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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长安》


第1章 嵩山(上)

唐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华夏大地已入初冬。万物萧瑟,鸟兽藏匿。位于今河南省西部的嵩山,也是脱去了生机盎然的衣裳,换成了银装素裹。大雪还在飘落,整个嵩山一片寂静,偶尔会有雪花压断枝丫的声音传来。皑皑的白雪掩盖了所有鸟兽的踪迹。远远看去,只一缕青烟从山间袅袅升起,为这冷寂的深山增添了一丝生气。青烟升起之地,是位于山间缓坡之上的一个小小庭院。两间小屋,青砖黛瓦。屋内陈设简单至极,一桌一椅,一榻一炉,炉内生火。一位年轻书生坐于炉火之前,闭目静思,炉火将他那年轻的脸庞映的通红,宛若另一朵跳动的火焰。

“先生,夜深了,就寝吧。”一声柔糯的女声传来,打散了李泌的思绪。

“是安华啊,什么时辰了”李泌深吸一口气,问道。

“回先生,已是子时了。”

“唔,你是太子近臣,我也是,以后不用这么客气,直呼我的名字便是”

“安华可不敢,先生是太子的老师,太子都不会直呼您的名字呢,您这是想让安华得罪太子嘛”女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

“明明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怎么越看你越没有该有的样子”李泌回转身来,露出一张略显稚嫩。微微蓄须的脸庞,笑道。

“先生还说人家,先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太子的师傅呀。殿下命我前来护您周全的时候,我还以为先生是一个皓首白发的古板老学究呢。”

“安华真的没想到先生这么年轻俊朗”安华娇笑道。

“哈哈哈哈,你这女子,竟然取笑起我来了”李泌笑骂道。

“先生快快就寝吧,安华先退下了”安华笑着冲李泌行了礼,咯咯笑着跑了出去。

吹熄了灯火,李泌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准确的说,此刻躺在床上的只是李泌的一幅躯壳,灵魂早就换成了一个叫做李忱的人。此刻的李忱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了手榴弹在身边爆炸的时刻。

李忱,某作战部队白虎分队队长。几天前奉命率队剿灭某恐怖分子组织,战局正酣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扔过来一颗手雷,李忱推开了身边的队友,自己没能躲开。

“我他妈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难道真的有虫洞?难道真的有穿越一说?”

“我在那边八成已经牺牲了,我的家人怎么办······”

李忱乱七八糟的想着

来这里已经三天了,李忱也已经慢慢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李泌,子长源,京兆人士,曾在嵩山与玄宗坐而论道,论及施政方略。后被玄宗授翰林院待诏,东宫属官。深的太子信任,太子每每称呼先生,甚为敬重。后来受奸相杨国忠猜忌,辞官归隐嵩山。太子不忍,便命安华上嵩山保护李泌的周全。李忱灵魂的到来继承了这个书生的满腹韬略,并且带来了前世的全能身手。唯一可惜的是,这具身体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李忱的一身功夫毫无用武之地。

“明天开始,先锻炼身体吧。”李忱想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先生还是这么早”“咦,先前先生晨起的时候都是念书的,怎么今早不念了?先生懂功夫?”安华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看见院子里扎着马步的李泌一脸惊愕。

“你不是常说我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嘛”

“从今天起,先生我要锻炼身体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李泌看着一脸惊愕的安华笑道。

“什么是革命?”安华再次茫然

“额····革命说通俗点就是打架,就是战斗”李泌尴尬的笑笑。一不小心又蹦出来一句前世的句子。

“切,书生竟然要学打架。等你学会了,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了,先生要学会打架了,还要我这个侍卫作甚。”安华有些不屑,又有些不满。

“你这丫头·····”李泌无奈的笑着。

嵩山的日子平淡无奇,李泌不用担心日常生计。太子每隔些时日便会派人送些钱粮过来。李泌和安华除了练武看书便是斗嘴骂俏,倒也舒心。和太子的书信往来一直没有断过。对于朝中局势,李泌也是了然于胸。

一晃半年,李泌功夫见长的速度着实惊呆了安华。安华的学问也是精进不少,直让李泌刮目相看。

“先生,太子殿下有密信传来。人在偏房里候着,说是要把先生的回信一并带回。”安华推门进来,看着居中而卧,手捧兵书的李泌说道。

“信呢?请来!怕是朝中有大事发生”李泌支起身子端坐而起。

“三重火漆!果然有事!”李泌面色凝重,端详着手里重愈千金的信函。

良久之后,李泌长叹一声“安贼真的反了!”

“啊!”

“我现在拟信,你让信使速速带回。务必嘱托殿下依信中所言行事。”李泌顾不上惊呼的安华,凝重的说道。

不久之后,安华顾不上询问一脸凝重的李泌,托着信件急匆匆的出门而去。良久之后,安华再度推门进来。

“先生,为何会这样?该怎么办?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安贼已经攻破了东都,如今正在向潼关进军。万不能让那安贼攻破了潼关,否则我大唐恐有灭国之险。”

“我已在信中向太子言明,务必进言明皇,誓死守住潼关。万幸的是,守卫潼关的是高、封二将。此二人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定会处置妥当的。”

“太子如何进言?明皇可是十分忌惮太子殿下参与朝政的”安华又一次问到了重点。

“是啊,值此大厦将倾的时刻,人人自危。殿下此刻更难自处了。但是他是太子,再难的事他也得做。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大唐的太子,是大唐的后继之君!”

李泌说完,安华和李泌同时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安华首先打破了沉默“殿下此刻正在饱受煎熬吧。”

“不说他了,任他波浪滔天,于我这个世外之人何干。我们还是继续过我们的小日子”李泌的脸上恢复了往日迷人的微笑。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安华,此刻的安华俏脸一片通红,越发显得迷人

“呸,谁跟你过小日子。我就不信你能有安生日子过。”安华娇骂了李泌一句。转身跑了出去。

李泌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尴尬之后脸色变得凝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李泌转身进入书房,不知道从哪个书箱里扒拉出来一幅大唐坤舆图,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已然黑透。李泌站在大唐坤舆图之前已经两个时辰了。中间安华进来过几次,看见李泌正在沉思便也不打扰,悄悄的退了出去。这一次,安华是来叫李泌吃饭的。话还没有出口,便听到了“哒哒哒”急速的敲门声。安华还在气恼,“怎么这时还有人来打扰”正要开骂的时候,李泌说话了。

“安华,随我迎客。”语气不容安华质疑。

安华见李泌如此凝重,自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一般。知道李泌隐居在此的人并不多,除了李泌的好友秦广川之外,就只有太子殿下和自己了。秦先生先前也来拜访过几次,不过是早来晚归罢了,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那么剩下的人,只有太子殿下了。

“先生,是殿下?”

“快随我开门迎客。”李泌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安华紧随其后。

院门打开,有两个人影迅速的闪了进来。来人皆穿黑衣,斗篷遮住了面孔。领头的人身高六尺左右,身形瘦削。后一个人身高八尺有余,体型魁梧。李泌吩咐安华速速上茶,便将两人引入正堂。魁梧之人立于门侧并不进屋。瘦削之人随李泌进屋之后,两人东西昭穆而坐。此时,安华端着茶盏也进来了。安华放下茶盏,恭施一礼便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门。

“渴死我了,你这里也真忒远”瘦削之人摘下斗篷端起茶盏牛饮了一口,说道。

“信王殿下不必着忙,在下别的没有,茶水管够。”李泌乐呵呵的笑道。

“你这书生,竟然要让小王饿着与你谈话”信王李瑝笑骂道。

“殿下莫急,晚饭早已备好。在下已经恭候殿下多时了”

“哦?你知道我要来?我三哥跟你说了?等会,你先让人把饭食端上来,饿死小王了。”

李泌打开门吩咐了安华上饭食,便又重新坐回了信王对面。

“饭食简陋,让殿下屈尊了。”

“没那些事儿,你吃得我就吃得。”信王李瑝大咧咧的说道。

片刻之后,李瑝傻眼了。看着眼前摆的清粥小菜说道“这···还真简陋”。

李泌哑然失笑“殿下莫急,知道殿下要来。所以今天特地烧了一只山鸡。殿下稍等片刻就好。”

“这才像话,知道我要来就该多准备几个菜。这些白粥哪里能充饥。”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三哥跟你说了?”信王李瑝端起白粥哧溜喝了一口,问道。

“太子殿下今早方才来了信件,我便知道还会派人过来。太子身处深宫不宜前来。能代替太子殿下前来的只能是您这位太子殿下最好的兄弟了,而且您身居王府,要方便的多。”

“早就听三哥说你神乎乎的,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李瑝端着白粥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可见是真饿了。“那鸡还没好啊”。一句话,让李泌哑然失笑。

李瑝,唐玄宗明皇第二十三子,母亲是卢美人,封信王。小时便皇三子李亨关系较好。李亨对于这位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弟弟也是照顾有加。太子李瑛被废之后,李亨即太子位。跟这位弟弟的关系越发紧密融洽了。这样的关系在皇子之中甚为少见。

酒足饭饱之后,李瑝开腔了“吃饱了真舒坦,不过想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就让人窝火。我三哥让我来问问你这书生的看法,三哥信你不疑,我可不信。”“你若说的不好,小王我是要罚你的。”

李泌心想,太子殿下这个弟弟,怎么跟太子殿下吊了个个儿。太子殿下恭谨谦良,端庄深沉。这个信王殿下怎么跟个纨绔一样。

“殿下前来,所问之事一半在外,一半在内。”李泌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这一句话,让李瑝瞬间来了兴趣“你快快说,小王要听你如何扯谎。”

“于内之事,太子殿下身处朝堂,不知如何自处。于外之事,在于安贼往潼关而来,太子殿下想要退兵之法。”

“快说快说,急死我了。”信王焦急的催促道。

“这朝堂和疆场是紧密相连,环环相扣的。若单论疆场战事则容易的多,只要封、高二将镇守潼关,坚守不出。安贼就算等到了阎王,也必进不了长安城。安禄山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目标可言,时间一久必然军心溃散。眼下最令人担心之事其实不在疆场,而在朝堂。朝堂政务皆由杨国忠一人把持,且深的陛下信重。偏偏这杨相国政事一窍不通不说,敛财弄权倒是挺有手段。安贼之反杨国忠也有责任。再者,陛下对于太子参政也是多有忌惮。太子殿下需记得能屈能伸,小心应付,该避让的时候小心避让,不该避让的时候绝不妥协。太子殿下需记得,顺利登基才是目的。只要是不影响我大唐基业,只要不影响太子殿下登基。其他的事情,统统可以忍让。”

“特娘的!真不知道杨国忠那厮给父皇吃了什么迷心药。让父皇这么宠信于他”

“殿下勿要言此,陛下自“唐隆之变”之后受禅于先皇登基,至安贼兵反之前。整整43年的太平盛世,百姓富足,兵甲强盛,万邦来朝,是何等的天朝气象。此皆陛下之功。陛下之功,史书定会大书特书,陛下治下的太平盛世也必定会为后人称颂。而今陛下70有余,已古稀之年。人到了这个年纪,总会出点小差错的。不犯错的人生是不真实的。陛下之过,亦是人臣之过,我等应竭力劝谏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务必要拨乱反正,勿使局势恶化。”

第2章 嵩山(中)

灯油添了又添,灯花挑了再挑。此时已是子夜时分。

“先生,时辰不早了,明天一早还得去见三哥,小王得回去了。”此刻的信王心里满是敬重,对李泌的称呼也变成了“先生”。

躬身送信王出了院门,李泌站在庭院之中抬头仰望着漫天的星斗默然不语。

“先生,在想什么”安华问道

李泌摇摇头,朝屋脊的方向努努嘴没有说话。一个黑影一闪而逝,安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作势要追,被李泌按住了肩膀,摇摇头说道“夜深了,睡吧”。

兴庆宫内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卧榻之上,侧卧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旁边一位宫装侍从垂手而立,大殿正中一位黑衣行者半跪不语。此时的殿内寂静无声,窗外的虫鸣连成一片。

“不犯错的人生不是真实的。”有意思老人微微一笑。

“高力士,你说说”良久之后老人开口了。正是当今陛下,大唐开元圣文神武皇帝李隆基。旁边侍立之人正是他的贴身侍从高力士。

“陛下,小人可说不好。陛下让小人说,小人就说说。要是说不好,还请陛下责罚”。

李隆基呵呵笑着,指着高力士的鼻子说道:“你从王府的时候便跟着朕,怎么老了老了倒学会了滑头”“说吧,朕要听听你这文武全才的大总管的看法”。

“陛下,小人觉着,这个李泌对于朝中之事了然于胸,应对之法信手拈来,大局观很强,胸中是有大丘壑的。关键还有一点,人品还算敦厚,评论时局算是公正。是个不错的人臣”高力士小心翼翼的说着。

“比杨国忠如何,比姚崇宋璟又如何?”李隆基继续问道。

“比起杨相国强一些有限。比姚宋二相弱一些不多。”高力士答道。

“你这老东西,越老越妖。你的意思是杨国忠跟姚崇宋璟作差不多?这话你信?朕都不信!”李隆基哈哈大笑

“陛下好久没有这般开怀过了”高力士见李隆基心情大好,鼻子一酸小声说道。

“朕高兴,有此人在,是大唐之福,是太子之福。亨儿与他交好,朕可以放心了。”李隆基此刻老怀甚慰。

“阿史那摩利,你阿史那家随我李氏已经几代人了,是朕的心腹之族。从阿史那社尔之后,你家后来之人皆在宫中任职,再无征战杀场,已不复先祖荣光,你可曾有怨言否?”李隆基支起身子冲大殿半跪之人说道。

“禀陛下,阿史那家自先祖阿史那社尔之后,蒙各位先帝及陛下信重,一直担任贴身卫戍之职。一直心怀感念忠心耿耿毫无二心。”黑衣人肃声答道

“朕要送你阿史那家一桩富贵,送你阿史那摩利一个直追先祖荣光的机遇,你可敢要?”李隆基对黑衣人的回答非常满意。

“小人愿往!”黑衣人被李隆基一番话激的满脸通红,先祖的荣耀之血在体内燃烧沸腾。

“高力士,拟密旨。阿史那摩利辞去黑龙卫统领之职,携朕密旨即刻奔赴嵩山,护卫李泌那小子周全。朕的宝贝还要留给儿子用呢,可别让人给毁了。”

“另,明宣阿史那思摩入禁宫,任黑龙卫副使,执黑龙卫事”李隆基说完,看着跪在殿中的阿史那摩利再次轻声说道

“你与太子,李泌年纪相仿,朕也一直把你当做子侄看待。你们将来一起做的事,要比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多,你可明白?”“你的弟弟,朕会召进宫来,日后会接替你的职位,保你全族无虞。你与李泌一武一文,要同心同德辅佐太子,不可二心。你可明白?”

阿史那摩利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叩首谢恩。

“不要哭,你是朕的黑龙卫统领,哭成这样不像话。朕又不是死了,朕膑天的时候再哭不迟。”李隆基笑呵呵却满目温情的责备到。

李隆基乐观的情绪感染了阿史那摩利,一边抽泣一边说道:“陛下说错了一件事,李泌那小子会武功,小人见过他与太子的女卫安华切磋”

“哦?竟有这事,这小子竟然如此让人惊喜”李隆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陛下,要说李泌是先结识于陛下的。既然如此看重李泌此人,为何不召他回朝呢?”摩利退去之后,高力士悄悄的问道。

“回来干嘛?他斗得过杨国忠?还是让他好好在嵩山待着。召他回朝之事留给亨儿去做吧。”说完这话,李隆基沉默了一会,旋即又问:“封常清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回陛下,封将军兵败洛阳之后,陛下您下旨命他在高仙芝将军手下‘白衣做事’,想必活的好好的吧。”想了一会之后,高力士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觉得,高将军和封将军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名将。兵败之事,肯定是有原由的。”说完这话,高力士便不作声了。

李隆基也不答话,偌大的宫殿陷入了沉寂,只有烛火跳动着鲜红的舞步,努力的想要把这黑色的夜幕撕碎。许久之后,轻微的鼾声传来。高力士悄悄的退出了宫殿,正要关门时,李隆基说话了“好久没有上朝了,明天上朝吧。叫太子来听政。”高力士鼻头一酸,应了一声,轻轻的关上了殿门。

高力士此人出身显赫,本名冯元一。“岭南圣母”冼夫人之六代孙。曾祖冯盎在唐朝初年为广、韶十八州的总管,并封为耿国公。祖父冯智玳曾任潘洲刺史。父亲冯君衡为高州的参军。母亲,麦氏也是出身名家,她的爷爷是隋朝大将麦铁杖,追随隋炀帝和杨素转战南北,战功显赫,被授予一品官阶——开府仪同三司。

冯盎病逝后,冯家开始衰落。公元693年(武则天长寿二年),监察御史王国俊诬告南岭流人(被流放的犯人)造反,冯君衡受到牵连,被指控为:心怀怨望,袒护族人,图谋不轨。朝廷正好借这个好机会打击冯家在边夷的势力。最后,冯元一的父亲冯君衡被处死,冯元一被阉。于圣历元年(698年)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进奉入宫,武则天嘉赏其聪慧机敏,年幼仪美,让他在身边供奉,后因小过,被鞭打赶出。后任武三思府中宦官高延福为义父,遂更名为高力士。辗转结交与在藩之时的李隆基,高力士倾心侍奉。

唐隆年间(710年)因平定韦后之乱有功,晋封为太子太保,李隆基便表奏力士进入太子内坊局,每日侍奉左右,被提拔为朝散大夫、内给事。

李隆基即位后,高力士参与诛杀萧至忠、岑羲等人有功,破格授官银青光禄大夫,任内侍省同正员。开元初年,兼任右监门卫将军,执掌内侍省事务。李隆基对于高力士甚为器重,并让他参与朝政。每有奏章,高力士先阅,小事自决,大事方才呈送李隆基。李隆基尝与人言到“高力士在上,朕可安寝。”

“阿翁!”高力士从大殿出来之后快步朝大同殿走去,却被背后低低的喊声叫住了。

“边监军,叫老夫何事啊”。

“小人给阿翁请安了。今夜陛下歇在了兴庆殿?”边令诚泡上前来恭施一礼谄媚的笑道。

“边监军,不是老夫说你。作为监军,应当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要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老夫得告诉你,凡事不要做得太过火。如若因为私心误了陛下的国事,老夫可不会放过你”高力士对边令诚做得事情有些不满。同样身为宦官,高力士对于边令诚心怀的鬼胎一清二楚。

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宦官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心理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扭曲。宦官注定不能享受男女之欢,更不能生育子嗣。所贪图的只能是权力和金钱,加之宦官没有子嗣,做起事来更加肆无忌惮,毫无底线。

眼前的边令诚就是个典型的代表。当日陛下命封常清就地募兵防守东都,边令诚为监军的时候,高力士对此并无异议。谁知道这家伙搞事情是一个好手,竟然把赫赫战功的封常清将军给告到皇上这里了。若是单论战败,丢了东都洛阳之罪也就罢了。偏偏这厮还给封常清将军罗织了一系列克扣军饷,畏敌不前等罪名。边令诚的奏章一到,高力士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肯定是这厮向封将军索贿不成才罗织罪名,落井下石的。

高力士有心敲打一下边令诚,“老夫虽然终日不离陛下左右,却幸得陛下信任,朝中之事些有了解。不要觉得老夫不与你计较便是不知你做了何事。趁早收着点,不要过火。”

“阿翁说的是,小人定会小心从事”一番话说的边令诚冷汗直流,脑袋低到了腰间,唯唯诺诺。

第3章 嵩山(下)

此刻的太子府内灯火通明,喜气洋洋。大同殿值守前来通报,高力士传陛下谕旨,让太子殿下明日早朝听政。这下子可把太子府上上下下高兴坏了。消息传过来之后,全府上下就没有消停过,各种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这位太子爷,说来也是命苦。

开元二十五年,先太子皇次子李瑛因被武惠妃、李林甫合谋构陷,被废为庶人。开元二十六年被赐死。当时身为忠王的李亨旋即被立为太子。此时的朝堂,李林甫、杨国忠共同把持朝政,党羽无数。皇帝本就忌惮太子羽翼丰满。前太子李瑛的遭遇更是让李亨对朝局甚为忌惮,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李亨此刻的心情翻江倒海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从被立为太子,他就没有过一个安生日子,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朝堂之上处处被李林甫杨国忠针对,动辄对自己破口大骂。那可是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和父皇之前,自己可是大唐的储君啊。他想不明白。多好的一个大唐啊,安贼之前百姓富足,万邦来朝。怎么就像一瞬间,内忧外患一起来了。内有李林甫杨国忠乱权,外有安禄山之反。这样的江山,该如何收拾啊。父皇难得赐给自己一个雄韬伟略的老师,偏偏自己又护不住。此刻的李亨无力至极。

“殿下勿要烦恼了,李师傅不是说了,此刻保证殿下顺利登基才是第一要务。殿下要忍,等殿下登了大宝,状况就好了一大半。”

“李师傅真的是胸有丘壑的,可惜孤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师傅。害的师傅归隐山林。”

“殿下着相了,眼下的朝局,除了陛下,谁能压得住李林甫杨国忠呢。”

“可孤实在是担心啊,虽然有安华在李师傅之侧,可孤真的是害怕李师傅有所闪失。”

“现在可不是只有安华自己了。妹妹来信了,信中说李师傅身边还有一高手。殿下猜猜是谁。”

“哦?谁派去的?什么人?”李亨瞬间一个激灵,李泌是他的臂膀,关乎李泌安危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他的敏感神经。

“瞧把殿下吓得,此人殿下认得,而且似乎职责与安华相同”李亨背后之人咯咯笑道“是阿史那摩利”

“是他!他不在父皇身边?是父皇?!”李亨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瞬间想到了李隆基。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快快细细说来”李亨略显责备

“妹妹的信使方才刚到,嫔妾也是刚刚得知,这不就跟殿下汇报了嘛”声音娇滴滴委屈道。

“孤知错了,向孤的安宜赔罪了。”李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情大好。

十日之前,嵩山之上。松翠柏挺,竹林漫山,鸟语花香。李泌居所之内,青石铺路,野花在侧,山间的泉水沿着一根竹筒汩汩而下,从早已接满的木桶之内四溢而出,流入碎石铺垫的引水渠内,水渠环环相连,泉水浇灌着满园的青菜瓜果,而后沿着院墙一角的孔洞流出,回归山林的怀抱。堂外院中的青石台上围坐着三人,李泌,安华,阿史那摩利。

“外面都闹翻天了,先生这里还是人间仙境,真好。来了真的就想不走了啊”摩利此时久历纷争的心绪难得平静,陶醉的看着院中美景。那日离开皇宫,摩利回家看望了老母之后,片刻未敢停留,直奔嵩山而来。李泌短暂的惊愕之后很快恢复平静,请摩利坐在了廊下,安华煮好香茗之后也坐了下来。

“这都是安华的功劳。我与安华闲来无事,就侍弄了这一片园子,皆是些寻常作物和山间野花,唯有那山泉,鄙人引为骄傲。不过将军看惯了皇家气象,这些小景自然入不得将军法眼。”李泌不知摩利来意,小心的说道“将军若是喜欢这里,可以多住几日”

安华没有出声,只是拿眼睛瞪了李泌一眼。

“自然是多住几天,先生这里来了就不想走啊”摩利看到了安华的表情,端起茶杯笑着说“就怕安华姑娘嫌弃在下是个碍眼之人”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李泌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特娘的这是什么情况,堂堂黑龙卫统领,肩负着贴身侍卫皇帝的重任,竟然说看上了老子家里的风景,为此还要住几天。

“还有,在下已经不是将军了。先生直呼在下名字便可”摩利继续说道。

“哦?”李泌更加茫然了,阿史那摩利身居黑龙卫统领的要职,须臾离不得陛下半步,怎么突然就不是将军了?难道是做错了事情失了陛下的恩宠?

“先生不必猜测了,先生知道,在下是陛下的人。所以此次前来自然是奉了陛下密旨”摩利并没有让李泌的疑问保持太久,直接说明了来意。

李泌突然有些明白了,皇帝老子怕是担心自己与太子走的太近被人害了,这才让自己的贴身侍卫统领过来的。一来监视自己防止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二来保护自己的安。顺带着把自己最欣赏的侍卫丢到这远离朝堂的嵩山,既保护了摩利也让摩利走进了继任之君的小圈子。皇帝老子这是准备为国储才了,自己和阿史那摩利便是其中之二。想到这里李泌气恼起来,说你是明君,你偏偏宠信李林甫杨国忠,害的自己好好东宫属官,翰林院待诏丢官弃爵隐居这嵩山之上。还鼓捣出来一个安禄山之乱。说你是昏君,你还知道为国储才保护忠良。李泌此刻心里快要骂死了我们的这位皇帝陛下。

“先生在想些什么”摩利打断了李泌在心底的骂街。

“陛下真是’虎老威风在’”李泌说道。

李泌此刻脸上掩饰不住气愤的表情在摩利看来的却是十分凝重,在摩利看来,李泌是被皇帝的手腕和权术征服了“是啊,陛下天威难测啊,千万不要以为陛下真的老了”,说完脸上还带着崇敬的光辉。

李泌在心里已经翻了一万个白眼。

“陛下还说了,让我们与太子殿下同心同德,共创大业”摩利不知道李泌此刻的心情继续说道“先生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何事”

李泌迅速的把心底奔腾的一万头草泥马关进笼子里,不假思索的说出来两个字“朝局”

“首先我们做的第一要务是想方设法让太子殿下参与朝政,不能任由李林甫杨国忠肆无忌惮下去了,国事凋敝,容不得奸人胡作非为了。”李泌继续说道。

“陛下对太子殿下参与朝政颇为忌惮,的态度先生也是知情的。再就是李林甫杨国忠把持朝政多年,党羽甚多。太子殿下想要插手朝局,怕是困难重重啊。”摩利喟然叹气道。

李泌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缓缓说道。

“不然,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的态度想来已经发生了转变。否则定然不会派你前来我这嵩山。陛下派你来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支持太子参与朝政,至于太子压不压得住李林甫杨国忠那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眼下只靠太子殿的储君身份是压不住他们的。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增强自身实力,争夺朝堂之上的话语权。”

“俗语说得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个社会的本质终究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我们想要话语权就得先有枪杆子。所以,我们得先去找两个人。”

“何人?”摩利忍不住发声问道。

“摩利,我大唐现在风雨飘摇,有大厦将倾之危。当今陛下已年逾古稀,太子是大唐的唯一希望,你可知某人今日一席话便是把太子的唯一的机会,也是大唐唯一的希望都明示于你了。你若叛了太子,便是叛了大唐。你可知否!”突如其来的一席话把摩利激出了一身冷汗。

“先生信我便是。这是陛下与我的密旨,着我担纲先生与陛下的信使之职,并鼎力协助先生辅佐太子”摩利真的服了,从怀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信封,双手高举,拜服于地。

“皇甫惟明、韦坚”李泌抬手拿过信封,嘴里吐出来两个重逾千金的名字。

第4章 封常清(上)

长安城东侧,大明宫之南,兴庆宫之西的永兴坊内坐落着一座华美大宅。此宅占地一十八亩,屋宇百间。宅内亭台楼阁,假山环池,池间有岛,小桥廊舍沟通。此处便是朝廷重臣杨国忠的府邸。

杨国忠初时为县尉,后族妹杨玉环被册封为贵妃。恰逢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与宰相李林甫不睦,便让鲜于仲通前往长安,欲结交杨家,以为援助。鲜于仲通却推荐杨国忠。章仇兼琼见杨国忠身材高大,便征辟其为推官,让他到长安进贡,并馈赠价值百万的蜀地财货。杨国忠从此进入了大唐皇帝李隆基的视野,因受宠的杨贵妃姐妹极力夸奖,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内,杨国忠便官至大唐度支员外郎,侍御史身兼15余职,由一个小小县尉一步登天,成为朝堂重臣。

起时,杨国忠初入朝堂,竭力讨好宰相李林甫。李林甫看重杨国忠皇亲国戚的身份,也是尽力拉拢。二人一唱一和,屡兴大狱,共同排挤包括太子党在内的朝堂异己。李泌便是那时被赶出朝堂的。

后来,杨国忠势力日趋庞大,逐渐威胁到了李林甫的宰相地位。二人由此间生嫌隙,并最终转为矛盾。后遇王鉷之事,李林甫竭力拉拢王鉷以牵制杨国忠,杨国忠做了手脚让皇帝知道了王鉷贪污之事。从此,李隆基逐渐疏远李林甫。天宝十一载(752年)十一月,李林甫死后,玄宗派命杨国忠担任右相,兼文部尚书,判使照旧。杨国忠以待御史升到正宰相,兼领剑南节度使,身兼40余职。

今日的杨府张灯结彩,鼓乐齐鸣,百官携礼相贺,甚是热闹。原来今日是当朝右相杨国忠今日喜得麟子,杨相国请了圣旨大摆宴宴。说起杨相国的这个小儿子,还有着一件众人皆知的秘密。

杨国忠奉旨巡查岭南一年有余。数月之前刚回到家,便看见妻子裴氏挺着大肚子笑意吟吟的出门迎接他,杨国忠毕竟人到中年,有些常识还是懂的,于是勃然大怒的质问裴氏为什么做出这等不耻之事,只见裴氏泪眼婆娑委屈的说:“大人刚走三月,我因为思念你每日茶饭不思,一日便梦见你回来,后来我就有了身孕,你这么冤枉我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杨国忠听完裴氏的哭诉,心里冷笑——你丫当老子傻吗?但他知道现在绝不能处置裴氏,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然裴氏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等着自己回来啊?所以他一边安抚裴氏安心养胎,一边悄悄召集管家询问。

原来,杨国忠巡视岭南的这段时间里,杨贵妃念及兄长出门公干,担心裴氏一人在府里寂寞,时常把她招进宫去说话,而裴氏每次也是精心打扮才进宫。

说起这裴氏,也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她自幼家贫,因为有几分姿色便被老鸨买到妓院为娼,从小在灯红酒绿的环境中长大,巧舌如簧八面玲珑的的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后来从良后嫁给了还是家徒四壁的杨国忠。

杨国忠经过慎重斟酌,权衡再三,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不管此事真假如何,他都必须认下,于是在裴氏顺利生下一子后,杨国忠立刻高高兴兴的向唐玄宗请旨要大摆筵席宴请宾客。

“相爷,边令诚监军请见,见还是不见。”管家杨福推门进了杨国忠的书房。与前厅的锣鼓喧天不同,此刻杨国忠的心情晦暗。这也是人之常情,任那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也不可能高兴地起来。堂堂杨相国被戴了绿帽子不说,还得乐呵呵的接收,还得大肆庆祝。自己肯定成为了京中笑柄。

“不在前厅,来这作甚,让他进来吧。”杨国忠有些不耐烦。杨国忠知道这些阉人无利不起早的特性,边令诚前来肯定是有事相求的。

“给相爷请安”边令诚卑躬屈膝的进来杨国忠的书房,给杨国忠行了一个大礼。

“边监军何事?”杨国忠没好气的问道。

“小人是给相爷送贺礼来的。”边令诚舔着脸谄媚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包裹的匣子。

“贺礼送去前厅杨福那里。”杨国忠特别生气,本来头上就顶着一个绿帽子。边令诚这厮竟明目张胆的把贺礼送到了自己面前。

“相国误会了,小人不是来贺小公子的。小人是来贺相国您的。”边令诚急忙解释,麻利的解开红绸,打开了木匣。

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杨国忠的气已然消了八分。只见边令诚手里捧着一个枣红色木匣,木匣一寸见方,匣内称着黄绸,黄绸之上有一枚绿莹莹的珠子。这玩意杨国忠见过,是安南进贡给皇帝的礼物,夜明珠。世间仅此一颗。

“相爷放心,这玩意儿来路正当的很。任谁都问不到相爷头上。”边令诚见杨国忠目不转睛的盯着珠子,悄声说道。

“你说你是来贺老夫的,老夫何喜之有啊?”杨国忠装作没哟听见边令诚的话,手指敲了敲桌子,问道。

边令诚福至心灵,上前迈了半步,把匣子搁在了书桌的一角“相爷当然有喜可贺。”

“相爷想必知道那封常清被陛下免去了官爵吧。难道相爷不想趁此机会彻底除掉这个人?”

杨国忠有些明白了,原来边令诚是冲着封常清去的。封常清本是久经战阵,精通兵法的名将,兵败洛阳之前已屡获战功,封权知北庭都护。安禄山返后,封常清入朝觐见,自请讨伐安禄山。皇帝封他为范阳节度使,募兵讨贼。封常清兵败之后,是监军边令诚向皇帝奏表参劾的。边令诚在给皇帝的奏疏里,八成是存在瞒报诬告的嫌疑。

“封常清兵败丢了洛阳的大罪,任谁都说不出个理由来。如何处置他,陛下自有圣裁。”杨国忠知道这件事情必有猫腻,所以边令诚才急于致封常清于死地。但是他真的不喜欢被人当枪使,更不想让边令诚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

“封常清和高仙芝一样,可是跟太子殿下交好的”边令诚见杨国忠收了自己的宝贝夜明珠还跟自己打起了官腔,有些急了。

“边监军,本相听说你在长寿坊置办了一座新宅,还纳了年芳十六的姨太太?”杨国忠不接茬,却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话。

边令诚是多精明的人物,一下子就明白了杨国忠的意思“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相爷的法眼,纳过门之后还没用呢。相爷若是喜欢,小人回去之后就着人给相爷送来。”边令诚脸上笑眯眯的说着,心里却滴起了血,二十匹绢换来的啊,二十匹,还没来得及睡就他妈的送人了。、

“唔,就这样吧。你以自己的名义拟个奏表,我着人给你送上去便是。”杨国忠开心的说道,还不忘责备边令诚几句“你说你一个中人,纳这么多妾干什么,别再祸害姑娘了啊。”

边令诚的心肝都快扭曲了,妈卖批,要了宝物要姑娘,收了老子这么多东西却说让我上个奏表。老子如果为了上奏表还他妈用的着你。如果让封常清进京面圣自己就完蛋了。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处置一个罪囚而已,相爷一句话的事儿,何必再上个奏表呢”。

“这叫什么话。本相一向做事一向恭谨严明,你是想让本相乱了朝堂法度吗”杨国忠板起了脸训斥道。

“小人失言,请相爷责罚”边令诚吓得赶紧跪倒,匍匐在地。

“你对本相的处置可有异议?”杨国忠板着脸问道。

“相爷处置公证严明,小人佩服的紧”,边令诚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别提开口争辩了。

此时的封常清正与老上司高仙芝驻兵潼关,抵御安禄山的贼兵。百仞城墙之上,封常清面露有色,扶墙而立。他真的很不好过,距洛阳兵败已经半年有余。兵败之后他本想进京面圣,负荆请罪。到渭南之时,皇帝却命令他赶赴潼关。期间他向皇帝进呈了三次待罪的表文,除了一封“削爵去官,白衣做事的”的圣旨之外,其余从未得到皇帝的回复。他不是一个官场雏鸟,他明白自己快要大祸临头了。六万大军溃散,东都沦陷,怎么说都是大罪一桩,不可能仅仅是“白衣做事”就能了结的。

“封二,勿要心生杂念。此时退了城下的贼兵才是第一要务”巡视到此的高仙芝见封常清发呆,轻声斥责道“陛下的圣旨要你白衣做事,并无杀你之意。”

“将军,我自天宝初年便跟随将军左右。将军知我,如我知将军。如今朝堂之上混乱不堪,政令不通,百官不睦,又有小人当朝,我如何能不担心”封常清面露忧色,声音低沉。

封常清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高仙芝的回忆“嘿,天宝初年啊,如今已经十四年了。当初还是你死皮赖脸的在我门口不走,非要当我的侍卫。我看你意志坚定就免去要了你。现在看来,当初如果我没要你,我大唐可是失了一员大将啊。”高仙芝哈哈大笑。

“将军还有心情说笑,末将现在自身难顾,将军就莫要调笑在下了”封常清苦笑。

“也罢,把手头的事情暂且交接一下,你随我来”高仙芝不在开玩笑,面露正色

第5章 封常清(中)

潼关是西都长安的东大门,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故历朝历代的皇帝均格外重视,不仅城墙坚厚,守备衙门修的也是十分气派。漆黑色的大门位于潼关中心大道西首,与潼关城门遥相呼应。此时的潼关居民已经全部撤离,军士遍布,守备衙门也成了高仙芝的临时住所。

高仙芝带着封常清径直走进了守备衙门。高仙芝的大管家高复见家主回宅,快步迎了上来。

“高复,你去把贵客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高仙芝也不停步,说道。

“他还没有起呢”高复苦笑“小人已经去叫过三次了。”

“这个兔崽子!封二,我们亲自过去。”高仙芝笑着骂道。昨夜那人来的时候,高仙芝正在处理军务。酒菜上齐,二人相谈甚欢,边喝边聊直到后半夜。高仙芝难得喜欢一个人,酒足饭饱之后二人拜了把子,高仙芝年长那人两旬,做了大哥。

“贤弟,快快起床。大哥有事找你”高仙芝是个火爆脾气,双手擂的房门哐哐直响。

“大哥饶了小弟吧。小弟从不饮酒,昨日可被大哥灌的够呛。再说你这城墙之上喊杀之声持续了大半夜,让我多睡一会吧。”屋里传来慵懒的抱怨声。

“都午时了,你要睡到何时。再不开门我可就踹了啊”高仙芝浑不在意。

“扰人清梦岂是君子所为”屋里抱怨声又起“也罢也罢,我起就是。”

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站在门内“大哥我饿了,开饭吧。”

高仙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午时了,还不快快净面。午膳早已备好,我们边吃边谈。”

“将军何时多了一个如此年少的弟弟?”封常清看见那人的第一眼,就纳闷了起来。高仙芝是有一个族弟,但是只比高仙芝少两岁。此人是谁呢?

“封二莫急,这是我昨夜刚刚认下的兄弟,至于此人的身份你稍后便知”高仙芝和封二坐在餐桌之前。酒菜已经上齐,单单等着那个年轻人。

“见过大哥,见过封将军。”时间不久,那人便到了,朝高、封二人施了一礼。只见那人身材修长,一袭白衣,白衣下隐隐显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阁下见过我?”封常清不敢托大,赶忙起身答礼。

“这潼关之内,能与大哥同席而坐之人,除了封将军好像没有别人了吧”那人微微笑道。

“我这贤弟如何?”高仙芝非常高兴,问封常清道。

“将军的贤弟目光如炬,洞悉万物啊”封常清赶忙说道。

“休要给他戴高帽子,他是一个比猴儿还精的人物”高仙芝乐呵呵的摆摆手

“贤弟,这是封常清将军。”高仙芝起身给那人介绍道。

“在下李泌,见过封将军”那人再施一礼。

“在下封常清,见过李先生。”封常清更纳闷了,这个李泌是个什么人物,什么样的才华才能让高将军如此看重。

“封将军可能不知道,我这贤弟前些年曾与当今陛下坐而论道,在朝中任职过翰林院待诏,东宫属官。”高仙芝笑呵呵的继续介绍道。

“原来是李先生,在下见过李先生”封常清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再次行礼。且不论与陛下坐而论道和翰林院待诏,毕竟这都是旧事。他看中的是李泌前东宫属官这个身份,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太子殿下的人。

“他昨日前半夜才到。与我喝了一顿酒,结果就睡到了现在。”高仙芝很高兴“封二你的事,八成得劳烦我这位贤弟啊。”

“那是自然,还请李贤弟多多劳神了。”封常清顺着话茬说道。

“昨日我与贤弟的一顿酒喝到后半夜,没谈正事儿。今日把你叫来,我们一起捋一捋该如何行事。”高仙芝继续说“来来来,酒菜都要凉了,我们边吃边谈。”

三人围坐在饭桌之前,推杯换盏聊得眉飞色舞好不快活。见迟迟不提自己的事,封常青心急啊,毕竟是自己生死攸关之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封常清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贤弟现居何处,所任何职啊”。

“在下和封兄一样是白衣之身,长居嵩山”李泌本就是宿醉方醒,几杯酒下肚就面红耳赤,头疼欲裂。见封常清岔开了话头,忙不迭的放下了酒杯。

高仙芝见封常清开口,便也放下了酒杯,仔细的听着。封常清在高仙芝身边前前后后14年,两人早如兄弟一般。高仙芝深知封常清的本事,也与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而今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将军感情深厚。他不想自己的兄弟身首异处,更不想大唐失去一位国之栋梁。昨夜他与李泌青梅煮酒,坐而论道谈了许久。但他有意的避开了关于封常清的话题。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觉得这个话题留给封常清自己问才是最合适的。

“哦?那贤弟对于当今局势有何看法呢?”封常清略微有些失望,他没想到李泌也是个白衣之身。他对李泌的能量有所怀疑了,小心的试探的问道。

李泌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冲了冲嘴里的酒气,舒服了很多。“封大哥是想问陛下对于兵败洛阳之事的看法吧。”李泌明白封常清的意图,索性挑明了说道。

封常清见李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并提到了洛阳之事,脸上有些尴尬。李泌也不理他,继续说道,“说实话,洛阳兵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何为意料之外。我大唐将军能征惯战,军士悍勇无敌,国库丰盈,粮檩充实,如此之下败了,此为一也。倾全国之力,以一国敌一隅,败了,此为二也。一个靠溜须拍马拜官封侯的安禄山却能打败名动天下的封将军,此为三也。”

封常清此刻被李泌说的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高仙芝在一旁悄悄的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听下去。

“何为情理之中。以六万对一十二万此为一也。以粗鄙民夫对抗久戍边疆能征惯战的军士,此为二也。安贼之反蓄谋多时,洛阳之兵未成军力。以仓促之卒对久备之军,此为三也。”

李泌说完,屋内陷入了寂静。封常面色青红交替,高仙芝面如沉水,李泌脸色如常。

“洛阳之事早已了了,眼下之事如何才是正经重要的。”良久之后还是高仙芝打破了沉默“贤弟且说说潼关之事吧。”

“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大哥和封将军都是行家。自然知道潼关城高池深,北接黄河,南靠祁山,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一定要固守此关不容有失。”李泌想也没想。

“这个自然晓得,可是守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而今刚丢了东都洛阳,陛下盛怒难消,反复下旨催兵。该如何是好。”封常清终于说话了。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刚刚攻取洛阳,气势正盛,此时应暂避锋芒,养精蓄锐。眼下叛军想要的,就是潼关,就是长安,他们定会倾尽全力攻打潼关。只要潼关不失,叛军久攻不下,此处就是叛军再而衰,三而竭之地。至于陛下下旨催兵之事属于朝堂之事,朝堂之事就放在朝堂之上解决吧。”李泌顿了一顿,看着封常清“说不得这朝堂之事的解决办法还会应在封将军身上呢。”

李泌脑仁有点疼,这运筹帷幄也是够累人的,要知道这么累劳资就不来了。李泌暗想道。来潼关的决定是李泌自己做出的。他知道,历史上这个时候高仙芝和封常清的脑袋要搬家了。此行之前他思考了很久,他知道如果救下高,封二人的话,历史就被他改变了,他不知道在怎么做。一夜无眠之后,他想通了。上天既然给了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自己就不能轻易放弃。说不定老天爷的本意就是让劳资来改变历史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一副黑眼圈吩咐摩利去告知太子殿下自己保护高封二将的本意,自己星夜兼程来到了潼关。安华本是非要跟来的,被李泌高谈阔论一番歪理之后说服了,留在了嵩山之上。他不想让一个姑娘为了国家之事赴汤蹈火,这样会显得男人无能。他更不想让安华身陷险境。

“贤弟莫要消遣哥哥了。我一个戴罪之身,如何能解得了这朝堂之事”封常清苦笑。

“封大哥可知自己的处境?”李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封常清和高仙芝问懵了。

“请贤弟赐教”封常清很快缓过神来,朝李泌抱了抱拳。

“封大哥可知那边令诚之人?可知那边令诚索贿不成之后是否诬告?可知我们当今陛下十分宠信宦臣?”李泌看着封常清,眼睛里凛凛寒光。

高仙芝面色更加凝重了,封常清呆愣当场。之前就想到事情绝不可能轻易了解,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严重的这种地步。如果本身的罪责加上边令诚的诬告,说不定会祸及全家。

“贤弟,这·····可有解?”封常清面色如土,颓然问道。

“封大哥莫要颓丧。我方才说的陛下催兵之事与此事皆属朝堂之事,需放在朝堂之上了结。所以才说了结之法会应在封大哥身上。”李泌朝封常清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

“贤弟快说罢,勿要弯弯绕绕了。”沉默许久之后高仙芝终于说话了。

李泌也知道自己不能卖关子了,胸有成竹的说了八个字“赴京请罪,面圣陈情”。

“陛下命我二人驻守潼关,会准许封二进京吗?”高仙芝关心则乱。

“太子殿下”李泌微微一笑,轻轻说道。

“哎呀!”“哎呀!”高、封二人同时惊呼。封常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贤弟救命之恩,哥哥没齿难忘,如有需要,死亦不辞。”

第6章 封常清(下)

大唐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李隆基端坐在朝堂之上。众臣山呼之后,分列文武两班而立。右侧杨国忠起首为一班文臣,左侧是郭子仪引领的一众武将。太子李亨立于殿外丹陛一侧。看着太极殿长长的台阶,李亨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自废太子李瑛之事后,皇帝就命自己这个继任太子研习经书史籍,不许参政听政,到如今已是三年了。三年啊,自己并没有享受到一个国之储君该有的地位和荣耀,反而是处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皇帝父亲因忌惮,有意纵容李林甫和杨国忠打压自己,群臣因此也不敢与自己走的太近。前些日子,王忠嗣刚刚受到申斥,便是与自己走的太近的缘故。李亨真的后悔当这个太子了,真的不如当自己的太平忠王来的舒服。李亨想到了太多受过的委屈,一时间眼圈抑制不住的红了。

朝堂之上,李隆基闭目静思,久久不语。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毕竟宰相张九龄之后,我们的皇帝陛下上朝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了,上一次朝会也是在一月之前。群臣习惯了清晨的暖被窝,乍一上朝反而不习惯了。

李隆基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脚下的文武,轻声说道“太子何在”

李隆基金口一开,声音虽然不大,朝堂却瞬间安静了。当听清楚皇帝说的内容时,安静了片刻的朝堂如湖面落下一枚小小的石子,瞬间泛起了涟漪。“太子来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宣太子进殿!”高力士见皇帝寻找太子,立马反应过来,高声呼道。

李亨此刻正在神伤,听见大殿之内宣召,匆匆拿衣袖抹了眼泪,快步走上了台阶。

李隆基望着匍匐于自己脚下的儿子,心情很复杂。自己难道真的老了?不中用了?这堂堂大唐的一国之君,九五之尊,难道真的到了让贤的时候了?真不甘心呐。

“我儿为何事哭泣?”李隆基看见了李亨发红的眼圈,心情更加复杂。

“回父皇,儿臣见父皇辛苦理政,憔悴不堪,心疼至极,所以神伤。”李亨快速收拾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小心的应对到。

“国事蜩螗,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不尽心竭力。你且站在一边,听政吧”李隆基也不跟自己的儿子计较。

“嗡····”朝堂又一次炸开了锅。

杨国忠有些不好的预感。能做到宰相一职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虽然杨国忠是靠着妹子的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不可否认的是他对皇帝的了解也是别人不能比的。他摸准了皇帝的脉,事事投皇帝所好,所以才深的皇帝喜欢。此前他一直排挤打压太子,也是摸准了皇帝的想法。但是此时,杨国忠脑子有些懵。

“安贼之事,洛阳之事,爱卿们怎么看?议一议吧”李隆基丝毫不在意群臣此刻想的什么,说道。

李隆基的话一出来,大殿之内反倒安静下来了,无一人出列作答。李隆基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众爱卿方才不是说的热闹。怎么正事儿一来反倒安静了”“杨国忠,你是右相,你来主持。”李隆基见还是无人作答,便指了指杨国忠说道。

杨国忠是个地痞流氓出身,虽然当上了右相,却对这些国家大事并不在行。若是让他敛财弄权,估计没有人能赶上他。

“陛下,微臣虽舔居右相之职,但这行伍之事并不在行。微臣觉得,行伍之事,应让行伍之人作答。微臣觉得,郭将军久经战阵,必有独到见解。”杨国忠硬着头皮出班作答道。

你个狗东西,除了敛财弄权,你还在行什么。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这个狗玩意儿。郭子仪见杨国忠指名道姓让自己作答,心中暗忖。脚步却丝毫没有迟疑,迈出班来。

“回陛下,微臣觉得,安贼之反甚是突然。我军猝不及防仓促应战,所以战败。洛阳之失也在于此。”郭子仪果然不愧名将的名声,一针见血道。

“郭爱卿认为,我大唐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李隆基继续问。

“回陛下,我唐军应固守潼关,整军备战。准备未及之时应避免盲目进军。”郭子仪再说道。

“何人可守潼关?”李隆基面如沉水。他想要速速收复失地,斩了那忘恩负义的安禄山以泄私愤。郭子仪的奏对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否定郭子仪,而是继续问道。

“陛下,此时的潼关守将高仙芝,封常清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一者,此二人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二者,此二人是安贼兵反之后第一个进兵的将领,深知贼兵深浅。三者,临阵换帅易动摇军心。”郭子仪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

妈卖批,老子还没有治那高仙芝,封常清丢失洛阳之罪。怎么你还让他俩继续驻守潼关,这是要让老子不再追究了嘛。李隆基的脸上快要滴出水来,心里骂起了娘。

郭子仪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杨国忠可是注意到了。他更加确定了皇帝的心思,而皇帝的心思也正是他想要的。话说,那边令诚纳的小妾真的是个可人儿,这几天把自己伺候的舒舒坦坦,都要乐不思蜀了。杨国忠脸上想到这里,脸上的淫笑一闪而逝。

“陛下,臣有异议。”杨国忠迅速收拾了一下心情,出班奏对道。

“哦?”李隆基见杨国忠出面反驳,脸色有些好转。

“禀陛下,这是封常清洛阳军中监军边令诚,昨日午后递上来的奏疏。请陛下过目”杨国忠从怀里掏出了边令诚拟的奏疏说道。边令诚找过自己之后,杨国忠并没有打算自己出面,毕竟诬告之事若是败露,自己也得记过受罚,关键是影响皇帝对自己的看法。当他看到了皇帝对郭子仪奏对的反应之后,他决定自己来。这可是讨好皇帝的极佳时机。于是他悄悄的把奏疏拿回了自己手中。

高力士快步走下台阶,单手拿过杨国忠手里的奏疏,转身双手呈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接过奏疏,看了一会,脸色更加阴沉了。把奏疏扔下台阶,大声说道“郭子仪,你给朕念念,这就是你给朕推荐的人选?”

郭子仪见皇帝发了大火,双腿有些发抖。他强自镇定的俯身捡起地上的奏本看了几眼,面色更加灰拜了“请陛下降罪,此些事微臣不知啊”郭子仪匍匐在地,叩首不止。

李隆基气的真是不轻,兀自喘着粗气“洛阳兵败,朕本以为是意外之失,原来却是人祸所为。这个封常清真的是罪无可恕。”

此时的朝堂,群臣拜服在地,鸦雀无声。李隆基的手掌握着龙椅的把手兀自发抖。

“父皇莫要生气了,气坏了千金之躯,是我大唐之忧。”太子李亨说话了。群臣有些诧异,太子怎敢在皇帝盛怒之时触霉头呢。

“怎么不气,朕的洛阳,朕的六万大军。被这个天杀的全折进去了”毕竟是父子啊,李隆基见儿子来劝,并没有斥责。

“父皇,儿臣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李亨见父亲并没有斥责自己,于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你要替那封常清求情吗?”李隆基微微有些诧异,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胆量了,敢在自己盛怒之下向自己奏对。

李亨心里也是怕的要死,要不是眼下朝堂的形势与李泌分析的分毫不差,要不是李泌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了几百次,皇帝陛下不会拿他怎么样。他才没有胆子在父皇盛怒的时候犯言直谏呢。

“父皇错怪儿臣了,若是那封常清真的如奏疏中所说那般,斩他定然不错。可是儿臣研习经史的时候看到过一句话,说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儿臣认为,奏疏中所书仅是一面之词,还应祥查。”李亨一口气说完之后拜服于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在等待父皇的怒火。

“如何祥查?”李隆基开口问道。

“儿臣以为,应当在封常清军中找几个洛阳之时的知情之人,祥加问询。”李亨很诧异,父皇竟然没有冲自己发火。

“殿下有所不知,封常清军中士卒定然是要回护封常清的”杨国忠见事不好,忙出来阻止。

“相国多虑了,封常清军中士卒虽然为封常清所辖。但他们拿的是朝廷俸禄,效忠的是大唐皇帝。若是封常清果如奏疏之中所说,克扣军饷,打骂将士的话定然会失了将士之心,将士们又怎么可能有人回护于他。”李泌不慌不忙的回道。

李隆基更加诧异了。杨国忠被说懵了。群臣趴在地上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详细说说吧”李隆基回过神来,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说道。

“儿臣请父皇派出禁卫,将那封常清与一干知情人等押入京师,祥加讯问。再做定夺。”李亨见怼的杨国忠哑口无言,胸中出了一口恶气。

“陛下,此等小事,岂能劳烦宫中禁卫。微臣派刑部之人前去便可。”杨国忠见此事发展到如此程度有些着急,想要亡羊补牢。这满朝之中,到处都有他的人,作为司法机构的刑部更是如此。若是宫中禁卫前去,怕是此事就砸了。若是让自己的刑部前去,便是想怎么来自己说了算的。

“父皇,朝堂之事,理应由外朝督办。但此事还牵扯一个边令诚,此人是宫中之人,外朝若是参与恐多有不便。”李泌越战越勇。

“让思摩派人去吧”“你很好”李隆基一锤定音之后,欣慰的看了看李亨说道。

第7章 风云际会(一)

昨日发生朝堂之上的事情给了百官一个巨大的冲击。先是太子上朝听政,接着是杨国忠完败于太子,被怼的体无完肤,下朝之前太子又被皇帝出言褒奖。这几桩事件件出人意料。丰富的从政经验让百官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下朝之后迅速而自觉的聚拢到自己小圈子内。要说这圈子文化,历来便有,可能没有人比中国人自己更了解了。吃饭有饭局,买车有车友会,小区有社区群,同一个公司也有好几个群,甚至发展出了某些总裁班之类。总而言之,圈子就是一群有着共同利益的人组织起来的互帮互助团体,朝堂之上更是如此。

杨国忠下朝之后气哼哼的回到家,便一头扎进了西跨院。里面住着边令诚送来的那个女人。随后小院之中传出一阵夹着哭腔的娇啼,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平静。杨国忠整理了一下衣裳,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的的走了出来。合着我们的杨大相国有着一杆别人拍马不能及的快枪。

杨福见家主出来,快速的迎了上去,一只手递上一块绢巾,另一只手里端着一个茶盏“相爷,参茶。”

“不喝了,天天拿这玩意儿当水喝,也不见不顶用。赶明儿你去寻摸点其他的法子。”杨国忠擦擦脑门上的油汗,摆摆手说,更气恼了。

“不用明日,小人这就派人前去。京兆尹鲜于仲通、中书舍人窦华,侍御史郑昂等一系大人正在等着相爷呢,相爷这就去?”杨福小心应道。

“一群酒囊饭袋,让他们等着。”杨国忠听到更加生气了。朝堂之上太子跟自己唱对台戏的时候,这群人一个站出来的都没有,让自己一个人唱了整场反角儿。

“相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商议应对之策紧要。”杨福小声建议。

杨国忠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脚步没有迟疑,向中堂走去。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杨国忠真的诧异了。原本应该出现几十号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眼前仅站着寥寥几个人。

“相爷,我们也不知道啊”鲜于仲通苦笑,眼前的场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是树倒猢狲散吗,可是树还没倒呢,猢狲怎么就散了。

“哈哈,一群没卵子的娘们。仅一件事就吓怕了?想跟我杨某人划清界限了?想的美!他们所做之事,我杨某人哪件不知。若是还想留着脑袋过年,就让他们都滚过来。”杨国忠气的破口大骂。

“相爷,莫要气坏了身子。”鲜于仲通出声安慰。

“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朝堂之上怎么不站出来安慰劳资。你去,把没来的一个一个给本相叫来”杨国忠逮谁咬谁,丝毫没有一点宰相的样子,活像一个地痞流氓,也对,本就是嘛。

鲜于仲通咬咬牙,没有出声,转身走了出去。鲜于仲通也是气的不行,好歹劳资对你杨国忠有举荐之恩,你不顾恩情也就罢了,为何出言侮辱。太子给你难堪,你去还回来就是,作甚拿某人出气。说起这鲜于仲通,还真对杨国忠有过举荐之恩。天宝四年时,杨国忠的从妹杨玉环被册为贵妃,她的三位姐姐也日益受宠。当时的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与宰相李林甫不睦,便让鲜于仲通前往长安,欲结交杨家,以为援助。鲜于仲通却推荐了杨国忠。章仇兼琼见杨国忠身材高大,便征辟其为推官,让他到长安进贡,并馈赠价值百万的蜀地财货。这才给了杨国忠飞黄腾达的机遇。

鲜于仲通出了相府而去,久久不见回转。他是真的挨家挨户的去叫人了,可是不是被门子挡了驾,就是看到了一众躺在床上的病秧子。这病来的可真是时候啊,鲜于仲通哂笑着想。“他妈的,劳资也不去了。”眼见一个人都没拉到,回去也交不了差,不去还省得挨骂了。鲜于仲通也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我们的杨相国和窦华,郑昂等人从午时等到酉时,肚子里泡满了茶水,也没等到一个人毛。

按下杨国忠不提,且说与杨国忠府邸所在的永兴坊一街之隔的安兴坊内,另一座府邸前却是车马熙熙,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此处宅邸便是大唐信王府。只见新王府门前停满了车马轿辇,一众官员皆束手而立等候召唤。

“他们也是激灵,知道我居东宫,不得见我。竟然跑到你府上来了。”太子李亨笑呵呵的说道。

“这些当官的,此时就像见了粮的硕鼠,当然挤破头。这不是歪打正着把三哥你给堵着儿了吗”信王李煌也是分外开心“见还是不见啊三哥,见见吧,门外那些人都等了两个时辰了”

“李先生说了,真不能见。你也不能见,都知道咱俩的关系,你见跟我见没有区别。”李亨毫不迟疑的拒绝了李煌。

“三哥,你怎么就这么信那姓李的。你说咱府上得有多久没这么热闹了,上次还是弟弟我封王的时候呢。要是都给挡了,多可惜啊”李煌不甘心,急急说道。

“你吵吵什么,都是王爷了,怎么连点尊仪都没。李先生说了,朝堂之上我们出尽了风头,此时就应该偃旗息鼓,避避风头了。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父皇可是盯着我们呢”李亨斥责道。

“又是那算命先生,他真这么神?”李煌不满的抱怨道。

“什么算命先生,李先生的本事你见识过的。”李亨对自己这个弟弟无奈了。

“三哥,外面那些人,可都是朝堂的肱骨啊,就这么挡了。就算是不全见,捡那几个重要的,官儿大的见见也行啊?”李煌依然不甘心的问道。

“父皇最忌惮的便是太子结交朝臣,你又不是不知。今日若是见了,父皇怎么想。事情方有起色,你这是飘了?再者,见一个,跟见一群的下场是一样的,都会遭到父皇的猜忌。”李亨耐着性子跟李煌说道。

“不见就不见,来来来咱哥俩喝酒。”李煌见李亨铁了心,便也不再多言。

“不喝了,我得走了。还不知他们耗到什么时候呢。若是等到关了宫门就不妥了。”李亨直起身子,指了指门外。

“人也不见,酒也不喝。三哥你怎么这么样。”李煌哀怨的说道“三哥你去哪,门在那边”见李亨朝后院走去,李煌忙问道。

“后院墙头。”李亨头也不回说道。

“他真没见?”兴庆宫内,李隆基侧卧在卧榻之上问高力士道。

“陛下,真没见。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回到东宫了。小人派了自己的家奴去的。他万万不敢欺瞒小人的。”高力士轻声答道。

“回了?走的正门?”李隆基有些疑惑。

“禀陛下,殿下走的后院墙头。”高力士再答。

“竟然逼得朕的太子爬了墙头。不像话。”李隆基很开心“这一次,朕没有瞎了眼。他很不错。”

高力士见皇帝李隆基此刻心情大好,胆子也大了一些“太子殿下最近做事很有章法,遇事不急不躁,深的陛下欢心呐。”

“不是他的功劳,朕的儿子,朕知道他的斤两。是嵩山上那个朕的本家。”李隆基笑呵呵的说“他在潼关吧,去那几日了?”

“已经五日了,也不知道这位小先生赖在那里作甚。难道是要演一出温酒斩华雄?”高力士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他是个小先生,说不得也是个小将军”李隆基哈哈大笑“温酒斩华雄的话就太抬举他了。”

“你去内库把那柄青玉剑取来,赏了他吧。”李隆止住笑声说道。

“那东西可是陛下的至爱,怎么就赏了他,多可惜。赏些别的便是了。”高力士连忙劝阻李隆基。

“不可惜,只要他能给朕辅教一个贤太子出来,给大唐辅佐一个明君出来。一点都不可惜。朕信他能做到。”李隆基满脸亢奋“对了,不用圣旨,不用口谕。你着人把那剑给他便走。不许跟他说半个字,他不是厉害么。让他猜朕的意思去吧。”李隆基嘴角邪恶的一笑。

高力士看见了皇帝的表情,有些惊讶。我们的大唐皇帝李隆基还从未跟任何一个朝臣开过这样的玩笑,看皇帝的表情甚至有些得意。这难道就是他妈的投缘?

第8章 风云际会(二)

正值深秋,潼关城内外萧瑟肃然。潼关南侧,原本密密麻麻的森林因战争遭到大规模采伐,变的光秃秃的,露出了深褐色的泥土,像疥疮般刺眼。关外的敌人方才结束了又一轮的攻击,刚刚退去。关下浸满了鲜血的土地呈现出刺目的黑红色,护城河中,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尸首。尸体中很多已经腐败不堪,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守军有条不紊的清理着关上的尸体。尸体挪走之后,只留下城砖上暗红色的血迹。李泌伫立在关墙之上,手抚城砖,默然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里还难受呢”高仙芝不知何时也上了城墙之上,走到李泌身侧,站住了“你很不错了,初次见这血肉横飞的场景也能淡定自如。我初次跟随父亲杀敌的时候,可是三天水米未进,只是吐个不停。”高仙芝笑呵呵的安慰着李泌。

李泌没有解释,他体内的灵魂也是经历过后世的战争的。虽然如此,初次见这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惨烈,李泌也是大为震撼的。

“太惨烈了,大哥。这哪是战争,这简直就是人肉交织成的修罗场。在这个里,人命就如草芥一般。”

“嗨,这就是一个命如草芥的时代。这个时代最值钱的是端坐在高堂之上的那些名门贵胄。他们,就是草芥。就算是我,也只是稍稍粗壮一些的草芥而已。说不得哪天便丢了性命。”高仙芝受到了李泌的感染,抬手指了指关下的尸体,叹了一口气。

“大哥,我有个想法,前些日子便有了。”李泌转过头来,看着高仙芝,神情严肃,“这是我们的同袍啊,大哥。是与我们并肩而立,保家护国的兄弟。他们也有家庭,子女,老父老母啊大哥。他们为了家国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我们就应该以国士之礼待之。而不是草草埋葬于乱葬坑内。”

高仙芝深吸一口气“说的不错,稍后我们议一议。军中已造饭,先吃饭吧。说不得午后还有一番恶战。”

李泌知道军情为重,收拾情怀,随高仙芝一前一后走下城墙。城外敌军的投石破坏力着实惊人,关内被战火摧残的破败不堪。士卒席地而坐,就地造饭。李泌走上前去,从一个士卒手中接过马勺,在锅内搅动了几下,皱起了眉头。那士卒见李泌不悦,开口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此番战乱之中,能有此粥饱腹已是万幸。过几日长安的粮食送到,军士们便有干粮了。”李泌听此人说话咬文嚼字,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士卒,此人身形颇为瘦削,一身兵甲披在身上晃晃荡荡。脸庞被烟火熏的黢黑,却有着一双稚嫩明亮的眼睛。

“你读过书?”李泌微微诧异。

“读过几日,没能考中秀才。这安贼之乱发生后,小人就来军中效力了。”那士卒见李泌跟自己说话,恭施一礼说道。

“你随我来吧。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李泌没想到能在军中碰到一位读书人,颇有兴趣的说道。那人放下马勺,朝围坐在一旁的军士抱了一下拳,跟在了李泌之后。

高仙芝的伙食与士卒的并无二致,一样是清汤寡水的粟米粥。高仙芝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军士挨个递上一碗滚烫的粥汤,却没有递给李泌叫过来的那个年轻军士。李泌有些诧异,刚要说话时,那军士开口了“这釜中之粮是有数,。小人那份在刚那边。小人回去再吃不迟,他们肯定会给小人留着的。”

听到这话,李泌把手里的大碗递给了他“你我都是读书人,在这军中有幸相见着实不易。我不用上战场,我这一份给了你罢。”

那军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里满是渴望,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李泌见他不接,便朝高仙芝看了一眼。“你们读书人,身子骨弱。先生给你的你便接着。”高仙芝见李泌给自己使眼色,朝那军士说道。见将军发话,那军士接过李泌手里的碗。兴许是饿极了,也顾不得粥汤烫嘴,呼呼噜噜的吃了起来。

饭毕之后,高仙芝跟李泌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卫士巡防去了。李泌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下,跟那军士攀谈了起来。

那人名叫苏农伊尔克,意为敏捷之人。祖上是蓝突厥部族将领,唐初随突厥大部迁至中原居住。其后,家族不断没落,到他爷爷那一代只能于山中打猎为生。其父从军,曾任兵士长,前些日子后死于洛阳。父亲身死之后,便投笔从戎,入了这潼关军中。

“你家中代代在军中效力,为何单你读起了经书?”李泌对他很感兴趣,继续问道。

“正因为小人家中代代为军,这才知道军旅之难。先生请看这军中,哪个不是家族几代参军的。在这刀头舔血度日的军中,若是没有一技之长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家父在世时,对小人给予厚望。可惜这考场之难比这军中丝毫不差。小人两次参试,两次皆以微末只差落榜。家父去后,小人便来这军中效力了。”苏农伊尔克对李泌甚有好感,对李泌也是毫无保留。

“你在这军中效力。对军中之事是有了解的。军中之事,你有何看法?”李泌同样对眼前的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颇有好感,有心考校于他。

“先生其实明白的。既然先生考校小人,小人便说说。”苏农知道李泌是在考校他的才学,更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唐军历来施行的便是府兵制,平时为农,农隙训练,战时从军。这府兵制的长处大概就是兵员广泛。可这短处也是有的,比如兵士操练不足,军力不强。府兵制下的军队比较松散,纪律性不强,若是战时恰逢农忙,兵士皆担心自家田粮,军心就更加不稳了。”苏农侃侃而谈,完全忘记了眼前的李泌与自己的身份之差,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若是有一支军队,专司军事,勤加操练,不做农事。你以为如何。”李泌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见识很是赞赏,忍不住出言,与他探讨了起来。

“此军军力必定大涨。此军若出,必如出鞘之剑。”虽然苏农知道府兵制的优劣之处,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有李泌说的这种军队。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军队出现。他虽然知道李泌是高将军的义弟,但以他的身份也肯定也造不出这样的一支劲旅来。

“若是有一支军队,弓马武艺,兵法谋略样样皆精,又专司军事。你又以为如何。”李泌毫不关心苏农的想法,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若是如此,此军定然为军中之王。”苏农被李泌的想法惊呆了,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若是成军,定然是震古烁今之举。“可是,怎么可能办到。”苏农颓然叹了一口气。

“事在人为。”李泌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看着巡城结束远远走来的高仙芝。

“什么?你让我把军中所有的兵士长抽调出来与你?且不说你有无兵权。你可知这兵士长虽然军阶地委,却是军中脊梁。若是没了这些脊梁,军中战力定然会打个对折。”高仙芝忙不迭的摇头,拒绝了李泌的建议。

“大哥,我也知兵士长是军中脊梁。但是你想,如若把这些兵士长聚拢到一起,单独成军。那这支军队定然会是一支劲旅。若是仔细操练,待这些人弓马娴熟,兵法精熟。这支军队定然所向披靡的。”李泌笑嘻嘻的继续蛊惑着我们的高仙芝大将军。

“不行不行。你若是要我的身边卫士,我定然二话不说就给了你,任你折腾。你要这些军士长是断然不行的。”高仙芝虽然被李泌描述的美好场景说的心痒难耐,但也严词拒绝道。

“我有说过不要你的卫士么”李泌笑嘻嘻的继续说道。

“啥!你这兔崽子什么时候惦记起我的卫士了。”高仙芝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李泌给绕进去了。

“小兔崽子,你竟然算计起老哥哥我了。”高仙芝被李泌气的哭笑不得,笑骂道。“说吧,你要多少。”虽然被李泌泼皮无赖似的死缠烂打气的够呛,可高仙芝真的对李泌描述的美妙场景心驰神往,忍不住松口了。

“卫士全要。兵士三千。”李泌见高仙芝松口,笑眯眯的说。

“啥!你干脆杀了我。”高仙芝又被李泌给气乐了“劳资的卫军三千人,兵士长你还要三千。你小子以为劳资脑袋不灵光了还是怎么。”

“大哥,你看眼下的战争,动辄便是几万人的大兵团作战。我要这六千着实不多。我还怕不够用呢。”李泌舔着脸笑道。

“妈了个巴子,一副奸商嘴脸,你不去做商人可惜了。”高仙芝越说越来气“卫队老子给你一千,兵士长给你一千。就这么多了,爱要不要。”

李泌见高仙芝真的生气了,便温言安慰“大哥,莫要生气。这些兵士又不是我的私产,练好了还不是大哥麾下之人。用到这些人的时候还不是大哥一个军令的事儿,难道小弟还不给了不成。这些就这些吧,小弟也跟大哥抬价了。”李泌本想要一个千人队就好,毕竟特种作战的精髓在于小而精。没想到高仙芝却一口给了两个千人队,李泌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高仙芝见李泌见好就收,还安慰起了自己,也就不那么生气了“你敢不给!小心劳资将你军法从事。”

李泌从高仙芝手里接过令符,抬脚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回过头来了,说道“对了大哥,兵器军械还有战马。我要双份儿的。谢谢大哥了。”说完便往外跑。

啪,高仙芝拿起一个茶盏摔向了李泌,茶盏落在地上应声而碎,“滚!若是不见成效,劳资扒了你的皮。”高仙芝怒骂道。

第9章 风云际会(三)

长安东去,去往潼关的官道之上,,三匹快马飞快的奔驰着,马蹄后面扬起一片尘土。落日余晖之下,拉出三条长长的身影。三人之中,有二人头戴兜鍪,身披甲胄,足登宝靴,腰佩宝刀,身形甚为壮硕。还有一人,一身宫装打扮,身形与其余二人不相上下,怀抱一物,此物长约三尺,外包一方明黄色绸布。此三人便是高力士一行,奉旨往潼关而去,押解封常清入京面圣,顺带着封赏李泌。此时已近酉时,人困马乏,脚程也慢了下来。

“阿翁,我们好像得走夜路了。”其中一个侍卫打马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高力士“未时之时,我们已经过了潼关驿。此处往前,便无处可供停歇了。”

高力士骑在马上,扭头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群山环绕,并无人烟,“无妨,我等寻一个僻静之处,点燃篝火便是。你等军旅之人想必并不为难吧”

“阿翁,此处尽是高山密林,多有虎豹豺狼出没啊。”另一人也拍马赶了上来,见高力士想要在山中驻足,连忙阻止。

“马儿此时已经乏力,脚程大不如前,我等不可能掉头折返了。夜间赶路更加不妥。除了夜宿这山林之中,你们还有别的妙计?”高力士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自己贪心,多走了一些路程呢“至于山中野兽,畜生怕火,我等多生篝火便是。”

两个侍卫闻言,也无奈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三人意见一致,便拨转马头,离了官道,往山中岔道而去。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离官道越来越远,此时天色已然黑透。三人点亮了两支火把,亦步亦趋的往前走去,想寻一平坦之处扎营。

“阿翁,前面便是密林,不可往前了。此处扎营即刻。”其中一个侍卫建言道。

“那边如此吧,你二人将马拴好。多寻枯枝,多燃篝火。免得山中畜生前来骚扰。”高仙芝此时也是疲惫不堪,找了一个平坦之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马栓在了一棵柏树之上,给高力士留下一个火把,两人便寻枯枝去了。要说在这密林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枯枝烂叶,二人一小会的功夫就收集了一大堆。二人将枯枝分置四处,三处呈品字形分布,将人和马围在中间,中间另置一堆篝火,造饭取暖之用。

四处尽数篝火点燃,三人终于放松了下来。高力士将怀中的宝剑倚靠在一棵大树之下,取下了背上的包裹,坐了下来“取些干粮来吃吧。这荒郊野外的,凑合一下吧。都怪高某,只顾着赶路,让你俩跟着高某吃苦了。”

“阿翁别这么说,小人二人职责便是护卫您的周全,吃些苦算些什么。再说,今晚上咱们有肉吃。”两个侍卫笑嘻嘻的从包袱里掏出两个东西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两只野兔,高力士瞬间来了精神“何时猎杀的。”

“方才寻引火之物的时候,我二人无意间寻到了一处兔巢,就逮住了两只,其余跑了。”二人手中短刀翻飞,放血,剥皮,清理内。,片刻之后,两只清理干净了的兔肉便被架上了火堆。

火焰翻飞,炙烤着架上的兔肉,兔肉渗出的油脂滴在火焰的灼烧之下吱吱作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三人方才饿得急了,已经吃了一些干粮,只等兔肉烧熟,便可大快朵颐了。干粮下肚,腹中饥饿少了几分,三人围坐在火堆周围打起了盹。远处黑黢黢的密林之中,露出了几双绿油油的眼睛,随后眼睛越聚越多,向篝火慢慢围拢了过来。篝火之上散发的肉香,撩拨着三人,同样撩拨着黑夜里的兽类。

“啪”篝火中传出一声干柴爆裂的声音。三人瞬间惊醒,高力士费力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二人“看着肉点,别烧焦了。烧好之后叫某一声。某在睡会儿。”接连赶了三天的路程,高力士是真累了。

“阿翁,别睡了。有畜生近前来了。”两个侍卫连忙提醒高力士,声音瑟瑟发抖,声音中流出恐惧之意。

高力士听出了声音的恐惧之意,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瞬间清醒了过来“妈呀,什么玩意儿。”

只见密林之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绿油油的眼睛。山中野兽见人类发现了自己,索性也不隐藏了,发出了一阵阵低低的吼声。吼声过后,野兽慢慢朝火堆聚拢了过来,包围圈越来越小。一只野兽靠前走到了外围的一个火堆之后,红色的火苗照射之下,一只兽类若隐若现。仔细看时,此兽上颚骨尖长,嘴巴宽大弯曲,耳竖立不曲,胸部略微窄小,尾挺直状下垂夹于俩后腿之间。

“是狼!”其中一个侍卫看到了这畜生的长相,大声惊呼。突入起来的呼声吓了那畜生一跳,瞬间跑开了。

高力士没有佩剑,从一个侍卫手中要过了一柄短刀。三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持武器,呈品字形站立,相互倚靠着。

“这畜生群居,若是虎豹见了狼群也是绕道走的。阿翁切记不可妄动。我们此时只能与它们对峙。”一个侍卫出声提醒。

三人隔着火堆,与群狼对峙着。火堆此时确实起了作用。在火光的照射之下,群狼不敢跃进半步,在火堆外围龇牙咧嘴的低吼着。有一只耐不住性子的野狼想要突破跃过火堆,被火苗烧着了身上的皮毛。野狼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跑向密林深处去了。有一个前车之鉴,群狼更是不敢上前半步了,对峙还在继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狼群在等。好像它们知道火堆总有燃尽的那一刻一样。高力士他们三人也在等,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突破狼群的包围,更不知道做些什么更好,他们只能干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外围三堆篝火的火苗越烧越小。三人快要崩溃了,火堆若是灭了,他们三人的死期也就来了。

“兔肉!”高力士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我把兔肉切开,分成小块,引开他们。你们速速添火。”

三人瞬间来了精神,高力士手拿短刀,两只兔肉被分成了若干小块。两个侍卫快速扒拉着身边的落叶小枝。

靠着几块兔肉,三人不断的给火堆添火续柴,硬是撑了足足两个时辰。落叶小枝终究抵不过粗枝木棍耐烧。两个时辰之后,三人身边已经没有了落叶枯枝,兔肉也早就扔完了,眼见着火苗见小,三人再一次陷入了绝望。

“实在不行,还有马。”高力士咬咬牙。

“阿翁,此去潼关还有百十里呢。没有了马怎么能行。”一个侍卫马上拒绝。

“命都没了,要马作甚?难道你的死魂儿要骑马回家吗?”高力士真急眼了。

“一只不够,高某给这些畜生两只。两只不够就三只。”高力士恶狠狠的说道,“就算三只马都喂不饱这群畜生,总得给我们争取时间。拖下去,总会出现转机。”

半个时辰之后,外围三个火堆中的一个终于没了火苗,只剩下烧的通红的灰烬“放马!”高力士大喊一声,一个侍卫手起刀落,砍断了一只马的缰绳。马儿早就被此时的场景吓破了胆,不停的打着响鼻嘶鸣,马蹄一个劲儿的踏着土地,想要逃离。缰绳一松,马儿没有了束缚。嘶鸣一声,四蹄翻飞,向狼群的包围圈冲去。

不愧是军中战马,战马左冲右突几次之后,突破了狼群的包围圈,马身之上也多了几道咬痕。战马逃走和战马的鲜血瞬间刺激了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狼群。头狼低吼一声,十几只野狼脱离了狼群,追着马儿远去了。

“还有多少畜生?”高力士见战马成功引开了十几只野狼,再一次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约么还有二十几只。”侍卫粗粗的看了一下周围绿油油的眼睛说道。

“再放一匹。”高力士咬咬牙。果然,松开缰绳逃跑而去的战马又一次吸引了十几只野狼离群而去。

“还有几只。”高力士再次问道。

“阿翁,还有八九只,不超过十只。”侍卫见此方法奏效,精神也明显亢奋起来,大声应道。

“记住,现在拿好东西,不中用的统统丢在此处。等最后一匹战马引开狼群之后,我等速速逃命。往官道上跑,越远越好。”高力士把宝剑抱在怀里,包袱背在肩上,大声说道。

两个侍卫齐齐应声。

“放马”高力士一声令下,战马再次奔驰而去,引得剩下的七八只野狼追着战马跑去了。三人见此场景,撒丫子便跑。

黑夜之中,三人手持火把,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三人只是依稀记得上山来时的路,却在不知不觉和黑夜的作用下跑错了道路。三人正慌不择路的时候,近处一声狼嚎响起。

高力士哀嚎一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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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云际会(四)

四周漆黑一片,草深林密,山间小径曲曲绕绕,不分南北,狼群又一次逼近。想到临出长安之前皇帝想要给自己派一个十人卫队,却被自己婉言谢绝了。高力士原本觉得,国家承平日久,百姓富足,且那安贼的反兵被挡在了潼关以东。路上定然安然无恙,就算是遇到一些个剪径的小小蟊贼,以自身的武艺加上两个侍卫也足够应对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如今会因为这些山野畜生,面临身死命陨的处境。

高力士正在后悔不迭之时,幽绿色的光芒再次从黑夜的密林里亮了起来。

“阿翁,这畜生好像少了许多。先前我们的办法可能管用了。”两个侍卫发现了这一点,略微有些兴奋,毕竟对付眼下的这些野狼总比对付狼群容易的多。这让他们再次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多少”高力士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约么最多有八九只,不会超过十只。”侍卫回道。

“那也够我们喝一壶的了”高力士闻言苦笑一声。说话的功夫,高力士单膝跪地,将手中的火把短刀至于地上。腾出手来,将怀中的宝剑塞进了背上的包袱里,又紧了紧包袱的带子,系了一个死扣。随即左手抄起火把,右手捡起短剑,低吼一声“战吧!”

高力士的吼声刚刚出口,三人未及反应,狼群倒像得了命令一般,一个个弓背伏腰围上前来,兽嘴龇着白森森的尖牙,腹中低吼。三人迅速摆好战斗姿势,一只野狼便嚎叫着铺了上来。高力士抡圆了火把一下子敲在了那畜生背上,那畜生被生生打出了一丈开外。这只畜生的遭遇没有迟滞狼群的进攻,野狼这一次并没有退缩,一个个龇牙咧嘴的轮番扑了上来。三人手中虽有刀剑,但在此时,最有作用的还是这冒着红彤彤火苗的火把。三人抡圆了火把左支右挡。

这火把木棍终究不如刀剑耐用,刀剑也有使用过度出现卷刃的情况,更别说这木棍制成的火把了。几番挥舞击打下来,三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负伤了。更关键的是三人的刀剑卷了刃,火把也折了两根,剩下的一个火把火苗也是如烛光般弱小了。虽说伤了几只畜生,却并没有对它们产生致命的影响。三人彻底绝望了,高力士扔掉手中只剩半截的火把,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也罢,死了就死了吧。只是陛下的任务高某没有完成,有负圣恩了。”

这些畜生着实不容易对付,如今拼的弹尽粮绝,仍然没有一个卵子用。高力士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也不打算继续抵抗了,

狼群见三人放弃了抵抗,顿时更加兴奋了,嚎叫之声连成了一片,呃·····像是发情了一般。头狼低吼一声,狼嚎之声戛然而止,声止而身动狼群呼啦啦全都扑了上来。高力士三人眼睛一闭,坐等赴死。

“滴·····!”密林之中突然传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发出的声音。跃在空中的狼群也是一愣,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高力士三人也是一愣。还没等狼群扒拉起来,高力士他们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密林之中哗啦啦飞出来七八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落地之后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接着弥漫出一阵刺鼻的烟雾。

烟雾一经扩散,狼群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哀嚎着,夹着尾巴逃走了。呃···像群体求欢不成,反倒被三只母犬咬了几口的公狗那般。高力士三人也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三人揪起衣物捂着口鼻,还他妈不敢喘气。臭啊,呛啊,又臭又呛啊。辣眼睛啊,干脆眼睛也闭了起来,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味道。高力士想骂娘,可他不敢张口啊。

许久之后,烟雾终于散去。高力士放开了口鼻,拿衣袖擦了擦眼泪,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被吓的尖叫了一声“啊!”,只见三人身边围着十来个黑衣黑面黑鞋子的,一身都是黑啊,脸上也像是抹了锅底灰那般黑不溜秋,若不是看见眼睛里的眼白,高力士都不带能发现他们的。

“官人莫怕,我们是人。”其中一人往前一步,出言安抚道。那人走上前来,拍了怕高力士的肩膀,高力士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眼睛里还溢着泪花。那人登时不开心了“铁棍你过来。”

一个身材像铁塔一样的汉子分开人群,挤了过来,“队长,俺叫铁柱,不是铁棍。”

“铁柱铁棍都一样,反正都是棍子。说了让你少扔两颗,怎么扔那么多。你看把这位官人弄成什么样儿了。再说了你这多浪费啊,这些东西不要钱啊。”那人气呼呼的斥责着铁柱。黑衣人群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

“这不是第一次实战么,俺不是怕这玩儿意不管用么,再让那些个畜生伤了那官人性命。”铁柱瓮声瓮气的辩解道。

“那你现在告诉我管不管用。”那黑衣队长抬手给了铁柱一个脑瓜崩,“你要不要再试验一下,你要是再质疑劳资的命令,劳资就把你关在小黑屋里,给你扔上十颗八颗这玩意儿让你尝尝滋味。”

“俺不敢了,队长说啥就是啥,俺照做就是。”铁柱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一副自己被黄烟包围的场景,一下子就怂了。众人再次哄笑了起来。

见他们终于闹完了。高力士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双手抱拳,朝那领头的黑衣人深施一礼“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没啥,队长说了,俺们是百姓的子弟兵,保护百姓是俺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没等领头的黑衣人说话,那个叫铁柱的大汉瓮声瓮气的抢答了。话音刚落,铁柱头上再次迎来一个脑瓜崩“让你说了么,你就说!真不把劳资当队长咋地。”周围又是一片哄笑之声。

“你们是官军?不是此地剪径的大王?”高力士微微诧异,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能在此地得遇官军,“官军不是都在潼关吗?”

“我等便是潼关之军。”黑衣队长赶忙躬身抱拳还礼。“官人何处而来。怎会出现在此密林之处。”

高力士听对方说自己是官军,心里仍旧将信将疑,并未放松下来“既然是潼关守军,为何不在关内御敌,却出现在这潼关之后的陇山山林之中。”

“你这人当真谨慎,说了俺们是是潼关守军,又怎会欺骗你。这是潼关腰牌,你自己看。俺们若是山贼,还跟你扯什么闲篇,直接掳了去便是。”黑塔般的铁柱有些生气,随手摘下了别在腰里的铜牌扔了过去。

高力士伸手接住扔过来的腰牌,接着微弱的火光仔细一看“是某多心了。还请各位军士见谅。某姓高,从长安宫中而来,去潼关军中宣陛下旨。”高力士见腰牌是真,便彻底放下心来,对着这些黑衣军士施了一礼。

“您是高总管?”黑衣队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你认得某?”高力士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队长能认识自己“这难道是京中某个贵胄公子来了军中?”高力士乱七八糟的想着。

没等高力士思索太久,那黑衣队长直截了当解开了他的疑惑“小人李泌呀”那人说话间扯下了蒙在面上的黑色面罩,露出一口百花花的牙齿,咧嘴笑道“高总管见过小人的,数年之前嵩山之上,我与陛下奏对之时,高总管也在。”

高力士见此人说出陈年旧事,便也不在怀疑“你就是李泌?我真没认出你来”,废了个什么话,李泌此时夜间黑咕隆咚,李泌黑衣黑面,脸上抹的比锅底还要黑,能认出来就奇了怪了。

高力士确信眼前的黑衣人是李泌之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这可是熟人啊,若是一群见财起意之人,就算是官军也能干出图财害命的事情来。不过此时他仍旧疑惑“你们为何不在关内,却在这山林之中。莫非潼关已经失了?还是这山内闹了匪患?”

李泌率队在这山中训练已经三日了,方才听到马嘶狼嚎,便知道有人遇险,这才领人来救。没想到歪打正着,救起来的人竟然是高力士。李泌此时的心情爽啊,比买彩票中了五百万还爽,这可是高力士啊,当今皇帝李隆基最宠信之人。这救命之恩,就是别人拿五百万跟自己换自己都不带眨眼的。李泌高兴咧着嘴直了,就差嘴里哼个小曲儿了。高力士见李泌脸上乐开了花,以为他是跟自己多年不见,今日一见格外亲热之故。转念一想也不应该啊,我和这李泌也只是一面之缘啊。高力士苦苦思索,却不知李泌在自己心里已经将他跟五百万做了好几次价值比对了。

见高力士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正咧嘴傻笑的李泌立马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高总管还是先随我入了潼关吧。

第11章 风云际会(五)

李泌、高力士一干人等抵达潼关之时已是子夜时分。值夜守军验过通关腰牌,便打开了大门。李泌朝守军抱拳施礼之后,喊了一声口令。黑衣兵士昂首挺胸,脚步,双臂皆整齐划一,威风凛凛的进了城,黑牛皮做成的马靴踩在青石板铺陈的道路上咔咔作响,没有一丝杂音。刺激的守门兵士连连侧目,羡慕不已。

“啧啧啧,真特娘的威风。啥时候咱也能进去待一天。”一个守门兵士艳羡着向同伴说道。

“别瞎想了,守好咱们的门再说。别忘了咱们老兵长多牛逼的人物,可在这里面啥都不是。前些天碰见老兵长,还说来着。整天累的跟条狗一样,咱可吃不了这苦。”另一人接茬道。

“你懂个啥,这黑狼卫可是精锐。要是进去待一天,死了也值。听说他们还发双俸呢。”

自从开了潼关之门,高力士和那两个侍卫便走在了最后,这是恰巧听见两个守门军士的对话,“真有这么厉害?”高力士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问道。

“官人宫里来的吧。”两个守门军士也是机灵角色,见高力士一身宫装打扮,且华丽不菲,连忙客气的答话“官人这就不知道了,这是咱们李先生组织起来的一支队伍,能入这军中的,最次也得是兵长。还有什么马战、步战、弓箭刀枪统统得练。这不是又练起了什么野外生存村训练。具体是啥咱们也不懂。官人还得去问李先生”

原本在回潼关的路上,高力士本就对这支队伍产生了兴趣。返回之时,高力士和李泌走在队伍的前面,只是听见队伍里一声声哨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之处。可到了潼关门前,高力士闲来无聊的一回头,这才发现,原本十来人的小队,竟然不知不觉的增加了二十几倍。高力士本就是功夫高绝之人,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另外两个侍卫也是茫然不已。这时候守门军士一番话,把高力士的兴趣彻底激发了起来。

高力士上前快走了几步,追上了走在前面领队的李泌,急不可耐的问道“李泌,你跟高某说说,这支队伍是咋回事。高某虽然久居宫中,但这军士可是见过不少。可着实没有见过眼前这样的一支队伍。”

李泌见高力士朝自己发问,快走几步出了队列,回头喊道“铁柱,带队前进,目标兵营,然后就地解散,睡觉。”“遵令”铁柱高喊一声,快步上前,接替了李泌的领队位置。

“今日遇见了了贵人,劳资权当给你们放假了,明日照常训练。”李泌冲着从自己跟前走过的队列又喊了一声,这才回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高力士,“我说高总管,咱俩好歹也是老熟人,今日见了面您也不问问我过得咋样,怎么就先关心起我这些兵来了。”

一番话说得高力士直翻白眼,“咱陛下知道你的近况,连你何时来的潼关陛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陛下知道,高某自然也知道。所以高某不用问。”

“哦?那陛下知不知道我缺钱啊。您说我这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连个家都没有,姑娘看我没房,都不正眼瞧我。您看我跟太子殿下同岁吧,太子殿下如今孩子都仨了。我这还光棍一条呢。您这回来,陛下没说赏我点金银财宝啥的?”李泌笑嘻嘻的看着高力士,眼里泛着的都是金光,金子的金。

“陛下还真的赏你了,只不过不是金银珠宝。”高力士继续翻着白眼,丫这李泌啥时候变得这么财迷市侩了,上次还不这样啊。

“真的?您不骗我?陛下赏的啥?不是金银财宝也行,只要能换钱就行。”李泌听高力士说陛下真的赏了自己,眼里的金光更盛了,还是金子的金。

“你敢换就行!”高力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泌扯着,翻着的白眼就没落下来过。

说话间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潼关守备府衙,此时高力士的白眼终于落下来了,不落下来不行了,高仙芝和封常清迎到了门口。高力士抬手揉了揉翻白眼翻的发胀的眼睛,随着高仙芝进了府衙。

进了府衙,高力士也不废话,即刻命人摆上香案宣读圣旨。高仙芝、封常清、李泌皆乖乖的跪伏在地,等待宣旨。

“圣旨,封常清兵败洛阳,罪无可恕。但陛下念及封常清久历战阵,功勋卓著,且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着封常清入京,面圣陈情。”圣旨读完,封常清僵直的身体一下子松缓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李泌。李泌此时也正好转头看向封常清,见封常清转过头来,李泌笑嘻嘻的朝他挤了挤眼睛。

“还有一道,给李泌的。”高力士看见了李泌和封常清的动作,出言提醒道。李泌和封常清赶忙收敛了笑容,恭谨的伏在地上听旨。

“圣旨:赐李泌青玉剑一柄。”说完,高力士把怀中黄绸包裹着的青玉剑往李泌怀中一塞,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茶盏牛饮起来。

“这就没了?”李泌心中纳闷,“就没个鼓励话?不如再接再厉啥的?说完就完了?”

“没了这就是陛下的原话,,高某可不敢矫诏。”高力士眼皮太都没抬,今晚上的李泌给他的印象太不好了,活像一个市侩商人。

“高总管,您看。咱俩都老熟人了,您老跟我说说陛下下旨的时候都跟您说了些什么呗。”李泌当然不相信高力士的话,高力士这是在报复自己刚才跟他犯浑呢。李泌死皮赖脸的坐在了高力士旁边,端起水壶给高力士续上了一杯茶,笑嘻嘻的问道。

“真没了,陛下当时除了让高某赐你这把剑,其他什么都没说。”高力士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梗着脖子说道。

“哎呀,我的高总管。您说您这么大官儿,这么大肚量,跟我这小辈儿生什么气。您大人大量,消消气。”李泌见高力士铁了心不跟自己透露半点内情了,便使出了绝招,道歉加撒娇。高仙芝和封常清在一旁看的直起鸡皮疙瘩。

高力士虽是一个中人,却也被李泌刺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好歹这李泌算是道歉了是吧,再加上高总管身为皇帝的心腹之人,大人大量,便也有心饶了李泌“好了好了,你可别在这样了。高某真受不了你这一手。你把高某方才的疑惑解了,高某便将当时的情形透露给你,否则没门。”高力士苦笑着,拿手指了指门外军营的方向,另一只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是真渴了。

“原来高总管在这等着我呢。高总管放心,明日午后正好有一个活动,高总管见了便明白了。”李泌笑嘻嘻的给高力士续上水“高总管真的好算计,把李某算计的死死的,真像个市侩商人。”

高力士一口茶水没咽下去,扑哧一声喷了出来。他真的没想到这李泌能反咬一口,说自己像个市侩商人,也不知道到底谁像。高力士被李泌气的又翻起了白眼。再看李泌,他正用手一片一片摘着头上的零碎茶叶末,脸上还笑呵呵的,朝高力士谄媚的笑着。

“哼!”高力士冷哼一声,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高仙芝见高力士真的生气了,走上前来朝李泌的后脑勺啪的一声来了一巴掌,“别玩儿了,过了!”,说完摇摇头,追了出去。

第12章 风云际会(六)

已是深秋,肃杀之风刮了半夜,喊杀之声也持续了半夜。高力士昨晚没有睡好,哈欠连天的站在点将台上。他本不用早起的,也不用在这点将台之上捱这冷风刺骨。只因昨夜见了那些被称作黑狼卫军士,又逢李泌告诉自己今日的活动会有他们的亮相。高力士这才起了个大早,想要一睹这些军士的风采。冷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但高力士似乎毫无所觉,他双拳紧握,眼睛直勾勾盯着演武场中发生的一切。

演武场中的一切设施都是他没有见到过的,兵士的训练方法也是他没有见到过的。此时的兵士正在绕着演武场晨跑,高力士被军士身上背着的包袱吸引了。只见那包袱鼓鼓囊囊,由两根麻绳牵引,从兵士的肩上和肋间斜插而过,在胸间系成一个疙瘩。

高力士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泌,想问个原由,但是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反倒灌了一嘴冷风。昨夜他确实被李泌气坏了,现在真的不想搭理他。。李泌看见了高力士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舔着脸凑到了高力士跟前“高总管,有何不解之处,小人给您解答。”

“不需要!”高力士冷哼一声,梗着脖子把李泌的话堵了回去。

“高总管是纳闷他们背上所负之物吧。”李泌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舔着脸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就是碎石块儿。每个包袱都一样重约五十斤。他们现在要进行的是每日的基础训练,负重跑是第一项,长度是五十里,此项练得是耐力。”

“某知道了。”高力士像公鹅一般挺直了脖颈,看都不看李泌一眼,从腹中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声音。

站在一旁的高仙芝想笑又不敢笑,只得装作要亲自督导训练般,下了点将台。

随着训练的进行,高力士的嘴巴越张越大。李泌也是个狠人,把他前世在部队里的玩意儿一股脑的搬到了这里。什么负重跑,负重越野跑,负重深蹲,俯卧撑,仰卧起坐,端腹,最后还有一个老汉推车(想歪的自觉面壁啊)。高力士他娘的没见过这种强度的训练啊,这特娘的简直把人当畜生练啊。高力士都觉得,这样训练出来的兵士,每人每日可耕地五十亩都绰绰有余。

李泌在一旁不厌其烦的给高力士讲解着,高力士逐渐被眼前的训练场景和李泌的讲解吸引了,也不再生气,甚至跟李泌探讨了起来。

“高总管,往常都是一日两练的。一般说来,午后将要进行的训练也是日常训练,内容同样很多。弓术,马术,剑术,刀术,暗杀术等等等等。不过今日午后还有遗体归葬礼,所以午后的训练便取消了。”此时的训练已经结束,兵士们站成了整齐的队列,等待军令下达。李泌站在点将台之上,面露微笑的看着台下的兵士,白衣长衫被冷风吹拂的烈烈作响。

高力士看着李泌,一时间有些恍惚。昨夜的市侩商人模样怎么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威风凛凛的白衣将军模样。这他妈到底是不是一个人,高力士的脑回路明显不够用了。

高力士的一顿午膳明显吃的食不知味。他被上午的训练震惊到了,在这个平时农耕,战时为兵的时代,他从来没有想过军队竟然可以如此训练。若是采用此训练方法大唐兵士,岂不是大唐兵威无人可敌了。他觉得得把这件事儿告诉陛下,这可是一件利国利兵的大事儿啊。不过此时的他还是有所疑惑,这样的训练之法,兵士的气力肯定大增,战斗力肯定大增。但是高力士想不明白,一只两千人的队伍,就算战斗力强悍无比,在现在动辄几万人的大兵团作战中能发挥多大作用还是未知数。高力士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李泌。

高力士问的痛快,李泌回答的更痛快“袭扰,刺探,暗杀”李泌嘴里还嚼着干粮,说话的时候沫沫掉了一地“本来不想告诉高总管的,晚间有军情,高总管既然感兴趣,一起去?”李泌嚼着干粮的嘴就没停下来过,边吃边说,还朝高力士挤眉弄眼。

“胡闹。高总管身份贵重,岂能亲身涉险。”高仙芝见李泌鼓动高力士一起参加行动,赶忙阻止。

“高某就是伺候主子的命。哪来的身份贵重。不过高某真的挺有兴趣的,如果不嫌麻烦,就带上我吧。”高力士见李泌朝自己挤眉弄眼,心里明白这小崽子是在将自己的军,若是不去真的就让这小崽子小瞧了。

“哈哈,吃饭吃饭。午后的遗体归葬礼之后再说。”李泌啃着干粮打起了哈哈。

高力士翻了翻白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打来了潼关翻了多少个白眼了。

潼关历史上第一个烈士墓,也是唐朝历史上第一座烈士墓地,选址在了潼关西门外五里之处的陇山之左,靠近官道的一侧。此地青山环绕,呈白虎相拥之势,是风水上难得的宝地。墓地占地五亩,由几千个独立墓穴组成。墓穴之间皆种青松。墓穴之后立一石碑,高约百丈,上书“大唐英烈墓”五个大字,碑后刻名,为阵亡将士名单。此时碑后仍有大量留白,以备后来之人篆刻增添。此时英烈墓内已布置完毕,两千黑狼卫充当起了仪仗队,身披缟素,神情肃穆,整齐划一的立于碑前。

“响号角!”高仙芝一身白衣,立于碑侧,一声令下。

“呜···”雄浑的号角之音即刻响彻山林,五里之外的潼关之内见这边号角声气,也一同吹响了号角。号角之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送别!”高仙芝再度下令。四千余名身披缟素的兵士皆手捧烈士骨瓮依次上前,将手中的骨瓮置于葬坑之内,神情肃穆立于葬坑一侧。

“归葬!”高仙芝再次下令。四千余名立于葬坑一侧的军士,抄起手边的铁铲开始朝墓坑内添土。

“致敬!军歌!”待墓坑填平,高仙芝再度下令。四千余名兵士与两千名黑狼卫一手按鞘,另一只手齐齐抽出军刀,刀柄朝下,刀锋指天,唱起了军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汉高祖刘邦所创的大风歌。歌声一连响了三遍,再加之号角的呜鸣之声,如期如斯。一片感伤,苍凉,悲壮之感笼罩全场。在场的每一个人俱是眼眶红肿,泫然欲泣。高力士偷偷抹了抹发红的眼眶,转头看向李泌高仙芝,发现他们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心里一下子释然了。

“今天,我们送别了与我们并肩而战的同袍。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手足,是我们的倚靠。他们跟我们一样,有父有母,有妻有子,有田有舍。你们告诉我,他们为何而死!”高仙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大声的朝面前的兵士喊道。

“保家护国!”

“我们的身后便是长安,那里有我们的父母,妻子,田舍。贼兵反叛,想要抢夺我们拥有的一切。你们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杀敌!”“杀敌!”“杀敌!”

“我们的手足,因他们而死!我们该怎么做!”

“报仇!”“报仇!”“报仇!”

“自今日起,我高仙芝在四千余阵亡袍泽的墓前起誓!不灭安贼,死不瞑目”

“杀贼!”“杀贼!”“杀贼!”

第13章 风云际会(七)

夜幕已经降临,整个潼关仍旧沉浸在悲凉雄壮的气愤之中。黄昏之时关下的敌军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城战。午后之事彻底激发了守关军士的士气,上至将军,下至兵卒,面对蜂拥而上的敌军,一个个嗷嗷直叫,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倍,砍瓜切菜般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敌军见情势不对,果断丢下几百具尸体撤退了。

高仙芝这才抽出空来坐在了饭桌之前。桌上饭菜已冷,高仙芝也不计较,端起饭菜匆忙扒拉了几口,便站起了身来“来吧,战事紧要,我们开始吧。”

“大哥还是吃饱罢,这不定熬到后半夜什么时候呢。”李泌看着高仙芝胡子拉碴,疲态尽显的面孔有些心疼。

“对于咱当兵的,这是家常便饭了。从来到这潼关,还没怎么合过眼呢。先前有封二在,可以替我分担。如今这封二犯了事,我一个人也能挺住。”听李泌话中尽是关怀之意,高力士心中一暖,“今夜之事尤为重大。若是事成,定能大大缓解潼关的压力。拿图来吧,我们最后梳理一遍。”

李泌见此,也不在劝。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朝院子当中喊了一声。时间不久,一个黑衣甲士便手捧地图走了进来,此人正是苏农伊尔克。几日之前,李泌在军中偶遇苏农,见猎心喜之下与他攀谈了起来。李泌得知他是此地山中猎户,对于山中地形甚为熟悉。二人稍一合计,便有了夜袭敌军的想法。

“是你?”那日,高仙芝是见过苏农的。见来人是苏农伊尔克,微微有些惊讶。

“小人苏农伊尔克,见过大将军!”苏农赶忙抱拳施礼。

“不必多礼了,开始吧。”高仙芝微微点头,迅速恢复了平静。

桌上饭菜已经收拾完毕,苏农将手中地图平铺在了饭桌之上,一手拿过油灯在一旁“小人自幼便在这山中讨生活,这是小人根据脑中的记忆绘制的一副陇山地形图。只因时间紧迫,此图只绘制了潼关以东的部分,潼关以西的部分,将军如有需要,小人可日后绘制。”

高仙芝又命人点了一盏油灯,一手持灯,俯下身子,仔细观瞧了起来。李泌和高力士也围拢了过来,四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图纸。苏农所制图纸,已经将陇山之中的地形地貌尽皆囊括其中了。四人打眼一看,哪是山川,哪为河流何处为峭壁,胸中便已了然。

高力士看着地图,脑子有些懵圈,他不明白这次的军事行动究竟与这山中密林何干。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泌,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话到嘴边,就被他憋了回去。没等他的疑惑保持很久,李泌开口了。

“大哥,高总管。据探子来报,关下叛军的粮草囤积之地,是位于潼关之东百十里的弘农城。约有兵士五千人驻扎看守。此次军事行动的目标便是弘农城。”李泌抬起头来,看着高仙芝和高力士神情肃穆的说道。“按照图中所指,陇山之中有一条羊肠小道可绕过关下敌军大营。我军可经此小道,直插弘农城。尽烧敌军粮草而返。”

“计是好计。可是弘农城据此五十里之遥,这山中小道又不能行马。我军能在天亮之前抵达弘农城吗?”高力士微微摇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军队在此地下中行军,一日能走三十里便是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到达弘农城。那安禄山也不是傻子,当然确定过弘农城的安全性,才将粮草屯与该处的。

“谁说在天亮之前抵达了。”李泌微微一笑“我意,我军昼伏夜出,三日之后子时抵达便可。”

“敌军定然会有斥候散落山中,昼伏夜出可以躲避一时。但长途行军必然造饭,夜间造饭,必起烟火,若是此时被敌军发现,又当如何。”高力士略一思索,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李泌对高力士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一个久居深宫的总管竟然如此知兵,字字句句直击要害。李泌并没有直接回答高力士的问题,而是转过头看向苏农“你去把先前所制的军粮取来。”

时候不大,苏农折返了回来,手中多了一条长长的布袋。苏农将那布袋双手递给了李泌。李泌接过布袋置于桌上,解下了系住布袋的绳子,从里面倒出一撮粉末状的东西,递给了高力士“高总管,尝尝我军新制的军粮。”

高力士有些犹疑,但还是伸出手指捏了一撮,放进了嘴里。“这是何物所制,味道还不错。”高力士砸吧砸吧嘴,问道。

“此物主要由粟米炒制碾碎而成,以烘干碾碎后的果类,肉脯为辅,最后用井盐调味。吃起来甜咸适口,营养更是格外充足。简直是长途旅行必备之佳品。”李泌朝高力士挤了挤眼睛,又犯起了贱。

高力士已经习惯了李泌抽风似的犯贱,转过头去没有理他。

潼关城墙之上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城墙之下却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此时的李泌和高仙芝正在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工作。应高力士的强烈请求,李泌也为他弄了一身装备穿戴在身上,高力士站在军列之中,黑盔黑甲与一般将士无二。兵甲反光,兵士们正两人一组,认真的朝对方身上抹着锅底灰,刀剑装备早已用墨汁染成黑色,远远望去,宛若黑云一般。

将士们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李泌也在一旁有条不紊的叨逼叨,比如“铁柱你特娘的见了锅底灰怎么比见了媳妇还亲,锅底都被你擦亮了”“黑蛋你特娘的把粮袋挎到肩上,系在腰里像个游泳圈,你特娘的得劲儿吗”···之类的。兵士们也习以为常了,谁知道游泳圈是个啥玩意儿,让咱咋做咱咋做呗。

“兄弟们,今天是咱黑狼军头一次亮相。都给老子仔细着点,别演砸了。咱高总管可是看着咱们呢,高总管看着我们就是陛下看着我们。”李泌见军士们整装完毕,将大家集合起来,面色凶厉的训起了话“高总管可是跟我许下了,若是这出戏演好了,高总管向陛下请功。保证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娶上老婆。”此话一落,军列之中一片哄笑之声,高力士无力的翻了翻白眼,心里抱怨着,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先别忙着开心。若是演砸了,小命不保的先是自己,别特娘的女人都没睡过呢,把小命先丢了。就算活着回来,老子也会扒了你们的皮。别问为什么,因为陛下会扒我的皮,大哥也会扒我的皮。我的皮被扒之前,老子先扒了你们的皮。”这时的李泌不像书生,更不像商人,反而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一番插科打诨的战前训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兵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像是吃了二斤春药一般,就差嗷嗷叫了。

关下的敌军虽然撤了,但是留下了些许兵士,时刻注意着关上的一切动向。三更鼓响,关上西北角的守军霎时间齐声喧哗了起来。关下本来围坐在火堆之前昏昏欲睡的敌军一下子被惊醒了,齐齐转过头往潼关的西北角望去。却没有注意到潼关东南角的阴影里,悄然放下了一溜绳索,若干黑影顺绳而下,悄悄隐没进了偌大的陇山之中。随后绳索收起,关上逐渐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关下留守的敌军兵士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左右查看无事之后,又围在火堆之前昏昏欲睡起来。

第17章 风云际会(八)

因故事平淡有余,吸引力不足。故作者决定在第一章内增添部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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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风来袭(一)

因故事平淡有余,吸引力不足。故作者决定在第一章内增添部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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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长安》第18章 大风来袭(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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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风来袭(二)

雄壮巍峨的潼关依旧坚挺的矗立在崇山峻岭之间,挡住了关下叛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已经第四日了,叛军依然无休止的发动着进攻,关内的兵士已经死伤大半,战斗力锐减。时间每过一秒,高仙芝的心情就会紧张一分。高仙芝负手立于城墙之上,远远的向东而望。

“将军,着急了?”封常清站在一旁,高仙芝的神情尽入他的眼底。“将军放心吧,李贤弟才智过人,又武艺卓绝定然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我才不担心这兔崽子。安禄山死了他都死不了。”高仙芝微微一笑,“我担心的是眼下战况。敌军迁延不走,我军后方增援又迟迟不到。如果李泌那边再无任何建树的话。这潼关迟早是要丢的。”说道此处高仙芝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封常清没有搭话,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不同寻常之处“将军,怎么今日叛军没有发动攻城攻势呢。往常早就开始了的。”

高仙芝眉头拧的更紧了,“让人探探去吧,确实有些反常。”说完叮嘱守军严加守备之后,便下了城墙。关内城门大开,十余名骑兵斥候策马而出,远远的去了。

关内撒出斥候的时候,叛军军营之中正在召开一场紧急军事会议。崔乾佑坐在军帐之中,沮丧之情溢于言表。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发火的力气,一腔愤懑拥挤在心头,久久不语。

“将军,退兵吧。粮草被焚,军心已然不稳。若要在此逗留,恐生祸端。”站在营帐一角的行军司马打破了沉默,抬起眼皮不敢直视崔乾佑,小心翼翼的说道。

“娘的!劳资在这里耗费了多少钱粮岁月,这潼关城下又是死了多少兵卒将士。让劳资退军!?劳资不甘心!”崔乾佑的怒火充斥着熊熊业火,双眼通红,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话的行军司马。

行军司马被崔乾佑血红的眼珠子一瞪,登时打了一个寒颤,低下了头颅不在出声。

营帐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营帐内左右两班站立的将军见行军司马被斥责的狗血淋头,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起来。崔乾佑焦躁的环视了大帐一周,见将士皆低头不语,心中更是恼怒了,“娘的,一个个烧杀抢掠都是好手,怎么正事儿临头一个个都变哑巴了。全他妈是酒囊饭袋。”兴许是骂的累了,崔乾佑也不再说话,兀自喘着粗气,大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将军···,或许我们还有一个机会。”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响起,再次打破了沉默。

崔乾佑抬头扫了一眼,发现是前军副将杨朝宗说话。此时崔乾佑双眼中的红潮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疲惫和颓丧,“朝宗啊,你且说说吧”。崔乾佑已经绝望,若是弘农之事未发生之前,他还怀有相当的信心攻取潼关的话。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到攻取眼前的潼关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了,或者说即使成功,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了。所以他对杨朝宗的建议并没有怀有什么莫大的希望,只是姑且一听而已。

杨朝宗此时的内心也是极度忐忑的,面对盛怒之下的主帅,一旦不小心说错了话,便是由生命之忧。“将军,潼关守将高仙芝只是坚守不出,我们是绝对打不下潼关的。雪上加霜的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批人火烧了弘农城。此时我们已经到了不撤不行的地步了。”杨朝宗生怕说错了话,斟字酌句的缓缓说道,“我们撤肯定是要撤的,不过即便撤退,也能咬下潼关一块肉来。进展顺利的话,取了潼关也是有机会的。”

杨超宗的话说到这里,崔乾佑来了点兴趣。他朝杨朝宗微微点了一下头,“你且细细说来。”

得到了崔乾佑的鼓励,杨朝宗瞬间来了精神,说话也不慢条斯理了。他大步走到挂在大帐西南角的军事地图前,摆手示意众人围了过来。

他手指地图,说了起来“将军,诸位同僚请看。这是潼关,这是我军营帐。我军营帐往东五里之地有一山谷,地势颇为险峻。我军撤退必经此地。若我军在撤退之时,能引得关内守军追杀至此的话。我军尚有一战之力。”杨朝宗一口气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听完杨朝宗这番话,崔乾佑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单手握拳重重的锤了一下杨朝宗的肩膀,满脸的兴奋之色“来来来,我们仔细谋划一下。劳资临死也要咬潼关一口。”

自潼关散出的斥候游骑已经回城,带回了一个零高仙芝和封常清兴奋不已的消息。斥候探得消息,一支神秘的黑甲军士夜袭了弘农城,烧毁了城中粮草和大半个城池。此时关下驻扎的叛军已是人心惶惶,无心恋战。

高仙芝和封常清听完斥候的奏报一脸欣喜。斥候退下之后,封常清按捺不住躁动的心绪,跟高仙芝说道“将军,此时进兵敌军必然不敢应战,我军可一战而败之。”封常清太渴望打败关下的叛军了,击败叛军意味着重新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位庸懦之将。同时,这是一次让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此时的封常清使劲了浑身解数鼓动着高仙芝主动出击。

高仙芝久历军旅,自然知道一个久负盛名的将军乍逢兵败的心理变化过程。他神情淡漠的看了封常清一眼,说道“封二,你的军事才能没人比我这个你的老长官更了解了。你是一名出色的将军,也在西域证明了自己具有独守一方的能力。但是你现在情绪似乎有些问题。我们还是等你冷静一些再做商榷吧。”

封常清闻言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高仙芝的一席话瞬间给自己浇了一个透心凉。。为将之道,冷静尤为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他刚才太冲动了,被胜利的欲望冲昏了头脑。若是那时贸然领兵出关作战,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封常清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朝高仙芝拱手抱拳,没有说话。

高仙芝见封常清只一瞬间的功夫便冷静了下来,欣慰的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这个老部下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其实,也可以一战。只不过我们得把握好分寸,莫要中了敌人的圈套才好。我们议一议吧。”

第20章 大风来袭(三)

弘农一役,李泌和黑狼军将士一把火焚掉了叛军屯驻于此的数万石军粮,并借着火势以少敌多斩杀叛军无数。功成之后分秒未做停留,由西门突出,再次没入了陇山的密林之中。

黑龙军进入陇山的丛林之后,李泌的心里踏实了一半。山地之中不适于大兵团作战,不用担心敌军的大举追击。就算小部敌兵追来也能从容应对。所以李泌根本不用小心翼翼的隐藏踪迹。回城的路上,黑狼军晓行夜宿,夜间宿营之时也大胆的生起了营火,还能顺道猎几只野味烤来吃。回城的路轻松加愉快,被李泌戏称为郊游野炊之旅。

再有十多里地便到潼关了,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李泌下令停止行进,就地扎营。安排好了哨探守备之后,李泌坐在了营火旁边,美滋滋的烤起了野兔肉。

高力士见李泌坐下,像牛皮糖一样凑了过来“没想到这一战如此顺利,真是老天佑我大唐,哈哈。”高力士很开心,他当然知道粮草对于军队的重要意义,焚了叛军粮草便断了叛军的口粮,这一次,攻打潼关的叛军肯定是要撤军了,潼关之危必解。

李泌手拿串着兔肉的木棍,聚精会神的烤着,时不时的翻转一下,免得烤焦。眼睛盯着彤彤的火焰和火苗上方的兔肉,神色轻松,笑嘻嘻的说“什么天佑大唐,是我和弟兄们的功劳好吧。说好的给弟兄们娶媳妇儿的哈,你可不能食言,两千个婆娘,抓紧时间啊高大总管。”

“什么两千个。阵亡的兄弟你怎么也给算上了。难道让高某做媒娶阴亲不成。”高力士面色一滞,笑容僵硬在了脸上。这么多女人,高力士想想就头大。“你还没跟高某说弘农一役,我军阵亡了多少个兄弟呢”高力士赶忙岔开话题。

“一个都没有,除了那两个落崖的弟兄。我已经派人去崖地寻找尸骨了,带回潼关安葬在烈士墓园之内吧。”说道那两个阵亡的弟兄,李泌面色一暗。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兵打仗,但是每当兄弟阵亡的时候他都难免心痛,他是真的把手下的人当做骨肉弟兄的。

“啥?!这怎么可能!”听到李泌的话,高力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大阵仗的一战,从弘农城东门杀到西门,还一把火烧了叛军的粮草,怎么可能没有伤亡。

“果真没有伤亡?”高力士不可置信的再次问道。

“伤倒是有,都是些皮肉伤。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个没出息的被火燎光了头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伤。”李泌看着高力士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脸上笑得乐开了花,“怎么样,牛逼吧,高总管。您看您是不是需要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陛下一开心就能拨点银子啥的,我就能多招几个弟兄了。”李泌笑么滋儿的捅了捅高力士的肩膀,贱兮兮的说道。

“若果真如此,高某定然会跟陛下入市禀报的,也必定跟陛下争取扩军的机会的。”李泌的一番玩笑话说完,高力士却是认了真,面色严肃的说道。

李泌见高力士认真了起来,并没有急着接茬。而是拿过兔肉来啃了一口,发现兔肉还没熟,转了半圈重新又放回了火上,“说真的,高总管。我没有陛下赐下的兵符,所以这次奇袭的功劳并不会算到我的头上。所以,我李泌今日有啥说啥,若是我大唐的军队,皆由我训练,嘿嘿···你猜效果会怎样。”李泌转过头,朝高力士呲牙一笑。

高力士的面色更加凝重了,眼前这只军队的战力他是彻底领教了。若是大唐的兵士能有眼前这支军队战力的七八成,也足恐怖了。想到这里,他双目圆睁,紧紧的盯着李泌看了起来。

“高总管,你不会是看上我了,想收我当义子吧。”李泌见高力士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渗人,笑嘻嘻的开了个玩笑。

“陛下看上的人,高某怎么会看不上。不过收你当义子这事儿高某是万万不敢的。咱不能抢陛下喜欢的玩意儿不是。”高力士习惯了李泌间歇性的不正经,笑了一下说道。

“什么什么啊,我又不是玩意儿。”李泌急忙抗议道“啊呸,我是玩意儿····”李泌越说越岔,急的面色通红。倒是把一旁的高力士乐的前仰后合,指着李泌说道“以前都是见你戏耍别人的份儿,如今连自己也戏耍了吧。”

二人正笑的花枝招展(没错,就是花枝招展。我就想用这个词。我是作者我喜欢)之时。李泌手中烤着兔肉的木棍被人拿了过去,李泌登时就变了脸“苏农你小子给劳资拿过来,哎哎你别啃了,给劳资留一点,劳资烤了半天了。”

苏农方才前去哨探了,此时刚刚回来。见李泌手里的兔肉烤的金黄,滋啦啦冒着油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便趁李泌不注意拿了过去。李泌反应过来之时,苏农已然下嘴啃上了。

李泌脸上气的变颜变色,捡起身边一截树枝扔了过去“你特娘的别想让劳资给你说媒娶婆娘了。敢抢劳资的烤肉。气死我了。”

“小人早就娶亲了,孩子都十岁了。”苏农啃的满嘴流油,嘴里丝丝哈哈嚼着兔肉说道。

李泌一听更气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朝苏农的屁股便是一脚。苏农赶忙闪躲。李泌边追边骂,“信不信劳资把你打发回去做火头军。娘的抢了劳资的东西还跟劳资顶嘴。反了你了。”

苏农也是便跑边躲,嘴里嚼着兔肉支支吾吾解释着,“小人方才去前面探路了,实在是饿的急了,队长莫要生气。小人以后天天给您孝敬兔肉。”李泌并不满足,嘴里骂骂咧咧的追着苏农不放。围坐在周围的军士被二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队长不要追了,小人发现了情况。”苏农被李泌追的气喘吁吁,边跑边说。

“什么情况!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劳资不打断你的老二。”李泌听苏农说有情况,便停下了脚步,问道。

原来,苏农因为对此地尤为熟悉,在军队休息扎营的时候便自己请了命,去前面探路了。起先的情况毫无异常,但苏农心血来潮,便往前多走了几里地。这一走不要紧,一个情况吓了苏农一跳。他远远的发现密林之中有火光闪动,继而听见了人生,还有砍伐大树的声音。这深更半夜的,肯定不是樵夫砍柴啊,除非樵夫脑子有病。苏农悄悄的摸过去一看,发现是叛军正在砍伐木材,制造滚木。苏农当热知道这滚木的作用是什么,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本来就未吃饭的苏农跑回来更饿的狠了,见了李泌的兔肉便下意识的拿过来啃了起来。

听完苏农的汇报,李泌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这滚木,一般是守城所用,进攻潼关的叛军又不守城,制造滚木有何用处。李泌百思不得其解,顺手掏出了怀里的地图。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李泌浑身一个激灵。他看到了地图之上距潼关五里的地方有一处山谷。莫非,潼关守军弃关出战了?!

第21章 作者的话

这本书写到五万多字了,各种榜都上不去,签约也不行。正在考虑开新书。

作者统计一下此书读者的数量,若大家想看后文,本人会更下去。希望本书继续更下去的读者,请移步评论区评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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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风来袭(四)

此时潼关城内守军共约二十万人,骑兵两万,其余皆为步卒。城下崔乾佑的叛军约为二十五万人,兵种数目不详。在封常清的苦苦请战之下,高仙芝把潼关之内两万骑兵尽数拨给了他,步卒全部留下守城。

天宝十五年六月初四。战鼓隆隆作响,潼关城门大开。封常清身披黑甲黑盔,腰悬宝剑,胯下宝马,率军而出,往灵宝而去。灵宝位于潼关以东十里之地,此处北临黄河,南靠大山,往东十里便是叛军扎营之地。叛军背后五里,便是一条长约六十里的狭窄山道,也是这次战役的关键所在。

潼关大军的动向自然没有逃过叛军斥候的眼睛,此时的崔乾佑脸色兴奋不已。虽然潼关只出来两万骑兵,但是已经足够自己撤军之前美餐一顿了。斥候退下之后,崔乾佑马上传令击鼓聚将。稍顷之后,诸将聚齐。封常清将斥候探得的情报简述一番之后,兴奋的看着帐下的将军们。他们在这这潼关底下几个月,真的受够了这王八壳子的鸟气。一听计策已成,众将自然兴奋,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

“将军,属下觉得似乎有些蹊跷。”说话之人还是杨朝宗。只见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努力的思考着什么。

崔乾佑和其余的将军正在兴奋之际,听到此话皆是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杨朝宗“朝宗,你且说说,有何不妥之处。”崔乾佑十分谨慎,且上次杨朝宗建言献策的事情大大的提升了崔乾佑对他的好感。

“将军,我们设伏之地是一条长约六十里的狭窄谷地,大部人马本就在此施展不开,何况骑兵呢。骑兵在此种地形之下根本冲锋不起来。”杨朝宗边想边说,“而且,高仙芝和封常清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杨朝宗一口气说完,便退回了队列,不再出声。

“就你想的多。那领兵之人是洛阳新败的封常清。就他那两下子,劳资早就领教过了,不过尔尔。况且他洛阳新败,急需脱罪。那高仙芝又是他的老上司。他二人听闻我军粮草被焚,急于立功罢了。”说话之人崔乾佑手下第一大将张通晤。此人战功赫赫,深得崔乾佑器重。

张通晤此言一出,大帐中的诸位将军连连称是。张通晤早就看不惯杨朝宗了,上次让这小子出尽了风头,若是再来几回,自己就被这小子给比下去了。

“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再探一下吧。”张通晤虽然看不惯杨朝宗,但也是谨慎起来,向崔乾佑建议到。

崔乾佑也是稳妥之人,自然从善如流的加派了几个斥候前去探查。几个斥候领了军令,匆匆出营而去。待到傍晚时分方才回营。

“将军,封常清在灵宝扎营了,看营帐规模,确是两万人无疑。”斥候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崔乾佑和众将的疑虑。

“敌军可有何异常之处吗?”崔乾佑面色缓和了下来继续问道。

“禀将军,敌军并无异常。只不过敌军皆是骑兵,哨防范围甚大。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我们还死了几个弟兄。看营帐规模,确是两万人无疑。”那斥候再次肯定的说道。

“本将知悉了,你下去罢。”崔乾佑朝那斥候点点头,把他打发了出去。

天宝十五年六月初八,决定历史走向的关键之战,潼关之战打响了。唐军将领王思礼率领一众精锐骑兵趁着叛军还未摆开阵势,一马当先率先杀入了敌阵。叛军阵前引兵之人自然是崔乾佑手下第一大将张通晤。张通晤率领的皆是步军,根本抵挡不住唐军骑兵的铁蹄。唐军骑兵铁骑飞驰,一个眨眼便冲进了叛军阵中。王思礼手中挥舞着长枪,左刺又杀如入无人之境。唐军铁骑犹如烧红的匕首插进了黄油奶酪之中,一会的功夫便将叛军步卒的阵地冲了一个对穿。。王思礼高举长枪,大声呼喊:“众将士听令,跟我冲杀回去。”唐军铁骑高喊口号,挥舞唐刀,再次冲进了敌阵。

大唐铁骑当真名不虚传,几个回合冲杀下来。便将叛军阵地教了一个稀巴烂。叛军将领张通晤见阵型支撑不住,只得下令后撤。叛军兵卒尽皆丢盔弃甲,有多快跑多快,纷纷夺路而逃。

王思礼见敌军溃败,长枪高举,再次高呼“敌军溃败,随我追杀败军。”

唐军铁骑战马嘶鸣,兵戈沧啷,冲入溃军之中尽情挥舞着手中唐刀,肆意砍杀起来。叛军前部兵败如山倒,张通晤顾不得身后的将士,猛踢马腿,往谷内逃去。

站在山顶观察战场的崔乾佑的脸色不好,三万步军,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杀了个七七八八估计能回来七八千人他就要皈依吾佛了。为了达到诱敌深入的真实效果,这前部一战可是实打实的,并未掺杂半点水分。好在唐军已然上当,追着溃军往山谷冲来,崔乾佑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将军,不对劲。眼前的这些唐军骑兵,好像不到两万人吧。”杨朝宗作为一个武将,本应上阵杀敌的。只因为崔乾佑见此人有些智谋,便把他带在了身边。此时说话之人,正是杨朝宗。

杨朝宗话一出口,崔乾佑便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注意到唐军骑兵大约只有一万人的数量。难道唐军只来了这些兵马?炸出两万人的营帐来是为了虚张声势?如果真来了两万骑兵。剩下的去哪里了?崔乾佑瞬间想了很多,冷汗顺着后脊涔涔而出,一会的功夫便湿透了盔甲内侧的衣衫。一万骑兵啊,若是没有还好。若是真有,那会去哪里了呢。崔乾佑还在苦苦思索,耳旁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定睛往下一瞧,只见本来呼啦啦冲着谷内而去的唐军铁骑未到谷口便齐齐刹住了脚步,远远的看着溃军朝谷内跑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没有追?怕打不过?一定是这样!他们只有一万骑兵!一定是这样!“传我军令!谷中将士止住溃军,杀出谷来!”“传令,留下千人驻守山上工事,其余人等全都下到谷内参与战斗!”崔乾佑确信眼下的唐军只有一万军马。一万就一万,一个都走不掉,崔乾佑杀心大盛,接连下了两道命令。

王思礼率领的唐军铁骑杀至谷口时,齐齐刹住了马蹄,掉头而返。面对谷口再次摆好阵型!这一次攻击,唐军一万铁骑击溃对方步军三万人,斩杀无数,已然是大功一件了。此刻的唐军铁骑一个个呼喊着口号,摩拳擦掌,斗志高昂。

“队长,咋办,一千多人呢。”铁柱悄悄的摸到了李泌身边,小声问道。

“你手里的弩箭是耕地用的嘛!他们一千人,我们两千人,一个人都分不到一只弩箭。除非你们脑子进水了,才会担心这样的问题。”李泌翻了翻白眼,轻声臭骂着铁柱。

李泌和黑狼军埋伏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就为了等这个时候。原来,那日苏农无意间发现了叛军兵士在此构筑工事,李泌便猜到了此地必有一战。他赶忙派人潜回潼关,自己领着大队人马赶到了这里。这里是距叛军的工事五里左右的一个背坡,树木浓密,是个藏兵的好地方,李泌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这里作为潜伏阵地,只等山上兵士撤离,自己便抢了那工事为己所用。叛军已经撤离,却留下了一千人看守工事,另李泌有些小小的出乎意料。这时,李泌和黑狼军摸了上来,留守的叛军尽在弩箭射程范围之内。

“听我命令!尽量一箭毙敌!放箭!”李泌轻喝一声。

黑狼军的箭术果真不是吹出来的,“嗖嗖嗖····”一阵弩箭破空之声传过,一千名留守兵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尽数倒在了地上。

阵地之中,王思礼率领的万余名唐军铁骑早就布好了攻击阵型,兵锋直指谷口。叛军的部队前部阵型也已布好,后面谷中仍有军队远远赶来。崔乾佑引着众将骑马立于阵前,远远的看着对面的万余名唐军骑兵。他心中仍有一些不踏实,脑中一次次的回想着每一个细节,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错漏之处。他却不知道,他在山上构筑的工事此时已然换了主人。

“隆隆隆····”崔乾佑正在思索,突然一阵隆隆之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骑兵!”崔乾佑多年的作战经验使他一下子便分辨出了,这是骑兵冲锋之时马蹄的声音。可是阵前的骑兵并未冲锋啊?“背后!!”崔乾佑大声喊叫。崔乾佑喊声一出,便回过头往谷中看去。

“啊啊···救命··”蹄声传来之后,紧接着传来的是兵士凄厉的嘶喊之声。

“张通晤!快给老子挡住后面的骑兵!”崔乾佑已然胆寒,他使劲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命令张通晤率中军救援后军。张通晤领命而去。

“唐军好二郎!随我冲杀!”正在崔乾佑下令之时,王思礼也下令了。万余名唐军铁骑如离弦之箭,朝着谷口飞驰而来。

崔乾佑不知道谷后的唐军骑兵的规模,但他对自己的军队还是有些信心的。二十万万人,他妈的就是站着不动让你们杀,你们也得花点功夫。张通晤的军区接应后军了,问题应该不大。他心想着,渐渐地定下了心神。

张通晤领了军令,率领中军往谷内匆匆而去,远远的看到后军兵卒丢盔弃甲的跑了过来,赶忙命弓箭手和枪盾兵摆好阵型,防止自己被溃军冲散。正在他吆喝着下达军令之时,一个冒着烟的球状物从山顶落了下来。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越来越多。球状物落下之后并未起火,而是散发出阵阵黄烟,分外呛鼻,关键是烟雾贼大,以至于三米之内看不见人影。张通晤有些懵逼,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正手忙脚乱之时,后军的溃兵已然到了跟前。

此时,封常清率领的一万唐军铁骑驱赶着溃兵赶了上来。七八万后军溃兵惶惶如丧家之犬,朝着浓烟便跑了过来。张通晤的中军正在手忙脚乱的驱赶烟雾,措手不及之下被溃兵冲的人仰马翻。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天际。溃兵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远远的朝崔乾佑率领的前军冲来!

“完了!”崔乾佑也听见了谷内的惨叫之声,他脸色苍白,肝胆俱裂,北侧黄河,南侧群山,这该如何是好。此时的叛军已然乱成了一团,绝望的士兵纷纷跳下黄河以图逃生,却被滔天的河水瞬间吞没。

潼关一战,叛军二十五万人死伤无数,全军覆没!

第23第章 抱歉

诸位读者抱歉!读者太少了,签约也不成!估计这本书要放一放了。新开了一本《牧刀人》。

请大家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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