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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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武士》

第一章苏醒

宽政元年的夏末，天空之中仿佛火烧一般。第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治理天下也已经有八年了，天下已经享有百余年的和平，但是混乱的水流依旧在歌舞升平的表面之下流淌。

就在去年，关原城成为了魔窟，百姓死伤无数，一百五十年前被幕府杀死的天草四郎时贞复活了......好不容易在剑豪们的奋战下让天草销声匿迹，但是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又有各地的报告说有“鬼”的军队四处掠夺杀人，就好象百多年前的战国乱世又回到了人间。

不但是日本，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好像就是从去年开始，陷入了混乱的深渊。潜伏在暗面的魔物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在罗马尼亚，吸血鬼公然出现在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村民们面前，用恐怖的魔力将废弃的城堡化为了居城，黑暗的法术让天空被乌云所笼罩，白天恍若黑夜。

而在即将踏上日不落之路的英伦三岛之苏格兰，有很多的男人虚弱地躺在床上，仿佛陷入了美妙的春梦之中，气息奄奄。教堂的牧师们明白这是女妖的恶行，但是他们无能为力——因为就连大部分的牧师都已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在加拿大，伐木工们不敢再进入森林，“白色的大脚恶魔！”这是他们的理由，谁也不敢冒着危险去被白雪覆盖的森林里伐木。

在西班牙的大西洋，传说之中的黑色骷髅帆的海盗船从大海的尽头再度出现，独眼的船长站立在船头，双刀之下饮尽数不清的鲜血，即使是海军，也在他那掠夺灵魂的邪剑之下饮恨而归。

就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年代，在那已经成为过去的战场，某种东西苏醒了。

这里是八幡原，是战国的龙虎发生激烈战斗的地方。百余年来，这里已经驱赶走了很多百姓——这是鬼魂之地，凶煞之地，只有能请了大法力僧或者阴阳师做法，然后献祭的村庄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这里的山野被高野山的高僧们施法安抚，那些无人收拾的尸骨被封印在几个大大的坟墓之中。

就在山坳背阴之处，有一棵大树，长满了青苔的树身扭曲变形，就在树干与大枝之间，却卡着一具骷髅。若是仔细看的话，却是这树是从骷髅身体下长出来的。

骷髅的头骨这里，从下颚的地方有一根树枝长出来，从骷髅的嘴里撑开牙床伸向天空，就连眼窝里也长出了小树枝。骷髅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桶川胴，这就证明了这具骷髅是下级武士或者干脆是足轻，不过歪在头骨上的兜证明了这多半是个下级武士。

骨头发黑，近似于烧黑的铁锖色，风吹雨打时光流逝早已经让骨头上的皮肉腐烂收缩成了铁锖色的皮膜一样的有机物，包裹在骨头上，尤其是头骨上。这具骷髅意外地完整，看来是树木以及树木上长着的藤蔓还有背阴的天气与阴湿的苔藓造成了这一切——筋膜还没完全烂光，那骨头就不会散。只不过几乎要二百年的时光过去了，这骨头依旧完整那也是异事一件啊。

果然，天色昏暗之后，山间升起鬼火。幽蓝色的光芒之下，骷髅若隐若现。在八幡原的主战场上，有着一个诡异的身影。月光下，一个英俊异常，有着一头长发与华丽的衣袍的年轻男人，手里托着一个悬浮的蓝白色光球，正在月下踏着奇异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

诡异的动作与微不可听的念诵，这男子的长发就好象自己有了生命那样地在飞舞，在他的脚下出现了血红色的巨大圆圈，当中有着各色各样的梵文以及完全看不懂的花纹，随着一声突然的呼喊：“某！天草四郎时贞！因吾之名！”在他的头顶也出现了同样旋转的血色圆圈，随后数不清的磷火从各到各处飞出来，直接飞入了天草手里托着的珠子之中，随着这个复仇鬼尖利的笑声，他一脚踏入了自己的血色光环之中消失无踪。

也就在这一切完成之后，不知从何而来，一团仿佛有着人脸的磷火才从虚无之中猛然跳出。这团特大的磷火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飞，好几次飞到树木里面——就好象这东西就只是幻影那样。到了最后，这团磷火扑进了骷髅的头骨之中。

这一次，磷火再也没有像是扑入树木之类的时候那样随意进出，而是就这样消失无踪。“咔嗒”这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天空之中风吹动卷云，一轮满月照了下来，但是就是无法照耀到在凹处的这棵扭曲大树的树干。

骷髅的下颚猛然合拢，将从嘴里伸出来的树枝一口咬断。随后骷髅的手从青苔之中抬了起来，一路上扯断了好几根拇指粗的藤蔓，骷髅爪一把捏住眼窝里伸出的树枝，直接将它扯断拔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早已经没有了喉咙与声带的颈椎骨这里奇怪地发出了声音。这是字正腔圆的汉语，随后转成了日语，到了最后居然是汉语跟日语同声发出。这骷髅骸骨将骨头的手掌放在了眼前，前后翻动，就好象他还能看见一样。跟那些骷髅兵什么的西方怪物不一样，这骷髅的眼眶里根本还是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火光。

“我......已经死了？还是这是我.....新的身体？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了......”每一句话都是双声道的，诡异得不行。这具骷髅开始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原来一根粗大的树枝从他的骨盆这里长进来，卡死了他的身体。这骷髅扭动着身体，他的右手摸到了一个突出的东西。

随着让人牙酸的声音，骸骨武士从自己的胯部拔出了一把长刀，这是一把太刀，但是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就仿佛是铁条一般。这骷髅看着手里的太刀，摇了摇骷髅头，反手一刀砍向自己腰间的树干。“动作意外地流畅，我......似乎非常习惯于用刀砍东西啊。”

果不其然，刀断了，树干一点没事。这骷髅发出一声叹息，双手握住了腹部的树干，试图发力扭断它。“好饿......饿得不行！”骷髅发出了呻吟声，“我想吃东西！我想吃东西！”树干飞快地枯干腐朽——而开始的地方正是骷髅双爪握住的地方。

大树发出断裂的声音，高大的树冠上，绿色的叶子在月光之下一片惨白，纷纷落到地上——当它们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干枯得就好象是深冬的枯叶。整棵树也在迅速地坍塌，它已经枯死了......

第二章武具

在惨白的月光之下，穿着腐朽的桶川胴的骷髅张开了大嘴，仿佛在无声地狞笑着，它的双手插在身下的大树之中，树木在不断地断裂腐朽......不多久，这骷髅的双腿也从树木之中出现了——原来在百年的时光里，这树木居然生生地将这骷髅的双腿长到了里面。

百年的古树就这样化为了地面的木炭灰烬，那被穿在树上的骸骨摔倒了地上，不多久之后，这骷髅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铁锖色的骷髅骨外面穿着黑色的桶川胴，经过了百余年的岁月风水磨砺，这桶川胴虽然表面长满了青苔而且看上去已经腐朽不堪，但是总算没有腐烂成碎片尘土，居然还相当之完整。而且居然没有什么大的破损。这个骷髅脑袋上顶着的兜也是如此，还能看出这是普普通通的下级武士的兜，总算不是足轻的笠帽。

这骷髅的骨盆被四片草折挡住了，但是下面的双腿却没有任何防具，就跟他的手一样。这具再度站立起来的骸骨看着自己的身体，良久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想不起来了.....我为何还会在这个世间的？总觉得我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我是谁？总是要有一个名字的。”这骷髅不知从何发出汉语跟日语混合的双声道叹息。

“也罢。”骷髅看了看四周的情景，“人世间的森罗万象啊.....我就叫森罗好了。”这个骷髅挺直了身躯，“我并不矮么？看上去也是有一间（一米八）高啊......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武士吧？但是.....”这骷髅咧开了下巴骨，似乎是苦笑，“还是想不起来。”惨白的月光之下，一具武士的骸骨在山间走动，这的确是一种惊悚的场景。不过此地乃是八幡原，是历次大战的战场之一，更是战国时期堪称最为惨烈的一场合战的战场。夜现鬼军，时闻鬼哭乃是常态。

这里散落着一处一处的大馒头一样的土堆，上面缠绕着很多注连绳，当然还有很多神符贴在土堆上。这些都是高僧们让村民收敛的战场上的尸骨，用法事安抚了它们，但是无力超度，也只能用这些东西来镇压这些徘徊在战场的鬼魂了。

森罗在月光下看着这些呈现出灰白色的土馒头，作为跟土馒头里差不多是同类的缘故，他同样能够察觉到那些凶煞怨气的流动。在这片土地上，这些气的流动有着节点，有某些东西在吞吐这些气。当然这毫无例外都是土馒头.....森罗自己也是节点之一，他当然晓得那就是凶戾的气息，这是鬼物的标志。

但是这个骸骨的“鬼”，现在是赤手空拳，身为武士，这是不能容忍的。但是森罗自己的太刀也好，肋差也好早已经掉落的掉落，腐朽的腐朽，所以他只能在这里寻找那还没有腐朽的武器了。

只是依照战国时候的“传统”，打扫战场的农民们怎么还会遗留那些能卖钱的武器跟铠甲呢。就算是森罗自己，若不是掉到了凹处被树木所掩盖的话，恐怕也早已经被扒掉铠甲，摸走武器，然后被往乱葬坑里一丢，让法师们念个经然后镇压了。寻找武器，在这里真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

但是还是有所收获的，森罗在路边的小小的石头神龛之中，就发现了一把用很多注连绳与神符封印的太刀，连鞘的黑色太刀。然后还有一柄靠在旁边的十文字枪，同样缠满了经文，看来这是被镇压的兵器。通常来说，这样的兵器多半都是那些在战场上饱饮了血肉与生命，聚集了无数的怨恨与杀气的武器，很可能在被封印之前已经在各处战场上辗转了数十年。这样的凶兵会夺走持有人的灵魂，在疯狂的杀戮之中迷失，最后化为杀人鬼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武器并不多，真正凶戾的武器都会被收入神社或者寺庙之中镇压，好像这种被镇压在石头神龛之中的，实在是其中最低档的一类——只是也极少见罢了。这东西卖不出钱的——拿到就发疯，谁还会拿去卖？所以农民们倒也没有人来偷。森罗同样偷不到，因为他突破不了那些经文跟神符，不过他不是傻瓜——虽然他的头壳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是这一点不妨碍他想出办法。

丢石头砸，这就是他想出的法子。他确实无法接触到石头神龛，但是他可以丢石头去砸倒那些神龛的石头，同时让上面的注连绳跟神符什么的掉落失效——毕竟原本这些东西就是要定期更换的，除了风雨无法打到的神龛内部的神符之外。这些古老的黄色纸片也没法抵挡这样的耍赖行为，最后神龛还是倒塌了，那陈旧的黄色神符也破碎不堪，再也没法挡住森罗。

但是依旧让森罗的骨头上飘出了轻烟，被震退好几次的森罗最后还是消磨掉了符纸上残留的力量，只不过这具骸骨看上去似乎委顿了不少。“很厉害.....”森罗的声音始终是这样诡异，他拿起了那把太刀。百余年的时光并没有让这把刀腐朽掉，不过刀鞘还是有了时光的痕迹——已经变得非常脆弱了，森罗一捏就开始片片碎裂。但是里面的刀没事，可能是刀鞘口被缠住从而一点不透入水气的缘故吧。不过刀柄上的皮绳跟刀鞘一样也碎了，好在下面的木质刀柄还好。

刀身看上去并不像是那些名刀，谈不上什么仿佛一泓秋水，有点暗暗的并不起眼。刀身之上倒也有着地肌纹，但是颇为杂乱，也绝非是名刀的样式，刀铭也非常简单，就是刻了“五代国光”四个字。

至于那把枪的情况也是一样，由于没有枪套的缘故，这把枪的刃甚至还不如太刀，已经出现了锈迹，看来若不是放在神龛之中，恐怕早已经锈蚀——这个估计就是那帮封印的家伙失策之处，他们应该任凭这些武器让风吹雨打的。但是不放在神龛也不行，这种武器天然会诱惑那些看见他们或者接近他们的人，放外面风吹雨打的话，恐怕早就被看见的人拿走了——这不是跟村民说这个很危险就能阻止的，他们会被诱惑。

“五代国光跟十文字枪么。”森罗已经很满意了，有刀有枪，还有什么不满的么——作为武士的话。不过恐怕他现在只能被称为骸骨浪人。

第三章蛰伏

有了武器，这森罗却无处可去。“如今，却又有何处可去？连在下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又有哪里是我的家乡呢......”这骸骨武士将刀插在面前的地上，十文字枪靠在身边，自个儿盘腿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身为骷髅，他已经不是活人，想要哭泣也是哭不出来的，伤心与绝望只是他心中无法排遣的感情而已。这骷髅眼眶里虽然没有鬼火也没有眼睛，但是他真的“能看见”东西。森罗现在就看着自己的两只骷髅爪子，心中激荡。

这样的激荡终究是化为了无言的阴冷，既然找不到存在的意义，那么不妨就在这山野之间游荡吧。这骸骨武士拔起了太刀，将这把无鞘的刀卡在自己肋骨里，然后扛着十文字枪摇摇晃晃地向着妻女山深处走去。

路上这骷髅森罗也算是运气，找到了一把没有朽烂的合适的刀鞘，在丢掉里面已经烂成锈铁的刀之后，这家伙将五代国光塞了进去，然后用完好的带子将它挂在了自己腰间的草折上。

骸骨走了好几里山路之后，天边也已经出现了曙光。第一缕阳光照在森罗的手骨上的时候，这具骸骨武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阳光对他而言，就是致命的武器——这是对于黑暗之中诞生的魔物们最深的诅咒。森罗的手骨上冒出了青烟，而且还飞快地腐朽，眼看在短短的一刹那，这手臂的骨头就要断裂的样子。这骸骨武士迅速地后退，看向身后那森林。

“在太阳完全出来之前，要找到藏身之处。”森罗的空空荡荡的脑壳里想着这个问题，飞快地在林中游走，好在他的双目能看见阴气的走势，他飞快地沿着阴气流动的方位，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处山洞。

这山洞黑漆漆的，里面流出一股股的冷气。这样的山洞里居然没有熊，也没有什么虫子之类的生物，甚至洞口还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在森罗的双眼框之中，可以清楚地看见洞口里喷出流入咕嘟嘟的黑色气流，这里绝对是背阴之处凶煞之地。

太阳要出来了，森罗的时间不多。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亡灵的魔物，当即就踏入了山洞之中，原本冲了人能让人大病一场的阴气却让森罗舒服得连骨头都抖了一抖，而他手臂上被太阳晒到的缺口，也迅速地冒着黑烟，在缓慢地自动修补着。阳光是照射不进洞口的，但是森罗并不准备呆在洞口这里，他看见了在洞穴之中有着人工的痕迹。

那是凿石的痕迹，这个山洞，有着人开凿的痕迹，不仅仅是洞壁，在深处也有着明显的石头台阶。森罗沿着台阶一路向下，这个洞很深......

里面一片黑暗，不过这对于骸骨武士没啥用，森罗照样能看见眼前的道路，当他转过一个弯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光。这并非太阳的光芒，至少森罗没感觉到。台阶在这里微微向上延伸，走到尽头的地方是一处小小的水面与一个相当巨大的石头大厅。

这是钟乳石的大石头厅，湿冷得很，地面上是非常浅的水流，在一侧有着不知深浅的水塘，而光就是从水塘下折射进来然后在洞顶的白色钟乳石反射之后照亮了这个石头厅的。森罗踏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不仅仅是那些惨白的钟乳石，更多的是腐烂以及半腐烂的尸骸，这些都是足轻，但是当中似乎也夹杂着低级的足轻头武士。

尸体很多，有些散落在钟乳石之间，而大部分则是被堆积在一处空地上。在森罗的眼里，这座积尸山上燃烧着幽蓝色的灵火，盘踞着黑色的阴气，分分钟这里将会变成恐怖的鬼灵之地。

森罗一步一步走向那巨大的尸堆，每走一步，他就愈发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虽然一具骸骨还能神清气爽有点奇怪就是了......他的脚踏过地面上半腐烂的尸体，这家伙“呃”地发出了感叹声，从他的脚底涌上来一股仿佛美食的快乐感觉，他发现自己手腕这里缺损的骨头飞快地开始愈合，那些黑气仿佛是立刻就凝结成了骨骸。但是代价就是脚底下的尸体飞快地腐朽，最后化为枯白色的破碎骨骸。

森罗走到了尸体堆前，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眶看着前方数人高的积尸之山，“这里有多少人？恐怕要有上千具尸体了吧。”这骸骨一脚踩在这山上，然后就这样爬到了山顶。

森罗的感觉从未如此好过，那些死阴之气流过他的骨头，为他的骸骨挂上了一层黑色的气，而这头骸骨武士的骨头也逐渐地透露出了一丝丝的金属色，愈发地仿佛是黑铁铸就的骨头了。

森罗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诡异的双声道在洞中回响，随后他用手骨在地面上抓了一把，将一具半腐烂的武士尸骨拉了起来，然后这骷髅往上面一坐，顺势抽出了太刀往前方一插，双手拄刀之后就这样坐着，而身边则是插着十文字枪。森罗在吞吐着这里的阴气，数不清的死煞之气围绕着这具骷髅缓缓地旋转着。

就这样，这具骸骨陷入了一种沉迷一样的情况。

这时候的日本，已经笼罩在了魔物们的威胁之下，恐山的魔气日益严重，这就使得许多的魔物被催生到这个世界，一时之间群魔乱舞，仿佛战国的乱世再现人间。而在关原，那死者的魔军也在逐渐成形，已经击退了好几次试图退魔的幕府军队，那妖异的笑声在战场上回响。

至于横行各地的杀人鬼，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这个世间的阳光愈发地惨白，天空之中常常被乌云所笼罩。全世界到处都是黑暗与杀戮，那些魔物们出现在世间，以破坏与压迫为乐。不过一切目前都还在控制之中——西方的教廷与东方的教门，都还有秉持正义之心的修行者行走在人间。而此刻，就有法力僧在追击那杀人的魔物，这位高大雄壮的破戒僧一脚踩碎了一颗骷髅——“真该死，这里到处都是尸骸之气。阿弥陀佛，这鬼物在这里隐藏得真好！”

第四章好奇

这是一头在甲斐之地掀起了鬼之杀戮风波的妖魔，它用月下的归人来试刀。第一个受害者是本地的农夫阿六，在自家的田头被斜斜地劈成了两半，尸体就好像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气那样干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人变得好像七老八十的干瘪老头的尸体。第二位是浪人武士，他进行了抵抗，但是在他一起喝酒的同伴赶到的时候，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团巨大的鬼火消失在夜空，不知从何而来的苍凉尺八声中，被一刀枭首的浪人三四郎倒在地上的干枯尸体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他的刀......

退魔的僧侣说这里是巨大的怨气残留，必须除掉带来怨气的妖魔，否则这里将会一直会死人，最后引起百鬼夜行。自告奋勇的武士死了好几个，就连和尚也死了几个，唯一的结果就是搞明白了这个妖魔到底是什么——带着鬼火的一副当世具足，至于铠甲里有没有人？生还的武士认为那就是一副鬼具足，不过这具足手里的妖刀真的很厉害。战斗的时候不断夺走人的精气，让人不断地衰落，被砍中的话不但受伤流血，还会被一口气夺走极大量的精气，一般就直接化为干枯的尸骸了。

这副鬼具足引起了甲斐巨大的恐慌，因为那鬼具足甚至出现在了本地德川亲藩的藩主天守阁之中，斩杀了藩主的好几名亲卫，若不是藩主不在，恐怕连他也难以幸免。

这时候一个叫骸罗的高大破戒僧来到了这里，这年轻的和尚挂着一副巨大的佛珠，当天夜里就去了那鬼具足出没的桥头。大战毁掉了河上的桥，鬼具足受创逃走，这骸罗僧立刻就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妻女山。森罗正端坐在骷髅山上吞吐阴煞之气，妻女山上的树木在夜色之中被强风吹袭，枝叶之间奏出了凄厉的哭声。这是凶煞之地，也是鬼哭之所。鬼具足被阴气所吸引，漂浮到了山洞的入口。“南无妙法莲华经！”一声断喝响起，一串粗大的佛珠从天而降，砸在飞快地闪开的鬼具足原本所站的位置。

鬼具足不会说话，它的鬼面下也是空无一物，这具当世具足被身周盘旋的四朵鬼火照得惨白，它再一次拔出了太刀。佛珠飞起，被一只粗壮的手腕一把套住，“阿弥陀佛！”一个有着短短的毛发的高壮和尚一把将佛珠套到了自己袒露的左半身上。“你这妖怪！今天便超度成佛去吧！”握着佛珠的铁拳一拳砸向了鬼具足。

刀光连闪，这鬼具足的刀法与生人截然不同。这妖怪的太刀常常离手飞出，伴随着飞舞的鬼火或者穿刺或者劈斩，刀路诡异无比。但是这骸罗僧浑身金光湛然，黑漆漆的人头大的佛珠上浮现出了万字与南无阿弥陀佛的字迹，鬼火根本无法近身，而套着佛珠的每一记重拳也能准确无误地砸在刀身上——不光是降魔除妖的佛法，就连武艺这和尚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嘴里念诵着经文，拳头击打着飞舞的太刀，凶名一时的鬼具足拿这个浑身肌肉虬张仿佛罗汉仁王一般的和尚丝毫没有办法。不得已之处只能握刀近战，鬼具足的双手刀法大开大合，但是却以防守见多——这和尚的力气实在太大，而且佛光的克制太强，迫使这妖怪不得不防守，同时努力寻找逃进洞穴的机会。

大和尚明显比鬼具足要强，连续的重拳砸开了鬼具足的防守，那黑里透出金光的佛珠或者是钢铁所铸，与太刀硬碰硬居然毫发无损，砸开了太刀之后，就是两下子拳头砸在了鬼具足的胸腹之间。鬼面之中喷出了大量的黑色雾气，这鬼具足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往后飞退。

骸罗双掌合十，开始念诵往生经。鬼具足刚刚站定脚步，那个鬼面的嘴巴却开始扭转，似乎是发出了吼声。但是它没有机会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禅杖直接贯穿了它的兜，从当中将鬼面一切两半，黑色的雾气被禅杖丝丝缕缕地吸走，这鬼具足顿时就化为一堆破烂的铠甲，散落了一地。

骸罗原本须眉怒张的面容变得十分平静，他干脆盘坐在地上，双掌合十之后不断地念经。杀死那鬼具足的身影也终于从黑暗之中现形——那是一副山伏打扮的身影，身着破旧的僧袍，带着斗笠，负笈而手持禅杖，但是那张脸——那张脸却是干枯的尸体，干枯腐烂的皮肉紧紧地裹在骷髅头上，同样的手爪握着禅杖，口中念念有词地走了过来。

一个接着一个，七个这样的干尸从林子之中走了出来，排列成一排从念着经文的骸罗面前走过。直到它们完全消失在另一头的森林之中，骸罗才停止了念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呼！差点就成了它们中的一个了，这可是比下了地狱还惨啊。”

“你说什么中的一个？”一个古怪的声音在骸罗身后响起，同时有着骸罗能听懂的日语与听不太懂的汉文。这和尚双掌一合，当即在身上荡出一团金光之后才前进了一步之后转身。出现在此时此刻的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没有趁机在背后给这和尚一击的可能已经算得上是好东西了。

果不其然，骸罗看见的是一具比刚刚的鬼具足寒酸许多的妖鬼——跟就是一副当世具足的鬼具足不一样，眼前的这个是青黑色的骷髅，穿着一副破旧的桶川胴，头上戴着同样破旧的兜，下身没有护腿，光光的骷髅脚踩在地上，这骷髅鬼的腰间插着一柄连鞘的太刀，而手里握着支撑的是一把长长的十文字枪。能说话的骷髅鬼，向来算得上是这一类的妖鬼之中成了气候的妖怪。于是骸罗也不敢大意，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骸骨武士，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你刚刚看见的那是什么？如果战斗失败了会如何？在下十分好奇。”眼前的骷髅鬼又用那双音合一的诡异语调问了一句，看上去到颇像是一位普通的好奇武士那样，但是骸罗的警惕提得更高了......

第五章战斗

见这个胖大和尚不说话，森罗倒也不恼，他自顾自地看着走过的那七个山伏。森罗的骷髅眼窝之中根本就没有眼睛，也没有什么鬼火在眼窝之中燃烧，但是他就是看得见东西，只不过跟普通人看见的东西有点小小的区别罢了——他可以看见生灵之气，这也是妖鬼的本事么。

这个骷髅武士在骸罗看来好像在思考，没多久之后这具骷髅鬼就迈开了步伐，跟着那七人御前踏出来的小路走了。骸罗当然知道刚刚出来的穿着山伏衣服的干尸是什么，这些都是死在巡游名山之旅的修炼者山伏的阴魂所化的厉鬼，它们常常附着在自己的尸体上无法成佛也不得解脱，只好如同生前那样在山间回荡。通常来说都是七个这样的厉鬼形成一队，在山间若是看见这样的七人御前，除非一开始就远远避开念诵佛经不起尘念，否则肯定会被这七个干尸厉鬼杀死，然后位于第一位的那个干尸就能解脱，而被杀死的人会化为新的干尸穿上那山伏的衣物走在最后一个......就这样依次轮回，七人御前总是无法同时被超度成佛，因此它们是最难缠的厉鬼之一。

七人御前，即使以高野山的暴力法力僧骸罗的武艺法力，恐怕也讨不了好去，他又不是孔雀明王化身，真的打起来如果跑不掉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七人御前最后多一具体型较大的干尸而已。七人御前可是能开鬼之法界的厉鬼，就算是逃跑，恐怕也会陷入迷境跑不掉。

不过既然都是妖鬼一流，那这个骷髅武士的鬼若是与那七人御前打起来？骸罗念了一句佛经，“便宜莫贪！善哉善哉！”一时之间他连去那阴气四散的洞穴都不想进去，随手捡起地上那被烧得只有巴掌大的当世具足“玩具”之后就赶快跑了。

森罗沿着七人御前——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七个排成队走路的干尸叫啥来着，沿着七人御前的路一路走过去。森罗的骨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空洞的桶川胴里面，骨头与铠甲的碰撞声在夜色之中显得十分清晰。不多久，森罗走到了一处空地，看见了眼前那七个干尸坐了下来，手里捏起了念珠开始诵经。“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听上去应该是平静超脱的经文，但是在这七具干尸口中念出却让森罗听出了无尽的怨毒。

“沉沦红尘苦海，困于自身之尸骸内承受那无明痛苦而终不得解脱么。”虽然森罗并非和尚，他自苏醒以来的回忆之中也未曾有过佛门修行，但是这段段经文却偏偏可以听懂其中怨毒之意。铁色的骷髅武士无言地站立在月光下的阴影之中，他的骷髅骨手一收一放，把握住手里的十文字枪，终于这骷髅仿佛发出了一声叹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身为骷髅，便是想要尝试那红尘的自在乐趣怕也是不可能了，跟这帮家伙一样被困在这具骸骨之中不得解脱......”

骷髅武士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握紧松开，倒也不觉得如何痛苦，“也罢！今日我便做做好事，帮尔等解脱罢了！”这骷髅放开了手中的十文字枪，将它靠在树干上，随后一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骸骨的武士大步迈出了阴影，“叮”地一声五代国光便被拔出，月光之下这把太刀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受那岩洞之中如山尸骸的供养，原本暗淡无光的五代国光已经蜕变了。刀身上的花纹也出现了，原本锈迹斑斑的长刀也自发地被抛光了，现在在月光映照之下，真的仿佛活过来的一泓秋水。森罗也不多话，双手握住刀柄，直接就是迎风一刀斩。

刀光仿佛雷电，只是一刀便将最近的一头干尸一刀两断，即使是五代国光锋利无匹，这一刀的力道也是极为可怖的。这些干尸的皮肉坚韧如同皮甲，一刀下去连肉带骨断得干净利落，森罗晓得自己意识之中的武艺非同小可，发力的时机与斩下的角度都是完美无缺。一刀斩落之后，森罗跨了一步，反手撩刀，又是一道闪电从下而上斜斜闪出，下一刻一头刚刚站立而起的干尸半个身体缓缓地从另半个身体上滑落。

森罗再度跨步，这一次他收回了刀，刀柄在头骨的右后侧，双手一正一反握住刀柄，刀身顺着左边的小臂向着前方指出，刀刃向天，骸骨的武士摆出了一个侧身的架势，左侧面对着眼前已经站立起来，拔出了腰间长刀或者拿起身边铁杆的禅杖的七人御前。被他闪电般砍倒的两个妖鬼，森罗看着它们在地上翻滚，分成左右两半的第一具干尸两只手互相努力地摸着对面，想要将两半身体合拢在一起，而被斜斜劈开的干尸用一只手在地上跳着，而另半截身体走到了上半身前，弯下了腰，留在身上的一只手帮着，让上半截身体合拢到了下半身上。

然后森罗就看见了这两具干尸在阵阵的黑烟之中愈合自如了，就连被劈开的衣物都恢复如初......“杀不死么？也难怪......”森罗双重的语音在空地上回响，接下来战斗就开始了。刀光仿佛九天的雷光，连绵成片，日本的刀法原本就是注重一击必杀，生死就在一瞬间决定，所以格刀什么的在这场战斗之中非常少见。森罗手里的五代国光横斩竖劈，不断地将眼前的干尸斩杀，但是始终没法让它们彻底死掉。森罗并没有能从这些干尸身上掠夺到任何灵气，它们就是死物，然而强烈的怨恨与空洞的渴望让这些妖鬼依旧停留在世间。

森罗自己也是妖鬼，不能施展佛门超度之法的他光靠自己的黑暗之力眼下并不能摧毁眼前的七人御前，七人御前的武艺与力量也无法压倒眼前这个骸骨的武士——面对凡人与法师的话，这些妖鬼都有着惑人心智与侵蚀生命力的能力，但是面对着同为黑暗之物的骸骨武士，那么这些妖鬼除了不死之身之外，根本也是对森罗无可奈何。

第六章宝物

“南无妙法莲华经.....”就在森罗斩杀那无法杀死的对手时候，身后传来一连串的诵经之声，森罗那空空的黑色脑壳里却听得懂这些经文，而且还能知道这是出于哪一部佛经。“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诵经之声虽轻，但是却恍若黄钟大吕，“可惜对那死鬼无用。”森罗的下颚骨张合了几下，算是他的冷笑。

“大和尚，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森罗平静地说了一声，刀光如雪，五代国光的刀刃横切过眼前的干尸，将这头妖鬼连人带刀一切两断。骸罗念起地藏本愿经，不过对于这七人御前依旧是没有用，这不是现在的法力僧用佛经能够超度的恶鬼，这些恶鬼原本也是修验道中之人。森罗的刀光如同暴雪，如同闪电，总是能够将那些干尸直接斩杀，但是确实无法杀死它们。

森罗自己也是骸骨，穿着简陋盔甲的下级武士的骸骨，但是感觉到手里刀法的纯熟如意，这家伙也不知道自己生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剑豪。森罗也是妖鬼，手里的刀自然也是妖刀，夺取人生气的妖刀，只是眼前的干尸无生气可夺，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砍倒眼前的对手。七人御前确实是可怕的鬼，在力量上远远胜过凡人，而且它们几乎是不死的，但是在武艺上却还是有所欠缺，至少生前那娴熟的刀法只能机械地使出，属于生灵的随机应变已经没有了。森罗被对手的刀也砍到过，跟那七个干尸不一样，他的骨头被砍断了就是砍断了，没法自己愈合，但是如果将断骨接在原本的地方，在一阵黑色的气息袅绕之后还能长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七人御前逐渐地脱离了战斗，如果森罗是活人的话，或许这七个鬼还会有兴趣战斗下去直到将他斩杀，但是森罗跟它们一样是鬼，那就很没有意思了。这七人御前也跟其他妖鬼不太一样，没有什么感情，于是它们倒也不会生气，直接陆续撤离了战斗就走入了深山。森罗站在原地，双手拄着长刀五代国光，身后的骸罗法力僧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或许他认为两个妖鬼之间的厮杀，不管是哪一个成佛都是好事吧。

森罗铁锈色的骷髅眼窝里没有光芒，让面对这个骸骨武士的都没法判断这个鬼到底看不看得见，骷髅的脸上也没有表情，站立了很久之后，森罗弯下腰开始捡拾自己被砍断的骨头。“怎么没法用了？”这骷髅拿着一根肋骨比划到自己的断骨处——这里被砍断了三根肋骨，如果是一个活人的话，这一刀深入胸腔，基本上可以说将一个人竖着砍开了。现在他手里的骨头枯黄发干，一点铁锈色也没有，就好像那种枯干了十几年几十年的骨头，脆弱不堪。

这根肋骨根本没法重新连接，不但是这根，与这根肋骨一起被砍断的其他两根肋骨同样也是这样发黄发干。没法再度生长到原本断裂的地方。而另外一些骨头——比如被削掉一大块的盆骨，这块骨头依旧是铁锈色的，然后按在被削的地方之后冒出来一股黑气，随后就愈合了。森罗低下了骷髅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从破掉的桶川胴看过去，缺了一个大口子，骸骨武士发出了一声叹息，将手里的骨头丢掉，随手将已经入鞘的五代国光往腰间一插，拿起了十文字枪走了。

森罗回到了原本的洞窟，再一次坐到了尸骸堆上，仿佛又变成了其中的一具骸骨，淡淡的黑气在他的身上盘旋，原本断掉的肋骨正在一点点地重新生长，而破掉的桶川胴也扭曲着自我愈合。

这个世间已经是乱世，德川家的天下从来都不稳，四处都发生了战乱，仿佛数十年前的战国再度重临人间。而在世界范围内，这样的乱象也在扩大，黑暗的势力仿佛一夜之间扩散到了全世界，而且对人间世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妖魔鬼怪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诸多恶行就这样上演。当森罗从困乏感之中再度苏醒之后，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破损居然已经长好，自己又恢复成了刚刚从树木里挣扎出来的那个骸骨武士。

这骷髅走出洞窟，头顶是明亮的月光。铁锈色的骷髅就这样站立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无声无息地靠着。天顶的月亮开始发青，从山林之中跑出一群魑魅魍魉，这些奇形怪状的小鬼喊着“四魂之玉！四魂之玉！”地乱哄哄地跑掉了。与此同时，天空之中飘过一条阴气十足的半透明的龙，这家伙的妖气非同小可，将下方的树木顶部尽数化为枯叶之后也向着魑魅魍魉跑掉的方向飞走了。

森罗如果是个人的话，那么他的表情应该是猛然睁开双眼，“四魂之玉？好熟悉的名字？我觉得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样的名字了。这骷髅迈出了一步，站立在月光之下，黑色的妖气从他的骨头上袅袅升起，仿佛将这家伙笼罩在黑色的半透明磨砂烟火之中。森罗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一个小鬼，这只穿了一条兜裆裤的大肚子小鬼跑得慢，而且它还害怕天空之中飞过的龙鬼，等到了龙鬼飞走之后才跑出来，于是被森罗逮住了。

“能听得懂话语么？听得懂我就不杀你。好，我且问你，这四魂之玉是什么？”森罗的骷髅脸上没法做出威胁的表情，但是这家伙身上的妖气已经足以让那小鬼战战兢兢了。小鬼很艰难地才听懂了森罗那奇特的中文与日语混合共鸣的声音，然后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它飞快地回答了，几乎是尖叫着回答了森罗的问题。“四魂之玉！四魂之玉是能让妖怪变得更强，实现心愿的宝物。”

“实现心愿么......那么这个宝物在哪里？”森罗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那小鬼，“在那里！在那里！”这小鬼尖叫道，并且胡乱地指了指众鬼跑掉的方向。森罗随手放掉了那个小鬼，他的骷髅脸朝向那边，“四魂之玉么.....心愿......看来有事情要做了。”

第七章局

森罗迈开腿，跟在那乱跑的小鬼后面，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大步走去。“这小鬼也是有趣，好像不怎么会走路啊。”忙里偷闲，森罗还有空点评眼前那小鬼的动作。看来是有了一个特别突出的大肚子的缘故，这小鬼明显重心不对头，肚子大，手脚瘦，跑起来的话还不如直接滚来的好。

一路走去，周围的野草逐渐结起了霜，月亮的光华也仿佛苍白了起来。妖气弥漫，这不是一头妖怪的妖气，这是有着数不清的妖怪在一起之后，自然散发融合的妖气。森罗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在一处荒废的田野上，到处都是大小不等的妖怪。

这些妖怪绝大部分并不强，但是数量真的很多。自古以来这个国度就是人与妖怪杂居的国度，家用物品用了百年也能成妖，这里的地脉实在是活跃得可怕。“八百万神灵，还有数倍数十倍于此的妖怪，只是......真是弱小啊。”森罗喃喃自语道。

是的，这些妖怪之中绝大部分甚至打不过一个农夫，虽然它们确实可以靠人类对妖怪的恐惧与它们与生俱来的幻术来迷惑与恐吓凡人，但是哪怕是个二流的武士，只要心志坚定，亦可以以手中的太刀斩杀这些“恶鬼”。

其实这些就是魑魅魍魉啊，凡间死去之人的怨气所化的小鬼，凡间草木瘴气所化的恶鬼。在它们之中，也会出现真正能称得上是恶鬼的妖魔，不过除了天空之中那头半虚化的飞龙，能有昔日那七人御前般妖力的恶鬼一个也无。

那条龙鬼确实强悍，那妖气在极冷与极热之中变化不定，在它飞舞的方圆数十丈之内，没有一头小鬼能够站立。而在远离这头龙鬼的地方，则是有着仿佛小虫一样的发着光拖着一条光尾的不知名妖物在飞舞。日本的妖怪种类是如此之多，森罗根本认不全——“也是奇怪，我怎么会有对于妖怪的记忆......”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四魂之玉，森罗从名字上就能知道，这个宝物应该是一颗珠子，一颗聚集了四魂的珠子，这样的珠子一定会是这里最耀眼的存在，但是不管他的骷髅眼窝如何看，都看不见能被称为妖气之源、精气所集的那颗小珠子。

森罗只知道这应该是颗珠子，但是到底什么样，他也只能通过观察精气来判断，眼下纷纷扰扰的妖气弥漫在每一处，如此多的妖怪——偏偏绝大部分还非常弱，而且还不断地有这样的弱小妖怪赶过来，这样就极大地干扰了森罗的查气之术。

这位骸骨武士在这里的妖怪群之中也算是强者，并没有掩饰的黑色雾气一般的妖气仿佛燃烧一样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好像骷髅鬼有不少，自古以来死在荒郊野外的倒霉蛋就不少，其中不少骷髅在年深日久之下都化为了妖物，但是这些骨骼苍白的家伙，是怎么也没法跟有着铁锈般黑色骨骸的森罗相比的。

在森罗的身边，同样空出来好大一圈，没有什么妖怪敢于进入他身周五丈之地——妖怪们的本能察觉到这范围之内就是死亡圈，那黑色的骷髅鬼随时都可以轻易地将它们斩杀。

放眼望去，这样的空白圈还有好几个，无一例外地，这都是在场的妖怪之中真正称得上是争夺四魂之玉的对手，其他的那些杂毛妖怪尽可以做梦幻想，但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刻，它们恐怕只是被随意波及的对象而已。

“四魂之玉在何处？”一头身高丈二，青色皮肤的大鬼拄着狼牙棒如此吼道，森罗一声不吭，自个儿将身体往后面靠了一步，至少将上半身隐藏入月光投射树林而成立的阴影之中。那龙鬼仰天咆哮，月华之下冰冷的妖气随着逐渐无声的咆哮一波波地冲击过来，有不少小鬼就这样被妖气冲击从而纷纷爆炸，化为了漫天的精气与妖气。

精气与妖气形成了一道道河流，而终点却是龙鬼的身躯以及其他几处强大妖怪所在之处，森罗也是其中之一。他也是掠夺精气的恶鬼，天生的本能使得他哪怕没想过要这样，但是那些小鬼死掉之后的精气依旧向着他这里汇集而来，最后化为一团团驳杂不清的光球悬浮在森罗面前。

“弱肉强食，以此为甚。”有着双重音调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只黑色的骷髅手轻柔地捻起一个光球，放在了自己的口鼻之处，那光球化为丝丝缕缕的青白之气，被森罗的口鼻吸入。很快这几个光球便被吞噬，骸骨的武士并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已经将手握到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四魂之玉在哪里！”那青色大鬼再度怒吼，“是谁！是谁在欺骗俺！”

“傻瓜！”一个矫揉造作但是充满了恶意的女声响起，“你们都是我的猎物了！”

“唔。”森罗叹息了一声，再度后退了一步，“被困住了么。”他低声感叹道，在他的眼里，整个空地，包括他的脚下都浮现了一条条的妖气纹路，光看自己周围那一块，森罗便能分辨出那是巨大的蛛网。

“土蜘蛛还是蜘蛛女？听声音应该是蜘蛛女吧，什么时候蜘蛛女的胆子如此大了？而且她们不是吃人的么？啊，倒是我魔障了，她们既然能吃人，当然也能吃妖怪......”森罗自己心中想到，小鬼们已经慌不择路，但是身体已经被粘住，只能叽叽喳喳地惨叫着，只有那些强大点的妖怪，还能释放出自己的妖力对抗着脚下的蛛丝——这些蛛丝在粘住他们的身形的同时，也一边在吸取他们的妖气，一边释放出毒性在伤害被粘住的妖怪们。

森罗一动不动，这些毒气并不算什么，他身为骷髅鬼并不害怕这样的毒气——蛛丝毒主要针对血肉之躯，对于枯骨并无强效，当然如果是能腐蚀骨骸的猛毒，那又是另一回事。至于吸取妖气，蛛丝这点力量还不足以从森罗身上获得精气，所以这头骸骨武士并不急——背后的正主还没出现呢。

第八章众鬼

手握在刀柄上的骷髅静静地站着，空洞的眼窝朝着空地，森罗觉得说出话的女郎蜘蛛也好土蜘蛛也好，是一定会出现的。地面上的蜘蛛网困不住天空中的龙鬼，这头龙鬼看上去有点蠢，但是妖力在在场的所有妖怪中——包括森罗自己在内，恐怕是首屈一指的。很明显，那个声音说你们都是我的猎物的时候，激怒了龙鬼，以至于这头妖怪发出了充满了戾气的怒吼，随后完全不分敌我地向着下方喷吐妖气弹——不过地下的那些妖怪原本恐怕就跟这头龙鬼都是争夺四魂之玉的敌人，倒也没差了。

“我以为它是发狂了，原来却是精心计算的么.....”森罗看着头顶上迅速变大的妖气弹，双重的音调还有空感叹了一句，同时他甚至还有空闲发现了在场的每一个比较强的妖怪都分配了一发妖气弹.....刀光无光，空中只是一道阴暗的银线一闪而没。天空中那幽蓝色的妖气弹从中间一分为二，妖力就此开始消散，当触及森罗的时候已经自发地分裂成了几片，砸在他的身周。而森罗的手依旧握在刀柄上，仿佛五代国光从未出过鞘一般。

爆炸的烟尘遮住了森罗的身影，当烟尘消散之后，骸骨的武士已经无影无踪。那个女声在笑，疯狂地笑，而地面上的蛛丝逐渐地在空中也出现了，而且越变越粗，而空地上也出现了一座天守阁的幻影。青色的大鬼忍不住了，它一早就硬生生抗下了龙鬼的一发妖气弹，早已经怒不可遏，现在看见了天守阁的出现，顿时浑身红色的血管暴起，随着能让天空的云彩消散无踪的怒咆，狼牙棒全力地击打在地面上。

狼牙棒击打的地方，甚至连空间都仿佛出现了裂缝，这一击的力量让大地如同海浪一般涌动，借助着这股力量，另外几头妖怪乘机一跃而起，或者隐藏了自己的身形，或者干脆地远遁，或者好像青鬼一样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发动攻击。只有一只脸部中央的大眼睛的穿着一身僧袍与袈裟的高大僧侣张开了大嘴，“吒！”同时右手握着念珠全力往前一击，妖气幻化的梵字击打在空中，莫名地消失，而原本虚幻的天守阁也顿时化为实体。

“幽界......”森罗的声音响起，他再度出现的时候依旧是站在比原本更靠近前方一点，右手依旧握在刀柄上，他的眼眶很明显对着刚刚出现的天守阁。随着这座城的出现，蛛网的主人也出现了，那是一头巨大的蜘蛛，在蜘蛛的头部则是一个美女的上半身。森罗稍微有点吃不准，“这到底是土蜘蛛还是蜘蛛女郎？不过不管怎么样，想要消除这些蛛网，恐怕还是要斩了她。”对于击杀眼前这头大妖怪，森罗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四魂之玉这样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让森罗觉得很有点不快。

但是有个问题森罗一直没搞明白——这个蜘蛛女或者是跟她一伙的龙鬼——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龙鬼多半也是知情者，刚刚的妖气弹没有一发是对着天守阁以及地面上那些蛛网的节点的，它们利用四魂之玉，如果真有这东西的话，召集了那么多的小鬼跟妖怪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四魂之玉肯定存在，否则不可能骗到那么多的妖怪，但是在不在它们手里就另说了。“它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做什么不知道，但是青鬼的一击不但逼出了天守阁，一之目让天守阁从幽界中完全浮现到现世，这一切的过程也造成了被蛛网困住的妖怪们大批地死去。这些倒霉的妖怪化为了精气，带着无穷的怨恨聚集在这里，将这里化为了鬼域。蜘蛛丝仿佛吸管一般，将这些精气汇集到那巨大的蜘蛛身上，那蜘蛛女发出了满足的娇笑。“四魂之玉，在哪里？！”依旧是青鬼，发出了大吼，同时连同狼牙棒全力往前的一捅。

这一次森罗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空间的破碎，以大力著称的鬼挥舞着狼牙棒，真的是破碎了空间，阻挡在它面前的敌人哪怕有着坚固的铠甲，恐怕也挡不住这样的一击。蜘蛛女不用抵挡，天守阁挡住了这一击，但是这座城也发出了震动。这一击之后，数不清的可以跟牛马相比的鬼蜘蛛从天守阁里爬了出来，涌向地面上被困住的妖怪们。

青鬼受到了重点照顾，天空之中的龙鬼也借这个机会喷出了怒涛一般的妖气冲击，击打在青鬼的身上。那大鬼由于身体狼炕，动作上不够敏捷，只能怒吼着挥舞狼牙棒，硬抗着敌人的攻击。那只有一只眼睛的和尚妖怪，则是双掌合十，念珠套在手上，念诵起了让人心头烦恶的经文，随着经文的念诵，空中出现了一个个漆黑的梵文，向着四面八方飞射出去，沾染在其他妖怪身上就会让它们虎吼一声变大膨胀，然后疯狂地攻击周围的一切——即使是鬼蜘蛛被这个梵文击中了，也会疯狂地向着自己的同类发起攻击。

森罗也受到了复数的鬼蜘蛛的攻击，这头骷髅武士只是念了一句和歌，“如置于草叶之朝露，映照水中之明月，又何必急着来送死呢。”太刀五代国光出鞘，刀光纵横，只是一刹那，扑过来的鬼蜘蛛就好像被停止在了原地一样，随着风的声音，逐渐地断裂开来，伤口光滑，一滴血也没有流下来，就仿佛内里被吸空了一般。斩杀了眼前的鬼蜘蛛，森罗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影依旧隐藏到了月华的黑暗之中，手里的五代国光往刀鞘的口子上一抹，随后入鞘，接下来他的气息就变得极为稀薄几近于无。

这个时候，场地上已经被狂乱的妖气所笼罩，那青色的大鬼打得兴起，砸烂了一头又一头的鬼蜘蛛，嘴里发着狂野的咆哮，而同时还有矮小的童子一般的妖怪，光着个头，挥舞着巨大的斧头斩杀着鬼蜘蛛。而还有一个妖怪，有着英俊的容貌，发青的脸颊上在额角处长出了两个小巧的角，穿着当世具足，并没有带着头盔，就如同高贵的上级武士老爷一般的男子，在他的身边，没有一头鬼蜘蛛敢于靠近......

第九章群战

那妖鬼中的武士老爷双臂环抱，两把刀挎在他的腰间，他不屑地看着身边徘徊而不敢上前的鬼蜘蛛，嘴角边露出一个冷笑，同时也露出了一丝尖利的獠牙。在他的身边，妖气升腾而起，如同发光的丝带一般。

森罗的骷髅脸朝向那鬼武者，“这一位倒是恐怕在此地称得上号的好手了，天上的那个龙鬼未必是他的对手。”双调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森罗往那天守阁的方向走了几步。

骷髅的头低了下来，他抬起了脚，骷髅脚骨上沾满了粗大的蛛丝，“妖气不绝，蛛丝不断么。”森罗停下了脚步，现在体内妖气宝贵，还是等到必要的时候才动吧。作为骷髅鬼，而且还是仅仅比裸身的骷髅鬼好那么一点的穿着破烂桶川胴的骷髅鬼，森罗其实并不怎么受到重视——在过去的年头里，那些阴阳师也好鬼道也好但凡是在野外争斗，随便一个法术总是能唤起一堆这样的足轻骷髅来打斗当炮灰的，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消耗对方式神的法力。

而过去最多的鬼怪也是这种在战场上死掉的足轻以及下等武士，它们要么化为行尸——这算是比较高级的，要么化为幽灵武者，要么就是如同森罗现在这样，化为骷髅的足轻武士......森罗不知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这一点，“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记忆呢？”他叹息了一句，然后平静地看着周围的小鬼逐渐地被蛛丝所吸收化为灰烬。

蜘蛛女的体型其实很大，差不多比一头大象还大一点，八支脚爬在天守阁的最上层，双手挥舞之间就是数不清的蛛丝延伸出去。森罗看着眼前的城堡，“天守阁，也就是在这里能被称为‘城’了，换成......那也就是个土围子罢了。”现在还不是能行动的时候，不见还有不少妖怪根本还是冷眼旁观没有动手么。

“看来确实是没有四魂之玉了。”那英俊的鬼武者等了半天，终于是放下了双臂说了一句，随后他的一只手搭到了刀柄上。那青鬼还在狂呼乱打，作为鬼族，他的气力倒是绵长。还有那矮小的鬼童子，也是在砍杀了几头鬼蜘蛛之后就这样消失无踪。

森罗在记忆之中搜寻，虽然他还是想不起关于四魂之玉的消息，但是对眼下这种情况，多少还是有了些推断——原来这蜘蛛女与龙鬼勾结，多半是放出四魂之玉的假消息来当作诱饵，引诱那些山间精怪来这里被她的蛛网与鬼蜘蛛城所困，然后通过吸纳同为妖怪们的精气来强化自身——这跟蜘蛛女偷偷去吃人来增长精气是一样一样的，而且还不会惊动除魔的法师们。“只是这样做的话，好像算得上是‘自绝于人民’？嗨，妖怪之间谈得上什么‘人民’？我也是错了。”森罗想起了妖怪之间也算是弱肉强食，顿时失笑，这骷髅脸上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也只有那双调的话语能透露出他心中所想之一二了。

看起来被认定这里没有了四魂之玉后，那鬼武者是最不耐烦的，他首先动了。身躯如同水牛般庞大的鬼蜘蛛，比平常的鬼蜘蛛更大的妖怪猛然扑向他，这鬼武者拔刀出鞘，随后是一线光芒在那鬼蜘蛛巨大的毒牙即将咬落的那一瞬间闪起，随后这鬼蜘蛛身体的一侧爆发出血光，大量的体液在这妖怪的哀鸣之中从体侧的切口之中喷涌而出。

“鬼一闪？”森罗的骷髅手在刀柄上紧了一紧，随后他看到了那鬼武者挥洒自如的刀法，相当狠辣的斩刺，时不时地在鬼蜘蛛跟被蜘蛛丝所操控的妖怪那些攻击即将打在身上之前的一刹那，发动了各种各样连锁的“鬼一闪”。“群战技，对手越多，就越容易触发鬼一闪。但是这个只适合对付大量的杂兵，顶多是大量杂兵加上一个首领级别的。”森罗倒是看出来了，“这家伙的武艺还可以。”

天上的龙鬼已经落下，用自己半凝实的身躯与那大力的青鬼对战。龙鬼的妖气在炽烈与冰寒之中自如地切换，而且生前为“蛟龙”的事实也使得他有着巨大的力量，青鬼手里的金棒与龙鬼的爪子碰撞，声音让周围还没有消失的小鬼纷纷被震成粉末，双方的战斗卷起了狂风，很快它们战斗的地方就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平地。

而这个时候，蜘蛛女也终于下场了。她的八支脚都是锐利的刀刃，而她的人身上的一双手则是握着一对巨大的异形镰刀，吸纳了那么多的小妖怪的妖气精气之后，这头蜘蛛女变得愈发地大了。一开始是公牛大小，然后森罗看着她变得仿佛大象一般，现在根本就是与半座天守阁差不多大了。

落下的蜘蛛女带起了巨大的风压，她第一轮的攻击就是对着与龙鬼大战的青鬼。随着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青鬼被打飞了出去，空中还洒落了一路鬼血，而一只眼的鬼和尚则是大声念咒，同时将手里的念珠狠狠地砸向地面。随着巨大的烟雾腾起，出现了一头身高数丈，枯瘦如同干尸，手里握着巨大的太刀的浑身绑着绷带的大鬼，这大鬼的脸被一个面具遮住，但是这鬼站直了的话几乎能与天守阁一样高，随着一声呼喝，巨大的太刀就这样落下，让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之中被双手交叉的两把镰刀架住。

森罗还是没有动弹，他完全被场上给遗忘了，这骷髅干脆一只手扶着自己的下巴骨，静心地开始欣赏场上的战斗。一只眼睛的和尚妖怪在召唤出这个大鬼之后，就好象萎缩了下去，在几个童子鬼的守护下开始逐渐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嘴里还在念经，而双掌也捏着手印不放。“一旦停止，这大鬼就会消失么。”森罗看出了虚实。

而大鬼确实很强，它每一次的斩击，蜘蛛女都需要全力以赴，用双手的镰刀才能格挡下来，而这个时候龙鬼已经急不可耐，直接向着那和尚鬼冲了过去，但是他被那将鬼蜘蛛斩杀一空的鬼武者拦下了。

第十章骸骨之武

鬼武者手里的太刀闪闪发亮，泛着紫红色的光芒，那是不祥的气息，就好像地狱的业火附着在刀身上一样，又好像是斩杀了数不清的人与鬼，那血液完全渗入刀体一般，这鬼武者就挥舞着这把刀与那龙鬼战到了一块。森罗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五代国光——虽然已经不是仿佛锈蚀的铁片，这把刀一开始就不是那种锈蚀的铁片，但是卖相也没啥好的，刀身上原本依旧有着锈斑，刀刃也有缺损，而在森罗佩戴并且吸纳了如此多的阴死之气后，这把刀上的锈迹倒也自动消失，而刀刃也被自发地修复，甚至连刀身上的云纹也隐约出现，但是还是不如那鬼武者手里的太刀好看......

不过森罗手里的太刀更长一点，而森罗的骷髅身材也要比那鬼武者更高，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自觉，但是遇见那怪力破戒法术僧骸罗之后，森罗对自己这具骷髅架子的高低也算是有了个大致的概念——那壮汉和尚的身高超过两米一，而森罗比他低了一个多头，那么这森罗的骨骸之身怕也有六尺多，算成外国尺的话应该是一米八以上。这样身高的骨头，生前也多半是猛将吧......但是森罗不记得了。

而那鬼武者，比起森罗的身高还要低半个多头，而他手里的刀也就是两尺多，连柄不过三尺三寸吧，至于森罗手里的五代国光，光是刀刃就有三尺三寸，算得上是相当长的刀了。不过鬼武者的身形动作非常敏捷，与那体型庞大的龙鬼纠缠在一起，依旧是玩他的所谓“一闪”攻击，总是在那龙鬼的爪牙临身的那一刻突然反击，造成那龙鬼的僵直。

虽然体型很大，但是龙鬼的动作还是很敏捷，只是那鬼武者在动作快捷的同时，似乎还有着其他的本事——每次一闪击中龙鬼的时候，森罗总是能看见从他的刀刃上拉出了一条气的丝，从龙鬼身体里夺取精气赋予鬼武者。一只眼的和尚鬼突然大叫，“津若丸！快动手斩了龙鬼！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大师且待。”那被称为津若丸的鬼武者将龙鬼的爪子弹开，立刻摆出了一个上段架势。而那大鬼的身影已经开始从脚下微微有点虚无了，但是他手里那巨大的太刀依旧猛烈地对着蜘蛛女进攻。森罗看到这里，终于做出了决定。抬脚，骷髅的脚掌重重地踏在地上，粗大的鬼蜘蛛之丝被直接从隐约可见之中踏出，溅起点点的鬼火。

下一刻，那蛛丝再也束缚不住这骸骨的武士，森罗大步向前，右手的骷髅爪一把捏住了自己的五代国光的刀柄，随着悠长的刀鸣，五代国光出鞘。森罗单手下劈，从五代国光上延伸出长长的妖气刀光，将眼前的蛛丝——不仅仅是脚下，就连空间之中的蛛丝巢都被一刀两断，断裂的蛛丝再也没有重新接合的可能，化为枯朽的飞尘就这样消失无踪。正在与大鬼激战的蜘蛛女看见这一幕，立时发出了尖叫声。

鬼蜘蛛之城的天守阁猛然抬高，然后开始土崩瓦解，随后从崩坏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蜘蛛足，而天守阁的第一层则是露出了八只发着红光的眼睛，而破碎的正门黑漆漆的，数不清的黑色怨气与蛛丝从其中流出。这座城原来也是一头巨大的蜘蛛，只是不知道是蜘蛛化作了城池，还是城被妖气所点化，成为了鬼蜘蛛。

大鬼这时候小腿已经淡化消失了，但是依旧无畏地进行着完全不顾自己的猛攻——反正它就算是被蜘蛛女砍中，也只不过是消失的速度更快一点而已，倒是那个一只眼的和尚，现在已经开始在吐血了......那鬼武者跟龙鬼战得旗鼓相当，虽然鬼武者能从龙鬼身上掠夺精气强化自身，但是龙鬼巨大的身躯带来的海量妖气，足以让它暂时无视这样的损失，而且现在这头龙鬼应该已经发狂，不断地从身上爆发精气的冲击波，无差别地席卷周围。“龙精波！”那津若丸恨恨地说道，但是以他的本事，在这样奢侈的广范围轰炸下，也只能以自己的剑术结合锋锐的妖气，在龙精波冲击之中斩出一条细细的通道，避免自己被正面冲击。

这样的攻击，就连大鬼也不得不竖起刀刃，防御那一波波冲击而来的龙精气，至于蜘蛛女也是尖叫着避开冲击，她狡猾地利用了大鬼的体型，在躲避冲击的同时还不断地对大鬼发起攻击。至于那城堡化身的鬼蜘蛛，只是往地上一趴，巨大的结界就笼罩了它，虽然震动不已，但是终究是挡住了一波波的龙精波。

至于森罗，“有点失策啊，对于龙鬼也好，对于那城堡鬼蜘蛛也好，实力都是估算错误。我是不是太过于骄傲了？”双重的声音响起，虽然是这样说，但是面对着龙精波的冲击，森罗也只是抬起手臂，刀尖向下，刀刃向外，自然就生成了一个结界，由于面积小的缘故，还比那城堡的结界更为稳固。“呼，既然是我自己的失误，那么就让我来承担好了。”

森罗同样摆出了上段架势，双手正反握刀，刀刃向天，在脸侧笔直向前，骷髅无法呼吸，但是他身上的黑色妖气一涨一缩，就好像狂风吹过林木那样的声音。随后森罗的架势换成了双手握刀至于右肩，猛然发力，巨大的弧状刀光猛然闪现。大地在刀光之下直接裂开，从地下喷涌而出的精气被吸纳进这妖气组合的刀光之中，激起了滔天的刀浪，向着龙鬼飞去。

当刀光接近龙鬼的时候，大地已经被一分为二，而整个刀光也彻地通天，几乎跟巨大的龙鬼一般长大，随后狠狠地击破了又一轮超级爆发的龙精波，砍入了龙鬼的身躯之内。“无限爆斩！”森罗不自觉地说出来这样的话语，随后他身上的黑色火焰般的妖气一瞬间就差不多熄灭了，只有在铁锖色的骸骨上还附着了薄薄的一层。巨大的断裂声与爆炸声从龙鬼的身上响起.......

第十一章结束

龙鬼的身上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爆炸的裂纹从它的脖子这里成一条直线一路往下，难以计数的鬼血从其中喷涌而出，一起的还有大量的精气，这头龙鬼就好像被刺破了的鱼漂一样，飞快地缩小了下去。精气几乎是无穷无尽地喷发，森罗手上的五代国光就好像燃烧的火炬一般，大量的精气投入到其中，而森罗的骷髅爪也笼罩在这精气之中，就好像重新点燃了他身上的黑火一样，很快这头骷髅鬼铁锖色的骨头上再度燃起了黑色透明的烟火。

精气同样被那鬼武者截取，但是最大的一股还是被尖叫的蜘蛛女收走，这头已经仿佛白象那么大的蜘蛛女爬到了巨大的天守阁蜘蛛背上，与下方的鬼蜘蛛同时吐出了数不清的蛛丝，将天上散发的精气截留，同时吐出了一股蛛丝将那委顿的龙鬼拖了回来抱在怀中。那大鬼这个时候已经消失到了腰间，这头大鬼已经无法用脚移动，但是依旧努力地挥刀，用一只手挥刀，而另一只手撑着地面一跳一跳地强行移动。

站立着的森罗将五代国光一转，从刀鞘口上一抹，随后收刀入鞘，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妖怪敢于不重视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骷髅鬼了。森罗再度开口，奇特的双重音让所有妖怪都印象深刻，“也就是说，其实你们手里并没有四魂之玉？”森罗问道。那蜘蛛女想也不想，“自然是没有！”随后做出了一副准备全力对抗的姿态，而那天守阁所化的鬼蜘蛛也转动八只脚，将黑漆漆的正门也是蜘蛛之口对准了森罗。

“既然如此，那在此也无益了。在下告退！”森罗却也出乎众妖意料之外，这骷髅鬼，还是穿着足轻跟下等武士的桶川胴的骷髅鬼只是微微一弯腰，似乎是行了个礼，随后便直接转身便要离去。森罗知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不管他问什么，那蜘蛛女一派恐怕都不会说实话，至于到底有没有四魂之玉？森罗倾向于这蜘蛛女根本没有，否则的话这龙鬼也好蜘蛛女也好，早就可以将此地所有的妖怪统统杀光了——如果那小鬼所说的四魂之玉的传闻效果是真实的话。

“不过是一个陷阱罢了。”这骷髅鬼想到。这一刀的威势确实也是相当震撼，至少他若是要离开，在场的妖怪恐怕想要他留下的不多——不管是哪一派都是这样。不过那叫做津若丸的鬼武者似乎有所打算，看上去像是要叫住森罗的样子，但是随且他也什么也没做，直接跟森罗一样，往后一跳，渗入了黑暗之中。

那蜘蛛女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龙鬼，看着森罗转身离开。就在森罗最后一步即将踏出地上那蛛丝结界的时候，那蜘蛛女突然之间发起了攻击。“她疯了？”森罗一闪五代国光出鞘，单手握着这把太刀挡住了蜘蛛女两把奇形镰刀的一击。但是蜘蛛女的攻击从来不是一次性的，那是连续技——因为随后这蜘蛛女就迅速地抬起了下半身，将蛛丝喷出，而与之相对应的那天守阁鬼蜘蛛也喷出了蛛丝的炮。“蛛铁炮！”招数的名字还是那女郎喊出来的。

森罗倒是没想到蜘蛛女会发疯，这一套连击他挡住了第一击，然后顺势挥刀斩开了蜘蛛女的蛛丝，但是那球状的“蛛铁炮”却是再也来不及抵挡了。白色的蛛丝球轰上了那铁锖色的骷髅鬼，将后方的森林都铲出了一条通道，两边都是被折断的树木，最后还爆发出了一轮妖气的爆炸，蛛丝覆盖了最后数十丈方圆的大地。

“呀！”那蜘蛛女还嫌不够，双臂挥出，奇形的镰刀带着凄厉的妖气，从手中脱手而出，拖着后面的铁链飞到了那炸开的地方，霎时间化为纵横交错的斩痕。而龙鬼在吸纳了那鬼蜘蛛回输给它的精气妖力之后，恢复了不少，顿时也是张开了嘴——那是纯阳的妖气，“龙精飞翔！”笔直的光柱扫过那炸开的方位，再度引起了剧烈的爆炸与高热。

“都是疯子！”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之后，过了片刻，一个声音，一个饱含了怒气的声音从那处响起。双重的音调变得十分高亢，从灰白色的满是灰烬的大地上，铁锖色的身影抖去白灰，再度出现。那个样子可是比较凄惨，森罗的半边身体——主要是桶川胴以及内里的肋骨与一侧的肩胛骨连同那骷髅的手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头颅也消失了小半边的下颚与颧骨，而一侧的腿骨也折断成了好几截洒落在地上，这个骷髅鬼是用一只脚站立着的，而仅存的右臂握着五代国光，横在自己的面前。

“无法理解。”双重的声音响起，而在另一边，蜘蛛女跟鬼蜘蛛与龙鬼已经再度开始了蓄力。“不过拜尔等所赐，某倒是想起了有一招刀法......”森罗将五代国光垂下，刀刃向外。“临、兵、闘、者、皆、阵、列、在、前！这一刀，斩有情众生！”刀光一闪，然后二闪，三闪直到九闪。

当刀光停息，这骸骨武士已经站在那天守阁鬼蜘蛛之后，“汝非生灵，是以某此刀斩不了你，余等皆是生灵，以为我所斩，今日便罢了。”说完这森罗再不回头，直接一跃而起，单足也是驱退如风，直接走了。在他身后，那蜘蛛女与鬼蜘蛛缓缓滑落，逐渐化为白色的灰烬，只有那龙鬼呆呆地还定格在空中，随后发出震天的悲吼，但是也是明明灭灭，终究是受了重伤，无法动弹了。

在数里之外，森罗还刀于鞘，站立在黑色的幽林之中默默无语，身上的幽黑妖火再度熄灭，随后这铁锖色的骸骨武士哗啦一声散架，零落地掉在一棵古树的树根之下，而那五代国光也依旧变得斑驳锈蚀，卡在一边的树根之中。而从天边飞来一道光华，现形之后却是那十文字枪，这枪也是与五代国光一般无二，变成一把破烂倚靠在树干阴处.......汉家古语的声音回旋在林间，越来越低，终至不可闻“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

第十二章斩

太阳出来了，这里的树林十分茂密，现在也不是冬天，所以树荫之下星星点点的阳光并不显得非常明亮，但是这里也是充满了阳和之气，并没有背山之处的阴煞气息。而就在这里有一棵大树，这棵数百年的大树下散落着铁锖色的人骨，有一些人骨还裹在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桶川胴之中，任谁看来都要说一句，“真是可怜的足轻。”

不过谁也说不上到底可不可怜，因为这位足轻的头颅并未被人讨取，而是滚落在肋骨边上，若是看见了这个头骨，说不定还要说一声武士老爷，因为它戴着的是只有下级武士才戴着的头盔。这里极少有人来，本地的农夫都知道这山里有妖怪，还有吃人的大鬼，所以即使是砍柴的樵夫也基本上不会来这里。

散落的骸骨残缺不全，而在树干上还嵌着一把连鞘的锈刀，看那样子似乎是掉落之后年深月久被生长的树干给卡住了一样，而另一边则是倚靠着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十文字枪，不过这枪杆没有腐蚀干净倒也是奇景一件。日升月落，月落日升，这散落的骸骨似乎就会像过往一样在这里直到彻底腐朽......不过三天之后，那骷髅头下面渗出微微的黑气，如丝如线与那散骨勾连在一起，一丝丝一分分地变浓变重。

又是四天，距离森罗倒在此地已经七天了，月上半空，而这散乱的骨头无风自动，突然之间飞到了一起，聚合成了一具站立的骷髅鬼。就好像很长很长的出气声，“好厉害的一刀.....”双重的声音响起，只余下独臂与独腿，身上还缺了不少骨头的森罗感叹了一句。虽然心有所感才发出了那一刀，一刀同时斩灭了蜘蛛女跟天守阁鬼蜘蛛的生气，但是这一刀的消耗与反冲，对森罗自己也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损伤。

一刀出手，妖气几乎尽数化为刀光，森罗甚至连维持自己的形体都要做不到了，若是这刀法稍微消耗再大点，恐怕这位骸骨的武士当真就要重新化为枯骨。不过即使是这样，森罗也花了整整七天才能恢复到勉强凝聚自己的骨骸的标准，眼下他甚至无力让那五代国光与十文字枪恢复原形——十文字枪也就罢了，那五代国光积攒的妖气怨魂也随着那一刀烟消云散。

这骷髅拔出了锈刀与锈枪，用那锈枪作为拐杖，支撑着自己慢慢地走入黑暗之中。想要回复原本的样子，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行了......

风中传来尺八的声音，而在林子的边缘，两位剑客在对峙着，其中一个乃是浪人武士的打扮，身上相当落魄，但是腰间的酒葫芦倒是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而手里的刀也是如此。另一个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妖怪，光秃秃的头颅与青色的皮肤，还有那长长的鹰钩鼻子与尖尖的耳朵，身上穿着一件满是血迹的破烂褂子，右手上套着的却是保养得宜，闪耀着血光的三爪爪套，这怪人佝偻着身体，十分矮小，但是一刻不停地跳跃着。

风中传来交谈的声音，但是森罗半躺在树根处，就仿佛是真正的骸骨一样——他现在保存妖力不易，一丝一毫也不能浪费，所以有听而不闻，但是看还是要看的。不管怎么看，那浪人武士都相对正派多了，那个绿皮的根本就是个怪物，这谈了没几句之后，那绿色的怪物猛然前跳，空中翻滚着身体，爪套明晃晃地闪耀着在外侧一起翻滚，形成了仿佛镶着的刀刃之边一样。

那武士将刀一抬，挡住了那怪物的一击。这怪物攻击被防御，当即也一个小跳往后以避免被反击，这一跳胸腹部分抬起，于是就能被人看见——只见这怪物敞开的褂子之中，脖子里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骷髅，看上去就仿佛是将吃过的东西作为装饰品挂起来一样。那浪人武士看起来是大怒，一步跨前就是一刀从上而下斩出。这一刀的威力很大，那怪物抬起右臂用爪套防守居然也硬生生被劈得往下一趴，以至于根本没有机会抓住那武士由于刀刃被挡之后一时被震动，露出的正面大空门。当这怪物恢复之时，那武士也已经调整好了姿态。

接下来你来我往，这怪物的攻击动作十分奇特，矮小的怪物原本就不太容易砍中，加上它跳跃能力很强，每每总是从奇特的角度发起攻击，很是击中了那武士几下，让他的身上流出了鲜血。但是那武士也是好手，刀招速度不算快，但是威力极强，而且抓时机抓得极好，就在那怪物舍身一击却被武士用刀挡住并且主动顶进去吃了那怪物一击之后，乘着那怪物失去重心，这武士猛然从下而上转身腾跃，借势挥出了一轮圆月般的剑光。“弧月斩！”随着这样的雄吼声，那绿皮的怪物爆出一道血光直接往后面摔去。

那浪人武士收招之后走向那倒地的绿皮，其实他心中早已有数，一看这绿皮的怪物双目大睁，两眼无神，胸腹之间破开，鲜血汩汩而流，气息全无，当即这位武士双手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就转身走了。当武士的身影消失之后，那绿皮的怪物却是发出一声咳嗽，身上的伤口蠕动，硬是将血给止住了，狡诈的双眼咕噜噜地转，“幸亏我会假死之术！否则今天可真要被这多管闲事的人给杀了。”

“哦，他管了你的什么闲事？”一个有着奇特的双重音调的身影在这怪物身后响起，“我不知火一族抓个农夫的孩子吃算什么.....等等！你是谁！”随后应答了一句之后，这自称不知火的绿色怪物猛然惊觉，当即就是翻身就要递出利爪——但是一柄仿佛从幽暗之中刺出的太刀结束了他的动作。

不知火的怪物被直接贯穿，这一刀十分凶残而凌厉，是从上往下的，从这怪物的头顶百会刺入，直接从它的屁股这里穿出，然后将它牢牢地钉坐在地上。“那我也小小地管点闲事好了。多谢阁下予我精气。南无妙法莲华经！”双重声音的话语说毕，那怪物直接开始萎缩......

第十三章庭院

不知火一族的绿皮翻了白眼，在五代国光之下萎缩成了一张皮包着的骷髅，长刀抽出，雪亮的云纹活灵活现，一只铁锖色的骷髅手握着刀柄。森罗看着地上的遗骸，直接刀光一闪，切开了那不知火的皮囊，内里的枯骨之中有几根散发着铁锖色的光芒——这正好是这怪人的左臂，用于战斗套着爪套的左臂。

森罗弯腰抓起那些骨头，放在了自己的肩膀这里，他上一次的战斗之中失去了左臂的骨头以及一部分的肩胛骨，现在正好拿来试试看。这异色的骨头一放到他的左侧身体的时候，森罗发现自己身上那淡淡的黑色烟雾状的妖气与那骨头连接了起来，随后在接合的地方黑气凝实，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臂。

这具手臂在大小上还有所不对称，但是随着黑色的妖气不断地在这左臂上游走，这骨头也逐渐地切合起了森罗的身躯，不多久之后，一条完整的骷髅手臂就长好了。他摸着自己的肋骨——身上的桶川胴依旧是破损的，而这里也缺了好几根肋骨，然后下面的骨盆也缺了一块，还有自己的一条腿。“恐怕都要像这样来修补吧？”这妖鬼用双重的语调说了一句话。随后他丢下了好像破口袋一样的不知火，转身走了。

森罗前面确实在为自己的残疾有点担忧，这少了一条手臂可以说是独臂刀王，少了一条腿也能称之为铁拐刀王，这少了一只手一条腿的，该叫啥呢？不过其实也还好，森罗灭杀不知火的那一刀依旧凌厉凶狠，丝毫没有给那个不知火的怪物一点点机会。这战场的刀术本就是如此，一刀即见生死。森罗既然已经长出手臂，于是将刀依旧插好，拿起了十文字枪当作拐杖，一拐一拐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不知火......不知火？这世上有绿色皮肤的人么？那根本是魔物吧。如今这个世界人妖魔混居，偏偏就是神灵佛祖不在人间啊。”

森罗走路不快，缺了一条腿就是这样的了，而且他也不急，四魂之玉确实是有的，但是他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这个东西。如果没有四魂之玉这种东西的话，那前面打生打死的鬼武者跟龙鬼，一之目僧什么的难道都是傻瓜不成？不过一时半会，森罗也不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打听。他沿着黑暗之中荒凉的小路一路前行，终于在前方出现了隐约的灯火，那是一处田庄。

森罗站直了身躯，左手还拄着十文字枪，这具骸骨的骷髅脸左右转动，双重的音调再度响起，很轻，“这地方什么也没有，怎么就会多出一个这样的田庄的？而且这个路.....”在他的眼里，这条路只是隐约可见，大部分的地方都被长出来的荒草所掩埋。“当真是百鬼夜行......”森罗叹息了一声，沿着道路向着前方走去。

即使森罗差不多已经认定了这个是鬼宅，但是他还是不想失礼地闯进去，“我只是一具枯骨而已，能在墙壁这里靠一夜我觉得就已经足够了。”虽然在夜间，森罗其实可以走出去很远，但是他感觉到了疲惫——自从挥出那一刀之后，他就有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很多很多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了身上一样。这具骸骨走到了田庄的门前，他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沿着墙壁来到了没有被火盆照亮的地方，背脊靠着墙壁，森罗缓缓地坐下，长枪的枪柄斜斜地搭在他的肩膀处，枪尖顶着墙壁，森罗伸直了一条骷髅腿就这样坐在墙壁下。

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看东西还是在闭目休养，因为森罗的面部永远是那铁锖色的骷髅脸，黑色的眼眶之中没有鬼火，所以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否清醒。森罗低着骷髅头，左手将长枪环着，同时手上提着自己的下级武士兜，而他的右手自然地垂落，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个武士在墙壁边力竭而死然后腐朽成了骷髅还保持着这个姿态一样。

但是其实森罗是能听见的，他听的见围墙里传来的琵琶声，还有那婉转悠扬的尺八声，里面应该是有人在跳舞，或许是白拍子？但是森罗一点也不想要知道这到底是谁，都已经成为了一具骸骨武士，要是再有那么多的好奇心未免也太可笑了。但是森罗不想知道不想招惹，不代表这田庄里面的“人”不好奇。

火盆之中的田庄正门打开了，琵琶与尺八的声音低落了下去，踏踏踏的木屐声从里面响起，出来的却是一个侍女。脸白色，两点黑眉毛，典型的日本式打扮，这侍女小步走到森罗面前，捂住了嘴惊呼了一声，“哦，吓到你了么？真是抱歉。”森罗双重的语调再度响起，但是这只是出于礼节而已，眼前这个侍女的演技极为差劲，身上的死气根本遮掩不住。“听得有贵客光临，还请进去叙话。”那侍女深深地弯下了腰，露出脖子后面抬起的和服衣领，里面露出了白色的背脊。

森罗只是叹息了一声，左手抓住了枪杆，一使劲就站立了起来，“不嫌在下简陋的话，去见见也无妨。”他拄着十文字枪跟在侍女身后，走进了大门。进去是一个回廊，而且花园里居然还是枯山水，这让森罗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当然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这骷髅的脸朝着那庭院停留的时间比较长点。骷髅无鞋可言，森罗也不矫情，直接一步便跨上了地板，随着地板的咚咚声，他跟在穿着袜子的侍女身后向着里面走去。

拉开纸门，里面是一位穿着十二单和服，头发长长地几乎拖到地面的女子，手里还抱着一个琵琶，而另一边则是一个同样跪坐着的少年，手里拿着尺八，房间里点燃了四根蜡烛，四个方向各一根，但是却出乎意料地明亮，照亮了整个房间。这房间可也不小，森罗看来整整有二十四块榻榻米之大。看见森罗进来，这里的两位同样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恐惧之色，“贵客来了，请坐。”

第十四章月色

这两位自然也是某种鬼怪，否则的话他们就太过于镇定了以至于完全可以成为出色的武士。森罗拄着长枪，现在他放开了长枪十文字，盘起了一条骷髅腿，坐在了这房间里，“真是失礼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随后森罗取下了头盔放在一边，烛光照在他那个铁锖色的骷髅头上，泛出了幽幽的钢铁之光。森罗解下腰间的太刀，连刀鞘一起放在一边，此时他才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找吾这路边野人何事？”

但是森罗却发现这个问题似乎是有点粗鲁了，对方很明显没有想好要找他做啥，应该只是想要见见而已——好奇心吧......双重音调的声音很有一种奇特的韵味，“倒是我着相了。也罢，今夜月色清华，且观赏明月便是。”这骸骨武士设法将场面圆了回来，当然原本有点发呆的这两个妖怪自然也是各自发笑，随后那女妖怪再度擎起了琵琶，而少年的妖怪则是将尺八放在了唇间。

悠扬的乐声再度在月光之下回旋，从森罗的面容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骷髅脸能有什么表情。这具骷髅武士只是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使得自己能够面对庭院之中的枯山水而已。一曲既终，那少年与那女子皆是下拜为礼，随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森罗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回礼，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就沉默了。月亮此时正在半天，月光照在小半个房间里，烛火已经被侍女们吹灭，铁锖色的骷髅平静地坐在月光之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美感——如果将它同枯山水一起看的话，是会有一种无常的感觉吧。

森罗其实什么也没想，他只是放空了整个自己，无想无念，作为从死亡之中苏醒的骸骨武士，他对于生前的记忆原本就十分淡漠，除了这一身的武艺之外，对于自己生前是谁，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全然不知——他也不想知道，而对于未来的路，或许他只有一点点的执念，如果能重生血肉化而为人的话，或许这个生涯会更好一点——现在森罗的双目虽然能观五色，无耳却能听五音，无喉亦能发双声，但是他尝不到味道，感受不了炎凉，没有了血肉，也就尝不到人间俗世的红尘滚滚，这终究是一点遗憾。

“四魂之玉真的能做到么？”双重的声音轻柔地在月色之中回响，带有一点点的疑问。月光逐渐地落下，天色开始渐渐地在远方出现了霞光。森罗所在的庭院与房间，也逐渐地开始腐朽风化，仿佛在短短的瞬间就走完了数十年一般。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在东方的时候，这夜间显得奢华浩大的田庄，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蜕变——那是被废弃了数十年，房梁都已经腐朽倒塌的房子，就连架空的地板也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灌木与草从地板的裂缝豁口之中长出来，唯一没有什么变化的，恐怕只有那枯山水了，就连另一边的锦鲤池都已经变成了干涸的泥坑。

森罗避开了第一缕的阳光照射在自己身上，他并不畏惧阳光，只是现在还不甚喜欢而已。这具骷髅一把抓起了身边的太刀与长枪，将头盔戴好，随后拄着长枪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越过了这个房间的走廊，向着更深处走去。森罗的双眼能微微地看到一丝时间的流逝，身为妖怪，他看到的东西与凡人不同。在他的眼里，这田庄旧日的胜景与如今的废墟重合在一起，昔年的欢声笑语也与今日的风吹动破洞与空房间的声音同时。“这是被焚烧过的痕迹啊.....”在他的眼里，这处田庄火光冲天，随后什么也没有了，只有眼前那坍塌了的废墟。

虽然太阳光已经出现，但是此处依旧有着莫名的幽冷，森罗从这里坍塌的围墙走了出去，一路上他看见了几具压在那些废墟下的骸骨，随后他看了看那应该是主人居住的房屋，那根本就已经是一堆烧尽的余烬，随后森罗从围墙的缺口走进了后面的树林。在大树的阴影之下，骸骨的武士走动着，沿着山势越爬越高，回头看的时候，下面的田庄一览无遗。骷髅的武士翻过了山脊，将这里丢到了背后。

他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四魂之玉，但是森罗相信，只要他往前走，总归是能够打探到这东西的消息的。目下有个难题放在了他面前，他没有办法进入人间的城镇，骷髅的身躯使得他无法出现在人面前。那么就需要一个契机才行。沉思之中的森罗，突然“咦”了一声，“这地脉的精气是怎么回事？”森罗将一只手掌放在大地上，这里的地脉非常奇怪地向着一个方向扭曲，而且似乎渗入了许多不正常的东西，这将会挑起人心之中的贪嗔怒三毒，恐怕会将世间重新拉入战火——不过所谓的德川天下原本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

地脉的精气可是不得了，森罗想来必定是有什么人或者妖怪，在抽取地脉的精气，“或许能从中得知四魂之玉的情况？”骸骨的武士决定沿着地脉精气的流向去看看，在哪里他能够得到收获吧。“不过要等到夜间了。”森罗说了一声，随后他依旧找了个背光的阴暗之处，哗啦地化为一堆枯骨，坍塌在地上。

就这样白天吸收地下的阴气修炼，夜间赶路，森罗也来到了地脉的第一个节点，那是一座光秃秃，到处冒着硫磺蒸汽，在地面上更是有着一处处仿佛血洼一样冒着高温热气的水潭的山丘所在。“好生凶恶的绝地。”这骸骨的武士发出了双声的感叹，这里方圆数里之内连一根草也没有，就是黑色的火山灰与红色的火山温泉，还有那喷发的黄色硫磺气，这红色的温泉根本就别指望泡澡，凡人进去就被煮烂了，泡进去之后立刻就会化为白骨，拉出来的时候连白骨都会酥掉。而就在这里，却是好几个地方的地脉精气所聚集的地方。自然也有着受精气而生的鬼怪。

第十五章外道

以森罗如今之力，踏上那地脉汇集之地也觉得身上的妖气在增长，在此处修行的话，这力量定然是能够快速增长的，可想而知占据这块地脉的妖物会是如何强大了。森罗并没有急着去寻找本地的妖怪，也没有急着查探地下的地脉精气之流向，他只是在边缘的地方将长枪一放，然后端坐在地上调息而已。

接下来他很有可能会遇见苏醒以来最大的敌人——这是森罗对于占据此地的妖怪的估计，能占据这里，至少在力量上绝不会比龙鬼加蜘蛛女弱。森罗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生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明白要如何去战斗，让心安静下来，是他记忆之中所学的剑道的第一步。“在冰冷的湖水之中恍若烈火般斩杀你的敌人！”，“在被斩杀之前斩杀对手！！”这些都是他的记忆之中，那些看不清想不起面貌的老师们对他说的话——顺便说一句，在记忆之中他自己的面目也是模糊不清的，他想不起自己长啥样。

作为骸骨的武士有一件好处，那就是虽然他是一张骷髅脸，但是只要他不想“看”，依旧是可以让面前一片漆黑空无一物的，当然张开“眼”也根本无需过度动作。骸骨骷髅里没有眼睛也没有鬼火，自然靠的是“心”，现在森罗关闭了自己的视觉，自然而然地也停住了听觉跟嗅觉，五感断绝对于用“心”来感知的骸骨武士来说轻而易举。

心既然已经停下，那么在森罗的感知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了远方那个巨大的妖气点，这是守卫这里的妖魔，而地脉的流动此刻也是清晰无比，森罗仿佛悬挂在天空，又仿佛沉浸在地脉之中，他清晰地察觉到了地脉精气在汇集之后再度分散流动，最后在遥远的某个城堡处完全汇集。在地脉之中的森罗放开心灵，他感觉到了鬼魂的呦哭与冲天的怨气，还有那黑暗的魔力充斥了天空。

“嗯？！”森罗的查探似乎惹起了守卫者的注意，那巨大的红点开始移动。森罗此时也切断了查探，将心灵完全抚平，同时他再度开启了五感，将太刀五代国光从刀鞘之中缓缓抽出，但是森罗并没有站立起来，用一只脚站立的话对于战斗确实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坐着迎战。随着地面的震动，守卫此地的妖怪出现在了森罗眼中。

“唔，原来却是从饿鬼道之中逃脱的腐尸外道啊。很麻烦的家伙呢。”看着眼前的妖怪，森罗却从记忆之中找到了这妖怪的情况，对于自己这种记忆，森罗心中也微微好奇，“能知道一些妖怪的情况，我到底是从何而来这样的记忆？”眼前拖着脚步走来的妖怪出奇地庞大，有着鼓涨突出的大肚子与瘦骨嶙峋的身躯，但是偏偏右臂却出奇地强壮，没有右手，小臂部分是两根锐利的手臂骨，突出皮肉之外仿佛利刀。那仿佛骷髅一样皮包骨头的头上，只有在两侧有着焦黄色的头发垂下，那张骷髅嘴里永远滴落着富含腐蚀性的口水。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块遮羞的破烂兜裆布。

这怪物起码顶两个多森罗高，而森罗现在是坐在地上，那么看上去这头怪物就更为高大了。看见森罗的腐外道并没有流露出贪婪的饥渴之状，估计是因为森罗就是一副骨头架子的缘故，没有肉可以给这头饿鬼吃，但是出于守卫地盘的责任，这头妖怪还是缓缓走了过来，准备一下子将森罗砸成碎骨渣子完事。

森罗并没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这头妖怪身上，他转动自己的骷髅头，将四方的情景都收到了眼里——心眼所在，就连背后的景色都看得见，只是出于习惯与最佳视觉的缘故，他还是要扭扭头的。“果然.......”在他所见之处，颇有不少被啃食过的骸骨，其中多有孩童的骨头，“确确实实是妖怪腐尸外道啊，这喜好吃小孩的个性。”

森罗的骷髅脸再度朝向那饿鬼，还有几步，这饿鬼便能进入它的攻击距离，这怪物身高臂长，攻击范围相当大。“自从用出了那一刀之后，再一次醒来之后我就发现我的视觉有了点变化，也罢，就拿你试刀好了。”森罗双音的话语再度响起，那饿鬼个子虽大，但是智力其实很低，对于森罗的话语算是充耳不闻。

在森罗的眼里，那饿鬼身上便有一个个闪着光的点，连接这些点能够构成一条线，一条从饿鬼的头颅一直到他的下身的线。这骷髅的右手握紧了刀柄，只见那红色的饿鬼举起手臂，带着猛恶的狂风，那手臂上的锐利大骨笔直地砸了下来，森罗单手举刀横于头上，然后左手也托住刀背，硬是挡住了腐尸外道的一击，而且还让这妖怪动作停顿了一下。

森罗自己也没好过，他的下半身硬生生被砸进了地面，但是随且这骸骨武士单腿一蹬从地上一跃而起，单腿跳跃的森罗速度很快，但是回过神来的腐尸外道也根本不像是他那笨重的身体所显示的那样，动作也是十分快捷的。但是这腐尸外道虽然跳得很高，但是转身什么的终究是慢了，森罗不断变化方位，虽然独脚对他而言也并不习惯，速度慢了一半之多，但是他还是很好地切入了那饿鬼的死角。

这饿鬼的胸肋部分也是腐烂的，露出肋骨，而背部的脊椎骨更是有着异常的生长，几乎完全裸露在外。森罗也挥刀砍了几下，但是那腐尸外道的皮肉仿佛豆腐一般，一刀便能轻易划开，但是划开之后却立刻就又黏合了起来。就连那些骨头也是一样。森罗的五代国光能够切断它的骨头，但是被它的皮肉粘着，刀刃过后又再度黏合了上去。森罗也用过震劲，但是这时候这皮肉就出乎意料地粘而韧，居然没法将斩断的地方震飞。

“懒得跟你慢慢尝试了！就吃这一刀吧。”森罗双重的语调再度响起，他单手刀在对方挥舞着的大骨头上一点，整个骨架子借着这股大力被弹到了空中，随后森罗借势双手握住五代国光，“且看我这一刀吧！”

第十六章斩

“这一刀，断去一切生机！星之斩！”森罗双手握住刀柄，微微颤动，刀势仿佛闪电一般，曲折蜿蜒，只是一刀便切过了那腐尸外道身上所有他看见的闪光点。随后这骸骨武士单脚着地，由于刀势过于凌厉，还稍微打了个趔趄，没能第一时间掌握住平衡。少了一条腿的问题确实蛮严重的，发力的点少了一半，这样意味着森罗的武艺比起以往起码低了一半，否则对付这个动作迟缓的饿鬼而已，未必需要硬挡的。

这刀光仿佛实质，依旧停留在这腐尸外道的身上，而且随着时间缓缓地流逝，那动作一下子顿下来的腐尸外道身上那转折的闪电刀光的每一个转折点上都亮起了一团光芒，随后黑色的怨气从这些光芒之中喷涌而出，飞快地这些黑色怨气的泄漏已经不是点，而是沿着刀光形成了一条线，黑色的怨气与惨白的灵体从这些破开的口子中蜂拥而出，发出凄厉的啸叫声与哭泣声。

那些半透明的仿佛干尸一般的灵魂绕着那僵立不动的饿鬼腐尸外道，时不时地扑上去做啃咬状，但是一切都毫无意义。而腐尸外道的那闪电般形状的破开的口子越裂越大，内里是一片黑暗，仿佛在腐尸外道体内的是另一个世界。数不清的仿佛飞萤一般的灵体与黑色的怨气从这里涌出，这恐怕就是这饿鬼腐尸外道这些年来杀死吃掉的生灵吧。

森罗的双眼自然也是异乎寻常的，现在这双骷髅眼窝里看见的那一个个仿佛萤火虫一样的灵体其实是一个个的小孩，这饿鬼腐尸外道看来是最喜欢吃小孩，森罗光看看这些灵体，这头妖鬼恐怕就吃掉了上百个孩子。

即使自己恐怕也是食人精气的妖鬼，但是森罗依旧左掌骨竖起——右手还握着五代国光呢......“南無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积多迦利娑婆诃......”

森罗不是法力僧，他真心实意念诵的往生咒他自己并没有期望能够起效果，只是不念的话心中总是有所挂碍。念完之后，森罗单腿一跳一跳地，捡起了自己落在地上的十文字枪。“最后的一击，永坠地狱去吧。”这骸骨的武士高高地投出了长枪，那十文字枪笔直从天空落下，就好象穿透那腐烂的泥土一样，哪怕是两边横出的枪刃也没有被卡住，从这饿鬼的头顶百会笔直地插下去，从胸腹之间穿出，锐利的枪尖将这头饿鬼牢牢地钉在地上。

那腐尸外道下颚骨完全张开，仿佛发出了吼叫，随后他整个前面的脸就这样掉落下来——十文字枪的横刃就仿佛一把刀一般完全切断了他的脸颊骨.....以这个为开端，整个庞大的饿鬼腐尸外道完全地崩塌了下来，身躯上的皮肉开始飞快地腐化，那个大肚子干脆地炸了开来，数不清的魂魄飞到了空中，不过片刻而已，地上就只余下了一具巨大的骷髅骨与一些毛发，还有那被尸液浸染的土地。

森罗看着满天仿佛流星一般的魂魄，看着它们逐渐地消散，随后这骸骨的武士发现那些个孩子的灵魂在消散之前纷纷都飞到了他的五代国光跟十文字枪之上。“往生极乐了么？重入轮回也是好事。”这骸骨的语调一直都是奇特的双音，不过在念诵梵语的往生咒的时候倒是一个音调。森罗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熟悉往生咒，在遇见那个法力僧骸罗的时候也是如此，他能听的懂对方念诵的是什么佛经......

再一次地，这个骸骨武士对自己生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有了点好奇心。不过当他看见自己的五代国光的时候，发现这把太刀似乎又有所变化，十文字枪也是一样。刀身与刀柄刀萼上并没有出现华丽的装饰，依旧是看上去十分简陋的配饰，刀柄依旧是用麻布紧紧缠好的，但是很明显这些麻布的颜色变成了暗红色。

刀身的云纹也是更为明晰，微微斜过来的话能看得相当清楚，刀身变长了一点，而且云纹看上去同样有点幽幽的青色，但是仔细看的话却没有。森罗能感到这刀更为凶险也更为锐利刚硬了。而十文字枪也是如此，枪柄的颜色变成了暗红色，而枪刃自然也是青色的云纹，除此之外这刀跟枪都没有出现什么散发着不祥的黑色火焰之类的样子......

森罗看了一会儿，将五代国光放回了也变成了暗红色的刀鞘，随后他发现自己身上浮现的黑色雾气笼罩了那饿鬼的骨骸。肉眼可见地在黑色的雾气之中，那些巨大而坚硬的骨骼在逐渐腐化化为骨渣，但是其中有几根骨头逐渐地被黑色的妖气同化为铁锖色，随着妖气的逐渐回收，将这些骨头也带了回来。

那是已经成形的整条腿骨，还有一些散碎的骨头，这些骨头贴近森罗的身体之后，逐渐地与他的骨头化为一体。森罗那缺损了三分之一的骨盆也逐渐地被修补，而那条腿骨就这样长到了他的身上，随着妖气的渗入，森罗发现这就如同他自己的骨头一样，行动自如。“这算是修补？”这骸骨的武士想到。

构成他缺失部分的是那饿鬼腐尸外道右臂那作为武器的锐利长骨，而满怀喜悦的森罗准备越过那腐朽的骨渣的时候，他发现这余下的骨头之中还有一些居然也保持完好——其中就有那饿鬼的被切下的脸骨。森罗弯下腰捡起了这个只有上半部分的骷髅，这个面骨相当大，换成一般人的话可以拿来当盾牌——但是有着两个大眼窝跟鼻孔这里的孔洞，这个盾牌的防护能力好像也不咋样。

不过当森罗拿起那骨头的时候，一阵黑色的火焰却包裹住了这骨头，随后仿佛流水一样流到了他身上那破烂的桶川胴上。当火焰燃尽之后，这面骨不见了，而森罗的暗红色的桶川胴倒也被修补完成，虽然依旧看上去陈旧不堪，但是至少那些大大的破损洞孔是没有了，也能算得上是一副完整的胴甲......

第十七章扫荡

这骸骨武士既然已经将自己身体修补完毕，自然也会去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想不通，不可想，森罗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吸收他人的骨头化为自己的，掠夺精气的话他还可以用这就是妖鬼的本能来解释，但是这个他真的难以想通。不过既然想不通那就无需去想，只需要知道自己恢复了正常行动的能力，而且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也已经有了目标就是了。

斩杀了此地守护的森罗，提着十文字枪一路走着，骷髅的眼窝看着大地，观察着地脉精气的流动，最后他找到了一处被巨大的岩石所围绕的平地，这里的每一块大石头上都系着注连绳，粘贴着符咒，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这些符咒都是用血写的，散发着凶戾之气。这里面就是地脉汇集之地，也是那个饿鬼腐尸外道守护之地。在石头的外面，骷髅堆积如山——但是森罗绝不认为这都是那饿鬼吃的，“恐怕还是勾连了魔界，或者勾连了冥界之中的饿鬼界，从而浮现了如此多的骷髅骸骨。”这骸骨的武士仿佛是吸了一口气，自己说了一句。

拜这些符咒与外面的骷髅所赐，这里面的空地上黑红之气漫流，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在其中回响，凡是听见的凡人恐怕会发疯而死。森罗站在石头阵外，绕着石头阵走了一圈，发现在这些石头上，都刻了不同的一个诡异的文字。“幻阵？”这骸骨武士直接拔刀，只是一刀便削断了其中一块石头的注连绳，随后他手腕一顿，骷髅爪双爪握住剑柄，沉息片刻之后一刀袈裟斩斩出，将眼前的巨石一斩为二，而正好切过那个奇特的梵文。

这空地上顿时卷起了狂乱的灵气暴风，满含着怨气死气的阴风从那破碎的石头这里泄出，竟然生生将这一处的骷髅山化为了骨灰。但是铁锖色的骸骨武士与他那暗红色看上去十分肮脏的桶川胴，手里的五代国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些阴风在触及他的身体之前就自动分开了。而当阴气泄去之后，原本空无一地的空地上，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小小的石头堆，上面插着写着奇特的梵文经文的木牌牌。

“唉，这可不就是将地脉精气化为凶煞之气然后送往那一处么。罢了罢了，虽然某家是妖鬼，但是说不得也只能行一善事了。”森罗能感觉到这股地脉精气被输送到了远方，与其他的精气汇合之后用来供养某个存在，既然那个存在很有可能是敌人——饿鬼腐尸外道为证，那么切断这一股地脉精气，削弱敌人也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只是当森罗走进的时候，这石头堆周围游走着黑色的雷电，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类的样子。森罗随手捡了个骷髅，贴着地滚了过去，只见黑色的雷霆一闪，这骷髅霎那之间便化为了飞灰。森罗看着眼前这个石头堆，突然之间转身，在他的视线之下，被他一刀两断的巨石正在缓缓地开始贴合，似乎是有自动修复的样子。骸骨的武士再度看向那石头堆，这木牌牌跟石头堆上都是散发着黑色的地脉精气，这些被扭曲腐化的精气看来能修复维持着这个结界。

“不能拖了！”森罗做出了决定，他将五代国光插回刀鞘，拿起了十文字枪。森罗摩挲着枪柄，这长枪的枪柄也只是简单的硬木，不过现在已经无法分辨是何种木头，没有涂漆的枪柄一片深黑色，就好像有大量的血污凝结在上面。这骸骨的武士将长枪枪头向后，枪柄向前握在一双骷髅爪之中，然后开始奔跑，向着那被黑色的雷光缠绕的石头堆奔跑。

就在要踏入这雷光的圈子之前的一刻，森罗猛然将枪柄往地上一插，于是借着这股力量，他带着十文字枪腾空而起。在空中，森罗团身翻转，双臂一展将十文字枪顶在身前，枪尖与身体呈一字，仿佛天上的雷霆一般笔直地往下切入。这地方既然有雷光环绕，那么绝不会放弃对正上方空中的防御，自然雷电反过来向着天空击出，打在十文字枪的枪刃上，黑色的雷霆绕着枪柄一直延伸到了森罗身上。

如果是在平地这样打击的话，由于雷电自带的震动反击能力，恐怕森罗已经被这雷霆反弹出去了，但是现在，这雷霆可没法修改重力，也只能让这十文字枪继续下落。不过这雷电的威力非同小可，森罗的枪刃被烧的通红，而枪身上也纷纷洒落黑红色的碎屑，而森罗自己身上的桶川胴与兜也不断地有碎落的碎片被雷电击打到背后向天飞洒，而森罗自己的骨头上也缠绕着雷电，铁锖色的骨头变得煞白，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身上的骨头也出现了裂纹，一些个碎骨也崩飞了出来。

但是没有人守护的石头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距离实在是太短了，还没能给森罗最重的打击的时候，这柄长度达到了九尺的十文字枪的枪刃已经击碎了木牌，直接插入了那石头堆。随后森罗发出了巨大的吼声，“唵！”身上黑色的火焰化为雷电，红色的雷电顺着枪身一闪而没。下方的石头堆就这样化为了碎屑。

随着这石头堆的崩碎，外面的巨石上那些注连绳纷纷断裂，而血色的梵文字也暗淡了下去，那些巨石自身也开始了龟裂崩碎，随后一股青色的地脉精气猛然上冲，青色的精气混杂着黑色的怨气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将森罗完全笼罩在其中。随后精气的冲击波出现了，那些如山的骷髅纷纷被这些精气冲击成了粉末，随后在清气之中化为魂魄的光球逐渐消散。当森罗再度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里原本笼罩着的怨恨之气，那种仿佛粘稠的死魂沼泽一样的气已经被一扫而空，地脉的流动已经将这里荡涤干净，这一处节点早晚也会恢复成青翠的山林或者田野吧。

森罗的长枪依旧插在地中，铁锖色的骷髅双手牢牢地握住枪柄——事情可能还没完......

第十八章京都

事情确实没有完，森罗从地脉之中感受到一股极大的愤怒沿着流动的脉络烧了过来。那是尖利的咆哮，森罗只能听出“是谁！是谁！”的声音，然后地下的灵气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般，疯狂地涌动，怨气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压了过来。这骷髅的武士狠狠地将手里的十文字枪拔起，然后再度用力地插下。属于森罗的妖气将这股遥远的怨气一下子击碎，随后他抽出了五代国光，同样一刀插入了大地的节点，锐利的刀气贯穿了那怨气，逐渐地将它吸纳。那股怨气的主人直接切断了气息，隔了那么远，确实难以压制森罗，他算是认栽了。

森罗等了很久，再也没有变化之后，他才拔起了刀盘腿而坐。此刻天边已经出现了曙光，骸骨的武士并不畏惧阳光，他并不会在阳光下化为灰烬泡影，但是也不喜欢露在阳光之下，不过现在他既然在地脉的节点上，那么倒也无妨了。骸骨的武士盘腿而坐，身上的桶川胴与兜在太阳之下显得极为陈旧破烂，褪色的表面，腐朽的串绳，甲胄上坑坑洼洼，还有几个破开的洞，看见的话会让人以为这些破洞就是这武士致命的伤势所在。

森罗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桶川胴的前方，大概是左边的胸腹之间，确实有一个破开的洞口，大小足以让一把太刀插入，这或许就是森罗生前致命的一击——因为在背后相对的位置，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破洞，连在一起看的话，非常像是被一把刀直接贯通。其实在他的武士兜的前方，同样有着一个破口，很像是被弓箭贯穿的，只是森罗摸了摸自己的头骨，这个位置上他的头骨非常完整，并没有一个洞洞在上面。

其实森罗身上没有甲的地方有不少，他也不敢保证是不是身上的大血管被切断从而流血致死的，反正他确实是死了，然后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盘腿坐在这里，地下的灵气缓缓地被抽吸上来，逐渐地化为妖气在骨头之间游走，黑色的妖气一丝一缕地化为幽蓝色的光点，在他的肋骨之中漂浮不定。只是森罗在表面上看上去依旧是铁锖色的骷髅一具，而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黑色骨头上依旧缓缓地腾起黑色的烟雾然后消散一空，细碎的骨粉簌簌地从他的骨头上掉落下来。

森罗空洞的铁锖色眼眶向着太阳，没有了灵魂之火与眼珠子，直视阳光的森罗同样在眼眶之中腾起了淡淡的黑雾，“终究还是不适合在太阳下行动么......”双重的语调响起，带着叹息，“毕竟终究是妖怪了呀.....”这骷髅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腐朽不堪，真真切切地开始散落了开来，就仿佛战场上无人收敛的尸骸一般。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当最后一抹余辉消失在天边的时候，散落的骨骸逐渐地再度接合，森罗的骨骼上那些裂纹在白天的吸纳灵气之下也已经逐渐地消失，这骸骨的武士站立了起来，拔起地上的长枪，抬起头看向一个方向——那是这股地脉灵气流向的地方，也是制造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所在。森罗通过今天凌晨的交锋，已经能够“看见”对面的样子，虽然非常模糊，但是血色的大地与漆黑的城堡却是可以看见的。

从这里到那边还有遥远的距离，森罗想了想，“或许能找到四魂之玉的踪迹.....”眼下这个情况，恐怕也只有如此了，沿途打听情况，但是这种打听又不能问普通人——先不提普通人见到他会不会吓死，光是普通人会不会知道这种东西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好在日本别的没有，就是妖怪鬼魂特别多，这一路过去的话，森罗认为总能打听到一点消息的。

骸骨的下级武士将长枪横在肩头，离开了这个灵气的节点，向着远方走去。这里会不会被其他妖怪占据？这是肯定的。在这种地方修行，定然对自己的成长有着很大的好处，但是森罗就是弃之如敝履——那饿鬼腐尸外道恐怕占据这里时间也不短了，修炼也有年头，但是不还是那样么？森罗几刀就能解决的货色，所以占据了一处灵地就能真的如何如何？起码森罗觉得强者始终都是强者，如此而已.....

翻过山岭，下面就是京都城，这已经是森罗离开灵脉节点的第七天了。在山上，森罗的周围都是一点点的萤火，有的是萤火虫，有的就只是山间的鬼火而已，草木之中嘻嘻簌簌的声音始终无法断绝，那是山精水怪，魑魅魍魉，这个岛国上盛产的就是这种东西。凡人在这个国度赶夜路是相当危险的，哪怕他是在城里，也是如此......

而在森罗的眼里，京都城笼罩在巨大的结界之中，不过经过那么多年的消磨，尤其是战国乱世的时光，这处结界早已经残缺不全，或许在平安京的时代这是可怕的能拒绝一切妖魔鬼怪的结界，但是现在，恐怕也只能让那些妖鬼稍微多花一点功夫侵入，同时活动的时候会感觉到有点不适，如此而已。已经不是平安时代了，也没有第二个安倍晴明了。

森罗迈步向下，虽然结界已经这副模样，但是这里在战国时代结束了这些年之后，颇也恢复了不少平安时代的繁华，哪怕是现在已经差不多亥时，这祗园花街依旧灯火通明，不过在远方的庙宇之中，却传来了隐约的钟声。“祇园精舍的钟声，奏响诸行无常.....”森罗的双重声调低低地响起，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直到月上中天，这花街的灯光也次第熄灭之后，这骸骨的武士方才迈步向下，向着京都城走去。

鸭川的河水在月光之下缓缓地流动，森罗也已经走到了河边，此刻已经无人在路上行走。没错，是没有了“人”在路上行走，取而代之的是在荒草丛生的道路上，那些面目特异，奇形怪状的物品——其中甚至有草帽、水缸、雨伞之类的日常用品在路上行走。“百鬼夜行.....”森罗的语调依旧重叠，他看着逐渐走近的百鬼夜行，特意往阴影处避了一避。

百鬼夜行当然能够认出森罗也是妖怪，也不来管他，自顾自地在街上游荡，直到到了一处大桥这里。森罗跟在百鬼夜行后面慢慢地走着，当他来到桥头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娇笑......“啊！好奇怪的男人啊......”

第十九章夜

“你说奇怪的男人，是指我么？”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他停下了脚步，看着桥头——那里有一盏灯笼，漂浮在空中的灯笼。这骷髅的武士随手拂了拂自己身上的桶川胴，那张铁锖色的骷髅脸朝着那灯笼，“那么，有何指教？”这骸骨的武士站直了直接开口说道。

“你的语调真奇怪，奴家还听不太懂呢。”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提着灯笼的存在也逐渐地从黑暗之中显露了出来。那是漂亮的和服漂浮在空中，不过再看的时候，和服之中却裹着一具骷髅，再看的时候，骷髅的外面还有淡淡一层光芒，依稀是一个女子的模样。最后看的时候，却是一个花魁打扮的漂亮女子，一手提着灯笼，而另一只手拿着细细的烟管。

“女鬼？”森罗疑问的语调响起，“哎呀呀，奴家叫清水姬，可不是鬼姬啊。”这个女鬼娇笑着说道。但是在森罗的眼中，这女鬼的骸骨上漂浮着深深的黑色气息，那是怨恨至极的气息，看来这女妖怪恐怕也是饱含着怨恨而死的吧。“哦，已经见过了。那么再见了。”森罗点点头，跟那女鬼说了一句话之后，便要离开——这里是京都城的荒芜之处，百年的战乱即使是已经结束了那么多年，这里依旧没有恢复，残破的房屋泛着陈旧的死气，在夜色之下漂浮着鬼火。

“等一等啊，小哥。要不要跟奴家一起去寻欢作乐呢？”这女鬼也丝毫不怕森罗那骷髅脸，直接飘了过来想要抓住他的手。“寻欢作乐？小姐。你看看你跟我的样子？是能够寻欢作乐的样子么？我们都已经死了，是低等的骷髅鬼啊。”森罗并不恼火这女鬼的纠缠，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同时甚至在双重的语调之中还带上了一点笑意。

女鬼无言，但是靠近了之后，在灯笼与月光的照射下，森罗却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罕见的美人儿，她活着或者死的时候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没有涂那种白色的粉，也没有化妆，天然的美人儿，一头长发，身高在这个时代算是高挑的美人了——森罗自己这一具骸骨有一米八多，而那女子站直了的话，恐怕也要接近一米六了。那女子一把握住森罗的手腕骨头，这骷髅身上除了桶川胴之外别无长物，自然也只好抓他的手臂骨头了，这被抓的地方顿时就凝结上了白色的霜。

森罗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有点无奈地说道，“那么请不要开玩笑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双重的语调让那女鬼吧嗒吧嗒了半天眼睛才听明白，随后拉着森罗向着一个方向用力。骸骨的武士注意到了那女鬼小心地遮掩的东西——她一直以来都相当忌惮森罗腰间的五代国光，但是却又对这把刀有着相当的贪婪——虽然没有什么触觉，但是森罗能够感应到对方的心意，这也是剑豪的本事不是么。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女鬼手中的灯笼已经消失不见，在月光之下，这女鬼身上华丽的和服逐渐变成了微微腐朽，下摆完全成为不断破碎的虚无的衣服，而她的容颜也逐渐化为枯骨，身上的黑色怨气紧紧地缠绕着骨头与衣服。一只骷髅手始终是抓着森罗的手臂骨头，但是白色的霜冻也就仅限于抓握的位置了。清水姬拉着森罗向着京都深处前进，一路上绕过一个又一个宅院，最后在祗园花街的背后停下了脚步。这里并没有灯火，月光也被房屋所遮住，两具骷髅站在房子后面。

森罗望着眼前的房屋，这里没有窗户，骸骨的武士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常——身边的女鬼不知何时就这样消失了，而一河之隔的对面，那古老的宅院里，月光照耀下的樱花却开始盛开。这是完全虚幻的场景，现在根本就不是樱花的季节，而且这樱花的颜色也很蹊跷，在月光之下是惨白色的，就如同骨灰一般。

不过很快，花就不见了，只有月光下泛着银光的叶子依旧在树上——这樱花树上有着丝丝缕缕黑色的妖气，也是怨恨之气，但是却无法向着那宅院里的房屋渗入哪怕一丝一毫。“结界？还是挺强力的。”森罗暗自说了一句，在他的双眼之中，这宅院的结界非常清晰，这确实是跟京都那陈旧破碎的结界完全不一样，这是牢固的或者说很有可能是单纯针对这颗樱花树的结界，将树下的东西牢牢地封住宅院这一面，而宅院又在结界保护之下......

“不让那东西进去，偏偏又让它去杀生吸纳精气以泄漏怨气么......”森罗看出来点端倪，看来设立这个结界的就没把其他人的命当命，用他人的小命来泄漏这树上散发的怨气，免得怨气越积越高最后击破了结界。看着面前的这番情形，这骸骨的武士也晓得多半是这国家的传统——把人埋到樱花树下，这树的花朵会开得格外鲜艳.......这是只有风雅之人大户人家才有的毁尸灭迹的法子。

“但是这与我有何关？”这骷髅想道，“汝将我带来，难道是要我帮你解脱？”他的语调还是很奇特，但是那树上浮现的和服在摆动，似乎是在摇手。“解脱，我可做不到。还是需要一位高僧才是。”森罗平静地说了一句，随后他决定离开，天色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天亮之前他还是要穿过京都，毕竟这一路恐怕还长着呢。

就在他起步走的时候，这和服的女鬼再一次浮现在他面前，这一次又是那活人的模样，一双眼睛求恳地看着他。“如果你想我帮你，至少......算了，我也没必要听，但是你至少要雇用我才行啊。”原本森罗想要听一听情况，但是他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伸出了手掌向上，做出了要钱的动作。花魁、和服、骷髅、樱花、厉鬼跟结界，这其中的故事又有什么可听的呢，森罗自己都能想出数不清的恩怨情仇，所以，只要收钱办事就行了——不去牵涉因果。

第二十章雇佣

森罗盘腿坐在建筑的阴影之中，月光在他身前数尺之外。那女鬼咬了咬牙，消失了，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拿着一个酒壶过来了。“酒？”森罗发出了双重的笑声，一具骷髅咧开了下颚骨，发出了这样的笑声，实在也是相当惊悚的画面吧。

“你看我这样的妖怪，是能够喝酒吃东西的么？哈哈哈哈。”森罗这时候的表现相当洒脱，他并没有为这个生气，而是自嘲地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跟桶川胴，里面传来空荡荡的声音。“不一样的.....这是不一样的。”那清水姬低下了头，只是这样轻声地说道，丝毫没有了一开始那种花魁的艳色。

“哦......”这倒是让森罗觉得十分好奇，他拿过了这小小的酒壶，取下了那顶端的小酒杯，从酒壶之中倒出来一小杯幽幽发光的酒水。“确实不一样。”森罗赞叹了一句，那根本就仿佛是天上的月光凝结成了水一般，倾泻在小小的酒杯之中。森罗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水。

并不如同水一般，会从森罗的下颚这里漏出去，也不会顺着他的脊椎骨从肋骨之下流失，而是进了他的骷髅嘴之后，便化为氤氲的光华，就如同森罗还有皮肉一般在他的口腔之中回旋，随后顺着脊椎骨一路下去，在他的胸腔之内化为云霞，随后逐渐地变成光点消失。

这一口酒，却让森罗感受到了醇厚的美酒滋味，仿佛喝下了春夜的樱花与月光，回味之下却又有着淡淡的哀怨，再一回想，却仿佛又是看尽了人世百态，最后化为醇厚的妖力，缓缓渗入森罗的骨骸。良久之后，这骷髅才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好酒，倒是在下坐井观天了。”

说完这一句，森罗将酒壶还给了那清水姬，“已经够了，一杯酒足矣。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这酒怕也是你多年沉浸，妖气反复打磨所得。一杯酒.....怕是杀人已经够了。”这骸骨的武士站了起来，“指路吧，告诉我要杀哪一个？”此时此地，无关善恶，只是为了这一杯酒，便是斩杀将军恐怕这森罗也会干了。“果然好酒啊。”双重的低低声音轻柔地回响，最后消失在月光之中。

越过河流，这对于森罗来说并不难，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从河底走过去。对面看来是公卿之家，在这和平的年月倒也是积攒了点家产，虽然不是武士，但是比起平民的话，不晓得高到哪里去了。“是这里的公卿杀了你？唉，也不用说，我不用知道其中的变故，你是要杀了公卿是吧？还有他的儿子？也罢，就这样吧。”森罗只是如此一说，他大步迈入樱花树前的庭院，那些封印了樱花树的结界对他而言，只是让他身上的黑色骨骸微微闪耀了一道光芒，然后一阵阵的白色雾气从上面升起而已，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到这一切，清水姬顿时化为披着和服的骷髅，疯狂地扑了过去，但是森罗能过去的结界，她却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金色的雷霆灼烧着她的身体，在无声的尖叫声之中，清水姬无力地被弹飞到了樱花树下。森罗的骷髅脑袋扭过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左手挥了挥，然后直接走了进去。

公卿之家自然有服侍的下人，这些下人自然知道家宅的这一片是被封印的，平日里从来不来这里。大宅的这一片，实际上是被荒废的。所以森罗一路走过来，一个人也没有看见，这个时代蜡烛还是很贵的，下人们早已经各自去休息了。森罗的脚步声是无声的，只要他愿意，哪怕是坚硬的骷髅脚，同样可以无声地移动，虽然从未来过这里，但是森罗觉得自己对这种日式大宅其实很熟悉。他来到了主人房之外，隔着拉门，他能够感觉到其中复数的呼吸与活人的灵光。

森罗站在门外，如果他还能呼吸，森罗觉得那该是多好，至少可以让他感叹一下。只是这样想了一想，森罗直接拉开了门。门里的人并非是武士，在这样的变化之下居然也没有苏醒。森罗看着眼前的男女，这男人花白的头发与胡子，看来就是一个老人了。骸骨的武士拔刀挥刀，随后弯腰一抓，提起了头颅转身出了门，还将门小心地拉好。

将人头的辫子随意地系在自己的桶川胴下方，森罗大步迈向另一方。另一处的庭院里，里面睡下的人比较年轻，看上去似乎是四十多岁的男人与二十多岁的女人，当森罗拉开门的时候，这男人已经被惊醒了，但是在女人与男人的恐惧惊叫声之中，骸骨的武士只是一刀就解决了这个男人，随后同样提起了那头颅走了，留下身后满身是血，吓到失神的女人。

森罗来到樱花树之下，将两颗头颅放在树前。那女鬼清水姬出现了，她将那四十多岁男人的头颅抱在怀里，此时这女鬼现出的是和服骷髅相，抱着一个人头，当真是鬼气森森。森罗不欲多看，直接单掌合十为礼之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此时天色已近黎明，看来这一夜是离不开京都了，森罗站在街心，叹息了一声之后举步向着一侧的破庙走去。

虽然京都和平已有数十年近百年，但是战国时期荒废的庙宇依旧还有，而这些地方也多半成为了城狐社鼠以及妖魔鬼怪藏身之地，哪怕是白天，也极少有百姓来此，恐怕只有那些浪人以及无赖汉才会盘踞此地为生。森罗举步走入这处破庙，他没有去大雄宝殿，而是拐了个弯往已经半塌的钟楼去了。

这骷髅的行动十分小心，森罗并不想让其他人或者妖怪看到他的行踪，拿着长枪的骸骨武士走进了塌陷得只余下半人高的狭窄空间的钟楼，直接哗啦一声化为散乱的骨骸，连同武器与铠甲滚落到了那空间下方倒塌的半人深的坑里去了。森罗进入了无念的境界，这一整个白天，他都将会如此度过。

第二十一章离开

即使是白天，这里一整片区域也是静悄悄地，破庙这里已经算得上是这一块地区的靠近中心的区域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浪人跟无赖汉顶多了也就在外围的破屋里聚集，根本就不敢来到这里的深处，这里也是无法之地，恐怕只有闹得凶了，或许才会有勇敢的武士伴着阴阳师们来这里一趟，算是安抚一下这里的凶灵恶鬼，妖怪魔物，然后重新封印一下完事。

森罗虽然化为了破碎的骸骨散落在这处钟楼之下，但是这也让他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情况。这寺庙那破碎的大雄宝殿之中，正有一个身上冒着淡淡的黑气的和尚，穿着破烂的袈裟，背对着他在念经。充满了寒意与怨毒的念经声很轻，但是却好像老鼠那嘁嘁喳喳的声音一般无处不在。这和尚看不到面目，但是森罗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浓厚的妖气，甚至盖过了透过了破碎的屋顶洒落的阳光的阳气。

森罗的双眼透过了破碎的大殿，看到了后面的应该是存放经文的地方，在那里同样有着浓厚的妖气。不过这不是一个，而是有四个身材矮小，脑袋仿佛是老鼠与人融合的和尚，还拖着一条老鼠尾巴，它们在啃经文，啃着枯黄腐朽，但是仿佛永远也啃不完的经文......这里的佛门清净之气早已经被扭曲，化为了凶险的鬼寺，就森罗的感觉来说，这里的鬼怪妖物绝不仅仅只有眼前看到的这些。

骸骨的武士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一切，他可没想要什么除妖，他自己就是妖怪。这里的气息，反而让这骷髅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看见过这样的景色。京都的天，黑得很早，黑得非常地不正常。还只是未申之交的时候，天空就已经阴沉沉地，阳光变成了苍白色，被一丝丝的云彩所遮住，而申时三刻的时候，就已经仿佛黄昏，需要点起灯笼了。

京都仿佛分成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如今灯红酒绿，仿佛不夜天一般的花街柳巷——祗园，而另一边则是森冷阴寒，唯有鬼火点点的废弃之区，而位于两者中间的则是人间世，是京都市民公卿所居之地。在这所破庙与那破庙之外，被过火的公卿之家废墟之中，一个个的鬼物与妖魔纷纷现出了身形，寺庙的空地上，到处都是游荡的无知无识的游魂，依稀可以看见它们生前的相貌。同样也有着穿着破旧的僧袍或者身上插着断箭，披着朽烂的铠甲的骷髅鬼在四处游荡，森罗出现的话一点也不会有所异常。

散落的骷髅开始聚集，在黑色的妖气之下穿着铠甲的骷髅缓缓地站立起来，他拿起了平放在一边的十文字枪，束好了腰间的五代国光，从倒塌的钟楼下爬了出来，汇入到了那些妖鬼之中。在这些妖鬼之中穿行，让森罗也觉得十分奇妙——他不是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鬼怪，当初那蜘蛛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如此多的鬼怪，不，是比现在要多得多的鬼怪。他觉得奇妙的是，他仿佛能够感觉到这些人死前的一生，虽然似乎是气泡一般虚幻，但是森罗真的能够感觉到这些死者生前的喜怒哀乐，从而从其中获得丝丝缕缕的妖气......

“竟然还有这种增长妖气的法门？随心乐视，他化自在.....偏偏却又没有一丝魔气。”森罗心中想着这样的疑问，随后他感觉到了胸腔之间的一丝温暖，“原来却是那一杯酒.....果然是美酒。”这骸骨武士感叹了一声，骷髅手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铠甲，不过这感叹只是一刹那，不多久之后这感应的法门就逐渐地淡化消失了，就如同饮酒醒来一般。

双重语调的轻笑声响了几声，“却是我赚到了.....”说完之后，这骸骨的武士已经跨出了庙门，在他的面前不仅仅是到处游荡的死灵，还有那在荒芜的大路上，被鬼火的灯笼所照亮的，百鬼夜行的队伍。这队伍之中可不只是一百种鬼怪，自古以来，这片土地就是妖怪们的乐园，数不清的鬼怪在这片土地上出现，八百万神灵之中，绝大多数其实都只是鬼怪而已。森罗跟在它们后面，一言不发地前行，他将会在半路的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他的路将会沿着地脉的灵气，直到那汇集的地方。

轻声的笑声在森罗的骷髅头边响起，“哎，真是奇怪的男人呢.....”

骸骨的武士转过了头颅，在他的身边，提着灯笼的花魁显出了身影，那并非是和服的骷髅，而是打扮华丽的花魁。清水姬仿佛无骨的蛇一般，在森罗的身边飞旋，随后又轻轻地趴在他的肩膀，一张嘴还吻上了他铁锖色的骷髅脸。“你这是为何呢？你我的因缘，一杯酒已经足够了。你给予我的已经很多了，我看你心愿恐怕也已经了了，是该去成佛解脱的时候了。”森罗“看”着眼前的女鬼。

“你不想错过时机，从而真正地变成这世间的妖鬼吧？不要像我这样啊......”森罗规劝那看上去心情很好的女鬼，虽然他对于自己的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恐怕已经难以解脱了。“你是个好人呢，武士大人.....”清水姬娇媚的声音在森罗的“耳”边回响，“但是，我也已经没法离开了呀。”清水姬指了指远方。

森罗看见的是在那月光之下，原本枝繁叶茂的樱花树已经完全枯死，反射着白色月光的树干就仿佛是骷髅一般，他看了看那清水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女鬼对着他眨眨眼，“那么，奴家可就要跟着你了，武士大人。还请多多关照。”森罗半晌无语，最后也是自失地一笑，双重的语调响起，“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这也是怪我自己贪图口腹之欲吧，哈哈哈。你可还有一杯酒？”

不过清水姬并没有拿出来，而森罗也是一拍自己的骷髅头，“没错没错，这里可不能拿出来。”随后他离开了百鬼夜行的队伍，大步向着城外走去，出了京都城，此地一路过去四十里，便是琵琶湖。

第二十二章世间

这一路上，山路起伏不定，月光之下的景色就连已经化为骸骨的森罗也为之感叹不已，“已经是十月了啊.....”双重的语调响起，在他的面前，是月光下的枫林。此刻枫叶已红，不管是地面上还是树枝上，都是满满的红色枫叶，在月光照耀之下呈现出如梦如幻的光景。此时已经是阴历十月了。

森罗走到下山腰处，看了看天空之中的月亮，他盘腿坐下，“此处美景不容错过，今夜便在此赏夜枫好了。”那清水姬化为一点磷火围着森罗飞翔，随后又直接现出了身形，缠绕着这个骸骨的武士，她捧出了小小的酒壶。森罗看着这个酒壶，发出了笑声，随后他轻轻地推开了这壶酒，“这是你的宝物，留着它吧。给了我这个粗鲁的人，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不过清水姬却十分坚定地看着森罗的骷髅眼窝，“奴家别无什么能够侍奉大人的，唯有这一壶酒了。”森罗看着这个花魁所化的妖鬼，“倒是我着相了。那么请帮我倒一杯酒。”浅浅的小碟子，里面倒上了月华般的美酒，森罗接过那酒壶，也为清水姬满上了一杯，“我叫森罗......是不是我活着时候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叫我森罗就行了。”清水姬凝视着森罗的骷髅脸，但是上面丝毫看不出表情，而森罗的双重语调也听不出什么感情，这女鬼嫣然一笑，“足够了哪，森罗武士老爷。”

森罗看着倒映了月光与红枫的美酒，一饮而尽，那曾经尝试过的氤氲之气再度在他的身体里回转。即使是以他已经没有了血肉的骸骨之躯，森罗也感应到了生人才有的微微醉意，“一杯酒而已......”他感叹道，而在一边的清水姬也已经陪了一杯酒，整个人仿佛完全化为了活着的女体，脸颊上都有了红色的酒醉之态。

森罗欣赏了片刻那醉酒的美丽女子的面容姿态，随后他看着月光下的枫叶美景，“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此情此景，加上怀中美人，怎么还会有更好的美酒良辰呢.....”这骸骨的武士笑了，他现在的姿态是据坐，并非是此时人们所习惯的盘坐与正坐，森罗此刻已经坐在了石头之上，手中转动着酒碟。那清水姬要再为他添上一杯酒，这骸骨的妖怪再度发笑，“如此美酒，一杯已经足够了。再多，也只是牛饮罢了，品尝不出美酒的妙处。”

森罗的铁锖色骸骨上浮起黑色的雾气，在月光的照耀下，逐渐地被镀上了一层银色。恍若燃烧般的妖气只是在身周数尺之内袅绕，那腐魂蚀骨般的妖气却丝毫没有伤到就靠在他身上的清水姬。此刻的清水姬早已经半醉不醒，身上原本华丽的十二单也已经在月光下化为了枯朽的带着破碎的长长和服，而她的容貌也一早化为了枯骨，长发的枯骨半搂着森罗，就好像已经睡去一般。森罗的妖气引起了清水姬的妖气共鸣，这女鬼的妖气远比森罗要淡薄，但是比森罗的颜色更黑，这里面是深深的怨毒憎恨，早已经刻骨铭心。

“这已经少了很多啊......”看着清水姬身上浮出的漆黑妖气，森罗喃喃道——比起他第一次看见这女鬼的时候，她身上的这股怨毒之气已经稀薄了不少了。“看来仇怨得报终究是有好处的......只是可惜了那樱花树了。只怕那枯死的樱花树在充满了你身上逝去的怨恨之气后，日后也会化为妖鬼啊。”森罗感叹了一句，“既然你托庇与我，那日后若是樱花树化为妖鬼欲寻你合二为一的话，我就帮你斩了它就是。”

至于森罗自己，他身上的妖气一丝一缕地被抽走其中的玄阴之气，在这杯酒的作用之下，森罗逐渐地将这丝阴气抽出，纯化并且尝试着将它转化。这酒让森罗在转化妖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欣欣然，微醺的感觉让他突有所感，随口便吟出了一首和诗，“一期荣华一杯酒，四十九年一睡间；生不知死亦不知，岁月只是如梦中。”双重的语调十分奇特，但是低沉的声音自有其独到的魅力。而此刻那清水姬也似乎有点醒来，说了一句，“为何是谦信公的辞世诗？”

“我不知道，只是想到了就说一声而已。”森罗回答道，随后都寂静无声，森罗就看着月亮一点点地移动，直到天边出现了一丝丝的红色光芒。骸骨的武士从石头上下来，“走吧，我们走深一点。我不想吓到了人——如果这路上有人来往的话......”但是他没有听到回答，清水姬已经消失无踪，这骸骨的武士低头看的时候，却发现这女鬼化为了一小团鬼火，凝结在他桶川胴之中的肋骨胸腔之中。

“我倒是忘了，你不能见太阳的。修行不到就是如此了。”森罗自己却是无惧阳光，此时这里也是无人路过，他当即迈开大步在枫林之中向着前方而去。

这个世界正在加速向着混乱滑落，黑暗之中的存在们纷纷现世，将一处又一处化为黑暗的深渊，战乱在大地上蔓延，不管是哪一片土地，都沉浸在战争之中。在日本，就是统治天下的德川家，他们的统治之地到处都发生了叛乱。居然连德川的亲藩都有叛乱的，这可是在上百年以来的第一次。而一切的起源都是在关原——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再度复活了，然后他的魔城再度浮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森罗的方向并不是那里，他是沿着地下的灵脉而行动的。而且在如今的日本，天草的复活只是一个引子，还有着数不清的魔物与妖怪，从黑暗之中苏醒过来的妖怪们将此世变得跟平安时代跟战国时代也差不多，人妖混居。妖怪们造成的战乱在全日本都在蔓延，那些被削弱的大名或者看到了机会，或者被妖怪附身，纷纷掀起了叛乱。只属于德川幕府的军队疲于奔命地忙着平定叛乱。到处都有着妖怪杀人劫道，如今的日本仿佛两重世界——在那些大城市，尤其是江户，歌舞升平顶多有百鬼夜行，而在乡间与外地，根本就是战国重现......

第二十三章对敌

琵琶湖畔，森罗在阳光下看着美丽的景色与满山红色的枫叶，这骸骨的武士也盘膝坐下，将手中的长枪靠在树上，从腰间拔出了五代国光，在通过枫叶的间隙洒落的阳光之下，五代国光折射着暗红色的光芒。不过仔细看的时候，刀身却只是微微发青罢了。陈旧的刀柄，破旧的剑鞘，森罗也忘记自己从哪里捡来的剑鞘了，但是这剑鞘能容纳这刀而没有被朽烂掉，看来也是有点来头的。

灵脉在琵琶湖周围流动，森罗坐在地上，潜心感应着灵脉的气息。这头骸骨的武士从身体下方抽出一丝一缕的灵气，缓缓地补入自己的骨头之中，得益于依旧还在氤氲袅绕的灵酒之气，这股被引上来的灵气纯净无比，那些在灵脉之中流动的人间杂念都被过滤掉了——没错，灵脉同时也是鬼路，是人间的死者魂魄归去地府的路。在森罗胸腔之内的清水姬，也安静了下来，应该也是在用灵气补足自身。

“那个灵酒，是你自己所化的吧......”森罗突然出声了，双重的语调在空中回转，他低下了头，看着从自己骷髅骨下一眼就能看穿的桶川胴跟肋骨之中那漂浮的灵火。清水姬没有回答，只是似乎隐隐约约有笑声出来，骸骨的武士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了一句，“何必如此.....”骷髅的手骨在刀身上抚弄，就仿佛是用手掌的骨头在磨刀一样。

坐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夜间的时候，森罗站了起来，“该走了。”从他的胸腔之中飞出一团灵火，只是一眨眼就化为了漂亮的漂浮在空中的和服女子。清水姬跟在森罗身后，半步之遥的距离上。骸骨的武士大步沿着灵脉的方向走动，这是绕着琵琶湖的走道，很快，就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处竹林。

竹林之中有着一条用石板铺设的道路，道路的两侧甚至还有石灯笼，而灯笼里还有着烛火——当然在森罗眼里，这些其实是鬼火。月光与这些石灯笼的灯光都十分清冷，照在路上与竹林的竹子上都是一种苍白色的气氛。森罗站在一边没有动，他看见了好几个赶路的商人跟武士在看见这条路之后露出放松的神情，飞快地沿着这条路走着。他没有让清水姬出去——在这种环境下，出现了一个女性，还是花魁打扮的女性，这不等于是明着说这女人绝对有鬼么。

森罗只是小心地踏上这条路，远远地跟在这些人身后——竹林太密了，还是蛮难走的。而道路的深处，有着一座院子，看来是一座庙宇，那些商人跟武士纷纷就要入庙休息，不过森罗看来那纯粹是大凶之地。这骸骨妖怪的双眼看到的是衰败不堪的庙宇，其中有着凌厉的妖气在散发。清水姬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身后看着那庙宇，“要去吗？武士大人。”虽然森罗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清水姬，但是她还是坚持称森罗为武士大人而不直接叫他的名字。

“去不了，这些人踏入那寺庙，就已经没救了.....何况我去救人？我也是妖怪啊，清水姬，我要是进去了，恐怕他们会第一时间对我挥刀吧？”森罗叹息了一声，“不过，希望还是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吧。”森罗曾经问过清水姬，她知不知道四魂之玉的事情，结果清水姬给他的回答是听说过有这种宝物，好像具体功效也是完成妖怪们的心愿还是强化妖气什么的，但是在哪里？清水姬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想要复仇的女鬼罢了。

从那寺庙之中传来了刀的风声，但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只是无形之中，血腥气已经蔓延到了道路上。“好快的刀，已经尽数血祭了么。”森罗再不迟疑，直接在道路上大步前进，推开了眼前的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地狱一般的景象，那些商人与武士都倒在血泊之中，身体都被斩开，那些武士虽然手里拿着刀，但是应该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起到。

庭院里有着两个架高的大火盆，为这苍白而冰冷的所在带来了一丝暖意，但是就森罗的感受来说，就仿佛是冰川下的岩浆，非常危险。而在两个火盆的中间，有一个马扎，上面坐着一位身穿当世具足的武士，面甲也放了下来，根本看不清面容。他的胴甲正面是一副鬼脸，恶鬼的鬼脸一般的装饰，而在他的身边插着一把太刀。森罗走了进来，站在火光之下，这骸骨的武士双脚一分，前后踏定，双臂一沉，已经握定了手中的十文字枪。

枪尖对准的就是那当世具足的武士。“你可曾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知道四魂之玉么？”森罗率先开口，双重的语调在庭院之上回旋。对面的武士一言不发，缓缓地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拔起了身边的太刀，在火光之下，他前身的般若鬼面似乎活了过来，满是獠牙的大嘴开合不定。这武士站立而起的高度比森罗稍微矮了点，但是如果加上他兜上的鹿角装饰，怕是要比森罗高了半个头不止。

这样的妖怪武士，森罗是曾经见过的。那叫做骸罗的法力僧，就曾经在森罗修炼的洞穴前与类似的东西战斗过。这是一具成为了妖怪的当世具足甲，甚至还要加上那把刀，这样的东西年代久远，吸饱了数不清的鲜血与灵魂，在某一个月夜就成为了百鬼之一，然后引诱活人穿上这样的铠甲，从而夺取他的神智成为杀人鬼，到处杀戮，最后将被铠甲所困住的人也消化殆尽......而森罗，现在就透过了对方的面甲，看到了里面那枯槁的骷髅——已经快要到了换一个人的时候了。

“一个两个，都不会好好说话吗？这难道是这片土地上的常态？”森罗感叹了一句，随后他中平正直地刺出了一枪。这算是礼貌性的第一枪，并不以击败对方为目的，速度不快，力量也不强，但是干脆利落，算是一个礼仪。但是对面的那妖鬼很明显是无礼之人，只是一个侧身就准备欺入长枪的内侧，用刀斩杀森罗。那清水姬已经快要惊叫出来了。

森罗反手将枪尾击出，抽在这妖鬼的刀上，将这怪物往后推开，随后十文字枪的枪刃从下往上划出了闪电般的弧线.....

第二十四章对手

枪刃划出了新月一般的弧光，但是此刻那当世具足的武士已经往后一跃，避过了这开膛破腹的一斩。“已经是这幅模样了，难道还害怕被开膛么？”森罗的双重语调带有微微的笑意，骷髅的面容更是看着这个全副铠甲的对手。对面的鬼铠并没有说话，就连森罗都不晓得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说话的能力。鬼的铠甲再一次将太刀竖起，双臂环抱，立于自己脸颊之旁，摆出了架势，而与此同时，从地下钻出了数朵鬼火，围绕着这具当世具足盘旋飞绕。

森罗将十文字枪再度握紧，正当他准备刺出之时，对面的那鬼铠武士手中的太刀却脱手了。缠绕着鬼火的太刀仿佛有了自我生命一般，飞旋着对准了森罗就是一刀斩下，威力不在这鬼铠武士自己手持之下。这一刀被一把十字枪的横刃格挡而住，森罗在这刀斩下的时候就已经抬枪格挡。不过这刀身上附着的鬼火却突然飞出，搭在了森罗身上。

骸骨的武士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了几步，第二朵鬼火飞过去的时候，被轮转的枪身所挡住。森罗摸了摸被鬼火击中的部位，那是桶川胴的胸口部分，只是一摸之下，这地方顿时腐朽而化为了灰烬落下，这个部分顿时就成为了新一代的大破口。不但身上的护甲破碎，就连森罗自身的妖气，他也察觉到了一丝疯狂的混乱，那是杀意，杀死所有生灵的杀意。这股疯狂的杀意妖气正在掠夺他的灵气，不过似乎没有后续，在消磨掉他的一部分灵气妖力之后就消失了。

“若是连续被击中的话.......”森罗的语调之中也多了一些慎重，“我倒是托大了。”他对着露出身形，化为了裹着破旧腐朽但是依旧华丽的和服的长发骷髅女鬼——这清水姬露出了妖怪的形态，双爪变得锐利而长大，应该是想要上来帮忙。“不用担心，没事的。呆在旁边看就好了。”十文字枪三个枪头，一竖两横，枪刃的长度足有一尺，两边皆是刀刃，实在也是一等一的利器。何况还是妖魔的武具，在战场上流转多年，不知道饮了多少鲜血，夺取了多少生命。现在在森罗的催发下，枪身与枪刃上缓缓升腾起黑红色的气息，森罗双手握枪枪尾向前，枪刃在后。

“那，你也接我一枪吧。龙卷斩！”森罗的枪刃从后往前，将十文字枪当作了巨大的长柄太刀，卷起了一阵狂风混杂着刀刃般的妖气，形成了一个龙卷风冲击而去。一般来说敌人要吃下这一斩之后还会被龙卷风卷到空中，身受风刃切割的同时，还会被后续的连招打中，确实是森罗的枪法的起手攻击。

太刀在被格挡之后就自动飞回了那鬼铠的武士手里，随后这武士发出了吼声，开始了闪电般的突击斩杀。不过这一次突击正好迎上了森罗的龙卷斩，随着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森罗的后招停止，而那鬼铠武士直接踉跄后退，他身上的铠甲也泄漏出来黑色的气息——森罗的枪刃在这家伙的铠甲上开了个口子。

这家伙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随后一刀挥斩在空中，被它所斩中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武士的魂魄，跟生前一样半截身体缓缓地滑落，随后化为了鬼火贴在了它的铠甲破裂处。“长好了？比我还方便啊。”森罗说了一句，“那么，就先废掉你这个本事吧！黄泉之枪！”森罗一枪刺在地上，并拢双骨指，从上往下在枪杆上凭空书写了一行字，他也不知道从何而学来的梵文字体。随后整个庙宇之内数不清的鬼火纷纷涌出，就好像万川归海那样聚集在十文字枪上。“好了，临时封印了这里的冤魂野鬼。这下可以认真地打一场了。”森罗拔出了五代国光。

现在是武士与武士之间的剑道较量，很明显那鬼铠武士的武艺更偏向与死灵法术一点——它的刀法之中总是伴随着身边飞舞的鬼火的各种攻击与爆发，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战斗的同时，还有能够随意操控的手里剑从各个角度协助攻击一样。不过鬼铠武士的移动速度倒是不快，但是它有着属于它的各种突进攻击，甚至就是在空中也能发起突进斩，而且有时候还会直接化为悬浮的巨大鬼面铠发动撞击，实在是攻击手法多种多样的对手。

不过森罗在单纯的武艺上远过于那鬼铠武士，不管对方的鬼火如何用诡异的线路发起攻击，在已经见识过的森罗手下，都是先格挡了对方的突击之后随手一刀斩落的样子。不过这鬼铠武士身上的鬼火似乎无穷无尽，都被森罗斩落了十余朵，但是依旧在涌现。“每次只有有两朵？最多四朵？”森罗也发现了对方的局限，即使是森罗一刀斩落四朵鬼火，对方也只能两朵两朵补充，而整个数量从未超过四朵。

“那其实不值得太过于注意！”森罗刀法展开，直接就在对方身上制造了好几处的破口——若不是这东西其实是个亡魂鬼怪，恐怕早已经重伤而亡。森罗甚至斩掉了对方的手臂，但是一股黑气再度接起了这手甲继续作战，但是很明显出刀的速度与力量都下降了。“倒是跟我很有点像.....不过，也差不多是时候送你成佛了！”

一脚踹到对方的甲胄上，森罗收刀摆出了一个上段架势，“妖气不绝，鬼铠不死......那么就试试看一刀两段之后，如何个不死法吧！无限斩！一刀两断！”刀光化为波动，如同天上的闪电一般一闪而没。那鬼铠的武士顿时停止了动作，从它的鹿角兜的胁立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细线，然后面甲上也是一条直线，一直下去，直到裙甲处。随着黑色妖气的喷发，整个鬼面铠直接从当中被一刀两断。哗啦地散落在地上。

森罗收刀，穿着寒酸的桶川胴，带着普通的星兜的骸骨武士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破碎当世具足，“果然！没那么简单......”黑色的妖气就好像喷泉一样地爆发，强烈的妖气就仿佛爆弹一样地爆发，以破碎的鬼面铠为中心爆发......

第二十五章鬼面铠

森罗刀刃一竖，妖气的乱流在他的身前三尺处自动分裂开来，这骸骨的武士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不过他身后倒是传来“哎呀！”的女人叫声，森罗看见却是远在数丈之外的清水姬被妖气爆发的风给吹到了更后面——在她面前的树木对着风的这一面就仿佛被烧焦了或者夺取了精气那样地枯萎了。

眼前的散落鬼铠看上去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气，分裂开来的鬼铠极为凄惨，那些原本算得上光鲜亮丽的表面现在变得仿佛历经了百年风雨一般腐朽不堪，内里的那个骷髅一样的人也已经从其中解脱了出来。这个人还算是人，但是皮包骨头干枯不堪——早在森罗与鬼铠一战之前，这里面的被鬼铠附身的可怜家伙就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要是能呼出一口长气，恐怕才是最合适的吧......真可惜。”森罗收刀入鞘，但是他却没有动，说了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动。风吹动外面的竹林，听上去却仿佛是尺八的凄凉声调。骸骨的武士没有前进，他反而后退了一步，反手拔出长枪，双指并拢，从枪杆上一抹而过。

原本附着在枪身上的灵魂纷纷飞落，渗入到了地下。森罗反手将枪掷出，十文字枪仿佛流星一般落到了清水姬面前，“拿着这个，能护住你自己。”骸骨的武士说道。森罗双手自然地垂下，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不觉地，地面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流动着的苍白色的雾气，弥漫的雾气之下，那些被鬼铠武士斩杀的商人跟武士流出的血变成了黑色，干枯腐朽的黑色，就好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样。而那些人的尸体，也干瘪了下去，同样就好象死了一段时间一般。

风吹动竹林，尺八的声音越来越凄厉苍凉，地上的雾气飞快地流动，就好象有一个漩涡在吸取一样。森罗的骷髅头左右转动，“无形无影啊，只能是到那个时刻才行了。”刀光一闪，这不是森罗的五代国光，而是那把被握在鬼铠手里的长刀。

“原来如此，这一次，应该是本体的出现了吧。”森罗说道，那把刀前面也仿佛锈刀一般平平无奇地倒在地上，现在随着妖气的流转变成了闪耀着红色光芒，悬浮在空中的刀——但是现在森罗没法击断它，因为这把刀现在不在现世。世人所见的只不过是这把刀在彼世投放到现世的投影而已，只有在森罗的眼里看来，那地方根本就是一片空无，空无与凡人的视觉重合——这就是骸骨武士独特的视觉。

原本被一刀两断的鬼面铠也缓缓地浮起，在空中再度组合，并没有恢复一开始的光鲜亮丽，但是变得更为狰狞可怖。而内里那原本的干枯尸体也化为了灰烬，现在穿着这套当世具足的是一个强壮的男子，皮肤呈现出鲜红色的光泽，而原本覆盖了全身的铠甲，现在在手臂部分跟腿部部分也裸露出来这男子的皮肤——只不过那张脸依旧在面甲之下。

“化虚为实了么，不过，现在也是送你滚回那个世界的时候了。”森罗看着眼前的鬼面铠甲，右手已经拂上了刀柄。鬼面铠甲的武士先发制人，直接就展开了突进的斩击，而它身上的鬼火也随之而动，附着在刀身上，在整个突进的人影后面拉出了一连串的无声咆哮的骷髅样子。

森罗冷哼了一声，只是站立不动，当那鬼面铠甲的武士突击到合适的距离，而且恰好一刀斩出，即将砍到他身上的时候，森罗的右手动了。一步踏出，刀光同时亮起。“居合斩？”仿佛两片生锈的铁片摩擦的声音响起，这是到现在为止那鬼面武士第一次说话。

“是啊，居合斩。可惜还是没能直接斩杀你，让你滚回那个地方去。”森罗回答道，双重的语调回响着，“原来你会说话，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四魂之玉的下落么？”说完之后，森罗已经转身再度面对那武士，森罗的身上那破旧的桶川胴已经再一次在正面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就连他的星兜也是如此，这鬼面武士的一刀终究不是儿戏，也是千锤百炼，斩杀过无数对手的武艺。

而那鬼面的武士也已经转身再度跟森罗对峙，在这鬼怪的腰间，同样有着几乎将它直接砍成两半的伤口，现在那个伤口里正在冒出黑色的妖气，流着颜色诡异——绿色的液体。那恶鬼一句话也不说，看来是完全不想回答森罗的问题。骸骨的武士发出无声的叹息，眼前这个妖鬼很明显是死硬的家伙，并不会合作，看它的所作所为确实是那种凶残的妖鬼。

而且对方的武艺并不弱，森罗并不可能在留手的情况下击败它。全神贯注地投入决斗，一刀斩杀眼前的妖怪，这才是这场战斗的主流。这个国度的决斗原本就是这样的，杀与被杀，只在几刀之中就决定了。换成双方都是妖鬼也一样，森罗虽然是个骨头架子，但是他十分明白自己并非是不会被杀死的，对方如果粉碎了他的妖气，破坏了他的“核”他也是要毁灭的——虽然他还是不记得自己的“核”在什么地方，但是森罗明白只要继续下去，他终究能想起更多的东西。

而眼前的这个鬼面铠甲武士，它的致命之处森罗却是看得分明，在他的视觉里，只有那副铠甲正面的鬼面——这个最为坚硬的地方以及那把刀，这两个才是这具当世具足的真正致命点——只要斩了这两样东西，那么这个妖鬼就会被再度踢回到魔界之中去！

没错，在这里的并不是这鬼面武士的真身，不如说是某种化身，恐怕是魔界的某种妖鬼隔着两界将自己的意志与妖气附着在了原本就是鬼铠的当世具足上——就如同森罗曾经见过那法力僧骸罗所除去的那种鬼铠一样。骸骨的武士开始在自己的骨骸上升腾起暗红色的灵气，森罗准备全力以赴，在下一刀就见分晓。

第二十六章佛堂

这扶桑的刀法，原本就是凌厉刚猛，一刀见分晓的生死之刀，在杀伐之上别具一格。而现在森罗就是在调息，调整自己的妖力，感应着对方的变化，当决定性的时刻到来的时候，就挥出那必杀的一刀。

眼前的当世具足鬼面铠并非此世之物，这一点森罗已经明了。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鬼物的联系，直接斩断它，让那家伙滚回魔界去。双方恐怕都没有想过和谈，森罗恐怕也被这个国家的那种极端所感染，他现在想做的就是一刀两断。

骸骨的武士，将刀刃向上，缓缓地横在自己右侧的脸颊骨头处，他做出了一个刀尖向前，刀刃朝天的架势，骷髅的双眼是没有眼皮的，他始终都是看着那在黑色的妖气之中沉浮的铠甲。但是森罗身上的妖气却逐渐地稀薄，逐渐地消失，这位骸骨的武士就仿佛化为了死物一般。

鬼面铠的恢复是很快的，这武士腰间那巨大的创口，被黑色的妖气跟绿色的液体给封住了，但是依旧留下了巨大的刀痕。这鬼面铠的武士双手将刀高举过头，大上段的架势摆出来之后，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吼叫，一步跨出之后就是一刀斩下。

这一刀带着巨大的妖气形成的切割光芒，形成了剧烈的刀刃的风暴，向着森罗笼罩下来。后方的清水姬发出了尖叫声，直接就向着森罗冲了过来。“云耀。。。。。。”森罗双重的语调悠扬地响起，随后他挥刀，这一刀先是微微下沉，随后反撩而上。刀光就如同一条游鱼，在鬼面铠武士的巨大刀刃与附着在其中的刀刃风暴里穿行。

“之太刀。”森罗的话语已经落下，游鱼一般的刀光带着森罗自己，解离着眼前的刀刃风暴。这能够将大半个庭院化为飞灰的刀刃风暴，在森罗面前纷纷化为无害的光点——维续这些刀刃的妖气已经被切断。很快森罗就已经来到了对方那巨大的妖气刀刃之前，只是一闪，对方的妖气刀刃就已经支离破碎。“过于庞杂了，你应该更精炼一点的。”森罗的话语落下，而他挥出的这一刀也刚刚全部完成——森罗是边挥刀，一边就在游走的。

这一刀的刀刃朝天，基本上跟森罗的额头形成了六十度的夹角，到这里，这一发“云耀之太刀”已经完成了。没有什么烟火气，也没有气势宏伟的壮观景象，只是一刀而已。对面的鬼面铠动作已经停顿了下来，随着尖利的破碎声，那把刀开始崩落上面的金属。

森罗并没有继续摆姿势，他往后退了一步，收刀，然后就看着对面的鬼面铠武士继续。那武士手里的刀迅速地崩碎，很快整把刀就只有光秃秃的刀柄，而且连刀柄也在破碎。掉落下去的刀身金属，在触及地面之后就锈蚀了，化为铁锈的残渣。那鬼面铠的武士身上那红色的强壮躯体也在不断地干瘪下去，而鬼面铠也在飞快地失去光泽，就仿佛在短短的一刻之中经历数十年的风霜。

鬼面铠最后掉落在地上，那红皮肤的武士一早已经化为了轻烟。森罗走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鬼面铠前，他低头看着这个铠甲。原本的鬼面已经消失无踪，恢复成了那朽烂生锈的黑威胴的模样。森罗蹲了下去，用手摸了摸那些铠甲，在他的手下，仅仅只是抹去灰尘的力量，就让这些东西塌陷了下去，化为仿佛腐烂的灰烬那样的东西。这个时候，清水姬才刚刚冲到了森罗身边。

“顶着妖气冲过来很困难吧。”森罗没有转头，对清水姬说道，“这个家伙已经被砍回去了。我看它怕是在魔界也讨不了好——我听说魔界是无法之界，弱肉强食的。”这骷髅站了起来，转过身，“这鬼怪被我一刀追魂，应该是本体也没讨到好处，至于受了多重的伤，会不会在魔界被干掉？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的手在动，示意清水姬往后退，随后森罗正面面对着半塌的佛堂。“那个。。。。。。算了。”森罗嘀咕了一句，随后他干脆地转身，拉住了清水姬，在这座庭院入口的地方，挥刀斩断了枯木横在头顶，夹在还没塌下去的围墙上，随后盘腿在这下面坐好。

“不，不需要酒了。。。。。。”森罗说道，“且与我一起赏月吧。可惜此地无琴。”但是森罗的手指却在地上写着，“佛堂有人，已经窥探良久。”汉字的句子，身为花魁的清水姬能够看懂。

森罗微微抬起头，眼眶对着月亮，风吹动云彩，仿佛奔马一般不断地在月亮前川流而过。风吹动竹子，传出恍若尺八一般凄凉的音调。这怕是有人有意为之，特地在合适的位置砍断了竹子吧。在佛堂里的那个“人”，森罗能感受到他身上与自己相近的“死”的气息，这一位怕也不是什么“活人”。只不过却又不如森罗这样，可以算是纯粹的“死人”化为的鬼怪。

“这股怨气。。。。。。‘骸骨的武士想着，”这股怨气可是很厉害，恐怕是极大的怨恨才能形成那佛堂里的‘鬼’吧？这一位的身上并没有妖气，不是活人但是没有妖气，森罗倒是不清楚这算什么，但是或许连超度也难以超度这样的存在。

“只要他不出来，那多半也是相安无事。只是可惜了，要不要去问一声关于四魂之玉的情况呢？”身为骸骨武士，或许也是剑豪的森罗现在也难以决定，从心里而言，他并不愿意发起战端——挥出那一记“云耀之太刀”对于森罗而言也绝不是轻而易举，没有损耗的一件事。他的精气神全部都集中在那一刀之中，现在的森罗只是还能维持着骨架的形态罢了——他也担心万一他散落了，那一位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谁也不知道，届时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清水姬可就难说了——森罗还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能找到让清水姬解脱成佛的法子尼——这灵酒的“美味”，足以让他如此做了。

第二十七章活死人

半塌的佛堂里确实有一位，一位从头看到了尾的战士存在。在那鬼面铠出现斩杀众人的时候，他就在了，但是面对外面的凄惨状况，这位披散着头发，身材枯瘦，皮肤青黑，手里握着巨大的带着锁链的三刃手里剑的男子就如同视而不见一般。而森罗踏入此地，与鬼面铠大战的时候，他也视而不见，森罗后退到门边的时候，这男人更是丝毫不动——不听、不闻、不见、不动。就如同他的皮肤所表现的状态一样，这个男人几乎不呼吸，他就是个死人。

不过在森罗身边的清水姬再度浮现的时候，这个男人也微微抬起了头，双眼似开似闭地对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再度低头不动。就这样，骸骨的武士与佛堂内那死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在所属的地方安静了下来。骸骨的武士也在看那边半塌的佛堂，“活死人么。”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清水姬听见了，她好奇地看着那个地方。“极大的怨气呢。”鬼姬说了一句话。

“是啊，极大的怨气。你看，我的身上几乎就没有怨气吧，只有妖气。”骸骨的武士的话音里带着笑意，“战阵之上力战而亡，没有什么怨气可言。倒是你仇怨报了之后，这怨气消散之下，‘力量’可是降低了不少啊。”森罗知道清水姬只有在夜间才能现出身形，而如果放在过去，她应该是在白天阴暗处也能显出身形的......不过这个其实是好事，这样的话，或许真的有一天能解脱成佛吧。

但是佛堂里那个，这辈子——不对他已经死了，至少可见的将来是肯定没有成佛的指望了。森罗的双眼能够看见里面怨气的流动，他明白这一位秉承着最深的怨恨从死亡之中苏醒，但是恐怕即使大仇得报的话，他也已经无法安息了。“也是个可怜人呢。”这骸骨的武士嘀咕了一句。

喀喇一声，森罗的颈椎骨发出了剧烈的扭动声——他用了如此大的力量如此快的速度扭动脑袋，差点扭断了他自己的颈椎骨。“清水姬，赶快隐藏起来！有东西过来了！”这骸骨的武士说道，双重的语调充满了无奈感，“真是一个漫长而充满了变化的夜晚！”森罗收敛了自己的妖气，直接哗啦地散落成了一地的骨骸，被断墙的阴影所遮蔽着。

在森罗的眼里，那佛堂之内的人动了。动作极为快速而敏捷，丝毫不像是那些被唤醒的僵尸——很正常，他是活死人，并不是僵尸。滔天般的怨气从这位的身上涌出，只是风吹动外面火盆造成的光芒一闪，这位活死人已经站在了佛堂前森罗与鬼面铠大战的空地上。森罗也是真的看见了这一位的样子，“仿佛火山般的内心，如此热切而狂怒的情感。看来就是这个让这一位从死亡之中苏醒的。”

至于他为何会如此，那是因为远方有着如同火焰与雷霆一般的鬼气正在迅速地逼近。森罗感觉到了这股气息，在他到目前为止遇见的妖物之中，这一股鬼气是最为强悍的，完全就是如同鬼神一般的强悍，骸骨的武士觉得自己恐怕未必是对手，眼下他一点也不想要跟这股鬼气的主人交战——斩杀鬼面铠所耗费的妖力可也不是小数。

森罗听见了那活死人从咬紧的牙缝之中一字一顿吐出的话语，“壬无月斩红郎！”话语之中充满了最深的怨毒与最深切的憎恨。“仇人么。”这是清水姬在森罗脑壳边悄声说出的话语——这女鬼化为了磷火，居然就这样钻进了森罗的颅骨之中，弄得这个骷髅武士也察觉到了类似于“痒”的感觉。“空空荡荡的呢.....”拉长了语调的女声在森罗脑壳里响起，骸骨的武士只能发出一声低沉的苦笑声。

鬼气过来的速度非常快，只是片刻之间，沉重的脚步已经到了竹林之中。不过转眼之间，森罗的骷髅头已经看见了这名为斩红郎的“鬼”。非常高大的身形，脑袋上也没有长角，皮肤容貌一如常人——除了那特别高大强壮的身躯，头发同样是披散的，被鬼气激发蓬开乱舞，身上穿着一身类似神官的武士服，腰间可是挎着一柄与他人相称的大太刀。

没错，壬无月斩红郎身高超过两米五，确确实实是人间的“鬼”，手中的太刀“红钢怨狱丸”的长度几乎有常人那么高。在这个黑暗侵袭天下的年月，他以“鬼”的身份在日本游荡，肆意地斩杀着眼前所见的生灵。迈着豪迈的步伐，这个“鬼”踏入到了佛堂前的空地上，在火盆摇曳的光与天上的月光之下，这高大的鬼打量着眼前的活死人。

活死人再度说话，依旧是充满了憎恨的，“壬无月斩红郎！”。那高大的“鬼”只是一笑，森罗能看见他的眼眸里毫无感情，看来是根本就忘了眼前的活死人是谁——或许是他斩杀的剑士与凡人太多，他根本就难以一一记忆了。下一秒钟，巨大的三刃手里剑飞出，夹带着巨大的恨意飞向斩红郎的头颅。“铛”地一声，这三刃的手里剑无功而返，被那活死人拉动锁链收了回去。

那高大的鬼已经拔刀，这长长的大太刀，刀身上散发着红色的凶气，确实是斩杀了无数人的妖刀。吸取了那么多的生魂，饮下了那么多的鲜血，即使曾经是一把凡间的宝刀，也应该已经化为噬魂的妖刀了。森罗也无声地赞叹了一句果然好刀，不自觉地就用来跟自己的五代国光相比，“不能比啊，寒酸太多了。”森罗自嘲了一句——双方现在在对峙，怕是没有空闲来关心森罗几乎无声的感叹。

论起凶戾来说，恐怕五代国光丝毫不差——曾经的，但是现在这五代国光已经在逐渐蜕变了，在吸取魂魄夺人精气上怕是要不如这红钢怨狱丸了。斩红郎用刀挡住了活死人的一击，丝毫不犹豫地直接还以颜色，刀光如同瀑布一般，铺天盖地，直接就是一刀斩回去。

第二十八章斩断

红钢怨狱丸的长度几乎等于一个普通的武士身高，而在身高超过两米五的斩红郎的单手挥舞之下，伤害的范围大到夸张，而且这高大的“鬼”在斩击的时候，还使用出了秘步的踏前。原本那活死人的三刃手里剑加上锁链，攻击范围达到了一丈多，但是在秘步的踏前之下，这高大的“鬼”一下子就将这活死人纳入了自己最合适的攻击范围。

就连森罗都暗自在感叹这鬼的力量，这一刀看上去只是这斩红郎随意的反击，但是威力与技巧方面几乎已经无懈可击，换成骸骨的武士自己——森罗自己想着面对这一刀的话，他也只能硬架而已。“这一刀硬架的话，恐怕我也会失去架势，如果不后退的话，恐怕就难以躲过下一击了。”森罗想道，而活死人肯定也一样，果然用三刃手里剑架下了这一刀之后，这活死人双脚就离地了，而且往后面弹了一下。斩红郎的力量真的非常大。

然后这鬼顺势就是双手握刀，当头就是迎风一刀斩落下。这一刀顶天立地，从丈余高的地方直接铺到了地面，斩红郎这一刀的弧面直接抵达了他弯腰半蹲所能达到的刀刃触地的程度。这一刀的威力就连森罗也要赞叹不已，“基本上这一记重斩是挡不住的......”身为剑豪的森罗自然能看出这一点，而且到现在为止，这个“鬼”还只是普通的挥刀，并没有用出切合他身份的那些绝招呢。

活死人当然挡不住，他的三刃手里剑虽然死死地顶住，但是依旧让鬼的刀刃切入到了身体之中。发出了愤怒的吼叫之后，这活死人往后跳跃，飞快地跑了，消失在黑暗之中。身躯高大雄壮的“鬼”，在移动速度上，怕是有所不如的。那斩红郎将刀收好，他也没有进入那半塌的佛堂，在四座火盆的中间就盘腿坐了下来，陷入了那种沉寂之中。森罗的存在有没有被他注意到？森罗不知道，不过以这个“鬼”可能的作风来说，应该是发起了挑战才是。

或许是因为森罗也是妖鬼的缘故？但是骸骨的武士相信绝不是这个原因，应该说可能是森罗真的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更能藏入黑暗之中吧。就在森罗自己想的时候，不知何时，那高大的鬼也消失无踪。骸骨的武士并没有恢复，他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来调和自身。当再一次夜幕低垂的时候，骸骨的武士从断墙之后走了出来，而在他的胸腔之中，飘出了清水姬。“继续走吧......”这骸骨的武士离开了这里，沿着竹林之中的小路继续前进。

琵琶湖的美景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月光下的湖面极为平静，原本这应该是一个赏月赏湖的好日子，但是湖边与湖水之中涌动的灵气与妖气让凡人根本无福消受这样的景色。这个世道黑暗蜂起，算得上是魔空君临的年代，数不清的妖物在四野晃荡，可怕的恶鬼在路上劫道，就是那繁华的大都市，夜间依旧有着百鬼夜行。这或许是最后的人妖杂居，神鬼皆在人间显迹的年代了。

确实，在琵琶湖的湖边，有着穿着修验僧的服饰在湖边行走的妖怪——这些都是在路途之上死去，而不能成佛的恶鬼，跟森罗曾经遇见过的七人御前是一样的东西，但是在这里，这些可怕的干枯尸骸的恶鬼的数量足足有上百。而在它们前后，还有着其他相貌奇特而可怖的妖鬼在蠢蠢欲动。灵气的变化，使得这样的怪物大量地出现，由于黑暗蜂起，那被杀死在修验道上的僧人与修行者，纷纷都变成了这样的鬼怪。

森罗没有理睬那些怪物，因为他也是妖鬼，所以他即使是穿过这些妖鬼的行列，也不会引起它们的恶意——如果他是活着的妖怪——比如犬妖狐仙之类的，恐怕这些恶鬼会出于对生者的憎恨与贪婪羡慕而动手，但是森罗自己也是个骨头架子，而且全无一丝生气可言，所以在他面前，这些妖鬼不过是活动的木桩子而已。

跟着大地的灵脉，森罗很快就脱离了那帮可能会永远徘徊在琵琶湖畔的恶鬼，他转了一个方向，向着连绵的高山走去。那是高野山的方向，也是日本的灵脉集中地之一，灵峰-金刚寺是西日本的灵脉中枢，想要寻找到那魔城的踪迹，必定要经过此地。“高野山啊......”森罗双重的语调也难得地出现了踌躇，高野山绝不是他这种妖鬼应该去的地方。

难得地森罗也开始想，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我在这个世间，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这骸骨的武士想道，在他的身边清水姬一声不吭地倚靠在他的骨架上，这武士的手不自觉地摸着刀柄。“想要四魂之玉？即使是得到了，我想要它达成什么样的愿望呢？我甚至连四魂之玉有没有，能达成什么样的愿望都不知道......”他看着自己那骷髅的手掌，似乎是看见了那年轻而有力的红白色的健康的手，但是现在就只有铁锖色的骨头而已。

清水姬都能够显露出生人的样子，虽然这基本上是虚假的，真的去接触的话，多半依旧是红粉骷髅，但是她至少能看见生前的姿态。而森罗自己就真的只能看见一副穿着破烂桶川胴，带着星兜的铁锖色骷髅而已，他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根本不知道。一时之间，这骷髅倒也迷惘了，做什么呢？四魂之玉真的对他有用？他应该达成什么样的愿望？

森罗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眼前连绵的群山，迷惘之时，他腰间的五代国光却开始了鸣动。这骸骨的武士手握紧了刀柄，心中亦有了决断，“既然想不出日后的行止，那就秉道直行，让我手里的刀，为我找出一条道路吧！”想通了这一点，这骸骨的武士挺直了腰背，迈开大步向着高野山走去。而在他的身后，那清水姬先是一愣，随后发出娇笑声，飞快地飘着跟上了森罗的脚步。

第二十九章地狱

高野山，东密本山，真言宗传法之地，也是日本灵山之一，灵脉集中点，衔接自富士山一路过来的总灵脉，收拢其他方向的灵脉，然后再散发出去。这里多的是修验僧，法力僧，算得上是日本国内妖怪的禁地——哪怕是在这个黑暗蜂起，百鬼夜行的年代。一般的妖怪根本就难以踏足到高野山的佛门结界之内——其实哪怕没有结界，这满溢着佛门的法力，几乎将高野山化为曼荼罗城的法力也不是妖怪们能够承受的。

森罗踏在高野山入山的路上——不能说是路，只能说是落满了叶子的没有路的森林之中。刚刚踏入，他全身上下的铁锖色骨头就发出了浓烈的黑色气息，随后又化为白色的气息，骷髅的武士发出了闷哼声。至于清水姬根本就没能跟过来，她一开始就被弹飞了，而且鬼魂之身明灭不定，变得透明了起来。骸骨的武士退了回来，“对不起啊，小清水。我高估了我自己。”他的骨头上出现了龟裂一样的痕迹，就好像被浓烈的酸液冲过一样。

森罗有点头疼，如果他有这个感觉的话，“看来走林子里是没辙呢，我们走大道吧。”高野山上当然有让僧侣与信众们行走的道路，在那里恐怕是不会有非常强力的结界进行封锁，只不过这样的话，恐怕森罗会经常遇见那些僧侣跟路人，这骸骨的武士决定走走看——毕竟高野山很大，来来去去的僧侣并不多，而运送粮食进来的庙宇的佃户们也不会络绎不绝。

青石铺就的道路并不宽，大约也只能让一辆牛车通过，路上空无一人，隔一段时间树立的石灯笼里也没有任何火头的存在，反正现在也还是白天，用不着这些东西。森罗踏上了道路，这里的佛门法力比起那林子里要弱太多，他完全能够承受这些法力的冲刷——但是清水姬怕是不行，她又笑着躲进了森罗的肋骨之中。骸骨的武士感觉着奇怪的肋骨之中的那种充足感，在道路上一步步地走着，用手里的十文字枪当作是拐杖。

大约走了三里多地，森罗的眉头——如果他有的话，就该皱起来了，“一点点人迹都没有？好奇怪？”身为妖鬼，森罗对于活人的气息还是相当敏感的，他能够感觉到这条路上前后都没有人迹，路上的人气也已经消散一空，地面上更是没有任何脚印什么的，相反还落满了树叶，一点点踩踏过的痕迹都没有......满腹狐疑的森罗继续前进，而清水姬也从他的脖子这里伸出来看，一时之间就好像森罗变成了双头骷髅鬼一样。

“哼。”骸骨的武士继续前进，远方有一种他相当熟悉的气息在飘荡，“亡者的气息！高野山怎么可能有这个怨气？居然没有成佛？”果然在绕过一个弯之后，森罗看见了地上已经干瘪腐朽的尸体，不止一具，而是横七竖八散落在道路跟旁边的森林之中。以森罗那惯于战场的双眼随便一扫，他就能看出这里至少有七个人被斩杀分尸。还能分辨的首级跟破碎的衣服上看来，其中有三个应该是普通的信徒，而其余四个是僧人。

森罗看着这个杀人场上那丝丝怨气，即使是佛门圣地，这些怨气依旧没有被消除，而是缠绕在那已经现出骷髅腐朽像的灵体上——没错，七个人的魂魄都没能被超度，依旧在这里徘徊。森罗可没法帮他们解脱，他只是自顾自地看着这些破碎的尸体。“这些切口都非常平滑，动手的家伙真是凶残，但是武艺也确实是强——一刀斩开，不管是骨头还是肌肉、脂肪，都是直接斩断，没有一点点拖泥带水，也不会用第二刀。”

“但是有点奇怪啊？动手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抑或有更多？”森罗看着这些尸块陷入了沉思之中。随后这骸骨的武士开始将尸体拼合起来，不多久，七具缺乏了一部分躯体的尸体就排成一排躺在了地上。“高矮各有不同，但是.....”森罗仔细地看着切口的方向，“很高大的凶手啊。”如果不是高大的凶手，那么就是这个凶手能娴熟地使用薙刀，基本上每一个死者，身上都有着极为凌厉的袈裟斩的痕迹。

清水姬的脑袋已经缩回了森罗的胸腔，她一贯对这个没兴趣，森罗看过了这些伤口之后，便在路边的斜下去的地面上用自己的十文字枪开始挖坑，有着淡淡妖气的魔枪还是非常锐利的，很轻松就挖出了一个大坑，而森罗将这七具尸体放到了坑内摆好，将泥土再度覆盖上去。长枪一闪，便截断了一根树木，露出了白色的树干，骸骨的武士以手指为刻刀，在木头上书写了“七人之墓”这样的字迹，随后将木头削了之后插在了他们的墓穴前，单掌合十一点头，随后便沿着道路继续去了。

一路上森罗一句话也没说，他一直都在想，谁会在高野山的大道上杀人？而且其中还有僧侣的存在，但是最关键的是居然这些尸体至少五六天了，居然无人收尸。“事情看来比我们见到的更严重。”双重的语调响起，森罗的语调也难得地出现了沉重之感。不管是谁，敢于在这个佛门圣地，日本灵地之中杀人的，都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

而森罗现在也愈发地觉得轻松——如果说他刚刚进入高野山的时候，顶多只能发挥十之一二的力量的话，那么现在，他至少能轻易地挥洒出一半的妖力。眼前的佛门法力已经贫弱了下去，结界在这里受到了巨大的削弱，而眼前也同样是一处新的地狱——眼前的高野山山路正好是一个大大的平台，平时怕也是那些僧侣跟信徒以及佃户们歇脚喝水的地方——旁边就有一处小溪。但是现在，这里成为了地狱，大量破碎的尸骸倒在这里，而这一次，森罗能够看出是清一色的高野山的僧兵。

第三十章山道

这里的修罗地狱，森罗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是曾经见过的，但是记忆之中并没有他活着时候的名字，这里倒下的僧兵这种样子，骸骨的武士一看就知道是战死而不是被屠杀的。森罗站在这地狱前，慢慢地迈开了步伐，他小心地踏在凝结着黑色血块的空白处，那个骷髅脑袋左右转动着观看这里的杀场。

“真的很厉害。”双重的语调响起，“自始至终，这些僧兵面对的敌人就只有两个！动作真的很快，第一批被杀死的僧兵恐怕都来不及拔出武器做出反应。在这样凄惨的地方，清水姬反而从森罗的胸腔之内飞出，在破碎的尸骸之上飞舞。她原本就是鬼物，带着幽幽的鬼火在这些已经腐朽，半白骨化的尸骸上飞舞的样子反而出奇地有着一种贴切而凄然的感觉。

这里的结界已经几乎等于没有了，佛门的法力也怕是被斩杀一空，清水姬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事实上森罗觉得她还在享受这残杀的战场上那些难以抹除的怨气与死魂的气息——即使是灵魂成佛了，但是终究还有残余的仿佛渣滓一样的东西在这里飘荡。

骸骨的武士在这里兜了好几个圈子，基本上他明白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只有两个，其中一个骑着马，而另一个应该是非常高大的。至少那几个大脚印就说明了这一点，而且跟前面杀死那七个人的凶手应该是一致的。

”但是为什么呢？这里是高野山，应该有着强力的结界，什么样的妖魔鬼怪能在这样的结界之内杀死有法力的僧兵？“不用奇怪，从那些尸体上残留的气息来看，绝对是妖鬼无疑，“而且到现在为止，这些尸体起码也有十来天了，居然高野山无人收尸？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森罗的问题起码清水姬绝对回答不出来，但是森罗向来也不是问清水姬的，而是整理他自己的思绪。

这骸骨的武士也陷入了两难之中，继续前进的话他或许会遇见那杀死僧兵的妖鬼，但是后退的话，他也不太清楚自己要如何走——寻找四魂之玉全无头绪，恐怕只有在高野山之中会有着记载吧。这时候清水姬反倒是十分开心地在他身边飞来飞去——这些怨气与魂魄的碎片对这个女鬼而言，算得上是大补之物。但是这绝不是没有代价的，森罗看着清水姬欢快的表情，心中却是在暗自叹息。

他一丝一毫的怨气也没有吸收，但是他没法劝清水姬不要吸收——因为这位花魁女鬼根本做不到隔绝那些东西，若是躲在森罗的胸腔之内，一次两次还好，但是若是长久地不吸收这些东西，那么清水姬也会逐渐地消散在天地之间，这只是魂飞魄散，并非是解脱成佛。

叹息了一声之后，森罗越过了这些尸骸，这些僧侣应该是通脱的，一具臭皮囊而已，魂魄成佛已经够了，这肉身随便丢弃也无妨。森罗站在尸骸的中间，抽出了腰间的五代国光，然后双骷髅手握住刀柄，狠狠地插入大地之中。那五代国光上红黑色的煞气就如同烟雾一般，逐渐地在大地上扩散，很快就笼罩了整个杀场。当森罗抽刀的时候，这些红色的雾气仿佛活物一般，迅速地回到了五代国光之上。

收刀之后的森罗看着战场，这时候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鸦飞快地落下，开始啄食死尸。“除去那些妖气，现在那些生灵不会被吓走了。也算是天葬吧。善哉善哉。”现在的话，应该是能够归于尘土，也算是森罗为这些死者做的一点好事了——虽然他们如果活着的话应该会要除去森罗这个妖鬼才是。

越往里面走，这结界越是稀薄，而森罗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那就是几乎每一座这里的坟墓，都被掘开了。不过却是从里往外掘开的。“百鬼夜行，一点也不奇怪。”森罗摇了摇自己的骷髅脑袋，继续向前。两边古木参天，阳光也照不进多少来，森罗在青石路上走着，脚下是无人清扫的落叶。

当绕过一个弯之后，森罗停下了脚步，“小清水，躲起来吧。”双重的语调低缓而平静地响起，随后森罗将原本扛在肩上的十文字枪放下，拄在身边。清水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她很听话的——身为过去的花街柳巷之中讨生活的女子，这一点是定然习惯的。她飞快地化为磷火，射入一棵古树之后悄悄地躲了起来。

从山道之上，传来了有节奏的马蹄声，当然还有横笛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风雅。但是森罗却听出了那杀意与怨毒，“这世道怎么是个妖鬼就是抱着怨恨而死的？”骸骨的武士表示了自己的无奈，“我怎么到哪里都会遇见这些家伙。”不过骸骨的武士并不想要躲起来，说实在的，大家都是妖鬼，未必非要打一场的。森罗也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这样的好事。

马蹄声越来越近，横笛声也越来越悠远回转，笛声突然断绝，但是森罗那空无一物的眼眶之中看见的却不是马与马上人，而是一个用布裹着头的穿着僧袍的极为高大的身影。“燕颌胡须，好一条汉子。”森罗看见对方刚毅的面容也是暗自叫了一声好，但是对方青色的面容绝不是活人该有的。这高大的僧侣背着一个大箱子，手中一把大大的薙刀，而箱子里都是刀柄，看来是放满了武器。

而这高大的僧侣也是看见了眼前那穿着低劣的铠甲的骷髅鬼，双目圆睁，逼近了一步。森罗的眼内，这是熊熊的妖气扑面而来，而这时候那马蹄声与横笛声的主人才在那僧侣之后出现。“嗯？”森罗也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这马身边漂浮着鬼火，也不甚高大——这十分正常，日本并没有什么高头大马，基本上都是这些驴子一样的马匹，但是这匹马身上的装饰却是相当华丽，而骑在马上的仿佛是一个少年——一个衣着清简，容貌英俊但是却在额头长了两根小小的犄角的少年郎。

第三十一章交手

那少年与巨汉僧侣都看见了森罗，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异色，“原来却是一个骷髅鬼。”那少年放下横笛，微笑着对僧侣说道，“我们似乎做得太过火了呢.......这结界已经衰弱到了连这种小鬼都能出现的地步了。”

不过随且那少年冷酷地一笑，“做得好，做得太好了。我只希望他们全死光，就连我那个好兄长的后裔......不过他们都快死光了哈哈哈哈。”但是那高大的僧侣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站在少年的马前。

森罗也这样平静地站在尸骸场边上，他的骷髅脸上是不可能看出任何表情的。对于高野山他没有任何感觉，地面上这些人被杀死，恐怕也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学艺不精被鬼怪杀死，这对于僧兵这种法力僧来说再正常不过。

不过森罗没兴趣拦在这两个妖鬼面前，并不代表这两个妖鬼会放过他——那少年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喜色，“百鬼夜行之酒？世情百态之酒？居然有这个！”他将双眼盯着森罗，“交出来！这不是你这种骷髅鬼能拥有的宝物！”

自从这头生双角的少年出现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森罗，那骷髅的眼窝朝向那少年，第一次发出了轻笑声，然后下一刻双重的语音响起：“源九郎义经？武藏坊弁庆？”虽然可能听不懂森罗的汉语，但是日语的声音这两个妖鬼是能够听懂的。

这两个人的形貌特异，一个是少年般的武士，而另一个是高大的僧兵，想要猜出他们的身份一点也不难。看来那源义经也懒得搭理森罗，他前方的武藏坊弁庆一步跨出，巨大的薙刀笔直地斩下。雷霆般的斩击，多少僧兵就是这样，根本抵挡不了他的第一击，直接就被他连人带兵器一起斩杀。

森罗已经抽出了五代国光，刀刃向上，生生挡住了眼前这个起码有两米三的巨大僧兵的一击——比起鬼的壬无月斩红郎来说，武藏坊弁庆其实并不算什么。森罗右手握着刀柄，而左手托在刀背上，原本化为了骷髅也有一米八的骸骨的武士直接挡住了这一击。

那武藏坊弁庆直接放弃了薙刀，反手从背后的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太刀，直接展开了凌厉的刀法来斩杀森罗。这武藏坊弁庆果然不愧为武名流传至今的豪雄，使用了太刀之后，这冲锋斩杀的威势是森罗到现在仅见的。毕竟武藏坊弁庆是战场上的武将，是源义经的侍卫亲兵。

森罗此前对抗的剑客们都是武艺上的豪杰，并非是战场兵法上的猛将，在武艺上数百年前的武藏坊弁庆恐怕已经有所落伍，但是在气势与力量上，他丝毫不弱。这巨大身躯的僧侣挥舞着太刀与森罗交战——由于已经是死人了，所以他的打法愈发地豪放，完全无视身上的小伤，以不受让身体难以移动的伤势为限。毕竟这是上演了“仁王立往生”的豪杰。

森罗的五代国光纵横交错，在虚空之中留下一道道雷光，面对着武藏坊弁庆大开大合的攻势，森罗以丝毫不弱的反击相对。他在僧侣的身上留下了巨大的伤痕，但是武藏坊弁庆早已经是一个死人，所以哪怕他斩开了对方的肚子跟腰肋，也不会有鲜血流出，反而让那僧侣抓起了自己的内脏丢了过来——死者僵硬得仿佛石头一样的内脏也是一件蛮厉害的暗器。

其实只要没法斩断武藏坊弁庆的骨头，这场战斗恐怕就不会停止。到了这个时候，那和尚也已经正视眼前的骷髅鬼，跟那寒酸的桶川胴的打扮完全不一样，这身材也算高大的骷髅鬼手里的武艺绝不简单。不过森罗也不准备跟他拖下去了，再一次地弹开了武藏坊弁庆的刀之后，森罗闪电般地收刀入鞘，做出了一个拔刀的姿势。

当武藏坊弁庆再度挥舞太刀攻上来的时候，森罗拔刀了。刀光顺着妖气之中的空隙仿佛闪电般倒卷而上，这一刀的威力足以斩杀鬼神，将它们的妖力凝聚点一刀两断。就在大和尚将要被斩杀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武藏坊弁庆面前，森罗的刀被挡住了。

但是无法完全隔离这一刀的威力，那进退如风的源义经直接掉落了一只手，而武藏坊弁庆的胸腹部也出现了直接穿透的巨大伤口。森罗收刀，“神无梦拔刀术.鬼伤。”这骸骨的武士那完全看不出表情的骷髅脸朝向眼前的两个妖鬼，双重的语调说出了自己的绝招。

那源义经面无表情地捡起自己的断手，往手腕上一按，黑色的妖气腾起，他俊美的脸上也闪现出黑色的气息，只是一会儿，手就又长回了手腕上。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那铁锖色的骷髅，良久良久。“这不是普通的骷髅鬼.....我们走吧。”那源义经说的话应该是对着武藏坊弁庆说的，但是他的双眼一直都在看着眼前的森罗。

骸骨的武士就仿佛死物一样地站立着，但是任谁也知道，这是一代的剑豪。森罗并没有阻挡他们，任凭那始终一言不发的武藏坊弁庆护卫着重新骑上马拿着横笛的源九郎义经调头回去，消失在山道之上。骸骨的武士一直都没有动，只是过了很久，当清水姬带着幽幽的磷光在他身边缠绕的时候，森罗才发出疲惫的长叹声直接坐在地上。

他这一刀的代价也并不小，一刀斩杀好像武藏坊弁庆这样的妖鬼，所需要的妖气以及专注力不是一个小数字，何况最后他面对的还是实力应该还在武藏坊弁庆之上的源九郎义经。“小清水啊，那是武藏坊弁庆跟源九郎义经哦，你们花魁里面的传说人物。不过我怎么觉得武藏坊弁庆仿佛一个空壳子一样......”这是让森罗也觉得奇怪的，在他与武藏坊弁庆的交战之中，虽然这和尚展现了猛将的武勇，但是森罗觉得他缺少了“魂”。

第三十二章降服

是啊，在战斗之中刀剑相加，森罗确实觉得这大和尚仿佛就是一个空壳，内里似乎没有魂魄一般。“不过这又有何关系呢.....我们且走便是。这复活的源九郎义经想要做什么，自然会有所阻碍——恐怕就算是想要将此世化为地狱，也有妖魔鬼怪犹在他之前。”这骸骨的武士如此叹道，是啊不管是那位占据了地脉节点从而引起了天草城的天草四郎时贞，还是在恐山若隐若现的妖魔，甚至可能还有更多鬼怪——森罗这一路走来，可也有不少墓穴是从内向外破开的。

何况日本放在天下，根本不值得一提，骸骨的武士能从气息之中感受到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之气下，这个时代是魔空君临的时代。幽灵的鬼姬双手搭在森罗的肩膀，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森罗骷髅脸所朝向的方向——那是与复苏的源义经离开方向相反的地方。虽然已经不用呼吸了，但是森罗依旧发出长长的呼气声，“走吧。”他迈开大步，向着岔路走去。

“我们又不是去金刚峰，那里是那个义经去的地方，虽然我不太清楚到底为啥，但是似乎我们眼前的义经也好武藏坊也好都好像不完整......”森罗对清水姬解释了一句，不过清水姬只是笑嘻嘻地在他的身边缠绕，这骸骨武士大步地走着，直到日光的出现。森罗踏入这里的时候是午后近黄昏，而这一夜经历了与武藏坊弁庆的交手，与源义经的对峙，此刻已经是天色欲明。

初升的阳光正合东密之中大日如来之意，也是在这个时候，整个高野山的结界将会是最强的时候。森罗左右看看，这山路上也谈不上有什么藏身之地，于是他就往山路边的沟渠里躺下散落成枯骨，让清水姬躲到他的肋骨里面去。路边的森林其实不能去，这一点森罗在刚刚踏入高野山的时候就尝试过了。森林里的结界强度远远超过道路上的，恐怕这也是僧侣们为了避免敌人从森林入侵而做出的选择。

佛门的法力在结界之内流动，森罗的桶川胴以及他铁锖色的骸骨上，不断地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但是刚刚出现便被佛光清除。森罗的刀与枪自然也是掉落在一边，这两样武器同样在佛门的清净气息之下呈现出来一副颓败的样子——表面锈蚀斑斑，刀身与枪刃残缺不全，而长枪十文字的枪柄更是变成了碳化枯朽的木棍，只是由于横在地面上才没有折断。而森罗的骨骸上面，同样出现了坑坑洼洼的腐朽斑点，那铁锖色的仿佛铁一样的骸骨如今也就仿佛是度过了百年的光阴，逐渐风化的骨头一样。

桶川胴的表面同样陈旧腐朽，而且破洞是愈发地多了，而清水姬化为小小的鬼火，牢牢地附着在森罗的脊椎骨处。佛门的气息充斥在高野山，而结界的变化比之森罗昨晚踏入的时候更激烈了。如果这骸骨的武士能够站起来的话，他就会发现这座连绵的高野山从外表虽然看不出，但是内里会逐渐浮现出曼荼罗坛城的样子，整座高野山正在逐渐地化为地上佛国。即使森罗现在躺在地上散乱不堪，但是他依旧能够听见从大日初升之时就开始的佛门弟子诵经的梵唱。这些梵唱一轮轮回荡在高野山间，而且越来越多人念，声势也越来越雄浑，仿佛狮子吼。

但是你让一个凡间的百姓来的话，他是听不见的。

森罗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是他大致猜那是昨天遇见源义经之后的变化，怕是高野山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要发动整个东密的最后法门，降妖除魔了。但是这对于森罗岂不是无妄之灾？他可没有杀死任何一个高野山的僧侣，这骸骨的武士躺在地上，小心地躲避着那无处不在的佛门神念——这个情况下若是不知死活地站起来，多半会被佛门的法力碾杀。

“南无悉得哩呀梯尾噶那母.....”森罗不自觉地在心中默念经文，也不知从何如来，他也能听懂这些僧侣所念的梵文，如今更是能背出这一篇一切如来咒，说背也不对，只是跟着念诵而已。果然在心中默念之后，身上受到的压力却也没有那么大了。以森罗如今的纯正妖力，想要在这等佛门法力下维续自身并不难，护持清水姬也很方便。

“唵！南无三曼多！吒！”如狮吼，如龙吟，以甚深法力喊出的这一句咒语，伴随的是如同焚尽世间罪孽的红莲业火一样的法力，森罗感受到的是某种深刻的怨恨与憎恶，对于世间的报复，那种激烈的仇恨在一句“我不甘心！”的呐喊声中，逐渐地消亡，而伴随着这不甘心到了极点的诅咒声的，是一个沉静的粗喉咙的声音：“南无阿弥多婆夜.....”

“哦，那武藏坊也开口诵经了么......只是为自己跟主君么。”森罗心中想到，却发现胸腔之中那小小的鬼火清水姬好像滴滴答答地在流着鬼的泪水，“哈，女人么，多愁善感。”一波波的佛门法力随着天空之中的太阳逐渐西落而衰减了下去，看来击杀那源义经怨鬼的时候正是正午，也不晓得是哪一位大阿阇梨出手的，但是如此法力定然也是付出了不小的牺牲。

太阳已经落下了，而森罗也逐渐地被黑色的气息连在了一起，他再度站了起来。那骷髅头里传来的却是苦笑，“这下也算是损失不小，这佛门的法力磨去了我至少六成的妖力，再来一次的话，或许在下真的要成为枯骨一具了。”

“我不许你死！来！喝酒喝酒！”清水姬蛮不讲理地拉着森罗的骨头手臂，骸骨的武士依旧是苦笑，“你什么时候认为在下居然还会是个活的鬼怪？骷髅鬼骷髅鬼，原本就只是死灵好不好。”这骸骨武士的骷髅脸对着清水姬，“别拿你的酒了.....那是你自己啊。要是饮尽了这坛美酒，或许你也要消亡了。可惜在下从前不知，好在现在也还来得及。”

第三十三章疑问

清水姬就是绕着森罗不依不依，不过骸骨的武士也只是平淡地应对，从他的感觉里，这等威力的结界发作应该是不会再有了。“别担心了小清水。白天的那一次恐怕是为了击杀源九郎义经的鬼，恐怕已经花掉了高野山多少年以来各位高僧加持的法力，说不定还付出了几位大阿阇梨的性命。高野山才几位大阿阇梨啊，所以不会再发动了，也没有余力再发动了。”骸骨的武士以长枪当作拐杖，平和地行走在山路上。这条路还有很远的距离，森罗想着该如何进入高野山的山门之内，最好能够获得关于四魂之玉的资料。

但是这很难，真的非常非常难。森罗不认为当自己踏入里高野的时候，那些僧兵也好，法力僧也好看见他不会立刻降妖除魔，毕竟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骷髅鬼而已。所以当他看见前面被源义经杀死的僧兵的时候，心里确实轻松了不少——森罗并不想要杀人，他并不嗜杀，无意义的杀戮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这是他所修行的武道，虽然他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所修炼的到底是什么武道，但是绝不无意义地杀戮肯定是其中之一的规条。

森罗其实也已经发现，他的剑技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在斩杀妖魔鬼怪这方面的威力远胜于斩杀人类，虽然如果用于斩杀人类同样堪称剑豪就是了，但是用于斩杀妖魔鬼怪，那简直似乎直逼剑圣。想到这里，这骸骨的武士也是暗自苦笑，没想到自己都只是一个骷髅鬼，也是妖怪的一员，居然在斩杀妖魔鬼怪之上还有着特效，这算什么？神佛的安排还是诅咒？抑或是神佛对他的救赎？森罗并不想多想，多想也是无用，就这样走下去就好。

即使是再困难，恐怕这里高野也是要去一去的。森罗的步伐很坚定，虽然他并不嗜好杀戮，但是但凡敢于阻拦在他面前的，恐怕也只能一律斩杀！“我不是什么好妖怪啊。”森罗暗自说道。果然之后的路途一如森罗所料，根本就没有什么阻拦，而结界也再不曾变得如此强悍，甚至强度是在不断下降的。“高野山的山道上会不见人踪么？”清水姬在森罗的骷髅头边问道。

“不是不见人踪，而是无人出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里高野封山了。”森罗回答道。确实如此，高野山内八叶封山，在此地的寺门之上，结界的强度完全恢复了。门外空有落叶，无有一人，大门紧闭落满尘土。不过在门板上，森罗看见了白森森的茬口，那是新碎断然后修补的痕迹。“看来这里是源义经跟武藏坊闯入之地。”骸骨的武士看看周围的丛林，这是难以踏足的灵山密林，听取了几乎千年的佛门真言的树木早已经形成了真正的灵山，这不是什么邪魔外道能够踏足的所在。

“虽然不愿意，但是恐怕也只能如此了。”森罗嘀咕了一句，抽出自己的五代国光。妖刀出鞘之后，刚刚一伸，便于门上那佛门的结界剧烈冲突了起来，黑色的妖气不断地与白色的佛光纠缠，有细小的黑色雷霆在双方接触的地方闪现。五代国光的妖气逐渐被压制回刀身，而当森罗将刀尖顶到门缝上的时候，白色的佛光包裹了五代国光，妖刀发出了悲鸣声。

但是森罗根本不管不顾，他自己身上也涌出深沉的妖气，不断地对抗着佛光，同时灌注入五代国光之中。妖刀悲鸣着不断地深入，直到切入门板之中，随后森罗将刀刃往上一提，随后收刀入鞘，算是让五代国光的哀鸣结束了。森罗拍了拍清水姬，“我知道，让你在外面等我，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那么，到我的胸腔骨头里面去吧。只要我还有妖气，你就不会有事的。”

走入僧院的骸骨武士，光秃秃的脚骨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咯的声音，而佛院之内的佛光让这骷髅显得格格不入，铁锖色的骨头上不断地出现黑色的妖气，弥散在空中。这骸骨的武士不断前行，但是却没有一个僧侣出现，这让森罗也觉得十分奇怪。这个疑问，直到他看见一处庵堂之内的情形才大致有了点想法——那里有着好几位在蒲团上打坐的僧人，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死人，而且是皮肉枯干紧紧地贴在骨头上的死人。

跟过去一样，好奇心让清水姬忍着被佛光净化的痛苦，伸出了脑袋——不过这个位置太过于恶心了点，这女鬼拉出了个长脖子，居然从森罗的骨盆这里伸出来看这个情景。“他们怎么了？”清水姬问道。森罗没回答她，只是走了过去，骷髅爪子轻轻拂过这些死和尚的皮肉，还敲了敲。“坚逾皮甲，但是叩之却有金石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多半是即身佛......”骸骨的武士发出双重调的声音。

“空空荡荡的，既没有怨气也没有平静喜乐之意，只是一具臭皮囊罢了。姑且算他们开悟成佛，肉身化为舍利了吧。”森罗如此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我也找不到想要知道的东西了.....”为了解答自己的问题，森罗不得不继续深入高野山之内。只是一路走过去要么没发现人，要么发现的都是这样的即身佛。

“很不对头，哪有这样密集的即身佛的。难道这还是高野山的某种东西直接抽干了他们的精气么？若是如此，倒也十分干净啊——居然皮肉精血连同魂魄一概抽干抹尽，普通的妖怪什么的可完全做不到这个。”在第三次发现几具打坐的即身佛之后，森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是说给清水姬听的，这个好奇的姑娘已经在他的胸骨之内为了这个滚来滚去，扰得森罗走路也不得清静了。

森罗的脚步当然也有所踌躇，他自己倒是无所畏惧，但是清水姬这样的姑娘最好还是不要这样消亡的好，不过这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森罗从那清水姬不肯离开他这一刻就已经知道，这个女鬼如果在森罗自己消亡之后，定然也是不会独自存在下去的......

第三十四章山门

心中已然没有杂念之后，森罗大步向前。一具穿着低级武士铠甲的铁锖色骷髅在佛堂之中前行，而旁边的房屋里有着干尸一般的僧侣，这种场景若是有人能见到，多半是会觉得无法言语的可怖吧。一路走过去，森罗与清水姬看见了越来越多的仿佛干尸一般的即身佛僧侣，从一开始的一个两个，到现在森罗踏入的小小的庭院里整整坐着十六位这样的僧侣——看他们身上的僧袍与袈裟，一个个还是大和尚而不是前面的普通僧侣。

“没有任何残留的东西......成佛的清净之意也丝毫不存！”森罗双重调的声音极为凝重，他伸手推开又一扇门扉，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了活人。那些是孩子，恐怕是僧院之中从小收养的孩童，有十来个，其中最大的看上去不过八九岁，最小的可能只有五六岁。

这些孩子都穿着僧袍，头发剃光，看来是小沙弥的打扮。看见推门而入的居然是一具骷髅鬼，都发出了尖叫声跟哭声，到处乱跑。“修行不到家！”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大喝道，然后拿出了一柄木头的戒尺啪啪啪地敲打着自己的同伴。看来这孩子颇有威信，这些小孩在他的敲打下也算是组成了一个阵势，虽然浑身都在发抖，但是总算是能开始念诵真言了。

森罗那张毫无表情的骷髅脸看着眼前的孩子们，这些小孩心思纯净，所以念诵真言虽然法力低微，但是颇有效果，很快这些孩子都镇定了下来。这骸骨的武士开口说话了，他的下颚骨一开一合，平和的双重语调的声音响起。“小师傅们，你们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么？”

森罗对于持刀斩杀眼前这些孩子毫无兴趣，他根本不会去做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坠入地狱最底层的恶坠之人才会去做吧。不但不会做这种事情，这骸骨的武士还特地后退了一步，直接退到门外，示意自己毫无恶意。

那些孩子面面相窥，看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们只是孩子而已，过了好一会，那个带头的孩子才强自镇定地说道：“不知道，师父只是让我们关好门，在佛祖面前念经罢了。”话语之中还带着一丝丝的颤抖。“是吗......真是好孩子，继续念经吧。你们这里有吃的东西么？或许你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可别饿死了。”那骸骨的武士也是合十为礼，好心地问了一句。

“有的，我们有。”那孩子回答道，森罗摇了摇骷髅头，很明显这些孩子还是很害怕他，这家伙主动关上了门，“插好门闩......可别再犯这种错误了。”骸骨的武士叹息了一句，也确实如他所料，这些孩子多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使他们看见了，恐怕也未必理解其中的含义。

一切结果还是只能靠自己，“那些孩子怎么会没事？”这样的疑问在森罗的空荡荡的骷髅头里回荡，但是没有答案。眼前佛光普照，这几个小孩子若是有足够的食物，而且关好门的话，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去袭击他们。安然无恙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森罗继续沿着道路向内，一路上依旧没能看见一个活人，而他也终于看见了不是僧侣之外的干尸。那是在一处庵堂之外的空地，有三个穿着农夫衣服的干尸趴在地上，并非是打坐的姿势。这个地方已经是里高野，照理说是绝不可能有外人进入的，即使是种地那也肯定是内部僧兵或者僧侣做的事情。

这三具尸体还不太一样，虽然看上去也是干尸，但是当森罗仔细看的时候，手指的骨头刚刚一触及这些尸骸，它们立刻就开始了风化崩解。不过几个呼吸之后，这些尸体就化为了沙砾一样的东西，再不能从上面看出任何痕迹。衣服倒是保留了下来。

森罗拨动着这些衣服，上面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这些人死于外力，衣服虽然旧，但是相当干净，虽然有破口，但是基本上都打了补丁。“看不出来啊......”这骸骨的武士继续上山，眼看前方就是里高野总本山了，或许那里会有活人存在。

佛门的法力愈发地浓厚，森罗的骸骨上不断地飘散出黑色的雾气，然后被佛光中和，清水姬已经根本不敢露出头了。森罗的步伐与身躯丝毫没有颤抖，依旧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站在山门之前，他抬头看着高大的门扉，然后左右两侧怒目而视的金刚力士菩萨，这两位菩萨身上的法力高度凝聚，恐怕只要森罗一推门，立刻就是雷霆般的一击灭杀。“护佑佛法，除一切邪魔外道么？”森罗念诵了一句。

这骸骨的武士将手中的长枪握紧，不过随且又将它放在一边，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五代国光，骷髅的手掌从五代国光的刀柄处一直抚到刀尖，随后又再度回转，然后将五代国光插回刀鞘，站立不动。片刻之后，森罗再度沉稳地迈步向前，右手下垂，左手握住腰间的刀鞘。

森罗的步伐并不快，但是非常非常地稳，一步一步从中门前进，当他来到两位金刚力士菩萨中间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随后非常缓慢但是小心地一点点地转身。森罗的左手始终没有从刀鞘上放下，而右手一直都垂落在刀柄上方。慢慢地，森罗变成了背对山门，然后他开始后退，一步一步地后退，逐渐地靠近山门。

虽然骸骨的武士那双骷髅眼窝之中不晓得什么构成的双眼看不到什么异常，但是他心中的感应能够察觉到两位金刚力士菩萨的气息越来越高涨，牢牢地将他锁定，恐怕当他背脊靠上山门的那一刻，就是雷霆一击之时。

不过这样倒也好办了，比起不知道何时会来的一击，森罗宁可去承受确定时机的一击，哪怕那时候肯定是两位金刚力士菩萨雕像那气息最为凌厉最为凶悍的最高峰前的一步——到了顶峰就是攻击！

第三十五章四魂之玉

背脊已经靠上了门，森罗知道只要他一用力顶的话，在门刚刚被打开的那一霎，两座金刚力士菩萨的雕像就会发起攻击。就在他全神贯注，一点一点地开始蓄力的时候，从门内传来了一个声音，“阿弥陀佛，请进来吧，施主。”随着这个苍老的声音，两座金刚力士菩萨的雕像上那蓄势待发的法力霎那间消失无踪，紧绷之下猛然松开的气几乎让森罗也失控，不过他终究是收敛了气息，转身——稳稳地推开了大门。

门内是一处方形的莲池，周围有长廊与钟楼鼓楼，青石的道路两边是石灯笼，而前方一处小佛堂应该是天王殿，而声音就是从天王殿之中传来的。森罗走过莲池，跨入了天王殿之中，在弥勒佛像的下面，蒲团上坐着一位老和尚。这位披着袈裟的老僧看上去跟前面那些干尸好像也差不了多少。皮肉干枯地贴在骨头上，白色的眉毛长长地从脸颊两侧垂落，只不过他是活着的——一双如同渊海一般的充满了明悟的眼睛，就如同年轻人一样的眼睛。

这位老和尚看见骸骨的武士走入过来，却丝毫不露出一点异状，仿佛早已经有所预料一般，老和尚的声音很圆润沉稳，就如同钟声一般，“施主且坐。老衲看施主心中有所疑惑，当为施主开解一二。”他的眼神示意森罗坐到一边的蒲团上。骸骨的武士走到蒲团前坐了下去，随着那老和尚手捏了个法印，随后一声“唵”之后，这佛堂之内的佛门气息直接淡薄到几乎无法感受。

“女施主你也可以出来了，此地已经被老衲清理，不用担心会受伤了。”这老和尚说道，自然清水姬也从森罗的身体骨头里飘了出来，化为生前的美人形态，跪坐在了蒲团上，华丽的十二单和服长长地拖在地上，脸上不施粉黛，端庄娴雅地坐在蒲团上。森罗开口了，双重的语调在天王殿之中回响，“大师，某此来只是想问何处有四魂之玉？”当着清水姬的面，森罗自然不好说该如何让清水姬能够解脱，勿要沉沦苦海。

森罗的双重语调响起来的时候，那老和尚倒是微微有惊奇之色，不过听完他的话语之后，这老和尚也陷入了沉吟之中。片刻之后这老和尚才开口道：“施主，老衲法号慈明，修行八十余年，却也很少听人说起这四魂之玉啊.....此物确实有，而且怕是不止一颗。”这老和尚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看他的眼神应该是在回忆。

“慈明大师，还请赐教。”森罗虽然是一具骷髅，但是现在的举止却相当有礼，双手放在膝盖上，骷髅头微微低下。那老和尚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天草城有一颗，恐山神社亦有一颗，我高野山也有一颗，奈何那一位入了魔道之后复生，此刻已经为他所夺取.....”老和尚的话语倒是十分平淡，说到被抢走了四魂之玉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波动，然后他看了一眼清水姬，“老衲行将圆寂，此身佛法尚还能超拔一人解脱苦海。不知女施主......”

那清水姬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多谢大师美意！”拒绝之意果决无比。那老和尚也只是说了一句，“痴儿，痴儿......”而森罗发出的是非常轻的一声叹息。慈明法师闭上了双目，开始诵经。森罗知道话已经说完了，他骷髅双掌合十为礼，随后站了起来，而清水姬无言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天王殿，直接走出了山门。金刚力士菩萨的雕像就仿佛真的是雕像一般，没有气息，纹丝不动。大门在他们踏出门槛之后自动轻轻地合拢，“大师圆寂了。”森罗说了一句。这道路上的清净佛门法力逐渐地被吸引，全部吸引到那座佛庵之中去，露出了前方的大道。

“大师已经为我们打开了通道，我们这就去吧。”森罗说道，清水姬一言不发，低着头像个侍女一般跟在森罗身后，沿着这条从雾气之中出现的道路走去。路很长，好在这里的两位都并非活人，无需进食也不需要休息，只需要沿着这道路走去便是。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森罗与清水姬走了三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间，看到了山外的灯火。

清水姬拉着森罗的草卷——实在也是没啥地方可拉了，如果森罗是活人的话，其实此刻他是赤身裸体穿着桶川胴的......“不要离开我。”这是她的话语。骸骨的武士沉默不语，随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眼看这个女鬼是绝不愿意离开了，森罗也只能接受这一点。

这一路上，再没有经过任何一个佛寺，当然也没有再看见那种即身佛一样的情况。但是对高野山发生了什么事，森罗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的。最后跟源义经拼杀，并将其消灭/封印的是里高野的大阿阇梨们没错，但是这一路上的异景多半还在源义经出现之前——否则不至于就这点僧兵与源义经战斗并被杀死，法力僧们也早已经该将这义经封印了——那源义经当时表现出来的妖气武艺，比之传说之中可是不能同日而语。

而那位慈明法师也是大阿阇梨，恐怕还是高野山法力最高的几位大僧正之一，不过就连他也绝口不提发生的异变，恐怕也是另有别情吧。不过不管是谁干的，此刻都已经离开了高野山。森罗出了高野山之后，也陷入了两难之中，是去天草城还是去恐山，抑或可能是最近的那一颗——被从高野山劫夺的那颗。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最近的那一颗也已经露出了踪迹，森罗的视觉之内，那数不清的山精水怪正向着一个方向前进，而远方那如同狼烟一般冲天而起的精气妖气，“真是明显啊，这是堂而皇之了。不过原本就该是如此。”森罗说道，清水姬由于得到了森罗的承诺，心情正好，结果没听清，她看着远方的狼烟，“是谁？是谁啊？”

“早就该被埋葬的魔王，又从地狱之中复活了。”

第三十六章信长

森罗并没有回答清水姬的话语，他只是带着这鬼姬向前走去，不过清水姬应该也是想通了——毕竟在日本人的思维之中，能被称为魔王的还能有谁，当然是织田家的第六天魔王啊。“他复活了？”清水姬问道，森罗点了点头，他的骷髅脸朝向一方——那里有着跟他十分相似的骷髅鬼，只不过卖相比他丑多了。歪瓜劣枣的真不少，个头也比森罗要矮小得多。。

这些骷髅鬼穿着的也是桶川胴，不过头上戴着的是斗笠，手里的兵器也只是长枪而已。沿着那些鬼怪的方向一路前行，森罗还看见了幽灵士兵，它们没有实体，不过还算保留了生前被杀掉时候的模样，“若是信长集中的是这样的废物.....他干啥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森罗双重的语调下了结论。

当然，加入这支军队的绝不仅仅是那些骷髅鬼，各色各样的小鬼都有，不过其中看起来最厉害的还是那种有角的大鬼，身高比起森罗还高一截，虎背熊腰，手中拿着大棒子，或红或青，不过防御的话除了那条毛皮裙子，恐怕就只能靠他们身上的肥膘跟坚韧的肌肉了。又走了半夜，森罗终于看见了信长的直属军队。

不是骷髅鬼，也不是什么幽灵，更不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妖怪组成的，这里面是清一色的人形士兵，甚至看上去就是一个个信长军的士兵——只不过每一个的脸色都是青的，一看就晓得已经不是生人了。至于织田信长，森罗并没有看见，他只能看见在狼烟般的妖气之中，有一股妖气特别地突出，但是位于军队中心，看不到人。

信长军走过的地方，树木凋零，地面变得干枯龟裂，看来是将精气与生气都抽走了。而森罗也感受到了那织田信长散发出来的十分特别的妖力波动，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果然是天魔主，对付佛门弟子有着特别的能力。”这骸骨的武士低声地对清水姬说道，原来这信长的妖气能让那些僧侣心智但凡有一点烦恼，立刻就会坠入魔道，在无边极乐之中被抽走一身的精气与魂魄，结果就是他们在高野山看见的那一个个“即身佛”。

这信长复活之后想干啥，森罗也不太清楚。此刻早已经是德川的天下，而当年杀掉了他的明智光秀也早已经不得好死，难道这鬼物现在复活了还想着统治这个国家？森罗不认为他比那个正在污染灵气地脉的天草四郎时贞更强，恐怕也不如森罗曾经通过地脉灵气远远感受过一次的恐山的巫女，若是那被称为“鬼”的壬无月斩红郎站在信长的面前的话，森罗同样也不认为这位第六天魔王能讨到好处去。

没法子，如今的日本百鬼夜行，牛逼的家伙不是一个两个，复活的信长即使是有着第六天魔王的名头，恐怕也只是这些强者之中的一员而已。以日本之大，森罗相信还会有强者潜伏其中——至少从遥远的九州与四国传来的妖气就绝不简单......即使是森罗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骷髅鬼。

骸骨的武士盘膝坐在树下，调和自己的气息，安静自己的心灵——接下来他要直接面对织田信长，问他要四魂之玉，这恐怕无法避免一场厮杀，反正森罗并不相信这复活的死人会乖乖地交出来。织田的军队在太阳出来之后就消散了，连同他自己都仿佛化为了阴风与地上呜咽的黑烟粉尘，阴风将这些黑色的烟雾卷起，在消失的地方反复回旋，风中隐约有着鬼哭的声音。

好在这里也没什么人会经过，否则的话恐怕此人不是被当即夺去性命，就是回去之后大病一场。森罗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只是靠着大树，盘坐在其下，即使是阳光照射到他铁锖色的骸骨，那也仿佛只是照射到普通的亡者骷髅一般全无反应。当太阳落下，那死者的大军在一阵阴风之下再度出现，准备继续向前进军。森罗也搞不明白，这信长往大阪方向前进有什么用？不过安土城倒也在那个方向，这或许就是这位第六天魔王想要去的地方吧。

骸骨的武士站了起来，那清水姬原本就在旁边飞来飞去，看见森罗站起来之后，她直接化为了鬼火钻进了森罗的胸腔。骸骨的武士也没想着让清水姬躲起来，反正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估计跟着森罗一起战斗还是她所希望的呢。十文字枪握在骷髅爪子之中，森罗步伐坚定地向着织田信长的妖气走去。

每一步踏出，这骸骨的武士就放松自己的束缚，黑色的妖气从他铁锖色的骨头上升腾而起，当森罗逼近信长的大军的时候，这些死人有了反应。虽然说是大军，但是信长的军队恐怕也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现在这些面色发青的死者之中，一个百人的大队飞快地转向，开始面对森罗。骸骨的武士不准备多说废话，他只是将十文字枪放下，直指军阵。

百人队的头目穿着星兜，应该是下级武士，他举起了刀，示意自己手下的军队开始准备——这转过来的百人之中，有四十个人应该是铁炮兵，带着斗笠的铁炮兵将铁炮放下，朝向森罗，按照队长的命令开火了。这不是用火药推动的铅弹，这是用妖气怨气所爆发推动的诅咒的铅弹。森罗双手握着十文字枪，从枪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随后森罗横扫，妖气激发的火焰仿佛一堵墙那样，轰轰地推出，将对着他射来的子弹统统化为了铅水掉落在地上。

铁炮兵没有第二发的机会了，骸骨的武士开始奔跑，长枪往地上一撑，直接就高高地跳了起来，飞快地越过空间，落地的时候，森罗的枪刃向上而枪尾向下重重地顿在了地上。于是冲击的地震波以枪尾击打地面的地方为中心传导出去，也不是很强，但是足以让那百人的军阵东倒西歪了......

第三十七章刈草

森罗握着枪柄，开始挥舞手中的长枪，十文字枪原本就不仅仅是用来刺的枪，它拥有着强力的枪刃以及两边突出的刀刃，使得这把枪拿来横扫竖劈甚至勾砍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长长的枪柄与相对沉重的枪身使得它成为了一件可怕的战场武器。森罗这个骸骨的武士单手握住枪尾，开始好像抡棍子一般地挥动长枪，对面的信长兵就好像被刈草一般地砍倒，或者被枪柄击飞。

而森罗的武艺绝不仅仅表现在用大力挥动长枪上，他同时也用刺、挑、斩的动作清理着前方的敌人。这个百人队只阻挡了森罗大约十几秒钟的时间，首先就是铁炮兵在一轮挥舞之下几乎全灭，然后就是蜂拥而至的长枪兵在森罗的攻击下要么被斩杀，要么就被挑起砸到其他的队伍之中去。那位百人队长的下级武士，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有名有姓的信长家足轻大将，甚至可能是侍大将，但是当他损失了几乎所有的部下，自己也拔出太刀冲向森罗的时候，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这队长的武艺很好，但是对森罗来说也就是那样，十文字枪架住了他的斩击，然后枪刃翻转之间，这位武士的刀就下落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十文字枪的枪刃已经将他完全贯穿，随后枪头摆动之间，这位武士已经被切割成了两段。消灭了一个百人队之后，信长军就如同被蜂蜇了之后的巨熊那样，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好几个百人队——其中甚至还有骑兵纷纷转向，从好几个方向开始包围森罗。而在奔驰而来的骑兵之中，森罗也察觉到了截然不同的妖气，恐怕这些来的都是妖鬼大将。

这骸骨的武士挑飞了最后一个士兵，随后一脚踏在地上，地震的波动顿时将几个还没来得及跑开的士兵震翻在地，“踏破敌军！”森罗发出了吼声，随后他主动地对着最快逼近的骑兵发起了冲锋。这些骑兵都骑着日本绝不会出现的高头大马，肩高在森罗看来几乎达到了蒙古马的标准，而不是日本常见的毛驴体型，其中甚至还夹杂着骑乘着三河马般高大的战马的大将们。

这些骑兵都有靠骑，同时使用的武器也是从长枪到太刀都有，还有人在马背上射箭的。不过射箭对于森罗来说没啥大用，虽然这些箭毫无疑问都是带着黑暗的妖气，但是对于一个骷髅鬼来说没用。反而是那些冲击起来的骑兵手中的长枪，或许能轻易地将森罗的骸骨打碎，让他再度回归一个死鬼的样子。可惜森罗不会让他们如愿。

骸骨的武士挺起长枪，笔直地刺出，长枪刺入了当头的骑兵马身之中，两侧的横刃卡住了伤口，使得长枪不再深入，而森罗借着马匹的冲力，将这个骑兵高高地挑起，然后在马背上的骑兵反应过来将长枪捅向他之前，就将这个骑兵砸到了对方的阵型之中。下一刻，森罗收回了长枪，当他投出手里的十文字枪的时候，旋转的长枪化为了钻头，在骑兵的阵列之中造成了血肉的长廊。

“叮”五代国光出鞘了，为了挑战骑兵，森罗双手握刀，长达一米二的刀刃微微震动着，黑红色的妖气逐渐散发，不管是森罗还是五代国光，都已经做好了斩杀的准备。刀光如惊雷闪电，只是一闪之间，冲在前方的骑兵已经有六个动作定格了一般，随着战马的进一步动作，这些马连同背上的骑兵，都哗啦一下地分成了两片。这是森罗从过去的战斗记忆之中学来的“一闪”。

斩杀骑兵在森罗手里并没有比步兵更难，如果不是更容易的话——由于森罗目标小，骑兵们的动作一不小心就会过头，动作幅度太大使得森罗能够轻松地抓住他们的破绽，然后一刀斩杀。只有在遇见了几个骑着大马的大将的时候，森罗才有了点麻烦。这些大将的力量很大，动作幅度即使很大，但是也能飞快地拉回来，何况还是几个人一起上能够互相掩护。

森罗双手握紧了刀柄，刀尖自然垂落，点在地面上，刀刃向外。这骸骨的武士在等待，在感受，这些大将们互相共鸣的妖气之中，有着脆弱与分裂的部分，但是要将它们连成一条线，恐怕需要敏锐的感知与一颗平静的心。森罗就在这些大将再度冲上来的那一霎那，出刀了。

刀光如同天边的云霞，又仿佛从地上升起的雷霆，曲曲折折直接带着森罗高高地跃起，直接跳过了整个阵列。而随着他的动作，妖气分崩离析，闪耀的光芒之中，那些鬼大将纷纷从马背上滑落，甚至连他们的战马都哀鸣一声冲出去几步之后倒在地上。只是一刀，森罗就斩杀了他们全部。“以无间入有隙，心之刀。”森罗落地的时候已经摆出了上段架势，面对着冲来的步兵们。

对方的动作已经开始有点僵硬，被森罗斩杀的信长军再也不能站起，在一阵阵黑色的烟雾之后化为了地面上一小堆的灰烬——魂飞魄散，被超度往生极乐去了，或者用森罗自己汉语的话来说是永不超生。即使森罗自己没有呼喊“敌将讨取！”但是这些信长军的士兵们也已经开始掉落士气——在此之前，他们可是亲身感觉到即使是高野山的僧兵们也难以将他们杀死的，这些士兵们大部分人被僧兵击倒之后都是没多久就再度复生的。

其实他们原本就是信长的妖气所化，借妖气以成型的在战国时期战死而飘荡至今无知无识的怨魂野鬼所聚集成型的鬼士兵，除了有一点生前的军阵战斗的记忆之外，就是对于生者长久的阴沉的怨恨与不知从何而来的对这个世间的憎恨了。现在，他们的“不死性”已经在他们的眼前烟消云散，被这头骷髅鬼斩杀的那就是真的“死”了，这让好不容易从地狱般的死亡之中苏醒的这帮妖鬼们也为之丧胆。

但是信长的可怕还在此之上，他们是被信长复活的，自然也受到他的控制。不服从命令根本做不到，恐怕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所以即使是士气开始低落，这些恶鬼们依旧张开了嘴吼叫着，露出嘴里已经完全非人的尖牙利齿，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冲上来围杀森罗。

第三十八章无双红莲

面对蜂拥而来的鬼物集团，森罗这个同样看上去仿佛鬼物的骷髅鬼摆出了大上段的架势，“只能用大范围的招数了。”他想道。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如同森罗此刻做出的决定，用大范围的剑气攻击来战斗，要么就是利用快速而敏捷的身形脚步，采取类似游斗一样的攻击方式来进行战斗。

但是森罗依旧是选择了大范围攻击来解决问题，游斗的话并非他所长，而且以对方的数量来说终究是能够压缩他的活动空间的。森罗的两只骷髅爪交叉持柄，五代国光上黑气升腾，整个刀身上都被红色的云纹所缠绕，森罗身上的妖气不断地注入刀身，然后他开始挥刀。

“三日月斩！”随着森罗的低喝，五代国光从下往上撩出了三道犁开大地，隆隆向前的刀光，刀光呈现扇形分散，将沿途的鬼士兵统统撕碎。而紧接着森罗就横向斩出了一刀，“弧光斩！”半月形的刀光飞出，半月的弧光随着飞行的距离越来越大，将沿途的鬼士兵直接斩开，一刀两断。

这两刀已经耗费了森罗不少的妖气，但是成效显著，在他的面前清空了一大块范围内的鬼兵，这些从死亡之中复苏的可怕士兵，在被森罗斩落之后也终于现出了原本的样子——皮肉干瘪贴在骨头上，身体腐烂枯朽，一桩桩一件件都完全贴合了他们亡者的军队的本色。森罗收刀的时候，却见到那些地上的死尸纷纷飞出一团团的磷火球，随后迅速地飞到了五代国光刀身上，而森罗也感觉到了从五代国光的刀柄之中不断传输给他的妖气。

“我倒是忘了这是妖刀......”森罗也是自失地一笑，不过骷髅脸上没有皮肉，想要做出笑容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两刀带来的回馈，让森罗再度补满了妖力，这样下去以战养战的话，估计森罗能将这里所有的信长军统统斩杀。不过这情况哪有那么容易的，接下来从信长军之中分裂而出的可不是前面那些鬼士兵了。

新过来的那些士兵身上都穿着当世具足，恐怕一个个都是中下级的武士了吧，而他们手里的武器几乎都是长枪跟太刀——同样跟前面那些杂兵手里的截然不同，还有一些武士手持大弓，引弓搭箭，将一支支有着沉重而锋利箭头的箭矢射向森罗。

可惜这些弓武士的威胁反而是最小的，森罗是个骷髅，身上可没有皮肉也没有血，箭矢对他而言跟木棍子穿来穿去也没啥两样。而那些冲过来手持朱枪与太刀的武士才是威胁所在。这些妖鬼一个个都带着面甲，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样子，但是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倒是看得挺清楚的。

这些家伙恐怕不能够用大范围的攻击来解决，森罗尝试着发出了一记“弧光斩”，但是由于力量与反应不够而被斩杀的武士寥寥无几，一半以上的武士用人类绝不可能的反应高高跳起，从弧形的刀光之上一跃而过，而其他武士有直接在地上俯身滑动而躲过的，甚至还有个别当世具足样式相当特别的武士是直接用自己手里的武器劈开了直接面对的刀光。

“入不敷出啊。”这骸骨的武士感叹了一句，随后他就进入了游斗决战模式......骷髅武士大步向前，首先迎上了冲过来的复数敌人，他以实体的刀剑，用突进的技巧展开突击，在前进的同时挥出从左至前的强力斩击。斩击的速度极快，随着妖气的流动，森罗直接转向，与突进的方向成九十度——因为前面的突进，他已经来到了对方的阵线之中，九十度的转向正好覆盖他左手边的敌人。

然后是顺着妖气流动的第二次突进斩击，不过这一次是顺着第一次斩杀的势子，从下往上撩出的斩击，这一次突进的距离很短，不过几步之遥，随后伴随着妖气自然而然的流动，森罗直接转体一百八十度，最后一记从上而下的右侧袈裟斩落下。他完成了一次突进系的三连斩击，眼前被这一轮三连斩击斩落的武士有九位，他们都是身上的当世具足被一刀斩开，黑色的死气与妖气从破损的铠甲之中疯狂喷涌而出。

森罗的刀势极为凌厉，一刀之下不但斩开了这些当世具足，甚至连里面的肉体也完全斩开，刀势直透整个敌人，而随着这些武士身上的当世具足被切开，断口连同上面的铠甲与肢体一同滑落的时候，才能看清里面那些枯瘦干瘪的尸体，而有些里面根本就已经是白骨了。“表面光鲜，内里腐朽么。”森罗收刀，感受着大量的妖气精气被五代国光掠夺，最后又返回到他身体里的那种充实的感觉。然后再度摆出了架势。

对方来得很快，同样是雪亮的刀光与配合默契的朱枪攒刺，换成任何一个人间武士，恐怕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分尸。只是森罗并非活人，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骷髅鬼罢了，所以他十分干脆地散架了......骷髅骨头从掉落在地上的桶川胴之中喷发而上，在半空之中再度组合成一个光光的骷髅，森罗双手持刀，高举过头。

这骸骨的武士妖气不断上升，在手中的五代国光之中聚集，他几乎抽光了所有的妖气，然后化为流星一般，直落而下。长刀重重地劈在地上，然后从大地之下就如同红莲盛开一般，莲瓣般的刀气层层绽放，将这些武士统统包含在其中。

这也确实是业火红莲，莲心之处是盘膝而坐的森罗，铁锖色的骷髅长刀插在地上，拄在他的右手里，左手在胸前单掌竖起，这骷髅口中念念有词的则是，“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而盛开的刀气红莲则是点燃了这些恶鬼，在无声的咆哮之中，他们身上的铠甲纷纷化为了原本的样子——经过了百年之后，这些铠甲早已经朽烂不堪.....而这些恶鬼在身上的铠甲朽烂之后，露出了下面的骷髅般的面貌，现在都张开了大嘴，露出里面的獠牙在无声咆哮。

他们的身上是暗红色的火焰，这些火焰灼烧之中，恶鬼们的形状更是恶行恶状，但是也逐渐地化为灰白色，再度转为暗色，最后成为白色的骨灰随风飘散，但是此地依旧残留着他们的哀嚎声——或许这样的哀嚎还要持续很久。

第三十九章前进

红莲绽放，然后又如同朝露般消失，森罗从逐渐消失的莲心之上放下双脚，迈开大步向着信长的本军走去。在他的面前，信长的军队如同海浪一般被分开，直面森罗这个骸骨的武士的士兵干脆狼狈逃窜，露出了身后那些统一穿着当世具足的武士——数量不多，在森罗看来大约也就是二百人左右。这时候，这只军队也左右分开，从其中走出了一匹黑色的披着马铠的巨大战马，然后一个穿着银黑色南蛮胴具足，头上有着长长的金色稻穗一般的装饰，蒙着鬼面具的武将就端坐在马上。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从这位大将的身后走过来一个身高丈八的巨大武士，手中举着一面巨大的军旗，上面绘画着一枚永乐通宝，而在旗帜的顶端则是一个金色的木瓜纹。森罗的骷髅脸朝着这个武将，骑在马上的武将比起森罗一米八的骨骼高度还要高出一截，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织田信长？”

只听见一阵拔刀的声音，那些穿着各色当世具足的武士纷纷都将自己的太刀拔出，一副要上来搏杀的样子，“无礼之人！”这是离得最近，似乎也是地位最高的武士所说出来的话。那织田信长只是伸出一只手，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武器都在同一时刻入鞘。笑声在那个马上的武士面具之后响起，“我就是信长，你是何人？”

森罗此刻身体里蕴含的妖力已经消耗了不少，那一次的红莲盛开，“转！红莲！”让森罗消耗了不少妖气，即使是这些鬼武士被红莲业火焚烧殆尽，吸取了这些鬼物的精气之后也补不满森罗损耗的妖气，不过现在的森罗已经踏入了另一个境界，即使是妖气低落，他也丝毫无惧于眼前的大军。“妖力低落，但是感觉却更敏锐了呢。用最小的动作斩杀对手，我的刀法已经到达这个程度了么。”

面对着眼前的信长，森罗的双眼看着他的妖气——那是已经成为魔王的妖气，笔直地冲上天空，就如同狼烟一般。“我？我叫森罗。”骸骨的武士十分简单地回答了信长的问题，他那异常的双重语调让鬼面的信长露出了几乎可以被感知的惊讶气势。信长当然听得懂这个十分异常的骷髅鬼另一种语言，那是来自海对岸的大明的语言——只是信长不知道，大明已经亡了。

信长的眼睛如同两颗红炭，通过面甲看着眼前的骸骨武士，他迟迟没有说话。不过森罗没有配合信长的义务，他直接说道，“听说你夺取了高野山的四魂之玉，我需要那个，所以将它给我吧。”信长听完了森罗的话语，他的动作是微微歪着头，随后发出了哈哈大笑。这从死亡之中苏醒的魔王狂笑的时候，他那些恶鬼武士们也非常凑趣地跟他们的主君一起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甚至连森罗也发出了轻笑的声音，这一次，骸骨的武士不再玩居合斩那一套，而是直接抽出了太刀五代国光。被红莲之火灼烧过的五代国光，已经带上了无法磨灭的暗红色火纹，而刀身之中原本的黑暗而粘稠的妖气也被烧蚀一空，现在这把太刀算得上已经完全显露了它真实的样子——暗红与黑色的刀身，充满了单纯的斩杀意念的妖气，再没有了那种渴求生灵的贪婪。

拔出了太刀五代国光的森罗，这一次摆出了一个非常正统的双手握刀，置于身前的架势。可以听到这骸骨的武士发出了长长的呼吸，森罗也轻轻地说道，“自踏上路途以来，在下一直都在战斗。心与身也颇为疲累，此刻便是在下能休息前的最后一战了。”森罗小步地移动身体，太刀始终不动，一直对着前方。

信长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骷髅鬼，言语与动作之中却没有一点轻视——轻视的心情早已经在刚刚的“转！红莲！”之中与前面的那些亲卫武士一起化为了飞灰了。这魔王举起了手，笔直地向着森罗的方位劈下，那些穿着当世具足的武士呼喊着催马或者步行，向着那铁锖色穿着低级武士的兜与桶川胴的骷髅鬼发起了冲锋。

森罗小步移动着身体，他既不想逃跑也不准备后退，这家伙用最小的步幅与身体的移动，仅仅只是擦着扑过来的鬼武士们的刀锋，用准确而适中的刺击与小幅度的斩击击杀着眼前的对手——他的妖力已经不能支持他再来一次大范围的“转！红莲！”了，森罗只能将妖力集中在感应与移动之上，所有的防御统统撤销，将它们交给自己身上那恐怕很不靠谱的桶川胴。

其实这桶川胴的防御力恐怕不在什么南蛮胴具足或者当世具足之下，因为它是曾经吸收了饿鬼入道的骨头的防具。但是眼前的武士们手里的毫无疑问也不是凡铁，几乎把把都是妖刀啊。森罗身上的桶川胴已经破烂得不像样子了——即使只是擦着刀锋而过，那刀刃上的妖气依旧能够侵蚀防具，一次两次没所谓，次数多了肯定支撑不住。

而且又哪里会有那种千军万马之中毫发无损的好事呢？森罗能够闪过对方的攻击，但是也有一个上限，很多情况下他必须选择吃下哪一发攻击受伤会比较轻，同时还能斩杀对手。战斗开始了不过五六个呼吸，森罗虽然还没受重伤，但是他身上那铁锖色的骸骨也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而被他精准地斩杀的对手，到现在不过是一个呼吸一个人，结成了战阵的鬼武士们，是非常非常难以对付的对手。

森罗即使是这样，也一直在前进，但是信长却骑着马逐渐地退入了战阵之中——他并非是那种猛将，多半还是冷静的指挥官。但是森罗依旧能看见这个雄踞在巨大战马之上的魔王，他那斗篷的造型确实是极为抢眼。此时此刻，森罗的头盔已经没有了，死在他五代国光之下的鬼武士垂死的一击将他的头盔击飞——森罗不能不承受这一击，否则他恐怕就要被旁边刺过来的长枪贯通头骨。

第四十章面对

月光之下的战斗，几乎除了刀刃砍入铠甲切开骨肉的声音之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了，那些鬼武士在第一声虎吼之后也是默不作声地冲上去战斗，而森罗更不会出声，他全副的精气神都要用在战斗上，一丝一毫的气力都不会用于呼喊。他的头盔已经被打掉，身上的桶川胴也满是伤痕，而坚硬如铁的骨头上，到处都是被砍碎切开的裂痕。

但是骸骨的武士依旧在默不作声地战斗，“我没有疼痛的感觉，甚至连清水姬在我身上盘旋，我也只能通过妖气与视觉感知.....在现在这样的死斗这种，说不定这是好事不是么。”虽然在战斗，但是森罗却开始了思想上的走神。不过他的动作却愈发地凌厉了，五代国光这柄妖刀，即使是切过金属的甲胄，切过坚韧的肉体，依旧丝毫没有卷刃——在操纵者娴熟的刀法之下，妖刀展现出了无坚不摧的锐利。

这是森罗妖气与妖刀妖气的共鸣，也是森罗在砍人的时候会自动下意识地避开坚硬的长骨——不是特别注意的话，他会避开骨头以保护刀刃。这是对付生者的刀法，但是用来对付亡者的话其实不太适合，若不是五代国光是吸取精气与妖气的妖刀，恐怕森罗早已经落入了不利的境界了吧。五代国光切过这些亡者，夺取他们的精气，砍中手臂，那就夺取手臂的精气，让它化为枯朽的骨头；劈开头颅身体的话，那就直接夺取他的灵魂精气。

作为剑豪，森罗也察觉到了自己刀法的问题，斩杀生灵、斩杀怪物、斩杀鬼魂、斩杀亡者，是不是会有一以贯之的诀窍？是有的，森罗很清楚，现在他这种情况，正是最好的尝试机会。在破灭之间直接领悟刀法的要诀，这才是真正的武士所行不是么。这骸骨的武士逐一地降低自己的妖气，在充实自己身体里妖力的同时，也慢慢地进入关闭五感的境界——对他而言这个并不难。

骸骨的武士原本就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也没有皮肉，视觉、听觉跟触觉原本就是妖法提供的代用品而已，切断这个并不难。但是这样是不够的，森罗甚至想过不要靠妖气的感知，但是过去一直都没有这个决心，现在被一波波的鬼武士压迫，若是不能做到临阵突破的话，他就只能逃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深入敌阵，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森罗直接断绝了自己的妖气外放，将自己的妖气牢牢地锁在骨头之内，现在他真正的是两眼一抹黑了，再难以察觉对方的动作，唯一能依靠的是自己的心。他只有在刀剑及身的时候才躲闪，一瞬间身上就多了许多伤口，这一次就真的仿佛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了。还有一轮，下一刻那些鬼武士发动攻击的话，森罗肯定就会被砍成一堆碎骨——虽然他是骷髅鬼，肯定也不算是生灵成妖，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成为碎骨之后还能不能“活着”。

生死之间有没有大恐怖？森罗现在可以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了——没有。没有恐怖，只有平静。他只是在那一刻，从自己的心中看到了一面镜子而已，这镜子也没有什么，只是反照出了外面的情形，纤毫毕现。森罗知道，这一次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心中的镜子直接化为整个心境，随后五感回归，森罗出刀了。

刀光并不华丽，就如同风吹过一般，只能看见骸骨的武士就如同化为了幻影，在一处处浮现，然后是风吹过竹林，尺八一样的风声与淡淡的刀光。蜂拥而来的鬼武士们顿时都停住了动作，他们的身上都浮现了长长的刀痕，而黑色的妖气从其中就好像血水一样地喷出，随后露出铠甲的肉体都迅速地干枯，化为了枯骨就这样倒了下去。

这一次，森罗一次性斩杀了超过三十位鬼武士，下一刻，“转！红莲！”随着双重的语调念出这句话，在往生经的经文声之中，罪业的红莲再度在大地上盛开。这一次盛开的红莲直接打通了信长之路，那魔王已经脱掉了面甲，露出下面堪称英俊的容貌，不过这个铁青色的脸现在看上去就是在发怒，这不是对着森罗发怒，而是对他手下那帮家伙的无能而发怒。

森罗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了，除了手里的太刀——不对他还是有点东西的，那就是草卷还在，骨盆总算还没露出来。这个骸骨的武士就这样站着，右手握着太刀自然垂落，骷髅的脸朝着马上的信长。“四魂之玉。”双重的语调里并没有什么火气，情感上的波动也很少，就好像他只是在说今天晚饭吃的什么一样。

信长那冒着青色火焰的双眸看着眼前的骸骨武士，这看上去普通的骷髅鬼，杀死了他手下超过七十的武士，至于那些士兵死掉与被他驱散的超过三百，对上他，信长手下的鬼军已经丧失了锐气。但是信长没有，他完全不会失去勇气，他是最强的战国无双——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到死都坚信自己是天下人。这魔王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下，那里是一个吊坠，一颗圆圆的仿佛大拇指大小的珠子就在那里镶嵌着。

信长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吊坠，就这样仰起了头，张开了嘴。那嘴里的牙齿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了，曾经身为人类的残余恐怕就只有那张外皮了吧，内里的信长早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或者说从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就已经变成了那种东西了吧。本能寺的大火彻底完成了那个东西的诞生......信长将那珠子放入了嘴里，喉头动了一下，他吞掉了那可能是四魂之玉的珠子。随后他对着森罗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狰狞与骄傲的笑容。

魔火从信长的身上燃起，就连他身下的黑马也熊熊地燃烧了起来。黑色的皮毛上流动着深红的火焰，那黑马的双眼化为了青色的鬼火，信长开始抽刀，名物大般若长光的刀身从刀鞘之中被缓缓地抽出......

第四十一章对战

大般若长光的刀身丝毫不比森罗的五代国光短，而在名气上，大般若长光作为信长的爱刀，远在名不见经传的五代国光之上。但是在现在，在信长与森罗的战场之上，大般若长光也好，五代国光也好是一样的，都是斩杀的凶器。信长拔刀之后发出一声怒吼，催动身下的鬼战马，这头远比生时要高大太多，已经完全不像是日本的驴状马的大马喷出白色的气流，发出嘶吼声之后就向着森罗冲刺而来，蹄声震动大地。

信长在马上扬起太刀，右臂握刀弯于脑后，就等着马冲到森罗眼前的时候借着马力，挥刀斩下森罗的骷髅头——以他的妖气而言，森罗晓得自己被砍中脑袋的话绝不是什么被凡人砍中那种可以自己散落聚合玩的，而是跟真实的一样，掉了脑袋就真的会化为灰烬。骸骨的武士主动迎上前去，每一步踏出，妖气都更收敛一点，但是森罗的身影也更虚幻一点，直到最后他拉出点点幻影，就如同分身一样，做着上一秒的动作。

刀光亮起，这个距离正好是信长挥刀的攻击范围之内，最佳距离，再近的话就不容易发力了。而与此同时，森罗也挥出了手里的太刀，同时身形骤然加快，仿佛流光幻影一般。清冷的尺八声在无月的远方响起，信长的军队在后面一个个皆是如临大敌一般，森罗站在他们的面前，背后是背对着他的信长与战马，随着这些鬼武士的惊呼声，信长的战马猛然之间坍塌了下去，化为了灰烬与青烟，那魔王双脚站在地上，缓缓转身。“被你避过了......”信长看着眼前的转过身来的骷髅武士，“可惜了我的爱马。”

森罗垂下手中的太刀，双重的语调响起，“不能让你在马上能打能跑，所以我先斩杀了你的马。”信长恐怕并不能以猛将闻名，至少在剑道之上绝非剑圣一级，他现在面对着森罗，即使是从死亡之中苏醒，完全转化成了魔王，在力量与妖气妖法上达到了巅峰，但是在武艺一道上，森罗还是有信心将他击倒的。

何况这信长苏醒之后，首先就毁灭了大半个高野山，接下来看他的鬼武士军队以及行军的目标，怕不是半个日本都要被他屠戮一空。虽然森罗也是妖鬼，也非单纯的正义之士，但是这个世界那么多的红尘俗世，若是没有了这些，清水姬也酿不出那美酒，森罗虽然不愿意再喝，但是闻一闻总是没有关系的。只是为了这个，他也不会放任信长，至于那四魂之玉，这骸骨的武士心有所感，恐怕未必能达成他心里的目标。

斩杀信长在森罗看来，恐怕并不容易，这魔王的“命”并非在他自己身上，骸骨的武士双眼看过去，只看见了信长的妖气与他手下的大军相互纠结，共同形成了一面可怕的旗帜。这个在中原被称之为“蚩尤旗”，在这里恐怕也是难以击破的妖法。森罗没法将所有的信长军全部斩杀——做不到的事情就真的是做不到，他身为妖鬼也是有极限的。但是至少单对单的话，森罗决定斩掉眼前这个信长，夺取四魂之玉的话，或许这家伙的军势与妖力也不会那么强了。

信长高举太刀，大量的怨魂野鬼在他的刀刃边飞舞，发出凄厉的哭喊声，更有那层层叠叠无法看清的仿佛地狱魔国一般展开的结界在这个魔王背后呈现。森罗看见那些怨鬼之中颇有光头僧袍之辈，看来是被这个魔王斩杀的僧侣，无法成佛前往西天极乐，而被这魔王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身边，承受那无边的地狱。

虽然森罗不能呼吸，但是他还是发出了长长的叹息，“这魔王通过折磨这些怨魂而获得魔界地狱的力量，看来也只能先解脱这些怨魂再说了。”骸骨的武士刀尖指着信长，下颚骨一开一合，双重的语调念诵起了往生咒，随后森罗主动发起了攻击。现在森罗的刀势很简单，也就是一刀斩下，横扫竖劈袈裟斩，如是而已。只不过每一次的攻击都出现在最合适的节奏里，与他口中诵念的往生咒一般无二。

信长确实不能称之为剑豪，他的的确确是一个武士，力量也绝对不小，至少挥舞太刀之时刀光居然能横贯丈余，刀势大开大合，是真正的战阵之刀。妖气汇合在他的刀光之中，纵横交错，就连天上的乌云都被妖气所斩开。但是他斩不中森罗......骸骨的武士是剑豪，只是用最小的动作便能避开信长的斩击，而他一直以来都准确地切掉信长的大般若长光上缠绕的一部分怨魂。在森罗的五代国光夺取这些怨魂的精气之后，森罗的往生咒也会让他们解脱——骸骨的武士很注意不让五代国光直接粉碎这些魂魄，否则他根本没必要如此做——信长的剑法，森罗一刀便可以破之。

华丽的南蛮胴，高大的武士，挥舞着天下的名刀，激发着汹涌澎湃的魔气与眼前同样高大但是身无片甲的骷髅鬼战作一团，任谁看，都是魔王占据上风——甚至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因为森罗现在迫于无奈只能用自己的刀与信长的宝刀格挡。虽然信长觉得自己身边的怨魂似乎越来越少，那个骷髅鬼的经文也相当烦人，但是他有信心下一刀就能砍死眼前这个出奇强悍的骷髅鬼。

下一刀又下一刀，每一刀都让信长认为下一刀就能斩杀对手，但是直到现在，他占尽了上风却也难以斩杀眼前的对手，只差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刀身上的怨魂，解脱得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直接斩杀信长了，解放他身上的怨魂，还真的只能斩掉眼前这个信长才行......森罗突然之间收刀入鞘，身体微微下沉，左手持刀鞘放在腰间，右手握住刀柄。动作直接停顿，而这个时候，信长当然也发现到了最好的机会——哪怕他认出这是居合斩，但是这魔王也有信心在居合斩出手的同时斩掉这个对手。

第四十二章告别

信长的刀是战阵之刀，每一刀都大开大合，从来不玩什么居合斩的虚活——那是决斗之刀，他用的是连绵不绝的斩击将森罗笼罩在其中，而骸骨的武士一再后退，妖气也逐渐归藏。信长的刀势如同狂风骇浪，大般若长光的刀身原本就是淡红，刀势如同樱花纷纷落下一般，实在乃是著名的“樱吹雪”的刀势。森罗身上也被信长的刀势斩得碎骨纷飞，若不是他一身骨骼坚硬如铁而且武艺高强，总是避开信长的直击的话，恐怕此刻已经被信长斩了。

连退三九二十七步，身上留下刀痕二十七刀，森罗到此无需再退，信长的武艺也只能将他压迫到这一步了。右手握住了刀柄，只是一闪。魔王的战阵之刀也感染了森罗的居合斩，这一刀原本应该如同轻风吹过竹林一般，于无声无息之中取走对手性命，但是此刻就如同天雷电闪，霹雳般的刀光一闪而没。

骸骨的武士，他的右手已经松开了刀柄，五代国光依旧插在刀鞘之中。“大往生！”这森罗只是念诵了一句，双重的语调在空中回转。眼前的魔王微微有点发呆，然后他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大般若长光，刀在他的注视之中直接从中间一分为二，掉落在地。然后信长又低了低头，自己华丽的南蛮胴也喀喇一声出现了长长的斜劈刀痕。

这魔王缓缓抬起头，“好刀法！大往生吗......”沙哑的嗓音响起，但是随后一转，“哪有那么容易......”他一双燃烧着幽兰鬼火的眼睛看着森罗。铁锖色的骸骨武士沉默不语，骷髅的脸只是朝着他，完全不可能看出任何表情。信长挺直了身体，裂开的南蛮胴从他身上滑落，信长自己的身上也喷出了黑色的妖气。

森罗伸出了左手，掌心向上，眼前滑落的信长的半截身体之中，一颗明亮如同圆月的珠子浮现而出，就好像被人拿着一样，向着森罗的手掌飞去。此时信长军已经在后撤，不过虽然看上去是输了，就连主帅也被斩杀，但是军势不乱，而不过多久又是帅旗飘扬——森罗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完全斩杀信长，这魔王恐怕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个信长之躯，“军势不灭，信长不死么。”

不过四魂之玉已经到手，信长气焰一落千丈，倒也不至于将半个日本化为死国——以他现在的架势，能占据一方已经不错了，恐怕顶天了也就占据自己原先的居城稻叶山城吧——现在该叫岐阜城吧。不过这座城应该也已经废弃了，森罗不敢肯定。四魂之玉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森罗的掌心之中浮沉，他握住了这颗珠子，但是发现不管怎么用力，他都无法真正地触及这颗宝珠。

骸骨的武士发出了满足的长叹，这个时候，那清水姬也出现了，这鬼女勾在森罗的肩膀上，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手掌中的四魂之玉。森罗微微扭头，却看见那清水姬一脸迷醉的样子，应该是在吸取那四魂之玉散发出来的点点明光。“我却没有任何感觉......”这骸骨的武士双指拿住了这个珠子，举到自己的面前。“该如何使用呢？”

他自然不信什么心想事成这种传闻，否则信长就不该输在他手里，但是信长吞掉这个珠子居然也没能化了它，这可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用了，妖气的话刚刚已经试过全无反应。骷髅的脸看着这个宝珠，心中却有所感。不知道为啥森罗自从得到了四魂之玉之后，就逐渐地想起来一些事情。

只可惜对于自己生前的事情依旧朦朦胧胧，但是他却知道了一件事——四魂之玉在这世上原本就不是妖怪所传说的什么大妖怪妖气聚集的精华，甚至也不是这世上的宝贝，来源根本不明，但是四魂之玉真的有四颗，只有收集齐了四颗，恐怕才能有那些神奇的效果。只有一颗的话，恐怕很多事情都做不到。这武士在手指骨头里灵活地滚动着这颗宝珠，那清水姬是愈发迷醉了，脸上的表情无比圣洁，仿佛在天国佛土一般。

森罗的骷髅脸朝向清水姬，“这样下去，你可是要成为恶鬼的哦......再不成佛的话，恐怕真的会永坠轮回。”这骸骨的武士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忧虑。“像他们那样的话，可就回不了头了。”森罗说道。这清水姬身上的妖气跟初见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自从灭杀了她的仇人/爱人之后，那棵葬了她骨骸的樱花树枯死，这怨气也难以为继，只能吸纳在她自己的身上......

而红尘俗世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侵染清水姬的魂魄，虽然她天赋能酿造这红尘之酒，但是那是她自己妖气的精华与提炼而出的精华，至于那些浊气就渗入了清水姬自己体内。这一切森罗都看在眼里，如此下去不过数年，恐怕这清水姬就要化为纯粹的厉鬼，永远坠入魔界不得解脱——若是她天然便是妖鬼也就罢了，但是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个可怜人。

森罗一直都看着迷醉的清水姬，那狰狞的骷髅脸上似乎也有了笑容，突然之间这骸骨的武士直接伸手，将四魂之玉深深地嵌入到清水姬的胸膛里，猛然激发自己的妖气，反应之下清水姬的妖气也动了，顿时这四魂之玉豪光大放，将原本凝实成真人一样的清水姬再度映照成半透明的样子。“这一颗四魂之玉给你。好好地......投胎转世去吧。这东西洗去你一生的业力，自此不染红尘。下一辈子可就能踏上成仙之道。好好过下去。”骸骨的武士双重的语调之中带着微笑。“不要成为厉鬼啊，回不了头的。这样就很好了。”

清水姬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天花与金光所笼罩，阵阵梵唱之中这女鬼逐渐消失，但是最后森罗应该是看到了她说不出是什么感情的双眼——是气愤吧......“这个就作为谢礼好了。”森罗看见地上有着一个酒壶，他摇了摇却还有大半壶酒，这骸骨的武士一招手，那破烂的桶川胴与星兜再度飞起套在身上，他将酒壶挂在腰间，十文字枪肩头一横，选了一个方向去了，“另外找法子喽......”摇摇晃晃地走了。

第四十三章漫步

天下一共四颗四魂之玉，如今已去了一颗，集齐四颗达成愿望已经不可能，那另外三颗的持有者会有所感应，晓得它们的愿望多半要落空，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找出来是谁干的好事。不过森罗又怎么会在乎这种事情呢？其实连用掉这颗珠子送清水姬去轮回往生也是属于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所得，并不需要一整颗珠子的，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让清水姬在轮回之后，能获得一个更高的起点吧。

不过这一点，随性的森罗恐怕根本没想过，只是觉得这样用了能救清水姬，于是他就用了。

扛着长枪的骸骨武士去了心中一件大事，如今浑身轻松地走在路上——去哪里？他不在乎，反正顺着地脉的灵气与自己的心意随便走去。妖气在他的身上，骨架之间活泼泼地游动，一时之间就连看上去狰狞可怖的骷髅外表也变得寻常起来。森罗原本就是“干净”的骷髅，身上并没有什么烂肉之类的残留物，如今他心中挂碍已去，这铁锖色的骨头上倒是隐约有着檀香的气息飘荡而出。

这骷髅沿着灵气翻山越岭，无人处整日行走，而有人处昼伏夜出。由于也曾看山水，所以森罗的步伐并不快，他沿着东海道向本州北方走去，这一日已经过了尾张国。走在乡间，人烟密集之处也是百鬼夜行之所。在此时此地的日本，人与妖鬼共同居住在一个青天之下乃是寻常事，而与之相应的故事也是车载斗量。

森罗的一双骷髅眼就看见了数不清的妖气在大街小巷之中流转，人烟密集之处少点，而荒废之地尤其是寺庙庵堂之中颇多，而那些野外的道路与山川河流，即使是白昼也是妖鬼的天下。这些妖鬼有善有恶，攫取女子小孩吸取精气吞噬血肉的也有不少，而森罗现在就看见了一个。

这是一个鼓着肚子的大鬼，身高几乎达到了一般民居那么高，头顶光秃秃的，两边披下头发，额头有三只小角，面目狰狞活生生的般若鬼面，右手提着大棒，而左手抓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孩子，身上就穿了一条破烂的裤子，光着个脚大步走在村落后面的荒草路上。森罗缓步走出，直接拦在这大鬼的面前。

骷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以做，这骸骨的武士就这样站在那里，有点懒懒散散地。破烂的星兜与桶川胴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在战乱年代死掉的下级武士，骷髅鬼而已，只不过这个鬼骨架的身高比较高，算是日本人中罕见罢了。“放下孩子，滚！”双重的语调响起，从那懒懒散散的破烂骷髅这里响起。

那大鬼有点发愣，左右看看，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或许是这大鬼智商太低，难以理解森罗的话语的缘故。骸骨的武士摇了摇自己的骷髅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随后他大步向前，迎着这大鬼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随手抽刀。那大鬼虽然比较蠢，但是这样的鬼也是相当好战而且凶暴的，森罗这样走过来而且还抽出了太刀，那么代表的意味就非常明显了——正是这大鬼最喜欢的打架。

这鬼将左手的小孩高高举起，张开了大嘴，看来是想在战斗之前先把碍手碍脚的猎物给吃了。但是森罗既然是为了这个而来，又怎么会让这恶鬼吃掉他想要挽救的目标呢。虽然相隔尚有十数步，但是森罗还是毫不犹豫地挥刀了。刀光顺着妖气互相冲激形成的缝隙之中渗入，随后爆发出来，只是刀光闪耀之下，那大鬼的动作就猛然停顿了下来。

森罗一刀挥出，继续向前，脚步不停，当他走到那呆愣愣站着的大鬼身下之时，那大鬼发出仿佛叹气一样的声音——这只是被破开的身躯之内，肺部的气息喷出的时候吹动皮肉的声音罢了。大鬼的身体开始分裂，稀里哗啦地滑落下来，而左手抓住的小孩自然也掉落下来，恰好就掉在森罗伸出去的双手之中，这骸骨的武士脚步不停，直接将这孩子抱走了。

“鬼斩......”这是一个小孩的声音，不过很快这个声音就断绝了，那孩子恐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孩子其实一直都醒着，只是看见了森罗这一刀的凌厉从而惊呼出口罢了，但是一说话就想起自己现在还被这个骷髅鬼抓住，还不晓得会怎么样，当然是赶快捂住嘴了。“哈哈哈....”这样的笑声从那抱住他的骷髅鬼胸腔之中响起，“你可认得回去的路？小姑娘。”双重的语调再度响起，那小姑娘看见的是低下了头的骷髅脸，顿时惊呼一声捂住了脸不敢看。

骸骨的武士将小女孩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头，“去吧，沿着这条路走，很快就能回到村子里。不会有什么鬼怪来抓你的。”说完之后，森罗直起了身体，从另一条路走了，走到路边的时候还招了招手，一把长枪从天而落，握入他的手掌。这小女孩愣了片刻，飞快地沿着小路跑了。森罗的听觉相当不错，他能够听见村子里的喜悦哭声以及小女孩说的武士大人救了她，然后是一群人的脚步声，估计是来看倒下的大鬼。

不过这个已经跟森罗没关系啦，他加快了脚步，消失在路的另一头。月上中天，此刻这骸骨的武士不想赶路，他端坐在一处废弃的庵堂前的走廊上，背后是半倒塌的佛堂，身下的架空走廊倒是还没有腐朽，森罗坐在这里，眼前的是月光下的“枯山水”，说是如此，其实很久无人打理，也只能看出一个轮廓而已。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酒壶，森罗并没有饮酒，他看着天上的月光，看着前方还能看出一丝白色沙子的枯山水，拿起了酒壶只是放在自己骷髅脸的鼻子下面，也没有打开，仿佛就是这样嗅了一嗅。

“好东西哪，真不舍得喝啊。”这骸骨的武士感叹了一句，轻轻地将酒壶又放了回去。他的骷髅手掌在自己的膝盖骨上打着无名的拍子，却一直都没有吟唱......

第四十四章形式

月光之下，铁锖色的骷髅坐在回廊前，那张骷髅嘴巴咧开着，似乎是在笑，这种情景诡异至极，但是却没有什么恐怖的感觉——或许是这骷髅身上的某种气息吧。打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歌谣的节拍，骸骨的武士享受着这片月光与难得的安宁，心中无挂碍，所以平安喜乐，即使是妖鬼也是这样的。摇晃着手里的酒壶，森罗只觉得失去了一颗四魂之玉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这骸骨的武士不多久之后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拄着长枪十文字，转身从这里离开了。沿着大路一路向前，森罗能够察觉黑暗的污染越来越重，这个世道上，农民们已经不太敢从村子里出来了，他们只敢聚集在一起，一起去田里耕作，去山口处捡拾柴火，根本不敢进山也不敢离开乡间田野的道路，到了夜间更是绝不会出门。

这一切都拜黑暗所赐，白天尚且能看见妖鬼在山间野地游荡，夜晚就是天敌与村子的外头更是这些家伙的天下，越是靠近北方，这种情况越是严重。不仅仅是妖鬼在游荡，就连原本的动物，也已经发生了变异——自恐山蔓延而来的妖气与黑暗侵染了它们。天气越来越冷，森罗毫无所感，他只是在雪中一步步地前行。大路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早在好几天之前，森罗所路过的大路上就没有行商人了，原本他所在的应该是繁忙的东海道，整日里都应该有行商人来往。但是现在，空无一人。

在这个黑暗蜂起，魔空君临的时刻，但凡还想要命的人都已经不敢离开城市，离开村子了，只有大队的兵士由武士带领的，才敢于在白天行走在路上。也全靠城里的武士带着士兵拼命奔走，总算城里以及部分靠近城池的村子还能保持一部分外部商品的流入——主要是食盐。当然这等于变成了专卖制度，不仅仅是食盐，武士们在其中也发了一笔财。

森罗走过一处村子，发现这处小村庄已经空无一人。或许是他们抛弃了田地，大家一起跑进了城里当游民乞丐，当然或许还会有另一种选择......森罗在惨白色的阳光之下走到了村子的入口。“没想到这阳光也会被黑暗所削弱啊，这天上的魔气形成的阴云.....”这骷髅看着天上的太阳——这太阳显得有些暗淡，透过阴云甚至能够肉眼直视。

村子的入口也好，那些还算保持着样子的房屋也好，森罗已经看出了端倪。“这些纷乱的脚印与房屋上那些破开的口子，是集群的妖鬼攻入了村落么？明明一般的村子都应该有着神社护佑的......什么样的鬼怪能打破结界侵入村落？而且将所有人都掠走了。看这个痕迹起码也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凶多吉少啊。”这骷髅的武士走进一座座房屋，看着屋子里散乱的家具与倒翻的灶灰，他蹲下了身体，骷髅的手爪捡起了地上的一个木头雕刻的小娃娃。小娃娃相当光滑，看来很受小主人喜爱，恐怕是每时每刻都拿着。

森罗的手掌摊开，小娃娃被他翻了个身，骸骨的武士看着木头娃娃背后那一个印子——仿佛什么利器划过的印子，什么话也没有说。片刻之后，森罗的手摸过挂在腰间的酒壶，随后他站了起来，走出了房子。在森罗的眼中，地上残留着丝丝妖气，而这些妖气将会告诉森罗很多很多事情。

骸骨的武士向着村外走去，在他眼前的是连绵的山脉，这位武士毫不犹豫地向着其中一座走去。山路可以说根本没有，即使是有的话，那也不是让人类能够通过的。森罗的双眼幽深无底，在他的双眼之中，那一丝丝的妖气就是标记。骸骨的武士走了大约半天，已经深入山中，他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座上半截光秃秃的石头山。而在这座山巅上，有着什么飞鸟在飞来飞去。

“这个高度，这个体型。哪里还会是什么鹰鹫啊，根本就是妖鬼。”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他没有再去管那些飞行的东西，而是沿着妖气继续向前。而在继续前行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看见了目标所在——所有的妖气都流入了眼前这个黑色的大洞之中。在洞口到处都散落着骨头——并不仅仅是人类的，牛马以及其他野兽的都有，数量相当大。

森罗走过了那些骨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骸骨的武士低头看着面前散落的人骨。轻轻的叹息从他的身边飘过，眼前的骸骨起码有五六个人的，而其中有两具骸骨一看就知道是未成年的孩子，甚至还是幼儿。“战阵之上，心如铁石。只是眼前此景依旧如坠地狱。”这骸骨的武士用着奇特的双重语调说完之后念诵了一句佛经。随后他越过了骸骨堆，直接走向了那黑色的岩洞。

即使森罗已经没有了鼻子，但是他的妖气感知之内依旧能够感觉到这黑色的洞窟里吹出来的腥臭的气息。这是野兽的气息，而这野兽，森罗心中已经有所预感。果然当他走进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阵狂风。骸骨的武士举起了手里的长枪，斜斜横着防住了这一击，但是他被直接轰出了洞穴。不过这原本就是森罗试探性的防御，所以这骸骨的武士毫发无伤，他在地上后滚了一下泄去冲击，再度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对方的实力——野兽而已，不会有什么狡诈的想法的，至少他目前面对的这一头肯定不会。

洞穴里传来了凶暴的吼声，森罗只是冷笑一声，一脚踢起了身边一颗人头大的石头，强大的力量使得石头如同炮弹一般射入洞穴。咆哮声愈发地凶暴了，随着一股腥风，洞穴里的野兽冲了出来。这是一头熊，一头很大的熊，毛皮上有着暗色的仿佛虎纹一样的花纹，而且并不是本州岛的月牙熊，而是虾夷的棕熊。

第四十五章蜕变

那是一头妖熊，妖气还不足以成妖怪，但是已经不是普通的棕熊了——不管是力量还是体型，甚至防御力上都远远超过普通的棕熊，最重要的是这种妖熊已经有了相当的智慧，能够听懂人话了。

咆哮的巨熊看见了森罗，也是惊疑不定——那双眼睛就如同生人一样露出这样的表情，森罗看着眼前这头妖熊。“这里的，都是你杀死吃掉的么？”他的话语很轻，双重的语调似乎搞糊涂了那头巨熊，不过很快，这头巨熊就咆哮着冲了过来——虽然说有着不错的智力，但是那只是跟熊相比，而且妖怪化之后凶暴的天性毁掉了这些东西。

“看来是说不通了，不过......算了。”森罗并不想要做明察秋毫绝不冤枉的法官，他觉得自己的问题是多此一问，毫无疑问这些动物与人的骸骨就是这头巨熊留下的，至于是它一头妖熊干的还是更多——森罗有自己的看法。

骸骨的武士抽出了五代国光，历经了那么多次的战斗，这把妖刀也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变化，似乎已经将要脱胎换骨。咆哮的巨熊气势极为可怕，骑着战马的武士都没有那样的气势，但是在森罗看来，这头熊不过如此而已。“能破开每个村庄都有的神社守护之力，绝不是你这种妖熊能够做到的。你只是一头野熊而已，要做到那一点，还至少要修炼十年，吞噬百人的精气才行。

森罗右手握刀微微震动，巨熊狂吼着扑过来，挥舞自己巨大的熊掌，一巴掌就扇了过来。“不过是妖熊，有力量而无头脑。一刀足矣。”也不见森罗如何作势，他只是右手随意地一振，刀光一闪而没。

那巨熊的吼叫突然停顿，血红的双目之中神光直接消失，身上袅绕的妖气也仿佛被破开那样散失无踪。去势不尽的巨熊倒在地上还往前滑了一段距离，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动了。森罗斩杀了它的魂魄，这是斩魂之刀，留下这妖熊的躯体，森罗只是想查看一些东西。

铁锖色穿着破烂的桶川胴，带着星兜的骸骨武士，蹲在了倒在地上的巨熊之前，看着这头熊的脚掌，骷髅手拂过这熊的毛发。“不是它，破开结界的却是不是它。”森罗用五代国光破开这熊的肚子，果然里面滑落出来的东西极为凄惨——那是人类的残骸，看这些残骸还是孩子跟女人的。骸骨的武士合掌念诵着往生经，随后五指之间弹出鬼火弹，将这头熊裹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森罗并不急着离开这里，这骸骨的武士用自己的长枪掘地，掘出了一个大坑，将这里的尸骨收敛了放入坑中，然后封上了土，削了一块木牌插入土中算是让这些可怜人入土为安。他们的魂魄恐怕早已经消散一空，森罗只能祝愿他们成佛了——被这些食人的妖鬼吞吃的生灵，多半魂魄也是难以解脱的。森罗也只能如此祈愿了。

盘坐在山洞之前，森罗并没有移动，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无月的夜空之下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深山越过山脊的风带来哭泣般的声音。森罗坐在这里，但是逐渐地这里有了亮光——只不过这些光芒带来的只有阴冷，因为这是飘荡的磷火。巨熊在这里留下了很多骸骨，夜晚的时候就会出现磷火。

骸骨的武士在这种环境下出乎意料地合适，仿佛这种可怕的环境下就该有这样的鬼怪。但是森罗没有动，恐怕别人也不会认为他会是骷髅鬼，会以为只不过是一具武士的骷髅罢了。过了很久，那骸骨的骷髅头微微一动，森罗将自己的面孔朝向了一个方向。从那个方向，越过山脊的风带来了淡淡的妖气与猛兽的气息，“这，才是正主吧。”骸骨的武士发出了非常非常轻的判断声音。

根据风的气息，这妖气的主人似乎并不近，而这股妖气与破碎的村庄之中残留的丝丝缕缕妖气合起来，让森罗认为这才是击破结界的妖怪，也是带领妖熊将村子里的人尽数掠夺的怪物，或许那时候村民就已经都被杀死了。

森罗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会要这样做，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当他看见村子里那被破坏的小木娃娃的时候，他就决定要斩杀造成这一切的妖魔，即使不是为村民讨个公道，也为了自己心中意气能够平息。这骸骨的武士自嘲了一句，“我不也是一个妖怪么......哼哼哼。当真是矫情不已，矫情不已啊。且来一杯酒。”

在磷火的照耀下，森罗小心地取下腰间的小酒壶，拔开塞子，微微仰脖，将酒壶凑在骷髅脸上的牙齿之间，就如同生前那样喝了一口。氤氲的酒光顺着他的口腔，沿着颈椎骨一路往下，从桶川胴的破口处散发出了蒙蒙的光芒。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森罗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而横放在他盘腿而坐的两条骷髅腿上的五代国光，在氤氲的光芒以及磷火的光芒照耀下，从剑鞘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剑气鸣动么......你也要蜕变了么？”森罗抚摸着剑鞘说道，随后他抽出了五代国光。这把长长的太刀散发着不祥的红色光芒，仿佛流动的血液一样的光芒在剑身上蜿蜒。这把刀是妖刀，杀戮战场上吞噬精气魂魄成型的妖刀，原本就是邪物。被森罗收取之后一开始还好，但是现在它的本性与妖气已经与森罗身上流动的气有些格格不入了，而森罗多次灌注妖气斩杀强敌的举动，在让这把刀获取了大量精气与力量的同时，对它本身也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而到了现在，这把刀原身也终于无法再存在下去——要么脱离森罗回归妖刀本色，要么褪化妖刀本体，重获新生化为其他的什么名刀。而今天晚上，借着森罗饮下清水姬留下的红尘之酒的气息，五代国光也不得不踏出了蜕变的这一步。“你跟随与我，斩杀了不少妖魔鬼怪。如今当助你一臂之力，刀是没有善恶的，握刀的人才有。你也无须再为此烦恼，交给我就行了。”森罗对着自己的刀如此说——并不去管五代国光其实没有独立的意志这件事，他微微倾倒手中的酒壶，“共饮一杯酒，且看你新生吧。”发光的酒水从瓶口流出，倒在了五代国光的刀身之上......

第四十六章城

五代国光在鸣动，刀啸的声音似喜似悲，仿佛有男女老少皆在其中。森罗握着刀柄，自己的妖气也渗入了其中，与那红尘之酒的妖气混杂在一起。森罗又一次感受到了酒水中的悲喜之意，在他的眼前倒是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围着他的鬼姬，骸骨的武士轻笑一声，手指弹动刀身，自己也是一声长啸，激昂高亢惊起夜间飞鸟无数。

而那股顺着山脊的夜风而来的淡薄妖气，似乎那一边的主人也察觉到了这里裂石穿云的妖气爆发之啸，就如同活物一般，这妖气迅速收缩，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山风之中。

森罗并不在意，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去斩杀这妖物的——无关其他，只是为了心意难平，想要去斩杀，那就去了。他现在看着手里的五代国光，这把刀上发散着红色的光芒，一伸一缩如同呼吸，而刀身上不断地有粉末一样的东西洒落，刀鸣叫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就如同海浪般一波波冲往高峰。

蜕变的时间其实并不长，附近的灵气迅速地聚合过来，被五代国光吸入，而氤氲的美酒化为多彩的光芒，逐渐地覆盖了原本的红色。多彩的光芒逐渐地被吸纳，而灵气的涌动也停了下来，森罗看着眼前的长刀，“还差一点呢。”这骸骨的武士如此感叹道，随后他身形不动，直接就这样飘动出去十多尺的距离——多云的夜空之中突然劈下了雷电，就这样击打在被森罗插在地上的刀柄上。

刀身通透发亮，顿时照亮了方圆数丈的空间。骷髅的手爪一把握住了刀柄，将这把太刀从地中一拔而起。五代国光消失了。原本透出黑红色的刀身现在仿佛月光下的潭水一般地清爽，雪白如银沙一般的大云纹覆盖了刀刃以及半把刀身宽度的范围，“这个大云纹......莫非这刀的正体是村正？”双重的语调带着奇特的疑问声音说了出来。

森罗将长刀托在掌心仔细查看，“千子村正，铭刀月下美人.......”这骷髅的武士也发出了一声叹息，“看来这酒确实寄托了一生的情意。”从此五代国光化为了铭刀-月下美人。就连那随意拼凑的刀鞘，也在雷电的余波之中悄悄地转化成了不起眼的黑色刀鞘。现在就是手中的十文字枪未曾蜕变了——不过十文字枪原本就跟五代国光不一样，它并没有类似妖怪一样的魂魄。

插刀入鞘，森罗站了起来，迈开大步在深夜借助着风的来势，向着山脊前进。越过山脊，天色也已经亮了，朝霞初升的第一缕阳光，带来了氤氲的紫气，逐渐地渗入到森罗的骸骨之内，他骨头上的铁锖色是愈发地深了。沿着山脊前进，森罗已经记住了那妖气的气息，他也通过自己的妖气判明了夜间山风的流动方向，这一次他就是逆着风而上，寻找那妖气的主人。

然后，森罗就看见了山腰之间，有着一头黑毛的独臂熊正在啃食人体。这熊身上有着奇特的仿佛一条白蛇缠绕一般的白毛纹路，左臂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只右臂留着，一股极其凶煞的气息从这头熊身上弥漫而起。这是并不比那头被森罗斩杀的妖熊差的怪物，同样也已经超脱了凡物的范畴。

森罗并没有急着下去，而是盘膝坐在了山脊上，低着头看向那头怪物。随后这骸骨的武士又看看天空——虽然没有什么云朵，但是这太阳的光芒也显得有气无力地，就好像有一层纱弥漫在天地之间，使得阳光不能尽情地洒落在世间。“这天下的形式是愈发地坏了啊——从这天地之间弥漫的不详的气息就能证明这一切。情况是越来越坏，只是不知道离开了日本，那大陆之上会不会也是如此？”

恐怕这也是为什么这种妖兽会不断出现的缘故，森罗觉得自己的出现，恐怕也要拜这个情况所赐吧......他依旧想不起来自己生前到底是谁，除了一些突然出现在他心中的常识与自发铭刻在心中难以忘却的刀法之外，身为人的时候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了。那被独臂熊啃食的人早已经死去，所以森罗没有急着下去，“看来这是那村子里的村民了。”被熊啃的是一个壮年男子，面目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一部分的肢体还能判断出是男是女。

森罗站了起来，他的动作看来是惊动了这头怪物，森罗往下看的骷髅脸正好与那独臂熊抬起的头对上，那巨熊一声狂吼，丢下了尸体，人立而起发出可怖的咆哮。森罗不紧不慢地往下走去，十分随意地抽出了月下美人。眼前这头独臂熊虽然看上去凶暴犹在那头熊之上，但是体型跟妖气并没有什么差异，虽然比一般的熊大，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

独臂的巨熊跟那头棕熊一样，直接就扑了过来，而且气势威猛犹在前面那个之上。可惜终究还只是妖熊，不通妖法也不晓得战技，只是被强化过的野兽本能罢了。在森罗面前，它们并不比普通的熊强到哪里去。森罗单手握住刀柄，就在独臂熊即将扑到他身上的那一刻突然进步上撩，月下美人画出了一轮圆月般的刀光，在刀光之中隐约能看见一个花魁般撑着伞的美女——可惜一闪而过，只有丝丝印象，具体容貌什么的一概看不清楚......

一点没有阻碍地，这头独臂熊被从当中分成了两片，森罗的太刀月下美人一滴血都没有沾染，直接收刀回鞘。而两半的尸体轰然倒下，血甚至没有流出。原来这血与精气都已经被月下美人吸干，这恐怕是更可怖的妖刀吧，但是确实不是那疯狂的战场上斩人的刀了，化为内敛的没有了妖怪般独立魂魄的凶器。

斩开的尸体断面就好像被什么透明的东西封住了一样，内脏并没有稀里哗啦地滑出来，而是就呆在各自原本的地方。森罗看了看这具巨熊的尸骸，这一次他并没有掩埋那个被啃食的壮年男子，也不去管那熊的尸体，而是径自向着深山再度走去。“这仿佛是一座城......”看着山势，森罗低沉地说道。

第四十七章突破

眼前的山势波澜起伏，仿佛一层层的莲花重瓣，虽然并不高，但是依旧能够烘托出中央那座山峰，这确实是一座山城，非常大的山城之国的样子。“只不过是妖怪之城吧。”森罗说道。没错，凡人的天守阁也好，城堡也好，城下町也好，是不可能建立在这样的深山之中的。能这样干的只有妖怪们。

骸骨的武士并不急，他不慌不忙地走在路上——人类有着人类的道路，而妖魔有着妖魔的道路。就在眼前一条青石板的满是荒草的小路蜿蜒向着远方——起头就是森罗现在看到的山谷，终点向着妖气飘来的方向，路两边也没有什么石灯笼之类的，而这种断头路，凡人根本就不会来。

天色阴沉，这荒草掩盖的道路上，时不时地就有一阵山雾飘过，到现在为止这条路还是顺着山间峡谷之中的溪流与水潭，此地空无人烟，水鸟一群群地从路上飞过。骸骨的武士走在这种路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感，恐怕这原本就是鬼之路。

“我觉得，他们总是喜欢这种调调。”森罗看着眼前那腐烂的骑着马的武士，卖相比起同为妖鬼复生的信长军差远了。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是烂渣渣地露出下面的骨头，腐烂的皮肉内脏挂在骨头上。身上的当世具足以及马铠也是破烂腐朽，不过由于腐烂的缘故，那大马的牙齿倒是突出，仿佛獠牙一般。

那武士身上腐烂，脸倒是蒙在面甲之后看不出，盔甲虽然腐朽，但是手里的太刀倒是雪亮。这武士那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奇特的卡卡声，然后催动马匹对站在路上的骸骨发起了冲锋。这一番冲锋倒也是声势显赫，那武士身上散发的黑色妖气就如同拉出来的旗帜一般，被奔马扯成了如同怒涛般的黑色火焰。

骸骨的武士没法从那张骷髅脸上表现任何表情，所以他只是这样站在路中间，就好象被惊呆了一样——其实森罗只是不想站到两旁边那坑洼不平而且满是污泥的地上而已，一个腐尸武士不算什么，在森罗看来也就是一刀的事情。

“妖气甚至都收束不住，散乱不堪。”森罗低声地批评着，随后他直接放平了手里的十文字枪，摆开了一个突刺的架势。那腐烂武士催马很奇特，他忽快忽慢，看来是打着打乱森罗突刺节奏感的想法。“有什么用呢？”骸骨的武士发出双重的语调，随后他反而向着那武士冲了过去。

流星闪过，十文字枪的枪刃切开了腐烂的肌肉，腐朽的铠甲即使是有着妖力的加强使得实际上比新铠甲还坚固也没有用，刀刃切断了骨头，枪刃刺穿了武士。十文字枪那可怕的横枝切下了马头，同时也切开了武士胸口的甲胄，枪刃从它的后背刺出，就连横枝也露出了刀刃，随着漏气的声音，这腐烂的武士半截身体与两条手臂直接掉落了下来，而被斩首的战马也直接瘫倒在地。

黑色的妖气不断地被十文字枪吸入，那武士虽然身体还在动弹，但是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小，当最后一缕黑气被从那腐朽的身体之中扯出来之后，这具尸体也不动了。森罗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咆哮着的人面被十文字枪吞噬，看来这就是这具腐烂武士的妖怪之魂魄了。

森罗看着地上的尸体，倒在地上的动静将它们体内大团大团的蛆虫都震了出来，还有满地的尸水，即使是森罗有意闻不到那恶臭，这骸骨武士依旧从心底感到有些恶心。于是森罗双掌合十，口中诵经，不多时一点心火从他的骷髅掌心之中飘到了地上的尸体，化为白色的火焰吞噬了这些尸体、蛆虫与尸水。

这一路的功夫森罗自己也不晓得从何而来，似乎他去过高野山，并且与那法师谈过之后，自然而然就会了这佛门正宗的除秽净世之清净火。越过地上白色的骨灰，森罗继续向前。眼前这股妖气愈发地清晰，“熊妖......”森罗已经确定了这妖怪的种类，妖气如今已经分明，这就是一头成了妖怪的熊。

只是森罗还不能确定这熊妖到底有多强，照理说能将自己的妖气发散到如此广大的十数个山头的范围，这头妖怪的力量绝对不会小。而森罗也发现，这头熊还挺有想法，“真的建立起城了？这外围还有守将.......”森罗发现了其他的妖气，这些都是妖怪，绝大部分都是熊，而且各自占据了一处山头，拱卫中央的那座山城。

那些人类，那些被从村庄里带走的人类，森罗一路上都看见了——看见了他们的骸骨或者说一部分肢体，这些妖怪一路带着他们，一路就将他们作为食物吃了。一路上的尸骨出乎意料地多，“看来它们劫掠的绝不仅仅是那个村子。”森罗双重的语调做出了判断。

“这天下被魔空所侵蚀，眼看这天被阴云所遮蔽，这个世道看来也是坏了啊。”森罗再度发出感叹，“所以我这样的妖鬼也苏醒了么......”附近的村落多半都被这些妖怪所攻破，恐怕方圆数十里内都难有活人了吧。

恐怕森罗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一路上的尸骨远远超过了一座那种规模的村庄应该有的人数。这骸骨的武士现在也微微有点迷惘，“这妖怪吃人，我来斩杀.....妖鬼斩杀吃人的妖怪，为什么我觉得这十分地富有讽刺意味呢。不过我心中即使有迷惘，用手中的剑也能斩除！先斩了这妖怪再说！”

继续前进的森罗，很快就要遇见又一个山头守卫的妖怪。不管有多少阻挡的，现在森罗都不会后退，用手里的月下美人斩出一条路。而这一次，拦在他路上的还是一头熊，一头特别大的月牙熊，身上还有着仿佛巨大爪印一样的斑纹，身上依旧是暴烈的妖气，“并不比第一头第二头更强到哪里去。”森罗准备直接斩杀这头怪物——之后距离那山城也不远了。

确实也是如此，月牙熊根本没有对森罗造成什么影响，也只是一刀而已。在他的面前，是那座山城，而他也看见了山城之主——红毛的巨熊，大得异乎寻常，但是是一头独眼熊......

第四十八章皆斩

但是在通往“城主”的道路上，还有着不少“兵卒”，森罗看了一眼那独眼巨熊——虽然它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那股缠绕着数不清怨恨的妖气早已经充斥四方。“吃了多少人呢......”骸骨的武士用双重的语调轻轻说出这句话。随后森罗将太刀-月下美人轻轻一甩，插入刀鞘。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破烂桶川胴，沿着道路继续向前。

至于为啥非要斩杀这些妖鬼，森罗现在根本已经不想为什么了，刀在手自然是继续向前，为什么很重要么？胸中一口气，自然要斩人头。沿着道路前进，阻拦森罗的妖鬼自然也层出不穷——不过都是一些弱者，绝大部分都是跟森罗十分类似的骷髅鬼而已。所谓的“城主”，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但是这熊妖手下亦有豪强。现在森罗的面前就站着一个青色的大鬼，身上穿着熊皮的裙子，赤脚裸露上半身，手中提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面目狰狞，妖气就如同火山喷发那样狂暴。“又是大鬼？”森罗拔出了太刀，摆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正面架势看着眼前的敌人。这些大鬼似乎都不太会说话，而且好像也不怎么聪明，但是一个个都极为凶暴。

这头大鬼看到森罗摆了个架势，顿时也是大吼一声，脖子上挂着的骷髅项链哗啦啦地乱动，这大鬼直接就发起了让大地也微微震动的冲击。森罗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大鬼，感受着妖气的狂暴喷发，“风在流动，感受着妖气的流动，这头大鬼的武艺挺适合军阵的。”这骸骨的武士不慌不忙地想着。

这大鬼的动作在他看来是破绽百出，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从大鬼的身后闪出三个枯瘦但是穿着跟森罗差不多样子的桶川胴的鬼怪。就好像是骷髅鬼一般，但是妖气截然不同，干枯的皮肉贴在骨头上，但是那个腹部却高高鼓起，这三个鬼怪手中拿着太刀，动作犹如闪电一般。三把刀形成了可怕的牢笼，将森罗全身都笼罩在其中。

“好刀法，三人组合而成的战法么？而且最大的漏洞还被大鬼的狼牙棒全力一击弥补，当真是绝杀。”即使是森罗也要赞叹一句，这几个妖鬼的攻击当真极为凶险而凌厉。即使是森罗，也觉得十分棘手——因为这已经是刀法与妖气的完美融合，一时之间森罗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他只能往后退。

骷髅脚尖微微一点地，森罗后退的身形如同幻影一般，三道刀光即使贯通一丈有余，但是终究没能追上先一步后退的森罗。而在怒吼声之中，粗大的狼牙棒也重重地击打在地上，四处乱飞的石头也被森罗一一避开。骸骨的武士站在那里，骷髅的脸朝向这几个妖鬼，沉默不语，随后森罗再度向前，这一次他将太刀重新插回了刀鞘。

就这样仿佛漫不经心，轻松自在地往前走，很快就进入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这一次依旧是大鬼主动发动了冲击，在狂乱的吼叫之中，这大鬼通通通地踩着大地杀了过来。不过这一次，森罗并没有站在原地不动，他反而是微微伏低身体，就如同拖上了幻影一般高速前进，左手握住刀鞘，而右手放在刀柄之上。

森罗的移动速度出乎意料地快，好像他这样的骷髅鬼，原本就是靠着妖气才能行动自如的，而森罗将自己的妖气往后喷发，同时护在脚下，自然获得了超快的速度。这个速度很明显迷惑了大鬼的眼睛，让这家伙一时之间没法确定自己要不要砸落手中的大棒。而三个隐藏在它身后的妖鬼也一时之间有点失措，让森罗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他轻柔地滑了个小半弧，成功地半绕过了眼前的大鬼，直接面对了这三个饿鬼。原本只要阻挡一下，就能让森罗陷入麻烦的境界的，而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

左手握紧刀鞘，右手一紧猛然发力，刀光一闪，仿佛有美人幻影，流光溢彩就如飞天一般飘飘渺渺顺着妖气流转。森罗的身形拉出，随后站定，眼前抽刀的三个饿鬼有在地上的，也有跳入半空的，但是它们的动作都定格了。森罗看都不看这三个饿鬼一眼，只是走向那最后的大鬼——三个饿鬼都纷纷倒在地上，身体里的妖气与精气被斩，逐渐地化为枯骨，随后成为枯朽的骨灰随风而散。

那大鬼怕不是无恐惧之感，只是怒吼一声挥舞大棒下击，然而这开山裂石的一击，被生生地格挡住了。“你的力气很大么？不能尽兴一战？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在被我斩杀之前，尽情地表现你的力量吧。”森罗右手握住刀柄，左掌托住刀背，直接就这样站着，轻描淡写地挡住了大鬼的狼牙棒。

那身高几乎达到了丈六的大鬼疯狂地嚎叫着，挥舞狼牙棒乱砸乱砍，除了大力之外，几无章法可言。森罗在它的攻击之中闪躲着，看了几下之后也是小步后退，随后月下美人出鞘，刀光划出了一个漂亮的自下而上的半弧，依旧是仿佛有美人朦胧不清，那大鬼连同它手中的狼牙棒，顿时都稀里哗啦地掉落下来，只是一刀，便将这大鬼斩成十三块。

而接下来的，恐怕才是那熊妖怪的真正部下——因为那是一群穿着武士铠甲的熊......甚至带头的那个还是人形的大汉，只不过身上的毛发出卖了他其实是一头熊妖的事实。这些妖鬼爪中都握着骨头，那是人类的骨头，看来它们依旧还在大快朵颐。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骸骨武士，流露出的不仅仅是疯狂的杀意，森罗在它们的眼中与妖气的感应之中，“它们在畏惧......”

这骸骨的武士双掌合十，念诵了一段往生经，“这不是给你们的，是给那些村民的。你们只需要去死就可以了。”森罗直接拔出了太刀，摆出了大上段的架势，准备发起突击。

第四十九章灭尽

这些熊妖的手中不仅握着骨头，也拿着大刀与金刚棍棒，虽然身上的铠甲破破烂烂，但是巨大的身躯以及锐利的爪牙带来的力量，足以让它们能够正面击溃千人之军。吼叫与妖气交相辉映，形成可怕的瘴气，不幸被卷入的凡人恐怕几个呼吸就会被妖气侵蚀成骷髅。这些妖怪就这样半踩着地面半腾空，带着大量的瘴气就这样杀过来。

“转！红莲绽放！一之太刀！闪！”森罗下颚骨开张，吐出了这样的话语，随着他的断喝，脚步一下子加快，刀光如同绽放的红莲一般层层展开，然后随着“哄”地一声化为真正的红莲之火，莲花之中斜斜跪坐着一个花魁的幻影，不过一闪就不见了。整个熊妖冲锋时候带起的瘴气被尽数点燃，熊熊的红莲之火就如同狂舞的幻影，霎那之间就席卷了整个熊妖的行列。

在火焰之中，月光般的刀光就如同一条龙一样在火海中蜿蜒，龙消失的时候，森罗也站在了尽头，他缓缓地将手中的太刀插入刀鞘。没有一头熊妖能从火海之中冲出来，而火焰之中也没有了其他声音，只有红莲之火那种呼呼的声音。不过片刻之后，红莲之火就如同它突然出现那样直接熄灭了。地面上没有一丝一毫被火焰灼烧的痕迹，那些熊妖依旧维持着冲击的动作一动不动，但是任谁去看的话，都能知道它们只是一具具的空壳了。

微风吹过，那些熊妖就如同被放了气的尿泡一样直接就瘪了下去——它们的妖气，他们的魂魄与肉身骨骸已经尽皆被斩杀焚烧殆尽，留下的也只有一张皮而已。从这些熊妖的五官之中，喷发出惨白色的灰烬——这是它们除了毛皮之外最后的残余了。斩杀这些熊妖的森罗，那骸骨之中也发出了深长的呼吸声，就仿佛他还是个生人。

骸骨的武士稍微停了一下之后，继续不紧不慢地向着那独眼熊妖的“城堡”前进，落入这等妖怪之手，那些村民恐怕早已经无幸。骸骨的武士前行之路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妖怪挡在他的面前，森罗沿着山路一路向上，最后他来到了山顶的平地。也不能说是平地，因为还有一处高耸的地方才是山顶，但是眼前的这一处确实是广大的平顶，在高耸的山巅之下有着一个大洞。那独眼的巨熊气息就从这洞中散发出来。

山顶之上相当干净，没有什么骨头残骸之类的东西。但是森罗的双眼却可以看到这里浓厚得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怨恨与凄绝的鬼气，整个山顶都仿佛是人间地狱一般。森罗的骷髅脸朝着这洞穴，“出来吧，接受你的命运。”双重的语调响起。那巨熊的气息变得平缓了起来，随后这头巨熊从洞穴之中出来了。

那是大得如同一头大象一般的熊，有着深红色的毛发，脑袋跟爪子看上去特别大，比一般的熊脑袋与身体的比例要大，面目极为凶恶狰狞，但是就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这里是一处凝结的伤疤。森罗的骷髅脸朝着这头巨熊，而这头巨熊就仿佛能看见森罗的视线一般，它拍了拍自己那只瞎掉的眼睛，“昔年吃人被武士所伤，不过某已经将那武士一家尽皆吞吃殆尽！哈哈哈哈哈。”

森罗什么话也没想跟这头熊妖说，他只是看着这头熊妖，然后拔出了自己的太刀，月下美人。这头红毛的巨熊人立而起，“部下折损殆尽，今日也是身处绝地。便于汝一战定生死！”这头巨熊咆哮着，身上腾起妖气的火焰，巨大的灵气所化成的大锤，被这头巨熊以铺天盖地之气势砸击下来。

避让是避让不掉的，一步避让，后果就是被越战越气势高涨的巨熊直接砸成骨渣。所以森罗也是爆发了自己的妖气，黑色的妖气如同升腾的烟雾一般，从他那铁锖色的骨头上飘起，月下美人的刀身逐渐浮现出来桃花般的红色，刀身自发地开始变长变阔，在森罗的妖气之中，化为了巨大的太刀。森罗双手托刀，刀刃向上硬是挡住了这巨熊居高临下的一击，声波冲击之处，将山脊上那些积雪一扫而空，就连那些松木也直接折断。

那巨熊握紧了手中的巨大金刚锤，双手的虎口也是崩裂出血，整个巨大的身体更是被反震向后仰，而森罗也不好受，他的指骨，掌骨，臂骨与小腿骨都出现了裂缝，铁锖色的骨屑直接迸溅出去，这样的打击再来一次的话，恐怕这骸骨的武士双臂双脚都会粉碎，就连脊椎骨恐怕也会被压碎。

那巨熊再度狂吼，借力直接跃起，浑身的妖力不顾一切地涌入手中灵气所化的金刚锤，“天地崩灭！”这巨熊口吐人言，以真言法咒来神力加诸锤头，这一击恐怕这座山都会被砸塌。森罗也是蓄力，妖气从他的骨骸之中被催发，直接渗入那月下美人，这骸骨的武士双手握刀，将刀势在身边一转，双手交叉握刀从斜下方直接斩上去，“一文字斩！红莲分断！”森罗也是发出了非生即死的一击——斩杀不了敌人，自己就死。

这一次的碰撞几乎没有任何声势，虽然似乎有那微微的一顿，但是余波也只是让山间的野花掉落了一片花瓣而已......森罗维持着巨大的太刀斜指向上的动作，随后缓缓，缓缓地一点点地收刀。而那巨熊落地之后，手中的灵气之锤散尽，独眼看着眼前的骸骨之武士，“何以斩？”这巨熊问道，不过随后这野熊也是发出类人的狂笑声，“何须问！”随后妖气喷发，那刀痕骤然涌现，笔直如电，自熊妖右侧腰部直接斜贯其身。

狂笑声直接断绝，那熊妖一分为二直接便气绝了。森罗双臂双手的骨头在将月下美人收刀入鞘之后也化为了飞灰，惨白色的飞灰直接散去，而他的双腿自膝盖之下也化为了粉尘，骸骨的武士直接跌落在地上，双重语调的苦笑声响起，不过随后便是“南无阿弥多婆夜....”

第五十章心意

铁锖色的骸骨手足皆无，横躺在地上。而另一边是一张破碎的熊皮铺在山顶。森罗口中念诵经文，不过片刻便已经念完。这骸骨的武士用牙齿与身体让自己的身体移动，就好像一只大虫子那样。森罗这样“爬”到了这熊皮上，身体开始滚动，裹起熊皮顺着山崖就“跳”了下去。

下方的深谷之中，满是骸骨，恐怕被劫掠的村民现在都已经在这里了。森罗裹着熊皮从天而降，直接掉在骸骨之中。这武士口中又念诵起了经文，只见从这些骨头上渗出无穷的怨气，一个个骷髅状的厉鬼从地上从骨头里缓缓地浮起，扑向森罗身上的熊皮。骸骨的武士承受着这样的冲击——那熊皮即使是熊妖死后，依旧妖气充盈，但是现在这些厉鬼反复冲击的就是这张熊皮。

往生极乐的经文在回响，森罗身上的熊皮正在逐渐地千疮百孔，原本红褐色发亮的熊皮还能成为极好的防具，但是在森罗丝毫不用妖气灌注的情况下，逐渐地变成了灰白色，那坚硬的毛发正在逐渐地化为飞灰。骷髅空洞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厉鬼在反复冲击那熊皮之下，逐渐地褪去身上的怨气，慢慢地化为生前的样子，在经文声之中成佛升天。但是也有一些厉鬼始终未变，而且身上的怨气逐渐地化为了森罗也十分熟悉的刚烈之气，虽然相貌也逐渐地恢复成了生前，但是依旧咬着牙冲击熊皮，不愿意成佛。

这些厉鬼的身影逐渐淡去，不愿意成佛的他们终究要在这样的冲击下魂飞魄散，森罗并没有阻挡他们——这恐怕是他们的心愿，即使是死了也要咬那妖怪一口。此地所有的厉鬼在月光再度出现的时候都已经消失了，而那张熊皮也已经化为了千疮百孔的破烂，最后直接破碎掉落成为了飞灰。虽然骷髅的脸是坚硬的，但是森罗觉得自己如果有表情的话，应该是在微笑吧。

“或许就是那个。”这只剩下了身体的骸骨轻轻地说道，在升天的鬼魂之中，很有好几个是孩子，森罗心中十分平静，这骸骨微微歪倒，与那些骸骨混杂在一起——铁锖色的骨头相当特别。妖气如同月下的雾气一般，淡淡地扩散开来，这些骨头在妖气之下都开始了逐渐粉碎的过程。

月光之下，那太刀微微出鞘，仿佛月光下有美人的幻影，轻轻地依偎在那倒在地上的铁锖色骸骨身边。不过森罗没有声音，就如同真正的枯骨一般。日升日落，时光流逝，七日之后这满谷的骷髅都已经化为骨粉，风一吹便播撒四方，原本谷中并没有什么植物，现在恐怕怨气去除之后也能够生长了——到处都是的骨粉看来会是非常不错的肥料。

新的骷髅手脚也已经在漫天的骨粉之中成型，依旧是铁锖色的颜色，妖气在上面进进出出，逐渐地将它们拉到森罗身边。骸骨的手脚接上去之后，妖气猛然贯通爆发，这骸骨的武士开始活动手脚。“七日再生.....我到底是什么样的骷髅鬼呢？”这武士站立的动作有点僵硬，恐怕是妖气还不能全数贯通骨头的缘故吧。

不过已经可以拄着长枪慢慢地行走了。骸骨的武士看了看星空，确定了方位，他准备继续往北方走。为什么去北方，这森罗心中也已经明了——如今魔空君临，这其中就有恐山那位的一份功劳。天下百鬼横行，人间如同地狱，这不是森罗想要看到的，或许他的苏醒也正是因为如此吧。“即使魔空退却，某重归黄泉，此情此景也不能再现了。”骸骨的武士发出无声的语言，前往恐山，消除那一分魔气，哪怕一分也好。

从这里到恐山已经不远了，森罗的眼中能够看见那喷发而出的魔气，这股魔气遮住了天空，让太阳的力量难以传输到大地之上，这也是百鬼能够白昼现身，横行于大地的缘故。“这是整个世界的黑暗时代么。”森罗念叨到，而那股恐山的妖魔气息也让森罗明白，他的对手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不过恐怕降妖除魔的武士或者僧侣绝不缺乏，就这短短的几天时间，森罗已经看见了大道上好几位有点道行的武士以及法力僧向着恐山前进了。他们要击破路上大量的妖魔鬼怪，才能靠近那座灵山。这一点上森罗倒是比较占便宜，他原本就是骷髅鬼，只要自己不动手，那些妖鬼并不一定对他主动出手。

主动动手的妖鬼不是没有，不过那些恐怕都是蛮横的大鬼，它们原本就喜欢杀戮与破坏，攻击能看见的一切会动的活物或者死物就是它们的天性。森罗即使没有走大路，在山间依旧遇见了不少这样的家伙。“青鬼、赤鬼......”森罗的嘴里念叨着这样的名字，眼前出现的正是这样的大鬼。

一头青色，一头红色，身高丈六膀大腰圆，腰间缠着皮毛，阔口獠牙，青鬼头上双角而赤鬼头上一角，般若鬼面狰狞凶狠，手中的兵器一个是大狼牙棒，另一个是巨大的月牙铲。森罗看着这两个大鬼脖子上缠着的念珠，“人骨念珠......斩杀你们不为无道了。”森罗拔出了月下美人，面对着眼前这两个大鬼。

虽然狂暴，但是这两个大鬼倒是配合极为默契，恐怕面对成群的对手它们也是两个一起上，面对一个对手它们依旧是两个一起上。挥舞狼牙棒的青鬼发起了突进，而手持月牙铲的赤鬼则是保持着距离掩护青鬼。这两个大鬼的武艺非同小可，森罗能从它们的动作上看得出来——巧妙地将距离保持在能最大程度发挥手中武器的威力，同时互相之间并不形成干扰，这可不是什么粗野的恶鬼能轻易做到的。

一左一右，这两个大鬼攻了过来。以森罗的武艺，他十分明白自己不能陷入被这两个大鬼围攻的境界，以大鬼的力量，他恐怕不一定来得及进行格挡两个攻击的情况。森罗只能利用脚步上的技术，移动自己的身形，争取同时只面对一个大鬼。

第五十一章斩杀

青鬼与赤鬼，这是纵横于此地的一双大鬼。也是方圆数十里上百里之内的鬼王，平日里打劫路人，冲击村落——尤其是这两个还是食人鬼，抓住了人那可是直接撕裂吞食的。而在它们活动的范围之内，其他的妖鬼但凡被它们看见的，多半也逃不脱一死——而且它们并不介意也吃点其他的妖鬼打打牙祭。

森罗面对这两个鬼，当然也十分棘手——跟他过去所遇见的同类鬼不一样，这两个大鬼配合默契，武艺精良，实在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应该是多年吃人吃妖鬼的结果，这两个大鬼的身上虽然没有披甲，但是它们的皮肉早已经被妖气锻炼得如同牛皮与钢铁，根本不是区区凡铁能够斩开的。即使是以森罗的月下美人这种宝刀，这两个大鬼也没什么特别畏惧的——不是倾注了妖力的绝招，根本破不开它们的肌肉，更别说内里那仿佛钢铁一般的骨头了。

森罗靠着步伐，让自己每次就只面对一头大鬼，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常常被配合默契的两个鬼压制。战斗持续了一刻之久，而森罗随着战斗，身上那从铁锖色的骨头里涌出的妖气已经在他的体外形成了仿佛当世具足一般的样子，只不过主体依旧是那破旧的桶川胴，当然在那桶川胴外面覆盖上了妖气的装饰，而头上的星兜也被妖气攀附，形成了奇特的装饰。

“无意义的装饰。”森罗用双重的语调说了一句，“旧事无需记！”说完这句之后，森罗身上除了桶川胴以及星兜之外所有的妖气结成的模拟形态，统统都崩灭了，化为乱舞的妖气，而狂气也从森罗的身上涌现。“躲来躲去，这条路一开始就错了。吾之刀，原本就并非此道！”说完之后森罗步伐一变，妖气涌入月下美人，这太刀一下子变成了长长的野太刀。

森罗摆出一个霞之架构，脚步停止了变化，直接面对着一左一右冲过来的青鬼与赤鬼。大地在震动，随着两个大鬼的步伐而震动，但是在此之中，却是森罗那双重语调的念诵声，“佛言。须菩提。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即是如来。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说义。不应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尔时。世尊而说偈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随后，这骸骨的武士动了，他只踏出了一步，“非想非非想，无尽涅磐！梦幻泡影！”森罗挥出了一刀，这一刀悠然空寂，只是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只见幻影之中美人一笑。不过下一瞬间，刀光之中妖气骤然爆发，如同春风般柔和，但是瞬间转换为凌厉的刀气。那两头大鬼一开始就已经疯狂地挥动手里的武器，但是没有用，如同风一样的刀光渗入之后它们的动作就停止了。

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势，甚至没有破皮，但是这两个大鬼就这样死了。魂魄化为虚无，留下那无用的肉身倒在地上。森罗跨过那巨大的尸体，再也不看一眼地往前走去，这一刀的施展用掉了森罗大量的妖气，而当他越过那两个大鬼的时候，从大鬼的身上直接喷发出大量的精气，仿佛洪流一般冲击到森罗的身上以及他手中的月下美人之中。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两具尸体就走完了到白骨观前的所有历程。它们的皮肉尽数腐坏成为灰烬，精气全部为森罗所夺走，只留下了两具巨大的骸骨散落在田野之间。“我终究还只是一个骷髅鬼啊。”森罗叹息了一声，脚步微微一顿，摇了摇头继续前进。就这样，他一路向着恐山走去，天空之中那魔气形成的黑云越来越浓厚，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田野上的光芒与热量将不再能让庄稼长出来，这个世界就要陷入长久的黄昏。

虽然这影响不了森罗，甚至由于是骷髅鬼的身份，他的力量与妖气会愈加地强盛，但是骸骨的武士一点也不想看见这样的景色。因为那毫无疑问是地狱，而森罗觉得地狱自己已经看得够多了，没有必要在现世再多一个。所以他要去恐山，或许斩杀那里的鬼怪之后，他起码能让这样的地狱更晚地来到。

恐山的那一位，通过偷听那些武士与法力僧的话语，森罗已经知道了那是鬼的巫女，那是魔界转生的鬼巫女，数百年前夺取了当时第一位的退魔巫女的肉身，被称为罗将神水姬的存在。整个日本现在有着两处这样的绝地——北方的恐山罗将神水姬，以及南方的天草城内那从死亡之中苏醒的怨灵——天草四郎时贞。一南一北，正是天空之中魔空君临的两大来源。

而为了讨伐这两个魔物，前仆后继的武士与法力僧已经很多了。那些死去的武士与僧侣，失败的同时，他们的痛苦与怨恨也成为了这两个妖魔的力量来源。但是即使是这样，依旧有着武士与法力僧出于各自的理由去斩杀这两头妖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有很多人根本就没能来到这两头魔物的面前，他们在路上就已经被由于魔气的降临，从而能够从魔界度来的魔物们所杀死了。

森罗也遇见了这样的魔物，那是能够偷偷地潜入人的耳朵，从而造成他的变化，成为疯狂的暴徒的小鬼。这样的小鬼原本不堪一击，但是不经意之下就会被中招，森罗已经看见两三个武士与法力僧组成的讨伐队，由于被小鬼侵入从而造成内讧，互相砍杀而死的惨剧了。这些小鬼甚至还想要寄居到森罗的身体里，但是被他一手一只都捏死了。

越是往北方，越没有凡人生活的余地，村庄破败，人口要么逃亡，要么沦为妖魔的血食。森罗也愈发地沉默了，只是偶尔，他会在难得的月光之下，为自己斟上一小杯红尘美酒，缓缓地喝下，享受那难得的平安喜乐。

第五十二章同道

月下独酌这样的美景，也是会被打扰的。森罗这一次单独一个骷髅鬼，盘腿坐在大道边的岩石之上，望着道路在月光之下蜿蜒而入眼前的竹林，这番景色倒也值得观赏一番。只不过就在此时，从路上却过来了一位年轻的武士以及一个青年的僧侣。

身着桶川胴的骸骨的武士微微扭转头颅，看着过来的两个人类——那年轻武士身上有着一股力量，从他腰间的刀鞘之中散发而出，而那和尚绝对是法力僧，而且看这个灵力的程度，还是一个不错的法力僧。

其实能走到这里的武士与僧侣，别的不说，战力是绝对可以保证的——想要斩除妖魔，自然也要有能够斩除妖魔的力量。而现在，这两位人类自然也是看见了眼前盘坐在石头上的骷髅武者——光看破烂的桶川胴跟星兜的话，毫无疑问就是那种低级武士战死沙场之后，被怨气与异变的地脉灵气唤醒那未成佛的魂魄，化为厉鬼骷髅鬼的样子。

这些妖鬼一直以来都会在它们的葬身之地——也就是战场之上游荡，偶尔也会结成妖鬼之阵侵扰附近的村庄与城。这一类的妖鬼并不会抢劫金银珠宝，它们只会出于亡者对生灵的怨恨以及死前那股战场上的杀戮之气，将侵袭的村庄里来不及跑的村民斩杀一空而已。

单个的这类骷髅鬼从来也不强，但是结成军阵之后，倒是不弱，而且有时候也会出现特别的强者。而眼前这个盘膝坐在石头山，手里拿着一个酒碟，小心翼翼地将氤氲发光的奇特美酒“喝”入那空洞的胸骨之内，而且颜色还是少见的铁锖色的骷髅鬼，毫无疑问应该就算是其中的强者了。

因为一般的骷髅鬼是没有理智的，它们只会杀戮。而且一般的骷髅鬼都是枯干的黄色或者白色骨骸，怎么也不会是眼前这个看似在饮酒赏景，铁锖色的骷髅的样子。“尔等，也是去恐山斩杀妖魔的么？”森罗看见这两个人，首先用双重的语调问了一句。

还能说话，这毫无疑问是骷髅鬼里罕见的强者了，虽然双重的语调有点奇怪，但是能做到这一切的骷髅鬼，绝非小可——这铁锖色骨头上隐约散发的妖气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这两位人类也十分谨慎地回答了森罗的话语，“正是如此，在下/贫僧便是要去恐山斩杀那妖魔罗将神水姬，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森罗动了一下身体，变成了面朝这两位。那张没有表情的骷髅脸朝向这两位，“原来如此。二位这一路过来，怕也是路上艰难险阻颇有不少吧。”虽然眼眶之中没有眼睛，但是森罗也是能看的，那武士与僧侣身上的衣服都不能说整齐，虽然有点旧而且干干净净，不过边缘之处颇有破损，而身上的衣服也有一些破开的口子。

说到这里，森罗也加上了一句，“性命宝贵，再往前并非尔等能去了。还是回家去吧，这天下的事情，自然有天下人来担当，虽然不好听，但是尔等的武艺法力，恐怕也是到这里也要到达极限了。回去吧。”这骸骨的武士将酒碟里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小心地将碟子放好。这东西也是森罗兴致所至，用澄洗的粘土捏成样子，用妖气之火灼烧而成的土陶罢了。倒是颇有山野自然之气息。

森罗的话语，引起了那年轻武士与青年僧侣的大反应。那年轻武士沉声说道，“莫非你便是阻拦此路的妖魔？某家小一郎可是要成为降魔大将的武士，绝不怕你！”说罢这年轻武士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刀，这刀身上隐约现出灵光，看来确实是除魔的灵刀。

而那法力僧也右手握住了禅杖，而左手已经数起了手中的念珠，阵阵经文从他的嘴中发出，而这和尚身上的灵力也直接上涨了起来。“悟明禅师，你我联手，打倒眼前这个骷髅鬼！”小一郎喊道。

森罗也是一声叹息，他本想解释的，但是这年轻武士如此毛糙，那和尚八成也是个差不多的，这骸骨的武士想想也就罢了。森罗从石头上一跃而下，这可不是什么坐在石头上装高人的时候，不过他的刀也没有出鞘，只是这样拿着月下美人当作是木刀，迎上了这年轻的小一郎与悟明法师。

日本人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通常情况下他们的脑子一次只能想一件事情，好比现在这样——小一郎跟悟明法师现在就想着要击倒眼前的妖鬼，根本就没想要听听森罗怎么个说法。于是森罗也只好先击倒他们再说了。

小一郎的武艺相当不错，即使不说他手里的灵刀，光看这武艺也是经受了这一路上斩妖除魔的磨练的，修行的水准相当不错，这一路刀法显得非常老练——“以防御为先么。”森罗与小一郎交手不过数招，立刻就看出了这年轻武士的根底。这位武士修炼的乃是防御反击之道，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这或许是如今剑道的主流。也算是兵法正道吧——“先为不可胜，后求胜。”

而悟明法师的梵唱则是刷出道道咒法，金色的经文梵字在小一郎身边飞舞，为他挡下森罗的妖气侵蚀以及各种的攻击，虽然每挨下一击都会破碎几个金色梵文，但是那法师念诵之中，有着更多的梵文如同天花乱坠一般护住小一郎。而落在森罗身上的，则是变成了佛门清净之火，要将那邪魔外道焚尽的清净之火。

“论起对妖鬼的伤害能力，看来还是这法师更胜一筹——原来他们便是如此一路走来的。武士缠住妖鬼，而法师不断用咒法杀伤，最后以佛门的灵火送那些妖鬼进入轮回。”森罗已经看出他们的联手打法。

这要破解也是不难，这法师虽然法力也算不错，但是这佛门的清净火清净有余而杀伤力不如红莲业火，而这年轻武士虽然武艺不错，但是终究还是过于年轻，在森罗看来刀法回转之中依旧有着自己的破绽。

于是这骸骨的武士摆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正面架势，只是来了一个突刺，这精气神集中的一击就切中了小一郎的手腕，刀鞘的打击让小一郎的手腕就好象骨折了一样疼痛，那灵刀脱手掉落，下一刻森罗的刀鞘一转，又击打在小一郎的肚子上，顿时让这个年轻人哎呀一声疼得弯下了腰.......

第五十三章离开

小一郎捂着肚子趴到了地上，而森罗则是将刀一甩，刀鞘直接飞出砸到了悟明法师的光头上，肉眼可见地飞快鼓起了一个包，而法师也捂着脑袋蹲了下去。“修行不够啊小长老。应该是哪怕我砍了你的身体，你也一念不动诵读佛经才是。”森罗的双重语调甚至还带着笑意。

这骸骨的武士并没有带上杀意，这个在交手的那一霎那，小一郎就明白了。但是这个骷髅鬼的动作太快，而且武艺也太强了，小一郎对于自己的武艺还是很有信心的，一路走来降妖除魔，他自己觉得自己也足以堪称剑豪。但是不过三招两式他就被这个骷髅鬼打趴下了，莫非这个骷髅鬼其实是剑圣？

剑圣不剑圣的另说，现在这两个除魔的武士与法师都哎呀呀地失去了战斗力，那么打圆场的人也要出现了。“我都看到了，大家都住手吧。如此良辰美景，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走出来的是一个落魄的浪人打扮的男子。这家伙年纪看上去也有个三十好几了，身上的衣服很有点破旧，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正规的武士，腰间别着一把刀，就这样走了过来。

森罗当然能感觉到这浪人身上比这两个小年轻都更强的灵力，他一开始也没想要如何，既然有人打圆场，那自然是最好的，“阁下是？”这骸骨的武士也问道，“在下不过一介浪人，无业斋熊之助。”森罗念叨了几句，“无业斋熊之助啊......果然是个不错的名字。很贴切.....那么，等他们恢复了，就可以走了，喏，武器还给你。”

森罗将夺下的灵刀放在了小一郎面前，这个捂着肚子的家伙应该还需要几分钟调整呼吸，而光头佬已经好了，就是一直揉着脑袋比较可笑。这骸骨的武士又坐了回去，他所说的话语，应该是被这两个年轻人听进去了吧。反正当小一郎调匀呼吸，抓起剑之后，他们并没有继续动武，而是鞠了一个躬之后，在森罗的附近搞起了一个火堆，从怀里拿出了团子烤着吃。

“不甘心吗？”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你们的修行只到这里为止，继续前进的话就不是修行而是送死了。所以还是回去吧。”那浪人也是笑笑，拿出一个杂菜团子也放上去烤，“没错啊，武士大人跟法师大人，你们的灵力还需要磨练，就跟我这个胆小的小人一起往回走吧。小人也不敢继续深入了呢。”

虽然骷髅脸上没有表情，但是森罗很明显是失笑了，这骸骨的武士依旧盘了一条腿坐在石头上，另一条腿自然地垂下，他的下颚骨一开一合地，而手掌也一下下地打着拍子。“这位大人，你可是在唱歌？”那浪人挺会搭腔，看见森罗这个样子也开口问道，“我唱歌不好，就不打扰大家了。”没等这浪人继续说话，森罗直接堵死了他的话头。

自得其乐的骸骨武士，就这样看着月亮越来越高，那几个家伙吃光了手里的干粮之后先是说了几句话，然后都各自倒在火堆边睡着了，那小和尚倒是挺正经的，还是打坐的姿态入眠的。“倒也真是心宽。”森罗咕哝了一句，不过其实这法师也好，浪人也好，都是布下了结界的......

并没有等他们醒来，这三位入睡之后没多久，森罗就走了。他下来离开的时候，那法师与浪人都是醒来的——他们的警惕心真的很高，不过那小一郎倒是睡得非常香。看见森罗沿着大路离开，那无业斋熊之助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个骷髅鬼给他带来的压力非常大。若不是对小一郎动手的时候没有丝毫杀气，他恐怕根本忍不住不得不出手——没错，他是用心棒......

森罗当然也能察觉到这个浪人的不简单，别说他一开始就没想杀了那小武士，即使是他想要动手，那个浪人的武艺与灵力，恐怕也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打倒的对象。“世俗之中，藏龙卧虎。这浪人的武艺，怕也是能在这世间立下字号。”森罗嘀咕了一句。

骸骨的武士不知疲倦，但是他的精力是有限的，身上的妖气浮动也有子午之限，每日也是需要时间安坐调息的。这不仅仅是体内妖气流动的需求，地脉灵力的需求，同时也是自己武艺修行上的需求——日日自省其身，这也是修行的诀窍。

现在这个世道，百鬼日行，只不过也不是到处都是妖鬼的——山精水怪固然有，但是妖鬼们更多的是依附人间世而居。哪怕是已经废弃的村落，妖鬼的数量也比野地里更多，所谓山野里晃荡的鬼怪，多半也只是在村落的方圆十里之内。

“终究是时代不同了。”森罗轻轻地说道，在他的记忆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上古之时与今世之时妖魔鬼怪的区别条分缕析，上古之时的妖鬼强横霸道，却不依附人间世而存在，不过这样的妖鬼随着时光流转，是愈发地稀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人间的百鬼。日本残留的所谓上古之妖鬼，恐怕如今有案可稽的也就是那头被封印的八歧大蛇了吧。

至于他自己，身为骷髅鬼的一员，也是仰仗了人间世才能存在的妖鬼啊。骸骨的武士就有着这样的胡思乱想，信步向着北方走去。越是靠近恐山，残留的村落与城镇的变化就越是惊人——这些人活着，但是他们之中有些人似乎变成了另一种东西，有些被逐出村落在外面游荡，但是有些却无人知晓他们的真面目，依旧安居在那些被神社或者寺庙撑开的结界所保护的村落城镇之中。

这些神社也好寺庙也好，都是要咬牙硬撑，来自恐山的魔气日甚一日地沉重，想要逃离，那些汇集在村落边缘的妖鬼们绝不会允许，而他们靠着神社寺庙还能坚持，一旦离开这些神佛之地，怕也是立刻成为妖鬼饵食的存在。好像过去那样的大阴阳师，终究是只会呆在京都或者江户啊。

第五十四章村落

森罗沿着荒废的道路前行，眼前却是一处仿佛世外桃源般的村落，那结界的灵光森罗看来是充沛无比，只不过似乎有点小小的异常。这个结界不但强度好，而且范围居然还笼罩了村落周围的田地。“倒是意外呢......”这骸骨的武士说了一句，在他的眼中，结界的灵气流动没有奥秘可言。“只不过......这个代价么。算了，此地求生如此艰难，倒也不好指责太多。”

由于有了结界，骸骨的武士也不好进村——其实森罗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进去，去做什么呢？引起村民的恐慌么？他只是一个骷髅鬼而已。这骸骨的武士准备在村外休息一阵，调整一下自己的妖气，然后绕过这个村子，继续前进去解决魔气的源头。至于这里的村民是如何维持这个结界的，森罗并不想管——在这个世道里，有时候善与恶根本无法截然分开，正义与邪恶也不是截然分明的。

骸骨的武士拄着长枪，靠在阴暗的森林里的大树下就这样坐着，收敛了妖气的森罗看上去就跟战国时期那些没有收敛的尸骨没啥两样。“嗯......有人来了。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死心啊。”森罗看见的是从路上走过来的三个人——年轻的武士与和尚，还有一个中年的浪人。“小一郎、悟明与无业斋熊之助啊，不打道回府，来这里做什么呢？还是想要除魔么。”森罗嘀咕道。

结界对于人来说，是没有影响的。三个人都踏入了这座村庄，从森罗的角度看过去，一开始这三位还有点惊疑不定，毕竟在百鬼日行的地方能够看见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肯定哪里不正常。但是村民们的友善与热情，让这三个人很快就丧失了警惕性——森罗冷眼旁观，觉得那无业斋熊之助应该是掩盖着自己的警惕，只是装作已经放心了而已。

这个村子里的事情，森罗觉得自己都能够猜出来了，这灵力的流动，这灵力的气息，无不证明了这并非是正途施展的灵力，“说不定就是用人祭来维持的，这样一来，这个地方那些出奇的对外人的热情也就可以理解了。”森罗想了想，并没有想要进入这个村子。无业斋熊之助看来是个不简单的，而且如果知晓了其中的奥秘，觉悟了的小一郎跟悟明和尚，恐怕也不是村民们能够阻挡的。

森罗就这样在村外静静地看着，直到他空洞的鼻腔里感受到了一些特别的气息，“酒？这下多半要糟。”骸骨的武士知道酒对于在这片百鬼横行之地里除魔的武士们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如果对方在酒里还加上了料，能坚持不中招的武士恐怕十中无一。如果无业斋熊之助、小一郎跟悟明和尚是能做到这一点的武士，那森罗就不会让他们直接回转了。

骸骨的武士站了起来，开始沿着结界的边缘移动，争取将那三个家伙能够放置到他的灵眼所能看透的地方。而且他也开始认真地观看灵力流动的方位，开始推测灵力汇集的点——如果有人祭的话，这样的地方肯定是祭坛所在。森罗认为他还有时间，毕竟这里也不太可能灌醉了外人之后直接去祭祀。

妖气集中在森罗的眼眶之中，他开启了自己的灵视，开始透视眼前的村子。灵视的视界并不十分清晰，那些屋子什么的在灵视之中就是黑色与白色的线条构成的面，而那些村民则是一个个微微发光的光团而已，森罗继续看，然后他就真的看见了这个结界真实的面目。在灵视之中，这是仿佛燃烧的火堆一般的灵力，夺目而耀眼，而看它勾勒出来的形状——“这是一头很大很大的鬼怪啊......”头上有角，身躯硕大，鼓腹而歌的还能是什么？

森罗不但看见了这个大鬼，而且还看见了在鬼的身边服侍的女性村民——一个个都是衣衫不整，不过从她们身上的气看来，恐怕这些女人也已经远离了“人”这个范畴。而在大鬼的周围，还散落着骷髅头......“或许这就是结界的奥秘。”看着从大鬼身上的精气之中冲天而起的灵力灌注入结界之中，森罗如此想到。

骸骨的武士开始前进，或许一开始他觉得这事不关己，而且这毕竟是人间的村落，那大鬼再如何毕竟也是护佑了这一方的凡人。只不过现在森罗并不会迷惘，因为这样下去，对谁都是没有意义的——长此以往，这里的村民将不会再是“人”，既然不再是人，那么维持结界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了，森罗一贯以自己的意志而行，杀一人救一人还是杀一鬼连同许多村民，救助三人有什么区别么？他只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那三个人还不错，这种世道里愿意在这种地方斩妖除魔的，不管他出于什么心理，都是不错的人，他们不该是这样死去。骸骨的武士大步向前，他进入结界的时候，就仿佛冷水滴进了热油之中，剧烈的光芒在他的骨头上乍现，但是也只是到此为止了。鬼怪所构筑的结界，是不可能仿佛神佛法力构筑的结界那么坚决地拒绝妖鬼的。即使是那样的结界，都挡不住森罗的脚步。

村民们当然也发现了森罗，对于骷髅鬼能够进入村落，他们也是紧张万分——毕竟只是凡人罢了，看见一个穿着破烂桶川胴，似乎是死去的武士老爷化为的妖鬼，大部分的村民是没有勇气面对的——他们只会躲在家里的地窖或者柜子里发抖而已。“这样的人，却又怎么会有勇气将外人送去喂那大鬼的呢？”森罗说了一句。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三个人，无业斋熊之助很明显喝多了已经不省人事——这个用心棒完全不合格，而小一郎跟悟明虽然脸上有那么点瘀青，但是他们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悲痛——而他们也没有被绑住，看上去是“自愿”走向那大鬼的所在。

第五十五章大鬼

那些村民，那些还没有看见森罗的村民都跪在地上，应该是在恳求小一郎他们去“牺牲”，悟明法师的脸上说不好有什么表情，或者说森罗认为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有，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到妈妈我不想死都有......这骸骨的武士一边前行，一边却发出了洪亮的笑声，“这和尚！当真可笑！且看看你自己的心！那武士也是一样！”地上的村民也看见了龙行虎步而来的骷髅鬼，同样发出了恐惧的惊叫——何曾有妖鬼能如此轻易地进入村庄啊。

森罗的身上升腾着黑色的妖气，这是他在对抗这个结界。村民们在森罗接近的时候，就疯狂地连滚带爬地逃跑了，森罗走到这三个家伙前——无业斋熊之助还醉得不像样，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而小一郎跟悟明法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森罗的骷髅脸朝向这两位，不过霎那之后便是点点头，径自向着前方扬长而去。

一边前进的骷髅，一边就相当随意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森罗十分轻松地单手握住刀柄任它垂下，脚步丝毫不停，转过几个弯之后，他就看见了前方的大鬼。这是一个坐着也堪比村中那种两层大屋的巨大妖鬼，身体肥壮，面目凶恶，额头有独角，脖子里挂着仿佛水缸般大的珠子穿起的念珠。而大鬼的身边，凌乱地散落着人类的骷髅，但是或许是吃得太干净的缘故，反而没有了什么气味。

在这个大鬼的身边还有好几位穿着如同花魁的女子，相貌妖媚，与这个浑身上下就一块兜裆布的大鬼嬉戏。这些女子虽然原本应该是村民，但是森罗看来，她们已经不是人了。这大鬼看着森罗，“你没有杀死那些凡人夺取精气.....真是稀奇。骷髅鬼不是都应该那样的么。”森罗并不说话，他只是看着这大鬼，以他的骷髅脸看来，应该是在看大鬼的头颅上方。

“精气如狼烟，渗入头顶的结界之中，这可不是眼前这个大鬼能办到的——这里必定有什么宝物能做到这一切！”森罗自顾自地思考着，没错，大鬼只能散发妖气，想要将这个转换并形成结界，恐怕不是这个大鬼能够办到的。眼前的大鬼看了森罗这些时间，却发现这骷髅鬼并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心思根本没有注意他，反而是在想别的什么问题——虽然森罗只有一副骷髅面孔，没有表情，但是情绪所带动的妖气细微波动可没法蒙骗某些敏感的妖物。

说实在的，眼前这个骷髅鬼有些异常，先不提他能够侵入结界，也不提他居然没有斩杀村民以吸取生气，光是这骷髅鬼掌中那把有着月光般清光的长刀就已经带给了这大鬼一种不祥的感觉。难得地，大鬼并没有流露出贪婪之色，而是乘着森罗心不在焉的机会，直接发起了凶狠的攻击。

攻击森罗的是那些女子，她们尖啸着伸出了手，手上的指甲变得长而锐利，对于那些活着的还有皮肉的生物来说，或许那是猛毒与撕裂，但是这对于森罗来说恐怕顶多也就是卸开他的骨架，除此之外没了。所以真正的打击还是那大鬼的，这大鬼双掌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大地就好像海面一样隆起“波浪”同时还带着裂缝，向着森罗冲击而来。

拍出这一击之后，那大鬼站立的动作极为敏捷，完全逆反了那庞大身躯的错觉，接下来的动作是双掌拉开，然后准备好了狠狠地拍掌——双掌变成了暗红色，跟这个大鬼那青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而且双掌大得异乎寻常，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拍击，就是为了看好森罗是如何躲过地上那波浪的。

被那些女子扰乱之后，如果森罗不假思索地跳起躲避那大地的波浪与裂缝，那么这个大鬼便会用一次竭尽全力的拍掌，完全粉碎眼前这个异常的骷髅鬼——没错，大鬼是拿出了真本事，认真地进行战斗了。如果森罗硬抗地面的波浪，那么大鬼便会顺势双掌连环下拍，将森罗的骨头渣子打得粉碎。

攻击过来了，但是骸骨的武士还是有点漫不经心，“到底，到底是什么？”他还在用双重的语调在说这个，然后女人们扑过来了，森罗很随意地挥刀。刀光如弧月，风中传来仿佛女子轻笑的声音，随后便是叹息声——那是一刀斩开这些女子身躯，体内的血水猛然喷出的声音。而地面的波浪过来，森罗下意识地也跳了起来。

猛恶的狂风吹起，那几乎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赤红手掌正在迅速地合拢，眼看就要拍击在一起——这样的攻击即使是一座小山怕也是会被打碎，身躯如此巨大的大鬼，那力量确实不一般。森罗发出了一声笑声，“可惜了，光有力气。精气虽然十足，战技却是毛糙2，若不是那宝贝将汝妖气转为结界阻挡其他妖怪的话，恐怕早已经被杀了。”跳在半空的森罗，甚至还看到了那被波浪抛到了半空的小一郎、无业斋跟悟明法师，当然还有连连倒塌的村中房屋。

“牙突！转！”森罗突然吐气开声，仿佛雷霆一般，整个骷髅身体旋转了起来，双臂握刀举向头顶，整个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梭子，而刀尖便是梭尖，妖气爆发之中一闪而过。那大鬼反应并不慢，眼看要合拢的手掌猛然挡在自己面前，没想到被直接一穿而过——这可是仿佛钢铁一般坚硬的被妖气强化的手掌。没有用，被穿过，接下来便是这妖怪低下了头，用自己坚硬尤胜手掌的额头与双角狠狠地撞向森罗所化的梭子。

这个时候，那大鬼造成的地面波涛，已经将半个村子的房子都震塌了——不过这个年代日本的房子也就是木头跟茅草的屋子，所以塌下来的房子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人们从倒塌的房屋之中爬出来，心惊胆战地哭泣着看向那正在战斗的双方。而被抛飞的三个家伙也醒了过来，看着森罗与那大鬼最后的一击碰撞。

第五十六章死

坚硬的额头与犄角足以将山崖撞碎，但是现在挡不住旋转的刀尖，在血花四溅之中森罗在半空翻了个跟斗，落在地上。手中的刀微微一震，抖落那数滴鲜血。大鬼已经停止了动作，精气冲天而起，然后尽数被月下美人刀所夺取，这大鬼的身躯立刻枯朽下去，变成了仿佛皮包骷髅的样子，直接砸在地上。这一刀已经破颅，森罗斩杀了眼前这大鬼。

村民们从倒塌的房屋之中爬出来，有人受伤在叫唤，还有人只是被吓得乱叫，但是他们都看见了那高大的鬼全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的情景。森罗漫步走到那大鬼原先所在的地方，没看见什么。“奇怪，那妖气是如何转换为结界所用的？”这骸骨的武士左右看，最后他发现了异常之处——那是大鬼的尸体鼓出的腹部。

一刀下去，现出了一个小小的佛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真是罕见。”森罗发出了笑声，心中一个小小的疑问被解开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房屋成妖的——没错，这大鬼的原型就是佛堂，不知为何这佛堂成了妖怪，将那法器，也是维持本地结界的佛龛包入了肚腹之内。“或许是集中了本地的魔气的缘故吧。”森罗也只是下了这个可能的结论，解除了心中的疑惑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去取走佛龛。骸骨的武士将佛龛摆正之后，双掌合十，念诵了一段经文之后就准备走了。

而那些村民，在确认了大鬼死亡之后，纷纷一反常态，就好像发了疯一样挥舞着农具与小刀冲了过来。在这个时刻，他们居然不怕森罗这种骷髅鬼了。这或许是生活的绝望吧，但是森罗有什么必要去配合他们呢？用各种理由或者其他什么手段，让他人被这个大鬼所吞噬，大鬼那多余的精气化为结界，保护住这些村民。但是常年在鬼怪的精气之下，又怎么会没有影响呢？那些服侍大鬼的女人早已经化为了鬼，那些村民也将会陆陆续续化为妖鬼。现在森罗斩杀大鬼，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他们。

骸骨的武士没有兴趣跟这些人解释，他看了看这个佛堂鬼的尸骸，又看了看那些村民，小一郎与悟明法师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惊讶表情。森罗骷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脚步也不停留，向着出村的道路走去。村民们的攻击到了，骸骨的武士抽刀，刀光一闪，那些村民连喊都喊不出来，手里的农具小刀纷纷掉落，而他们的身体也被斩开，滑落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这才是符合人们接触到的骷髅鬼的样子，斩杀生灵，夺取精气。村民们在结界之中已经生活了有些年头，对于外面凶恶的鬼怪确实没有多少心理准备。这一次被斩杀了数人之后他们顿时失去了勇气，都啊啊惨叫着往后逃。有人看见了小一郎他们，拼命地磕起了头，“武士老爷啊，救救我们吧。”小一郎拔出了自己的灵刀，拦在了森罗面前。

“他们逼迫你去喂那只大鬼，甚至还包括你的同伴。而你现在拦在我——你的救命恩人面前？真是有趣。”这骸骨的武士停下了脚步，微微歪着头对眼前的武士说道，而这个时候，那悟明法师也念了一声佛号，站到了小一郎身后。无业斋熊之助想要伸手拉住他们，但是终究拉不住，也只得叹息了一声站到了后面。

小一郎说不出什么话，但是他还是坚定地站在了森罗面前。“让开吧，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只是离开而已，对于这里村民的性命毫无兴趣。”森罗说道，而小一郎在悟明法师的拉扯之下，让开了一条通道，森罗发出了双重语调的一笑之后，直接大大咧咧地从紧张的小一郎他们身边通过。

可惜事情从来不顺利，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村民以为小一郎他们占据上风，冲了过来想要对森罗动手——那么毫无疑问，他们被直接斩杀。而小一郎也发了一声喊，迎风一刀斩直接对着森罗的背后斩了下来。虽然觉得小一郎太鲁莽了，但是悟明法师同样念出了降魔的真言，一声“唵！”结成了法印，从结印的双手之中释放了出来。而身为用心棒的无业斋熊之助，也只是苦笑一声，身形往下一潜，整个人就仿佛在地面滑行一般，一边冲向森罗，一边顺势拔刀。

骸骨的武士半转身，拔出一半的太刀斜斜举起，挡住了小一郎的攻击，刀鞘被森罗滑出，恰好挡住了真言法印。“可惜了......”这骸骨的武士只是说出了这样的双重语调话语，语气之中颇有落寞之感。“轰雷闪！”刀光起落犹如雷轰电闪，伴随着的是半空落下的紫红色雷霆，森罗的刀法一刀斩落了小次郎，随后落雷挡住了滑行而来的无业斋熊之助，刀光闪耀之处，那熊之助苦苦支撑，最后也只是洒落血光，整个人往后飞退而已。

森罗收刀入鞘，转身一言不发便走了，小次郎半跪在地上，气息已经断绝。村民们四下逃散，对于他们让小一郎死了这件事，森罗并没有想要去管——逐渐消散的结界，终究是会给予他们迟来的命运的。当年用活人生祭喂了那个大鬼，这佛龛早已经为死者的怨气所污染，大鬼既然死了。那那些地上的骸骨之中蕴含的怨气与死去的魂魄自然会化为厉鬼，当年那些村民的所作所为，报应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骸骨的武士脚步很快，只是几步就已经出了那村子。他转过身体，看见的是悟明法师帮无业斋熊之助包扎之后，为倒在地上的小一郎念佛诵经。看来这和尚怕也是有所领悟，“被义理所束缚的武士——恐怕这是最后的几个了。”森罗也只是如此感叹了一句。骸骨的武士继续向着他所要去的方向前进，脚步不快不慢，早一分到达，晚一分到达，恐怕都对这个世间大势无甚影响。森罗也只是想要去做罢了。

第五十七章无明烦恼

在这百鬼日行的世间，森罗心中的迷惘是斩杀不尽的。不能领悟这世间无常的真谛，恐怕这无名烦恼也只会不断地滋生——光靠着手中剑，恐怕难以尽数斩杀。究其所以，森罗明白恐怕自己还是没有找到这一场“虚假”的生命的意义，前世今生种种纠缠，恐怕都是他所难以参透的，“我是谁？来此世间所为何事？如何得以解脱？”这些念头时时刻刻会让这骸骨的武士陷入无明烦恼。

想要解脱也是容易，过去任一场战斗只需要不抵抗，让对手砸碎他每一根骨头，自然就解脱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做不到啊......不管怎么样，也是做不到的。如今这村庄里的事情，让这骸骨的武士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也盘膝坐在地上，任凭月色下那些落叶纷纷扰扰落在身上，自己则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思绪就如同万千的支流，总是无法收束到一起，那些脑海里千锤百炼的武艺那些战阵之上斩杀敌人的记忆，或许是这具身体活着的时候的记忆，但是森罗却明白，这不是他。此身醒时，绝非是这骸骨的前身怨魂所化。而未来所要去的恐山，那罗将神也不是任由他斩杀的弱者，光看这散发的魔气就能知道，那是何等样的强人。

月落日升，这骸骨的武士就这样靠在大树下，骷髅的脸没有表情，否则就该看见一个苦苦思索的面孔了。“除山中贼易，灭心中贼难！”双重的语调低低地在树下回响，这无明烦恼仿佛一团火焰，在森罗的身上熊熊燃烧——铁锖色的骨头上丝毫看不出来，因为这是神魂之中的无明火。

光天化日之下，阳光顽强地穿透天上的魔气所化乌云，将苍白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夏末的季节恍若初冬，阵阵寒气从地下与天空而来。阳光的温暖非常非常淡薄，但是终究是大日如来的光芒，照射在森罗的身上让他心中的无明火也暂时平息了一点，“这是......”好不容易收拢了一点乱飞的思绪，调和了一下涌动的妖气的森罗也是有了一丝清明，“走火入魔？”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如此形容，但是森罗知道现在应该如何做法，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关头，那自然是先将手中的美酒一口气喝完，清水姬留下的好酒，不喝完就自己就消逝在天地之间太可惜了。骸骨的武士艰难地移动了手骨，摘下了腰间的酒壶，妖气激动之处，直接一口气将这红尘氤氲的美酒全数灌入口中。

月下美人的刀鞘发出一声清鸣，那太刀自动从鞘中滑出一截，凌厉的妖气从刀身上散发而出，盘着森罗的手骨一路蜿蜒而上。这骸骨的武士几乎整个骨头架子都“浸泡”在美酒的氤氲之中，若不是身上的桶川胴遮住了绝大部分的光气，恐怕这骷髅会成为这里最耀眼的存在。美酒入心，这森罗索性借着这酒性之中的红尘滚滚，任凭自己的心与思绪随意纷飞，完全放任自流了。

既然事已如此，美酒也已经喝光，那么索性也不去想了，如此解脱也算是好事——只是可惜了他许愿要斩杀罗将神，多多少少让这天空的魔气减少一点的。不过人力有时而穷，人生的变化便不是自己所能够预料，现在心中无明火起，若是从此自灭，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好在森罗也算旷达，反正自己原本就不晓得自己的过往，这虚假的生命，就这样重归空无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有那么点不甘心与可惜。

信马游缰的思绪根本都分不清是些什么，看来这氤氲的美酒终究是让森罗有了醉意，在他的心中，有一把剑。月下美人修长而弧度优美的刀身就这样笔直地插在这里，那种微醺但是却冰凉的感觉，让森罗的心十分地放松，也感受到了一丝平安喜乐，“或许这就是佛陀吧。”这骸骨的武士喃喃自语道。

时光流逝，这无明的烦恼在红尘之酒造就的迷醉与无念之中，逐渐地开始消散，“酒乃解忧之物......果然如此。多谢你啊，清水姬。你留下的酒，却还是救了我这个虚幻的生命。只是下一次，恐怕只能依靠我自己了。”骸骨的武士坐直了身体，心中如此想道。杂念与烦恼暂时离他而去，但是森罗知道它们还会回来，而下一次，恐怕会比这一次更为凶险。

“既想要得解脱，又离不得这世间。既想要清净，却又到处是那无明烦恼。不曾想我这骷髅鬼，却也是矛盾的生命啊。”森罗叹息了一声，一时之间居然还真有点心灰意冷，而此时这骷髅不自觉地念起了心经，此时的日本所传心经乃是用汉文念诵，双重的语调在念诵佛经的时候却合成了一个，只是依旧有着独特的韵味。

这骸骨的武士倒是一笑，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倒是颇多佛经，这以杀人为业的武士居然也能诵读佛经而且还能解，也算是矛盾一件，颇值得他自己一笑。于是这骷髅口中念着佛经，自个儿便摇摇晃晃地继续走了。在月色之下，他摸起了那酒壶，摇了摇，然后又将它挂在了腰间。那低沉的诵经之声随着夜风飘荡到了远方，直到寂静无声。

自从这一次无明烦恼火点起之后，森罗便觉得自己根基摇动，若不是时时诵念心经，怕是早已经业火燃起，将自己烧一个通透。这一日，森罗眼见恐山在望，但是恐怕继续前进的话，心中的魔念与烦恼之心会压制不住。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不知道眼前那恐山涌动的被魔气所污染的灵气就是他一切烦恼的根源，越是接近，引动心中之火便越是烦躁。

若要消减倒也方便——要么明悟自身，要么干脆让无明烦恼决堤，完完全全地化为那百鬼日行的骷髅厉鬼，当然自身的存在也一并抹消。森罗可没想过要这样，否则他苦苦支撑为的又是如何？当下他也停留在此地，眼前有一片山壁，这骸骨的武士拔出了月下美人，一刀砍到了那峭壁之上，“观自在菩萨！”他一刀回转，直接在山壁上刻下了第一行五个字。

第五十八章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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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字一上去，森罗就找到了平息心中烦恼的法门，那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刻佛经里面去——心技一体，自然没有杂念，无明烦恼当然也就平息了。看着自己用月下美人刀斩出的第一行字，森罗发现自家的书法功底很是不错，这五个字汪洋恣肆，长刀斩出锋锐无匹，却是失了这经文的本意。

“施主心中有无明烦恼，当拜文殊师利菩萨，以智慧之剑斩断无明啊。”一个声音从一边悠悠传出，森罗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人。就连骸骨的武士都没有发现身边出现了人，这声音的主人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只见一瘦小干瘪的身影盘膝坐在一边树下，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张有着长长的白色眉毛与胡子的老人的脸，微笑着看着森罗刻出来的字。

这是一个老和尚，黑色的僧袍，身上还披着袈裟，一把九锡环杖靠在树上，看上去怎么也有个七八十岁了。这干枯瘦小的老和尚看待森罗这个骷髅鬼，就仿佛看待平常人武士一样，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其他的含义。“众生平等.....和尚修行不错。”森罗的骷髅脸朝向那和尚，虽然没有察觉到气，但是这老和尚能在这里，那本事绝对不小。

老和尚也是捻动佛珠，念了一声佛号，“施主如此也是一个妙法，继续吧。心中的迷惘，终究是能够得到解答的。帮不了帮不了，这个只能自己解脱，老衲也是帮不了施主。”老和尚的眼神之中含有笑意，整个脸看上去倒是颇有诙谐之色。森罗扭过了头，双重的语调响起，“大师说的对。此等无明烦恼，也只好自己了断，他人是帮不了的。”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住如来加持广大金刚法界宫......”这老和尚垂下眼帘，手中捻动佛珠，开始念诵经文。“大日如来真经，没想到和尚倒是高野山的僧人。”森罗赞叹了一句，随后他也盘膝而坐，面对着山崖，沉心静气，于心中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调和妖气，斩却烦恼。

一个和尚，一个骷髅鬼，分坐两处，皆是结跏趺坐，不过那骷髅鬼左手拈智慧印，而右手握住了太刀刀鞘，成降魔坐，用智慧降服心中无明烦恼魔；而老和尚双手结智拳印，口中低诵“嗡、缚日罗、驮都、鍐。”以吉祥坐坐于树下。森罗身上妖气涌动，吞吐不定，不过片刻之后，森罗猛然起身，太刀瞬间出鞘，仿佛一刀便要斩了那和尚。

不过刀光一闪，山崖上倒是出现了第二行字，“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随后这骸骨的武士再度坐下，又一次陷入了内心的交战之中。森罗神智昏乱，心中贪、嗔、痴三毒俱现，思绪之中八苦纷扰而来，生老病死与他无涉，自然解脱，然而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又缠绕心头，难以解脱。是以最后五阴炽盛，心中一点无明烦恼火几乎烧通整个天顶。

此时一声佛号仿佛大放光明，“众生皆苦！”森罗心中阴火为止一跳，手中的月下美人刀发出了长鸣声，在森罗的思海之中现出一把利剑，这骷髅口中念诵心经，骷髅手却结出了不动明王印，随后长刀光芒大作，不动明王印化为外狮子印，从无明处一声狮吼，看不清面目的武士在思海之中一刀斩出......

这一刻，森罗心中之剑大放光明，这骸骨的武士几乎是一瞬间就对自身有了明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某之降世，却是如此。”森罗发出了双重的笑声，这长笑之声中有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着一种概叹。从冥冥之中，森罗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在这世间漂泊就是他的命运——至于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这就是他自己的心来告诉他了。可以去斩杀那些魔物，让这个世界好一点，也可以沉沦下寮，成为这世间又一头魔物。

不过森罗在斩杀无明烦恼之时，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这骷髅站了起来，走到了和尚面前合十为礼，“多谢和尚开解。”老和尚却是哈哈大笑，“施主自己解脱烦恼，与老衲何关？不要谢，无需谢。”这老和尚手掌一翻，将自己手里的念珠塞到了森罗手中，“这个世道，相见也是有缘。老衲这佛珠也找到了有缘人，还请施主收下。”随后这老和尚直接飘然而去，一步步走去，速度却出乎意料地快。

骸骨的武士也是一笑，随手将那佛珠塞入自己的胸腔，也不多说，直接转身走向山崖。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前两行，字迹汪洋恣肆，虽然书法上以剑道入字，但是在佛门真意上一无可观，此刻森罗心念已定，烦恼尽去，自然要将这心经在山崖上写完。这骸骨的武士抽出太刀，开始一笔一画地在后面继续写下去。

这一次的笔迹自然流畅，端严方正而不失秀美，字里行间是真正在“抄”佛经，内里气势比之前面两行差远了，但是仔细看去，却是平静通透，算得上是了悟之字。写完佛经之后，森罗随手在下方写了一个“手书”，但是却没有留下名字。随后这骷髅鬼直接放开了大步，向着恐山走去——那山已经能够看见，而魔气也愈发地浓厚了。

在这里，魔物的数量反而稀少了。眼前一片光秃秃或者是异变枯死的植物，并没有什么动物也极少有魔物。森罗只看见了那些腐烂到露出骨骼，但是十分奇怪长满了獠牙的怪鸟在天空飞翔。还有那奇怪的在远方飞翔，有着猿猴的头，狸猫的身体，老虎的爪子跟蛇的尾巴的怪物，没有翅膀却像是鸟一样地飞翔。但是始终在远处，不愿意靠近。

这里的魔气泄漏，已经改变了地形，大地龟裂露出下面红色的光芒。这些裂缝就好像在地面上流淌的血水一般，空气中充满硫磺的气息，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杀伐之气，若是有人在这里，不出一时三刻便会化为妖鬼。森罗此刻心意已定，这纷扰的魔气对他没有半点影响，手中的刀微微震动，将眼前的魔气一分为二——森罗就如同劈开海面的船舶那样，向着魔气的中心走去。

第五十九章无聊人

自古以来，恐山就作为灵气集中之地，修行之地而存在，算是日本三大灵穴之一。在这里自然也有不少神社与寺庙，都是为修验的僧人或者法师提供服务的，而主持也基本都是有法力的。现在魔界入侵，魔空君临，魔气的中枢也就是恐山，这些修验的寺庙与神社什么的倒也踏入了破灭的深渊。

而现在在森罗面前的，正是一座废弃了的寺庙。寺庙里的僧人早已经消失不见，或许已经化为了鬼怪，而此刻由于魔气滔天，天空之中阴云密布，阳光透过阴云照射下来的光芒毫无温度可言，而为大地带来光芒的其实是闪电。在魔气翻涌的阴云之中，常常有着长达数里的雷电横过，就如同雷龙在云中狂舞。

骷髅的武士在漫天的雷霆之下走进了山门，在青白色的雷光之中，他抬起了自己的骷髅头，铁锖色的面骨在闪电的照耀下一片雪白。在屋顶的正脊上，有一个身影正在跳跃舞蹈，雷光在它的身上跳跃，与天空之中的雷霆相应和。“雷奔鬼舞，好一头妖魔！”这骸骨的武士也是赞叹了一句。

那在雷中狂舞的妖魔仿佛一头人面的巨虎，长长的银白色头发沿着背脊一路生长，身上的虎纹与底部的毛发是黑白相错的，那张仿佛人脸的脸上同样有着黑白色的虎纹，粗而长的獠牙从嘴里突出，强壮有力的双腿支撑着身体人立而起在屋脊上狂舞，而前爪则仿佛人手一般，这头怪物看上去就是喜悦至极。

“雷兽啊......果然是大陆度来的妖魔。”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而那头怪物也早已经发现了森罗，当森罗说出话语的时候，它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雷电，站立在了森罗面前。这是一头趴伏着都有一人多高的猛兽，站立起来的话怕不是有两人多高，这头虎纹人面的怪物看着眼前的骷髅鬼，也是口吐人言，不过却是汉语，“无名骨......不曾想如今这个世间又能见到此等妖魔。”言语颇有文雅之气，跟虎纹的凶猛倒是形成了反差。

“在下森罗，请问阁下是？”森罗也是好言好语地问道，“某名为白炼。”这大妖怪也回答了森罗的话语，两个妖怪看来没有更多的交流了，互通了性命之后这白炼直接化为雷霆一闪就回到了屋顶之上与天空的雷霆嬉戏，而森罗则是直接走进了佛堂，盘腿坐于其中，褪下左腕上的珠子，在手中一颗颗地数过......

屋顶多破洞，那白炼的雷兽也曾经好奇地从破洞之中露出个大脑袋看森罗在作甚，却发现这骷髅鬼盘腿打坐，就仿佛参禅念佛一般，于是没趣地缩回去继续跳了。调和心绪之后，森罗再度站起，走到山门的时候却发现了面前出现了一只“鬼军”。那是很熟悉的家纹，森罗的四魂之玉就是从这只鬼军的主人那里夺来的。

“信长来这里作甚？”这骸骨的武士无意冲击信长的鬼军，对他而言，夺取了信长手里的四魂之玉之后，这从死亡之中苏醒的第六天魔王想要做什么已经与他无关了——如今世间魔空君临，多信长不多，少信长不少，他若是想要掌握天下，将世间化为鬼国——先打掉了其他妖魔鬼怪再说，比如眼前的这一位罗将神水姬。

看来这位织田信长确实想要干这种事情，跟森罗上一次相见，他的军势已经截然不同了。从军中的靠旗与家纹来看，他多半是挖了自己以前部下的坟墓，将这些人从死亡之中唤醒并且奴役了他们.....骸骨的武士靠在山门看着这只军队行军，随着一道闪电，那白炼也蹲坐在了他的身边，跟森罗一起看着眼前的大军。“嚯，挺壮观的军队呢。”这雷兽捅了捅森罗，“你不去试一试吗？”

森罗的骷髅脸转了过来，“其实我跟他们的统帅有仇来着。”这叫做白炼的雷兽更开心了，“那不正好吗，杀下去，给他好好地杀一杀！”这体型巨大的猛兽用右手比了个挥刀下砍的动作。森罗发出了干笑声，“暂时我还不想入灭。”于是白炼跟森罗一起发出了笑声。“去对付那个妖女啊......基本上这都是没用的。”白炼用爪子掏了掏耳朵。

“此话怎讲？”森罗对面前这个话很多的雷兽感官倒是很不错，看上去是比较外向自来熟的性格。“那妖女可不简单。”这雷兽看了眼前这个骷髅鬼一眼，“光靠这样的军队堆上去可没有用，反而会让自己分崩离析。”森罗的骷髅爪子抚弄着自己腰间的刀柄，“是么......”森罗看上去是沉吟了片刻，“我要去看看。”

这雷兽很有点惟恐天下不乱，鼓噪着跟森罗一起去看看，“虽然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看看还是很有趣的。”这头妖怪如此说道。跟着信长军不必要太近，如此大的鬼军过境，哪怕它们并不会在地面上留下脚印什么的，也不会像其他地方那样在草木之中留下枯死的痕迹，但是光是那阴气的回转以及整个大军的规模，就足以让森罗这种骷髅鬼远远地吊住他们了。

只有一个麻烦——白炼，这家伙心浮气躁一刻不停，总是觉得森罗的速度太慢了，然后又觉得信长的军队太烂，行军速度这么慢。这家伙前前后后到处乱跑，总算还记得不去暴露在信长军面前，不过到了最后，这家伙倒是一把将森罗放在自己的背上，四肢着地就好像驮马那样背着森罗跑来跑去。

信长的大军一路行进，确实也砍了不少不长眼的妖怪，这些奇形怪状的妖怪在森罗看来，多半是本地侥幸活下来但是却妖化了的百姓，战斗力可以说一钱不值，只不过是能够在这股魔气之中存活罢了。妖化夺走了他们的外表同时也扭曲了他们的心，放到外面去，他们也确确实实地变不回去了，变成了吃人的妖怪，森罗唯一给他们解脱的办法就是斩杀他们。

第六十章神社

一路向着恐山神社走去，远方吊着信长大军的白炼整天说着好无聊，好没意思，然后冲到十几里外去杀妖怪玩。至于森罗，反正无可无不可地骑在白炼身上，随他到处跑就是了。这头雷兽即使嘴里说着无聊，但是他也晓得跟着信长大军肯定有热闹看，所以虽然抱怨但是从没有跟丢。

雷兽的战斗力非常可怕，他的爪牙在神力的加持下本来就极为可怕，随手一撕就能撕碎大鬼，而且还能操控雷电。雷电本就是天之正刑，天罚就是雷霆，这头雷兽口吐雷光，爪带雷电，确实是一等一的大妖怪，光是他身上散发的雷电就能将一般的怨鬼小妖化为飞灰。而这头雷兽也确实很喜欢杀那些妖怪，殴打它们，还会吃掉它们。

森罗也有点奇怪，当时为什么这个凶暴的白炼看见他之后并没有出手发动攻击，不过骸骨的武士并不想要去问，反正——那头雷兽总有他的理由吧......

白炼的理由非常简单，妖魔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骷髅鬼不能攻击......而且那天漫天雷霆，他正在房顶上控制着雷霆跳得快活，所以啊，就算了吧。而且那骷髅鬼也不讨厌，还挺有趣的，所以他白炼大人有大量，就算了吧。

看着白炼杀死那些妖鬼，森罗对此毫无感觉，妖鬼这种东西谈不上什么好坏，绝大部分就跟野兽一样，天性而已，即使它们有着类人的智能，会说人话理解人语，但是终究并非凡人。嗜血疯狂才是大部分妖鬼的本性，相比之下，恐怕雷兽白炼还比这些妖鬼和善太多——至少这家伙如果去吃人的话肯定是因为肚子饿了，而且也并不以杀死更多的人为乐。而妖鬼们杀人为乐，不仅仅是吞食血肉魂魄。

森罗偶尔也会动手斩杀妖鬼，不过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信长的大军这里。三天之后，恐山神社已经在望，这里的妖魔之气已经浓厚到可怕的地步。信长的鬼军在这种环境之下，一个个都露出了可怕的相貌。原本的阴身逐渐地凝实，身材变得又高又壮，头上长出了各种犄角，就连相貌也出现了变异，仿佛成为了一个个的鬼。

肢体上也有变化，有些鬼军长出了第三第四条手臂，有些长出了双头，甚至有鬼双手能够垂落到地上，总之一个个都变得狰狞而奇异，当然身上的胴甲同样也变化了，变得狰狞诡异，有些盔甲上根本就长满了般若鬼面。这股变化，越是低级的鬼军，获得的提升与变化就越大，反而是高级的鬼大将，从其中获得的好处是微乎其微——到了信长这一级，根本就是毫无助益，反而是信长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妖气镇压那些渗入体内的异种妖魔气息，力量反而下降了不少。

走到恐山神社之时，整个信长军的气势混乱，从精锐之师滑落到了乌合之众，散乱不堪——鬼军们自己打闹厮杀，视上官如无物，甚至还有要斩杀上官下克上，自己号令诸军的家伙。“哈哈哈哈哈，这就是那妖魔的手段了。罗将神水姬，原本就是这样的凶恶之辈啊。”白炼哈哈大笑，森罗也是发出双重语调的嘲讽叹息。“小小的手段，便将信长弄得如此不上不下......哼哼哼，也是有趣。”

骸骨的武士大笑，“某要去讨伐罗将神水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眼前信长军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自从信长镇压体内妖气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全军的控制——他一个人来或者带着三五大将来或许还好点。眼下手下的大将们开始弹压诸军，然而丝毫不起作用——越是混乱，这鬼军之中的鬼卒就越强，眼看着那些足轻已经越过了侍大将的水准，再不甘愿居于诸将之下——天性之中的下克上纷纷涌现。

此地千鬼咆哮，早已经乱作一团，多有百人的鬼军互相厮杀吞噬，还有围攻自家大将的，“信长军完喽。”森罗只是笑了一句，随后他便要越过这鬼军，进入恐山神社与那罗将神决一死战。白炼此时也是发出雷鸣般的大笑，“且等等我！我看那女人也早就不顺眼了！！”雷兽也是鼓腹大吼，声如震雷，不过这货却不是跟着森罗，而是直接扑进了信长那混乱不堪的军中，大肆战斗了起来。

森罗不去管那雷兽，他只是一步步地走向前方的神社，在那里，罗将神或许在等着他。

除魔的修炼有成的法师与武士绝不止森罗一个，甚至也有妖魔试图吞噬罗将神从而加强自己的力量的情况。所以罗将神啊......看来是不会清闲呢。果不其然，仅仅只是跨入鸟居的范围，森罗就感受到了锋锐无匹的剑意，而且还不止一股。“可惜互相牵制。”在察觉到那深沉的妖气之后，森罗也感叹了一句。

骸骨的武士走到神社之内，他看见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绑上了注连绳，石头上有着血红色的梵文，而大地上也满是仿佛血水充盈的沟渠裂缝，同样构成了奇异的花色，怕是某种阵法。这里到处都是旗幡，那可怖的妖魔之气就从那石头上冲天而起，但是这里真正吸引了森罗注意力的只有一个——一个做巫女打扮，手中拿着御币轻轻抖动着，而在她的脚边，趴伏着一头青蓝色有着金色长发的妖怪。

这就是罗将神水姬了，她轻蔑地看着面对着她的那些人——几乎都是武士打扮，只不过看上去都是浪人罢了，不过也有数位僧侣，皆是法力高深之辈，森罗曾经见过的那个瘦小的老和尚也在其中。不但老和尚在，甚至还有一位有段时间没见的熟人也在——那是森罗见到的第一个法力僧，身材高大壮健以硕大的念珠为武器的僧人骸罗。

在场的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好手，怕是单打独斗也不惧那罗将神，但是偏偏他们分为几方，互相之间都在小心提防。那骸骨的武士一个个看过去，也是叹息了一声。10

第六十一章对峙

两个一看就是浪人的武士站在两边，与其注意罗将神，不如说他们互相之间的提防更高。一个浪人武士森罗是曾经见过的，正是将那个绿皮的魔物食人鬼“斩杀”的那位胡子拉杂头发束起乱糟糟的武士，身上的衣服颇有陈旧之色。而与他相对的另一位浪人武士则是穿着相当华丽的衣服，头发也束得挺滑顺，但是那暗红色的头发充满了野性的气息，刚硬地在脑后甩开，脸刮得干干净净，细长的眉毛跟眼睛让他显得相当阴刻。

那浪人武士将上半身华丽的衣服直接褪下，露出了强壮的上半身，他的背后有着一条巨大的伤痕，从左肩一直到右腰，虽然看上去像是刀痕，但是森罗认出那是火焰烧伤的痕迹。在两个人的中间，是那枯瘦的老和尚，这和尚隔开了他们，否则恐怕他们会在此刻就互相对杀。面对罗将神的还有另一个独眼的武士，看衣服就晓得人家不是浪人，一长一短的两把刀被握在手里，这位独眼武士凝视着眼前的妖魔。

至于牵制住他的，则是三位武士，不过这三个都是脸色发青额头生出小角的鬼武者，在警戒罗将神的同时，也提防着那个独眼武士。最后则是那个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高大僧侣——其实在场的绝不只有这些人或者妖怪，森罗能感受到不合妖魔气息的灵力的流动以及那妖气聚合的一个个点，很有不少窥视罗将神的力量的家伙在潜伏。

森罗自己就是一个，在他这个角度能够看见那妖魔巫女，那巫女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身上的妖气如渊如海，背后的那头妖魔爪牙锐利，也绝非善与之辈。”森罗想到，不过这骸骨的武士跟众位武士僧侣什么的都没有任何仇怨，所以森罗直接从鸟居下转出，向着眼前的地狱神社走去。

好像骷髅鬼这样的小妖鬼，居然能顶着漫天的妖气来到罗将神的面前，这已经算得上是异景了——在场的各位或者除魔或者欲要获得魔神之力的剑士都看得出来，这个骷髅鬼完全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以及自己的魂魄的。这确实是极为罕见，正常的骷髅鬼早就该身形变大，骨头上到处长出锐利的骨刺，化为可怖的荒骷髅才是。

但是眼前这骷髅除了铁锖色的骨头，比常人高一头的身躯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异常。虽然它身上那破烂的桶川胴，头上那同样有洞洞的星兜无不证明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在战国时期的战场上复苏的骸骨，但是那沉稳的步伐与隐约透露出来的气势，让所有看见它的武士们并不能够轻视于它。

森罗一步步地前进，“大师有礼了。多谢大师点化。”森罗遥遥对着那瘦小枯干的和尚一礼，双重的语调让那几位互相牵制的武士都将视线投放了过来。森罗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再不开口，那老僧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合十为礼而已。森罗一边走，一边自己的左手骨中还捻着这老和尚送他的那串佛珠——眼前这一战怕是他平生最凶险一战，这佛珠上传来的气息与灵气能让他平心静气。

森罗的右手轻轻地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妖气流转，将自己与月下美人连成一体，原本被罗将神所在的妖魔之气刺激得微微震动的铭刀月下美人在森罗的妖气流转以及来自他左手的佛珠灵气之下，也沉静了下去，将自己的锋锐深深地隐藏。“这一记拔刀术怕是要石破天惊。”森罗如此想着，脚步沉稳地来到了那几位对峙着的武士附近。

罗将神水姬的容貌美丽，眼神之中带着邪气，她现在也十分感兴趣地看着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那个骷髅鬼。罗将神的眼睛眨啊眨地，然后她微微地歪头，眉头皱起在思考在回忆。森罗并没有特别关注罗将神，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骷髅脸左右转动，算是仔细地看了一遍这几位互相牵制的武士，随后这骸骨的武士叹息了一声，“诸位请稍让让，在下要去除魔。”

看着森罗的视线变得更奇怪了，这骸骨的武士当然也了解这是为什么——你一个骷髅鬼说要去除魔，那么第一个该砍掉的不就是你自己么？想出这个的骷髅鬼脑壳一定是坏了！不过它们的脑壳里本来就是空的，说不定是疯了才对。不过如今这个世界无奇不有，焉知这个骷髅鬼复苏之时的魂魄不是一个完整的侠义武士呢？虽然九成九的骷髅鬼复苏的魂魄只不过是那些飘荡的怨灵粉碎糅合之后的怪异而已。

只有那老和尚长眉不动，手中捻着佛珠，口中却发出无声的笑意。“骷髅鬼啊......”

森罗手掌一翻，那佛珠直接套入手腕，这骸骨的武士步伐沉稳，一步步地走入那些武士的“圈”之中。直面森罗的是那位独眼的剑士，随着森罗的走进，那剑士原本垂落的双手也已经搭上了剑柄，虚虚扶住。“新阴流.....”森罗双重的语调只是说了这一句话。随着他的迫近，那独眼的男子已经难以承受压力了——其实他挺倒霉的，如果跟那三个鬼武者换一个方位，就该那三个鬼武者承受森罗的压力了。

不知不觉之中双刀已经出鞘，这独眼的男子身上散发出极为凌厉的剑意，森罗的步伐微微一顿，踏出的脚并未落地，“只待我脚落地，重心一转移。这新阴流的高手就不得不出刀了，而那三个鬼武者也一定会因为这样而卷入战斗。这真是太可惜了，为何要浪费在这里？”森罗想道，但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当他念头刚刚闪过之后，脚步已经踏实，身体的重心已经向前移动了。

刀光出现了，双刀的刀势如同闪电，上下相咬如同巨蛇的毒牙，直接向着森罗砍来。骸骨的武士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右手的骨头拇指只是将月下美人的刀镡微微一推。如同雷电般的刀光在森罗面前突然消失，而此时那三个鬼武者之中顶在前方的那一位已经一步踏出，左手握腰间刀鞘，右手化为幻影将刀拔出，这是居合斩的套路。

第六十二章临战

骸骨的武士只是将脚上的重心转移了一下，迎面而来的刀光直接消失了，一长一短两把刀直接架住了一把打刀，“神梦想一刀流。”骸骨的武士用双重的语调念出了这句话。这鬼武者用出来的剑术，森罗天然就知道这是何种流派，仿佛他过去就曾经见过一般。

在另外两位鬼武者拔刀冲上来之前，那独眼的武士随着一声轻喝，双刀微微一震，那施展居合斩的鬼武者一时之间失去了攻击能力，而独眼武士则是一刀斩出，在那鬼武者身上留下了散发着黑气的伤痕——这就是鬼武者体内充盈流动的鬼气。若不是那鬼武者在最后一刻调整了身体的方位，怕是已经被这位武士一刀两断了。

那鬼武者暴退，手捂住自己被劈开的部位，“柳生！”他用带着怒火的语气如此说道。而这个时候，另外两个鬼武者也到了，其中一人拔出了插在背后的超长太刀，直接踏前一步一刀斩出，刀势如同吹雪一般。“燕返？这是密剑？”森罗念叨了一句。

这原本是属于佐佐木小次郎的失传之绝招，但是森罗并没有对这个绝招重现表示有多少惊讶——这原本就是一个有着鬼神妖魔的时代，谁说佐佐木小次郎死了就无法传下这一路绝招呢？

而眼前的这个鬼武者样貌俊秀，谁知道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会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就是佐佐木小次郎——鬼武者不仅仅是活着的武士化为鬼物，有时候也会是死者怀着怨恨从死亡之中复苏，化为鬼的武士的。

当然森罗这种不一样，在场诸位，恐怕只有干枯瘦小的老和尚知晓一二，而那个正在回忆的罗将神会记得一二吧。第三位的鬼武者同样是双刀，不过跟独眼的武士不一样不是一大一小两把刀，而是一样大小的两把太刀。此刻这两个鬼武者一左一右封死了独眼的柳生所有的退路，三把刀的光看上去是要将他分尸的情况。

不过三把刀都非常奇怪地被两把刀交叉架住，随后一连两刀分别斩出，将两个鬼武者分别击退。“这架刀的构架倒是有点意思。”森罗左手的大拇指骨头还顶着刀锷，而右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下颚骨，这骸骨的武士无意介入这四人之间的争斗，这四个家伙之间的战斗让通道出现了，所以森罗准备直接从这里走过去，直接面对那罗将神。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骸骨的武士堂而皇之地从战斗激烈的四个人身边走过，偏偏一点点的刀光剑意都不及身——森罗的每一步都踏在这四人战团的“空”处，使得这些人根本无法将他纳入战斗，当然他也不会触发这四人的战斗反应。

这样的能力，即使是正在对峙的两位浪人武士也为之惊叹——“这等的剑道，当真是已经踏入神而明之的境界了。”这是那粗豪的浪人的感叹，虽然是死敌，但是另一个浪人眼中大有赞同之色——他们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剑士，当然能够体会到森罗的步伐之中展现出来的剑道。

那老和尚也是微笑，他手中的锡杖上那环佩震动作响，化为阵阵梵音冲击那犹自在沉思的罗将神。森罗已经要踏到那妖魔姬的面前，大师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森罗站在罗将神面前，这个时候，他才能够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将北方化为魔域的妖魔。那美丽的容颜与身上流露出来的妖魔气息形成了剧烈的反差，而她身后那头有着青色皮肤与金色头发的巨大人形野兽，更是与美丽的罗将神形成了对比。

森罗并无什么怜香惜玉的感情——眼前的这个“美人”，正是造成了如今天下这种悲惨状况的元凶之一，与这位“美人”相比，森罗宁可去与花街的那些可怜的无声无息地死去也不为人注意的女鬼相交谈——她们比这一位要可爱太多了。

那罗将神自然也看见了这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的距离达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的骷髅鬼，她发出了娇笑声，而随着她的笑声，那美洲鬼直接消失在她的影子之中，随后突然从森罗背后的山石影子之中扑出，向着骸骨的武士袭击过来。这怪物的人一样的前臂上有着锐利的爪子，那强有力的手臂挥动爪子，怕是可以轻易地贯穿铁质的铠甲。

能够抓穿铁甲的利爪，被一把长刀挡住了，刀锋只是微微一闪，就在地上留下了几片利爪与半个手指，在鬼的嘶叫声之中，这头怪物消失在影子里。当它再度出现的时候，化为了一头有着金色的背部鬃毛的犬，跟在罗将神身后，还一阵阵地发出哀鸣。

“你的刀很强。美洲兽的皮毛爪牙能与钢铁媲美，一刀斩断这些东西——你确实能被称为‘斩钢的剑士’。不过，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一个同样不容于此世的，应该死去的骷髅鬼，拿着刀站在我面前？”那美丽的巫女，拿出了御币，另一只手上露出了红色的长长指甲，弹动着手指对森罗说道。

对于森罗的武艺，这妖魔也是相当看重的，“你应该与我站在一起，难道你不是黑暗中复苏的鬼物么？这魔空君临的年代，是我们的年代不是么！”这妖艳的巫女突然之间仿佛轻烟一般缠绕了过来，露出娇媚的笑意如此说道，但是仔细看去，她却是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过。

“魔空君临啊，我正是为了让这个年代结束而来。我已经问过自己的心了，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世间变成如此模样。所以我要结束它，这样，至少我可以有个无梦的安眠。”森罗双重的语调平淡而没有波澜——他并没有生气也不激动愤怒，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决定，如此而已。

虽然骷髅无需呼吸，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与妖魔，都仿佛看见了这个骸骨的武士深深地呼吸，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而随着这个动作，所有人都知道，“战斗就要开始了！”

第六十三章激斗

虽然还没有出剑，但是森罗的气已经锁定了眼前的妖魔巫女，罗将神的脸上露出了妖艳的笑容，她手中的御币随意地抖动着，但是这个巫女摆出了一副架势。在她的脚下出现了巨大的魔法阵，妖气冲天而起，随着魔法阵的光芒，这罗将神瞬间便要消失。就在这个时候，森罗拔刀了。

刀光几乎看不到，唯有那悠然的尺八声在这地狱神社回响，这是神速的拔刀斩，就抢在罗将神准备用魔法阵技能成功的那一霎那施展，化为不可避之刃。月下美人不可见的刀刃之上，漾出了美丽的弧状血之花。“可惜了。”森罗的声音响起，眼前被斩开的是那只可怕的恶鬼兽，在千钧一发之际，这罗将神直接将自己与那美洲鬼对换了一下位置。

眼前的美洲鬼直接喷着血倒在了地上抽搐，虽然这恶鬼并不会真正地死去，但是这一刀的斩杀，恐怕这美洲鬼在可见的百年之间都无法再度在人世间凝聚身体，只能化为一缕游魂在罗将神的结界之中苟延残喘。这时候罗将神拖着身后的幻影，一边高速突进，一边顺手就将手中的御币从上到下挥动。

虽然这只是御币，没有任何刀刃，但是划出来的却是锐利无比，能切断一切的空间之刃，森罗直接暴退，完全不想格挡这一击。而罗将神的招数是连续不断的，她直接甩动手腕，从手中飞出一个有着梵文的黑色光球向着森罗飞来。森罗直接挥动手中的太刀，准备一刀斩开眼前的黑球，不过当刀刃切入黑球的时候，大爆炸发生了。

森罗直接被爆炸抛飞了出去。不过也正是这样，几位互相牵制的浪人武士都动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们都有要与罗将神一战的原因。虽然互相厌恶甚至敌视，但是两位浪人武士都知道罗将神的强大，所以在这一刻他们虽然不愿意，但是攻击却神奇地联合了起来。这两位原本就是师兄弟，在同一位老师门下学习剑术，虽然已经有了各自擅长的流派，但是天然地这两位的剑术就是能够互相配合的。

这两位都是以重斩闻名，那凌厉的斩击直接笼罩了罗将神正面的全身，若是被他们那强力的斩击所击中的话，恐怕即使是妖魔的巫女，也不是能够轻易吃下的。不过这巫女居然挡住了这两记斩击，她只是将御币斜斜挡在身前，妖气聚合之处，仿佛盾牌一般挡住了这两记斩击。同样地，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这两位武士连续的攻击。

罗将神的移动非常诡异，通常脚都不动，随着各种诡异的笑声，整个人就会如同烟雾一般消失，出现在前方或者后方，甚至可以穿透一个人。而她的攻击同样凶狠，虽然没有刀那么长，但是御币挥舞的时候那撕裂空间的轨迹，同样丝毫不比刀光差，不过两位武士一样可以靠着自己的武艺，用手中的宝刀挡住这样的攻击而不会被切断。

森罗的身体翻滚着被炸飞，当他落地站稳的时候，那股凌厉的妖气还在冲击他的骨头内部，这骸骨的武士只是一挥刀，凌厉的剑意将所有入侵的妖气直接逼出，将周围那黑色而坚硬的岩石也腐蚀下一大圈。他抬头看着天空，魔气化为的乌云翻滚着，红色的雷电在其中闪耀，而地面上那仿佛血写的无以名状的文字与法阵，中央就是那地狱神社。

神社的空中甚至出现了幻境，魔界已经与现世开始了融合。而那老和尚将手中的锡杖频频击打地面，口中在诵读佛经，身上的灵力正在与罗将神散发的妖力所对抗，在老和尚的念诵以及跑过来的那个壮**力僧的念诵下，那罗将神才没有能够大范围地移动，被困在方圆数丈之内，而那两位武士才能堪堪与那罗将神打个平手。

森罗站稳之后正要继续加入战团，却见一团雷霆从天而降，落地之后的电流向着四面八方冲击，直接就隔开了正在恶战的柳生与三位鬼武者，随着一声快活的咆哮声，雷霆之中射出一头白毛的大怪，还有空跟森罗打了个招呼，“被打退了吧？我说过这女人很厉害的！还是要看我的！吾去也！！”这头雷兽一声大笑，随后直接扑了过去。

这粗狂的妖兽，丝毫不顾战斗的情形如何，就这样横冲直撞地杀了过去。那眼眉细长的浪人武士骂了一句，挥手就是一刀砍向这惹事的雷兽，而那粗豪的浪人则是大笑一声直接让开了通道，而且还加快了速度向罗将神砍了一刀。合击之势完全崩塌，那雷兽一爪子接住了一刀丝毫不损，也不在意直接就带上了雷光撞向那罗将神。

相对人间剑士而言，罗将神对那雷兽还更谨慎一点，这头妖兽自中国渡来，力量与妖气远在本土妖怪之上，而且他的身上是破邪之雷电，天然就是魔界妖鬼最忌惮的东西。这雷兽攻击的气势与范围非常大，就连老和尚也苦笑着撤去了结界，而两位浪人武士更是抽身后退这家伙攻击可是会连他们两个一起带入进去的。

森罗走了过来，加入了战团。这骸骨的武士每一步都踏在空处，既不会被雷兽那狂猛的大开大合的攻击带到，又让自己能更好地接近罗将神，将她纳入到剑圈之中。这一次被罗将神击飞之后，森罗开始了解她的攻击方式。妖气在月下美人之上流动，与罗将神随手挥洒的空间裂缝相交，互相抵消。而那罗将神的移动极为诡异，妖气的流动亦是如此。对付她只能用目视，用心眼或者感受妖气的流动是没有用的。

随着与罗将神的交战，气的流动使得这地方愈发地发生了畸形变化，那原本虚幻的景象越来越凝实，从这些景象之中，已经有着魔物能够穿过魔界与现世的屏障，冲入到这里来。那是奇形怪状的妖魔，仿佛直立的巨大虫子，有甲壳而多足，带着非常浓烈的魔气。

(天津)

第六十四章激斗2

这些直立的诡异虫人身上散发着鬼气，一个个都是身高数丈的怪物，身上黝黑的甲壳在暗淡的光芒之下反射着仿佛七彩的色泽，这些虫人的爪子闪耀着锐利的光泽，这一把把恐怕都不会比名刀差到哪里。

罗将神微微往后一闪，而这些从魔界而来的虫怪顿时用与庞大的身体截然不同的犹如闪电般的动作挥舞着双臂的镰刀，向着雷兽与森罗交错斩来。这些虫怪身上并非只有两条手臂，它们有四条手臂两条后足，所以刀光完全将所有的躲藏的空间全部笼罩，就是直接准备将对手斩成碎肉的样子。

“顶不住说一声啊！”白炼面对着刀光，发出了豪勇的笑声，随着声音他身上的雷光一下子扩散了开来，这头雷兽看来是准备火力全开。“哪里会顶不住呢？我又不是无知无识的骷髅鬼，怎么会站在这里让它们砍？”森罗平淡地说了一句。

他的太刀已经出鞘，摆了一个大上段的架势，随后这骷髅直接喊了一声，“开！一刀斩！”双手把住刀柄，森罗全力斩下这一刀。刀光如同月光般美丽，隐约可见一位风流婉转的美丽女子，可惜看不清容貌而且随着刀光骤现骤没。

这一刀将眼前那魔界怪虫的节肢刀爪全部斩开，刀势去意不绝，沿着那被斩开的爪子蜿蜒而上如同反向天空蔓延的雷电，向着那虫怪的身体砍去。这是无坚不摧的刀意，循着妖气的缝隙与妖气的正峰披坚执锐，不断地击溃那些虫怪身上的妖气，誓要将它们的身体直接斩开。

虫怪们发出了低沉的吼叫，身上的妖气全力爆发灌注到自己身上的筋肉与甲壳上，一定要阻止森罗的灭杀刀意将它们斩杀。而这个时候，雷兽白炼的攻击也到了，带着雷电的利爪与口中吐出的雷光波直接淹没了眼前的虫怪。

“怯......”那罗将神水姬歪着头，用一个可爱的表情对虫怪如此之快就被杀死表示了鄙视与感叹，随后她随着魅惑的笑声，再度挥舞手里的御币。随着她的动作，魔气从那被注连绳封印的石头上冲起，不断地将魔界的裂缝撕得更大。

而从那裂缝的对面，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长着利爪的手掌。这青色的手掌背面长满了长长的白色毛发，一只手掌就有两人多高一人多宽，这只手掌把住了裂缝，随着从里面涌出的魔气，开始发力撕扯裂缝。

“不能让它撕开裂缝！”不知道是谁在大喊，这些武士们飞快地冲向裂缝这里，准备将那手掌乱刀砍烂——但是在此之前，他们要突破罗将神的拦截。森罗劈出了这一刀之后正收刀，看见这个场景之后微微伏下身体，脚步小步地快步前进就如同滑行一般。

森罗的突进比所有人都快——因为他仅仅只是在雷兽白炼之后半步而已，比其他人都更靠近罗将神。随着森罗的突进，在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他开始挥动手中的刀，与突进的身法完美地配合起来，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横斩，“三连斩！猪！”随着森罗低声说出自己的招数，一刀横斩已经切过了眼前的罗将神。

这一刀并不快，但是极为精准，而且节奏的把握使得罗将神难以判断距离与时机而难以格挡，这罗将神身体微微弯起，就好象被腰斩一般，而剑光被拖在身后，骸骨的武士滑行着突进到了罗将神身后。“鹿！”虽然他吐出第二个字，脚步一折转了一百八十度变为大步跨出，这一刀变成了反手上撩，刀光如同弧月，从罗将神的背后斩出。

当第二刀收刀的时候森罗恰好站在罗将神的正面，当下踏出一步一刀斩下，“蝶！”，这一刀笔直下落，将眼前的巫女一分为二。但是森罗并没有收刀，而是摆出了霞之架构，“别装死，这三连斩可杀不了你。”

眼前的罗将神就如同水泡一般地破裂，原来在第一刀的时候，这妖魔的巫女就用出了替身之术——只不过三连斩的速度与威力是无法完全用替身替代的，所以替身被斩的同时，这位妖魔的巫女也受到了伤害——不过以她的妖魔附身而言，所有的伤害首先就会转化成妖气的损失，而不会是肉体的伤害。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一类魔界的妖魔在战斗中是相当凶狠的——因为一般的伤害无法削减他们的肉体战斗力，虽然会让他们损失妖气，但是这只是降低了他们的耐久能力而已，对于战斗的输出没有什么影响。

当然，情况也会有特别的——那就是直击或者断肢的攻击，这一类的要害攻击在大量削减他们的妖气的同时，还会对他们的行动与肉身造成巨大的伤害。而森罗的斩击就是这样，充满了妖气的斩击凶猛而准确，斩杀了替身给罗将神带来了相当的伤害。

随着银铃般的笑声，那罗将神从半空之中突然分开的法阵之中浮现。“很厉害的斩击呢，差点就将奴家砍成两半！”而这个时候，白炼也做好了准备，这头雷兽胸口与喉咙仿佛有个球在其中，青筋暴露的同时，这家伙张开了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雷电就如同怒涛之中的蛟龙一般从他的嘴里喷出。

雷电的蛟龙刚刚脱离白炼的嘴，立刻就膨胀成了丈余直径的巨大雷龙，带着无穷的雷霆一头撞上了那只大爪子，在冲击的同时还用雷电的长牙撕咬爆炸。剧烈的雷电笼罩了那只大手，从裂缝的另一边，传来了可怖的吼叫，那只大手在雷霆之中毛发纷纷被灼烧，而手也在雷电之中迅速地枯干，开始化为焦炭。

随着吼叫声，无穷无尽的妖气从另一边弥漫而出，聚集在那只开始萎缩的手掌上，手掌不断地恢复原本的鼓胀，但是在雷电的破坏之下又枯萎——就这样不断地循环。最终那头电龙钻破了大手的掌心，伴随着骨渣与富含妖气的血液乱喷，那大手的主人发出凄厉的咆哮之后缩回了手。

“很能干嘛。”那巫女说了一句，从她的身上升腾而起红色的妖气，就如同火焰一般......

第六十五章结界

巫女嘴里念出听不懂的咒语，而随着这些咒语，从空间的裂缝那里传来了自远而近的拉长了的咆哮声，“ahhhhhhh！”随后整个裂缝甚至整个外面的空间都震动了一下，看着这个震动，在场的所有武士都仿佛经历了一场强烈的地震一般，觉得有点站不稳。那裂缝向着外部一凸，被一只巨大的眼珠子与半张脸顶住。

那是长满了粗硬的黑色毛发的狰狞的怪脸，大大的眼珠子下面是萎缩的脸颊，还有一个小小的断角在这个怪物的额头上，萎缩的脸颊下面却是一张瘪进去的大嘴，上颚与下颚完全无法咬合，下颚突出比地包天还夸张。随后这张脸消失，下一刻重重的撞击声又响起，这一次出现的是另一半的脸，小得仿佛看不见的眼珠子，肌肉饱满满脸横肉的脸颊，额头上又粗又长的鬼角，还有就是那有着发达下颚的能够咬合的嘴巴。

虽然犄角伸入了现世，但是这头怪物依旧挤不过来，从他畸形的嘴里发出了咆哮声，声波甚至让在场的人衣服都往另一个方向飘动。森罗不为所动，反正他听见声音并不靠耳朵，现在的森罗已经与罗将神战到了一起。其他的武士都被震慑了一下，那怪物的咆哮声太大了，这家伙脑袋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手从裂缝之中伸出，把住了裂缝两边看起来正准备用力撕扯。

魔气的爆发，让天空之中的苍白阳光彻底消失，照亮这片土地的唯有那云中划过的紫红色闪电以及地面上那血色的裂缝里散发出来的幽幽血光。森罗并不受这些影响，反正他看到东西也不是靠着光。眼前的巫女，动作就如同舞蹈一般，手里的御币可以与名刀相比，只不过贯彻了妖气的月下美人并不畏惧空间的断裂，无色的刀光将这些断裂也一一斩开。

这巫女的武艺很奇怪，就森罗看来动作并不快，但是靠着可怕的妖气形成的斩击，卷起妖气的风暴，还要加上种类繁多的魔界法术造成的各种各样的攻击——不过任她无穷法术，森罗只是一刀斩开。有斩不开的法术，森罗还是要躲开的——如今他的妖气与剑道还不足以让他一剑破万法。

“金刚琉璃心已成，日后精修自然能万法不侵。”这是那老和尚在一边说的话语，他没有上来战斗，而是双掌合十念诵着经文，身上的灵力化为佛门的金光，不断地封印住眼前的裂缝，逼迫那头正在嘶吼的怪物滚回魔界去。那怪物也是狠，哪怕被佛经烧得双手焦黑，皮肉化去露出下面的骨头，用魔气不断地再生，也不愿意后退。

那些武士浪人与鬼武者，终究是心不齐各怀鬼胎，互相之间的战斗已经再度开始了。森罗也是长长叹息，单论武艺的高低他比那巫女胜过不止一筹，不过论及妖力的强悍，妖法的深奥，那是罗将神比他强多了。若不是森罗特殊的体质，怕是难以在这罗将神面前走多少回合——罗将神之所以面对那些武士有恃无恐，之所以雄踞一方，可不仅仅只是她的武艺与妖力而已。

真正让这妖魔的巫女成为“王”的是她的心，她的心所形成的那种结界，进入这个结界的都会被挑起心中最深的恶念与噩梦，这也是信长的大军一日崩溃的真实原因——这些妖鬼直接就被放大了心中的恶念，对于这样的攻击，妖鬼们根本不可能抵抗，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恶念的产物。

在场之中没有受到影响的其实就三个，森罗、老和尚与身体强壮的法力僧。法力僧骸罗虽然本事不咋样，但是居然在佛法上颇有精进，佛经也念不全的家伙这佛性倒是很不错。森罗是特别的，这一点就连罗将神也看出来了，“不是骷髅鬼哪。”在战斗之中，这巫女还在碎碎念，“你的来历让我愈发地好奇了。”

“其实我也很好奇，不过你可以去魔界慢慢想。”森罗的回答也很及时，靠着武艺，他一点点地扳回了局势——对于这罗将神的招数，森罗是越来越熟悉了。这罗将神有着替身的绝招，使得森罗一直都难以给她致命的一击，只能利用斩杀替身稳定地逐步地消减罗将神的妖气。而森罗自己，也吃下了罗将神好几次的法术，身上的铁锖色的骨头上到处都是裂纹，桶川胴已经破烂到从身上滑落了。而他的肋骨，也已经消失断裂了三四根。

骷髅的脸上是不会有任何表情的，而森罗的剑术也丝毫没有衰落，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凌厉。眼前的罗将神，笑容也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对于双方而言，拖下去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森罗身上的妖气流转不灵，身上的伤势随时有可能爆发让他化为一堆碎骨，全靠着现在他一颗金刚琉璃心牢牢地固定住自己的骨头，不过这样下去终究是会被罗将神的法术击碎的。

而巫女的情况是她的剑术远不如眼前这个疑似骷髅鬼的家伙，这已经足以称之为剑圣了，她的妖气已经被斩灭不少，不管是心还是神都已经有所散乱，一不小心就会被一击斩中本体——以这个骷髅鬼的武艺与那把太刀，被砍中的话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天！地！变！”罗将神开始念诵不明所以的咒文，一时之间整个地狱神社的时空都被扭曲了。

魔气的浓度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而漆黑的球状体也在神社上空出现。互相对峙着的武士们陷入了疯狂之中——主要是那三个鬼武者以及那细长眉眼的浪人武士，他们原本心中就有邪念，自然是被一下子拖到了魔界之中。那浪人身上的皮肤泛出青色，头发也一下子化为了白色，整个人仿佛魔物一般，身上的气息直接膨胀了起来，而且还是漆黑的。那三个鬼武者也是如此，他们原本与人无异的脸上，开始出现了鬼的样子......

第六十六章斩落

一“天空霸邪！魑魅魍魉！”那老和尚一声断喝，“南无阿弥陀佛！”那骸骨的武士则是看着眼前逐渐鬼化的武士们，叹息了一声，“心有邪念者一，出身鬼族者三，这天地异变自然难以幸免。”森罗看着眼前四个逐渐现出鬼形的武士——那细长眉眼的浪人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小角，整个面容已经带上了森森的鬼气。这不是死亡，只是化身为妖鬼而已。

而那位双刀的柳生武士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他光是站立着用自己的意志抗衡由于罗将神爆发魔气所造成的邪恶低语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剑道是心术技一体，心都已经全力去压制心中的邪念了，术与技自然也谈不上了。现在的柳生，哪怕一小儿拿着匕首都能捅死他。那身形庞大的法力僧骸罗早已经盘膝打坐，双掌合十念诵着经文，对抗着魔气。

摇动禅杖的老和尚大声地念诵着经文，几乎肉眼可见的佛门法力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努力地抗衡着魔气，而且他几乎就要成功了。而他的那弟子，那粗豪的武士挥舞着自己的爱刀，已经与那入了魔的师兄与三个鬼武者战到了一起。森罗与那老和尚的声音相合，只是他的声音很低，双重的语调呈现出来奇异的韵味。

骸骨的武士将月下美人插入刀鞘，向着那正在催动魔气的罗将神走去。在前面的天地异变之后，他被爆发的魔气冲开，现在要重新将那魔巫女纳入攻击范围之内。作为武士，森罗有其极限所在，他的攻击范围是有极限的，即使是传说之中有心斩之术，但是森罗依旧是要用刀才能斩杀妖魔。

魔气的涌动加上罗将神的法术，这是黑暗之族所难以避免的情况——妖鬼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失去控制，狂乱爆发的妖气会让它们成为可怕的怪物，但是森罗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那罗将神看着眼前这个走过来的骷髅鬼，手中的御币挥舞之间，由黑暗的魔气构成的有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漆黑的影子鬼从她划动的轨迹之中涌出，向着眼前这个骷髅鬼扑去。

“你究竟是什么呢？那些对下等的骷髅鬼而言完全无法克制的魔气，对你全然无效......让我想想......”那罗将神对着森罗露出一副魅惑的容颜，在释放那些影子鬼的同时说道。“或许只是因为我有一颗金刚琉璃心吧。”森罗回答道，他拔刀，只是一刀便将眼前的影子鬼尽数化为无形。

脚步丝毫不停的森罗，在斩杀影子鬼之后，第二批影子鬼来到之前，他已经将罗将神纳入了攻击范围之内。“哪里有那么多问题，先斩杀了你吧。这样这个世道多少会好一点。”森罗手腕抖动，长刀震动之际，将一头扑过来的影子鬼震成粉碎。那罗将神没怎么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反而是用眼睛看着这个骷髅鬼，“原来如此，你可不是什么骷髅鬼！”

这罗将神一如少女一般一合掌，“原来却是不化骨！骷髅不化骨，倒真是少见呢......”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这御币抖动之间，黑色的妖气球从其中飞出，向着森罗狠狠地撞来。骸骨的武士挥刀将眼前的鬼怪斩杀，而那妖气球回避了一些，用刀劈开了一些，森罗身上的铁锖色的骨头早已经满是裂纹，而对面的罗将神，在这一轮爆发之后同样陷入了低谷。

但是魔界的裂缝终究是在扩大，那畸形的魔物还在对面嘶吼，那双巨大的手掌牢牢地抓住了裂缝在发力撕扯，想要让自己能够通过裂缝来到现世，掀起无边的魔潮。

将眼前的影子鬼杀光之后，森罗也是叹了一口气，“一次也好，一点点也好，这一刀也是时候了。”骸骨的武士觉得还是趁现在这个时候决定性地来一刀算了，继续拖下去的话，恐怕到了真的要决定性一击的时候他反而没有足够的力量了。一双骷髅骨爪握住了刀柄，汹涌的妖气涌入了那散发着红光的宝刀。

这并不是什么蓄力发绝招，战斗的情况也不容许这样，一点点的迟疑摆动作都是为敌人争取机会，所以森罗攻击的速度很快，“原本心技一体的话，绝招攻击就是这么快的。”森罗的眼里看见的是妖气的流动，他的五感现在逐一消失——这原本就很容易，他本来就是个骷髅么，只留下自己的心在感应这流动，寻找着一点灵机。

总之先挥刀再说，刀光也确实这样，顺着妖气的流向逆流而上，就如同一条蛟龙那样寻找着机会。而那罗将神也在催动自己的妖气，她身下出现了巨大的仿佛用血书写的符文法阵，巨大的光柱直接将她裹在中间。这是下一招黑暗邪气大范围爆发扩散的全方向攻击的绝招，这是范围之内善良绝灭的魔阵咒怨光的起始。

“吒！”那罗将神直接捻动手指，御币在她的面前飞扬，巨大的光柱开始扩散——一旦冲击而出，除了已经妖鬼化了的鬼武者们，恐怕这里其他的勇士都会被这股妖气化为枯骨，而随之而来的魔气大爆发，定然也会让整个北本州化为地狱乐土。至于罗将神自己，恐怕也只是在地狱神社之中休眠一段时间罢了。

刀光所化的龙在光柱之中被反推，同时开始崩灭，恐怕顶多半个呼吸就会将森罗也卷入其中，这名为不化骨的骷髅武士，会不会因此而被粉碎谁也不知道。森罗知道生死就在一瞬间——虽然一个骷髅鬼说这种话实在是可笑，不过他希望即使是陷入安眠，至少也要将这天空的魔气消去才好。

森罗将自己身上的妖气尽数注入刀中，在这个时刻，恐怕也只有手中的月下美人刀才会自然地告诉森罗该如何去做了。他一直都相信这一点。刀尖开始颤动，微微一震之下，眼前的光柱直接被破开一个小口子。随后刀身上发出了女子的娇笑，随后骤然化为龙的咆哮，原本已经散乱成尘的光龙突然之间再度出现，而且直接化为雷电一般，刀带着森罗在飞翔，这一斩到了现在，才展现出全部的威力。

第六十七章封印

刀光如同闪电一般，从地而起，蜿蜒前进，直上天空，将天空那浓厚的魔云也一斩而开，金色的阳光，温暖的阳光直接从这被斩开的乌云之中洒落，就如同一条刀痕一般直接贯穿了整个地狱神社。森罗整个骷髅手中抓着长刀月下美人，刀刃向上——这一刀原本就是上扬的。这骷髅的武士被包裹在雷光之中，而他的脚下踏着的就是那头雷兽白炼。

原来在森罗那一刀斩出的同时，这雷兽也展现出了天生的战斗才能，直接找到了这罗将神攻击之中唯一的一个“点”而与森罗联手攻出了这一击——他全力的雷电爆炸。雷光消失了，这雷兽身上的毛发平复了下来，而森罗也缓缓地收刀，雷兽与骷髅武士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抬起了头看着天空。

“真是不错的感觉。”那白炼笑了一声，用自己锐利的爪子抓了抓脸颊，“不过看来享受不了多久了呢。对了，你说你的愿望是什么来着？好像没跟我说过吧。”这雷兽看着眼前的骸骨武士，“没说过么......是啊，仅仅只是让这片魔气所化的乌云消散一点而已，结束这个世道恐怕并非我所能做到的。现在的这个阳光，不也是很舒服的么。”阳光照射在森罗铁锖色的骨头上，却隐约照射出这骨头上暗淡如同紫金一样的光芒。

“是吗，真是了不得的愿望。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呢.....只不过，恐怕来不及说了。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再说吧。”随着白炼的话语，这家伙靠在山岩上的身体逐渐地融入了石头，很快他就化为了仿佛雷兽一样的石头。森罗的骷髅脸看着这个情形，随后他看向原本应该是罗将神所在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面目扭曲，一只带有锐利指甲的手捂住半边脸的罗将神。原本充满了魅惑之力的美丽容颜，现在看上去犹如恶鬼，她身上的巫女服已经破破烂烂，手中的御币也已经折断。“你，你这个！该死！该死的！”从罗将神的嘴里，流出了这样充满恶意的话语。“南无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从那已经放松下来的老和尚嘴里响起，“施主.......”他看着森罗说道。

“我这一刀已经断了你的生机，破了你的魔道，罗将神啊，恐怕你的愿望没法实现了。”森罗对眼前的巫女说道，语气十分平静，“和尚，封印的事情。看来只能交给你了。真是......很不错的阳光呢。别这样看着我啊浪人，我可还没获得永眠的资格呢——只是能获得小小的奖赏而已。”森罗向着老和尚单掌合十，随后这骸骨的骷髅就这样塌陷了，化为了满地的碎骨，就连那骷髅头也到处都是龟裂。

长刀就这样横在地上，而佛珠就在碎骨之中。老和尚双掌合十，行了一礼。“自然如此。”随后他开始念诵佛经，摇动手中的锡杖。那妖鬼化的浪人武士现在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但是他的身体萎缩得不像样子，就好像皮袋挂在骨头上一样，而三个鬼武者更是已经化为了枯木一般的雕像，而那柳生家的武士，盘膝坐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或许是他用这种方法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对抗。

“去吧，带走他们。”那身材庞大的法力僧骸罗应该是受到了保护，他自己念诵佛经定心的功夫也还不错，所以虽然看上去有点委顿，但是比起那粗豪的浪人武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的样子还是好了不少，他将这武士抗在了肩头，想要去拉老和尚。“去吧去吧，莫要来管老和尚。”这老和尚说道，骸罗身体一震，他放下了那浪人武士，那浪人武士也坚持着站了起来，与骸罗一起下跪，向老和尚磕了三个头，随后用手臂支在骸罗的手上，坚持着走了下去。这两个人再也没有回头。

不过在走之前，老和尚用锡杖一挑，将那枯萎的细长眉眼的浪人武士挑到骸罗的肩膀上......这骸罗托着那枯萎的武士，支撑着粗豪的武士，一步步走下了恐山。身后一时之间梵唱大作，雄厚的佛门法力从那地狱神社的地方爆发。

罗将神的动作非常僵硬，她放下了手，那张脸上就仿佛有着雷电劈过一般，将脸分成了两半，但是断开的地方没有血，里面只是一片虚无，她的双眼流露出的是憎恨，她的怨恨都是对着地上那一堆铁锖色的碎骨。可惜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了，即使是想要诅咒对手，她现在也做不到，全靠着最后的怨气她才坚持到了现在。“我恨啊......”随着这个很轻很轻的话语，从破开的地方浮现出了另一个幻影般的女子，身上是诡异而华丽的十二单，眉目之间满是魔物的气息，脸上直到身体的半边都是仿佛被雷电般的斩击所破开的伤口，直接贯穿了身体前后。

这魔女逐渐地淡化消失，她到消失的一刻都恶狠狠地看着那堆骸骨。而原本的罗将神脸上的伤却消失了，她那狰狞的表情也消失了，直接倒在地上看来是昏死了过去。老和尚只是叹息了一声，但是动作不停，一边念诵经文，一边摇动着手里的锡杖，脚下的步伐十分奇特，绕着地狱神社走。当他走过了所有地之后，直接坐到了那块已经被劈开的石头——原本上面悬浮这黑色的光球，还有那大大的裂缝，现在都随着那一刀消失无踪了。老和尚坐到了石头前方——这颗巨石虽然被斩开，但是依旧有着丝丝缕缕的魔气从斩开的地方渗出，化为淡淡的云雾往天空飘去。

“南无阿弥陀佛。”老和尚只是一声平和的佛号，将锡杖一抛，恰好卡入了那个断裂的裂口。随后和尚盘膝而坐，长长的眉毛垂落下来，眼睛闭上了作禅定之相——身上的佛光清净无垢照射而出，就如同一颗明珠照透了整个地狱神社。在双重的语调叹息声之中，整个地狱神社出了风吹过的声音之外，寂静无声......

第六十八章再生

一个时辰之后，那躺在地上的巫女缓缓苏醒，她的耳边依旧在回响......并不是她的耳边，而是整个地狱神社现在都在回响着老和尚念诵的经文。她的视线缓缓地聚焦了起来，算是完全地醒来了，老和尚垂着眉毛不言不动，那巫女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随后站了起来，走出了神社，有些惘然地向着山下走去。

这是除魔失败，被妖魔附体的无名巫女，附体之后才是罗将神，现在罗将神已经被斩杀在此世，那么自然原本的无名巫女就会复苏——这些年来罗将神的所作所为她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完完全全地一清二楚，所以巫女也知道，她恐怕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光是如何来弥补那些罗将神造成的伤害，怕是就要穷尽她一生。

巫女走后，地狱神社再无一人，唯有经文的声音还在风中回响。

时光流逝，冬去春来。天空之中的魔气乌云也由于恐山的地狱神社被封印，从而淡薄了一点。至少在北方的地方，能够看见阳光，有温暖的阳光就意味着可以耕作，而在阳光之下，那些魑魅魍魉也难以自由游荡害人，多多少少能够让普通的百姓能活下去。但是百鬼夜行依旧在，而那些强悍的妖鬼也还能在白昼日行，只不过在数量上终究是少了很多。

地狱神社被封印之后，这里反而成为了妖鬼的禁地，但是也没有什么人会踏入这里。地上那一堆铁锖色的骸骨，也慢慢慢慢地开始从碎骨聚合成一根根的骨头。从骨头上升起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逐渐地将所有的骨头串到一起。黑色的气息一开始是淡薄到几乎看不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厚，最终在黑气猛然收缩之后，一个骷髅站立了起来。

“这算是奖赏么？然而依旧求不得啊。”双重的语调响起，这骸骨的武士抬起了头，那张可怕的骷髅脸朝向天空，阳光射入他空洞的眼窝，照亮了他头骨内的空腔。森罗弯腰捡起长刀，那锈迹斑斑的长刀在握到森罗的手中之后，微微一震抖去浑身朽烂之气，那原本有些破裂的刀鞘也恢复了陈旧的外表。“真不知道多少年了，不过天上的魔气之云也只消掉了这点......总算是能在这里见到了阳光，然而任重而道远，这条路恐怕还要走下去。”

森罗双重的语调刚刚落下，他就将那佛珠套入了左腕，这骸骨的武士走到了老和尚面前，这僧人依旧盘坐在地上，头微微垂下，斗笠遮住了脸，长长的白色眉毛下面是仿佛木乃伊一样的脸。“恭喜和尚得偿大愿往生极乐，成就即身佛。南无阿弥陀佛。”森罗合十为礼——到如今，这阵阵佛经梵唱依旧在风中回响，认真去听的话还可以听见。这老人身上散着檀香的气息，而浑厚的佛门法力以他的肉身舍利为中心，牢牢地将那地狱神社塞住。

骸骨的武士挺直了腰背，从地上捡起那破破烂烂的桶川胴，再度披到了身上，那星兜也被从一边捡起来，扣到了那个骷髅头上——没错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两个其实没啥用的防具也自己修复了。“虽然还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这南方依旧有妖魔鬼怪的存在，是时候去斩杀它，还此地一个朗朗乾坤了。”

森罗不会在老和尚面前停留，老和尚大愿已经完成，并不需要别人的赞叹。这骸骨的武士一步步地走下恐山，风吹过老和尚的即身佛，似乎微不可动地对着森罗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要走本州之背，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直到抵达天草城。在踏出地狱神社的那一刻，森罗便已经知道了天草城依旧存在，那也是南方魔气之源。虽然地狱神社已经破灭，但是恐山的灵力丝毫没有损害。恐山依旧是修炼的圣地，自然也是妖魔鬼怪出没之地——地脉灵力无分善恶。不过如今阳光洒落，那并非是惨白的冷冷的光，而是温暖的光芒，在这样的光芒下，没点本事的妖魔还出不来。

森罗走下来的时候能够感觉到阴暗处那丝丝缕缕的玄阴之气，那不敢暴露在阳光下的怨憎之气，不过这些都是不成气候的小鬼精怪，根本不值得去理睬。这样的精怪，哪怕是个有勇气的武士都可以随意斩杀。而骸骨的武士走在阳光之下，他身上的铁锖色骸骨也自然地散着一缕缕的黑气，被阳光所消磨。

即使是有一颗金刚琉璃心，然而妖鬼终究是妖鬼，森罗并不能避免阳光对他的伤害——哪怕那个伤害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至于受到的那痛苦，也是丝毫无法减免的。基本上跟人被放在烘炉里烘烤是一样的感觉，只不过也就是感觉而已。森罗只当是清风拂面，这种痛苦的感觉相当真实，森罗愿意承受这个——他的五感俱为虚假，难得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感觉。就如同他饮下那红尘美酒一般，虽然感受不同，但是俱为真实无虚。

在阳光下活动的妖鬼未必都是如此，但是森罗这样的一定是这样，哪怕他是不化骨。

骸骨的武士看见了在恐山之下拖着亡者的獒犬，本州原本没有这样的犬，凡是长这样的毫无疑问是妖鬼。这獒犬从地下拖出被掩埋的尸，大口吞噬。“双目通红，浑身怨气。这是吞食死人的恶犬啊。没想到也被这怨气弄成了这副模样。”森罗口中说到，双重的语调让那头獒犬一下子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森罗，口中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但是始终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

“谁会抢你的死人吃？”森罗失笑了，这獒犬虽然凶猛，但是森罗看它的气息，这也只是吃死尸异变的妖鬼而已，并不会袭击活人。这个世道到处都有横死之人，这样的妖鬼根本无需袭击活人也能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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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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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吃死人的獒犬只是守着自己的食物，根本就不想要去招惹眼前这个黑色的骷髅鬼，那活了超过普通的野狗好几倍的寿命带来的直感让这头已经妖化的野兽察觉到那骷髅真的非常不好惹。而且森罗并没有想要抢夺它的食物，所以还是莫要去惹起那骷髅的注意比较好——若是那骷髅来抢夺它的食物怎么办？逃！食尸獒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森罗从被刨得乱七八糟，到处都丢了断裂的骨头的地上走过，“这个世界群魔乱舞居然到了这个地步，这里就这么点地方居然就有那么多的死尸。”森罗的眼里看到的是断壁残垣，还有那茅屋的地基残留，看来这里也曾经是一个村庄吧。总算是拜森罗斩杀了罗将神所赐，天上的乌云裂开了缝隙，有一些阳光从缝隙之中洒落，在让此地重新获得了温暖的同时，也驱散了大地之上的阴气，让很多小鬼小妖就这样消散，远离了人间世。

这个地方，或许有一天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吧。骸骨的武士并不停留，这里不需要往生经——虽然看上去那头食尸獒凶神恶煞，但是它身上的气息却是阴府之气，被这妖鬼吞吃之后的普通百姓的怨魂死尸是能够获得超度的——就如同西藏的天葬一般。越往南走，这天空之中的阳光越是稀薄惨白，那种温暖也逐渐消失。

大地之上到处都弥漫着仿佛雾气一样的阴气，只有在靠近城镇的地方，这样的阴气才会在白天消散，但是到了夜间这些雾气依旧会弥漫在街道上。自然这里也到处都有着诡异之地，而森罗现在就看到了一个。那是一处村庄，虽然被雾气弥漫着，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完整的。那些茅草屋虽然破旧，但是看上去还能住人，并非是那种长年无人居住以至于频临倒塌的房屋。

房子有人气与无人气完全是两回事，但是森罗看在眼里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作为一具骷髅鬼，他这样的叹息纯粹只是妖气催动。这骸骨的武士没有进入这个村庄，他小心地绕过村庄，并不想要让村庄里的人看见他的身影。这个村庄里竟然平和得惊人，或许还有人衣衫破旧面有菜色，营养不良——但是那是绝大部分日本农民的特征，只看这些人能够这样在村庄里走来走去就晓得真的就好像梦一样美好。

骸骨的武士小心地不让那些人看到，他站在村外，骷髅脸朝向那村庄，看了一会儿。随后这骷髅晃动着手腕上的念珠，轻声地念诵着经文。随着远方的苍白色阳光一点一滴地出现，眼前的村庄那些雾气是稍微地淡薄了一点，那些房屋，那些村民看上去也有点苍白，仿佛有很久不曾见过阳光一般。“该走的，不能留。”森罗低声说了一句，他就离开了——在他的身后，随着阳光越来越高，村庄就好像气泡一样地消失了，只有残破朽烂的房子依旧在原处。

原本战国乱世结束之后，很有一段时间人口繁衍生息算是盛世，是以这交通道边村落庄园真的不少。但是其中一半都已经废弃，村民们不是死了就是逃跑去了其他地方做流民。即使是武士，在这个时代也是朝不保夕，穷困的乡下武士真的不少——村民可以逃，但是武士出于荣誉或者说封地在这里，跑不掉。而森罗现在休息的所在正是这样的一处地方。

这里看来或许是某位颇有风雅之心的武士的旧宅，不过早已经空无一人，森罗觉得这里的人多半已经死了——因为就在庭院之中便有怨气徘徊。房屋倒塌了三分之二，唯有一小亭尚可以容身。之所以说风雅，就是风雅在这小亭与主屋乃是用木桥相连，而架高的小亭下方则是现在依稀都可以看出来的白色沙砾与卵石。“模拟海中孤岛么。”森罗双重的语调说了一句。

如今枯海已经长出了蒿草，未曾修建的树木也早已经长得跟鬼爪一样，这小亭虽然尚未坍塌，但是地板龟裂，屋顶破损，支撑的四根柱子也已经有了裂缝，怕是再经历数年的风雨，这个小亭也会跟主宅一样坍塌，不过眼下，还能让一个骸骨的武士坐在外侧的走廊上，两条骷髅腿荡下去坐着出神。

“已经没有酒了啊。”这骸骨的武士喃喃自语道，“真可惜。”长刀月下美人被他斜斜地放在一边。在月光的照耀下，在雾气的环绕之中，那些雾气依稀仿佛在刀身上结成了人形，是一个出色的美人，但是仔细看过去的话——却只是翻卷的雾气而已。森罗并不为意，这骸骨的武士只是随手将小亭之中风吹雨淋冲刷下来的粘土用妖力揉作一团，在森罗的骷髅手之中，这泥团湿润了被捏成了一个仿佛鹅蛋大小的埙。森罗手中生出烈火，在驱散了手掌周围的雾气的同时，也将这个泥埙烘烤干硬乃至于变成了陶器。

森罗将这个陶埙放到了骷髅的牙齿前，古朴苍凉的声音从这个鹅蛋大小的埙中响起。即使是没有了肉身，只余下骷髅骸骨的森罗，依旧是可以调动妖气吹奏的。“无他，聊以**罢了。”这骸骨的武士发出了低沉的笑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这骸骨武士就沉浸入了这种自由自在的吹奏之中了。没有面目，也不知道森罗是专心还是在走神，总之这埙声就这样在这个无人的所在飘扬出去。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应和的尺八声，这并没有让森罗惊起，而是十分随性地与那声音伴随着一起演奏。这音乐本为心中随意流出，自然也不成什么曲调。那雾气构成的隐隐约约的美人靠在这骸骨武士身上，仿佛颇有不屑这乐声的样子。也确实是如此，虽然古朴苍凉，但是其实森罗吹得并不好听就是了。“兴尽则止。既然无酒，那就拿禅当酒好了。”这骷髅也是一笑，放下了陶埙，直接箕坐在走廊上，却是用这种姿态参禅去了。

第七十章地狱

就在这破旧的宅邸之中，那枯海上的半落亭边上，斜斜坐着一具骷髅，下颚骨张开，就这样一动不动。月光照在残破的亭子以及依稀可见白色沙砾的“枯海”之上，铁锖色的骷髅骨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很有一种奇特的美感——仿佛这里原本就应该有这样的东西。

横置在一边，半出鞘的太刀在月光下呈现出朱红的颜色，就如同花魁嘴上的胭脂一般。四下里寂静无声，就连虫鸣也听不见，不多时从不知何处幽幽传来尺八的声音，依稀仿佛还有着梵唱的声音。

寥落的月光之下，苍凉而孤独的尺八声不知从何而来在空中回旋。而这个时候，森罗动了。这骸骨的武士手掌一翻，佛珠在手中转动，他捻动着这串佛珠，骷髅的面孔朝向眼前的枯海。“也是风雅之士，奈何却已经断绝家系了吧。”虽然被荒草淹没不少，但是这片庭院的白色沙砾海之上，还是能够看出散落着几块黑色的大石头的。

森罗完全可以想象此地过去的风景，定然是雅致无比，深得禅昧，只不过当这个世间，此等雅致风情又有何用，“倒不如说如今这番破灭的景色，方有那别致的灭尽之意。”这骸骨的武士点头赞叹道。斩杀为祸世间的妖鬼原本只是森罗的愿行，还天空一个明朗天空才是森罗想要的。虽然是阴气袅绕的骷髅鬼不化骨，但是森罗也想要沐浴在阳光之下，或许那时候他就能够宁静下来了。

如今禅酒已酣，自然也已经是离去的时候了。此地清幽，虽有怨气但无厉鬼，恐怕顶多也只是那些鬼魂自伤身世，在月夜之下重现昔日盛景罢了。过路客商或许会为幻境所迷，但是不会死，也就是被吸走点精气，身体不舒服几天而已。

此等小鬼，森罗并没有什么兴致斩杀——这世间原本就是百鬼夜行，区区小鬼还不值得他出刀。这骸骨的武士走出了这破旧的荒宅，在月光之下沿着荒废的道路继续前行。森罗的步伐并不快，反正那些妖鬼也在那里，他快一点慢一点也无妨。

走着走着，森罗却听见了呼吸的声音，“浅而急，在这个地方？倒是少见。”他脚步一拐，沿着这个呼吸以及随之而来的人气走去。森罗几乎是与山鬼婆在同一时刻发现了这个呼吸的目标——那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看上去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日本农家孩子常见的破旧衣服，蜷缩在草丛之中睡着了。

那山鬼婆长者一张扭曲的老妇人的脸，口中呲出獠牙，身上是破烂的袍子，长长的乱糟糟的白色头发，而手里则是握着一把闪亮的长长菜刀。脏污的手脚虽然干枯，但是意外地拥有着可怕的力量。山鬼婆本来就是吃人肉的，尤其喜好小儿的肉。

看见这孩儿之后，这山鬼婆喜不自胜，一下子就跳了过来，手舞足蹈地要将这个孩子抓走。或许这孩子睡得熟了，居然对山鬼婆在他身边跳跃一点都不知道。森罗拂开眼前的荒草，走到了这孩子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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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路途

“好凌厉的刀势。”森罗也感叹了一句，双重的语调在回响，“闭上眼睛，不要去看。”森罗俯下身体将那女孩抱着放在自己的肩头，让她抱住自己的兜不要张开眼睛。眼前的情景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交错的刀痕，这刀痕非常深而且非常干净。有人躲在石头后面，那么石头与人一起被斩开，这种刚猛的力道，森罗知道自己未必能够斩出——或者说如果不聚气的话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但是这家伙似乎也就是随手一刀。”

同样的刀痕撕裂了房屋，将里面躲藏的村民直接切碎，而在道路上，那些疯狂逃跑的村民直接被斩杀在路边。“这可是一把很长的刀，我应该见过......”森罗的声音响起，他的骷髅脑袋左右回转，看着这里的凄惨景色。到处都是已经变成了黑色的血迹，浮肿发绿腐烂的人体碎肢，不过即使是这样，天空之中没有食腐的乌鸦与秃鹫，而地面上也没有那些野狗来吞吃尸体。

“这凄厉的刀意，‘鬼’的气息还在这里飘荡，加上被无辜斩杀的村民的怨气，也难怪那些动物不会来了。”唯一敢在这里出现的恐怕只有苍蝇，但是苍蝇根本无法接近那些斩开的伤口，一触就死掉，它们只能在其他地方产卵，而蛆虫也不能接近那些伤口，否则立刻就是两段。“这锐利的刀势还残留在断口.果然是我见过的。”

森罗当然想起了这一把刀，他曾经在过去，在一处破旧的庵堂之中，遇见过这把刀的主人，也是这一次杀戮的凶手——“鬼”，“我记得当初那个活死人曾经满怀怨恨地喊过这个鬼的名字？我记得这个高大的男人叫......斩红郎。”森罗也记不清到底是那个活死人喊过还是他自己那莫名的记忆，但是造成这一切的鬼的名字叫做斩红郎多半是没错的。

因为这个人，这把刀都是印象深刻的——如此高大的人以及那一人高的太刀，那种刚猛而凌厉的斩击，这都是森罗记忆深刻的——“如果是那把刀......这个‘鬼’的力量又变得更可怖了啊。”村落里没有活人的气息了，不但是活人，就连鸡鸭狗之类的气息也没有了。为了避免这孩子被煞气所冲击，被尸气弄得中毒，森罗用他那已经变异了的妖气护住这孩子，而且很快就离开了村子。

“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这骸骨的武士将小姑娘放在地上，蹲下之后用骷髅的脸对着她说道，“我可以将你放到其他的村子里......但是这样做的话，跟我在这里一刀斩杀了你并没有什么两样，说不定还会更痛苦。所以，如果你想要活下去，或许只能跟着我一段时间了。至少，我能够教你一点活下去的本事。”森罗用双重的语调对这个小姑娘这样说道。

那不过是个很小的孩子，不过看来苦难让人成熟，虽然看上去似乎还有点懵懂，但是这小姑娘点了点头，拉住了森罗的四迭护甲。“你没有鞋子......我虽然能斩杀敌人，但是真的不会打草鞋，所以，你坐在我的肩膀吧。”骸骨的武士这样说道。或许是他的气质或许是他的语气，这孩子已经不害怕森罗了。孩子的心就如同明镜一般，应该天然能够察觉到一些东西。

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这个画面就有点古怪了——铁锖色的骷髅鬼穿着暗红色的桶川胴，走在路上，但是肩膀上却坐着一个衣服有点肮脏没有鞋的小孩子......“我应该教导你什么？很抱歉我不会种地也不会做工，我能教导你的只有武家的本事——如何挥刀去斩杀对手保护自己，或许顶多加上认字什么的......”森罗找了一根树枝，用妖力烘干之后将它削成了木刀，“虽然对你来说很长，但是对距离的掌握，从一开始就要习惯。”

“那么，你叫做什么名字呢？我的名字叫做森罗，森罗万象的森罗。”骸骨的武士在地上用自己的骷髅手指头写下了森罗万象四个汉字。“没有，我没有名字。”这小姑娘看上去有点伤心，森罗手指头顿了一顿，在下面写了三个汉字，“小叶子，那么你就叫小叶子好了。”骸骨的武士话语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鞋子的问题，最后还是在下一个村子的时候解决的——简单地说就是森罗当了一回小偷，偷了挂在外面的一双草鞋。这个村子运气很好，鬼并没有来这里。森罗也不明白斩红郎的活动模式，因为几乎无法察觉他前进的方向，当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就森罗的回忆来看，这个斩红郎怕是早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衰败的村子，森罗也没有现形，只是借着夜色偷偷地拿走了草鞋。穿上了草鞋的小叶子，这个时候才可以真正地开始学习剑术，在此之前，森罗指导她的是呼吸。森罗自己已经是一具枯骨，他的剑术无需呼吸，需要的只是妖气的流动与控制，这个跟活人吞吐气息有相近之处，但是根本上是不一样的。

小小的女孩努力地奔跑着，“呼-吸，呼-吸。要像这样，别搞错了。”森罗的刀鞘敲在小叶子的胸腹部，将她肺里的空气直接打出，小叶子痛苦地在地上蜷成一团，“吸气，就好像将一个世界吸入你的胸口。”刀鞘控制着小叶子的呼吸，“吐出！！”这个呼吸之间，森罗能够察觉到力量从小小女孩的身体深处缓缓地渗出。“记住这个节奏，这就是力量的源泉。”森罗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毫无疑问是严师。

食物是一个问题，作为骷髅鬼，森罗无需进食，但是小叶子是要吃东西的，如果只是肉还好办——现在的日本山间到处都有着野猪野鹿。但是粮食那可就不太好办了——即使是有着野菜，但是作为人终究还是要吃米的。好在森罗有点钱，那些被他斩杀的恶鬼什么的会留下一些值钱的东西，大部分森罗并没有取用，但是偶尔会有一些小巧的东西森罗会起意收集在他的铠甲内，现在拿出来让小叶子拿去城镇变卖，或许可以买到一点干粮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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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世间

小小姑娘拿着首饰什么的去典当，恐怕被人黑下来的几率更大一点。既然典当不了，自然也无钱买食物，而小叶子身上虽然挎着木头削成的太刀，但是她不过是刚刚学习罢了，就森罗看来远远还未入门，而且年小力弱，就算是想要讨个公道，也不是那些黑道保镖的对手——事实上他们没有将小叶子抓起来卖到烟花柳巷，已经是出乎意料地善良了。

森罗也是让小叶子去典当的时候才想到这一点的，只不过他看见小叶子含着眼泪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修炼出一颗金刚琉璃心的森罗也不禁说了一声，“这世道......”双重的语调里微微带着一股恼意，“忍一忍啊小叶子，你且在这里睡下。我去去便来。”这些日子以来，由于小叶子的缘故，森罗再不能随意就在野外摊尸，而是要用手中长刀劈砍搭建出一个简陋的窝棚来住，或者寻找那抛荒的房屋。

小叶子抱着木刀，在森罗用太刀砍下木头，用干草铺设的窝棚里蜷缩着睡觉了——森罗的妖气所在，一般的游魂野鬼以及山林猛兽根本不敢接近。而森罗看着小叶子睡着了，也是抽刀一挥，窝棚被一个圆圈的刀痕完全笼罩，“现在就完全安全了。”森罗想道，这算是双重的保险吧。

骸骨的武士向着乡镇走去，这样的镇子在夜间绝大部分人都是躲在家中休息睡觉的，就是仅有的几处妓寨与酒场赌场，那些客人恐怕也是不会在半夜回家的——仅仅只是在门口的灯笼之外，便是一片漆黑。即使是那些两层楼的欢乐场灯火通明，但是灯光也照不到一丈之外——灯光照耀之处为人世间，灯光晦暗不明之处便为鬼域。

森罗在这晦暗不明的月光之下行走着，在这个人所看不清的所在，有着青白色的磷火与半隐身的怨灵在游动，自然也有那些被丢弃的家具用品什么的在自顾自地走来走去——在有人的镇子上，所谓的游魂野鬼也就这样了。看见这些妖鬼的会生病，不过一般来说不会死。没有什么妖鬼敢于靠近森罗，那些游魂远远地避开骸骨的武士前进的道路，森罗就这样走到了应该是典当行的所在。

“深沟高垒，很有点小城的样子——也难怪，里面有钱嘛。”森罗笑着咕哝了一句，随后他完全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大门。粗大的门杠直接断成两截，巨大的爆裂声直接让里面的保镖们衣衫不整地拿着刀枪冲了出来。不过当他们看见在火盆之下出现的那个身影的时候，顿时就开始丧失勇气。

那是穿着铠甲的骷髅，摇曳的火光照耀在它铁锖色的骸骨上，还反射出一股玉石般的光泽，这骷髅的一张脸朝着他们，而那骷髅爪开始将腰间的一把太刀缓缓抽出。抽出的太刀是桃红色的，还有着氤氲的红色烟雾从刀身上升腾而起。

保镖们的脸皮都僵硬了，当啷一声有人直接就丢了手里的刀，步步后退。这可是妖鬼啊，能直接闯入民居的妖鬼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好像那些游魂怨鬼什么的，它们顶多也只能在外面飘一飘吓人，只要房间里的人胆气壮，哪怕是纸门它们也是无力穿透的。在场的诸位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年，还是见过血的保镖，一般的游魂还真没有本事敢于近身。

而现在这个骸骨的武士就这样走了进来，还拿着一看就肯定是妖刀的武器，这可就是麻烦了。那些保镖在森罗逼近的时候，都发一声喊，跑了。“本来如此。”森罗笑了一声，他大步前进只见一个中年的胖子手里拿着胁差，颤抖着拦在森罗的面前。“你们这帮该死的！丢下老爷我在此顶缸！马鹿们！”

森罗发出了笑声，下颌骨上下抖动，随后他直接挥手出刀。这胖子直接往后滚到地板上，后面冲出一个基本上就没怎么穿衣服的女子，一把扶住了这胖子。胖子没死，甚至没有受伤，森罗只是用刀意所侵，这胖子如何能顶得住。

而森罗斩开的其实是钱箱，用铁铸造的钱箱就好象是豆腐一样地被切开，铜钱滚落一地。森罗随后脱下头上的星兜，一把抓起地上的铜钱往里面塞，塞满之后掂了掂，“差不多是这个价钱。好了，典当行的老板，我们帐目两清了。”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倒是让那抖得如同鹌鹑一样的胖子愣住了。没等这胖子反应过来，森罗已经大步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的窝棚的森罗盘膝坐在门口，长刀横在膝盖上就这样等待着天明。

“小叶子，你拿着这些钱，去买你喜欢吃的东西吧。”当天亮之后，小叶子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一只骷髅的手爪已经伸到她面前，摊开的骨掌之中是十枚铜钱。小叶子很高兴地拿着钱走了，而森罗站了起来，离开数十步之远跟着这个小女孩。这一次他会跟着一起去，森罗自有办法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样的利用阴影让自己不为人所知的本事，恐怕是上忍的潜行之术，有时候森罗也在想，“我还有什么不会的么？”虽然愈发地对自己为啥会有这样的记忆与本事感到好奇，但是森罗知道恐怕他永远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姑娘吃得很开心，“原来喜欢吃糯米团子。”森罗倒是想起如今在日本，糖果子可是高价的点心，小女孩喜欢吃也是正常。骸骨的武士双臂环抱，倒是发出了轻声的叹息——他没有味觉，只有那红尘的美酒能带给他感觉。森罗摇了摇腰间的酒壶，里面已经没有一滴昔年清水姬所酿的美酒了。

当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要往镇外走的时候，却被一只骨手拉进了阴影之中，小姑娘差点叫出来，但是拉着她的骨手轻轻一点，却让她的气息漏了出去喊不出来。“还要多加修行啊小叶子。喏，吃饱了之后我这里的钱你再拿一些，去买点干粮带着。我可不想在以后带着一个小骷髅走路。”

第七十三章试炼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捧着一串制钱，跑进了镇子，而森罗则是就这样行走着，利用阴影不断地前进——在阳光之下，原本并无鬼魅藏身之处，奈何现在日照也是苍白无力的。白昼有妖鬼行走，在现在已经属于平常事了。森罗用妖气包裹着身形，在阴影之中妖气愈发地深沉，让其他人根本不会看透此处。

买干粮的话，小叶子倒也是算得上聪明——她买的是压紧风干的菜团子，里面应该还有盐，非常能耐储存。这东西价格也不贵，糙米做的，一串大钱可以买满满一兜，吃的时候用热水煮开就是一锅菜粥。森罗看着小叶子将一袋子干粮背在背上——农家的小女孩很早就要干活了，背起这一袋干粮对她而言不算是辛苦活儿。

买到了干粮之后，森罗对小叶子的训练变得更为严格。小女孩很懂事，知道这是为了她好，当然也努力地做到森罗的每一个吩咐。手磨破了，在刀柄上留下血迹，但是小姑娘一声不吭，继续做着森罗给她规定的挥刀动作。“果然很懂事啊。”这骸骨的武士也是感叹了一句，他所给这个女孩的就是日后活下去的本事——不管怎么说，能用刀的话，在这个世间应该是能够活下去的吧。

“呼吸，注意呼吸。你挥刀的力量，绝不仅仅是来自于你的肉体。”森罗说道，小叶子在这剑道的方面，其实还是一个农家小女儿，“能达到普通武士的程度已经不错了。”这是森罗的看法。小姑娘其实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她练习非常认真而刻苦，也努力地要做到森罗吩咐的呼吸之术。

森罗传授的乃是退魔之剑，呼吸之法就是锻炼出灵力的法门——这并非是日本古流，而是森罗他记忆之中来自那大陆的正宗炼气嫡传——这骸骨的武士身上涌动的妖力，也是如此吞吐大地的灵气而来的吧。骸骨的武士那双重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语，小姑娘只是农家女孩，而且年纪幼小，森罗倒也想不出该如何将那观想的法门传授于她——或许那些文人雅士可以学，因为这都是汉文古籍。

好在森罗也有法子，他用刀鞘在地上划了个观自在菩萨的法相，让小姑娘记住，在自己呼吸的时候脑子里幻想着观自在菩萨端坐于自己内心正中，大放光明。“接下来就教她念诵佛门真经吧，既然是观自在菩萨，那就念诵心经。”这骸骨的武士做出了决定，这一番下来，这小姑娘或许也能练出佛门除魔法力，在村子里当个除魔师那是足够了。

“这孩子年纪太小了，不能就这样跟着我一路南下斩除妖鬼。她也不应该完全卷入到这些事情中。”森罗想道，此时这小小的女孩身上已经能够察觉到灵力了。呼吸法加上观想，想要不至于走火入魔的话，到这个地步也就差不多了。后续的法门无需学也学不成，就这样不断积蓄，增长佛门灵力就可以了，反正以小叶子的资质，一辈子也不会触及到那个天花板吧......这些力量配上剑术，普通的妖鬼已经无需惧怕，足以在这个世道之中活下去，也救助得到其他人了。

小叶子的木刀已经挥舞得有点样子了，“剑道原本就是如此。杀人技而已，力大刀快你就已经胜过九成九的用刀之人了。”森罗如此说道，他教导小叶子的正是那种凌厉的一刀斩杀的流派，“更快一步就足够了。”森罗让小叶子不停练习的正是九种不同的出刀斩击的路线，随后他准备教导小叶子拔刀术，这就算是学完了。

“繁复的刀术对你而言没有用的。”森罗对小叶子说，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更加大力地去练习九路斩击了。一个骷髅鬼带着一个小女孩，在荒芜的道路上走着，那小女孩时不时地冲到前方，拔出木刀纵横挥斩之后再冲回来，如此反复锻炼自己的体力。

雾气始终都不散，哪怕天空之中出现了太阳，依旧有淡淡的雾气在荒野之中飘荡。游荡的妖鬼自然也不少，森罗眼前的那只有一只眼睛的大猫就是一个例子。这猫的体型都可以与小马相比，有着两条尾巴，牙齿咧出嘴外，只有一只大眼睛在面孔正中。“猫妖.....小叶子啊，你去跟它战斗吧。”在森罗面前敢于出现的妖鬼，恐怕都不能说很弱了。

小叶子正需要这样的试炼，面对着这样的妖鬼，她很明显是怕了。“怕了？很正常啊，你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眼前是妖鬼当然要怕。但是害怕是无济于事的，小叶子你要冷静下来，不管是战斗还是逃跑你都要冷静。何况——你怎么不怕我呢？”森罗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叶子原本还在抖，现在看起来是稍微冷静了下来。那估计是因为森罗就在她身后。

猫妖试探着移动，小叶子全神贯注于猫妖身上，那头猫妖独眼眨了一眨，突然之间做出了正面扑击的动作。小丫头叫了一声直接蹲下了抱头，森罗哈哈大笑，长刀刀鞘伸出，直接挑飞了那头猫妖。猫妖刚刚落地，立刻飞快地逃走了。“表现得不错，小叶子。以后逐渐适应了就好了。”森罗的骨头手抱起了小姑娘，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骨头上——有桶川胴的系带，并不会硌屁股。

由于妖鬼横行，荒废的村落什么的真不少。而现在森罗带着小叶子来到的正是这样一处村庄，房屋半塌，看起来就荒废已久。好在村中水井并没有堵塞，所以用草草修复的水桶打了一桶水之后，小叶子就烧了一锅菜粥吃掉，小姑娘吃完之后发现森罗不见了。小叶子飞快地跑出去，却哪里也没看见那骸骨的武士。而村子里阴风阵阵，小叶子看起来有点害怕，躲回到了没有塌掉的房间里那个火堆旁边。

森罗此刻站在屋子的外面，收敛了气息的骸骨武士并不是小姑娘能发现的。他沉默地看着四周，从那些倒塌废弃的房屋里，逐渐地渗出来一个个发着微光的身影......

第七十四章超度

一点也没有错，此地便是鬼村。村中人被不明的势力杀戮殆尽，或许还被掠夺走，然而怨气还在，思念还在，在这个百鬼日行的年代，自然会形成这样的对于生者的魂魄血肉有着无穷的渴望与憎恨的鬼村。这样的村落也十分可怕，因为这不是一般的驱魔法师或者武士能够摆平的所在。

或许在白天，在某些时段，这里仅仅只是一个颓倒破烂的村庄。但是若是有不幸的倒霉蛋踏入这个村子的话，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终将成为这个村子里的一员。而现在，森罗看到的就是这个村子“复活”的样子。伴随着废墟上飘荡的光点，伴随着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影开始在路上走动，几乎是转眼之间这里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平安喜乐的村子，有人在路上走动，而一幢幢的房屋边上都挂着灯笼。

小叶子在冲出房子的那一刻就呆住了，她的记忆里这里明明是一片废墟，怎么又会变成一座村庄？她转头看去，发现自己冲出来的半塌的房子也变成了完好无损的，小姑娘几乎是立刻就迷惘了。“也难怪，既然形成了。那就是有着迷惑生灵的妖气。”森罗所依靠的树荫之下是这里唯一没有变成完好无损的地方，只是同样地无人会注意这里。

这里的“村民”已经向着小叶子靠拢了过去。就在他们即将接触到小叶子的那一刻，女孩仿佛耳边响起一个惊雷，顿时迷惘的双眼一片清明，她小小地喊了一声，从腰间取下了木头的长刀，这刀几乎有她人那么高，要不是学会了呼吸法，小叶子甚至连这把刀都未必能举起来。举起了长刀之后，小叶子认真地用森罗教给她的呼吸法在呼吸，随着她的呼吸，一轮淡淡的灵光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现在也算是破魔之刃了。”森罗在树下看着这一切，骷髅口中喃喃自语道。小叶子挥舞木刀的动作相当凌厉，森罗教导她的凌厉而迅捷的劈斩，这小姑娘还是学得有模有样的。“得了点皮毛，不过能混下去了。”森罗继续自语。小姑娘的刀法其实不错，很是将逼上来的村民斩碎了几个。说是斩碎，倒不如说是被小叶子身上的灵气砸碎的。

木刀以小叶子这种速度与力量挥舞，通常也不会像真刀那样斩人，如果没有灵气的话恐怕甚至未必能伤到那些村民。不过有了灵气，这些村民还是像瓷娃娃那样地破碎了。“杀不掉的......”骸骨的武士轻轻地说道，确实如他所说，这些村民变成碎片之后就好像融化在大地里一样，随后又各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叶子一直在战斗，同时不断地向着村口移动，可是每当她终于能够冲出去的时候，总是突然之间再度出现在原本出来的那幢屋子门口。小姑娘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她很明显害怕了，但是依旧坚持着战斗，不断地尝试着逃跑。“真是个坚强的孩子。”枯树之下，一个双重的语调响起，“很好，你有一颗足以传承剑道的心。”

森罗的长刀月下美人已经出鞘，骸骨的武士一步便跨出，长刀微微一圈，刀背硬是将小叶子圈到自己的背后。“你很好。”骸骨的武士扭转骷髅头，对小叶子说了一句，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赞许的语气不会作假。虽然小叶子还在抹眼泪，但是小姑娘终究是安心地笑了。森罗动手，跟小叶子可是截然不同。

玫红色的长刀横着展出，光芒直接贯彻数丈之远。刀光所及的村民，直接化为黑红色的火焰所缠绕的火炬，在嘶吼声之中逐渐化为枯骨。只是这些枯骨依旧能够活动，而且整个村子都开始哭泣，凄惨无比的哭泣。“平心静气，维持我教你的呼吸。这是鬼哭之声，若不如此你会疯掉的。”森罗平平常常地对小叶子说道。

“会念经么？”森罗问小叶子，此刻已经没有一个村民敢于上前了——眼前的这个铁锖色的骸骨武士恐怕是它们完全不敢接近的可怕妖鬼。森罗看着小叶子，果不其然，这小姑娘摇了摇头。“也罢，跟着我念，日后修炼破魔之刃的时候，终究是要会的。”森罗长刀一甩，就这样迈步向前，同时下颌骨活动，双重的诵经声直接传遍了整个村子，恢宏庄严。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伴随着地藏王菩萨心咒，森罗的长刀如同天上的雷霆一般，笔直地劈落在地上，无穷的红莲业火从大地的裂缝之中涌起，将整个村子都点燃了。森罗的身上同样有着红黑色的妖气喷涌而出，与那红莲业火相沟通，化为无穷刀意纵横无定，不过这骸骨的武士却并没有再度出刀。

“不过是一些孤魂野鬼，若不是此地特异，还未必能成灾。”森罗说了一句，“跟着我念。”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双重的净土阿弥陀佛往生咒响起，那小叶子听了几遍之后也结结巴巴地跟着念了起来，还念错了好几个字。随着森罗的念诵，这红莲之火化为的无穷刀意不断高涨将此地的怨恨之气作为燃料焚烧殆尽。

森罗一手握在刀柄，任长刀月下美人插在地上，另一手捏着手印，下颌骨一开一合，净土真言从其中流出。红莲业火越烧越旺，整个村子的鬼哭都被红莲火焰的咆哮声所覆盖。在火焰到达最高峰的那一刻，骤然之间消失无踪。“怨愤之气已经烧尽，也是时候让这些可怜鬼成佛了。若是它们能够解脱便罢，若是罪孽深重而不得解脱，那终究是要在我刀下走一遭的。”

小叶子此刻也算是灵气有所小成，她能够看见一个个半透明的人慢慢地消失，那村子一早已经恢复了破烂的废墟模样。然而还是有二十来个身影化为一片漆黑，随后一双通红的火眼从这些凝虚化实，成为了漆黑的火眼獠牙的大鬼面上亮起。“如此深的怨恨，看来光靠佛经解脱不了你们。还是让在下的刀送你们一程！”

第七十五章路途

终究还是有怨气不息的，终究还是有怙恶不悛的，“这连我的红莲业火也烧不尽的，只能用刀来解决了。”森罗站直了身体，手中的太刀微微垂落，骷髅头面对着眼前的逐渐凝聚的恶鬼们，平淡地说道。这些鬼怪筋肉纠结，上身赤裸，面目狰狞獠牙咧出，一双眼睛如同烧红的火炭，手上长着长毛与如同匕首般的爪子。

这一个个都身高近丈，就只有腰间缠着破烂的衣物，有些甚至干脆什么也没有，它们的毛发也是红色与黄色，肚子凸出，一个个都算得上是大鬼。“没有犄角......”森罗咕哝了一句，随后他迈着小碎步开始逼近那些大鬼。这些大鬼的动作也极为敏捷，比起过去森罗所遇见的鬼都要快捷，在力量上丝毫不差的同时，这些大鬼的速度与武艺也是高出一截。

这些大鬼手中都没有武器，不过哪怕它们赤手空拳，那锐利的爪子与巨大的力量依旧足以让它们成为可怕的对手——何况他们的动作很明显能够看出它们是有武艺的。而这些筋肉——森罗估计凡铁根本无法砍入这些仿佛铁块一样的肌肉之中，哪怕是武艺高超的武士拿着宝刀恐怕也要卷刃。

这个时候，就要看“气”的流动了。森罗大步加速，对着第一个大鬼就挥出了从左至右的一击，那是仿佛雷霆般的一记横斩，“一文字斩！”森罗右手正手握着刀柄在前，左手握刀柄在后，以双骷髅臂的妖气挥出了这一记斩杀。不过以他的高度，这一刀只能将眼前的大鬼两条大腿直接斩断。

而森罗也确实做到了，眼前的大鬼直接从自己的腿上滚落，在发出惊天动地嗥叫的同时，还试图用爪子攻击森罗。而周围的大鬼已经一拥而上，一左一右两个已经扑了过来。小叶子躲在森罗抛下的刀鞘形成的护罩之中，看着两个大鬼猛扑向这骸骨的武士，想要高呼警告，但是就在她要喊的同时，一个大鬼已经冲到了她面前，直接就是一爪子抓下。

爪子被妖气的护罩死死地顶住，也就在这个时候，从森罗所在的地方传来了仿佛深呼吸一样的声音，随后便是森罗那双重的语调，“红莲盛开！火焰红莲杀！”小叶子能看见的就是红色的闪光，她的眼睛不自觉地闭了起来，流出了刺疼的眼泪。妖气护罩之外，整个村子化为了红莲的地域，无穷的红黑色雷霆直接贯穿了整个村子。

废墟也在哔哔啵啵地烧了起来，由于长年荒废，这木头早已经朽烂，烧起来的时候火势不旺但是烟雾很浓。那些个大鬼已经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随风飘散的灰白色骨灰。森罗站立在村子中央，风将那些灰白的骨灰也吹到了他的身上。站立了一会儿之后，铁锖色的骷髅收敛了自己身上如同火焰般燃烧的黑色妖气，再一次回头走向小叶子所在的地方。

刀鞘被捡起，随后森罗将月下美人——这把刀上面那枚红色现在已经近似于鲜红，恐怕是吞噬了数不清的怨气与憎恨，将它们转化为了自己的食粮。小叶子看着这把漂亮的长刀，却不自觉地感到了这把刀似乎很孤独，大概是因为眼睛被闪光闪到，又是眼泪流了下来。“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森罗刚刚说了这句话，却是对着自己的骷髅脑袋拍了一下，“我倒是忘记你还要睡觉了......变成了妖鬼之后，看来这个习惯也变成了妖鬼啊。”

骸骨的武士抱着刀坐下，让小叶子自己铺了块布在地上睡下——身后燃烧的房屋带来了热量，使得这里并不会觉得寒冷。小叶子眼睛眨啊眨地，“我什么时候能练成这样的剑术？”她问森罗，此刻这小孩对森罗早已经一丝畏惧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孺慕之情。森罗的骷髅头向着天空微微抬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恐怕难......不过修炼到能斩杀这样的一头大鬼，应该还是可能的。只要你认真修炼。”

森罗又继续说道，“看来很快也要为你准备一把刀，一把真正的刀。光是靠木刀的话，跟真刀还是有区别的。等你练熟了用刀的手势，就可以用真刀了。”其实若不是年纪太小，森罗觉得修炼剑术还是一开始就用真刀最好，这样才能学会该如何小心地对待自己的刀，不至于在使用的时候砍伤自己。修炼的时候还好，使用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错误可是要命的。

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森罗却发现小叶子已经睡着了。这骸骨的武士笑了一声，将拄着的长刀横在膝盖上，手指的骨头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刀鞘。那些朽木还真的很耐烧，火焰一直烧不大，但是燃烧了一夜都没有烧掉一半，不过随着余下的木头被热量烘烤干燥，这燃烧的速度也逐渐地变快了。

当天空出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小叶子也揉着眼睛醒来了。按照森罗的要求，她去村子里还能用的水井里打了水漱口清洗，然后将饭团子加热了之后吃掉当作早餐。而骸骨的武士就看着她自己做好这一切，随后一个骷髅鬼跟一个小姑娘继续上路，小姑娘一样不断地挥舞着木刀，按照森罗的口令挥刀。

森罗一直都在教导小叶子呼吸的法门以及九种最基础的用刀法门，按照他一边走一边说出的方位，小叶子要学会如何随意地转换木刀挥砍的方向与力度。“现在只是打基础，还没有到对练的时候。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会直接打击到你的信心。”森罗对于跃跃欲试的小叶子说道，这小女孩看来是越来越活泼了。

森罗很清楚，小叶子不可能一直跟着他走下去，在教会她剑术与呼吸修炼之术以后，还是要设法让她能够在人世间自己活下去的。森罗将会面对的对手，绝不会是小叶子能对抗的——除非她立刻长大成人，修炼有成......

第七十六章

森罗走得很慢，由于要照顾到小叶子这样的小女孩，所以他不会行走如飞——而且日本原本就是一个狭长的国家。骸骨的武士最后决定在山间搭一个芦棚，教导小叶子能够维生之后再离开。“魔气的源头就在那里，即使没有我，也有讨伐它的武士们。我只是一个骷髅鬼而已，做我能做的，救我能挽救的就够了。”

不需要颠沛流离，小叶子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更健康了起来。森罗有钱，那些被他所斩杀的妖魔有时候身上也有点值钱的东西，这个完全可以变卖——让小叶子去，而距离不很远的城镇，时常也会贴出悬赏除魔的告示，而这个时候也会让小叶子去接。至于实际操作的就要看情况了，那些森罗认为能让小叶子动手的就会让她动手，而那些相对比较强的，则是森罗自己斩杀。

一时之间，山里的除魔师倒是很出了点名——小叶子被认为是他的侍女，这位不愿意抛头露面的除魔师让自家的侍女来跑这个。“呼吸，一定要注重呼吸。将它变成你的习惯——别再出现上次那样由于慌乱从而打乱了呼吸，以至于差点被那个山姥姥剁成肉块的情况了。”森罗双重的语调悠悠地在树林里响起。

骸骨的武士那骷髅的脸并没有朝向正在挥舞木刀的小叶子，而是朝向了他自己的双手。森罗的左手握着一根几寸长的木棍，而右手在木棍上移动着。铁锖色的骷髅手指从木棍上抹下一片片木屑，在木棍的上端，一个模糊的圆球状已经出现了。小叶子很快挥舞了足够的次数，跑到了森罗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木棍，“师傅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刻佛像而已。”森罗平淡地回答了小叶子的疑问。确实是如此，剑术到了森罗这个地步，更多需要修炼的是自己的心，而控制自己的妖气同样需要心的力量，所以森罗是以静心雕刻佛像来调和自己的心。小叶子自然也要学着这些调和心灵的力量——毕竟降妖除魔的力量在森罗看来都是自己修炼而得的，至于借用神佛的力量，这个骸骨的武士一贯认为未必靠得住。

“封印的话还可以，战斗的话就算了。”当小叶子也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森罗给她的回答就是这个。

这是一个战乱的年代，虽然德川家已经获得了天下百余年，整个日本也平安了百年，但是百鬼昼行的出现，让这个世道又开始混乱了起来。这个年代里，孩子们原本就成熟得很快，尤其是日本的农民，好像小叶子那么大的孩子已经要下地干农活了。所以么，小叶子很快就好像小大人一样了，身材没怎么长，不过自己的事情倒是早已经会自己做了。

时光流逝，冬去春来，南方的天草城始终没有武士讨伐成功，所以这天空依旧笼罩着浓厚的魔气，白日里的天空也总是阴云阵阵。而那天草城散发的邪念，将半个日本化为了地狱一般，凡夫俗子被这样的邪念所侵，一个个都化为了恶徒。而妖魔鬼怪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游荡，更有那早已经该死去的魔王带着属于他的鬼军在大地上横行。

信浓一带都已经化为了鬼域与法外之地，德川家的命令再也无法在那里贯彻。这一年，小叶子也已经是一个或许七八岁的孩子了。她现在的剑术也算是过得去——在森罗的眼里，然后呼吸已经成为本能，是以身上灵力贯通，而经文法力也算是熟悉，封印除魔应该没啥问题。“就算是对付心怀不轨的恶徒也没问题了。”森罗说道。

他早已经为自己的这个女徒弟准备了一把刀，而小叶子也已经用这把刀斩杀过妖魔了。森罗并不会打造刀具，他也只是挑选了一把坚固的宝刀，让小叶子用灵气法力强化，用这把刀去多多斩杀妖魔——自然而然就会化为一把除魔的妖刀。现在的小叶子在他看来，应该是可以靠着这门手艺在这个世间活下去了。

在一个雾气重重的早上，森罗就这样消失了。当小叶子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她那个常常坐在庵堂树下雕刻佛像的骷髅老师了，只留下了庵堂内外大大小小的近百座木头佛像。小叶子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真的来临的时候，这个小姑娘也不禁哭了出来。“能好好活下去，将这个剑术传下去就很不错了。小叶子。”森罗一边走着，一边说了一句。

他前进的方向是天草城，在冥冥之中，森罗知道自己的很多疑问恐怕都可以在那里获得解答。“除去了那家伙，或许这里的日子会好过一点。”只不过森罗也明白，想要安眠的话恐怕这样可不行，斩杀天草或许只是刚刚开始罢了。“视线要放到日本之外......”这骸骨的武士说道，现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样，身在日本视线有限是难以了解的——德川幕府可是锁国的。

从现在开始，越是往南方的天草城，这一路上的妖魔鬼怪就越是多。虽然这些年来有很多武士与剑士在击杀着魔物，但是对于那躲藏在天草城内的复仇鬼却是无可奈何。

“要喝酒么？”森罗坐在路边的大树下，苍白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枯枝点点洒落在他身上。骸骨的武士将自己的骷髅脸转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那是一个少年，算得上美少年的家伙。少年的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头上有着一对小巧的犄角。“是鬼啊。”森罗感叹了一句，“你看我这个样子，是能喝酒的么？哈哈。”言语倒是颇为洒脱。

“我看你腰间有酒壶，原本以为你也是好酒之人。没想到......”这少年嘀咕了一句，盘腿坐下，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大碟子，将背后的酒葫芦取下倒出了一碟酒水。森罗的头微微抬起，“这酒......”他的话语之中听不出感情，“不错，这酒乃是用少女的血液混合酿成，阁下倒不是一个不识货的。”

第七十七章斗

骷髅的面孔朝向眼前这个英俊的鬼少年，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少年仰头喝下一碟又一碟的酒水，气氛逐渐地开始沉重了起来。森罗缓缓地开口，“你，是杀了那些女孩，将她们的血来酿造这些东西的？”骸骨的武士虽然是疑问，但是他已经肯定了这都是真的。那鬼少年斜眼看着眼前的骷髅鬼，“这很奇怪么？我看你身上的妖气激荡，恐怕也是夺取生人精气的吧？”

说完又一口饮尽碟中酒，这鬼少年反而开始拍着自己的膝盖开始唱歌。森罗发出长长的叹息，“这到底算是什么年代，明明早已经被埋葬的鬼物，居然还能再一次从黑暗之中苏醒。”骸骨的武士从盘膝而坐的状态之中站起，直接抽出了长刀月下美人，“那就再一次送你去轮回好了，酒吞童子。”

那鬼放声大笑，“就你这个骷髅鬼？真是有趣，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骷髅鬼！难不成你以为你是源赖光这样的武士么？”说完之后，这鬼少年将手里的碟子一丢，直接挥舞起背后那巨大的铁葫芦，直接就对着森罗砸下来。这妖法打造的葫芦通体用铁铸就，重量有千斤之重，然而在酒吞童子的妖法之下这葫芦居然还在变大，变成万斤之重的武器。

“源赖光......”森罗咕哝了一句，双重的语调依旧回响，那鬼倒是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是加快了手里武器的速度。森罗往后急退，这童子的妖气非同小可，笼罩的范围非常广，在他的妖气范围之内，这葫芦的一击仿佛平摊到所有地方，或者说这一击在妖气的分化下化为了百击。这鬼少年果然不愧是有名的大鬼，这样的攻击直接就能抹杀眼前这个骷髅鬼。

如果他做得到的话......

森罗已经来不及退出这一击的攻击范围了，这骷髅的武士反手撩刀，笔直地向着天空刺出，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地直接炸开，灰尘飞到了半空之中。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里，大地直接往下面低了三尺。那童子放声狂笑，不过很快就好像被扼住了脖子的鸡一样不叫了，他也用一种十分惊奇的语调喊了一句，“居然能挡住？这个骷髅鬼倒是少见！”

此刻这个妖魔已经显出了自己原本的样子——那不是一个美少年，而是身高一丈青面红发的恶鬼，虽然在体型上或许不如森罗斩杀的其余大鬼，然而在力量上远远超过那些鬼物。他的惊讶就是森罗居然在他这样的一击下安然无恙，虽然酒吞童子并没有非常认真地战斗，但是作为可能是最强的“鬼”，他从死亡之中苏醒之后力量更强，而这个骷髅鬼居然挡住了他的攻击？

以点破面，森罗用长刀月下美人刺破了童子的葫芦幻影，他的妖气聚集在刀尖上，锋锐无比的刀刃切开了童子的妖气，使得森罗能够在这样的攻击下安然无恙。“差点被你砸成骨渣子。”森罗也是感叹了一句，“接下来你也尝试下能不能接住我的攻击！”刀势一变，这骸骨的武士踏着小碎步，长刀那枚红色的刀刃仿佛化为了烟雾一般，开始变长......

“顺着妖气的缝隙，斩进去！风斩之刃！”森罗的刀如同烟雾，蜿蜒曲折渗入过去，然后在那一瞬间化为了闪电，这是从地面冲向天空的雷电，一闪而没。那狰狞的童子后退了一步，手里抓着的巨大酒葫芦上也出现了长长的刀痕，这一刀几乎将这个葫芦切成两半。“好武艺，借物代形。”森罗赞叹了一句，这童子用酒葫芦代替了自己，承受了这一刀。

“也是好刀法......”这一次，酒吞童子的面貌终于认真了起来，刚刚那一刀太过于凌厉也太快了，以至于他只能本能反应借物代形，这鬼物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骷髅鬼居然有着如此凌厉的刀法，刚刚能挡住他的随意一击就已经很奇怪了，而反击的刀法......或许真的不在当年源赖光之下吧。

这童子打量着眼前的骷髅，“应该不是源赖光......你比他高大多了！”

“是吗，可惜你从黑暗之中苏醒，这一次又要回去了。”森罗右手持刀后拉，刀尖朝向酒吞童子，摆出了牙突的架势。“真有趣，居然是一个会为了.....”酒吞童子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那些酒正在从裂缝之中漏出来，弥散着浓浓的酒香与血腥气，“会为了这个来‘降服妖魔’的妖魔。”

“我只是不喜欢，反正到时候有佛祖开解你皈依，我送你去见他就行！”森罗说完之后，直接化为一道锐利的光芒，向着这个大鬼突刺了过来。日本的剑术也算是大开大合凌厉至极，由于武器的特性走极端相当严重——不过原本也该如此，那些什么大战三百回合的是不会有的，而是几刀之内就该分了生死。

这一次的突刺并没有什么特异的景象，只是犹如电光一般笔直，大地也没有被分开，天空也没有被撕裂，而酒吞童子却是一声怒吼，浑身妖气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聚集在手里已经裂开的铁葫芦上狠狠地就对着那一点寒芒砸下去。这童子的武艺也是高超，这距离感拿捏也是极准，这一砸下去发力的点正好是森罗那一点刀尖到这个距离的点。

大碰撞发生了，不过对周围一样没有什么影响，只是非常简简单单的那个铁葫芦化为了粉尘，而森罗的突进也被阻止，月下美人的刀鸣仿佛悲鸣一般。森罗停止了突进，不过他的妖气反而更为炽烈了，手里悲鸣的月下美人被他左手从刀身上轻轻拂过，妖气直接包裹了整把刀，这把刀变成了黑红色。

而酒吞童子身上的妖气已经化为了燃烧的火焰，虽然铁葫芦完蛋了，但是这鬼同样拿出了一把燃烧的太刀，赤手空拳对上森罗，找死也不是那种找法——何况酒吞童子向来不以徒手武艺出名。而酒吞童子一样以大江山的鬼王出名，所以现在森罗能够看见隐隐约约地周围出现了很多鬼物......

第七十八章逃

“大江山群鬼......果然呢。从死亡之中复苏的鬼王，将其他妖鬼的‘命’也背负在自己身上么。”森罗刀刃一震，如此说道。“我存在，才有大江山群鬼的存在！”那酒吞童子如此说道，此刻的酒吞童子早已经恢复了妖鬼之身，一丈高的青面红发獠牙横生的恶鬼握住一把燃烧的长达七尺的太刀，恶狠狠地咆哮道。

森罗手里的月下美人那黑红色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红色的刀刃，森罗平静地摆出了一个最正统的姿势，等待着妖鬼群的冲击。现在不是主动出击，冲入妖鬼群的时候，在某些时候防守与藏拙也是兵法的要义。这些妖鬼身上都穿着破旧的铠甲，手里有刀有枪甚至还有铁炮，完全就是一副野武士的打扮。

大江山鬼群也跟野武士团伙一样是乱糟糟地冲上来的，由于有酒吞童子坐镇，这些妖鬼的气势与力量都相当夸张，换成战国时期的话搞不好那些农兵千人也挡不住这里数十个鬼的冲击。“有先有后，乌合之众。”森罗暗自想道，随后他静心一意专注地面对冲上来的妖鬼们。第一批冲过来的永远是身上装备最为轻便的带刀鬼，这些**的妖鬼就只有手里的太刀，别无负担。

仗着远过凡人的力量与速度，这些妖鬼挥舞起手里加长加重的太刀那简直是化为了耀眼的弧光，将森罗整个笼罩了进去。骸骨的武士看来仿佛要无幸一般。然而这终究只是杂兵的战斗，仅仅只是挥砍时机上的一丝丝快慢不一，就让森罗轻松地找到了应付之道。骷髅剑圣直接将自己的剑轻轻一引，即使是没有接触，但是第一把劈下来的太刀依旧自然而然地错开了一丝，直接一刀回环，将第二把横劈过来的太刀的主人从下方砍断了双手，然后刀势不觉，将那妖鬼的上半身也切下来之后方才停住。

“空蝉之术。”森罗心中暗自说了一句，若是那妖鬼乃是蛮夫不通武艺也就罢了，他只要会几手剑道，除非达到森罗一样的剑术，否则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一剑的——这就是利用习武之人自发的反应，起到仿佛操控对方一般的结果。森罗的骷髅脸上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而这剑道上的至高奥义恐怕也不是一般的武者能够理解的。

大部分的武者根本察觉不到，而少部分也会以为这个是妖法，能正确了解到的武士，恐怕会失去战意......森罗就这样，刀势再度一变，在没有接触到的情况下，第三把太刀也以毫厘之差划过森罗身边，直接将第一把太刀的主人枭首。就这样，森罗身体不动，仅仅只是手中太刀微微震动，那些冲上来的妖鬼们纷纷就自戕而死。

这样的场景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这帮妖鬼挥刀的速度有多快，它们死得就有多迅速，只有森罗动作舒缓，一板一眼仿佛只是在练刀。第二批则是挺着长枪杀过来的妖鬼，相对而言它们更有纪律一点。森罗这一次并没有继续使用自己的剑圣之术，而是直接刚猛地一击，黑红色的刀光漾起，如同弧月一般将眼前的枪刃全数斩断，余势不尽将那持枪的妖鬼尽数斩杀。

一动一静，动如九天雷霆刚猛无铸。那酒吞童子未曾想到，只是眨眼之间自己手下的鬼军尽然半数已经被斩杀——这些妖鬼还是大江山鬼军之中的勇者。而手持铁炮的那些妖鬼，已经呆愣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开火射出鬼铁炮。那酒吞童子怒不可遏，獠牙横出的大嘴啃咬着自己的指甲，“该死！该死的！是剑圣！拥有剑圣之力的骷髅鬼！”

森罗看着眼前一空的所在，直接就能看见后面气急败坏的大鬼，这骸骨的武士再度摆出了突进的架势，那酒吞童子也是怒喝一声，手里的太刀火焰熊熊而起。下一刻，那些妖鬼手中的鬼铁炮开火了，附着了可怕的妖力的弹丸在仿佛鬼火一样的火焰爆发之中，向着森罗飞来。“弹反！”森罗一样发出了双重语调的声音，随后黑红色的刀刃仿佛化为云雾一般，震动了起来。

那些弹丸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那些妖鬼发出闷哼声纷纷倒在地上，妖力的弹丸直接打在了它们的身体上，被森罗转化过的妖气带着可怕的佛门法力，在这些妖鬼身体里大肆破坏，红莲业火以它们的孽为薪柴，不断地烧蚀着它们的妖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些妖鬼已经完了。它们的本事不足以驱散体内的佛门真法，只能是被强制超度成佛。不过在此之前，怕是要去十殿阎罗这里走一遭。

就在森罗反弹那些弹丸的时候，酒吞童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跑了？”森罗也是发出双重的语调，“真是胆怯之徒，恐怕被源赖光斩首，从死亡之中苏醒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大江山鬼王的豪气了吧。”骸骨的武士发出了冷笑声，原来这酒吞童子早已经丧胆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大江山鬼王。

何况此地距离大江山尚算遥远，就连森罗也不知道这个鬼王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能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鬼王妖气，这股属于酒吞童子那充满了血腥气的酒气以及死者的腐气混杂的妖气丝丝缕缕，向着山间而去。森罗看着妖气淡淡消失的方向，即使他没有了肺只是一具骷髅骸骨，但是依旧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骸骨的武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骷髅头微微低下，看着地面上躺倒一地的妖鬼。没有什么血，被砍断的身体里面只有黑色的仿佛油膏一样的东西以及萎缩的内脏。“这些妖鬼其实早已经死去，只是酒吞童子的复活将它们也一起复活而已。”森罗说了一句，他不会为这些妖鬼念诵往生经——恶徒不需要这个。这些尸体正在逐渐地化为灰烬，而在此之前，那些被铁炮反弹的弹丸所击杀的妖鬼已经早一步七窍喷出业火，被红莲之火焚烧成了飞灰——它们恐怕也是唯一被超度的妖鬼......

第七十九章追

“大江山之鬼，现在也成了真正的‘鬼’了么。”森罗的话语里，鬼的含义成为了大陆上的意思。这些数百年前狰狞凶狠，敢于掠夺公卿家女儿的恶鬼，当年被源赖光所斩杀，这数百年的怨鬼当下来被复活的酒吞童子一起拉起来之后，当年那股凶悍之气就只有徒有其表了。森罗能看出这一点，不光是群鬼丧胆，就连他们的头目酒吞童子不也是如此么。

死过一次的是不想再一次陷入那种境界的，酒吞童子就是一个例子。他害怕了，他害怕再一次死亡。“已经死了的鬼，就该去找佛祖求解脱，让我送你去见佛祖不好么。”森罗冷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再不停留直接迈过那些枯干的鬼尸，向着山间走去。酒吞童子身上的鬼气哪有那么容易就躲过森罗的跟踪——倒不如说原本的鬼气加上死气，使得酒吞童子的行踪根本无法隐藏。

除恶务尽，既然已经开始动了手，那么就一定要斩杀这样的对手——这是森罗的念头，他不紧不慢地跟踪着妖气向着酒吞童子的所在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阻拦他的，而在这山间也看不见什么野兽生灵，虽然草木葱翠，然而弥漫在山间的却是一股死气。骸骨的武士不言不语，他甚至不向着四周打量，森罗丝毫不担心会有伏击，以他剑圣的感知，想要伏击他是不可能的——至少这些鬼做不到。眼前的路非常难走，大部分并非人能走的——巨石、山涧、断崖，换成凡人的话估计早已经失足摔死。然而这对于骷髅来说并不存在什么难以通行的情况，森罗的动作远比普通的骷髅鬼要灵活太多，毕竟他们其实是完全不同的妖鬼种类。

森罗只是不会飞罢了。

转过几个弯之后，森罗看见了酒吞童子那妖气最为浓厚的所在——那是一个山洞，而山洞之中能看见的是人工建筑的一角。门口有两个火盆，点燃了火焰，而在火盆旁边还站立着两个恶鬼。这是拿着长枪的恶鬼，身上穿着铠甲，带着兜帽，猩红色的眼睛发出光芒。“卖相倒是不错。”森罗嘀咕了一句，不过双重的语调是引起了那鬼的注意，两头恶鬼直接动了起来向着森罗的方向走来。

由于森罗的骨头是铁锖色，跟山岩的颜色无甚差别，而他身上的桶川胴也由于多番恶斗终于将表面那虽然暗淡但是依旧有着的红漆彻底剥光，所以一开始两头恶鬼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具无声无息的骷髅。森罗看着迅速逼近的恶鬼，那恶鬼看到这骸骨的武士之后却是一反常态，反而是停下了脚步陷入了警戒之中——他们看来不敢上来与森罗战斗，但是恐怕也不能就这样逃跑。

眼前的骷髅剑圣带给恶鬼们的印象虽然短暂但是太深了，那犹如妖术一般的剑技，能让人自相残杀的剑技，这是恶鬼们根本不曾见过的高深技艺——恶鬼们会什么？力气大速度快而已，对付普通武士或者其他什么怪物，这样就够了，又哪里会晓得世间竟有如此神技。“你们不过来，那我就过来了。”森罗淡淡地说道，随后他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过来。

森罗的长刀就这样随意地挂在腰间，而他的双手也并未摆出任何要拔刀的姿态，而是就这样随意地垂落在身体两侧，随着他的步伐而摆动着。但是那两个恶鬼却如临大敌，步步后退。森罗的步伐看上去平平常常，但是随着他的步伐节奏，眼前的恶鬼却开始颤抖，呜咽着努力握紧手里的长枪，但是终究是落了下来，而他们的身体也呈现出任凭斩杀的姿态。

“大势至......”森罗只是说了一句，看眼前这两个双眼上翻的恶鬼，他摇了摇头，随手抽出月下美人只是一刀便斩了这两个恶鬼。这样的恶鬼如同他们的同类一样，被斩开的身体里只有粘稠的黑色血液以及枯萎的内脏——森罗并没有想要用业火给予他们超脱，反正都是仗着酒吞童子而生，只需要斩杀鬼王，这些恶鬼自然也会被送去佛祖那里。

森罗的步子根本没停，越过四片滑落在地上的恶鬼尸骸，他直接走到了洞门口。从这里，他看见了里面的结构。

那是人皮的屏风，飘动在杆子上，而在地面上则是散落着人类的骷髅以及其他野兽的骨头，“本来多少还有点鬼王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干脆成了山贼窝。就算是野兽的巢穴，那也不会弄成这副样子。”森罗用双重的语调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出来吧，否则也太丢你大江山鬼王的威风——虽然已经是丧家之犬，多多少少也要有点勇气吧。”

一边说着，一边森罗就迈入了洞窟——这童子是不会出来的，过去或许会，但是现在不会了。森罗也没想着这家伙能出来，对他而言进去斩杀跟在外面斩杀也就是稍微麻烦点而已。酒吞童子虽然妖气尚在，力量或许还更胜从前，但是过去的酒吞童子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前面的战斗之中，森罗已经摸透了这妖怪的武艺，以酒吞童子的武艺，再一次面对的话森罗丝毫也没有自己会失败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森罗一边进去一边就并没有将长刀回鞘。从黑暗之中有着隐隐的窃窃私语，那些恶鬼仿佛变成了游魂，只是在用各种听不清楚的声音诅咒骸骨的武士，但是跳出来挡住他的还一个没有。

森罗的下颚骨动了几下，声音却是笑声，“你们还能叫大鬼？”声音之中充满了嘲讽之意。终于有恶鬼忍耐不住，挥舞着金属的狼牙棒与长刀冲了出来，只是这些恶鬼倒下去的速度也是一样地快——虽然被言语所激充满了怒火而冲出来，但是随且在森罗的步伐之中受到了震动顿时开始胆怯，两相结合之下这群恶鬼就变得动作极不合理而且僵硬不堪，丧胆的恶鬼并没有比农夫更强到什么地方。

恶鬼们退缩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俊秀的少年提着燃烧的太刀，再一次站在了森罗面前......

第八十章解脱

手持太刀的童子神情狠辣，然而在森罗的眼里终究是失了大江山鬼王的豪气，眼前的这个只是躯壳罢了。面对这样的鬼王，森罗依旧摆出了正面迎击的架势，洞窟之中摇曳的火焰在森罗那骷髅的眼底反射出光芒，就好像森罗的双眼在绽放光芒一般。火焰同样在骸骨的武士那铁锖色的骨头上反射出道道光泽，一时之间那森罗仿佛直接涨大了好几倍。

这其实是森罗的影子，由于他的妖气与斗气凝聚，使得洞中群鬼看起来仿佛森罗变大了。“如今的大江山鬼王，已经不是鬼王了。酒吞童子，你早已经死去，死掉的鬼王就去佛祖那里吧。不需要再一次复生。”森罗平静地说道。随后他迈开步伐开始前进，一步步稳定地准备将酒吞童子纳入太刀月下美人的攻击范围。

即使森罗身为剑圣，妖气凝聚成剑气可达数丈数十丈，然而要斩杀好像酒吞童子这样的大鬼，还是在实体刀刃所能达到的范围是最好的。酒吞童子也明白这一点，他在狂吼声之中化为原型大鬼，而在他的吼叫声之中，那些复苏的恶鬼双目通红，忘记了恐惧一拥而上扑向森罗。“还是打着让自己的部下先消耗我的锐气这种念头，所谓兵法......只怕你也是从那宫本武藏那里学到的吧。”对此，森罗嗤之以鼻。

“你就没想过让我陆续斩杀你的部下，会让我的剑意不断高涨，你的斗志不断下降最后弄巧成拙么？这样下去你可是会被我一剑斩杀！”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打击着酒吞童子的意志。穿着寒酸的桶川胴，带着破旧的星兜的骸骨武士往前踏了一步，凌厉的刀势从上而下一刀斩出。

扑过来的恶鬼被这带着红光的刚猛刀势直接分开两片，而森罗的刀势一转，颤动之间那恶鬼的攻击纷纷偏转，落到了他们自己人身上——这依旧是森罗身为剑圣的绝学，在进退之间，以步伐与气息的变化让敌人的攻击发生误判从而自灭。只不过森罗的攻击并非如此婉转，只是让眼前的几头恶鬼互相将各自的武器捅进了对方身体里，随后他直接就闪电般地斩出八方刀势，将从四面八方包括头顶扑过来的恶鬼一律斩开。

即使是酒吞童子的妖法让这些恶鬼忘记了恐惧，提升了力量，然而他们依旧在武艺上距离森罗有着遥远的差距，扑过来的恶鬼被飞快地斩杀。而正如森罗自己所说的，不断地斩杀恶鬼使得森罗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光是凭借威势就已经能破去酒吞童子的妖法，后续的恶鬼根本就丧失了冲过来的勇气。而现在，身上燃起了妖气的黑色火焰，气势如同雷霆一般的森罗，直面眼前的鬼王。

即使被森罗说成只是一具躯壳，然而酒吞童子依旧有他自己的勇气，比起他的部下更为狂放凶猛的妖气，大江山的鬼群，原本就是酒吞童子才成就的。这一次，这有着巨力的鬼王咆哮着，挺起了手里的大刀冲了过来。不管是武艺还是气势，都远胜他当初用铁酒葫芦之时。然而在森罗看来，“破绽百出！气势已衰！”

酒吞童子的刀势仿佛千刀汇聚，就连山洞上的山体都被这妖魔一刀斩开露出一线天，而洞里的房屋更是直接被狂风摧垮，就连恶鬼们也有在妖气的刀刃风暴之中被切开身体的。“你报应到了。”森罗只说了一句话，回手收刀，然后直接对着刀势最盛的地方突进。仿佛红莲盛开一般，整个洞窟被红色的光芒所照耀，随后红莲收束成一道，直接穿透了将大地洞窟砍得七零八落的刀势。

山在震动，大地在震动，这座山发出了可怕的声音，半座山在滑落——这是酒吞童子的一刀，刀势将整座山斜斜斩开，完全破坏了这个洞窟。在大地的震动与响彻数十里的破灭声音消失之后，太阳依旧被烟尘遮住，决斗之地就好像黄昏一般。森罗的身上落满尘沙，铁锖色的骷髅鬼缓缓抽刀，一甩之后长刀回鞘。

酒吞童子的动作已经定格，他双手握刀，刀刃在地面上形成了笔直的裂痕，深不见底，长度直接越过了眼前的山谷。昏暗的阳光照射在酒吞童子身上，他同样身上落着尘沙，这大鬼双目茫然，喉咙这里一处伤痕直接贯穿前后......大鬼的呼吸就好像拉风箱一样，残破不堪，伤口里没有血水流出，只有黑红色的火光。

“我......”嘶哑的声音响起，喉咙被击穿的大鬼也就只能发出这样短促的声音，他努力地呼吸着，然而却从伤口与鼻窍口中喷出长长的黑红色火焰。“红莲业火，烧尽你的躯壳，送你去见佛祖求解脱吧！”森罗平淡地说了一句，随后他一脚高一脚低地准备爬过破碎的巨大岩石山体，回到大路上去。“这里就当成是你这个臭皮囊跟被你所杀的生灵的坟墓好了。恶鬼不需要有墓碑。”

看来酒吞童子还想努力说什么话，然而在森罗看来他已经回归阎魔地狱，红莲业火已经烧透他五脏六腑，这复生的大鬼已经死了。“早已经是死掉的大鬼，又何必如此。”森罗的话语还在空中回转，而酒吞童子的身体已经裂开，火焰从裂口之中喷涌而出。在这大鬼的身体之内同样没有鲜血，有的只是跟他部下一般无二的粘稠黑色液体以及枯萎的内脏......

现在这些液体在燃烧，而随着酒吞童子被红莲业火所逐渐吞噬，他的那些恶鬼部下们的七窍也开始喷出黑红色的火焰。火焰跳跃着，点燃了破碎的房屋，点燃了人皮与地上的骷髅，将它们的怨气与上面的邪念业力焚烧殆尽。在火焰之中，很有不少苍白的影子逐渐地消失。这些恶鬼们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话语，当森罗翻过一块巨大的山体崩落的岩石的时候，他只能看见后面通天的火光，这就是一代大江山鬼王的最后时光了。“本该如此，亦是解脱之时！”

第八十一章回忆

大江山鬼王再度坠入十八层地狱，森罗想来恐怕他掉进去的多半也是大叫唤地狱，此鬼王犯杀、盗、邪淫、饮酒，本就该坠入此地，日后或许会有地藏王菩萨搭救，送去见佛祖。不过森罗不看好他有这个机会。

骸骨的武士不会飞，他也不会卷起妖风化为黑云之类的妖术，森罗唯一会的也就是用自己的脚走路，或许他会比人跑的快点，但是也就这样了。森罗翻过了被酒吞童子斩开的山，将那熊熊燃烧的洞窟抛在身后，自顾自地沿着大路继续向着日本的另一处魔境走去。

只不过，道路跟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森罗沉默地走在路上，“我，知道这里的道路。这原本的记忆丝丝浮上心头......这里的路跟过去不一样了。”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道路与两边的景色，一时之间也是无思无想却又百味杂陈，就连剑心明澈的森罗，都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路确实不一样了，眼前的空间处处断裂，若是凡人尚可，有法力者根本难以度过，必须要绕路而行。骸骨的武士看着眼前突然出现高耸入云的锐利山脊，也是叹息了一番，“若是凡人到此，恐怕也只是通途。”山脊之中传来的是深沉的妖气，森罗无意踏入。“此地的妖气早已经失去了主人，恐怕只是过去的回响而已。”

如此就只能随意而走了，森罗沿着山路继续前进，天空是昏暗的，这个铁锖色的骷髅孤独地行走在路上，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有兴趣接近他，荒野之间在游荡的妖鬼原本也只是山精水怪，如今道路几乎断绝，这些怪物的数量是越发地多了。

森罗也无意斩杀这些日日滋生的小妖怪，这些妖怪甚至连近他的身都不敢，一般的武士都可以斩杀这种妖鬼。

扰乱人世间的，绝大部分都是差不多的妖怪，真正的大妖怪百中选一，而森罗救下的那个女孩小叶子，也正是依靠除去这等妖魔来挣钱过日子。森罗已经为小叶子留下了不少铜钱，也留下了不少购买的粮食。但是小叶子依旧要靠斩杀妖魔来获得生活费用——森罗传授给她的剑术不但能斩除妖魔，即使是用来砍人那也是一等一的犀利。

所以这个小女孩能够保护她自己，而呼吸法给她带来的灵力，让小叶子的生命力变得很顽强，就连一些法术她以后也可以施展——这反而比起森罗自身要强多了。森罗反而不擅长法术。

而随着小叶子陆陆续续斩杀那些游荡的妖鬼，也终于有人找她去除魔，小小姑娘看来是能在这个世道里继续活下去，说不定日后还可以将森罗传授给她的剑术与呼吸法传下去呢。

这一切，骸骨的武士大致都猜得出来，不过现在走在路上的骷髅鬼可没有想这个，“这样走下去，越过了山之后倒是要前往江户了啊。”森罗感叹了一句。

江户城很大，非常大，这里的郊外并没有那些小妖怪，反倒是那些修炼有成的妖怪会跟人杂居在一起，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在人世间厮混。森罗作为一具骷髅，其实并不好进入这座城市——他太显眼了，甚至连靠近江户恐怕都很困难。

偏偏这骸骨的武士没有变化的法术，如果他还有标签的话，此刻肯定是苦笑。好在森罗也并非一定要进入江户城，他所需要的只是借过，从江户城外侧绕到路上也没问题。“可惜呢，不过绕路的话花费时间还蛮多的。现在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进去。”森罗看见了一辆辆大车——这是商人的车。

这些车都是人拉的，由于江户城的存在，附近几个城市与江户之间的道路倒是还算安全，是以时不时地还有一些商队来往于道路上。而森罗现在就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散开，好像忍者那样乘人不备的时候分别附着在车底。十多辆车的车底，分散布置了一个骷髅鬼的骨头，至于桶川胴跟星兜，这两样东西同样变成了破破烂烂的碎块贴在了车底。

车就这样咕噜噜地进了城，此刻的森罗几乎是处于沉睡状态一般，他的思维也运转得很慢，“这车上有妖气......”

不过直到车驶入一处商铺的后院，妖气始终没有爆发。当人将车上的东西卸掉，天也黑了的时候，森罗终于找到了机会将自己拼合了起来。骸骨的武士屈伸着腿坐在只有月亮照亮的后院阴影处，心中却是在盘算，“妖气看来是某种东西。这似乎是亡者所化的妖鬼，定然是寄魂在某物之上。也可以算是百鬼夜行之中的鬼怪之一了。”

骸骨的武士微微扭转骷髅头，从他这里看出去墙壁上颇有些破洞，而破洞的那边就能看见一处酒馆，里面很是有喧哗之声。而让森罗注意到的正是从酒馆里出来的一个年轻武士，那曾经感受到的妖气，正是缠绕在眼前这个年轻武士的身上。

那是一个以日本的审美来说非常英俊的年轻武士，如果不看那月代头，说不定会将他误认为是女子也说不定。以眼下日本的风俗，这样的武士肯定会被一大帮的武士求爱，“众道......”森罗咕哝着突然出现在他记忆里的词，“我记得我挺不喜欢这种风俗来着，或许活着的时候真的不好男风吧。这可不是武士的正道......果然我还是不喜欢。”

森罗这个时候算是难得地陷入了自嘲与小小的欢笑之中，自从苏醒以来，这样轻松的感觉真的很少有。这家伙手指头弹动着，一时之间倒是想到了很多逸闻——不过都是武士与美少年之间的爱情，他想起来的基本上都是大名与小姓或者手下将领之间的那些事儿，“说起来信玄公乃是个中好手来着，留下了很多逸闻呢。”随后他想起看见的复活信长，如今想起若不是脸色发青，那信长倒也是美男子一个。其实源义经也是秀美若少女......

第八十二章未明

只是这俊美的少年武士在森罗看来脚步微有虚浮，精气不足而且身上还有着淡淡的妖气，这些情况无不证明这小家伙应该是撞见鬼了。只是这种事情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森罗能够分辨出这些妖气的浓淡——“除非这小子自己愿意，否则妖气并不会缠绕上他。”看脚步与身架，这少年的武艺可不低。

这是人鬼混居的世间，并非是所有的鬼怪都是恶鬼，虽然同样会吸取生人的精气，但是森罗知道这世间是有人鬼情缘的，而且恐怕就跟世间的武士众道一般，也算是江户百姓的怪谈吧。他自己不也是怪谈之中人物么，这骷髅的武士坐在阴影之中暗自笑道。

江户的白天也是苍白的，天空之中的云层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虽然江户城人很多，但是许多街道以及房屋里依旧是少见人影的。森罗就坐在一处城内房屋的背阴处，这里有一棵大树遮挡住了几乎全部的阳光，加上背阴，此地只有稀疏的草木，根本不会有人过来。这骷髅就这样靠在墙上坐着，无声无息就好象真正的死鬼那样。

森罗只是在养神而已，活人的安眠他早已经无从享受，即使是如同梦境一样的幻觉，那恐怕也只是地狱的投影。剑圣虽然无意为之，但是敏锐的感觉还是让他察觉到了附近的妖气。那是森罗在过去并没有遇见过的，没有什么邪恶之意的妖气。

夜色降临，森罗从背阴的地方站立了起来，江户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落脚之地而已，他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那座魔城。走过眼前的屋敷，森罗却看见了那个美少年武士，这里也是他感受到的妖气所在。“果然是一对璧人，可惜其中一个并非活人。”这骸骨的武士站在外面感叹道。

双重的语调非常低，几不可闻，是以也没有引起里面人的注意。森罗看着里面在窃窃私语缠绵嬉笑的两个人儿，也只是叹息一声，“乐在其中，也就罢了。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又何必枉做恶人。”这骷髅的武士看着这个脸上微现病容的美少年，那跟他缠绵的美女绝非活人。

骸骨的武士微微转头，看着烛光下挂在墙壁上的一副图画，那是花鸟游园图，在图画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大片空白，按照画卷上来看，这里应该是有人——自然就是这位美女了。“花鸟图卷。”森罗轻声说了一句，“由于深刻的感情与浓烈的思念而形成的妖怪之图，图中的女子可是靠吸取精气才能继续存在的——其实若是吸收不到精气，也只不过是回到一副普通的图画而已。”

这美少年武士肯定知道女子来自何方，但是他依旧沉迷于此，森罗不会多此一举去说这个女人是妖怪——跟那女子比起来，他这个骷髅鬼才是货真价实的妖怪吧。不过这画卷妖怪看来跟美少年应该也是有感情的。这美少年虽然一脸病容，堪称非常符合这个世间审美，不过他在可见的将来不会死。

森罗能看出这少年的本源没有收到损害，多半也是能得享天年，这妖怪只是吸他一部分的精气，使得这少年缠绵病榻罢了，顶多是作为常年虚弱的病人过一辈子而已。反正这种事情你情我愿，也犯不着管，这骸骨的武士也只是一笑——骷髅脸没有表情，但是声音还是有的。

如今这个世道，这样的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即使是在江户这个将军所在之地，那也是怪谈满地走的，不说这个花鸟图卷，骷髅武士，光是街道外面走来走去的就有无面僧人跟怪面武士什么的，还有长着猴子一样的脸，有着老虎一样的脚爪跟狸一样的身体没有翅膀却可以飞的怪鸟在夜空之中盘旋。恐怕这也是江户除了那几条花街柳巷之外，一到了夜间就会无人出门的缘故吧。

骸骨的武士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只有那些游魂野鬼在他的附近出没，月光下这铁锖色的骷髅放声大笑，肆意张扬的笑声在四方流转。“这德川家的天下。”森罗低声说道，随后又是笑声在回响。

森罗大步地走在无人的街道，很快就能离开这个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城，说起来这个城里妖鬼不少，看来喜好混杂在人世间的妖鬼很有不少是住在这里。这城里某些地方的妖气就连森罗都不想要去接触——那恐怕是比罗将神水姬更强的妖气，而且这股妖气与罗将神截然不同，更为狂猛霸道。

这是魔界强者的妖气，现在人间界与魔界互相能够来往，只要有心就能出入。这个世界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也正是因为魔界的缘故——只不过某些魔界强者有些特别，难以直接来到罢了。

“混迹在红尘的鬼物......”森罗也是感叹了一句，却也不会去特意斩杀那鬼物——虽然妖气之中颇有些业力，这恶鬼怕是以人为食。不过这骷髅鬼走着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慢，最后他停下了脚步。

骸骨的武士沉默不语，过了有一段时间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骷髅不能呼吸居然出气还挺奇怪的，但是森罗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出了一口气。随后这骷髅转身，面对着那妖气传来的方向，一步步地走了过去。长刀月下美人在森罗一步步的前进之中，逐渐地开始发出嗡鸣。

长刀发出兴奋的嗡鸣，不过是森罗心中倒是一片平静。虽然一开始他没想过要去对付那头妖鬼，但是现在却走在前往那妖鬼所在的路上，对于自己为啥会这样，森罗表示不想去想也懒得去思考，只是这样去做就觉得心平气和。

将会去见的或许是森罗有生以来最强的对手，森罗每一步踏下都在调整自己的心，即使是以他剑圣之心，也要认真地进行这样的仪式。这妖鬼住的地方也是破庙，在江户城之内一样有这样的地方，破旧的寺庙并不是没有僧侣，只是这妖鬼盘踞的所在，那些僧侣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被妖法笼罩的某处。

骸骨的武士走进了破庙，骷髅的脸微微侧转，在那半塌的庵堂之上，盘坐着这一次的目标，这妖鬼手中抓着一条手臂，正大口撕扯着上面的肉，而他看着眼前的骸骨武士，也是流露出一丝无所谓的神态。“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吃一口？”

第八十三章输

这一次的妖鬼有着堂皇霸气前所未见的妖气，倒是让森罗想起了自己过去有一个雷兽朋友......可惜那家伙陷入了沉眠之中，似乎他也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当时没问他。森罗觉得自己有点遗憾，实在是应该多问一句的。腰间的长刀已经停止了嗡鸣，或许也是因为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如同渊海般汹涌澎湃的妖力，从而将自己的力量深深隐藏，就等着到时候的全力爆发。

森罗能够感受到自己腰间长刀的战意，但是他那骷髅的面孔看着眼前的妖鬼，也是深深地吸了一口不存在的气。

那自然地坐在庵堂上，大肆啃咬着手里的死人手臂的妖鬼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挺破破烂烂的，不过配上那消瘦的脸颊与长长的头发，关键是这家伙一副洒脱的气质看上去好像非常正常。“食人鬼么。”森罗也挺自在地，走到那鬼的前面，随随便便就这样盘腿坐下，打量着这个脸颊与脖子上露出奇异的如同梵文一般的刺青花纹的妖鬼。

这样的妖鬼本是魔界或者说这世间相当低等的鬼物，以死人为食，袭击活人，通常被武士或者法师降妖除魔干掉的就是这等杂兵小鬼，论及力量与地位他们根本不如鬼。不过没有一个食人鬼的样子会如同眼前这一位那样像是正常人形，通常这些食人鬼都是长着獠牙而且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腐坏孪生的肿瘤什么的，不过眼前这个一如常人——除了那刺青般的纹路证明了他的种族之外。

只是哪里有食人鬼会如同眼前这一位那样强悍呢，骸骨的武士双重的语调响起，“不，我不吃人。”那食人鬼也是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胸腹，“也是呢，你这样的怎么吃法？是我的错，哈哈哈哈。那么，你是来找我打架的？”随手将啃咬得差不多的人手一丢，这食人鬼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的眼神说道。

森罗停顿了片刻，“也算是这样吧。”于是没有废话，一瞬间这骸骨的武士就从坐姿转变成单膝下跪的姿态，同时借助起身的力量拔刀挥出了一记居合斩。长刀月下美人的力量在这一刻与森罗一起叠加爆发，完美地挥出了这一刀。“好刀法！”然而结果只是换来对面那食人鬼的一声赞叹。

“没有杀意的切磋都是垃圾！想要杀了我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打起来才有劲！”那食人鬼轰出了一个妖力形成的气弹，同时直接往后翻身躲过了这一击。“不管是在力量还是速度上，都是达到了完美的程度。”森罗也是感叹了一句，居合斩的速度快如闪电，然而那食人鬼居然还能及时反应躲开，同时还反击，而且还能说话。

气弹的威力也非同小可，森罗挥刀将气弹一劈为二，但是依旧被震得往后推，而他的骷髅手骨也阵阵抖动，感觉上仿佛要被震碎一样。下一秒钟，那食人鬼已经冲了过来，一拳向着森罗挥出。这家伙并没有杀意，只是单纯的强。而森罗同样刀势一转，一刀劈向那拳头——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转化刀势，森罗也完全无愧于剑圣之名。

双方的力量都集中在战斗上，都控制得极好，并没有一丝一毫溢出造成大面积的崩坏——这两个鬼物任何一个有失手，都意味着附近方圆数十丈内的毁灭，不管是被妖气炸碎还是被刀光切碎......战斗仅在数尺的范围，对双方来说都是最为凶险的近身肉搏——对那食人鬼来说尤其是如此，不管怎么说森罗也是拿着刀的。

但是森罗自己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对双方来说别看他拿着刀，他一刀下去劈中了对方，以这个食人鬼的力量来说未必会被砍死，但是他自己这个骨头架子哪怕坚逾金铁，被那个拳头或者其他任何攻击的部位击中的话，都是变成骨粉渣子一条路。论起力量、妖力来说这食人鬼都是上上之选，森罗晓得自己根本没法在这方面跟对手相比。

激烈的交手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以刀光之下食人鬼急闪而森罗也在对方的拳势之下暴退告终。那食人鬼抓了抓头发，“嗯，还挺不错的攻防战。可惜没能到对杀战。”这家伙有点意兴阑珊，挥了挥手又回去坐好了。森罗也没说什么，这一轮的对战谁也没有放大招——虽然就森罗看来对方或许没什么大招，因为他的力量足以让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大招，不过森罗自己是肯定没有放出什么视觉效果华丽的大招的。

“那样的攻击未必有我现在的斩击强。”骸骨的武士这样想到，“你非常强，我确实无法战胜你。”双重的语调响起，森罗直接将长刀回鞘，转身就走。那食人鬼抓着脸颊，“是吗，我确实非常强。对了，我叫雷禅，你是谁？”森罗一边走一边回答了这家伙的话，“森罗”。

眼前的食人鬼是不可能获得制裁的存在，不过看来这家伙也挺有节制——以这个家伙的力量，他真的要搞事区区江户是不可能保存的。而江户到现在都存在，自然是因为这家伙的控制。森罗也没啥好想的，这个食人鬼雷禅自己打不过，打不过那就打不过吧，否则还能怎么办？眼下的情况还是先去那座魔城，如果能够让日本的魔界通道关闭的话，或许仿佛那食人鬼一样的强悍妖魔也会被迫回到魔界。

谁知道呢？谁又能肯定......不过是一个希望罢了。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森罗觉得希望也在前方，有机会还是要修行之后再来找这个家伙打一架的。“雷禅么，我记住了。以后我一定会来找你。”森罗在跨出寺庙之前说道，从那被遮蔽的破旧庵堂之中传来了懒洋洋的回应，“我等着你，森罗。”骸骨的武士脚步不停，准备越过江户，沿着大路南下。

与食人鬼的一战绝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的，在这可怕的力量压榨之下，森罗也觉得自己的武艺怕也是颇有进益，最重要的是让他变得更为冷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森罗的剑圣之力绝不是能无敌天下的。

第八十四章思虑

“雷禅么......”念诵着这强大到不像话的食人鬼的名字，森罗也只是就这样离开。这一次他根本无法斩杀眼前的食人鬼，然而亦能全身而退，这个世间吃人的妖鬼是如此众多，森罗也只能做到自己做得到的事情。现在他明白自己能做到的的事情就是去那座魔城砍了天草四郎，出这里的一口鸟气，然后解决这弥漫在日本上空的魔云。

而在森罗的身后，那食人鬼雷禅也是念叨了几句森罗的名字，“刀法甚是不错！”这就是这家伙对森罗全部的评价了。或许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不过森罗希望到时候自己能直接一刀砍了这家伙。

除了这个食人鬼，并没有什么鬼物还挡在森罗的面前。那些不开眼的妖鬼，森罗根本不需要拔刀，光是与雷禅一战之后没有收敛的剑意便已经将这些家伙斩杀，哪怕森罗根本没有注意哪些小鬼也是如此。骸骨的武士直到出了江户城，才逐渐地有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剑意，从心中将那利剑再度归回了剑鞘。

这也是森罗难得的剑意不能自己，战意昂扬到如此地步也是仅有，只是可惜——骸骨的武士发出了长长叹气的声音，“终究还不是它的对手！”直到现在森罗的内心依旧波涛万丈，刚刚与雷禅交手的每一次斩击每一次微小的变化都如此深刻于心。森罗直接找了处荒僻之地盘膝而坐，虽然剑意已经收敛，但是在他的思维之中战斗绝没有停止。

那雷禅的每一次攻击都被记得如此清晰，森罗自己在脑海里应对，然后对方再度生出变化——“不，没有变化。他不需要那种东西！”思想之中的雷禅发出了刚猛至极的攻击，直接将森罗应对的招数撕得粉碎。森罗被迫不断地纯化自己的攻击，力争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接触的一点上——否则光论妖力与力量他都不是雷禅的对手，根本不可能挡住这样的攻击。

森罗挡住了，只不过那时候是无念，而现在在思海之中这骸骨的武士同样做到了这一切，虽然一直在试图反击，但是森罗在思海之中也清楚地意识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那食人鬼发出致命的攻击——做不到，现在做不到！所以那绝不是食人鬼真正强悍的攻击，这头强大的妖鬼身上那股狂放的气质让森罗也知道，恐怕只有在生死一发的时候，才是这头妖鬼最强大的时候。

“眼下的我，根本还不能将它逼到这一步！”森罗知道自己还有得要磨练......这骸骨的武士突然发出了笑声，“也是可笑，当真以为自己是剑圣，这岂不是小看了天下英豪！”森罗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也不再出声，反而是认真地盘坐着，长刀被他解下放在一边，整个骸骨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具骷髅能有什么变化能有什么表情？

森罗就这样入定了，长刀在身边，这具骸骨就如同真正死去的武士那样盘坐着，一丝一毫的妖气也没有。小鸟落在了他的星兜上，又落在他的肩膀上，跳来跳去的没发现骨缝里的虫子，又失望地飞走了。森罗就这样在这里陷入了仿佛死亡一样的状态。时光流逝，日升月落，地面上的荒草穿过了森罗的骨缝，从他胸腔的桶川胴缝隙之中生长出来。

由于是背着阳光位于阴面，是以森罗的双腿上也已经开始长出了青苔，而一边的长刀已经被荒草淹没，刀鞘上同样长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青苔。

逐渐地，这些草开始变黄了，逐渐地枯萎下去，然后......第一片雪花飘落了下来，落在骸骨的头盔上。

由于天空之中的魔云的缘故，气候比过去冷得多，而天空之中飘落的雪花也分外地大而密集，仅仅只是江户城的落雪就仿佛是北方虾夷地的那么夸张，很快就在地面上堆积了可以达到人膝盖那么高的积雪。骸骨的武士已经被掩埋，他就好像是突出地面的岩石一般，整个骨骼都已经被白雪所覆盖.....

“江户大雪盈数尺，冻毙者日有数十......”或许日后的江户人回忆这一年的时候会有这样的记忆，然而即使天上的魔云使得冬天再漫长，那也终究是要过去的。积雪在苍白的阳光下也逐渐地开始融化，江户城外的积雪是融化得特别快的——毕竟是人间世，人间的暖意影响所及。积雪既然融化，自然露出了那已经斑驳不堪，显得极为陈旧的星兜与桶川胴，还有那穿着这个的铁锖色的骷髅。

在轻微的咯吱声之中，这骷髅的颈椎开始缓缓扭动，而它的下颚骨也微微地张开又合拢，牙齿之间也传出了撞击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之中，铁锖色骷髅的手骨也开始缓缓移动，伸到身边握住了一个脏污得看不出样子的长而微弯的扁棍。在“哈......”的声音之中，这骷髅的身上逐渐亮起了微薄的光芒，自上而下扫过全身。

森罗的身周空气就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一般微微扭曲，他身上的桶川胴直接呈现出了刚才没有的暗红色，而他手握的长刀刀鞘上那些肮脏的痕迹与青苔也眨眼之间消失无踪，而从微微露出的刀身这里还能看见红色的光芒。“终究是悟不得，最后还是差一点，依旧是挡不住那家伙。”语气之中却自有一股昂扬之气。

森罗的左手撑着地面，借势站了起来，“看来确实耽误了半年多了，是时候加快脚步了。”这骸骨的武士看了看四周，还从身体里摸出了一把枯朽的杂草随意地丢在地上。森罗辨认了一下方向，用轻快的脚步大步沿着根本看不出路的小路回到了大路边，他也并不想要为人所知，所以也不走在大路上，而是在路边沿着大路向南。

这个时候的森罗，妖气收敛之时看上去跟他刚刚苏醒的时候也差不多，一个骷髅鬼而已，只不过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的骷髅鬼而已。现在森罗准备日夜兼行，尽快赶到南方的天草城，从而将日本上空的魔云驱散掉。

第八十五章战意

与罗将神那时候一样，越是逼近天草城，这妖魔的阴气也越发地浓密。当然凡人也会越来越少，那些凡人转化而成的鬼物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路上到处都有游荡的小鬼，这些未必有实体的游魂光天化日之下都在草丛间大路上漂浮，甚至有些还能显露出苍白的人形。森罗并不在意这些小鬼，只要天空之中的魔云散去，阳光洒落之下，这些小鬼自然会消失。

而且这些小鬼并没有什么害人的能力——充其量不过是让人心悸，吓吓人，顺便从人类的恐惧之中获取一点精气，最大不过是让人病一场而已。至于被这样的鬼吓死——这个倒也有可能......森罗光是不经意之间散发的气息就足以让这些小鬼退避三舍了——没有智慧的小鬼靠着本能的反应都会避开森罗。

骸骨的武士大步前行，日夜兼程，他原本就无需睡眠，如今更是心如烈火。虽然一再要平静下自己的禅心，然而与雷禅一战的过程以及假想战斗非常难以从森罗的思海之中驱除。“此为心魔！何日能斩杀此心魔，必然能有所得！”骸骨的武士非常清楚，然而他现在一再诵经也做不到这个。

虽然心经能够平息片刻，然而不多时便战端再起，好在森罗此刻还能维持一心不动，否则恐怕早已经成了剑斩之鬼神，到处去无差别地砍人砍妖怪了。现在森罗要做的便是通过激烈的战斗，让自己如同烈火一般的战意获得缓解，提高自家的剑道修为应该就可以斩杀心中的这股心魔——在佛家法门上，森罗觉得自己目前已经到了尽头，他毕竟不是那老和尚般的高僧大德。一个武士能有如此的佛门悟性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怕是上杉谦信这个假和尚都还不如他。

遍观如今的日本，怕是只有天草四郎时贞是明面上最大的对手，不过森罗也会想起他过去曾经遇见过的那个鬼剑客——那挥舞着巨大太刀的高大男子，活死人一直在寻找的恶魔。那剑客的力量当初就胜过森罗，现在恐怕会变得更强，只是森罗在比较了之后觉得，还是那个叫雷禅的家伙会更强。

眼前不是没有被妖气冲昏了头脑从而无所畏惧的妖魔横在森罗的面前，然而这些相貌特异的妖魔统统被森罗一剑斩杀，甚至是无想之杀——森罗甚至无需拔刀，只是在这些妖魔感应到他的那一刻就被他在神念之中斩杀了魂魄。这样的杀戮也能暂时平息森罗的火焰般斗志，不过这样做无异于饮鸠止渴，每一次平息之后下一次的燃烧都会变得更为炽烈。

黄泉之路，森罗走过的无疑是黄泉之路，数不清搞不清状况的妖鬼不明所以地被斩杀在这条大道上，有些妖鬼只是无意地拦在了路上，然而照样被斩杀。能让森罗拔刀出鞘的妖鬼少而又少，一般这样的妖鬼几乎都是鬼之一族，或者是在百鬼夜行图上留下自己的声名的那些妖怪。

很多时候刀子甚至不用全出，只需要森罗那长刀微微出鞘的那一声“叮！”声音之斩便能斩杀眼前的敌人。“听见声音便已经被斩！”森罗的话语之中饱含着感慨，“这已经超脱了剑圣的道。”一直以来，虽然森罗拥有着远远超过人类剑圣的力量，那些妖气充盈威力绝伦的大剑技用出来简直能斩开山岩劈开流水，那些强悍的妖怪都挡不住这样的剑术。

然而现在，森罗的剑术已经超脱了力量的范畴，声音、神念都是他的剑，已经不仅仅是剑气了。甚至连看见他也成为了被斩杀的方式，这一点，森罗自己也还在控制中——他一日不能完全控制住这个心魔，一日不能脱离这样的状态。好在现在斩杀妖鬼众多，在不断地让战斗的欲望更为炽烈的同时，也算是有效地让森罗开始适应这个剑之道。

森罗原本就是剑圣，踏入全新的领域之后，自然也能很快地适应并尝试掌握这股力量。

越靠近南方天草城，这路上的妖鬼就越是强，不过数量反倒是开始减少了。或许是因为低级的妖鬼被那些强悍的妖鬼所吞噬了吧，要么就是天草将那些妖鬼召集到了他那支准备向幕府复仇的魔军之中。在森罗面前的就是悬浮在道路半空，飞来飞去的龙骨骷髅。这是一具具骷髅头所组成的骨龙，然而那个应该是龙头的部分被一个大到夸张的满是獠牙的骷髅头所替代。

这条有着四爪的骨龙在盘旋飞绕，黑色的妖云遮掩了它大部分的身躯。强悍的妖气从这头怪物的身上散发而出，在它所飞舞的地方，唯有死腐之地。生灵难以靠近这妖鬼，而这个妖鬼盘旋的附近地面，已经形成了可怕的尸骨之山。不仅仅是人类的尸骨，还有大量鸟兽的半腐烂的破碎尸骨堆积成了金字形的小山。

这骨龙那巨大的骷髅头下颚一动一动地，咀嚼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已经变大而且浑身都长出了骨刺的野猪，妖化的野猪被咬碎，破碎的尸体就从这骨龙的下颚这里漏下来，掉落在地上。“明明是吃掉精气与生命，偏偏要用这样血腥的吃法。”森罗也是说了一句，双重的语调之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战意。

骨龙并没有想要阻拦森罗的意思，估计还是因为森罗也是个骷髅，在龙骨骷髅看来是无足轻重的同类吧——从同类身上可掠夺不到生灵的精气。也确实是如此，森罗的视线里那些金字形状的尸骨山之中，弥散着妖气，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其中生成骸骨的怪物们，当然这些怪物都会是低等的骷髅鬼、骷髅兽之类的。

对付这样的怪物，森罗的手还是扶上了刀柄。或许这也是能用心去斩杀的妖鬼，只不过现在的森罗已经难以压抑那种战意，心中就只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冲上去，用手里的长刀将对方斩碎。而相应的，月下美人的刀鞘都已经难以压制从内而外透露出来的如火的红光了。

第八十六章心之剑

“化骨龙......”森罗的双重语调并不响亮，但是他的战意很明显引起了那头骷髅骨龙的注意。那是锋锐无比斩春风一般的剑意——春风可斩，那无物不可斩。森罗一步步走来，骷髅龙聚起了漫天的妖气，化为灾厄腐坏的洪流，向着这个骸骨的武士冲了过来。这几乎就是天灾，或许不够凝聚，但是海啸也无需凝聚，光是那磅礴的力量就足以摧毁一切。

森罗拔刀了，月下美人从刀鞘里出来的速度并不快，这并非拔刀术居合斩。这骸骨的武士只是拔出长刀罢了，只不过下一刻他就被妖气所吞没。灾厄腐坏的妖气将大地化为冰冻的沼泽，满是黑色的冰与冻不起来的淤泥，大地上原本残留的树木也迅速地化为枯朽腐烂的泥土，塌陷了下去。那些被骷髅龙所吞吃余下的骷髅，在污泥与寒冰之中翻滚，只是片刻之间污泥就布满了那些骨架，随后它们就站了起来。

这些骷髅鬼以腐朽的污泥作为骨架上的肉与皮，站立了起来到处走。方圆数十里之内尽成鬼域，虽然是白天，但是骷髅龙掀起的妖气遮没了天空，让苍白的阳光也难以照下。就在这个鬼域之中，一股清新的风吹起了，驱散了那腐坏的气息，风所到之处，这些骷髅鬼身上的污泥干结掉落，而这些骷髅则是浮现出一个个苍白的人形。

不仅仅是人形，还有各种野兽，这些苍白而半透明的魂魄逐渐地向上飘起然后就这样消散——风中传来的是往生极乐的经文。“这一路刀法也只能用在超度此等可怜人身上了。”风中传来的还有森罗的声音，妖气的洪流并没有能将他冲走，也没有能伤得到他——或许，至少从他依旧铁锖色的骨头上看不出任何伤害，那锐利无匹的剑意护住了他，劈开了妖气的洪流使得这骸骨的武士屹立在大地之上。

森罗抬起了那张骷髅的面庞，看着天空那盘旋的骷髅龙，随后一动也不动。妖气弥漫之中，这里的气氛愈发地沉重，黑色的天空之中骤然浮现出苍蓝的闪电。那条骷髅龙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妖气一波一波地散发出去，随后它张开了那巨大的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向着森罗俯冲了下来。

咆哮虽然无声，但是大地上同时腾起了一阵尘土——那些寒冰与污泥在这无声之声中瞬间就被抽走全部水分，然后震到了半空之中成为细碎的粉尘。那些个瘫倒在地上的骸骨骷髅也是在这咆哮之中化为了粉末，然而森罗妖气护体，在这一番的咆哮之中安然无恙，而且他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双手握刀以正架面对着天空之中急速俯冲的骨龙。

骨龙的俯冲突然之间静止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它定格在了天空——风停止了，云停止了，甚至就连声音也停止了。森罗的骷髅脸上并不会有什么表情，然而就在他那双眼窝之中，仿佛有着雷光一闪。骸骨的武士动了，口出双重的诵经之声，“南无观自在菩萨.....”随着这个经文的声音，森罗只是很随意地往前挥了一下刀，什么也没有斩到，随后就将月下美人收回了剑鞘。

风再度吹拂，只是这一次风中再无灾厄腐坏之气，而天空之中的黑云也在迅速地消散之中，苍白的阳光再度洒落了下来。只是一转眼，苍白的阳光骤然化为了温暖的黄色光芒，天空之中那妖云从中间裂开了巨大的豁口，就如同被犁开了一般，使得阳光能够照射下来。而那头巨大的骷髅龙，现在在无声无息之中逐渐地开始崩塌，那些巨大的骸骨在掉落到地上之前便化为了灰色的粉末，在阳光下化为黑气，转眼之间也没有了。

这一斩没有伤到那头骷髅骨龙身体的一丝一毫，但是这妖物的魂魄已经被森罗斩杀。这是神而明之的一斩，以心斩魂，森罗在这个时刻已经踏入了天人化生的妙境。剑圣之名，再无能够拘束他之时。回刀入鞘的森罗，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再不看那正在逐渐消散的尸骨沼泽一眼。

这个世界愈发地开始崩坏了，魔界的力量在侵染——并非是日本，在大陆之上，比日本更为浓重的妖云在弥散，而同样地有几个地方就是这些妖云的源头。此刻的森罗还不是很清楚现在的情形，他只是想要斩杀那南方的鬼物，或许就能还此地一个朗朗乾坤。只是在这片大地上游荡的妖魔，即使是森罗想到也会觉得极为麻烦。

即使是妖云的来源消散，但是日本的国土之上还有着鬼军在游荡，甚至还有那些极为强大的妖怪会在各地出现。所以恐怕森罗还不得闲吧，只要他还在这世间行走，这种事情就绝对没法避免。

小叶子现在过得还不错，人们知道这个小女孩能够除去恶鬼，所以她自己开垦的田地里总是有人帮她耕作——这些穷人能帮她做到的就只有这个了。而小叶子为他们除魔也不收钱，城里的妖魔自有那些高僧大德或者有法力的阴阳师去对付，轮不到小叶子去除魔。只是那些大师出手可是要收不少钱的，城外的农夫百姓是绝对付不起这笔钱。

师傅教给她的，或许是除魔的忍术吧。小女孩的所知有限，在过去村子里，父母亲给她说故事的时候也多是那些忍者啊战国时代的武士啊之类的故事，而她的那个神奇的骷髅师傅，肯定是教给她忍者的除魔之术吧。说起来师傅的剑术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小叶子随手抽刀一划，那只有小臂长度的小太刀-匕首闪过一道寒光。一只蚊子盘旋着掉落在地上，开始爬动——小叶子一刀斩下了这只蚊虫的一只翅膀。

这正是森罗教导小叶子的呼吸之法，灵气贯通全身，耳聪目明反应灵敏，同时能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肌肉，这实在是一等一的剑道奥义，修心修身也修神，是除魔的极上剑术。小叶子也是心思单纯，森罗如何教导她，她就不打折扣地练习，如今单论剑术而言，怕也已经是登堂入室，在凡俗的剑道里即将登峰造极。

第八十七章侠客行

森罗在教导小叶子的时候并未藏私，他也没想着什么留一手，他只是在让这个小女孩即使是无需他这个骷髅的保护也能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而已。“既然是缘分，那自然是要教导你活下去的本事。”森罗一早已经与那小叶子说过了。

这除魔的剑法自然是一等一的，森罗也不晓得这该叫什么流派，在他看来小叶子练习的只能说是还不错，不过天赋所限，日后想要成为剑圣怕是不可能，不过剑豪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她刻苦修行，不要放松就可以。

现在小叶子练到了切蚊虫的境界，森罗若是见到了也会称赞一句。至于森罗自己，自然是早已经超脱在这之上了，小叶子的局限就是在她的人类之身，即使是锻炼灵力，这孩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孩，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没有办法，灵力修炼的法门与剑术一般，并不仅仅是苦练能行的，最关键的毫无疑问还是这方面的天赋。

森罗继续前进，距离天草城已经不是很远了。而在抵达天草城之前，他看见了一座城——这是战国时期最常见的那种守城，并没有什么雄伟的天守阁——那种东西是安居后方用于彰显自己财势才会去建造的，战国的时候真的不多。

这守城非常大，一整个山包都被土垒以及竹排的半人高的墙给围了好几重，甚至还用竹子与木头搭出了一个个橹，而在里面则是一个个军帐。“织田信长最后是来到了这里啊。他居然沦落到了帮天草卖命，也真是可笑。”骸骨的武士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山城，那信长的六文钱军旗在城的上空猎猎飘扬。

这里卡住了通往天草城的要道，想要绕过去几乎不可能，因为脱离了道路之后哪怕是以森罗的那双骷髅之目看去也是隐约鬼哭，仿佛是迷失的冥府地狱之地，“进去了，怕就很难出得来喽。”这骸骨的武士嘀咕道，双重的语调之中也有着一丝慎重。

在现在这个年代，恐怕地府也早已经被魔染，早已经变成了恶鬼之窟——这也是正常，历次魔空君临之际，第一个沦陷的总是地府，然而第一个能够收复的也肯定是地府，地藏王菩萨的法力也不是假的。

所以想要除掉天草，就只能从这里突破，否则的话恐怕就要设法坐船，然而日本的船只根本不敢出海，现在海边的妖魔鬼怪可是更为厉害的——即使是胆大包天的海上武士，恐怕也只敢在内海海湾里打渔，就这样还时不时地会被突入海湾的海中妖怪袭击。

“只能正面突破了。”森罗说道，不过随后他就盘膝坐下，长刀放在一边，平静地等待着。他在调整自己的身心，要达到某种程度才会展开突袭——以信长治军之能，想要玩什么小把戏靠什么忍术突破是绝不可能的。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森罗一直都没有动。而到了第三天的清晨，雾气弥漫，骸骨的武士站了起来，将长刀插在腰间，大步向着那唯一的道路走去。

雾气并不能遮掩鬼军的视线，这不是凡人的军队，这些从死亡之中爬起来的鬼武士早已经无需用双眼看东西，就跟森罗一样。骸骨的武士身上有着特别的妖气，虽然一再收敛，但是身为剑圣之上，又哪里会变成石头一般被人无视呢。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守城的侧门被打开，一群长枪的士兵冲了出来。这些人可比森罗看上去情况好多了——他们只是肤色发青，有着死白色脸颊的样子，浑身上下还有一股冰霜一般的气息——至少他们的桶川胴上是挂着冰霜的。

森罗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逼近着眼前的信长军——走近了之后就可以发现，有着不少腐烂半腐烂的头颅被插在了竹排之上，这些恐怕都是想要去打倒天草的武士与僧侣们，他们在这里被信长军所杀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口中诵唱着往生咒，而森罗已经抽刀——无需使用心斩之技，对付这些妖鬼还是要节省精力。如今的森罗已经是剑圣之上，斩杀这些长枪兵实在是不算什么。骸骨的武士只是相当随意地挥刀，动作也不甚快，脚步自然也不停。

这些枪兵刺出来的长枪歪歪斜斜，根本无法擦到森罗的身体，而且他们使用长枪的动作手忙脚乱，根本不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脱产士兵。这就是森罗的剑圣之心眼给这些士兵带来的结果——不经意之间，森罗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些士兵的攻击方式与攻击范围，让他们误判兼手忙脚乱的同时，也将自己送到了森罗的刀下。

这剑技并非森罗特意用出来，他只是非常随意地并没有压制而已，对付这些士兵这样就够了，对付剑道高手的话，这个心之技反而会起到更大的作用。月下美人斩杀这些鬼军就跟斩杀有生命的妖鬼差不多，直接夺取他们从死亡之中复苏而需要的妖气种子，倒下的鬼军浑身都会被仿佛燃烧一般的黑烟所包裹，随后就会化为他们原本该有的样子——穿着破烂铠甲埋葬的枯骨而已。

斩杀眼前的十位枪兵，森罗甚至用不了几个呼吸，他并没有施展神速之斩杀，每一个士兵也只是清清楚楚地吃了一刀而已，只不过这一刀就是两断。而信长军的队长们也认出了森罗，毕竟是曾经与他们激战过一场甚至还斩杀过总大将一次的剑圣。于是号角长鸣，从守城里传来了马蹄声与众人的脚步声。

骷髅剑圣的脚步并不停留，那些驻守在前方的士兵首先杀了过来——他们都是下级的武士，手里的武器从长刀到长枪都有，身上的铠甲也与一般的士兵不相同。然而他们在森罗的面前并没有坚持更长的时间，每一次的攻击都是互相干扰，每一次的攻击都是错漏百出，反而是将各自都暴露在森罗的刀下，甚至连防守都无法做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森罗的双重语调吟哦着这样的汉诗，随后他发出了笑声，“一步杀十人吧......”空洞的骷髅眼睛扫向了正在冲出来的信长鬼军们。

第八十八章鬼狮子

信长的鬼军数量不少，自从当年兵农分离之后，信长就靠了他那支脱产的职业军队几乎横扫了整个天下，那些被他唤醒的士兵形成的信长军势总也有上万人，乃是信长的本军。这些士兵们冲出营盘，向着眼前这个骷髅鬼武士杀了过来。鬼铁炮开始轰鸣，带着强烈的妖气的铅弹暴雨一样打过来。

然而这都没什么用，森罗手中的长刀并不需要一一斩落这些铅弹，他只是振动手中的月下美人，这把刀仿佛幻化出来桃红色的绸带，将一发发的铅弹统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化去，让它们掉落在地上。森罗的脚步不停，在他面前无一合之将，任凭那些士兵挺着长枪挥舞着太刀杀过来，他也只是随意拨转，然后一刀一刀清楚明白地将对方斩杀。

直到现在为止，森罗已经杀入了百人之阵，然而这些武者没有一次攻击能够落在这骷髅的武士身上，他们的攻击总是莫名其妙地互相干扰，或者干脆扭曲地攻击到空处，而森罗的攻击速度不快不慢，动作非常清楚，而且还显得相当随意——他所击杀的几乎都是下级武士，那些带领小队士兵的足轻头。

那些普通的鬼足轻，则是冲到一定范围内就会直接倒地，空中回旋着它们亡者的嘶吼以及悠扬的尺八声。

从信长鬼军的营地里，传来了咚咚的鼓声，这些士兵开始收缩，让出了前进的通道。而这个时候，倒在地上逐渐地化为灰烬的信长士兵已经超过了百人，骸骨的武士昂然直行，面前再无一个敢拦路的。

这些鬼军一个个都站在拒马之后，看着这个骷髅鬼就这样走过去，然而终究没有敢于违抗军令冲出来决斗的。没错，信长的命令是撤军，任凭森罗过去。

森罗也无意冲杀万军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斩尽鬼军，但是他知道若是能斩杀天草，关闭魔界之门，恐怕即使是信长的鬼军也未必能在青天白日之下支持多久。信长本人或许还有其他支持，但是他肯定无力支撑自己军势继续存在于阳世。所以现在并非斩杀信长的时机，不过若是他能斩杀天草并关闭魔界之门的话，有朝一日若是这信长依旧徘徊阳世，森罗并不介意找上去送他回阴曹地府。

越过了信长鬼军的封锁，距离天草的城也就不远了。天上的阴云是越发地浓厚了，白昼如同黑夜，只有云中闪过的闪电才会偶尔照亮大地，而大地上一处一处燃烧的不灭之火——这些燃烧的地方过去都曾经是人们居住的村庄，这些火焰照亮了一小片的土地，这里连鬼物都没有，只有灰烬与黑夜。

森罗沿着道路前行，火光明暗之间，能看见天空并非是纯黑的，而是几乎化为了黑色的血红。骸骨的武士沉默地前行，并没有第二个斩妖除魔的武士或者僧侣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倒是反而有敌人么。”森罗看着前方那武士与僧侣的尸体堆积而成的小丘，在闪电的照耀下，充满了狂气的身影在尸堆之上狂舞。

下一刻，这身影突然从上面消失，当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一跳一跳地距离森罗不远了。

这家伙一头长长的头发，一甩一甩地，而脸上涂满了油彩与花纹，仿佛鬼面，不过森罗也是哼了一声，“本就是般若鬼面，又何必如此。”双重的语调倒是让那恶鬼一个停顿。这恶鬼身上也是穿着一套华丽的服饰，而手里拿着的是巨大的薙刀。“这脸上的纹路，你是狮子？”森罗的骷髅脸在火光之下一明一暗，同样显得颇为狰狞。

这狮子鬼单足跳跃着，整个身体呈现出华丽的圆舞，动作与姿态也相当夸张，然而对抗性的样子已经显露无遗了。“也是天草的下属么？也罢。”森罗拔出了长刀，平静地摆出了一个正型，直面着眼前的这个鬼狮子。薙刀突然之间就挥了过来，但是临到面前了却化为了这鬼狮子口中喷出的巨大火团。

“哦.....”即使是森罗，也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他后退了一步，轻松地避开了火焰的范围。但是紧随着就是这露出一双赤脚与小腿的鬼狮子直接跳起，从天而降的一记重斩。森罗的骷髅面微微抬起，脚步一错，刀势一抖，这强力的一击就顺着森罗的一侧砍下，在大地上制造出了长长的沟渠——妖气化为的剑气凌厉无比，将大地也撕裂了开来。

鬼狮子的武艺终究是不如森罗，剑圣之绝技所在，自然让这妖物受到了干扰。不过这鬼狮子恐怕在力量的利用能力上远远超过那条化骨龙，所以他一击不中立刻就拉出幻影往后急退。“不用担心，对付你我还用不着心斩之技。”双重的语调之中带着微微的讥讽，从那个骷髅鬼的下颚骨之中传出。

“呼哈！”随着这个奇怪的呼喝，鬼狮子甩头，那长长的头发直接变得更长如同鞭子一般甩了过来。这头发如同活物，直接就要将森罗缠绕在其中。骸骨的武士无意让这些头发触及自己，他只是冷哼了一声，那逼近他的头发立刻就仿佛被利刃所斩一样，纷纷断裂掉落。“如此敷衍了事的攻击，可是没有什么用的。想要伤到我的话，你要拿出鬼狮子的真本事才行！”

这妖物露出鬼面，鼻翼皱起，张开嘴吼了一声，下一刻这家伙的身形突然之间就变大了。一块巨大的华丽的布构成了这鬼狮子的身体，布下面鼓鼓囊囊地，只有露出四只爪子跟蒲扇一样的尾巴。而布匹飞动之间，露出了那巨大的狮头，那是真正的活化了的狮头，大眼巨口还有卷曲的鬃毛与牛一样的耳朵。

“本该如此......”森罗说了一句，这狮子扑了过来，森罗挥刀与这狮子战到了一起。这布匹滑润无比，浑然不受力，即使是月下美人这样的名刀也无法劈断——原本这刀可是极为锋利的。“如同烟雾一般的皮毛么。”森罗赞叹道，“随断随接，除非用心之斩，否则难以断此物。”

第八十九章超度

森罗的记忆里有这样的狮子，虽然他记不清年代了，但是他曾经见过人舞的狮子，正是眼前这一种——然而这是妖怪，并非人类演出的艺术。眼前的鬼狮子，如幻如真，虽然凶猛无比，但是森罗看它却始终不出那守卫的尸体堆百步之地。森罗后退出百步之地，长刀自然垂落，那鬼狮子摇头摆尾咆哮一番，又再一次回到了尸堆之上。

森罗的骷髅脸朝着那尸体堆积的小山，这些尸体早已经腐朽，在这股魔界的气息之下，它们并没有完全腐坏成骷髅什么的，而是就好像腐烂停止了一般，变成那种发黑而绷在骨头上的尸骸模样，然而身上的衣物也并未腐朽，甚至还能看出原本那艳丽的花纹。骸骨的武士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来一点端倪。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与这鬼狮子颇有相近之处啊......”森罗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故事，不过这不是他特别要关心的——眼下是这头鬼狮子拦住了路，而且这些死尸身上可是有着锐利的爪印与牙印，这些人的死与这头鬼狮子绝对脱不开关系。骸骨的武士发出长长的吸气吐气的声音，随后他开始慢慢地，相当随意地开始前进。

这一刻，森罗已经完全就超脱了剑圣的限制，他原本就该如此，骷髅没有眼睛，看到东西其实原本就依靠的是心眼。而只要悟通了这一点，森罗的超越本就是水到渠成。“心之斩这样的凶器......原本就是为了斩杀尔等这些难以用实体的刀剑斩杀的怪物所生。”森罗口中如此说道，那头鬼狮子发出了狂怒的咆哮，从尸堆上一跃而起就此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森罗几步之前，向着他扑了过来。

骸骨的武士刀光只是一闪，刀风之中传来了凄绝的尺八之声，刀似乎并没有对着这鬼狮子所斩，但是鬼狮子落地之后直接被从头后方斜斜地劈开，后半截身体带着三只爪子直接与前面的脑袋与一只爪子分开。断裂的地方没有任何内脏，只有一阵阵的黑色气息，然而黑色的气息终究是接不上了。

鬼狮子的后半生轰然化为灰烬，而灰烬之中出现的是半截的枯干人体，还穿着相当华丽的戏服——虽然颜色艳丽，但是终究只是普通的麻布。而鬼狮子的前半截也开始了萎缩——森罗在刀光斩到之前，早已经用心之刀在另一个层面上斩杀了眼前这头怪物。鬼狮子所看见的与森罗所斩杀的截然不同——在森罗的心中，他只是一个歌舞伎艺人罢了。

没错，在心眼之中，这鬼狮子的真相，只不过是一个涂了油彩在脸上，跳跃着的歌舞伎演艺人罢了。

现在他只剩下半截了，恐怕也是从鬼狮子的迷梦之中挣脱了出来。然而他早已经是妖鬼了，身体那断裂的截面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妖气。这半截的男人在哭，不过只有声音而没有泪水。骸骨的武士站在这个人面前，骷髅的脸向下望着，看着这个人。这个人用他残留的手在抹着脸，然后奋力地翻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脸朝向尸堆。

那哭泣的声音越发地嘶哑与破碎了，或许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什么。不过什么都已经晚了，不管是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这个人就这样死了，至少他死的时候是一个人，哪怕是枯干的仿佛蒙着皮的骷髅，起码他不是以鬼狮子的样子死去的。或许有故事，但是森罗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也不知道了。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众所知识......”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经文的声音在这死去的男人以及尸堆上回响。随着森罗的念诵，这些尸骸上直接腾起了红色的业火。在火焰之中，他们逐渐地化为白色的灰烬，而那个男人的两半截尸体先是在业火之中痛苦地扭曲，随后同样逐渐化为灰烬，那个男人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平安喜乐的表情。

那些尸体也是如此，一个个白色的半透明人形站在地上，纷纷低首向着这骸骨的武士合十为礼，随后渐渐消失成佛。最后离开的是那个涂了满面油彩的男人，而一直都有一个女人不愿意消失，直到这个男人出现才拉住了他，“原来是剧团里的主角。”森罗轻声说道，“难怪会如此。”风吹动了，将苍白的骨灰吹散在天地之间，这些可怜人也算是安然成佛，在这个世道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局了。

解脱了这些可怜人，森罗的步伐并不停止，如果没有斩杀天草四郎时贞的话，这样的悲剧还会一再发生。骸骨的武士不想其他，他只愿意斩杀天草就行。“当魔界之云开始消散之后，恐怕这个世间终究能太平一点，然后再斩杀一点那些强悍的妖鬼，我就可以去大陆了。还有很长的路在等着我，在做完这一切之前，恐怕我也不得安眠。”

“九十九斩，这一百斩不完成，此心难以安眠。”森罗咕哝道，“若是清水姬转世之后依旧是此等世界，那也未免太浪费我送她那一颗四魂之玉了。也太丢我自己的脸。”森罗一边走着一边如此想到。

然而，斩杀天草四郎时贞恐怕未必能让这个世间的魔云消散......在大陆上，还有着众多的妖魔鬼怪在横行无忌，而现在也正是天下大乱的年代。这魔云一开始的始作俑者——在遥远的东欧瓦拉几亚公国，在那里有着一个强大的吸血鬼，这魔云一开始是他想要遮挡阳光而用自己的魔力制造的。

然后有着魔物纷纷添砖加瓦，欧洲是重灾区，讨厌阳光的魔物不少，而那些无法被教廷讨伐的强大魔物也纷纷苏醒，用可怕的魔力打开了魔界之门，使得天空被魔云所笼罩。这一切几乎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发生，而这个年代之所以被称为魔空君临，恐怕正是轮回到了黑暗降临的年代。陆地、海洋、天空都有着强大的魔物，它们合力制造了这一切——日本只是其中很不重要的一部分而已......

第九十章天草城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会和魔界连接起来的，恐怕光是这个世界上的魔物动手并不能满足条件——应该说魔界那边同样也有着想要进入现世的恶魔在动手。“魔界无限宽广，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森罗也是如此想道——虽然他依旧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局势到底有多么恶劣。

已经很恶劣了，由于魔界的刺激，很多本来陷入了沉睡的大妖怪以及强大的魔物纷纷复苏，在不同的国度让人们陷入了仿佛地狱一样的局势之中。这一路走来，森罗也听见了风声之中传来的妖怪们的轻语——在日本不仅仅是原先的罗将神以及现在的天草四郎时贞，他们在妖怪之中应该还排不上号.....并非是那天下闻名的大妖怪，只不过或者出身魔界或者与魔界相勾连，使得他们更容易引入魔界气息罢了。

他们是这一次日本魔云弥漫的罪魁，然而并非此世如同地狱的祸首。在日本各地还有着不少强悍的妖怪，只是森罗到现在并没有遇上几个......或许那个“鬼”，连续毁灭村落的武士是一个，而在江户当吃人鬼的雷禅又是一个。然而森罗听见的是在日本本州的大妖怪九尾狐白面者，还有就是四国与九州的两个大妖怪——犬大将与马大将......

森罗听着从妖风之中传来的消息，那些魑魅魍魉在附近出没，越是接近天草城，这些小妖怪就越多，然而当越过一条界线之后，这些妖怪不见了。眼前是真正的荒凉之地，原本这里可是有着不少村落也有很多农夫的，堪称鱼米之乡，然而现在全没了。看上去就仿佛是地上的魔界，不管是天空还是大地都是如此，只不过少了那么多的魔界怪物罢了。

森罗走在这里，他自己的身上也燃起了黑色的仿佛火焰一般的妖气。并不雄壮，只是仿佛丝丝缕缕般粘附在骨头上的火焰。“这里对我也有抑制与损伤......”这骸骨的武士想道，然而森罗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眼下的森罗跨入了另一个境界，妖力的强盛与否对他的斩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对方与他的妖力除非有压倒性绝对性的差距，否则光靠妖力浑厚可没法轻易压倒森罗。

天草城现在就是一个小点，森罗估计自己顶多花上几个时辰便可以走到，不过在此之前，恐怕他有必要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眼前的是有着牛角或者羊角，有着獠牙人脸或者干脆是羊头人身，脚是反关节蹄子，有着蛇尾巴与蝙蝠翅膀的魔界生物。“一般，我们称之为......恶魔。”森罗说道，双重的语调之中，被他的骷髅脸所“看见”或者听见了他的身影的恶魔们，纷纷在身上出现了凄厉的伤痕，甚至有些恶魔干脆在黑色的火焰之惨嚎着化为灰烬。

这些都还只是弱小的恶魔，虽然其中最弱小的也相当与两个人高，看上去就凶恶强悍。而这个时候另一些更强的恶魔也出现了，一样有着蝠翼，一样是獠牙与狰狞的面孔，只不过这一次它们有着猛兽一样的下半身，四足着地的猛兽，而恶魔的上半身就处在猛兽的头顶上。这些恶魔手里拿着巨大的镰刀或者燃烧着的三叉戟，体型犹如房屋一般大。

“天草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些西洋恶魔？还是说他所召唤与叠加的魔界并非是那些魔界？”森罗也有点好奇，不过天草四郎时贞是天主教的信徒，那么他堕落了之后也定然是地狱里的魔鬼。眼前的这些恶魔，森罗也同样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只是因为他要保留足够的心中剑意，所以他拔出了月下美人——斩杀敌人的同时还可以养护心中剑意，时不时地便可以用敌人来打磨心中的那把名刀。

剑圣的空蝉之术在任何对手面前都是能用的，不管它到底是妖怪还是西洋的恶魔，这些有着娴熟的武艺的恶魔，依旧会被森罗那无双的剑术所压制，只需要一些气息的流转，身形的移动甚至剑术的姿态变化，就可以引导这些恶魔们“自相残杀”。他手中的剑，只是最后补上一击而已。

这些恶魔阻挡不了森罗的脚步，在他走过的路上，倒下的都是恶魔，而天草城就在眼前了。“这一次没有大师用佛法来关闭那魔界之门了，只能是我自己来设法。”森罗想道，他看着眼前的天草城——这是一座日式的城堡。而现在从其中涌出的正是拿着逆十字架，手里挥舞着刀剑的农夫们——他们生前原本就是跟着天草信仰天主教的，而天草通过了某种方法将他们从死亡之中唤醒，发誓要毁灭德川家的天下。

“就跟信长的鬼军一样，都已经是死人了，就别想着人世间的权势富贵了。”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这些涌出来的鬼军就如同潮水一般，然而根本无法撼动森罗这块礁石。他们冲过去，然后被分开，出现在森罗面前的一律被斩杀。骸骨的武士在这一刻展现了空前的战场上的恶鬼般的能力——或许也是一如他生前......

很快，这些鬼军便散开了，他们无法击倒眼前这个奇怪的骷髅鬼——他们本能地知道这个骷髅鬼受到了天草大人结界的排斥，是敌人是对手，但是他们无法战胜它。好在有天草大人自己，而传来的神念也正是宣布了这一点，“让它上来见我。”

骸骨的武士一路登上去，直到抵达了天守阁。天草城并非是完善无缺的城堡，它事实上是破破烂烂的。而天守阁的顶自然也有破口，此刻是夜晚了吧......由于有魔云的缘故，森罗也不是很肯定，但是当他踏上最高一层的榻榻米的时候，魔云微微裂开，露出了月亮。天草四郎时贞就穿着华丽的衣袍，站在天守阁的阳台上，微微眯着眼睛沐浴着月光——而在他的手里，是一颗悬浮在手心上的骷髅头。

“我来了。魔界之门在哪里？”森罗双重的语调看来是让天草四郎时贞有点惊奇，“我察觉到了你的妖气，很有趣，与我的妖气有所关联？”天草没有回答森罗的话语，他自己说出了一个疑问。

第九十一章决斗

森罗的骷髅脸看着眼前那俊美到妖异的男子，声音也是相当平淡，“当阁下在八幡原收集那些战死的魂魄的时候，唤醒了我。所以说我的妖气之中有你曾经熟悉的一点也不奇怪。不过今天我不是来叙旧的，请告诉我魔界之门在哪里？然后你就可以滚回魔界去了。”骸骨的武士下颚骨一动一动地说道，双重的语调很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骷髅鬼.......不化骨......你也想要阻挡我的梦想？”妖艳的天草四郎时贞手里托着骷髅头，转眼之间骷髅化为宝珠在他的手中悬浮，紫色的长发飘扬了起来，地面上更是随着奇特的吟唱声出现了复杂的魔法纹路。“哪里是你的梦想？这个地狱般的人世间？我已经砍了罗将神，不在乎多你一个。死人就回地狱的好。”森罗平淡地说了一句，随后直接冲了过去。

天草四郎时贞有多强？他会魔法，手里的宝珠也是罕见的法宝，这宝珠随他的心意在空中飞舞。“汝！暗转入灭！”天空之中落下红色的落雷，那是魔界之雷。而天草的身影忽隐忽现，伴随着地面上的魔法阵出现在各个地方。拿着剑来除魔的武士根本难以捕捉到如此众多的身影，而凶冥十杀阵的威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天草的移动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最后将所有与天草战斗的武士与僧侣统统毁灭。

天空中的雷霆足以轻易地粉碎肉身，就连魂魄也会在这魔界之雷之中化为灰烬，然而森罗的剑能斩灭天上的雷霆，他的剑光比雷光更亮更耀眼更狂野。骸骨的武士挥动手中的长刀，从地面上逆冲而上的刀光，就如同冲天而起的雷龙，将天空之中的魔界之雷一扫而空，甚至连天空之中的魔云都被劈开。

“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了，魔界之门.......”森罗刚刚说到这里，宝珠带着幻影直接撞击了过来，骸骨的武士将刀一竖，硬是格挡了下来。然而撞击的力量以及随之而来的妖气是如此地激越锐利，就连已经将自家的金刚琉璃心炼就到这个地步，贯通了剑圣之道的森罗，也不得不后退卸力。

同时还有着无穷的怨恨与憎恶随着妖气，一股脑儿冲入了月下美人之中，长刀上出现了女子的幻影，也是阵阵抖动难以凝聚。同样地这股妖气冲入了森罗的骸骨之中，而骸骨的武士铁锖色的骨头上猛然爆发出一道道金色的梵文，同时有阵阵梵唱出现，那正是般若波罗蜜心经。“大师的遗赠啊......”森罗也是嘀咕了一句。

骸骨的武士直接张开了骷髅的嘴，发出了一声大吼“唵！”浑身的骨节互相撞击，发出了金铁之声，就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黑色的妖气伴杂着金色的光芒直接爆发，将那天草四郎邪恶的妖魔气息完全震开。随后也不停留，直接一跃而起一刀斩下。天草四郎的力量绝不仅仅只是魔法，他的“剑技”犹在罗将神之上，但是并没有罗将神那么凶——那魔界的巫女带给人的感觉更为凶戾一点。

森罗的空蝉之术用于对付剑术一般的对手是有神效的，而且人越多效果越好，然而对付天草四郎时贞，这个剑术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心剑之术比较有用，然而这里是天草的主场，魔界之门让他的力量倍增，森罗暂时还没法用心剑斩杀这家伙。那就用剑术斩杀他吧，刀快力大就行了。要知道那些最难对付的对手，森罗记忆之中的对手都是这一类的。

同样，对付天草也是如此，刀斩落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以天草的力量这样的攻击他一样难以对抗。骸骨的武士身上升腾起黑色的火焰，这一次他同样要全力以赴，就在这魔界——魔界之门的范围内现世与魔界无异，就在这魔界将天草斩杀，而且要快。这样他才能有余力去破坏那魔界之门。

森罗放弃了防守，全力以赴投入到攻击之中，不过看上去骸骨的武士并没有更为狂野，反倒是显露出了一幅轻松的样子。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刀势如同雷霆，威力绝伦然而收敛得极好。刀刃几乎不与宝珠碰撞，然而天草疯狂地攻击依旧难以击中眼前的骷髅——他的宝珠总是以毫微之差不能击中——或者只是慢了一刹那，或许只是偏了半分。

天草觉得自己只要更加强一点妖气的爆发，更快一点出手，“只要，只要击中一次！”俊美的魔物轻声说道，森罗的状态他也很清楚，这骸骨的武士比他更激进，没有妖力保护的躯体只需要被他的宝珠击中一次，天草敢肯定这铁锖色的骷髅便会被他击碎，从而灭掉眼前这个特别的骷髅鬼。

然而他没有发现，虽然森罗暂时也没有斩到他，然而每一次落空的斩击，都迫使天草的攻击路线变得更为单一，而天草能够躲闪格挡的余地也越来越少。森罗的攻击每一次都使得天草的选择更少，每一次都让天草在灭亡的道路上更进一步，他的退路越来越少了，直到森罗发出那决定性的一击。

双方的攻击都非常凌厉，然而天守阁并没有受到不可修复的伤害，只是地上的榻榻米以及那推拉的木门上会有丝丝剑痕——不管是森罗还是天草，精确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量，避免无谓的浪费已经是他们各自剑术之中自然而然的本能了。场上的局面，天草的攻击越发地看上去凌厉了，然而森罗知道——他马上就要赢了。

在随意的一刀之后，骸骨的武士收刀于怀中，随后双手握住刀柄一个普普通通的弓步突刺——长刀在他的手中仿佛长枪一般地刺出。这一刀普普通通，速度也不甚快，但是天草就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刀贯穿了自己的胸膛......这俊美到妖异的魔物瞪大了眼睛，充满了迷惑不解，他看着眼前没有任何表情的骷髅头，眼中逐渐换成了茫然之色。

森罗不知道这天草四郎现在在想什么，但是他已经不可挽回地失败了——森罗的剑意已经切断了他所有的生机，断绝了他所有的魔气根源......

第九十二章破魔

这英俊的妖魔，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森罗看着眼前的男子也是有点同情。在战斗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这是天草四郎时贞的魔魂附体，占据了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体，而现在森罗斩杀了天草四郎，逼迫他滚回了魔界去舔伤口数百年，但是同时也断绝了眼前这个被附体的男人的生机。骸骨的武士双掌合十，为这个人念了一段往生经，随后开始寻找魔界之门。

魔界之门在哪里？自然便是脚下这座岛原城啊，当然现在被称为天草城。整座城其实就是魔界之门，从下往上散发着魔气，很多魔界的小鬼时不时地就从城内出现——自从天草被打倒之后。这些小鬼乃是秉魔界气息而生，专一坏人心使人入魔，而且数量繁多杀都杀不完。森罗也晓得若是不破去这个魔界之门，别说这天上的魔云，便是失去了天草的镇压，这扇门也会衍生无数魔物向着四方扩散。

如此他岂不是成了帮凶？

是以骸骨的武士必须破掉眼前这个比罗将神那边要成长得更为成熟的魔界之门——失去了天草之后，这地方的魔气隐约地开始波动，意味着魔界远方的强者就要前来了。“若是跟上一次那般的强者，这一次恐怕就有机会破开界限，冲入此界吧。”森罗如此说道，随后他却抓了抓自己的骷髅头，“那雷禅可比那一日的妖魔强多了，这家伙是怎么突破界限过来的？”

这话说的没错，那江户城之内遇见的食人鬼雷禅，毫无疑问是罕见的强者。但是上次与罗将神战斗的时候，那个魔物无法穿过魔界之门的界限，然而更强的雷禅是怎么来的？然后那些依旧在日本的土地上漫游，在大陆漫游的强大妖魔是怎么来的？原生的么？这一切森罗都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反正见到这样的魔物便斩杀罢了。

出了天守阁，森罗直接从最顶部往下跳——一具骷髅而已，不会摔死的。骸骨噼里啪啦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随后又聚合成骷髅武士，森罗望着眼前高耸的城堡，也是咔嗒咔嗒地动着下颚。“该如何做？”森罗拔出了长刀，黑色的妖气淡淡地弥漫开来，然后往手里的长刀注入，月下美人开始微微震颤，而刀身上的红色痕迹也是越来越亮。

在森罗的身边，出现了虚幻的影子，那美丽的花魁撑着红色伞，面貌隐藏在伞后，偶尔露出一点下巴与嘴唇，让人不禁想要看到她的容貌。这个影子依偎在森罗露出的骸骨肩膀上，只不过那骷髅的武士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随着一声叹息，这武士举刀，后撤步的同时将刀刃贴近头盔，然后一步跨出大刀划出了一个接近正斩的袈裟斩，同时还发出了一声“吽！”

那女子的幻影同样发出娇嗔之后消失，而狂乱的风暴与剑气直接爆发而出。森罗身上的骨骼都变成了枯干的黄色，原本铁锖色的骷髅直接变成了好像最下等的骷髅鬼那样对待枯黄色。眼前的天守阁从中间被破开，在巨大的撕裂声之中，逐渐地崩塌。天守阁的崩塌与一般建筑的崩塌完全不一样，这巨大的建筑是逐渐化为灰烬的，就好像它原本只是一幅画然后被烧掉一样。

从不可知之处传来疯狂的咆哮声，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崩塌之中的天守阁突然之间爆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上面。但是没用了，魔界之门已经崩塌，余下的通道已经不足以支持强大的魔物通过了，它们想要来到现世，就必须另找法子。看着眼前的魔界之门完全崩塌，天空之中的魔云开始了消散......

夜已经过去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了魔云，洒落在森罗的身上。失去了魔界之门的不断支援之后，天空的魔云正在被阳光的力量驱散清除，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之上，地面上腾起苍白的火焰，那些小鬼啊魑魅魍魉之流在阳光下纷纷惨叫着化为一缕青烟。或许整个日本都在欢呼吧，欢呼天空之中已经笼罩了很久的乌云的散去，衷心感谢神佛的搭救。

然而挽救了这一切的，不过是一个骸骨的武士罢了。森罗并不需要人们的感谢，他只是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骸骨的武士那身上枯黄的骨头在阳光下同样逐渐化为骨粉落下，而桶川胴已经越发地破旧，正在迅速地朽烂消失。即使是森罗练就一颗金刚琉璃心，然而他终究改变不了自己妖鬼的身份。在这个几近与油尽灯枯的时候，他也难以阻止阳光对他身体的伤害了。

骸骨的武士发出了双重的笑声，那是如释重负的笑声，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又飘来了淡淡的魔云，然而终究是没有过去那么浓厚，能够遮住大部分的阳光了。“任重而道远，然而我可就要休息，休息一会儿了。”骷髅的武士直接趔趄了一下，他的右腿小腿骨已经风化了，这家伙用手里的长刀撑了一下。

“突然想起某尚有许久不曾用过的长枪。来！”随着森罗一声呼喝，手中风气聚合，化为一把十文字枪，然而这把妖枪比之月下美人刀都不如，刀在阳光下毫无变化，但是长枪却也在逐渐地枯朽风化。森罗走到了一边，直接在一处石头这里支撑着坐下，他的双腿已经风化消失，身上的铠甲跟头盔也已经在刚才由于朽烂而掉落在地了。

这骸骨的武士似乎在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将长刀放在自己的身下，自己的那双骷髅手不断地往下掉着骨粉，很快就七零八落地掉下去了。骨头逐渐地被风吹散，森罗低下了头，看着从自己牙床上掉落的牙齿，现在他已经说不出话语了，很快这家伙就塌了下去，不多久之后，这里只有半片颅骨还表示着这里曾经有具骷髅。

长刀月下美人已经被稍大的骨渣淹没，这里已经没有了那骸骨的武士，然而这里有阳光。

第九十三章再起

虽然世上还有妖魔在漫游，山林荒坟之间依旧是妖魔的天下，但是至少在现在已经有了阳光，人们可以在田里耕作了，希望又回来了。然而天空依旧有着淡淡的魔云，那是来自大陆，来自海洋的魔气，这个世界依旧还是陷入在黑暗之中。

天草城已经坍塌了，原本在这里游荡的魔物被一扫而空，甚至拦路的信长鬼军也转移了地盘——这从地狱复苏的魔王不得不盘踞在一处，借用军势的妖气形成阴云，从而护住自己的大军。想要再度席卷天下？恐怕已经很难了。

坍塌的天草城依旧没有什么人来，原本在这里附近的农夫早已经逃走的逃走，化为妖魔的化为妖魔，死的死。方圆百里之内早已经是妖魔的国度，或许来的人类只可能是除魔的僧侣或者法师，最多还有一些武士。破碎的骨片之中只有半张骷髅脸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当然还有骨片下那把看上去陈旧的长刀。

时光流逝，由于魔界之门被破灭，日本的局势并没有继续败坏下去，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来往于魔界的通道并没有关闭，这个世上依旧妖鬼横行只不过没有过去那么气焰嚣张。而阳光的出现使得人们有了希望，这也是遏制妖鬼的一个理由。然而谁能想得到这一切都是一个骷髅鬼带来的呢。

并没有人会感激骸骨的武士，因为他本就不为人知。

时光流逝，天草城的废墟上逐渐生出了草木，也已经有了小动物在这里出没，除魔的武士与僧侣也陆陆续续来过此地，这里已经没有那些强悍的魔物了。失去了魔界之门的魔力支持，这些魔物只能是不断衰弱。骷髅骨在逐渐地拼合，只是就跟过去一样，不知道要多久才行。因为每一天的白天，阳光都在将地面上的阴煞之气驱散，只有在夜晚，森罗才能吸收这些阴气复苏抵消掉白天的损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半个骷髅脸逐渐变成了完整的骷髅头，然后还有半幅残缺的肋骨与脊椎骨，森罗此刻看上去依旧是个死物，倚靠在石头的墙根这里。

当年的小叶子已经长大了，她的打扮倒也是好像普通的农家女，不过农家女又怎么可能跟她一样腰间挎着打刀的。作为除魔的武士，她已经有了点名气，通过修行而获得灵力使得她与其他除魔师都不一样。本地的阴阳师乃是通过天生的灵感然后修行获得法力的，而僧侣也是通过苦行与佛经获得法力，但是小叶子完全是靠着呼吸法以及日常的锻炼打坐获得灵力。

这是传自大陆的炼气士修行之法，也是森罗对小叶子的馈赠。现在这孩子-也不能说是孩子了，二十多岁的姑娘在灵力与剑术上都已经堪称杰出。虽然限于性别与天赋，小叶子不能做到当初自己的那个骷髅师父所说的力大刀快，但是灵力的加入使得她能够在变化技巧的快速攻击上找到了自己的路。

而现在小叶子就用快速而凌厉的斩击将眼前这头有着长长毛发与野猪一样嘴脸的妖鬼切成了几大块，直接将这头杀了好几个人的妖鬼给超度了——她获得的谢礼是一袋大米以及一些酱。小叶子就是靠着这个成长的，她为那些村子除去妖鬼，农夫们用粮食给予她报酬，而如果是城里人的话，那就会是一些钱。这些年来，小叶子倒是越来越有点淡忘了森罗的样子了，不过在她的家里一直都有着一个佛龛，而在菩萨的旁边就有着她手刻的一块牌位，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森罗”。

骸骨的武士倒是不知道自家那个小徒弟是这样纪念他的，而日后若是传承有序，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个什么什么流派，这一切眼前的骷髅武士都不会去想，他所要做的不过是逐渐让自己恢复而已。骷髅越来越完整了，现在上半身都已经长好，就连两条手臂都已经有了，森罗握住了刀鞘，右手握住刀柄缓缓地抽出。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好像锈蚀在刀鞘之内的长刀一开始还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抽刀流畅的那种刀鸣，刀身再度呈现了桃红色的纹路，出鞘之后的长刀又是那把斩妖除魔的宝刀。这一次斩杀天草劈碎魔界之门并没有为月下美人带来成长——或许它也并不需要这样的成长吧。

现在如果是要活动，森罗倒也可以用双手支撑着活动，所以他将大量的碎骨以及他自己转移到了一处阴暗处，虽然依旧难以避免被阳光带走身上的妖力，但是每日能积蓄的妖力可就更多了。“终究是难以避免，谁让我是属于阴面的骷髅鬼呢？不化骨也好骷髅鬼也好，妖气自然不会好像是生灵成妖的那些妖怪那样可以无视阳光......”骸骨的武士苦笑着自我安慰。

除魔的僧侣并不会发现森罗——因为他们的佛法本就是能从森罗的金刚琉璃心上略过，只会当他依旧是死物而不是会察觉到他是妖鬼。而森罗自己也是空无一物一具骷髅骨而已，这世道上这样的骷髅太常见也太多了，或许他们还会为他挖一个墓穴帮他下葬呢——如果肉眼看见森罗的话。

“这世间还有一些妖魔鬼怪，除去了它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那边还有必须要斩杀的妖魔。”森罗的骷髅眼眶看向西方，在那里越过大海，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的大陆。身体的恢复是加速度的，枯黄色的骸骨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骨盆与两条腿就长好了，而接下来桶川胴跟兜却真的没有长出来，现在的森罗可以说是就一个骷髅，完全看不出一点武士的样子。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枯黄的骨头，也是叹息了一声，他还需要时间恢复自己的妖力，只有那样才会恢复到铁锖色的骨骼——光是枯黄骨骼的话，他难以全力挥刀，会碎掉的。看来还是需要在这里徘徊，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寻找到可以穿着的铠甲......

第九十四章复苏

这地方会有什么样的铠甲？当世具足明显不可能。这里曾经是战场，然而多年以来本地的农夫早已经将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死掉的人所化的骷髅，凡是能卖上钱的铠甲刀剑什么的，都早已经被他们剥光了。而随后天草四郎时贞复活，此地化为鬼域更是生灵无存，而陆陆续续来讨伐天草四郎的武士们也不是军阵打扮，基本上都也只是穿了一套衣服拿把刀而已，能有个胸甲就不错了。

所以森罗其实什么也没有找到，枯黄色的骷髅武士手里提着太刀在这荒芜的废墟上漫步。“哎呀，这可不好办哪。身为一个武士，总不能赤身裸体地在路上行走吧。哈哈哈。”骸骨的武士发出了轻松的笑声，解除了这里的魔界之门，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够活下去，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褒奖了。

然而战斗还未结束，这个世间别说大陆上那些妖魔鬼怪，就是日本自己的土地上也还有妖鬼在漫游，人与妖魔还是杂居于世间。只是现在，森罗有了难得的空闲时间。

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的铠甲，别说铠甲，破布都找不到一块——在魔气的侵蚀下，一般的布匹早已经被腐蚀风化，就算是没有被腐蚀的布，也会在魔气之中变成妖怪一反木棉，这种飞行在天空的长布可不是什么容易做掉的妖怪——虽然不强，但是挺麻烦的。森罗倒是对这些无所谓，但是以他的妖气，一反木棉根本不可能接近他。

再说了这种妖怪更喜欢在人类聚居的地方出现，算是百鬼夜行的红尘俗世之中与人类杂居的妖怪，就是森罗想要斩杀一头这样的妖怪给自己找一块布都做不到。“妖气凝聚铠甲么？真是可惜，我一直都不想要这么做的。”骸骨的武士感叹道。确实是这样，对于用妖气化虚为实为自己披上铠甲，这骷髅的剑圣并没有特别的兴致。

其实如果可能的话，寻找一副鬼面铠恐怕才是最合适的——斩杀它身上的妖念精魂，以自家妖气驾驭，自然是妖鬼一脉最好的铠甲。森罗曾经遇见过几次这样的鬼面铠，甚至还斩杀过其中最强悍的几头——都能够化为鬼般若武士了。然而当时被森罗斩杀了就是斩杀了，丝毫没有想过去夺取它们的本体。

“我不是很喜欢当世具足这样的大铠。”骸骨的武士轻轻地说道，在这荒芜的废墟上，他终于找到了一袭破烂不堪的僧袍以及斗笠——这个东西裹在一副枯骨之上，估计是哪一位来除魔的大师。森罗双手合十念了一番经文之后便动手将里面的枯骨放到一边的地上，自己则是披上了这破烂的衣服跟斗笠，他找来了木柴，将这位无名的大师尸骸放在火上一把烧了。

佛门弟子本就该如此，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这位大师并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东西，灰烬之中森罗只捡出了一截如同玉石一般的筒状舍利子。“这是指骨舍利啊，原来却是一个有道行的大师。”森罗的语调平平常常，他捡起了这个舍利子放在自己破旧僧袍那居然没有破的内袋之中。

指骨舍利并没有什么佛光宝气，除了温润如玉之外，上面并没有什么法力的踪迹。但是森罗知道当真正祭出这个舍利子的时候，其威能也是十分惊人的——哪怕是现在，也是能宁心定神的宝物。他手里的佛门宝物其实有两个，一个是佛珠手链另一个就是舍利子，只不过很可惜的就是在他斩杀天草四郎时贞，击毁魔界之门的时候，佛珠不知道怎么回事化为甚深法力随着他的剑一同斩出，将那魔界之门彻底粉碎。

所以现在他也只留下了一件宝物。

找到了僧袍之后森罗也是低头看了看，穿在骷髅身上的僧袍下摆几乎完全残破，内里的衣物早已经破碎成灰无法成形，僧袍的袖子虽然破烂但是也算是相对完整，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但是起码还算是一件衣服，头上的斗笠在戴上去之前就知道也是破洞不少残破不堪，也只能算是将将就遮住骷髅头而已。

“本来还是个武士，现在只能当浪人喽，说不定还只是个僧兵。”森罗这样说道，随后就找了个方向准备离开，“是时候寻找前往大陆的方法了。”这骸骨的武士这样说道。想要前往大陆，那就只有坐船一个办法，首先前往九州然后坐船渡海，当然骷髅的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从水下走过去。

当然森罗不会如此，这个法子肯定不靠谱，若是那亡灵海盗靠近岸边准备洗劫港口如此做也就罢了，想要从日本走海底到大陆？这根本做不到。所以还是要设法找到渡海过去的船——然而这个年头日本航海技术基本上就是屎，也就能在濑户内海混日子，靠自己几乎很难能够到达大陆，所以森罗明白自己还必须去找到一条大陆商船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就尝试着在道路上斩杀那些依旧漫游在人世间的妖魔吧。

渡海前往四国与九州的话，陆路倒是不远，不过依旧需要渡船，濑户水军也好商船也好，总之是需要找一条的。对于这个，森罗倒不是很担心，他觉得自己有的是机会混进去——再不济了将自己绑在船底也没啥啊，他是骷髅鬼又不是人，不需要呼吸的。骸骨的武士一路往南，他身上的黄色枯骨的颜色一日比一日深，何时变成铁锖色的话，那基本上也就恢复了。

拦在他面前的妖魔鬼怪确实有——那就是已经化为妖魔的信长军。这支军队在魔界之门被击碎之后很是被削弱了一番，而如今幕府大军占据着全国各个重镇，妖鬼之军虽然气焰嚣张，但是终究这个世界还是凡人的天下，所以信长只能设法征服那些弱小的大名，将人生祭了之后召唤魔军。而他也确实开始围攻附近的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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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新人

“绕一绕路罢了。”这骸骨的武士自己对自己说道，眼下这骷髅一副浪人的打扮，佩刀的携带也变了个方式。森罗用的本就是长刀，而现在没有了铠甲，再往腰上挂的话也挂不住了，所以他一手握着刀，将这刀架在肩膀上——真正典型的浪人式带刀法。跟过去一样，光秃秃的骷髅脚掌踩在地上，就这样风吹着衣服的下摆，森罗带着破旧的斗笠就这样远去了。

妖气在森罗的骨骸之间流转，那大和尚残留下来的僧袍已经看不出样子了，破旧不堪的僧袍在妖气的冲击下，不时便绽放出淡淡的金光——这僧袍曾经穿在得道高僧的身上，然而高僧除魔而死，这一身的佛法修为也是颇有一丝留存在这衣物上。森罗虽然亦有一颗金刚琉璃心，然而身上的妖气依旧是妖气，自家可以不冲突，但是与外物还是有所冲突的。

这僧袍上的佛光就一直在试图“消灭”这个骷髅鬼，但是随着佛门法力的逐渐消失，妖气逐渐地替代了这件已经被“开光”过的破烂僧袍之中的气息，当森罗走在荒野之上的时候僧袍上的佛门法力已经尽数消失，这僧袍也化为了仿佛妖物一样的东西，虽然外形没变，但是森罗知道若是他将这东西丢弃，不过数日之间便会生出灵智化为名叫一反木棉的妖怪。

现在穿在他身上，这妖怪就休想成形。

这幅打扮也有个好处，只要用烂布条将手脚缠一缠，斗笠压低点，距离稍微远点还真的不会有很多人认出这是个骷髅鬼，森罗的行动也方便了不少。只不过他依旧难以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街过巷，只能在夜晚、黄昏、风雨以及凌晨时分这样做，大白天肯定不行。而森罗也终于能够在这城下町的市民们聚集在一起吃饭喝点小酒的时候好像一个浪人那样地靠在门外“取暖”，这让他听到了不少消息。

这种感觉也让这骷髅觉得十分舒服，他单独漂流在无人的夜晚斩杀妖魔已经太久了，自从骸骨复苏以来他一直都觉得十分寂寞。曾经清水姬让他觉得自己不那么寂寞了一点，但是为了她的未来不至于魂飞魄散坠入深渊，森罗用四魂之玉让她得以往生，从此这骷髅鬼又一次一个人上路了。小叶子也让他稍微喜悦了一点，但是这个女孩子不能跟着他这个鬼物继续行于世间，这对她不好——所以森罗在教导了她足以活下去的武艺之后，也离开了这个小女孩。

这骸骨的武士独自一人漫游在这个世间，只有到了现在，他才能够在酒铺子外面的阴影之下蜷缩着听里面的高谈阔论——如果森罗有皮肉的话，他这一刻应该是在微笑。“信长的鬼军劫了城主的公主！”这个消息在喝酒的士兵口里传出，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森罗也在外面听着，去掉里面各种吹牛的成分，也只能听说是隔壁的大名女儿被信长的鬼军劫了。

信长的鬼军突然攻城，大名败退，信长手下的鬼忍偷袭了城，劫走了大名家的女儿。“这信长要大名家的女儿作甚？难不成这死人还会有私情？不过......这似乎是前田分家？”森罗想起这城主叫前田，难不成就是前田分家？他死的时候还早，而且复苏之后记忆里也没什么这方面的记忆。

信长这样干，定然有他的原因。森罗站起身，向着远方妖气如同狼烟一般冲天而起的地方走去——哪里估计就可以解决所有的疑问，那便是信长的驻军之地。

森罗找到了一些破布，将它们撕成条，在水中清洗了一番之后再度小心地将自己的手脚缠好，还缠了自己的露出僧袍的肋骨，当然脸上也是缠起——这下别人看他估计只会觉得这位浪人怎么枯瘦到这个地步，不晓得多久没有吃饭了。向着信长鬼军前进的方向几乎没有人，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那里有多么凶险。

走在路上的森罗前后左右都看不见人影，就在他往前走的时候，这骸骨的武士突然停下了脚步，下一刻一把苦无钉在了他预订会踏到的地面上。森罗歪着脑袋，斗笠一动一动地，他右手握着的长刀也在肩膀上一抖一抖。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忍者，然而却是一个女忍者——虽然她蒙着脸，但是长发跟胸部出卖了她。

如果有眉毛，这一刻森罗就该皱起来了。并非他看轻女性，说起来罗将神也是强者，但是一般的女性战斗力，森罗并不看好。这也是他之所以说小叶子的剑术“还可以”的原因，以小叶子的性别与身体条件，森罗知道她绝对无法走到他曾经走过的高度——不管是灵力还是剑术的力量都是如此，他这个流派就是这样。

剑圣大人拉了拉斗笠，不让那女忍者看到他空洞的眼眶。那女忍者看来挺年轻的，飞快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你也是去领赏金的？别瞒我，救出公主可是能拿一千两呢！”这女忍者的年纪应该不大，不管是她的动作还是她的声音都是证明了这一点。“看你能躲过我的苦无，武艺也是不错。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救公主？我可以分你一成赏金哦。”

森罗哑然失笑，先不说钱对一个骷髅鬼有什么用的问题，光是这姑娘这种分配法，会有冤大头跟她一起去救人才是奇怪。若是有这样的冤大头，那么定然别有用心——森罗微微抬头，透过破旧的斗笠他的视线穿透了那张蒙面的黑布，这姑娘还是挺漂亮的，而且身材也好，有这样别有用心的人一点不奇怪。

骸骨的武士也想笑，不过他倒也不在意有这样的姑娘跟着他，于是这骸骨的武士点了点头，随后一言不发地继续前进了。那姑娘跳跳跃跃地跟在他身边，看来好像是毫无社会经验的那种......“如今还有这种女忍者？一直以来都不会有好不好！就算是大名家的公主也不会这样没有戒心没有常识的。”骸骨的武士想道。

第九十六章女忍

这女忍者非常活泼，光是在路上就已经想着拿到了赏金要如何花，她唧唧呱呱地对森罗说着要去买和果子，要去买大福，还要好好地吃一顿，买一些漂亮的布什么的，而森罗就只是点点头不开口——一旦开口便是双重的语调，到时候光是想想解释的时候那姑娘如此多的为什么，森罗就觉得麻烦了。

这女忍者的名字，森罗也知道了——她毫无戒心主动说的，“我叫茶茶丸，浪人剑客你呢？”，森罗也不说话，直接将抗在肩头的长刀放下，刀鞘在地上写出森罗两字。“啊呀，原来森罗你是哑巴啊。真可怜，是出生就不会说话么？”如果森罗脸上有肉的话，他应该就是苦笑了，骸骨的武士并不准备分辨，他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基本上在路上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孩的所有信息，茶茶丸当然不是什么大名的公主，她就是来自伊贺的忍者之里的。由于大头目要将她嫁给村头的儿子，一气之下她就跑出来了。然后森罗听了一肚皮的大头目跟村头的坏话，还知道了他们平时生活里出现的笑话，甚至还知道了茶茶丸的母亲已经过世了，而她还有兄弟，父亲就是大头目........

所以说她其实是在骂自家的老爹......

森罗一言不发，听着也就听着了，而茶茶丸估计也不在乎森罗听不听，既然对方是哑巴——存疑，但是只要他在听她说话那就够了。走过了一段路之后，茶茶丸停止了说话，脚步的动作也变了。森罗微微歪头打量了一下，“还不错，在这个距离上就能判断出敌人的出现。作为战斗型的忍者来说应该是合格了。”

茶茶丸当然也有忍者刀，刀身笔直但是并不长，大约也就是茶茶丸的一臂之长——从手肘到指尖的长度。以这个长度以及刀型森罗就知道茶茶丸的剑法水准，女性在这方面总是欠缺——力量与变化的速度，不过森罗也有点沾沾自喜，“至少小叶子的武艺更强，而且强多了。”他想起自己传授给小叶子的剑法以及他为小叶子所挑选的刀——那是一般的武士也未必能熟练使用的三尺三寸的太刀。。

其实如果森罗能见到小叶子的话就会发现，这孩子由于修行的缘故，身高已经长高了不少，或许等她长大的话，不会比一般的男人矮小。由于森罗日常对她的教导，小叶子恐怕跟现在的日本人不一样，会比较喜欢也比较常吃各种肉。关于这一点，森罗自己也回忆不起来过去自己的饮食习惯——“这更像是大陆方面的习惯啊......”

骸骨的武士依旧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跟身边如临大敌的茶茶丸不一样。本来也是如此，不过是信长鬼军之中前出巡逻的忍者罢了，并不算什么强力的对手。首先接敌的是茶茶丸，她的身形仿佛消失在了树木的阴影之中，但是飞出去的黑色手里剑却钉在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忍者喉咙上。

那忍者是凭空出现准备从森罗背后一刀刺出的，但是他的打算被一把手里剑打断了。手里剑从侧面飞过来，十字形的剑刃深深地卡进了这忍者的脖子，应该说至少切断了三分之一的脖子。换成人这个时候就该喷血了——因为这个位置已经切断颈动脉了，然而这个忍者只是伸手将卡进颈骨的手里剑拔出——拔的时候还上下摇动了一番以从骨头之中松开。

“鬼呀！”茶茶丸的声音从另一边的树后面响起，看来她也认识到了眼前的敌人其实都是从死亡之中苏醒的妖鬼。对于茶茶丸的天然，森罗也有点无语，“信长都是什么时候的人了？哪怕没死在本能寺，现在也绝不可能是活人吧。小姐啊，战国都已经结束一百多年了。”森罗的刀鞘从肩膀上滑落，骸骨的剑圣拇指将刀身弹出一点，随后重力将剑鞘从剑身上向着肩膀后面滑落了下去。

刀已经出鞘了，随后森罗很随意地从右肩向着左方扫了一刀。那忍者根本没有反应，就这样呆呆地站着被森罗一刀平滑地划过，然后上半身就这样滑落了下去。青白色的死人皮囊里是干枯的骸骨以及黑色枯萎的内脏，苍白色的火焰从断面上燃起，迅速地化为暗红色的火焰吞噬了这些死人的尸骸。

从一边跳出来，手里还拿着拔出来的忍者刀的茶茶丸看着地上迅速地化为惨白色灰烬的鬼忍者，抬起头的时候却有点愣愣地说，“就这样斩了？”她还用忍者刀比了个动作，“怎么他不逃也不格挡呢？”这姑娘绕着森罗打转转，突然她跳了起来，甚至连脸上的面罩都掉了下来，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我知道了！你是剑圣吧？这是剑圣才有的心之技！”

听她的口气好像剑圣还颇为廉价似的，森罗也有点搞不明白，“难道你见过剑圣？”他也终于没忍住，双重的语调开口了。“啊，你不是哑巴！骗人太可恶了！”这姑娘说了这个话以后才后知后觉地跳开，“你说话怎么这个样子？”

森罗摸了摸斗笠，决定还是不问了，“算了当我没问，不过茶茶丸你不提高警惕么？至少有六个忍者杀过来了哦。”这姑娘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我看阿爹的那些卷轴里写的......”随后才阿亚一声转过去，四下里打量那忍者从何而来。

六个忍者，还是鬼忍者，发挥本事的时候当然比起活人更要多姿多彩。直接就从泥土之中刺出了一把刀，但是在刺中之前，刀上已经燃起了红色的火焰，而不到一个呼吸之后，这刀刺出的地面下也裂开了缝隙，里面喷出了红色的业火——只是转眼之间，他已经被森罗所斩杀。斩杀这样的忍者，森罗甚至无需出刀。

剑圣本就该如此，以心斩杀，无需出刀亦可。而森罗在这方面尤其特异，他往前挥出一刀，而那忍者从虚无之中扑出的时候便正好迎上这一刀，轻易地便被斩下首级......

第九十七章骑兵

信长鬼军的忍者乃是甲贺一门，世世代代与伊贺忍者并称为最强的忍者之里，哪怕有个别的其他忍者非常强悍——比如风魔小太郎，但是作为忍者的势力来说，甲贺忍者是非常强的。而出现在森罗面前的就是这些人。

自从从死亡之中复苏以后，这些死者的忍术已经突破了，忍者的忍术本就是为了战斗与刺探军情隐藏自身以及暗杀而来，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死人更能隐藏气息，更无惧伤害了呢？所以这些忍者的武术更为凶险也更为阴毒。

然而在森罗面前都没有用，他只是一刀一刀地挥出，每一刀都斩杀一个忍者，就仿佛这些忍者自动凑到他的刀刃之下。而森罗的月下美人也并没有什么辉煌的声光效果，只是整把刀的刀身上有着桃红色的光泽而已。

“好漂亮的刀光，是血绽放的樱花么？”茶茶丸这姑娘心还挺大，明明自己已经手忙脚乱应付那些忍者了，偏偏还有空看森罗斩杀对手，还能对他的刀光叽叽咕咕。“啊！”差一点就被刀砍中的茶茶丸，啪地腾起一阵烟雾，代替她被斩的是一截木头，随后自己在另一阵烟雾之中跳到了一丈之外。

刀光犹如月华，樱红色的月华凄美而清冷，每一次都让一个鬼忍者彻底归亡。那不是血绽放的樱花，这些鬼忍者的身体里早已经没有了红色的血液，只有那些黑色的粘稠的东西，犹如淤泥。

被长刀劈开的忍者在断口会燃起暗红色的火焰，眨眼之间便会将那些被斩杀的忍者化为灰白的骨灰。森罗带给那些忍者的压力是极为巨大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完全地跟现在的情况格格不入，森罗的存在让他们的战斗动作变得非常生硬而互相干扰——否则茶茶丸怕是早就麻烦大了。

茶茶丸虽然自己本事也就那样，不过见识不少，她也只是失声说道，“真的是剑圣大人啊。”森罗没有回应她的话语，只是一刀闪过，眼前所有的忍者尽皆动作停顿，随后燃烧了起来化为灰烬。

骸骨的武士还刀入鞘，继续袖着手往前走去，茶茶丸还有点发呆，不过看见了地上的骨灰被风吹起之后，马上小跑着跟上了森罗。“呀，剑圣大叔你好厉害，能不能教我剑术？救出公主之后那就我四你六吧。”

森罗微微侧首，从斗笠的下面看上去应该是扫了茶茶丸一眼——如果他还有皮肉的话应该是暗自发笑，然而现在森罗终究是做不出表情了。骸骨的武士走了几步之后，“你小心了，接下来......鬼军就要来了。以你的武艺，还是隐身莫要参与战斗的好。”

茶茶丸很不服气，“哪有那么差啊大叔，我也是能突破老头的阵的，怎么也是上忍啊。”森罗只是微微摇头，双重的语调响起，“军阵之战，非尔等忍者能敌。还是赶快躲起来罢。”话语落下之时，大地已经开始微微震颤。

茶茶丸叽叽喳喳喊了起来，“哎呀是骑兵呢。对不住了大叔，我去躲起来。”森罗几乎要笑出来，“就这样的，还说四六分成？”他的声音很轻，不过倒也挺放松的。信长鬼军能少杀一个人也是好的，以这个小姑娘的忍术，若是一心躲藏的话，忙着与森罗交战的信长军还真的找不到她。

信长的鬼军很快就出现在了森罗面前，骸骨的武士包裹得很好，那些骑马的武士应该没认出他。“不是母衣众么。”眼前的骑兵披盔带甲，不过胯下的战马在森罗看来也不甚雄壮——整个日本根本找不到五尺大马，基本上都是四尺左右，而森罗站立的时候，恐怕也就比骑在马上的武士矮那么一截，与那扬起头的战马相差无几。

这些武士也算是装备精良，手里的武器都是短枪与太刀，“十二骑，然后远方大约还有一百左右的步兵军势。”森罗也是能望尘而辨认军数的，更难以隐藏的其实是他们身上的妖鬼之气。这些骑兵脸上的面甲下面是枯瘦发青甚至发黑的皮肉包裹在骷髅头上，与上一次森罗面对的信长军又有所不同了。

那些马，那些马的样子同样是如此，几乎就是紧缩的皮肉绷在枯骨上，偏偏马肚子又没有什么变化，这就显得马肚子大的出奇，四肢上还有肌肉，脖子上也是，就是肋部跟头部仿佛骷髅一般，马的牙齿在这种情况下显得特别长，甚至看上去还有尖锐的感觉。森罗认为这些马甚至可以咬人，就是吃人也不奇怪。

骸骨的武士浪人再一次拔出了刀，就这样站在路中等待着对方的冲击。森罗的动作看上去还有点漫不经心，他确实无需担心也并不惧怕这些鬼骑兵的冲击，以他的剑圣之术作为底子，在他的领域范围之内这些骑兵并不会比草垛子强到哪里去。

这些骑兵开始了冲击，他们果然是信长手下的精锐部队，这些骑兵排列成前后三列，整齐划一地举起了短枪对森罗发起了冲击。换成其他什么武士，即使是能砍杀第一列的骑兵，躲开第一列的突刺，那么第二第三列也会轻易地将失去了态势的武士斩杀。这还是有本事的武士，若是普通杂兵，那根本连第一列都挡不住，直接便被刺死践踏了。

森罗的斗笠遮住了他那缠着布条的脸，那些骑兵看不到他的眼神，不过这些骑兵也无需看他们敌人的眼神，他们只需要突击就行了。这些尸骸马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几个呼吸便已经冲到了森罗身前一丈四尺之内，骸骨的武士那“感应”的嗅觉甚至已经能够闻到这些尸骸马的口鼻之中喷出的恶臭的腐朽气息。

借助马力刺出的短枪参差不齐，这本就是这些骑兵的技巧，利用时间差来造成对手的判断错误，从而轻易击杀对手。然而这一次，他们刺出的短枪却被刀光横扫，轻易地就被劈开。下一刻血樱花一般的弧月刀光亮起，第一列的四名骑兵飞快地掠过森罗，骸骨的武士在两两之中轻松地越过，没有让马触及到一丝一毫。

他们来不及拔刀了，奔跑出去的战马连同上面的骑兵，直接便从马颈与人腰的水平线上断裂开来，随后暗红色的红莲之火燃起，照亮了第二列狂奔而来的骑兵甲胄。

第九十八章超脱

疯狂的骑兵已经抽出了太刀，刀身已经甩到了脑后做好了预备，在合适的距离上他们就会借助马力挥出强力的一击，一般这种情况下会连人带甲一起被劈开。森罗身上可没有铠甲，他有的不过就是一裹破衣服跟一叠布条罢了。

骸骨的武士同样跨前一步，刀身横在身体右侧，刀刃向前做出了横斩的姿态。四名骑兵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刀光的闪耀仿佛连天空苍白的阳光都被熄灭一般，那是如同雷霆霹雳一样的斩击，借助马力恐怕连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武士都会被立刻斩杀。

但是力量是相互的，当他们借助马力劈斩的同时，森罗的斩击同样借助他们的马力能够达到最为凌厉迅猛的一击。确实只是一击，森罗的刀光如同盛开的樱花一般一闪而过，“七死骑兵斩！”他的双重语调并不响亮，但是一刀之下四名骑兵都直接被分开，燃烧。

刀光所及甚至连后面的最后一排四名骑兵也被斩杀，森罗再度站直，在他的身边是被斩开的人与马，都在红莲之火中熊熊燃烧。骸骨的武士伸出被布条包裹得紧紧的手，扶了扶自己的斗笠，刚刚虽然依旧稳如泰山，但是骑兵带起的风终究是将斗笠吹歪了一点。

信长鬼军的步兵已经到了，带头的是穿着阵羽织的武士，虽然挎着太刀，但是手里拿着的主要是军配。而在它们身边的就是清一色铠甲斗笠的长枪兵，还有穿着各种兜的下级武士担任小队长。

森罗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是女忍者茶茶丸躲起来的地方，“这傻姑娘就不会跑么？就她这样的万一我栽了，她跑都跑不掉啊。”然而其实森罗不会栽，至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栽了。不过是长枪兵与刀武士而已，倒还并没有放在森罗眼里。

一般的武者与士兵，早已经无法对森罗造成任何伤害——并非他们的力量不足刀子不够锋利，而是在剑道上的绝对差距使得他们的人数再多也是无用，剑圣的刀锋所向，无一人可以当者，人越多森罗斩杀起来反而越轻松。

结成了战阵的信长军不断逼近，虽然那十二名骑兵被斩杀，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很有可能是不世出的剑豪，但是在步兵战斗上，他们恐怕淹也能淹死他——不管怎么说他们可是有超过一百名士兵。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森罗主动迎向前方的军阵，根本视那些攒刺的枪头为无物，这些枪头刺出的时候都是力大无比，但是轨迹却互相碰撞——他们原本想的很好想要通过上下左右的配合刺击使得眼前的剑豪无法阻挡，但是到了出手的时候却出现了微妙的偏差。

没法子，眼前的剑豪身体的动作与移动的方位使得他们不得不调整自己出手的方位，于是很快他们的枪头就纠缠到了一起，攻击失败的同时还让自己失去了平衡。下一刻，刀光降临。

只是一刀便解决了前列枪兵的森罗，直接面对了从两侧杀过来的下级武士。这些武士在活着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强手——在个人武艺方面，这些充当足轻头等级的下级武士反而可能是比高级武士更强的，因为他们所有的精力与本事都在厮杀上，并不会如同高级武士那样要花在各种茶道艺术以及指挥上。

这些下级武士有用长枪的，也有用太刀的，他们的武艺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士兵。从死亡之中复苏以后，这些妖鬼都已经变异了，如果说士兵尚且是脸色发青皮包骨头的人形的话，那么这些武士就是仿佛变大变高但是面目枯朽，满是獠牙的怪物了。

他们面对森罗也是一样的，那曾经完成百人斩的剑术面对骸骨的武士的时候就变得七扭八歪，虽然想着一刀斩杀眼前的浪人，但是不断调整刀势的结果就是软弱无力地劈空而且还暴露出自己巨大的破绽——若不是他们早已经不是活人，恐怕连筋肉都会扭伤无法动弹。

用潜行之术躲在阴影之中的茶茶丸已经开始咬住自己的手指甲了，“空，空蝉之术。剑圣真的是剑圣大叔啊。”至今她都记得自家老爹曾经说过的剑道绝顶的人物，她本来也以为那都是吹牛，不曾想居然是真的。

刀剑根本无需相交，在一刀劈空或者一枪刺空之后，他们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骸骨的武士非常轻松地挥刀收割他们的性命，对付这样的鬼武士森罗还是相当认真的，他们既然竭尽全力地来与他战斗而不是逃跑，那么森罗也以认真对待的态度来迎战他们，也算是表达对曾经几乎荡平整个天下的信长军的敬意。

没有一个逃跑的，这些士兵与武士竭尽全力地战斗，哪怕他们的攻击总是偏移，互相干扰，但是他们依旧绝不后退。拿着军配的武士施展妖术，但是那些妖术面对森罗的时候却没有什么用处——他身上那破烂的袍子在妖术之中荡漾出金色的光芒，甚至还有阵阵梵唱。高僧大德虽然除魔不成身死，但是佛门的法力终究是加护了他的僧袍。

妖术被佛门法咒所抵挡，即使是没能完全抵挡的，在森罗散发的妖气之中也被击散。“可惜我终究是妖鬼一流，身上的妖气还是与佛门法力有所冲突。不是说佛门广大么，为何却不能容我这骷髅鬼......”

骸骨的武士在斩杀对手，一百多名信长军只是阻挡了森罗不到一刻钟便已经全部化为燃烧的枯骨，最后成为了飘散的骨灰。“得成解脱。阿弥陀佛。南无阿弥多婆夜......”森罗双掌合十，为这些妖鬼默诵往生咒，“临阵斗死实乃雄鬼，如今亦归于战场终得解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茶茶丸跳了出来，看着那些化为飞灰的残骸，森罗只感觉这姑娘的眼睛好像会发光。“真的是剑圣大叔呢，教我吧教我吧。我也想当剑圣。”森罗双重的语调合二为一哈哈大笑，“去找小叶子吧，我的武艺已经传于她了。忍者的武艺，我真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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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教授

茶茶丸是完全不死心的，依旧围着森罗打转就是用各种语调要骸骨的武士教导她剑术——剑圣啊，在这个年代哪里还能去找第二个？或许会有第二个，但是怎么也不如就在眼前的这一个吧。森罗只是打着哈哈，剑术并非不能传，但是不能这样传。“我所会的不过就是除魔之剑，亦可用来斩人。如此你也要学？”

“要学要学！”茶茶丸都快要挂到森罗身上了，被这骸骨的武士一再轻轻推开——否则他就要穿帮了。骸骨的武士沉默了一会儿，“站好。”随后他就好像闪电般地用左手往前一推，森罗的手本来就握着刀鞘，这一推之下刀柄直接击打在茶茶丸的胸腹之间。一股力量巧妙地渗入茶茶丸的身体，逼迫她一点不剩地将肺里的空气吐光。

刀柄并没有离开茶茶丸的身体，它依旧压迫着茶茶丸的胸腹，迫使她不能直接吸入空气。这女忍者啊哈一声吐出气息的时候痛苦不堪，都想要咳嗽但是被刀柄压着吐出所有气息所以咳都咳不出来。而吸气也被限制，使得这茶茶丸脸涨得通后，手上脚上用力便要往后跳开以松开压迫的刀柄。

但是森罗手腕微微的抖动，让茶茶丸的动作完全失去了效果——她发力的时候各自冲突，手脚虽然动了但是身体却完全没动弹——一只脚发力后退而另一只脚蹬踏前进，完全抵消了所有的效果。剑圣在接触的情况下若是还不能控制住他人发力的身体，那剑圣基本上也就是个骗子了。

不过茶茶丸终究还是按照特别的节奏——以森罗的手腕动作为节拍，一松一紧刀柄点击的位置，使得茶茶丸能够按照特定的呼吸频率吸入空气。“就按照这个节奏，你先试试看能不能做到。”森罗的语气还是很平和的，“恶，恶魔！”茶茶丸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没法畅快呼吸的痛苦真的是要死要死。

不过茶茶丸也知道，剑法的奥义就是在于呼吸——其实任何搏杀的技巧，其最重要的奥义都在于呼吸。而森罗教导她的正是当年教导小叶子的呼吸法，能够锻炼出灵力的呼吸法。茶茶丸虽然含泪说森罗是恶魔，但是她还是努力去回想那呼吸的节奏。森罗并没有多管她，而是继续迈开步伐前进着。

多一个人学会他的剑法，森罗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什么留一手的想法其实毫无意义。多一个人学会这一路除魔的剑法，那这世间恐怕就多一点朗朗乾坤，这是好事。茶茶丸能不能修炼，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位女忍者——剑术不是光靠刻苦能够修炼而成的，在此之上还有一个天赋。

能不能变成除魔女忍者，就看茶茶丸自己了。

森罗并没有管茶茶丸的练习，他那张蒙起来的脸朝向前方——那里已经隐约出现了一座城，被军营拒马围起来的一座天守阁。而妖气弥散之处就如同昔日的魔云一般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森罗就这样望着那座城，总觉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经历过这样的一幕，他的手握着刀鞘，松开一点又握紧，最后也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之后向前走去。

茶茶丸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要不要我们从后面潜入进去？”

“生者的气息，即使你是上忍也是掩盖不了的。所以不存在所谓从后面悄悄地潜入这种事情，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在外面好好练习呼吸法，我希望等我出来之后能够看到你学会。”骸骨的武士没有回头，向着茶茶丸挥了挥手便走了。这姑娘若是继续要尝试，森罗并不会阻止她。

越来越接近军营，而信长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那脚步的快速跑动声音即使是在这个位置也能听见，更有那一声声的法螺声，杀气冲霄。骸骨的武士骷髅脸上是不会有表情的，他只是一边走着，一边顺便就拔出了长刀，刀鞘依旧挂在腰间。森罗的步伐不紧不慢，右手提着长刀也是十分随意——不过或许是因为比较长的缘故，他将刀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首先迎接他的是箭雨，然后是对面拒马后面那连绵的铁炮开火声以及灰色的烟气。骸骨的武士从肩膀上挥出了长刀，单手挥舞的长刀强而有力，直接破开了那些妖气包裹的铅弹，随后手腕一抖，刀刃似乎虚无了起来，撞上了最早靠近的一支箭.随着他长刀的震动，这些箭之间发生了互相的碰撞，向着四面散落开去。

不管是铁炮还是箭矢，都没能伤到森罗一星半点。“是你！”一个雷鸣般的咆哮响起，从军营之中冲出一条身躯庞大的武士。华丽而威严的当世具足，牛角一般的装饰，而面甲上还粘上了胡须，这高大的武士几乎有两层楼高，手里拿着的是巨大的十文字枪，在咆哮声之中，这武士迈开震动大地的步伐，向着森罗发起冲锋。

比他冲得更快的是那些下级武士，挥舞着太刀的下级武士以及他们手下的长枪兵，但是正如刚才一样，人越多攻击效率就越差，反而被森罗尽情发挥了他剑圣的能力。于是在虎吼声之中，这高大的武士长枪横扫，直接便将那些士兵与下级武士扫开滚落到一边去，而他自己对上了森罗。

“一对一么......”森罗直接侧身，避过了对方如同雷霆一般的半劈半刺，刀身轻轻一点枪身，只见那武士手里的长枪直接歪开，远远地荡开露出空门。然而这身躯庞大的武士倒也厉害，直接借势旋身，同样也避开了森罗可能的绝杀一击。“武艺不错，这是什么流派的枪法？”骸骨的武士好整以暇地问道。

对方拒绝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惊雷恶电一般的连续劈刺。这是战阵之枪法，或许真的不是什么特别的流派。劈刺形成的真空波已经在大地上留下了一条条的伤痕，而森罗用长刀以及步伐，以最小的力气将这一次次的刺击打开——这武士不调整自己的枪尖所向，只是尽力一枪枪刺出，反而是不怎么受到森罗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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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闯营

从死亡之中复苏以后，这武士的力量远胜生前——至少活着的时候他绝不会有这等身材，而活着的时候他当然也用不了如此大枪。这都是冥府的力量带给他的，甲胄与武器早已经和鬼魂浑然一体，随着这武士妖鬼化越来越强，自然也会随着一起生长。森罗如同闲庭散步一般躲避着如同暴雨的枪刃，他同样在寻找一刀解决眼前这个武士的机会。

战阵之上也好，刀剑决斗也好，力量绝对是最重要的，有了力量的支持才能刺出每一击都能开山裂石的枪，有了力量才能在一个呼吸之内便刺出数十枪——而且尸鬼无需呼吸也不会疲劳，那力量更是大的出奇。然而森罗亦是如此，刀刃微微上扬，骸骨的武士前踏一步抢入枪刺之中，随后刀刃破风的声音甚至压过了枪刺击出的声音......

那武士的尸鬼动作猛然停顿，斗大的头颅直接从脖子上滑落。落到地上的脑袋，那头盔咕噜噜地分开了，露出里面皮肉紧绷在骷髅上的一张脸，狰狞凶恶还在转动眼珠，然而已经没用了——从脖子的断面上喷出的红莲业火就如同血水一般喷出数尺高，而那个脑袋的断口同样出现了红莲业火，即使是没有了下面的身躯，那个武士依旧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声。

森罗迈步从僵直的武士身体边走过，轰然一声这武士身上的铠甲十分干脆地落下燃烧，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这巨大的尸鬼便化作了苍白的飞灰。

眼前至少到营门的距离上是一片坦途，那些尸鬼士兵并不可能拦截住他的脚步。而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当森罗斩杀上百名信长鬼军之后，便已经直面了眼前的军营。骸骨的武士叹了一口气，当然这只是声音。眼前重重叠叠，通往小山上那搭建起来的军帐或者说土城——并没有天守阁了，通往那里的道路是定然要沿途斩杀过去的。

“信长军有多少？一万还是两万？无需管，只需走过去便可。”森罗停留了一会儿，向着里面的道路前进。不过看来茶茶丸还是不省心，看见森罗砍光了路上的鬼军，也是跑了过来想要从什么“后面”爬上去。“你会死的。”森罗只说了这一句，随后也不去管她，自个儿迈开大步前进，这浪人般的打扮走在这里还挺适合的。

从左右的军帐之中冲出一批批的信长军，挥舞着太刀与长枪杀了过来，甚至还出现了手里拿着军配却没有穿铠甲的带着高帽子的尸鬼。这些尸鬼联手，妖气直冲九霄，便是天空之中也突然之间劈下了雷电。而且还就击打在森罗的身上。“妖气化雷？这东瀛的阴阳术还真是诡异。聚妖气而引雷，将司天之罚的雷霆化为灭杀敌手的阴雷......”双重的语调从苍白色的雷火之中响起。

“可惜了我的斗笠，也可惜了我辛辛苦苦缠好的布条......这番又要去找合适的材料了。”双重的语调之中，从雷火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破旧袍子的骷髅头。森罗的外袍是高僧大德的袍子，其中有佛门法力可以无惧这等雷电——自己不会被破坏，但是挡不住妖雷的渗透，所以若是其中是其他什么人，恐怕也已经被这道雷霆重伤了。

外袍可以无损，但是斗笠什么的可没有任何法力保护，在这股雷火之中化为了灰烬。森罗自己妖气流转，骨骼坚逾金铁，妖雷之下丝毫不损。铁锖色的骷髅加快了步伐，刀光亮起，“红莲！转！”刀光如同莲花片片绽开，重瓣莲花每一瓣都是业火构成，一重重地开出去的同时，也将成群的信长鬼军吞噬在其中。

森罗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很快，就仿佛在地面上滑翔一样，带起如同流星一般的刀光。刀光直接沿着前进的路线左右绽放，将一处处的信长军士兵化为飞灰。

茶茶丸也看到了这一切，这忍者少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捂着嘴巴，这姑娘已经说不出声音了，其实不用捂嘴也没事的。骸骨的武士突进速度非常快，眼前根本没有能够阻挡他的兵士——直到背着母衣，骑着马的骑兵出现之后才让森罗停下了脚步。那几位母衣众皆是下马，非常恭敬地低首拜服，“剑圣大人，你与吾家也无仇恨，何必苦苦相逼。不知剑圣此来所为何事？若是吾等能做到的，定然去做。”

森罗双重的语调也颇为平常，“放出被劫掠的女子，随后让信长带着你们回冥府吧。这个世间，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何必还要苦苦挽留？”他的话语让那些母衣众也不敢回答，只能是打马狂奔回去取得信长的答复。不过森罗的步伐可没有停下，然而那些士兵倒是不冲出来送死了——以森罗的红莲系列剑术，这样的杂兵来多少死多少。

而在上面的路上，出现了几位并没有穿铠甲，也是一副日常打扮的武士，面色发青但是一如生人，“都是剑豪么。”森罗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几位在剑术修行上的水准非同小可。如果不是信长已经做出了决定，便是这几位怕是连信长都控制不了的......现在看来情况是后一种。

这几位也是缓步下来，手都放在刀鞘之上，一看就晓得是来真剑决胜负的样子。森罗与他们在半途遇上，双方都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位武士率先走出，也是微微弯腰对森罗一礼，随后便直接拔刀，双手握刀之后慢慢地向着骸骨的武士走来。森罗发出人叹气的声音，也是点了点骷髅头，随后也是单手握刀缓缓接近。

那武士吐气开声，大太刀放在右肩，就如同霹雳一般劈出了一记袈裟斩，利用身体与肩膀的动作进行加速，这一击当真仿佛是天上的落雷一般。森罗不动，只是刀光临头的那一刻错开了一步，在逆袈裟斩出现的前一刻，森罗的太刀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喉咙......

第一百零二章破

信长所长乃是军略，而从死亡之中复苏给他带来的也是军势不灭，信长不死的能力，对于他的剑术来说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增长的——除了身上的魔气带来的侵蚀凡俗的力量，他本身的力量增长带来的剑招的威力变大。除了这个之外，在剑道之上依旧无法与森罗相比。

现在骸骨的武士挡在了他与公主之间，想要逾越过去重新将这个女子掌握在手里，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信长脑子并不蠢，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骷髅鬼的力量，毕竟上一次他可是吃了一个大亏，失去了相当重要的宝物。

“汝既然亦是鬼怪，且身为剑圣又何必非要与我为敌？”信长也想要用言语来试探，不过森罗对他的回答也简单，“回去亡者的国度就好，成佛那就更好了——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何必为了‘掌握’天下而再度发动战乱？而且身为一个死者，真的能够统御生者的国度？”

信长不语，他只是看着眼前的骷髅武士，这个骷髅武士完全不是他当初第一次看见时候的样子，身上的桶川胴与头上的星兜都已经不见了，手里的十文字枪也已经消失，唯有那把刀，那把刀似乎变得更长了一点。

消失的桶川胴换来的是破旧的袍子，失去的星兜换来的是同样破旧的斗笠，如此看来这位骷髅剑圣成功地从一介下级武士转职成了浪人武士，以正常的观点来看，他算是降格了。这是出仕的武士们的看法，森罗反倒是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谁会给死人发禄米知行？

即使是他身前恐怕也是百石的武士，现在也不过就是骷髅剑客一个而已。这信长看来是陷入了一种困境，“这个女子对你很重要？以至于必须用她来献祭以做点什么？”森罗倒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恐怕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还是回去吧！”

这骷髅的剑圣发出了呼吸声——一介骷髅发出这样的呼吸声当真是奇怪，然后那跟着信长一起出现的武士与士兵们，纷纷被无形的剑气所斩开，化为红莲业火之中的灰烬。这是剑圣的领域，在此界之中但凡看见他者，听见他者甚至想到森罗者，立时便会被这剑圣的心剑所斩杀。

所有妖力修为不足者，在这森罗剑圣领域所及之处皆是跑不掉——这方圆百丈的空间里，这骸骨的武士就是最强的存在。即使是信长也难以抵抗这心剑的斩杀，虽然他的妖力与军势扭成一体，气势极为恢弘，然而同样触发了森罗的领域，剑光闪耀处，下方数十米士兵就化为了灰烬。

不过信长终究是鬼雄，咆哮声之中，军队的妖气再度集结，这一次森罗的剑气便只能无功而返——原本以军队妖气奉一人，现在信长以一人的妖力为全军设下门阀抵挡森罗的剑意。

“不如此，不为军主，也不能被称之为第六天魔王。”森罗赞叹了一句，信长被称为魔王，但是很明显他真的不是第六天魔王——他化自在天魔王。骸骨的武士示意女忍者带着公主赶快走，“便是脚断了也要走，否则就真不知道走不走得掉了......想想赏金，你会比较有力气的。”

说完，森罗便向着信长发起了主动的攻击——信长集结了军势的妖气，此刻的力量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剑术、法术——尤其是各种的法术都是非常凌厉的。只不过有一个问题，这些都是对军法术，单对单的话用途有限。

然而这一刀一刀的威力足以开山裂石，每一刀挥出便是狂乱的烈风仿佛真空的镰刀一般乱飞，形成一个广大的攻击面。而长刀上的妖气也锐利无比，即使是隔空也能在地上劈出十余丈长深达数尺的裂痕。

森罗在这种攻势下如同闲庭散步，以他剑圣的水准，虽然信长手下的武士并没有一起上以至于可以被他引导着去抵挡反击信长自己，但是以信长大开大合的剑术，总是能让森罗借势抵挡反击的——正是以信长自己的力量来抵抗反击他自己。

信长对于自己力量的控制同样也是非常强的，若不是森罗的关系，换成别人根本也借不到他的力，只会被他撕成碎片。骷髅剑圣正在培养信长的气势与剑势——要在信长达到最强的那一刻从正面将他完全击溃，这样的话一次性就能解决信长与他的鬼军。

骸骨的武士手中的长刀逐渐透出了玫红色，仿佛从不知道何处传来了凄凉的尺八声，森罗步步后退，然而退两步进一步，到现在为止不过也就是从原本所站的地方后退了七步而已。信长的刀势已经化为一条蛟龙，死气沉沉的黑色蛟龙头角具现，发出狂野的咆哮声便要将森罗一口吞下，吞入那满是妖气刀光的口中化为灰烬。

也就在这个时候，森罗出刀了，玫红色的刀光如同一道月光下的粉红樱花，隐约之间还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女子。这一刀声势没有那么夸张，然而这一刀下去，那条黑龙便直接开始破碎崩灭。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森罗的妖气才通过了月下美人长刀化为刀气猛然爆发，顺着那黑色蛟龙的身躯不断逆流而上，沿途破灭信长与鬼军的妖气，然后裹挟这些妖气化为凌厉无比的刀气继续冲击，最后变成了仿佛布满了整个信长营地的巨大万字，最后化为樱花点点消失。

信长正在逃跑，他的军营之中到处都是红莲绽放，所有的士兵都在这一刻被森罗越过信长之门以心剑斩杀。眼下孤家寡人一个，不跑还等着再躺进坟墓当死人么？而且信长的手段绝不只有这个——他骑着马疯狂地向着海边跑去，距离濑户内海也不算远，他还有机会！

森罗肯定追不上马啊，短距离缩地成寸还能击杀骑兵，这一旦马跑出了距离跑出了速度，骸骨的武士可是追不上的。不过信长的妖气弥散，他是跑不掉的。

第一百零二章破

信长所长乃是军略，而从死亡之中复苏给他带来的也是军势不灭，信长不死的能力，对于他的剑术来说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增长的——除了身上的魔气带来的侵蚀凡俗的力量，他本身的力量增长带来的剑招的威力变大。除了这个之外，在剑道之上依旧无法与森罗相比。

现在骸骨的武士挡在了他与公主之间，想要逾越过去重新将这个女子掌握在手里，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信长脑子并不蠢，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骷髅鬼的力量，毕竟上一次他可是吃了一个大亏，失去了相当重要的宝物。

“汝既然亦是鬼怪，且身为剑圣又何必非要与我为敌？”信长也想要用言语来试探，不过森罗对他的回答也简单，“回去亡者的国度就好，成佛那就更好了——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何必为了‘掌握’天下而再度发动战乱？而且身为一个死者，真的能够统御生者的国度？”

信长不语，他只是看着眼前的骷髅武士，这个骷髅武士完全不是他当初第一次看见时候的样子，身上的桶川胴与头上的星兜都已经不见了，手里的十文字枪也已经消失，唯有那把刀，那把刀似乎变得更长了一点。

消失的桶川胴换来的是破旧的袍子，失去的星兜换来的是同样破旧的斗笠，如此看来这位骷髅剑圣成功地从一介下级武士转职成了浪人武士，以正常的观点来看，他算是降格了。这是出仕的武士们的看法，森罗反倒是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谁会给死人发禄米知行？

即使是他身前恐怕也是百石的武士，现在也不过就是骷髅剑客一个而已。这信长看来是陷入了一种困境，“这个女子对你很重要？以至于必须用她来献祭以做点什么？”森罗倒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恐怕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还是回去吧！”

这骷髅的剑圣发出了呼吸声——一介骷髅发出这样的呼吸声当真是奇怪，然后那跟着信长一起出现的武士与士兵们，纷纷被无形的剑气所斩开，化为红莲业火之中的灰烬。这是剑圣的领域，在此界之中但凡看见他者，听见他者甚至想到森罗者，立时便会被这剑圣的心剑所斩杀。

所有妖力修为不足者，在这森罗剑圣领域所及之处皆是跑不掉——这方圆百丈的空间里，这骸骨的武士就是最强的存在。即使是信长也难以抵抗这心剑的斩杀，虽然他的妖力与军势扭成一体，气势极为恢弘，然而同样触发了森罗的领域，剑光闪耀处，下方数十米士兵就化为了灰烬。

不过信长终究是鬼雄，咆哮声之中，军队的妖气再度集结，这一次森罗的剑气便只能无功而返——原本以军队妖气奉一人，现在信长以一人的妖力为全军设下门阀抵挡森罗的剑意。

“不如此，不为军主，也不能被称之为第六天魔王。”森罗赞叹了一句，信长被称为魔王，但是很明显他真的不是第六天魔王——他化自在天魔王。骸骨的武士示意女忍者带着公主赶快走，“便是脚断了也要走，否则就真不知道走不走得掉了......想想赏金，你会比较有力气的。”

说完，森罗便向着信长发起了主动的攻击——信长集结了军势的妖气，此刻的力量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剑术、法术——尤其是各种的法术都是非常凌厉的。只不过有一个问题，这些都是对军法术，单对单的话用途有限。

然而这一刀一刀的威力足以开山裂石，每一刀挥出便是狂乱的烈风仿佛真空的镰刀一般乱飞，形成一个广大的攻击面。而长刀上的妖气也锐利无比，即使是隔空也能在地上劈出十余丈长深达数尺的裂痕。

森罗在这种攻势下如同闲庭散步，以他剑圣的水准，虽然信长手下的武士并没有一起上以至于可以被他引导着去抵挡反击信长自己，但是以信长大开大合的剑术，总是能让森罗借势抵挡反击的——正是以信长自己的力量来抵抗反击他自己。

信长对于自己力量的控制同样也是非常强的，若不是森罗的关系，换成别人根本也借不到他的力，只会被他撕成碎片。骷髅剑圣正在培养信长的气势与剑势——要在信长达到最强的那一刻从正面将他完全击溃，这样的话一次性就能解决信长与他的鬼军。

骸骨的武士手中的长刀逐渐透出了玫红色，仿佛从不知道何处传来了凄凉的尺八声，森罗步步后退，然而退两步进一步，到现在为止不过也就是从原本所站的地方后退了七步而已。信长的刀势已经化为一条蛟龙，死气沉沉的黑色蛟龙头角具现，发出狂野的咆哮声便要将森罗一口吞下，吞入那满是妖气刀光的口中化为灰烬。

也就在这个时候，森罗出刀了，玫红色的刀光如同一道月光下的粉红樱花，隐约之间还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女子。这一刀声势没有那么夸张，然而这一刀下去，那条黑龙便直接开始破碎崩灭。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森罗的妖气才通过了月下美人长刀化为刀气猛然爆发，顺着那黑色蛟龙的身躯不断逆流而上，沿途破灭信长与鬼军的妖气，然后裹挟这些妖气化为凌厉无比的刀气继续冲击，最后变成了仿佛布满了整个信长营地的巨大万字，最后化为樱花点点消失。

信长正在逃跑，他的军营之中到处都是红莲绽放，所有的士兵都在这一刻被森罗越过信长之门以心剑斩杀。眼下孤家寡人一个，不跑还等着再躺进坟墓当死人么？而且信长的手段绝不只有这个——他骑着马疯狂地向着海边跑去，距离濑户内海也不算远，他还有机会！

森罗肯定追不上马啊，短距离缩地成寸还能击杀骑兵，这一旦马跑出了距离跑出了速度，骸骨的武士可是追不上的。不过信长的妖气弥散，他是跑不掉的。

第一百零三章渡海

骑着马的信长直接丢下了自己的大军，反正那也已经火光处处早已经不成军势了，他直冲濑户内海，而在那里早已经有悬挂八幡大菩萨的军船在等着了。这信长跳上战船，只是将手一摆，这铁甲舰立刻拔锚起航，在划桨动作之下离开了海岸。而这个时候，天边已经隐约可见一个身影正在逼近了。

“熊野水军？原来如此，倒是将这些人也从冥府之中拉起来了啊。”森罗看见了远方的船帆，认出了这是九鬼水军。信长跳到九鬼水军上也是寻常——渡海去九州也好四国也好，信长不死，他的军队也不会灭亡——只要他有足够的血祭，这位魔王还是可以以再一次将它的军队从死亡之中召唤而来的。森罗也晓得他的本事，自然也不会看轻信长。

只是如今信长已经渡海，又哪里能让森罗有机会追上去？这骷髅下海去追么？骸骨的武士也只能相当无奈地面对着濑户内海，骷髅手托着下巴了。好在这海边尚有妖魔，有一种妖魔便是水中破船所化，还要加上其上与船同沉的水鬼，森罗便是好不容易方才找到了这样的孤舟鬼。

长不过一丈，宽不过四尺，只有尾部一条橹，整艘船都是破烂不堪——但是若是凡人见到，定然是看见了一艘华美至极的大船，上面还有各色女子美童，只是若是上了船，从此此人便再也不会出现了，而船上或许会多一名美童。这便是孤舟的故事，而森罗循着妖气也正是找到了这艘船。

这孤舟是在水下的，一直都在水下，只是在无月之夜才会出现在海面上，甚至是进入海港与河港。而森罗找到它的时候，这艘沉船的下面是森森白骨。骸骨的武士站在岸上，视线却透过数十米深的海水，看向了这艘鬼船。“南无地藏王菩萨。”森罗念诵了一句之后，直接一跃而起，长刀笔直向下，整个骷髅连同长刀一起落入海中。

即使是有海水的缓冲，但是在森罗的妖气加速之下这长刀依旧从天而下，一刀便贯穿了这艘鬼船，直接刺入船下的白骨堆之中。海水猛然炸开，但是森罗与他手中的长刀纹丝不动，死死地钉着这艘船。海水再度聚合，而这一次，海面上浮起了一艘普普通通的小船，而小船自动摇起了橹，慢慢地向着远海漂去。

森罗盘坐在船舱之中，头顶上连个蓬都没有，就这样坐着。而已经被一刀超度的孤舟鬼靠着森罗精纯的妖气支持，沿着信长与水军的妖气而去......

小叶子已经是大姑娘了，由于长年修行森罗传授的服气法与剑术，这二十多岁的女子身材高挑，只是困于这岛上的血统，身高虽然在此地算是高的，但是也不过就是普通成年男子的高度。而她也已经建立起来属于自己的道场——用除魔得来的一点赏金，在山中建立起来的一座小庙。她的剑术用来伐木倒也可以，也算是修行的一种——一剑斩断百年大木，这可不是单纯的用力气就能够做到的。

她也一样收了徒儿，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他们开垦山里的土地，种一点作物，但是主要就是靠降服妖魔来获得钱财与食物。小叶子知道自己的师父也是妖魔之中的一员，但是是不一样的，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只是这天空的魔云终究是消散了不少，而那些强大的妖魔也逐渐消失在大地上。

这样就很好了，普通的小妖怪小鬼怪，以她的本事完全可以斩除，那些孩子经过修炼恐怕也可以掌握维生的本事——用不着跟大妖怪拼命结果丢掉性命。

茶茶丸数着手里拿到的金小判笑得合不拢嘴，“哎呀，那个呼吸是怎么做的来着？哎嘿嘿嘿，忘记了。”那骷髅的剑圣大叔去挡住信长鬼军，她回头去看的时候这鬼军的营地早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上面盘踞的浓厚妖气已经开始消散，或许那剑圣骷髅大叔跟信长已经同归于尽了？若是森罗能晓得这个，他怕是会笑死。

小船在海上慢悠悠地前进着，虽然后面有橹，但是船身中央也是可以拉起一根桅杆，挂起简陋的船帆的——可以借到风力，哪怕这桅杆很短，不过终究是能够快一点。这船原本可以依靠妖力幻化大船，前进速度也会快不少，然而森罗却不愿意这样做。追杀信长有意思么？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以信长现在的情况，他是绝对不可能在森罗抵达之前东山再起的。

信长之力在本州，并非九州也不是四国，想要在这两个地方以人血祭东山再起？怕是要先问问那两个国内那股冲天而起的妖气才行。一直以来九州与四国都有仿佛狼烟一般燃起的妖气，只不过这两个大妖怪从来不介入本州只是坐守本地而已——不但如此，由于它们的存在，那笼罩日本的魔气云雾都被这股妖气冲散，整个日本反而是这两个地方能有比较正常的阳光。

可惜魔空君临是整个世界的灾难，并非只有日本一处，这两股妖气也只能将异变之后那厚重的遮住大半阳光的乌云冲散几个洞而已。如果不将世界各地的魔门与从这里出来推波助澜的那些黑暗妖魔斩杀关闭，恐怕这世界终究会落入到黑暗之中。

森罗也能看见九州与四国的那两股妖气，恢宏显赫不可一世，这都是妖怪大将才能拥有的气势——单论这一点而言，这两位远在罗将神与天草之上。信长逃去那里，恐怕只能沦为下僚，想要再度复起怕是不可能。即使是森罗不动手，这人要是作死想要再来，只能是被这两位好像碾死臭虫一样地碾死，就这么简单。

森罗渡海并不仅仅是为了信长，自从那一日想通了自己这一生的功业以来，他就兴起了要离开日本的念头，而离开日本——自然是从九州或者四国为最容易的......“走遍千山万水，行遍这世间，斩杀那些妖魔便是我的功业了。”

第一百零四章过海

追随着信长的妖气，森罗双重的语调发出了一个疑问，“他去四国做什么？”骸骨的武士根本想不通，这信长往这二股妖气之中的一股前去作甚？难不成他还能获得保护？四国有什么大妖怪？森罗表示他也不知道.....九州四国这两个岛屿上都是哪两位大妖，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信长的水军已经消失在海面上，那信长带着上陆的军队也已经飞快地离开，向着四国的内陆前进。

森罗的小船也停在了岸边，当他走上岸的时候，那艘船自然化为了腐朽的船板，逐渐消失在了海中。森罗的那一剑早已经断绝了这妖怪的生机，现在只不过是让这妖怪展现出死的结局而已。

“好强烈的妖气......”越是接近内陆，森罗越能够察觉到这股妖气的恢弘，而且这股妖气奔流不息，就仿佛是大海的怒涛一般。四国的这股妖气并不在深山，而是就在岸边的德岛平原上，森罗甚至能够看见这股妖气的主人。

信长与他的鬼军同样在这里停步了，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头巨大的黑马，黝黑发亮的身躯，仿佛大象一样的体格，当然还有那黑色的仿佛在熊熊燃烧一般的鬃毛。这头黑马正在打量眼前的这些进入了他国度的妖魔，场上只能听见马蹄声，这马蹄声犹如重鼓一般震人心魄。不多时，那马王直接转身，将身体一纵，直接踏云而去。

森罗也能感觉到这马王事实上是拒绝了信长鬼军继续深入的请求，而对他好像也只是不屑一顾而已。而在遥远的九州，则是升起来一股妖气，遥遥地化为一头巨犬的样子。这信长的鬼军进退不得，森罗也是拔剑迎上，但是天空之中直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马蹄，就这样踏了下来。

这马蹄犹如山一般，一蹄下来大地却没有震动，但是信长连同他的鬼军在马蹄下顿时化为了飞灰......就连骸骨的武士也被这马蹄上绽放的妖力冲飞到了数十丈外，化作一地的碎骨与那刀滚做一堆。马蹄踏下之后，那远方巨大的犬型妖气也发出了吠叫声，仿佛就如同在笑一般。

这一蹄直接贯通了三界，等于是将信长连同他的鬼军一脚踩进了地府，也算是为人间除去一个魔头。不过连带着森罗也算是倒了霉，七零八落的骨头估计有得要花点时间才能重聚复原了。一件破旧的袍子包裹了一堆骨头，还有一个斗笠覆盖在上面。犬吠声再度响起，那应该是一句话，“送你一程！”

随后森罗的所有骨头被包裹在破袍子里面，被一阵狂暴的妖风吹起，晃晃悠悠地就开始飞行......

这一飞也是昏昏沉沉，那股妖气直接便将森罗的骸骨包吹到了云层之上，阳光照射在铁锖色的骨头上泛出金光，而这个包裹则是一路向西......直到飞临苍茫大地之上，穿破了厚厚的魔云层直接仿佛流星一般坠落。这包包裹一路砸断了不少枯死的树枝，重重到底砸入一处破旧的寺庙边缘之中就此沉寂。

这处寺庙怕也是荒废已久，庙里一个和尚也无，佛祖金身早没了，就剩下泥胎还被砸了半边身体。四天王倒的倒塌的塌，山门还被烧了半截，大雄宝殿更是到处都是破洞。观音殿屋顶坍塌，钟楼鼓楼空无一物——大钟大鼓早就被劫了，也不晓得是熔了铸成私钱还是怎么了。庙里的树木都枯死不少，满地皆是腐朽的落叶枯枝。

这庙里也不是没有好房子——至少那些僧人过去曾经居住的僧寮相对还挺完整，虽然不可避免地窗子跟门板上都有破洞，便是屋顶也有破漏的，但是终究还是个房子，遮遮挡挡之下倒还可以住人。所以这里确实还有几个人.....不过都是乞丐之流，屋外有一小块地，种着一些焉啦吧唧的红薯。

自从天空被魔云掩盖，阳光比之往年只余三成之后，这天下便开始乱了。此时乃是满清坐天下，然而不过数十年便已经颓势已现，各路烽烟此起彼伏——谁让种地已经开始养活不了自己呢？这满清朝廷龟缩北方焦头烂额，全靠南方的漕运吊着命。现在只有秦岭以南尚有足够的阳光能种地，虽然产量低了不少但是至少能种出来东西。而在这种情况下，满清也不顾什么运河漕运历来在里面扒食的势力了，干脆就让这帮漕丁统统回去吃自己——造反也好饿死也好，鞑子是不管了。他们开启了海运......

所以这也是个妖魔乱舞的时代，各地交通艰难，路上多出了不晓得多少山精水怪拦路打劫吃人，不少道路上白天在苍白的阳光下尚有行人，一到晚上顿时便无人走路——便是商队也要数百人聚集在一起方才敢过夜，这还是在路边荒废的驿站。至于野外过夜，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

这寺庙哪怕就在城外不过五里，当和尚都没了之后，自然也没人敢于或者愿意重修上香了，只是任其荒废，只有几个烂命一条的乞丐还敢在这里住着——比起在外面饿死冻死，这里起码能种点红薯有片瓦遮身，在这个连乞讨都讨不到食物的时候，这里已经算得上天堂了——活一天算一天吧。

森罗妖气弥散，现在也只是躺在枯枝腐叶之中的一堆骨骸而已。这种状态多了，每一次森罗受了沉重打击都会要靠这个来恢复——这些年来他也知道，自己恐怕很难死掉，而他想要求的正是永远的安眠。只是呆着不动任凭别的妖魔打，总是不甘心的，而且他很多时候看不过眼总是要动手除魔。

这个地方骨头可也不少，至少后殿那里便是乞丐也绝不愿意踏入——哪怕是在白天。后殿可是停了几具棺材，那没有收敛的和尚怕也是在那块——反正乞丐们用人命探索到了一个道理，绝对不要踏入后殿，也不要在晚上出门，任凭外面有什么声音也别开门，若是能用什么东西掩住呼吸就更好——也就是要用东西遮住自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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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时代

这是一个药丸的世界——满清占据了北方以及江南，而即使是现在是康熙皇帝登基没几年，但是南明依旧在，而且还占据了川中、云贵与两广，甚至湖南的一部分也在南明手里。自从当年左良玉大军覆没，而满清南下的军队几乎被全部消灭——其中甚至包括满洲八旗之中全部精锐，这满清便再也没有心气跟力量南下了。

然而南明同样是一副药丸的模样，各路好汉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南明的军队同样是腐朽得可以，想要北伐恐怕同样不太可能——只有等待某位豪杰振臂一呼，先灭南明再灭满清了......不过这似乎也不太可能了。

当年明末之时皇帝以自家性命为代价召唤出来一只妖魔大军，这百余人的妖魔带来了魔空君临的第一缕妖魔的气息，皇帝用生命开启了魔界之门，足够的魔气让这些可怕的妖魔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屠杀了整个左良玉大军连通满清精兵，不过妖魔回去之后倒也没有留下多少后遗症——就是这世间孤魂野鬼小妖怪什么的多了点......

这些妖魔算得上遵守约定，它们只杀死那些叛军与清兵，居然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也乖乖地回去了——但是召唤它们的虎符依旧在下一代大明天子手里......

然而实际上这个虎符是有段时间不会再回应召唤了，不过这个情况基本上谁也不知道。满清朝廷晓得这个情况，他们担心还来不及就别说打过去了，而南明从未承认满清但是眼下也无力北伐——而且大家还面对着共同的问题，那就是魔云覆盖天空，造成的粮食产量不足。

南明的解决办法是往南扩展势力，越靠近赤道，太阳的力量越强，那么如果有足够的水资源的话还是能产出较多的粮食的——但是这山精水怪未免多了点，要一路路平定南方小国同时消灭盘踞的妖魔鬼怪也是一件不好办的事情。

这些小国怕是巴不得大明吞了它们——实在也是这些妖魔鬼怪爆发式地增长，某些偏远一点的地方根本就已经失去了控制，便是国都附近都出现了抓人吃人的妖魔，大明有道官或许还能除魔，但是这些小国除非躲进寺庙里，否则根本无力阻拦妖魔。

何况一般的寺庙也没法阻拦妖魔......即使是在天朝上国，盘踞寺庙的妖魔又何尝少过......

鞑子靠江南与湖南湖北的漕粮吊命，当然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事情也抓得极牢——不抓不行啊，不抓的话分分钟要完蛋。尤其是对江南官绅那是极为苛刻，弄得此地人心思明——只是南明那帮文臣就没有一个想让江南人继续上台的而且也没有雄心壮志，所以只能是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

嘴巴喊喊北伐最容易不过，不过具体举动也就是割据一方而已——朝廷里并非没有脑子清楚的人，晓得如今这个世道是地盘越大麻烦越大，这北方跟江南的大麻烦，还是让鞑子去背负这个黑锅罢了，等鞑子玩完了世道清朗了，我大明再上去摘桃子多好——胡人五百年之运，恐怕这妖魔横行的乱世也不会过百年吧......

这就是大明皇上干的好事，不过黑锅不能全怪他——差不多的时间里，在东方大明跟西方奥斯曼乃至更西方的欧罗巴都有人在干着差不多的事情或者发生差不多的事情......这是一个时代。

森罗在江南的一处破庙里，被自己的破衣服包裹着，在寺庙的后院枯死的大树下那腐朽的落叶与枯枝里静静地等待着。骸骨的武士等待着自己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的复原，“这或许是一种诅咒吧？这凭空而生的妖力与逐渐恢复的骷髅身躯。”森罗这样想到，他空无一物的脑壳里，这些思绪恐怕是灵魂之中在思考。

森罗并不急于恢复，高频度的战斗即使是让骷髅剑圣也觉得有些疲倦——哪怕他的身躯是铁锖色的骷髅，并不应该有疲倦的感觉，不过心灵上的疲倦是无法避免的。这骸骨的武士并不是那些意志犹如金刚杵一般的高僧，即使是他的意志锐利如刀，那也是另一个方面的。

斩杀妖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稍微地偷个懒，在枯枝败叶的荒凉庭院之中看着头顶的魔云与若隐若现的月亮也是很不错的享受不是么。魔云虽然掩盖了太阳，但是很有趣地晚上的月光却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有多久不曾沐浴月光了呢？”骸骨的武士想道，他的骷髅头现在并非是铁锖色，而是枯黄色，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天空，森罗收敛了妖气将它汇集到自己的胸腔内部——这样也有益于他的恢复，不过更大的用途就是隐藏他的存在。

毕竟在这个世道，谁会对枯枝下面的一包骨头多加注意呢？这个世道可是白骨露于野的时代，在那几个万军覆灭的战场上，根本没有人敢去收尸的所在，那可是方圆数十里都是亡者的尸骸呢，整个地方都被迷雾与死气所占据，那些地方的深处还说不定诞生了什么鬼物呢。

骷髅在这里并不寂寞，因为后殿里面明显有东西。跟前面不一样，后殿反而是这座破庙里保存最好的一处建筑，屋顶完整，门窗俱在只不过都是大开。原本朱漆涂就的柱子与大门现在都化为了不祥的黑色，而在大殿里面——森罗没有看见，但是他觉得那金身的佛像多半也蒙上了不祥的黑色。“有没有佛像还真不好说。”骷髅武士想道。

但是从他现在的这个角度，能够看见大殿里停放着搁在两个木凳之上的棺材一角，而且还不止一具棺材。这些棺材在月上中天的时候会抖动，虽然看不见但是棺材的另一头应该有什么人坐在那里——因为森罗听见了歌声，很轻的歌声。

这些棺材有年头了，露出来的地方油漆早已经剥落，只不过木头还没有腐朽，而里面的尸体并没有随着底板掉下来，看来这些棺材在打造的时候还是很用心的。前殿有人这个情况森罗也知道，但是那些人从来不踏足后殿，他们甚至将两边的腰门通道跟大殿的后门都给锁起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长老

“这寺院的后殿确实凶地，然而在下有心亦是无力”森罗这堆枯骨被掩埋在枯枝败叶之下，一时半会倒也没有能再度站起。＊随＊梦＊小＊说 .lā这后殿到了夜晚更是热闹，鬼哭啾啾吵闹不已，甚至还有那惊鸿一现的身影在此地飘荡，虽然腰门锁住但是依旧从门缝之中出去，接下来便是敲门声，然而终究没有人开门请进。

夜深之时，便是这些鬼声也逐渐停息下来，森罗的眼眶之中映射着月光——今天是满月之夜，月亮特别大也特别圆。“化为枯骨之后便不知寒暑，亦不计日月。这怕是又一年八月十五中秋节了。”骸骨的武士发出无声的感叹，但是他还是不想动弹。对于这后殿里的妖魔鬼怪，他也不甚关注——这股阴气之中含冤带煞，绝不是什么好路数。等他恢复了倒是不介意顺手砍了。

这个世道真的很难熬，大陆上的情况或许比日本岛还差——广阔的大地，大陆的龙脉带来的是更多更强的妖魔鬼怪。不过更多的人口意味着有更多的奇人异士，而且中原朝廷远比日本幕府强太多，纠结起来的官府势力多少也能清理一些妖魔——甚至有一些妖魔还加入了朝廷为官，不过这个也是大陆妖怪魔物很久以来的传统了。

不管是南北朝廷都有这方面的部门——作为正统的大明这个方面更强一点，起码锦衣卫与厂卫有专门的都指挥使司以及大档头就是妖怪，专一负责清理妖魔，而大明也是有道官体系的，尤其是江西龙虎山张天师一系更是有多位道官负责除妖。而在北方满清朝廷之中，亦有茅山一系作为道官清理妖魔，而入职北方朝廷的妖魔倒是颇少，然而建州女真从草原以及东北老林子带来了不少萨满，当然还有一些和尚。

森罗便是在此地吸收月华，慢慢地恢复自身的妖力。“这大陆之上，地脉灵力奔腾如海。难怪在数千年之中养育了诸多大妖。”骸骨的武士叹息道，他自己也在从地气之中吸取力量。生生不息恢复妖气。

不过数日之后，这披着破袍子的骷髅已经可以坐在树下，活动他恢复了的上半身了。森罗铁锖色的骨手拂过身边竖立着靠在树干上的长刀，原本朽烂不堪甚至露出内里锈迹斑斑的长刀的刀鞘，在森罗手掌拂过之后顿时便逐渐汇聚了光华，一把名刀再度浮现，修长的刀身，鲨鱼皮的刀鞘，而森罗摸着自己腰间那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小酒壶，骨头的手指在上面捻动着。

这骸骨的武士一旦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后殿里的妖魔鬼怪倒也出现了。森罗看着眼前仿佛生人一样的少女，“巧笑倩兮，美目昐兮”这骸骨的武士用双重的语调咏叹了一句，“你很奇怪呢？”那少女在月光下艳丽无比却又清新脱俗，然而飘飘欲仙——森罗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女鬼。

“望之俨然生人，小姑娘你到底吸取了多少人的阳气与生命啊。”这骸骨的武士淡淡地说道。能坦然面对眼前这具会活动会说话的骷髅，这女鬼怕也已经是老鬼了。大陆上一样有这样的骷髅鬼，但是比起日本来说要少见得多——好像森罗这样干净，骨头上一点没有肉皮的那就更少了。

大陆的鬼怪更习惯于披上一张人皮，所以哪怕是骷髅鬼那也是要化为人形的——维持这种形态而妖气沉雄的恐怕就眼前这个骷髅。

那女鬼并不怎么畏惧森罗，而且还露出了相当警惕的样子——任谁也会对出现在自己地盘里的同类抱以戒心的吧。何况森罗的妖气还有点怪怪的，居然还问出了她伤害了多少人这句话——这是你一个骷髅鬼该问出来的话么？以你这种骷髅鬼的本性，那也是夺取生灵精气生命从而延续自己增加法力的吧。

然而森罗还真不是

这骸骨的武士站了起来——就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双腿骨头已经差不多通了妖气，站立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虽然不方便——但是剑圣哪怕是双腿皆无，那也是剑圣，斩杀视线之内所及的东西毫无问题。“我看你鬼气森森，混杂诸多怨气与不净的阳气，怕是吸了不少人了，让我猜猜是十个还是二十个，按照这混杂的阳气来算，哪怕是残留到现在还没被你吸收化解的恐怕就已经有三四十个人了吧”

骸骨的武士就这样说道，“或许这些人贪花好色自有取死之道，然而我只知道你是吃人的妖鬼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或许这女鬼有什么别情，然而吃人终究是事实，比起清水姬来说，她才是真正的恶鬼。森罗缓缓拔刀，如同秋水一般的长刀在出鞘的时候就慢慢地染上了樱花的颜色。

那女鬼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青色，虽然容颜不改但是一看就晓得这个是恶鬼了，面目显得十分狰狞，而后殿的棺材板也噼里啪啦地发出响声落地，一股黑色的尸风喷出，几个尸鬼出现在了门口。这些尸鬼妖气强悍，浑身上下怕是早已经坚逾金铁，手上长着锐利的指甲，而那腐朽的面目上，嘴里的獠牙却十分明显。

“女鬼吸取阳气人寿，而尸身则是被这些僵尸分血也是如此。这却是哪一位妖鬼？”森罗长刀已经全部出鞘，这时候有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在此度化世人解脱，不想却有你这个倭寇恶鬼。唵！不若你也拜入我门下，求取那佛法解脱可好？”

从后殿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老和尚，看上去很老了，白色的胡子都拖到了胸口，身体也已经微微鞠偻站不直了。这老和尚面目和善，面色红润，手中拿着念珠身上披着袈裟，见了森罗也是合十为礼。骸骨的武士那骷髅的面孔朝着这个和尚，“佛祖的弟子怎地成了恶鬼，而且还成了气候真是可悲，一世修行最后居然是入了阿鼻地狱一般。”

森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个世道”

。

第一百零七章安眠

这老僧满脸慈悲，身上祥光佛气，手里捏着念珠，只是喃喃自语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话语逐渐重叠，回荡在这后院之中形成了索命梵音，直接破坏对手的魂魄神智，还会打散法力神通，实在也是很强的佛门神通。

“果然是好神通，我在日本就不曾见过。”骸骨的武士赞叹了一句，“只是以此等扭曲的慈悲加上入魔的妖气催动，又有几分佛门神通的威力呢？”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就仿佛一位得道高僧在想要伏魔，而森罗这个披着破袍子的铁锖色骷髅头就是那要被除去的“魔”。

只不过真实情况恰好相反罢了......

这老和尚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森罗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老僧控制着这里的厉鬼，而这些厉鬼皆有怨气业力证明就在最近还杀了不少凡俗之人夺取精血.....这个和尚自己身上的法力神通虽然望之犹如佛门正统，但是森罗却能够感受到其中的魔气滔天。

若是放着不管，这老僧恐怕会将附近地域化为魔国——眼下之所以前院还有生人气息，纯粹只是因为这和尚还被牢牢地限制在这后院罢了，他身上的魔气一时半会也散不出去，或许是这个老和尚在死前最后的布置吧——没错，这出现在森罗面前的老和尚早已经不是活人了。

面对着老和尚的索命梵音，森罗也只是举起太刀一刀斩下，这一刀直接斩掉了回荡在后院的梵音，哪怕老僧嘴皮子再动也不会有什么声音出来了——他魔法妖气形成的神通被一刀斩去，再不成形，这一番魔道神通便算是废了。

“施主好武艺。”这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老衲却是不得已了！”随着这和尚的话语，那厉鬼与僵尸直接跳出，扑向了眼前这个骷髅鬼。森罗发出了笑声，“虽为厉鬼，但是和尚你不曾习惯打斗啊。”言罢，这骸骨的武士再度挥刀。

这些厉鬼与僵尸确实不善打斗，或者说它们擅长杀害凡夫俗子，在战斗之中更多的是通过目标的恐惧来杀害对手，所以在面对惯于战斗杀戮的兵丁的时候，只要不怕它们，其实这些鬼怪并不难应付。

也就是力气比起凡人大，而且刀剑加于身上不会疼而已。在森罗面前与土鸡瓦狗无异——刀光只是一闪，这骸骨的武士十分随意地挥刀，动作也是不快不慢，然而那鬼魂僵尸明明是分了前后左右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波次扑上去的，但是却被同一刀一刀斩落。

不管是厉鬼还是僵尸，统统都被一刀两断，在凄红的刀光之中再不动弹——断面被红莲业火吞噬，厉鬼就此消失而僵尸也飞快地化为枯骨灰烬。红莲业火之中，森罗的动作明显看上去就是悠然自得，骸骨的武士向着老和尚走去。

那和尚直接便化为了巨大的恶鬼，一爪子抓了过来，然而森罗甚至都没有挥刀，那爪子在他面前便已经支离破碎。“跑了？”原来这恶鬼居然是个空壳子，里面的老和尚已经利用遁法逃跑了。“哪里又跑得掉呢？”双重的语调响起，“终不能让大师遗愿成空，当送大师解脱才是。”

森罗握刀，如果他是人的话，此刻应该是闭上了眼睛。骸骨的武士缓缓地迈出了一步，长刀举到了头上一刀挥下。虽然眼前空无一物，但是刀光却显得颇为暗淡，而在远方传来了如同雷霆般的一闪光芒，随后阵阵细雨落下，这后殿之中的死气逐渐消散，阴气也开始了消失。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多婆夜.....”森罗将太刀放好，双掌合十念起往生咒，算是为老和尚送行。一时之间森罗并不想要就这样离开，他向着那还没有倒塌的后殿里走去——里面停放的棺材早已经空了，棺材里的僵尸已经被森罗斩杀。这里不过遗留一些灰尘的气息罢了。

殿内的佛像已经倒塌了，已经看不出佛像的样子，供桌什么的都已经破碎，后殿里只有一个蒲团跟几具棺材保持完好。森罗走到蒲团前，就这样盘腿坐下，长刀放在身边，就这样入定了。

大陆的魔气远比日本浑厚，横行的妖魔也要强悍太多——森罗需要时间来让自己做好准备。或许他用不着如此孤独地战斗——这里也有为了解除这样的噩梦而战斗的人。森罗需要的是想好自己前往何处——是北还是南。

北方的满清是看来药丸的样子，全靠海运吊命——人口不断减少，逃亡，偏偏这帮人还要养着所谓的铁杆庄稼——这些铁杆庄稼自己可不会去种田。不过现在这些八旗子弟也不算废材——因为他们必须驱逐那些妖魔鬼怪，北方哪里有那么多的法师和尚，有道行的法师和尚来驱逐妖鬼？为了自救，还不是要靠自个儿的武艺弓马来对抗这些妖鬼？

大部分的妖鬼是可以被普通的刀剑鸟铳消灭的，如果能开光或者使用某些简单的符咒，那些低等的妖魔并没有什么危险——在日本的时候，武士一样可以降魔，哪怕他并没有修行灵力也是如此。只有在对付那些没有身体的幽灵鬼上比较麻烦罢了。

南方情况好不少，毕竟不少有法力的和尚与道士甚至侠客都不愿意在鞑虏治下讨生活，纷纷随着大明南下，再说越靠近赤道魔云越为稀薄，妖鬼的数量跟强度都要低不少——但是这里面的强者数量比北方多，全靠了更多的修行者与锦衣卫东厂的高手来平衡这些妖鬼，互相牵制免得生灵涂炭。

森罗最后决定还是向北，他并不知道大陆上的情势，但是他天然觉得北方的妖魔鬼怪数量更多，而且有一处重要的魔界之门就在北方，在北方的某个地方。

那其实就是明思宗最后动用虎符以性命为代价召唤出来那支护国的魔军杀死数不清的清兵的所在——在此之前他让太子南下并明言到了地方立刻即位。明思宗本人是绝不准备生还了——也算是君王死社稷......

第一百零八章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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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明思宗以自家性命召唤出来虎符的魔军，几乎将当时女真兵以及投降女真兵的明军与另一方的农民军杀掉了三分之二，只不过当时女真兵跑得快死掉的大部分都是投降的明军与农民军，所以最后是半壁江山。闯王是真完了，就此失踪，哪怕大家认为他死了都找不到尸身——谁能在满地的残肢碎肉里面找到一个完整的尸体？

不仅仅是闯王，他手下的大将与亲信也几乎死绝，整个闯王主力军军覆没，能侥幸生还的人还不到千人。当然这些人也已经破胆，即使是过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人愿意谈起当时的情况——当时的情况是闯军跟投靠满清的关宁铁骑以及其他明军被降临的魔军笼罩，而建州鞑子反倒是在外围一点——驱赶投靠他们的汉奸先上这个在正常不过了。

而鞑子见势不妙的时候也是能拉扯出来三分之二的兵力跑掉，只不过八旗旗主没跑出来的有三个......其他的鞑子里倒是还有些人有胆量回忆并记录了当时的情况——不过也是藏于书阁并没有流落出来多少。至于那些被卷入中心绞杀地带而侥幸生还的，几乎都成了或大或小的疯子，根本说不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然那边的尸体同样没人敢去收尸，任凭那里腐烂最后自然聚集阴气成为鬼域——哪怕是白天，魔云都遮挡不住的白天正午阳光洒落的时候，这片地方依旧仿佛昏昏沉沉的黄昏，只有一点苍白的光照。这地方才叫真的百鬼夜行，战场上厉鬼成群结队，方圆五百里内根本就没多少人敢居住。不少靠得近的村子如果里面的人没及时跑掉，现在统统都跟那村子一起化为无人的鬼域了。

在这片鬼域的边缘，尚且有人居住——实在也是天下板荡，这地方有田而且官府也不太敢来收税，与其在外面被官府征收税款，还不如在这里耕作，小心一点的话或许能活得长一点——所谓苛政猛于虎可不就是如此么。那些冤魂战鬼虽然可怕，但是只要提高警惕，小心谨慎加上最重要的运气可不就行了。在这里多活一年也是赚了——土地肥沃，虽然光照不太足，但是外侧的农作物收获很不错的。

森罗的步伐并不快，作为骷髅鬼他并不想要惊吓他人，所以在用袍子遮掩住自己的同时，也找了不少破布将外露的地方都包了起来，破破烂烂的斗笠下就连骷髅头也包好了，反正看上去就是一个枯瘦的男子，只不过身上的衣服跟手里的太刀带来了一丝异域的气氛而已。骸骨的武士沿着大道昼伏夜出，白天他总是寻找一个阴暗的所在休息，到了晚上才出来赶路。

苍白的天空，骸骨的武士坐在路边仿佛枯死的树林子里——如今这个世道活人少了不少，天下到处都是妖魔鬼怪，连带着长出来的树木都长得又快又怪。骸骨的武士坐在树下，两条骷髅腿就这样直直地伸出去。这骷髅抬头，透过仿佛爪牙一样的树枝看着天空，太刀月下美人就这样横在他的双腿上，一只骷髅手不自觉地在刀鞘上打着拍子。

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阳光透过了魔云之间的缝隙，仿佛一条条光柱那样地照落下来——这个情形可比当初的日本要强多了。“毕竟是神州大地......”骸骨的武士轻声说道，双重的语调在林间回响。从他这里看过去，能够看到远方那股冲天的怨气。怨气浓厚到仿佛一根非常非常粗的黑柱子，就这样从地面直冲天空与魔云相连，滚滚的黑气在不断地加强那些魔云。

这一般常人是看不到的，他们能看到的只是那边如同处于暴风雨范围一样，阴暗无比。

这一路走来，虽然白天没有上路，但是森罗也是能看到一些城镇夜晚的情形的——很是冷清，跟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繁花似锦的记忆完不一样。夜间在那些街头巷尾甚至还时不时地会有啾啾的鬼哭，不过好在倒是没什么厉鬼在路上晃悠——要说的话也有一个，那就是不化骨森罗自己。这个骷髅鬼裹着一身破袍子，在荒凉的街道上踽踽独行，甚至连狗叫都没有几声。

这一路走来，骸骨的武士也很是击杀了几个游魂野鬼。这几个游魂野鬼都已经成就了厉鬼，足以破门入户伤人性命，被森罗看见之后自然也是顺手除去。对付这等厉鬼，森罗连刀都无需出鞘，只是那厉鬼出现之后自然会在凄厉的鬼啸声中被直接斩杀。踏入森罗的剑圣之领域的，自然是被森罗的心剑所斩杀。

一刀便是超度此等恶鬼，流落人间终究不美，还是送它们去十八层地狱比较好，不过那是和尚道士做的活儿，森罗这一刀只是让它们直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若是地府有用，世间哪里还会有如斯多的厉鬼？轮回地府那是给一般人用的，都已经是恶人厉鬼了，那也别指望什么了，干脆一刀斩杀，让它们再度化为灵质罢了。

地藏王菩萨若是超拔，恐怕也只是度沉沦地狱的小奸小恶之徒，真正心如铁石冥顽不灵的恶鬼，森罗觉得地藏王菩萨或许还是化身明王将此等恶鬼打得魂飞魄散算了，也是解脱。这骸骨的武士虽然念诵往生咒，但是做的却是斩杀业障的勾当。

大陆的妖鬼跟日本截然不同，至少那些青鬼赤鬼之流的大鬼就完没有。而日本那些山精水怪跟大陆的种类也是截然不同，日本多的是亡灵化作的妖鬼，而大陆则是真正的怪物与野兽化为的妖魔。而大陆的厉鬼也跟日本不同，并不喜好化为不同的姿态，而就是以死状变成不同的厉鬼，不过诡异凶残之处恐怕远在日本之上。

森罗所要去的鬼域，就是排斥了其他厉鬼妖魔的所在——这鬼域之强，那些厉鬼若是靠近到一定距离直接便会被此地吞噬，而妖魔们也是会被这片鬼域袭击从而并不愿意靠近此地。这一切也都是森罗逐渐靠近的时候方才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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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突阵

“此等鬼域，几以自成一界，其中凶险之处怕是前所未见。”骸骨的武士一边行走，一边看着远方的天空如此念念有词。此刻路上行人极少，并没有什么胆大包天之辈喜欢往鬼国之中闯荡，而在鬼国边缘讨生活的也只是一些被压迫到无路求生的可怜人而已，种些田能够维持温饱，还要担心时时刻刻会不会有鬼军过路。种的地也不过就是三分六分，每日里也不可能像其他地方一般光明正大地整日劳作......

虽然土地肥沃，但是种地还要偷偷摸摸地，这个产量也就是一般，虽然不用交租子，但是还要拿着稻米小心翼翼地来回去换布匹与盐巴。而万一若是路上遇见了鬼怪，那多半性命也就交代了。而且还没法养牲畜，人可以设法掩盖气息躲起来或者用符箓来扛，但是牲畜也就是血食而已，养了牲畜反倒是会引起鬼怪的注意——所以这里就连种地也是人拉犁。

就算是如此可怕，但是从外围感应气息的话，森罗也发现至少有数万人甚至可能有十万人在这鬼国的周边甚至进去一点的地方顽强地活着，骸骨的武士当然知道这是为啥，他也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已——此情此景，在日本他就已经见过不少了，日本的盘剥恐怕比之现在的大陆还要沉重......

既然路上无甚行人，那森罗倒也不必昼伏夜行，直接正大光明地在路上走就是了——只不过这白天也跟黑夜差不了多少，越是靠近鬼国这天色便越是昏暗，只有在日当正午的时候，会有阳光破开天空洒落下来。整天就这么一个半时辰能够享受一下稀薄的阳光。越是接近鬼国，这路边的情形就越是荒凉破败，仿佛时光将这里直接划过了百年一般。

“鬼之为物本就如此！”森罗说的话让他自己也失笑，他自己不也是个骷髅鬼么？好听点叫做不化骨，难听点或者现实点可不就是个骷髅。只不过他是骷髅剑圣，如此而已。骷髅的剑圣一步步前行，那早已经空无一物的脑壳里也在想一个问题。“若是斩杀了鬼军，破除了鬼国之后，此地与外面也会变得无甚差别。而此地土地颇为肥沃，若是鬼怪一去的话，那官府定然会来，届时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仔细想想，自己刚刚苏醒那时候懵懵懂懂，不过就是来了魔怪也就随意斩杀，随后逐渐开始行走世间，到了现在甚至能够想到除了妖魔之后会如何......这算是成长吧？这骸骨的武士也是发出了空洞的笑声，“无需想，何必想。”随后笑声逐渐变得裂石穿云，自有一股不羁的豪壮气势。

骸骨的武士脚步变得极为坚定，一步步踏下就仿佛长钉钉入地面，而他身上也丝毫不掩饰地开始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势，锐利不可当，如同要将天上的云朵也一分为二的锐气——而他事实上也办到了。随着森罗的前进，他头顶上数千尺上万尺的空中那魔云上生生就出现了一道裂开的沟渠，就好像真的有一把彻地通天的长刀将云霞劈开一般。

路边开始出现了鬼哭的声音，凄凄惨惨地用心去听听不清楚，但是不经意之中却在耳边回响，若是血气勇猛之士恐怕会觉得心烦气乱，但是一般人怕是会被吓得腿脚发软阳气流逝。影影绰绰地也仿佛有什么影子在晃来晃去，“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鬼罢了，只能吸吸那些丧胆之辈的阳气罢了，最多让人大病一场。恐怕连这里种田的可怜人都不会畏惧这种野鬼。”

骸骨的武士视线所及之处，鬼哭与鬼影纷纷退散破灭，这森罗虽然亦是鬼怪，然而这妖气却是一反阴气肃杀的本来，反而是一股阳烈的煞气构成了妖气，其中更有一丝仿佛佛门的慈悲之气。是以他所到之处阴煞退散，群鬼远遁。而这股气息还在越来越炽烈，就如同黑夜之中的明灯，将远方鬼国深处的鬼军们引动出来。

这一番除魔本就是硬桥硬马，强攻猛打将这些雄鬼超度解脱，并没有什么偷偷潜入杀死头目或者启动宝物的余地。此地鬼国乃是数十万军兵战死沙场，被魔军所杀怨气死气冲天从而形成，与深处形成的魔界之门其实根本无甚关系——甚至恐怕连魔界之门都被这股鬼气所侵蚀，搞不好对面的魔界同样被这些鬼军祸害得哀嚎遍野。

魔界之魔物可也不是强者遍地的，那能够造成此地鬼国的魔军便是在魔界那也是等同于魔王群构成的军队，它们所杀死的这些尸骸魂魄所形成的鬼军，一般魔界割据一方的魔物恐怕也未必能以一己之力镇压。不过这一切都跟森罗无关，他只是引诱那些鬼军聚集，好以最快的速度斩杀最多的敌人。

“一次性解决怕是不可能的，这一番怕是要在这里呆上好久了罢。”骸骨的武士右手已经握在刀柄上，左手把住了刀鞘做好了拔刀的准备，森罗并没有继续往里面走，他就站在这里等待着敌人的来临。虽然骸骨的武士自信能斩杀邪魔外道，但是他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就这样直直冲进去直接面对数不清的鬼军？那自然是打游击战术，从一支支小规模的鬼军开始动手，确实地消减对方的力量开始。

正统的鬼军很快就出现在了森罗面前，在骷髅的眼中所看到的这些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整个人也是缺胳膊短腿甚至脑袋都没有或者残缺不全的，然而凶戾之气却远在日本同类的战场厉鬼之上——虽然是鬼物，但是却已经凝聚成了实体.没错，这些鬼军巡视外围，实在乃是最弱的无形体依托的鬼卒，然而依旧凝聚煞气化为实体，这等实力自然是日本所不曾见的。

这些鬼怪呼啸着结成军阵向着森罗杀了过来，“比起信长的鬼军......哈，信长鬼军算什么呢？”骸骨的武士踏前一大步，随后拔刀斩！

第一百十章进退

凛冽的刀光与呼啸的破风之声响起，这破风之声化为雷霆一般的巨响，刀光也如同闪电一般。森罗这一刀自九天而落，化为雷霆将眼前的这支鬼军统统包裹在其中。在蓝白色的雷光之中，化为雷光的刀气将这些鬼物逐渐地粉碎成苍白的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对付这样的鬼军，速战速决是最好的，哪怕稍微浪费点妖力也可以接受——远方还有很多鬼军正在往这里冲，若是慢一点被围住的话，这事情就很难说了。即使森罗作为剑圣，拥有剑的领域，能够以心传心斩杀对手，尤其是面对成群结队的弱小对手的时候，那简直就是神的领域。

然而神的领域再强，森罗也并非神灵，骷髅的武士有他自己的极限，这一点森罗十分清楚自己的极限所在。被数以万计的鬼魂与行尸妖魔围住的话，即使是他能斩杀万人，但是这里的鬼军怕不是以十万计，终究是会被磨灭妖气，最后成为碎骨的。

森罗并不畏惧消亡，他早就想要得到平静的安眠了——只是若是就这样拼下去而安眠，他不愿意，骸骨的武士愿意的是平定了这处魔国甚至于还整个世界以朗朗乾坤，那时候他去消亡是再好不过。这也算是他心之所安，从死亡之中苏醒，看来为的就是这一桩事情了。

这一次斩杀鬼卒的结果让森罗差不多明了了这些外围鬼卒的本事，这是能够被他的结界所肆意斩杀的货色，这样的鬼卒就是来了一万也挡不住他。被森罗所斩杀的鬼卒当然获得了解脱，总之这些厉鬼是魂飞魄散化为灵魂的粉尘归于天地了。

这样虽然不算是度他们再入轮回的最好结局，但是作为被魔界的魔王众的气息所侵染，早已经化为妖魂厉鬼的这些兵卒，度化他们本就几无可能，换成地藏王菩萨或许能化去他们的怨气与魔气，但是森罗觉得自己这样做也算是直截了当。

骸骨的武士并没有继续深入，在现在这个情况下，继续往深处前进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觉得停留在原地，等待那些鬼卒们过来是个不错的方案。骸骨的武士如今身上就一件破旧的袍子，除此之外便是手中的长刀与腰间的一个小小酒壶，再无长物在身。身上原本缠裹的布条也早已经破碎风化，此刻看来便是一具铁锖色的骷髅被包裹在破袍子之中，那个骷髅头就这样露在外面。

与上一次没啥大差异的鬼卒从三个方向扑来，这些都是最低级的鬼物成型，甚至还未必是死在那支可怕的魔王军手里的，而是这鬼国成型之后从各处吸引而来的鬼物，被鬼国之内的气息侵染成了鬼卒——或许可能还粉碎了原本的魂魄，将它们强行扭转成了这样的鬼卒吧？

现在已经分不清了，不过就这样让它们魂飞魄散，在森罗看来是非常好的好事——这些鬼物的魂魄粉碎归还天地，同时也会净化带走将它们扭转的那些怨气与魔气，对于削弱这个鬼国还是有效的。

骸骨的剑圣脑袋微微一歪，森罗将手里的长刀收回了剑鞘——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无需劳烦月下美人了。剑圣的结界全开，方圆数十丈内尽数为森罗心眼所笼罩。虽然看上去寂然无声，但是其中却充斥着凌厉的剑意。

那些鬼卒完全无惧生死，带着冲天的怨气便杀了上来——若是凡俗的士卒怕是被鬼气怨气一冲，基本上便已经丧胆，随后鬼卒虚实之间一扑便能夺走这丧胆之人的精血阳气，或者挥舞兵刃直接便杀死那些士卒。可怕的数量足以让那些试图清剿的南北两个朝廷的军队都一点想法也没有——即便是杀死那些鬼卒也没有什么好处，打碎的鬼卒过不了很久又会恢复，而让那些鬼卒魂飞魄散的话，一般人又做不到

这里除了那些逃避苛政的可怜人之外，也有鬼道的修炼之士在此混迹——那些鬼卒其实是非常不错的修炼用品，收复了鬼卒之后当然能够作为护身的打手什么的来用，不过鬼道之士也不敢过于深入此地，毕竟鬼国深处那些真正的鬼军十分凶狠，若是惹出来鬼将，恐怕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逼近了骸骨的武士，森罗都能够看见那些鬼卒狰狞扭曲的面目，就在此刻他的心动了。一念之间便是天堂地狱，踏入他剑圣结界的鬼卒同时绽放，被无数的剑气直接撕裂，随后化为苍白的粒子逐渐消失。

这一击就已经在潮水般的鬼卒之中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空白，鬼卒谈不上有什么实体，所以叠加起来的鬼卒远比正常情况下涌入这片地域的要多不少。不过鬼卒没有畏惧之心，其实它们甚至还有多少神智都难说，所以这潮水般的鬼卒只是微微一顿，随后立刻又涌了上来。

杀戮几乎是无声无息的，鬼卒的咆哮摄人心魄，但是并没有声音，针对神魂的咆哮对森罗毫无作用，他右手虚虚地扶在刀柄上，骷髅脸微微下垂，应该是看着前方的地面，整个身体并没有动弹。

然而冲入他的结界的鬼卒却成群结队地被撕碎化为粒子消逝，硬是没有一个鬼卒能够触及森罗的身体。骸骨的武士尽情地释放自己的结界，肆意地斩杀着踏入结界的鬼卒——这些鬼卒对他而言确实很弱。

鬼卒们不断地消失，外围的天空都因此而亮堂了三分——直到鬼国深处传来了狂怒的咆哮，顿时又是滚滚黑云从深处喷涌而出。那是鬼将发怒了，虽然不是核心区域的鬼兵鬼将，但是这百人将的妖气却足以称得上霸道。“便是割据一方的鬼大名不过是如此”森罗赞叹了一句，随后他就后退了。

现在并非是发起战斗斩杀这鬼将的时候——这般的鬼将为数众多，森罗是想着先处理掉尽可能多的外围鬼卒，然后斩杀这百人将——这般的话他就可以长驱直入，一路斩杀高等级的鬼将一次性清理大片地域——这样的话鬼国的军队会一时间调动不及，便于他的行动。

第一百十一章梦

骸骨的武士要撤退，这里的鬼卒是阻挡不住的——即使是它们对于生者有着深沉而疯狂的怨恨，以至于可以奋不顾身，然而森罗也是骷髅鬼而且还是不化骨，那些鬼卒面对他的时候却多少还有点理智——所以它们怕了，不敢继续围堵。当然若是森罗继续往里面走的话它们是肯定会奋不顾身地拦截，但是森罗是离开，那就不奉陪了。

骸骨的武士在鬼将到来之前脱离了这片鬼域，他沿着鬼域的边缘前进——不能只盯着一个地方杀啊，游走在外围，先扫清那些鬼卒才是正经事。就在这鬼域的边缘，森罗远远地看到了一些村落。这不能算是大陆上传统的村落，那些用土胚跟稻草打造的房子如果算是农舍的话，相互之间的距离也是相当大的。

“或许是为了避免过多的人气聚集从而引起鬼物的注意吧。”森罗想着——厉鬼这等鬼物，从来都是以望气之术寻找生人的。除非聚集千人万人，而且还是上下同欲的军阵，否则光是一般人聚集在一起，那股精气只能在这里成为鬼物最好的目标。大家分散一点，人气低落一点反倒是能够保住各自。

一座屋子里几个人，加上弄来的符箓，掩盖下人气那是没啥大问题的——只要注意晚上别出去，或者说没事别往外跑，下田耕作选日当午而鬼物不愿意出来的时候，便能安然地度过一段岁月。然而若是遇见阴兵扫荡，那终究难以幸免——只是到了那时候提前逃荒便可。这里虽然凶险，但是没有地租也没有赋税，怕是比外面还更能活下去。

森罗当然也晓得这一点，不过他觉得没有地主只是暂时的——终究是会有一些学了点本事或者有钱请来有点本事的人，会利用这种手段逐渐将地收在自己的手里，当然是从保护费开始。所谓乡贤，一开始不也是从孔武有力能够抵挡那些要杀人掠夺的强盗的本地强梁开始的么。

这样的思考让森罗感觉十分轻松，他并不奇怪自己怎么会懂得这一些，只是既然想到了那无妨就想一想罢了。一如他超度那些亡灵，用长刀送它们轮回或者魂飞魄散一般。骸骨的武士小心地将塞在胸腔里的布条取出，然后将自己的身体裹了一下，至少那些露出袍子的骨头部分用布条缠好，免得吓到了普通人——虽然他并不愿意特意出现在人们面前。

贴着鬼域的边缘，这里几乎是没有路的，只有那些农夫小心翼翼弄的田垦算是稍微硬点的路面——只是这些田垦也就是巴掌宽，走起来其实很不方便。鬼域内与鬼域外都有着一块块的田地，虽然这些农夫每日里能出来干活的时间不长，然而倒是拼了命也弄出了这几亩地。这田地能看得出来是经过了精心侍弄的——虽然看上去有点杂乱无章，但是这些田地的开垦间苗做得都很不错。

田里种的是麦子，现在这个日照跟情势，恐怕种麦子是最好的选择了。由于土地十分肥沃的缘故，种植这些麦子并不需要如何施肥——所以看来这些农夫靠自家的肥料就够了。厉鬼飞行无踪，倒是不会将麦子碰坏，而且厉鬼勾魂夺魄，倒是也不会让麦子枯萎——这些麦子能在这里生根发芽，自然也已经不是寻常种类了。

森罗小心地在田垦上走着，不让自己践踏到那些麦苗。“这怎么地也能一亩收个几百斤吧，几亩地就足够一家人吃了。”骸骨的武士现在并没有想着斩妖除魔，他倒是在想这田地的亩产。森罗无意惊扰那些农夫，只是他偶尔也需要休息的，因此倒是不妨碍他在附近找一处地方休息一二。

既然不愿意见人，那此地的破庙自然是第一选择了——如果有土地庙的话结果可能是没有，但是颇有几处半塌的土胚房子，应该是已经无人居住了，森罗觉得倒是不妨也去住住。走到已经洞开的墙门这里，这里一块破裂的门板还半挂在门框上，而另一块门板早已经无影无踪。围墙也塌掉了好几处，看得见里面的房子也塌掉了一半，顶上的稻草更是就只剩下了乱糟糟的几团罢了。

墙壁都是裸露的土胚，里面亮堂得很——没有门板，没有窗棂，就连屋顶也去了大半，里面能不亮堂么。一点不意外地里面除了个塌掉的土坑，什么家具也没了，不过森罗倒是在屋内的墙壁上看见了黑色的痕迹——他作为武士非常清楚那是多年残留的血迹，渗入泥墙之后已经发黑变干了。

看来这家人运气不佳，被那些鬼物发现多半是被杀死在这房屋里，弄不好魂魄与身体也成了鬼物之一。骸骨的武士走入房屋，选了一个从外面看不到的地方，也不顾地上都是浮土灰尘，直接便盘坐了下来。长刀月下美人横在膝盖上，骷髅的背脊往后靠在坍塌的炕边，那颗骷髅脑袋微微下垂。看上去骸骨的武士应该是陷入了沉睡。

森罗作为骷髅鬼，有时候也会像活人那样地想要睡觉，只是他极少极少会做梦——即使是做梦那也是支离破碎不成体系的，尤其是他的前世今生更是如此，梦中根本无从知晓自己还是生人的时候的一丝半点。不过有时候梦中会出现那些被他斩杀的妖魔，这时候森罗都会叹息一声，“都已经被我斩杀过一次了，何必再来梦中打扰在下？一期一会不好么？”只是梦醒之后也都烟消云散，森罗并不会记起梦中半点痕迹。

然而偶尔也会出现早已经往生的女子，清水姬已经带着四魂之玉转世重生了，只是她转世之前的那副表情，森罗却在梦中看得清清楚楚——醒后却多少有点惘然，不过却也觉得十分安慰。再一次相见只是让森罗确定了她真正地转世了，那他所做的就并没有白费。“可要记得喝下忘川水，莫要再让往事前尘再度烦扰啊。新的人生多好，莫要再想起前世那些事情了。”

第一百十三章突入

虽然满怀希望，但是森罗也晓得这酒壶之中不管如何也是倒不出一滴酒水了，自清水姬转世之后，这集天下怨气而成就的红尘之酒的手段似乎就断绝了至少森罗再不曾见过第二个鬼怪有这般的法术。骸骨的武士也不出去，就这样静静地呆在半塌的房屋之中任凭时间流逝。

他也是在寻找机会，以自己的心念感应着那鬼国的妖气流转，记录着那些鬼卒的活动规律。下一次突进，他准备斩杀几员鬼将，切实地削减这鬼国的力量。“如此往复，终有一日能击破此魔界之门。”森罗想道。用心记录之下，原本似乎杂乱无章的鬼卒巡游线路似乎也被森罗找出来一些规律。

这几天骸骨的武士并非只是在寻找敌人的弱点，同时他也算是在修炼。自从踏上大陆以来，森罗发现自己的心意颇有散乱，此刻正是诚心正意，再度将一颗心打磨得晶莹剔透的时候。若是一般的和尚怕是要通过苦行，不过骸骨的武士只需要打坐参禅即可。不化骨本就是无念，森罗的胸腔里本就空无一物。

低沉的笑声在这房子里回响，“结果原来这帮鬼卒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倒是在下着相了。本以为它们也算是军队，不曾想只是随意漫游的无心的怨鬼而已。”骸骨的武士发出了自嘲的笑声，随后他将长刀往地上一撑，站了起来。“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便是今天了吧。”

此时也是子夜时分，附近的村里人家统统都是关门锁户，就连灯也不亮一盏的。这是唯恐被那些妖鬼发现，虽然晓得这门锁对鬼没啥用，但是门上的符箓多少还能掩盖人气，阻止鬼魂的侵入。所以根本没有人看见从已经无人的房子里走出来的骷髅鬼，森**脆也不用布条缠住自己的身体了——布条可是很难搞到的，还是等他以后路过人间世的时候用来掩饰吧。

森罗腰间挎着长刀，身上披着破旧的袍子，头上戴着个斗笠，步行的速度并不快。而隐隐约约之中，从那些黑暗之中已经有着散发着微光的鬼卒集结了。面对着毫不掩饰自己骷髅鬼样子的森罗，哪怕是无心的鬼卒也陷入了迟疑——在鬼国的深处，确实有不少这样的骷髅鬼，难道这一位也是其中之一？

森罗的骷髅脸转了转，心中倒是觉得自家运气不坏，“看来这幅样子倒是让它们吃不准了。”既然鬼卒不阻拦他，那森罗乐得继续深入，保留自己身上的妖气——只是可惜不能通过斩杀来积蓄气势，这一点稍微有些遗憾。这一次进入的深度比上一次要深多了，已经越过了所谓的外围，真正地开始进入了鬼国的核心地带。

在这里，森罗看见了真正的鬼卒——那是穿着死亡时候破碎的铠甲，维持着自己死掉的样子，但是站了起来列成队列在走动的死人。这些死者身上散发的妖气跟外面那些在虚幻与真实之间切换的鬼卒完全不同，这才是真正的鬼卒，统带他们的甚至还有甲胄不同或者骑着同样拖着血肠子半截的战马的将领。

到了这里，森罗也无意继续伪装下去了——因为不可能了。他也不多话，直接抽出月下美人，对着一边的鬼卒就是挥刀横斩。刀身上有着森罗的红莲业火，为的就是一刀将那些鬼卒统统解脱，使得它们从此消亡，也算是森罗的慈悲。这一刀直接便将数丈长的队伍拦腰一分为二，那些鬼卒的上半身直接滑落，断口处开始燃起红黑色的烈火。

火焰的灼烧速度极快，一眨眼之间这些鬼卒便已经七窍喷火了，而那骑着马的鬼将大怒，咆哮着挥舞手里的战剑向着森罗冲来。不仅仅是这样，从四面八方甚至头顶以及地下都有着鬼怪向着森罗杀来。骸骨的武士不慌不忙，长刀挽了一个刀花，妖气如同洪流直接灌注而入，月下美人发出清脆的刀鸣声，随后黑红色的火焰从刀上熊熊燃起，窜起几乎一丈高。

森罗双手倒握刀柄，直接一刀插入到了地下，“大红莲！无尽怒涛乱舞！”红莲的业火直接从地下喷出，如同莲花绽放一般，以森罗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喷发而出，最后开成了一朵巨大的红黑色莲花，将方圆百丈都包裹在内。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那些鬼卒与鬼将身上都被红莲业火吞噬，原本若只是单纯的业火，靠着它们的妖气或许可以阻挡——然而那是业火构成的森罗的剑意，锐利无匹

这是一瞬间展开了领域，将踏入领域的敌人尽数斩杀的剑术，堪称神速之剑，也是心眼之剑，斩杀对手，红莲超度一气呵成。即使是骸骨的武士没有能做出表情的脸，但是他身上也是散发出意气昂扬的腔调。只是一击便毁去了数以百计的鬼卒，其中更有一员能够统带鬼卒的鬼将——虽然可能只是下级的百人将，但是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头啊。

红莲盛开，给大地留下了一片由灰白色的骨灰构成的上面依旧在燃烧的莲花，黑色的大地上红色的莲花，这个范围之内阴煞之气被一扫而空，只留下降魔的业火，那是大破灭大毁灭的意在这里。森罗再度跨步，“却是有幸召出了明王之火，烧尽一切不祥不吉不净，降服诸魔”骷髅的脸在红色的火焰下，铁锖色的骨头反倒是反射出来明亮的光芒。

骸骨的武士气势一下子暴涨，果断而坚定地向着那妖魔气息最为浓烈的所在前进。每踏出一步，便斩杀复数的鬼卒，行不过百步，便已经将鬼将斩于马上。森罗的刀光凌厉而凄惶，每一刀的刀光几乎都划出十丈之遥——并非不能再涨，只是最佳的威力与范围的综合便是十丈。每一刀下去，便是十数根本没有恐惧心的鬼卒归位。而鬼将冲杀而来，森罗也是不避不让，只是一刀斩出，通常便是连人带马一刀斩落。

第一百十四章格斗

森罗的步伐不紧不慢，他维持着一个妖气的平衡，挥刀斩杀蜂拥而至的那些鬼卒与鬼将们。骸骨的武士走走停停，始终注意着远方妖气的变化，“哎，难以再入，只好在此地斩杀鬼兵鬼将，看看成效如何了。”森罗停下了脚步，眼下他还没有到核心区，只是继续深入的话，他或许就没法破坏这处门了——在破坏魔界之门以前，他有可能会被消磨殆尽，这就跟他的初衷不符合。

森罗并不怕死，能获得永恒的安眠本就是他的愿望，只是他不能就这样消失，至少再多一点斩杀那些造成魔空君临的妖魔再说吧。这也算是他的大愿了，大愿不成，森罗是不能死的。骸骨的武士微微后撤，随后便跪坐在地上，长刀横在膝盖上就这样陷入安静之中。虽然森罗身体不动，但是踏入他身周三丈之内的鬼卒无不在凄厉的惨叫之中化为白色的灰烬。

这是尽数为森罗的剑圣之领域所斩杀——以目视之，以耳听之，以神感之，便尽为森罗心剑所斩，这等鬼卒本就在森罗面前不堪一击。只有在鬼将踏入这个圈子的时候，骸骨的武士才会雷霆一闪，以神速的拔刀术一击斩杀。就这样，森罗就钉死在此地，任凭那一群群的鬼卒在百人将的统率下疯狂地对他进行绞杀。

洒落的骨灰早已经堆出了一座小小的丘陵，被斩杀之后超度的鬼卒或许已经上万，骸骨的武士端坐在中间，围住他的那些鬼军已经少了不少。就在这处半径三丈的所在，头顶上甚至还能投下一缕阳光，照射在这里，很是带来了一股阳和之气，使得周围的阴煞之气也稀薄了三分。

这对于鬼国来说根本就是一个该死的钉子。所以现在出现在森罗面前的是真正的强悍鬼将——看着那陈旧变色的双重棉甲以及手里的重剑强弓，骸骨的武士下颚也是一动一动地。这数十员鬼将绝对是强者，虽然好像不如日本的那些鬼大将那般狂霸酷拽，但是在妖气的深沉以及暴烈上远远胜过。

“便是信长的鬼军之中，恐怕也难有如此凶悍之兵卒。这数十人能破万军之阵啊。”森罗看着这些白甲兵身上露出的气息也是叹息道。骸骨的武士以刀鞘拄着让自己站立而起，也是正面对着为首的白甲鬼兵，静静地等待着它们的冲击。这些面容腐烂得不像样子但是还能分辨五官的死兵张开了嘴，腐臭的气息之中一阵震慑人心的咆哮响起。

那是能够让凡俗之人直接离魂而死的咆哮，便是军阵也要被这等摇撼心魄的吼叫动摇，从而被这等无惧刀枪的行尸冲过来大砍大杀——而这些妖魔不但刀枪不入，而且力大无穷，速度堪比奔马。随着咆哮，这白甲尸兵发起了让大地也微微震动的冲锋，挥舞着重剑冲了过来——它们是魂魄封在身体里的，当然有比较正常的思维，所以一看森罗这个样子，干脆也不用强弓。

骸骨的武士踏前一步，长刀出鞘，刀尖也是稳如泰山，森罗的动作停顿着，就等着那些尸兵冲入一击的范围。这些白甲兵用的乃是战阵之武艺，以势大力沉著称，以伤换死乃是这门武艺的精髓——何况他们现在是行尸，根本刀枪不入无惧伤害。“便是精铁铸就的身躯，也看我将尔等斩开，让尔等魂魄得以解脱！”森罗低吟道。

这剑术之中本就有灯笼斩这等刚剑之术，一刀下去那石灯笼也是两断，修到高深之处就是森罗此刻所说的——便是精铁铸就的身躯，也要给他一刀斩开。

这些白甲兵的冲锋很有章法，并不是乱哄哄一拥而上，而且他们还催动了那些鬼卒混杂在其中一起冲锋，以降低被森罗砍中的几率。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踏入骸骨的武士制空圈的鬼卒直接便被红莲业火吞噬，几个呼吸之后便化为灰烬。而那第一个杀过来的白甲兵，骸骨的武士只是微微侧身，刀光如同红色的新月一般亮起，随后这白甲兵的身子便分了开来，半边身体滑落，断口燃起红色的业火。

“果然坚硬得紧！”森罗赞叹了一声，手里的月下美人在切入对方身体的时候，也有一丝迟滞之感，换成其他什么刀恐怕在砍开对方甲胄，劈入对方肌肉三寸之后便已经难以为继最后折断了。日本刀的刀型其实一直以来并不是以劈砍有甲为目的，所以真的用来劈砍这等身体如同铜铁一般的白甲兵行尸，便是一般的妖刀恐怕也不成。

然而月下美人岂是如此软弱之物？伴随着森罗斩杀数不清的妖魔，早已经让五代国光成为吞噬妖气的魔剑，而红尘之酒的洗练让五代国光蜕变成了月下美人这样的长刀。然后又伴随着森罗斩杀那些强悍的妖魔，更有着佛门的真力荡涤，如今的月下美人早已经不是能用妖刀或者魔剑来形容的——森罗的妖气灌注下，这其实是天下的名刀。

“金刚宝剑，能斩群魔，断一切烦恼。月下美人庶几近之。”森罗念诵到，随后长剑再度横斩，又是一头白甲兵被腰斩。而此时第一头被斩的白甲兵已经被笼罩在红莲业火之中发出可怖的嗥叫，然而这嗥叫终究是逐渐转轻，那已经腐坏的五官似乎也褪去了黑坏之色，颇是显出生前神态，面色逐渐平静，最后归于空无化为灰烬。

这一剑斩杀，使得这些行尸那被困死在尸体内的魂魄得以解脱，也算是慈悲之举——魂飞魄散亦是慈悲。森罗一贯是如此的，斩杀妖魔便是慈悲为怀，眼下这些白甲兵也只是多费一番手脚罢了。白甲兵虽然战阵武艺精熟，然而论起剑术的凌厉，他们比之日本的那几位大妖魔还是有所差距的——不如罗将神，自然也不如那森罗不曾再见的鬼、斩红郎。

不过以白甲兵之勇猛，森罗不可能站立不动，他还是开始移动，并且与多位白甲兵开始交手。

第一百十五章一闪

白甲兵的行尸是非常厉害的战士，当它们混杂在鬼卒之中一起杀过来的时候，确实是极其难对付的对手。森罗虽然手中乃是有宝刀，但是终究也还做不到将对手一刀两断——无他，妖气回转没那么快捷。

第一个白甲兵由于森罗神完气足，于是妖气灌注长刀将这头行尸一刀两断，然而后面成群冲来的白甲兵行尸，森罗可就没有那么轻易地能将它们斩杀了。这些行尸并不是用刀子帮它们开一个伤口就能让它们“哄”地一下子变成燃烧的火炬的，想要毁灭这些可怕的妖鬼，还是必须砍下它们的头颅，穿透它们的枯萎心脏，那些能对活人造成致命伤害的攻击，同样也能对这些行尸造成致命的伤害。

然而它们外披重甲，而内里死掉的身体也已经被阴气煞气冲刷得干枯而坚韧如同老牛皮与铁丝，寻常刀剑根本难伤。然而即使是如此，骸骨的武士依旧一步不退，长刀更是画出一道道红色的弧光，每一刀必然会让一头或者几头白甲兵挂彩。

这些行尸根本难以抢入森罗近身，那把长刀每一次斩出，就迫使那些行尸不得不后退以避免被一刀两断。而那些鬼卒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它们通常在踏入那圈子之后不久便会在凄厉的鬼号之中被无形的剑气所斩开，化为苍白的骨灰。

不是没有白甲兵试图舍身拖住森罗的刀锋，然而森罗的刀势虽然凌厉，但是在有人要舍身卡住刀刃的时候，却会直接用巧劲将它推开，避免让刀刃卡住。这样的战斗其实相当耗费精力，而森罗也是发出了感叹，“这大陆的妖魔鬼怪确实比之小小的岛国更强，终究是来自昆仑山龙脉的所在神州之龙脉到了日本也不过就已经是余辉罢了。”

这些白甲兵每一个都比那些占据一城一国的妖魔更强，若是去了日本也能成就妖魔大名的功绩，然而在这里，它们不过是精锐的士兵而已。森罗用斩杀鬼卒积蓄自己的气势，对付白甲兵必须以一次强而有力的打击尽可能地将它们杀伤。

所以红莲之剑再度绽放，森罗的周围被红莲的剑气所包裹笼罩。骸骨的武士并没有喊出什么剑招名字，他只是发出“吽”的声音。剑气如同莲花花瓣盛开，一轮轮地往外绽放，不但是那些鬼卒在瞬间灰飞烟灭，便是那些白甲兵也在红莲的剑气之中嚎叫。

它们的身体被锐利的剑气所切割，红莲之火顺着伤口渗入这些鬼怪的身体，这样的攻击已经足以毁灭信长鬼军，然而对这些白甲兵行尸而言，不过也就是伤及皮肉的伤势罢了，只是这股剑气限制住了它们的动作，若是乱动定然被千刀万剐。

真正的杀招绝不仅仅只是红莲之剑，森罗大步向前，长刀却再度入鞘。骸骨的武士身后拉出幻影，在挣扎动作的白甲兵面前突然凝出人形与一刀的动作，下一刻便是一闪到了第二个白甲兵面前也是一刀

就是这样，森罗就如同雷霆般一闪一闪，在红莲剑气之中所有被困住的白甲兵行尸面前都留下了一个身影与拔刀挥砍的动作。最后森罗回到了原点，一个收刀回鞘的动作，随着刀身回到刀鞘的那一声轻鸣。红莲之火霎那消失，而尺八声与刷刷的声音响起——每一个白甲兵的身上都喷出了黑色的污浊液体，然后迅速地化为红莲之火。

每一个被一闪的白甲兵都受到了致命的创伤，伴随着喷薄而出的火焰，那早已经在体内干涸粘结的血液再度活化，一个个白甲兵那枯萎狰狞的面容在火光之中逐渐恢复生前的姿态，不过很快再度消失，连同它们的躯体一起化为了灰白的灰烬。

骸骨的武士盘腿坐在中间纹丝不动，这一番的一闪也差不多耗尽了森罗的妖气——力量与速度的一击，还要加上充盈的妖气以一刀破开对方的防御，在心神、技巧与妖力上都是要求极高的战斗，确实让森罗也有点精疲力尽。

骸骨的武士盘腿坐着不动，这一番看上去倒是跟这处鬼域颇为切合，只是从头顶落下的阳光还是使得此地与鬼域格格不入。有一些游魂闯入这片地域，在光明之下纷纷现出生前的姿态，然后在光明之中逐渐消失。

就在它们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一个双重的语调响起，“南无阿弥多婆夜”那是森罗在为这些游魂念诵往生咒，在经文声之中，这些游魂的样貌变得凝实了三分，也停止了消失，向着那端坐在中间，横刀在膝的骷髅鞠躬致谢，随后便这样消失，只留下这一处骨灰之地的星光点点。

“再入轮回，也算是幸事。”森罗低声说道，而这一处的星光点点也是逐渐为他手腕上的佛珠——原本的佛珠已经损毁，这是他从那破庙里拿到的，或许是那被他斩杀的老和尚尸妖的昔日用品。曾经被魔气侵蚀，自从那和尚被斩之后，魔气也是一扫而空，内里的佛门气息也是流露出来。此刻吸取了那星光点点，更是流露出清净寂寞的气息。

佛珠之上也传出了往生咒的声音，只是非常非常轻，然而上面的清净之光映射在骸骨武士那铁锖色的骨头上的时候，反倒是漾出了淡淡的金色光明。“心有大光明故形诸于外么？然而我哪里是这样的修行者不过也就是个想要朗朗乾坤能让自己安眠的骷髅鬼而已。”森罗看着自己的骨头，也是发出了双重语调的苦笑。“如此下去何日是个头呢。”

佛珠吸收了诸多愿力之后，更是切合了森罗的妖气发出了清净寂灭的佛光，配合上森罗本事的凌厉剑意，生生便在这处鬼域撑开了一片净土。若是有游魂来此，便能得平安喜乐，洗去一身怨气重归轮回。而鬼卒也不可踏入此地，否则也是会被强制斩灭超度。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处净土还在一分分一丝丝地扩大，如此下去，这鬼域之主又如何能忍？

第一百十六章对杀

这鬼域之中，却也有一片小小的净土，地面上虽然是苍白的骨灰铺就而且厚达数寸，但是却有着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这片方圆不过三丈的所在。这里自有一股清净慈悲之意，而但凡能来到此地的厉鬼怨灵，纷纷都是得到了解脱，洗去身上的怨气憎恨之后重入轮回。而在这一处净土的中央，则是端坐着一具被袍子裹住，膝盖上横着一把长刀的骷髅。

森罗一手握着刀鞘，而另一只手爪垂落在地面，不言不语地坐在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自从这一处净土从一丈方圆扩张到三丈之后，便再也没有继续变大——这也是森罗剑之领域的极限。鬼域之中的佛土，也算是这里最后的救赎之地吧。并没有什么鬼卒还敢向这里发起进攻——因为那没有意义，只要踏入这片净土，立刻便会被斩去怨愤之气，强制被打入轮回得以解脱。

而森罗铁锖色的骨头那是越发地深沉了，“那怨愤之气尽归吾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骸骨的武士以自己的身体来承受这些厉鬼冤魂解脱之时褪去的怨愤，这也算是他的修行吧。骸骨的武士这般作为，到了今日终于有了反应——鬼域之中鬼气森森，卷动之时传来马蹄声声。

那鬼气所形成的雾气被冲开，一匹身体多处腐烂露出白骨的战马从雾气之中显现，而在马上则是坐着一名鬼将。这鬼将面目保护在覆面之下，身上甲装俱全，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长长的鬼头大刀。这看上去似乎并非满清将领，这一身的甲装反倒是有点像明军——不过也有可能是大顺国的，反正他们的铠甲基本上就是夺自明军的。

这员鬼将的死法也是一目了然——前胸后背是通透的，一把起码有碗口大的家伙将他给捅穿了，整个心脏跟半个肺恐怕都没了。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成了鬼，那前后通透倒也无所谓了。这鬼将驾驭着马来到了森罗所在的净土之外，覆面之后的一双红色眼睛看着那中间的骷髅武士，只见他左手微微一抖，那战马喷着**恶臭的鼻息，往前踏了一步。

那半是骷髅的蹄子踏进了净土，顿时便是一股青烟，而那**的皮肉也在阳光之下变黑收缩，看来是被佛门的法力以及阳光灼烧，而且还嗤嗤有声。那鬼将一声冷哼——声音极其沙哑，只见一股灰不灰黑不黑的气息直接从那马身上冲下，裹住马蹄，于是这佛门的法力与阳光便再无用途。

马蹄声阵阵，这鬼将也进入了这片净土，同样地佛门法力对他丝毫无效——这等尸鬼身上的怨憎之气之浓烈，早已经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自如了。不仅仅是光天化日，他们甚至能将白天化为昏昏沉沉的鬼域。端坐的森罗微微抬起了骷髅头，面容正朝向那驾驭着战马一点点靠近的鬼将。

这鬼将踏入了距离森罗两丈的时候，他勒停了战马，随后直接转身，驾驭着战马飞快地离开了，再一次进入了鬼雾之中。马蹄声逐渐远去，最后仿佛消失无声，而原本常常在附近出没，阻止那些厉鬼冤魂靠近净土的鬼卒也一下子消失不见。森罗再度垂下头，这一次他移动了几个月都没有动过的身体。

骷髅的身体缓缓站起，然后半蹲而下，左腿屈膝右腿跪地，而长刀被左手抓住刀鞘，右手十分随意地搭在左膝盖上。原本放在左腕上的佛珠也开始互相之间震动，阵阵低沉的梵唱从佛珠之间传出。地面开始了微微的震动，那骨灰铺就的地面，粉尘被震得开始浮动。突然之间，仿佛奔雷般的马蹄声传来，就是整个鬼雾也开始幻化出张张鬼脸开始发出无声的咆哮。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而大地的震动也是越来越快，骨灰猛然炸开，而鬼雾直接如同活物那样冲入森罗的净土，然后在凭空而来的鬼嘶之中化为灰色的怨气与那骨灰缠绕在一起，遮掩住天空投下的阳光。森罗的视觉并不受到鬼雾的影响，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见那正在策马奔腾而来的鬼将。

这鬼将驾驭着狂奔的战马，右手刀左手矛，那双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森罗。骸骨的武士也是轻声念诵经文，同样也是做好了一击的准备。这死者的战马远比活着的时候更可怕，不会消耗体力，也无惧刀枪的反光，而奔行的速度更是惊人，甚至就连在控制上也远比活着的时候更容易与马背上的骑手融为一体。

这骷髅的武士虽然与那鬼将相距尚有数十丈，但是以马速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而已，而且那鬼将还在不断加速，看来是接敌的时候恰好将马速加到最高，借助马力一刀一矛斩杀森罗。而骸骨的武士也已经完成了准备，佛音梵唱逐渐化为空无，而森罗本人仿佛也变成了无，就等着那一刀了。

这一刻仿佛一百年那么漫长，随着马上那銮铃响处，发出怪异而尖利的嘶吼声的鬼头大刀与长矛就已经破开雾气，直接向着森罗而来了。这一击的猛烈就仿佛雷霆一般，或许这样的一击，就足已经讨取好像天草这等妖魔的首级了。而同样地，如同雷龙一般的刀光亮起，与那刀矛错锋而去，这一番的闪耀直接便将方圆百丈之内的鬼雾一扫而空，目不能视物。

不仅仅是如此，锐利的剑意刀气与矛锋同样将百丈之内的鬼卒——如果还有的话，厉鬼冤魂同时尽数破灭，便是这百丈内的石头也全数化为粉末。闪光消失之后，却见那森罗依旧盘膝而坐，长刀已经入鞘。的笃之声阵阵，那战马喷着鼻息，带着上面那鬼将缓步转了几圈长长的呼吸声响起，“南无地藏王菩萨”森罗的双重语调低声地吟诵道。

在吟诵声之中，骸骨的武士一条右臂就这样化为了骨粉，漾出点点金光就这样消散了，一起消散的还有他半边的肋骨，就连那铁锖色的头骨也出现了道道裂纹仿佛金铁摩擦一般沙哑的声音响起，“当真是好刀法”

第一百十七章坐镇

那强悍的鬼将也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从他出现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呼吸——或许也是成为鬼将之后的第一次“真是许久不曾嗅得气息”那鬼将的声音逐渐从仿佛生铁摩擦变得圆润起来，他身上的铠甲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发着光的裂口。裂口蜿蜒伸长，从他的肩膀一直到腿部，就连胯下的战马身上同样出现了这样的发光裂痕。

那枯瘦干瘪的面庞逐渐地充盈了起来，就连那仿佛骷髅一般的战马也打着鼻息，逐渐地长出了血肉。那鬼将贪婪地呼吸着，根本不顾能呼吸到的都是腐朽的空气，那张脸逐渐恢复成了生前的模样，但是胸口那个贯通的大洞让那鬼将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血水再一次从那贯通的洞里流出，但是那鬼将的脸上既痛苦却又欢欣异常。

然而那闪电一般的裂口已经开始扩张了。独臂的森罗用另一只手拿着月下美人，就这样站着，骷髅的面容朝向那鬼将，嘴里却还轻声念诵着往生极乐的经文。“某虽不能至，实心向往之。”骸骨的武士中止了念经说道，在双重的语调之中，那裂口越来越大，鬼将裂口处开始喷出黑色的气息，随后迅速转为洒落的白色灰烬。

然而那鬼将根本不管不顾，他只是在享受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气息与痛苦，直到整个人与马化为飞灰。

“往生极乐，也只能是意愿罢了。然而终究是脱离了这人间的无间地狱，自此可以入轮回，于劫后再度轮回转生，超脱苦海。”森罗说道，他很清楚这鬼将的魂魄只是脱离了这鬼域的控制，接下来还要落入十八层地狱轮回，最后搞不好还会先去畜生界不过看起来这鬼将是心甘情愿。

如此，森罗斩杀鬼将之后，再度盘膝而坐——此刻他已经缺失了一条手臂，但是骸骨的武士不愿意离开，他还是要维持这一片的净土，至少在他彻底平定这里之前，让这里的鬼魂有个能够解脱的净土。“或许我自己难以解脱，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骸骨的武士单手拄着长刀如此想道。

自从鬼将被斩杀之后，有一段时间此地再无一个鬼卒来袭扰，然而游魂野鬼来此地求得解脱的也是稀少。只有森罗端坐在其中，整日里看日出日落。

天空之中有着浓密的乌云，厚达数千丈的云层乃是魔气妖气所化，从一个个魔界之门咕嘟嘟冒出来，在天上聚集而成。而这个世界自身也从地上与天空聚集着阴煞之气，混杂在其中凝聚成充满了怨气的云朵。云层蔓延数千上万里，几乎整个大陆都被笼罩在那魔云之下，唯有苦寒与酷热之地少有此殃云。苦寒之地此时荒无人烟，以红尘俗世人间百态为生的妖魔鬼怪自然也少，是以并没有那么多的殃云，不过同样使得这地方原本还有点的渔猎之民也基本死绝。

而酷热之地阳光炽烈，魔云常常被削弱毁灭，是以那魔云受到控制也极少飘去那些地方，反倒是会有那阳性的妖魔催动火云与阳光相合，使得那些地方更为灼热。然而这等妖魔终究稀少，是以现在反倒是靠近赤道之地尚可以种地过活——然而这些地方原本也是贫瘠之地

而无需红尘俗世人间百态为生的妖魔亦有，然而这等妖魔无一不是上古妖魔，修行的乃是正统妖法，数量之稀少怕是此世多半早已经超脱而去。

魔云笼罩之下群魔乱舞百鬼夜行，如同这一处鬼域，不过是其中特别厉害的一处而已。而森罗自家此刻所修行的灵力，即使一开始是妖力，如今也经历了金刚琉璃心之后化为了特异的灵力，这股力量加上森罗的剑圣之领域，还是造就了这一处净土，虽然方圆如今不过六七丈，但是却笔直冲天而起，生生将头顶的魔云斩开一处缝隙。

森罗如今的力量依旧难以长期维持打通整片魔云的样子，但是能将魔云在这个范围内长期削薄到能让阳光透下的程度是没问题的。因此在森罗这里能感受到真正的日升日落，即使是在夜晚，有时候也能有清冷而不邪魅的月光洒落——不过那要是满月的月光才成。既然如此，有时候这里也颇有雅趣。

月光下白色的骨灰铺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些银色的光泽，就如同月光下的大海一般，而其中间或有几处鬼卒鬼将留下的甲胄，那又是黑色的，一眼看上去颇有日本枯禅山水之真意。而森罗一身破旧的僧袍裹着铁锖色的骷髅，倒也是分外地切合此地的气氛，自有一种苍凉清越的气氛。更何况有时候从长刀月下美人刀身之中还会传出尺八与三昧线的乐声，也是让这里附上了一份风雅。

“不曾想此刀成就妖刀之后，居然还能奏乐。”森罗对这个无可无不可，只不过觉得倒也挺有趣就是了。人生在世，哪怕是骷髅复生，也是要做点风雅之事的。骸骨的武士在这个时候就会忘却那些忧愁俗事，观枯禅山水，听苍凉乐声，享受那月光的无边胜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每日每夜紧绷着的运转着妖气的精神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运转剑圣之领域对心的负担并不轻，虽然这只消耗一点点精神，但是整日整夜开启着，累积起来之后可是一股很大的压力。森罗若不是依靠手中佛珠分担一部分压力的话，现在恐怕早就被鬼域时时刻刻的压迫打垮了这一处鬼域的压迫之力，远远超过天草城或者罗将神当年给予森罗的压力，毕竟这里乃是群魔之地，亦有数不清的战魂军鬼助长这股气势。

若是信长的鬼军来到此地恐怕首先就是信长本人被剥夺走自由的意志，随后整个鬼军都被此地吞噬，化为这里的鬼卒一群而已。

森罗不但要镇压身周妖气，维持这方净土，同时他也要运转气息以修复自身损伤——他可还要斩杀此地妖魔魁首，破灭这里的魔界之门的。

第一百十八章屠戮

“十年，二十年，只要能封闭这里的魔界之门，在下便会一直支持下去。”森罗平静地盘坐在这片圆形净土的中央如此说道。方圆数里都已经没有什么鬼卒也没有厉鬼，这里早已经成为了鬼域之中的禁区。

森罗很难到达鬼域的深处，但是那深处的强悍鬼物也难以来到这里击杀这个骷髅鬼——强大既是它们的骄傲，同时也是它们的束缚。只有在魔界之门附近，这些强悍的鬼物才能维持自己的存在，否则可怕的力量恐怕会摧毁它们自己。

它们只需要存在，就能源源不断地辐射自己的力量，维持着鬼域的存在，让鬼域里面的妖鬼变得更强，同时也能向着魔界扩展自己所占据的领地——达到一定范围之后，若是成为了魔界的领主获得了魔界的反馈，那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动了。

森罗的存在就是一根刺，而且是一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的刺，逐渐会变成一把利刃，不断地消磨斩杀它们弥散的妖气，而且这片净土居然还获得了地藏王菩萨的加持，不断地抚平此地厉鬼的怨恨，哪怕无需进入净土亦能消磨怨气重入轮回。

森罗便在此地参禅，附近的枯山水也颇有可观之处，而与那鬼将一战受损的躯体也要慢慢修补，于是这骸骨的武士便不再出去。

时光流逝，这处净土不增一分不减一分，白日里唯有较之昔年微弱不少的日光穿透云层照射在此地，然而这已经是方圆数百里内唯一的阳光直射之地了，夜间则是有月光洒落，照射在此地的枯山水上，愈显清冷之色。骸骨的武士丝毫不显眼，依旧裹着一领破旧的袍子坐在一边，动作更是数日、数月、数年也不曾动过。

魔界之门卷起的黑云也愈发浓厚，但是就是无法盖过这片净土。这一日，在阳光的照耀下，那骸骨动了。抖落破烂衣袍上的骨灰，森罗用骨头的右手拿起长刀月下美人，当作是拐杖一样将自己撑起。

森罗活动着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而身上的衣袍佛光闪了一下之后消失了，“又破了不少啊”他叹息了一声，多年来这袍子上原本那高僧的法力终于消散殆尽，可以称之为法衣的僧袍，现在也只是一领破旧衣衫了。

然而森罗本也已经是个骷髅鬼，浑身上下便是赤条条也无漏点处，穿着袍子只是生前的习惯以及不想要惊世骇俗罢了——毕竟他也要在人间行走的。这骸骨的武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而破破烂烂地真的没什么好整理的，森罗也是发出一声苦笑，随后第一次向着净土之外走去。

在净土之中，他留下了一串骨头磨制的佛珠，这是森罗利用闯入此地被他所解脱的鬼将鬼卒那无法化去的骨头所磨制的，在他手里受那佛光照耀经文灌输，还有森罗自己那一颗心的打磨，足以在一段时间里镇压此地净土。

森罗裹紧了袍子，向着鬼域深处走去，在他的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有透过厚重的云层的光照亮的一点点前路——并非全然黑暗，只是看上去仿佛是黄昏近夜一般。周围荒凉不堪，放眼望去似乎还有断折的旗帜兵器插在地上，破碎的大车以及拒马鹿角到处都有，还有破烂的营帐，只是其中并没有尸体。

“都已经起尸化为鬼卒厉鬼了，哪里还有原本尸积如山的样子。”森罗在战场上漫步，那些特别的痕迹让他注意到了。“这些痕迹脚印、刀痕，撞击的痕迹经历了数十年依旧在散发着可怖的魔威么。留下这些痕迹的妖魔比魔界之门那里的鬼物还要更强，而且是强得多了”骸骨的武士也是非常警惕。

造就这片鬼域的原因，在那鬼将被超度的时候，以心传心森罗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即使是这位鬼将在被杀的时候并不知道来龙去脉，这么多年下来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原因。那是屠灭大军的魔军，所有被杀死的鬼卒鬼将汇总起来之后发现这支同时杀戮了双方魔军一共大约才二百人不到

然而每一个都堪称大魔，数十万大军连同差不多数量的仆从妇孺，还要加上鞑子那里的十几万前明军以及上万的八旗兵，在一个夜晚就被屠戮殆尽，而且根据那些死得晚的鬼将说对方甚至还有点漫不经心。

这些魔军夺取了上百万人的精血以及大部分普通人的魂魄，化为了他们的食粮给吞噬殆尽，而留下的残魂以及一部分军魂才形成了这里的鬼域——甚至主要还是那些魔军留下的魔气以及前来的时候开通的魔界之门所造成的。

现在森罗看见的就是这些魔军留下的痕迹，“巨大的马蹄印。哦，这个是虎爪？这个是没见过的？还有赤脚的印子”他一路走，一路便能看见那些印痕，也在心中重新构建了当时的画面。

那是人马一体的魔物，浑身如同金属铸就，挥舞着巨大的双头剑劈杀着这些生人。那是仿佛巨大的猛虎脖子上再长出半个人一样的魔物，以可怕而巨大的双刀以及老虎头颅爪子对那些士兵进行杀戮。那是同样的魔物只不过是换成了巨鳄

“就连金刚密迹菩萨都有？不，只是一模一样的魔物罢了”森罗仿佛看见了镇守山门的两位金刚密迹菩萨，一者作忿怒相“哼”，一者做震怒相“哈”，身高丈六的这两个魔物，以无坚不摧的铁拳与爆发的气作为武器，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杀戮着凡人。

“当真是大鬼神王，大忿怒相”森罗看着地上的脚印说了一句。就是这样的魔物，在一夜之间屠戮百万之众，“果然是漫不经心，若是认真起来便是千万之众又如何！”森罗也是战阵之人，自然晓得这等魔物到底有多可怕——他们所发挥的，只是真本事的一成吧？

光靠魔气的话，或许就能一夜杀尽百万兵，之所以动手，或许也只是完成某种命令。

第一百十九章绝杀

魔物的痕迹即使是相隔数十年，这上面的杀意与魔气依旧袅绕不绝，但凡敢于接近到一定距离甚至敢于目视或者神念扫过的，都会受到那股杀意魔气的攻击。若是那鬼卒厉鬼不小心“看”到或者接近，那立刻便是魂飞魄散吧。就是森罗也不得不拔出长刀月下美人，一刀将眼前那股气势劈开。

在这些魔物曾经肆虐的地方，反而是没有鬼卒，但是从妖气上判断的话会有鬼将在此地巡逻。骸骨的武士脚步并不停留，直接向着更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这死气沉沉的场景就越发地昏暗，如果说外侧还有鬼卒与厉鬼在盘旋的话，到了这里基本上都已经化为地面上细碎的骨灰了。“不过数十年，这骨骸便能在魔气与杀意的腐蚀下化为飞灰”森罗喃喃念诵道。

一路深入，越是深处那些可怕的痕迹就越多，甚至残留的可不仅仅是印痕魔气与杀意，甚至还出现了影子，那些可怕的魔物的影子。这些影子重复着过去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边的力量，就是空间在这里也出现了被撕裂的痕迹，森罗移动得十分小心——他完全不想要跟这些影子交手，那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

这些影子之中，有着森罗也不想与之为敌的存在，“好在如果关闭了魔界之门的话，这些影子得不到魔气的补充，终究是会被消磨一空的——能够维持这数十年，本也已经是一桩异事了。”骸骨的武士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影子，最终他看见了那魔界之门。

用不着特地辨认，从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能够确认这一定是魔界之门——这就是因为它的那种特别的存在感。这是一处骷髅台，数不清的骷髅骸骨建造起了一个九级阶梯的高台，这座梯形的高台占地颇广，四面各有九级阶梯，而在台上则是有一处椭圆形的“影子”，映射着奇特的景色。

“魔界的风景终究不是现世应该有的。”森罗抽出了长刀，虽然步伐还是十分轻松，但是精神却已经做好了最严重的准备。整个鬼国的核心人物还没出现呢，这样的鬼国，其核心定然是不得了的鬼物，或许是森罗苏醒以来所仅见的。

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当骸骨的武士踏入到一定范围之内的时候，只见鬼火直接腾起，将原本周围昏暗的世界照亮了不少。鬼火来自于那座高台，九级阶梯每一级的两侧都亮起了一朵鬼火，在骷髅构成的灯台上燃起。幽蓝色的鬼火发出森冷的气息，而在这样的冷光之中，几位身穿戎装的将军现出了身形。

他们就跟活人毫无二致，但是身上冲天的魔气与死气无不证明了他们乃是这一处鬼域真正的首脑。这些“人”看着高台下又缓缓地坐下的森罗，“骷髅鬼”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一股股的黑色鬼气从他的口鼻之中溢出。这位鬼将的话语之中全无一丝轻视的意味——能在他们的鬼域之中建立起一片净土的妖魔，又哪里会是简单的妖魔呢。

心向光明佛土的妖魔在场的这些鬼将转战天下，也皆是一代人杰，对于这样的妖魔丝毫也不奇怪——即使是活着的时候再粗鲁不文，那西游释厄传总是听说书先生说过的，其中那改邪归正的妖魔里头一个不就是齐天大圣么？眼前的这具骷髅，不过是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例子而已。

森罗抬起了头，骷髅的面容对着那几位将军，他并不想要说什么，应该也是说不了什么——森罗并不很擅长言辞，不过他比较擅长用手里的长刀来发言。眼下的情形真的非常非常严峻，说实在的森罗眼前的这几位鬼将，任一个身上的妖气都远胜于他——可以说森罗这一次属于无谋的突进。

“虽不值信长之复起，然其所爱的敦盛颇有可观，‘人生五十年，下天之界岂有长生不灭者。’何况吾这个早已死去的骷髅。”双重的语调响起，骸骨的武士将长刀横在膝盖上，随后下一个动作他将长刀作为支架，让自己站了起来。骸骨的武士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袍子，尽可能地让它们看上去对称整洁一点。

随后森罗便走向了这处高台，并没有一丝迟疑。

那些个鬼将居高临下看着森罗，各自也是抽出了兵器妖气激荡之处，便是天空的魔云都为之荡开。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层层同心圆一样的云层，那就是这些鬼将可怕的妖气。森罗踏上了第一级阶梯，而天空中发出沉闷的雷声，鬼将的攻击也来了。

这些鬼将毫无节操可言，或许是由于乃是军将出身的缘故，便是面对森罗一个也绝不单打独斗，而是前后左右同时杀了过来。森罗手放在刀柄之上，在那一刻红莲盛开，刀光化为花瓣朵朵绽放。红莲之剑绽放之时也是凋零之时，随着妖气与炸裂的光芒，整个红莲片片碎裂，以森罗的剑圣领域加上了他倾尽全力的一击，也被这些鬼将粉碎了。

骸骨的武士自红莲之中现身，虽然看上去没有受到伤害，但是森罗的妖气低落了不少。下一刻，他动了，前所未有的踏步如同雷轰电闪，配合上手里的长剑，森罗主动发起了猛攻。

防御是没用的，防御只能是获得失败，所以森罗必须进攻，竭尽全力地进攻，然后在进攻之中寻找机会——哪怕代价是燃烧殆尽。不过这恐怕倒也合了森罗的本意——在斩杀妖魔的途中力尽而亡，再度陷入安眠是最好的，然而若是不能带走一个对手一起走，或许森罗也会觉得有所不值，只是这样会不会让他再度复苏？

森罗并不想要心怀遗憾地离开，所以他竭尽全力地挥舞着长刀，这些进攻并没有什么招数名称也没有什么华丽的剑技，只是灌注了全部精气神的斩击与突刺，每一击都是森罗此刻最完美的一击。

剑圣之名绝非虚假，便是这些鬼将的妖气远过于森罗，但是他们必须承认在剑道上，他们是无法与眼前这个骷髅鬼相比的

第一百二十章破灭

这些鬼将也是老于战阵之辈，身上的铠甲更是在妖气的修护下完善变异，一个个都是鬼头异形铠，配合上夸张的武器，比之生前可是看上去强悍了太多。然而在森罗的眼中，这些鬼将依旧是破衣烂衫，甚至死状极其凄惨的。

掉头破腹，甚至是人被分成两段三段的尸体，这是当年那魔军留下的战果，这一切在森罗眼中历历在目，然而那凄厉的妖气却也滚滚而来，牢牢地将森罗压在中间。森罗自己的妖气凌厉无匹，混杂着金光与梵唱，时不时地就爆发出如同闪电一般的刀光撕裂那些鬼将的妖气。

森罗的剑术之高超，恐怕此世无人可敌，然而力可胜技，若是那鬼物妖力雄浑如大海，便是森罗也不能纯以剑术予以斩杀。神而明之终究只是神而明之，是不能胜过道行法力的绝对压制的。

而这几员鬼将便是如此，有着魔界之门的供给，这些鬼将本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雄鬼——死于战阵之上，一日之间便死数十万人的战阵，其凶戾之处世所罕有，而杀死他们的又是魔界大将之辈，这等厉鬼一旦成型，那天然便是鬼王之属

这或许也是地府不能勾取这等魂魄再入轮回的缘故吧？这等厉鬼可不是区区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所能勾取的了，若是泰山府君尚在，点起泰山飞虎军或许能将这等厉鬼鬼军收归地府，然而如今地藏王菩萨不出的话，看来终究是拿这等鬼王无可奈何的。

森罗单人与这鬼将大战，鬼军化为妖气，纷纷聚集在这些鬼将身上——原本便是这等鬼将驱使鬼军，鬼军之妖气供养鬼将，而鬼将将其全数收拢于身，这股妖力顿时便让这些鬼将的力量何止增强了十倍。

便是森罗此刻也讨不了好，“或许今日便真的是在下消亡的日子，不过在消亡之前，还是让在下最后一斩破灭此地魔界之门罢。”骸骨的武士收刀入鞘，全然无视了那对着他轰击而来的妖气与兵刃，微微低下了骷髅头，骨头的拇指轻轻一顶刀锷。

伴随着清澈的刀鸣，森罗的妖气全数灌注到了刀身之中，拔刀之术发动。精气神全然灌注的这一刀，森罗不再保留，一刀砍向前方的魔界之门——即使他现在距离这处魔界之门尚有十丈之远。

刀光夹杂着红色的业火，直接便将眼前的骷髅台劈开，有一员梳着小辫子的秃头鬼将拦在这刀光之前，被那刀光一分为二，这刀光随着距离越发变大，到接近魔界之门的时候，这刀光几乎已经要触及天上的魔云。

这一刀的威势前所未有，伴随着刀光的还有天龙的吟唱，天空之中的魔云也被刀光撕裂，数十里厚的云直接被生生斩开，而那魔界之门自然也在已经散开的刀光之中逐渐崩塌化为灰烬。这一刀断绝了鬼国的根基，这天地之间自然会有排斥之力逐渐削弱这里的鬼气，最后再入轮回——至少森罗开辟的那方净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断扩张，即使它现在已经失去了“主人”。

在挥出这一刀的同时，骸骨的武士已经从握住这一刀的骷髅手爪这里开始逐渐化为灰烬了，森罗一点也不奇怪自己正在逐渐化为灰烬的事实，若是这个骷髅还有肉身的话，或许他此刻应该是在笑。“善哉善哉！”骸骨的武士也只是说出了这一句双重的语调，自此之后并没有一句话——直到长刀落在地上，他完全化为了灰烬为止。

灰烬之中有一根枯黄的肋骨，而这些灰烬没有被随之而来的狂暴烈风所吹走，而是就好象凝结的固体一样“钉”在地面上。落地的长刀也很快化为了满是锈迹的铁条一般，然而现在这些鬼将已经没有余地去管这个事情了。

魔界之门破灭了，在森罗不惜自己之身的情况下，一刀斩灭。这些鬼将身上的妖气直接就下降了一个台阶——切断了他们从魔界占据的土地上获得力量的根源，单凭这一处鬼国的力量，是不够维持这几位鬼王的存在的。

他们除非进行自我的吞噬，否则一个也别想继续存在——通过吞噬他人，才能维持自身。这也是森罗带来的希望。几乎是立刻，这些鬼将就开始了厮杀——这片土地上只能有一个鬼王。

而且魔界之门消失之后，那些残留下来的“痕迹”也开始了躁动。原本便是魔界之门散佚的魔气在让这些痕迹长久地遗留在此世，现在魔界之门没有了，这些痕迹也开始了最后消亡前的爆发。

这同样对那些鬼将乃至于这个鬼国来说是无法平息的伤害——这些可怕的魔物所留下的痕迹，在爆发的时候也跟这些魔物还在的时候相差很远——但是对鬼将与鬼国来说是一样的，一样挡不住。

骸骨的武士化为灰烬的所在，色彩一如阳光普照之时，并无一丝阴霾，有阵阵梵唱在此地回响——虽不是高僧大德，但是森罗这一番举动依旧引动了佛门的愿力。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海的另一边

恐山之上那老和尚依旧端坐在镇压罗将神的鸟居前方，多年以来老和尚早已经化为干尸——大师在那一刻便用自己的毕生法力镇压了这处，为此也已经圆寂了。如今肉身化为干尸，却有一股清净之意从干尸身上散发，牢牢地将那魔云阻挡在外，封死了那魔气散发的“漏洞”。

而随着森罗的那一刀，这里老和尚身上散发的慈悲之意也直接一震，将整个天空依旧存在但是毕竟稀薄了不少的魔云尽数驱散，而从这里越过大海，一直到森罗所在的地方，这一长条宽达数十里长达千里的所在，魔云同样消散无踪。

厉鬼的悲鸣之中却有着喜悦之意，而森罗之前设立的净土正在迅速扩张，这也是磨灭厉鬼的戾气，从而让它们能够获得重入轮回的希望——哪怕是魂飞魄散，也比永不得解脱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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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不得解脱

魔界之门分崩离析，只留下那骷髅的高台。天空的魔云在迅速地消散，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魔云变得十分稀薄，已经无法阻挡阳光的洒落。在这鬼域的外围，那些提心吊胆的农夫们多少年来，好几代人以来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生活的地方出现了阳光，而且还是那种温暖的黄色的阳光。

他们不自觉地发出了欢呼声，生命里第一次在小心翼翼地耕田的时候直起了身体对着天空的阳光欢呼，然后跪在泥土之中，不知道要对着什么感谢，但是最后都决定了对着太阳的方向磕头。或许日后这里鬼域消失了会有官府来敲骨吸髓，但是至少现在，至少现在他们是幸福的。

这样就很好了

天空之中依旧有着稀薄的魔云，使得这里终究无法像是魔界之门未曾出现的时候那么明亮。不仅仅是这里，整个世界都还笼罩在魔云之中，全世界都在寒冷与阴暗之中度日。

骷髅台在阳光之下散发着黑色的稀薄雾气，这些雾气在阳光之中不断地消逝，而随着雾气的消逝这些骨头越来越从原本的黑亮化为枯黄，就好像被时光追上了一般，已经在逐渐地灰化了。骷髅台上有一堆淡金色的骨灰，上面还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本来并非如此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风吹不动这些骨灰，就好像这些骨灰如同金砂一般沉重。而在这些金色的骨灰中，已经出现了一截截的指骨，梵唱虽然低至几乎不可闻，但是其中却依旧有声声叹息，“终究不得解脱”

这都已经多少次了，多少次森罗都想着能得解脱，他无法自悟解脱就只能通过斩杀妖魔鬼怪来求，多少次由于力量的反噬以及对手的强悍而粉身碎骨，但是他却依旧无法求得解脱，反而随着自身妖力剑道修为愈加深湛，越发地难以被毁灭了。这当真是无话可说，如今便是化为骨灰，森罗依旧发现自己的神魂袅绕在此。

他看不见自己，只能知道自己存在，他看得见周围的风景，却难以远离自己的骨灰。时光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自然也不会中时间之毒——他完全可以切断六感，直接在冥想之中磨练自己的剑道，修持自己的慈悲之意——如何用更快的速度斩杀对手，这就是他的慈悲。

时间就这样走过，骷髅台也终于坍塌成灰，唯有这一摊金色的骨灰依旧留存。

鬼域的中心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人敢于进入，那些残留的“影像”虽然绝大部分威能已经消散一空，但是哪怕只残留一丁点儿，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可怖。这些年来草木再度从土地之中长出——那些数不清的骨灰在雨水冲刷之下渗入泥土成为了肥料，而曾经被阴气渗透的土地里，那些草木即使是长出来了，也是歪歪扭扭望之不似人间草木。

唯有森罗的骨灰所在的地方，那几颗树木长得笔直，这些时间里都长成了参天大树，卓尔不群。逐渐地动物也出现在这里，不过在这里的动物看上去多少都有点阴森可怖的感觉，它们没有一头愿意接近森罗所在之地的。骸骨的武士现在已经凝聚出了两条臂骨，但是依旧难以动弹，而森罗自己也已经许久不曾从冥想之中苏醒了。

佛门的梵唱早已经停歇，他所造就的净土已经扩散到了整个鬼域——除了此地尚有阴气残留之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这些年以来，此地天空魔云的厚度又厚了几分，就连日本天空虽然南北两处的魔界之门被粉碎，但是覆盖在天空的魔云也没有完全消散，这些年一样有回潮的现象。这是世界其他地方魔界之门做的好事，这些魔气天然会向着低洼地飘散，不过魔云跟下面的魔界之门既然已经被击碎了，那阳光的照耀下终究是不可能回到原本的样子了。

森罗的恢复是一个加速度的过程，凝聚指骨花费的时间反而是最长的，臂骨凝聚出来之后没多久，肩胛骨跟肋骨脊椎骨就已经从金色的骨灰之中长出来了。而花了跟凝聚指骨一样长的时间之后，除了头骨，森罗其他地方的骨头已经全部长好，铁锖色的无头骷髅盘坐在树下，长刀正好插在他的盆骨到肋骨之中。

骸骨的武士长出自己铁锖色的骷髅头同样花费了长出身体一样长的时间，当最后长好的那一刻，胸腔之内的长刀也绽放出红色的光芒，如同水流一般从肋骨之中射出，然后变成了樱花花瓣一样堆在他的掌心，最后再度变成一把连鞘的长刀。长长的叹息再度回荡在此地，“哈哈哈”低沉的并没有什么笑意的笑声轻轻地在这里回响，双重的语调再度响起，“众生皆苦。”

这一次，骸骨的武士并没有急着站起来，他的手指骨一顿一顿地点击着地面，“如此，颇为无礼。然而不得已了。”随着他的话语，树上飘落的叶子逐渐粘贴在他身上，黑红色的火焰在骸骨之外熊熊燃烧，不过转眼之间便将这些叶子烧成了一件暗红色的破烂桶川胴，加上头上一顶有破洞的星兜。

多年蹉磨，结果森罗还是好像刚刚从黄泉苏醒时候的样子。骸骨的武士站了起来，直接从地上的浮土里一抓，抓出了一把有着长长刀刃的十文字枪——“许久不曾用，也是难为此枪了，终究不能如同五代国光那样化为月下美人”

骸骨的武士将长刀挂于腰间，以长枪作为手杖，选择了一个方向再度行去——当然他还从残余的骨灰之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小小的酒壶，将它也挂在了腰间。挂上去之前，森罗还小心地摇了摇，随后发出了苦笑一般的叹息，“没有了，可惜了美酒，许久不曾喝过喽。多少年了只能留个念想。不知哪一日才能再度喝那红尘之酒。”

没有歌声，只有骷髅的脚掌踏在地面的笃笃脚步声，森罗向着远方走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只身

“嗡玛惹哉盟梭哈！”在咒语声之中，骸骨的武士不为人不为妖不为魔所见，依靠着长长的十文字枪，长刀放在一边坐在地上。他所见的不过就是各种妖怪罢了——“山精水怪之属，加上一个带头的妖魔，这片魔窟就算是开张了。”森罗念叨着这样的话语。

这处破寺居然自成空间，内外两个空间同时存在。外是那些穷苦人被迫寄居的破庙，而内则是妖魔鬼怪横行的永夜荒山破庙。而内外之间确实有门相通，而妖魔鬼怪也颇为精明，除非真的饿得不行否则并不会特意抓捕这些穷人——当然，定期他们会将所有来寄居的穷人统统带走吃掉，算是让此地留不下任何长久的消息。

不过森罗知道

骸骨的武士并没有恢复到最强的水准，所以他也只是坐视这些妖魔吞噬活人，“大致是来这里的穷人能安然无恙地过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便会消失——不管他们到时候是否离开。所以这里也能有源源不断的人来住，原来却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骸骨的武士确定了这一点。

已经过了半年，两批倒霉蛋被吞噬了，森罗还没能进入里佛寺，不过他已经摸清楚了这出入的门所在。进去倒是简单，哪怕那些妖魔在上面加了“锁”，森罗也尽可以一刀斩破。

骸骨的武士站起来，眼前的寺庙里第二批的穷人也已经被那门所吞噬，森罗走到了佛像之前，缓缓地抽出了长刀月下美人，而十文字枪则是化为一道流光，印在他手臂的骨头上。刀光只是一闪，森罗消失无踪。

“真是永夜的寂寥。”森罗所在的地方，是月色映照下荒僻的山丘树林，而在树林之中则是一座腐朽的庙宇。庙宇里有着火光，还隐约传来妖魔的笑声与咆哮。森罗一步步地走向这破庙，在外面的枯死树林之中，到处都抛洒着死人的骨骸。骸骨的武士一步一步接近寺庙，那些原本在啃食尸体的野狗抬起了头，红色的眼睛看着这个骷髅鬼。

下一刻他们人立而起，变成了一个个狗头人身的怪物。“吃了太多死人，然后被妖气侵染，最后被点化成了最低级的妖怪的野狗么。”森罗轻声地说道，“甚至连拔刀都是多余的。”那些狗妖疯狂地扑向眼前这个骷髅鬼，被赋予了看守大路任务的他们会将任何未经许可踏入此地的生物撕碎。

不过现在被撕碎的是他们自己只是看到骷髅鬼，只是向着他扑过去，只是到达了三丈的范围——这些狗妖便无声无息地被解体了。头颅从脖子上滑落，爪子从肩膀上掉落，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但是在此之前他们的魂魄已经先一步被斩杀了连一点点的哀嚎都没有响起。

“吃人怪物的血也是红色的么。”森罗只这样说了一句，当双重的语调还在回响的时候，他已经只留下了背影。数十头犬妖甚至让森罗稍微停一下脚步都做不到。

骸骨的武士缓缓地走着，眼前佛寺的山门已经在望了。“牛头马面”森罗嘀咕了一句，因为他看见了站在山门这里一左一右比山门还高出半截的两头妖怪。这两头妖魔手里拿着的是钢叉大斧，面目极为狰狞——哪怕牛马都是吃草的动物，现在这牛头跟马面嘴里可是长满了獠牙。

这两个妖怪都是上身赤膊，就穿了条毛皮的短裙，身上的肌肉非常夸张，仿佛活物一样在皮毛下抖动。“这妖气已经不是能随意用心之斩来灭杀了，值得我抽刀。”森罗出现在牛头马面之前——以他的身高，也只能达到这两个守门妖怪的膝盖这里。

“吃了不少人哪。”森罗的骷髅脸向着山门左右扫过，地面上一样堆满了骸骨，甚至在山门那些木桩上还有人皮人发在飘扬。他抬起自己的骷髅脸对着这两个妖怪，“动手吧。”骸骨的武士直接握住了刀柄，抽刀出鞘。

牛头马面发出狂野的笑声，“不过是个骷髅鬼！”或许他们的脑子真的只有核桃大小不过妖力跟力量可不是虚假的，钢叉与大斧卷起狂风带着火焰，直接一上一横封死了森罗的行动范围。“果然是能横扫万军的妖魔。”森罗也赞叹了一句，这对力量的控制与发挥，放在日本妖怪圈里已经是数得上的大妖了，怕是妖怪大将也能随便当的。

终究是神州。

骸骨的武士直接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后退，随后十分随意地一剑挥下，苍白色的剑气直接撕裂大地，化为可与牛头马面相媲美的锐利剑浪扫来。那两头妖怪也是吐气发声，以钢叉大斧生生挡住了这一剑。而山门这是直接被这一记十文字剑给崩解了。破旧的山门滑落到地面，溅起了一阵阵的尘埃，而两头妖魔仰天长吼，身上如同火焰一般的妖气再度高涨。

“毫发无损，果然是强有力的妖怪！”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而下一刻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斩击便来了。同样是横斩竖斩，虽然森罗只有这两个妖怪膝盖那么高，但是剑意剑气将他们全数笼罩。这两头妖魔也是伏低了腰，将手里的武器全力挥出抵挡这骷髅的剑。

咆哮一样的声音也在双方互相斩击之后炸起的大团火光以及如雷巨响之中透出，“这般的剑术！你是谁！”

森罗并不回应，而是简简单单地用斩击回答他们的疑问。每一击都是凌厉无比，带着长长的苍白剑气，不多时牛头马面的身上就到处都是被斩开的伤痕。这是被格挡之后的剑气余韵所伤，这两头妖怪也是武艺强悍的存在，生生以自己的兵器与妖力挡住了森罗每一次致命的斩击。

挡不住就会死，就这么简单。森罗的每一剑都足以轻易地撕裂这两头妖怪千锤百炼的**，破开他们的妖气，将他们直接斩断。而这两头妖怪也已经抵挡得满身伤痕汗流浃背——身上的妖气熊熊燃烧，他们在不久之前已经发出了求援的咆哮。

而森罗直接跃起一剑斩落，剑气直接将方圆十余丈内化为了火海，红莲之炎灼烧着两头妖怪，使得他们身上的毛发都被点燃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时光

哪怕是被红莲业火灼烧着全身，浑身上下都被火焰所包裹，牛头马面依旧咆哮着向森罗发起了攻击。红莲之火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这绝不是日本的妖魔鬼怪所能相比的。“毕竟是大陆的妖魔。”森罗叹息道，而他凌厉的斩击丝毫不落下风。现在骸骨的武士每一刀斩出，天空都伴随着金色的落雷沿着他的剑气劈下。

这一番攻击给牛头马面造成的伤害比红莲之火强烈多了，森罗的斩击在这两头强悍的妖魔身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迹。伤口很深，而且愈合很难。现在森罗从天而降一刀插落之后，就哟雷霆击打在四方游走，极大地限制了牛头马面的行动与动作。这两头强悍的妖怪被火烧被雷劈，现在已经身上到处都是伤，不复刚才那种强悍凶猛的样子了。

不过他们还是很难打，高大的身躯带来的范围极大的攻击，还是让森罗陷入一种不利的局面。他手臂加上长刀依旧比那两个怪物的攻击范围小一半，所以森罗只能是以快速的突进与一闪来进行攻击，凭借剑圣的技巧对眼前这两个怪物发起攻击。剑气虽然凌厉，但是终究是实体的剑更好。

“差不多了，不能继续跟你们玩下去。”森罗将长刀重新插入刀鞘说道，“毕竟寺庙之中的妖怪们，看也看的够了不是么。”森罗伸出左手，手骨上的长枪在他的骨头掌心逐渐成形，长长的十文字枪被森罗一把握住。随后伴随着可怖的撕裂风的声音，十文字枪直接便刺了出来，两侧展开的剑刃切开了马面的身体。

直刺加上横扫，只是一击就让马面猛退，他的身上留下了巨大的伤痕，妖气跟血水从其中喷涌而出。这头狰狞的妖怪发出了凄厉的咆哮，而森罗扫开了马面之后，右手的长刀也化为一道光华出鞘，直接就在眼前劈开了一道黑色的弧光，在长达三丈多的直线上，森罗化为漆黑的雷光，一闪而过。

对应的是牛头定住了身形，随后这妖怪连同手里的巨斧都缓缓地分开，血水与妖气喷出如同火山爆发，然后血水继续流而妖气消失无踪。这头巨大的妖怪变成了两片重重地砸落在地上。而十文字枪再度刺出，直接贯穿了马颈，枪刃切下了马面的头颅，这头妖魔也是倒在了地上身亡。

森罗斩杀了牛头马面两头看门的妖魔之后，便轻松地越过了仁王门抵达了天王殿之前。天王殿前有一处放生池，然而池子里现在一朵莲花也无，水中卧着一个巨大的锅盖，森罗也是不理不睬，直接便要从池上的桥走过。那锅盖直接翻身，却是一头大的出奇的老鳖。这老鳖人立而起，看上去也有三丈多高，口出人言道，“你这妖怪居然能杀了两位门神！某家守卫放生池倒是不能让你过去！”

言罢这老鳖摸出两个铜锤，直接便杀向森罗。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王殿内阴风吹起，在哈哈哈哈的怪笑声之中从里面飘出两排鬼怪，一排黑衣一排白衣，都带着高帽子手拿哭丧棒。虽然做黑白无常的打扮，但是这无常鬼的脸却千奇百怪——有些是骷髅干尸的脸有些则是黄鼠狼之类的脸，看来这帮妖怪玩得也挺开心的。

森罗发出了洪亮的笑声，“既如此，便统统送尔等归位罢了。”双重的语调刚刚落下，这骸骨的武士立刻高高跃起，左手长枪右手长刀交叉落下。长枪刺入地面之后化为八条地龙，直接翻开青石板的地面刺出无数的火焰剑气，而长刀相继落下，一刀便带出无尽的金色雷霆充满了整个前廊。

在雷击与火焰之下，两排黑白无常顿时被烧成了灰烬，而那老鳖也被里外照得通亮，那甲壳都露出了龟裂的暗红色纹路。森罗只是一击就完成了清场，接下来他顺势一枪刺出却只能刺入那鳖甲半寸。随着阴风阵阵，怪笑声再度响起，那原本已经化为飞灰的黑白无常直接再度出现在它们原本的位置，向着森罗包围了上来。

骸骨的武士长刀一圈，将逼近的黑白无常再度腰斩，但是阴风不绝而黑白无常似乎也是不死的。

“斩落之时仿佛没有实体，但是攻击的时候却又凝实。果然是被妖气控制的‘傀儡’么。”森罗想道，这样的话确实还真有点难办。那老鳖缓过气来之后也是伸出脑袋乱咬，同时还舞着两个铜锤乱砸。论起武艺来说，比起牛头马面差远了，不过力量上倒是丝毫不差。如果没有那些黑白无常，森罗觉得自己最多几刀便能斩杀这妖怪。

“终究是要超度才行，不过未必能有用呢。”骸骨的武士说道，“不如直接斩杀傀儡的操纵者。”

森罗如同缩地成寸一般连连闪现，退到了原本是仁王门的所在，正当他要准备出招的时候骸骨的武士微微侧首，随后一言不发地收刀，将身体一闪站到了原本是牛头站立的地方。而那些黑白无常发出奸笑声就这样一蹦一蹦地半跳半飘过来，就在它们接近森罗所在之地的那一刻，从外面飞来一叠符纸贴在这些黑白无常身上。

接下来就是连续的爆炸，那些黑白无常在一瞬间就被统统清光，而且这一次阴风跟怪笑都没有出现，似乎是这些傀儡被彻底消灭了。“封印之术么。”骸骨的武士低声说了一句。两道青色的光芒直接卷入了前廊之中，那是两位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一男一女。森罗站在牛头的地方，装作自己是个被妖怪吃掉血肉的骷髅。

他的骷髅头微微侧向那两个道士，下颚骨张开，如果他还有皮肉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微笑。“很久很久了么”无声的呢喃在骸骨的胸腔里回旋，他的手摸在腰间那小小的酒壶之上。

这一男一女的道士男人英挺俊秀，手持一柄青钢剑锐气无双。而女道士娴雅美丽，仿佛不似人间俗物，却只是拿着一柄拂尘而已。“师妹，这妖魔的巢穴今日定要让它破灭！”男道士说了一声，随后将手里的剑往天空一抛。

第一百二十五章天王殿

剑如游龙，化为一道青光随后一荡——无边的青色浪涛几乎是眨眼之间便覆盖了整个前面的广场直到天王殿。那巨大的老鳖也好那些死不掉的黑白无常也好，顿时都被这海浪一样的青气给裹住了。这时候那师妹拿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

“嚯，终于又看到了——四魂之玉。可惜那里永远也凑不齐四枚珠玉了吧。”森罗轻声叹息道，“真好，终于能踏上天人之路，这可比沦落成为恶鬼要好太多了。那些悲伤的痛苦的回忆，还是用孟婆汤遗忘了最好。”骸骨的武士觉得这里很有可能没他什么事情了，不过不妨碍他装成自己是一堆骷髅散落在仁王门这里当旁观者。

“术业有专攻。”这是森罗的看法，这两个道士的手段比他更适合眼下这种战斗——这是属性上的克制，而不是像森罗那样靠力量碾压。哪怕森罗通佛经也有一颗金刚琉璃心，破灭这等妖魔鬼怪恐怕还是这样的道士更合适。这也是森罗根本没有觉悟佛门降妖除魔的真言法术的缘故啊。

宝珠祭起只见万朵光芒从中散出，照射到那黑白无常之后便是让这些傀儡无声无息地消失，从天王殿里传来的笑声变成了气急败坏的吼叫，但是终究没敢出来。而那拿着两柄大锤的老鳖，更是被那光在甲壳上一照就是一个燃烧的红点，最后浑身发红发出凄厉的惨叫。

老鳖终究不是那黑白无常的傀儡，妖气浓烈。哪怕被灼烧得惨叫连连这家伙依旧没有性命之忧——至少目前没有。而青光也一收，变成了一把剑一剑将那老鳖给穿心了。那颗珠子自发地浮在女道士面前旋转，将那老鳖身上的妖气不断地扯出吸入珠子内——这一刻老鳖才开始了真正要命的惨叫。

“真好用。”骸骨的武士暗自赞叹，那老鳖喊了没多久身上的妖气就被抽空，直接化为了一具干枯的骨头老鳖哗啦一下散落在已经枯干的放生池之中。“倒是真没看出来这家伙早就死了，是以尸骨修炼而成的白骨精。”

将这里扫荡一空之后，这青年道士持咒施法，那把宝剑一剑斩落整个天王殿哗啦一下被完全揭开了本就塌掉半截的屋顶。里面那残破的弥勒一下子就暴露在了苍白的月光下，这弥勒到处都是破损，就连那张笑脸也是残缺不全，看上去倒仿佛是长了一张狰狞而满是獠牙的嘴，一个扭曲的狞笑。

伴随着让人牙酸的摩擦声，这胖胖的弥勒从莲花座上站了起来。这可是少见的木雕弥勒，站起来之后身上破碎的部分也哗啦啦掉落下来，不过一点没妨碍到它的完整。脚步声极为沉重，却有着两重——从弥勒的身后，那捧着降魔杵的韦陀也走了下来。这韦陀脸上身上还有颜色残留，然而看上去却也十分狰狞。

这两个佛像身上的妖气却也十分奇特，似有似无但是给人的压力非常可怖。那宝剑一剑刺去，却刺不进弥勒胸口万字，直接被弹了回来。而那宝珠射出的光芒，也根本对弥勒与韦陀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或许只能让它们被照射到的地方稍微出现一点点的焦痕而已，而且很快就会被掩盖。

而这两个佛像的攻击也是沉重无比，打得地面碎石横飞，一击就是一个大坑。单纯依靠物理性的攻击就已经让这两位道士节节后退了——他们不敢也无力硬抗，而他们的法术对这奇特的佛像几乎毫无作用可言。“唉，再有美酒就好啦。”一个奇特的双重语调的声音从他们后面响起，伴随着喀喇喀喇的声音，一个骷髅鬼走了出来。

森罗并没有特意去看这两位道士，他的骷髅脸一直都朝向那两座佛像，而他的精神也牢牢地锁定了这两个对手。“以木佛像为躯壳么倒是少见的妖鬼。”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他一侧身避过那年轻道士的飞剑，右手长刀抽出，一步缩地成寸当头一刀便向着弥勒砍下。

刀光之中夹杂着金色的雷霆，森罗这一刀直接便要斩落这弥勒的一条手臂，然而韦陀在旁边伸出了它的降魔杵，生生接下了森罗的这一刀。“果然得了龙象大力！”骸骨的武士赞道，他借势后跃，闪过了那宝珠一道光华之后左手的十文字枪一枪刺出。这一枪迫使那弥勒跟韦陀左右避开。

骸骨的武士左手提枪，枪身横跨在桶川胴的肩膀上，而右手提刀刀尖向前。森罗就这样站着，骷髅的脸朝向那两个佛像，“你们两个且退下吧，莫要干扰在下战斗。”森罗不让自己去看那女道士，虽然她应该是没有了前生的记忆，但是不发生任何联系依旧是最好的。

或许真的是孟婆汤有奇效，那女道士收了宝珠在男道士的保护下退到了仁王门之外——但是森罗的剑圣领域本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依旧能感受到这女道士的目光一直都盯着他的背后，而且聚集的焦点似乎是他腰间挂着的那个小小的酒壶。

骸骨的武士发出无声的叹息，这事情他无法干涉，现在只能是收拾心情先斩了眼前这两座佛像再说。森罗长刀反撩，金色的雷霆构成的剑气顺着刀势涌出，直接在地面上犁出长长的沟渠向着弥勒斩去。而与此同时森罗身体往上一跳消失，随后突然出现在韦陀头顶，左手的十文字枪缠绕着红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仿佛要将这丈六高的韦陀钉死在地面上。

那弥勒发出空洞的笑声，怕不是这个肚子里面其实是空的，但是双掌一拍却死死地合住了剑气，黑色的妖气如同磨盘牢牢地将金色的雷霆锁在其中。而韦陀则是双手握住降魔杵，笔直地往上刺出，那降魔杵的尖与十文字枪的枪尖正好相互顶住。“好功夫！”便是森罗也赞叹一句，下一刻他又站到了原本的位置。

这一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二十六章先斩

木弥勒、木韦陀，这两个雕像构成的妖魔相互配合乃是一等一难缠的对手。不管是攻击哪一个，另一个都会迅速地来解围。虽然是木雕而且是朽木——多年不曾保养，这雕刻的大木应该早就朽烂了，然而在妖气的贯注下，这木头也是变得硬而韧，凡俗的兵器根本无可奈何。

然而森罗并无畏惧，骸骨的武士挥舞长刀月下美人与十文字枪的动作依旧流畅而凌厉，是一具骷髅压制着两个高大的木像打。森罗虽然站立起来不过只到这佛像的腰部，但是他枪势剑意带起的金色雷霆与红莲业火，硬是将这一处化为了毁灭的丛林。以白浪月下美人跟十文字枪之凌厉，交战了这几个回合居然还斩不落这佛像的身躯。

森罗的剑法极为凌厉，虽然还不曾斩落这两个妖魔，但是它们也不敢硬抗骸骨武士的斩击，更是一再地躲避森罗的攻击。骸骨的武士每一次攻击都是大开大合，长刀一挥之下道道金色雷霆劈落，连同苍白的剑气直接在这地方开沟，这两个佛像吃下这一击的话身上就会散发出浓烈的黑气，并且仿佛流血一般还有红色的液体从破裂的木头身体里流出来。

流到哪里，哪里破裂的地方就会开始愈合

森罗与两座佛像大战的同时，躲到了山门处的两个道士也在一边看一边争论。骸骨的武士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他们说了什么——虽然他现在占据上风看来是压着眼前两个怪物打，但是对方也就跟压缩的弹簧那样，稍微一不小心就会反弹。到时候弄不好就会全盘溃散。

这两个人的争辩看来有了个结果，或许是没有结果——因为那女道士突然冲了过来，抬手就祭起了那宝珠。“四魂之玉”森罗感受到了背后的宝珠那喷涌而出的气息，不知道多久之前曾经获得又迅速付出之时的情形又一次被想起。

宝珠并不是对着森罗来的，而是从其中绽放出青色的光云越过了森罗与那雷霆火焰融合，直接冲击在了那两个佛像身上。“冰火雷？”在那女道士出手的时候，森罗并没有提防一星半点，他不需要这样做，而那宝珠里散发的力量反而是让森罗感到十分惊讶的。火与雷的叠加攻击对眼前这两个怪物造成了相当的影响，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两个怪物越来越习惯于承受这样的伤害

这才多久？森罗拔刀而上到现在这两头怪物开始习惯于承受外溢的附加雷火伤害一共才不过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他们会无视森罗的金色雷霆以及红莲业火——除非被直接命中，否则逸散的雷火将会对他们毫无作用可言。甚至若是这两头怪物进行防御的话，就是被雷火正面击中恐怕也最多受点伤。

幸亏他们还不敢直面森罗的刀枪与剑气。

而这一次青气的融合，直接为森罗的雷火带来了寒意，雷火冰一融合，逸散的力量直接就对那两头怪异的佛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冻结、灼烧、雷劈尤其是冻结使得他们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点，于是就没能躲过森罗的剑气与十文字枪刺出带来的可怖真空切割之刃。

森罗的剑气刚刚击中那韦陀，下一刻骸骨的武士就直接消失在半空——没错他是跳起之后挥出乱舞的剑气的。而剑气一旦击中目标，立刻就是借助妖气的感应直接发动剑术无视空间的阻碍，直接移形换影到了月下美人刀刃所及的范围，一刀斩落！

这一刀并没有任何雷霆随身，就是一刀迅急至极地斩落。“秘奥义！迅雷斩！”看见这一招的存在都仿佛在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这一刀干脆利落地斩落了韦陀的一条手臂，连同手里握着的降魔杵。佛像发出痛苦的咆哮声，但是他落下的木头手臂一旦离开他的身体，就迅速地在空中开始腐朽，当落地的时候已经化为了黑色的飞灰。

但是降魔杵却安然无恙，叮当地落在地上。韦陀的肩膀断面涌出黑色的妖气，而森罗一刀斩落韦陀手臂之后，左手的十文字枪一枪捅出直接刺入韦陀的腹部——以森罗的身高，他抬臂往斜上方刺出的话也就能刺到这里了。刺入之后便是一挑，不知道多重的韦陀便浮空了。

另一边同样受到了冻结的弥勒双掌奋力合拢，被冻得龟裂的体表顿时荡出一圈黑色的万字，驱走了那寒意。不过女道士一声娇喝，手里的宝珠如同流星一般撞来。只是一击就让这丈多高的胖弥陀往后退去，失去了救援韦陀的机会。小小的珠子居然蕴含了如此大的力量，这是弥勒都没想到的——不过就是龙眼大小的珠子而已。

就连女道士自己也愣了一愣以至于没能完成追击，不过这珠子随且散发出来的光芒牢牢地将那弥勒定住，任凭他手舞足蹈放声咆哮，就是不能越雷池一步。

那韦陀就倒霉了，被森罗一挑挑到半空之后，骸骨的武士接下来的追击就到了。一刀从地往天反撩，同时带动身体也冲天而起。长刀荡出枚红色的弧月光芒，一刀就好像从水中切过一般。那韦陀的身体化为了镜中的水流，被长刀一划而过，却从那韦陀身体之内被逼出了另一个韦陀——青色的样子。

这个韦陀仿佛被这水中月镜中花一样的一刀从木头佛像之中挑出，随后森罗反手一刀再度刺出，直接便将这韦陀与木韦陀钉在一起。骸骨的武士这时已经抽出左手的十文字枪，顺势再度一刺钉死了这两个韦陀，而月下美人再度拔起，空中仿佛出现了一轮血月，森罗松开了握住十文字枪的左手，搭上了刀柄

月华之中仿佛有美人微笑，一柄纸伞一袭深衣。刀光破开这镜花水月直接一刀将两个韦陀分成了错开的两半。森罗一刀斩落，顺手拔起长枪，右手已经还刀入鞘了。他落地之时，那错开的韦陀逐渐化为灰烬，而骸骨的武士将那骨头的脸朝向了弥勒

第一百二十七章原来如此

肥胖的弥勒在体积上比韦陀大多了，高而且胖的身躯里蕴含的是可怕的力量。这弥勒面对森罗的时候就是以数不清的万字妖力炮开始的这可怕的佛像已经摆脱了女道士宝珠的干扰——更关键的是女道士主动收手让森罗对上了这弥勒。

原本笑嘻嘻的弥勒之脸，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狰狞。从弥勒的身上爆发出巨大的火光，原本的脸已经被带着獠牙的狰狞面容替代，发髻散开如同火焰一般向上燃烧。本来肥胖的双臂变得非常精悍，而且还一分为六条胳膊，那张脸也在两边长出了新的面容。“三头六臂，居然现了大轮明王相！”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但是并没有什么紧张感。

“真以为这样的妖魔也能呈现真正的明王之相？不过是多了几条手臂便于战斗罢了。”森罗这个骷髅反而发出咔嗒咔嗒的笑声，“伪物罢了！”

骸骨的武士反而收敛了自己散发的神威，就是那十文字枪也再度化为妖力潜伏在左臂的骨头上，整个森罗妖气全部收敛而手里的月下美人重新成为平平无奇的长刀。森罗专注于防守与躲闪，居然在十几次的交战之中一刀未出。“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这就是地藏王菩萨的超脱之刀。

大轮明王像的妖气越来越旺盛，就连原本的天王殿废墟处都已经卷入了它散发的熊熊烈火之中，它手持的日月宝珠跟大大的金刚杵不断地连环攻打，还有一的妖力冲击扫荡全场。全靠森罗自己锐利的刀意跟预测的移动才一再破开了对方的攻击，转移到了那些招数的死角。

“所谓秘藏，到了这一步也足够了。唵！”森罗刀势骤然爆发，长刀自下而上只是一刀斩出。这一刀一点也没有梦幻泡影，丝毫不出现什么月光什么美人，唯有简简单单地一道弧月似的刀光而且还是一现即收的。平平无奇的一刀，然而却让那大轮明王突然之间僵立不动。

龟裂的痕迹是从它的脚下开始的，这一刀并没有直接平滑地将这头妖魔斩成两半，而是干脆地粉碎了这头妖魔的力量与魂魄。龟裂的痕迹越来越密集，龟裂的地方有红色的光芒从里面往外透出，而这个化为明王的妖魔就这样逐渐地被裂开的红光吞噬，火焰熄灭化为灰烬。

斩落了这两头妖魔，森罗缓缓地将长刀入鞘。“哎，这位”背后传来了一个女声，应该是迟疑于该如何称呼骸骨的武士，森罗并没有回应，而是用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头盔之后，便再也不停留地往深处走去，只是无意之间左手却也滑落到了腰间的酒壶上摩挲着

对身后的呼唤，森罗只作未知，他大步流星地往观音殿走去。两位年轻的道士看来也是不敢继续深入——前面的妖魔已经够强了，再往后的话他们绝对搞不定。女道士只是看着眼前越来越远的骷髅背影有点发愣，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心头顿时千头万绪不知所以。

女道士手里的宝珠也微微悬浮，发出柔和的宝光，“你也觉得很奇怪么？珠儿。”柔美的声音响起，但是女道士终究在师兄的带领下往脱离的门走去。这时候她再频频回顾已经看不见森罗的背影了。

骸骨的武士大步往前，几步之后他的手已经离开了酒壶，心志如同金刚琉璃一般再没有一丝半点瑕疵。

观音殿前满是人皮经幢，上面写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梵文，森罗根本没眼看只是往前走。随着阴风吹过，这些人皮化为了一个个面目惨淡的和尚，绕着森罗开始念经。又有大量的骨头从地下站起，组合成了一个个骷髅僧侣同样在空洞的胸腔之中念诵出了同样的经文。

这都是属于外道的经文，念诵之时妖气四溢，各种破灭人心魑魅魍魉的幻境如同天花乱坠。只消听见看见这一切，顿时便会坠入无间魔道难以超拔。而观音殿内豪光四射，出现在森罗面前的却是一位千手白骨菩萨。人骨的璎珞披在她的白骨之身，而僧袍则是人皮做就。

这样的白骨菩萨那张脸居然是正常的慈眉善目的观音面容，这就让森罗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这骸骨早已经无需呼吸“一场接一场，绝无喘息之机。这到底是何等的妖魔？竟然连白骨菩萨都已经修成。”森罗感叹道，他站立在庭中，任那黑暗的经文在他身边回转。

大雄宝殿的地方冲天而起的是清净法力，清净而寂灭。骸骨的武士那空洞的双目仿佛透过了眼前的观音殿，直直地看到了大雄宝殿之中。“三世佛祖早已经坏灭，取而代之的居然是这位。”森罗喃喃自语，骸骨的武士看上去十分疲惫——骨头没有表情，但是有气质。

一路走来一路战斗，森罗也不去想自己为何要做到这一步，他一个骷髅鬼要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又谈何容易。“发下大愿便有大行，如此而已。”骸骨的武士双掌合十，向着眼前礼拜。一拜之后，森罗抽刀而出，这一次他没有拿出十文字枪——骸骨的武士要集中自己的精气神，挥出决定性的一击。

长久地拖延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森罗的妖气并非无限，这一刻来一个决定性的一击或许比起拖延日久缓缓图之还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归根结底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可言，自从森罗看见了大雄宝殿之中的那位以后。

森罗只能是一击定胜负，若是他能这样斩落眼前的白骨菩萨连同她的鬼僧，那事情应该尚有可为，不然以森罗的能力他只能是设法离开缓缓后图——这一缓就意味着前面很有可能白打，而大雄宝殿里这位的力量在这段时间或许还会增长，届时只能是陷入恶性循环。

森罗的长刀被右手握着，自然地垂落在地，刀尖距离地面不过一分。森罗身上现在一丝妖气也无，看上去就仿佛只是一个骷髅站着。那些黑暗的经文想要拉森罗入魔，但是微弱的光芒在森罗胸腔之内亮起将这些咒文推在身外三分，不过这个范围正在逐渐缩小骸骨的武士缓缓提起刀，左手也握住了刀柄，长刀被高举过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镇守

森罗这一刀平平淡淡，并无一丝炫目的光影可言，而刀也是简简单单地斩落，斩落在眼前空无一物的所在。剑气如同轻风吹动风铃一般，伴随着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尺八声。刀光如同水面倒映的月光一般迷幻不定，又如同雾气一般地扩散开去。那白骨菩萨直接就在璎珞上出现了凌厉的裂口。

环绕在白骨菩萨身边的鬼僧无声无息之中头颅落地，直到这个时候他们口中念诵的真言依旧不曾停息，反而是由于脑袋落地变得更为回旋诡异了起来——不仅仅是人头上在念诵，从脖子的断面里同样在涌出这亵渎的真言。那是天魔的经文，只是现在却被雾气所笼罩。

白骨菩萨身上的璎珞出现裂缝之后，它的洁白如玉的骨头上也出现了裂缝，那白骨菩萨同样在骷髅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它念诵真言的语调之中出现了变化。“断汝无名烦恼！”森罗轻声说了一句，刀光骤然一闪。那些鬼僧直接化为了青烟，而白骨菩萨也被斩成了无数的骨渣。

这不仅仅是斩杀肉身，同时凌厉无比的剑意携着无穷金刚之力粉碎了这白骨菩萨的“意”，这一刀斩出之后就连森罗铁锖色的骨头仿佛也变得暗淡褪色，变成了枯朽的黄色。不过眼前的观音殿失去了白骨菩萨之后，迅速地也变成了风化破灭的残骸，森罗清楚地看到了观音殿之后的情形。

大雄宝殿以白骨为柱，头骨为墙，人皮作为纱幔，中间的并非是如来佛祖，而是两具起舞的骷髅。这两具互相纠缠的骷髅都是头戴宝冠，手持佛器，一手托着头骨碗，腰间披着人皮，脚下踩着的是大海螺。森罗的下颚骨动了几下，“为何这等也会入了魔道？”这眼前的明明是密宗的护法神灵尸陀林主，怎么会跟前面的妖魔鬼怪勾结到了一起？

骸骨的武士沉默不语，长刀缓缓垂落，他只是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就继续向前走去。大雄宝殿之中的尸陀林主并没有什么反应，看上去似乎是雕塑，但是阵阵法力神通从这两具骷髅之上散发而出。森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终究是直面了眼前的这两具丈六高的骷髅金身。

骸骨的武士没有说话，那两具骷髅也没有发声，双方的交流无需语言，三张骷髅的脸面面相觑，最终也只是无言。森罗提起了长刀，脚步不丁不八，刀缓缓地被提升到耳边，刀刃向上，森罗摆出了一个上段的架势，刀尖指着前方。骸骨的武士逐渐开始蓄积妖气，如同一把强弓逐渐地被拉开。

而尸陀林主依旧无言，甚至连法力神通的波动都不曾变化过，宛如死亡一般寂静。清净寂灭之意弥散四方，原本的寺庙几乎是一瞬间就轮回了千年，成为月光下残破的废墟。在森罗的面前，尸陀林主消散无踪，唯有那清净寂灭的法力笼罩四野又随着月光逐渐消散。

森罗站直了身体，骷髅的面容回首望向来处——两位道士已经离开，这里除了他这个“亡者”便再无什么妖魔鬼怪。尸陀林主临走前将此地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弄入了“死”之中，直到现在森罗都不知道这一位是来做什么的？或许诸天神佛真的有什么希望？然而此时难道不是魔空降临，整个世界都被魔云覆盖么？

想要拯救这个世界，不如诸位神佛亲身下界？但是过去森罗没有发现，而现在出现了一个护法神灵，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骸骨的武士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森罗再度拿出了原本附在他左臂上的十文字枪，他将长枪投出，十文字枪从天而降一枪封住了入口。这个空间里的妖魔之气再不能散发出去，而清净寂灭的法力神通虽然开始消散，那也不是能轻易散发出去的东西。

森罗无惧因为他本就是死者，而生者若是被这法力神通扫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封住了出口，森罗很清楚也禁闭了自己——在整个魔气消散之前，他恐怕难以脱离了。而这个魔气涌出的地方，正是原本的大雄宝殿，而且就在原本佛祖所在的地方。森罗必须以自己为塞子，牢牢地塞住这个破口，并且以自己的剑意消磨这其中的魔力，有朝一日才能彻底将此地的通道断绝，

森罗走到了供台之上，看着正在咕嘟嘟冒出黑气但是却被一道正在迅速消散的清冷死意封住的那个洞，骸骨的武士也是叹息了一声，拉过一个破旧的蒲团往上一丢，随后自己便盘膝坐在这蒲团上。长刀被森罗横着放置在膝盖上，骸骨的武士陷入了沉默——他必须以全副精力催动剑意，去斩杀洞那边的魔物魔气，最终斩断这一处的空间。

这对于森罗来说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前面一刀斩杀白骨菩萨付出了他太多的精力与妖气，现在又让他立刻去守住这一处破口或许很久森罗都恢复不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骸骨的武士笑道，“何况只是坐在这里杀敌。”

在外界，两位道士看着天空之中的魔云逐渐地消散淡薄，而那个重叠的秘境却再也进不去了——一股极其凌厉的剑意死死地挡住了原本的入口，不但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了。女道士若有所思，她手中的宝珠也是一再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走吧，师妹。这里看来暂时没事了，若是再有变化恐怕也不是我等能管的，还是上报师父他们来定夺吧。”

中国大陆上的魔云，也是在逐渐消散中，那各据一方的大妖也好那些修炼之士也好，都不愿魔界向着常世伸手，只是魔界现在实力大增，没法做到一次就解决全部魔界之门而已，但是能压制的还是要压制的。

而这个世界的黑暗魔云也逐渐地集中了起来，同时一个消息在流传，“能够切开两界分割，制造魔界通道的妖刀，也是能达成一切愿望的宝物”许多人怀着各自的，踏上了追寻妖刀的道路。

第一百二十九章解脱

那么多年过去，人们已经习惯了天空被浓厚的魔云所笼罩的时代。并非不能见到阳光，只是能见到的不过是苍白而黯淡的阳光而已，只有在赤道附近才有所谓的“夏天”，在其他地方永远是冬天-秋天的轮回。而靠近两极更是变成了永夜。魔云自身也是会发光的，它们会在天地之间的元气交汇的时候散发出黯淡的红色光芒，从而在夜晚也能照亮大地。

种植的作物当然发生了变异，在全世界饿死了数千万人之后，这些作物也终于稳定了下来。能够在黯淡的阳光下生长的农作物，吸收了魔云散发的红光，对人体不太好但是不吃就会饿死。这些农作物最大的坏处就是吃这些东西死去之后的人，变成厉鬼妖魔的几率大了不少

大地之上有着许多的妖魔鬼怪，它们各据一方而人世间虽然也有道士和尚颇有法力，但是终究没法完全消灭驱逐妖魔鬼怪，关闭魔界之门，只能是做到一定的平衡而已。

亚洲大陆上，魔云的浓度比其他地方低不少，而越过东海的岛屿上魔云的浓度就更低了，至少这两个地方都还可以种植正常的作物。

森罗一直都盘坐在那座庙的大雄宝殿之中，与常世隔开的世界已经逐渐恢复了清明。那些魔云被世界本身所“中和”，发散到了天地之间进入正常的轮回，而魔云的补充则是被骸骨的武士牢牢地挡住。从魔界渗透而来的气息，带着催动无数的力量，从人心最深沉之处而生，乃是如同天魔一般魔染众生的力量。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森罗也在喃喃自语，这下面传来的魔气截然不同，不过他只是一个骷髅——是以心中并无半丝波澜。心中无念自然魔气无法勾动，森罗并无生人的，若是魔气要勾动他？怕不是与勾动一柄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剑无疑。

“快了”森罗发出这样的声音之后，再度陷入了入定之中。

传说能够实现人的愿望的魔剑出现在世间，辗转了好几次人手，几乎每一次都引起了可怕的大屠杀。追寻魔剑的不仅仅是人类，世间的妖魔鬼怪也在寻找这一把魔剑——因为这是能够在魔界称王的宝剑，拥有可怕的力量。最后魔剑的消息是消失在欧洲

大陆中原虽然没啥魔界之门了，但是西南与藏边西域还各有魔界之门，而昆仑的修道之人也只能将之封锁于一偶，并没有能力解决它。

在南方高山的另一边，在那南方大海群岛之中，都有着可怕的魔界之门，至于全世界其他地方的魔界之门能被镇压的少之又少，恐怕只有教廷所在地的附近才被关闭了魔界之门。魔界之门涌出的魔气不但形成了魔云覆盖天空，同时也潜移默化地让普通的生灵成为了魔物——尤其是几处在海岛上的魔界之门更是如此。

秘境之中已经云淡风轻，道路的两侧是枯木死灰，山门颓倾而有一柄长枪立于前方，虽然看上去似乎颇有锈蚀，但是只要敢接近就能见识到无比凌厉的剑光——不仅对外同时也是对内。庙宇的匾额早已经剥落，根本也无从知晓这是什么寺庙，山门这里的两位金刚菩萨雕像也已经破碎倒塌，只留下底座与地面上断裂的残躯。

荷花池干涸了，道路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石板，而天王殿内的弥勒与背面的韦陀菩萨雕像同样也已经无影无踪，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在荷花池与路上那些大块的焦黑的碎块，拼合的话或许会是雕像？

观音殿早已经坍塌，除了废墟没有其他。大雄宝殿倒是完好无损，只是三世佛祖统统不见，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具骷髅盘膝坐在蒲团上横刀于膝。森罗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即将解脱，蒲团之下那魔界的通道已经快要被斩断了。不止一次有魔念试图魔染森罗借机逃脱——这或许是这秘境前面会出现妖魔的原因之一。

但是森罗化为利剑斩杀所有无明，如是我闻化为如是我斩。斩落魔气斩杀魔念，最后一刀在神念之中化为空无，将通道一刀两断。骸骨的武士不能如同生前那般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只是伸出了骨头之手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长刀，随后用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对着空中森罗双掌合十行了一礼，随后他便直接向外面行去。

这一处秘境浑然天成，本也是极好的洞府足以作为一门一派的福地洞天，然而森罗弃之如敝屣，并不以此为意。他信步走出去，长刀抗在一侧肩膀上一点一点地打着牌子。而森罗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抚摸着腰间挂着的酒壶。走到山门的时候，森罗信手拔起长枪，一甩之后化入了左臂骨头之中。

骸骨的武士顺着道路前行，最后一步跨出。秘境的入口在他背后合拢，若不是有法力的人根本无法察觉。不过森罗还是回手一掌拍在了入口处，只见金光一闪，空中一声“吽！”，随后梵文封住了这一处入口之后消失无踪。“魑魅魍魉再不能入！”骸骨的武士摇摇晃晃地走了。

天下之大，一时之间森罗也拿不准去哪里——“总之，去下一个魔界之门吧。南下还是西去？”骷髅的武士有点难办，于是他将刀竖在地面上然后松手——啪地一声刀指向北方森罗哈哈大笑，双重的语调就好像两个男儿肆意地大笑，随后他再来了一次。

这一次，倒下的刀柄指向南方。“好吧，南海有魔气。这一次就先走南海！”骸骨的武士拍了拍手掌，可惜没有肉的手掌骨不可能像是活人那样拍出掌声。森罗很小心地在山路之上行走，白日里他就装成路边的枯骨——这世间实在也是寻常事，夜间方才赶路。

这一倒在路边装枯骨，居然还弄出了一番事情

这一日，森罗贪看夜间少有的满月——大陆魔云比日本浓厚一点，因此能看见满月的日子实在也是不多。而骸骨的武士这一日走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也找了一处坐下，只是抬头看着天空的满月。而天亮之时却发现自己原来走到了一处路边，“不曾想一树之隔便是大路，也罢也罢，且先过这一日再说。”

第一百三十章客栈

这骸骨的武士身体一歪，就好象真正的骷髅骨那样瘫倒在树后，白日不行是为了避免吓到凡俗之人，顺便森罗也可以休息片刻——即使是骷髅鬼，他也是能获得一夕安眠的。虽不是真正让人舒适的沉眠，但是至少可以入定片刻。

这也是森罗的渴望，入定终究不如永眠，他所为的可不就是最后能让自己获得永眠么。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哪怕是天空依旧有魔云，但是苍白的阳光还是能照亮世间的，就是总是阴天而已。

这一处路上，看来也还算是比较太平，这不没多久之后就看见有人来往——虽然不甚多。

而天色越发亮堂，从远方来了辆板车，一个老汉坐在前面车把上保持平衡，用脚在地上加力往前滚动。速度不快好在就是一个省力——也是这段路还算平缓的缘故。到了这里，老汉停车开始歇息，顺便抽一袋烟。

车上还有个半大小子一个小女孩，除此之外还有些铺盖卷之类的包裹，见老汉坐下抽烟，这半大小子也摸出黄色的窝窝头分给了小女孩一半，拿起了一葫芦水开始吃喝。小女孩拿着窝窝头边吃边走了几圈，看来也是坐车坐得脚麻了。

突然她发出一声惊叫，那小子立刻跑了过去，“有，有死人！”小姑娘喊道。老汉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这个世道”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倒是那半大小子兴致勃勃地蹲在骷髅架子前，伸出手去拨弄那把长刀。

至于骷髅身上破破烂烂的桶川胴跟一边的头盔，这个就连半大小子都看不上啊。那把长刀被这小家伙拿着，一开始拔了半天没拔出来，后来好不容易拔出来了一看，却是一把锈刀，好在刀身完整看上去似乎还堪一用。

这小家伙挺高兴地拿着刀摆了几个架势，还嘿哈了几声不过没有去砍小树——这锈刀如果不经过重新打磨开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去乱砍，或许会弄得彻底没法修。而老汉从车上拿下个锄头，“也是可怜人哪，便入土为安吧。”

半大小子也来帮忙，很快便挖了个四尺深的坑，估计是拿了剑的缘故，这半大小子还找了块破布将森罗的骨头都捡起来包好放进了坑里，小姑娘更是细细地看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骨骸，老汉拿着小酒壶，将它放在破布包起来的骨头边，然后开始填土。

不过片刻一个小小的坟头就弄好了，摆了块石头算是有个记号，两个人拍了拍手跟身上的土，重新驾着车走了

一路无事，只有那半大小子将刀拔来拔去地玩。天色逐渐昏暗，眼前出现了一处野店。

这店前面是铺子后面是院子，栏杆围起来面积一点也不小，看来是提供打尖吃饭住宿一条龙服务的。就是这门口的灯笼有点青白色看上去有点丧气。店里人好像也不少，里面说话的声音就是门外都听的见。

这一家人将板车拉到门外，待客的小二赶忙让他们停到院子后头，背着行李这三位就进了这店家，进去的时候一股热气冲过来，店里都是人。桌子几乎都是坐满了人，喝酒吃菜嘻嘻哈哈热闹得很。

那半大小子跟姑娘都四处乱看，这里不仅仅是有人喝酒吃菜，还有各种耍子，甚至还有人在唱曲说书。老汉拉着这两个人到了一处角落的桌子上坐好，开口问小二道，“可有热汤？”

从行李之中取出硬硬的窝窝头，还摸出了一个咸菜头，那半大小子跟姑娘也摸出同样的食物，这冷硬的窝窝头就靠着热汤来就了。不多时热汤送上，三个人开始吃喝，那半大小子跟姑娘一边吃一边眼睛滴溜溜地转就是贪看其他地方的耍子，甚至连饭也忘记吃了。

没法子，其他地方不但有耍子，甚至饭菜的香气也飘了过来。现在这三位还用那香气下饭，一时之间好像也不坏。东西吃完，热汤喝着，老汉倒也不急着回去睡觉——两个孩儿想要多听听多看看，就让他们快乐一下吧，这个世道已经够艰难了，一点点的欢愉也是好的。

而他自己倒也想听点曲儿，他小心地将包裹在怀里抱得更紧一点，随后也是微微闭上眼睛听着飘过来的歌曲，手指还在一点一点地打着拍子，“唉”极轻的叹息从他喉咙之中响起，却不曾出口，眼角倒是微微有着闪亮的东西。

一只小手在桌子下偷偷地拉着老汉的衣服，老汉一惊，抬眼看去却是自家姑娘。那小姑娘面色惊慌，悄悄地凑过来，“大大，那些人都在看我们，偷偷看我们。”老汉面色也是一变，连忙向四周看去。

看上去一切正常啊，那些人依旧喝酒吃菜还在划拳，说话聊天听曲玩百戏的都有，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小二在人中走来走去上酒上菜，时不时地还招呼几个客人。一切都非常正常。老汉懵懂地看着四周，觉得并无什么古怪之处。

就在他看过低头准备再喝一口热汤的时候，看见汤中自己的倒影，猛然之间惊觉了。“怎会，怎会如此热闹的？”耳边听见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遥远，而他低下头之后偷偷从眼角以及衣服的空隙处看出去。

这一看让他胆战心惊，那些坐在桌子边的客人确实会偷偷地看他们，仿佛不经意地一瞥，而老汉偷偷摸出一面小铜镜却看见他视线不及的地方，那些人突然直接扭过了头看着他们，而他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转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却又非常正常地在喝酒吃菜。

老汉越看越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人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只要他跟自家儿女视线一转开，立刻就有人盯住了他们，老汉根本不敢暴露自己在用铜镜偷偷查看的事情，他也越发觉得这地方诡异的气氛极其严重了。

小姑娘更是脸色雪白，她的感应可比自家兄长强太多了，当然能感到如同芒刺在背的这种感觉——那半大小子还在看戏呢，完全没有感到这里有任何异常

第一百三十一章报恩

夜色逐渐深了，这时候客栈大堂中间的大台子上还出现了一个戏班子，开始叮叮咣咣地唱起了大戏。那半大小子看得更认真入迷了，干脆就忘了回去睡觉这档子事。而小姑娘干脆就埋头在桌子上不敢动弹，而老汉偷偷地用余光看的话，觉得戏班子所有唱戏的奏乐的似乎都在看他们。

“越来越小了！”小姑娘颤抖的声音传入老汉的耳朵，他四下里打望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异常，所有人都在看戏，还一边吃东西一边喝彩——只是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小姑娘的话语出来之后，老汉才发现似乎周围的桌子移动过，距离他们好像有点近。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老汉很清楚这一点。他看了看客栈的大门，总觉得这大门似乎比刚才距离他们更远了一点，但是如果动作够快，说不定可以跑出去——至于跑出去之后是不是就没事了？这个不是现在该去想的问题。总之留在这里肯定会有大事发生，通常来说就会送命。

决定了之后就不能犹豫，老汉拉住了小姑娘，一脚踢翻了半大小子的椅子，将桌子一掀，大吼道“走！赶快走！这里是黑店！”刚刚就要冲，只见周围的人都“刷”地将头转了过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哪怕是背对他们的，也将脑袋转了个圈看着他们。不肖说了，这里多半不是什么黑店，根本就是妖魔鬼怪。

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奇特的微笑，那是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诡异的声音回荡在客栈之中。“客人，不要走啊，外面太危险了。”门咣当一下打开，又咣当一下关闭。打开关闭之际，外面已经一片昏暗而且灯笼也变成了绿色。半大小子张着嘴巴，到了现在他才搞明白大概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妖妖怪？！”他喊道，小姑娘在这些人脑袋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吓得缩起来了，而老汉一把抓起凳子当作武器，想要抵挡怪物的攻击。但是那些诡异的人根本没有继续再动作，而是就好像人偶那样僵死在原本的位置。戏台上有一个勾画着花脸的无法分辨男女的“人”，蹬蹬蹬地走了出来。

“新朋友！”它发出怪异的叫声，随后这些人哗地一下全部都动了起来。它们手舞足蹈地向着这三个人走来，半大小子直接红了脸用力抽出那把长长的锈刀，左右挥舞了几下，“不要过来！”

这种话一点用也没有，这些怪物很快就围了过来，老汉咬着牙用凳子敲了一下——他还唯恐敲死人，所以动作还挺慢的。然而敲在这些人身上他们并无什么反应，就是接下来用力敲了也是如此。看着断手断脚脑袋瘪掉的“人”依旧围上来的样子，半大小子只能是用锈刀去砍。

要不是这些人的动作不快，他们三个恐怕早就死了——这些人力气大得异乎寻常，桌子板凳直接一砸就碎。锈刀砍到那人的身体上，根本砍不进去，反而是让那半大小子的手腕也扭伤了。那就捅吧，但是一刀捅过去虽然穿透了人体，但是对方根本毫无影响——流出来的血都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而且这小子还差点就被砸烂了头，那被他捅穿的人拳头呼地从他的头顶划过。三个人仗着比较灵活的身体，不断地躲闪攻击，然而活动的范围终究是越来越小了，眼看就要被这些怪物淹没。

“孩子，刀可不是你这样用的。”一个奇特的双重语调响起，老汉、小女孩跟半大小子只能听懂其中一半，这个声音带着一种温和的笑意，随后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后面握住了长刀的刀柄。看见这只手的时候，三个人都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那是一只闪耀着铁锖色光泽的骷髅手，相比眼前这些僵硬的“人”，这只手的主人——一具穿着破烂的甲胄戴着一顶破烂的头盔的骷髅更像是妖魔鬼怪。

不过三个人叫了一声之后，倒是那半大小子哎了一声，眼前这个骷髅妖怪有点眼熟啊。

森罗握住了月下美人，妖气转动之际那月下美人直接露出了原本桃红色的刀身，这骸骨的武士发出了一声嗤笑，手腕转动直接一刀斩出。刀光如同月光一般清冷地洒落在整个客栈之中，伴随着这三个人没听到过的声音——有点儿类似洞箫但是其实是尺八的声音，所有的怪人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下一刻它们就如同沙尘一样地消逝了，“本就是鬼店，这一处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整个店里的小二跟客人就被杀戮一空，不甘的怨气与天地之间的魔气混合才造就了这头妖物。”双重的语调娓娓道来，而一股金色的光气笼罩了这三个人——温暖的感觉直接驱散了恐惧与阴冷。

刀光再度亮起，这一次就好像有美人在月下含笑，而他们也确实看到了天空中一轮圆月——这客栈的房顶被完全劈开，那些木头啊砖瓦啊都化为飞灰消失无踪，刀气上天化为一轮圆月，月光下这处客栈就逐渐升腾出黑色的气息然后消失无踪。月光下一切都披上了柔和的光芒，就好像噩梦一样的日子从未来过一般。

三个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当他们猛然醒觉的时候，这处客栈已经再度化为被火焚过的倒塌形状，到处都只是清净的气息看来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鬼物残留，而那个骷髅也消失了，一切都好像只是梦幻一场。

森罗走在路上，长刀挑在肩膀上，自个儿也在失笑自己居然被别人埋葬了。不过鬼店被他所斩，那埋葬他的恩情也算是能够偿还。这一条路还长，森罗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天色微明，在地平线的远方也出现了城市的轮廓，道路的两旁也有了一望无际的田野。森罗望着眼前的城市，直接拐了个弯，准备绕过这座城市走那些荒僻的小路。城市里自有那些能够封印除去妖魔的存在，森罗并不想要介入其中。

。

第一百三十二章大河难渡

眼前是一条大河，浩浩荡荡。从弥散的水雾之中而来，也流向远方朦胧不清的所在。水面宽阔，波涛汹涌自然散发着一股水腥之气——就好像是那种夏日里发大水山洪之后的水气。森罗虽然没有了鼻子，但是他依旧能够闻到其中淡淡的妖气，“若是这等水势里面没有妖魔鬼怪，反倒是奇了。”

这骸骨的武士顺着河边行走，想要找到一条能渡过去的路。

森罗早已经用布条将自己再度裹好，这一方所在天空依旧昏暗，此地的魔界之门依旧存在——这意味着可怕的魔物能够横行，而且定然有强悍的妖魔在守卫着魔界之门。森罗抬起斗笠下骷髅的面容，空空荡荡的眼窝朝向天空。骸骨的武士虽然胸腔早已经只剩下了肋骨，但是他依旧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河岸这一边走了很远都没有人烟，而沿岸明明是有路的。森罗看着路边偶尔会出现的白骨也是心知肚明这绝对是妖怪做的好事——这白骨上到处都是妖气怨气，不是被妖魔生生吃掉的活人还能是什么？森罗穿着破烂的长袍，他这一次并没有穿上铠甲，而是将这些铠甲打成了包裹背在背上。

他的腰间插着长刀，背上背着包裹，头上戴着斗笠，露出来的地方都缠着破布，收敛了妖气之后看上去倒像是个干枯瘦弱仿佛随时暴毙的行人。哪怕是这样的穷人，妖怪也是不放过的——多少有点肉，还有精血再不济了不是还有魂魄么。于是水中哗啦一声，跳出两只人立而起的大虾。

虾兵蟹将虾兵蟹将，到底应该是长什么样的呢？森罗看见的就是扭曲的九十度虾头怪物，“好妖怪，这就是转身都不容易啊。”森罗双重的语调甚至带着笑。虾脑就那么一点，哪怕修炼成了妖怪，变成了七尺之躯之后，脑子也不会大多少。估计这两只虾还不会说话，因为它们举着双股叉就这样杀了过来。

森罗也不多话，身体都没动，那两只虾妖怪举着叉子直接从他身边就滑过。滑过了之后，这大虾自然而然地就脱壳了露出下面半透明的虾肉，直接倒在地上沾染了满身的尘土。森罗伸出手扶了扶斗笠，并不对那两只大虾多看一眼，直接迈开步伐便走了。

区区小妖，完全不值得森罗拔刀，它们冲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被森罗心意所斩。

妖魔鬼怪哪里只会有这点，不过走了半里路不到，又是一头妖魔出水拦截——恐怕这些年来它们拦路吃人，吃得多了人烟断绝，也是多日不曾吃到人了。所以但凡见到路上有行人，立马便杀出来。“前面是虾，这里就是蟹。难怪虾兵蟹将是并提的。”森罗感叹了一句，眼前这家伙倒是不直立而起。

这根本就是放大的螃蟹，乌青色的甲壳，光是蟹背就有一丈方圆，两个大钳钳口放着寒光，一下子便能钳断个人。八只爪子也是寒光四射——不仅仅是爪尖如同刀刃，怕是爪子上的刚毛那也是如同钢针一般。这螃蟹口出人言，“果然是上好的血食。”森罗低头看了看自己，斗笠抖动了几下，“哦，这个就叫上好的血食？”

“快进老爷的嘴巴！”那螃蟹看来也是个楞的，当即挥舞着钳子就爬了过来——要不怎么说是妖怪呢，这螃蟹居然会直行，虽然不甚快森罗哈哈大笑，依旧不曾拔刀，他只是一步跨出便抢过那两把大钳的合击，直接便站到了螃蟹口器之前。只见那螃蟹竖起的眼睛努力伸出下压，这才盯得到森罗的位置。

“南无观自在菩萨”森罗低声吟唱了一句。“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说到这一句的时候，那螃蟹的甲壳下绽放出淡淡金光，随后背甲上一路有坟起的痕迹，最后直接从中间被分成了两片。森罗步伐不紧不慢，从那分开的两片螃蟹中间走过，而诱人的蟹膏气息让森罗点了点头。

这样的螃蟹依旧不值得森罗出刀，他也正想试试看自己的佛门念力如何，不曾想与自家刀意结合之后还不错。“更像是高温灼烧啊反而有失了大悲本意。看来是错了。”森罗沉吟道。这在他看来确实是错了，大悲咒配上他的刀意，本该是无声无息地超度眼前这只妖怪才是。

森罗依旧前行，“已经走了十余里，依旧无人烟。这一处怕是被妖魔祸害得紧了。”骸骨的武士干脆找了个高处站定，手将斗笠微微托起，空洞的眼眶之中一轮金光闪过。这一眼便看了数十里，森罗垂下斗笠再度叹息一声，“原来却要再行十余里方才略有人烟——就这还是远离河流的。”

森罗所见的乃是如同日本城池一般的寨子，不靠近河流而是挖了浅浅水渠引水而入，恐怕就是怕那些水怪顺着深水潜入。在水渠两边还有箭楼一般的建筑，应该就是警戒妖魔的。这个地方或许会有船，但是看离开河流距离的话，森罗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最多也就只有小舢板了吧。

而看看那滔滔河水，小舢板怕是不成的。哪怕森罗并不会溺水也是如此，“实在不行，恐怕也只有背着石头从河底过去了。”骸骨的武士想道。

靠近那寨子，这妖魔的强度跟密度怕是更高。森罗现在眼前拦着他的就是爪牙毕露的几头妖魔——这些妖魔一个个都是丈二丈六的身高，为首的似乎是鳄蛟之属，而跟在后面的几乎都是鱼怪。这几个妖魔身上可是穿着甲胄，是真正典型的军中装束一般。手里自然也是提着妖气四溢的武器，这些妖魔的眼神可就比那螃蟹灵动太多了。

他们在看森罗，用一种打量评估的眼神看着他。为首的妖魔眼帘几次眨动，那粗壮的手爪抓了抓口中的獠牙，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些鱼怪纷纷让开一条路，退到一边让森罗通过。“沿路走来安然无恙，这哪里又会是普通的行人。”森罗从那为首的妖魔眼中读出了这个意思

。

第一百三十三章恶即斩

骸骨的武士斗笠低垂，站立不动。双重的语调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来的，很是让那似乎是蛟龙的妖魔吃了一惊。“尔等......罢了。”森罗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笑。当着这些妖魔的面，森罗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抽刀子的动作代表什么，在场的诸位没有不知道的，这些体型庞大的妖魔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废话，只是都各自拿出了自家的兵刃——眼前的这个干瘦的人，身上散发的锐利之感他们都能感觉到，谁让他们都是真正的强有力的妖魔呢。既然晓得对方不准备接受他们的“好意”，那这几个看上去像是水族成就的妖魔主动就发起了攻击。

“军阵之技......”森罗说了一句，对方的攻击极有层次感，并不是一拥而上乱砍乱砸的货色。这样的话，他的剑圣领域效果可就没那么好了。“当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骸骨的武士还能带着笑意说出这样的话语，过去在日本的时候或许面对的杂兵太多，以至于有点儿自大？

带头杀过来的可能是一条鲶鱼成精？总之阔口有须，手持一把三股叉，半弯着腰铲过来。以这妖魔的身高，这一铲其实就是奔着森罗的头颅来的。紧随其后的则是手持金瓜的满口獠牙的不知道什么鱼成精的妖魔看着空处一锤砸落——若是森罗应付不当，那躲开一叉的时候便会被这一锤砸成肉酱。

而十步之外，还有个阔口獠牙的妖魔举着两人多高的大弓，搭上重箭在瞄准欲射。而那蛟鳄之属的带头的妖魔，则是手持着一把极长的大刀站在后面静静地观看。森罗错步之间，举起手中月下美人硬格那一叉——避让闪躲毫无意义，所以还是硬格吧。在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之中，骸骨的武士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叉。

长刀的刀刃切入三股叉中间的那尖刃，月下美人的硬度与锐利看来还是在对方的兵器之上。而最关键的是森罗的力量也丝毫不在对方之下才是——作为一个被这些妖魔看上去身高不过到他们腰间的瘦弱人类，能做到这一点居然一点也没让那几个妖魔惊讶。敢于对他们拔刀之人，这是最起码的本事。

森罗抽刀，踏步之间刀从斜下方撩起，仿佛一条狂龙带起血色的月光。这一刀升龙斩绝不是只针对眼前鲶鱼，还将那手持金瓜的妖魔。而且森罗还要分出三分精神关注那将射未射的一箭，要随时做好准备变化招数将其斩落。那鲛鳄的妖魔踏步上前一声断喝，双臂催动那大刀一刀斩落，要跟森罗的这一刀硬碰硬。

这招法也算是精妙，避过了那带金瓜的妖魔，但是终究没有避过直面森罗的鲶鱼妖怪，一刀斩落了那鲶鱼的一条手臂，顺便将它的三股叉也斩断，为的就是挡住森罗这一刀。挡不住的话，这鲶鱼精可不是掉一条手臂的问题，而是被人斩开两片顺便坑死拿金瓜的同伴。

森罗一刀升空，那鲛鳄的妖怪只觉得手中一轻，他大刀的刀头居然已经被斩断。“某家叫敖乌头，你可敢通名？！”虽然名字很难听，但是这妖魔一把抓住自己两个同伴往后退了几步，相当严肃地说道。森罗反手一刀斩落那一箭，这时候他也心下一松，“在下森罗。”双重的语调响起。

“居然还是来自东瀛的剑客，此地之事与汝何干？还不快快离去。”这名字里带有敖字，算得上有四海龙宫承认的一丝血脉的妖怪这样说道。“敖姓的话，怕就不是野妖怪了。是个有出身的。”森罗也想到这一点。他站在这四个妖怪面前，“龙宫......与我何干？只是斩杀汝等罢了——莫要说这血食怨魂的气息也是龙宫带来的？”

森罗收刀入鞘，做出拔刀式的态势，快速地以小碎步接近这四头妖魔。那鲶鱼精已经用妖法止血，三股叉既然已经断了，它干脆抓着叉头咆哮着向森罗砍下。金瓜横扫，就连那敖乌头也再度用妖气催生出断裂的刀头摆好了架势。妖气是从那射箭的妖怪身上开始勾连的，眨眼之间四个妖怪的妖气连成了一片。

敖乌头居中调度，直接将攻击都联合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合击之术，森罗一步踏入他们的攻击圈，犹如闪电般拔刀斩，妖气与妖气剧烈地冲突，锐利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激烈的冲突让森罗头上的斗笠破碎不堪，而他的骷髅头也完全露在了这四个妖魔眼中。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他们知道眼前这“人”多半是妖怪，因为有妖气。

但是居然是个骷髅鬼？

这几乎是最低级的鬼怪了，但是敖乌头一看之后也是咆哮了一声，“不化骨！”能散发如此妖气，能有如此凌厉的剑意修行的，除了能醒悟生时技艺的所谓不化骨之外，难道还能是骷髅鬼么？总不能是白骨夫人罢。

以无厚入有间，森罗的长刀几乎不受力，直接从联合的妖气与他们武器的间隙之中切入，一旦切入则这些妖气招数纷纷支离破碎不成样子。骸骨的武士几乎是在妖气与兵刃形成的风暴之中稳步前行，“论起武艺，终究是尚有粗疏之处啊！妖气修行的强悍，反而使得汝等不曾精心修行打磨武艺。诚是可惜。”

森罗踏步而进，剑圣的领域不断地偏斜对方的攻击与妖气冲击，抬手便是大刀腰斩——以他的身高，这踏步滑行斩的一刀只能是斩到对方小腿膝盖的高度。但是这一刀划出的光弧出乎意料地巨大，而且位置也是出现在眼前这鲶鱼怪的腰间。刀光一闪血光迸现，下一刀森罗反身一击迎风一刀斩。

刀光从持有金瓜的长口獠牙的妖怪背后绽放，而第三斩是森罗踏步幻化从那金瓜之怪正前方，一刀反撩被那敖乌头咆哮着挡住，但是它的大腿到腰间也喷出了血光。三连斩之下，除了那射箭的妖魔，其余三个都受了伤。不过都是皮肉之伤，森罗的力量还没法一击将它们斩杀。“甲胄护体，加上这特别的妖气。有来头又如何？”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刀

骸骨的武士这几刀一过，便已经知道这些妖魔的虚实——在武艺上实在是没有一个能够胜过他的。若不是都有着一身浑厚的妖力，还有着在日本绝少见到的精妙妖法，单论武艺上的本事，恐怕早就被森罗斩了。

这妖气驳杂不净，多有血光煞气之属，森罗也晓得这就是吃人的妖魔所拥有的妖气。既然如此，这骸骨的武士也无需多话，斩杀这些妖魔就行了。他对自己的行为并无一丝迷惘，将这些妖魔斩杀殆尽，封闭所有的魔界之门，他就能获得清净的安眠，这很好——“正是我的修行。”

森罗长刀竖在面前，骸骨的面容上自然不会有任何表情——骨头而已，硬邦邦的哪里会有什么表情。喃喃的念诵声从他张合的下颚骨之中飘出，那是念诵心经的声音，双重的语调之中玫红色的长刀逐渐漾出了金色的光芒......

那几个妖魔也是如临大敌地望着森罗，“兀那骷髅鬼......”带头的这妖魔恨恨地骂了一句，“这骷髅鬼并非高僧大德圆寂之后的金身，怎么也能用出如此精纯的佛门法力？”这就是在场的妖魔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了。

而且他们还想不通的就是他们明明都不愿意与这骷髅为敌了，甚至一开始不知道他是骷髅以为他是人类也准备放他过去，为啥这骷髅鬼偏偏要与他们为敌？难道是要斩妖除魔？这世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妖魔？

就算是佛门的金身佛骨，能动能说话那也是妖怪，白骨成精罢了。

森罗望着前面那几个颇有退缩之意的妖怪，只是迎风一刀斩落。剑圣的领域直接将他们全部笼罩在内，这一刀断去一切生机，诛灭有情众生，实在是森罗昔日剑道的灭绝一斩。一刀化为虚影，直接对着这几个妖魔斩落，避无可避而格挡也不可能。

一刀斩落生死立分，以森罗的剑术，这一刀根本不会给它们留下一点生机。只是在斩落之际，突然江水暴涌，一条长大的黑影在水面下游动，江水倒卷上来这黑影带着无边的水雾也是化为一只大手，只是一击便破开森罗的领域。

顿时白光一闪，空中的水雾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嘶吼声，那红色的血水从其中喷出，洒落在地上直接便让草木枯死，洒落在江水中便让水势暴涨，还有那水中的精怪不要命地抢夺那些滴落水中的血液，吞到者直接妖气勃发，凡物顿时化为妖魔。

而那几个妖魔也是从森罗的领域之中滚落出来，一个个并没有被斩杀，只是看到了这水雾顿时都跪倒在地上磕头，看见那洒落的鲜血更是脸色都惨白只是一动不敢动。这水雾之中传来狂怒的咆哮，“居然敢让某家受伤！死来！”

这黑色的水雾只是一卷，眼前的妖魔直接被抽干了浑身的精血，一个个都现出了原型——无外乎水中的精怪，带头的那个头带犄角却长着狼一样的身子，眼下也被抽干精血就如同干货一般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疯子！”森罗说了一句，“救了便救了，莫非阁下救自家的部下若是受了伤便迁怒于它们不成？”骸骨的武士倒是开始发笑，眼前这黑影的真面目他早已经看清楚了——不过就是条蛟龙而已......

身长十余丈，粗如水缸，头上无角但是有肉瘤，四爪腾跃带起水汽飞翔，这头蛟龙怕就是附近江水之主了。森罗丝毫无惧，直面那头被他斩开一只爪子，流血不止的蛟龙。他将长刀入鞘，而整个身上散发的妖气也深深收敛。

那条蛟龙散去水汽，巨大的脑袋微微低垂，看着眼前这个用破旧袍子裹住自己的骷髅鬼，“作死！”咆哮声惊天动地，带起云雾滚滚，这黑云之中还有道道雷电，这头蛟龙便带着雷电暴雨杀了过来。

妖气涌动之际就好象天倒了，压迫之下森罗就如同微尘一般。“南无妙法莲华经。”一声梵唱，森罗拔刀，斩！

刀光如龙一般，从地上蜿蜒游动直到天空的尽头。闪耀的刀光如同雷光一般，撕裂了妖气，撕裂了云层，撕裂了整个天空，当然也斩开了眼前的蛟龙。

这一刀之威甚至劈开了天空的魔云，阳光从破开的口子之中洒落，照射在云中飞舞的蛟龙身上，也照射在站立于地，一刀反撩向天的森罗身上。不管是骸骨的武士还是那蛟龙，在阳光照射下都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那蛟龙的龙吟高昂之下逐渐化为痛苦的呜咽，龙身之上暗红色的痕迹开始如同蛇一样地爬行，裂开之后那血水就好象瀑布一样地流淌，止也止不住。森罗那握住了长刀的手骨之上也是到处都是龟裂的痕迹——这斩开龙身的反震之力同样不是好受的。

再说了为了斩开龙躯，森罗挥洒的妖气可是一点不少，怕是也超过了自己身体的上限。生死胜负，一刀而决，森罗修炼的本就是这样的剑道。骸骨的武士缓缓收刀，长刀插入刀鞘之际，他的右臂也哗啦一声化为烟尘，而双腿的骨头也是开始了崩坏......

他所立足的地面突然开始下陷，整座山直接塌了。那水寨也在哭喊声之中房屋纷纷崩塌——不过本就是用竹木搭建，应该也死不了什么人。森罗站立之地塌陷下去，江水哗哗地灌入，而骸骨的武士哪怕双腿粉碎，也是能用妖气推动自身，靠在没有滑落水中的巨石上的。

蛟龙从天而落，重重地砸在坑底，而灌入的江水很快就将它浮了起来。这条蛟龙几乎被劈成了两片，就算是还没断气也差不多了，血水不多时便将灌入的池水染得通红，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什么水中的精怪能够吞噬了。

流出来的血尽是死气，吞噬进去直接便魂飞魄散化为枯骨，那条蛟龙随着血流也在开始变得干枯，那双眼睛之中流露出的也是后悔跟恐惧，它也没想到只是一刀，一刀而已怎么就这样了......

森罗笑了，腰间的长刀如同烧红的铁条一般，吸纳了蛟龙的精血生气，那刀上浮现的花魁也是将骸骨的武士抱在怀中，那小小的酒壶也被花魁拿起，放在森罗胸腹的骨头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群山

带着一丝自嘲豪壮笑声响起，骸骨的武士下颚骨也是一动一动的，“斩杀蛟龙去除邪魔。只是这每去一大敌便要如此这般一番，看来还是在下修行不够啊。”森罗双重的语调念诵道。他此时一条手臂跟两条腿的骨骼已经尽碎，残余的一只手将长刀纳入剑鞘，跌坐在地上全靠那幻影一般的鬼姬撑住。

可惜这也只是刀中的幻影而已，借助斩杀蛟龙的精气而成形，不过片刻之后依旧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会消失的。长刀的刀纹出现了变化，云纹之中依稀仿佛有一条蛟龙浮现。而那撑着纸伞的美人，在红色的纸伞上也出现了一条白色的龙纹。

森罗用手臂支撑着向水中移动，他不想要暴露在之后可能会跑出来的别人面前，所以还是自个儿泡水里算了。这水边下去他就发现了暗洞，或许是鲛鳄之属在岸边挖掘的洞穴，洞穴之中自有高出水面之处，而骸骨的武士就用单手爬到了此地半躺半倚，“斩除这天下的妖魔，求得自家清净解脱真不知道要有多少年.......”叹息之后便真如一具骸骨那般安然不动。

或许这天下没有森罗也无妨，凡俗之人与妖魔鬼怪自然也能形成了平衡。一处处的城寨形成，而官道上行人结团而行。妖魔鬼怪占山为王，那一处处的魔界之门之中涌出诸多魔物，构建了属于它们的城。要不是几处魔界之门坍塌，恐怕这世间真的要暗无天日了吧。

在清理这世间妖魔的绝不仅仅只有森罗，那些佛道之人以及海外的正义之辈也一样在斩杀这世上危害人间的妖魔鬼怪，努力地尝试击毁那些魔界之门。也正是拜他们所赐，这天下还能有不少地方能够晒到苍白的阳光，厚重的云层才不能将阳光尽数挡在天外。

这一处水寨之中总也有数万人，在城外有水田而也很有一些人依靠打渔为生——只是这水中多精怪，打渔结果被鱼拖了去一去不回的在所多有。是以此地已经穷迫至极眼看便是大批饿死的样子，何况还时常有那水中的妖魔袭击或者干脆堂而皇之地来水寨要人吃。如今蛟龙被斩，妖气流散殆尽，一时半会怕是未必还有妖魔会占据此地。

这些人应该能活下来了。

森罗恢复自身用不了太长时间，这一次的情况比之过去要好不少——斩杀蛟龙获得的精气庞大无比，足以通过月下美人的转化化为他的妖气用来修补自家，这斩杀蛟龙也让他的修行有所进益。只是森罗想要再进一步，那可确实是真的难——日本的剑术到了他这个程度，前方确实是看不到有路。

剑圣的路从来不好走。

“哪里有什么道呢，唯一的道不就是用自己的刀去斩开么。”森罗双重的语调轻轻在此地回转，不过片刻之后就寂然无声。即使是恢复得快，那恐怕也要一段时间，尤其是森罗还需要其他的骨头才行。

江面上蛟龙虽然被斩，但是水下各色怪物依旧有，五六丈长的鳄鱼，三五丈长的黑鱼在所多有，这些都是在森罗斩杀蛟龙之时沐浴了龙血的怪物。而现在，森罗要恢复自身也恰好要用到它们。

渔夫站在小船上，战战兢兢地摇到距离岸边数丈的所在，拿起了渔网撒出然后急急收网。却没有发现在小船与岸边之间有涟漪荡漾，就在水下数寸便有一双海碗大的黄眼睛看着这渔夫——这便是一条鳄鱼，体长六丈，那渔夫不过也是一口而已。

“正是用你。”河洞之中的骸骨下颚碰撞之间，说出了这句话。他残余的手臂轻轻敲击眼前的水面，随后抬了起来，双指并指如刀，一刀斩落到水中却不激起半点浪花。

那鳄鱼正要张口咬杀那渔夫，激发的水声让那渔夫回头看见，顿时便是脚软倒在船里，那渔网也失手掉落河中，被鱼儿给拖带走了。这渔夫只是惊骇欲绝，然后是哭。只是那鳄鱼却张着嘴迟迟不动，渔夫挣扎起来，抓住了船橹摇着船自救——虽然不知道那巨鳄怎么了，但是能逃赶快逃是真的。

那鳄鱼生机已绝，便在它浮上水面张开大嘴之时，一道剑气循水而来已经取了它的性命——魂魄被一剑斩杀。鳄鱼缓缓下沉，然后一股水流将它带入了这河洞之中。这鳄鱼太大了，只能是卡在洞口。而森罗伸手入水，鳄鱼的尸骸迅速分崩离析被解离开来，只有那骨头一根根地被吸入河洞。

骨头一进去就被化为骨粉，在森罗的双腿跟右手这里聚集，那么大一条鳄鱼那么多的骨头，最后不过是凝结成了森罗一小截臂骨而已。之后陆陆续续还有一些体型庞大的鱼类被无形剑气斩杀，骨头被摄出化为骨粉，但是哪怕森罗将这些怪物都斩杀了他也只是补全了手臂而已。

“终究只是怪而不是妖魔。”森罗说了一声，此时他已经坐直身体，将长刀放于面前。接下来恐怕就要自我愈合了，好在这里骨粉颇多，只需要森罗自家修行就行。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轻声梵唱，骸骨的武士安然入定，铁锖色的骨头上不知从何而来漾出柔和的明光，照亮了此处黑暗的洞穴。

这光无远弗届也没有阴影，似乎是无所不照，此处光明普照无一丝一毫的阴影黑暗。唯一的黑暗，就只有森罗坐下的那一点。

露出水面的地面也被迅速地烘干，但是洞穴里并不热，那些骨粉都仿佛变成了金色，一点一滴地聚集在森罗的骨盘之下。

此去往西，就在山中便有一处魔界之门，这也是森罗所要去的地方。这处魔界之门在高山之巅，群山延绵仿佛世界的屋脊。负责守卫这魔界之门的当然是那些能够在高山跟雪地里生活的妖魔——过去人们曾经称它们为雪怪。森罗既然许愿要斩尽妖魔灭尽魔界之门，这一处他就准备修养完成之后便逆流而上。

沿着这条河流一直走，向着上游走过去，定然能走到那一处被称为万水之源的群山。

第一百三十六章路途

枯瘦的旅人独自行走在几乎没有路的荒郊野外，从这里一路西行那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险峻之地。这山中凶兽怪鸟山精水怪层出不穷数不胜数。所以这里其实没有人，没有百姓是愿意来这里讨生活的。

“虽说苛政猛于虎，然而真正遇见十死无生之地，也确实不会有人来就是了。”骸骨的武士登上一处小山，望着前方的千山万水也是说道。双重的语调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传得很远。

眼下是秋高气爽之时，此地山丘高峻，天空之中的魔界之云倒也不甚浓厚，还是有阳光，甚至某些地方有着真正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若不是此地魑魅魍魉横行，还真是如今的人间胜地。”骸骨的武士感叹道。

森罗所在之地微微起伏，而就在他眼前，眼前的天幕暗云之上，悬浮着一座极为雄伟的雪山——这是在日本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壮观景色。富士山不过是眼前这座大雪山的一半高而已，这正是川西的蜀山之王——贡嘎山。

雄伟的雪山刺破了天空的魔云，白色的峰顶将金色的阳光反射下来，这雪山本身亦有神圣，方圆数十里内并无魔气。但是妖魔鬼怪的诞生可不仅仅需要魔气，没有魔气的情况下它们一样会通灵会出现。

森罗眼前便是结成一处城寨的妖气冲天的所在，“妖气杂而不纯，但是亦无血光业力.......”骸骨的武士看着这处城寨，只见其中长着鹿头猪头的妖怪们也在学人类努力耕地，靠种地为生。

这等妖怪，森罗并不会加以刀刃，“众生平等。”这是这位骸骨的武士所秉持的观念。他很清楚这世上有这样的老实妖怪，也有比鬼还坏的人类——后面这种东西，他在东瀛就已经见到不少了。

骸骨的武士无意去打扰这些妖怪们，他在寻找绕过去的路，“这里到处都是路，倒也无需特地寻找了。”森罗想道，随后他便开始攀爬山崖，对他而言这个其实比较吃力。倒不是力气问题，他已经是一把骨头，说重也重不到哪里去，但是身上的破烂长袍兜起风来，倒是好像要将他顺便也带走的样子。

“哎呀，可惜了。”眼见身上的破烂袍子被风撕裂化为片片布条飞走，森罗也是难得地唉声叹气。他确实是骷髅鬼，但是不代表他就想要光着全副肋把骨走在荒郊野外，如果可能他还是想要批一件袍子束一条腰带戴一顶斗笠的。

这地方砍杀妖魔鬼怪容易，但是要找一件袍子恐怕就是难上加难。因此骸骨的武士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是他终究十分无奈地爬下了山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顾破烂的衣服已经大概只能遮住他腰部的骨头跟一部分腿骨与肋骨。

森罗手里拿着刀鞘，他的腰带也已经破碎了，这衣服真的已经不行了。他走向那村落的时候，那些耕地的妖怪也变得挺慌乱的，纷纷拿起了手里的农具指着森罗。“你是何人？”一头野猪脑袋的家伙大吼道。

这时候森罗的样子已经完全裸露，他那个铁锖色的骷髅一步步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大刀，这些种地的妖怪也都是慌乱无比。“莫要担心，在下不过是想要.......”森罗努力地在破碎的布袋子里面摸着，最后他只是摸出了六枚永乐钱。

“不知贵地可有什么旧袍子能卖予在下？”森罗双重的语调里都带着一种不好意思。毕竟一共六文钱，确实当不得什么衣服，但是他腰间的小酒壶看上去虽然好像也值点钱，然而森罗是绝对不会卖的。

眼见这骷髅鬼如此和善，而且双重的语调也确实有点怪异，那野猪怪也是很小心地靠拢了过来，看着森罗放在田头石头上的六文钱，这猪头打了个鼻息。“且等着！”他示意一头长着马头的妖怪去拿东西。

森罗只是抱着长刀安静地站在一边，静待眼前这些乡民妖怪的动作。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之间传来犬吠声，而且黑色的云朵一下子聚合了起来。地上的妖怪们马上开始逃跑，他们逃跑的方向是村落里各自的房屋。

正如森罗在他不知道多久之前的记忆里看到过的情形一样，这些妖怪逃进家门之后也纷纷关上了门，甚至连村头建立的箭塔寨墙都不管了，一如那些可怜的乡民在看见军队来的时候一样。

黑云之中涌出的是狗，方头大嘴的獒犬妖怪，一个个都是人立而起披盔带甲手持兵器。而黑云之上高据的看起来是一头巨狼，这狼妖也不曾化形，只是以原形躺卧在云上，从头到尾怕不是有十余丈长。

这些獒犬妖怪一落地便杀入村庄，劈开房门在嚎哭声之中将一个个躲在里面的小妖怪拖出来。“哈哈哈哈，好一口肥猪！这番能吃个畅快！”一头獒犬拖着刚刚那个野猪精出来，那猪精双目垂泪也不敢动弹，只是闭目待死。

“你们这是.......叫做打草谷？”一个双重的语调响起，那些个獒犬妖怪纷纷狂笑，“正是如此！看你这骷髅鬼颇有见识，这便与我们同去，用你那骨头烧火罢了。看你这样子，这骨头怕是能烧啊，够干够紧！”

森罗也是失笑，“既然如此，倒是盛情难却，这便教尔等个乖。”骸骨的武士右手随手一甩，长刀刀鞘滑落于地，长刀月下美人寒光四射，而森罗左手也是一伸，只见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不断聚集在他掌心，化为一把长长的十文字枪。

“在下也是不记得这是什么流派，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森罗的骷髅头下巴活动，大概或许可能是笑了吧，随后他拉出长长的残影，一刀斜斜斩落。白色的剑气直接挥洒而出，笔直地向着远方飞去。

那獒犬动作一顿，接下来就是从肩膀到腰胯部分喷出血雾，然后半片身体斜斜地滑落。其他獒犬发出又惊又怒的吼声，纷纷丢开手里的战利品，向着森罗冲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犬妖

十余条獒犬的妖魔形成一个半圆状包围了上来，为首的两头獒犬妖怪手持精铁的大盾与单刀，一左一右挤压过来，而中央的獒犬妖怪手持的却是一根长长的大毛竹一样的兵器，向前叉出的“枝条”都是寒光闪闪的尖刃。

“哈，很不错的战阵。”森罗甚至有空点评，他左手十文字枪笔直刺出，架住了对方的狼筅，随后手掌一翻，十文字枪在掌心转了起来。卡住了狼筅之后十文字枪旋转，迫使狼筅也不得不进行旋转，这一股大力直接让那獒犬妖怪脱手，只是一个呼吸没有抓紧而已。

而森罗便借着这一个机会直接凌空跳起，十文字枪一抽之后长刀如同落雷一般刺落。一刀将那挥舞狼筅的妖怪钉死，顺势刀身一震将尸体震碎，左手十文字枪横扫劈出一道弧光扩散出去。

大盾挡住了，但是另有两个使用长矛的獒犬妖怪没能挡住，长矛被劈断而自身也是留下了大大的伤痕喷血飞出。森罗一枪挥出之后就后退拉开距离，“在下大致了解了。”双重的语调响起。

而骸骨的武士挥动长枪重重地击打在地面，顿时便有红莲之火从地面被震开的龟裂之中蜿蜒前进，直接将整个獒犬妖怪的队伍统统囊括在内。森罗挥刀斩落，“红莲斩！”龟裂的纹路之中火焰猛然爆发，天空之中落下犹如樱花花瓣般的火雨。

森罗左手的十文字枪消失不见，化为了红莲之火喷涌而出，那些獒犬身上都燃起了黑红色的烈焰，烧得它们惨叫不已。而那卧在黑云上的巨犬一开始只是冷冷地看着森罗与那些獒犬妖怪打斗，而当森罗斩出红莲业火的时候，这头巨犬终于动了。

它也只是张开了嘴发出吠叫，强烈的妖气在吠叫声之中爆发，轻而易举地吹飞了那些红莲之火，就好象这些火焰只是寻常的凡间火焰一般。森罗站直了身体，他依次放松骨头的手指，然后再度收拢紧握长刀。

这头巨犬是很难对付的敌人，而那些獒犬虽然没死，但是精气神俱被火焰灼烧，眼下都个个五劳七伤萎靡不振倒在地上出气。巨犬缓缓地站起，黑云下落这头巨犬站在了地上，那双犹如熔化的琉璃一般的巨大眼珠看着森罗。

森罗的骷髅脸也朝向这头巨犬，虽然他并没有眼睛，空洞的眼眶依旧能够看见这头巨犬的样子——那是身上在关节处以及两侧身体有祥云一般卷曲的长长毛发的巨犬，看上去像是狼一样的脑袋跟身体，若不是尾巴是上翘卷曲的，恐怕真的会认为是一头巨狼。

这头巨犬身上的妖气犹如怒涛一般，又好象是狂飞的乱云，压迫感非常强悍。在他的妖气威压之下，那些种地妖怪的房子都纷纷坍塌，可怜的小妖怪们蜷缩成一团，根本不敢抬头。

骸骨的武士身体微微有点垮下，其实他这是放松了，膝盖微弯双脚一前一后，双手握刀摆了个中段的端正架势，锐利无匹的剑气将眼前压迫过来的妖气威压一分为二。“果然好剑法。”开口说话的是那巨大的犬妖，声音却是出奇地沉稳。

“吾之下人不过是来此收取供赋，汝何以阻拦？还打伤了吾之下人？”巨犬没有忙着发起攻击，反而是说起了话。“若非吾等，此地早已经被其他妖魔毁去。怎么，汝‘行侠仗义’之前都不曾打听的么？”那犬妖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鄙夷。

森罗发出了笑声，“不曾问，也不必问。看不惯，仅此而已。”骸骨的武士意志坚定，并无一丝迷惘。对他而言念头通达，至于这村庄要是没有保护会不会被其他妖怪毁掉？“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眼下若不是在下，恐怕已经等不到其他什么妖怪来毁掉这里，你已经要毁掉这里了。”

言罢，森罗开始前行，一步一步稳如泰山。刀刃纹丝不动，逐渐逼近那犬妖。巨犬发出了狂笑一样的吠叫，张开了大嘴对着森罗狂吠。撕裂天穹的妖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灼热的气息。森罗不能避让，若是避让那么他身后的小妖怪就全完了，会被这样的妖气风暴腐蚀吹走浑身的皮肉，而骨头也会在灼热的气息之中化为飞灰。

所以森罗举刀过头，一刀正斩斩落。长刀将这巨犬的吐息完全劈开成两片，分开的吐息只能是让村子外围的土地变成焦土。下一刻森罗突然加速，犹如幻影一般逼近。而那巨犬也是极为警觉，跟他一开始表现的鄙视完全不一样，这头巨犬直接往后退，后退的同时开始发力左右跳跃闪避。

后足一蹬，这头巨犬说停就停，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咬了过来。森罗也是骤然之间停住，手中长刀斜斜上撩。一刀犹如凤凰展翅。那犬妖也是闪电般地扭头，但是终究伴随着一声咆哮，一颗雪白的牙齿飞了出来。

那是一颗大大的犬齿，被森罗一刀斩断，那巨犬发出疼痛的呜咽声，“果然宝刀！该死的！”它直接扭动身体，下一刻变成了一个穿着袍子的男子。这犬妖一挥手，也是凭空拿出了一把大刀，他痛惜地看着自己断裂掉地的牙齿，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森罗。

“早说了让你莫要乱咬。”双重的语调响起，森罗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还不赶快躲起来么？”他对那些小妖怪说道。地上的那些獒犬，被吹飞好几个，还有两三头大概已经死了。

巨大的体型带来的强悍战斗力，在森罗面前不太顶用，所以犬妖化为人形与森罗战到了一起。这犬妖的武艺也确实非同小可，“犹在昔日罗将神之上，便是看遍整个东瀛恐怕也只有寥寥数人能与其相比。”这只是武艺，而加上妖气力量的话，恐怕东瀛无有一人能与之相比。

这妖怪的妖气压过森罗，便是如同他这般的剑圣，也是依靠着自己超卓的剑术与这犬妖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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