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契犀香 - xp1024.com
《魂契犀香》


引子 老香料

犀香照鬼灵,鬼脚露原形。

虏鬼寻亲魄,人皮载鬼行。

犀香照鬼,可见鬼脚。捉鬼脚,虏鬼灵,迫寻亲,得人皮,控鬼行。

我一个IT码农,大龄剩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一个疯狂的虏鬼人,疯狂到鬼闻之而丧胆,避退三舍;疯狂到被伏鬼师下了通缉令,三界追击;疯狂到掘坟挖墓,吃鬼画皮,无一不敢。我觉得连我自己都开始极其厌恶我自己,但是我必须逼迫自己这么做,因为不论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一定要找回我的儿子。

这是一个血淋漓的故事,该从何处说起呢?恐怕得从我家祖传的一块老香料开始说起……

我姓香,叫子茶。其实香并不是我们的真姓,因为爷爷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其实只要能活下来便已经很好了,姓什么根本不重要,所以爷爷就一直只是叫着孤儿院给起的名字“天佑”。

后来解放了,爷爷进了一家家具厂跟着一个姓陆的师傅学家具雕花,最后还和陆师傅家的独生女儿陆荟荟结了婚。结婚的时候,陆师傅——也就是我的老太爷突然想到以后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生了孩子不能和爷爷一样也没个姓啊,所以就非要爷爷想个姓出来,去派出所重新登记下。

爷爷没有姓二十多年了,突然让他想个姓出来,他还真想不出,于是表示那索性就跟着老太爷他们家姓陆。老太爷多少还是有点老思想,怕外人以为爷爷是入赘的,所以坚决不同意。

全家人想了很久,后来还是老太爷对爷爷说:“你既然那么喜欢香,那就姓香吧。这个姓挺有意境的,我觉得挺好,你说呢?”

老太爷解放前,其实是在一家古玩店学生意的,从小跟着师父钻研木头,最喜收集各类香木,多年下来,除了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外,还练就了一手木雕的绝活,后来便自己开了一家专卖木艺类的古玩店,抗战时店毁了,解放后,国家见他木雕活不错便分配他去了家具厂当雕刻师傅。在家具厂,老太爷碰到了爷爷,爷爷悟性高,又肯钻研,还特别喜欢木头,而且就爱研究各类香木,所以老太爷把浑身的本事全传给了他,最后还提议让爷爷姓了香,于是我也便姓了香。

提到老太爷,我不免又要觉得心酸,因为他的晚年很是凄凉,死在了那个动荡的年代。

老太爷解放前开过古玩店,是个商人,家里到那个时候还留着不少的好东西,那在当时还能有个好吗?那可算是资本主义的余孽呀!再说那些被老太爷视若珍宝的老物件,不少被视作封建迷信,那是四旧,自然是要破的。

可在老太爷眼里这些物件那都是他的宝贝命根子哪,自然是偷偷守着,藏着,不肯积极上交的。这种态度自然是不行,于是也怪不得别人三天两头的来抄家,但凡抄着一样,当场就地销毁。

其中最让老太爷心疼的是他的那些木头,他自认收藏的极好,可偏偏碰上一个顶机灵的后生,被统统抄出来一把火给烧了。把老太爷给疼得哟,这些宝贝疙瘩那可是他打算等自己百年归老了以后留给爷爷作为家传之物,是要代代相传下去的呀。

如今,一把火就这么全烧没了。老太爷是个死心眼,很多小事常是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更何况这次是这么大的打击,当天夜里就病倒了,不出三月竟一命呜呼了。

临终前,他紧紧握着爷爷的手老泪纵横地说不出话来。爷爷则握着他的手安慰道:“爸,东西没了,我们以后慢慢再收,总还会有的。您先好好休息,还是身体顶要紧的!”

老太爷那个时候就只会握着爷爷的手,一个劲地流眼泪。紧紧地握着就是不撒手,眼泪也是帮他擦了又流,流了又擦,怎么都没个完。全家看着又心疼又心急,爷爷也没办法就只能被这么紧紧地握着哪都去不了地陪着老太爷,据说就连小便都是奶奶拿来痰盂解决的。爷爷后来提及这事时,还同我们说,他这手一握就足足握了三天三夜,等老太爷撒手走了之后,他仍旧觉得自己的手还被老太爷握着似的,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手脚都是僵麻的。

在老太爷弥留的最后几个小时里,老太爷突然说话了,这是他见到自己的宝贝被烧了以后第一次说话。他说:“天佑啊,叫荟荟去我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拿一块像石头一样的镇纸过来。”

听到这话时,爷爷先是大吃一惊,还以为老太爷的心结开了,就快好起来了,于是便喜滋滋地叫奶奶去取。这些个日子,那些人没少来抄家,就怕爷爷还藏着什么,所以那个像石头一样的镇纸哪还在书桌的抽屉里啊,其实连书桌都被弄坏了。

奶奶和太奶奶找了好久,终于在厨房的墙角落里找到了一块像石头样子的东西,据太奶奶辨认,说好像就是这个,见过老太爷以前拿它镇纸来着的,于是两个人便急急跑来把东西交给老太爷问他是不是。

老太爷见了点点头,然后示意爷爷拿着,等爷爷接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是哪门子的镇纸嘛,轻得很,这能镇得住啥呀,最多也就镇个几张纸,还不能太大。后来想想也是,老太爷除了钻研木香和木雕之外,还爱偶尔写写书法。他用的就是小小的一张方纸,一字写一张这样的,所以这块石头镇镇也刚好,说来好像自己也见过几次。于是就问道:“爸,您找这镇纸干啥呀?是想练字吗?”

老爷摇头:“我哪有这个心情哦!”

这话倒把爷爷呛了一下,一时脸红道:“爸,那您是要干啥?”

老太爷道:“这个给你,那些个木头原是我想着等我死了以后留给你传家用的,现在都被烧了,我也没个啥能留给你的了,也就这个,我估摸着这玩意儿不起眼,也没人会动它,果然还在。那就把这个给你吧,以后想起来我时,权当个念想。”

这回儿,还不等爷爷开口,奶奶先急了,道:“阿爸,侬在讲啥啊!这卧病在床的哪里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老太爷摇头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转头又对爷爷道,“我走了以后,荟荟和她妈妈就全靠你照顾了。”

爷爷原想说“好,爸你放心。”可转念一想这话貌似不对,于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倒不禁犯起了悲凉,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时又听老太爷说:“这镇纸其实不是石头,原也不是专作镇纸用的,我早年收货收来的,给我的人说是香料,我也不知道是个啥香料,但瞧着绝对不是木头,看这纹理感觉倒像是动物身上的什么。我有拿火点过,确实有股很奇怪的香味,这味道我很是不喜欢所以也就点过这么一次,后来再也没点过。倒是这像鱼子似的纹路我挺喜爱,所以也就当个手玩件,没事随便把玩下。后来开始练起了字,发现这东西镇个纸刚好。虽然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个啥,但隐约总感觉这也是件好货,你以后有机会自己研究研究吧。”

说完这些后,老太爷表示累了,想睡会儿休息休息,这一睡就再没醒过来。爷爷也是到半夜突然发现老太爷怎么睡着睡着开始松了手,便去摇他,摇来摇去摇不醒,再一摸呼吸,竟然停了。

老太爷走后很多年,爷爷都只把这东西当个想念的物件,从来没仔细研究过,一直到90年代初,爷爷退休了,攒了点钱,在城隍庙那里租了个小铺面开起了小古玩店,在那里碰到了几个行家,这才知道这个被太爷当镇纸的玩意儿竟大有来头,原来就是那传说中的犀牛角。

被行家说起来,如果老太爷是很早很早以前收的话,那也不是啥稀罕物件,虽然有香味,但那时也没人会拿它当香料用,不过是中药店里的一味较名贵的药材而已。看样子可能是老太爷那时候太迷香被人给骗了,是吃了个亏的,但是这东西放到今时今日可不同咯,各种法令也好,包括物种本身数量等原因,这玩意儿现在可升值不少呢。就连药材铺里现在也因为这东西难弄,把所有需要犀角粉的方子都改用羚角粉或者鹿角粉代替了。另外,最关键的是啥?现在的有钱人都爱玩个刺激,这玩意儿可不是普通的古玩件。据说它燃起来,可以让人看见鬼……

第一章 买香人(上)

对于燃犀角能见鬼的记载源于《晋书》: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且不论其真假,仅关于书中“人能与鬼通”的这一记载,对于那些古玩市场的商人而言就是一个能吊高价的最好卖点。所以常有附近的老板跑来游说爷爷,想收了他那块犀角。

曾有个老板甚至直接把买家给拉到爷爷的店里,说让买家和爷爷自己谈价,事成后给他2000块的介绍费就行。那个买家是个美国华侨老头,就迷那些鬼啊神啊的东西,进店直接叫价12万美金。

那年是1992年,别说12万美金就是12万人民币都是一笔不得了的数目,那年头可还是万元户的年代啊,更何况当年外汇调剂市场上的美金和人民币的汇率可有8.5呢。

后来爷爷和我说,他当时听了这个价格不是没有动过心,因为这东西说实在的品相真没啥好的,而当时市面上很多品相好的犀角工艺品也未必卖得到这个价。再者,就像当年老太爷说的,这东西燃起来的香味,香是香,但香的很奇怪。爷爷燃过了,也不喜欢。而且这东西也没个犀角的形,小小的一个不规则球体,一看就是块边角料,要不是市场里的一个老行家看出来,爷爷打死都想不到这块竟是犀牛角。所以价格当真诱人时,不若出了的好。

事实上,爷爷还曾说过,就是到现在他都不尽信这东西是犀牛角,也就是听听算了。说真的他都不知道该说是这个行家真有眼力劲呢,还是他根本就认错了。不过古玩这东西就是这样,有资深的行家鉴定你是真的,那你即便是假的,也有人出真的价格。但若是人人都道你是假货,行家都辨不出是个真来,那即便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那也一文不值。

然而,即便有行家的认证,可就当时的犀牛角来说,这个华侨老头的价也开得太高了,附近的老板听了哪个不眼红?爷爷那时自己也自然是真的动起了把这东西出手的念头。

只是这块犀牛角怎么说都是老太爷留下来的遗物,而且交待了要往下传,所以爷爷很是不舍得,奶奶更是视若珍宝。要想将它卖了,爷爷还真不知道怎么同奶奶开这个口。

但令爷爷出乎意料的是,当奶奶知道爷爷有卖这东西的意思时,便坦诚地告诉爷爷,其实早在她知道这东西是犀牛角的时候,就主动暗示过爷爷能出手就赶紧出手,因为这东西阴的很,放在家中,奶奶觉得很是不妥。

老太爷解放前是开古玩店的商人,奶奶自然也算得上是资本家的小姐,读书读得可不少,何况民国当时女子独立的思想也开始盛行,奶奶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她可是个很有思想的干练女性。虽说奶奶是个知识分子,而且在教会学校读过洋书,但唯独与那些读过洋书的人有所不同的是,她很迷信。也许这同家里曾经开古玩店多少有点关系。

所以虽说奶奶能操一口流利的英文,但她更爱钻研古文,也爱研究古玩,但她不问东西品相、价值,专爱研究东西的出处。这些个老件,哪些背后没几个渲染的故事,可能就是因为研究得多了,看得多了,所以有不少东西奶奶都是很避忌的。

只是最终奶奶没再坚持要求爷爷出手,就是因为爷爷当年自己迟迟没有领会,反让奶奶误以为爷爷是不舍得卖,所以才故意装傻。想着这到底是老太爷留下的唯一遗物,奶奶自己也很是舍不得,所以虽然忌讳,却也不再坚持。

不过,对于这点,我还是功利地认为是曾经的那些价格根本没有出到位,所以奶奶没有太大的动力坚持,也没能足够引起爷爷出手的兴趣。这不,一旦当有人出此高价的时候,爷爷还是开始有兴趣考虑出手的问题了。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出掉。

没有出掉的原因是最后关头爷爷不肯卖了,但却并不是因为舍不得。

用爷爷自己的话说起来就是“那个华侨老头的脑子有问题,哪能和他交易!”

那老头说什么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要收到真正的犀角香,还从包里拿出来了一叠照片,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的犀角工艺品,但多多少少有些破损,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则不以为然的说是他敲下来当香点了。

“原来这老头子根本不爱什么收藏不收藏,无非就是钱多得没处花,好喝好玩的都享受过了,现在没啥可追求的了,就爱撞鬼玩。”这些是爷爷的原话,完全都是贬义的,但是我自己倒有些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那个老头不过是钻研灵异入了迷,倒也不能算脑子有病,起码人家是认真钻研的,照片什么的就是实证。更何况那华侨老头自己也说:“市面上精致的犀角工艺品都到不了这个价,你手上的这个不过是边角料,若拿出去十分之一的价都没人收。”这说明他的思路还是清晰的,至少说的都是客观事实,脑子一点没毛病。

即使如此,那为什么他偏偏还要那么一反常态的出此高价呢?

他倒是也给了合理的解释,因为他赌这块边角料是通天犀角。这要论到通天犀,恐怕市面上还真是罕见得很。

通天犀,并不是犀牛的一个品种,而是单指那种有上下通贯犀角的犀牛。所谓上下通贯的犀角,是指一种长得长且锐,中间有一孔,上下可贯通,能出气的犀角。因其能出气通天,故被称为通天犀角。一般这种犀角只见于中国野生犀牛头上,而中国现如今能看到的犀牛都是新中国成立以后从海外引进的犀牛,而真正自古以来土生土长于中国的犀牛早已绝迹。

中国犀牛共有三个品种,分别是双角犀、大独角犀和小独角犀。所谓双角犀就是现在所说的苏门答腊犀,中国土生土长的最后一头于1916年被捕杀。大独角犀就是印度犀,中国土生土长的最后一头于1920年被杀。小独角犀就是爪哇犀,中国土生土长的最后一头于1922年被杀。

换而言之,寻得通天犀角的概率本就小,而1922年之后则根本再无通天犀可生,也就只能从市面上的老件下手淘。物以稀为贵嘛,如此论来,若爷爷手中真乃通天犀角,那还真是值这价。

可他又如何证明这是通天犀角呢?

据华侨老头说,只要取通天犀犀角顶端处磨成粉末,加入棉线灯芯燃起,亮光所到之处救能照到阴鬼。这才是古人所说的真正“犀照”。

然而,这话爷爷一听,来气了。

怎么,若照不出阴鬼来,你就不要了?那我这东西也被你燃去不少,而且从此之后还背上个假货之名,怎么想都不上算,于是一上火,把那老头子连同介绍的隔壁摊的老板一起轰了出去。

对于这一点,我和我哥哥都是极认同的,这要是真被那老头这么一折腾,我们荤腥未沾,倒惹一身骚。何况爷爷也说,他刚拿到手时就磨出些粉末来点过,并没见着什么鬼,可见不过是些神化了的传说。

只是,奶奶倒不这么认为,她说可能当时正好附近没有鬼,或者你燃得太少了。这话若不是后来亲耳又听奶奶说过,我还真以为是从一些没什么文化的农村老太太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奶奶却说得很认真,还能搬出一堆道理来喋喋不休,不过我和哥哥往往都作耳旁风听过算过,不当回事。倒是爷爷较真道:“那我更不能给他去试了,这物件统共才27.6克(这是卖香人的习惯,到手的物件,都先过下称),这要多燃点可不我半件没了!”

又过了大半年,到了次年的年中,国家又颁了个什么法,重申了严禁买卖犀角和虎骨,加强了海关的稽查力度,严禁携带任何相关物品出禁、入禁,甚至取消了这两种东西的药用标准。于是那段时间古玩市场所有的商人都把犀角制品给收了起来,市场上就连最廉价,完全不能同“通灵”沾边的非洲犀角都不见了。(非洲犀角是市面上最多见的犀角,由于其燃烧时并未有香味,反而有腥味,很容易分辨)

又过了数年,风声开始松动了,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开始悄悄放货。甚至到现在为止,真要找犀角制品也还是能找得到,但这数年的时光却让市场里的那些老板渐渐地忘了爷爷有这么块犀角的事了。

而爷爷自己也因为一收起来之后,就慢慢戒掉了每天都要摸摸它、看看它的习惯。于是这东西就一直默默地躺在家里的一个小盒子里,一直到六、七年前哥哥接手了爷爷的古玩店,也才一道顺带着把这块犀角给接了过去。

第二章 买香人(中)

说到我哥哥,我来介绍下,他叫香子芎。我们两个从小都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任何关于爸爸、妈妈的片段,但是哥哥却说有。其实他只比我大了10来分钟,我们俩是双胞胎。爷爷、奶奶说我们的爸爸、妈妈在我们2岁多的时候就失踪了,至今不知去向,所以我对于哥哥说对爸妈有印象这事一直都抱以强烈的怀疑态度。

哥哥大学是学画画的,毕业之后在社会上混迹了近两年,郁郁不得志,总说老板和客户不懂艺术,不会欣赏他。爷爷见状就让他辞掉工作回家接手古玩店了,毕竟那个时候爷爷也快80了,虽然身体还硬朗、脑袋还清晰,但也是该让他歇息歇息了。于是哥哥也就欣然接受了爷爷的安排回家看店,闲暇时画画,别提多自在了,让我这个一直在外辛苦工作的IT民工一度抱怨爷爷重男轻女,实在偏心。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我真心渴望哥哥回来接手爷爷的店,这就是哥哥该做的事,而不是我,我做不好。

两年前,哥哥失踪了,莫名地就失踪了。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情人节的前一天,家里摆满了红玫瑰,这是哥哥要送给女朋友的,我记得那天我早上出门去上班的时候,他和我说:“茶茶,哥今年一定给你弄个嫂子回来。”

我笑笑没理他,我们两兄妹也真叫没桃花运,年纪一大把了还没个归宿,把爷爷奶奶可急坏了,没少催。我呢,是一直没机会谈,他呢,是谈了分,分了谈,女朋友多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交过多少了,而求婚这事么也是屡屡失败,我们也都见惯了。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他的电话,听声音很急,说是有急事要去河南一趟。我还想问那情人节还赶不赶得回来求婚,可话还没说出口,电话就被他急急挂了。之后再打一直没人接,一个半小时后,收到他的微信说“快登机了,回来再和我细说。”

其实哥哥这人老这样,没头没脑,莽莽撞撞的,我也习惯了,于是就回了条:“自己小心。”他回:“嗯。”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到机场去查了所有到河南各地的航班,统统都是安全到达的,也在某航班上看到了“香子芎”的名字,可是出了机场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他的信息了。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怕告诉他们,他们急出病来,所以就一直瞒着,自己偷偷报了警,可是杳无音讯。

两周后,我看实在瞒不下去了,就找了个机会和爷爷坦白,爷爷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是理智地表示奶奶心脏不好,不能让她知道,二十多年前儿子和媳妇就是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好不容易把孙子拉扯大了,临了临了,孙子又失踪了,这打击她可撑不住。于是便开始和我联合兜了谎,说让哥哥去河南和他的老朋友学学古玩鉴定,店的事情就交给我打理,省得我老说他重男轻女。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甭提有多酸,眼泪止不住地就要往外流,于是立马说自己要上厕所,这才把自己关在厕所大哭了一场,那是哥哥失踪以来我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哭。因为我知道,再哭也是没用的,我要做的是管好哥哥留下的店。

然而,我管不好。

我什么都不懂,被同行骗,收了好多假货、贵货,眼光也不好,把好多好货给贱卖了。这两年通货膨胀得厉害,房租也一个劲的涨,我只能把城隍庙的铺子退了,在小区楼下租了个小门面。

爷爷自从知道了哥哥失踪的事,一下子老了很多很多,奶奶虽然不知道,但常责怪爷爷说:“子芎开店开得不挺好嘛,都快30了干嘛突然让他去学什么鉴定,害我现在想孙子都见不着。”

爷爷也怕奶奶这么老想着孙子会想出病来,说趁这两年还走得动,带她出去玩玩,散散心。他们这玩玩,经常是一去好几个月,回来歇个一、两周又走。所以爷爷也没办法多教我什么,我也不敢多烦他,最终导致把店给败得七七八八。

结果我们的古玩店在形势所迫下从一个卖沉香的店变成了一个卖印度香的店,说来真心惭愧。

那天快10点的时候,我和平时一样的正准备打烊,突然店里走进了个漂亮的女人,穿得很朴素,但气质很高雅。她一进门就问我:“你们老板在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只淡淡一笑说:“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她上下打量着,最后我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明亮,就听她高了半度声音问:“你是茶茶?我是小茉呀。”

“小茉?”我极力地回忆着,终于在我就快被自动清空的记忆数据库临时表里找到了关于小茉的资料。

小茉姓丁,叫丁小茉,比我和我哥小两届,以前是我们家门口邻居,也是我们从小学到初中的学妹。初中的时候我哥追过她,他们好像是谈过那么一阵子的,但是后来因为小茉搬了家,之后就因为所谓的“距离”问题分了手。再后来,听说高中的时候我哥还多多少少和她有些联系,之后的事我便不是很清楚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是一直都有联系的。但是我哥都失踪快两年了,她现在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呢?

“你找我哥?”我试探地问了问。

她眼睛再次一亮,惊喜地问:“他在?”

我楞了楞,直白道:“他失踪快两年了。”

“唔。”她并不太吃惊,只淡淡地道:“难怪两年来他一直不回我消息,电话到后来都停机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故意不理我,但其实后来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只是一直不敢来证实。好多次去你们老店那儿等他,可从来没见到过他出来,倒常见到你,后来知道你们搬到这儿来了,又来过好多次。因为我知道你外面有工作,所以一直以为你是店里请的帮工,没想到竟然是你自己。”

我突然口贱道:“你不是没想到,你是不愿这么想,因为如果是我,那我哥真的就是出事了。”

这话一出,顿时店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看得出她心里很不舒服,我的心里也酸楚得很,还是她打破僵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什么都没有,起码,还有生还的希望。”

“生还”这个字眼很刺耳,其实从我哥哥失踪开始,我就坚定地认为他就只是失踪,从没想过他会出事死掉。所有的紧张和焦急都是源于“他失踪了”,就连刚才嘴贱说什么“出事了”那也指的是“失踪”,我从来没有想过“死”,我哥不会死的。

其实,或许,我和她一样自欺欺人,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突然满心疲惫,也不愿和眼前这挑破我疮疤的人多说话,于是冷冷地道:“我哥现在不在,我要打烊了,如果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会转告他你来找过他的。”

小茉略略一惊,淡淡道:“好。”可是虽然说着好,却不见她动。

见赶客不成,于是我不悦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小茉咬了咬下嘴唇道:“我是来买东西的。”

“买东西?那你要什么?我给你拿。”我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来买东西的,也许只是找个留下的托词,所以我也就漫不经心的应着。

“我要买香。”

……

第三章 买香人(下)

……

“我要买香。”

“嗯,我这里都是香。你要什么香?印度香?还是香塔?还是精油熏香?”

她摇了摇头道:“不是这种香。”

“那这边还有很多干花,你随便挑,那边还有配套装干花的香袋、器皿、礼盒,你也可以随喜欢拿。”见她猛摇头,我又问,“不要干花吗?那只有柜台那边的花草了,是泡茶喝的,也很香的,但应该再不是你说的香,别的小店就没了。”

“嗯?”她很是吃惊地问,“你们店不像以前那样卖古玩的那种香料吗?”

“你说沉香之类的那种木香古玩啊?有倒是还有,在里间,不过货不多,我都只供一些老客来买的。你买这个做什么?送人的话,还行,收藏的话就算了,我这些货,没啥太大的收藏价值,现在店被我经营得很差,没啥钱收好货。”我很直接地告诉她,毕竟也是我哥的朋友,我不可能宰她的。

“我不送人,我也不是收藏的,就是自己用来点的。”

“点的?那我这里倒还有点成色不错的沉香丝,你跟我进来吧。”

“我不要沉香,你有犀角吗?”

小茉的直言不讳,让我一惊,“什么,犀角?现在犀角和象牙可都是禁止买卖的,我这可没有。”

小茉急了,道:“可是子芎说你们家有啊,他说有犀角的。”

我气了,哥还真爱显摆,啥都和人说,于是我道:“他说什么你就信啊,他泡妞的时候还常说自己有玛莎拉蒂呢,你信吗?”

“我信啊,我见过你们家犀角的照片。”

我真是一口血要喷出来了,这玩意儿不会是他拿来泡妞用的吧,于是没好气地问:“他不会还和你说,那东西点了能看见鬼吧!”

小茉点了点头。

我撇撇嘴道:“他那是在忽悠你呢,你别信他。不瞒你说,那东西我家真有,但我不能卖给你,因为是我们家祖传的,卖了,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而且,那东西我爷爷点过,根本就见不到鬼的。”

“那是你爷爷点的不够多……”小茉脱口而出。

“这也是我哥和你说的?”我突然很感谢眼前这个小茉了,因为她突然又把我这两年来对我哥无比想念的赶脚变成了想把他拖到我面前来猛揣两脚的强烈赶脚。

只听小茉说:“对的,他说你奶奶就是这么说的。”我当场石化,哥,你敢情就是个翻版磁带啊!

我头疼道:“都什么时代了,你难道还信这鬼话?我和你说那玩意儿燃再多都没用。何况好端端地,你干嘛要去撞鬼玩,吃饱了撑着啊?”

“我自有我自己的难处,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知道这东西一定有用的,子芎告诉我,他试过的。”

“什么……什么……”我惊了,我哥试过,我怎么不知道,急问:“他什么时候试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两年前的情人节那几天,他说他把那些边角料都燃了,真的见到鬼了。”

我记得好像是两年半前吧,爷爷有次手痒,闲着没事把家里几块小的沉香老料都给雕了成几个小摆件,顺带着把那块犀角也给雕了,剩下的边角料就给放在一个玻璃盒子里,那玻璃盒子就丢在我哥的店里我知道,可我没想到他突然会在两年多前把那边角料给燃了。

“你知道具体是哪天吗?”我隐约觉得这事可能和我哥失踪的事有关。

“我只记得那天是星期一。因为每周一我们公司早上开例会,他找我的时候我们刚散了例会。那个时候我搞砸了一个项目,例会上被经理骂了好久,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我急忙拿手机出来翻万年历,情人节前后的星期一,13号,就是2月13日,2012年2月13日,我哥失踪那天。

这回,轮到我比小茉还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问:“我哥什么时候告诉你,他烧了这犀角香,见到鬼了?他为什么要烧?烧了之后又为什么要去河南,他同你说过没有?”

小茉茫然道:“你哥去了河南?”

“你不知道?”

小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那天上午找东西的时候,找到的,前两天我们正巧聊起一些灵异的事情,所以他想这些边角料留着也没啥用,就想试着烧烧看,结果烧完之后就把他拍到的鬼的照片发给我看,可是我收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偏说有。”

上午,那对了,哥哥是中午给我打电话的,所以他的失踪一定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的。

我诚恳地对小茉道:“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么有用的信息,可是犀角香我真的不能给你,因为这是我们家老太爷留下的,说好要代代传下去的。”

“是钱的问题吗?”小茉突然说的话,让我哑口无言,她说,“子芎说过,有个华侨老头当年出到12万美元的时候,你爷爷动过卖掉的念头……”

“我哥这都和你说了?”我真是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香子芎,你丫的要是真死了,我都要把你从棺材里拖出来死揣两脚。

小茉一本正经地说:“子芎说了,什么祖不祖传的都是借口,关键还是价格没出到位。何况他说你们奶奶也一直不喜欢这东西,说出掉的好。”

我现在倒真不知道该生气呢,还是该认为这眼前的小茉和我哥哥有着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丫的,把家里人自家关起门说的话都说出去不算,而且点了犀角香撞了鬼,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这个妹妹,反而要事隔两年之后,让我从别的女人口中听到这话。要不是我知道当年哥要求婚的女人是谁,我今天肯定会以为是她呢!

事已至此,我反倒没了脾气,平静地问:“那你愿意出多少?”

小茉瘪了瘪嘴道:“我没钱,但是我可以拿一样很有价值的东西和你换。”

“什么东西?”

“鬼师黑书。”

“那是什么东西?”

“一本能放鬼,退鬼的秘笈……”

第四章 水族鬼师(上)

我尴尬地笑笑道:“小茉,你这是灵异小说看多了吧。”

小茉急忙解释道:“我真的有这本鬼师黑书。”

“那好,你把它拿出来,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拿本什么东西来忽悠我!

小茉低下头轻轻地说:“我现在没有。”

“啥?你不会是在耍着我玩吧?”我有点小恼地说:“我们先不说这本什么鬼师黑书到底存不存在,就当你真有,那你都有什么放鬼、退鬼的秘籍了,鬼都听你话了,你还要这个能见着鬼的香做什么?你不是多此一举吗?”

小茉没答我的话,眼圈湿红了起来,不一会儿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如雨点般地落了下来。我估计她是钻进了牛角尖,想劝又不知如何劝,一时竟语塞,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落泪。

小茉哭罢多时,才哽咽道:“你就是打心眼里不信我和你说的话,你若是有时间,我把我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和你说一遍,你就会明白的。”

我想反正爷爷带着奶奶去舟山看老同事了,在那起码要住上半个多月,我回家也是对着空空的房子无聊得很,倒不如听小茉说说,权当听故事也好。于是便草草的将店门从里面一锁,遂将小茉带进里间,给她沏了壶花茶,让她坐下慢慢说。

小茉说,她有个男朋友叫蒙川,是云南水族人。人很聪明,长得又帅,高考的时候以很高的分数从云南考来上海,是他们班里男神级的人物,很多女生都暗恋他,可他却偏偏喜欢小茉。

然而,当时小茉并没有看上蒙川,因为她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那人就是我哥。

原以为小茉和我哥初中那段短短1年半的感情,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懵懂,美好而不真切,却原来两个人是两小无猜,感情甚笃。他们的分手原因根本不是什么距离的问题,而是小茉觉得年纪还小,该先好好读书,见我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所以便与他分了手,让他等考进了大学再重新来追她,想借此激励我哥好好读书。

其实从高中到大学,小茉和我哥从来都没有断过联系,这点我哥对我可是只字未提。一直到我哥考上了大学重提追小茉的事,却又正赶上小茉准备高考,这一等又等了两年。好容易等到小茉考进了大学,两人正要复合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了个蒙川。虽然小茉对我哥是一心一意,但是我哥却总说直觉让他感到蒙川这个人有点邪乎,是个劲敌,为此小茉还老说他小心眼。

可事实证明我哥一点都没有错,小茉进大学不到半个月,她和我哥的事都还来不及对外宣布,我哥就因为被蒙川陷害,而和小茉分了手。这也是后来蒙川自己和小茉坦白,小茉才知道的。

原来那个蒙川是水族里的水书先生,水书是水族的文字,用他们水族自己的话说就是“泐睢”,这泐睢又称鬼书,是由水书先生代代相传,所以水书先生在当地也被称为鬼师。

鬼师在水族的地位很高,被族人们所崇拜。水书就是靠一代又一代的鬼师通过口传、手抄的形式流传几千年至今,相当于我们汉人的易经。水族鬼神崇拜的一切活动,不论是判定事情的吉凶,认定鬼魅作祟,还是驱鬼送鬼、禳灾乞福的巫术仪式,均由鬼师从水书中查找依据。水书除了包涵大量的原始宗教信仰内容以外,它还有很多关于天象、历法的资料和水族古文字的资料,自2006年以来就被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然而,即便是水族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鬼书是有两种的,一种叫“白书”,主要用于丧葬、祭祀、生产、出行、房屋营造、经商、嫁娶和占卜等方面,也就是平日水族族人们在使用的;另一种叫“黑书”,别说水族中人,就连鬼师,很多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因为每一代鬼师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得到师父传授黑书,而这本黑书中主要记载了“放鬼”和“退鬼”的方法。

蒙川就是他们这一代唯一一个继承了泐睢黑书的鬼师。

蒙川一直向往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从未想过要继承泐睢黑书,甚至于他都不想成为一个水族鬼师。然而,要父亲同意自己来大城市读书的唯一条件就是继承泐睢黑书,成为一个完整掌握黑书和白书的真正的水族鬼师。迫于无奈,蒙川才开始学习鬼书,却没想到他悟性极高,仅用了一年时间,就基本掌握了。只是,蒙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在活人身上使用黑书竟然就是用在了我哥的身上。

蒙川是真的很喜欢小茉,喜欢到着了魔的地步。然而,那个时候小茉和我哥感情笃神,蒙川越接近小茉,就越能感受到小茉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对我的那种爱。就是这种爱,将蒙川逼到了绝。

那阵子他常常入夜了以后一个人偷偷地翻出学校大门,跑到便利店买一打啤酒,找一个没人的空地,一边喝一边吼。他说因为那阵子心里堵得慌,如果不吼出来,人就快瘪死了。

半夜三更,空旷无人处,一个意志消沉的人最容易招鬼了。

实则,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若无因果业障,人与鬼并不容易有交集。然而,鬼在行自己道的时候,容易被那些意志消沉的人所散发出来的独有磁场所吸引,所以彼此就产生了交集。尤其是半夜三更,一个人,没有光照,身边又没有过多的阳气,那鬼就容易近得了身。只是,人们往往有个误区,认为鬼就是要害人的。其实不然,除非是有孽障的恶鬼,不然的话,普通的游魂野鬼,也只是行自己的道,你不犯他,他自不会犯你,你看不见他,他其实也看不见你。但是蒙川却是个鬼师,虽然他也看不到鬼,但是他能感应到鬼来到他的身边,就像鬼感应到了他的磁场靠近一样。他一时无聊,试了下黑中书的退鬼之术,但是第一次实战,也没个轻重,也怪那鬼全无防备,结果一下伤得不轻,于是这梁子就结下了。

那鬼找个地方休养了数日后,便跑来找蒙川报仇。

其实鬼并不像人们想的那么神通广大,他们只是死亡之人的一个无所依的灵魂。他们不是神,不会掐指算出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即便他知道你住在哪里,他也未必能找到你。因为鬼和人走的路不同,看到的路也不同,是不可能单凭一个地址就能找到一个人的。他们要找一个人的话,只有凭感觉去感应,每个人和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磁场,鬼就是靠这个来辨认的,就和动物是靠气味来辨认差不多。

换句话说,除非蒙川刚好在他身边,让他感应到了蒙川的磁场,不然的话,那鬼就只有凭感觉找到那块空地,然后守株待兔,或者极端点,到处游荡着找他。稍微有点智商的鬼一般都不会选择漫无目的的到处乱找,一般都会选择先回相遇地,然后在相遇地方找找,厉鬼除外。

第五章 水族鬼师(中)

厉鬼,之所以会变成厉鬼,一般都是因为一些执念极重的人,在屈死、枉死了以后,心中怨愤之气难平,怨气积胸,久而久之蒙蔽了心性,所以心智受到影响,自然就不能正常思考,做出来的事情也就很极端,往往不仅只是漫无目的的狂乱寻找,甚至撞到一个人,便不论青红皂白地就要加害。这就等同于精神出了问题的人,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他的行为。

这种鬼往往极难超度,一来,满心都是怨愤,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二来,这种鬼生前都是执念极重的人,性格决定命运,所以就算他听进去了,叫他放下也是很难的。相比之下,另一种厉鬼,相对比较好超度,他们生前执念并不重,只是死得冤屈,心中愤恨不平,于是做出过激的事情来,就像一时钻了牛角尖的人。这种厉鬼,一般只要帮他伸了冤屈,解开了心结,自然也就能往生极乐了。

而蒙川撞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鬼,那鬼养完伤后就到那片空地附近游荡,等着蒙川再来。那鬼准备只要一感觉到蒙川的气息来了,他就立马发难,制造出一些幻象来吓死他,这是鬼除了上人身、压人床外,唯一一个能加害人的办法了。因为蒙川是鬼师,有点本事,这只普通的小鬼自知上不了他的身,而鬼压床就算了吧,你们有谁听说过哪个人是被鬼压床给压死的吗?

但是那只鬼忽略了一点,只有人心中有恐惧,鬼才能制造出相应的幻象来,换句话来说,所有的幻象都是人自己心中想象出来的,鬼只是借由自己的磁场来干扰影响人本身的磁场,干扰人的脑电波,让人心中的所想更夸张地影射出图像来。

作为鬼师的蒙川心中并没有一丝恐惧,当那只鬼再次遇到蒙川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想吓死他的愿望基本破灭。不过,那只鬼却意外地发现,原来蒙川心中有怨,有不服气,有失落,于是他便在蒙川脑海里挖出了许多蒙川不敢面对的小茉和我哥亲亲我我的画面,并无限夸张放大,搞得蒙川暴跳如雷,直摔啤酒罐。连摔了几罐后,蒙川意识到自己被鬼缠上了,于是静下心来,集中意念,准备对这只鬼再行退鬼之术,却不料那只鬼突然干扰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蒙川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动摇,一旦意志一松动,自己的磁场就会弱下来,然后就会彻彻底底地被鬼迷了心窍。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最终蒙川还是被鬼给迷惑了,究其根本还是欲念太强。

人若无欲无求,坦坦荡荡,鬼是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我们的,只是若能无欲无求那还是人吗?

那只鬼和他做的交易很简单,只要让蒙川给他一个兄弟带句话,他就会帮蒙川把小茉抢回来。

蒙川同意了。

那只鬼告诉蒙川,他叫阿飞,生前是一个小混混,有个出生入死的哥们叫阿强。一次他们发了笔横财,偷到一箱金条和一个古董,原本打算等风声过了之后,把东西拿去黑市出了,然后两个人把钱分分就各回老家做点小生意,洗手不干了。可是没想到这事被阿强的一个朋友阿财知道了,他眼红得很,挖空心思地想把这箱金条给弄过来。阿飞一早看在眼里,多次提醒阿强要小心这个人,可是阿强一直说阿财是他兄弟,不会打自己钱主意的。阿飞见怎么劝都没用,于是就暗中偷偷地把东西给转移了,以防万一。

岂料就在阿飞把钱转移的第二天,被他正巧撞到阿财竟趁他们不在家,撬开了他们出租屋的房门,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金条。阿飞火了,大骂着说要打电话叫阿强回来看看他是什么人。那个阿财一急,就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往阿飞的脑袋上砸去。阿飞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阿财在家里善后犯罪现场,而自己的尸体则躺在客厅地板上,脸色惨白。

阿飞愤怒极了,想上去掐死他,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碰触不到阿财的身体。一次、两次、三次,都不行,最后阿飞只得无奈地看着阿财清理完犯罪现场以后,扶起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家门。

走在大楼底下,正巧碰上保安,保安见状不对,还警惕地问这是怎么了。阿财还故作紧张道:“喝醉了,撞到头,我这不赶紧送医院嘛!”

保安大叔一听还很热心地帮他开车门,一起把阿飞扶上阿财的车。阿飞无奈又愤恨地也上了车,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怎么弄死阿财给自己报仇,可是却次次无效。

然而,世事瞬息万变。在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中失败的阿飞,已然绝望到放弃的时候,突然眼睁睁地看着阿财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了。

连阿飞自己都没想到,这次的因果报应竟来得这么快。

半途中,阿财接到阿强的电话,阿强说他刚回家,碰到门口保安大叔说阿飞头受伤的事,所以赶紧打个电话来问阿财把阿飞送去了哪个医院,说自己要赶过来。阿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一分心,竟没注意前方是红灯,还在踩油门,结果被侧面开来的大货车给拦腰撞飞了出去,车毁人亡。

当阿财的灵魂惶恐地站在阿飞身边的时候,阿飞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当他意识到是时候报仇之时,他却已经再没有机会了,因为阿财直接被地皮底下钻上来长得像夜叉一样的人给抓走了。

阿飞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原地,他的脑袋实在没办法接受到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他一时消化不了。直到警察拉起了警戒线,阿强也跑来认尸的时候,阿飞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没有死掉,因为阿财一死就被夜叉拖走了,可自己死了那么久也没有夜叉来拖自己,也没有天使来接自己,连黑白无常也没见着。

但无论如何,自己是回不到身体里去了,对于这个事实,阿飞在努力地尝试了N多次后不得不接受了。既然接受了,自然也就不愿意跟着尸体去太平间,于是便随着阿强回了出租屋,在那里呆了足足7天,直到黑白无常来接他。

这7天是他最伤心绝望的7天,比见着自己的尸体躺在地上更绝望,因为阿强回来发现金条不见了,便坚信是阿飞偷偷独吞了,理由是只有阿飞和自己知道金条藏在哪里。阿强甚至在家里大骂道:“阿飞,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枉阿财还为了送他去医院抢红灯,结果白白送了性命!你个无耻小人,竟然还在生前不停地说阿财坏话,说他要打我钱的主意,原来你早就预谋着自己独吞以后,再嫁祸给他,是不是!你个王八羔子,爷我算是交错你这个朋友了!”然后骂骂咧咧地问候了阿飞家的十八代祖宗。

第六章 水族鬼师(下)

阿飞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想向阿强解释,可是完全没用。阿强恨死阿飞了,大骂一通后都不愿再提起、想起阿飞这个人。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阿强根本都不愿想起阿飞,阿飞自然就没有机会去阿强的梦里报梦。从来只有收到亲人和爱人的报梦,可有谁听到过仇人来给自己托梦的?

无奈阿飞又是新鬼,磁场极弱,自然还没本事上人身。而阿强这种走偏门讨生活的人,自身磁场中的己、生、助之力往往超过克、泄、耗之力许多,也就是所谓的命硬,这种人可不是能被阿飞这只磁场极弱的新鬼随随便便影响到脑电波频率的。所以一直到头七过完,黑白无常来勾他的灵魂时,他都没有找到办法向阿强解释。

“等等,”听到这,我忍不住插嘴道,“你说黑白无常都来勾那个什么阿飞的灵魂了,那后来这个阿飞怎么又做了孤魂野鬼呢?”

“因为阿飞是枉死鬼,他的阳寿未尽,所以黑白无常带他进了那鬼门关以后,他就一直在黄泉路上徘徊,直到寿终正寝时,才能过那奈何桥,饮那孟婆汤,轮回转世。”小茉解释道。

我摇摇头,一脸茫然道:“既然他在黄泉路上徘徊,怎么又会跑到人间来了呢?还撞到了你男朋友,而且他既然已经又回到了人间,那个时候应该也已经不是什么新鬼了,为什么不上他朋友阿强的身体呢?”

“蒙川说,所谓鬼道、人道,人间、阴间,都不能用三维空间去定义它们,黄泉路不是一条具体的路,对阿飞而言,他所游走之处都是黄泉路。”

“那好吧,就算如此,那为什么阿飞后来自己不上阿强的身?既然他有本事帮蒙川把你从我哥这抢走,难道就没本事自己带句话给他朋友?”我有点不耐烦道,“阿姐啊,你大半夜的没事讲鬼故事来忽悠我,很好玩是吧?可是你这个故事里的BUG也太多了,我是一点都不觉得好玩,我还是打烊回家洗洗睡了。”

小茉见我又下逐客令,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编故事,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那个阿飞后来想上阿强身的,但才发现原来以前阿强出来混的时候,在背后纹了个关二爷,阿飞根本上不了阿强的身。于是阿飞就给阿强制造幻象,让他一次又一看见次自己被阿财杀死的一幕,可是阿强始终不相信,到后来居然还跑去看医生,阿飞见实在没用,又不忍心困扰朋友,所以就没有再缠着他了。”

“还是不对,”我仍然觉得她在编故事,而且还是编了个圆都圆不起来的故事,“如果照你这么说,阿飞要不就是上人身,要不就是制造幻象,别的也没啥能耐,那么他又是怎么有本事把你从我哥这边抢走的呢?我哥从小到大身上套满了辟邪的老件,照你这么说来那个阿飞也一定是上不了我哥身的。而且我哥也是个不容易被忽悠的人,管凭你制造出再多的幻象,他宁可当自己撞邪了,或者神经衰弱,也不会去相信那些幻象中的一星半点,这点我太了解他了,你应该也很清楚啊。所以我不觉得阿飞能对我哥做什么,更不可能把你从他身边抢走。”

“你还记得你哥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叫屈涓吗?”

小茉这话一出,我太阳穴上的神经突突地直跳,“屈涓”这个人虽然我没见过几面,也没啥印象,但这个名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就是一个心结,死死地打在我和我全家人的心上。

“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就是怀上你哥孩子的那个女同学。”小茉见我不作声补充道。

我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小茉见我有点印象,便继续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刚考上大学不久,子芎来找我,叫我履行之前对他的承诺,重新做他女朋友。我同意了。可是我们刚好上没多久,他却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当我知道的时候我难过急了,果断地和他分了手……”

“你现在来和我提这件事,莫非……”我的脸突然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当年,当我知道哥哥把那个屈涓的肚子搞大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那个屈涓我虽然没见过几次,就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但我还是很清晰地有个意识,她一点都不漂亮,是那种丢人群就不见的女生,所以我见过几次之后,对她的外貌也完全没印象。而我哥这种资深外貌学会的会员,是根本不可能喜欢这样子的女生的,所以我一度认为是那个女生自己喜欢我哥,我哥不理她,而她设计陷害了我哥。然而,奶奶却告诉我说,那个女的哭着跑来我们家说她是被我哥强奸的。

强奸?怎么可能!打死我都不信!

第一,我哥不是这种人,绝对不是!

第二,我哥根本不需要去强奸别人,说句不太好听的,如果他想要,有的是女生会自己倒贴送上门来,所以他犯不着这么做!

第三,我哥强奸谁也不会强奸她,除非他眼睛瞎了!

小茉点头道:“其实这就是阿飞害的,根本怪不得子芎。”

我倒吸口冷气道:“难怪我当时问我哥,我哥说这事肯定不是他干的,他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可真要说不是,他又不敢。因为他隐隐约约在脑海里有这么一点半点的记忆片段,所以最后他说大概他喝醉了吧,意志模糊时,做的荒唐事吧。可是阿飞是怎么做到的?是上我哥的身吗?要照你刚才这么说,如果这事真是阿飞做的话,那他只有上我哥的身。可是没道理啊,我哥身上那么多辟邪的老古董,一样都不见效吗?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呀!”

“我也相信那些是货真价实的,所以阿飞其实确实上不了子芎的身,最后他之所以能附在子芎身体里控制他做了那种事情,是因为蒙川。”

“蒙川?”我越发不解了。

“对,是因为蒙川。”小茉突然把话题跳到了回去,问我,“我一开始还没有提到阿飞的时候,和你说过,我和子芎分手是蒙川陷害的,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啊,你现在不也说了,是他和那个死鬼阿飞做了交易,派阿飞去陷害了我哥。”

小茉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可以这么说,但其实也不尽然。你还记得我后来又说,蒙川学会了泐睢黑书后,第一次用在活人身上,就是用在了子芎身上。”

“我记得。”

“其实阿飞真的上不去子芎的身,但蒙川却使用了泐睢黑书中的‘放鬼’之术,将阿飞放进了子芎的身上。”

“什么?!”我听了又惊又气,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听蒙川说泐睢黑书很不简单。”

许是知道了小茉的男朋友陷害过我哥,我心里突然连带着对她一起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厌恶感道:“你男朋友既然这么本事,有这么本了不起的书,那还要来找我要犀角香干什么?”

小茉闻言又开始呜咽起来:“因为……因为他……他死了……呜呜……呜”

原来她想要犀角香是为了能再见到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在前不久出意外死了。难怪她那么执着地想要我的犀角香,现在我能完全明白她的心情。如果现在警察证实了我哥确实已经死亡,我想我也会不顾“犀角通灵”是真是假,姑且一试,只要能再见到我哥,哪怕一面都好。

第七章 人心险恶(上)

“你男朋友死了?”我突然觉得有点意外,“你男朋友不是什么鬼师吗?还有本什么厉害的不得了的鬼书吗?怎么就死了?他怎么死的?”

“吸毒过量,产生幻觉坠楼而死的!”

“你男朋友还吸毒啊!”小茉的话让我很意外。

“不可能!”小茉很激动得反驳,“蒙川从来没吸毒,他也不可能吸毒!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陷害他?谁?鬼吗?他一直和鬼结仇,我看该不是鬼把他推下楼的吧!”我突发奇想地猜测道。

“是人。”小茉愤怒地眼睛都红了,像是有一团火即刻就要冲出来把我这整家香店给烧了似的,“一定是他老板,一定是他干的!”

“你男朋友的老板?你怎么知道?有证据吗?有证据你怎么不去告他呀?”

小茉突然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那团火瞬间熄灭殆尽,低下了脑袋,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轻叹道:“我就是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他,因为蒙川生前的时候对我说,他老板一直很想要他那本泐睢黑书,而且现在这本黑书不见了。这本黑书是蒙川他们族人的秘传,蒙川就算把自己弄丢都不可能把它弄丢的,所以一定是他老板为了这本黑书谋害了蒙川。”

“可是说到底你什么证据都没有,要是被人家听到了,人家倒可以反过来告你诽谤。何况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你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毕竟这个可能性再高,那也只是基于你的猜测!”

“所以,就靠你了,我要用犀角香照出蒙川,让他把事情真相告诉我!”小茉直白道。

靠,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抽个嘴巴,我这是什么眼力劲啊,这丫头在给我下套我都没看出来!

“好,权当这犀角燃了当真能与鬼通,可此刻即便我拿犀角出来给你燃,你就保证你男朋友一定就在我们身边吗?若不在,岂不是白燃了?要知道这东西我可就这么点,白燃了可没处再找去!”

“这……”小茉犹豫了下,“若你真肯将犀角卖于我,我等蒙川头七之日燃烧,人不都说头七鬼魂是要回门的吗?”

“小茉,我是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想帮你,若只是借你犀角一用,有借有还,我也十分愿意的,好歹你也是我哥的朋友。可是你这要拿去烧,自然是有借无还,这东西怎么说也是我们家老太爷留下来给我爷爷的,真要拿来给你,我怎么着也得打个电话问问我爷爷吧。”

小茉一听我语气有松动,立马道:“这是应该的。那麻烦你马上给你爷爷打个电话问问吧?”

“大小姐啊,都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我爷爷这种年纪的老人家肯定已经入睡了,你不用这么急吧,等到明天我再打去问,可以吧!”

小茉突然眼圈一红,又开始呜咽起来,“茶茶,求求你帮帮忙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十二点了,过了十二点,就是蒙川的头七了。”

“什么!?那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之前没想到头七之说,我想着蒙川死得冤,一定不肯去地府投胎,魂魄一定在家附近徘徊。所以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了,才来你这儿借香的。”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下表,十点三刻了。说真的我也不知道爷爷会不会同意,要真同意了,那给她就是了;要不同意,也好打发了她走,不然看她这样子是能和我一直耗一宿的。思来想去,为了能让自己睡上觉,还是打一个电话,搅了爷爷的觉吧。

电话响了七八声,那头传来了爷爷迷迷糊糊的声音:“丫头,你个夜猫子半夜不睡觉,你爷爷老了,可折腾不起,没啥重要的事,明天再说吧。”

“爷爷,有个哥哥的故人要用本鬼师黑书换我们家的犀角,这算重要的事吗?”

爷爷打着哈欠说:“什么黑书白书,大半夜的说什么鬼话呢!”

“不是鬼话,是鬼书。爷爷,我可没有说鬼话,要说也是准备拿鬼书来换犀角的丁小茉在说。丁小茉,就是我们家以前的门口邻居,哥读书那会儿还追过她呢,你记得吗?”

“好像有这么点印象,一个蛮文静、乖巧的女孩。怎么几年不见,现在满嘴跑胡话了?”爷爷的声音听起来开始清醒了,“她干嘛要我们家的犀角?她怎么知道我们家有犀角的?”

“这还用问?就是哥告诉他的呗。”

“你等等,我微信同你视频,你慢慢详细的和我说吧。这电话要漫游费的,接接老贵的!”说着也不等我答话,爷爷就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五分钟后,微信视频请求跳了出来。视频通了以后,我发现奶奶也起来了,她和爷爷坐在床上,披着衣服,和我招手。

“哟,奶奶,气色不错嘛!”我乐呵呵地说,“看来出去到处玩,是开心啊!你看你背后这床头靠真是金碧辉煌啊,还嵌着水钻呢,看来这舟山于叔的儿子果真是发了家呀,奶奶你别动,我给你截个屏,真像个皇太后啊!”

奶奶笑道:“截什么屏啊,衣冠都不整,像啥样子。”说着连忙将手伸进披着的衣服袖子里,慢条斯理地扣起扣子来。“侬啊,少三更半夜打这种骚扰电话来,那我气色会更加好额。”

“天地良心啊,奶奶,你说你们这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你乖孙女我啥时候这么晚骚扰过你们?除了今天。不过今天不能怪我哦,得怪她!”说着我把手机镜头对向小茉。

“爷爷、奶奶好,我是小茉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奶奶笑着说,“这不是阿拉家子芎要娶的媳妇嘛!”

“啊……”小茉一时语塞。

“奶奶,你可别乱说,哥哥追她,那可是读书那会儿的事了,老黄历了。现在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只不过男朋友前些天死了。”

“啊?!”两老惊讶道,随即问了下情况,我简单的给两老介绍了下后,两老叹息着安慰了小茉几句。

我见两老也蛮同情小茉的,于是道:“这不她男朋友死得这么冤,就连那本鬼书也不见了,所以小茉想借我们家的犀角去烧,看看能不能见到她男朋友,好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听了这话,劝小茉道:“小茉呀,这不过都是些传说,不作数的。”

小茉哀求道:“爷爷,你就让我试试吧。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办法了,何况……”

奶奶打断了小茉的话,笑眯眯地说:“好啊,给侬也可以呀。不过侬也晓得这犀角对阿拉家也是很有意义的东西,要不侬答应嫁给阿拉家子芎,我就叫丫头把犀角给侬,好不好啊?”

小茉满脸错愕道:“子芎他不是……”

“胡闹!”爷爷紧张地打断了小茉的话,我知道他是怕小茉说出我哥失踪的真相。

“什么胡闹,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以的!”奶奶不理爷爷,径直问小茉,“侬刚说阿拉子芎伊不是啥?”

“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嘛!”我赶紧接话,也深怕小茉戳穿了我和爷爷的谎言。

小茉看这架势,估计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看着我不说话。

就听奶奶道:“伊个小子女朋友可没少谈,就没见正正经经带回家来过的,不作数。这小茉也算是阿拉看着长大的,读书那会儿子芎可没少和我说喜欢她来着。我今朝就给伊作这个主了,伊肯定乐意,不信我这就打电话问问伊。”说着她就向床头柜上去摸自己的手机。

这下我可惊了,我哥失踪了以后,为了瞒着奶奶,我特地按照我哥的声音开发了一个实时变声的简易APP装在手机上,然后买了张新的电话卡,模仿着我哥的口气打给奶奶,告诉她换了手机号码。自此,奶奶只要一想哥哥,就会给这个号码打电话。为了避免搞错,我情愿不用自己双卡双待的手机,特地又买了一个,专门接奶奶的电话。这会儿那个专门的手机就在我口袋里,要是奶奶打过来,一响,我到底是接好还是不接好呢?

第八章 人心险恶(中)

幸好爷爷又急忙解围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包办婚姻啊!何况人家现在心里都是自己冤死的男朋友,就算答应嫁给你孙子,你孙子能幸福嘛!再说,你这犀角燃了,要是见不到她男朋友,我们这不成了骗婚了吗?”

“只要我男朋友在附近,犀角燃了,一定能见到他的,两年前子芎燃过犀角见到过鬼。”

“什么?”爷爷奶奶异口同声地惊呼。

“伊是在什么地方看到鬼的?”奶奶似乎比爷爷更紧张。

“看他当时发给我的照片,好像是在他自己的卧室里。”

奶奶不再似之前般说笑打趣,面色略僵。

小茉见爷爷、奶奶不作声,边恳求道:“所以求求你们把犀角给我吧,再有一个小时就是蒙川的头七了。”

“天佑,侬自家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一直不喜欢这块什么犀角的,这种东西阴,本就不适合摆在家里。我记得当年侬雕好了它之后,侬把那个摆件和剩下的料屑给子芎,我就让伊带到店里去放着了。”

“我记得当时哥的确把这些都带到店里去了,那个装犀角摆件的木匣我在接管店铺的时候,还见着过呢,等等……”我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于是将手里的手机塞给小茉,自己在旁边的柜子前翻找那个木匣。

当我将那只暗红色红木雕花小木匣拿在手里的时候,他们3个都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都催问:“还在吗?”

我急忙打开了手中这个小木匣,里面空空如也,我痴痴呆呆道:“不在了,难道是哥哥带走了?”

“你之前接手店铺时没有打开看过吗?”爷爷问道。

“没有,我看到这个小木匣以为犀角就在里面。”

“那我还是打个电话问下子芎吧。”奶奶又来了。

我急忙道:“太晚了,我明天一早自己打给他吧。”

奶奶这次没说什么,我直觉感到奶奶开始担心哥哥了,我很怕哥哥失踪的真相再也瞒不住了。我看着爷爷,爷爷看看我,又看看奶奶,我想他可能也有同感吧。

突然小茉放声哭泣道:“看来这就是命,是命呀。怪只能怪当年蒙川放鬼害过子芎,报应啊……报应……呜……呜……”

之前向爷爷借香时,我特地没有提蒙川为了抢小茉,放鬼害我哥的事。我奶奶宝贝我哥,宝贝得要命,要是让她知道蒙川干过这档子事,那小茉还想借香?而且这件事当时弄得我们家很不光彩,爷爷为这事可没少生气,我也不愿再多提这事,过去就过去了。

然而,没想到小茉此刻一激动自己说了出来。奶奶一听小茉这么说,立即追问道:“你那个男朋友害过我们家子芎?这是怎么回事?”

在奶奶的追问下,我只得将之前小茉所说之事和盘托出。听完之后,爷爷很是气愤,只冷冷地说:“既然是老天爷给的报应,那我们也没办法,你早点回去吧,别妨碍我孙女睡觉了。”

“那……那我先走了。”小茉哭着就想起身离开。

突然奶奶开口道:“等等,之前侬讲的侬男朋友是少数民族,可是水族?”

小茉吃惊地“唔”了一声。

“所以讲,那本鬼书就是泐睢黑书咯?”

“这你也知道?”我吃惊道,因为之前只是简单地同爷爷奶奶补讲了下蒙川放鬼害我哥的事情。什么泐睢啊,水族啊统统都没有说。

“既然侬男朋友手上有泐睢黑书,那伊就是水族的水书先生咯,水族中的黑书每代只传一人。侬只要回水族找到侬男朋友的师父,伊自然会有办法把侬男朋友的魂魄招回来。”奶奶平静地说,似乎一点都没有介意那个蒙川放鬼害哥哥的事,这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似乎不像奶奶平时的作风。

小茉眉头紧皱道:“蒙川的师父就是他的爸爸,可惜他前几年已经不在了。”

“那岂不是水族再无懂黑书的水书先生?”奶奶可惜道。

小茉哭道:“过了头七,蒙川是不是就要转世投胎了?那我是不是再也没有办法帮他伸冤了?”

“那也不一定,如果侬能找回那本黑书,也许我可以帮侬。”

还不等小茉答话,爷爷反驳道:“荟荟,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帮这个害过你孙子的人?你不是最宝贝子芎的吗?你怎么一点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死者已矣,何况这事情过去很久啦,何必再计较呢?”

“是不计较呢,还是你看上了人家的黑书?”爷爷不忿道。

“天佑,侬在讲啥啊?”奶奶气愤道,“黑书上有招鬼的方法,找到黑书我自然可以帮伊把伊男朋友的魂招回来!”

小茉听见一下子来劲了,“这黑书一定是被蒙川的那个老板给拿走了,我就算偷也要想办法把它偷回来。”

“好,那侬记得一定要在五七之前把这本书找回来,不然就来不及了。”奶奶提醒道。

“好。”小茉兴奋地答应道。

……

两周后,小茉再次来店里找我时,她脸上曾经的那份伤心憔悴已经被深深地怨愤所代替了。

小茉告诉我,她找了私家侦探去查蒙川的老板,虽然目前还没找回那本鬼师黑书,但是总算也有大发现。

原来蒙川的老板就是健康本钱集团有限公司的总裁,健康本钱集团五年前就在香港上了市,它旗下有好多的保健品都算得上大众名牌。可是这两年也没啥新品推出,业绩开始走下坡路,直到今年他们推出了一款“健康在线”的APP,据说反响很好,公司业绩这才开始迅速增长,而这款APP就是蒙川一手开发设计的。

说实话这款APP从技术和设计上来讲都很普通,随便哪家稍微有点实力的公司,花个几周完完全全可以克隆一个山寨的出来,但偏偏就是这个“健康在线”能立于龙头之位,受千百万用户追捧,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款APP背后在线支持的神秘医生。据说“健康在线”的医生各个堪称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他们的“望、闻、问、切”简直神乎其神,几乎各个可以通过视频联线一眼看出病人的病症,然后对症下药。有些现代医学无法医治的绝症,很多大医院都束手无策,但是这些在线医生居然可以有办法治疗。而这些神乎其神的在线医生资源就是由蒙川一手负责的,据私家侦探调查的消息得知,这些医生都是蒙川自己找来的,资料库也是蒙川负责建立并管理的,公司里所有的人对这些在线医生几乎是一无所知。

既然这些医生资源才是真正的赚钱工具,那么自然有许多公司想将蒙川高薪挖走,或者出巨资买下他手上的这批资源。而健康本钱集团的这位总裁魏格腾是出了名的刻薄下属,每天高强度的压榨蒙川却用卑微的薪酬作为回报。若卑微的仅仅只是薪酬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在魏格腾手下做事整个人都变得很卑微,这点让蒙川实在无法忍受,为此也曾经向小茉多次抱怨过。

如今既然有好几家公司高薪想挖角他,他自然是有跳槽的意思啦。但是魏格腾却以“健康在线”医生资源库为公司财产,蒙川可以走,但是必须移交出资源数据才能放蒙川走。这一拖便拖了蒙川近两个月,直到他坠楼过世时都还没放他去新公司报道。

“其实这些消息也没有太多用啊,并没有查出那个魏格腾有谋害你男朋友的什么证据,就连动机我都没瞧出来。说实话,作为一个商人,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不放你们家蒙川离开公司,毕竟你们家蒙川攥着人家公司生财的命脉。可是他一个商人,要一本鬼书干嘛?退鬼、放鬼能帮他赚钱吗?”我不解道。

小茉说:“其实蒙川之前和我提过,说他爸爸让他学鬼书还真是没白学,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后,居然还是叫鬼帮他做事,才有了一份自己的事业。”

“那照你这么说,医生资源是鬼帮他找的?”

“我怀疑那些医生就是鬼。”

……

第九章 人心险恶(下)

……

小茉这话倒是让我大吃一惊,但是她的推论又似乎合情合理。她说,很少有医生可以通过视频联线看几眼就知道病人得什么病,就算真有这么厉害医术的医生,也不会有那么多灵药,可以把这么多绝症病人给治好吧。同时,也就是因为这些医生是鬼,所以蒙川根本没有办法交出这些医生资源,这也就是为什么魏格腾迟迟不肯放他走的原因了。

而且私家侦探还告诉小茉,据对蒙川挖角的博爱医药人事称,当时蒙川对他们说是他开发的,就算移交出所有的医生资源,他还是可以再找到新的。博爱医药虽然相信,但却留有一手,不愿与蒙川签订正式录用合同,而是签订了试用合同。

合同中规定了蒙川新医生资源库必须在他三个月试用期内完成的盈利指标,若指标完成,试用合同自动转为正式录用合同;若指标无法完成,合同三个月后自动终止。对此,蒙川欣然接受,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只是吃过前东家的亏,他这次也长了个心眼,他提出,所有开发的新医生资源所属权归他自己所有。博爱医药接受,但附加了一条,为期五年的正式合同期间内,若蒙川单方面提出辞呈,则所有医生资源归博爱医药所有。

蒙川很爽快地接受了附加条件,并签了合同。然而,他并未曾想到,此举却成了日后的麻烦。

因为健康在线这边一直以蒙川并未完全移交医生资源为由,不肯放他走。虽然蒙川早已经不再去魏格腾那边上班了,可是却因为一直拿不到退工单和劳动手册,博爱医药无法为他办理正式入职。蒙川曾向博爱医药人事表示自己可以先上班,哪怕试用期从拿到退工单办理了入职手续以后开始算都行。原本这对博爱医药而言是极有利的,并无理由不同意,可怪就怪蒙川自己当时签合同时写明了医生资源的归属权。

博爱医药这边认为,若未正式入职,一旦产生纠纷,蒙川离职,他们无合同保障,无法向蒙川追讨医生资源。尤其倒最后人财两空,倒不如现在在为充分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不对该项目进行资本投入,他们宁愿花点时间等蒙川。

私家侦探还告诉小茉,蒙川与博爱医药这边交涉了几次,博爱医药这边一直坚定自己的立场,并多次劝说蒙川在原公司尽快完成所有离职事务的办理。到最后,博爱医药甚至开始怀疑蒙川是否并不如自己所说的可以再次开发新医生资源,故而迟迟不愿将手中原医生资源全部交出。连带着,他们开始怀疑若日后蒙川再次跳槽,是否自己也会遭受像健康在线一样的尴尬处境。蒙川见状,于最后一次见面时,向博爱医药许诺,半月内一定正式办理入职。

小茉推测,蒙川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才最终将所有资源统统移交给魏格腾。得了所有医生资源的魏格腾一定是知道了真相,起了歹心,为了自己更大的利益而谋财害命,企图独吞鬼书。

我虽对此猜测表示赞同,可是无论这些猜测怎么合情合理都好,猜测始终都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我无奈叹道:“小茉小姐啊,既然你这么会猜,不如猜猜那本书会被魏格腾藏在哪里?我可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这我也知道,所以我决定找人混进他家里去找找看。”

“你是说混到魏格腾家里去偷书?你确定书在他家吗?你准备怎么混进去?”

“我记得以前蒙川给我看过那本鬼师黑书,那本书上的字根本看都看不懂。蒙川说是泐睢文,而这些泐睢文又不是一些普通水族的文字,即便是水族的人也未必能全看明白,只有水书先生才能完全看懂。之前私家侦探也有提过,魏格腾家里最近一直有请师父回家做法事,我想应该是他在找水书先生。”

“所以你准备假扮水书先生去他家偷书?”

“嗯,我和蒙川谈恋爱也谈了好些年了,会一点水族的方言,估计能骗骗他。”

我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对小茉说:“若真如你所说,我估摸着我奶奶应该会点泐睢文。因为她从年轻时读书那阵起就开始研究各类文物出处,而且她知道泐睢鬼书的来历,又知道里面有退鬼、放鬼之术,所以我想我还是叫上我奶奶保险点。”

小茉惊喜道:“如果她老人家愿意帮我跑这一趟,那就太好了。”

几天后,我奶奶便以水族水书老先生的身份被魏格腾恭敬地请到了府上,为他们家祈福做法,而我和小茉则扮作奶奶的弟子尾随而去。

寻常的法事完毕后,奶奶见魏格腾并没有与我们告别的意思,而是将我请至客厅用餐,于是奶奶便在餐桌上切入正题道:“听闻魏先生近来寻了不少先生来府上做法祈福,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魏格腾恭敬道:“不瞒陆先生说,我们家最近还真是碰到些不同寻常的事,家里人都觉得是闹鬼了,所以这不请先生过来给做做法嘛!”

我看这魏格腾说话的样子不像是编瞎话,说到闹鬼两个字的时候,他眼里的恐惧掩都掩不住。难道他们家真的闹鬼了?蒙川死得不甘心,所以闹得他家宅不宁?

然而奶奶却笑着摇头道:“魏先生,我看侬家宅邸头上无黑气,地下无晦气,财位得益,风水正气,不像是什么凶宅,倒是一个聚财的宝地。”

“是吗?”魏格腾不解道,“可是家里好多人都见到过鬼。”

“那魏先生最近可有新从外面带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我看全家独侬印堂发黑,像是凶灵缠身的样,而不是这个家宅不吉。”

这话倒是把魏格腾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有啊。”

奶奶淡静道:“不会吧,我想魏先生自己应该很清楚自己带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不然魏先生为何专找懂水族文的先生呢?”

魏格腾故作平静道:“那不如先生算一算,我为什么都要找懂水族文的先生?而我带回来的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奶奶笑道:“这还用得着算吗?魏先生找来找去找的都是些懂水族文的先生,那东西上一定是有水族文字咯,是书对吧?”

魏格腾大吃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心情,说带我们去看那本书。

然而,此时我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之后便不省人事。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和奶奶还有小茉被关在一间房里,我拍着脑袋极力想回想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似断了片。

第十章 鬼师冤魂(上)

奶奶似乎对于我们被关一事没有丝毫的意外,悠闲淡定地坐在桌前喝着桌上还温热的茶水。而小茉则焦急地找着她的手机,最后她将整个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也没有找到手机。

“傻丫头,你觉得人家有心软禁我们,会给阿拉机会报警吗?”奶奶镇定地说。

“奶奶,这些似乎早在你预料之中,你怎么不急的?”我惊讶地看着奶奶。

“那是当然,等着吧,侬爷爷不久就会来救阿拉的。”奶奶淡淡地微笑着,我第一次觉得奶奶笑得那么不可捉摸,那么陌生,忽然她又转口道,“哦,也许根本不需要等侬爷爷来救我们,很快那个魏格腾自己会来放阿拉的。”

“奶奶,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看着奶奶这幅悠哉的样子,我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于是假装生气地质问她。

“我哪有瞒侬,侬不是出门的时候听见我对侬爷爷讲,要是阿拉晚上回不来,记得报警来救阿拉嘛。”奶奶也假装板下脸,一副被委屈了的不忿状。

我翻着白眼,深叹口气道:“奶奶,我以为你在和爷爷说笑呢!”

“谁有心思说笑,这么危险的事,不是侬自己同我讲的吗?来了之后一切要小心,那我自然要防范于未然啊。”奶奶反驳道。

“好吧,好吧,我的好奶奶,我彻底被你打败了。”可是嘴上这么说,心里不免又担心爷爷报警能管用吗,搞不好现在我们被魏格腾所关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的家,就算爷爷带警察去搜查,也未必找得到我们啊。于是我开始仔细观察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自救。

突然防盗门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了,魏格腾从外面走了进来,道:“陆先生,委屈你了。”

“知道委屈我了,那还不把我放了?阿拉老太婆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这说起来,阿拉还是被魏先生请来替侬办事情的呢,事办完了,就这回报啊?”奶奶不慌不忙道。

魏格腾嘿嘿一笑,笑得那个阴,阴得有些不仅仅只是奸诈的样子,更多得是令人有种说不出的不寒而栗。他刚欲开口,却被奶奶重重地掴了一巴掌。

“死老太婆,你干什么呀!”魏格腾这下火大了,怒不可遏地冲奶奶吼。

就连我们也吓了一大跳,虽说我们被这个坏家伙软禁起来是够气人的,打他一巴掌也根本不冤了他,但是眼下的状况毕竟我们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保命要紧,怎么可以这么沉不住气。想着我便去拉拉奶奶的衣襟,小声地说;“祖宗奶奶,你活够了,你的宝贝孙女我还没活够呢!”

谁知奶奶不理他也不理我,只是问:“子茶宝贝,侬看那家伙是不是还是在阴笑?奶奶老了,眼神不好了,怕看岔了。”

“啥?”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个魏格腾明明被奶奶打得火冒三丈,奶奶怎么还叫我看他是不是在笑?

“笑什么笑,我傻子啊,被你打了还笑啊!”魏格腾越发恼怒了。

然而,令我不寒而栗的是,我们真真切切地看见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个奸笑。我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小茉,但见她也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于是我不自觉地拉着奶奶的胳膊,朝她拼命点头。

魏格腾见我们如此样子,也有些害怕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满眼惊恐得瞪大了双眼,嘴角依然挂着那个阴笑。

“小子,侬刚才做过什么了?阿拉来的时候侬还是好好的,不过只是印堂发黑,凶灵缠身,而如今却是恶鬼附体,侬一定是做了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啊,就是这个……这个……”说着从腋下抽出夹着的一刀A4纸递到了奶奶的面前,“我就是刚才去复印……复印了这个……”

奶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挥手将这刀纸重重地打落在地,呵斥道:“无知小儿,谁借侬的胆子竟敢去复印泐睢黑书?!”

魏格腾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颤抖地问,“你们……你们竟然知道这是泐睢黑书?你们到底是什么……什么人?”

奶奶冷冷道:“是能救侬小命的人。”

魏格腾狐疑地看着奶奶,嘴硬道:“你少说瞎话唬我,我可不信你们!你们知道泐睢黑书,一定是和蒙川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们,这里就半本泐睢黑书的复印稿,想出去的就赶紧给我认真地翻译出来。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可没那么好骗。真本我是不可能拿出来给你们看的,要看就这本复印本,而且就半本,先翻译出来再说!”

“装神弄鬼?真好笑了!”奶奶哼道,“也不知道刚才谁一个劲儿地说家里的人都看到了鬼,要是装出来的,你们怕个什么劲儿!”

“若……若……若你真有本事,那你今晚抓个鬼给我瞧瞧!”魏格腾又怕又急。

……

第十一章 鬼师冤魂(中)

“鬼我未必有本事给侬抓到,但是侬这泐睢黑书不该复印都已经复印了,那我还是先瞅瞅上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鬼。”说着用眼睛瞟了瞟地上的复印稿,没好气地说,“阿拉老太婆老了,腰不好,弯不下去,侬还不赶紧捡起来给我!”

魏格腾瞪了瞪眼睛,看得出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心里有十万个不乐意,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弯腰一张张把复印稿给捡起来,交到奶奶手里。

奶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后仔仔细细地看着,我、小茉、魏格腾几乎都是屏息站立,不敢打搅。

“行了,退鬼之术尽在,阿拉老太婆舍了老命今天晚上姑且一试吧。”奶奶摘下老花眼镜略带自信道。

魏格腾一听奶奶这么说,突然变了脸,满脸和气,一副恭谦样道:“有劳先生,有劳先生。”

“那侬还不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们,再给我安排个舒适的房间。阿拉已经是老太婆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的精力,侬现在不让我好好睡个饱觉,我晚上哪有精力替侬去退鬼!”

魏格腾连声称是,立马开门带我们走了出去。

原来我们所关之处仍是魏格腾的住所,正是他地下酒窖里的一间休息室。我们穿过酒窖,走上一楼,径直走进了西面的一间客卧里休息。魏格腾毕恭毕敬地询问奶奶还需要什么,然后一一记下去办。

待他一出去,我便急急问奶奶,“奶奶,这复印稿真的是泐睢黑书吗?里面真的有退鬼之术吗?你真的看懂了吗?还有你刚说那个魏格腾之前不过是凶灵缠身,复印了泐睢黑书之后竟成了恶鬼附体,可是这凶灵缠身和恶鬼附体不都一个意思吗?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不同的。”奶奶正色道,“凶灵缠身指的是一个或多个鬼灵在身边缠着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身体附近的一些外界磁场干扰着人本身自己的磁场。而恶鬼附体一般指的是一个鬼灵控制住了人本身的一部分或者全部的意识,也就是磁场已经完全干扰到自身的磁场无法正常运作了。”

“那么被恶鬼缠身会怎么样呢?会死吗?”我好奇地问。

“这个不好说,但是就那个魏格腾的情况来看,再放任下去,伊不自觉地行为会越来越多。”奶奶说着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道,“我需要睡一觉,晚上你和小茉就躲在房间里不要出去,奶奶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心里总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一些不好的预感。我见奶奶真的睡下了,也不想去打扰她,于是推开了客卧朝向院子的玻璃门,独自走了出去,微风徐徐吹来,原本身处如此舒逸的环境中该是一件何等美妙的事情,然而晚上的事总是让我放不下心,无暇欣赏美景。

“你在担心你奶奶?”不知何时小茉也跟了出来。

“那可是我亲奶奶,我自然担心!”

“我觉得你奶奶应该是胸有成竹,你就放心好了,晚上我们乖乖躲在房间里不要给你奶奶添麻烦就成了。”

希望如此吧,可是我的心始终定不下来,越来越强烈地预感到晚上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于是最后还是决定晚上悄悄地躲在一边看着奶奶,万一有个啥也好照应一下。

当天夜里十点多,奶奶还在拿着那半本复印版的泐睢黑书核对魏格腾所置办之物,突然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听到女人高跟鞋扣地的声音,似乎一步步在逼近。我和小茉瞬间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拉住了彼此的手。

我害怕地问魏格腾:“侬不是讲,今天晚上侬让家里人都离开了吗?”

魏格腾惊恐地看着我,点头道:“确实是让家里人离开了,楼上没有人了,这声音,应该……应该是那个……那个吧。”

“没想到来得那么早,看来这情况有点不妙。"奶奶急呼,"你们都躲在房里别出去,我去会会。”

“奶奶,你真的要去吗?”我拖着奶奶的手不肯放。

“我不去难道侬去啊?”奶奶挣脱了我的手。

“奶奶,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奶奶没有理我,拿着那半本复印版黑书和一支蜡烛,径直走出了房间。

我回头问魏格腾:“你们之前晚上也是听到这些声音吗?也是这个点儿?”

魏格腾恍然大悟道:“最初几天都是在凌晨,现在想来每天他们活动的时间真的是越来越早,越来越久了!”

我心里一激灵,看来这些鬼是越来越强了,不知道奶奶到底能不能应付得了,以前只知道奶奶对这些东西有些研究,但也只是研究,从未见过奶奶对付过这些东西,我真的很担心奶奶会有危险,于是准备开门跟出去,可是刚一开门却见奶奶提着蜡烛回来了。

“奶奶你没事吧?”我紧张地把她一把拽进来,随后将门关紧。

奶奶淡定道:“我事啊,不过外面的情况不太妙。一只红衣女鬼带着一群小鬼,我回来画一些鬼符,写一些鬼贴出去试试。”

“啥?试试?奶奶你是不是没有把握呀,那你别去了,外面太危险了,我们就躲在里面等到天亮,鬼自然就散了。”我急得直拽奶奶。

奶奶正色道:“恐怕这次不行了,今天魏格腾复印了半本泐睢黑书,释放了一只红衣女鬼,这是只厉鬼,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释放?这复印和释放鬼有什么关系?”魏格腾在一旁惊叫,嘴边还挂着那丝阴笑,比起外面那个高跟鞋扣地的声音,我觉得他似乎更令人毛骨悚然。

“那我现在从头同侬慢慢说起,好不好,让那只女鬼直接冲进来好不好?”奶奶没好气地说。

魏格腾不敢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奶奶在房间里翻着黑书,照着上面画鬼符,写鬼贴,嘴角依然扬着阴笑,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问奶奶道:“如果那只红衣女鬼是因为复印而被释放出来的厉鬼,那么此刻附身了魏格腾的鬼又是什么样的鬼?从哪里来的?这样放任着没有问题吗?”

听我这么一说,小茉不禁吓得靠到了我的身边,远远地离了魏格腾。

“哦,那只鬼,现在还成不了气候,不用惧它,等奶奶退了那只红衣厉鬼再回来收拾它不迟。”奶奶说话间画好了鬼符,写好了鬼贴,拿着便出了房门。我也想跟着过去保护奶奶,却被小茉死死地拽住了,她说我不懂就不要出去碍事,其实我想可能是她自己害怕一个人和魏格腾待在一起。

奶奶出去后没多久那个高跟鞋声就停了下来,可是没多久,高跟鞋开始急跺,接下来的声音我恐怕终生都难忘,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那是一个凄厉的女人声音,撕心裂肺地哀嚎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众低沉的呜咽声,听起来外面起码也得有几十只鬼。

小茉哆嗦着抱着我,就连一旁的魏格腾也捂起耳朵,一脸惊恐的样子,只是那个阴笑依旧挂在脸上,但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个阴笑笑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然而比起这些,我更担心的是奶奶的安危,我极力挣脱了小茉的手,跑到房门边,刚一开门却见奶奶铁青着脸站在了门口,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奶奶你没事吧,怎么样啦?那些鬼都制服了?”我定下神来,忙一把把奶奶拉进房里问,但是抓住奶奶手的一瞬间让我又是一惊,奶奶的手冷得像冰一样,真不知道奶奶刚才究竟在外面经历了些什么。

“魏格腾,”奶奶面无表情地走到魏格腾面前,从背后取出一双亮红色的高跟皮鞋,“侬还认不认识这双皮鞋?”

魏格腾看着这双亮红色的高跟鞋,眼里满是惊愕,而一旁的小茉眼里却满是惊恐。她凑到我身边问我:“茶茶,你奶奶怎么会凭空取出东西来。”

“凭空?”我看了看奶奶,的确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什么凭空不凭空的,你别在这吓唬人。”

可小茉仍咬着不放说:“你奶奶刚才进来的时候两手都垂在两边,手上空空无物,怎么突然就伸手从背后取出了一双高跟鞋来呢?她背后也没有包之类的可藏呀。”

……

第十二章 鬼师冤魂(下)

是啊,奶奶进来的时候,还是我一把把她拽进来的。当时手里的确没有高跟鞋,而且我的确也没见她背后藏着什么,只是我内心仍抗拒承认小茉所想表达的意思,于是继续嘴硬道:“也许就是藏在背后,伸手拿出来的。好啦,这个怎么拿出来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奶奶为什么要拿进来,这东西和魏格腾有什么关系。”我试图转移话题,于是催问魏格腾道:“我奶奶不会平白无故的拿件东西进来的,你要是认识就赶紧说,说不定对驱鬼有帮助。”

没想到魏格腾竟然落下了泪来,他说:“这双鞋是我送给隔壁胡太太的,可是我没想到,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说着魏格腾竟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阿芊,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你生前就一直缠着我,还没缠够呀?死后你就好好安歇,好好安歇吧……”说着竟一把抢过奶奶手里的高跟鞋重重扔在了地上,死命地用脚狂踩,然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双高跟鞋竟然流出了鲜红的血。

“魏格腾,你好狠的心呐!”高跟鞋竟发出了一个凄厉的女子控诉声,紧接着房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

“怎么办,茶茶怎么办?”小茉在一旁吓得都快哭了。

我心里也是害怕得紧,便去拉奶奶,“奶奶这女鬼好像要出来了,你想想办法呀。”

可是不拉倒还好,奶奶就这么站在那,这一拉,奶奶竟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急得我抱着奶奶狂摇,可是奶奶始终没有反应。我哆嗦着伸手去探奶奶的鼻息,好在气倒是还有,就是有点微弱。

地上的高跟鞋还在尖锐地哭泣,房里的灯泡最终还是爆掉了,屋内一片漆黑。我大气不敢出的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奶奶,身旁的小茉则吓得呼呼直喘,手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抠进我肉里了。

借着屋外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月光,我们终于还是见到了那个女鬼的真面目。那并不是一只什么可怕的鬼,看上去就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气质俱佳的女子,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约摸二十七、八岁,身穿一条正红色连衣长裙,看不见腿,只在裙下看见了一双同样红色的高跟鞋,鞋整个踩在血水里。

“阿芊,果然是你。”魏格腾不再哭泣,渐渐平静了下来。

“魏格腾,”那个被唤作阿芊的女鬼厉声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你说啊!我为了你把我老公公司的文件都偷出来给你了,我这么爱你,你却对我这般狠心!为什么?”

我本以为魏格腾会辩解些什么,哪知他却不可思议地回答道:“什么为什么?杀你自然是不喜欢有你的存在,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你……你……魏格腾……”女鬼开始咆哮,那声音刺骨般冰寒,刺耳般尖锐,刺心般凄厉,“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丝良心不安吗?”说话间那女鬼的模样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先是身子一沉,矮了大半截,下半身鲜血徐徐溢出,紧接着整个人一下子干瘪了,全身焦黑,像一块大黑炭。

“良心不安?”魏格腾冷笑道,“怎么可能会良心不安?!”说着突然脸色一沉,那丝诡异的阴笑竟也不在,只听他道,“你以为世间只你最惨吗?你先看看我再说!”

话音刚落,魏格腾竟也变了模样,整张脸血肉模糊,鼻梁鼻尖竟看不出轮廓,那张脸似完全在一个平面上。双臂垂在两侧晃悠晃悠的像完全失去了骨架控制,自由垂摆。两条腿也弯曲到了一个异样的角度,其中一条腿的膝盖处森森白骨尽现。

女鬼楞了一下道:“你……你不是魏格腾,你是谁?”

魏格腾不紧不慢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

女鬼有点惊愕,问:“你是那个鬼师?你怎么会附身在他的身上?我记得你帮我的时候曾经说过因为你也很恨他,所以你也是他害的吗?”

被附身的魏格腾咬牙切齿道:“没错,我也是他杀的。”

“既然如此,你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女鬼有点气恼,“莫非你如今竟想保他?”

“我做鬼都不愿放过他,怎么可能保他,不然当初我便不会将你魂魄聚至鬼书之内。”

女鬼恢复到之前美人的模样问:“既然如此,你现在是……”

那个附身魏格腾的鬼也变回了魏格腾的模样道:“我倒是要谢谢你,刚才逼问魏格腾,弄得他魂魄惊慌,这才使我有机会完全控制住他。可我毕竟是新鬼,纵再有本事也比不得你做鬼已久且怨念极深,能够聚魂现形于人前,若我出了魏格腾体内,只怕这屋子里也就只有你瞧得见我。魏格腾欠我们的,我们迟早要问他拿回来,只是现在能不能让我借他身子用下,好让我同我女友说些话。”说着他的脑袋竟转向了我们,吓得我的心砰砰直跳,但是一直胆小害怕死拽住我的小茉却突然松开了手。

我转回头看她时,借着月光竟看见她泪流满面,我猜附在魏格腾身上的那个鬼应该就是蒙川。

女鬼也看了看小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消失不见了。

“蒙川,是你吗?”小茉站在原地犹豫地问着。

“是,是我,小茉。”

我见那个附身魏格腾的鬼都承认自己是蒙川了,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了,于是便起身去开房间的灯,可是开关按来按去都开不亮灯,看来的确是灯泡爆了,不得已下,我只能点起了两根蜡烛。可是小茉却急忙跑来将蜡烛吹灭了,她说她无法对着魏格腾的驱壳和蒙川说话。

好吧,那我也只能摸着黑去拖奶奶上床,好在那个蒙川还不错,瞧我一个女孩子拖不动,借着魏格腾的身体还过来搭了一把手。最后他还说我奶奶应该是受了女鬼的鬼气所伤,现在他自己虽然附身在魏格腾身上,肉体盖住了鬼气,但毕竟奶奶年事已高,如今又已被鬼气所伤失去意志,所以最好还是别和他待在一个房间较好。

我看了看房门,心里有些发憷,外面虽然现在没啥动静了,可毕竟有着几十只鬼,外头岂不有越发多的鬼气聚集。蒙川见状心领神会地带着小茉出去说话了,让我打开落地窗通通气,并说会让外面的鬼魂不入室打扰,叫我放心。临走时他顺手摸了一下电灯开关,卧室的灯居然就亮了。

我依言打开了落地窗,外面清凉的风夹杂着泥土气吹了进来,我又在床边给奶奶揉了揉太阳穴,不多一会儿奶奶便清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女鬼给我穿小鞋了,啊呀呀,啊呀呀。”说着竟开始自顾自地揉起自己的脚。

“什么穿小鞋呀,你脚上不还是你自己刚才穿的那双鞋吗?”刚才黑灯瞎火地拖奶奶上床也没给她脱鞋,她此刻的确还是穿着她原来那双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女鬼给她穿了小鞋。

奶奶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揉脚。这点倒是让我觉得奇怪的很,这一点不像奶奶的性格,要在平时她一定会嘚嘚咕咕地说刚才她在外面的境遇。

我好奇地问:“奶奶,刚才在外面你和女鬼发生了什么呀?你怎么会提着她的高跟鞋进来的呢?而且后来你直接昏过去了,你还有没有印象呀?”

奶奶诧异道:“我昏过去了吗?我怎么一点没有印象?我还提着伊的高跟鞋进来?不是啊,我怎么记得伊非把她那双血红色的高跟鞋给我穿,那鞋子小的很,我脚痛死了。”

我探头去看奶奶脱下鞋来的脚,果然上面连水泡都起来了,应该不会是奶奶原本这双鞋所夹出来的,毕竟这双鞋穿了很久了,平时一直没听奶奶说不舒服。

我正纳闷时,小茉和魏格腾的躯体推门回来了。

小茉的眼睛红红的,看来是没少哭,但是走进来的时候,并不见脸上有泪,她只是平静地说:“这次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还不等我和奶奶说话,一旁的魏格腾抢道。

听他说这样的话,我想应该是魏格腾没错了,只是那个蒙川呢?去哪了呢?看他那怨念极深的样子,也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放了魏格腾的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事到如今,魏先生还想留我们?留我们做什么呢?”小茉冷冷地问。

“陆先生看了我那半本鬼书之后,也只说找到了退鬼之法,却根本没有把译本给我!”魏格腾气呼呼地说。

小茉依旧冷冷道:“你想找人翻译鬼书不过是因为想知道里面的放鬼之术,其实你就是想控制那些鬼,像蒙川那样让他们为你做一些世人所不能为之事,以此获利。但是你之前也听见奶奶说过了,这半本书竟是退鬼之术,并不是你要……”

魏格腾打断道:“退鬼也好,我现在家里正闹着鬼,有退鬼之术的译本,我自然也是稀罕的。更何况,另外半本放鬼之术只是我没有拿出来并非我没有,等我拿出来以后,自然还是要麻烦陆先生翻译的,我怎么能放她走呢?”

“我给侬翻译出来又如何?”奶奶反驳道,“别说这放鬼之术更难,我也未必能翻全,就是这已经翻译的七七八八的退鬼之术也并非只是翻译出来看得懂就行的,不然老太婆我这次怎么会吃药?人家鬼师可是自小开始学习的,侬以为是侬家里的家用电器啊,给本说明书侬就会用!”

“那……那……”魏格腾有些急了,“那放鬼什么的先不说,陆先生总得帮我把那些鬼给驱走才能走吧。”

奶奶想了想道:“小鬼还好对付,只是那个红衣女鬼我真是拿伊没办法,但是我见伊对侬感情极深,至今仍是余情未了。但是毕竟是侬负伊在先,还把伊给杀了,所以伊现在恨侬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谓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要我拿住伊,我是真没这本事了,但是看看我能不能劝劝伊吧,只是侬得把你们之间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看看怎么帮你打打感情牌。”

第十三章 隔壁太太(上)

魏格腾想了想道:“好,那我就告诉你。”

原来,隔壁那栋空置的别墅就是这个红衣女鬼的家,这红衣女鬼名叫叶梓芊,原本是个小模特,参加过很多模特大赛、选美比赛,成绩都还算不错,但就是一次都没有进入三甲过,之后大大小小的龙套也跑过不少。二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富二代,对她极为不错,又送别墅又送大钻戒的,把叶梓芊哄得甚好,最后叶梓芊便同意嫁给了这个富二代,做了胡太太。

胡太太和胡先生的婚房就用了胡先生之前送给胡太太的这套别墅,也就是位于魏格腾家隔壁的那套,但是那个时候的魏格腾还没有发家,根本买不起这样的别墅,所以他们彼此还不是邻居。魏格腾是通过熟客介绍才认识胡太太的,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健品推销员,而胡太太已经结婚两年多了。

已婚两年的胡太太并可没了新婚时的快乐,胡先生继承了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忙,和胡太太之间的交流自然是越来越少了。虽然胡太太依然有花之不尽的钱,家里的奢侈品也越来越多,可每一件都似在嘲笑着她的空虚寂寞。

终于,胡太太想出来重新工作,疼爱她的胡先生对此倒是并没有反对,但是只是希望她不要再做模特之类的工作,毕竟这样他不好向父母交代。

于是,在胡先生的安排下,胡太太进了胡先生的公司,可是没出几天,性格倔强的胡太太还是决定辞职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皇后娘娘得罪不起,也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懂,于是表面奉承着,可实际完全将她架空,这令胡太太实在觉得没有意思。

此时的魏格腾带着他的那些保健品出现在了胡太太的面前,教她如何开网店,如何在自己的太太朋友圈中推销,组织那些阔太太考察旅行,渐渐地将胡太太的所有空虚填得满满的,甚至把胡太太的小金库也填得满满的,这让胡太太重新拾回了自信。

胡太太越来越青睐眼前这个有自信有胆识有思想奋斗青年,终于,将所有的小金库掏空投资他开了一家自己的保健品公司名叫健康本钱。

公司成立不到半年,魏格腾就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拉到几笔大风投,稀释股权后,再次开了一家主打药妆的公司。

一年后,健康本钱旗下竟拥有了六家公司,全国专卖店不下几千家。而此时胡太太和魏格腾的关系也发生了质的飞跃,因而当胡太太一直知晓隔壁邻居要置换房产的时候,立马替魏格腾付了定金,方便与之偷情。

胡先生是个老实人,加之平时又忙一点都没有察觉。

偶有一次临时改行程回家,两人刚巧完事,洗了个澡出来,还都穿着浴衣坐在露台上喝咖啡呢,老远看见胡先生的车开回来,慌得两人赶紧换衣服收拾。好在别墅大,停好车上来的胡先生就只看见两个衣装整齐的人坐在书房谈公事。

魏格腾的公司启动资金本来就是胡太太出资的,胡太太是这家公司的股东胡先生也知道,为此他都高兴坏了,毕竟保守的父母一直看不上自己挑的老婆,嫌她是模特出身。而如今妻子也算白手起家,跟着魏格腾从推销做起,现在竟有如此大的集团公司,这完全让他们俩夫妻在父母面前扬眉吐气了。

所以老实好客的胡先生一见魏格腾来家里了,盛情邀他留下来吃晚饭,取出酒窖里年份最好的Lafite,开始一通感谢。

精明的魏格腾自然知道胡先生他们家族在生意场上的能耐和人脉,搭上这根线对自己也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一通奉承,口口声声的晚辈讨教。

实诚的胡先生一听他这么说,自然也是真心给了一些紧要的提点,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竟会是他们家不幸的开端,又或许他们家的不幸早就在胡太太认识魏格腾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在胡先生的指点下,魏格腾的集团公司下又多了一家投资公司,他脑子灵活,一点就通,现在手上资金又充足,再加上他生性胆大狠辣,这半年多来,利滚利的赚得都让他笑不动了,他甚至开始拍地皮准备进军房地产事业。

当年的房地产市场才刚刚起来,事实上这才是最终奠定他日后雄厚资金底子并上市的一块重要资金来源。只是拍地皮这么大的事,不是你光有钱就能搞得定的,没点人脉,你连门都摸不到,何况就魏格腾这点钱在外面还能耀武耀威下,可真面对房地产大军,就那么个把亿,算个屁啊!

于是,魏格腾想搭着胡先生这班顺风车一起合伙拍地皮,只是胡先生家财大气粗,又有人脉,又是房地产界的老手人家完全不屑与魏格腾合作,胡先生毕竟要为公司利益着想,要向董事会交代,所以只能婉言拒绝了。

被拒绝的魏格腾心有不甘,继续削尖了脑袋往这行里钻,直到他得知胡先生的公司和另一家颇具实力的公司在争抢一块黄金位置的地皮,他觉得机会来了。

魏格腾和那家公司的老总达成协议,他负责去偷胡先生的投标书,并协助那个老总投得这块黄金宝地,那个老总便带着魏格腾玩这一趟。

要偷到胡先生公司的这份文件,魏格腾哪有这个本事,还不得去求胡太太。

胡太太因为偷情一事心里一直对胡先生怀着愧疚之情,怎么可能同意再帮着魏格腾偷胡先生的文件呢?她反倒对魏格腾提出想和胡先生离婚和他在一起。

魏格腾一听这话,心里直发毛。

胡先生的确是个老实人,可他爸胡董事长可不是一个好欺的主。这平时和胡太太偷偷情,做得隐蔽点也就罢了,可这真要弄得胡太太改嫁了自己,胡家面子上挂不住,他胡董事长怎么可能轻易饶过自己。

更何况要漂亮的女人,有钱哪里找不到?她叶梓芊若不再是胡太太了,自己还和她偷情个什么劲?

然而,胡太太的心意却很坚定。可魏格腾此刻怎好明说自己完全没有动过娶她的念头,只得先花言巧语一番,哄骗住胡太太,让她暂时先不要对胡先生摊牌。

暗地里,没有达到目的的魏格腾怎么肯罢休,仍旧盘算着如何偷文件。

……

第十四章 隔壁太太(中)

魏格腾特地挑了一个胡先生不在上海的夜晚,邀胡太太来自己的家里吃晚餐,私下做足了准备,想给胡太太一个惊喜。毕竟对他而言,只有哄好了胡太太,才有可能偷到胡先生的文件。

他订好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命人在偌大的花园草坪上拼出一个大大爱心,那几个花店小女孩忙了足足一个下午,羡慕嫉妒恨了一个下午。可是那些到底是小女孩,要感动到胡太太仅仅只有花是不够的,于是为了营造更浪漫的气氛,魏格腾又向自己所在的马术俱乐部的经理租来了那匹他自己常骑的爱马,并且提前订制了一辆金色的南瓜马车。

当胡太太顶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黑色紧身小晚装、挎着红色的小香包,推开魏格腾别墅大铁门看到这些的时候,竟然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胡先生虽然一向对她都好,可是毕竟现在忙得都没空好好说说话,更别谈这么花心思的哄自己,就算婚前追求她的时候用尽了心思,可总也不过是送东西,要不就是痴痴傻傻地等着,何时如此浪漫过。那家伙的生性就不可能做出那么浪漫的事来嘛,突然心里越发坚定了同胡先生离婚,和魏格腾在一起的决心。

用过晚餐,魏格腾带着胡太太在花园里翩翩起舞,一曲跳罢,草坪两侧竟突然喷起了冷烟花,魏格腾绅士地打开南瓜车的车门,让胡太太坐上去。就在胡太太坐上马车,准备收脚进车厢的时候,魏格腾突然抓住了胡太太的双脚,从身后拿出一双血红色的高跟皮鞋,单膝下跪为胡太太轻轻地换了上去。

他对胡太太温柔地说:“阿芊,穿上我的鞋,你就是我的人咯,从今以后都要跟着我哦。等我这次的生意谈成了,我就娶你回来。”

女人永远都是这么好骗,或者说其实女人只是希望一直被人宠,被人哄,不管多大的女人心底里总有这么一个公主梦。

一心想着和魏格腾能有个美好未来的胡太太,脑袋里已经不记得什么背叛的愧疚了,她只记得魏格腾对自己的承诺,等他这次的生意谈成,就会娶自己回家。于是胡太太心心念念地帮着魏格腾偷出文件,促成生意,两个人好名正言顺地成为夫妻,开始幸福的生活。

然而,胡太太做梦也没有想到,当他帮着魏格腾偷出竞标文件,让他们以略微的价格优势赢得了这块土地后,魏格腾竟开始打起马哈哈,绝口不提娶她之事。最终逼得胡太太不得已出了一个下下之策,在套套上扎洞洞。

当胡太太如愿以偿怀上魏格腾的宝宝时,她喜出望外地冲到魏格腾家,甚至都没在意自己穿的是睡袍。可是当魏格腾看着身穿睡袍,披头撒发拿着根验孕棒冲到自己家来的胡太太时,他有的只是惊,并没有喜。

他对胡太太说:“阿芊,这东西不准的,你还是去医院验一下吧。”

直到这个时候魏格腾始终没有再对胡太太提过要娶她的事情了。

虽然魏格腾嘴上没有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娶胡太太的意思,可是我们3个都明白,这家伙肯定是尝到了甜头,希望通过胡太太从胡先生身上再捞到点什么好处。若胡太太没了同胡先生的夫妻关系,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那又何必再对她虚情假意呢?

对,就是虚情假意,至少我们3个都这么认为。或许这世上也只有胡太太,无论是生是死似乎都认为这段感情是真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小茉冷冷地问:“胡太太对你这么好,你却骗她会娶她,最后莫非就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而杀了她吗?你这种人,难怪会这么狠心地杀了我的蒙川。”

魏格腾一听一顶杀人的大帽子扣上来,他哪里肯承认,立马反驳道:“小丫头,你不要胡说,我没有杀过蒙川,更加不可能杀阿芊了。是,是意外。”

“意外?”我冷哼道,“那我们倒要听听怎么个意外。”

“那天阿芊从医院拿着报告给我看,说她确实怀上了我们的孩子。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们……我们,总之我不相信是我的,说应该是她老公的,然后……然后她就,哦不,是我就没理她,走开了,她急了,跟着我过来,一不小心摔下楼去了,然后孩子也掉了,腿也骨折了。之后她回家休养,不巧家里着火了,又只有她一个在家,她腿脚不方便没有来得及逃出来活活烧死了。”

魏格腾的一席话几乎说得很溜,粗听上去没什么大漏洞,可是怎么我就偏偏不信呢?

一切都是意外?鬼才信呢!对了,鬼,这不有鬼吗?这可不是死无对证哪。

我冷笑了一下,道:“你可仔细想清楚了,的确如此吗?苦主可在这呢!要不要叫出来当面对质?”

魏格腾一听,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铁青,道:“反正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你敢说你没有在我家放火吗?”一个愤怒咆哮的声音突然出现。

“你……你……没……没有,我没有放火,我没有杀人。”魏格腾一再狡辩。

红衣女鬼再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眼中泛泪道:“分明就是他推我下楼的,他是故意要弄掉我们的宝宝。那天我拿着报告去找他,他不信,一直到我从包里拿出剩下几个套套对着窗口给他看,他这才相信是因为我扎破了套套才有了他的宝宝。他倒是并没有说不要宝宝,只是说地皮才拍下来不久,规划都还没有做,和那边老总的合作也只是粗略的签订了一个协议,很多细节并没有落实,他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会被别人随时踢出局。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和我老公提离婚,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我老公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更何况也会猜到是我们偷了标书。我心里明白这个道理是没错,可是还是生气,所以就气呼呼地跑了,从楼上下楼梯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只手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我就一路从楼梯上滚下来,重重地摔倒在一楼客厅的大理石地上。当我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就觉的肚子和腿都疼得厉害,低头一看血慢慢从我身下溢出来。”说着她冲魏格腾吼道,“明明就是我走在你前面,什么时候变成我追你了?就因为我走在你前面,所以你才能把我推下楼去,难道你敢说我说的不是真的吗?啊——”那红衣女鬼说完竟张开了血盆大口,感觉随时要一口吞了魏格腾。

……

第十五章 隔壁太太(下)

魏格腾吓得瑟瑟发抖,哀求道:“阿芊,你不要怪我,我真是迫不得已,当时的情况那个孩子真的不能留啊。你看你老公,就因为这么一点点的价格落差,没有拍到那块地,火有多火。你老公到底是个老实人,好对付,可你公公可不是省油的灯。那个时候他已经派人调查这件事了,只是我和那边公司的合作细节还没有完全落实,除了那个老总,底下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并没有查到什么。可那时你却突然说要离婚,还怀了我的孩子。以你公公的性格,肯定会派人来对付我。到时候,随随便便一查,就知道我和那家公司的关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你偷了文件给我看,这下新账旧账一起算,我就完蛋了。”

“就因为不想让你自己完蛋,所以你就放火烧死我?我这么爱你,魏格腾,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那个红衣女鬼再次嚎啕咆哮,声音尖厉,泪如雨下。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你啊,阿芊,你要相信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魏格腾始终不承认自己放火烧死胡太太,莫非其中另有隐情,毕竟说实话哄住这个女人比杀了她更容易得多,魏格腾确实没必要自找麻烦呀。

只听魏格腾对胡太太解释道:“那天你从医院出来之后,其实我很后悔。虽然这个宝宝来得不是时候,可是如果你假装那是你和你丈夫的孩子,把他生下来。等日后我有实力不用再怕他们胡家的时候,我自然就可以把你和孩子一起接到身边。”

“这都能说得理直气壮,还真是不要脸。”小茉轻声骂道。

魏格腾并没有听见,继续道:“可是当时我心急,也没来得及细想,就把你给推下了楼,害你不但没了我们的宝宝,而且还把腿给摔骨折了。我心里很内疚,但是不敢来找你,一个怕你怪我,一个怕你丈夫知道你流产了,可能会猜出一些我们之间的事。”

我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接过话茬问:“所以你想说的是,你从胡太太摔下楼以后,一直到她出事,你都没有去过她家,没有见过她?”

本以为魏格腾会频频点头或连连称是,但却没想到他一口否认道:“不,我去过她家。”

就连女鬼都吃惊地“哦?”了一声。

魏格腾说:“我其实心里一直是担心你的,想过去看看你。我留心观察了你们家好几天,也没听见有什么争吵的动静。看见胡先生每天也是正常出门、回来,所以我想也许胡先生以为你掉了的孩子是他的。于是我鼓足勇气去你家看看。”

女鬼诧异道:“可是我至死也没见你来看过我呀!”

魏格腾强调道:“我有,我有,就是在你出事的那一天。”

“出事的那一天?”我、小茉、女鬼几乎异口同声地反问。

“对,就是那一天。我特别挑了胡先生回来了以后,提着水果篮,前来探望。可是走到花园的时候,发现铁门没有锁,老远看见胡先生和他父亲在花园里说话,所以我也就没想太多,推门进来准备和他们打个招呼。可是慢慢靠近之后,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两父子看样子似乎是在吵什么。可是离得有点远,我听不太清楚。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却发现胡先生的父亲似乎极其生气,把身边桌子上摆放着的花瓶一扫,砸在地上直接就碎了。我想想这时候过去可能太过尴尬,所以又退了出来。回到家之后,我在露台上拿着望远镜还想看个究竟,就发现他们好像越吵越激烈,最后胡先生的父亲直接坐车走了。而胡先生还是很生气,甚至拿着庭院里的桌子、凳子出气。之后他好像有电话来了,就掏出电话来接。一接接了很久,大概二十来分钟,始终在院子里听电话,而且讲电话的神情极其激动。我想想既然胡先生这么不开心,那我也别往枪口上撞了,还是明天再来看你吧。于是就开车去大卖场买点生活用品,顺便解决了晚饭才回来。等我回到家的时候,你们家已经被消防员围起来了,火都已经灭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傻呵呵地跟着小区里的邻居凑上来看热闹,没想到不一会儿消防员就把你抬了下来,脸是被蒙着的。邻居们猜测你应该是腿骨折了不方便逃跑,这才活活被烧死的。”魏格腾看见我们都质疑地望着他,他急忙再次强调道:“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呀。阿芊他们不信就算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女鬼的口气柔和了许多,我感觉她似乎开始有点相信魏格腾了,就听她问道:“你说那天我老公在家的,可是那天晚上我都没有见过他,他从早上出门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过。”

“不可能,我分明看见他在院子里和他爸爸吵架,后来还看见他在院子里接了很久得电话。”魏格腾说得斩钉截铁,“而且消防员从火场里除了抬出你的尸体以外,还把他救了出来,只是他的烧伤面积比较大,之后听说是出国治疗去了,这房子之后胡老先生叫人来翻新了一下,但却一直没见胡先生回来住。”

女鬼似乎有些难以接受竟然就这么一句话都没有说地凭空消失了。

“你真的没有放火烧她?”小茉仍有不信地质问。

魏格腾坚定地答道:“没有,我说了没有。”

“那么我男朋友蒙川呢?难道也不是你杀的?”小茉咬牙切齿地问。

“我……我……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叫人去抢他那本鬼师黑书。”魏格腾这么一说,我们大致心里都明白了,就算魏格腾没叫人下死手,但不论如何追究起来,就是他害死的蒙川。

“好了,好了,既然这个女鬼也走了,我和阿拉宝贝孙女就回去了。”奶奶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鞋子。

“这……这怎么行呢?”魏格腾说着就上来拉奶奶,“阿芊只是暂时消失,万一她再回来呢?”

“侬和伊之间的事不是已经说开了么?我看那个女鬼对侬多少还有些情分的。”奶奶推开了魏格腾的手,跑来拉着我就要朝门口走。

魏格腾急道:“可是这门口不是还有这么多小鬼么?先生你好歹要帮我退了这些鬼。还有……还有另半本鬼书,你得帮我翻译啊。”

奶奶冷笑道:“此刻还不忘了那本书呢!可以呀,侬就自个儿翻呗,反正那个蒙川现在都附在了侬身上,侬自个儿翻,搞不好比阿拉翻得更快更准。”

这话一出吓得魏格腾直接瘫软在地。

第十六章 水族之行(上)

魏格腾哭喊着抱住正向房门口走去的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活脱脱一副抱大腿形象。

“陆先生,那你更加不能走了,当初我们都说好了,让你帮我翻译鬼书,帮我退鬼,现在我被恶鬼附身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奶奶嘿嘿一笑道:“侬身上这只恶鬼可不是什么过路鬼,又不是没来由的缠牢侬,想让伊离开侬,老太婆可没这个本事帮侬。刚才对付那只红衣女鬼,侬也看见了,阿拉可不是搪塞侬,的确是老太婆没这个本事。最多出了这房门,我帮侬把门口这帮小鬼给治了,叫伊拉夜里再也不要骚扰侬。”

我眼看着这个叱咤风云的老板就这么目光呆滞地趴在地上,我心里莫名地有丝庆幸。并不是庆幸魏格腾终得报应,反而是庆幸哥哥平安回来的可能会大些。

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我的确如此想的,我就是这么一个脑洞极大的人。看到魏格腾卑微地趴在地上,突然觉得一个人爬得越高,总有摔得越惨的时候。人吧,这一生的好运与歹运总该是平衡的,所以何必跌宕起伏,有的时候平平淡淡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所以开始庆幸我把哥哥的店铺经营得奄奄一息,因为如果我在这方面一直碰不到好运,那我的好运就将都积累下来,我相信总有一天到好运爆发的时候,哥哥会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似乎你更应该求的人是我吧!”小茉冷眼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魏格腾一愣,看了看小茉,又回头看了看我和奶奶,奶奶见他手松动了,鸟都不鸟他,径直开门走了出去,而我也只得无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毕竟蒙川是小茉的男朋友,你此刻能求得也只有她了。”

魏格腾犹豫了下,并未走近,只是弱弱地问:“那你们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

“杀人偿命,理所应当。”小茉这话语气极狠,眼里那股愤怒的火几欲喷涌而出,但是我却分明地看到了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出于好意,我疾步上前扶住了她,她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那手心里满是汗,却凉得似冰。

我心不免动了恻隐,打气道:“你别怕他,有我在。何况此刻蒙川附身在这家伙的身上,他不敢轻举妄动的。你也别说气话了,真要报仇呀,偿命呀什么的,都有蒙川呢,你别瞎掺和,还是把蒙川交代你的事完成要紧。”

小茉瞪大双眼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们刚才明明在房外……”

我淡淡一笑,“这猜都猜得到,你赶紧把正事办了吧,我还得送奶奶回去呢。”

小茉点了点头,然后清了清呜咽得有些沙哑的嗓子道:“蒙川刚才和我说了,若你肯把他的鬼师黑书交出来,让我还回他们族里,蒙川就会放过你。”

魏格腾闻言并不作声,我见状忙劝道:“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东西,现在要你还出来当然应该。怎么拿它换你条小命,你还觉得吃亏了不成?”

魏格腾紧缩双眉,垂首思索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句惊得我不行的话,他说:“为来为去,搞出那么多麻烦,凭添了这许多罪孽,为的都是这本能救我们公司起死回生的鬼书,此刻若我还于你们,之前所做的岂不都白费了?!”

“什么啊?你情愿为了你的公司连命都不要了?我看你小子好像很怕死的样子,你怎么可能情愿自己犯险也要保住这本书来救你的公司呢?”我直白地问道。

魏格腾抬起了头,我分明地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狡诈,他不紧不慢道:“蒙川若作为鬼附身在我身上为的只是让我交出那本鬼师黑书,那么看来他也不能对我做些什么,对不对?要不然他完全就可以操控了我,然后将鬼书取出来给他女朋友,对吧?所以也更别谈我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我和小茉哗然,这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我冷哼道:“魏格腾啊,魏格腾,本小姐还真是不得不给你手动点个赞,论贱,你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由着伊吧,乖孙女阿拉走。”奶奶突然又推门走了进来,脸色略显疲惫,但语气依然霸气道:“让伊抱着那本看不懂的鬼师黑书和伊拉公司一起去死吧。”

我走上去扶着奶奶急问:“你当真出门给这个贱人治了门口那些小鬼啦?凭什么呀?就他丫的这么一会儿软禁我们,一会儿威胁我们的!”

奶奶摆手道:“乖孙女,阿拉不气,跟奶奶回家去。伊现在是还不觉得,毕竟人家蒙川是个新鬼,今天要不是伊自己去复印那本鬼书,恐怕蒙川根本都没办法附到伊身上去,那只红衣女鬼也不会被放出来。也就是那只女鬼刚才吓得伊魂魄惊慌,蒙川才有本事控制得了伊的身体。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试想下,作为新鬼的蒙川就有本事把一只厉鬼封印进鬼书里,变相又通过这只女鬼控制了外面的那些小鬼,那么时间一长,蒙川什么做不得?就算用魏格腾的身体一直这么活下去都不是不可能的。”

“陆先生,你……你少唬我!”魏格腾听见奶奶刚才那番话,又开始慌张了起来,说话都开始哆嗦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个有钱人,越有钱就越横,越横却越怕死。

奶奶生气道:“我吃饱饭没事情做是伐?大半夜跑侬家来吓侬!反正老太婆已经把话都同侬讲过了,听不听就是侬自家的事体了。阿拉要回去了,都已经深更半夜了,阿拉老头子还在家里等着阿拉呢,再不回去,搞不好伊真的要报警来。”想了想奶奶又说道,“侬要是实在想弄清楚老太婆说的是不是真话,侬可以把那只女鬼叫出来。”

魏格腾一听,话都说不利索了,“算……算……这……不是害我嘛!”

奶奶正色道:“侬今天好在只复印了半本鬼书,那只女鬼的封印只解开了一半,伊的能耐还不能完全施展,而且只能在鬼书方圆一千米的距离内活动。不过就这样伊依旧是很难对付的,侬之前不是也见到她给老太婆吃药了嘛。但是好在这只女鬼对侬余情未了,再加上侬刚才那番解释,伊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一点,只要侬不触怒伊,伊是不会伤害侬的。”

“可是,奶奶,”我听到这不禁插嘴道,“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厉鬼就是鬼里面的神经病,执念太重,蒙了心窍,不可以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你不是说这只红衣女鬼是厉鬼吗?那你还能这么笃定她对魏格腾余情未了,不会伤害他吗?你看她只被解封了一半,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可别到时候闹出人命了呀。”

“丫头,侬懂啥!”奶奶有点不悦道,“侬奶奶刚才可是下了大工夫的。刚才在外面我用的退鬼之术虽然没能完全见效,但起码帮伊清了清心,不然厉鬼哪能懂给人穿小鞋呀!还跟你们在房间里磨叽半天,要还是厉鬼早就不容分说,把阿拉一屋子的人统统弄死了。”

魏格腾:“可……可这……这”

“侬还这什么这,还不赶紧叫侬司机把阿拉统统送回家去啊。老太婆对侬已经仁至义尽了,能做的不能做的统统都已经做了呀!不过话也说回来了,侬这种商人真的是扒皮老板哦,阿拉都帮你忙乎了那么大半天。现在都三更半夜了,侬总要送老太婆回去休息吧,这样以后有事才好说嘛!哪能有侬这样,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呀。怪不得人家蒙川要跳槽跑掉哦!”

我瞬间发现奶奶也不是一般的毒舌啊。

魏格腾听奶奶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发现实在是强留不得,便打电话给司机,叫他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他自己亲自跟车送我们回去。

车是先停在我们家门口的,车停稳后,那个魏格腾还假装绅士似地跑下车来给我和奶奶开门,把我奶奶搀扶了下车。奶奶搭着他的手,临分手之际,突然对魏格腾道:“容老太婆再啰嗦几句,侬过来,”奶奶示意魏格腾附耳过来,魏格腾倒听话地照做了,奶奶在他耳边耳语了些什么,最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侬自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魏格腾听完后,忽然脸上有了些许的喜悦,频频点头道,“我思量思量,陆先生慢走,晚安。”

我看着这一幕甚是不解,回头看向车里的小茉,小茉也是趴在车窗口诧异地看着我。

第十七章 水族之行(中)

进了家门,我好奇地问奶奶:“奶奶,你刚才到底和那个魏格腾说了什么呀?我怎么看他突然就高兴了呢?”

哪知道奶奶没有理我,径直跑去质问爷爷:“侬只死老头子,阿拉在人家那里危险得要命,叫侬记得报警,我哪能没见到警察上门呀?”

爷爷委屈道:“报啦报啦,警察说没到24小时不立案,说这不算人口失踪。”

奶奶用手指戳了戳爷爷的脑袋,“侬傻呀,报什么人口失踪,侬要是同警察讲阿拉被那个魏格腾绑架了,警察肯定会出警的。”

爷爷打着哈欠道:“好了,你不要浪费警力了,我看那个魏格腾挺好的呀。他还开车送你们回来,下车了还开门搀你下来,下来后你们还咬耳朵呢。”

“是呀,是呀,”我看说到这茬,终于又把话题搂回来了,“还咬耳朵来着呢!爷爷,问问奶奶,都跟他说了些啥吧。”

爷爷接着打了个哈欠道:“我才不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回来了就好了。你爷爷我年纪大了,要睡觉去了。”说着就向房间走。

奶奶看着我笑呵呵地道:“奶奶年纪也大了,我也要困觉去了。侬也好早点去困觉了,别想加许多了,反正过几天那个魏格腾肯定会把鬼书拿出来还你们的。晚安,晚安。”

这奶奶唱得又是哪出啊?但看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估计是有戏。

果不其然,两天后,小茉打电话和我说,魏格腾亲自上门去找她,说同意把鬼师黑书还给她。但是却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带他一同前去还书。

虽然我和小茉一样,觉得奇怪,但是我还是劝小茉说:“还回来总比不还好,他爱跟,你就让他跟着吧。”

只是这样一来,小茉不敢一人与他同行,非要拖着我一起去。起初我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后来架不住她一个劲儿地求我,想想就当出去旅游一把得了,便也就同意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魏格腾又跑到我们家来了,和奶奶聊了好久,然后丢下鬼书离开了。

我觉得奇怪,这鬼书不是人家蒙川的东西吗?要还也是还给小茉,怎么丢我们家了。

我急忙给小茉发微信,从小茉口里得知,之前魏格腾带着书去她家的时候,提出必须要同行的时候,小茉一时间没有同意,所以魏格腾又拿着书走了。直到刚才我答应陪她一起去,她才打给魏格腾说同意了,没想到魏格腾居然直接把书带到了我这里。

小茉表示马上就过来取书。

等小茉到我家,从奶奶手里拿到书之后,我便缠着奶奶非要她道出其中的奥妙。奶奶被我们缠得没辙了,这才对我们和盘托出。

原来,那天下车后,奶奶对魏格腾耳语的是:“其实啊,侬不就是要那些小鬼替侬公司在网上给人看看病嘛!让你们公司重新又有钱可以赚,不用等着破产倒闭,是不是啊?做人何必那么黑心呢,侬何必抱着书不放呢?做啥?侬还想控制小鬼帮侬多干点别的啥事情?最后要不要一步一步操控全世界?侬以为拍电影,还是写小说呢?侬看看,现在书侬是得到了,可是又哪能呢?侬看得懂伐?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看懂?现在侬要么抱着书等死,要么索性做个好事,把书还给人家,求人家指点侬一二,凑合够用,能解决你公司的问题也就得了。”

听完奶奶的话,我真是又忍不住要给她点赞了,这姜当真还是老的辣呀。

“那么你下午和那个魏格腾在房间里叨咕了半天,你是又给他支了点什么坏招啊?”我继续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这个其实侬不问,我也应该给你们提个醒。”奶奶突然脸色一沉,说话的语气也一下子严肃了许多,让我觉得有些不妙。

原来,那个魏格腾是有事来咨询奶奶,所以才将这本鬼师黑书顺道带来了我家。后来他接到了小茉的电话,知道我要和小茉一同去水族,这才索性又把书给留下了。

然而,说起魏格腾来咨询奶奶的那件事,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据魏格腾自己说,昨天那只红衣女鬼又在他们家闹了。原本他倒是为了安全起见,仍旧打算让老婆孩子继续在外面多住两天,等这件事情完全解决了再回来。可是儿子偏巧有什么学习资料在家里,赶着要。儿子初三在读,现如今正是中考的紧要关头。魏格腾自然不好拒绝,想着自己回家给儿子翻出来带过去吧,可看见一大堆书,又搞不清楚哪本是哪本。实在没辙,就让他回来了。

魏格腾想着就让司机开儿子回来拿一趟,不多逗留应该也没什么事,可是没想到老婆跟着儿子一起回来了。

老婆说家里就连保姆都跟着他们出来了,只留他自己一个在家,本来她就不放心。这次回来么,一来可以看看他安不安全,二来他老婆还担心家里没人照顾他。怕他吃饭都不好好吃,所以回来非要给他做顿饭再走。

坏就坏在这顿饭,这一做便出了事。

魏格腾老婆在厨房做饭,儿子在房间里找书。魏格腾想着也就一顿饭,天色也不算晚,应该没啥事,于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竟悠闲地抽着烟,等着开饭。可是突然听见厨房哐啷一声响,像是一口锅子砸地上的声音。

“你也太不小心了吧,老婆。没事吧,你?”魏格腾对着厨房喊了一句。

正常情况下厨房里总该有声回应,要不就是没事,要不就是快来帮我一下之类的。可是魏格腾等了快半分钟,厨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一会儿,厨房里突然又传来了食物下锅的油声。魏格腾想想应该没事了吧,于是也没去看,就继续坐着抽烟。

此时,他儿子从房间里抱着几本书出来,问是什么情况,魏格腾也没多想随口道:“你妈刚不小在厨房砸了东西。”

“哦,那我进去看看。”他儿子也很随意地答了句。把手上的书随手在旁边的柜子上一放,然后就走进了厨房。

刚进去时,魏格腾还听见儿子说了一句:“好香啊,妈妈你在做什么呢?”可是没一会儿,儿子突然就发出了尖叫,然后飞也似地从厨房蹿了出来。后面跟着走路怪异的老婆,左右晃着肩,脚下急速地小碎步,一路冲魏格腾儿子追过去。

……

第十八章 水族之行(下)

魏格腾的儿子哭喊着躲到了魏格腾地背后,尖叫着:“爸,妈要掐死我!”

“怎么回事,这怎么了?”魏格腾还处在闷闷的状态,一头雾水搞不懂状况。

“妈妈要掐死我。她刚才还像鬼一样地对我笑,冲过来就要掐我脖子,好在我逃得快。”儿子惊叫得声音都破了。

一听“鬼”字,魏格腾脑袋就嗡一声,对儿子说:“快跑,跑回车上,让司机马上开车,开得越远越好。”

这几天家里闹鬼,儿子也多少是知道点的,看这架势,也明白过来了,飞奔出去了。魏格腾收回目送儿子的眼光,一回头撞上了老婆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婆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和他面贴着面。那眼神魏格腾一看就知道不是老婆,他哆哆嗦嗦地问道:“阿芊,是你吗?你不要杀我儿子啊,他是无辜的。”

“我要是真心想杀了他,还有他跑的机会?”阿芊推开了魏格腾一屁股悠哉地坐在沙发上,动作流畅得很,一点不似刚才走路时的怪异。

魏格腾长吁了一声,问:“你是吓孩子呢,是吧?”

阿芊冷哼了一声,“就许你杀了我儿子,不许我吓吓你儿子?这是什么道理?”

“许,许。只要你不杀了他,对他做什么都成。”魏格腾频频点头,赔着笑脸。

“我说这就是你的老婆吗?也不怎么样嘛!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的,一副黄脸婆的样子,就连做饭都没我香,你看中她哪点?难道是家境优越?”

“她家境很一般,她自己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护士,我有一次生病住院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生意越做越大,但是身边连讲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我本来就孤身一人,你是知道的,以前有你在,你还经常和我说说贴己的话。还会想着我的冷暖,可你这一走,全世界似乎再也没有人关心我了。当然,身边阿谀奉承围着我打转的人是多了不少,可他们都是冲着我的钱。一直到我遇到我的老婆,她对我特好,特会照顾人,后来我就把她娶进门了。”

阿芊冷冷一笑道:“失去了,你才懂得珍惜。有我在多好,是吧?”

魏格腾继续频频点头。

“那魏格腾,我最后问你一遍,此处没有外人,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当真没有放火?也当真不知道放火的是谁?”

“当真不是我干的,我真的去超市了,回来火都灭了。”

“那行,我放了你老婆,你得答应帮我找到我老公,带他来见我。”

魏格腾有点犯难道:“帮你找你老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带他来见你,恐怕……你也知道你老公的家世不比普通人,不是我叫他,他就能来的。”

“那你带我去见他也成,只要你把那本鬼书带到离他方圆一千米内,我就自己有本事去见他。”

魏格腾想了想,反正鬼书他也一直犹豫着不想交还出去,现如今阿芊又拿老婆的性命做威胁,那自然是别交还的好。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阿芊见他点头同意了,自然便离开他老婆的身体,走了。

当魏格腾老婆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周身酸疼,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魏格腾倒并没有隐瞒对她老婆和盘托出了。

老婆一听感叹道:“我住进这里都已经十五年了,一直以为隔壁就是空的,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啊。可是老公,这人海茫茫的,你又说那个胡先生去了国外治病,你知道要去哪里找?”

“这个倒不难,胡氏集团继承人的消息应该不难打听吧。”

“胡氏集团?”没想到老婆一听竟叫道,“你说的就是开发我们这个别墅区,以房地产事业为主力的胡氏集团?所以你说的那个胡先生叫作胡起,是胡氏集团董事长胡人伯的独子?”

“怎么,你认识他们?”这下魏格腾倒惊了。

老婆点头道:“我认识的,可是胡起先生十几年前早就去世了呀!”

“什么?!”魏格腾和突然冒出来的阿芊几乎异口同声道。

“啊,你不要害我,你不要来害我!”魏格腾老婆一见到阿芊就害怕得不行,尽管阿芊的样子是生前正常的样子,可知道她是女鬼,魏格腾老婆还是觉得后勃颈直冒凉气,随时又要被上身的感觉。

阿芊走过去,柔声道:“我不伤害你,你放心,你告诉我,我先生是怎么去世的。”

魏格腾老婆弱弱地点了点头,身子不停地像魏格腾靠,魏格腾见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这才稍稍安心地说:“他之前就是因为烧伤住进我们医院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场火了,时间也刚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他进来的时候伤势很严重,一直住在ICU里,那个时候我刚好是ICU的护士。胡先生的病情一直很反复,被转进普通病房2次,可是没多久又都再次转进ICU来了。当第三次再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胡人伯董事长坚持要转院,说要去国外治疗,可是主治医生已经再次申明说胡起先生这个病情不适合现在转院。但是胡董事长很固执,我们大家都说服不了他,最后他还坚持转院,还安排了私人飞机,机上支持的都是国外的医生,除了主治医生随机,别人都没有随机。回来以后主治医生也说是安全转入对方医院了,我看胡氏集团也一直对外声称小胡先生在国外治疗。但是那个时候我和小胡先生的主治医生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主治医生偷偷和我说,其实转院途中小胡先生就去了,只是胡董事长不想董事会有人觊觎他儿子的继承人位置,而且他当时太过伤心,若公司突然因为这消息有什么变故,他一时间无法收拾心情去处理。”

魏格腾自语道:“所以这么多年来,胡氏集团一直声称其继承人在国外看病,之后在国外分公司处理事务并疗养,这一切都是假的咯?”

“我想是的。”魏格腾老婆搭腔道,而一旁的阿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么默默地站在。

阿芊不说不动,魏格腾和他老婆也不敢说,不敢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之间,阿芊变了模样,周身焦黑,两只眼睛闪着绿光,血淋淋的嘴巴一张,大得完全可以把魏格腾整个给吞下去。魏格腾的老婆哪见过这个阵势,一下子便昏死了过去。魏格腾好在前一天晚上算经历过一番的,强撑着战战兢兢地问:“阿芊,你这又是怎么了?我知道你听见胡先生过世的消息很伤心,可胡先生毕竟不是我们害死的,你不能冲我们……冲我们……”

魏格腾原本以为和阿芊说说话她能恢复神智,可是哪知阿芊铁了心地要吃他,他的整个脑袋都被吞进阿芊的嘴里了,眼前一片漆黑,他一吓便也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看见的阿芊则是完全正常的样子。阿芊告诉他,之前自己只是吓吓他,希望他的意志能丧失,这样体内的蒙川就能操控他,阿芊需要蒙川的帮忙。

然而,蒙川并不能帮到她。

蒙川试图召唤胡先生的灵魂,可是似乎有什么结界封死了胡先生,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情况。蒙川直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感觉胡先生的灵魂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所完全控制住了。只是蒙川自己现在成了鬼,有很多法术使不得,而且他又是个新鬼,有很多事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去办,比如去地府打探之类的。所以,蒙川最后提议阿芊,让她命令魏格腾带着鬼师黑书速速回水族,请经验老道的水书先生帮忙。

于是,魏格腾这才去最终下定决心将鬼师黑书交还出来,并听信了奶奶之前的说辞要求一同前去,好讨个控鬼的法子,也不枉自己曾经为了拿到这本书而费尽的心思。

只是小茉不明就理,怕他奸诈耍手段,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他,所以并不同意。直到后来答应了同行,小茉这才打电话告诉魏格腾自己同意让他同行。

然而,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鬼知道这个卑鄙无耻的魏格腾居然是在说鬼话骗鬼呢!

魏格腾其实心里巴不得小茉拒绝他同行,他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给他自己身体里的蒙川看。这样自己不用去涉险,又可以跟阿芊和蒙川交代。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一转头小茉又同意了。这下魏格腾前思后想,反而开始越发害怕,所以这才带着鬼师黑书来我家,请教我奶奶这事怎么办才好。

“那你是怎么和他说的呢?”听到这,我也很想知道奶奶的意思,毕竟这次我自个儿也得跟着去。

“我同伊讲,这种情况确实很奇诡。但是伊过去不过是跟着打听打听,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毕竟那个控制住胡先生的强大东西不在水族,水族也不是什么豺狼虎穴。何况危险的事情是在胡先生那边,应该与水族扯不上关系。更何况,如今阿芊因为胡先生的事,自然也是要逼着伊赶紧还书回去的。蒙川是新鬼暂时奈何不了伊,可是阿芊不是啊。阿芊就在书里,若伊魏格腾非要留着书,那反而更危险。所以我叫伊还是还了的好,而且我对伊说,要还,还是亲自跑一趟的话。毕竟是伊害死了蒙川,托小茉替伊求个控小鬼术,这就是痴人说梦。靠侬,也不稳当。侬不过是被小茉拖过去的,帮伊问问可以,可人家要是拒绝呢?侬怎么可能再帮伊磨着人家?这个只有伊亲自去软磨硬泡才有可能求到他朝思暮想的控小鬼看病法门。至于侬么,也就多长长心眼,随机应变,大问题应该不会有。”奶奶这样对我说。

我思来想去,也的确是那么个理儿,毕竟控制胡先生的东西不在水族,又何所惧。于是便回屋子收拾收拾了东西,几天后同魏格腾和小茉一起,动身去了云南。

第十九章 古敢水族乡(上)

蒙川的老家在云南省曲靖市富源县古敢水族乡,飞机是别想了,因为小茉死活不肯坐。但是富源那个地方,上海过去还没有直达的火车,而且就算换班的火车都不是每天有,晕死。

好在古敢水族乡在云南省靠近贵州省的边界处,我们直接买了去贵州省兴义市威舍镇的火车票。但那里不过只是比去富源稍微方便点,每天都有火车而已,动车却是没有的,更别说高铁了。

我们只能买到T字头的火车票,坐了将近35个小时的火车。好在魏格腾给我们买的是软卧,还舒服点。下午四点多近五点开的火车,火车没开多久魏格腾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

我呢,嫌坐火车又耗时间,又累,一个劲儿地埋怨小茉。小茉也没吱声,就自顾自地看着手机。于是我就更生气了,晚上吃了个客饭早早地便睡下了,也没和她多说话。一直到第二天魏格腾没那么忙了,拖着我们一起在玩牌,气氛才算缓和点。

玩牌的时候,魏格腾一个劲儿地说着他自己小时候的事,创业的事。虽然没人想听,可他还是滔滔不绝地说着。可说来说去,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唯一件事稍微有点印象,就是他说,他自胡太太死后,像是被衰神附体似的一路倒霉到差点破产赔本,直到遇到了蒙川,一切才有所改变。直觉告诉我,这其中有点什么古怪,可真要说哪里古怪,我却一时说不上来。

终于,我和小茉对魏格腾的一脸嫌弃,总算是入了他的法眼。谢天谢地,他还算识相,结束了他的人生传记秀,认真玩牌。可不到十分钟,他又转而缠着小茉说蒙川不是他害死的事。

魏格腾承认,他的确是让人去偷蒙川的书,但是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知情。而且那个受雇的小偷来交书拿钱的时候,根本也没有提过蒙川坠楼死亡的事情,魏格腾也是后来看新闻才知道的。他一知道,立马就给那个受雇的小偷打电话,可是手机已经停机了,他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其实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法医还认定了蒙川是吸毒过量坠楼的。魏格腾也相信蒙川是不会去吸毒的,所以他也实在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魏格腾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撒谎,小茉竟然也就信了,所以开始他的态度渐渐缓和。牌玩玩,天聊聊,时间还是过得挺快,眨眼间,天都暗了。大伙儿吃过客饭后,又各自睡去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凌晨三点多,火车到了威舍站。

被小茉叫醒下车的时候,天还是黑漆漆的,我真想骂人。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火车具体下车的时间,被告知要坐将近两天的时候,已经不爽。现如今又大半夜的把我叫醒,又困、又冷、又饿,气得我都要炸了!一肚子要骂魏格腾的话刚到嘴边,可小茉又告诉我来威舍的话,每天就这么一班火车。于是我也没撤,硬生生把到嘴边骂魏格腾的那些话又囫囵地吞进了肚子里,差点没把姐瘪出内伤。

下了火车,小茉说大半夜的,就算现在打车去蒙川家,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妈妈睡觉呀。我当时困得也是不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也懒得和她争辩了。于是我们只能硬生生地在候车大厅坐到六点多,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出来打车去富源。可是毕竟这里是贵州省,富源在云南省,要跨省的,司机就坐地起价要加钱。

加就加吧,反正我们有魏格腾这个大户在,只要让姑奶奶我坐上车,舒舒服服再眯一会儿就成。上车后,还泛着困的我,刚被颠两下,便迷迷糊糊了。

可是刚一睡熟,又被小茉摇醒了。她对我说:“到了。”

丫的,我一看表,还不到20分钟,这么近,还加个毛的跨省费。不过算了,被坑就被坑吧,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我也不必心疼。我只心疼我自己的命苦啊,莫名其妙地被拉来趟这趟浑水。

一下出租车,魏格腾那个话痨,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虽然是跨了省的,可是威舍镇过来近多了。不然真坐到富源火车站,再开车过来还得三个多小时呢。所以,谢天谢地上海没有到那里的直达火车,不然估计我看到就直接买了,也不会再找到这条路线。不熟悉的外地人,怎么会想到这样跨省过来呢!”

他说得兴致勃勃,我困得迷迷糊糊,只有小茉急着去找人家打听蒙。好在街里街坊的,都相熟,随便问了一户人家,便问到了蒙川的家,那家人还热情地带我们过去。

走走路,风一吹,我也就不困了。我们到他们家的时候,就见到蒙川的妈妈一个人做在院子里绣花。想来也许平时吃穿也不用愁,又是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没啥事,所以居然会一大清早在家里绣花,都不用下地干农活的吗?

到底是水族先生的家,看来家里的条件,在乡里还算是不多错的,起码有个中上的水平。

蒙妈妈见我这么看着她,还以为我对她手里绣的花感兴趣呢。于是热情地介绍说这是水族独有的马尾绣,说她手上捏着的这些绣花线统统是马尾做成的。我好奇地凑上去看了看,听说是马尾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很珍贵,所以没敢动手摸,反正光这么看我是没发现和普通绣线有啥区别。

不过无所谓啦,我对这个也不是很感兴趣。对于我一个典型吃货而言,有好吃的那才是最要紧的事。

好在,蒙川的妈妈也不含糊,说早上起来刚好煮了饭,这会儿还热着,立马就去给我们各自端上来一碗五彩缤纷的米饭,这颜色漂亮的就和糖果似得。

我一看就有食欲,蒙川妈妈还一个劲儿客气地说:“也不知道你们突然就来了,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你们一路颠簸肯定饿了,先垫垫肚子,我再去做几个菜吧。”

说着就在院子里起扑鸭子来,小茉一看急忙道:“阿姨,别那么麻烦了,随便配个下饭菜就行了。”

蒙川妈妈道:“这可是我们这边出了名的姜子鸭啊,去年才被列入了那个啥啥啥遗产的,你们大老远来了,怎么能不尝尝呢!”

“晚点再弄吧,这一大清早的,我们也吃不下这鸭子呀,随便有个下饭菜就行了。我们有事找您说呢!”小茉还是极力阻止道。

“那也成,中午阿姨给做。对了,晚上也在这吃啊,今晚就住这吧,可不许走呀!”说着蒙川妈妈乐呵呵又奔厨房去了。

“谢谢蒙妈妈,谢谢。”我一边谢着一边急不可奈地端着碗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

原来这饭是糯米饭,而且入口一股清香,像是一股竹香,但又不仅仅是竹香,似乎还有些花香,那口感也是极柔滑的,简直色香味俱全啊。

不多时,蒙妈妈又端了两盘菜出来,朝桌子上一放,招呼我们趁热赶紧吃。随后立马抓住了小茉的手,左看右看,道:“你就是我们家蒙川常常提起的小茉吧,蒙川的女朋友。蒙川还说今年过年带你回家呢,没想到你自己就跑来了。诶,对了,蒙川呢?蒙川自个儿怎么没回来。”

这话一问,再好吃的饭,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默默地放下碗筷,等着小茉自己和蒙妈妈交代。

小茉小心翼翼地从背后的大双肩包里取出了用红丝绒布包好的骨灰盒,含着眼泪交到了蒙妈妈手里道:“他回来了,回来了,在这儿……”接着便呜咽起来了。

蒙妈妈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急急忙忙把骨灰盒推还给了小茉,说:“这……这是什么呀?你……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阿姨年纪大了,开不起这种玩笑。”

小茉再也憋不住,抱着蒙川的骨灰盒放声痛哭起来。

蒙川妈妈一见这阵势,估摸着她自个儿也明白这不是什么玩笑话。也没哪家未过门的儿媳妇第一次见未来婆婆开这种晦气的玩笑!于是乎,她眼睛一翻,昏死过去了。

她这么一昏过去不要紧,把我们吓得不轻。魏格腾赶紧把人抱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小茉也急忙从包里取出了风油精给擦在蒙妈妈的太阳穴上。而我则拼命地掐她人中,深怕掐不醒她,让她就这么去见蒙川了。

好容易把蒙妈妈给弄醒后,谁知她又开始痛哭流涕,哭了不一会儿又背过气去了。再醒过来时,倒是好些了,情绪波动也没那么大了,只是低声呜咽。她抓住了小茉的手连声问他们蒙川到底是怎么没的?”

小茉和我都看向魏格腾不知道该怎么说,蒙川妈妈见我们都不说只看着魏格腾,还以为我们是让他来说的意思,于是又去拽魏格腾,急切地说:“先生,他们让你说,你就赶紧说吧,我受……受得了,呜……”

“嗯,这个……这个”这下魏格腾的脸涨得通红,我想就算他当真如他所说的,只是要书并没有伤害蒙川,可最终蒙川还是因此而死了。他忙着澄清自己之余,心里总是有些愧疚感的吧?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说……

第二十章 古敢水族乡(中)

“嗯,这个……这个”这下魏格腾的脸涨得通红,我想就算他当真如他所说的,只是要书并没有伤害蒙川,可最终蒙川还是因此而死了。他忙着澄清自己之余,心里总是有些愧疚感的吧?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说,就听他说:“他是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摔死的,是个意外。”

“摔死的?”蒙川妈妈愣了一下,随机又是一顿大哭,哭罢多时才问道:“那么这位先生你是……”

“我是蒙川公司的老板,蒙川是个优秀的员工。他虽然进公司不久,但对公司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我特地来看看你。而且你放心,以后你的生活用费,我们公司都会一直负责的。”

这点倒是我没想到的,不过看他那样,恐怕想着让蒙川少缠着自己一点的心思远远大于真心补过吧。

到了午饭时分,我还等着蒙川妈妈说得姜子鸭。这名字听着就有意思,而且还被列入那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呢,真想试试看。可是看人家妈妈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个上午脸上的泪水就没干过,我哪还好意思开口呀。

好在魏格腾又拿出大红票子,跑去乡里问一家条件不错的人家借了辆车子,然后说开车去威舍镇下馆子。临上车前,车主人匆匆跑过来,又说这车是新买不久的,借给我们生人不放心,他说他可以做司机直接开我们过去。正好我们也不熟路,用导航哪有用司机方便,自然便同意了。

去的路上,话痨魏格腾闲着没事,和司机瞎聊起来。这才知道,他叫蒙涧,也是个水书先生。他爸爸、他爷爷都是水书先生,而且他爷爷和蒙川爷爷还是堂兄弟,也是师兄弟呢。

魏格腾一听来劲了。

不过也是,既然是水书先生,又是蒙川家的亲戚,就算没有继承泐睢黑书,但是总也该懂一点退鬼放鬼之术,最起码能看到这本泐睢黑书吧。可是比他更来劲的是小茉,我就见到魏格腾激动地张开口刚准备问那个人什么,可是我听到的声音却是小茉的。那丫头直接把话抢了过去,兴匆匆地问:“那你肯定认识蒙淼霖,蒙川说了,那个是他爷爷师弟的儿子。算起来他应该叫堂叔,那人不是你爸,就应该是你叔伯咯?”

“没错,那是我大伯父。不过虽说我们家和蒙川家是亲戚,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听说从我们爷爷那辈年轻的时候开始就不来往了,所以蒙川应该没见过我大伯父。说起来我和蒙川那小子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小时候在同一个小学读的书,但不是一个班的,所以也就是那个时候打过几个照面。那小子脑子好使,读书很出众,初中开始一路省重点,听说高考成绩全省前三,考去上海读大学了,毕业后又留在那工作了。怎么,他这次回来是要找我大伯父的?可是为什么呢?没道理啊,根本没啥交集。”蒙涧有点疑惑,自言自语道,“莫非是为了族里水书的事?可是他们家才是唯一继承了黑书的呀,而我们别的水书先生有的只是白书,就算这方面碰到啥难事要讨教,也只有我们去向他讨教的份,哪有他需要来找我们家的事呢?实在想不通。”

“确实是关于水书的事情,有些地方不明白要向你大伯父讨教讨教。蒙川既然说要来找你大伯父,那你大伯父应该是族里最厉害的水书先生了吧?”魏格腾试探地说。

蒙涧仍是一脸难以置信。

但是我和小茉心里都很清楚,魏格腾这家伙紧接着下来就是要拿鬼师黑书给那个蒙淼霖看,然后让那个蒙淼霖教他控鬼给人看病。

“我刚才都说了,他们家才是唯一继承了黑书的水书先生家,他们白书黑书俱学,懂得比我们谁都多,只有我们请教他们的份,哪会有他们要来向我大伯父讨教的事。哦……”蒙涧用力地一拍自己的后脑勺,那声音是真的叫响,要不是亲见,我真的以为他拍的是别人的脑袋。哪有人拍自己脑袋拍那么重的啊,就听见他继续自言自语道:“哦,对了对了,那小子的爸爸过世了,所以他可能有些地方自己不明白又没人问,所以只好来问我大伯父了。”

“嗯,是的,是的,那你大伯父可在家,能否带我们去见见他?”魏格腾猴急地提出要去见蒙淼霖。

直觉告诉我,我的姜子鸭要泡汤了,而且看他那副样子,恐怕连我的午饭都要没得吃了。

“不过据说黑书和白书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书,虽然我大伯父是村子里最厉害的水书先生,可是他从来没见过黑书,恐怕蒙川去问他,也问不出点啥来。”蒙涧直接回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估摸着我大伯父未必能帮到他,更何况我爷爷好像不是很待见蒙川他们家的人。老爷子和我大伯父住在一起,虽然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但是火爆脾气一点不减年轻之时,所以你们还是回去让蒙川省省吧。”

“没事没事,不一样也不要紧,没见过也不要紧,只要是厉害的水书先生就行。黑书我们带着呢,照书能看懂就行。”魏格腾嬉皮笑脸地说,“要不还是麻烦小蒙先生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大伯父吧。”

“现在?!”蒙涧一个急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你们耍我呢吧?一会儿让我往威舍镇开,一会儿又说要回去见我大伯父。还说带着黑书,怎么可能?这黑书是多重要的东西,我们族里那么多水书先生都求而不得见,蒙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将这东西交给你们这些外人。是,一直听说这小子对当水书先生没什么兴趣。可是再没兴趣,他也不至于把那么珍贵的黑书交到你们外人手上啊。这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们肯定是在骗我。”

……

第二十一章 古敢水族乡(下)

“我们没骗你!香子茶,你快点把黑书拿出来给小蒙先生看。”魏格腾也急了,可能是怕蒙涧翻了脸,把我们丢下自己回去,也不肯再带他去见蒙淼霖了。

这也对,是不能让蒙涧误会我们欺骗他。他把我们现在丢下倒不要紧,我们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不带我们去见蒙淼霖也不要紧,我们可以自己问蒙川妈妈蒙淼霖家的地址,自己找过去;但是怕就怕他一回去就和蒙淼霖说我们是骗子,到时候那个蒙淼霖再也不肯见我们就糟糕了。毕竟这个蒙淼霖是蒙川唯一指定给小茉的,必须是由他来继承这本黑书的,别人不可以。

但是……

“香子茶,你楞在那干什么,快把鬼师黑书拿出来呀,我出来前不是放在你们家了吗?”魏格腾在一旁急催。

魏格腾的心事我和小茉自然都明白,毕竟还书容易,那是给别人东西。但是,要人家教他怎么控小鬼给人在线看病救他公司,那可就不容易了,那是问别人拿东西。

我和小茉相视一眼,我看得出她眼底的担心,我知道她肯定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本可是他们水族里,每个水书先生都梦寐以求的泐睢黑书啊。小茉说蒙川千叮万嘱让她务必要交到蒙淼霖的手里,只能是蒙淼霖。

“我就说你们骗人,拿不出来了吧?”蒙涧也开始面露警惕,对我们说:“你们还是下去吧,我不载你们了,你们对我们水族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关于黑书别说拿到,就仅仅是关于这本书的存在,也不是所有水书先生都知道的,更不用说族里的普通族人,更更不用说是你们这些外人了。蒙川就不应该和你们说,他已经犯了水书先生的大忌。虽说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子,但到底加起来是三个人,我就一个人,应该是我更担心才对。所以你们赶紧给我下去,我不载你们了,我这就自己调头回去,去蒙川家找蒙川问个明白。”

“你们不用去找蒙川了,我们手上真的有鬼师黑书,我拿给你看,你等等。”魏格腾见我仍是矗立不动,他竟自己动手翻起了我的背包。

“哎,哎,魏格腾你干嘛,书不在我这里。”我急忙去捂包,我生平最最讨厌别人乱动我的东西了,更何况是我背在身上的包,“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你少废话,书呢?我不是把书放你家了吗?你奶奶没给你吗?这怎么可能?你们不就是来还书的吗?怎么能不带呢!”魏格腾真的急了。

“书是带了,但不在我这。这是蒙川的东西,小茉是蒙川的女朋友,我当然得还给小茉呀!”

“还书?你们是来还书的?”蒙涧从魏格腾冲我喊的话里抓住了重点,“你们要把这书还给谁?”

“就是你大伯父,蒙淼霖呀。”魏格腾瞬间回头,满脸堆笑。

“这书不是蒙川的吗?什么时候属于过我大伯父,你们为什么说是来还书的?”蒙涧的脸色越发严肃了,直觉告诉我,其实他已经相信了我们说的话。

魏格腾也感觉到蒙涧似乎是有点相信我们了,于是问道:“那你现在是相信了我们吧?我们真的是有鬼师黑书,也就是你们说的泐睢黑书。其实别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只是照蒙川的意思来办而已。蒙川说叫我们拿来还给蒙淼霖,我们就拿来给他咯!”

蒙涧敷衍地笑笑,说:“说实话我还是难以相信你们,毕竟这书真的非同一般,先不管蒙川为什么要把这本书给我大伯父,就算真是这样,那也应该是他自己来还。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相信他会假手于人,即便是他的女朋友也说不通。”

魏格腾有点憋屈,很不耐烦地冲小茉说:“迟早是要还给蒙家人的,管他是哪家呢?反正都姓蒙,你先拿出来给他看看又怎么了?”

“就算我拿出来给他看,他怎么知道我手上的就是泐睢黑书?他之前不是说他都没有见过泐睢黑书吗?”小茉依旧谨慎,犟着嘴始终不肯把书掏出来。

我想蒙川的死可能给小茉太大的心理阴影了,她现在对人的信任度已经很低很低了。实际上对于我,也是保留不少的。若没有我哥那层关系在,恐怕她对我也不会比对眼前这两个家伙的信任多多少的。

蒙涧点头道:“是的,我没看过。我确实没办法分真假,但是我到底是个水族的水书先生,泐睢文我还是看得懂的。你们只要把书给我过下目,我想大致的真假我还是能分辨的。但是,你们还是不要给我看了,我也不想和你们继续胡搅蛮缠了,我还是自己亲自去问下蒙川比较靠谱。”

我不知道蒙涧是不是真的会回去问蒙川,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已经相信了我们的话,他的内心是极渴望现在就看到泐睢黑书的,他的这番话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

于是我们很如他愿地封住了他的退路,我们只能告诉他说:“你不用去了,蒙川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才按他的意愿来把泐睢黑书交给你大伯父的,那是蒙川认定的继承人。”

“什么?!蒙川死了?”蒙涧的眼睛刹那间瞪成了铜铃,这一点上还是能看出,的的确确是惊到了他。但是他同样也惊到我的是,仅仅短短几秒后,所有的惊讶,震惊,意外,统统随风而散,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暗暗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窃喜。我想这丝窃喜再明白不过地证实了我和小茉的担忧,只是他仍旧不动声色道:“年纪轻轻的,太可惜了。”甚至没有问一句蒙川的死因,然后将深深的遗憾浓墨重彩地堆满了自己的面皮之上,说:“我大伯父和大伯母出国旅行去了,夕阳红老年团,没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尽管知道这个遗憾也是他装出来堆在脸上的,那三尺多厚的脸皮下的血肉,依旧是静谧中的窃喜。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装出来的遗憾,也只是用在了我们碰上他大伯父出游之事上。于蒙川之死,竟连虚假的表情都不给一个,哪怕只是礼貌上的惋叹都没有。好坏也是同宗同姓的堂兄弟呀,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不禁令我心中略略发憷。

第二十二章 蒙家人(上)

最后小茉依然不愿意将泐睢黑书拿出来,魏格腾别提有多火了,可是也没有办法。估计觉得大家僵持也没意思,或许蒙涧比我们猜测中的更想一睹黑书之真貌,所以最后蒙涧答应带我们去他大伯父家找他爷爷。我对小茉说,“蒙涧他爷爷到底是那个蒙淼霖的亲爸,交给他该是可以放心的。”小茉咬了咬唇,终还是点头了。至于魏格腾就不用说了,本来也没他啥发言权,何况现在还能带着黑书去找个更德高望重的水书先生自然是乐在心中,频频点头,“这多好,这多好啊,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个屁,我心里这么想着。我就知道姑奶奶的姜子鸭要飞了,不过那就算了,可是饭总该给人吃吧。于是在我的抱怨中,蒙涧随便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面馆,总算对付掉了午饭,紧接着马不停蹄地直奔他大伯父的家。那车速叫一个快哟,我和小茉对视了一眼,不言而喻,这家伙对鬼师黑书可不是一般的上心。

说是说带我们去见他爷爷,可是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分明不过才五十多不出六十岁的样子,这是他爷爷?蒙涧不是说他爷爷都已经九十多岁了吗?这养生养的真是好啊?修仙了啊?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一开口我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蒙涧丫的骗我们!那个男人说话倒是彬彬有礼,他说:“你们好,我叫蒙淼霂,是蒙涧的爸爸。”

丫丫的,把我们诓到他的家里来了啊,原本是他一个对我们三个,他害怕。可现在是直接把我们带进他的狼窝,这下我们怎么脱身?

对魏格腾而言,会看水书的,能教他控鬼的就行了。所以他自然并不恼,还挺有礼貌地上前去和那个蒙淼霂握手。但我和小茉自然是不依,小茉很不开心地叱问蒙涧道:“不是说好去找你爷爷的吗?怎么把我们带到你家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蒙涧还没答话,蒙淼霂便摇着头连连啧嘴道:“哟哟,看着温柔似水却是泡椒丫头一个!丫头啊,你先莫急,也先莫恼。你听我说,就算我们家阿涧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冒冒失失地带一群陌生人跑到他爷爷家去的。我那个老子你们是真不知道他的脾气,莫名其妙带几个陌生人出现在他家那他还不得骂死这个臭小子啊!我们家阿涧被骂两句是不打紧,也不少块肉,可是老爷子毕竟九十多啦,身体也没从前硬朗,血压又高,这若是气得他爆了血管,那我们家阿涧哪担当起这个责任啊!”

小茉道:“那你儿子担待不起,你的意识是你可以咯!那你现在带我们去吧。”

蒙淼霂道:“你这个小丫头,听话还真不会抓重点,这是谁担责任的事吗?这是不能害了老爷子,万一真爆了血管,可咋办?”

我一见这是要开始扯皮的架势,立马拖住小茉的手,说:“别理他们,我们自己回去。不就是蒙淼霖的家吗?我不相信问乡里其他人,会问不到。”

蒙淼霖将注意力从小茉的身上转向了我,他看着我。我能读到他脸上大写惊讶,可我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他在惊讶什么。我满心想着的是脱离了这个虎穴,于是拖着小茉就往外走。

“喂,喂,你们这就走了?”最急的竟然不是蒙家父子,而是魏格腾。他追上来,拦住了我和小茉的去路。

“走开!”我怒喝道,“你个唯利是图的墙头草,你去找他们救你公司去,拦着我们干什么!”

“大小姐,姑奶奶,两位大祖宗!”魏格腾凑近我们,小声说,“两位祖宗呀,你们也知道他们有的只有白书,可控鬼之术只有黑书上才有记载。你们这一走,我上找他们去讨教还有什么用!”

“那是你的事。你不会以为蒙川的事,你一句不是你杀的,我就当真原谅你了?”小茉没好气地说着就去推开堵门的魏格腾。

“你现在和我们回去,我们什么都不和蒙妈妈说,你今晚还能住蒙川家。你要是现在不和我们回去,那就此BYE-BYE,不再相见。今晚住宿你自己解决!”我说这话其实心底里还是希望他能站在我们这边和我们走的,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两个小姑娘,自己回去,怎么回我都不知道。还是心里慌慌的。

“这个丫头你站住。”突然蒙淼霂叫住了我们,“你可是阴人?”

“什么阴人?”小茉不解地问道。

“不是说你。”蒙淼霂用手一指我,道:“我说的是她。”

“我?!”我很惊讶地看着蒙淼霂问,“什么阴人不阴人,你在胡说些什么?”

蒙淼霂皱着双眉道:“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生辰八字组成的四柱,统统都为阴。”

这个我知道,奶奶在我和哥哥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们两个。所谓,生辰八字就是出生年、月、日、时的干支,加起来一共是四柱,每柱一个天干和一个支,共八个字,所以叫生辰八字,也叫四柱。奶奶当时还特地嘱咐我们,说我们两个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五行不全,命里缺阳,生性凉寡,易聚众不易独行。

所以,我虽不知此刻蒙淼霂提及此事,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就完全无法提起我的胃口了。毕竟这话我都听奶奶从小唠叨到大,二十多年,都快三十年了,耳朵都起来茧子。颠来倒去,总不过是易聚众,不易独行。

但是却不想蒙淼霂说的,同奶奶并不一样。

他说:“我今天早上起床时,起了一卦,知晓今天一定会碰上一个全阴之女。此女命理非凡,双命一体,双灵庇护。而立之后,造一星,食一星,送一星,迎一星。”

我满脸黑线的问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老家伙说得这么玄乎,完全听不懂,他就不能好好说句人话嘛。

不说人话,我也就忍了,可他的回答更可气,实在忍不了。

他说:“在下所学不精,也不知其意!”

靠,你丫的不知道,你说个屁啊!

我给了他两个字“呵呵”,然后拽着小茉转头就朝门外走。

“小丫头,你慢点。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蒙淼霂在后面大喊。

我心想,你丫的说来说去,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的,本小姐脑子有毛病了,陪你耗啊。我看你们分明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毕竟此刻泐睢黑书还在小茉的包里,我们不赶紧逃,鬼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在魏格腾家被迷倒过一次还不够啊,我学也学乖了。

我头也不回地拉着小茉走出了蒙淼霂的家,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在后面说话的声音,好像他说的是我寻人有望。

然后,我停下了脚步。

我对小茉说:“我得回去,听他仔细说说,要不你带着书先回去。”

小茉不肯松手,眉头紧锁。我知道她是想我陪着她一起回去,但是她不好意思说,因为她知道我寻我哥心切。

我叹了口气道:“要是你一个人回去害怕,那你跟我一起来吧。到底现在魏格腾在里面,虽然这家伙有点墙头草,但还没完全站住他们那边。最重要的是蒙川现在在他身上,大不了,我关键时刻把他吓晕,让蒙川出来。人多少总是忌惮鬼几分的。”

小茉点了点头,陪我又再次走回了蒙淼霂家。

……

第二十三章 蒙家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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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蒙家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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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失书(上)

我心中郁结,感觉人格被侮辱了,正准备好好和这个蒙老爷子理论理论,却被小茉给拦了下来。

小茉说:“算了,算了。我们是来替蒙川还书的,不是来吵架的。就算给我个面子行不行?”大概是见我不置可否,小茉补充道,“就当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帮帮我。”

好吧,既然她把我哥都搬出来了,那我也只能忍气吞声,算给我哥这个前女友一个面子。

小茉见我不再作声,便对蒙老爷子说:“我们是替蒙川来完成他的遗愿,将水族的泐睢黑书还回水族。”

一旁的蒙淼霖附和道:“没错,爹,蒙川特地让他们来还书的。我们总不好把人家拒之门外吧,让他们进去坐坐吧。”

蒙老爷子没有吱声,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惊讶。自顾自地抽着烟袋,朝屋里走去。也没说请我们进去坐坐,但同样也没说不让我们进去。

蒙淼霖见状,拍板做主道:“小妹妹,你们跟着我进来吧。这个先生,你也来吧。我们有话进屋坐下来慢慢谈。”

小茉紧跟着蒙淼霖往屋子里走,我也只能尾随其后,比我更不愿进屋的魏格腾见状便跟在了我的后面。

“丫头。”不知为何走在最后的蒙淼霂,超过了蒙涧和魏格腾,似乎特地走在了我的并排。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很没好气地说:“干嘛和我并肩走?你爹说我戾气重,小心伤了你!”

“哦呦呦,”蒙淼霂双眉紧蹙,“这火药丫头又给点炸了。”

我看他揶揄我,便冷哼了一声,脚下快步,走到了前头。可哪知蒙淼霂也疾步追上了我道:“丫头,你走慢点,我有话和你说。我今日早晨那卦是为我自己而起,说我今日所遇之阴女将会与我成为日月会合照临之人。也就是说我如今想做之事非你协助而不可行,你想寻人,也得我帮助才能寻到。”

我本来便对蒙涧和蒙淼霂没啥好感,如今蒙淼霂他爹还这么诋毁我,我心里可是瘪着一肚子的不痛快。这个时候蒙淼霂舔着脸跑来和我说这个,那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也怪不得我不给他好脸。我冷道:“现在泐睢黑书已经在蒙淼霖的手上了,你就算说得动我和你合作,我也没本事帮你抢回那本书。如果你自己有本事,你倒是可以和你那个武林高手的爹过过招,看看是他的烟杆厉害,还是你的脑壳硬。要是来武的来伤和气,你们来文的也行。看看是你爹的那张诋毁人的毒嘴厉害,还是你这张忽悠人的油嘴厉害。”

“哦哟哟……”蒙淼霂又准备感叹起来,我懒得和他扯皮,听都没听他说什么,快步朝前走,超过了小茉,和蒙淼霖并了排。

蒙淼霂并没有再追上来,我跟着蒙淼霖走上楼,穿过堂屋,走进火堂。

火堂是水族人用于会客、休息或吃饭的地方。蒙老爷子安逸地坐在火堂里抽烟袋,目睹着我们一个个走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专心的抽烟袋。

蒙淼霖走上前,将泐睢黑书双手奉上,“爹,这是蒙川的遗物。托他们带回来给我的,说是嘱咐自此后由我继承。”

蒙老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吐了口眼圈,不紧不慢道:“蒙川这小子,犯了水书先生的禁忌,而且还不止一次。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不过,到底还是我们水族子孙,还知道把族里的东西还回来。”

说着蒙老爷子的眼睛看向了魏格腾道,“既然你选择把这书交给阿霖这一房,那叫阿霖替你超度超度也是应该。书,我们收下了,你就安心上路吧。”

魏格腾一听蒙老爷子让蒙川上路,瞬间脸上乌云散去,兴奋道:“老爷子说的是,说的是,还望老爷子帮帮忙,让蒙川早点从身上离开。”

“可是,老爷子……”一听蒙老爷子要让蒙淼霖送蒙川走,小茉有点急了。

“丫头,人间正道是沧桑,没有什么可以永恒。逝者已矣,强留不得。”

蒙老爷子语轻言重,小茉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红了眼眶,低头落泪。

“阿霖,你就给蒙川超度吧。”蒙老爷子终于抬手去接蒙淼霖手中的泐睢黑书,“我记得年轻的时候见过这上面有个极好的退鬼之术,不伤鬼,还能替鬼超度。”

蒙老爷子仔细地翻阅着泐睢黑书,越翻眉头皱得越紧。突然他将书重重地扔飞在地上,言语中尽是不满之气,却并没有之前对蒙淼霂和蒙涧的那般暴躁,冷哼了一声,很是平静地说:“这是什么东西!做了鬼还这么不厚道,送本假书回来干什么!”

假书?!

众人面面相觑……

……

第二十六章 失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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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失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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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皮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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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人皮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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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人皮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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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煞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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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煞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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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煞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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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难以醒来的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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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难以醒来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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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难以醒来的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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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孰真孰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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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孰真孰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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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孰真孰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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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拥有金手指的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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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拥有金手指的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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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拥有金手指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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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平行时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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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平行时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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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平行时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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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小铁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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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小铁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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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小铁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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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女鬼蛊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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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女鬼蛊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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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女鬼蛊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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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生死平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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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生死平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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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生死平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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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 两个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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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两个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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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两个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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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爸妈的下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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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爸妈的下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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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爸妈的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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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还有我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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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 还有我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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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还有我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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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回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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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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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回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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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吴佩鸣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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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吴佩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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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吴佩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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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当年的阴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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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当年的阴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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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当年的阴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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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嫂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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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嫂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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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嫂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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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红衣女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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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红衣女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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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红衣女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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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喜神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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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喜神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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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喜神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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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何以为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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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何以为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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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何以为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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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冒险而来的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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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冒险而来的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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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 冒险而来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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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 是惊是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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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是惊是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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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是惊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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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时来运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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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时来运 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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