赤裸裸的注视。还是头一遭。

他有些腼腆地歪过头,用最英俊的左半边脸对着他们。“怎么了?”他问道。

“师父,你遭天谴了!”万天逸和阳潇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第四十五章 麒麟血藤

俗话说的好,莫装纯,装纯遭雷劈!孙逸师父一向不装,他自认为自己是坦荡如平川的君子,但没想到,没想到今日里竟然被天谴了,还是在他视为光荣至上的斩妖除魔的过程当中!

这老天,你究竟开眼不开眼啊!孙逸咬着牙,恨不得将心中的愤懑与委屈化成滔滔江水,一泄千里,方解他心中懊恼。

被雷劈过的孙逸,头发茬子郝被劈得竖起来了,全身荡漾着一股销魂的焦味。

他被雷劈得浑身上下都变的黑乎乎的,锅底一般的英俊脸蛋上,唯一见白的地方,就是牙齿扣眼白。

看见围着他强行忍笑得四仰八叉的徒弟,孙逸的嘴角微微抽搐起来。他翻了一个白眼,终于还是无法抵御身上被雷劈过的伤势,整个人向后倒去。

万天逸与阳潇连忙冲上前来将孙逸扶住,替他按摩胸口。

这两个没良心的徒弟!勉强才缓过神来的孙逸抖了抖如刺猬般直竖的头发,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柳曼吟,还是她识相,只有她仍然用崇拜而迷蒙的眼眸看着他,让他受伤的心灵微微有些慰藉。

但他依然不为所动。他还是决计要除去她的。

要知道,他是个斩妖除魔的工作者。

作为一个不相信因果报应、不相信前世今生的无视神论工作者,就是要拥有正确的世道发展观,就是要反对迷信,就是要唾弃一切的牛鬼蛇神!

经过深刻的直觉分析,孙逸已经能够确定,眼前的这个妖孽,必有可疑的来历。

他的眼骨碌碌地盯着柳曼吟,半天才吃力地迸出一句话来:“是你……是你搞的鬼么?”

柳曼吟茫然地看着孙逸,接着又怔怔地摇了摇头。

孙逸晃了晃高大的身子,这才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焦发,强撑着站起身来,摆了个威武的造型转过去对两个徒弟道:“你们懂,懂什么?我,我这不叫天谴,是老天助我斩妖除魔呢!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法力大增了么?”

话还未说完,孙逸突然听到柳曼吟喃喃地说道:“道长,你,你的衣服破了——”

“嘿?”这下换孙逸有些茫然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前面,没有啊,他衣服还好好穿着呢,只是,只是屁股那里好像有点凉!

万天逸和阳潇见状连忙把孙逸扶住,二人转到他的身后,这才发觉由于孙逸被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他前面的衣服是完好无损,但后面的一半衣服已经全都被烧焦了,露出了他魁梧的脊背,还有曲线起伏的腰和臀,以及粗壮的大腿扣性感的脚踝!

只不过,这一切美妙所在都是赤裸在空气中的

见到徒弟们怪异的表情,孙逸颤抖着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臀,发觉自己的后面完全是真空的!他“啊”地一声,仰天长啸,终于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这次,他不是受伤倒下去的,而是羞愤交加气晕过去了万天逸和阳潇连忙把师父搀扶住,两上面面相觑,还是阳潇机灵,连忙对柳曼吟道:“姑娘,快闭上眼!”柳曼吟却盯着孙逸乌黑的躯体看,对万天逸道:“他……是死了么?”

万天逸探探师父的呼吸,道:“没有!”不过师父受的伤还是挺严重的,万天逸与和阳潇才开始有些担忧了。

“哦,是么?”柳曼吟想了想,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逶迤着身子滑行到了孙逸的面前。她端详孙逸半天,最后伸出手去,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一谪棕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纤细如白玉的手指滑入了孙逸的唇上。

第四十六章 此去经年

奇异的是,那滴血液液竟然好像有灵性一般,竟能自动便融入了孙逸的唇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见万天逸与阳潇用奇异的眼神看她,柳曼吟淡淡道:“我以前也是这么治过在树下被雷劈过的人的,只要一滴便见效哦!”说着她晃动了一下手指,两个男人的鼻翼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令人心旷神怡,不由得心跳加速。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柳曼吟转过头来问着万天逸,她对他依稀有些许印象直觉他不是恶人,便问他。

眼下,她真的很累.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即使生无乐趣,但她也不想在这泥泞的地方凄凉地死去。这要多亏了这三个男人,搅乱了她一心求速死的决定。

“姑娘……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万天逸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道

“那……那就跟我们回家吧……”

“回家?”柳曼吟有些困惑地看着万天逸,“家是什么?”

“家——呢,就是在屋子里……”万天逸挠挠头,见柳曼吟依旧迷惑不解,于是再次解释道:“就是和自己的亲人们在一起——”

“亲人?”柳曼吟喃喃道。

“是的,就是和自己所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贫富贵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永远不分开——这应该就是家的涵义吧——”阳潇对着柳曼吟补充道。

“你,有家么?”万天逸看着柳曼吟有些怔怔的神情柔声问道。

柳曼吟点点头又摇摇头,“照你们这么说,那我之前有过家,不过现在没有了——我无处可去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黑眸中依稀有水光盈盈。

“不用担心,假若你不嫌弃的话,你可以随我们走——”阳潇看着柳曼吟忧伤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竟有些抽疼,一时口快,大胆的话语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疯了他,他和师兄都是斩妖除魔之道士,竟然想要一只藤妖跟着他们走。若是被昏迷中的师父听见,他们岂不是会被师父拆了全身骨头?!

阳潇正在忐忑,却听见万天逸也道:“是啊,姑娘,跟我们走吧,我们会把你当做亲人一般照看,直到你找到新的好地方——这密林瘴气重,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

见柳曼吟还是有些犹豫,万天逸又道:“姑娘面色凄惶,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我知道你肯定是忘了我,那天在荒郊客栈,那蛇妖……”

柳曼吟盯着万天逸看了半晌,终于明白为何她总觉得他很面善了,“你是那位书生?!被青蛇和白蛇姐姐缠住的那位书生?”

万天逸苦笑着颌首,“是我,没错——姑娘你总算记起来了。”说着他看看依旧在下的雨,对柳曼吟道:“我

们先离开这里吧,有话等避过雨再说吧——”

柳曼吟见万天逸一脸恳切,再看看躺在雨中被雨淋湿的孙逸,稍加思忖便点点头,道:“那我随你去——”她还记得万天逸为了让她脱身用牙咬得青蛇满身都是血,他对她的确没有恶意。

“原来你们认识?”阳潇见万天逸的几句话就让柳曼吟跟着他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万天逸拍了拍师弟的肩膀,道:“走吧,师弟,先把师父安顿下来再说。”阳潇这才发觉师父孙逸由于被雷劈伤,面色苍白。幸好柳曼吟滴下的藤血缓和了他的伤情,眼下若是不找个地方躲雨,肯定是经受不起这风雨的侵蚀了。

“好,师兄,那我们走吧——”阳潇说着走过去,背起了还在昏沉中的孙逸。一行四人便缓缓地穿梭过密林,向着他们心中的家走去……

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不几日便回到了家。其实所谓的家,不过就是道士孙逸的老巢而已。

孙逸做道士的生涯并不长。他的前一任是他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三年前去地府和牛头马面打麻将的时候赢了太多,牛头马面付不出来钱,就告诉他一个小道消息,他阳寿将近,一个月后就要死。

于是他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出他死之后,灵力会转移到孙逸身上,于是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嗝屁。

他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给孙逸传授了不少的独家降妖绝技,但是惟独没有给他留下多少钱财。本来也是,道士就是个微利的行当,光靠捉捉小妖赚不了多少钱,而孙家是除妖界的泰斗,做不来捉了小鬼收了贿赂又放了的不正道行径,否则他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也不会到地府里和牛头马面搓麻将来赚点外快。

孙逸作为一个道士,也没有心往钱眼里钻的觉悟。加上他为人爽快,乐于行侠仗义,若是他高兴了替人捉妖也不要钱,于是一来二去,便在家徒四壁的基础上再扒光了一层白灰皮。

不过用孙逸的话说.男人可以不要钱,但男人一定要有想法,没有想法的男人和没有生殖器官的太监一样可悲。

但想法太多也不好,想多了会走火入魔!再多伟大的理想也抵不过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

在勒紧裤腰带,念动半天除妖咒也管不住肚子咕咕乱叫的孙逸在某一日除妖过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开班授徒,赚点培训费来度日。

万天逸和阳潇便是他招募来的弟子,他决定要亲授毕生绝技给他们,让他们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除妖王!

总算到家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好。本来还气若游丝的孙逸见到家门口了无法压抑住澎湃的心情,示意让抬着他的万天逸和阳潇将他放下。

他扒拉着门框,身上披着万天逸特意为遮挡他春光的外衫,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紧跟在其后的柳曼吟,他尽量不将眼神放在柳曼吟的那条尾巴上。

好吧,看着她救过他的份上,他勉强带着这个被他们收服了的妖精回家来吧,不过若是她不老实,哼哼,看他怎么好好收拾她!

孙逸慢吞吞地从腰间拿下了铜钥匙,用高傲的姿态准备开门,为了显示一下这门的结实与豪华,他用力拍了一下大门。

“吱嘎……”门开了。

孙逸手里还握着钥匙,他僵硬地看了一眼已经断裂的门栓。

不知哪个哲人说过,生活处处充满惊喜。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第四十七章 不测风云

夕阳的余辉透过孙逸的身影照进房里,身后的三人看见遍地的灰尘和屋梁上的蜘蛛网。

“好了,进来吧——”孙逸招呼着徒弟们和妖精进屋,突然一只肥硕的黑老鼠从他们眼前迅速窜过。

虽然孙逸是个根正苗红的不怕神论者,也不得不承认这屋子里充满了玄妙而不和谐的诡异感。他擦把汗,继续带头走进屋里。

进屋的瞬间,有股凉风从他头顶自上而下地灌下来,那股子不同寻常的凉气,让他自心底发毛,寒毛都竖起来了。

难道妖鬼捉多了,有妖怪找上门来报仇而潜伏在他家中?还是他捉的小鬼偷跑出来了?孙逸打了个冷战,向头顶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屋顶上出现了一条大大的裂痕,接着整个屋子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孙逸不由大声狂吼,“快跑啊!”说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出屋子,其余的三人也慌忙跟着飞奔而出,刮跑出门口,就听后面“轰”地一声,那具有上百年历史的大屋竟然在呀间垮塌了下来,转眼便成了一堆废墟。

“嗷嗷,我的房子,我的家啊!”孙逸仰天长啸,一行热泪将他乌黑的脸冲出了两道白色的痕迹。

紧跟在他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万天逸劝慰着孙逸道:“师父,你别难过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房子倒了,我们以后可以重新再盖——”

“可是房子里有我的祖传的镇妖之宝啊!”孙逸捶胸顿足,“我捉的那些妖孽还镇在桌子底下,还有各代祖师爷的牌位,现在房子倒了,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各位列祖列宗?”

阳潇低声叹息,道:“师父,现在不要想这么多,您身上还有伤,还是先找个地方疗伤然后再作打算——”

“是啊师父,师弟说得对,我们还是暂且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吧——”万天逸也劝道。

孙逸望着自己的老屋子边眼泪纵横边不可理解,“我家老屋虽然历史古老,但还是挺结实的,也不至于就这么倒塌啊——”

“是啊,师父,我们之前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阳潇也有些不解。

万天逸思忖道:“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最近一直下大雨,而且老屋长久以来都未修缮——”

孙逸面露窘迫之态,道:“是我没用,没办法不时把老屋重新修整一遍——老屋才会垮塌的!”他心中难过,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师父,您别这么说了,您已经尽力了,不要自责了!”阳潇劝慰着孙逸。

“是啊,师父,现在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万天逸蹙起剑眉道。

“要不,师父师兄,你们就先去我家吧——”阳潇提议道。因为师兄万天逸是个单身汉,师父的老屋又垮塌了,只有他还有家可供容身。

“你们走吧,我要留下整理老屋……”孙逸依旧不肯走。可是老天好像故意要和孙逸过不去一样,天上突然亮起一个炸雷,“轰”地一声巨响,地上老屋的废墟顿时着起了大火!

孙逸和徒弟们目瞪口呆,孙逸喃喃道:“天谴,天谴,我果然是遭天谴了!”

“我们赶快先离开这里吧,师父!”阳潇唯恐师父再触景伤情,于是强行拖着师父便走,万天逸也连忙拉着还处于懵懂状态的柳曼吟跟上他们。

四人的身影网刚离开,两条飘逸的身影便从天而降。

“一定必须如此么?”说话的人白衣飘飘,俊逸得不像凡人。他凝望着烧得面目全非的老屋,黑亮的眼眸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既想她有出路,只能挑个有利于她的环境,这个环境不成,妖孽怨气太重,对她没什么好处的——”另一条纤细人影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神情泰然。

第四十八章 非常赌注

白衫人沉默,半晌才道:“修仙本是怡心养性之事,为何还要如此挑剔?”

纤细人影斜睨了一眼白衫男子,冷淡道:“安王大人难道是以为我在故意刁难你心爱的徒弟么?”

安子笃连忙欠身道:“子笃不敢,只是——”

梅七七直视前方面无表情道:“只是什么?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但是你要知道在修炼成仙的路上伤害无可避免,更何况还是一根还未修炼成形的藤!”

“非人类修仙遇到的劫难比人类更大,非人类往往天生就五气不匀,从修炼开始,伤害就开始了。象你们树藤族修炼以精气为主,本来是你们的特长,其实也是你们的祸根!你的那根藤算是幸运的,一开始就有神仙的帮忙让她认识到这一点……”梅七七说着,用纤手隔空捻起一朵花来,道:“或者安王是不想我再插手此事么?”

“不敢,请姐姐恕罪,我只是随口一说——”安子笃淡然一笑,连忙拱手作揖道:“还请姐姐多多指点才是。”

梅七七冷冷地看了一眼安子笃,道:“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可怜的妹子——”提到地心爱的妹子,梅七七那张冰冷如霜的俏脸上才有了一丝表情,但这表情却是哀伤与怅惘的。

“若不是答应过十八,在你开口请求帮助的时候要帮你,否则我是不会为了一个下界的妖王做这些事的——”梅七七直截了当地说道。

安子笃那张向来平静的俊脸微微变色,他低下头来,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思,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却好像颤抖了一下,但只是微微一抖,好像一阵风吹过,怕冷地动了动。

“若是真想让我帮助你那个小藤妖,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便不必再与我多说。”梅七七冷冷说着,便自顾自地朝前而去。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我以为你有多痴情呢,原来也只是个见异思迁的主儿——”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面色如霜,让站在她身后的安子笃低垂着眼帘,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梅七七见安子笃不答,冷笑了一声,便自行离去。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旷野中,一棵大树猛地晃动了一下,随之一团耀眼的绿光从树后绽开来,空中传来了一个男子的笑声:“真是难得啊,安王大人也有被人奚落不吭声的时候——”

安子笃闻声并不回头,只是站住,等着那个笑声停止。

但那笑声更加肆无忌惮,一团绿光飞速地掠到安子笃的身后咫尺处方才停住。“安王大人?”祁邪笑得很是邪气,“你为何钻到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

“那你又为何而来?”安子笃反问着祁邪,顺便看了看祁邪怀抱中的白色兔子。

“我?我觉得安王大人行事诡异,不同于往常的风格,于是我很好奇便一路尾随你和梅花仙子前来,”面对安子笃冷淡的发问,祁邪并不引以为然,而是耸耸肩膀,随意地靠在树桩上,斜着眼看着安子笃,“安王大人,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对那根小藤妖实在是关心过甚了,你发觉没有,你好像有些走火入魔啊!”

安子笃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道:“祁邪,你多虑了,我的事不敢有劳他人过问——”

祁邪也笑,道:“我明白,安王大人是嫌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我这么啰嗦,为的也是安王啊。自从梅十八姑娘与安王大人恩断义绝、香消玉殒之后,我就没见过安王大人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了。尤其是对无关紧要的人或物……”

安子笃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孙逸家的废墟,对于祁邪咄咄逼人,话中有话的姿态并不惊奇,他只是淡淡说道:“你想说什么,祁邪大人?”

“我只是想说,龙腾谷中生物众多,为何安王大人会对一根小小的藤那么感兴越?”祁邪神情不解地问着安子笃。

安子笃淡然笑道:“她是我拣来的,也是我一手培育出来的,自然对她会有所不同了——”

“与众不同?”祁邪盯着安子笃良久,突然冒出一句来,“与众不同到能让安王放弃了神仙的身份而屈身为一个万年树妖只为一个本无关系的小藤精么?”

安子笃的面色终于微微一变,他缓缓转过身去,注视着祁邪,半晌道:“你想说什么?”

祁邪懒洋洋地靠在树上,用手随意抚弄着怀抱中的白兔,道:“安王大人,我想说什么,其实你心里自然清楚。你我一向都是对手,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之前我的道行不够,所以一直礼让你当了老大,不过如今你为了一根藤精竟然情绪波动,不管不顾的,这会置龙腾谷于危险之中的——”

“祁邪大人,你直接说出你想说的话好了——”安子笃看着祁邪道。

“好!虽然我一向并不太服你,不过倒还欣赏你这干脆冷淡的性格。我想过了,既然你一心沉迷于让藤妖修仙,那你有你的计划,我有我的打算,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安子笃微微挑了挑眉头。

“咱们打个赌,看看我们各自用什么办法能使得那小藤妖快速地先练成人形,再修炼成仙如何?”祁邪盯着安子笃一字字道:“你找的是梅花仙子,那我就另找高明,看结果谁胜谁败如何?”

“如若我的办法不如你,那我就退出龙腾谷,若是你输了,安王大人也请永远不要再回龙腾谷来,可好?”祁邪抬眼看着安子笃。

却见安子笃俊美冷淡的脸不可置否的模样,祁邪又道:“当然,安王大人可以不接受我的挑战,不过,我这个修炼成仙的秘诀对于藤妖树类的妖精是很管用的哦,你看我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本来要用两千年才能修炼成今日模样,自从我会了独家秘笈之后,我的道行一日千里——”

安子笃不吭声,但对于祁邪的话却信了几分,祁邪的功力突飞猛进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怎么样?还是不肯么?”祁邪又问着安子笃,见安子笃一动不动,祁邪等待了良久终于不耐烦转身要走,却听到他的背后传来了安子笃带着磁性的声音:“你仔细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第四十九章 红尘滚滚

泥泞的道路上,阳潇和万天逸一人一边搀扶着孙逸艰难行走着,后面还跟着逶迤着尾巴的柳曼吟。一行四人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个个都是又渴又饿又累。

“师父师兄,坚持一下,很快就到我家了——”阳潇望了望沉闷昏暗的天空一边宽慰着孙逸和万天逸。

“师弟,去你家——方便么?会不会叨扰了你的家人让你难做?”万天逸转头问着阳潇。“当然方便了,”阳潇回话道,他英俊的脸上有一丝兴奋与激动,“我的家人都很好客,若是他们知道我带着师父和师兄回家,一定会热情款待,好好招呼你们的。”

“唉,我现在是家破人亡了——”孙逸嘟噜着嘴,半死不活地任由两个徒弟拖着他走,祖传的老屋在他面前倒了,给他的刺激很大,他本还想在祖屋的地方重新把祖传降妖绝技发扬光大,重振声威,好让祖宗们以他为豪。如今一切都毁了,真让人沮丧。

“师父,你不是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么,家破了是没错,哪来的人亡啊?”阳潇劝解着师父,因为快到家了他的心情倒是愉快不已。他偷偷看了一眼紧跟在他们后头的柳曼吟,万天逸也觉察出了阳潇异样的眼神,他也盯着柳曼吟看。

“你俩看什么看,那是个妖精,咱们还是偷偷把她给丢了吧?”孙逸对柳曼吟一向不感冒。

“不,师父,不管怎么说,这位姑娘虽是妖,但并无伤人之意,如今把她一人抛下,徒儿总觉得不妥。”万天逸连忙出声替柳曼吟说话。阳潇也随声附和。

孙逸看了看两个一头扎进美色里的徒弟,无奈地叹口气,道:“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勿为妖孽所迷,被妖邪欺骗,助纣为虐啊……”

但两个臭小子却望着那美丽的妖孽,只是呆呆地盯着看,看样子是无法再劝的了。

孙逸叹了口气,认命地对柳曼吟招手示意她上前来。柳曼吟逶迤着长长的尾巴滑行到孙逸面前,淡淡的香气袭来,万天逸和阳潇的脸都微微红了,低下眼不敢多看佳人一眼。

“你要跟我们走么?”孙逸问着柳曼吟。柳曼吟转头看了看万天逸和阳潇,见他们二人脸上都是希冀和期待的微笑,于是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就这副样子跟随我们进家门么?”孙逸往柳曼吟的尾巴望去,柳曼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有些不自在道:“我这副样子不好吗?”

孙逸摇摇头道:“人和妖总是殊途,你若真心想跟随我们,便要学会做人。”

“学做人?”柳曼吟抬起眼眸望着孙逸好奇道。

“是的,其实你的妖性并不深,也奇怪了,若不是你现出原形,我确实没闻出你身上的妖气。”孙逸看了看柳曼吟,又问道:“你从藤修炼到妖究竟有多少年了?”

“这个——我也不晓得——”柳曼吟为自己的迷糊有些羞赧,她期期艾艾地回答道:“据我师父说,没有一千年,也应该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孙逸顿时挑了挑眉头,看着柳曼吟,不客气道:“我能知道你的师父是谁么?竟然教出如此不长进的徒儿,简直是白教了!”

第五十章 怦然心动

柳曼吟羞红了脸,她已经是不只一次被人这么教训过了,看来她真是太懒散了。她呐呐道:“我师父就是我的师父,他,他——”她说着话,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他不要我了——”

“像你这么笨的徒弟,换作是我,我也不要!”孙逸撇撇嘴,继续毒舌:“有你这种笨徒,若我是你师父,我肯定不是拿根面条吊死,就是要买块豆腐撞死,反正决计是不能再活着了!”

“真的么?我师父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么?”柳曼吟颤声问道。孙逸认真地点点头。

柳曼吟含着眼泪点点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她凄凉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敢奢望谁能喜欢我。在遇见你们之前,我原本是想在树林里枯死算了的,反正我已无家可归了——”她的声音哽咽,看得万天逸和阳潇只是不忍。

阳潇连忙道:“姑娘,你不用担心,你随我回家,我会照顾你的——”万天逸也连忙表态:“是啊,我师父只是有口无心,他心地其实很软的——”

柳曼吟点点头,道:“我晓得,你们都是好人,可是我却做不来人啊——”说着她苦笑地看了一眼自己原形毕露的尾巴,柳树精晓舞施的法术早就失效,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连她自己都生厌,她也害怕进到人群中被人驱逐攻击的那种场景出现。

据说,人和妖都是对立的。

“唉,你也别难过了,”孙逸挠挠头,看到柳曼吟梨花带雨的模样,他还是心软了,“若是你有真心想修炼成人,我倒有一些法子可以教你。”

“真的么?”阳潇和万天逸惊喜地看着孙逸,孙逸有些尴尬地说:“你们师父我也不是浪得虚名,更不是卖狗皮膏药的蒙古大夫,不就是一条尾巴么,想把它变没,我有招!”

说着,孙逸用手一指柳曼吟的尾巴,就地打坐,开始念动符咒,柳曼吟只觉得自己原先冰冷麻木的尾巴开始渐渐暖和起来,一股热气不停从她身体内涌出,驱散了那股冰凉的邪气。

她的尾巴开始渐渐收缩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的尾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一双美丽纤长的腿!由于先前是尾巴,没有穿鞋,而今还原成纤腿,柳曼吟光着脚丫,雪白圆润的小腿裸露着,如贝壳般晶莹润泽的脚趾甲踏在土地中,更加令人炫目。

非礼勿视,阳潇和万天逸的心怦怦乱跳,连忙避开了那扰乱他们心湖的美腿。

“走吧丫头,能让一只妖改邪归正,也许比我们老孙家降妖除魔技艺更能造福积德呢!”孙逸看着柳曼吟对她郑重其事道。

“多谢孙师父啦!”重新有了两条腿,柳曼吟甚是兴奋,她转动着身子,巧笑嫣然地看着面前面恶善心的师徒三人,突然发觉原来人是这么好的一种动物呢!

也许做人,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吧?柳曼吟想到,便盈盈朝着孙逸一拜,道:“孙师父,你收我做徒弟吧,我也想做人呢!”

“我?你想做我徒弟?”孙逸这下有些目瞪口呆了,“不,我不收妖精做徒弟的,这会毁了我招牌的!”他说着话,看着柳曼吟失望而忧伤的小脸,高亢的语气不由又软了下来,“反正,嗯,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先把人做好了再说!”

“对啊,姑娘,你先随我们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万天逸劝慰着柳曼吟,“你把我们当一家人就好了——”

“一家人?”柳曼吟望着三人,低低道:“我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阳潇激动道:“快走吧,我们的家快到了——”

……

百花争艳,绿墙红瓦,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气派非凡的大宅子群绵延数十里。

孙逸和万天逸以及柳曼吟在兴致勃勃的阳潇带领下,终于抵达了阳潇的府邸。

面对着这豪华富贵之家,柳曼吟并无太大观感,反正对她来说不管金屋银屋还是山洞草穴,只要能栖身并无什么不同。

但孙逸和万天逸却有些口吃了:“这,这就是你的家?”他们瞪着阳潇问。

“是,欢迎师父师兄和姑娘光临寒舍!”阳潇面对着前来迎接的数十个家仆并不理会,而是毕恭毕敬地伸臂请师父和师兄先走,好像这奢华世家就只是寻常百姓家,并不值得一提。

相处了几年,不仅是万天逸,就连孙逸也以为阳潇只是一般寻常的子弟,因为富家子弟没有几个人会想去降妖除魔,通常江湖术士学这些技艺大多是为了谋生之用。

但眼下富贵如阳潇,怎么会想到去学那些富贵人家所不能接受的招数呢?孙逸百思不得其解,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问阳潇。

阳潇府邸欢迎人群的架势之大让见过一些世面的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咳,咳,阳潇——”孙逸咳嗽了两声,想说点什么,但他的目光在接触到不远处向他们款款走来的人影身上对,他所有的语言功能都丧失了。

他盯着那个人影,感觉到了什么叫心跳如擂,热血沸腾了。止不住的热气不断从他心底里涌出,这种热情与兴奋的滋味他从未有过。

怎么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对上眼”?还是他平时所鄙视的“兽性”?!

但还未等阳潇细想,“哥哥,你回来啦?”随着一声黄莺般婉转的声音,一条婀娜多姿的身影闪现在目瞪口呆的客人面前。

阳潇定睛一看,兴高采烈道:“妹妹,是你?你怎么出来了?”他一把上前拉住了说话的人,将她拥在怀抱中。

说话的人身上着黄底暗花的锦衫,下着一各浅黄的纱裙,柳腰上束一白色绣花菱形腰带,云鬃高挽,笑意盈盈,显得明眸皓齿,光彩照人。

阳潇拖着说话人便向师父和师兄介绍道:“师父师兄,这是敝妹子盈秋——”

知书达理,出身官宦之家的盈秋连忙向众人施礼,孙逸和万天逸连忙回礼,见到温柔大方的淑女万天逸倒还好,一向自诩见遍天下美女的孙逸师父却心旌一动,悄然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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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冥冥注定

原来阳潇是大户人家的子弟。祖上世代为官,到了父亲一辈却因为父亲无意仕途,转而经商。因此父母都希望他寒窗苦读之后,一举高中,光宗耀祖。但阳潇却和父亲一样,喜欢诗书却不喜欢官场与人阿谀奉承,因此故也不思仕途而求官。

这些倒还罢了,也不知道几年前阳潇突然是怎么了,竟然吵着要去学降妖术,把家里人给吓了一大跳,父母更是坚决反对阳潇走上歪门邪道。但经不起阳潇再三恳求,加上阳潇的父亲乃是开通之人,于是便允了阳潇。不过父亲与阳潇约法三章,降妖除魔之术只能用于消遣用,阳潇决不能从此以后当了江湖术士。

阳潇临行前,阳潇的妹妹盈秋上下打量着,好奇地问哥哥阳潇:“哥哥,你不会是中邪了吧,为何突然间想要去降妖除魔?你被什么鬼怪附身了么?”

阳滋支吾了半天,最后瞧见没人才附耳妹妹盈秋的耳边道:“妹妹,实话告诉你吧,我去学习降妖除魔之术是因为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哦,是什么梦?是美梦么?”盈秋掩袖而笑,戏谑地看着一脸正经的哥哥。

但没想到阳潇却有些腼腆道:“是,是美梦。我,我梦见了一个女子——”

“真的么?”盈秋连忙凑近了哥哥问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是哥哥心仪之人么?”

阳潇俊脸红红道:“我,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我感觉她对着我笑,笑容很甜美,所以我,我……”

“所以你喜欢她,对不对?”盈秋问哥哥。她这个哥哥自视甚高,由于家境优越,有不少人前来提亲,他都不允,他说他非要找个至情至真的女子相伴一生。在很多人看来,她这个哥哥真是痴了,但盈秋却认为男子最难得有一颗真挚的心,所以她最崇拜敬重的人便是哥哥阳潇了。

阳潇含笑不语。盈秋道:“可这个与哥哥去学降妖除魔之术有何关联呢?”

“妹妹你有所不知,我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梦见这位姑娘,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总感觉她好像被困在一团古怪的云雾中,我怎么都拉不住她。我心里那个着急啊,结果梦里似乎有人对我说,你一心想要的人被困住了,你必须先学些法术才能解救她出来——”阳潇蹙眉,极力在回忆着梦中的场景,那种揪心的感觉犹存他脑海。

“所以你就真的想去学些除妖术咯?那只是一场梦啊——”盈秋问着阳潇。

“是的。也许我这么做有些傻,但我有种直觉我这么做是对的,而且总有一天会用得上,”阳潇低低说道,“妹妹,你觉得我傻么?”

“既然哥哥已经做了决定,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盈秋看着兄长微微笑道:“哥哥一向睿智,定不会做出糊涂的事来,我相信你——”

事隔多年,总算又回到家中了。阳潇揽着妹子万千感慨道:“多谢你了,盈秋,没有你的支持,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那么哥哥解救出你心爱的人了么?”盈秋笑眯眯地问着阳潇。

阳潇摇摇头,道:“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学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入梦来——”他叹了口气,道:“也许那真是一场梦吧——”

盈秋明眸一转,道:“哥哥也不用在意,你今日带回来的姑娘也很好啊——”

“是么?”说起柳曼吟,阳潇的俊脸微微发热,他有些口吃道:“你,你也觉得她好么?”

“嗯,很美,很温顺的模样,我很喜欢,只要是哥哥喜欢的人,我都喜欢。娘亲和我原先想哥哥学除妖术去了,万一给我们带回来个妖精,那可如何是好?如今我想娘亲肯定放下心来了——”盈秋笑道。

“妖,妖精?你和娘亲都怕妖精么?”阳潇眼神一凝,不知该对妹妹从何说起。

第二卷 相思怎么销魂 第五十二章 初涉尘世

“当然了,妖精谁不害怕啊,妖和人不同类,自然不能相处了- -”服盈秋蹙起娥眉低声说道。

“妹妹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之前也是与你同般想法,但是学了除妖术之后,也抓过一些妖精,竟发觉其实妖精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阳潇见盈秋表明态度不由有些发急,“你相信我,妖怪其实并不可怕,有时候人比妖怪更可怕- -”

“好了好了,哥哥- -”盈秋不由扑哧笑出声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带了妖精回来?”说着反扣住阳潇的手道:“不和你多多说了,哥哥,你的客人我都已经安排住下了,现在你快随我云见爹和娘亲吧--”

这边的厢房里,万天逸和孙逸师徒二人倒在松软而气派的大床里根本都不想再起身,何时他们享受过如此的待遇了?既好吃好喝吃了个饱,又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被送到这间宽敞豪华的厢房里,有专门的侍从伺候着,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万天逸懒懒地伸了个腰,四脚八叉地躺在大床上,闻着被褥中透出的芳香,满足地叹了口气,他转过头去看着另一张大床上的孙逸,道:“师父,原来师弟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们竟然都不晓得啊--”

“嗯,不晓得--”孙逸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酒足饭饱,他只想美美再睡上一觉,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应和着万天逸。

“不过奇怪了,师父,为何师弟不当富家公子来学咱们这些雕虫小技呢?”万天逸自言自语,但孙逸没有回答他,于是万天逸自己又都囔道:“难道是师弟自小家里缺乏温暖,父母不爱,兄妹不疼?”他挠挠头,“不对啊,师弟的父母亲很好啊,方才在酒桌上一直向咱们道谢呢。而且师妹的妹子既美丽又贤淑,绝不是那种会欺负人的姑娘--”

“师弟的妹子?”本来已经睡了半因的孙逸一听到万天逸说的姑娘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道:“你说的是那位盈秋姑娘么?”

“是啊,原来师弟的妹子也是那么美丽,和柳姑娘真是不相上下--”万天逸躺在床榻上,手交叉着枕在脑后,一边赞叹道。

“你,你也觉得她美么?”孙逸这下来了精神,也不睡觉了,骨碌一下爬起来,坐在床边,神情有些紧张道:“你,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师弟的妹妹也就是我万天逸的妹妹,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万天逸谎忙摆摆手,极力撇清自己和盈秋的关系。

孙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咳嗽了两声,摆出为人师的尊严,对万天逸道:“你最好安分守己,在别人家不比在咱自己的老窝,嗯嗯,不要对人家姑娘有想法--”他重新躺了下来,好像是对万天逸,对像是对自己说道:“癞蛤蟆不要去想吃天鹅肉--,想各异也吃不到哟!”

万天逸偷眼瞅了瞅师父,认真道:“盈秋姑娘很好,我又没有喜欢她,我喜欢的人--”他的俊脸通红,“我喜欢的人她不是盈秋--是,是--”

万天逸嗫嚅着,终究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幸好孙逸只是躺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未注意到万天逸的异样情绪。天色暗沉,屋子里两个男人各自陷入了沉思与幻想之中。

……

万天逸喜欢的人儿在东厢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些怔怔地看着正在为她铺床整理床褥的丫鬟。

那丫鬟身形纤瘦,一头如云秀发盘在头顶,行事熟稔,动作麻利,三两下很快便铺好了厚实松软的床褥,然后回过身来,她对着要伺候的人说:“惜西已经替姑娘将床褥铺好了,请姑娘尽快歇息吧--”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五十三章 内风雨归人

柳曼吟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朝了那句唤惜西的丫鬟笑了笑。

那丫鬟很是伶俐,唇红齿白,娇俏可爱,瓜子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尤其出彩,她见柳曼吟不爱说话,便微笑道:“姑娘不必怕生,既然到了我们府上只管好好放松休息玫是--我叫惜西,是盈秋小姐身边的人,秋小姐怕柳小姐初来咋到,水土不服,所以特意派我来伺候您--”

柳曼吟想了想,才轻轻道:“多,多谢你啦,惜西姑娘--”她素来不懂得人情世故,因此搜肠刮肚,只找出了生涩的“谢谢”二字。

惜西含笑道:“姑娘直接唤我的名字惜西就好了,小的伺候姑娘是应该的,姑娘可别跟我客气。”说着倾身过云,替柳曼吟倒了一杯热茶,递过云。

柳曼吟接过茶,惜西这才行了个礼,道:“若没什么事了,就请姑娘早些休息,需要什么就叫我一声,我就在隔壁屋里--”说着恭敬地退了下去。

柳曼吟端着茶,鼻翼中传来的都是茶的清香。热气飘腾上来,氤氲了她的视线,外面还在下雨,但屋子里很很温暖。这种人世间的温情让她有些新奇,又有些惶惶然。

风在窗外肆虐,吹打着窗户沙沙作响,柳曼吟盯着窗户,思绪不由自主地又牵引到了师父安子笃身上,那时和师父在一起,她一直躲在他树荫下,承蒙他的庇护,因此也并没有感受到风雨的难捱,此次赌气出走,在密林中若不是遇见孙逸师徒三人,估计她也早就枯死腐烂在那片林子中了,肯定不会有现在的静谧与安宁可享。

想到师父安子笃,柳曼吟的心底立刻又被一股酸涩的感觉充满,她慌忙眨眨眼,想将自己的眼神离开窗户,禁止自己再自怨自艾,但在此时,她却发现在一条挺拔的人影映射在纱窗上!那影子高冠竖髻,身形修长,分明是个青年男子。

“师,师父……”柳曼吟一阵激动,她慌忙站起身来,匆忙中绊翻了圆凳,差点摔倒在地,但她此刻丝毫顾不得其他,只是撩起裙摆飞扑到窗边,喊道:“师父--”

人影从窗户上不见了,随之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敲响了。柳曼吟小跑着便去开门,门开了,一条修长的人影夹杂着刺骨的寒风闪了进来!

门转眼“吱呀”一声便被关上。激动之极的柳曼吟顾不上看人,直接便扑到那人的怀中便叫道:“师父、师父,你,你可来啦?你--我……”话还未讲完,眼眶儿便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师父?”那男人全身一僵,随之笑道:“我什么时候认过你这个徒儿了?”

陌生的怀抱,有些耳熟的声音,柳曼吟惊跳一声,瞬间便脱离了那男人的怀抱,“祁邪大人,是,是你?”

一身黑衣的祁邪立在门边,一双夺人心魄的邪佞眼眸眯缝起来,上下打量着不知所措的柳曼吟,随后他嘿嘿笑道:“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小妖儿--”

柳曼吟早就领教过这祁邪的本事,知道他的厉害,骇然之下,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但祁邪却伸出手去,一把扯住柳曼吟的肩头,用力一带,便把她扯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想么逃么?”他嗤笑,“我有本事追来,自然不怕你再逃--”

“你,你走开,我师父呢?”柳曼吟被祁邪抓住,她咬紧红唇,用手挡在自己的胸前,不让祁邪将她用力抱紧,她追问着祁邪,声音带了些颤抖。

“你师父?安子笃?”祁邪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妖儿倒是对安念念不忘,可是我忘了告诉你,安王大人和梅花仙子早就比翼双飞,二人估计在练双修呢。”祁邪揽着柳曼吟,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五十四章 但羡鸳鸯仙

柳曼吟面色苍白,由着祁邪自说自话,她的纤手微微颤抖着,悄悄地缩在了自己的长袖中,想掩盖去自己异常的举动,但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祁邪的眼里。

“丫头,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头都是安王大人--”祁邪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不过安王不适合你的,依我看来,你最好另外找个人想念,不要白折辜负了良辰美景,韶华可是易逝的--”

见柳曼吟不语,祁邪又凑上前去,低声道:“丫头,我自认为还过得去,所以可否自我举荐?”

柳曼吟吃惊地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祁邪大人,您,您说什么呢?”

“难道在你心中,我一点都比不上安王大人么?”祁邪嘴角挂起玩世不恭的笑意,但眼眸却不笑。

“小曼不敢对祁邪大人有非分之想--”柳曼吟倒退一步,神色有些慌乱,唯恐祁邪又要近前。

她虽对祁邪并无恶感,但好道兔子精白依曾经幻成人形向她诉说对祁邪的相思与爱慕之情,可惜兔子精生性腼腆,即使祁邪知道了白依对他有情,但也只是把兔子精白依当做自己的玩物而已。

柳曼吟的退缩动作,让自我感觉极为膨胀的祁邪微微一愣,随之一抹不悦之色掠过了他的星眸。

“小小的藤妖也有资格拒绝我么?”祁邪冷然道。

“大人严重了,我,我只是小小的妖精,上不得修仙又下不得成人,怎么敢与祁邪大人相提并论?”柳曼吟苦涩一笑,原先稚嫩的眼神竟有了些许沧桑之感。

“你自谦了,其实是安子笃这家伙不懂得怜香惜玉,他有眼无珠,并不代表本大人没眼光,”祁邪笑道,“丫头,跟我走吧--”

“不了大人,我只想在这里暂时歇息,好好想清楚,”柳曼吟抬起眼来,有些歉意地朝祁邪行了个礼,便退后两步不再言语,但婉拒之意已经很是明白了。

祁邪挑起眉本想发作,但他冷笑两声又改变了主意,“好吧,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也不好勉强你。不过丫头,若是你想早日修炼成人,恐怕这么干耗着不是办法啊--”

“我,我不想成人,也不想修仙--”柳曼吟垂下眼帘。

“这可是你的心里话?即使你看着安子笃和梅花仙子神仙眷侣也不羡慕么?难道你不想先炼成人再顺而修成仙,接近和安子笃的距离么?”祁邪绕着低头不 语的柳曼吟。

柳曼吟怔怔地出神,并没有接祁邪的话。“听我的,丫头,你还是打起精神,该修炼的还是要修炼。我这有个法子,可以让你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祁邪凑近了柳曼吟轻轻说道。

“是……什么法子?”柳曼吟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低低地问祁邪。

“你听说过妖精发何修炼成人的法子么?”祁邪先问柳曼吟。

“通常不都是靠吸取男人的精备来提升自己的道行么?”柳曼吟反问着祁牙。

祁邪勾起嘴角一笑,道:“那只是最粗浅的法子了--”他说着话,抬起手勾起柳曼吟的下巴,盯着她一字一字道:“如今我教给你的法子是我试验过妖修成人最有效的办法--”

“是什么法子?”柳曼吟傻傻地问。

“是爱。”祁邪凑近了柳曼吟,声音带着魅惑,他道:“你必须和凡人相爱,而那凡人也必须爱你。所有的妖精为何功亏一篑?那是因为男人通常只沉溺于妖的美色和肉欲之中,忘记了去爱一个妖。”

“所有的修仙都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其实爱并不是修仙路上的羁绊,而是一种神秘的动力。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爱的力量是无限的么?这句话其实说的便是爱在无形中的促进作用,但没有一只妖会相信爱情--”祁邪盯着柳曼吟缓缓说疲乏,“只剩下你,小丫头,你会相信爱么?”

“那爱是什么?”柳曼吟问着祁邪。

“爱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然的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动,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挂,深陷其中,欲罢不能,辗转反复,心酸却又甜密--”祁邪附耳在柳曼吟的发鬓边温柔地说道。

“原来这就是爱么?我懂得了。”柳曼吟的眼角有晶莹的光亮闪动,“那么大人,我相信爱,相信这种神秘的力量--”她盯着祁邪说道,眼神里突然放出了亮光来。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五十五章 红烛春悄暖

“你相信就好,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办,最好先让凡间男子爱你上,这样你才能掌握主动权,然后你再与他相爱,吸取他的精气,再加以情爱的滋润,这样你就能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高深的道行--”祁邪眯起眼眸,他的眼神似飘忽了一下。

柳曼吟却没有发觉祁邪的心思,她喃喃道:“需要如此才能得道成仙么?”

“当然。你要记住,我们妖和人不同,更何况是你这种缺乏三魂七魄的植物妖精,若是在一年里没能修成正果的课,嘿嘿--你只有两个结局:一是面临天人五衰,神形俱灭,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另一个就是把灵魂出卖给地下十八层炼狱,专门在 间吸取人类的灵魂,如此才能延续自己的寿命。”祁邪冷冷道。

随后他冰冷的面孔突然一笑,道:“或许,你还有最后一条路,就是将你的为魂让给我--”

“让给大人您?”柳曼吟愕然。

“是,让给我之后,永远属于我--”祁邪拥住柳曼吟,温柔地说道:“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我会努力的--”柳曼吟挣脱出了祁邪的怀抱,看着他道:“我会尽自己的努力早日修炼成人,再修成仙道,我会的!”

“这样你就可以和安王平起平坐了,是么?”祁邪的俊脸有些阴沉。

柳曼吟咬着红唇不说话,祁邪盯着她半晌,道:“也罢,那我就看你如何施展出妖精该有的媚术,让那些该死的男人爱上你--”他的话语像是从他的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一样,硬梆梆的。

“我走了,你若是需要我的帮助,就吹这个哨子--”祁邪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叶片来,他放在嘴里一吹,顿时传出了清亮的声音,他将叶子交给柳曼吟说道:“这叶片百年不腐,你随身带着--”

待得柳曼吟伸手接过,祁邪方才转身要离去,在离开之前,他回首,突然道:“丫头,你害怕么?”

“呃?”柳曼吟不解地看他。

“害怕爱上人么?”祁邪突然一笑,眼眸深深,甚是俊秀。

“我--”柳曼吟还在思索如何回答,祁邪却笑了几声,顿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曼吟独自站在屋内,满心的烦乱,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和祁邪的对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祁邪很是循循善诱,她不由自主地便对他说了真心话。也许,祁邪很是明白她的弱点在何处,所以才一#即中吧。

外面的风雨更大了,柳曼吟痴痴地凝望着桌上的红烛,突然红烛一闪,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面前多了一个人来。那人白衫飘飘,沉默寡言,却带着一股她所熟悉的温雅与飘逸。

柳曼吟抬起眼惊愕地望着那人,因为太过惊讶竟然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相信祁邪的话么?”那人问着柳曼吟。他走近她,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头。

“你……我……”柳曼吟顿觉全身突然没有了气力,软得几乎站不住脚。

“说!你是打算听祁邪的话去引诱凡间男人,再与凡人两情相悦么?”那人放在柳曼吟肩头的手蓦地握紧,柳曼吟低喘一声,微微蹙了秀眉,有些疼,但她却不想在他面前表露。

“师父,师父不是不要我了么?你,你何必管我--”柳曼吟如水般的秋眸只敢看着地上,竟没有出息地潮湿起来。

“把嘴张开!”他命令着她,毫无平日里的温柔与典雅。

不成,把嘴张开她会哭出声音的,她不想出声,这是她最后能守住的尊严。

“把嘴张开!”那人的嗓音严厉地又重复一次。

柳曼吟知道她若是不照做的下场,她曾在他身边几百年,知晓他温和表面下的强硬。为了不惹怒他,她只能听令。

柳曼吟乖乖放松紧咬住的红唇,毫无预备的她眼前突然一黑,顿时被温热的唇蛮横地夺去了呼吸!

那人身上熟悉的淡雅麝香,满满地,毫无缝隙地笼罩了她的全身,学学侵入她的身体每一处!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五十六章 云雨却无凭

柳曼吟慌忙想要挣扎,但那人散发着热气的唇却紧紧贴住她,狂猛地纠缠着她无处躲藏的舌,肆意追逐,翻来逗去,不放过她口中的每一处地方,好似想要狠狠烙下他的舌头所曾到过的痕迹。

他在生气了,柳曼吟唯一的念头便是如此。她越是挣扎却被他吻得更深,她慌乱地娇喘,挣扎着含糊道:“师……师父……”

回应她的是他几乎激动的狂吻,她简直无法承受这种犹如狂风暴雨般的热吻,反抗越来越无力,她渐渐无法招架。既是无法挣脱,她只有沉沦。

他是想探向她的灵魂深处么?柳曼吟迷乱地半睁着眼眸,想看清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原一是那么清冷疏远,高高在上,但此刻他却如此热情激狂,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与安子笃有关的春梦。

但是嘴上滚烫的触感,却让柳曼吟知晓这不是梦,若真是梦,也是在梦游。

安子笃的脸与柳曼吟发热的脸相贴着,那么近,她微张的眼眸看得到他紧闭的眼,他的睫毛黑而密,覆盖在他的眼睑下,他的鼻子又那么挺,在和她的鼻梁新昵厮摩,而他的唇,温热柔软中带着坚毅,在热切地引领她与他一起沉沦。

不自觉地,柳曼吟在抵抗的舌头好像变成了回应,她的手慢慢环绕上了安子笃的脖颈,微张的眼眸也放松地闭上了,两人亲密热吻得不分彼此,柳曼吟被吻得不能思考,全身发热,原有残余的理智一点一滴被蚕食,渐渐消失。

红烛摇晃,将紧密纠缠的两人分不清彼此的身影投影在地上,忽而拉长忽而变短。静谧的到内,唯有娇媚的呻yin与粗噶的喘息在回荡。

柳曼吟昏昏沉沉中,放任自己将柔软的身体贴紧了安子笃,穿不惯缎鞋的她早就甩脱了鞋子,光着两只小脚踏在安子笃在脚背上,他的身体很热,脚更温暖。

她一直很喜欢,她享受了一会儿与安子笃这样的亲密,随后习惯性地想要把尾巴缠住安子笃,但因为此时的她有了双腿,这种习惯性动作让她不由自主的分开双腿,夹住了安子笃的小腿。

尽管柳曼吟的身子轻盈,但这种暧昧娇弱的姿势还是让安子笃弯下修长的身体,他吻着她,用强劲有力的胳膊环抱住柳曼吟柔软的腰肢将她从他的小腿上一点一点地拖上去。

安子笃熟知柳曼吟柔软似水的身体,他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压倒她的冲动将她用力压向自己。他也诧异自己为何能忍受得了几百年的等待,却在今朝竟一刻也等不及了?!

火热的欲求不让安子笃忽略了自身的戒律与忌讳,他将柳曼吟从自己的小腿处一点一点地向上拉,他俊秀的眼眸紧紧盯着满脸晕红的柳曼吟,她的俏脸红霞腾升,他氤氲着清火的眼似也随着热红了起来。

柳曼吟的皮肤细腻如水,温暖而富有弹性,她柔若无骨的身子顺着安子笃挺拔强健的身体一寸寸地向上攀爬,穿着单薄衣衫的身躯缓缓滑过他结实富有弹性的肌肤,在她和他独处的几百年中,她一直是采用这种姿势攀上他的树干,爬上他的树梢看风景。

她原就是一根妖媚的藤。

柳曼吟用两条骨肉均匀的纤腿夹着安子笃的小腿,一点点攀爬上她的大腿,一直在他精瘦结实的窄臂处停住了。

早就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却在这一刻,竟然变得如此暧昧与妖媚,简直销魂蚀骨。

第五十七章 娇媚最堪怜

绯红的脸儿仰起,香唇微启,盈盈剪眸中水光潋滟。她仰望着他,他则低下头,两人的眼光对视,都有刹那间的震颤与迷惑。

但只不过瞬间,安子笃稍加俯低腰杆,用力一抬柳曼吟的后腰,她整个人便被他托举起来,使得她被迫再次劈开腿,牢牢盘踞在他的腰臀之间!

这个动作让柳曼吟更贴近了安子笃,两个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火热的肌肤相熨贴,柳曼吟更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她用手撑在安子笃的胸前,娇喘吁吁地想要求饶,她快受不了这种犹如被烈火烘烤的灼热感,不由开始痉挛起来。

而安子笃直视着柳曼吟因为被激狂吻过而嫣红的粉脸,他不知那美丽的脸颊是被他吻得变红还是因憋气而红?

他知晓柳曼吟的笨拙,除了他之外,他相信她暂时还未遭受过别的男人的启蒙与开发。但是,过去只能代表过去,不能代表将来她不被其他的人夺去。是祁邪也好,是她口中的凡间男人也好,反正不会是他——安子笃。

安子笃蹙起好看的眉,放在柳曼吟后腰间的手缓缓地压紧,他将她用力按向自己的心口,一方面他想感受她的存在,一方面想慰藉自己早已滚烫得忘却了神智的身心。

柳曼吟笨拙地阻挡着安子笃的与原先判若两人的进攻,即使她是藤妖,对于情事却依旧生涩而无措。但很显然,她的这种慌乱与笨拙取悦了安子笃,他凝望她良久,猛地一低头,又狠狠吻住了她!!

好不容易才能重见天日的红唇又被安子笃轻易地掠取,柳曼吟无奈,再度被安子笃夺去思考能力,她盘踞在他身上,肌肤紧密贴紧,两人耳厮鬓摩,她颤抖着攀附着他,随着他的动作而辗转起伏,发出了娇媚的低吟声。

纠缠得难舍难分,柳曼吟已经听不见安子笃与她的四片唇间紧贴时所发出的喘息之声,她不知道那种销魂蚀骨的声音竟来自她的咽喉。

直觉的保护本能让她迷迷糊糊间想挣脱开安子笃犹如铁箍般的怀抱,她缓缓地放低身子,想从他的身上一点点滑落在地上,最后再伺机溜走。

因为再这样吻下去,这场几乎是水中月镜中花的幻梦,何时才能结束啊?

但柳曼吟这种开小差的小动作却让安子笃低低诅咒了一声,道行高深神通广大的他竟能察觉柳曼吟的抗拒与推脱,他低着头,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后脑,惩罚似地咬痛了柳曼吟。

“啊!唔……”柳曼吟吃痛,原先开始抗拒而闭上了的红唇张开了来,而无师自通、技巧高超的安子笃却趁机再次深入她芳香的口腔中,似逗似抚地吻着柳曼吟。

嘴上忙碌,安子笃手上也没有放松,他的手在柳曼吟的后背慰藉爱抚着她,时而激狂,时而温柔地亲吻着柳曼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跟着他的步调,连舌尖都随着安子笃的舌起舞。

柳曼吟被吻得完全丧失了思忖能力,只能热情回应了安子笃,当她的舌被引出唇齿,继而被安子笃含入口中,惊觉的柳曼吟收回舌头想逃,却已来不及。

柳曼吟粉红甘甜的舌被好好地抚弄一番,以至于香舌的主人快要失去了呼吸,安子笃才恩赐似地松开了她。

“小曼,从今开始,你要自己照顾自己,绝不能随意之间便找别的男人发泄。要精气么,我这儿有——”安子笃在柳曼吟的耳旁轻轻说道,他的声音因为掺杂了一千年没见的欲望,竟变得更加沙哑。

第五十八章 香暖罗裙裾

两人都在微微喘息,柳曼吟的耳朵因为安子笃史无前例的大胆表示变得通红起来,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眸,张开了被吻得异常红润肿胀的唇,有些惶惑地舔了舔嘴角。

“师……师父……”柳曼吟低语,安子笃独特的气息充斥她所有的感官。

他深邃眉目的背后,烛光将他的俊美的五官隐藏在一片阴影中,她全身震颤地如同风中的铃兰,激动的情绪让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唯有他火热的身躯体温还在不断炙烤着她,让她感受到了他强健的心跳声。

“听到我说的话了么?”安子笃再次低声问道,柳曼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安子笃说的竟然是真的,她并不是在做梦。可是,他这样对她是为什么,他是在诱惑她么?

诱惑?怎会?!安子笃一向不芶言笑,毫无半点邪气,但此刻的他,竟有几分似祁邪!

窗缝的风吹拂起蝉翼般的青纱窗帘,安子笃缓缓地伸出手去,抚弄着柳曼吟凌乱的发丝,他用手背轻轻滑触着柳曼吟柔腻的肌肤,感受着那无比的享受。

接着他将唇贴在柳曼吟小巧精致的耳廓上,朝着她的耳朵无意吹拂着温热的风,柔软而坚韧的唇不住落在柳曼吟的秀发与耳侧。

柳曼吟的身子瑟缩一颤,她扬起修长的脖颈忍不住嘤咛出声,下一刻安子笃的脸已经埋进地的脖颈处之间近乎贪婪地吸着她身体的芳香。

安子笃不再满足只汲取柳曼吟身体的香气,他伸出柔软的舌尖,舔舐着柳曼吟的肌肤,阵阵的温热酥痒,不住渗入柳曼吟汗毛细孔的深处,让她蜷缩起了身体,更加紧致地缠绕着安子笃。

“不……不……”柳曼吟下意识地低喃,总觉得师父有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

“怎么了?”安子笃用舌尖舔弄了一下她的唇说道。

“我……”柳曼吟用胳膊抵挡着安子笃的怀抱,但她张口的瞬间,安子笃的舌已经顺利地闯进地温热的口中缠住了她的舌尖,辗转用力地吸吮着。

他的动作柔情似水,柳曼吟鼻间萦绕的都是他的气息,清新但有些陌生,有淡淡的男性味道窜入她的鼻息。

“可是,师父……你不是……你不是……”柳曼吟迷乱地低语,“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么?”

安子笃的动作蓦地一停,“不喜欢么?”安子笃边吻着柳曼吟边问道,随之出手从柳曼吟的罗裙衣摆下方探进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如缎的背,另一只手则爱抚着她修长的大腿,握住了她小巧光洁的脚足在手心。

他将头搁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直渗透进柳曼吟单薄的衣衫之中。

触手如棉,美背如脂,弹性爽滑,销魂无骨,理智已经残存无几的安子笃加速了对柳曼吟的爱抚,他火热的鼻息急促吹拂在柳曼吟敏感细致的肌肤上。

情火上升,如热浪一般地燥热,蔓延到柳曼吟的周身和她所有的知觉,由她腹部间传来莫名的紧绷更教她难以抵抗。

“不,不要,师父……”柳曼吟全身颤栗,不住躲避着安子笃带着滚烫温度的的唇。

终于,在狂热失去理智的安子笃将柳曼吟抱紧,一步一步走向床沿,猛地将她压在床榻上时,柳曼吟突然蓦地睁开了眼睛,惊叫出声:“不!你不是我师父!你不是安子笃!”

第五十九章 相倚浑如醉

柳曼吟在低声惊呼,但安子笃却置若罔闻般依旧伏在柳曼吟的身上,他坚实的胸膛压下来,压在柳曼吟柔软的胸口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曼吟死命用手臂撑住“安子笃”强压下来的沉重身体,她颤声问“安子笃”:“你,你是谁?为何要冒充我师父?!”

“安子笃”的动作停止了,他薄唇的嘴畔有抹浅笑,淡淡的并不明显,笑起来有种摄魂的感觉。

“哦,你为何要这么说?小曼?为何要怀疑我?”他低柔地问着柳曼吟,热烫的唇离开了她的唇,温热的气息消失了。但他那双俊秀的眼眸里顿时腾升起了锐光。

“你不是他,他不会,不会像你这么……这么对我……”柳曼吟咬住下唇,盯着“安子笃”微微敞开的胸襟,他那里的肌肤光洁平坦。

“而且……你不是他,我师父的心口有颗红痣……”柳曼吟低低道,“那颗红痣像血……”就那么长在安子笃的胸口,好像心破了,流出血来的模样。

柳曼吟曾经无意间瞥见过安子笃的胸口,但面前的这个人没有痣,他的肌肉很结实,而且眼神太魅惑,安子笃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即使心中知道这人不是安子笃,但柳曼吟却怔怔地注视着压在她身上的人,有那么一刻她真想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就把眼前人当做师父,与他共缠绵。

但她不能!柳曼吟的内心陡然升起了一种罪恶感,她在与不是师父的男人亲热,安子笃并不要她,她原本可以自由自在,为所欲为,可是该死的,她为何会有一种罪恶感呢?!

柳曼吟悄悄吸一口气,却抑不住胸口突来的抽痛,她的神情变得冷淡,推开了“安子笃”那张英俊邪魅的脸。

但“安子笃”并不将身体退开,而是拉起柳曼吟被他压制住的纤手,而后贴在他的胸口,并带领她的手缓缓地穿过他敞开的衣襟,熨贴着他温热的裸露肌肤。

“听见我的心了么?”“安子笃”低低道:“你以为我愿意化身为安子笃么?”他盯着柳曼吟,眼里有着一抹痛楚与不忿,“你晓得一千年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别人怀抱中的痛苦么?”

“我一伸手却不能像往常一样轻易就可以触到你温暖的躯体,不能感受到你温热的鼻息,不能听到你温润的声音……想到太多太多和你的点滴,想到夜不能寐……”“安子笃”微微叹息,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充满了黯然与惆怅。

“你,你究竟是谁??”柳曼吟无视“安子笃”的深情,而是冷淡地抽回手,盯着“安子笃”问道。

“安子笃”盯着柳曼吟半晌,眼里满是懊恼,他倏地撂住她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再次覆在她有些冰凉的唇上。同时矫健的身躯将她柔软的身体翻了个身,让她躺在他的躯体上。

“你觉得我是谁?”见柳曼吟还在惶惑,“安子笃”一字一字缓缓道。

柳曼吟从上而下仔细观察着“安子笃”,半晌,终于被她瞧出了破绽,那种摄人魂魄的笑容与眼神,只有一个人有。

“你……你是祁邪大人么?”柳曼吟迟疑地问道。

“算你聪明,丫头——”柳曼吟身子底下的人终于一笑,“你这么快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是不是代表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呢?”那个“安子笃”躺着,露出了慵懒的笑容,俊美中带着邪气,果然是祁邪。

第六十章 眉眼盈盈处

“啊——”柳曼吟慌忙想挣扎下“安子笃”的身体,但她的双手被“安子笃”牢牢固定住,他用双腿夹住她的身躯,她犹如被铁链重重锁住,根本动弹不了。

“丫头,虽然我不是安子笃,但我对你的关注度并不比他少——”他的眼看着柳曼吟,“虽然我也是不久前才确定你的身份——”祁邪低柔道,他抬起上身,将自己温热的唇掠过柳曼吟的胸口,在她诱人的胸脯上留连,嗓音变得低哑。

“身份?你说什么?我原先是什么身份——”柳曼吟连忙问着祁邪,忘记了此刻她和祁邪相贴时正处于危险的姿势。

祁邪倒抽了口凉气,牙疼地张开嘴,低声道:“你……你……”

柳曼吟以为祁邪要把重要的事情告诉她,连忙低下身子凑近祁邪的嘴边倾听他在说什么,这个动作让祁邪几乎扭曲了一张俊脸,“丫头……”他粗重地喘息着,俊脸可疑地红了。

“什么?你说什么?”柳曼吟跨坐在祁邪的腰间,整个人俯下来,这个姿势让祁邪看尽她胸前的美好风光,他的鼻子一热,几乎要喷出鼻血来。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柳曼吟肌肤胜雪的胸脯,还有那半掩还露的酥胸,他觉得原本就已经火热的身体更加灼烧起来,他用结实的手臂圈在柳曼吟纤细的腰间,修长的手指贴在她的腰上肌肤,像是滚烫的烙铁,烫得柳曼吟身体一缩,不解地望着他。

“我到底是谁?”柳曼吟问着祁邪,她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就在他的上方,她盈盈双眸带着急切带着期冀望着祁邪,只盼望能够得到一个期盼已久的答复。

但此刻,被欲望主宰了身心的祁邪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柳曼吟那张嫣红的小嘴在一张一合,那种尝起来绵软香甜的美妙滋味让他想再一次品尝,于是他卡在她腰间的大手一紧,将柳曼吟的裙裾高高地撩至腰间,他的手探入爱抚着她。

“不要——”祁邪突如其来的放肆让柳曼吟整个人一下子就软了。她跨坐在祁邪腿上,感受着他为她所产生的一种令人心悸的变化。

这还不够,祁邪还用他的指尖挑开柳曼吟的衣衫,用掌心抚捧住她滑腻如酥的胸前。

柳曼吟低呼一声,整个人便要跌下床去,但祁邪哪里肯放了她,他抱住她,两条手臂如铁箍一般箍住她,将她重重拉倒在他身上,而后托住她的后脑,开始用力吻她。

“唔……”柳曼吟依旧不死心地想问祁邪到底她是什么来历。其实从她开始记事开始,她一直是出于浑浑噩噩之中,每次她问师父安子笃她究竟是怎么在他身边出现的?究竟是一颗种子在土壤里发芽,还是从师父伸长裁剪下来的枝桠?或者是天上的飞鸟叼来的一根藤自生自灭生长的?

但师父安子笃从来对她只说那几个字:“你是属于我的一一”然后就再也无话了。

任凭她如何追问,师父安子笃就是不肯说更多,实在逼急了,师父安子笃便徐徐道:“顺应天意,等待赦罪——”

师父说的这几个字她一直弄不明白,时间久了她也只好不再追问。

其实师父这几近一千年来一直对她很好,不管是谁打她的主意,不管小到爬虫,大到飞禽走兽,凡是对她有伤害的生物师父一概手下无情。

师父胸口的红痣她一直以为是他受了伤,但凑近了仔细看才发觉原来是一颗红痣。

这红痣是天生的么?柳曼吟很好奇,但没敢问师父,只是悄悄问了柳树精晓舞。因为晓舞对人世间和阴间的传说极为熟悉,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晓舞说,相传人死后,过了鬼门关便上了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

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

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

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相见不识。

可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孟婆没办法只好答应在这些人身上做了记号,这个记号就是在这人的胸前点颗痣。

这样的人,必须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颗痣寻找前世的恋人。

可是,这些传说不是指的是人么?但师父安子笃是树王啊,他为何胸口有颗红痣呢,难道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柳曼吟问过晓舞无数次,但晓舞却摇摇头,说谁也不知道安王安子笃的来历,因为龙腾谷所有的妖和生物都在安子笃之后才扎根于此的。

因此柳曼吟不仅对师父安子笃谜一样的来历感到困惑,更别提对自己的身世,那更是一无所知了。

柳曼吟怔怔发愣,没提防身下祁邪的吻更加激烈,他炙热的唇更加激狂地掠夺着她冰凉润泽的小嘴,他那双惯于调情技巧高超的手更是在柳曼吟的胴体上下挑逗……

见柳曼吟还是有些木然,祁邪有些发急了,他盯着柳曼吟,突然在她的嘴边轻轻吹出一口绿色的薄雾,柳曼吟只觉得鼻子吸进一阵带着树脂的清香,随后有一团火从她的小腹陡然升起,蔓延到她的全身。

祁邪见此,嘴角有一丝隐隐的笑意,他爱抚柳曼吟的动作更加卖力了。

半晌之后,无法招架的柳曼吟长发披散,不住喘息,她的双颊嫣红,一双迷蒙的美眸半闭,眼眸深处有着无措的惶恐,更有着初萌的情火。

祁邪,原本就是个高明的调情槐树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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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海棠半噙雨

祁邪见柳曼吟开始动情,于是将她的螓首拉下,“丫头——”他低低唤她的名字,再次细细地亲吻着地。

柳曼吟呼吸急促,俏脸晕红,她的头有些晕眩,那种熟悉的燃烧至心底深处的饥渴感与迷乱感又蔓延扩散到她全身。

渐渐失去防卫能力的她只能无力地攀附着祁邪,由着祁邪为所欲为……

柳曼吟使劲想睁大眼眸,眼前的祁邪还是安子笃的模样,她扑向他,不住在他身上磨蹭,嘴里只是低低喃喃道:“师父……师父……不要抛下小曼……我……我好想你……”

祁邪咬牙盯着柳曼吟,眼眸里有着复杂的感情,其实,他还是希望此刻的她是清醒的,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只好重施法术。否则,让他眼睁睁看着柳曼吟痴等安子笃,万一安子笃捷足先登,那他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祁邪向来只注重结果,至于得到的过程则是不择手段的。

他的行为处事不像安子笃,还有那些其他的神仙一样,他鄙视那些神仙总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但是行为反倒不如一般人,通常都是表里不一的。

说他祁邪卑劣也好,说他趁火打劫也罢,反正他是从头坏到脚了,但至少他敢于承认。

但祁邪怕什么,什么就来。窗户外面突然狂风乍起,吹得窗户砰砰作响。祁邪心里一紧,但不去理会,只是争分夺秒地想要先行占有柳曼吟。

风刮得越来越大,窗外的巨木剧烈地摇晃着,树影投影在窗上,带着几分诡异与萧杀之气。

柳曼吟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面对祁邪的强行占有只是迷糊地辗转着身子,处于本能地想抗拒他,但她的手脚被祁邪重重压住,无法动弹。

“外面……风好大……”柳曼吟喃喃道,被祁邪沉重的身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种昏天暗地的黑暗与狂风肆虐,还有可怕的窒息感她好像很是熟悉,遥远的记忆好像是大海里的针,突然间闪现,但她昏沉的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是,风很大,很冷,但有我来温暖你——”祁邪低语,抱住柳曼吟轻怜密爱。

外面的狂风更加肆虐,竟好像生气了一般呼呼作响,梨花硬木做的窗户竟然抵挡不住这种风势的来势汹汹,终于“碰”地一声巨响,窗户生生地被风顶破,木窗断裂成两半碎裂在地上,风夹杂着大雨向床榻上纠缠的两人狂卷了过来。

祁邪这下再也无法躲藏,只好诅咒一声,停下所有的动作,抱住柳曼吟避开了那从天而降的大雨。他刚抱着柳曼吟翻滚开来,风雨已经将床榻浇了个湿透!

柳曼吟被突然的冷空气刺激得一个激灵,从浑噩饥渴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与祁邪赤裸相贴的身体首先对她发出了警告,她猛地推开了祁邪,随手扯住散乱的衣衫盖住了自己。

祁邪咬牙正要拉回还处于颤栗中的柳曼吟,但他的手刚伸出去,便被一股气流翻卷甩至到一边!

祁邪没有留神,整个人被甩落在地上,直飞到了墙角!

祁邪猛地被挥落在地上不由惊骇,他连忙抬起头来,眼前却一花,屋子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着一个人!

那人俊美到极致的容颜平静无波,薄唇微抿,但全身却硬生生透着冷到骨子里的寒意与锐气!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六十二章 香肌瘦几分

“你--”祁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散乱着头发,赤裸着上身,健壮的肌肉很是惹眼,全身上下充满了野性美。

而突兀从窗户而进的男子没有接祁邪的下茬,只是冷冷道:“你出去,祁邪!”

那是一张和祁邪原先一样的俊美的脸,是一种宛如清泉,宛如云霞的俊美,五官挺秀而立体,一双宛如秋水长天的深潭一般,见不到底。

柳曼吟从混沌中勉强恢复了神智,见到了那人,又看看与那人面目相同却带着不同感觉的祁邪,不由困惑道:“你……师父……到底谁是我师父?”

祁邪有些狼狈地用手抹抹脸,顿时现出了他的本尊,再不是安子笃的文弱模样。

“为何要我出云?是我先来的--要出云也只能你出云,你总是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今日却偏不让给你!”祁邪并不为所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看着那个男子。

那男子见祁邪并不理会他的警告,他尊贵如王者般的俊美容颜瞬间冷冽得可怕,那双深邃如黑潭般的眸子里却蓦地腾升出一股杀气!

祁邪向后退了一步,但却并没有逃跑,而是运功在手掌上,他那张修长的手掌已经变得墨绿暗沉,几乎变成了暗黑色。

“你,决计是要和我争斗了么?”那男子一手扶着屋子中央的桌子,那双眼却紧紧盯着祁邪旁边衣冠不整的柳曼吟。几日不见,她有几分消瘦,但看着她娇喘吁吁的晕红含春娇媚的模样,他俊美的现容扭曲着,眉心纠结起难言的表感,苍白的手指几乎要陷进桌子里去。

“当然!安王大人,地位不如你的人不代表不能比你拥有更美好的东西!”祁邪斩钉截铁地说道,退到柳曼吟的身边,趁着她不提防,猛地从后面又重新揽住了柳曼吟,向着安子笃示威。

“我再说一次,放开她--”安子笃俊美绝伦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尊严,透着骇人的气息,让祁邪不由抖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放开了紧抱着的柳曼吟。

祁邪刚松开手,安子笃用宽大的袖子一拂,步履漂浮的柳曼吟一个趔趄,便身不由己地扑向了全身散发着儒雅气息但却冰冷刻骨的安子笃之怀中。

还处于意识混乱中的柳曼吟立刻用手抱住了安子笃,从他身上传来令她安神的熟悉香气,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她半闭着眼,低低道:“师……父么?是你来了吗?快带小曼回家--”她低低说着,因为思念过度而憔悴消瘦的俏脸上满是泪痕,她忍不住在意识昏迷中抽泣哽咽起来。

祁邪猛地被那男子夺走怀中就要得手的瑰宝,自然心中窝藏着不甘的怒火。他猛地一拍立在他和安子笃之间的圆桌,那桌子立刻弹跳起来砸向安子笃。

安子笃只是冷笑一声,用手看似轻轻一挡,那张桌子来势汹汹立刻被阻挡在他的面前,滴溜溜转了半天,突然转向毫无戒备的祁邪。

祁邪诅咒一声,整个人向后飞去,撞破了窗户翻滚出了木窗外。窗外传来他咬牙启齿的不甘之心:“安子笃,你记住了,这个梁子我们算是正式结下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不是龙腾谷的一家人,是陌路人!”‘

安子笃静静站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柳曼吟在地上挣扎了半晌,看到她所熟悉的那个男人,总算那种被蛊惑的感觉消褪而去,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师父--”柳曼吟高呼一声,就想向安子笃的怀里扑去。安子笃缓缓转身,俊美的脸庞,却有着冷漠的黑眸,紧抿的薄唇。

“不要过来!”他往后倒退几步,伸臂隔开彼此的距离,精致无比的眉目间,突然带了一种孩子气的赌气与恼怒。

安子笃冷漠残酷的话 ,刀锋似的眼神刺痛了她,天生倔强又自尊的柳曼吟站住了脚,她用银牙咬住颤抖的红唇,整个人犹如从热烈的暖春突然坠入到了无底的冰窖之中。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六十三章 拂袖红妆泪

柳曼吟站在离安子笃不到三尺之地,感觉却犹如隔了万水千山。她头一次才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心竟已经变得如此遥远。

“师父--”她怯怯地又叫了一声安子笃,安子笃却面色冷漠,并不应她。他的眼掠过满地木桌子的碎片,落在那张舒适而奢华的床榻上。床榻被褥凌乱,皱成一团,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方才柳曼吟和祁邪在上面纠缠欢爱的场面。

安子笃那张英俊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他不看柳曼吟,但深如秋潭的眼眸却分明有着怒火与嫌恶闪过。

柳曼吟离安子笃很近,他这一丝厌恶的细微表情没有漏过她忐忑的眼睛,她的心一颤,还未等安子笃责骂她,她已经羞愧难当地轻声啜泣起来。

安子笃也不劝慰柳曼吟,他冷冷地站着,由着柳曼吟在羞惭地哭泣。

半晌,安子笃终于发话了:“走,跟我走--”

“去,去哪里?”柳曼吟抬起头来,怔怔地问着安子笃。

安子笃背对着柳曼吟说:“你是想留下来做人呢,还是跟我去修仙?”

柳曼吟咬着红唇,迟疑了很久,才道:“祁……祁邪大人说他有法子让我快速修成人,我……我想,到时候只要我够努力,就一定会由人修成仙的……”

“祁邪大人?!”安子笃用力拍了一下他所站立角落的几案,几案顿时如豆腐一样坍塌了下来。“你现在更喜欢听他的话了么?”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方能不让自己心口地四处流窜的愤怒与酸涩涌到喉颈来,这苦涩堵在他的喉咙让他呼吸都有些难过。

“不是,我……我听他说……”柳曼吟又小心的开口,安子笃却冷笑一声,道:“不要再说了!我知晓你现在心里只有他,他说什么你都相信,你可知道他的快速得道靠的是什么?他是想让你再像妖一般去勾搭男人,吸取男人的精气来补充自己的所需。这样修炼的结果只能增加妖的道行,因为犯的是杀生之孽,永远不可能得道成仙的!”

安子笃的俊脸开始因发怒而涨红,“也许是我当初就看走眼了,你根本就是只难以驯化的妖!”

柳曼吟面前苍白,安子笃的重话打击得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蜷缩在墙角不肯面对他。

“你过来,眼我走!随我像以前那样重新开始修炼!”安子笃不耐地说道,那张俊美无暇的脸满是懊丧与后悔。

早知道她这么兜了一圈毫无长进,他就该将他永远带在身边才是。也许是他犯了激进的错误,才让梅七七主导了他原先既定的教程,更差点让祁邪钻了一个大空子,假如让祁邪得逞的话,他决计是要与祁邪同归于尽的。

“过来,走--”安子笃缓和了一下急怒攻心的情绪,终于还是伸出手去,对着柳曼说道:“跟我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没想到一向乖巧顺从的柳曼吟却抬起泪痕斑斑的俏脸道:“师父,我不要跟你回去了--”她边说着话,晶莹的泪珠儿不住滚落下来:“我知道师父一心是为了我好,可是徒儿天资愚笨,修炼了一千年却依旧毫无长进,让师父颜面无存,是我的错--”

无尽的悲伤瞬间涌上心头,柳曼吟含着眼泪看着高贵俊美得犹如天神的安子笃,自惭形秽地低着头,看着自己乱蓬蓬的衣衫,她看着地上道:“我不愿回去了,师父你也主过,我总要学着自己成熟,去承担一切。不管将来能否成仙,我也想过一种与过去一样的生活--”

“那你的意思是宁可留在凡间勾引男人,也不愿随我走修仙的正途了么?”安子笃盯着柳曼吟,一字字冷冽地说道。

“是--”柳曼吟迟疑着缓缓说道:“无论如何,我,我不愿再拖累师父了--”她颤抖着哽咽了许久,还是小声地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但在那一刻却是心如刀绞。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六十四章 枕钗横鬓乱

“是不愿拖累我,还是厌倦我了?”安子笃听了柳曼吟的话,不怒反知,但笑声里有些许悲凉与清冷。

“我,我不敢拖累师父--”柳曼吟颤声说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两步,无力的贴靠在了冰冷的墙上。厌倦?不,她从来不会厌倦过他,她曾多么渴望他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他却厌倦了她,是他先放弃的。

“我再问你一次,跟我走么?”安子笃立在那里,修长的身影昏暗的灯光拉得更加细长,带着几分落魄与失魂的意味。

柳曼吟没回答安子笃,她在低声啜泣,无力地靠在角落里,但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安子笃白衣飘逸,但他的俊脸却冰冷得足以让万物凋谢萧瑟,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原来,你是这般想急于逃离我--”他笑了一下,但嘴角却抽搐着,笑意只扩散到他的嘴角,到不了他的眼眸。

“好,既然如此--”他停顿了一下,“从此我们师徒的情分就此了断,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师父,而我也从来没有收你做过徒弟--”说完这句话,转身拂袖而去,走得如此干脆利落,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柳曼吟凝望着安子笃绝决而去的身影,她翕动着发白的嘴唇,半晌她才沙哑得低喊出声:“师父……”话刚说出口,她便觉心口一阵剧痛,她弯下身来,颤栗得几乎站不住脚。

因为伤心过了头,她竟然没有眼泪,只是痉挛一般哽咽发抖。

隔壁疲累昏睡过去的惜西丫头终于听闻到动静,起身赶了过来,见到的却是满屋狼藉的场面。惜西低呼一声,“哎呀,我睡死了,姑娘,方才是刚刚山绷了么?”

柳曼吟面色苍白,只是愣愣地望着窗外。惜西见柳曼吟面色不对,顶礼枕钗横鬓乱,心下想多问几句,但自己方才又没有听到惨厉的呼救声,于是心里明白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她识趣地不再多问,机灵地她连忙将跌倒的桌椅扶起来,而后望着猛灌进风的破窗子,对柳曼吟说道:“请姑娘还是去我那屋里睡吧--”

柳曼吟动也不动,只是望着破烂的窗外发愣,惜西问了好几声,见柳曼吟毫无反应,只得怀着满腹的疑问开始收拾起屋子来。半晌,惜西才将屋子稍微收拾停当,她转过身来,再次对柳曼吟说道:“姑娘,你还是去我那屋休息吧,这屋连窗子都没了,怎么能住人呢?”

柳曼吟摇摇头,缓缓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她抬起红肿的眼 望向惜西道:“多谢你啦,惜西姑娘,我自幼在野外成长这点寒风不算什么的--”

“可是,将你冻坏了我该如何向公子解释呢?”惜西还是放心不下。

“你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阳潇公子那边我会自己向他解释的,况且我不会着凉的,你放心先去休息吧--”柳曼吟凄凉一笑,并不以为然。

惜西无奈,只好先退出了没有窗户的屋子。

屋子里顿时冷清了下来。柳曼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悲伤,她一个踉跄,坐在了凌乱不堪的床榻上,一行止不住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无声地恸哭着,悲伤的无法自控。

清冷的风透过窗户带来些微刺骨的感觉,孑然一身的柳曼吟更显得无助可怜,她正低头蜷伏在一边,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带些急促的脚步声,随之一条修长的人影便闪了进来。

那人的影子投影在柳曼吟的脚下,柳曼吟抬起头来,看见了阳潇那张英俊而又焦急担忧的脸。

“柳姑娘,你还好吧?”阳潇凑近了柳曼吟关切的问道。柳曼吟招起泪痕班班的脸来,阳潇的心一颤,顾不得男女有别,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替柳曼吟擦去脸上的泪水。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六十五章 明月诉情衷

柳曼吟怔怔地望着阳潇半晌,听到阳潇那温暖关怀的声音,再看看眼前在月光清辉映照下更显冷清的屋子,顿时心头五味陈杂,万般滋味在心头。

当阳潇在她身边蹲下,抬起头来,想好好安慰也时,从来不曾被人真心关怀过的柳曼吟忍不住地“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你,你怎么了?”这下换成是阳潇手忙脚乱。她方才从护主心切的惜西那里听到柳曼吟这里出了事,慌忙扔下收拾停当的物件,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眼前的柳曼吟让他心疼,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她,她总是忧郁而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感,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吻过抱过的女人,即使知道了她是妖,并不是人,也丝毫不能减少他对她的喜爱与保护欲望。

不是说妖精都是妩媚动人但狡诈没有真心的么?可为何柳曼吟却总是哀伤地哭泣,难道她对谁动了真情了么?阳潇望着眼泪朦胧的柳曼吟,心头又是心疼是惆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种难熬的滋味。

柳曼吟只是摇头,她情绪失控地哭泣了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着阳潇说道:“公子……你是人类,那么你能告诉我,何谓爱情么?祁邪大人告诉我爱是什么了,但,到那我……我愚钝,不知道这爱要靠什么来维系,该如何进行下去……”

“姑娘何出此言?”阳潇看着柳曼吟,心头不由一沉,他试探着问:“姑娘……你真的,真的爱上了别人……”事实果然如他所料,阳潇失落之下不由话带语病。

“是的,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爱他……”柳曼吟颔首,她是妖精本就不善于扰饰自己内心的真感情,坦白率真的丝毫不加隐瞒。

“爱……这个东西……”阳潇连心补充道:“虽然我不晓得什么是男女之间的情和爱,但是,我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要处处为她着想,怕她饿着,怕她冻着,怕她伤心,怕她难过,只想着要如何让她开心--”他越说越动情,几乎要把自己心中此刻的感受全都说出来。

但是他卡壳了,他的眼浇在柳曼吟泪痕满面的俏脸上,他的心中猛地一颤,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柳曼吟,不知道该继续怎么说。

柳曼吟睁大眼眸看着一时语塞的阳潇,期待他继续往下说,阳潇只是挠头,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柳曼吟轻声问着阳潇:“公子,若是你爱一个人,你会像你说的那样对她好么?”

“那,那自是当然--”阳潇回过神来,急切地申明道:“我会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哦,你是要把心掏出来给她吃么?”柳曼吟习惯性地反问道。

“不,不是的--”阳潇憨憨地笑了,“掏心窝子是要让她明白我对她的心有多真,我对她的情意有多深--”

“是么?那将来谁要是做了你的爱人,一定很快乐……”柳曼吟幽幽道。

阳潇沉默了片刻,突然凑近了柳曼吟,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她说道:“那……那柳姑娘……你,你愿意做我的爱人么?”月光照在阳潇那张英俊的脸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满是诚挚与真心。

柳曼吟几乎呆愣住了:“公子,你,你说什么?”

第三卷 绮梦暗销魂 第六十六章 惆怅伤春事

阳潇俊脸绯红,却还是勇敢地重复了一遍:“柳姑娘,你,你愿意做我的娘子么?我敢保证我永远都不会 让你吃苦受累,而且不会让你再伤心……”

“可是,阳潇公子,我,我是妖精啊--人和妖有别……”柳曼吟眼泪还噙在眼角,惊疑地说不出话来。

“妖精又如何?妖精不是和人一样也有感情么?否则你怎么会如此痛苦?”阳潇伸出手去,温柔地替柳曼吟擦去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喜欢一个人是无法去计较她是人还是妖,就比如我一样,我一见到你就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是命运运将你安排在我身边,我若是畏缩不前,只怕错过了你……”

阳潇温存的话就在耳边,而他温暖的大手就握住她冰凉的纤手,万念俱灰的柳曼吟低着头,全身发冷的她只想找个踏实稳定的肩头靠一靠,她扬起脸来颤声问道:“你,你真的会对我好么?”

“会的,我发誓!”阳潇给了柳曼吟坚定的回答。

柳曼吟含着汪将头埋进了阳潇温热的怀抱中,一行止不住心酸与痛楚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她颤抖而又脆弱的声音从阳潇的怀中断断续续地逸了出来:“那……那阳潇……你就好好……好好地……爱我吧……”说出最后的“爱我”二字,柳曼吟已经止不住鸣咽,低声哭泣。

阳潇抚摸着柳曼吟颤抖的肩头,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他喃喃疲乏:“你放心,柳姑娘,不,小曼,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月光如水,将互相拥抱的两人投影在地上。门外,刚准备踏进门的两条纤细人影看到此番象慌忙收住了脚,片刻两人都识趣地悄然退后。

惜西跟在盈秋的身后,两人快步疾走,直到转过花影憧憧的影避方才停了下来。

惜西想说什么却看着盈秋,盈秋这才掩住嘴笑出声来,“啊,哥哥总算要的小嫂子了!”

惜西也笑道:“是啊,看公子带柳姑娘回来我就觉得他们肯定是两情相悦啦!”

“哥哥眼高于顶,我还一直以为他以后要当个和尚呢,谁知道他竟已经有了意中人!”盈秋越说越是兴奋,她对惜西低低叫道:“怎么办,惜西,我好想去告诉爹娘,你说怎么办?”

这下换惜西惊呼了,“小姐,你疯了么?这么晚了去打扰夫人和老爷,你不怕老爷发火么?”

盈秋吐吐舌头,笑道:“我是说着玩儿的,其实若是我真去打扰爹娘,想必他们也不会生气,他们肯定会乐的合不拢嘴,因为他们念叨着快些抱孙子很久啦!”

惜西笑着摇摇头,道:“可不是么,老爷和夫和念叨着很多年了--”

盈秋笑着笑着,娥眉却有些微蹙了起来,细心的惜西察到了,便问:“小姐,你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我现在只是觉得我们好像并不了解这位柳姑娘的来历,她的身世如何哥哥和孙师父他们都没有提到啊--”

惜西也道:“是啊,公子并没有多说柳姑娘的身世,只说是他的朋友,不过小且何必多虑,等明日我们去找找孙师父问问不就好了么?”

“找他?”盈秋的俏脸一红,道:“男女有别,我去找他总有些不便……”

惜西偷眼看着红了脸庞的盈秋不由笑道:“公子不在家中这段日子都是小姐您在打理府内事务,小姐一直自称巾帼不让须眉,不管他人眼光,如今怎么的就害羞起来了?”她嘻嘻笑着,又继续道:“不过依我看来,孙师父和万师父都是仪表堂堂的君君子,小姐跟了哪一个都是一段佳 话美事呢!”

盈秋红着脸轻跺莲足,道:“好你个小丫头,竟敢拿我取笑,看我不撕你的嘴!”

惜西格格笑着,两人一路嬉闹着回房去了。

两位佳人的影子刚离去不久,从花园的假山后转出一条人影来,那人眉清目秀,英气逼人,此刻却满脸惆怅,“原来,原来,师弟他,他真的对她表白了--那我,我……我该如何……”他没说完话,那张英俊的脸却已是懊恼与哀伤的神色。

第六十七章 惟有醉中真

“你究竟想如何?”万天逸的肩头猛地被人拍了一掌,他惊跳了一下,转过头去,发现竟是师父孙逸。万天逸神色黯然,“我还能如何?既然师弟与柳姑娘两情相悦,我除了祝福,还能怎样?”

孙逸摇摇头,道:“谁叫你不捷足先登,乘虚而入?现在后悔了吧?”

万天逸苦笑着,意兴阑珊道:“其实也无谓后不后悔,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情深奈何缘浅,冥冥之中有注定——”

“唉,你这小子,若是换作我,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要把喜欢的人给争过来!你有种么?为何不敢和阳潇那小子抢?!”孙逸对万天逸的消极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师父一向敢爱敢恨,可是渺小如我,我拿什么去和别人争?再说,师弟与我情同手足,我又怎么能忍心夺他所爱?”万天逸顾不得羞耻之心,只想将心事说与师父听。

孙逸原本高亢的演说这才渐渐止住了声,他挠挠头,对万天逸道:“其实你师父我也是纸上谈兵罢了,我也没有女人,如何能知晓男女之间的情啊爱啊的——”

万天逸反手拍了拍孙逸的肩头,说:“师父,你也该找个师娘了——”

孙逸轮廓分明的脸竟有些发红,他有些期期艾艾地说:“我不喜欢别人太多地管着我,不喜欢整天被人控制,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生活——”可这话刚一落,他又立刻补充道:“我一穷二白,哪家好姑娘会跟我啊?”

万天逸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师父虽然不富有,但行事光明磊落,一定会有好姑娘慧眼识英雄的!”

孙逸目露迷惘之色,“真的会有么?”他抚住自己的胸膛,脑海里浮现出一条纤细美丽的人影来,他的心猛地加速了,他连忙按住胸口,甩甩头,想甩去那种触电的感觉。

“会有的——”万天逸自然不知道孙逸心中的秘密,虽然有孙逸的劝解,但并不能完全消减去他心中的痛楚与悲凉,他低着头,突然对孙逸说道:“师父,走,我请你喝酒去!”

“啊?你这穷小子今日倒大方?”孙逸眨巴着眼望着万天逸,突然道:“原来你小子是想借酒浇愁啊!行!除妖斩魔咱还可以,但是感情这玩意儿,还是帮不了你,要靠你自己好好琢磨出来,不要钻牛角尖……”

万天逸低低道:“我知道了师父,今晚我真的想喝点酒!”

“好,那咱们走!”孙逸倒也干脆,两人趁着夜色,拔起身形,消失在暮色之中。不一会儿,这两师徒又出现在自己的厢房里,一个手里提着一坛老酒,一个怀揣着一个纸包,两人在桌前坐下,万天逸打开那个纸包,原来里面装着烧**和花生米,这是方才他们去厨房里偷来的。

“唉,师父,其实我们自己出去买酒就好了,师弟好心请我们住下,我们还去偷吃——”万天逸总觉得有些不妥,心中愧疚不安。

“你说得倒轻巧,是谁半夜突然想喝酒了?这么晚了,外头谁卖酒给你啊?再说,阳潇那小子抢了你的意中人,你吃点喝点他的东西不过分吧?”孙逸不耐烦地用撕下来的**腿在桌子上敲着,要万天逸赶紧坐下来,晃得他头晕。

万天逸这才慢慢地坐下,打开酒坛,倒了一大碗白酒,仰脖就一口气喝下。

孙逸给他递**腿,但万天逸根本没理会他,再倒了一碗,又是一干而尽,把孙逸看得是目瞪口呆。“喂,小子诶,你是想醉死是不是?有你这样喝酒的么?”

万天逸也不多说话,他擦了擦嘴角的酒,低声说道:“师父,你别拦着我,我,我心里难过……”

孙逸叹息了一声,将**腿往桌子上一搁,也倒了一碗仰头喝干,然后对万天逸说:“难受就喝点吧,我陪你!”

几碗酒下肚,两个看似文弱书生的降妖术士便面红耳赤,醉意上涌,万天逸凝望着敞开的窗外皎洁的月光,突然叹息道:“斜月半窗无人睡,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红烛自怜,扑簌垂人泪……”

孙逸摇头晃脑,却不知如何接下去,却听见窗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衣上酒痕诗里句,点点滴滴,总是凄凉意……”

“是谁,谁在外面?”万天逸勉强睁着醉眼望向窗外,却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窗外,衣襟随风飘飘,神采俊逸,犹如仙人下凡。

“路过之人,想讨杯酒喝,不知可否?”那男子站在窗外,文雅而礼貌地问道。

孙逸倒在桌上的头抬起了一下,又猛地靠在了桌子上,他嘟噜着:“伤……伤心人才喝酒,你……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白衣男子低声道:“情到深处若无情,伤至及心反无感,谁说,我不是伤心人?”

第六十八章 无情亦有情

“好,伤心人遇伤心人,就冲你也是同道中人这点,我也要和你喝一杯。来,坐下,来干一杯!”孙逸招招手,豪气地让白衣人进来。

白衣人也不推让,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的眼眸很是明亮,好像天上的星星跑到他的眼睛里去了,连孙逸都有些目眩,万天逸也愣愣地看着白衣人,心想哪来这么俊美的书生?是阳潇府邸的么?看白衫人的样子又不像一般人家的公子。

孙逸看着白衣人不客气地说道:“兄台是何方人士?”他虽有几分醉意,但还是敏锐地感觉到白衣人必定不是寻常人,否则半夜也不会出现在别人家的厨房内。

白衣人笑了笑,仿佛一眼看出孙逸心中所想,道:“我非恶人,道长请不用担心——”

方才白衣人对的诗句正合万天逸的意,万天逸不由对白衣人有了几分好感,醉意醺醺的他摆摆手,打断了师傅孙逸的问话,对白衣人道:“不管是哪里人,只要都是伤心人,就得在一起喝一杯!来,我敬你——”万天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为白衣人倒上一杯酒,白衣人颔首表示感谢,万天逸一仰头一口干尽,白衣人见此也将酒喝罄。

万天逸赞道:“好!”对白衣人的豪爽不由又生三分好感。

孙逸毕竟还是久经江湖的老狐狸,他凑近了白衫人,用自己的阴阳眼暗自偷偷查看白衫人,这是他的职业使然,总要探测来路不明的人是妖是人还是鬼怪。若是妖魔鬼怪半夜出来作祟,他还是会不徇私情给捉拿斩除的。

白衣人坦然自若地喝酒,像是并未察觉孙逸的用心。孙逸用阴阳眼看了半晌,没有发觉白衫人有什么妖气,他又闻了闻白衫人迎面飘来的气息,没有腥膻的妖精味道,孙逸这下才放了心,也为白衫人倒上一杯酒来。

“多谢两位兄台赐酒——”白衫人含笑致谢。孙逸盯着白衫人,突然出声问道:“公子可是侠盗?”

“呃?”白衫人不解。

“否则公子怎么半夜三更在这里出现?”孙逸依旧不死心继续问。

“哦,我么?我说过了,我只是半夜觉得有些寂寥,所以就出来走走——”白衫人依旧是俊雅的笑容,一点都不慌忙。

万天逸一听,连忙道:“那公子是妖么?可以无声无息地出现,半夜一走就走到这里了?因为普通人一定没这种好身手。”

白衫人笑着对万天逸说:“那你看我是么?”

万天逸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他是人,不是妖,”孙逸说话了,“估计公子是武功高手,所以来往神不知鬼不觉——不过我看你全身上下没有杀气戾气,所以我想你应不是恶人——”

“多谢道长相信我——”白衫人微微一笑,随后看看一脸醉相但萎靡不振的万天逸说道:“方才我听两位兄台说有伤心事,是什么事情,可否让我一听啊?”

“这个——”孙逸看了一眼伤心的万天逸,说道:“这你得问他——”

万天逸却不语了,朦胧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隐约的水光一直徘徊在他的眼眶中,悬挂在他有些酸涩的眼角。

“人伤心,一是为钱,二是为情,兄台是为了哪桩?”白衣人问道。

“他是为情所困!”孙逸替万天逸回答。

“为情?”白衫人一愣,不由晒笑,“这个我就不懂了——”

“你不懂?”万天逸倒有些好奇,“兄台你没爱过人么?”

“是,我从没爱过人,所以也无情。”白衫人郑重其事地回答着万天逸,“但是,我想让人替我去爱一个人——”

“谁?”万天逸和孙逸异口同声地问道。

第六十九章 翻云覆雨手

“一个女人。”白衣男子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地说出口。

“是什么样的女人?”万天逸与孙逸很是诧异,尤其是孙逸上下打量着白衫男子,怀疑他的脑子里进水了,“是你的女人么?”孙逸压抑不住心中强烈的好奇,出声问着白衫男子。

白衫男子沉默的时间更长,半晌,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我的女人一一但我永无可能再得到她了一一”白衫男子低声道。

“为何不能得到她?难道她和你有血缘关系?注定无结果?或者……她死了?”孙逸继续问。

白衫男子俊脸一冷,道:“兄台你问太多了——”肯承认她是他的女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眼前的两个凡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孙逸不由有些讪讪的,他挠挠头,说:“说了半天,其实你不就是要我们接收你的女人么?”

白衫男子有些茫然:“什么?接收?”

“对啊,你不要的,就让我们接收……”孙逸梗着脖子道:“我和我徒弟虽然没有女人,但是不需要呃……呃……别人不要的女人——”

“放肆!”白衫男子眼眸一冷,孙逸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她不是废弃物品!”白衫男子本想发怒,但又隐忍了下来,“她是件宝贝,宝贝……”

“是,是,她是件宝贝,让公子你时刻为她牵念,确实是件宝贝——”孙逸连忙迎合着白衫男子说道。白衫男子如此出色俊逸,他所心折的女子看来应该也是不错的。

“来,公子,喝杯热茶去去酒意,估计你是喝多了——”孙逸冲着万天逸使个眼色,暗示白衫公子醉了在说胡话,万天逸会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准备给白衫男子倒茶,但万天逸刚俯身过来,白衫男子却盯着他,眼神清澈,毫无任何浑浊之意。

“是你——”白衫男子低低道:“你,你也喜欢她对不对?”

“啊?”万天逸先是愣神,随后神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你救了她,你喜欢她,我知道,我知道——”白衫男子重复着,眼眸里一片深沉,“你放心,我会让她也喜欢你,这一路上,只有你真心对她,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这很好,很好——”

“你,你究竟是谁?!”万天逸大骇,手中的茶杯早就倾覆在手上,烫伤了自己也不晓得。

外面的风雨更大,刮得窗子作响不停。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你不用管我是谁——”白衫男子短促地笑道,笑容里有些苦涩,更有些冷冽,“你只管爱她便可……”

“可是,她,她的心并,并不在我这里——”万天逸低下头来,嗫嚅道。

“不在你那里么,”白衫男子神情有瞬间的凝滞,但随之他对万天逸做了保证:“她的心不管在谁那里,我都会让她喜欢你……”

万天逸抬起头来,看着那白衫男子,结结巴巴道:“真……真的么?”

白衫男子站起身来,对万天逸道:“我从来不撒谎——”说着,他缓缓走到门边,衣袖飘飘,道:“多谢你们的好酒,原来你们说的酒能消愁确实是真的——后会有期——多谢了——”说着他长身玉立,猛地拔地腾空而起,很快在夜色中便消失了。

“啊?武林高手么?来无踪去无影的——”孙逸望着白衫人消失的夜幕喃喃道。

“他,他应该不是武林高手……”万天逸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他不爱她,是有原因么?可是,不像啊——”

“嗯?徒弟,你在嘟嘟囔囔什么?”孙逸醉醺醺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无论是人是妖是仙,只要为情所困,其实都是在劫难逃,死路一条——”万天逸回答着师父。

“嗯,算你小子有觉悟!”孙逸拍拍万天逸的肩头赞许道。

第七十章 脉脉花疏天淡

柳曼吟穿着云彩流纹的雪纱袍,低低绾起的乌发上簪着一支琥珀色的琉璃钗,赤足立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树形刚劲挺拔的杉树出神,杉树与其他的树不同,它呈墨绿色,肃穆,如冷冷的兵器。而隐约间有只彩蝶在树枝间飞舞,五彩斑斓,美不胜收。这真是种奇特的景象。

又见参天大树,只是不知这棵杉树可否有灵性,是否是她的同类?柳曼吟望着不远处的杉树,凝神注目,风吹过杉树,枝繁叶茂的杉树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杉树没有回应柳曼吟,但林中飞舞的美丽蝴蝶却飞了过来,停在柳曼吟的纤手上。

柳曼吟有些讶异,却见那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而后在她的手上盘旋舞动,似乎要对她说什么话。柳曼吟连忙低下头来,正要仔细倾听蝴蝶的细语,身后的门却传来了“嘎吱”一声响。

蝴蝶受了惊,扑簌着翅膀又飞出了窗外,重新回到了那棵大杉树上,隐没不见。

阳潇带着两位侍女站在门口,看着衣着单薄的柳曼吟,他走到柳曼吟的身后,低声说道:“怎不穿上厚衣裳?风大天冷——”

说着,还未等柳曼吟答话,他已经伸手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轻轻地披在了柳曼吟身上。而后又从身后侍女的手上接过暖炉,将暖炉送到柳曼吟的手中暖着。

接着阳潇又扶着柳曼吟踏上木阶,坐在了紫檀木床的床沿。

肩头的厚衣裳,还有手中的暖炉,瞬间阻隔了寒冷的空气,让柳曼吟顿时觉得心头一暖。她抬起如秋水的眼眸,问着阳潇:“公子,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随管家去打理生意么?”

阳潇微微一笑,说:“我已去过了,现在刚回来,所以就想来看看你——”

柳曼吟低着头说:“谢谢你啦。”阳潇笑道:“说什么谢字,你又来和我见外了么?你将是我的妻,我关心你则是应该的——”

柳曼吟凝望着阳潇,见他含笑的俊脸,她原本揪着的心渐渐化开,化成了一滩暖流,兜绕在心间,她再一次说道:“多谢公子——”

“叫我相公吧——”阳潇低柔地说道,伸出手去握住了柳曼吟的纤手,“等过些日子我们就成亲,好么?”

柳曼吟听了阳潇的话,不由有些赧然,她没有想到阳潇对她竟是如此用心,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不谙世事,会受到世人的嘲笑,但是在阳潇的府上,没有人因为她不识礼数而看不起她,也没有人查问她的来历,阳潇的父母见过她之后,只是一心催促他们赶紧成婚让老两口有孙子抱。

而她未来的小姑子盈秋也总是笑吟吟地张口嫂子闭口嫂子地叫她,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下阳潇又催促她成婚,她心里虽然对他与他一家人的深情厚谊感激不尽,但是,但是她总觉得心中最深的角落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在躲闪着什么。

“你想好了么?能快点给我答复么?”阳潇见柳曼吟又在凝思,不由有些忐忑地问道,他希望能将柳曼吟尽快娶过门,他凝视着面前蹙眉轻愁的美丽妖精,忍不住心都要碎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喜爱这个动人的小妖精,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拥有她。

“好——”柳曼吟见阳潇也在发愁,她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答应道。除了阳潇一家人,她不知道天下何处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她甚至奢侈地期望,孙逸和万天逸也能永远留在阳潇府中,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她也从他们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

“真的么?”阳潇激动地一把紧紧地将柳曼吟紧紧抱在怀中,他轻吻着她芳香的秀发,柳曼吟感觉到阳潇全身都在激动地颤抖,她听见他在郑重地承诺道:“我会永远待你好的,小曼,我的妻一一”

柳曼吟伏在阳潇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心中百味错杂,她想,她应该是幸福与快乐着的,但却不知道为何,她竟鼻子微微发酸,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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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万千心事难寄

“你哭了么?”阳潇觉察到柳曼吟的异状,他握住柳曼吟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来,而后柔声道:“为何要哭?”柳曼吟摇摇头,低低道:“我……没有哭……”

阳潇笑了,他将柳曼吟抱在了怀中,低低道:“不要再哭了,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哭的……”

柳曼吟不语,只是将一张冰凉的俏脸贴在阳潇的胸口。

阳潇轻拍着柳曼吟道:“等我出趟远门,做笔大生意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就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

“咦,为何?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做生意的么?”柳曼吟抬起眼来,有些不解地问阳潇。

“现在与以往不同,过去我出外学艺,所以家中事务都由我家妹子和父亲操劳。如今父亲年纪大了,妹妹也到了嫁人的时候,所以我要承担起责任啦——”阳潇看着柳曼吟,柔声道:“现在,为了你,我也要多赚点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柳曼吟低低道。阳潇轻吻着柳曼吟的秀发,道:“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让你过上人世间的好日子——”

柳曼吟微微一叹,道:“现在不是人世间的好日子么?”她见阳潇但笑不语,只好问阳潇道:“那师父和师兄陪你去么?”

“不,我让他们替我守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了——”阳潇道,“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他的眼眸中深情款款,满是柔情。

柳曼吟点了点头,对阳潇说道:“那你,要早些回来。”

“嗯,只要等这笔大买卖做成之后,我立刻就赶回来!”阳潇信誓旦旦地对柳曼吟做了保证。

阳潇此番出远门据说是因为听说北方有批便宜的皮货要卖,而近来南方天气古怪,遇见了难得的冰雪霜冻现象,阳潇想到北方把这笔货吃下,然后运回南方来转卖。

阳潇家中世代为官,惟独到了父亲一辈对功名毫无兴致,而且阳潇的父亲生性淡泊,开了个商号长期薄利经营生意,勉强维持度日,因为祖上恩泽深厚,所以原先还未觉得坐吃山空,但如今阳潇学艺归来,发现其实自己家中分明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眼看自己要成亲,妹妹也到了出嫁的年龄,阳潇这几年不在家,家中上上下下都是盈秋在打理生意,他这个做哥哥的总觉得亏欠了妹妹的,所以不为她攒笔嫁妆的钱他于心不安。

于是,阳潇打定主意,委曲求全也好,尽心尽力也罢,反正这次远途经商势在必行。

盈秋坚决反对哥哥阳潇外出经商,“哥哥,你已经有好几年未曾经营生意,其中的规矩和行情都变了,你还是小心谨慎,我们从长计议才是——”

“妹妹,你别劝我了,我虽然中途学艺几年,但之前的时候也帮父亲经过商,卖过杂货,所以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阳潇对自己倒是信心满满,他看着一脸担忧的妹妹盈秋,笑着说:“你就别担心了,我很快就回来,你帮我照顾好你嫂子就好了——”说着他的眼落在低头不语的柳曼吟身上,嘴角含笑。

“嫂子,你也不劝劝哥哥——”盈秋还是放心不下地揪着柳曼吟的袖子跺脚叫道。

柳曼吟看了看意气风发的阳潇,轻轻在心中叹口气,道:“男人一旦拿定主意的事,我们用什么方法都是拉他不住的一一”她之前以为就安王是那么固执的男子,现在看来,不管是妖是人还是仙,只要是男人,就难免会有自大自负的毛病。

“唉,还是小曼了解我徒儿啊——”孙逸替阳潇把马背上的行囊整理好,一边说:“不就是出个远门么,干嘛哭哭啼啼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盈秋一听,连忙“呸呸”两声,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小狗放屁——”

孙逸有些恼了,“丫头,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了?竟然说我放屁?”

盈秋因为被孙逸打岔,心头窝火,眼下又听见孙逸在存心找茬,忍不住没声好气地道:“我只知道有些孩子是很明白事理的,但有些大人却是越活越回去了,说话也不看时候,尽挑让人难受的话说——”

“我?我!”孙逸的脸涨得通红,不由想要和盈秋再理论两句,却被万天逸拉扯住。

而一旁的惜西也连忙拽拽盈秋的袖子,让她少说两句。

第七十二章 枝枝叶叶离情

阳潇摇摇头,笑着说:“你们都别闹了,反正——”他看了看孙逸说道:“师父,请您帮我照看好我家人,等我回来一一”

孙逸有些纳闷地对阳潇说:“徒儿,还是我陪你出远门去吧——”

“不用师父,”阳潇望望柳曼吟,不想在她面前示弱,对孙逸说道,“我自己能行,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真的么?可是,你这一路还是有人照应比较稳妥一些,”孙逸还是忧心忡忡道。这个徒弟他晓得,为人正直善良,但总嫌心肠软,和他的另一个徒弟万天逸一样。但万天逸比阳潇学艺的时间长,年纪也稍长一些,所以总是比阳潇稳妥。

阳潇此番要远行,而且行动如此迅速,让孙逸连阻止的时间也没有,他揉揉额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师父,你不用担心,还是我陪师弟一路前去吧——”说话的人竟是原先默默无声的万天逸。

“你?!”孙逸和阳潇两人同时出声道。

“是,”万天逸抬起眼,对着阳潇道:“我陪师弟前去,一来可以开开眼界,而来也和师弟互相照应,师父,师弟,你们说可好?”

“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同门好师兄!”孙逸赞赏地颔首。

阳潇望着万天逸,有些意外地说道:“师兄,你可是要陪着我出外受苦去么?”

阳潇去的地方却是冰天雪地,与家中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愿意大老远地跑那么远去见世面的。

“唉,你非要逼我说出大家是好兄弟这句话么?”万天逸摇摇头,笑着回答着阳潇。

“不管怎么说,在你家叨扰了这么多日,我也厚颜把自己当做师弟家的一员,如今你要出门,我岂能袖手旁观?自然也要为你分担一些啦!”万天逸拍拍阳潇的肩头,说:“多个人照应总好些,再说,这条线路不一定就太平了——”

孙逸感激地望了一眼万天逸,低声道:“多谢你了师兄——”

万天逸笑道:“该我谢谢你才是,”说着,他的眼掠过了还在怔然状态中的柳曼吟,他的眼眸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他慌忙低下头,跟着阳潇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由于阳潇出门多带了不少行李,万天逸无需再带多少东西,很快便与阳潇双双收拾好准备启程。临行前,孙逸还拿出了自己的斩妖令别在万天逸的腰间。

盈秋跟着马帮走了几步,只是恋恋不舍,柳曼吟站在路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祈祷一路平安。

只有孙逸摇摇头,说:“男子汉志在四方,女孩子家家的,不必总是生离死别一般!”

柳曼吟转过头来,轻声道:“师父说的是。”

但盈秋却冷冷地看了一眼孙逸,也不多话,径直便进了府邸。

孙逸看着盈秋的脸色,对柳曼吟悄声说:“你看这丫头,她在给我摆脸色看呢!”

柳曼吟掩袖,悄然对孙逸说道:“师父,你少逗人家两句,盈秋好像生气了呢!”

“是么?”孙逸却有些小得意,既然得不到美人的青睐,那得到白眼也是好的。

柳曼吟摇摇头,对孙逸的行为只是啼笑皆非。

入夜了,月色朦胧树影婆娑,灯影摇曳花香醉人,空气很是清冷,但很清新。

柳曼吟无法入睡,她悄然地披衣坐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台边,凝视着黑暗中的树影。树影婆娑,白天的杉树在夜色中成了一片墨黑色,迷蒙中看不清,只觉得一株杉树就是一座尖塔,一株就是一柄剑,株株直指天空,直指风雨雷电。

蓦地,一只彩色的蝴蝶竟然从那黑黝黝的树林中钻了出来,停在窗台边沿上,朝着柳曼吟扇动着翅膀,似乎有话要与她说。

第七十三章 芳心是事可可

“你——”柳曼吟盯着那只瑚蝶,伸出纤手去,柔声对它说道:“你有事找我么?”

那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忽的飞落到了柳曼吟的手心中,而后踮起细瘦的脚跟飞舞了一圈,好像示意柳曼吟要跟随着它,柳曼吟原本就是藤妖,看那蝴蝶的模样心中明白这只蝴蝶定也是只妖精,她略一踌躇,便尾随着那只瑚蝶出了门,朝着远处黑压压的树林中走去。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么?”眼看就要走入那片樟树林中,柳曼吟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问着前头引路的蝴蝶,虽知这只蝴蝶并无恶意,但柳曼吟总觉得有些不妥。

那只蝴蝶停落在樟树枝头上,轻轻一晃便飘落了下来,柳曼吟只觉得眼前一亮,那蝴蝶竟化身为一位艳丽夺目的俏美女子轻倚在樟树边朝她微笑。

“姐姐,妹妹有礼了——”蝴蝶躬身行礼,柳曼吟连忙回礼。那蝴蝶凝视柳曼吟半晌,忽然道:“姐姐,难道你忘记我了么?”

“啊?”柳曼吟微微一愣,那蝴蝶低低叹道,“原来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什么,什么记忆?”柳曼吟疑惑道。

蝴蝶朝着身后的一棵巨大的樟树苦笑道:“隐轩,她,真的忘记了过去——”

那棵巨大的樟树树心中蓦地幻化出一条颀长的人影来,竟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他盯着柳曼吟,却对蝴蝶彩衣道:“看来,她真的是失忆了。不过据我所知,一般轮回转世都是会丧失去所有的记忆——”

“可是,我听说十八姐姐并没有进入轮回啊一一”彩衣盯着柳曼吟半晌,迟疑道:“难道,我们是找错人了么?”

“也许是吧——”樟树精隐轩围着柳曼吟看了半天,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只是普通的妖精,怎会是十八?”

“对啊,我们的十八姐姐是绝世无双的仙子,不会是这般模样——”彩衣低声叹道。

“我听百花谷的杉树精涂山说他见过一个和十八很相似的姑娘,我便急切赶来见她,结果,却还是让人失望——”彩衣幽幽道。

隐轩勉强笑道,“算了,这样的失望我们也曾有几次,所以没啥的——咱们走吧——”彩衣点点头,两人回身便要再次化作蝴蝶和樟树,却被一头雾水的柳曼吟给叫住了,“对不起,打扰二位了,请问,请问,我,我真的和那位十八仙子很,很相像么?”柳曼吟不止一次听到过梅十八的名字,对梅十八心存强烈好奇之心,想探个究竟。

彩衣和隐轩互相看了一眼,彩衣才道:“有些貌似,但神情却完全不像——”

柳曼吟俏脸一片黯然,半晌,她才低低道:“让你们认错了,真是抱歉——”

“不,我们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寻找她而已——”隐轩对柳曼吟说道,“我们要找的人对于我们异常的重要——”

“是么?”柳曼吟喃喃道,“她,她对于师父来说,也好像很重要一一”

“师父?你师父是谁?”敏锐的彩衣追问着柳曼吟。

柳曼吟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师父,是安王安子笃大人——”

“安子笃?!”隐轩俊秀的脸上顿时浮起一片怒色,“他竟然还这么逍遥?”

彩衣的反应却与隐轩不同,她听到柳曼吟的回答却喜形于色,“你,你竟是安王大人的徒弟?那,那安王大人呢?”

“我,我不知道,”柳曼吟低低回答,眼眶一红,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第七十四章 暖絮乱红知人

“你怎的还惦记那个劳什子安大人?!”隐轩见彩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心头又是担忧,又是恼恨,“若不是他,十八姑娘也不会香消玉殒,他是个千古罪人!”

彩衣见隐轩发怒,连忙回答道:“隐轩大哥,勿要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知道安王大人的下落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十八姑娘而已。”

“十八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么?”隐轩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为何,我总是觉得十八并没有死,”彩衣咬着嘴唇轻轻道,“也许是我心里一直惦念着她,所以不愿意相信她永远离开我们了吧——”

“彩衣姑娘,呃一一”柳曼吟看着彩衣道:“十八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仙子,你能告诉我么?”在柳曼吟的心中,一直对梅十八充满好奇心,她想知道能让师父安子笃魂牵梦萦,经常出神发怔,久久不能忘怀的梅十八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此刻她的心中百味交集,却还是鼓足勇气问着彩衣与隐轩,看来他们二人是知情人。

“十八姑娘——”彩衣抬起眼来,目光柔和地落在柳曼吟的脸上,她喃喃道:“十八姑娘和姑娘你有些神似,不过你们二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柳曼吟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来,她知道自己是万万比不上那美丽绝尘的梅十八姑娘的。她也从祁邪和仇颖的口中知晓了他们对自己的评价。假若用瓦砾和碧玉来比较,那她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破瓦片,而那十八姑娘却是所有人眼中的温润美玉,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十八姑娘是天上的仙子,她精通医道,而且救了我和隐轩哥哥的性命,如若没有她,我和哥哥早就随着万物的枯荣而衰竭,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彩衣低低叹道,“她本是无暇的仙子,我以为会永远仰仗爱戴她的,不过,她最终还是为情而触犯了天条,从此香消玉殒了——”

隐轩的眼眸也暗淡了下来,“我们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就消失在空气中了——”

柳曼吟的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刺疼,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何如此强烈。她望着处于悲伤中的两个妖精,勉强说道:“虽然梅十八姑娘不在了,但她若是知道你们对她的一片心意,我想她也会很开心的一一”

隐轩摇摇头道:“我才不信她还能知道我们心中的郁痛,这些自我安慰的东西我不看重,我只知道我要找到那个安子笃,为十八讨回一个公道!”

彩衣低声叹了口气道:“可是隐轩大哥,我们并不晓得安王的行踪,而且我们并没有见过他的人,只是听说过他而已,如何寻找他呢?”

“也许是十八姑娘真的能体会到我们的心情,所以才让我们顺利找到眼前的这个丫头,”隐轩抬眼看着一脸怆然的柳曼吟道:“她不是安子笃的徒弟么?找到她就找到了安子笃!”

“隐轩大哥你说得对,”彩衣凝望着柳曼吟对她道:“姑娘,你带我们去找你师父吧——”

“可是,可是,我已经很久不见我师父了——”柳曼吟苦苦一笑,低声回答道。

“怎么可能?你这丫头在骗我们么?”隐轩冷笑只是不信。

“实不相瞒,我确实没有见过师父,”柳曼吟低低说道,明亮的秋水剪眸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泪光,“我已经不想再当妖,我现在想修炼成人——”

“你为何要做如此的决定?安王大人风流倜傥,而且据我所知他根本不收徒儿的,而你却获得如此殊荣,为何不珍惜?”彩衣上下打量着柳曼吟,半晌,她思忖着,突然恍然大悟道:“难道你也喜欢上了你师父?!”

第七十五章 岂宜重温旧梦

“妖精哪懂得爱?”还未等柳曼吟回答,一旁的隐轩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抢先说道。

“是,妖精不懂爱,神仙更不知爱,所以我才想要当人去一一”柳曼吟苦苦一笑,低低说道。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爱上了你师父?”彩衣却不放过柳曼吟,只是盯着她问道。

“何谓爱?何谓不爱?”一提到安子笃,柳曼吟只觉得心头不断有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让她的鼻子发酸,喉咙哽咽,“不,我不爱他,我不配,也不想爱他——”

“真的么?”彩衣有些狐疑,“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妖精不爱安子笃大人的——他的魅力太强,甚至连十八那样的仙子都对他情有独钟……”

“我不是仙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妖精,所以我不敢奢望,”柳曼吟凄然说道,掩袖转身,背对着蝴蝶精与樟树精,说:“二位前辈,若是无事,小曼就此告退了——”

“喂,你可别走,”彩衣急忙要拦住柳曼吟,却见隐轩朝她眨眨眼,随后她听到隐轩在悄声对她说道:“让这丫头走,我们留意她的动向便知安子笃的去向——”

彩衣一愣,不由松了手,看着柳曼吟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树林。

柳曼吟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回到了屋子,她独坐窗前,只是望着漆黑的夜幕发愣,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向谁诉说起。

屋门被敲响了,盈秋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她笑吟吟地对柳曼吟道:“嫂子,你肚子可饿了?哥哥不在家,你可要当心身子。有需要的东西就叫我或者惜西,不要因为怕生而自己憋着……”

柳曼吟连忙起身,却被盈秋一把按住,“嫂子,你别见外,我们是一家人呢!”

柳曼吟颔首,轻轻一笑。

盈秋看着柳曼吟有些忧郁的神色,笑着说:“嫂子,是因为哥哥出了远门所以愁眉不展吧?不用担心,哥哥出门做的这桩生意是以前我们也做过的,所以哥哥应该会很快回来的——”

柳曼吟再次颔首,不知道该如何接口,说道阳潇,她不由在心里为自己心中思念的人不是他而感到有些羞愧与内疚,幸好盈秋也没有多问下去,柳曼吟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盈秋让尾随在她身后的惜西端上人参茶,对柳曼吟道:“嫂子喝了茶就早些安歇吧——”

柳曼吟点头,低声道:“多谢了一一”盈秋转身要走,听到柳曼吟的话回身笑道:“嫂子,你又见外了不是?”

柳曼吟不由也笑,她凝神望向窗外,突然又问着盈秋,“盈秋妹妹,你们这府中栽种了不少樟树,我方才还见到蝴蝶呢一一”

盈秋一听脸色顿变,惊骇过后她强笑道:“这些树栽种得太茂密了,我和爹娘说过,可要好好修剪才是——”她说着话,小心翼翼地问柳曼吟,“除了蝴蝶,嫂子方才有见到什么异样的东西么?”

柳曼吟摇摇头,对盈秋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盈秋这才放心,她想了想,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对柳曼吟说道:“嫂子夜晚还是不要在院中走动——”

“为何?”柳曼吟有些不解地问道。

“呃,这个,”盈秋面有难色,迟疑着只是不肯讲。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惜西突然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曾有道士说过,我们这府邸中妖气太重——”

“惜西,你勿要胡说——”盈秋连忙制止惜西,一张花容已经变色。

第七十六章 长相思摧心肝

“我可没有胡说,连公子都说府邸里有妖气,再说柳姑娘不是咱们家的人么?”惜西和盈秋自幼一起长大,并没有太多的等级观念,因此说话间也无太多规矩。

“妖……妖气太重?”柳曼吟愣了一下,抬眼望着惜西。盈秋眼见惜西已将话语说出口,阻止已是不及,无奈之下便只好摇头,缓缓道:“是,嫂子也不是外人,有些事知道了也好。”说着朝惜西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惜西吐吐舌头,道:“多谢小姐不追究我多嘴之罪。”转头对柳曼吟接着道:“少夫人您有所不知,这府邸世代门风清正,原本是一派太平。可不知怎的,自从太老爷辞官告老还乡之后,这府邸中竟然变得不太平起来了。经常有人说半夜遇见妖怪,不少人还因此吓昏得了疯病,所以太老爷和老爷曾经让道士前来捉过妖,道士们说是有妖精跟着太老爷回来了,因此这府邸中妖气甚重——”

“是么?”柳曼吟下意识地问道,不由悄然退后了半步。

惜西和盈秋并未发觉柳曼吟的异状,盈秋叹息一声,道:“嫂子莫怕,虽然道士们说我们府中妖气甚重,不过我们并没有真正亲眼看见过妖精,而且这些妖怪也未经常出来作祟。当初只有我哥哥阳潇经常做些怪梦,所以他立志要当道士,倒也不是为了斩妖除魔,据他说,是为了他梦中的一桩托付——”

“哦,梦中托付?那到底是什么梦呢?”柳曼吟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说梦中见到一位妖精女子,总是哀怨地看着他,而他看不清她的面目之类的,”盈秋摇摇头,并没感觉柳曼吟突然加快的心跳声,她笑道:“这个哥哥也并没有说,不过他现在倒真的成了一位道士了——也幸好我家人开通,就让他去了,我现在只希望哥哥不要被那些妖精迷倒才是一一”

柳曼吟早就心跳如擂,她想起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个梦,难道她真的和阳潇早就缘定三生了么?阳潇做的梦与她的梦何其相似?!

“那,盈秋……若是这世上真的有妖精呢,你能接受她们么?”柳曼吟想不出个所以然,嗫嚅了半晌,有些惴惴地问着盈秋。

盈秋闻言一愣,答不上话来,惜西在一旁道:“这个得分什么妖精了,我经常看一些野史书籍,上面说的妖精却也是有情有义的哦。”

“不管妖精是否有情义,但妖精与人一起,物种不同,对人总是一种损害——”盈秋说着,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慌乱的柳曼吟。

“那,这么说,妖和人也是不能在一起的么?”柳曼吟突然间觉得有些心灰意懒。

“嫂子何必想那么多呢,现在我们府邸又没有妖精——”盈秋笑着劝解着柳曼吟。

柳曼吟颔首,却依旧愁眉不展,她悄然地朝着黑暗中的樟树林望去,却见黑夜一片深沉,樟树影子婆娑,蝴蝶早已不知去向,她轻轻在心中叹息一声,想起阳潇的梦,蝴蝶精和樟树精说的梅十八和安子笃的故事,再想想盈秋和惜西说的人妖不能相恋,她只觉得心中一片烦乱,面对盈秋有些探究的眼神,竟也都顾不得稍加掩饰了。

红烛垂泪,夜阑人静。盈秋和惜西出去后,柳曼吟心情更加浮躁。她凝视着桌上的红烛,秋水般的剪眸只是一片黯然。

身后纱窗上突然现出一个颀长的人影。柳曼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对于她身后人影的到来浑然未觉。

她身后的人影伫立许久,见柳曼吟还是没有反应,他沉吟一声,终于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虽轻,但这次柳曼吟还是听到了,她的脊背僵直,整个人几乎不能动了。

第七十七章 望处雨收云断

“小曼——”那人沉吟良久,终究还是出声了。柳曼吟却并没有回头。

她直视着前方,对于身后那人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她那双晶莹的眼眸中却渐渐有盈盈的水光泛起,她使劲眨眨眼,纤细的手指在前襟上交叉叠置,几乎握出了指印来。

那人见柳曼吟不吭声,本想再次张口,但望见柳曼吟有些微微颤抖的柔弱背影,他又住了口。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望着一个的后背,一个则盯着对面墙上的人影发怔。

由于心潮澎湃,沉思中的二人并没有发觉窗外被风吹得四处乱摇的树影,以及窗台上悄然出现的不合季节在翩跹的蝴蝶。

“小曼——”那人重复低缓地说道,柳曼吟终于转过头来,千言万语,是嗔怪是怨恨还是心酸,此刻在柳曼吟的心中都化成了一股迟钝的痛楚,没有锋芒过后的鲜血,却好像结疤又揭开了伤口,火辣辣的疼,钻心彻骨。

“师父——”柳曼吟低垂着头,还是站起身来,朝着那人微微欠身,“你,找我有事么?”

“是,”一身白衣出尘的安子笃凝望着清瘦的柳曼吟,他的眼神扑朔迷离,一时间竟不能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柳曼吟的身上移开,只是出神地望着。

“师父有事请讲,只要做到的小曼一定为你做到——”柳曼吟低低说道,却还是不肯抬起眼来看安子笃。

“不是我有事,是关于你的——”安子笃迟疑了一下,像在犹豫着什么,缓缓地说道。

“关于我的?”柳曼吟蓦地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安子笃。她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对于自己的事情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深深的眸子里盛满的唯有悲伤与哀怨。

安子笃与柳曼吟相望,几乎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师父,你想对我说什么吗?”柳曼吟站起身来,朝着安子笃走近,她痴痴地问着安子笃,本就为情消瘦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安子笃本是清水无波的心猛地一窒,眼见柳曼吟就要摔倒在地上,他连忙伸手便要相扶,但在出手的那一霎那,他感觉到柳曼吟柔软的身子扑到了他的怀抱中,他略微一怔,柳曼吟整个身子已经顺着他结实颀长的身体盘旋而上,紧紧缠住了他!

安子笃的俊脸通红,他慌忙想要拉开柳曼吟,但柳曼吟的螓首就在他的下下颚下,她抬起头来,用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望着他,她定定地对他道:“师父,你,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

安子笃哪还讲得出什么话来,他直直地站立着,多日来的犹豫矛盾、情绪起伏此刻让他心中百感交集,他想推开任性的柳曼吟,但潜意识中他却无法伸出自己拒绝的手。

过去漫长的几百年中,不仅是柳曼吟习惯了与他在一起,就连安子笃本人,也早已将柳曼吟视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些分离的日子,他以为他可以轻松度过,谁知他竟也不能对往事忘怀。

终于,面对柳曼吟的满腔期待与哀伤,他微闭上眼低低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小曼——”语气虽然无奈,但却无以往的强硬与抗拒。

见安子笃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冷酷无情,柳曼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委屈,她将头靠在安子笃的肩头,哽咽道:“师父,师父——”她的声调异样,眼眸中饱满泪水。

此刻的柳曼吟早就忘记了与安子笃曾经有过的争执与神伤,忘记了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做人,更忘记了自己是阳潇的未婚妻,只是一厢沉浸在满怀的欢欣与幸福之中……

第七十八章 海棠半含朝雨

“师父,我再也不再离开你了——”柳曼吟低低说道,更加缠紧了有些出神的安子笃。安子笃的脸上掠过一丝挣扎之色,想来他总是在混沌中挣扎,但到了如今,他发觉其实任何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隐忍与克制而有所改变。

眼下,他该何去何从?这些日子以来,不仅是柳曼吟受折磨,就连一向形迹如风细雨的他,竟也有些无所适从。

可是,真的又能纵容柳曼吟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么?他可以如此自私么?

安子笃神色困顿地挣扎了良久,终于出声道:“小曼,你听我说,你本是——”

“呃,师父,我本是什么?”见安子笃不再生硬地将她推拒于千里之外,柳曼吟又恢复了原本的天真与活泼,她将头靠在安子笃的肩头,娇俏地问着安子笃,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安子笃本待再说,但话到喉头却又被他咽了下去,他沉吟着,终于还是将此行前来的目的说了出来:“你不必管我方才说什么,今夜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不能对凡人动情——”

“什么?”柳曼吟蓦地抬起眼来看着安子笃,原本明亮的眼神渐渐有些暗淡,但她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师父,你,你不喜欢我和凡人在一起么?那,那我就听你的话,不要在这里了,你快带我回龙腾谷去吧——”

“不是我不喜欢你和凡人在一起——”安子笃看着柳曼吟饱含期冀的眼神,再看着她犹如海棠带雨的美丽脸庞,发觉自己无法将柳曼吟最后的希望也残忍地扼杀掉。

但天机不可泄露,他唯有狠下心来,才能换来十八的重生!

他怪自己意志不坚定,而且也不够睿智,对梅七七给柳曼吟匆忙中下的结论没有去深究,直至他独自回到龙腾谷,方才顿悟过来。

柳曼吟还是藤妖,她道行尚浅,一直未能领悟修仙真谛。若是在她恍然无助之际冒然与人相结合,不但不能增进她的修为,更可能将她原本的道行毁于一旦。只是当日梅七七言辞凿凿,说的肯定无比,而他也是求成心切,所以忽略了这个中厉害。

安子笃盯着柳曼吟,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你不能和凡人缔结姻缘,这是你注定的命运!”

“可是,之前,之前你不是没有阻拦过我喜欢凡人么?”柳曼吟突然觉得有些灰心,她继续试探道:“师父,若是我放弃与凡人在一起,你是否愿意带我回龙腾谷?”

“你若是回龙腾谷也可以,不过你要独自安心修炼,直到功成圆满的那一天!”安子笃亲眼看着那一丝亮光渐渐熄灭在柳曼吟的眼底,他掉转开目光,不再看她。

柳曼吟怔怔了良久,终于松开了安子笃,她喃喃道:“原来,你还是不想要我的——”她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整个柔软的身子也滑落到了地上,她只觉得自己全身没有一丝气力,她只愿此刻换成一颗最原始的藤,从此消失在地缝中。

即使卑贱,却有尊严。

安子笃终是不忍,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想将柳曼吟拉起身来,但柳曼吟却蜷伏在地上,凄清得犹如已经枯萎,他听见她用虚弱的声音对他说:“既然不要我,为何三番两次来招我?”

安子笃无言以对。

随后,他听到柳曼吟的质问声:“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何?”柳曼吟的声音凄厉,充满了深深的悲哀与痛楚。

“因为这个安王大人一直是个始乱终弃的妖人!”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窗台上窗户一响,一条人影翻了进来,随之,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也展翅飞了进来。

第七十九章 东风暗换年华

那蝴蝶落地,幻化成人影,与先前翻进来的人影一前一后包围住了安子笃。

蝴蝶精彩衣盯着安子笃,隔着距离便冷冷地说道:“好久不见了,安王大人!”

那翻进来的樟树精却没有心思客套一番,他莽撞地冲上前去,朝着安子笃便是狠狠一拳出击。安子笃虽然有些错愕,但在隐轩的拳风临近之时,却依旧从容不迫地避让开了让人措手不及的攻击。

“二位与我有仇么?为何如此冲动?”安子笃淡淡地问着另外两个不速之客。

“你少在这里装蒜!”樟树精隐轩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恨,几乎是怒吼道:“说,你把十八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蓦地听闻到梅十八的名字,安子笃那张清朗的脸一沉,眼眸里闪过一丝惊疑,但随之他收起错愕,并不回答隐轩的问题,而是盯着彩衣与隐轩缓缓道:“你们是谁?!”

“你别管我们是谁!我们只是关心十八姑娘的两只妖而已!”彩衣冷冷地回答安子笃的问话。

隐轩再次逼问着安子笃:“你少废话,说出十八姑娘的下落,我们便死心。如若不然,我们虽然道行尚浅,但今日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来与你计较的!”

彩衣婀娜地走上前去,看着安子笃道:“安王大人,请您最好透露一下十八姐姐的动向与我们,说来,您和十八姐姐也曾相爱一场,十八姐姐冒着违抗天令的危险坚决要与你在一起,向来只有你知道她的下楼。你告诉我们她现在何处,我们立刻就走,绝不打扰你的好事!”说着,彩衣那双柔媚的眼眸朝着愣怔的柳曼吟斜了一眼。

但安子笃却冷然地站着,沉默了半响,依旧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话啊!”隐轩又怒吼了一声。

彩衣则趁着安子笃沉默分神的机会,悄然靠近了柳曼吟。柳曼吟一颗心都在安子笃身上。明知道安子笃的道行修为远在隐轩与彩衣之上,但她还是不能控制地为安子笃担忧。

“师父——”柳曼吟迟疑着交换着安子笃,就想上前去保护安子笃。就在她准备迈步的瞬间,却见此刻安子笃用奇特的模样看了她一眼,接着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即使短短一瞥,却让柳曼吟整颗心都震动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安子笃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那目光里满含着怜惜与爱意,柔和得犹如和煦的春风,直直暖到她的心底里。

但此刻她的胸口,却猛地一痛,好像是被什么深深刺痛了一般,让她倒退了一步,她摇晃了一下想要拉住什么平衡自己突然失控的行为,但她的手臂一紧,却被虎视眈眈已久的彩衣猛地一把拽住,接着一柄冰冷的短刀便贴上了柳曼吟细腻的脖颈。

“快说,十八姐姐在哪里?”彩衣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烦躁,她用力将刀柄贴紧柳曼吟的脖子,在柳曼吟白皙粉嫩的脖子上划出了淡淡的血痕。

“你不是和十八姐姐情深似海,两人不惜触犯天条一起下界的么?你现在成了妖界赫赫有名的头领,那么,十八姐姐呢?你究竟将她藏到哪里去了?”彩衣的眼里隐约含着泪花,她愤然地拽着不住挣扎的柳曼吟,道:“难道你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喜欢这个藤妖么?!”

柳曼吟被彩衣遏制住,她本可以尽力挣开彩衣的手。但彩衣此刻说的这番话,却让柳曼吟放起了挣扎之心。

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也想知道安子笃的答案。

第八十章 伤心目双泪落

“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我的心里只有十八一人——”安子笃沉默了半响,终于缓缓道。

柳曼吟却是面色暗淡,她充满期待的眼眸瞬间失去了光彩,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着的晶莹泪光。

“心里只有她一个人?那你为何对现在的这个小徒弟如此之好?”彩衣冷冷一笑,不肯相信安子笃的话。

“十八,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而小曼,只是我的徒弟而已。”安子笃一字一字地说道,他的话语里平静无波,但还是能从他突然闭眼的动作看出他内心的震荡与起伏。

“难道那些传说,隐轩冲上前问着安子笃,都是真的么?”隐轩冲上前问着安子笃,“十八姑娘真的香消玉殒了么?”

“那是天谴。”安子笃清俊的脸庞终于出现了一丝深深的哀伤,他惨笑道:“天谴,你们知道么?她就在我的怀中消失了——”

“我听说过花妖梅廿九姑娘也是这么烟消云散的,不过她好像回到天上当仙子去了——难道,十八姑娘也是这么去的么?”隐轩喃喃自语道。

“十八与梅廿九姑娘不同,她,是真正的消失了——”安子笃低声回答道。他说着,转身对着彩衣道:“这个小妖真是我的徒弟而已,与男女私情没有半点关系,你放了她吧——”

“你必须说出你和十八姑娘之间的具体经历,否则难以洗脱你和这丫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彩衣却不肯放人,固执的非要知道事情的原委。

“我想,我和十八的故事几乎妖界的妖精都知道——”安子笃苦笑一声,温和的眼眸掠过柳曼吟受伤的脖颈,似乎隐藏着些许的怜惜。

“是,一千多年前,十八姑娘是我们妖界所有妖精都敬仰的仙子。虽然贵为天上的神仙,但她善良温柔从来不歧视我们妖精,反倒经常为我们治病疗伤,而且还尽她所能助我们修行。不知道有多少妖精都念着十八姑娘的好——”彩衣喃喃自言自语道。

“是啊,我这条命还是十八姑娘救的呢,那时我与一颗槐树精争抢地盘,为了抢得一块得天独厚的汲取天地精华的好位置,结果与那槐树精互相恶斗,奄奄一息,若不是十八姑娘舍命相救,只怕我是不能苟延残喘到今日的。”提起往事,原本冷面心狠的樟树精隐轩不由也动情地说道。

“十八姑娘是所有妖精和人的瑰宝,但她却喜欢上了你——安王大人!”彩衣突然看向安子笃,“安王大人,难道你不应该为十八姑娘的命运承担责任么?为何她毁灭了,而你却独活着?而且还成了妖界里的王?!”

安子笃依旧沉默,隐轩冷声说道:“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十八姑娘的事,是个见异思迁,贪生怕死的小人!”

“对,我虽然很少见到十八姑娘,但那时也知晓十八姑娘爱上了妖精安子笃这件事在仙界与妖界掀起了多大的轰动,十八是玉帝的亲生女儿,玉帝岂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妖,或者和人相爱?所以……”彩衣拿着刀柄的手不由有些颤抖。

“所以,所以怎么了?”一旁听得正入神的柳曼吟追问道,为顾上自己如玉的脖颈被心潮澎湃的彩衣不小心划破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顿时一股鲜血顺着锋利的刀芒流淌了出来。

“放开她!”安子笃隔着距离看着受了伤的柳曼吟,他收起原本有些脆弱与失神的心绪,盯着彩衣冷冽地说道。他的语调虽然依旧不惊,但与方才的言语相比,却多了一股无形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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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初露旧时端倪

彩衣却冷哼一声,道:“要我放了这只小妖精可以,不过你必须把十八姑娘的下落交代清楚。不管十八与你在一起的结局如何,反正我们生要见她形,死要见她的魂,否则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话好说,不要对我的徒弟如此。”安子笃继续说道,他缓缓地朝着彩衣走近,彩衣却更加用力地用剑抵住柳曼吟的咽喉,她冷声道:“安王大人,你也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我已说过,十八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无论是谁,,都已经找不到她的行踪了!”安子笃再一次强调道。

“都是你害的十八姑娘!”隐轩见终是找不到梅十八的踪迹,不由心痛如绞,他怒吼一声,猛地拍向安子笃,安子笃腾身飞起,轻而易举地闪过了隐轩的攻击,隐轩还待要再出手,却听得安子笃冷冷道:“二位的功夫还修炼不够到家,若真是想为十八报仇,还是再等上一千年再说吧——”

彩衣闻言怒道:“安子笃,你真是恬不知耻的妖王,我真想不透为何十八要爱上你这种人,她是那般完美,你却始乱终弃,让她被天庭所弃,终于烟消云散,而你如今如此快活,完全忘记了她——”说着她横在柳曼吟手中的剑更加用力,想将柳曼吟的咽喉刺穿让安子笃难过,谁知她的耳朵传来一声吟啸,而她的手猛地一震,手中的剑却被出神入化的安子笃弹成了两段!

还未等彩衣与隐轩回神过来,安子笃已经托住柳曼吟的纤腰,他用手捂住柳曼吟不住流血的伤口,带起她便穿了木窗,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彩衣瞪着手中的剑,喃喃道:“怎么可能?这剑是含了先天金精之气的寒光剑,是我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剑,却被他轻而易举就折断了?”

“看来安王得妖法真是高深——”隐轩不由叹道:“看来,我们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了——”

“他的身手如此之好,却为何保护不了十八?”彩衣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间问着隐轩。

“或许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十八,不是救不了她,根本就是不想救!”隐轩一语道醒彩衣,两人互视一眼,不由都重重地叹了口气。

彩衣拾起短剑,隐轩无奈地说:“那剑都断了,何必再要?”

但彩衣的目光却紧盯着剑上的红色血迹,顾不上回答隐轩的话语。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隐轩走上前去,仔细看着彩衣手上的剑。

却见彩衣的短剑上有着柳曼吟方才受伤后留下的血迹,“不就是血么?”隐轩嘲笑着彩衣,“不会你现在越修炼越回去了,成了见血就要晕倒的妖精吧?”

彩衣依旧不言不语,隐轩还要说话,鼻侧中却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清香,“咦,这是什么香味?”隐轩问着彩衣。

彩衣用手指着断剑上的血迹,喃喃道:“她的血,她的血——”

“很熟悉的味道——”隐轩面对着短剑,他朝着那血迹越凑越近,面露惊疑之色,“这是,这好像是十八姑娘身上的血!”

……

柳曼吟昏沉中被安子笃抱住,在夜空中漫无目的地奔走,她迷迷糊糊地勾住了安子笃的脖子,低低地问他:“师父……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安子笃没有回答她,但黑暗中他低下头来,用手捂住的地方湿粘一片,他清水般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悔恨与怜惜。

“不知道,”安子笃低低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真的不知道——”他低声叹息道,用力搂紧了柳曼吟,“我,我不知道还会把你留在身边多久——”

“我,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嫣红的血不停地从柳曼吟的脖颈中流出,空气中散发着她独有的血藤芳香。

安子笃不答,他盯着柳曼吟苍白的脸色良久,突然俯下身去,猛地将唇凑上了她还在流血的伤口!

第八十二章 片时春梦凋零

安子笃的唇冰凉而柔软,柳曼吟的头猛地向后仰着,不可置信地几乎要失去知觉,半响他才找出消失的声音颤声对安子笃说道:“师……父……你,你……”

安子笃并未回答,依旧全神贯注地吸吮着柳曼吟细长的脖子,他吸吮着她脖子上的伤,她的血液竟是清甜的,曾在几千年前他尝过这样的滋味,如今再次舔舐着她柔美的脖子,让安子笃产生了一种恍然若失的错觉。

他不由自主地用自己灵活的舌头在柳曼吟细致的脖子上缓缓地舔舐着,而柳曼吟感觉到安子笃口中暖暖的热气呼在她的颊边、颈后,她只觉得全身发软,娇颤的连内心深处都在颤抖。

“师……父……”柳曼吟用手撑在安子笃的胸前,竭力想要安子笃停下动作,她头昏无力,但潜意识里却依旧贴进了安子笃,她微闭着眼,总感觉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也许是她流了血所以才如此神志不清。

但安子笃身上的热气却熨烫得灼手,让她想忽略他身上的侵略气息也难。

安子笃那双原本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被一片红雾所取代。手里抱着的人和她身上所熟悉的气息,加上今夜被蝴蝶精与樟树精勾动起了压抑已久深埋在心的往事,让他心绪难平。

安子笃终于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嘴角依稀还有着柳曼吟伤口中流出的血,他凝视着怀抱中的女人,他所见到的柳曼吟一身白衣,似出水芙蓉,脱尘遗世。

她的秀发散落,长发凌乱如草,脖颈和锁骨处有着点点嫣红的吻痕,虽是暗夜,但她脸颊那抹嫣红,却艳如桃李,她也在凝望着他,眼神迷离,红唇娇艳欲滴,似张微启。

他的心猛地一疼,响起了以前他的冷漠与无情,想起了当年的十八放下所有矜持前来投奔他时,他是那般的假仁假义,将无助的她拒之门外的情景,直到他看着她为了救他在他面前倒下,看着她在他怀抱中含着凄美的笑容化为灰烬。

这几千年来,虽然他桀骜不逊,一向清冷无争,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不在忏悔,不在思念,不在痛苦。

眼下,见着柳曼吟那张与梅十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终于,压抑了几千年的思念与渴望如潮水般涌来,让原本意志坚定如铁墙的他,迷失在对她的痛悔与怜惜之中。

迷糊中,他只想挽留住她,这次他不能再放手了。

安子笃的薄唇,带着火一般,吻住了柳曼吟香甜的红唇,贪婪汲取着她口中的蜜汁,手,一路而下……紧紧揽住了她。

他的舌头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丁香软舌,立刻交集相缠,再也不肯放开。他把她抱得太紧了,柳曼吟无法挣脱,只能无助地任他亲吻着、缠绕着,他把她压在树干上吻了一会,然后把嘴移到她的脖子上使劲地、疯狂地吸吮着她微微袒露的每一寸肌肤……

柳曼吟感觉自己仿佛被扔到了烈火堆中,几乎被安子笃的热吻与拥抱燃烧成灰烬。她慌乱中抱着安子笃的后脖子,烫得像火炉的脸蛋贴在他的俊脸上,口中的软语央求更不如说是像在娇喘。

可安子笃不管柳曼吟央求也好,还是撒娇也好,提起她的一双粉嫩玉腿和一对纤巧美足,让她盘踞在自己血气方刚的躯体上,将她抱出了树林,他的下颚还抵在她白嫩香肩上,他不想让天地间的任何事务影响到他和她之间的这种美妙的幻觉。

安子笃深深地吻着柳曼吟,完全失却了原本的清高与自律,他的动作激烈而粗鲁,带着浓重的侵略性。他咬着她的唇,吮着她的舌,不断地掠过着她的美好,让她像一团冰雪似的融化在他怀里。

柳曼吟有些不知所措,而安子笃则不停地低低呼唤她的名字,动作却更加狂乱不安。

“小曼,十八……”安子笃在混乱中低哑地叫道,他的手在她周身急急地游走着,黑暗中,柳曼吟觉得胸口一凉,好像是自己的衣襟被拉开,随后她的上衣被脱掉了。

第八十三章 断肠片片飞红

“师父……你怎么了?”柳曼吟迷蒙中也顾不得脖子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慌乱中便要推开安子笃,虽然她从未尝试过男女之间的云雨情,但早在青蛇和白蛇的引领下,总还是见过世间男女的情事。

尽管柳曼吟面露焦急羞涩之色,但安子笃的眸子里已满是浑噩的神情,他充耳不闻柳曼吟的低叫声,只是猛力抱住柳曼吟,让她几乎动弹不得,而他的手,则在她的全身上下四处游走,每到一处,便在她身上燃起了团团火焰。

“别……师父……”柳曼吟推搡着安子笃坚硬的肩膀,但安子笃那滚烫的嘴唇狂野地吸吮着她的脖子,使她痒得不有自主张开了红唇。

却在此时,安子笃的灵活的舌头再次渗入到了她的口腔之中,不住吸吮着她如花般般娇嫩的双唇,他贪婪地又啃又咬,舔舐吮吸,让柳曼吟只觉全身无力,只能攀附着安子笃,心中又惊又怕,又隐含着无限的娇羞与暗暗的喜悦。

只是那柔软而又熟悉的气息,这熟悉的被吮吸的酥麻,让柳曼吟从混沌钟蓦然清醒了过来,“师父……师父……”柳曼吟低低地惊喘,“你……你是吻过我的……对么?”

安子笃却没有回答柳曼吟的问话,他吸吮着她柔嫩的舌,双手紧拥着她柔软无骨的腰肢,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要提起……

舌头被深深吸吮的颤栗之感瞬间流向柳曼吟的全身,让她只感觉周身燥热,有些难忍,有些恐惧,又有些别的,那种令她愉悦的感觉,真叫她分辨不清了。

安子笃那两只急切的修长的手褪去她的衣衫,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有些不安起来,她低声地拒绝着他,但其不到什么作用,他变得那么疯狂,有点让她不理解了。

渐渐地,她的裙子也被揭开,褪到她的脚下,她才开始真正恐慌起来。

“师父……”她颤声喊道,脑海里回忆起过去在花海中与他缠绵的那一幕,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不是她在做梦,其实安子笃真真切切地与她那么零距离的接触过。

可是,既然如此,他是要她的,那他之前为何却一直将她拒绝与千里之外,而且还一直让她蒙在鼓里?!不过此刻中有万千疑窦,也无法问安子笃了,他早已全身燥热,只想抱住柳曼吟好好地爱抚与纠缠。

柳曼吟昏昏沉沉中被安子笃带到一处山洞中,此时他们已倒在凉凉的石洞地板上,身下是他俩纠缠中掉落的衣衫,一团一团的,早已皱成了一团。

男子成熟的身躯沉甸甸地压迫着地上的柳曼吟。她一动不能动。她完全失去了主张,只感觉到安子笃火热的一只手在她的身上轻抚着,她犹如一朵脆弱的娇嫩的花朵,那花心一般娇嫩的地方,此刻竟幸福似地漾起一股股暖流……

原来,她是如此渴望他的爱抚,也许是从她记事开始,也许是从她还未有知觉便已经将自己的一颗心托付给他……

这时,安子笃在摸索着什么,窸窸窣窣地,重又压回她湿热的身体上,这一次他没再用手抚弄她,而是用一种坚硬的,滚烫的东西,用力顶着她娇嫩的身体,使她疼痛难忍起来,不由地用两手使劲要推开那沉重的身躯。

“不要……”她求着他,她渴望他的爱抚,渴望他对她的关注,但却不是此刻这样的粗暴与强迫。但此刻的安子笃好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只是喘着气,坚定地,决绝地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求你……师父……”柳曼吟纤细的手不时推着癌安子笃伏在她胸口肆虐的头,眼前的安子笃让她害怕,也让她惊惶。

她不安地觉察到一股强迫的力量就要劈开她脆弱的身体,一种即将要被撕裂的痛楚席卷了她的全身心,让无助的她不由失声哭出声来。

第八十四章【此章被作者锁定,暂缺】

第四卷 缱绻忆销魂 第八十五章 缘如水梦成空

沉浸在感官愉悦中的安子笃下意识地抱着柳曼吟向后翻滚,堪勘避开了火球猝不及防的袭击,火球撞在山洞的壁垒上,强势的威力意将坚硬厚实山壁撞出了一个巨大的洞,一股凉风吹了进来。

而就在他舞与火球擦肩而过的刹那,柳曼吟长长的秀发竟被火燎着了一下。安子笃立刻立刻伸出手去,想也不便示手握住了柳曼吟被烧焦的秀发,那火功在他的手中熄灭,安子笃的手掌只是被熏黑,并未受伤。

安子笃面色阴沉,他一手抱起柳曼吟,用腿勾住两人褪落在地上的衣衫,然后将衣衫披在了赤裸着的柳曼吟身上,柳曼吟只是蜷缩在安子笃的胸前,不知是怕冷还怕羞,她低着头,全身瑟瑟发抖。

安子笃将衣物裹住柳曼吟,自己也套上了衣衫,然后缓步走到山洞口,仔细查看了火球袭来的方向,张望四周片刻后,他又回到山洞中,望着勉强穿好衣裳的柳曼吟半晌,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阴影,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地上的柳曼吟动了动,缓缓地抬起头来,但眼神还是不敢看安子笃,只是低低地问道:“怎……怎么了?”后面的问话她说不下去,娇媚的脸庞上只是晕红一片,羞不可抑。

安子笃苦笑一下,方才那火球来势汹汹,行踪诡异,若不是他抱着柳曼吟及时躲开,只怕此刻他舞两人早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没什么--”安子笃望望柳曼吟,慢慢地直起了身体,只是望着火球洞穿后的山壁,半晌,才徐徐道:“只是--只是遭天谴而已……”

“天谴?”柳曼吟本是低着头,听到这个词不由猛地抬起头来,原本闱红的脸庞顿时被一片苍白所取代,“为何?为何我们……我们会遭了天谴?”

安子笃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盯着那空洞,不发一言,半晌才喃喃道:“我早该料到的--他们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们?他们是谁?”柳曼吟从地上站起,犹豫着走到安子笃的身后,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鼓足勇气问着安子笃,“为何我们会受到天谴?”

安子笃猛地回过身来,正好与柳曼吟面对面站着,柳曼吟下意识地便又要低下头去,但她的下颚却被安子笃一把捏住了,他握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眼来看他,“为何会遭天谴?”他笑了,但笑容里有着悲愤与凄凉,“这句话我也想问!可是我又如何问?!”

柳曼吟看着安子笃凄然的模样,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中传过一阵刺痛,一行清泪从她的脸上缓缓淌下,滴入了安子笃的手背。

安子笃像是被眼泪烫着了一下,他飞快地放开了柳曼吟的下巴,他转过身去,像是努力让自己清醒,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回过身来,对柳曼吟说道:“好了,今日之事便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送你回阳潇府邸去--”

柳曼吟像是被安子笃打了一拳,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安子笃脸上的决绝与坚持却让她顿时明白,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这梦很快便醒了而她立刻被打回了原形。

“不,我,我不回去!”柳曼吟脸上还挂着泪水,她看着安子笃 ,向后不住退去,“不,不,你不要把我送回阳潇府去。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我喜欢的人--是,是--”

第四卷 缱绻忆销魂 第八十六章 雾茫茫无归处

她泪流满面,一咬牙,还是喊出了声:“我喜欢的人是你--”说着,她泪如决堤,疯狂地汹涌而下,“为何,为何你每次总是将我推让给别人,我谁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你,我只爱你啊--”

柳曼吟边哭边喊,压抑了几百年的泪水终于在安子笃面前毫无遮蔽毫无掩饰地疯狂流淌,她再也不想掩饰,再也不想压抑心中对安子笃的爱意了,“我喜欢你师父,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可,可--为何你不爱我?为何你要推开我?”

无尽的痛苦与失望让柳曼吟再也支撑不住,她摇晃着身子,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安子笃张开手臂,将身心俱疲的柳曼吟抱在了怀中。

安子笃看着柳曼吟憔悴而消瘦的脸,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替她擦去脸上纵横的泪痕,半晌,他才低低道:“我--只不过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柳曼吟昏沉中听见安子笃的低语,她努力地睁开含泪的双眸,露出一丝因为愤恨悲伤而又绝望的笑,这笑容里隐藏着多少讽刺与痛楚,她笑着,句句话中带着泪,更带着血,“为我好就把我送给人,是你让我去喜欢人类,如今又不让我喜欢人,也不让我喜欢你,你说,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时才算?”

她挣扎着用纤细的手揪住了安子笃的胸襟,她盯着他,问道:“是不是我有前世今生,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让你今生要如此对我?”

安子笃面色苍白,半晌都不能答上话来,半晌,他才避开柳曼吟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低道:“我不能告诉你--”说着,他的视线望向那破了的山洞,像是下定决心道:“你只需照着我的话去做罢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我?”柳曼吟凄冷一笑,“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宣着我了么?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

安子笃的俊脸一红,几乎无颜以对。柳曼吟用残余的力气推开安子笃,她挣扎着站起身,便往洞口走去。

“你去哪里?”安子笃也站了起来,一向清冷的声音里此也带了几许隐忍的焦虑。

“你不用管我--”柳曼吟放缓了脚步,但依旧没有回过头来,“假如你不能接受我在你身边,便不用假惺惺地关心我,你只会让我越来越难过越痛苦--”柳曼吟的声音哽咽,“也许,离开你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你真的这么想么?”安子笃的心一沉,在柳曼吟看不到的后面,他终于露出了颓废与痛苦。

“是!”柳曼吟背对着安子笃冷冷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对我说这个那个了,我们注意无缘,你便不要再来招我惹我,假如你真为我好的话,便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我是否去爱人类,或者不爱人类,你已无权管我--”

安子笃只是沉默,并未答话。

“我走了,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师徒,不再是亲人,再见到你时,我会当你是陌生人,或者,我会尊称你为安王大人,但绝不会是师父二字了,我没有师父了--”柳曼吟扶着墙,她娇弱的骨架几乎支撑不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但她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走出安子笃的视线。

也好,一了百了不是么?

走出了山洞口,柳曼吟放纵眼泪在自己的脸奔流,她伸出手,擦了一冰凉的泪。安子笃果然没有追出来,柳曼吟参笑着,独自一人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山谷之中……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八十七章 无穷无尽是离愁

柳曼吟一路狂奔,不停滑下的泪水迷糊了她的视线,但她的脚步依旧不停,她不想再停留在原地接受安子笃的无情与羞辱,她向他那么主动表白,但他根本还是无动于衷。

她忘记了,他根本就是没有心的人,他是冷血动物。

可是既然是冷酷无情的男人,却为何还要那么热情如火地对待她,转眼又势之如弃履?!

柳曼吟想不透,但此刻却也不肯再去想。

她不停地在空旷的山野中奔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安子笃远远的,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可是天下之大,何处又是她的容身之地呢?!她站在茫茫原野,任凭狂野的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吹斜了她的影子……

终于支撑不住了,她两眼再次一黑,整个人扑倒在了荒无一人的空旷泥地上……

山洞中的安子笃好像一尊塑像,半晌,连动都不动一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洞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子笃依旧面色冷漠地站立着。

“你这又是何苦?”山洞内,从破开的大洞中露出一张玩世不恭的俊脸,“安王大人真是巧啊,我只不过在树林中走走,没想到在此山洞竟会遇见您--这山洞倒是很隐藏,不过怎么会出现了个大洞呢?”贴着山洞站着的人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听见,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搭理在山洞外说话的人。

“既然彼此喜欢,为何总是彼此伤害?你真是奇特,若不是我知道你早已经是得道的仙人,我会以为你便是那多愁善感的人类呢--”玩世不恭的男子见安子笃毫无回应于是便继续说道,那双看似讥讽的桃花眼中却闪着试探的光芒。

男子衣衫飘飘,阴柔俊美,眉目之间与安子笃竟有几分相似,那不是祁邪还是谁!

祁邪绕着墙洞走了两圈,从外观上来看,这个山洞地处隐蔽地带,按理说形迹一向隐秘的安子笃想要带着一个女子进山洞,根本就不会有人知晓,他祁邪若不是查准了方位满过来的找,也不一定会找到安子笃和柳曼吟的行踪。

但即便如此隐蔽,安子笃还是逃脱不了暗算。

祁邪的眼盯着那个破开的大洞,心中暗暗惊诧,但嘴上还是吊儿郎当的口气。

山洞中的安子笃并未理会山洞个的祁邪,他只是低着头思忖片刻,随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便昂然山洞中走了出来。

“唉,不过就是一根小小的细藤,道行轻淡,连个像样的妖精都不是,安王大人如此痴情值当么?”祁邪见安子笃走近,突然又发话道。

“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安子笃站住了,他的手扶在山洞的土壁上,淡然地对一心想看热闹的祁邪说道。

“我只是关心你啊安王大人,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一场,我还是念及我们的手足之情的,不是么?”祁邪依旧笑嘻嘻。

“难道,安王大人,你--喜欢上了那个小妖精么?”祁邪笑了一会儿,突然间收起笑容,问着安子笃。

安子笃冷笑一声,道:“是兄弟便不会如此深究,是见弟便不会像今天如此地步。我早修炼得无情无义也无爱,所以,请不要和我谈情,我没兴趣,也没时间--”说着抬步要走。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八十八章 天涯海角寻思遍

祁邪还想拦住安子笃,但被他眼中凌厉的眼神所震慑,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子笃离开。

当安子笃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山坳处,祁邪方才跺脚恨恨道:“我看你嚣张到几时?明明是她,你却不承认,我看你到底能否撑得过去?!几千年前我苦心积虑阻止你,如今我一样也可以让你重蹈覆撤!”

只要安子笃还存在,那他祁邪永远都成不了妖界之王!祁邪正在发恨,眼一瞥,却发现方才安子笃触碰过的土壁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手印,陷嵌在山洞壁上,如斧琢刀刻一般,祁邪顿时噤了声。

却在此时他听见身边的灌木丛在沙沙作响,他猛喝一声,“谁?!滚出来!”

树枝摇晃半晌,一只小小的身影慢吞吞地从灌木丛后面闪了出来,“是……我……”白色毛茸茸的身影摇身一变,幻化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白依?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你跟着青蛇和白蛇的么?”祁邪见是兔子精白依跟来,一张俊脸早已先沉了下来。

“青蛇和白蛇姐姐已经按主人的意思去做了,眼下她们那两位公子暂时困在沼择地中,等着主人过去发落呢--”白依见祁邪生气,连忙出声先禀报。

祁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她们两个正做事,你就很闲吗?跟着我来做什么?”

“我……我不放心主人……所以,所以就跟着主人来了--”白依吞吞吐吐道,娇俏的脸庞悄然地升起了一团红晕。

“你真是多事!”祁邪懒洋洋地说道,转身便要走,但他的袖子却一下子被白依抓住,“主人,你……”明媚的少女咬着红唇犹豫了半晌,才低低道:“你的心事我懂的--”

“我的心事?”祁邪的脸一变,盯着白依看了半晌,才噗嗤一声笑出来,“好笑,你这丫头片子倒知道什么了?”

“我,我知道,我……我什么都知道……”白依的唇越咬越紧,“我知道你和安王大人,还有柳曼吟之间的关系,还知道主人你对于千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住嘴!”祁邪的面色变得铁青,英俊的五官也开始狰狞起来,他伸出手去,手指如钩,用力扣住了白依细长的脖子,“你还知道什么!”

“我……我不仅知道主人你,你原先是安王大人最要好的弟兄……也,也知道主人你也喜欢梅十八姑娘……还……还知道……”白依不住翻着白眼,喘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她的眼神却是倔强而又执着的,并未惧怕之意。

祁邪的手扣得更紧,白依几乎要被他猛烈的手劲所窒息,“你还知道什么?!”祁邪的眼中露出浓重的杀机。

“你,你……为何总是破坏他……们?”白依挣扎着,问出她最后的问题。

祁邪凝视着白依片刻,突然猛地反手扇了白依一掌,将白依重重打在了地上,白依娇嫩的脸上顿时红肿起来,她匍匐在地上,吃力地爬到祁邪的面前,低低哑声说道:“多谢主人不杀之思……”

“你是如何知道我和安子笃过去的事情?你跟着我不过五百年而已--”祁邪居高临下问着白依,声音里依旧有着余怒难平的杀气。

“主人会,会说梦话……”白依低着头,将自己的脸缓缓地贴在了祁邪的脚背上,“我听着你梦魇……心很疼……”

“哼,你不过是个妖精而已,何时懂得什么人类的七情六欲了?”祁邪冷笑一声,一脚将白依踢开。

“我虽是个妖精,……却也懂爱……”白依撞在树桩上,额头渗出了血,脖子上还有泪痕她上气不接下气,但嘴角却露出一丝凄迷的微笑。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八十九章 万水千山总关情

“懂爱?呵呵,你说得倒好,爱是个什么东西!”祁邪恨然说道。

“我,我知道主人这千年来一直不开心……”白依吃力地爬到祁邪的脚下,抱住了祁邪的腿,抬起头来断断续续道:“我……我不想……不想看到你难过……”

“你一个小小的兔子精是什么玩意?竟然还管起我的事来了?”祁邪却并不领情,他冷哼一声,抽动着脚想挣脱白依,但白依却越抱越紧。

“主人……忘记过去吧……”白依依旧不肯放手,祁邪不耐烦了,他猛地提起掌,心念所动,掌心随之变成墨绿色,便要往白依的头上拍击罩下!

但白依早抱有必死之心,她没有避开,只是将泪痕班班的脸贴在祁邪的腿上,静静等待着他的掌落下。

能够死在祁邪的掌下,她死而无憾,她喜欢他不是三两天的事了,明知他邪魅荒诞不经,而且心计面对面深,手段毒辣,但她就是喜欢他,她也曾 为此挣扎痛苦过,可是她还是无法自拔。

每次看到祁邪与其它的妖精缠绵放荡,她的心便如针扎一般疼痛。但她不说,她默默注视着他,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她知道自己太傻,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简直是泥足深陷了。

白依微微闭上眼眸,等待着自己的死亡,祁邪的掌带着呼呼地风声落了下来,顿时发出了一声巨响,随之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之中。

白依一动不动,以为自己已经魂飞魄散,但她从震耳欲聋的响声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依旧抱着祁邪的大腿,而身边原有的一个树桩竟然被祁邪生生打进地底去了。

白依愣怔了半晌,祁邪已一把将他拉开,他站着,那张俊脸却没有玩世不恭的表情,有的只是狼狈与恼怒,“滚开,不许再对我有任何心思!我不需要人爱,也不会爱你,你死心吧,好好做你的宠物!”说完便拂袖离开。

白依跌坐在地上,还是愣愣地一动不动,在祁邪离开后不久,她才怔怔地举起手来,抚摸着自己如玉的面颊,“他,他没有杀我……”她喃喃低语,原本苍白的俏脸浮起了一丝灿烂如春花的笑容,“他……他是舍不得我么……”她低下头,羞怯动人。

……

暮色茫茫的平原上,驰骋着两匹骏马,马蹄声声,沿途带起漫天的尘土。远远望去,马背上的骑士每人背了一个包袱,虽然面色疲倦,但却都是振奋的。

“师见,没想到我们此行竟然如此顺利--”阳潇兴奋地对万天逸道。

万天逸颔首,“是啊,这次远行我以为会很艰难,谁知道那客商那么好说话,不仅将我们带去的货全部买下,而且还给我们结了货款,我们这么快就能返回真是让我意外。”

“不管怎么说,我们很快就能见到盈秋和小曼了--”阳潇俊脸上满是期待的光彩,他恨不得自己插上双翅,此刻就能飞回到柳曼吟的身边。

这番远行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但阳潇却度日如年,对柳曼吟的思念是一天胜过一天,不过今日买卖成功,他就可以将她迎娶过门,想想他就无比激动。

相比较阳潇的激动,万天逸的心中却五味陈杂,虽然有些痛楚,但他却依旧把祝福送给自己最好的兄弟。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为了赶路,竟然错过了打尖住宿。

阳潇呼喝着马儿慢些跑,张望了半晌,才发觉此刻与万天逸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僻静的山谷,根本不见有半点人烟,为才有些后悔懊恼道:“师见,都怪我,若不是我催着你赶路,咱们今日也不必露宿荒野--”

万天逸摇摇头,笑着宽慰着阳潇道:“师弟,你说哪里去了?我也很想早点回去见到师父呢--”

两人正在张望,山谷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阳潇和万天逸驾着马左奔右突,在雨幕中费力前行。

“看!有红灯笼!”阳潇突然勒住马惊喜地对万天逸喊道。

第九十章 疑怪昨宵春梦好(1)

万天逸向前望去,可不是,在阴沉灰暗的荒野中,远远地,赫然挂着一盏盏红灯笼。蓦地,一盏盏的红灯笼点亮了,高高低低散布在昏沉的夜空上,荒野中,煞是显眼。

阳潇很是欢喜,但万天逸却皱起了眉头,这种景象好像有些熟悉,但他并不能确定。

阳潇策马就要疾奔而去,万天逸连忙拦住他:“师弟,我们再行观望一会儿,不要贸然行事,这荒郊野外的,你不觉得这红灯笼有些太过诡异了么?”万天逸说着话,蓦然想起了他曾经在雨夜遇见蛇精的场景。

但雨越下越大,雨水浇在脸上身上让人都睁不开眼,阳潇心中有些发急,他对万天逸说道:“师兄,可是眼下雨那么大,这里又没有什么可以碧玉的地方,难道我们就要任凭风吹雨打么?万一我们都倒下了,如何回去见小曼和师父?”

“再说,我们都是降妖除魔的人,若真是有妖精,正是我们一显身手,为民除害的好机会!”说着,阳潇策马便往那红色灯笼的方位奔去。万天逸拉扯不及,也只好拍马上前,追随阳潇而去。

红灯笼越来越近,果然看到了绵延数里的大宅院。雨雾中,红灯笼闪着游移的光芒,这场景太过熟悉,万天逸心中一个咯噔,在阳潇身后出声喊道:“师弟,请不要着急入宅!”

万天逸策马想要追上阳潇,但奇特的是,今夜他和他的马在荒原上竟然一直在绕圈,奔驰了半响还是在原地打转,而阳潇则独自一人策马奔腾,很快便消失在红灯笼光芒的尽头。

“师弟,师弟——”万天逸在阳潇身后惊呼,但空旷的荒原里只响彻着他的呼唤声,却没有人答应。

总算到了大宅子前,阳潇翻身下马,牵着马便躲在了大门的屋檐底下,随后信手便扣住门上的铜环,同时大声喊道:“有人么?请问有人么?”

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好像有人专门恭候他们的到来似的,但门洞开处,却空无一人。

阳潇心中讶异,连忙回头想请教万天逸,却发觉万天逸竟然没有跟上来。他犹豫了一下,想退后仔细观察,却看见大门的后面闪出一个苗条的人影来。

“公子,请问你有何事?”说话的是个身穿藕荷色长裙,梳着云髻的佳人。她拿着一柄画着水墨画的团扇,扮演住半张脸,正低低地问着阳潇。即使只露出半张脸,而且毫无征兆地出现很诡异,但她那眉山远黛,剪眸盈盈,依旧有说不出的风情与娇媚。

“我……我……”猛然间在荒郊野岭看到如此美貌的女子,阳潇也猛地吓了一跳,他狐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阳潇瞠目结舌的模样太憨厚痴呆,那美丽女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声,露在团扇外的半张脸也升起了两团晕红,更显娇媚可爱。

“公子……你……你怎么了?”美貌女子接着问道。

阳潇咳嗽了两声,半响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姑娘,实在是冒昧打扰了。夜深雨大,周围找不到可以避雨的,所以,我和我的师兄想问下姑娘,可否让我们在鬼宅暂住一个晚上?”

美貌女子浅笑盈盈地正要回答,宅子面前阳潇的身后总算出现了狼狈万分的万天逸和他的马。

“不,师弟,千万不要和她说话!”远远的,万天逸便焦急地对阳潇喊道,“她,她一定是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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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疑怪昨宵春梦好(2)

“妖精?”阳潇一怔,不由倒退了一步。那美貌女子掩袖吃吃笑道:“公子真会说笑?妖精,你到底见过多少女人,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是妖精么?”

阳潇看着面前美丽婉约的女子,又转头看着全身湿漉漉的万天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万天逸从马上翻身而下,便要拉住阳潇,但那美貌女子却比他更快一步,抢先拉住了阳潇的袖子,而后用力一拉,毫无思想准备的阳潇便被她拉近了大门之内,随后,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万天逸凑上前去,被碰了一鼻子的灰。

万天逸心下大急,连忙用力拍打着大门,喊道:“快开门,快开门!给我出来!”

门内传来了美貌女子咯咯的笑声,夹杂着阳潇情急的叫喊声:“师兄,师兄……哎呀,姑娘,你,你别,别……”声音中充满了恐慌与惊惶。

“妖孽,你对我师弟做什么了?”万天逸在门外听着更是焦急,但门内传来了微微的喘息声,随后便悄无声息了。万天逸开始用力撞击着厚重的大门,但那厚实的大门紧闭的,却怎么也撞击不开。

万天逸心急如焚,他随后几步,揪准了朱红色的大门,准备狠狠地破门而进。就在他闭上眼加速向前冲的时候,大门却“呀”地一声,悄无声息地开了,万天逸整个人冲进了大门之中,重重地跌倒了地上,随后大门又自动地从里面向外面关上了,大门里一片漆黑。

万天逸跌得七荤八素的,眼冒金星,黑暗中他狼狈地在地上摸索,却听得他的身边有人在迟迟偷笑。万天逸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他盯着那片看不着的黑暗正声道:“谁?是谁?!”没有人回答他,但万天逸知晓自己和师弟阳潇必定是掉入到妖精的销魂窟里了。

没有人理会万天逸,万天逸等了很久,并没有听见响动,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远远地,他见不远处有一处亮光,蓦然回忆起了那日他和柳曼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就是在这样的长廊里。

眼下,物是人非,万天逸怔怔的还在逡巡不定,却见长廊的尽头飘过来一条纤细的人影,万天逸立刻又紧张起来,喝问道:“什么人?”他以为是原先的那个妖女去而复返,但那天人影飘至万天逸的面前,看神态举止好像并不是之前的那个妖精。

来人手中还提着一个红灯笼,万天逸整个人都被红光所笼罩住,彼此见面的瞬间都看清了对方的脸,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是你?!”

万天逸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摆出防御的姿势来:“呔,大胆蛇精,快还我师弟来!”

“师弟?!”来人一身白衣飘飘,美艳妖媚,艳如春梅绽雪,神似月射寒江,而且腰肢出奇的细和软,几乎都可以蜷盘成一团的感觉。她盯着万天逸,嘴角勾起一抹嘲笑,“你这书呆,上次我们姐妹不小心着了你的道,本以为从此以后各走各的桥,没想到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来!”

说着,妖媚的脸一沉,宽大的袖子一甩,整个人向着万天逸飞扑过来,万天逸连忙闪躲,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间搜寻着照妖镜,但那女子身体的方向却一扭,攻击万天逸的并不是用她的袖子,而是她的人!

万天逸只觉得腰间一紧,便被那白衣女子缠了个结结实实。

“你……”万天逸站立着,几乎被那白衣女子缠的喘不过起来,而那女子眼中闪着怒火,好像恨不得将他绞成碎尸万段才甘心。

“你……你……是白蛇……”万天逸挣扎着喊出了那妖精女子的名字,白衣女子不答,倒是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娇笑:“书呆,我姐姐的名讳可是你随意就能叫的?!”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九十二章 疑怪昨宵春梦好(3)

万天逸回过头云,看到身后站着另一个身着青衣的美人,这美人风流婀娜,媚眼勾魂,竟有几分眼熟,他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再看看青衣美人,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真是衷神转世,在不久前曾经差点命丧此地,今日竟然又落入了这个妖精销魂窟里。

这白衣女子正是女蛇寂倾湮,青衣女子则是青蛇黛冉冉。

万天逸咳嗽了两声,有些讪讪地说道:“原来都是老熟人了,冉冉姑娘和寂倾湮姑娘魔手神彩来可好?”

青蛇犹如风摆柳一般走上前来,脸蛋潮红,眼波如丝,娇媚婉转的样儿让人心神激荡。她凑近了万天逸,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原来万公子还记得我们姐妹二人,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万天逸呐呐不能语,却见白蛇寂倾湮盯着万天逸,一双妙目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似嗔似怨,又带着丝丝柔情。万天逸接触到寂倾湮异样的目光,心中一动,却不敢再看。虽然当初寂倾湮和青蛇黛冉冉对他不轨在先,但不管如何,当日的他总是伤害了白蛇寂倾湮。

“也许是缘分太深罢,”青蛇黛冉冉瞥了一眼神色万变的寂倾湮,对着万天逸取笑道:“不是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公子看来和我们姐妹俩真是有缘,无论如何兜兜转转,总会有相见的时刻,对么?”寂华倾湮面色微微有所变化,但还是一声不吭。

而万天逸只是讪讪笑,他有些尴尬地看着青蛇与白蛇,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追问着黛冉冉,“请问冉冉姑娘,你可见过我家兄弟?”

“你家哪来的兄弟?”黛冉冉懒洋洋道。

“是我的师弟,方才他随一位姑娘进到院子里便不见了,我在寻找他--”万天逸说着,言语里不由带了几分焦虑之意。

“我和姐姐并没有看到他们啊--”黛冉冉看着万天逸道:“是公子你看错么?”

“我没看错--”万天逸看着寂倾湮和黛冉冉不由出声恳求道:“我知道他就在院子里,请姑娘带我云找他,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他家里人交代?”

“哟,万公子还真是会当大哥,什么都想着兄弟。那我问你--”黛冉冉说着话,一把上前拦住了万天逸,道:“男人是不是该有担当呢?”

“那是自然!”万天逸回答道。

“你对兄弟那么义气,看得出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那我问你,若是你接纳了一个人,而那人对你死心塌地,你会照顾他,喜欢他么?”黛冉冉又问道。

万天逸以黛冉冉指的是阳潇,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友爱互助乃是师父教我们做人道理,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好,就等你这句话了--”黛冉冉高兴地抚掌大笑,她转头对着寂倾湮道:“姐姐,你喜欢这个呆子的答案么?他说,他会对你友爱的--”

“啊?”万天逸大吃一惊,不由转头看着寂倾湮,却见寂倾湮眉梢微动,眼波流转,眸子里满是对他的深情与爱慕之意,万天逸觉得心中一颤,连忙出声想要撇清,但黛冉冉却指着他道:“你可不许反悔哦姐夫,方才我们的暗示就很清楚了,自从你离开之后,姐姐就一直在想你,简直茶饭不思,连当妖精的心都淡了,如今你舞竟然重新再相聚,说明你们是有缘分的,所以书呆子,你若是想要你的兄弟,就乖乖同意从此以后只爱我姐姐一人!”

“不是……我……这个是误会!”万天逸急得满头大汗,只是想辩解,但黛冉冉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只是将寂倾湮推到万天逸的身边,笑嘻嘻道:“好了,有情人总算终成眷属,姐姐你教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万天逸抬眼望向寂倾湮,眼中带有恳求之色,他以为寂倾湮肯定会阻止黛冉冉的胡闹,但寂倾湮却颔首娇羞地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嗯,我晓得了,以后我会让呆子对我好的--”

万天逸有如五雷轰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九十三章 疑怪昨宵春梦好(4)

万天逸听着白蛇寂倾湮与青蛇黛冉冉的话语,只觉得更加在云里雾里。面对青蛇黛冉冉的戏弄和白蛇寂倾湮的娇羞,他只有尴尬微笑,却并不敢表态,青蛇黛冉冉和白蛇寂倾湮的道行他领教过,不管白蛇是否真的对他有情意,眼下师弟被妖女俘虏走,生死未名,他都不能轻易张口表态,免得误伤面前的白蛇。

由于心中乱成一片,所以万天逸只是嗫嚅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青蛇黛冉冉见了万天逸,狼狈的模样只是吃吃笑,而白蛇寂倾湮的脸更加羞红。

这厢万天逸手足无措,那厢的阳潇在昏沉中被那美丽女子拉着,他下意识的开始挣扎,但那女子将他拖进大门内,突然低下脸来,朝着阳潇的脸吹了一口气,阳潇睁大眼睛,近距离发觉那女子原本娇媚动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从白皙粉嫩渐渐变成了青色!

阳潇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猛然见到那女子的面色变得如此狰狞,不由惊骇地大叫一声,还未等他喊出第二声,那女子的口中猛地再次喷出迷烟,顿时空气中充满了一股异香,阳潇躲闪不及,吸进了大半的迷烟,顿时昏迷了过云。

那青面女子盯着阳潇,冷冷一笑,水袖一卷,便轻松地将阳潇卷起,身影飘飘,带着阳潇向着院子深处潜藏而去。此时正是万天逸撞开大门冲进来的时刻,但院子里哪里还能见到那女子和阳潇的影子?

万天逸面对着白蛇寂倾湮和青蛇黛冉冉的娇言笑语,正自坐立难安之间,突然听见白蛇寂倾湮轻声说道:“冉冉,我舞不要胡闹了,万公子好像不喜欢我们开他玩笑,”说着,一双如水的眼眸悄悄地看了一眼万天逸,见他正急得冒汗,便接着道:“我们还是问问万公子,他的师弟究竟是如何丢失在我们这个院子之中的?”

白蛇寂倾湮的话一出口,万天逸心里一跳,他盯着寂倾湮问道:“难道姑娘,我的师弟并不是你们的人俘虏走的么?”

青蛇黛冉冉闻言顿时沉下一张俏脸,道:“公子,你什么意思?我和姐姐虽然也曾经做过勾人的行当,但只要男人意志坚定,不贪图美色,也不会着了我们的道。真正被我们姐妹二人勾了魂魄,吸取了精气的,大都是那些好色之徒,人间渣滓,死不足惜。而我们姐妹二人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去勾魂及魄的--”

万天逸呐呐难言,但鉴于以往白蛇寂倾和青蛇黛冉冉的行径,此刻他对黛冉冉的话语只是迟疑着,并不肯完全相信。

白蛇寂倾湮上前两步,看着万天逸缓缓道:“公子急于找到师弟的心情我和冉冉可以理解,不过我和冉冉方才确实没见过你的师弟。”

“真的么?”万天逸将信将疑,但脸色却已经变了,“那我师弟呢?”

“方才是什么样的女人将他俘去了?”寂倾湮问着万天逸。

“我没见过她,那女子拿着一把团扇,遮住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脸--”万天逸回答道。

“团扇?!”寂倾湮面色一变,重复了一遍万天逸的话。

青蛇黛冉冉的脸色也变了,她紧走两步,问着而万天逸:“那女人看上去是不是很妖娆?”

万天逸回忆了一下,而后摇摇头道:“她并是妖娆的类型,和,和你们的模样不同--”

青蛇黛冉冉冷笑一声,道:“表面清纯,里子却放荡,你们男人不是最爱好这一口么?”

万天逸红了一张俊脸,一旁的寂倾湮却有些神色幽怨。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九十四章 莺莺娇软怜人意

黛冉冉冷笑过后才道:“我知晓这女人是谁了--”

“是谁?”寂倾湮和万天逸异口同声问道。

“如今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和我们抢饭碗的就只有百花谷的那些妖精们--”黛冉冉蹙起娥眉,有些不满地看着寂倾湮,终于还是说道:“自从姐姐对我们的行当不感兴趣之后,那些妖精们的风头便渐渐盖过我舞了--”

寂倾湮一双美眸闪了闪,低头道:“是我不好,我确实对祁大人交代的事情不那么上心了,连累妹妹你也跟着我……”

黛冉冉叹息了一声,道:“这也不怪你,且不说姐姐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就连我这个没着没落的,也厌倦了那种靠色诱吸取男人精气的日子--”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寂倾湮,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姐姐,你为何喜欢上个人?你要知道妖喜欢上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寂倾湮点点头,道:“这种日子到何时才能结束啊?”

黛冉冉瞅着四下无人,才低声道:“除非等祁邪大人成仙升天了,我们才能解脱--”

“唉,祁邪大人一心想修炼成仙,但在我看来却是欲速而不达--”寂倾湮摇头叹息,幽幽道:“他倒快活,不管当不当神仙他都是我们的信人,可是我们呢,再过几百年,几千年,我舞还是要这样一直下去么?”

“姐姐你发愁什么呢?”黛冉冉吃吃笑,替寂倾湮宽着心,“你的心上人不是在眼前么?”

饶是见惯了男人百相的寂倾湮被黛冉冉一说,也不由脸上一红。若不是那日和万天逸短兵相接,打得胜负难分,她根本便不会注意上万天逸,也不会鬼使神差地在他走后一直想念他,一直记挂着他,今日见他,心里竟然甜得说不出话来,但不知怎么的,却也怯弱了。

“喂,你说话啊--”黛冉冉见万天逸不语,心中不乐意,便过来拉着万天逸道:“快过去姐姐身边,别想着你的劳什么子朋友师弟了,你留在这里和姐姐叙叙旧吧,我去帮你找人!”

“不是,我……可是……我……”万天逸见黛冉冉总是自作主张,不由心里慌了神,连忙就要回绝,但黛冉冉扭着纤腰,不理会万天逸的尴尬与惊惶,扭身便隐入了黑暗中,去寻人了。

阳潇其实就在万天逸与寂倾湮不远处的花园花匠屋子里。

屋子里很是黑暗,还散发着浓重的一股霉味,阳潇还在昏迷之中,他被安放在屋子角落里的一堆稻草上,在阳潇的面前前立着一个苗条而又瘦高的影子。

“祁邪说的便是这个男子?”穿着藕荷色长裙的女子站在离阳潇不远的地方,远远看着阳潇自言自语,“不过比别人稍微端正了点,为何总被这么人喜欢?”那女子摇摇头,回忆起祁邪的郑重其事,她突然对祁邪如临大敌的要求很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男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对待这个文弱书生,没有必要认真的。闹得如此惊慌,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男人个个没安好心,这个男人估计也差不多!”女子说着伸出手去,用纤细冰凉的手指掐在阳潇的脖子上,正待用力将他掐死之时,却听到阳潇从喉头里发出了类似痛苦呻吟地吼叫声。

“我……我是……是在哪里?”阳潇终于从无边无尽的黑暗与昏迷中挣扎出来,他无力地睁大眼眸,但眼神却还是没有焦距。

“那你看看我是谁?”那女子又似笑非笑地看着阳潇。

“你……你是谁?”阳潇努力回想了一下,但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我是你的姐姐--”身穿藕荷色长裙的女子微微一笑,道:“以后你要听姐姐的话,可以么?”还未等阳潇回答,藕荷色长裙女子突然凑近了阳潇,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道:“请稍等片刻,姐姐很快便会让你恢复记忆的--”

“姐姐--”阳潇怔住了,半晌他继续冥思苦想,却依旧没能从他脑海里的记忆库里找出相应的人来。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九十五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果然是见异思迁的妖精,个个都没良心!”花房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冷喝声。

花房里的女子初听那声音猛地一惊,但在听清了那熟悉的声音后,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后吃吃地笑道:“哟,大人此话可说得差了,你可见过哪个妖精是有情义的?你不是告诫过所有的妖精,动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动了真感情的么?”

“这么说,我是作茧自缚了么?”随着话语声,花房里的两人觉得眼前一晃,原来黑乎乎地屋子竟然光线通明了起来,他们的面前转眼已站立了一个阴郁俊美的男人。

“可不是--”藕荷色女子掩袖娇笑,她轻轻旋了一下裙子,裙下露出了两条笔直的长腿,结实而有弹力,整个人媚态横生,充满了无可抵挡的魅惑力。

还未等男人走近,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已经偎依进了他的怀抱,却被那俊美男子一把推开。

“怎么了嘛?祁邪?人家好心过来帮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藕荷色女子嘟起小嘴,不满地撒娇道。

“百花谷的谷主岂能这么没有形象。”祁邪笑道,虽然推开了仇颖,但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将她坐后面环抱住,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若是要主动,那也该是我的事--”

他的手在她纤细的腰臂上游走,像条调皮的鱼,而他的下身紧贴着她翘起的圆臀,恶作剧地让她感受到他孛卢的脉动,他口中的热气呼在仇颖的卫边,呵弄得仇颖俏脸晕红,只能娇笑着,一点脾气也没有。

“哎呀,你先别闹了,屋子里还有人呢--”仇颖终于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祁邪的怀抱,回身指着还在浑浑噩噩的阳潇道。

“哦,你还有怕见人的时候?”祁邪和仇颖调笑着,伸手拧了一把她的脸方才放开她。

仇颖整理好衣裳,盯着阳潇不解地问着祁邪:“大人,你为何要我半这个小男人俘虏来?”

“因为这人对我有用,”祁邪倒回答得很快。

“哦?”仇颖还是一头雾水,“这个人和你有什么关联?”

“这个就不在你的思虑范围--”祁邪笑道:“你考虑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仇疑无奈,只好摇头道:“好吧,好吧,那算我多事,我把人也给你俘虏来了,你看你该怎么谢我?”

祁邪走到阳潇面前,打量了半晌,才对仇颖道:“你说你要什么谢礼?不过,我之前只对你说替我找个你们百花谷的姑娘来,谁知道你竟自己亲自出马了--”

“人家不是,不是想刷凶你么?”仇颖无限娇羞,没看到祁邪的嘴角勾起的只是一抹嘲讽的笑意,“想见我,是想见男人了吧?”祁邪似真似假的发怒道。

“去你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仇颖跳着脚,但眼角的余光却瞥着昏沉中的阳潇。

“不过对了,祁邪大人,你家不是有很多美人么?关于这种掳获男人的事情叫她们去做就可以了,为何偏偏要找我?”仇颖问道。

“因为我的魅力越来越差了,所以我手下的美人对我也起了异心,这件事情必须向你邀救兵才是,因为比较棘手--”祁邪回答着仇颖的话。

“怎么可能?大人定是有别的要事才用得上这个人吧?”仇颖只是不信。

祁邪笑道,“你说对了,过不了多久,我们这个妖界并将有一场大的变动,而我们现在抓住这个小男人,只是我们要走的第一步棋!”

“他是棋子么?”仇颖问道。

“是,棋子,一颗小小的棋,眼下,我们要等人来,一场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事情源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而且这个是个惊世骇俗的惊天秘密!”祁邪笑道,眼神里却有些焦虑。

第五卷 黯然最销魂 第九十六章 情痴爱恨但纠缠

柳曼吟倒伏在一处花丛中,身边花开争艳、柳絮纷飞,不时有昆虫掠过,但她只是毫无知觉,面色苍白地躺卧在花丛中,双目紧闭,长长的黑发散开,更显得她的脸犹如一张轻飘飘的宣纸,整个纤细的身体毫无半点份量。

柳曼吟在昏迷中,她身边的花丛竟自动了起来,花丛中最是艳丽的一朵鲜花越开越大,最后竟有圆匾箩那么大,接着从花蕊中幻化出了一个美丽的人影来。

那妙曼的人影走上前去,俯低身子看着昏迷中的柳曼吟,美人的睛眸里只是清冷的表情,她思忖了片刻,终于蹲下身子,她缓缓地伸出手去,纤细的手指上指甲突然暴长,向着柳曼吟细嫩的脖颈划去。

就在此时,一只翩飞的蝴蝶突然飞出,蝶翅上下翻动,竟也越来越大,将那花中女子扇得停顿住了手。

“蝴蝶也能成妖孽么?”花中女子冷哼一声,宽袖一甩,蝴蝶被那女子袖底的风一甩,顿时细弱的身躯向后翻飞而去,重重跌在了地上,顿时变幻出了人形来。

“看不出来,蝴蝶精竟也能修炼成人形,”花中女子冷笑道,走上前去,便想提起莲足往蝴蝶的头上踩下,却在这时,花中女子感觉到些微的风声,鼻子中闻到了一股樟服的气味,她立刻机敏地向后一躲,一阵青黑色的掌风顿时擦着她的肩头京过,直击向一旁的花丛,掌风掠过之处,花丛便已经焦黄枯萎。

“竟敢使毒?!”花丛女子花容失色,却见面前青烟散开处,出现了一条男子的身影,他疾奔过去扶起了受伤的蝴蝶精,转而对着花丛女子喝道:“为何出手伤人?!”

“为什么?”花丛女子冷哼一声,道:“关你甚事?!不要多管闲事!”说着双掌齐发,一掌击向昏迷中的柳曼吟,一掌击向受伤的蝴蝶精。

樟树精隐轩只来得及救护受伤的蝴蝶精彩衣,却无法保护离他有一定距离的柳曼吟,电光火石之间,只能看着花丛女子的掌劈向昏迷中的柳曼吟!

花丛女子的掌充满了凌厉之意。但她的掌风在柳曼吟的面前却猛地停滞住了,柳曼吟的面前仿佛有堵墙挡住了她凌厉狠的攻势。

花丛女子有些诧异,她盯着昏迷中的柳曼吟正在思索,空中传来了一声轻叹:“兰宛,难道你身为仙子竟也因为一个情字而深陷嫉妒的泥潭么?”

花丛女子全身一颤,慌忙住了手,她抬起眼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慌与不安,她紧走两步朝着空中除下的人便盈盈下拜:“百花谷兰花仙子兰宛叩见梅花七公主!”

空中的仙子长袖飘飘,裙裾飞扬,清丽脱俗,但周身却充满了清冷之意,她如画的眉目间有着隐约的忧郁,两个旋身她便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梅七七并未理会惊惶的兰宛,一双妙目只是看着受伤的蝴蝶精以及一脸愤怒的樟树精隐轩,缓缓产延:“兰花仙子只是因情而冲动,你们这么为了这根藤而拼命却是为何?”

“只因为,只因为我二人觉得这根血藤好……好似我俩的故人……”隐轩只是面色冷淡,倒是一旁受伤不渐的蝴蝶精恭敬地回答着梅七七的问话。

闻说是梅七七仙子来了,蝴蝶精采衣自然对梅十八的亲人感到亲切。

第九十七章 扑朔迷离难解疑

“哦,是么?”梅七七的视线转向还在昏迷中的柳曼吟,她缓步向着柳蔓吟走去,立在柳蔓吟的面前仔细观察着柳曼吟。

“你们说,她怎么就像你们二人的故人了?”梅七七观察了半晌收起了视线问着彩衣。

彩衣有些犹豫,偷眼者著隐轩,见隐轩沉着脸不发一言,于是便也住口不肯说。

“不过是根小小的藤罢了,能有什么特别的?”空谷兰宛在旁冷冷地说道。梅七七者了一眼兰宛,兰宛方才低垂下头不吭声了。

“她,她的血……与众不同……”彩衣迟疑著开口了,声音很低却让梅七七顿时凑过耳来。

“她是麒精血藤,身上的血自然和别人不同,这有何奇特?”兰宛忍不住又要插话道。

“可她身上的血……”彩衣犹犹豫豫地说着话,梅七七追问道:“她的血怎样了?”

“她血的味道和我们以前的枚命恩人很像……”彩衣看了看隐轩,继续道。

“你们的救命恩人一一”梅七七蹙起了秀眉,“是谁?!”

彩衣与隐轩互看一眼,彩衣低低回答道:“是……是梅十八仙子——”

“十八?!”梅七七顿时惊同小可,她猛地捏住了彩衣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你,你们说什么?!”空谷兰宛的俏脸顿时刷地一下白了。

“不瞒七七仙子,这根麒麟血藤的血液散发出来的味道和梅十八仙子身上的味道一样。十八仙子当初曾用她的鲜血救过我和隐轩,把我们两人从毁灭的边缘拉回来不说,而且还让我们平白得了上百年的修行,我和隐轩没齿难忘—— ”彩衣的眼眸里渐渐升起了泪光。

“可是,十八已经消失了上千年,这根血藤与十八有何渊源,为何我竟不知?!”梅七七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茧抖,她低下头仔细看着昏迷中的柳曼吟,喃喃自语:

“你……你究竞是谁?我的十八妹子呢?你知道她的下落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但柳蔓吟只是昏迷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空谷兰宛也俯瞰着柳曼吟,她清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惊诧与震惊的神愤,“十八?柳蔓吟?藤妖?一一”她也糊涂了。

就在此时,从山谷的深处传来了清脆的柳哨声,兰宛抬起头来,侧耳倾听之下,不由脱口而出:“是百花谷谷主叫我呢——”

“仇谷主么?”梅七七抬眼者了者兰宛,“她叫你回去做什么?我就奇怪了,你为何一直要留在百花谷中?”

“她……我……”兰宛低声道:“我虽然名为空谷兰宛仙子,不比七公主和十八公主是真正的花仙,我其实不过是个花妖而已一一自从十八走后,我就没有了同伴,多亏仇谷主让我有了一个容身之地——”兰宛说这话,花容黯淡了下来。

“人与人不一样,就犹如妖和妖也不同,我者仇谷主和你总归不是一各道上的人,你此刻也在修行,不要因为她而毁了你的道行——”梅七七意味深长地说道。

“七七公主说的是——”兰宛领首称是,她咬了下唇,又道:“不过,我和仇谷主说好,只要听到哨声便要回去找她——”

“是么?”梅七七将视线调回去望住柳曼吟,想了想,无奈地时兰宛道:“那你就走吧——”

“可是”兰宛偷眼看着柳曼吟,“可是……”

“可是什么?”梅七七问道。

“可是,我想带着柳曼吟回到百花谷中去——”兰宛鼓足勇气道,“我在离谷不远的地方找到这根藤妖,之前我也通过花讯告诉仇谷主,谷主让我带上柳曼吟回到百花谷,七姑娘您看——”

“带著这藤妖走么?”梅七七抬起头来,斩钉截铁道:“在我未弄清她的身世之前,你不能带走她!”

第九十八章 身陷图圈百花谷

“七公主诸息怒”空谷兰宛见梅七七发怒,连忙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是,“我带这根血藤回去也是一番好意,难道七公主不想早点知道这根藤的来历么?”

见梅七七犹豫,空谷兰宛继续劝说:“恕我直言,七公主你是仙子,辨别妖孽这些事情自然由我们妖界的人来做更合适,仇谷主虽然不入仙子的眼,但众所周知,她见识广大,应该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兰宛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梅七七追问道。

“而且据仇谷主说过,关于这个藤妖,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兰宛瞥了一眼梅七七,补充说道。

“真的么?”梅七七转头望望昏迷中的柳曼吟,又看看一旁的兰宛,心中只是举棋不定。兰宛说得也是,她虽然贵为仙子,但也并无能窥探妖精前世今生的能力。

梅七七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把她带走吧——”

空谷兰宛一听,心里一松,连忙欢快地答应了一声,便过去拉拽着柳曼吟。

柳曼吟被兰宛拖着,她柔软的身躯随着兰宛的动作在地上拖行,梅七七蹙起了秀眉对着空谷兰宛道:“你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吧——这么拖着,何时才能到百花谷啊?”

兰宛点头答应,边拖边想该如何顺利将柳曼吟带走。兰宛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边拖动了柳曼吟往前,柳曼吟迷迷糊糊中伸开双臂,低低喃喃:“我不走,哪也不去……”她的手脚乱舞,把一旁的几个人吓得目瞪口呆。

“师父………”柳曼吟低低喃道,紧接着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由于柳曼吟的手在挣扎舞动之中,身畔又都是些花技树叶,不小心就被地上的荆棘

枯枚给划伤,顿时她白如羊脂的手指上冒出了血泡。

因为柳曼吟的手垂落在地上,因此无人觉察。可是随著被兰宛拖动,柳曼吟手上的血渗入了方才隐轩为了救瑚蝶精彩衣而毁坏的花丛中,说来奇怪,柳曼吟的鲜血滴过之处,那些原本枯败残叶的花丛竟然好像重新有了生命力一般,缓缓地由灰黑色转为白色、接著又转为淡绿色,深绿,最后完全恢复了毁坏之前的样子,从枝叶中竟然还开出花来。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梅七七,她盯着柳曼吟几乎挪不开眼睛。

兰宛也瞪著花丛,不由松了拖着柳曼吟的手。却听得梅七七的一声喊:“快点,快点给她止血,带着她去见百花谷谷主!快点!”

谁也没有看到过优雅生姿的梅花仙子如此激动,兰宛连忙答应了一声,就要拖起柳曼吟,隐轩也扶起受伤的蝴蝶精彩衣,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梅七七的面前,说:“仙子,诸带上我们,我们也要去百花谷!”

梅七七抢过兰宛手中的方巾替柳曼吟包扎好伤口,思忖了片刻,才缓缓道:“也好,有你们一同前往,可能我们辨认得会更快些。”

百花谷这边的山凹里,仇颖发出了口令,却迟迟不见空谷兰宛的回应,不由皱起了眉头。

祁邪盯著她,徐徐问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不会,我已经叫兰宛这一路小心了,你放心,很快我便会让她把人带来!”仇颖回答著祁邪。

祁邪这才稍稍平静下来。仇颖见祁邪难得的坐立难安,不由有些吃醋,“怎么,难道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么?”

祁邪却第一次对她如此坦白,“是”他低声说道,阴柔俊美的脸庞上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虑与期盼。

第九十九章 情难自禁恨难说(1)

柳曼吟是在路途中被颠簸醒的。她无力地睁开眸子,却见自己在腾云驾雾,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在她身边掠过。她只记得自己好像是昏厥过去了,难道这一昏过去便得道成仙了么?

她的眼眸慢慢向下看,终于看到自己是被人背在背上,而那人背著她奔跑罢了。

“你醒了?”一个清冷但带著关切的声音响起,吓了柳曼吟一跳。她有些吃力地转过眼眸看着身边的人,却微微一怔,“是——你?”眼前所见的人竟然是一直对她印象不好的梅七七。

梅七七依日是那副冷淡的表愤,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她的眼底里有着隐藏的关心与担忧。

“是”柳曼吟有些怯怯地回答著梅七七,想下地来,却听得身下的人说:“坐稳了,别动——”

说话的人转过头来,却是以前一直料缠不清的蝴蝶精彩衣。

“你们?我——”柳曼吟有些迷惑地看着这些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她困难地问道。

“去百花谷”梅七七冷淡道:“去验明你到底是谁”说著朝着柳曼吟声音又沉硬了起来:“你最好老实承认你究竞是何人,是妖精还是其他的?反正今天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我是柳曼吟,是藤妖啊——”柳曼吟对梅七七不敢隐瞒,连忙回答道。

“你是存心给我装糊涂的么?”梅七七冷冷道。

“装糊涂?”柳曼吟被说得更加糊涂了。

“哎呀仙子,现在不要管这么多,诸到百花谷去验明真身就什么都清楚了——”空谷兰宛在一旁出声道。

“是啊,反正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一直沉默寡言的隐轩脱口而出。

众人顿时都沉默了。

百花谷中,祁邪坐立不安,突然听见仇颖欢声道:“祁邪大人,好像人来了——”祁邪顿时站起身来,还未走出去,便见一簇人样涌了进来,梅七七站在最前头,祁邪连忙过去打著哈哈:“七七公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梅七七依日冷淡地说道:“不用迎接,今儿我是来办正事的——”

“哦?仙子有何要事,可否与在下一说?”祁邪面上毕恭毕敬,但神色却隐隐有些不耐烦。

“我找的不是你——”梅七七如水的眼眸四下寻找,见到站在一旁的仇颖,伸手朝她招了招,道:“我找的是你,仇谷主——”

“仙子有何吩忖?”仇颖连忙恭声道。梅七七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才道:“听说你认识这个小藤妖,而且知道她有不同寻常的身世?”说著,将在她身后的柳曼吟带出,让柳曼吟站在仇颖的面前。

仇颖有些语塞,她偷眼看看祁邪,祁邪轻轻咳嗽一声,仇颖达才面对着梅七七笑道:“仙子神通广大,竟能知晓这么多内情,实不相瞒,仇颖的确认识这个小藤妖——”她明亮的大眼骨碌碌地转着,“她不就是安王安子驾的小跟班么?”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梅七七冷笑道,“兰宛说你知晓柳曼吟的身世,所以我才带她来百花谷”说着梅七七妙目四转,见百花谷中有些道行的妖精竟然都守在出口处,便道:“今日仇谷主想做什么?难道这是你们诱君入瓮的招数么?”

“仙子所言差矣,仇谷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使伎俩?”见仇颖被梅七七逼问得有些畏缩,祁邪哈哈一笑,站出来说话道。

“是么?”梅七七道:“既然祁邪大人敢为仇颖大人打包票,那请问祁邪大人,你招来那么多人隐藏在百花谷的各处,用意是为何?”

“这个——”祁邪仰头大笑,道:“七七公主果然好眼力,这个嘛——”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七七公主不要多疑,这些机关一直由来有之,也不是今日才有,只是为了防护百花谷的安全,与七公主的到来无关——”

“是么?既不是为了应付我,那是为了什么?为了防安子驾么?”梅七七抬起眼盯著祁邪,缓缓道:“即使一千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对他跟耿耿于怀么?”

梅七七的话一出口,祁邪原本笑容满面的俊脸顿时勃然变色。

第—百章 情难自禁恨难说(2)

“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祁邪冷声问道。梅七七用悲悯的目光看着祁邪,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劝解你,过去的事愤就过去了,你也不用再这么苦心积虑去和他相争,毕竟十八已经走了很久,不是么?”

梅七七的这番话让面色本就难看的祁邪更加阴沉,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梅七七,道:“仙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十八,又是哪个他?!”

梅七七见祁邪气极,便不再多言,她思付片刻,拉住柳曼吟的胳膊对著祁邪道:“也罢,也许是我多事,祁邪大人你也勿怪。七七我最近一直心头有个疑问,想请祁邪大人帮忙解答——”

“仙子请说”祁邪虽然语气还是生硬,但看向柳曼吟的眼神里却隐藏着一丝难以说清的情绪。

梅七七说出的话顿时直中祁邪的心事,“请大人看看,这个藤妖,是否是我们的故人?”

祁邪面色一白,勉强笑道:“仙子真会说笑,区区一个小小妖精,怎会是我们的故人呢?”他的眼盯著柳曼吟,再次相见,想起多少次他与她擦肩而过却无缘互诉衷肠,难道真是天意如此么?一千年前是这样,一千年后还是这样?!

祁邪强抑住内心的澎湃,只是以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面对众人,自然,更隐瞒着柳曼吟。

“真的么?”梅七七只是疑惑不解道,“那为何很多人都说这小藤妖身世离奇,似曾相识?”

蝴蝶彩衣跳了出来,道:“这小藤妖真有些像故去的梅十八姐姐呢!”她的话刚一出口,原本还剑拨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祁邪强笑道:“怎么可能?”

百花谷大厅的门口突然掠进两各人影来,其中一个娇小的人影飞落到祁邪的面前,低声道:“主人,你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其实你早就看出她是梅十八了对么?”

祁邪怒枝,长柚拂出,将那各人影打至一边,道:“多嘴!”那各人影被扫到角落,嘴角顿时渗出血迹来,柳曼吟惊呼一声:“白依!”再看清与白依一起来的人影,又是惊叫:“晓舞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晓舞用恰惜的眼眸看着柳曼吟叹道:“小曼,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安王大人的话,私自将你带出龙腾谷,你看你现在,被折腾成什么模样了?你不是普通的妖精,你——”

柳曼吟有些迷惘地看著柳树精晓舞,道:“你,你说什么,晓舞姐姐,我不是普通妁妖精,你的意思是说,我连妖精也不配做么?”她越说越低下头去,道:“我知道我道行太浅,确实是丢了师父的脸……所以师父他也不要我了……”说话间无限的伤心涌上,让柳曼吟泪凝于睫。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安王大人很宝贝你的,否则也不会将你禁闭在龙腾谷中好几百年,他是不想让别人伤害到你——”晓舞连忙安慰着柳曼吟。

柳曼吟用柚子擦擦眼泪,呜咽著低语:“他,他根本就不疼惜我,他总是把我扔下——”

“安王大人可能觉得要让你自己成长起来重新得道成仙才是最好的吧——”晓舞走上前去,揽住柳曼吟不住劝慰。

梅七七耳灵,晓舞最后一句话被她听到了,她猛地一惊,对晓舞脱口而出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重新得道成仙?!”

晓舞方觉自己不小心竟说漏了嘴,顿时闭上嘴唇死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而柳曼吟张口闭口的“安子驾”让祁邪听得很是不爽,他冲着柳曼吟怒道:‘安子驾,安子驾,除了他难道你说不出第二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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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章 试看几许不销魂

柳曼吟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来,茫然地看著冲她发怒的祁邪,不知所措。在她印象中,这位祁邪大人放荡不羁,总是笑脸藏刀,眼下他又嫉又眼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奇特而且还有些不安。

“怎么,怎么了,祁邪大父……”柳曼吟怯怯地问。

“哼!你张口闭口就是安子驾,难道你把你的未婚夫都忘记了么?”祁邪冷笑一声,拍拍手,顿时一阵白烟四起,青蛇与白蛇架着一个软绵绵的躯体缓缓地游浮了进来。

“阳潇!”柳曼吟推开晓舞,便要冲上前去,但被青蛇黛冉冉和白蛇寂倾湮拦住了,“多有得罪了,小曼,我们要听祁邪大人的口令!”白蛇寂倾湮对著柳曼吟有些歉然地笑著,而青蛇黛冉冉只是面色严肃,并不多话。

柳曼吟看着阳清面青唇白,心下着急,反手拉着白蛇寂倾湮的纤手,乞求道:“二位姐姐,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了阳潇公子,好么?”

白蛇寂倾湮悄悄看了看祁邪,见他面色冷峻,便低声道:“妹妹,我和冉冉也做不了主,你还是求求祁邪大人吧——”

柳曼吟无奈,转向祁邪,她咬着下唇求着祁邪:“大人,求你,放了阳潇公子吧,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他囚禁在此?!”

“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囚禁他么?”祁邪笑道,但笑容很是阴冷,“你为何不问问,阳潇公子是如何才被我们扭送到这里来的?”

柳曼吟闻言转向白蛇寂倾湮和青蛇黛冉冉,但她们二人都回避开了她的眼神,祁邪冷笑一声,对著空谷兰宛道:“兰宛仙子,你来告诉这个小藤妖,阳清公子如何是变成了这哥模样的?”

兰宛有些迟疑,但仇颖根根瞪了她一眼,她才慢慢地走上前,对著柳曼吟道:“阳潇公子误闯入我们百花谷,而且见我孤身一人,便起了不轨之心,幸好得到青蛇姐姐与冉冉妹妹相助,才将他绳之以法,扭送到这里来——”

“不可能的,阳潇他不是这种好色之徒!”柳曼吟阻止住兰宛的话语,对著祁邪道:“阳潇公子的为人我最清楚,他绝不会对兰宛姑娘起不轨之心的!”

祁邪阴柔一笑,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嘲弄,“小妖儿,你究竟是人是妖?难道你不知道世间的男人多薄情么?对于男人,你了解得还太少,所以不要轻易被男人的假面目所蒙蔽——”

“不会的,我相信阳潇——”柳曼吟转头望向面无血色的阳潇,心急如焚,她对白蛇寂倾湮道:“姐姐,请你让开,让我看看阳潇,他,他都快不行了——”

阳潇面色青黑,嘴唇越来越煞白,软绵绵的身子在白蛇寂倾湮和肯蛇黛冉冉的挟持中渐渐滑落在地上,柳曼吟见状便要冲上前去,却被祁邪一把拉住了柚子,“不许你去!”

“你放开我!”柳曼吟满眼含泪,怒声对祁邪喝道。

祁邪一怔,道:“你我也曾有过肌肤之亲,虽然我最终没有得到你,但也比别的男人对你更亲密,难道就这样我还比不上一个凡间男子么?”

柳曼吟面上一红,想起了当日祁邪冒充安子驾的那一幕,她更加愤慨地对祁邪怒声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一向自私冷淡,只顾自己的感受,置青蛇白蛇还有白依姐姐为无愤无义的境地,哪怕她们对你是如此忠心与真心,你也不屑一顾。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你再说一遍!”祁邪面色铁青,所有妁放荡不羁与阴柔狠冽全都不见,有的只是惊疑与震惊,“你再重说一遍!”

第一百二章 试看几许不销魂2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柳曼吟睁着眼与祁邪对视,两人相望,祁邪的俊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不能……”

“什么不能?”仇颖在一旁低声问着祁邪。

祁邪喃喃道:“千年前,你这么说,一千年之后,你,你还是这么说——”

柳曼吟被祁邪不同往常的怪异神色所吓住,她有些断续道:“我不管什么千年不千年,反正我不会喜欢你,你快把阳潇放了——”

但祁邪只是充耳不闻,他沉浸在无限的震惊之中,一双俊目只是盯着柳曼吟看,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地,看得柳曼吟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梅七七的身后,不肯与祁邪对望。

“你站出来让我瞧瞧你——”祁邪缓缓地对柳曼吟道。但柳曼吟并不吭声,半晌才从梅七七的身后传来了她小声的话语:“请你先把阳潇公子放了——”

祁邪阴狠一笑,道:“若你之前没有激怒我,可能我还会放,但此刻,那是决计不可能了——”他说着慢慢地朝着不省人事的阳潇走去,步伐迟缓,但全身上下充满了杀机。

“你要做什么?!”柳曼吟慌忙冲上前去,想要挡在阳潇面前,但祁邪手掌一挥,柳曼吟随着青蛇与白蛇竟齐齐向后倒去,三人慌忙互相搀扶方才站住了脚。

“今日我不仅不能放过这个阳潇,更要亲手结束他的命!”祁邪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不要——”柳曼吟挣开白蛇与青蛇就要冲上前去,却在此时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冷喝:“大胆妖贼,竟敢伤我师弟!看我如何不将你拿下!”随之,一条颀长的身影腾空而至,手举着一支桃木剑朝着祁邪当头刺来。

桃木剑通体红色,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刺向猝不及防的祁邪。

“万师兄!”柳曼吟惊喜地喊出声来。万天逸顾不上与柳曼吟说话只是一心对付着强敌祁邪。

祁邪面对着驱魔辟邪的桃木剑,却根本不害怕,他哈哈笑道:“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出来降妖么?”

“谁说的?还有我呢!”随着空中的另一声呵斥,又坠落下一个人影来!

“孙逸师父!”柳曼吟惊呼一声,随后面露喜色,“你怎么也来了?!”

“我徒儿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孙逸边说着话,边抽出一根寒光万丈的长剑来,飞扑到万天逸的身边,与万天逸手中的桃木剑组成万千剑光,朝着祁邪杀去!

祁邪呵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凡人也有这种功夫!”说着不敢大意,他冲进剑光中,空手翻身,只见他的掌心中不停散发出青黑色的气体,顿时将孙逸和万天逸的无穷剑光包围在其中。

“不好,好像是毒气!”孙逸对着万天逸喊道:“徒儿,小心!”

万天逸答应了,连忙随着孙逸腾身飞起,两人刚飞身而起,那团毒气便贴着他们的鞋底而过,原本无形物的烟气竟然变成凌厉的烟刀,万天逸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结果鞋底被毒气刀给割破了一个大洞,毒气直往里钻。

万天逸连忙在空中踢掉一只鞋子,与孙逸翻落到了大厅的横梁上。孙逸喘息着对万天逸道:“徒儿,这些都不是普通的妖精,看来咱们不是对手!”

“师父,你赶紧离开这吧——”万天逸焦急地对孙逸道。

“切,这句话该我对你说,不是我说你,你这点功夫真是三脚猫一样!”孙逸白了一眼万天逸,没声好气道。

“我不是你教出来的么?”万天逸不服气,小小声地回了一句,孙逸瞪眼,“你说什么?!”

第一百三章 斜风伴雨犹如驰骤

“孙逸师父,万师兄,小心!”突然脚下传来了柳曼吟的提醒声,孙逸哼了一声,对万天逸说道:“臭小子,先不和你计较,把这槐树精收了再说!”说着在横梁上重整一下招式,手中的长剑虚晃一招,长身跃起,居高临下从空中直往祁邪当面刺来。

祁邪冷哼一声,道:“我这只妖你有本事收么?!”说着,腾空飞起一脚,竟从漫天的剑光中伸掌而入,狠狠拍上了孙逸的胸口!

孙逸闷哼一声,从空中直落下来,跌坐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师父——”万天逸大叫一声,红了眼朝着祁邪猛扑而去,却被祁邪的毒掌逼得向后倒退几步,撞向了墙角,就在万天逸即将撞到墙上跌得头破血流的瞬间,万天逸被一个人拉住了衣襟,刹住了冲势。

万天逸疑惑地转过头去,拉住他的竟是白蛇寂倾湮。面对寂倾湮关切而含情的眼神,万天逸心中一顿,不知该说什么好。

祁邪见状冷声对寂倾湮道:“寂倾湮,你竟敢反了!”寂倾湮的头低了下去,但很快便抬起头来,直视着祁邪,小声但清晰地说道:“大人,不是我要反你,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我遇上喜欢的人,我想请大人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自由离去,不知可好?”

祁邪怒极反笑,道:“好啊,好啊,枉费我栽培你那么久,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栽培?”一直沉默寡言的青蛇黛冉冉开口了,“呃,大人的栽培,就是天天让我们去勾引男人,吸取他们的精气么?”

祁邪转眼望向青蛇黛冉冉道:“怎么,你也想反了么?”

青蛇冷冷道:“是。我早就想离开你们这种浑浊污秽的地方了,这几百年来,不说我们姐妹们为你找取了多少的精气提供你的修行,最让我看不过眼的,就是你对白依妹子的无情无义。不说你对她该怎样,只凭她对你的一番真情,你也不能那般冷酷!”

祁邪看着躲在一旁的白依,突然出声道:“她们都要背叛我,你是不是也一样?”

白依的眼眸中已经盛满了泪,她用手捂住嘴,只是摇着头。青蛇跺脚道:“没用的兔子!”

祁邪怒气无处发作,眼角的余光瞥见柳曼吟趁着他们内讧分神,正悄悄地想要过去扶起昏迷中的阳潇,他的心中一痛,更加暴躁不安,“柳曼吟!”

柳曼吟已经扑到了阳潇的身边,刚刚扶起阳潇,就听到祁邪的一声暴喝,她的手一抖,抬起眼来,看到的是祁邪一张扭曲的俊脸,她不由“啊”地一声尖叫,祁邪的掌已经重重地朝着阳潇劈了下来,正中阳潇的心脏!

“不!”柳曼吟哭叫一声,在急红眼的祁邪第二掌落下之时,用自己的身体覆盖在了阳潇的身上!

“小曼!”孙逸和万天逸不顾自己的安危,便要扑过来相救,但却已经来不及了,收势不及的祁邪散发着青黑色毒气的手掌已经猛地拍在了柳曼吟的后心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向冷静的梅七七面色苍白,“啊”地一声低叫,也失去了方寸喃喃道:“怎么这样,我,我还没问出东西来呢……”

第一百四章 斜风伴雨犹如驰骤2

柳曼吟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如纸,但却依旧抱着阳潇不放,她用尽所有的力气低低对着阳潇喊道:“阳……潇,阳潇……”

但阳潇面如金纸,中了祁邪的重重一掌,已经奄奄一息,只有进的气而没有出的气了。

柳曼吟低低哭泣道:“是……是我……我害了你……”

祁邪看着被自己误中的柳曼吟,他愣怔了半晌,慌忙蹲下身来想抱起柳曼吟,但柳曼吟死死拽住阳潇的袖子,就是不让祁邪抱起她。

祁邪举起手来,想为柳曼吟开始疗伤,柳曼吟挣扎着要避开祁邪,就在她不停躲闪的时候,鲜血不住从她的嘴里大量喷出,万天逸远远见了,只觉得心痛难忍,他大吼一声,便要冲过来救柳曼吟,却被白蛇寂倾湮死死拽住。

寂倾湮低声道:“你过去也是送死!”万天逸怒吼道:“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死么?”

寂倾湮黯然道:“否则我们该怎么办,除非我们一起陪葬,祁邪大人的手段只有安王大人才能控制住,除了安王,只怕没人能降伏得住他。”

祁邪猛地抱住了柳曼吟,强迫地便要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给柳曼吟,但柳曼吟宁可死了,也不愿接受,从她口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多,顺着她的下巴流淌到她的胸口,又流到了阳潇的脸上,汇成了汩汩的小溪。

“不要,小曼,你接受救治吧,否则你的血会流干的——”孙逸在一旁大喊,心急之下也喷出了不少鲜血。

“你存心想死吗?我偏不让你死!”祁邪说着话,抱紧了柳曼吟,开始运气给她,柳曼吟不停奔涌出来的鲜血流淌在他身上,渐渐也渗入了他的皮肤之内。

在场的众人眼睁睁看着祁邪近乎疯狂的举动,梅七七的眼无意中落在地上的阳潇身上,突然“咦”地一声,大家的视线随着梅七七移动,都齐声发出了一声惊叹,“啊——”

“怎么会这样?”万天逸也发现了阳潇的变化,与师父孙逸对视,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笑容,“师弟,师弟,他有救了!!”

地上的阳潇被柳曼吟的鲜血浸润着,他的面色竟然开始红润起来,整个人慢慢恢复了生气,随着众人紧张的注视,他竟缓缓地睁开了眼,从一个已经死亡的人还原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天啊,怎么会这样?”蝴蝶精彩衣激动地飞奔上前,她奔向的不是阳潇,而是祁邪怀抱中的柳曼吟。

待得彩衣跑近祁邪的身边,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祁邪的身上因为也渗透了柳曼吟的鲜血,他原本青黑的面色转为白皙,暴戾的气场竟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梅七七喃喃低语,几乎是不可置信。

还是隐轩最先领悟过来,“她,她不是藤妖,她……她是十八姑娘,十八啊——”

梅七七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自己想要尖声叫喊的嘴,在这一刻,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只有梅十八才有这样的本领,只有梅十八的鲜血才会有这样救人的功效,自小梅十八就一直在天宫受保护,便是因为她的鲜血不仅能医治世间百病,而且还能增进修行的功力,她一直是妖界、仙界、人界三界虎视眈眈的目标。

所有的人都以为梅十八早在一千年前早就已经为了救安子笃而费尽了所有的心力而香消玉殒,化为灰烬,所有人的疑问以为永远不可能得到解答,但没有想到,竟在一根小小的藤妖身上得到了印证。

祁邪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他不停地为柳曼吟运送真气,用手想徒劳无功地堵住柳曼吟不住喷涌的鲜血,再没有了平日的阴狠算计,跋扈凶恶,在这一刻,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一百五章 斜风伴雨犹如驰骤3

“十八——”“仙子——”众人齐齐奔上前去,围住了祁邪与柳曼吟。

梅七七用颤抖的手握住柳曼吟冰凉的手,连声呼唤道:“十八,十八,我是七姐姐,你还记得我么?”她的声音充满了忏悔与痛楚,她恨自己有眼无珠,直到现在才认出了妹妹。

柳曼吟面部血色全无,全身冰凉,所有的生命力随着她不停涌出的鲜血逐渐消失,她的手越来越冰凉,祁邪见柳曼吟渐渐亳无生气,不由也着了慌,他转头对着梅七七哀求道:“仙子,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梅七七立刻拿出身上的瓶子,倒出仙丹给柳曼吟服下,同时用手揽过柳曼吟的肩头,想牺牲自己的修行为她疗伤。可是当梅七七开始输送自己的仙气给柳曼吟时,这才发觉柳曼吟的全身好像有一圈结界,将她输送给梅十八的仙气给反弹了回来。

梅七七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再试,却还是如此。她慌忙对祁邪说道:“你,你到底下了什么重手?我根本不能救到她——”

祁邪面色苍白,他搂紧了柳曼吟,颤声说道:“我,我只是打了她一掌,没想到,她,她——”他的确下手颇重,但在看到是柳曼吟在护着阳潇的时候,已经有所控制自己的力度了,却没想到他这一掌下去,竟然伤得柳曼吟这么重。

柳曼吟的血一直流淌着,止也止不住。她的肌肤越来越煞白,呼吸越来越弱。

百花谷谷主仇颖见到柳曼吟流淌下来的血,不由拽住兰宛的柚子低声说道:“快,快去吸取她的血液,我们便能增长几百年的道行!”说着,不顾众人的侧目,扑上前去,舔舐起柳曼吟流淌在地上的鲜血。

仇颖的举动让所有百花谷的小妖也都冲上去,开始舔舐起柳曼吟的鲜血来。

青蛇黛冉冉和白蛇寂倾湮面面相觑,还是黛冉冉一扯寂倾湮的柚子,对寂倾湮说道:“姐姐,小曼原来是仙子,我们也去汲取点她的鲜血吧——”

寂倾湮犹豫道:“可是,我——”她不住地拿眼看着万天逸,见万天逸瞪着她,她不由有些心虚,只是不敢迈步。

黛冉冉焦急地说道:“你傻了姐姐,汲取了小曼的血,不仅可以增进我们的道行,而且据说梅十八仙子的鲜血还能让人愿望成真呢——你不是一心想和万公子在一起么?那就怀着善念去汲取地的血液,相信十八仙子会让你的愿望达成的!”

“真的么?”寂倾湮咬着唇,道:“那,那我们也去吧——”说着怯怯地朝着万天逸看了一眼,万天逸的牙关紧咬,面色难看,却听见孙逸在叫他:“傻瓜,你让这两条美女蛇去汲取血液吧,反正浪费了也是浪费了,不如也用在有需要的人身上——”

说着孙逸不住叹息,“仙子啊,仙子,我真的是道行不够,愣是没看出她的真正身份,唉——”万天逸的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万天逸问着孙逸:“师父,小曼还有救么?”

孙逸低声道:“依我看来,小曼她的伤不是人为所能导致的,反倒像她的劫!”

“她,她的劫么?”万天逸疑惑不解。

“是,在场的各位都不是能解除小曼命中之劫的人,所以必须等真正的救主儿出现!”孙逸掐指一算,长声叹息道。

“难道,我也不是那人么?”祁邪不知道何时听到了万天逸和孙逸师徒二人的问话,猛地转过头来问道,面色异常狰狞。

“肯定不是你啦,”孙逸回答着祁邪,“即使你心中不愿!如今我知道小曼就是十八,那你肯定也是那个传说中的苦恋十八仙子几千年的妖精吧?!”

祁邪一呆,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他原以为永远也不会被知道,因为十八的死因,仙界不知道,妖界不知道,但今日却从区区的一个人类嘴里说出来,如何不让他震惊?!

第一百六章 斜风伴雨犹如驰骤4

柳曼吟昏沉中,仿佛又在梦里。梦中她一身白衣,在一片白雾中四处游走,到处都看不到边,有的只是她心悸的空白与茫然。

“这是在哪里啊?”她困顿地伫立在一片白雾中,无助与心慌让她蹙起娥眉,伸出手去抚摸着那无边的结界。“有人么?”她喊道,空间里只有她的回音,依旧没有任何人在应和。

正当柳曼吟茫然无助的对候,她蓦然发现前面有个熟悉的人影,“我,我这还是在做梦么?”柳曼吟极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又怕自己醒来后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柳曼吟屏住呼吸,慢慢向前,眼前的背影就是她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身影,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正面,那么这次,还能见到他么?

那人仿佛觉察到柳曼吟的靠近,他伫立了半晌,终于在柳曼吟几乎不能呼吸的时候,缓缓地回过身去,面对着柳曼吟。

“十八——”他低语着,朝着柳曼吟伸出手去,白雾中他身形颀长,依旧白衫飘逸,俊美得让人无法逼视,眼眸深情,再没有了往日的冷酷与无情。

“子笃……子笃……”柳曼吟颤声回答道,眼中渐渐凝满了泪光,“你,你在这里么?”说着地喜极而泣,朝着安子笃飞奔而去。

柳曼吟朝着安子笃伸出手去,安子笃则微笑着朝她张开双臂,终于,终于投入了安子笃的怀抱中,柳蔓吟的泪在瞬间流下。

“子笃……”她靠在安子笃的胸前,任凭自己喜悦的泪水流淌。

安子笃的温柔与深情让她无法言语,只是一心沉浸在如此的快乐之中。

“十八——”安子笃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柳蔓吟将脸贴在安子笃宽厚的胸前,娇柔地回答他:“我在,我在这里——子笃——”

不对,什么“十八”?“子笃”?我是柳曼吟啊,师父叫的是梅十八仙子的名字么?可为何拥抱的人是她?一股心悸与悲伤让柳曼吟对自己说道:“快醒来,快醒来,柳曼吟,你是跑错梦境了吧,为何你会把自己当做是梅十八?你痴了么?”

柳曼吟不住低语,头在四下转动,想从梦境中挣扎过来,但千真万确的是,此刻她的耳边真的有她熟悉的安子笃的声音:“十八,十八——”

“我不是十八——”柳曼吟想睁开眼眸抗议安子笃,“你不要认错人了,我是小曼,藤妖小曼——”昏迷中她想说什么,但肌肉好像无法动弹,一句话也不能说出口,她急地流泪。

一只温柔的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同时安子笃那温柔的声音顿时变得严厉起来:“祁邪,你为何要伤她?!”

好像没有人回答安子笃的问话,柳曼吟觉得自己面上吹过一阵凉风,好像有个人影扑上来喊地的名字:“小曼,小曼——”声音里带着痛楚与伤心,好像是阳潇的声音。

“阳潇,我没事,我没事——”柳曼吟低吟了一声,却感觉自己好像要从人形的躯壳里漂浮起来,但安子笃却出声了:“阳潇,我以为你能保护小曼,所以才让她跟随于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意,不仅保护不了她,更将她陷入危险境地。还有万天逸,你为何不去争取她?”

四周一片安静,还是没有人说话。半晌,突然爆发出一声痛哭的声音,不对啊,哭的人不是阳潇,也不是万天逸,却是那一向放荡不羁,阴柔毒肠子的祁邪。

“他,他又哭什么了?”柳曼吟觉得自己越来越冷,祁邪痛哭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闭着双眼,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冰冷的身体好像冰一般开始渐渐融化,而她的魂魄在向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坠落,坠落……

“我,我是要死了么?”柳曼吟问着自己,“这就是是灰飞烟灭的感觉么?”

第一百七章 任满身花影伴孤吟

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柳曼吟的魂魄开始如烟般消散,柳曼吟残存的一点意识却隐约想要抓住点什么。就在即将魂飞魄散的瞬间,有一种熟悉而奇特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究竟她在不甘心什么呢?柳曼吟本已经快要散去的魂魄在瞬间凝固住。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柳曼吟突然感觉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回了体内。这股力量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同时如清泉一般让她干枯萎缩的魂魄好像得到了滋养一般,开始重新聚合在一起。

是谁?是谁在动用身上的力量在召唤她的魂魄回来?柳曼吟吃力地想睁开双眸,但眼皮却依旧睁不开,只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躯体拥抱住,那个怀抱还散发着温热,是个人么?柳曼吟终于动了动,重新聚合在一起的魂魄终于有了一点点可以动弹的迹象。

“快点回来,小,蛮,十八——”耳边传来了一声焦急而坚定的声音,“不准走,不准再像千年前那般离开!听见没有?”那个声音带着逼迫,带着忧虑,更带着隐约的哽咽。

很熟悉的严厉感觉,柳曼吟一个激灵,她努力挣扎着,终于在那个声音的召唤下,猛地睁开了眼眸。在她睁开眼眸的一瞬间,她听到无数惊喜的欢呼声,“她,她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激动的脸,柳曼吟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本就昏沉的头更加昏沉,还未等她张口,梅七七便已经扑到了她面前,呜咽道:“十八,十八啊——我是七姐姐啊——”蝴蝶精彩衣和樟树精隐轩也激动地围着她喊道:“十八仙子!十八仙子!”

青蛇、白蛇、兔子白依,还有孙逸、万天逸也都在她的身边注视者她,柳曼吟觉得眼都望不过来了,她无力地动了动手指,想出声阻止他们再叫她十八,“我不是十八,我是柳曼吟啊——”她在心底嘟囔道,疲惫的眼神却在接触到一个人的视线后却再也不能动了。

安子笃!师父!他什么时候来的?!柳曼吟瞪着他,却看见安子笃面色疲惫,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见她的眼在望向他,他朝着她微微扯开嘴角,算是露出了一丝无力的微笑,却把柳曼吟吓了一跳。

她想问师父你怎么成了这样?话还没出口,祁邪却猛扑了过去,伸出手就想抢夺柳曼吟过来,“她是我的!”祁邪盯着安子笃说道:“千年前我将她让给你,千年之后我决不再放手!”柳曼吟诧异地看着祁邪,又看着安子笃,心想,这些人怎么都疯了,他们都在说什么呢?

“你认为你能夺得走她么?”安子笃冷冷地说道,他平复住自己急剧的喘息,想站起神来,稍微放松了一些,却让他后背发凉。幸好方才他来得及时,否则他又将眼睁睁看着梅十八再一次在他面前烟消云散。

“你又怎么认为我不能重新得到她?”祁邪也阴冷地看着安子笃。

“她是我的人,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天地可以作证,”安子笃抱着柳曼吟站了起来,对祁邪冷清地说道:“你让开,我要带她走!”

“你休想带走她!”祁邪横在安子笃的面前,用手拉住了还是气若游丝的柳曼吟。

“不,祁邪,你还是得让安子笃带十八走!”突然一个声音插入,祁邪回身一看,竟是满脸忧愁的梅七七。

“为何?祁邪不服地问道。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其实十八早就不存在了,此时的柳曼吟其实和安王是一个整体的么?”梅七七强忍着心头的痛楚说道。

第一百八章 千年梦春断魂将去(1)

“什么?”祁邪闻言面色苍白,他看着安子笃,再看看他怀抱中的柳曼吟沉声说道:“我不信!”说着依旧伸手要去阻拦他们二人。

“不要阻拦安王和十八,你若是真为十八好,就让他们离开这里——”梅七七一拂轻纱,祁邪被梅七七的气场逼得停在原地。

“为何要这样?!”祁邪面色阴冷,充满了痛苦扭曲之色,“我只是想留住她而已,并无恶意——”

“有时候毫无恶意也会成为一种负担,千年前人、妖、仙三界,多少神仙,多少神仙妖孽凡人喜欢敬仰十八,但十八的心中依旧只有安子笃一人。就如方才的那个人说,你也是其中之一,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为了阻止安子笃和十八在一起,做了一些事情,对么?”梅七七看着祁邪,意有所指。

梅七七的目光过于凌厉,祁邪不由低下了头,他避而不答梅七七的话语,只是喃喃道:“我等了她千年,一直不相信她会死,可是,可是为何,为何她会成为他的一部分?”

“这其中的缘由我们也不晓得,”梅七七叹道:“原先我是不相信人间所谓的缘分的,但如今我真的确信真的是有这么一回事——”说着,她转过脸去,对着满脸俱是疲惫之色的安子笃,声音柔和道:“你们走吧——”又用依恋的眼神看着气若游丝的柳曼吟,满眼盈满了泪水。

安子笃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柳曼吟慢慢地走出去,在他身后,,站着一脸悲戚之色的空谷兰宛,但兰宛并没有出声阻止住安子笃,只是看着他和柳曼吟的身影渐渐远去。

众人皆沉默,只有阳潇大声喊道:“不要走,不要走小曼——”万天逸在他身后拉住他,低声道:“师弟,不要喊了,你我都没有能力保护她,眼下也只有安子笃能救小曼了,所以,就让他们去吧——”阳潇的眼眶通红,半晌翕和 动着嘴唇,才发出了一声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万天逸的眼也红了。

孙逸摇头叹息道:“自古多情伤离别,何必呢,这是千年夙缘,亦或是孽缘,谁能说得清?”……

……

一步,两步,三步……安子笃抱着气息奄奄的柳曼吟慢腾腾地走着,眼前的景象好像开始在晃动,他的脚步开始虚浮。

柳曼吟的嘴唇在动了动,安子笃停住脚步,低下头去倾听她在说什么。

柳曼吟在低低喘息道:“师……父……师父……”安子笃低声对她说:“你想说什么?”

“我……我真是十八么?”柳曼吟说着,嘴角依然在冒着鲜血。

“是的。”安子笃回答着柳曼吟。

“那……那你是从哪……里把我捡……捡回来的?”柳曼吟呕出一大口鲜血,继续问道。

“千年以前,你消失之后,我上了天朝地府去寻你,搜遍了三界的每一寸地方,还是没有找到你——”安子笃也喘息着,耗尽了无数精力的他觉得脚开始沉重起来,这种疲累的感觉就好像千年之前他踏遍所有山山水水的感受。

“我没有办法,”安子笃低头看着柳曼吟,用自己的手温暖地擦去她嘴角的血,很快他的手也沾染了柳曼吟的鲜血。

“我跪下来,对天发誓,我说我知道仙和仙相恋是要遭受天谴的,我宁可承担一切的责任,只求天能将你归还给我——”安子笃对着柳曼吟温柔一笑。

柳曼吟也笑了:“师……师父……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我在你身边……那么久,为何……为何不见你笑呢?”

第一百九章 千年梦春断魂将去(2)

安子笃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他没有回答柳曼吟的问话,只是静静地一个人说了下去:“我那时祈求了半晌,根本就没有任何天神出来回答我,我怒了,我不到可以发泄的地方,所以就将怒火全部发在一座山谷里,我将那座山谷劈开了半边,准备让无数圣灵灭亡为你陪葬!”

“师父……你好凶啊……”柳曼吟的全身冰冷,脸色越来越煞白,她低低地祈求着安子笃:“我……我好冷啊……抱紧我……师父……”安子笃连忙低下头来,用力抱紧了怀抱中的柳曼吟,他在她耳边低喃道:“我在这路,小曼,十八,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不要害怕,我一直在的——”

“嗯,师父……”柳曼吟长着失血过多的嘴唇,在安子笃的脸颊边绽开了凄美的笑容。

“你……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感受到了安子笃宽厚怀抱中的温暖,柳曼吟感觉好多了,她依恋地躺在安子笃的怀中,撒娇地问他。

从不相信自己是梅十八,到逐渐接受,到喜欢上当十八的感觉,柳曼吟觉得自己这一刻无线满足,她甚至都想用手指掐自己的大腿,好确认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我……我着几百年来,也……也总梦到你……”柳曼吟低声对安子笃说道,“你却总是不转过……身来……让我好着急……”

“是么?”安子笃更加搂紧了柳曼吟,柳曼吟靠着他,叹息道:“师父……为何要我现在才知道我是梅……十八呢?我好……后悔没有和你……多待在一起……”

“那是因为千年前我无计可施,只好去寻找天上的老君,问他如何才能寻找天地之间早就不存在的魂魄,他告诉我说,天界中是没有真正爱情的,真的若是爱了,那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一般的神仙是无法心甘情愿付出这样的代价的。而且千百年来偶尔有个神仙这样做了,估计也会被骂,会被当做一垒,我和你在一起,就是遭受到了天谴——”安子笃抱着柳曼吟,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柳曼吟看得心疼,想举起手来抚慰他,但全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问他,遭受到天谴后,假如想挽回已经消失成烟尘的生命,可否有什么解救的办法?他告诉我说,办法是有一个,但看我做不得到——”

“是……什么办法?”柳曼吟的声音越来越疲倦,身体也越来越凉。

“他说我要守候在你消失的地方整整五百年,假如你真的复生的话,我要保证永远不再爱上你,也不让你爱上我,这样天神才被我的诚意所感动——”

“你……你等候……等候过我那么久么?”柳曼吟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

“那,那我一直不知道啊——”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化身为树,在龙腾谷整整等了你五百年,才在一天的清晨,发现我的脚下长出了一根小小的细藤……”

“这个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做一株植物,是多么幸福的事,所以,就当一根藤吧,我让你缠住我——”柳曼吟说着说着,觉得心都痛了起来,原来,安子笃等过她那么久,他们竟错过了那么久。

她以为他不爱她,却没有觉察到他爱得是如此痛苦,如此绝望。

在安子笃看来,因为他和十八的爱情用错了对象,因为他们的孽缘,所以他不再敢爱,也不再敢恨。他和梅十八的爱情越来越淡,他们的记忆就越来越浅。

忘了以后,重新开始吧,他也是,她也是。他对自己说自己越来越淡定,因为,他已经忘了多久以来的自己和所谓的爱情。因为仙的幻灭,他不敢再去爱那只属于自己的妖,因为不知道这份爱会带来怎样的煎熬和厄运。

第一百一十章 千年梦春断魂将去(3)

于是他逃避,他自我麻痹。

在安子笃看来,只有远离柳曼吟才是最安全的,最妥当的。而且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修炼得道,让她重新位列仙班,于是他天天督促他修炼,硬着心肠面对她的娇憨与依恋。

他以为这样的安排对她是最好的,他痴痴守着她度过了漫长的几百年。但是他不知道,当柳曼吟有朝一日也得到成仙离他而去的话,他还能承受住么?因为他不可能跟随她成为仙人,她可以重新开始,而他在漫长的等待与耗尽心力培育她的成长中,他早就道行大失,沦为了半妖半魔的仙。他是不可能融入注重身家青白的仙班的。

安子笃无计可施,所以用加倍的严苛来对待柳曼吟。他认为自己是对的,因为他是为了她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只要她重生,重新在这个他能看到的范围内飞舞欢笑。

当遇见梅七七的时候,梅七七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梅七七说,若是想让柳曼吟功力大增的话,只能让她喜欢上人。

因为人身上阳气,而柳曼吟是至阴的藤妖,唯一最快捷而且不会伤害到柳曼吟的方法就是让柳曼吟和人类相结合,汲取了菁华之后她自然事半功倍。安子笃听闻这句话时几乎想要狂吼,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最后还是他急功近利的心思占了上风,他一心想让柳曼吟得道成仙,于是他近乎于像个傻瓜一样同意了梅七七的提议。几百年来他第一次将柳曼吟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他想让她学会独立,学会在这茫茫时空好好生活,好好存在着。

在柳曼吟走后,安子笃失魂落魄地悄然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那些世间男人救了柳曼吟,看着那些男人爱上柳曼吟,看见柳曼吟接受了凡间男人的爱情。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死了,不是死于灰飞烟灭中,而是死于自己的心痛。

安子笃消沉了许久,终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悄悄地去看柳曼吟,他试着学会放手,他试着让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经历过目睹梅十八在自己怀抱中消亡的痛苦,此刻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柳曼吟能好好活着,这比什么都都强。

安子笃强忍着心头的痛与不舍,吩咐万天逸要好好对待柳曼吟,但没想到最终柳曼吟竟和阳潇在一起。

安子笃知道喜欢柳曼吟的人一直很多,甚至连槐树精祁邪也觉察到了什么,对于这个祁邪,他心头还是有些忌惮的,因为在千年前,祁邪喜欢梅十八不成,竟然想强行霸占梅十八来换得她的心,幸好被他发现及时阻止了。

一个妖欺辱人或者妖,一直都被妖界默认为“潜规则”,但是祁邪竟然大胆到想霸占到仙,不能不说这只槐树精对梅十八的用心之深,占有的心多强。

为了怕历史重蹈,安子笃一路上破解了多少次祁邪不良的居心。并在最后一次祁邪骚扰柳曼吟之时,他决定了一件事情。他带着这种坚决去找柳曼吟,却发觉自己竟然去晚了。

他所最珍爱的小小藤,他生命中唯一的宝贵珍品,就这么满脸满身是血,躺在了那里!

1181-118完结

第六卷 怎的不销魂 第一百十一章 千年梦春断魂将去(4)

这叫他情何以堪?!

“师父,我好冷……”柳曼吟觉得自己全身冷,她疲惫得只想睡觉,全身冰冷得让怀抱着她的人感觉出了颤抖。

“师父,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什么前尘往事,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你不能睡着,小曼--”安子笃抱着生命迹象越来越弱的柳曼吟,满心的痛悔:“早知道还是如今日这般结果,我当初就不该听信他人的话,让你离开龙腾谷……”

“没关系的……师……父……”柳曼吟面色白如纸,渐渐转为金色,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将安子笃的面貌好好地记在心中,“师父……我……我看到你为我……这么伤心……其实……其实……我……心里好……好……高兴。我……我是不是要消亡了?我……不怕消亡,能在你怀中……消失,我……其实……是高兴的,虽然我记不起来……千年前的我,但是我能体会当时十八……的心里,一定没有悔……没有恨,唯一有的,只是对你的……真情与爱意--”柳曼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心中的爱意向安子笃再次表白,她想让安子笃知道自己爱着他,是无怨无悔的,千年前是这样,一千年后也是如此,永不后悔。

但此刻柳曼吟太虚弱了,吐露出了内心的话语之后,她的嘴里便喷涌出了鲜血来。她几乎已经将自己体内的鲜血全都喷吐完了,整个人已经变成透明的金色。

“不要走,小曼--”安子笃终于第一次在柳曼吟的面前露出了脆弱的表情,他的眼眸里泛起了不舍与惶惑的泪光,“别离开我,我无法再承受一次,真的,无法再承受一次了--”隐含了千年的泪水,终于滴落在柳曼吟的脸上。

“不要怕,师父,即使我走了,我的心也依旧和你在一起--”柳曼吟的眼里也含满了泪,她努力想看清安子笃的模样,她要记着他的模样,因为她知道此次再次消亡,她一定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时空与机遇也不可能再相同两次,而且她打定注意,以后再不让安子对得起伤心第三次了,她爱他,恨不得将全身心去爱他,所以不忍让他痛苦。

“我……要走了……师……父”柳曼吟低低地说着,渐渐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不要!”安子笃满眼是泪,但还是没让眼泪落下来,“你不能走,小曼,十八,不要抛下我,这一千年来,我过得很寂寞,很难受,你知道么?”

“我知道师父,”柳曼吟哽咽道,“可是,可是我没办法陪你了,我好累,想睡了--”

“不能--”安子笃面色苍白,抱起柳曼吟呼唤道:“你等着我,我听你说过,你不是说过羡慕凡间情侣的真情么,你不是想像凡间女子找份真正的爱情么?你不要走,不要,我给你,我爱你的,你知道--”

第六卷 怎的不销魂 第一百十二章 蜜甜若只如初相见(1)

“我,我知道”柳曼吟本已溃散的眼神又有了些许生气。

“你等着我,坚持住,我带你回龙腾谷,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安子笃用力搂紧了柳曼吟,不住鼓励着她,他的言语里有坚定与决绝。

“既然已经注定遭到天谴了,那我们何必不顺从自己的心意,真正比翼双飞,也不枉我们千年来的苦苦等待--”安子笃说道,迫不急待地抱着柳曼吟站起身来,立刻施展开身形,在山谷中飞奔,“我们回去吧,回到龙腾谷去--”

虽然已经无力再发出声音了,但柳曼吟含着笔在,在安子笃怀抱中闭上了双眼,一行珠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是甜蜜的。

蓦地,柳曼吟感觉到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东西轻轻吮吸去她眼角的泪水,接着,那个温热的物体又轻柔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柳曼吟受惊地睁开眼来,竟是安子笃的唇--在吻着她!

安子笃甚至都等不及回到龙腾谷,就在一片花林中找到一个干燥温暖的山洞,将柳曼吟抱进了山洞之中,还未将柳曼吟放置在山洞中,便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

解除了心里的忌讳与负担,那压抑了千年的爱情与渴望在此刻顿时迸发开来,安子笃发觉自己一刻都等不及想和柳曼吟缠绵在一起,他渴望她的唇,渴望她的身体,他曾经差点就拥有了她,虽然柳曼吟还在迷糊之中,但是他却对那种甜美柔软感觉记忆犹新。“师……父……”柳曼吟颤声呢喃。

安子笃的唇整个压覆了上去,细密地辗转,温柔地缱绻深入,与她的唇齿交缠,缠绵悱恻。

一行行的泪不住地从柳曼吟地眼中落下,安子笃的吻让她想起了曾经有过的吻,“师父--,以前很多次的吻,也是你,都是你,对么?”柳曼吟低低地问。

安子笃没有回答,他拥柳曼吟在怀里,他亲吻柳曼吟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唇……用自己的行动勾起柳曼吟的记忆,挑起她对他的渴望。

柳曼吟任安子笃吻着,感受着他慢慢温柔地触摸,他搂住她的柔肩,温柔地吻住她,开始亲吻她精致的耳垂,安子笃的舌尖似火,轰然一窜,仿佛有火苗燃烧了她的全部身心。

柳曼呤发现安子笃的眼神变了,像笼罩了一层红雾,迷蒙中带着饥渴与急切。

这样的他很是让她感觉到陌生。记忆中安子笃总是清冷而严肃,带着距离感的。

但眼前的安子笃更让她喜欢。

这十二年来,安子笃一直说服自己不需要柳曼吟,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渴望她。柳曼吟的存在就犹如十八的存在,令他感觉充实快乐,又令他感觉软弱得只需要她一人,他曾为自己极度渴望而差点占有她结洁的娇躯而感到龌龊、罪恶,但意识里却根本不曾后悔过。

他早就为她走火入魔,即使已经过了上千年。

安子笃的舌头饥渴地纠缠住柳曼吟的,不住深入辗转着,狂野地汲取着她嘴里的蜜汁,他数度在她的唇中发出软弱的呻吟与喘息。

第六卷 怎的不销魂 第一百十三章 蜜甜若只如初相见(2)

他的手朝着空中一挥,顿时洞中徐徐飘落下无数金黄的树叶,在山里落满了厚厚的一层。

而他带着她倒在厚实柔软的树吓上,火热的唇不曾离开她的。

柳曼吟全身绷紧,安子笃粗重的气息吐在她的身上,令她全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期待而颤抖。

安子笃嘴里的热气撩拨得柳曼吟全身燥热难当,自从和安子笃亲热之后,她几乎夜夜梦到与他缱绻、缠绵,并在梦醒时忍受寂寞,空虚的痛苦。

她也曾努力让自己忘记他,尝试着让自己抗拒他的强大噬人的力量。她以为这样可以成功地阻隔他的魔力,可是她错了,他一直都在,他一直都占据着她的内心深处。

安子笃满足地用大手捧住柳曼吟的胸脯,它比他记忆中的更饱满,丰盈。随后他的双手游移到她笔直修长的腿上,有多少个夜晚,他梦见柳曼吟美两的腿像水蛇般紧紧缠住他的腰,然后他的心像被掏空般醒来。

眼下,她就在他的身下,安子笃满足地闭上了眼眸,得更深。

当安子笃的唇离开柳曼吟的时候,柳曼吟的美眸瞧着他,她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竟升起了一丝淡淡地粉红色。她有点羞怯,她读到了安子笃眼中的渴望,她不堪忍受这撩人的刺激,娇躯情不自禁在扭动。

安子笃再次吻住了柳曼吟,他怎么也吻不够她。他灵活的舌头在柳曼吟香唇轻启的时候探了进来,撩到了她的小舌头,她没有逃避,她用舌头迎合着他,接纳着他,湿热的两条舌头瞬间交缠、缭绕,犹如长在一起一般难分难舍。

眼下的山洞,静寂无声,只有两人互相纠缠,彼此依恋地互相抚摸……

不知过了多久,安子笃解开了彼此身上的衣物,柳曼吟再次看到了安子笃胸口的红痣。

“这……”柳曼吟晕红着脸,却伸出手去抚摸着安子笃的脸口,“是什么?”

“是千年前你在我胸口咬下的伤口,后来鲜血凝结成痣,我舍不得法弄掉,就一直留在我心口上--”安子笃的眼神里隐含着欲望的火,“我等你等了一千多年,十八--”他低柔地说道。

“不要……”柳曼吟嘴里不住喘息,但被强烈的刺激弄得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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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安子笃不住才抬起头来,满意地看到由于他的放肆,柳曼吟那满全的羞红,她总算是有了血气。安子笃微笑着,英俊的脸却变得有些苍白。

他柔情地凝视着柳曼吟,然后将好的身体缓缓压了上去,他用眼神告诉她,他想去一个温暖的地方。柳曼吟睁开美眸,她的美眸与他对视着,她的眼波含情,她已经感觉到他们彼此紧紧紧的贴合。

第六卷 怎的不销魂 第一百十四章 蜜甜若只如初相见(3 )

不是要做一对真正夫妻么?!

她的含情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他她的意愿,安子笃用身体压着她,两只胳膊支撑着身体,尽量将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减轻,他怕压不了她,他的嘴唇轻轻温存着她,他想用这种柔情的方式减轻柳曼吟的痛楚。

他对准了她的花心,一点点地进入,同时不住亲吻着她,她在他身下颤抖,呻吟,他亲吻着她身上细密的汗珠,在她悠远绵长的声声呼吸中,深深探进她的身体,让这一刻成为了永恒!

在安子笃和柳曼吟合二为一的刹那,柳曼吟全身僵直,安子笃感觉到被湿润全部包裹的时候,他瞧见了蹙着黛眉流着泪水的柳曼吟。

他立刻停住了身体,而她流着泪,轻柔而坚定地爱抚着他的脸,用眼神鼓励他继续。

但安子笃停下动作,用手抚摸着柳曼吟全身最敏感的地带,同时轻轻含她繁感的耳垂,他的亲吻让她的紧张消散,痛楚似乎已经消逝,她现在感觉到的是火热的充实和酥麻涨的感觉。

当被撕裂的痛夺消失之后,她因为疼痛而反抗的意志力在他的坚持下化作一摊柔水,四肢主动攀住他结实的躯干,熟切地欢迎他强大的力量。

那一丝快感让她想要再来得强烈一些,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没敢动,她羞怯地动了动下身。充实的快感让她忍不住娇吟出声,很轻,这是试探,没有痛楚,只有触电般地刺激。

她喉咙发出的那声娇吟勾人心魄,她激发了他正在燃烧中的激情。

“你说要我。”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身子开始律动起来,她迷蒙的双眼迎上他热切的目光,无助地昭示她已迷失在他狂猛的欲潮,无法思考,无法发出声音。

她青涩的反应像燎原的火烧,痛了他刚硬的心,他再也控制不住,狂野地抱着她摆动,一次比一次狂猛,仿佛烙印般深入。

山洞中充满了急切与火热的旖旎春光。

这个夜,有点长,更有点短。

仿佛死了又仿佛活了,柳曼吟感觉自己像条汪洋中的船一般,身不由己地抛起又落下,几乎迷失了神智,唯有紧紧抱住安子笃,随着他的律动而上下起伏。

终于,一切都静止了,柳曼吟疲倦地躺在了安子笃的怀抱中,闭上了眼。有些让她奇怪的是,尽管她的体力透支,但她却比之前感觉有力气多了。

但是,她所靠着的身影却越来越冰凉,这是为什么?柳曼吟悄悄地欠起身子,想看看这是为何,这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

“师父!”柳曼吟惊叫一声,黑暗中,她意看到欢爱过后的安子笃面色越来越苍白 ,他的全身也随着变白,“你……你怎么了?”说过这些话之后,柳曼吟清楚地觉察到自己全身的变化,她竟然不再流血,而且一动起来竟然有了比以往还要深厚的修行功力。

“你,你对我做什么了?”柳曼吟惊惶地看着面无血色的安子笃,心痛之下再也顾不得还赤裸着身体在羞怯,而抱着他痛苦起来:“师父,你,你为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嘛?”

第一百十五章 魂消曳影酥红了骨(1)

安子笃翕动着开始白得无血色的唇,微笑着喘息道:“不……不要哭……我……我不喜欢看着小曼哭……”

“师父……”柳曼吟的眼泪落在安子笃的胸口上,她清晰地发现安子笃原先胸口上的红痣竟然也开始化开,并隐没,不见了。

安子笃也感觉到了红痣的消失,他满足地向后靠着,淡然地说:“我……我们两个真的是夙愿,如今……缘分真的尽了,所以……我该走了……”他不怕死,千年前眼睁睁看着十八在他面前消亡,让他在刹那间明白,原来心死比躯壳的死更可怕,更痛苦。

他用不舍的眼神看着柳曼吟,是造化弄人么?她回来了,而他却要走了。

他一向桀骜不逊,此刻却无比希望自己离开后,老天真的能让柳曼吟从此忘了他,那种思念痛悔到极致的心情,他怕柳曼吟无力承受。

可是此刻的他却是那般无奈,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到,他只能把自己最后仅有的,给她。

“不要,不要!师父!”柳曼吟死命地抱住安子笃,一股无尽的恐慌与无助涌上她的心头,她紧紧抱着安子笃,仿佛要用自己的生命用力抱紧他,这样安子笃就不会离开她了。

她不要,她不要失去他!

“师父……你是,你是用这种方法把你的修行都转给我的么?”柳曼吟颤抖地咬着唇,整个人强忍着哭泣,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但她不敢哭出声来,她唯恐自己哭得太厉害,一眨眼,安子笃就会消失不见。

因为此刻的安子笃,身体越来越轻,身上泛起的白光也越来越强,而他那张脸变得血色全无,犹如一尊失血的雕像。

“我喜欢你,小曼,不关你是小曼还是十八,我都永远喜欢你——不管我在哪里,不要,求求你,师父,求你了——”她现在知道了,当千年前的她消失时安子笃悲伤与绝望到极致的痛苦。这是一种绞痛心扉的痛楚与折磨。

“傻瓜……能真正和你融为一体,我真的很满足。我得到了你,你得到了我,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我……我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好好爱你,不过此刻我也无憾了——”安子笃说着话,全身泛起了耀眼的白光,他的身体在这一片白光里渐渐消融!

“不要!”柳曼吟惨呼一声,她痛苦出声,用手拼命想抓住安子笃,不让他离开,但安子笃一点点地消失了,柳曼吟伸出去的手,只是抓了空。

她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悲伤入骨的滋味。她无能,她没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子笃在她面前消失……

白光渐渐黯淡了下来,山洞里恢复了黑暗,但柳曼吟的面前,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柳曼吟愣愣地瞪着面前所有的一切,沉默了许久,到了最后,才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痛哭声,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第一百十六章 魂消曳影酥红了骨(2)

一百年后,龙腾谷里依旧繁花似锦。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龙腾谷中唯一的龙血树早已经枯萎,而盘踞着这棵树的藤却依旧青红脆嫩。

这棵树本来早就死去,按理说早就没有了养分,但这根藤却依旧攀附着这棵树,一点都没有想松开的迹象。

每当到了傍晚,总有一条白色的人影顺着龙腾谷的南湖边缓缓地走过,看着黑衣把湖水慢慢染成黑色。如果碰到山谷中的樵夫再唱好听的山歌,她就停下来,在树后悄然聆听。

她最爱听樵夫唱那首山歌:“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每当她听到这时,便会喃喃低语:“他不讲信用,他不等我就自己走了——”说完这句话,她便低着头开始数着自己的手指头,“昨天好像又替别人完成了一桩心愿,已经是帮他们达成愿望的第就是第九十八个人了,等到了第一百个,我就去找他——”

她刚说完话,便听到刘安边跑来一个绿色的人影,绿色的人影近了,看见她便喊道:“小曼,有朋友来看咱们!”

白衣人影动了动,掐指一算,低低道:“是第九十九个了——”

“什么事,晓舞?”她转过身来,一张美丽的脸上有着平和而温柔的神态。微风中,她白衫飘飘,恍若幽谷仙子。其实,她也确实是仙子了。

绿色人影有些心疼地对她说道:“小曼,你要好好休养,虽然你现在道行很高,也是龙腾谷的谷主,但你并不是什么事都能管得来的——”说话的人正是柳树精晓舞,又是百年过去,她依旧和柳曼吟一样不见老,反而风姿绰约,美丽依旧。

“我知道,不过我要努力——”柳曼吟低声说道,随后问柳树精晓舞,“是谁来看我们?这么有心么?我们的老朋友就那么几个——”

柳树精晓舞还未张口,便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是我——”

柳曼吟转过头来,惊喜地喊出声来:“万师兄——”万天逸带着白蛇寂倾湮神态焦急地走来:“请小曼仙子救命——”万天逸还未和柳曼吟打招呼便先张口呼道。

柳曼吟有些诧异地看着万天逸,有些困惑道:“师兄,你不是和师父孙逸一道儿成了亲么?我已经满足了你们的愿望,我让师兄你娶得两位姐姐青蛇和白蛇,坐享齐人之福,让孙逸师父追上了盈秋,今日怎么还又要事呢?”

她帮所有的人都完成了心愿,独独差了一个阳潇。有人说阳潇出家了,有人又说他在青龙山下修炼,只有柳曼吟知道阳潇是暗中在守护着她。只是他是人,而她因为得到安子笃的真气而重新成了仙。

人和妖的时候她就与阳潇无缘,更何况现在她心如止水?

阳潇何痴,情字何苦?!

“实不相瞒,我此次是为祁邪和白依的孩子来的——”万天逸和寂倾湮对视一眼,对柳曼吟说道,心中还有点忐忑以前祁邪和柳曼吟用过节,柳曼吟不肯出手相救。

“你快说,是关于孩子的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帮——”出乎万天逸的意料之外,柳曼吟却很关心祁邪和白依的孩子。

第一百十七章 魂消曳影酥红了骨(3)

自从安子笃消失之后,柳曼吟就一直没有看到祁邪和白依,只是从蝴蝶精和柳树精嘴里知道祁邪到最后终于感念白依的真心,两人走到了一起。闻说白依还为祁邪产下了一个后代,柳曼吟也为他们高兴。

如今要劳动万天逸前来求救,究竟出了什么事?

万天逸说道:“小曼你不知道,如今的世道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瘟疫蔓延,也不知道有什么人散播了谣言,很多人认为是槐树成精,横行祸害造成的,所以家家户户中没有染上瘟疫的人都上山去砍槐树。”

“可是,祁邪不是武艺高强的么?他应该不会惧怕这些人类才是。”柳曼吟有些诧异地问万天逸道。

“祁邪是武艺高强,但是也经不起全天下人的袭击啊,现在山上的槐树差不多都砍光了,祁邪和白依带着孩子逃避,但孩子也被传染上了瘟疫,眼下奄奄一息,据说只有麒麟血藤和龙血树合二为一的血汁才能解救。但是祁邪又拉不下脸来向你求救,我看不下去了,就只好来了——”万天逸叹了口气。

“血藤汁是没有问题,可是,我该如何给他呢?”柳曼吟低声说道,她想了想,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眼来对着万天逸说道:“要不,师兄,你先回去吧——”

“啊?”万天逸看着柳曼吟,“你不救人了?”

柳曼吟不答,只是平视着前方,道:“你明天带着孩子再来吧,今日我有些疲倦——”

“可是,那些人正在追杀孩子呢,很快他们就会杀到这里来的,因为龙腾谷也有很多树——”万天逸焦急道,明明刚才还愿意的,现在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神仙也爱反悔了么?

”寂倾湮姐姐,你快点把师兄带走吧,记得明日天亮后再来龙腾谷——”柳曼吟说完,转身便翩然离去。

“你,你——”万天逸焦急得直跺脚,寂倾湮拉住了他,柔声劝慰道:“相公,咱们走吧,小曼说明天来明天来吧,她总有她的道理——”

“唉,自从安子笃死后,她也变得异样了。”万天逸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和寂倾湮一到离开了。

……

第二日,祁邪和白依带着奄奄一息的孩儿到了龙腾谷,祁邪本来还有傲骨,但经不起后有追兵,身边又有病重的孩子,在白依和万天逸以及寂倾湮的劝说下,终于还是有些忐忑地来见柳曼吟。

可是龙腾谷中并未柳曼吟的身影,问柳树精晓舞,她竟也不知。四下寻找无果之后,晓舞也着了慌。

突然听得龙腾谷外一片喧哗,接着很多被染了瘟疫和未染瘟疫的凡人涌入了龙腾谷。有人见谷中百花盛开,溢满了一种异香,便叫嚷道:“快把这山谷夷为平地,这种香气有古怪!难道是槐树精在作怪?!”

晓舞气不打一处来,站出来怒吼道:“你们不要在龙腾谷中撒野!这里没有槐树精,有的都是好人!”

“好人?!我们才不相信呢,妖精能有好的?!”有为首的凡人怒道,“若不是你们妖精作祟,我们凡间会有那么多人染上瘟疫的么?”说着很多人涌上去,便要去抢白依怀抱中的孩子。

第一百十八章 魂消曳影酥红了骨(大结局)

祁邪怒道,脸上杀气顿生,伸手便要杀人,但却被一旁的白依阻止住:“祁邪哥哥,不要,你答应过我不要杀生,我们潜心做善事,不要为一时冲动毁了我们的再次修行!”白依看着祁邪,柔弱但坚决地说道。

“我不杀他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子被人害死么?”祁邪眼眸通红,顿时魔性又起,他举起手来,正要毁灭这些愚民,却听得万天逸一声大喊:“住手!快看,快看!龙腾谷的水是红色的!”

所有人闻声都住了手,鼻子里闻到的异香越来越浓,万天逸闻到了这股奇香,心中一动,大声道:“是麒麟血藤的汁液!”

他的话刚一出口,那些染了瘟疫的人顿时炸开了锅:“啊,是麒麟血藤,能治百病的珍药啊!”不知道是谁带头的,那些人都奔涌前去,如饥似渴地汲取着那河里的水。白依也连忙为自己的孩子舀了一勺药液,给孩子喝下,很快孩子便恢复了灵气,睁着眼睛骨碌碌地直转。

祁邪和万天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里一个咯噔,祁邪立刻飞身而起,朝着那河水的源头疾奔而去。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白色纤细的身影伫立在河水的源头,他的心一慌,沙哑地喊出声来:“十八——”

那条人影没有应他,只是低着头,让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一点点地往河水里滴淌着鲜血!

“不要了,够了,十八!”祁邪看清这一幕,心脏犹如被一只手抓住,痛得钻心,“不要再流血了,你会死的!”

但柳曼吟并未理会他的话,她抬起脸来朝他嫣然一笑,笑容美丽,整张脸却已经变成白色透明的。河水越来越红,异香在山谷中弥漫,久久不散。就在此时,龙腾谷突然开始震动起来,所有的人四下逃窜,纷纷找着可以依靠的地方。

离龙腾谷不远的青龙山也跟着摇晃了起来,山洞里正在修行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掐指一算,面色苍白地站起,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直奔着龙腾谷而来。

龙腾谷的后山上,全城百姓饮水的源头。

柳曼吟迎风而立,白衫飘飘,那种感觉看在祁邪的眼里,竟有些眼熟,让祁邪想起了一个人来,“你,你决计是想随安王而去么?”祁邪开口了,眼眶里却潮湿了。

“祁邪——”柳曼吟低低道:“你来了?我要和他一起走了——我盼望了很久,总算可以达成我的心愿——”说着她凝视着面前红色的血海,笑了笑,说,“从此以后,此药血海永不凝固,为苍生祈福,除除病消灾——”

“不,不!十八——”祁邪心痛难忍,不自觉地想冲上前去抱住柳曼吟,但却扑了个空。

“以后好好善待自己,善待白依,还有善待所有的人……”柳曼吟低低地对着祁邪说道,整个人开始在空中消散,化成了青烟,渐渐飘逝。

“不,十八!”祁邪悲怆的一声大喊,所有抢水的人都停住了动作,整个山谷中,只有祁邪悲怆的喊声在空谷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龙腾谷外,一条青色的人影朝着这里疾奔而来,他也听见了祁邪的呐喊声,同时看到了一缕青烟从山顶上腾空而起,很快便消失在空气中。

他踉跄两步,清俊的脸上满是泪水,“小曼,小曼,”他无力地喃喃道,顾不得袈裟在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久久不起。

……

光阴流转,天上一梦,人间百年。转眼千年之后。

雨过天晴之后,山里传来了嘹亮的歌声:“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樵夫唱着山歌,愉快地砍着柴禾,走过了青龙山,走过了一个山洞,他没有注意到山洞里供奉着一个早久已坐化了的和尚,他只顾一路走着,虽然靠出卖苦力为生,但他依旧很愉快。

樵夫翻越了好几座山头,一路砍着柴禾,也没有发现就在他的头顶上,漂浮着两朵软绵绵白白的云。

“他很快乐!”其中一朵云对另一朵云说。

“我也很快乐!”一朵云则对方才的云说。

“我更快乐!”方才的云糯糯地说,同时靠紧了这一朵云,“好困,我终于可以靠在你身边好好休息了——”它习惯性地盘旋在“它”的身上,犹如在那遥远的年代,“它”还是一棵树的时候,而它还是一根细小的藤。更多小说:www.hebao.la

另一朵云不再吭声,只是低低地说:“你别靠我太近,免得等会儿又该下雨了——”

方才的云回答它:“不怕,不怕,我不怕,凡人更不怕,没有风雨的话,怎么见彩虹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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