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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棺》


第1章 撞鬼

清晨五点,西江城西陵区,天韵青年公寓603号单间.

过了几分钟,一阵咚咚咚的敲墙声响起,床上蓝色条纹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到处乱摸,捣鼓了半会儿终于找到了床头灯开关。

摁了下开关键,房间里只剩下一声怒骂:

“他妈的,已经连着十几天了,天天天天敲墙,钉棺材啊。”

魏无可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缓了缓神,过了半晌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

提了提裤衩,整了整无处安放的小牛,扯了件T恤套在头上,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在他左右隔壁的都是女孩,只是两个人却有着天壤之别。

住在602的女孩,房间里总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而在604的那位,却是成日吵闹不休,以前是劲爆音乐high整晚,吵得人脑仁都疼。

这几天总算消停了些,只是每到早上五点就敲墙,而当魏无可敲回去,那边就是更狠的反击。

“算了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就当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了,妈的。”

被吵醒后,魏无可也没了睡的念头,穿好T恤,提了提内裤,拿起牙刷杯子推开门朝着盥洗间走去。

盥洗间在长廊尽头,走过去要穿过一排房间,昏黄的灯光,四周的静谧,倒也颇有些阴森。

魏无可挠了挠头,直直地走了过去,对于这些他倒不怕,以前读书的时候,他曾经在摄影组兼职过,扛扛机器什么的。

所以对于那些恐怖的场景,倒也没有太多的害怕。

世间无鬼神,全是人作祟。

走到盥洗间,魏无可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一头发黄还有些带卷的头发之外,剑眉星目,消瘦脸庞,尤其是眉眼处一道胎记刀疤,真是怎一个帅字了得。

怎么看都不像是孤独终身的扮相啊,怎么就是找不到女朋友呢。

“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就算逑,唉,算逑算逑。”

魏无可摇了摇头,喝了一大口水,仰起头刚准备簌簌口。

这时候忽然砰的一下摔门声传来,而后听到女厕所那边有门被拉开的咯吱长响。

“妈的,那女的也起来了?”

魏无可伸长耳朵,想听她什么时候出来,到时候要是撞见了,非得好好说她一通。

只是等了好久,那边竟然全无动静了。

“妈的,不会走了吧,我靠,厕所都不冲。”

魏无可心里暗骂了几句,失望地端起杯子,拿起牙刷对着自己的牙齿出气。

幸好他拿的只是牙刷,要是拿的是磨牙棒的话,那一口牙齿都得磨秃噜了。

就在魏无可使劲刷着牙的时候,突然旁边女盥洗间传来声响,是冲水的声音。

“咦,竟然还没走。”

魏无可心中一阵狂喜,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边的泡沫,拿起杯子灌一口水簌簌口,就准备去堵女厕所。

可是这时,眼前镜子忽而一片模糊,继而镜面变得血红,像是途径一片红色浮萍的海。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如同落入了冰窖一般,三伏天的清早,手中握住的杯子愣是结了一层薄冰。

“啊。”魏无可一声闷哼,心脏剧烈跳动让他难受地蹲下了身子。

“他大爷的,怎么又这样,上个星期开始,已经这样弄了几次了,不会是猝死的前兆吧。”

当下他就想呼救,只是嘴巴刚张开,又忍住了这个冲动。

“不行,就算是死,也不能只穿条裤衩。”

想到这儿,魏无可也顾不上堵女厕所,忍着痛强撑着身子,扶着墙慢慢朝着房间走去。

这时候,只听得咯吱一声,602的房门突然打开。

一道血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后是一道尖锐的惨叫:

“啊,流氓啊,救命啊!!!”

这一天,当魏无可到公司时,已经迟到了三十分钟,脸上的巴掌印还没完全消下去。

推开门,办公室各种气味儿依旧浓厚,煎饼果子、拉面、烤面筋、车仔面味交相错杂。

魏无可瞥了办公室其他正埋头苦干吃早餐的老油条,匆匆忙忙走到自己角落旁的工位。

“他大爷的,真是诸事不顺,这一边没事老敲墙,那一边骂老子是老流氓。”

魏无可一边暗骂一边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没人发现老子迟到,不然这一天霉运就太足了。”

只是他刚这样想,还没来得及将书包里的小说拿出来,一堆文档啪的一声拍在他桌子上。

“魏无可,你看你,每天到点就走也就算了,你还迟到,迟到也就罢了,你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你这样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吗?”

魏无可转过身子,只见办公桌旁站着一只愤怒的猪,当然,这只是对方在他眼中的形象而已。

对他大呼小叫的人就是他极度讨厌的部门主管莫文,三十多岁,外表是属于那种古典资本主义腐败类型。

站起来一米三,坐下去一立方。

仗着他舅舅是公司股东之一,平日里在公司啥事都不做。

没事就去别的部门串串门聊聊天,或者就是调戏坐在魏无可前座新来的客服小妹。

见到莫文气势汹汹地前来追责,魏无可一脸忐忑地站起身,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莫主管,怎么啦?”

“怎么啦?你他妈的自己看,你胆子大啊,昨天晚上你说在家加班写方案,这就是你的加班成果?”

魏无可莫名其妙,昨晚的方案他看了几遍,都是按照客户的要求来的啊,难不成放错了图片,把硬盘女神的图片放进去了?

见到魏无可一脸不明所以,莫文更生气了,翻开打印出来的策划案,指着其中一页说道:

“你还不知道错在哪儿?岩池医院,岩池医院,妈的,你让一群集团公司老总交流会在这闹鬼的地方举行?”

莫文啪地一下将策划案摔在魏无可脸上。

“你说你怎么想的?啊?你说你这脑子,还不如去医院早点挖了,然后灌点豆汁进去都要管用些。真是废物,这个屁股我也不给你擦了,你最好自个儿去会议室打电话给客户解释清楚,真是废物。”

莫文又重复骂了一遍,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满脸都是嫌弃。

魏无可此时皱着眉,满脑子都是问号,不可能啊,昨天晚上他还特意去差了西江城最好的商务酒店,怎么可能会写岩池医院。

只是当他拿起策划案,里面几个大字确实是岩池医院。

“他妈的,难不成是进小网站多了,电脑中毒,被别人恶搞了?”

魏无可想了半天,也没办法,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方案,慢慢朝着会议室走去。

势不如人,甘拜下风,只是他前脚刚迈开,莫文便一屁股坐在他座位上,只听到椅子下方发出痛苦的咯吱咯磨损声,魏无可顿时心疼椅子甚过心疼自己。

刚才怒火冲天的莫文,此时一下子就满面桃花开了。

“哎呀,小珊珊,你这么漂亮怎么还在化妆呀,要不要莫哥帮忙呀。”

魏无可刚走到客服小辣妹邢晓珊身边时,莫文已开启了他的把妹程序,那油腻的声音直听得魏无可虎躯一震。

“哎呀,莫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休息不好,起床后就像个黄脸婆一样,无论用多少粉底都遮不住,烦死了。”

邢晓珊一边打着粉底,一边撒着娇抱怨,那酥软的声音,真是柔到骨子里去了。

作为公司最小也是最漂亮的女人,邢晓珊在公司可谓是受尽了宠爱,再加上她平日里玩得开又会撒娇,可以说一周五天的工作,有四天半是别人在帮她干,剩下的半天就是在检查别人干的怎么样,要是没做好,少不了她一顿臭骂。

不过饶是如此,也没人拒绝她的求助,毕竟,虽然绿茶有些婊,但胜在口舌生津啊。

于是包括魏无可在内,公司里的雄性动物一个个都被她迷得团团转。

所以在听到邢晓珊抱怨之后,莫文那猥琐的小眼睛里,有着汹涌而出的怜惜。

“哎哟哟哟,那么可怜啊,来,让莫哥看看。”

当魏无可用余光看到莫文那肥头大耳慢慢凑近邢晓珊,而邢晓珊也只是扑闪着无辜大眼睛等着他靠近的时候,魏无可一颗脆弱地少男心再次破碎。

在拼命忍着心碎的过程中,魏无可硬着头皮听电话那头的客户骂了两个小时,虽说心里有千百次想发火,但一想到还得靠那三千多块钱的工资过活,贫穷又再一次战胜了冲动。

等他走出会议室,已经是饭点了,往日那群家伙都是吃的不亦乐乎,不过今天却只见一堆人围坐在他办公桌旁。

“糟了,该不会是书包里的小黄书被发现了吧...”

魏无可心头一紧,满脸通红,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等他靠近,才发现,众人关注的焦点与他无关,而是坐在他前方的邢晓珊。

“晓珊,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事谁都不想的。”

“对啊,晓珊,也别瞎想了,说不定没啥大事呢,唉..”

魏无可见到一群人不停地安慰邢晓珊,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劝她想开点,而她一改往日风格,正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发生啥事了,嚎地这么惨烈...”

魏无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等他走近,发现平日里献殷勤最积极的莫文死胖子竟然不在,而向来放得开的邢晓珊却趴在桌子上大哭。

电光火石之间,脑袋里顿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日他仙人板板的,这只死野猪,莫不是趁着自己挨骂的两小时,光天化日之下将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给摸了吧。

越是去想魏无可越是心疼,看向邢晓珊的眼色也是悔恨多过怜惜,早知道自己就算是拼着不要那三千块钱的工资,也得保护好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啊。

魏无可胸腔之中此时满是怒火,恨不得现在就将莫文生吞活剥。

“你他娘的,别人家小姐妹不小心从楼上掉下去,你一脸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咋地,想慷慨就义啊?”

站在一旁的财务老蔡见到魏无可这样,撇了撇嘴,一脸讶异地问道。

“朋友?掉下楼?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不是..主管..那个..啥啊”

“什么什么啊?对了,刚才莫主管让你把他桌上的钥匙送下去,你快些去吧,不然估计又少不了一阵臭骂。”

“哦哦,好的,谢谢蔡哥。”

虽说安慰小妹妹是重要的事,但给那只猪送东西才是紧要的事啊,魏无可不敢耽误,拿着钥匙就往电梯跑,等到电梯过来,他刚走进电梯,忽然一阵软糯的声音响起:

“无可,等等我。”

魏无可只觉得心上一阵电流淌过,两个字,舒坦。

“诶诶诶,你..你也下去啊。”

魏无可连忙按住电梯开门键,一脸讨好地看向梨花带雨慢慢走进来的邢晓珊,电梯里就他们俩,单身男女独处一室,魏无可觉得这可能是他今年最幸福的日子了。

“对,我...”

话还没说完,邢晓珊眼泪又下来了,平日里虽然她身材柔柔弱弱,但也是个小辣妹的样子,如今再看她,就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嘛,魏无可心中一软,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给她安慰安慰。

“呼...”半晌,她才稳定情绪,长吁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房东打电话说我室友出事儿了,从楼上掉了下来,电话里讲不清楚,让我快些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也好,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说不定只是扭伤了脚什么的,对了,你现在样子有些恍惚,一个人回去那多危险啊。”

魏无可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对她的担忧,只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先人啊,这是天赐良机啊,不但可以单独相处,而且还能趁着她伤心的时候在她心里树立好男人的形象,简直了!

听到魏无可这么说,邢晓珊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嗯,一个人回去却是有些危险,所以刚才主管说他送我回去。”

魏无可听到她这么说,咔擦一声,一颗脆弱而猥琐的少年心当场扑街。

手中的钥匙原来要来是用来帮助情敌打开女神心门的,想到这儿,魏无可就恨不得将那串钥匙扔女厕所去。

造化弄人啊,还偏偏这么弄他,可悲啊,魏无可现在是没一点脾气,谁让自己比人弱呢。

“哦,这样啊,那你注意安全啊。”

感觉到自己占便宜无望了,魏无可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转过头看向电梯侧面镜子。

这时候,他在镜子里竟然看到了三个人。

一个他,一个她,还有一个趴在她背上的她。

“啊..”魏无可吓了一跳,不禁叫出声来,而他的左手这时候也冰冷彻骨。

听到魏无可的叫声,邢晓珊转过头看向他,她背上一直趴着的人也抬起了头。

魏无可只觉得心跳比自己三更半夜寂寞时对自己放技能的速度还要快,手中寒意更甚,全身仿佛置身冰窖一般,身子有些颤颤巍巍,意识也慢慢模糊起来。

“别..别..”

他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可是身为男人,怎么能倒下?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一个人面对那种东西。

就在他强行想要站稳身子的时候,邢晓珊背上的人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他。

那是一张有些腐烂的脸。

第2章 银山

魏无可到底还是没有看清楚邢晓珊背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当她抬起头的一瞬间,他就这么直勾勾地倒下了。

等他清醒的时候,已经在莫主管的车上了。

“啊..好痛...”魏无可甩了甩头,摸了摸四周,只觉得身上膈应得很,伸手出去坑坑洼洼有些扎人。

“妈的,我在莫猪头的车上?”

能将整个车垫用小金刚菩提编成,还美其名曰大千世界花式包浆的,只有莫文这个变态。

等到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魏无可睁开眼坐起身来:“这是...”

“你醒了?”坐在前座的邢晓珊回过头轻声问道,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嗲气,除了眼睛的红肿还没消,其他的一切与往常并无二样。

见到邢晓珊,魏无可身子一哆嗦,本能地往后一缩,只不过好奇心作祟,终于还是正眼朝着她看去。

“咦..”

可是这个时候,邢晓珊背后什么都没有,就在魏无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想再确认一遍的时候,一只手猛地向他伸过来。

“他妈的,色胆儿挺大的,老盯着别人的背看什么,让你看,让你看...”

莫文那家伙也真是灵活的胖子,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魏无可一直盯着邢晓珊看,顿时妒火中烧,抽出一只手便往他头上胡乱地拍。

要不是因为拐弯,估计魏无可还得继续接受非人的折磨。魏无可摸了摸还有些发懵的脑袋,想发火又不知道怎么开始,憋了半天,也只是挤出一句话:

“我怎么在这儿啊?”

这时候,一道惊雷再次从司机座位传来:

“你还有脸问,叫你他妈送个钥匙,你他妈竟然晕倒在电梯里,要不是那边打电话催的急,老子非得把你扇醒让你滚回去不成。”

莫文摇晃着肥肉大耳,满脸的怒气汹汹。

“嘿嘿”,魏无可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只是心里却是有些后怕,邢晓珊后背上的到底是人是鬼?

是公司那栋楼闹鬼,还是她撞鬼了,想到这儿,他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莫主管,前面左转就到了,您和无可就先回吧,我过去看看小玥就行。”

“没事儿,反正都到这儿了,咱们就一起过去呗,对了,你那朋友到底怎么啦?开始听你哭哭啼啼的没听明白。”

听到莫文这么问,邢晓珊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声音又哽咽起来。

“我也不知道,房东打电话给我说小玥从楼上摔下来了,出了些事儿。”

“从楼上摔下来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们住几楼啊?”

“我们住的倒是不高,就在二楼,只是不知道小玥怎么样了。”

“唉,你也别太伤心了,二楼摔不伤人,像我小时候,没少从二楼往下跳,好了,我一会儿把车停好,咱们就一起过去吧,说不定我还能帮衬一下。”

莫文轻声说道,言语中满是前辈对晚辈的照顾。

“对对对”。魏无可自从在电梯里见到了邢晓珊背后的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如今有莫文这个死胖子陪着,他自然不愿意让邢晓珊一个人去冒险。

“嗯?你对什么?”从后视镜里看到魏无可一脸讨好,莫文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想在回家途中有一次二人世界,谁知道被这小兔崽子给搞砸了。

“那个,我是说主管说的对,您在还能帮衬一下”,听到莫文一声怒喝,魏无可连转口说道。

莫文冷哼一声,也没再去计较,在快到邢晓珊住的小区不远的地方时,那边已经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莫文把车停好,三个人便朝着小区走去。

“有些奇怪啊,怎么那么多人?”

莫文自然自语道,带头走近人群中,只见整个小区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停在一旁,几名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朝车上走。

担架上蒙着白布,白布耷拉得很高,不像是抬了个人,倒像是立了个十字架。

就在他们靠近警戒线时,忽而一阵风起,魏无可只觉浑身鸡皮疙瘩乍起。

那担架上的白布也掀开了一角,里面的东西,莫文与魏无可都看到了。

那是个半跪着的女人,估计落下楼时便是这幅模样,之所以一直跪着不倒,是因为她的大腿骨受重挫之下,从肋间直接穿透,将她强行撑起。

而让人害怕的还不止,女人的脖子此时都没了,或许是下坠的原因,脊椎被挤在一块儿。

“啊”莫文见状,脸色已是煞白,“我的天,我的天,这...”

他转过头,看到满脸悲戚的邢晓珊,狠狠咽了口唾沫:

“邢晓珊,你...你们真的是住在二楼么,你朋友...真的是从二楼掉下来的?”

邢晓珊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担架一言不发,脸上好像很绝望,但又看不出悲伤。

不过,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颓废,倒是让人愈发觉得恐怖。

就在这时候,魏无可突然大声一叫,才刚刚稳定心绪的莫文被这一嗓子差点嚎到魂飞魄散。

“你他娘的鬼哭狼嚎什么?见鬼啦?”

“对...对..”魏无可哆哆嗦嗦,脚步不自觉地靠近了莫文一些。

“她..她刚才好像动了下脑袋。”

“动你妈个大头鬼,你被弄成那样还能动脑袋?滚一边去。”

莫文对着魏无可的脑袋又是一巴掌,而后转过身温柔地看着邢晓珊,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再看一眼那个死去的女孩。

“晓珊,你节哀顺变,唉,我看你还是先通知你朋友的家人,到时候他们处理后事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帮忙吧。”

莫文正准备劝邢晓珊回去,一方面是待在这儿实在没什么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瘆得慌,总觉得浑身不舒服,想要快点离开。

不过这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三个,一会儿到警察局录一下笔供吧。”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皮衣,五官棱角分明,高挺鼻梁,深邃眼窝,宽厚臂膀,几条帅气的抬头纹,看着颇为沉稳帅气,除了是个女的,其他地方简直就是稳重大叔标配。

听到要去警察局,莫文走上前去:

“警官,死者是我们公司小妹的朋友,我们也是刚到这儿,您有什么问题现在问我们就行,就不用让我们去警察局了吧?”

魏无可此时也凑了上去,从到这里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好像这里多了什么东西。又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但他感觉挨着这个警察就会舒服一些。

“我是在陈述一件事,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大叔型号的女警察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魏无可,眉头一皱,拿出手机摁了几下,然后又直直盯着他们。

“警官,你这样就太不讲理了吧。”

“上车。”大叔女警察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冷冷说道。

“喂,你凭什么命令我们啊,我跟你说,我要向你上司投诉,你叫什么名字,警号是多少?”

“邢楠,负责这起案子的人,这里我最大的,好了,现在上车。”

邢楠招了招手,旁边走过来一人,对着她毕恭毕敬敬了个礼,然后将他们三个请上了警车,说是请,却也没少下黑手,估计是看到莫文对他上司有些不敬。

虽说魏无可也不愿意进局子,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魏无可见到邢楠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几眼,而后掏出电话说了几句话,具体的没听清楚,但听到她对着电话那边的人叫师兄,还说什么隐煞什么的。

上车后,那个小警察按照邢楠的吩咐,准备先带他们去警察局录一下笔录。

那小警察也不知道是初出茅庐还是怎么,一身傲气简直比小混混还不吝,一路上对着莫文魏无可颐指气使的。

而被这样对待,本来就有些混不吝的莫文竟然还忍住了。

在听到邢楠自报家门后,向来脾气暴躁的莫文便没怎么说话,一路上颇为规矩,一旁的邢晓珊也是一样。

不同的是,她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眼睛里此时才看得到很明显地惊恐。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警察局门口,下车后,莫文忽然叫住了带他们来的小警察。

“这位警官,要不我们先不去审讯室,麻烦您去跟李局长说一句,就说莫文有些事想请教他一下。”

“你认识李局?”那名警察一脸诧异。

“说不上认识,见过一两面。”莫文嘿嘿一笑,递过去一根烟。

看到莫文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小警察怀疑地看了他几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

“那您三位在这儿等一下,我请示下领导。”

等到那名警察走远,魏无可满脸诧异,“莫主任,您认识这儿警察局局长?”

莫文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慢慢点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而后叹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远方,云淡风轻地说道:“呵,认识而已。”

魏无可虽然平日里对他不甚感冒,但这时候却也觉得这头猪一样的家伙倒还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连局长都认识。

不一会儿,刚才那位警官就出来了,对着他们笑了笑,然后伸手请道:

“你们三个跟我来。”

莫文嘴角一翘,满脸得意,对着魏无可甩了甩头,“还等什么,走啊。”

半晌后,他们三人坐在审讯室,坐在他们前面的,是刚才那位邢警官。

“莫主管,您不是说认识这儿的局长么。”

眼前气氛压抑,别说是局长,便是连个稍微大点的官都没来搭理他们,魏无可也只能低着头轻声问莫文。

“他妈的,是认识啊,吃过几次饭,不过有可能他不认识我了。”

莫文抬了抬眉,一张老脸红都没红,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奶奶的,脸不红心不跳的,真是不要脸啊。”魏无可在心底怒骂道。

就在魏无可心底正默默抄莫文家祖坟的时候,一道冷峻的声音响起。

“好了,你们也不要紧张,这次不是把你们当犯人在审,只是案子有些特殊,所以想多了解些情况,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三个都坐在这儿的原因。”

邢楠看着他们三个冷冷说道,然后慢悠悠点了一根烟,一口烟雾喷在魏无可脸上。

“你先说。”

“啊?我说?说什么?”魏无可一脸懵逼,转过头看向莫文。

“你他奶奶的看我干嘛啊?警官让你说你就说啊,怎么搞得好像我是案件主谋一样。”

莫文气不打一处来,在桌子底下,抬起肥硕的大腿,对着魏无可就是一脚踢过去。

魏无可吃痛之下,脸一下憋成了猪肝色,连忙点了点头,看向邢楠。

“警察叔叔,不不不,阿姨,不不,姐姐,那个我和晓珊是一个公司的,然后今天她接到电话,说是合租的小姐妹出事了,我们主管就送她回来,就是这样。”

邢警官眯着眼直直地盯着魏无可看着,看得他心头有些发毛。

“就只知道这些?”

“对对对,没有丝毫隐瞒。”

邢楠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莫文,“你说。”

“我?警官同志,事情就像是小魏说的那样,其他的也没什么啊。”

“那你呢?”邢楠这时候看向了邢晓珊,如果说他看向魏无可的时候,眼中有些好奇,那看向莫文时候,眼中可以说有些鄙夷,最后看向邢晓珊时,眼神是明眼可见的厌恶。

似乎从见到邢晓珊开始,邢楠就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她。

“楠姐,我....”

“你好,邢小姐,我们正在处理案子,请你注意措辞。”

“好...好的,邢警官,小玥,小玥她,好像是被反噬了,她前不久去了趟婴木林,带回来了一个木鱼,然后常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银山也忌讳地很,所以我就不敢去问...”

“哼..不敢去问还是存心想让她死啊?既然连银山都忌讳,干嘛不向家里说明?”

“我...我...楠姐你听我解释...我也不想的,是小玥说...小玥说不想再让人看不起,想站着走回去的,我也不想的...”

被邢楠一阵怒喝,邢晓珊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儿还有办公室里半分活泼的样子,那可怜的模样,看得莫文和魏无可一阵心疼。

不过很显然,邢楠对她的楚楚动人丝毫不感冒,依旧是冷冰冰地样子。

“这些话你还是跟乌桓说吧,他就快到这儿了,希望你的解释他能听进去。”

“什...什么,他...他..他也来了?”

邢晓珊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而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楠姐,楠姐救救我,我不想的,这真不是我的主意,只是小玥说不想看到阿姨受冷眼,所以想变强一些而已。”

“哼,她不过是一个私生女,怎么会知道婴木林的事,邢晓珊,你别忘了,无论你怎么讨厌她,她也是邢家的人。”

听着面前两个人一来一回,莫文和魏无可都有些懵圈,这怎么感觉不像是一起凶案,反而更像是一件家事呢?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啊?”魏无可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疑问,而且再结合电梯里看到的那个鬼影,顿时一肚子的想法恨不得瞬间吐出。

“反噬?婴木林?银山?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啊?”

听到魏无可突然发问,坐在旁边的莫文心头一紧,咬牙切齿对他使了使眼色,正准备抬腿睬他一脚提醒下他,这时,邢楠一声冷笑,“你想知道?”

莫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见识的场面多,也只是有些事了解得越少越是妥当,尤其是面对今天这种邪门儿的事儿,只是魏无可这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于是咬了咬牙,点点头:

“有点想,但知道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可能会有心里阴影,喏,这就是银山。”

邢楠手对着邢晓珊一指,莫文和魏无可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下心就凉了半截。

一个飘飘忽忽的人影趴在邢晓珊背上,正一脸冷笑地看着他们。

那是他在电梯里看到的人影,是个老太婆,脸上已经在腐烂,偶尔有腐肉垂落下来,便被一根根银钉重新固定在脸上,双目无瞳,眼中一片惨败,而在她的眉心,有一个血洞,血洞之中,有着一只猩红的眼,眼珠轻轻转动,正死死地盯着魏无可。

“啊!!!!!鬼啊!!!!!!!!”

莫文一下没忍住,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就要往门口爬,那灵活程度,堪比肥胖版闪电侠。

魏无可也想跑,只是身子却动不了,心脏砰砰乱撞,指尖凉意顿起。

“好了,不啰嗦了,邢晓珊,你也好好准备一下,乌桓下午就过来了,到时候你是死是活,就看你怎么跟他交代了。”

说罢,只见她手掌一扬,一朵紫色的小花儿忽而现于空中,而后一分为二,朝着瘫倒在地的莫文和瘫坐在椅子上的魏无可眉间飞去。

等到那朵紫花飞来,魏无可只觉得眉间一点如同铁水在靠近,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然伸出手想要挡住那朵花儿,见到这场景,向来沉稳地邢楠腾地站了起来。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可是,就在她冲向魏无可,想把他拉开的时候,魏无可的手已经碰到了那朵花。

“啊!!!!”

一声闷哼声响起,继而及牙关紧咬的声音,此时魏无可的嘴角已溢出鲜血,他没有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一朵花儿竟然滚烫如斯,便是小时候偷看别人洗澡被别人淋热水都没有这般刺痛。

“老子估计要废了”,这是魏无可的第一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左手应该已经成了焦炭,便是白骨上估计都已经被烫出了洞。

可就在这时候,那种以前让他痛不欲生的凉意却突然如龙卷风一般袭来,手中的炎热如同遇到了冰雨的侵袭,刹那间百草丛生,枯木逢春。

“特么的,还能这样?”魏无可感觉得到左手慢慢有了知觉,意识也渐渐恢复,他瞥见手中的紫色花儿已慢慢黯淡,最后消失无踪;

瞥见自己的左手变得灰暗,却不见死气,反而给人一种勃勃生机之感;

瞥见邢楠一脸的惊讶,眉头紧皱成一团;

瞥见邢晓珊身后的银山一脸惊恐,往后又缩了半尺。

“这...你....”邢楠此时已惊讶到无以复加,不是因为那朵狱火被掐灭,而是她竟然又见到了二十多年前从江湖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的阖棺手。

天字门,终于又要重出江湖了么?

而这时候,魏无可只觉得身子此时已经冻得僵硬,脑袋一歪,又晕死过去。

另一边,莫文见到紫色花儿对着他冲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站了起来,想要拉开门出去。

只是门刚拉开一条缝儿,那朵花儿便冲进了他的眉心,莫文一哆嗦,眸中一片浑浊,数息之间,又恢复清明。

“咦,这里好熟悉啊,好像在梦里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莫文手拉着门把,眼睛里有些疑惑,然后慢慢关上门,走向开始坐过的椅子。

“邢警官好,不知道您把我们叫过来是想问什么事儿呢?”

莫文一脸和善地看着邢楠,而当他余光瞥见躺在地上的魏无可时,顿时脸上浮现出厌恶,低声骂道:

“他奶奶的,这家伙怎么刚进警察局又晕过去了,胆儿真是比麻雀的还小啊。”

对于莫文的行为,邢楠和邢晓珊并不觉得奇怪,邢家的狱火向来霸道无比,阴魂野鬼碰上,那是尸骨魂魄无存。

而要是活人遇到,被其侵入识海,一炷香的记忆会被瞬时清空,如同在彼岸走了一遭。

“这家伙,莫非真是我走狗屎运,捡到宝了。”邢楠猛吸了一口烟,轻声说道。

第3章 邢家

“妈的,老子怎么又晕过去了?”一天连晕两次,便是向来对自己宽容大度的魏无可也有些不能原谅自己了。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警察局的长椅上,脑袋下枕着的是莫文的大腿。

倒也不是莫文心疼他,只不过他要不这样做的话,魏无可的这颗脑袋就得枕在邢晓珊的大长腿上了。

作为男人,莫文能做的,也只能是知男而上了。

“滚,醒了还不给老子滚开!”

见到魏无可睁开眼睛,莫文差不多是用吼的形式说出这句话。

魏无可一个哆嗦,连忙坐起身子擦干净脸上的唾沫,满脸通红地对着莫文点了点头致谢。

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不安分,左瞟右看,寻找着邢晓珊的身影。

莫文这时候也发现了魏无可的小心思,一巴掌对着他脑袋就拍了下去。

“你特么别看了,晓珊被邢警官叫到她办公室去了,对了,小子,我警告你,你最好有些自知之明,晓珊是你这种人能配得上的?哼!”

莫文看向魏无可的时候一脸地不屑,只是心里却是半分都不敢轻视。

再怎么说他也是情场老手了,刚才在审讯室,邢晓珊看魏无可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女孩子的心思向来难猜,说不定就看走眼看上了这小子呢。

无论如何,反正他们俩人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不然,就有大祸了。

“我...我..我哪有胡思乱想,我六根清净,不立业不成家。”

魏无可一脸的坚定,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我呸,就你我还不知道,妈的,在你位置上待了三次,每次你书包里的小黄书都不重样。”

正在莫文损着魏无可的时候,忽然邢楠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魏无可,你进来。”

“我?叫我干嘛?”魏无可这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毕竟银山对他的冲击有些强,莫文将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

一想到银山,魏无可又有些胆怯了,转过头看了看莫文。

“特么的,叫你进去就进去,看老子干嘛?老子还巴不得去呢。”

莫文只觉得魏无可的询问是种嘲讽,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不去看他。

“魏无可,这么磨叽,你是想要我亲自去请么?”

“不不不,来了来了。”

听到邢楠这么说,魏无可整了整衣领,虽然他对于很多事不了解,但作为宅男,玄幻悬疑神鬼之谈方面的书倒是看了不少。

如果自己没猜错,邢楠和邢晓珊或许就是那些书中写的出世的隐士高人,要知道,身为一个在都市中卑微到尘埃里的小人物,能拿命换一场富贵,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楠姐,你找我啊?”魏无可走进门,对着邢楠毕恭毕敬鞠了个躬。

“你就是魏无可?”这时候,一道颇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在房中响起。

魏无可转过头一看,旁边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做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那人看起来三十来岁,嘴唇挺薄,长着一双丹凤眼,看起来颇为阴柔。

“对,我就是,您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头也没抬,只是专注地修剪着自己的指甲,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跪在他身前的邢晓珊。

邢晓珊此时浑身如筛糠一般发抖,脸色惨白,满脸的泪痕还没干,像是被雨洗过的青石板一般。

“晓珊,你..”魏无可见到这一幕,不由地想起封建社会的糟粕残留,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火,直直地盯着中山装男人。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她的事,我到时候自会处理。”

“她能有什么事?你想做什么?”

“她?家事而已。至于我想做什么,其实很简单,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卫家人,而你的族人现在又在哪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叫魏无可,自然是魏家人,至于我的父母,我是个孤儿,你说他们在哪儿?”

听到魏无可的回答,那阴柔男子的眼神中已经有了几分不悦,魏无可刚瞥见那人眼中的不善,忽而只见一片黑影飘过。

“啪!!”

魏无可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而刚才坐在三米远沙发上的阴柔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在自己面前。

“我没工夫和你开玩笑,说,你的阖棺手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更别提是个铁骨铮铮铮断腿的魏无可了,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还问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魏无可心中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顿时他身子一弓,猛地对着中山装男人冲过去。

只是,他还没跨出一步,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魏无可,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拉住他的自然是邢楠,魏无可只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被一个阴柔男人打也就算了,没想到被一个女人拉住手臂,自个儿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我哪有不识好歹,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他干嘛还打我,我这张脸看起来是很欠揍还是很能抗揍啊?啊?”

魏无可猛地一甩手臂,摆脱了邢楠的控制,呼了一口气,却也没了打回去的心思。

“看来有些事你也不知道了,卫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山装男子慢慢踱步走向窗户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魏无可。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邢晓珊,似笑非笑:

“既然他也不知道卫家的隐秘,那就是说,小玥的死,你依旧只有过,而全无半点功,所以,你还是该死。”

听到这话,邢晓珊带着哭腔不断磕头求饶:

“乌桓大哥,我错了,小玥的事是我妒心太重,不该去怂恿她,你饶过我吧,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你?他有面子吗?”

“不是的,不是的,乌桓大哥,我父亲都是被那个坏女人勾引,才会忤逆爷爷的话,甚至还怀上了小玥这个杂种,我只是在改正我父亲做过的错事而已,乌桓大哥,你饶了我吧。”

“那个人的事我不想去管,只是你为什么要害小玥呢,这么些年,本来家里都不打算对付你了,谁知道你又出来惹事,这只能怨你自己啊,只是可怜了我妹子了。”

邢乌桓一直是笑着与邢晓珊对话,只是话语之中的森然,便是像魏无可这样的旁人都觉得恐怖。

“好了,你也别哭了,哭花了脸,去那边就不好看了。”

邢乌桓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用手捏起邢晓珊的下巴,而在他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铃铛,颜色与邢楠开始甩出的花儿一模一样。

邢乌桓每动一下,铃铛便荡出一阵嗡嗡声,初听之下不觉得什么,但数秒之后,只觉耳边似有阴兵过道百鬼嘈杂一般,整个人仿若孤身一人置身灵堂之中。

“等等,等等,那个,你是想要知道魏家人的信息对吧,你也说我有什么阖棺手对吧,既然这样的话,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想起来些什么,要不你放了晓珊吧。”

情急之下,魏无可连忙叫住邢乌桓,他从未想到过,前一天他还是个还在为衣食发愁的屌丝,有一天会和传说中的异能高人扯上关系,甚至,刚有一面之缘,便出现了生死抉择。

听到魏无可这么说,邢晓珊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说道:

“对对对,乌桓大哥,说不定他真能想到什么线索了,对了,我听小玥说,婴木林里面有东西让她很痛苦,让她不断地记起那些曾经拼命去忘记的事,仿佛回到了生命中最难受的时候,如果魏无可去了那儿,说不定真能想起什么呢。”

“去婴木林?喂,邢晓珊,你这是害我啊..”

魏无可本来还有些心疼邢晓珊,在听到她想要自己去婴木林的时候,开始积累的好感顿时消失无踪,毕竟,小玥死的惨状他可是见过的。

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什么一见钟情见色起意都是浮云。

听到这话,邢乌桓眉头一皱,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也好,我也正打算去那儿会会那东西。”

邢乌桓放下手,那颗紫色铃铛也消失不见,脸上的凝重此时也慢慢又变成了笑意,只是他开心了,另一个人就难过了。

“喂,那什么乌桓大哥,那什么去婴木林能想起我家人的说法你该不会相信了吧,那都是骗傻子的,我在家抽根烟喝点酒说不定能想得更快呢,你说对吧,嘿嘿嘿。”

魏无可努力让对方改变主意,不过得到的回应却是让人心如死灰。

邢乌桓站起身看了看邢楠和邢晓珊,“你们也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动身前往婴木林,人死如灯灭,小玥尸体带回去已于事无补,只是邢家人的血债得有人还。”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就在他前脚刚迈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向魏无可。

“明天六点,我去你住的地方接你。”

“不,我不去,那儿听着就邪气十足,怪阴森的。”

“你不去可以,邢晓珊一定会去,而且我敢保证,她一定会死在那儿,我说的。”

“那她是她,我是我,你们一家人,恩怨自己算,不要扯上我。”

“没错,这是我们邢家的事,不过,你去了,她不一定死,你不去,她一定死,你决定她的生死。”

邢乌桓说完,微笑着看着他,魏无可只觉得心底一阵发麻,虽然他不想为了邢晓珊交出自己的命,但有些事,没说明白的时候可以蒙混过去,说清楚了这一辈子恐怕心里都是个结。

“你..你到底想要我去干嘛啊?我去了也没用啊,只是个拖油瓶而已。”

“所以呢?”

“我...妈的,要我去也行,老子要钱,我要十万,不,二十万,给我二十万我就去!”

“好。”

听到魏无可的肯定回答,邢乌桓轻声一笑,转身离开。

“妈的,答应的那么爽快,亏了,老子真是....妈的,真是人穷志短胆子小,怎么生死关头开价还是个穷逼心态呢..”

魏无可双手抓着头发,满脸的悔恨,身后是面无表情的邢楠,还有满脸悲戚的邢晓珊。

第4章 借命

“婴木林?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还有,你们这家族到底都是些怎么样的人啊?”

等到房门关上,魏无可也无所顾忌了,现在是心里有什么疑惑就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邢楠点起一根烟,吹了个烟圈,“你坐吧,既然你也要去,那我就将一些事情讲给你听。”

“我们三个,都是邢家的后人。”

“邢家?”魏无可听到这种说法,不禁有些好奇,一般而言,也唯有古代世家大族才这么称呼自个儿吧。

“没错,邢家,火字门邢家,降鬼道五大家族之一,常年隐居,偶有后人出世。”

“降鬼道?”

“嗯。”邢楠点了点头,而后直直盯着魏无可的左手,“说起来,或许你也是降鬼道的一支后人,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你可能是卫家的后人。”

“那还用说嘛,我姓魏,自然是魏家人了。”

“不是那个魏,是守卫天下道的卫,说起来,卫家的人已经消失差不多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前,有一人前往邢家,说是卫家后人,有要事禀明,后来当家主去迎接,那人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这么奇怪的吗?那卫家一直没有出现,你怎么知道我有可能是卫家的后人呢?”

“因为你的阖棺手。”

“阖棺手?”魏无可抬起自己的左手,放在眼前一遍遍地来回查看,不时揪起几根汗毛,痛的直咧嘴,

“我看我这手也平平常常的呀,什么是阖棺手啊?”

“你要问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我只知道卫家的阖棺手可超度阴邪鬼煞,所以这些年来,世道有些不平稳,也是因为有几个厉害的角色隐隐有破除封印的兆头,如果没办法让它们轮回,凭我们四大家族的本事,怕是真有一天会有些难办。”

听到邢楠这么说,魏无可莫名其妙心底生出一阵自豪感,像他这种小人物,平时连被别人多看几眼都是奢望,如今竟然有机会成为救世的英雄,不免也是有些飘飘然。

“那我这手怎么用啊,对了,有了这手是不是可以和你们一起抓鬼啊,对了,抓鬼有没有钱啊,你们是靠什么生活的呀?然后你们有没有什么秘密基地,就是像复仇者联盟里面的基地一样的地方啊?”

魏无可虽然知道明天将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不过心底的担心可是消除了不少,说不定自己是卫家人啊,那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自个儿肯定不会有啥生命危险的。

只是以后要是举世闻名了,有了很多钱该怎么办呢,大房子是一定要买的,然后再金屋藏些娇,哈哈哈,不过一定不能搞的太明目张胆,嘿嘿嘿...

魏无可越想越兴奋,一对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这时候,啪地一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不用想,自然是邢楠出的手。

“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没没没,我只是在想这阖棺手怎么用,对了,楠姐,这怎么用的啊?”

魏无可一边问,一边学着拳皇里的招式对着空气打了几下。

“连你自己都不懂的话,那我们就更不懂了,再说了,你这手虽说有七成是阖棺手,但也有可能不是,毕竟便是连乌桓哥都没见过真正的阖棺手,你还是不要得意地太早。”

见到魏无可一脸的得意洋洋,邢楠不禁出言怼了他几句,要是让他尾巴翘上天,等明天去了婴木林,到时候真有危险,怕他不知天高地厚直接怼上去。

“嘿嘿嘿,那是那是,还没确定呢。”魏无可摸了摸后脑勺,也知道自己有些小人得志,连忙扯开话题,

“对了,楠姐,明天去婴木林就咱们四个吗?看你们的样子,那里似乎挺凶险的。”

“对,就我们四个。”邢楠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样子说不上享受,但像是在故意麻痹自己。

“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别自作主张做什么事。”

“那是那是,到时候楠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说的我就不做。”

见到邢楠的样子,魏无可觉得此行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凶险。

“只是,楠姐,咱们能不能多叫点支援啊。”

魏无可满脸尬笑地看着邢楠,虽然他想成为救世英雄万众瞩目,但他更想活下去啊。

“我们这一辈,出世的只有六人,大家在各地维护天道,自然很难及时召集到一处。”

“那其他家族的人呢,有没有可能叫过来帮忙?”

“没有,降鬼道五大家族向来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当卫家消失后,便再也没有主持大局的人了,所以有些什么事,大多是各自为战,当然,若是遇到一些强大到家族长老都解决不了的事,一般也会去求援。”

最后一点希望被破灭,魏无可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为今之计,就是趁着明天出门前多准备些保命的东西,然后好好潇洒一把,毕竟,他这一辈子,说不定就只有二十四年呢。

“好吧,楠姐,那这样的话,我就回去了,对了,要不要我把地址给你,明天...”

“不用了,你的信息我这儿都有,对了,这是五万块,你先拿着,剩下的十五万,等你回来再给你,毕竟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

邢楠递过来五沓百元大钞,然后慢慢走到刚才邢乌桓坐过地方坐下,揉了揉眉间:

“好了,你出去吧,今天我说的有些多了。”

“哦。”魏无可点了点头,他现在声音有些颤抖,不敢多说话,这么一沓子钱,五万啊,自己得做一年半才能赚到手啊。

他想将一沓钱揣兜里,只是见到口袋鼓鼓囊囊的,有些太过于显摆,又想塞衣服里,只是现在大夏天地就穿了个短袖,藏哪儿都不合适。

他见邢楠扶着额头在那儿闭眼养神,也不好去打搅别人,刚好看到垃圾桶里就几张废纸,连忙走过去掏出废纸放在口袋里,然后拿出黑色垃圾袋将钱一捆。

“他奶奶的,现在应该不显眼了吧,这可是老子的卖命钱啊,嘿嘿嘿,今晚可以好好潇洒一把了。”

当他觉得一切准备妥当后,便转身朝门走去,只是这时候邢楠的声音再度响起:“把邢晓珊也带走吧,在这儿看着烦。”

“哦,好的,楠姐。”虽说魏无可对邢晓珊现在好感几乎等同于零,但给了他五万块钱的楠姐的话不能不听啊,于是走到邢晓珊面前,将她扶起,慢慢朝着门外走。

邢晓珊此时还没有缓过来,脸色依旧惨败,走路还有些哆哆嗦嗦。

“好了,邢晓珊,你也别怕,我不也去嘛,别太担心了。”

见到邢晓珊三步一趔趄,差点将他都弄倒,魏无可不禁出声说道,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但更多地是埋怨。

不过,显然邢晓珊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直到走出房间,她依旧是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看她的样子,或许所谓的婴木林比他想的要可怕一些,或者说,那邢乌桓比想象中的,要可怕很多。

“喂,你这臭小子,你把晓珊怎么啦?”

魏无可刚扶着邢晓珊走出办公室,肥头大耳的莫文便冲了上来,一下将晓珊搂进自己怀中。

“晓珊,你怎么啦?在办公室里那家伙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就在外面你怎么也不喊一声啊,你...”

“谁欺负谁啊,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啊,我才懒得欺负她呢,来来来,把你的晓珊扶走,老子还不屑呢。”

魏无可这是第一次那么硬气,平日里只在睡觉前想到的场景,此时在现实中实现,心中的爽度飙到爆表。

见到魏无可如此大的转变,莫文也有些蒙圈,扶好邢晓珊后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大爷的,翅膀长硬了是吧?这个月的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呸,就那三两千的工资,老子不屑,走了。”

说完,魏无可转过身摆了摆手,慢慢朝着警局门口走去。

“他奶奶的,难怪电影里主角报仇雪恨后都只留下背影呢,妈的,要是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极度猥琐的笑就太丢人了。”

魏无可走出警局大门,身后事仿佛都被抛到了一边,七月流火,八月份的太阳晒在身上仿佛少了那种毒辣,有的只是各种阴暗被杀死时的快感,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新生。

“老子有钱了,先去爽一把!”

魏无可努力憋着大笑的冲动,拦住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

“你随便开,瞎转悠都行。”

“哎哟,小伙子壕气啊,你这是准备离开这儿吧,想多看看这里景色?怎么,待久了突然之间要离开,挺舍不得这儿吧?”

“舍不得倒是说不上,就是想看看现在这座城市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嗐,小伙子,这能有什么不一样,我在这儿跑了十多年车了,这个地方啊,啥时候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有人。”

魏无可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四年,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这儿,他总想着有一天能突然得到一笔巨款,然后离开这儿。

去一个他想去的地方,痛痛快快吃一顿不用计较价格的饭,痛痛快快买几件喜欢的衣服,去游戏厅玩喜欢的游戏玩到天黑眼睛打眯就行。

但是现在他坐在车上,却有一种感觉,哪怕手头这五万块钱全拿来做车费,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哪里下车。

“喂,小伙子,我都已经兜了俩小时了,还要不要继续?”

“那就这儿吧,师傅多少钱?算了,这里有两千,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伙子,慢走啊,这我名片,下次想逛了还找我啊。”

魏无可笑了笑,打开车门走下车,眼前的景色他很熟悉。

没想到兜了两个小时,竟然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这条街的尽头,就是自己住的那个小区。

原来,这个城市里的万家灯火真的与自己无关,不管自己有没有钱,结果都一样。

他在街边的沙县小吃点了一碗鸡腿饭,加了一个卤蛋,要了一瓶饮料,吃了半个小时。

然后在一家叫做阿迪大师的服装店买了一件外套和一双跑步鞋,在小卖部买了一包中华,抽了一根,咳嗽了半天,朝着公寓楼下的女浴室看了一眼,心绪一动,继而又是一阵大咳。

“妈的。真的是贱命一条,有了钱,竟然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魏无可苦笑了几声,叹了口气,将垃圾袋揣在刚买的外套口袋里。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但只有这次,却总感觉走不完。

在走了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卧槽,鬼打墙了啊。”

魏无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奶奶的,我就说嘛,装文化人就是容易倒大霉。”

他看向四周,自己住的那栋公寓仿佛就在十步开外,可是往前走十步,场景又是这般。

这个时候,他的左手又有了感觉,不过,这一次有了些不同,那是种刺骨的炙热。

魏无可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时候,在他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忽而出现一个人影。

本来他是想找人求助,可这时候,他的左手忽而冷热交替,且感觉越发强烈。

“不对劲,逃。”

魏无可虽说书读的不多,但电影看得却不少,知道有时候领盒饭大多是因为好奇心太重,眼见事有不对,连忙转身就跑。

“他大爷的,不会是那个什么小玥来找我报仇了吧,不对呀,我就今天只见过她一面,干嘛找我,应该找邢晓珊啊,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救了邢晓珊一命,所以把帐算我身上了,妈的,我好冤啊。”

魏无可此时是有苦说不出,整个一天就没遇到过正常的事,先是替领导背锅,然后被卷进凶案,又被说是卫家人,还被人要求去一个凶险万分的婴木林,临到末了,还遇到鬼打墙。

“算了,想多了也没用,还是快溜吧,走为上策。”

当他准备迈腿就跑的时候,忽然后背一阵凉意,全身汗毛乍起,有人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庞边探出一个头来。

“小哥哥,我的命丢了,能借我一条吗?”

第5章 诡事

魏无可只觉得全身冰冷,搂着他脖子的是双小手,冰冷如同冬日里的鹅卵石,他想逃也想叫,只是身体机能在这一刹那仿佛丧失了一般。

“小哥哥,我的命丢了,能借我一条吗?”

魏无可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没直挺挺摔下去,如今被人搂住脖子,是想走也走不掉了,但要说去勇敢面对,便是借他魏无可十个熊胆也还少了二两胆汁。

于是,魏无可狠狠咽了口唾沫,瑟瑟地说道:

“那..那个我...我也只有一条,没..没..没多余的,要...要不我..我找别人问问...问问?”

魏无可现在整个人仿若在坐拖拉机,闭着眼整个身子筛糠似地抖着。

他也不知道这样回答会有怎样的后果,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也只能求对方发发善心了。

“这样啊,如果你没有多余的命,那我就不为难你了吧”

听到魏无可的话,那双小手竟然直接从他脖子上抽开了。

“不是吧,现在的鬼都这么容易骗的吗?”

魏无可心里一阵暗喜,只不过开心不过两三秒,虽说背上的寒意渐渐消却,但是身前的冷冽却陡增。

“我去,她还想干什么,不会是要和我正面刚吧?”

他很想对着前方猛地打上几拳,然后趁机溜走,只不过如今的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喂,小哥哥,你干嘛一直发抖啊。”

这时候,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确实是在前方,而且魏无可还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晃动的冰冷气息,但是那种面前空无一物的空灵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他心头闪现。

“没...有点冷。对,冷。”

“这样啊,那我得离你远点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小女孩的声音忽而远了一点,感觉在七八步之外了。

“好..好..好了一点。”

“那现在呢?”

魏无可强行压抑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深呼了一口气,细听之下,声音似乎已经隔自己更远了些。

“那现在应该不冷了吧?”

此时,小女孩的声音已经飘飘忽忽轻不可闻,周边的温度似乎也没有那么低了,魏无可心中一喜,虽说莫名其妙撞鬼了,但是从始至终那只鬼都没有为难他,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差不多过了两三分钟,感觉到周围温度已不再让人起鸡皮疙瘩,魏无可才舒了一口气,轻轻打开眼睛。

“咚”,那睁眼的一刹那,魏无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用铁锤猛地一击。

距离他的脸不到半寸的地方,有另外一张脸,那张脸上如同荒山野岭上被雪覆盖的沟壑一般,那种苍白中家带着暗黄与尸斑,发黄的大门牙暴出嘴唇,让那份寒意又深了几分。

“鬼...鬼啊!”

魏无可青筋暴起,双手捏拳,却只是绷着自己的身体,丝毫不敢乱动。

这时候,忽而一阵笑声响起,是属于那种幸灾乐祸的。

“哈哈哈哈,亡人哥哥,你也有今天,我就说过,小人报仇,十世不晚,怎么样?被整到了吧!”

街道夜色中,小女孩的声影慢慢走近,那是个梳着羊角小辫的小丫头,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脸粉嫩嫩的,只是一双眸子却是澄清透亮,无瞳无白,整个就如同两颗血珀,谁若是对上那双眼睛,仿佛能看到前世今生一般。

本来魏无可心脏都要跳到喉咙眼里去了,但看到小女孩的时候,心一下忽然就静了下来,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声音:

“问她,鬼修罗在哪儿?问她,鬼修罗在哪儿?问她!!!问她!!!”

一瞬间,原本静下来的心又一次暴走,整个脑袋被那道暴躁的声音弄得快要炸开一般。

“哼,小家伙,你要是再左右他,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候,眼前的小女孩一声怒喝,魏无可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灵,刚才的暴躁声仿佛从未响起过一般,这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眼前的人。

“喂,你...你是谁?你想要干嘛?”

“我?我叫阿奴,不过别人一般喜欢叫我鬼奴,这两天感应到了阖棺手的动静,它好像要醒了,所以我就来看看。”

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魏无可的左手,要不是见识过刚才她的一声怒喝让脑海中咆哮的家伙吓得不敢露脸,估计魏无可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女孩会是个这么恐怖的存在。

“要醒了?什么意思啊?”

魏无可既然知道了她的厉害,自然也知道她不会骗自己,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去消化,也还处于白纸的范畴。

如今听到鬼奴这么说,而且看她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请教的机会。

“要醒了就是要醒了,哪有什么别的意思,好了,我也该走了,开始是怕有些歹人对你下手,如今看来,你与邢家人勾搭上了,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鬼奴说完,便转过身要走,魏无可连忙喊住她:

“喂,等等,你刚才是叫我亡人哥哥?那是谁啊?”

鬼奴身子一顿,而后便是一两声轻笑,

“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知道的太多,会对这世间苍生失望的。”

而后不见她怎么动,就凭空消失在魏无可面前,此时街道就只有魏无可和那个黄脸老鬼。

魏无可一个冷颤,连忙大声喊道:“喂,鬼奴姐姐,你朋友还在这儿。”

“他不是我朋友,我过来看你,路上看到这孤魂心愿未了,一直想看看他孙女儿,我就顺道把他带来了,你随他便,等他心愿一了,就自行轮回了。”

“哦。”魏无可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那只鬼,那只鬼貌似有些拘谨,见到魏无可看向他,连忙回以礼貌地微笑,这一笑,差点又将魏无可吓趴。

“那个...你是去哪儿啊?我们可能不顺路,要不你先走吧。”

黄脸老鬼嘿嘿一笑,对着魏无可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不用管他。

魏无可见到他这么坚持,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当那个鬼奴走后,此时街道已如往常一般,他此时心中满是疑惑,但经过这一小小段时间的消化,有些事貌似有了些了解,但其他的一些事却越来越糊涂。

他越来越确定自己就是那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卫家后人,但是却不知道这卫家后人的分量有多重,也不知道身为卫家后人到底是福还是祸。

而且经过刚才的那件事,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步入了一个漩涡,有人似乎想害他,似乎也有人在帮他,降鬼道,五大家族,还有妖魔鬼怪,越来越多的信息在他脑海中堆积。

前一天自己不过是个臭屌丝,现在的自己貌似开始有主角光环护体了,魏无可这时候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毕竟这是无数个夜晚入睡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理想话的自己。

但当这一天来临,他又忽然惜命了起来,毕竟英雄不好当,满身光环之中,或许是千疮百孔。

“唉。”魏无可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罩着自己,如今看来,邢楠应该算一个吧,鬼奴也应该算一个。

对了,也不知道鬼奴到底是不是鬼,如果不是,那怎么能弄出鬼打墙呢,但如果是的话,刚才她在我背上的时候,那可是和七八岁小孩一般的重量啊。”

魏无可越想越不清楚,不多时,他便走到了公寓门口,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悄悄撇过头一看,一张带着尸斑的老脸又恰如好处地伸了过来。

“我靠。”魏无可吓得一个大后跃,“我说大爷,您是想吓死我啊,刚才鬼奴不是说您有心事未了么,您去了了那事儿啊,跟着我干嘛呀?”

老人嘿嘿又是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指了指公寓。

“您是说您的孙女在这栋楼?”

老人点了点头。

“好吧,也真是服了您了,那这回您先走吧,不然我这心脏可有些受不了。”魏无可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

老人再次点了点头,慢慢朝着楼梯走去。

一楼

二楼

.....

六楼

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老人在走到六楼的时候,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但落在耳中,却让人心里一沉。

老人朝着前方走去,最后在602房前停下了脚步。

“他孙女儿竟然是那个打我一耳光的丫头?妈的,果然老的小的都与我相冲啊。”

魏无可朝着602房间看了一眼,602房门并没有锁上,透过半开的房门,可以看到那个女孩儿仰头靠在窗台旁的沙发上。

她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如同一根细长的针,扎得老人一阵心疼,脸上表情也是百感交集。

只不过魏无可除了觉得这丫头心大,一个人住连门都忘了关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友善的慰藉词,针不扎在自己身上,痛感永远只是意识层面的事。

“那你们慢慢聊,我要去睡了,明天还得出远门呢。”

魏无可撇了撇嘴,礼貌性地对着老人说了声,掏出钥匙就准备回房睡觉。

这时候,老人张了张嘴,有些话想说却又忍回了肚子,就在魏无可进房准备关门的时候,老人一咬牙,开口说道:

“小伙子,你帮我一个忙,我送你一场机缘,如何?”

“帮忙?机缘?大爷,您该不会像是老套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我替您照顾孙女,您将孙女许配给我吧?”

魏无可朝着屋内又瞄了一眼,还别说,平时自己出门早,基本就没和这位邻居打过照面,今儿个早上被一巴掌扇迷糊了,也没有仔细看她的模样。

如今趁着这机会一瞧,虽说那女孩不是那种明星级别的,不过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再加上精致的五官,还真是挺俊的女娃儿。

“他大爷的,总算在今天赶上一件好事儿了。”

魏无可心里一阵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跪下磕头叫爷爷,只不过这时候,那黄脸老鬼摇了摇头。

“我去,大爷,您耍我呢,不是这事儿啊?那我不帮忙了,也不要机缘了,说不定我明儿个就死了,要机缘有个鸡毛用啊。”

经过了这一天的起起落落,魏无可整个人也自信多了,有啥说啥,以前因为自卑憋在心里的那些事儿,也因为一定几率的死到临头而有所改善。

说完那句话,魏无可便又打算进房睡觉,这时候,黄脸老鬼连忙说道:

“小伙子留步,我摇头并不是说你猜的不对,当然,也没有说你猜对了,毕竟儿女情长的事老头子也做不了主,哪怕托梦给我这孙女,她也不见得会听我的,但是你说对了前半句,老头子是希望你能稍微照顾下她,等你有时间希望你能陪她回一趟老家,帮她把她的一些事了了,到时候,老头子一定有重谢。”

“我靠,大爷,您这做生意可真是不亏啊,按您说的,那就是我得帮忙,但不一定有报酬呗,您生前是做哪行生意的啊?”

“小友,你这话就说错了,并不是没有报酬,只不过要了了一些事后,才能把属于你的报酬抢过来,而且,老头子可不是做生意的,我生前是个算命的,看人看了几十年,我说的报酬绝对是你想要的。”

魏无可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有些迟疑了,如果说以前他对这些因果命数不置可否的话,现在他倒是有些信了,毕竟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在生死关头撑着自己往前走。

“小友,老头子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就多考虑考虑吧,无论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便带佳佳回老家,记住,回去后,先到村口窑洞里的三奶奶家看看。”

黄脸老鬼说完,看着魏无可露出了慈祥的笑意,然后摆了摆手:“好了,你去休息吧,你命宫有些泛黑,以后几天或许会有些血光之灾,不过无大碍,凡事都能逢凶化吉的。”

“咦,老人家,你这都能看出来,那您多看看,还有啥别的没?”

“还有啊..”老人环顾了四周,皱了皱眉,“还有就是这儿有些不干净,等你从佳佳老家回来后可以打扫下,想必那时候你也有能力了,现在倒是不急。”

“不干净?打扫?什么跟什么啊,我一个大男人不修边幅很正常,这还要你看,除了这个还有呢?”

魏无可舔着脸继续问道,挺高这话,黄脸老鬼眼睛一翻,似乎想凑近跟魏无可讲讲道理。

“小家伙,凡事可要知足啊,你这....”

见到这架势,魏无可连忙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大爷,我不问了,您先忙,有什么事就招呼一声,对了,我叫魏无可。”

“好,我叫卫阳。”

“魏阳,咱还是家门啊,难怪这么有缘。”魏无可恍然大悟地样子,对着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听他说完也没再说,只是会以一笑,而后一阵阴风吹起,便消失无踪,房中躺着的女孩翻了个身,眼角泪花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夜晚愈加安静,佳佳躺在沙发上,紧皱着眉头,眼睛紧闭,眼角旁还有泪花,嘴角不停地呢喃着:

“爷爷,您别走,您身体不好怎么也不跟我说啊。”

“我其实没那么忙,您要是说身体不舒服,我一定可以请假回去的。”

“是佳佳不孝,都没赶回家看您一眼,您过世一年多了,佳佳也就回去过一两回,佳佳是怕回家后看不到您,是真的很怕。”

“前些日子,我回了老家,三奶奶说您过世前曾去集市给自己扯布做寿衣,说您担心到时候死了我不知道尺寸,给我添麻烦,爷爷,佳佳听着心疼啊。”

走道上微风阵阵,佳佳在房间里说着梦话,魏无可在她门口站了半晌,而后悄悄把门关上,回到自己房间。

“唉,没想到那个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啊,只是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没有了结,还非得让我帮忙,希望到时候自己能帮上忙吧。”

魏无可自言自语了几句,便仰头倒在了床上,此时他很想养精蓄锐以待明天的各种事情,但脑子里却跑马般乱哄哄地,怎么都睡不着。

反反复复都在想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放在以前,明天不过就是朝九晚五工作睡觉玩游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所有的事从今天就都改变了,他的明天会是什么样,还真没有个确切的答案,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生活不至于死气沉沉。

想着想着,魏无可倒觉得心里平静了不少,“想通了,什么都不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睡觉。”

想到这儿,他把鞋子一甩,扯掉外套,掀起被子便准备钻进去,只是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魏无可,该出发了。”

第6章 逆龙

门外传来邢楠的声音,魏无可拿起手机一看,五点五十。

“我靠,他大爷的,鬼打墙竟然打了这么久,他大爷的。”

魏无可暗骂了几句,然后轻声回道:“我换个衣服就好,再等我一下。”

说罢,便将新买的衣服匆匆换上,而后将剩下的四万多块钱塞进背包里,拉好拉链,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魏无可本以为站在门外的是邢楠或者邢晓珊,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邢乌桓。

“咦,是你?”

“不可以么?”邢乌桓说话依旧是不冷不热,只是在魏无可打开门的时候,顺势看了一眼屋内,不过在见到脏乱差如猪圈的房间后,目光马上退了出来。

“这儿阴气很重。”邢乌桓看着魏无可说道,眼睛里威势十足,看得魏无可心底一阵发毛。

幸好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邢楠和邢晓珊也走了过来。

“乌桓,附近没有发现什么,那些阴气很奇怪,找不到根源。”

邢楠走上前看了看魏无可,然后轻声对着邢乌桓说道。

“是吗?”邢乌桓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一双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魏无可。

“看我干嘛啊?这儿阴气重怪我什么事啊?我这只是有只还不能确定的手,难不成还能引来大鬼不成?说不定是什么阎罗王、牛头马面、鬼王鬼将鬼兵鬼奴路过呢。”

魏无可连忙出言解释,说话间也一直看着他们三人的表情,他对邢家对所谓的降鬼道一点儿都不了解,所以并不敢太过相信他们。

他魏无可是个屌丝,但并不是个傻吊,自然也不会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了。

而趁着这个机会,貌似还可以打探一下消息,只是当他说起鬼奴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这样也好,虽说不一定能扮猪吃老虎,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还有张底牌。

“那走吧。”见到魏无可也是一脸不知情,邢乌桓四处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有半分收获,也只能作罢。

“好嘞。”魏无可嘿嘿一笑,紧跟在他们身后,只是路过602的时候不自觉又看了过去,此时那间房房门紧闭,但能听到轻微的梦呓和啜泣声。

“算了,等我回来,再带你去了结你的事吧。”魏无可撇了撇嘴,快步小跑离开了这座他一直想逃离的公寓。

邢乌桓他们此时已经上了车,是一辆越野车,很高很霸气。

“卧槽,这车霸气啊,咱们就直接坐车过去吗?那地方很近吗?”

魏无可跳上车,邢楠开车,邢乌桓坐在副驾驶,他和邢晓珊坐在后座,后备箱里还放了一些箱子,想必是他们带的装备,大大小小的还不少,不像自己,一个装了钱的书包就够了。

想到这儿,魏无可又用力抱了抱胸前的书包,有钱在手,心里就是踏实啊。

“咱们开车过去,先去一个别的地方,等弄完再去婴木林,加起来差不多两天。”

“两天啊,那么久的话干嘛开车啊,要不我请你们坐飞机吧,我有钱。”

魏无可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满脸猥琐地笑着说道。

邢乌桓没有理他,只是闭目眼神,左手握着一个紫铜小铃铛,铃铛无心,密密麻麻刻满了篆文,不断有紫色火焰从他掌心腾地冒出,而后钻进铃铛中消失不见。

邢楠也没去管他,车钥匙一拧,脚下油门一踩,顿时四周响起嗡嗡轰鸣声。

最后还是邢晓珊瑟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说道:

“此行乌桓哥还得去拜访一位前辈,那么别说是机场,便是公路都没修好,所以开车会比较方便点。”

邢晓珊此时就跟一只受惊了的小猫一样,以前张口就来的荤段子不见了,动不动撒娇卖萌的本事也不见了,有的只是害怕,也唯有和人说说话,才能勉强增加些安全感。

“哦,这样。”魏无可点了点头,“好吧,反正随你们安排,毕竟我这趟出行已经被你们二十万买断了,不管了,我要先睡睡,你们忙,不用管我。”

说完这句话,魏无可脑袋一歪,将头扎在装了钱的背包上,准备做一个充满铜臭味儿的梦。

只是,越野车还刚开出小区,忽然前面一辆路虎停在前方,有个胖子靠在车前盖上抽着烟,见到邢乌桓他们开车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走到车旁。

“邢警官,邢先生,你们好,晓珊,你没事儿吧?”

见到莫文的出现,邢晓珊的眼眶一下就红了,邢楠冷冰冰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怎么了?有事儿吗?”

“是这样的,邢警官,”莫文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陪着笑,

“刚才有人跟我说,你们想去隔壁龙川县找五斗雷雷坤毅借东西?据说那人素来小气,而且属于茅坑里的石头那种,又臭又硬,哪怕是邢家出面,想必很难让他答应,不过家父和他私交甚笃,说不定还能帮衬一二,嘿嘿。”

听到莫文这么说,邢楠没有说什么,对于他的话,她知道所言不虚。

头天下午她便看过莫文的档案,也知道他的家世虽说比不上邢家有底蕴,但生于商贾之家的他自是人脉极广,这一点,恐怕比邢家还要胜之不少,只是不知道堂堂莫家大少爷,干嘛屈尊在西江城这个小地方。

邢楠看了看邢乌桓,半晌后,见到邢乌桓点了点头,邢楠对着莫文甩了甩头:“上来吧,两辆车反而不方便。”

“诶诶诶,好好好。”莫文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魏无可刚进入梦乡,还没来得及有所作为,被猛地一挤,瞬间惊醒过来:

“啊,是不是到了婴木林?是不是见鬼了?”

“见你个大头鬼,往旁边再挤挤,我坐中间,他奶奶的。”莫文肥硕的手掌拍了魏无可几下,然后使劲儿一屁股蹲儿坐了下去。

“舒服。”莫文看向邢晓珊嘿嘿一笑,在他与邢晓珊之间,还有一大截距离,莫文怕邢晓珊坐着不舒服,于是便将魏无可的空间往死里压榨了。

“他奶奶的。”魏无可心里暗骂道,不过却不敢也没能力明目张胆地挤回去,心里憋屈又不敢发作,只好脑袋一缩,继续做着春秋大梦。

西江城的城市建设还不错,不过出了城,到隔壁的龙川县,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尤其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似乎很是偏僻。

邢楠开着车从高速开到公路再到山路,风景从高楼大厦到满目葱郁,路况也从平稳到坑坑洼洼,一路上魏无可被莫文的肉压醒好几回,痛的直咧嘴。

不过莫文却是丝毫不介意,依旧大大咧咧地坐着,时不时轻蔑地对着魏无可一笑,或者是满眼柔情地看着邢晓珊。

在越野车弯弯曲曲走了不少山路后,终于在一处山村前停了下来,村子不大,都是砖瓦房,临近傍晚,估摸着快吃饭了,村子里顿时嘈杂声不断,熙熙攘攘地听着像是在闹市一般。

“没想到龙川县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啊,简直就是个山旮旯。”

一下车,魏无可连忙舒展了一下身子,看到眼前各种情形,不免有些失望,这儿不像大都市一般繁华热闹,又没有边村野地那般荒芜死寂,只不过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村,而且风光景色还一般。

“你他妈的,当你是来旅游地呢。”只听得啪地一声,莫文的肉掌又恰如其分地落在魏无可的后脑勺。

魏无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车旁边的水沟里去。

“他妈的,等老子那什么阖棺手觉醒了,一定要弄死这个狗日的。”

魏无可心里满是委屈,现在虽说自个儿与邢家或者鬼奴这样的人物有交集,但他自己却是没啥本事,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也不敢贸然跟莫文硬杠。

他本来想对着莫文使个白眼表达下内心的愤怒,转过头却看见莫文正舔着脸给邢乌桓和邢楠递烟,根本就没正眼瞧他一下,顿时心里就更堵了,将路边的石子踢进水沟发着闷气。

过了老半天,他们仨还在那儿抽烟,邢晓珊站在一旁,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你们不是来借东西的吗?怎么还不进去啊,在这儿等鬼啊。”

魏无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邢乌桓没有理他,继续抽着烟,邢楠抬起头看了看天。

只见一抹残阳已落尽,有几只山雀扑棱着翅膀回巢,夜色渐浓,晚风乍起,四处井口大的老松树落下一地松针。

“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去问问路。”

说完,她将烟扔在地上踩灭,然后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是金丝楠木做的,四四方方,骨灰盒大小,上面雕龙刻凤栩栩如生,看着是个老物件。盒口上了一把老锁。

邢楠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有三根半尺长的黑香,还有一沓朱砂写就的符篆。

“火字门邢家邢楠拜见,望雷前辈勿怪。”

邢楠将黑香插在兑位,面朝前方三拜,而后手掌一动,一朵紫色的火苗窜出,将黑香点燃,顿时一股白烟冒出,凝而不散,扶摇而上。

此时晚风吹得愈发急了,还夹带着一丝阴冷,魏无可裹紧了衣服。

他刚想埋怨几句天气无常,忽然看见疾风之下,那缕白烟却是丝毫不曾被吹乱,等到白烟飘到人高处时,忽然分成几缕香,朝着村子里各户人家飘去。

“这香...这个村子..”

魏无可不傻,也听说过死人喜欢吃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如今见到香烟不散,自然也猜到了几分。

“这个村子在建国前曾遇到过逆龙化潭..”

“逆龙?真的有龙这种东西?”魏无可满脸都写满了好奇,对于男孩子来说,能确定龙的存在,那是足矣让人热血沸腾的事。

毕竟从小到大,单是想用降龙十八掌打出一条龙来都试过好多回了。

“那只是一种现象,至于有没有龙,以后你自然会知晓。”邢楠没好气地说道。

“哦,那后来呢?”

“后来,整个村子被淹,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一百多条亡魂全都被锁在逆龙潭中,故而此处成了一方凶地,虽说后来镇子里挖管道排水,让村子重现人世,化解了不少凶煞之气,但也因此让村中怨灵遁出村子到处害人,本来降鬼道中有前辈是想施术法诛杀此地凶邪,幸好当时五斗雷雷老爷子心善,甘愿在此镇守阴煞,这一守,就是三十多年。”

邢楠又点燃一根烟,看着村子里,似乎在等什么。

“啊?那里面吵吵闹闹的,都是鬼?”魏无可一下子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本站在最前方的他,一下子就溜到邢楠的身旁。

“对,逆龙回潭,无人生还。”邢楠点了点头,看着村子呢喃说道。

“那听你这么说,这雷老爷子还真是挺好的一老头啊,那我们直接进去找他就行啊,还在这儿等什么?他对鬼都这么好,对人那不得好上天咯。”

魏无可也学着邢楠的样子朝着村子里看去,不过他只看到夜色渐沉,四周归于一篇漆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到他这么说,邢楠翻了个白眼,看了看莫文,莫文瞬间起眼睛动眉毛,抬起肉掌对着魏无可的脑袋拍去,而后恶狠狠地骂道:

“他妈的,给你十个胆子,你敢直接闯进去?想死别拉上我们。”

骂完后,莫文笑嘻嘻地对着邢楠哈了哈腰,邢楠点了点头,继续看向村子里。

心想这魏无可开始看着还挺老实的,这才过了一两天,敢情是越来越欢脱了,幸好旁边有个打手啊,看来带莫文这家伙过来还真是明智之举。

不多时,地上的三根黑香已燃烧殆尽,只是香灰却不曾掉下半片,依旧这么直挺挺地矗立着。

又过了半刻钟,只听得村子里嘈杂声渐渐弱下去,小孩子的哭闹时响起,村子里有狗叫,田间有野草晃动带起的沙沙声。

这时候,地上三根黑香的香灰忽然掉落,在地上堆起了三个拇指大的灰堆。

邢楠走上前去,将其中一堆香灰拢在手心,走到了邢乌桓面前,邢乌桓捏了一小撮,涂在了眼皮上,然后径直朝着村子走去。

邢楠将烟灰也捏了一小撮,涂在眼皮上之后紧随其后,剩下的三个有样学样,等到魏无可涂好后,抬起头看向村子,顿时就被惊住了。

此时的村庄虽说也在暗夜之中,但却多了几分生气,不再是破破败败,只是显得有些陈旧,老巷道,黑瓦房,屋檐下的青石板,躺在石板上的狗,房子里有孩子的呓语声,有男人的鼾声,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满是人间烟火味儿。

“卧槽,这香灰挺厉害的啊,竟然能看到平日里看不见的东西,喂,邢晓珊,你那儿还有没有多余的香,我买两根。”

邢晓珊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没事,我出钱,我有钱。”魏无可拍了拍背包。

“啪”地一声,莫文一巴掌又落在他头上,“有钱了不起啊,有老子的钱多?”

魏无可想反驳,但瞬间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摇了摇头,“好吧好吧,不卖就不卖,打我干嘛。”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要是将村子里的人都吵醒了,见到外人前来,谁也没法保证不会激起他们的凶性,到时候,最弱的人可能就得留下来陪他们了。”

见到魏无可嘟嘟囔囔,莫文又要动手的样子,邢楠冷冷地说道。

瞬息之间,万籁俱寂。

走了一会儿,四个人便到了村口,村口立着丈许高的大青石,上面雕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黑龙村”。

“来了?”

魏无可正打量着这块巨石,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石头中传出,吓得他差点大叫出声,幸好想起邢楠的话,一把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只是发出呜呜呜地颤抖声。

除了他,莫文与邢晓珊也吓了一跳,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儿,邢晓珊此时对莫文已经是十足地依赖。

听到声音,一下就扑倒了莫文的怀里,莫文此时美人在怀,哪管他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更何况还有邢家两个厉害角色在这儿,顿时一张肥脸笑得都快脱缰了,嘴巴咧得老大。

“见过雷老爷子,这么晚来打搅您,实在是因有要是想求,还望您多海涵。”

邢乌桓对着靠在青石边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弯腰一礼,面色恭敬。

第7章 蛟离

站在青石边的老人穿着一身红军装,腰间系着一根漆黑的腰带,头上戴着一顶八角帽。

身形有些偏瘦,鬓角的头发也已花白,一身装扮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伍老兵。

抛开穿着打扮不谈,老人身上不经意间透出的威势,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他是从刀山血海里出来的。

他右手拄着一根黑色的木拐杖,腰板却挺得老直,虽说看起来瘦瘦弱弱,一身军装也洗得有些泛白,但给人的威压却是不弱;

左手担着一根竹烟杆,烟杆握手处被磨得油光发亮,烟斗里还有火星点点。

听到邢乌桓这么说,老人拿着烟杆朝着青石上磕了几下,然后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你们邢家人行事风格我还是知道的,你也别来这套虚的,当年我欠邢昌黎一个人情,这老小子竟然还记得,昨天他便托信过来,让我把人情还在你身上,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想要老头子怎么帮你?”

邢乌桓微微欠身道:“既然老爷子开门见山,那后生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招了招手,站在他身后的邢楠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递给雷坤毅。

老爷子将烟杆插在腰间,然后随意结过相片,开始看前几张倒没有表情变动,但看到后面几张,老人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半晌后,老人将相片递回来,冷声说道:“说说吧,这些照片里面的事。”

邢乌桓点了点头,说道:

“是这样,三年前,在浔江一带,有个村子叫谢家冲,村子依山傍水,也算得上是福地,只不过在村子里几个壮丁有一次上山打猎之后,怪事就接二连三发生,先是那几个上山的家伙回村子后就大发高烧。”

“一到凌晨三点的时候便大喊大叫,反反复复就叫着两个字‘快跑’,然后便不停地搂紧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有人在跟他们抢似的。‘’

“开始家里人倒也没在意,就以为他们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便找人去请附近的大仙来看看,但这一看却坏事了。”

“看神的大仙是湘西一个杂派的弟子,三脚猫功夫倒是学了几招,但眼力见就有些差了,当时他一见到那几个壮丁的样子,便一口咬定是狐狸精勾了魂,要请神诛邪,这一诛,就坏事了。”

“当时,他将谢家冲的其他年轻小伙将那几人绑在礼堂柱子上,然后在临近几个村子请了几个屠夫,让他们一人那一把刀守住一人,而后在礼堂四周布了几道符,备了些朱砂狗血符箓,然后便在子时开坛布法,后来的事,想必您都知道了。”

“而且,事情似乎越演越烈,除了谢家冲,那一块其他几个村子里也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事,我们也派了不少人调查,最后终于让我们得到一些情报,做这些事的是同一拨人,他们似乎一直在找些什么东西,于是便在前几个村子里布了一些局。”

“而最近,他们开始把主意打在正主身上,也就是那一带一个叫茶婆村的村子,村子里的婴木林便是他们的目标,所以,我们需要赶在他们之前将里面的东西解决。”

邢乌桓说完一脸凝重地看着雷坤毅,雷老爷子也是一脸凝重,顿时四周静的如同一片虚空,他们两个人不说话,其他人自然更不敢说话。

魏无可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转过头看了看莫文,那家伙一双眼珠子乱转,心想那家伙肯定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一定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呸,憋死你个犊子,他妈的,让你有事没事就打我,”魏无可心底暗喜,他虽然心里也毛辣辣的,但看到莫文也这样,不免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痛快。

就在魏无可胡思乱想的时候,雷老爷子掏出烟袋,扯了一把烟丝放在烟斗里,划了根火柴,“嗤”的一声轻响打破夜间的空寂,老爷子趁这功夫连忙吧嗒吧嗒狠狠抽了几口,一股又浓又劣质的烟草味顿时弥漫四周。

“呼”,雷老爷子在爽了几口后,看着邢乌桓问道:“你说说你的想法。”

“如果没猜错的话,幺门应该还有余孽,而造成此祸事的,应该是幺门罗无相那一支。”

“嘿嘿,你这小娃虽说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浅,不愧是邢昌黎那家伙看重的人,竟然看得出是罗老鬼的手笔。”

邢乌桓微微一笑,脸上却是有些自豪。

“小时候经常跟着三叔天南地北到处跑,他有时也会说些江湖道上的事给我听。”

“嗯。”雷坤毅点了点头,“我看了刚才的那些照片,确实像是罗无相捣的鬼,不过三十多年前,你们五家人不是合伙端了幺门的老巢么。”

“所以这也是晚辈一直想要调查清楚的原因,当年幺门的老巢有五处,而对上罗无相那一脉的,正是降鬼道卫家,那一战后不久,卫家便全族消失了。

“如果罗无相那一脉当年根本就没死,要么是卫家耍了小心思,要么就是卫家被摆了局。”

邢乌桓绷着一张脸,看着雷坤毅,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降鬼道门人能承受的。

若卫家是被摆了局,那幺门的实力或许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而且这么些年来隐姓埋名,绝对是准备图谋一票大的。

而若是卫家人耍了心思,那就更可怕了,整个降鬼道本就不是铁板一块,若卫家有反心....

这一点,邢乌桓不敢想下去。

过了半晌,雷老爷子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错,若那些狗日的还活着,那里面的事,可就大了。”

雷老爷子又吧嗒抽了几口,“不过,此事又与我什么干系?你们匆匆忙忙赶过来,不会就是告诉我这件事吧,要是是想让我出山帮忙,那也不应该啊,你们邢家的底蕴,根本不需要用到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雷老爷子说笑了,邢家再怎么底蕴深厚,能与雷老爷子相提并论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不过这一次我们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邢乌桓微微一笑,指了指在一旁有些懵圈的魏无可,说道:

“幺门重新出来作乱,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肯定都与卫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个家伙,或许是打开其中隐秘的关键钥匙。”

“这小子?”雷坤毅面露疑色,走近了几步盯着魏无可仔细地瞧着。

“邢家小子,你要带他去婴木林?这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啊?”

邢乌桓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子,您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就是卫家最后的人。”

“卫家的人?你见过他的阖棺手?”

“未曾见过,只是天底下泛泛之辈能将邢家的三昧真火直接抓灭的,估计也只有阖棺手了。”

雷坤毅听言点了点头,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微妙,没有人说话,

“想必雷老爷子也知道我前来的意思,三叔曾跟我说过,卫家人的阖棺手开启外人无可得知,但按照阖棺手通阴阳度鬼魂这一说来说,若是以用雷老爷子的阴木珀做引子...”

“妄想天开,哪怕是借老子的铁桃剑,都还有三分商量的余地,想要阴木珀?没门!”

雷坤毅仿佛被踩住尾巴的猫,顿时就炸了毛,瞪着眼睛看着邢乌桓,不给半分商量的余地。

邢乌桓开始就知道眼前这老爷子有些小气,但没想到他拒绝地如此干脆,苦笑着说道:

“雷老爷子,这或许与牵扯到很多条人命。”

雷坤毅眼睛一翻,嘴巴一撇,说道:

“关我屁事。”

“或许天下苍生都与之有因果牵连。”

“关我屁事。”

“雷老爷子,您答应了我三叔的。”

“那是我答应他会尽量帮帮你,但是这忙我没法帮,这总不能怪老子吧。”

饶是邢乌桓再怎么心平气和,此时也有了些脾气,只不过多年来邢家的教条让他依旧保持着风度,只见他深呼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雷老爷子,还望您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

这一次,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雷坤毅顶了回去:

“你爷爷的面子?你带了吗?带了咱们一物换一物还有可能,或者让他自己来找我要,他来或许我还可能会给。”

无论邢乌桓怎么说,雷坤毅总是摆着一副臭脸,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这时候,一个胖胖的身影走上前去。

“老爷子,小文向您问好,多年不见,您还记得我吗?”

雷坤毅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死胖孩子又是哪个?别套近乎,没用,就是你跪下来叫老子爷爷,老子....”

“雷爷爷,我那不成器的老爹莫言城让我给您问个好,说他这些日子有些忙,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你是言城的儿子?”雷坤毅一愣,刚才的冷言冷语瞬间消融。

“对呀,雷爷爷,听我老爹说,小时候我体弱多病,还是您给治好的呢。”

“哈哈哈,你这小子,岁月不饶人啊,老子当年何其健壮,现在却是个糟老头子,你这小子小时候瘦的就剩个皮包骨了,现在也长那么壮实了,不错不错,对了,你老爹最近咋样?”

“他挺好的,就是挺挂念您,说好久没和您一起喝酒了,还说下回给您带一瓶陈年老酿过来。”

“哈哈哈哈,好好好,那小子还算是孝顺,对了,你今儿个过来不会是搭顺风车特意来看老头子的吧?”

莫文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雷坤毅一看他这样子,自然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莫家小子,虽说你老爸和老子是忘年交,但一码算一码,别说是你,就算你老子前来,想要阴木珀,那也是...”

“雷爷爷,这是蛟离木,听老爹说,这些年在黑龙村,虽说您一手阴水雷能安抚住这儿的阴煞,但年月久了,自身受阴气侵蚀,身子骨有些不好;

他托人找关系,想找一截龙离木给您接在铁桃剑上,但那东西太过罕见,直到今年,才从一处拍卖会上见到一截蛟离木,听说是九八年间造成洪灾的那只恶蛟身死道陨时残留下来的;

我老爹眼光也不太好,不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所以一听到我要来您这边,特意派人连夜赶来送给我,托我带给您辨辨真伪;

要是真的,这东西对您有大用,对我们也就是泡泡酒补补身子壮壮阳的事,就请您留下以作大用,若是假的,就随便丢了算了。”

说罢,莫文从腰间掏出一个小陶罐,罐子仅有小茶盏一般大,罐子口被一块冒着寒光的冷玉堵住,玉中水波荡漾,煞是好看。

,透过冷玉,可以看到罐子里有一块淡黄色像是拇指大生姜一般的东西,那东西就静静地放在陶罐里,也看不出有哪里稀奇。

“雷爷爷,您看看。”

莫文将小陶罐递了过去,饶是向来风淡云轻的邢乌桓此时呼吸声都有些粗重,雷坤毅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中拐杖插在身旁的泥土里,缓缓接过陶罐,他尽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双手握住陶罐后,还是有些颤抖。

如果说这东西只是能祛除他体内年月久染的阴邪之气的话,他倒并不觉得有多重要,毕竟如今也是半截下了土的人,但等到自己死了,这个黑龙村的千百亡魂怎么办?

当年若没有自己,恐怕降鬼道那几家子早把此地凶灵都诛杀了,而自己年纪已经到了这地步,没有谁能逃过岁月这一道坎,他也不例外,到时候,谁还能或者说谁还愿意去拦下降鬼道那几家的脚步?

凶灵一般需百年才能洗净身上的怨念转世轮回,他来这儿不过四五十年,没有谁愿意像他一般在此死守一辈子,毕竟也不是谁都像他一般对这儿有独特的情感,如果自己死了,而这里的凶灵还未轮回的话,恐怕...唉...

这也是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刺,不过,如果有了蛟离木,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莫家小子,这份大礼我收下了,你们跟我来吧,这阴木珀我这仅有三颗,卫家小子,我给你一颗,你算是走了大便宜。”

“莫家小子,另外两颗你都拿去吧,那东西虽说不像是人参灵芝一般延年益寿的好东西,但若是临了时有遗憾,它还是能帮到一些的。”

“唉,虽说知道你们为啥都对卫家人兴趣,但是老头子还是得劝你们一句,一直以来卫家就不是好相与的,以前虽说五门同道,但向来卫家为大,其他四家的底细基本上都有因有果,唯独卫家太过神秘,本来他们家都不好惹,而今还突然凭空消失,说明有些更不好的东西掺杂其中,能不碰最好不要去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要只看到财和食,也得睁开眼看看死和亡。”

第8章 怨童

雷坤毅说完便转过身朝着村子走去,邢乌桓他们紧随其后。

黑龙村许久没有人来往,田埂上野草都已经没了脚踝,夏日的午夜,星月明亮地有些晃眼,月光下的影子清晰可见,

各人的脚步在荒草中被拉得老长,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一般,穿梭在荒村没有人烟的角落。

魏无可见到他们都准备进村,又想到这一进去就是冲着自己去的,不禁心底有了些迟疑,抬起了脚,却不知道是该往前还是原地停着。

“他妈的,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魏无可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几遍,但听在耳朵里的只有风声呜咽不断叶子唰唰作响,落在眼中的只有沉默如水的夜空。

再想到这是个凶地,若是自己留在这儿,那不是死得更快,于是连忙小跑跟在最后。

“喂,等等我,你们别走那么快。”

邢楠转过身瞪了他一眼,“小点声,别吵着他们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魏无可听言望了望四周,虽说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心底越是越发地惶恐,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轻步跟上。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山洞前,洞口不大,仅能容一人进入。

四周被几团猫儿刺随意围拢,看起来既不能抵挡野兽的入侵,又没办法做到洞口的隐蔽,真不知道为啥弄这么个障碍物挡在这儿,不过魏无可虽说心底疑惑,但这时候也不敢随意出声询问。

这时候,雷坤毅走上前,用拐杖将猫儿刺拨弄到一旁,然后敲了敲洞口边的墙壁,只听得咚咚咚的沉闷声在洞口回荡,雷坤毅杵在那儿听了七八秒,然后转过头对众人说道:

“好了,我先进去点个火,里面七弯八翘的,你们不熟悉情况先不要进来,凶地的一切都沾满了阴煞尸气,若是不小心挂破了皮,沾染上不好的东西那也挺麻烦的,你们在这儿等等,等蜡烛点了再进来。”

说罢便像只灵猫一般钻进洞中,魏无可闲得无聊,便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不小心瞥到莫文的时候,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这死胖子紧皱着眉头,时不时地朝着邢晓珊看两眼,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他妈的,从雷老爷子和邢乌桓说的话中,这死胖子应该是富二代啊,身为富二代,见过的美女啥类型的没有,怎么就喜欢上了邢晓珊这人呢,想不通想不通。”

魏无可又看了看邢晓珊,虽说那丫头长得还算是标致吧,但也说不上能勾人魂魄那种,只不过那丫头的一双眼睛是真漂亮。

当初她第一天入职的时候,莫文带着她向大家介绍新同事,当魏无可看向她而她刚好也看向他的时候,魏无可就觉得自己沦陷了。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里面没有传说中仙女那般浩瀚的星辰大海,但却有跌落尘世的人间烟火。

“莫不是那家伙是个眼睛控?”魏无可在心里猥琐地想着,“这种控法倒是奇特,嘿嘿嘿。”

“啪,”一声闷响,魏无可只觉得脑袋里面的脑浆和脑脊髓和在了一起,恍惚之中抬起眼只看到莫文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你他娘的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们都进去了,你准备在这儿守门啊?”

魏无可一看,洞内已经有了微弱的火光,除了莫文和邢晓珊,另外两个已经不见了踪影,顿时不好意思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莫主管,我就有些走神了,咱们走咱们走。”

莫文冷哼了一声,便带着邢晓珊走了进去。

洞口不高,魏无可需要稍微弯着腰低着头才能不免不被碰到。

虽说这个山洞洞口看着不大,但甬道却是足够长,怕是有十余米,而且不时有突出墙壁半尺的石块拦路,再加上火光忽明忽暗,魏无可差不多用了一刻钟才跟着走到了洞**。

洞穴之中很是简陋,一张木板床,几个树桩子做成的凳子,一方大石头做成的桌子,一盏油灯,一个小柜子。

“随便坐吧,我给你们拿阴木珀。”

雷老爷子开门见山,也不多磨叽,当着众人的面便直接打开他的小衣柜,里面整齐地叠着两三套衣服,都是洗得发白的那种红军装。

旁边放着几张发黄的相片,相片旁边有个竹筒,里面装满了赤红的沙子,沙子上面插着三根三寸长的小木棍。

雷坤毅打开柜子的时候,看了看照片,杵在那儿半天,过了半晌,才将手伸进那几套军装下面压着的地方摸出来一个小木盒子。

盒子漆黑如墨,老人背着众人不停地摸着盒子,像是在告别一般,半晌后,只听见他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将盒子递给了莫文。

“小文,这三颗阴木珀都给你了,你们离开这儿后再把其中一颗给卫家小子吧,不然我看着难受。”

莫文收起小木盒塞进口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邢乌桓。

“邢先生,要不你们在外面等我们一会儿吧。”

邢乌桓也点了点头,对着雷坤毅鞠了一躬,“雷老爷子,那我们就先走了。”

雷坤毅摆了摆头,没有说话。

莫文走上前去,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握住递给雷坤毅,

“雷爷爷,这些您先收下,老爹说过,这里的担子您挑太久了,一旦放下,怕您心里空落落的身子有些受不住,刚好他在秀山郡那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希望您处理这边的事后去那儿帮他一下。”

雷坤毅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从烟袋里又抽出一把烟丝,划了根火柴,狠狠地抽了几口。

烟雾在洞内盘桓,丝丝缕缕,不凝不散,等到他那一锅烟丝都抽完,才用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说道:

“行,我知道了。”

莫文应了一声,却没有走,只是站在那儿。

许久之后,雷坤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拿起柜子里的照片,喃喃自语。

“最开始,以为离开了这座村子就是长大,七年辗转,艺成归乡,才知道物是人非仅仅是一袋烟的工夫,慢了半步,就错了一辈子,我估计到死都忘不了,水面上浮着一片死尸,那可都是我的亲人。”

“后来啊,又觉得自己在这儿就是陪着他们,虽说生死有别,但总归是在这块地儿,抬头不见低头见,能见一面是一面。”

“等到年纪渐渐大了,心里也渐渐劝自己放下,想着老了许多东西记不住了,所有关于村子里的事终究会变成往事,人们说往事会被时间埋葬,但是现在要强行送走他们时候才发现,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卡在那儿不上不下,不死不休啊。”

说到最后,老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人越老,越是经不起失去,时间夺走了所有忍受失去的精力,只留下一幅行将就木的躯体。

莫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半句话,转过身朝着洞外走去。

洞内只留下雷老爷子一人,老人就静静杵在那儿看着照片,用布满褶皱的手掌抚摸着照片上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是他的父母和当初定下娃娃亲的小媳妇儿,雷坤毅十七岁出门学艺,临走之时,请影楼的师傅到家给拍了一张全家福,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上,这一辈子,也将他们一直背负在身上。

“该放下咯,爹,娘,囡囡,我要走咯。”

雷坤毅抹了一把眼泪,磕了磕烟杆,又抓了一把烟丝放进去,火柴划燃,将照片和烟丝一起点着。

烟雾之中,他看见爹和娘在村口青石处踮着脚眺望,他们的儿子在年关临近时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娘偷偷地低下头抹了把眼泪,爹哒吧哒吧抽了几口旱烟,那晚鞭炮声从子时一直响到辰时,家家都烧起了松树桩子,大火将整个村子都撩得火旺,炊烟袅袅,带着浓浓的腊肉味儿。

雷坤毅挥了挥手,似乎想让以前的爹娘看到,不过他的手掌,也不过是挥散了一阵烟,打翻了一场念想。

火柴带着火星沫子跌落在地,雷坤毅将手中拐杖举起:

“太清三祖在上,弟子雷坤毅请雷三斗,开阴阳,续因果。”

“一斗紫雷印一心,阴冥邪煞皆无侵,狱中鬼差借阴路,小鬼避让任吾行。”

静谧乡村午夜,忽而一声惊雷起,此时邢乌桓一行人在洞口等着,骤然听到雷声,魏无可吓得整个人一哆嗦:

“这是怎么了,满天的星星竟然打起了雷?”

“嘘,别说话。”莫文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手。

“哦,”魏无可缩了缩头,站在一旁,天边虽说雷声轰鸣,但却迟迟没有闪电落下,也没有风雨经过。

“这山里的天气还真是怪的很哟,莫名其妙地打雷,莫非是老天开眼,知道这里有鬼,所以降下雷降妖除魔?”

想到这儿,魏无可朝着四周偷偷瞄去,开始听邢楠说这里面一村子鬼,但除了开始听到嘈杂声之外,他可是半个鬼影都没有见到过,莫非都只是吓他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牛鬼蛇神这些事,虽然说的人多,但见到的又有多少,一村子都是鬼,那也太匪夷所思了点吧。

魏无可想找个人问问,却看到他们几个都在静静地仰头看着远处的乌云,四周的气氛让他觉得比落雨前的闷热还压抑,抓耳挠腮一番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邢楠面前,轻声问道:

“对了,邢警官,咱们什么时候走啊,这雷声那么大,指不定一会儿就下雨了,这荒山野岭的怕是不好赶路吧?”

“那咱们先不赶路,先送他们上路。”

“他们?谁?”

魏无可学着邢楠一样朝着远去的乌云望去,看了半天还没看出个所以然,这时候邢乌桓突然说道:

“他们来了,我们避一下,怕相冲。”

说罢便退到了洞口一旁,邢楠莫文邢晓珊也连忙站到一旁,魏无可还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乌云寻找着邢楠口中的“他们”。

突然手臂一痛,一股拉力传来,身子一个趔趄,倒在了洞口旁,抬起头,又是莫文那个死胖子搞的鬼。

他刚想开骂,却听得雷声之外,一阵嘈杂的笑闹声响起。

“二子,你下次就不要和刘三他们打骨牌了咯,哪有拿梅十打斧头的哟。”

“雀儿,你别说话,老子就喜欢让三儿一手。”

“还嘴硬,你这个憨巴子。”

......

“娃儿,你别乱跑咯,小心杉刺弄伤脚哟。”

“哎哟,小娃儿你就随他嘛,村子里还会出什么事不成。”

“对啊,孩子不闹腾就没意思了,随他们疯,只要还听管教就行。”

.......

“阿牛,你快点儿,去慢了就赶不上戏了。”

“海儿,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我娘说有大戏,平爷爷让大伙儿都去看。”

“那咱们跑快点,去坐个前面,对了,我口袋里还有瓜子儿,一会儿分你一半。”

.....

只见村子里各家各户纷纷走出门,一路上说说笑笑慢慢朝着洞口走来。

男人大多是光着膀子,并排走着,一路上说说笑笑,一会儿说谁一手牌打的臭,一天到晚就没怎么赢过,一会儿又笑谁耕地不使劲,这么多年婆娘还没动静;

女人穿着花布衫走在后头,一个个排成队,一来是走得慢,二来也是怕踩到啥蛇虫什么的,一路上也聊天说笑,只是说的都是自家的孩子和男人;

小孩子系了个肚兜你追我赶,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叽叽喳喳的像一群闹事的麻雀,笑声在四周荡漾,虽是天真,却难说无邪。

月光越发黯淡,压抑的感觉浓得像水一般,让人透不过气。

一群人在小路上慢慢走着,不多时已经快到洞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抹了香灰的缘故,他们的相貌在夜色中愈发清晰可见。

魏无可看到那一群男人脸色铁青,嘴唇青紫,看到那一群妇人头发湿漉漉淌着水,眼白上翻,看到孩子们嘴角微张,浑身浮肿。

“啊...”猝不及防之下,魏无可一声大叫,其他人还好,莫文被他一嗓子吼地有些腿软,差点就趴地上了。

邢晓珊连忙扶住莫文,同时一把捂住魏无可的嘴,芳香入鼻,虽说心底还是怕的很,但总算冷静了一些,只是嘴里呜呜声依旧不断。

这时候莫文也缓过劲来了,拨掉邢晓珊的手,一只肥掌捂住魏无可的嘴,另一只手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你他奶奶的,你不知道这是凶地啊,要是激起他们的凶性,邢家的人有本事护着,你我就完蛋了知不知道。”

打了一拳之后还不解气,莫文抬起手准备再来一拳,手在半空中却被人握住了,饶是莫文憋足了气,也难撼动半分,是邢楠出手了。

“好了,这些阴物虽说是凶尸,但并非是自身的凶性,主要还是借了凶地的势,若没沾上杀因孽果,最多也就是隐灵一般的存在,而这三十余年经过雷老爷子的镇压,凶性已大打折扣,恐怕如今的他们不过就是一介阴灵,在阴灵的眼中,他们只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所以只要我们不正面与他们冲突,他们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听到她这么说,莫文心里还算安稳了些,只不过还是狠狠地瞪了魏无可几下,毕竟前方三五丈开外,可是站满了成百上千的凶灵啊。

“他妈的,下次你要再害老子,老子非得活剥了你。”

“好...好...是...”魏无可自知理亏,倒也没说啥,只是往后又缩了缩,躲在了邢楠后头,捂着眼睛从指缝中偷偷又看了几眼,鬼群中依旧热闹非凡,他们几个人站在一旁,却在那些村民眼中仿若空气一般。

一阵阵腐烂的气息从他们身边飘过,魏无可有些想吐,干呕了几下,幸好早上出门没有吃什么,一路上也不过多喝了几口水,不然此时臭味相投,毕竟杀伤力强悍。

莫文涨红了脸,有一个妇人从他身旁经过,许是头皮有些发扬,她甩了下头,头发被甩到身后,不过自己也不自觉扭了下头。

顿时与莫文的脸不过半寸差距,他能清晰看到她惨白的眼中有蛆在蠕动,能看到她浮肿的脸上腐肉还沾着粘液。

此刻,四目相对,能看到对方的那个最惨。

莫文死死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出声,身子筛糠似的,前后左右不住地抖动。

“这家伙,胆子比我还小。”见到莫文这样,躲在邢楠后面的魏无可心底不禁一阵暗爽,

“邢警官都说了那群死尸看不到我们,还吓成这球样,嘿嘿嘿。”

魏无可一边看着莫文的笑话,一边朝着鬼群中看去,若是自个儿真是他们口中的卫家后人的话,那以后免不了与这些东西打交道,如今又有挡箭牌在前,练练胆子也是好的。

此时雷声越来越大了,面前的鬼物也是越来越近,这时候,魏无可突然觉得身上鸡皮疙瘩全都冒了起来。

就是这么突然地一冷,他心底突然有了些害怕起来,明明邢乌桓和邢楠就在一旁,但那种不安却如影随形。

就在这时,他在那群鬼物中看到了一双眼,那是个小孩子,穿着件蓝白褂,大裤衩,身上已经浮肿不堪,脖子间有根细绳,上面吊着一颗珠子。

此时绳子也被撑得紧紧捆在脖子上,小孩儿身上的湿漉漉的,还有水不住地往下滴,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的一样。

那个孩子不想像其他人一般往前走或者游走打闹,只是站在路中间直直地盯着魏无可,眼神尖锐而猩红。

“啊!”小孩儿咬牙切齿地看着魏无可喊道。

第9章 祸端

“不好,这是只凶尸。”

隐尸无魂魄,唯有凶尸才有灵智。

“邢楠,这小孩儿有些邪,你护着点魏无可。”

“好。”

邢楠听言挡在魏无可身前,如今在降鬼道门中,没有谁不想找到关于卫家的线索。

要不是走狗屎运找到魏无可,下一次要有新线索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如果魏无可在这儿出了点事,那就太不值当了。

此时邢乌桓也走上前去,挡在众人和死尸之间,手中铃铛轻轻晃动,清脆的声音在夜间显得格外空灵。

此时天边乌云越加浓厚,雷声之中也开始有了电光闪动。

邢乌桓死死地盯着小孩子的动作,作为邢家三代弟子中的前三甲,虽说本事不能与那些个老辈相提并论,但放在江湖上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声。

只是如今眼前的小孩子,却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

“不可能啊,他最厉害也不过是一只凶尸吧,怎会有如此重的煞气,雷老爷子镇守此地多年,其他死尸都已褪去了不少戾气,为什么唯有他戾气如此狠厉。”

邢乌桓心里有太多疑问,自是这时候也没办法去请教他人,眼前的看起来只是凶尸,但煞气,却异常的浓烈。

尸与鬼都由煞气浓浅分有五等,于鬼而言,阴隐凶煞邪,分别是阴魂、隐煞、厉鬼、五行阴阳煞、邪。

而尸的划分则是阴尸、隐尸、凶尸、尸煞、尸邪。

阴尸为最末等,身僵而不安为阴尸,多是由于下葬之地相冲造就,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僵尸。

僵尸对世间的毒害不过就是尸毒,其行动慢,尸毒也并非不可拔除,所以威胁倒也不是特别大。

比僵尸稍微厉害点的便是隐尸,隐尸怨气郁结于心,前世有杀因,后世寻孽果,多出自于身死而不得入土为安之人。

心里对凡世间还颇多留恋,对害他们的人颇有怨恨,会去寻仇,但冤有头,债有主,若能放下心中执念,便会踏入轮回;

不过人世间一般隐尸极少,毕竟若是有意杀人,极少有藏尸藏在极阴之地且多年难被发现的。

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即使活着的时候被视作空气,但当死去,那一具骸骨却极易被发现。

隐尸之上便是凶尸,凶尸煞气充斥体内,戾气极重,心中怨念极深,极难度化,杀意极盛,到了凶尸这一层次,就多是人为炼制。

再往上就是尸煞,煞多是山精野怪或是歪魔邪道吃了隐尸的魂魄,占了隐尸的躯体而成,变化多端,极难对付。

最厉害的便是邪尸,不过关于邪的事迹很少,传说当年降鬼道灭了的幺门门主便是只邪,但是五家老辈人对此都是缄口不提,所以现在的小辈对于邪也是半知不解。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煞气那么重?”

这时候,一道人影慢慢从洞口钻出,听到声音,邢乌桓的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一点。

对面有凶尸他并不太怕,甚至是煞出现他也有自保的自信,毕竟邢家底蕴深厚,小辈之中有几件保命的东西不足为奇。

但他怕魏无可有意外,毕竟现在可能找出卫家的线索就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昨天他联系家里人,家里人也知兹事体大,听说三叔已经连夜赶往了婴木林等他们,只待他们找雷坤毅讨了阴木珀就去那边集合。

事情本来都按照计划在进行,当然,前提是没有出现这个小孩子,若是在这一环出了岔子,那可真是打鸟被啄了眼了。

雷坤毅见没人回他话,顿时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这里只有邢乌桓还算是经验老到。此时看到他一直盯着鬼群之中,顺着他的眼光,雷老爷子也跟着看向那边。

当他看到鬼群中的小孩子时,整个人也是一愣,转过头看向邢乌桓:

“邢家小子,这凶尸是你引来的?幺门的人养的?”

邢乌桓眉头一皱,问道:“雷老爷子,这时候就不要打趣了,这小孩难道不是村子里的吗?”

“臭小子,我打什么趣,老头子我刚准备引第二道雷开鬼门,将村子里的乡民送去轮回,但突然闻着煞气浓烈,便赶紧出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有硬茬,不过这小孩儿肯定不是这儿的,我来这儿也快四十年了,从未见过他。”

“不可能啊,如果是从外面带进来的,我们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而且您看他一身打扮,定是本地凶尸无疑啊。”

雷坤毅此时眉头紧皱,“你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是,但这么多年,若他一直在村中,而我又不曾见过他,难不成他一直被困在黑龙河底?”

“我记起来了,当年李婶家的孩子下水洗澡后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话说道这,雷坤毅的拳头紧握,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

如果那孩子一直在水底,那肯定被当做了某种邪魔歪道阵法的阵眼。

以前他只当做逆龙回潭是天灾,如今看来,或许这黑龙村的一切只不过是人祸。

雷坤毅原本想着蛟离木都到手了,一切都将在今晚了解,谁知道今晚却只是个开始,三十余年苦守,却只是守了一个笑话。

“他妈了个巴子的,几百条命啊!!”

“雷爷爷,你冷静些,那些事我们稍后可以再处理,眼前那小孩看起来好像很不好对付。”

见到雷坤毅有些狂躁,莫文连忙安抚道,只是,当雷坤毅见到那小孩的眼睛一直盯着魏无可。

那颗心就早已无法冷静。

“卫家,肯定是卫家,幺门那些杂毛二十年前没死,肯定是卫家与他们沆瀣一气,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好,等了了这件事,老子就看你们卫家到底有多厉害。”

雷坤毅用可以杀人的眼神看着魏无可,慢慢说道:“小子,这事儿咱们以后慢慢算,老子先送他们走,等以后你找到其他卫家人,老子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雷坤毅越过众人走上前,距离人群不过三两米距离,拿出拐杖插在路中央。

“二斗紫雷开阴冥,黄泉路前断往生,世间恩怨莫再论,三生石前送亡人。”

天边一道惊雷响起,一道闪电破空落下,砸在拐杖之上。

见到天象突变,对面的小孩突然暴躁起来,不停地对着四周嘶吼着,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血液涌出的声音。

在他身旁的乡民顿时一个个脸色大变,瞬息之间,煞气极其浓烈。

见状,邢乌桓走上前,想要助雷坤毅一臂之力,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邢家小子,这是家事,你就不用管了,这黑龙村而今就剩我一人,说是孝子贤孙也好,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罢,所有的事总得在我手里了结,你们顾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让我来吧。”

等到闪电全部落下,以那根拐杖为中心,一片大雾顿起,大雾之中,一扇血红色绘满了符文的大门忽隐忽现。

“雷家不肖子孙坤毅,跪送各位叔伯姨婶上路”

雷坤毅摘下八角帽,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三声响头磕下。

听到声响,透过重重大雾,那些乡民也终于第一次看到真实的世间,看见了身边人腐烂的躯体,看到了黑龙村荒芜的田埂,看到了白发苍苍的雷坤毅....

“咦,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周遭情形一下全变了,不少村民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但这时候,一股股阴气从鬼门关中溢出,被那些村民吸入,整个村子,在一刹那间,突兀地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原来咱们还没走呢。”

“三子,你狗日的也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那年大水,老子好像淹死了。”

“你们看,还有人,那跪在地上的是不是三哥家的儿子啊?”

“应该是吧,雷家叫坤毅的也就他了吧,安大哥可是私塾先生,取名可不像咱一样。”

“对了,我三哥三婶儿呢,还有囡囡那丫头怎么没见着?”

“这个我倒不清楚了,坤子在这儿,可能当初安大哥他们没事儿吧,此次没见到,估计也走了,坤子在跟前,看来安大哥他们走的也挺好,也是,好人就得有善终。”

“哈哈哈,那是那是,坤子,你现在又来送我们了?我们也要走了,这些年估计是累了你了,孩子。”

雷坤毅趴在地上,始终低着头,他不敢抬头,也舍不得抬头,最后一眼他不敢看。

这一面之后,便是阴阳永隔,前面三十余年的苦守,倒还有些寄托,此次之后,便再无瓜葛,黑龙村,也到此为止了。

他低着头流着泪,全然不像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倒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知道家人要走了,舍不得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走了走了,梅姑娘,跟紧老子啊,不然下辈子有人欺负你老子帮不上忙啊。”

“哈哈哈哈,雀鸟儿,你他娘的想得挺美,这辈子让你捞到了梅姑娘,下辈子就轮不到你了,不能好事都让你占了啊。”

“嘿嘿嘿,三儿,老子福气大,说不定下辈子还和咱梅姑娘在一起呢。”

“雀鸟儿,这么多人你瞎说个啥,你再瞎说,我就不跟在你后头了啊。”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咱走着?”

“走吧,别让孩子跪久了。”

乡亲们聊着笑着当年的事,就像是聊着张家长李家短隔壁儿子娶亲邻村姑娘过门一般,对此倒没有太多的执念,当年惨死,那也是当年前的事了。

不过,就在他们朝着大雾之中那扇门走去的时候,一个身影拦在前头,是那个身形被水泡肿眼神狠厉的小孩。

“呜呜呜,啊呜呜..”

小孩嘴巴已被水泡的臃肿不堪,根本没办法张开嘴说清楚话,只是指手画脚的表达着什么。

一行村民看着他脸上都有些莫名其妙,不时有人交头接耳:

“咦,这小孩是谁呀?莫不是外村的来咱这儿受了难?以前没见过啊。”

“不知道啊,没见过,只不过,这小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

就在这儿后,忽然一句凄厉的喊声传出:“天杀的啊,那是我家的六子啊。”

从一群死尸中,一个趔趔趄趄的身影快步走出,那是个老妇人,佝偻着腰,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一般。

老妇人走到小孩面前,摸了摸小孩的脸,整了整他的小褂,顿时老泪纵横,而后她突然咬着牙,对着小孩的屁股用力拍了过去:

“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啊,叫你不要去游泳,你偏偏要去,这么些年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知不知道娘心里天天针扎似的啊,你个不孝子啊,孩子,你冷不冷啊,这么些年,你冷不冷啊。”

听到老妇人的话,小孩顿时也呜呜呜地哭起来,不时用手擦擦脸庞,带下一整块肉,老妇人见到小孩这模样,心底越发地心疼,只是又有些欢喜,转过头说到:

“这是我家六子啊,你们看啊,六子回来了。”

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更嘈杂地声音响起:

“六子?那娃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喊人去黑龙塘唠了一圈没有捞到吗?”

“这李婶儿也是个苦命人啊,这么些年来为这个孩子差点把眼睛哭瞎,如今团聚了,却是这样,唉。”

.......

“爹,这六子是谁啊。”

“臭小子别乱喊,按辈分,你还得叫他六叔。”

“难怪呢,刚才他就不跟我们玩。”

........

听着村民的议论,李婶儿心里是越发心疼这个幼年丧命的儿子,抱着他泣不成声。

这时候,六子忽然举起手,一把将嘴巴处的腐肉都抠了下来,露出泛白的颌骨,少了那些累赘,他终于也能够吐字清楚了。

“娘,有人杀我。”

短短几个字,顿时让嘈杂的山村静了下来。

“谁?孩子,你说有人杀你?是谁?”

李婶儿一下就陷入了癫狂之中。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亏钱她这个幼子,逢年过节清明上元,别人家都是给亡人烧一沓值钱,她非得请师傅再剪一摞纸衣服纸玩具纸糖葫芦这些,每年都不落下,平日里吃斋念佛,从来不杀生,说是要给孩子积点阴德。

如今听到自己的孩子当年是死于非命,自然将多年来心底的悔恨难受全都变成怨念。

“什么,六子,当年你是被害死的?你说是谁,妈的,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他。”

“对啊,他妈的,来我们黑龙村杀人,真他妈当我们村里头都死绝了吗?”

“就是,咱们现在就去报仇,六子你说,是谁?”

......

听到众鬼义愤填膺,山间阴风吹得愈加大了,树木唰唰作响,魏无可心底顿时生起一股强烈到爆炸的不安。

果不其然,六子抬起头,指向他:

“是他!”

第10章 看戏

被众多死尸用满是怨气的眼神盯着,魏无可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个个在炸裂,就像痱子一样。

“别,不是我,不是我啊。”

魏无可对着李婶儿喊道,他腿有些发软,从最开始颠覆三观知道世间竟然还有妖魔鬼怪,到如今前沿目睹甚至还有鬼想要杀他,这之间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如果说开始卫阳和鬼奴让他的世界观大受冲击,那此时被百尸死盯着,差不多已经将他内心的围墙全部碾碎了。

“不是我啊,你们知道的,不是我啊....”

他拉了拉邢楠的衣角,却发现她只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顿时心里一阵酸苦,一把推开邢楠,跨到邢乌桓身后,拉着他的手臂说到:

“喂,邢乌桓,你知道的,那个杀他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啊。”

邢乌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凝重。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你带我来这儿的,我开始都不知道这地方,怎么可能杀人,是你想害我对不对?他妈的就是你想害我!”

“魏无可你他妈发疯了?”

莫文见到魏无可有些癫狂,连忙把他往后拉,只是魏无可一把甩开他的手,作势就要从众人身后逃走。

“你他妈真疯了?你想去哪儿?”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他妈的都想害我吧,老子第一次来这儿,老子不想死在这儿,我要走,你们都不帮我的话,我自己走。”

“我们没说不帮你,他们心里想的和你自个儿猜测的不一样。你可能没杀人,但是卫家...”

“什么卫家,老子就是一个孤儿,老子姓魏,是禾女鬼魏,不是他妈的什么守卫的卫,老子要走,你们有怨有仇找那个什么卫家去,别找老子,老子回去后就把那五万块钱还你,这钱老子没命挣。”

“魏无可,你冷静点。”

“冷静你妈了个巴子,你被这几百个死尸用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的眼神看着,你能冷静?你他妈自个儿待一旁冷静去吧。”

魏无可将莫文狠狠一推,打算从众人身后找条路逃走,这时候,莫文叹了一口气,沙包大的拳头一下砸在魏无可脸上,“嘭”地一声,魏无可被一拳打倒在地,趴在地上半晌没缓过那口气。

“什么鸡儿东西,给你脸还不要脸,搁那儿坐着,老子没叫你起来你就甭起来,不然起来一次打一次。”

莫文狠狠啐了一口,拍了拍手,走到邢乌桓面前。

“邢老大,现在这事儿是怎么处理啊?看情况,很难善了啊。”

邢乌桓没有理他,只是回头看了看魏无可,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风起云涌:

“卫家,卫家当年到底在干什么啊?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敢做,他们整族消失难不成是因为种了太多杀因?不可能啊,他们卫道多年,不可能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但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事,爷爷让我这些年搜查卫家的事,说卫道之人会有一场大劫,能将卫家消失的前因后果了解透彻才可能逃出劫难之外,以前不是特别相信,现在看来,得尽快了结这些事去婴木林找出卫家的线索了。”

想到这儿,邢乌桓便准备上前,手腕之上,铃铛忽闪忽现。

“邢家小子,你退下吧,这是家事,我先来处理一下。”

雷坤毅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看向他熟悉而陌生的村名民们,又拜了一拜,恭恭敬敬地说道:

“各位叔伯,这事儿之间可能有误会,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会拼尽全力去查,找出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那孩子不过二十五六岁,怎么可能在五六十年前杀了六子。”

这时候,从村民之中走出来一位老者,眼睛很小,但眼窝极深,高颧骨,消瘦脸庞。

“坤子,哪怕这里面有误会,那小子也肯定与六子的死有关,都是村里人,而且你还是个晚辈,我们也不想跟你为难,看起来那伙人你应该认识,这样吧,你走开,我们只把那小子带走。”

“平爷爷,这....”

“哼,坤子,你还想忤逆我的话不成?门前三尺硬土,在家门口我们还能让别人给欺负咯?我们几百人的死那是天灾,怨天也没办法,但六子是让人活生生害死的,趁着还在这世间,刚好仇人也在,如果不了了这件事,怕是到奈何桥上让列祖列宗笑话。”

老人吹胡子瞪眼睛看着雷坤毅,饶是雷老爷子平日里脾气再火爆,此时也是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看着老人慢慢走向魏无可。

魏无可此时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雷坤毅此时没有作为,邢乌桓抬起了手,但是也没有其他动作,邢楠虽说将他拉在自己身后,但是凭她估计也难保住自己一条命啊,顿时冷汗浸湿了短衫,连外套都被汗水贴在后背。

“平爷,这事儿真不怨他,如今鬼门已开,我这蛟离木就这一块,晚了的话,下次就想要平安入鬼门就难了,要不您带着乡亲们先进去,这些事让晚辈来处理吧。”

就在平爷走过雷坤毅身边的时候,雷坤毅终于还是开口了。

“哼,你来处理?杀人犯就在面前,用得着你处理?起开!”

“平爷,这事儿牵扯太大,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那六子就该死了?”

“平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是这个意思就一边待着去,不插手,就用不着心亏。”

看得出来,平爷以前应该也是村子的主事人,在他走出来的时候,李婶儿便牵着六子走到他身边,在他说完之后,后面的一群乡民也跟着他向着魏无可走去。

邢乌桓见到这场景,也知道事情不是能说通的,手中铃铛握在手中,严阵以待,清脆声如同山泉水流淌,让人听着心神安逸,山风轻轻吹动,好一个诛邪夜。

“小娃娃,你最好让开,坤子以前出去学过艺,老头子对那些事儿也有些了解,你应该也是属于那种有本事的人,但是你再有本事,也只有三两个人,而我们这边有几百人,老头子向来恩怨分明,既然六子说你身后那个人杀了他,那我们也只想要那个人,其他人我们不会伤害分毫,山里人虽然不通教化,但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平爷是一片好心,想让邢乌桓别多管闲事枉送性命,但他越说,邢乌桓的面色越冷。见到邢乌桓丝毫不打算退让,平爷也没管他,带着乡民们脚步不停地冲了过去。

“找死!”

邢乌桓一声怒喝,手中铃铛一甩,铃铛口紫色火焰喷出,如同一只被浴火而生的凰鸟,洒落在地,顿时杂草的地面变得一片焦黑,有些许火星落在平爷身旁一个汉子身上,火苗蹭地一下冒起半丈,汉子一声凄厉地惨叫,只见其臃肿的身形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最先碰到火焰的手臂已经变成了一截焦炭。

“放肆!”

此时一道黑影对着铃铛扫去,是雷坤毅的拐杖,拐杖似乎全然不惧紫色火焰,穿过烈焰,将铃铛口一挑,顿时火苗冲天而上,邢乌桓也被这突然的一下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雷坤毅一拐杖对着那着火的汉子拍去,杖影看着凌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却是轻飘飘地,那汉子被这股巧劲带着往前急冲过去,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雷坤毅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方物件,对着鬼门关扔去,便是莫文给他的蛟离木,蛟离木不过指甲盖大点,赤黄刺眼,稳稳地落在门楣处,投下一片暗黄如烛光一般的雾。

顿时阴森晦暗的鬼门之中,似乎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昏黄的暖光让汉子止住了惨叫,从两只脚踏入鬼门开始,那人躯体便一点点消失,最后化成星星点点消失不见。

“三儿,三儿?”

见到汉子消失,平爷身后不少人扯着嗓子对着鬼门喊道,不过那边却再也没有半分回音。

“邢家小子,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若你再敢胡来,老子先要了你的命,你们几个都来搭把手,此时难善了,就用蛮力把他们都赶入鬼门轮回。”

雷坤毅老爷子对着邢乌桓大声吼道,听言,邢乌桓和邢楠都走上前几步。

只见雷坤毅单手顶心捏着什么术诀,这时候一道闪电落下,他左手持着拐杖指向天,右手伸入衣服口袋中抓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

“三斗紫雷立阳尘,朝夕晦朔生死辰,黄泉一步奈何水,香灰一把洗往生,鬼差大哥烦请护卫,助我阴间借道行。”

雷坤毅手中香灰顺着三指慢慢洒下,闪电穿过拐杖,被引入到他手中灰尘之中,只见他弯着腰在众鬼物之间穿插。

有鬼物拦他,他便伸手一拐杖,紫雷一击,若不是雷坤毅不存杀心,恐怕对方早已灰飞烟灭。

不过数息,一道由香灰撒成的符文便将黑龙村村民都困在里面,香灰撒成的符篆呈八卦形状,内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

顿时,符文之中的死尸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

偶尔有人走得远了几步,但看到地上的香灰,却也不敢越过,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些香灰有啥可怕之处,但来自骨子里的恐慌却让他们都不敢乱动。

等到阵法布好,雷坤毅抹了把眼泪,手中拐杖在地上一敲,说到:

“雷家不肖子孙送各位上路咯,阵法起!”

顿时,地上香灰如同爆竹一般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烟尘升腾,如同年关时候的鞭炮红纸。

“邢家两个,你们护住乾兑坤三门,我护住离巽震三门,莫家小子,你老爹给你的护身物件肯定也不少,守住艮门,让他们从坎门入黄泉路。”

雷坤毅大吼着,听言其他众人各就各位。

邢家二人联手守住三方,邢乌桓手持铃铛,邢楠掌心之中有一道焦黑的符箓。

他们所守之处,不时有紫色火星落下,其他乡民见过三儿当时的惨状,自然也不敢靠近;

雷坤毅镇守一方,也自有雷打不动的威势,手中拐杖纷飞,多是扫、点、横、推,既不伤到对方,也不让对方逃出;

至于莫文,应该是初次面对这些鬼物,在他手里拿着一条鞭子,见到有死尸冲向他,他便抡起鞭子去抽。

一鞭子下去痛的对方哭爹喊娘的,有时候气力不济,邢晓珊便在一旁帮衬,也不见她怎么出手,但有死尸一起涌过来的时候,总会被莫名其妙地推开。

而在死尸身上会有几道爪痕,便是死尸被抓到,那些腐肉都有些发黑。

魏无可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对于雷老爷子和邢家那两个的身手,他自然是没有怀疑。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莫文那死胖子竟然身上还有那么多好东西,看来得多讨好讨好他,看能不能薅点羊毛过来。

而且,以前在邢晓珊背后趴着的银山老太太,原本以为就是个附身在她身上的鬼,没想到打架也这么厉害。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死尸放久了会有尸毒,很难拔出来,没想到那满脸钉子的老太婆比这些死尸还毒啊。

魏无可见到那些死尸被雷坤毅一顿撒粉全部都困在一起,虽说他们想着要逃出来,含糊不清地叫嚷着要杀了他,但那种生死之间徘徊的压力却是当然无存。

废话,且不说有这么说高手护着自己,但说那烟尘围成的阵法它们突破不了,而且那包围圈还在不停地缩小,唯有一个出口逼得他们往里走。

而那个口子想必就是去黄泉路的,那他魏无可还怕个啥,如果有瓜子花生的话,他恨不得趴在那儿看场好戏,这可是啥电影院都没办法见到的场景啊。

第11章 水煞

此时,死尸群中已有不少被逼得入了坎门。

平老爷子眼中怒气横现,但是他们虽说跻身凶尸一列,不过这么些年来,且不说这黑龙村常年荒无人烟,沾染不了杀孽因果,自然日渐被世间阳气消磨阴煞;

再者整个村子日夜被雷坤毅的阴水雷镇压,别说是孤魂野鬼,便是寻常人也进不来,不然邢乌桓他们进村也不必焚香示意了。

如今的他们,单是靠自己,若是遇到个普通人,凭借着凶尸一身的煞气尸毒,哪怕再健硕的汉子,也都得死在他们手上;

可现在是对上了雷坤毅和邢家后人,自然就没这么简单了。

饶是平老爷子心中再也不忿,也只能看着村里人一个个跌入鬼门之中。

倒不是说轮回转世不好,若是有选择,谁愿意当个孤魂野鬼凶尸精怪,只不过山里人虽说不懂太多大道理,但被欺负了之后同心齐力对抗外敌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六子被杀,在黑龙河里躺了那么多年,杀人犯就在眼前,若是不弄死他,无颜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坤子,你要是再拦我们,黑龙村就没你这个背祖弃宗的畜生。”

“平爷,这仇坤子一定会报,如今加在六子身上或者你们身上,我一定十倍百倍奉还。”

“那你现在就给我让开!”

“平爷,你们想杀的那个人,且不说他与这是关联不大,便是他与之有关,那他也只是鱼钩,拿杆的那个人,才是真正需要严惩的啊,若是你杀了他,那背后的凶手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我们山里人不懂太多,只是到一命偿一命,他杀了六子,我们杀他,至于其他七弯八拐的,我们不管。”

“那平爷就别怪我得罪了。”

雷坤毅知道,如今只要平爷还在这儿,那么其他人就不会退。

而一块指甲盖大的蛟离木根本撑不住一炷香的时间,如果那时候大家都还没走,那下次即使他再施法开鬼门关,他们也受不住阴阳二气交替之间的暴戾,恐怕会直接灰飞烟灭。

“邢家小子,蛟离木估计只能撑半柱香了,除了杀招,咱们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好,”邢乌桓应了一声,手中铃铛一甩,朝着靠近离位的一具死尸砸去,系住铃铛的是一根若隐若现的银丝,银丝绕过死尸的脖子,铃铛继而飞向震位。

如此一来,算是在坎位对面拉起了一面网,邢乌桓轻喝一声,邢楠趁势用左手掌往银线上一抹,顿时一道殷红带着紫火往银线上蔓延开来。

银线碰触到的几具死尸顿时凄惨一叫,紫火沾染在身,只不过这一次却没将他们灼伤,只是钻心的痛意让他们恨不得倒地翻滚。

“都给我上路。”邢乌桓一声轻喝,手腕一抖,顿时一群死尸往前扑倒,趔趔趄趄地冲进了坎门。

眼看香灰符篆上方的村民越来越少,平爷脸上倒是没有愤怒,反而是一脸欣慰的笑。

虽然眼前的坤子已经不是小时候一块糖就能哄得团团转的小孩,但三岁见大,小时候那小子就耿直。

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坤子也从一个小屁孩变成了和他一般白发苍苍的糟老头,但他的性子却是可以值得信任的。

毕竟最开始三子跨进那扇门之后,不但没有痛苦,反而脸上有种解脱。

平爷虽然心里想着念着将眼前不远地年轻人杀死,但也不愿意乡民讨不到一个善终,他是村子里的主事人,有什么灾难他想自己扛。

就在邢家二人合力协作之时,雷坤毅老爷子也是一拐杖一下,将不少人推倒坎门之处,冲进了鬼门之中。

不多时,符篆之中便只有六子、平爷、李婶儿以及她的五个女儿。

此时鬼门之上的蛟离木已经只有米粒大。

“平爷,时间真的不多了,带他们走吧,坤子在此发誓,一定会找到幕后黑手,给村民报仇,在犟下去,反而是错上加错了。”

平爷嘿嘿一笑,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说道:

“唉,坤子,你也这么大了,应该也知道,有些事是明知道是错但也必须去做的,老头子我浑浑噩噩这么些年,开始还一直说自己老不死,临了才知道自己死了那么多年了,这么一把年纪,又经历了这些,要说的话,也看开了很多,但很多事不是看开就可以的,六子的仇不得不报,今日不报,六子一家今儿个都转不了世,要是这样的话,哪怕后面找到了幕后凶手又能怎样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是想让开,就走开些,不让的话,就灭了我们几个,你也是在外面学了大本事的人,再加上这些朋友三四,要搞定我们也不难。”

平爷平淡地说着,他根本就没打算去那扇门,黑龙村在他的带领下,不说子孙昌盛安居乐业,便是苟延残喘都没有做到,这黑龙村,在他手里绝了种啊。

如今平爷油盐不进,而六子一直冷眼看着魏无可,他的娘亲和姐妹围在他身旁,从一开始,他们一家人就没有动过手,李婶儿看着面目全非的六子,不停地抹着眼泪,六子的几个姐姐也是如此。

“雷老爷子,动手吧。”

邢乌桓收起手中的铃铛,一脸戒备地看着六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六子不简单,如果真是如他们猜测的那边,那六子被人设计陷害镇压黑龙河那么多年,当年便是隐尸,那么多年煞气郁结,估计早已不是一般的凶尸可比。

可是凶尸怎么可能如此清醒,甚至在二斗雷还没落下的时候,六子便盯上了魏无可。

邢乌桓有些怀疑,眼前的六子早已不是六子,或许是水鬼吞了六子的魂魄,而后占了他的身子。

也就是说,现在的六子,或许是水煞。

但是这一切和魏无可又有什么关系?而且,要是他真想杀了魏无可报仇的话,当时就应该煽动村民情绪,让大家怒火更盛,才有机会突破符篆的束缚,但是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如果真是水煞的话,那么今晚或许会有一场大战了。

邢乌桓等着雷坤毅开口,毕竟此时要说主要战力,那还是得靠雷老爷子。

这么多年来,他邢乌桓虽说跟着三叔天南地北地闯,但遇上的多是凶尸,毕竟煞这种东西,太讲究天时地利,既要满足隐尸这一首要条件,还得有山精野怪吃掉隐尸魂魄占据身子。

所以,与煞对阵的时候还是少,如今好不容易遇上,说不定还真能学到不少。

“李婶儿,你们先走吧,这事儿就让我们和六子解决。”

半晌后,雷坤毅长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走,我走去哪儿?有六子在,这儿就是我的家,坤子,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婶子在你小时候对你不好吗?如今六子变成这副模样,你难道就一丁点可怜他的心都没有吗?”

“李婶儿,六子的事我很抱歉,但他与你们不同,你们还是先走吧。”

“不同?当然不同了,我家六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黑龙河被压了那么多年,当然不同了,我可怜的儿啊。”

李婶儿越看自己儿子心里越是心酸,当年一直生女儿,被公婆骂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可是儿子刚满岁,家里的顶梁柱就倒了。

想着有儿子撑着这口气,李婶儿才咬牙独自将他们姐弟几个拉扯大,谁知道那小子十二岁还没过,就再也没了消息。

“坤子,你把这鬼东西撤了,婶子答应你,只要把害我家六子的人带走,其他的事保证听你的。”

李婶儿慢慢朝着雷坤毅走去,像是小时候哄小孩儿一般地轻声说着,莫文生怕雷老爷子一个不注意糟了黑手,连忙跑到他身边,拿着鞭子严阵以待。

“坤子,婶子这辈子没怎么求过人,你就答应婶子一次好不好?当年,你和六子还有囡囡一起去黑水河耍,要不是六子救你们,可能当时你们都死了,六子当时救过你啊,你算还他一次人情好不好。”

听到李婶儿的话,雷坤毅忽然沉默不语,只是半低着头,神情悲伤。

就在这时候,李婶儿突然脸色一变,不顾一切地对着符篆外冲去,就在她双脚要踏过香灰撒成的符篆时,忽然一道爆裂声响起。

轰的一声,一片灰尘携着电光打在她身上,顿时被推出去一丈多远。

“娘,你没事吧”,在后方的几个女儿见到老娘有危险,连忙围了上去。

在见到李婶儿胸口一片焦黑时,几个女儿也只是哭。

这么多年来,父亲去的早,就是母亲拉扯她们长大,山野之地,张家长李家短的争论天天都有,所以李婶儿也为了不让孩子们受欺负,也变得强势起来,这一强势,就是一辈子。

几个女儿在她的照料下,一个个性子都温顺地很,平日里也不敢有丝毫违逆,若是做错了事被打被骂,也只是低着头哭。

那么多年过去了,阴阳交换,但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只有这么一种解决办法。

“哭什么,哭丧啊,我还没死你们哭什么,你们在这儿干嘛?啊?他们害死了你们的弟弟,去杀了他们啊,去啊,哪怕是再死一次,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李婶儿看着围在身边的一群女儿,心里悲愤交加,一声怒吼,怂恿者几个女儿冲出去。

那几个姑娘也是平日里温顺惯了,此时也不管危不危险,既然娘这么说,那就这么做,于是一个个站起身,对着雷坤毅冲去。

她们也知道六子嘴里说的杀他的那个人不是雷坤毅,但刚才娘就是冲向这边,娘做的事,总归是没错的。

“不好。”见到五个人直冲冲地向着雷坤毅冲去,邢晓珊心里一急,虽说对这阵法有信心,但雷坤毅老爷子现在魂不守舍,莫文又只有法器护体。

于是,她将身旁的魏无可一扯,“你站在这儿做下样子,我去帮一下那边。”

说罢,一个猛冲来到莫文身边,严阵以待地看着冲过来的几个鬼物。

魏无可站在艮门处,冷汗刷地流了一背,这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儿,阵法还有几个鬼,为什么要让我站在这儿守着....

他不像莫文,手里还有个法器撑撑场子,他想要拿书包做武器,要是有死尸冲过来,他就将对方拍回去,但是又有些放心不下。

若是死尸力气大,把他的书包抢过去了怎么办?要是抢过去后那死尸被邢乌桓他们送入了鬼门关怎么办?那里面可是有他的卖命钱啊,总不能让他的钱跟那几个死尸一群轮回吧。

想了又想,终于决定还是举起左手横在身前,再怎么说,那只手也是被邢家后人看重的东西,说不定到时候有奇效。

而且哪怕是没有起作用,那最多也只是一只手啊,有什么了不起,有钱了还怕装不起一只假手?

想到这儿,魏无可信心满满地扎起马步抬起左手,等着死尸的进攻。

只是,有时候就不能想太多,因为想什么来什么,尤其是坏事。

就在李婶儿几个女儿冲到雷坤毅面前的时候,六子也动了,只见他如同一只豹子一般,嗖地一声窜了出来,同时一手抓住平爷,将他当做自己的挡箭牌,对着魏无可冲去。

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体怎么蕴含了如此大的能量,平爷比他要高二尺左右,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一只小猫一般。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邢晓珊当时有些吓傻了,若是魏无可死了,那自己依旧不算是立功,到时候被家里秋后算账就惨了;

莫文也有些懵,这么些年,他一直按照老爹的指示在西江城守着,说等一个重要的人,那个人在以后莫家遭遇大劫的时候,能有逢凶化吉的奇效。

这一切都是老爹请一个叫破算子的人掐算出来的,那人一年占卜一次,从未失手,所以莫文也一直对老爹的话深信不疑,如今看来,那个人很有可能便是魏无可,他死了,那一切都没了;

邢家的两个见事有不对,哪还管得了这么多,邢楠一道紫火在手,冲进香灰符篆里面,对着六子的背拍去,这一下要是拍实了,估计世上也就没有六子了。

他们四个此时都顾不上那么多,什么阵法什么八卦,统统抛在脑后,直直地朝着魏无可冲了过去,生怕慢了半分害得魏无可丢命。

魏无可这时候已经吓得不知道怎么反应了,虽说他开始已经做好了许多死尸来袭时候的预案,但纸上谈兵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一件事。

就好比你在动物园里看灰熊咬杀小羊,你会想如果自己是只羊,得先在这儿一蹦跶,然后再在那儿一转身,最后一跳出后蹄,踢它眼睛鼻子心门口,一个漂亮的反杀就此达成。

但哪怕你计划地再好,如果真把小羊换成你,你能做的就是双腿筛糠似的发抖,和被咬断脖子时的抽搐。

现在,魏无可就是那一只羊,而且还是没有角也没有蹄子的羊。

眼看六子手中提着平爷就冲到跟前了,只听到砰地一声闷响。

平爷的身子被一根漆黑的拐杖拦住。

“有意思,拦住我的竟然是你。”

六子咧嘴一笑,原本含糊不清的腔调也变得字正腔圆起来,只是这一笑,脸上的腐肉挤在一起,看起来更是恶心。

“你不是六子,你到底是谁?还有,你把我的乡亲们都怎么了?”

雷坤毅看着面前满脸邪气的六子,语气平淡,但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嘿嘿嘿,一下就被看穿了,无趣地很啊。”

六子挠了挠后脑勺,将平爷扔在一旁,也就在一瞬间,李婶儿母女五人再加上平爷,就这么直挺挺地瘫倒在地,仿佛从始至终他们就只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而已。

第12章 往事

“这怎么回事?”

莫文和邢晓珊此时也跑到了雷坤毅身旁,一脸疑惑的看着六子。

而邢乌桓和邢楠则是站在六子背后,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一人手中铃铛紧握,一人掌心紫符显印。

“雷老爷子,没想到您也发现了。”

邢乌桓见到六子那一下被雷坤毅挡了下来,心里石头也算是落了下来,接下来哪怕水煞再怎么凶狠,至少还有计可施,若是刚才魏无可被弄死了,那一切就又回到起点了。

“对呀,老头,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六子的?”

六子此时也是满脸兴趣,不知道为何,在他的脸上除了有一种稳居胜位的自信之外,还有着猫戏老鼠的恶趣。

“哼,当年我和囡囡被六子救起来后,六子大病了一场,当时他家人只以为他伤风了,不然的话,依照李婶宠儿子的性子,如果六子说过他救过我和囡囡的事,恐怕说的当天,李婶便会来我家闹了。”

“就因为这一句话?哎呀,真是大意了,一下将六子记得的事和他娘记得的事弄混了,失策失策,不然还能陪你们多玩玩,还害得我浪费了一二三四....五....六....”六子指着地上的尸体扳着手指数着数,“六具尸体,真是铺张浪费啊。”

六子嘿嘿地笑着,浮肿的脸上挤出一丝不好意思地表情,像是在为自己所做错的事有些惭愧。

“你到底是谁?黑龙村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做的?”

“我?我做的?哎哟,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有这本事啊。”六子摆了摆手,像是竞选村长时客气推诿一番的样子。

“当年黑龙河涨大水,将这村子淹了的事,那是他们家的人做的,我要有那本事,早就找他们报仇去了,至于在这儿忍辱负重那么些年么。”

六子叹了口气,指了指魏无可,魏无可心里一惊,好不容易开始将事情都撇开,怎么一转又到自个儿身上来了。

刚想反驳几句,六子又接着说道:

“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当年被你们黑龙村的人浸猪笼弄死在黑龙河,成了河里的一个水鬼,本来想着抓个替死鬼好去轮回转世,谁知道当年有三个本事挺强的人在水里把我禁锢住,在我胸口吊了个珠子,说要困我十八年,任凭老子怎么扯,这珠子是怎么都弄不掉啊,这十八年,哪怕有人在我面前快要淹死了,老子也没办法去抓他做替死鬼,真是说来就心酸啊。”

六子摇了摇头,竟然当着一群人的面回忆往昔起来,这么些年一直和死尸为伴,都没能找到个倾吐的对象,趁着如今有机会,就巴拉巴拉地自顾自说了起来。

而他所说的事里面或许有当年卫家和黑龙村这边的隐密之事,所以雷坤毅和邢乌桓也只是眼看着他,心有灵犀地都没有动手,听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那时候老子以为所谓的封印十八年只是那几个人的玩笑话,或许就是给老子永世被困在黑龙河底的一个安慰罢了,谁曾料想,十年后,一个小家伙溺水而死,尸体竟然落在我容身的地方,估计是这颗珠子的作用,那小子阴魂未散,却又逃不脱,既不能像我一样成为水鬼找替身,也不能安安心心死透彻去转世,哎哟,老子在水底待了这么些年,受尽了折磨,突然看到一个家伙比老子还惨,顿时感觉这么些年的苦都算不得数了。”

“老子就看着那小子的阴魂一天到晚哭嚎着想回家,这一听就听了八年啊,八年冬夏,那小子变成了隐尸,不过那又如何呢,有这颗珠子在,他一样逃不出去,当然了,老子是跛子笑瘸子,都差不球多,只是让人没想到的,八年后惊蛰子时,一声雷响,老子突然觉得自个儿阴魂一松,那几个家伙没骗我,竟然真的只封印了老子十八年,老子解放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吃掉那每天鬼哭狼嚎的小子的阴魂了,这八年来,哪怕老子作为阴魂,都差点让他嚎散心底那股精气神,吃了它之后,老子发现自个儿似乎变厉害了,有一天,我娘见总是找不到我...不对,是他娘,对,他的娘...”

六子指了指自己,然后继续说道:

“他娘觉得自己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终究不是个结局,于是就请了一个道士老头来河里算算,那老头看着好像有点把式样,老子正好无聊,就会了他一会,嘿嘿,刚碰面的时候,那老儿可是猖狂地没边了,只是输的时候,也怂的挺无法无天的。”

六子歪着头傻笑了几声,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那道士老头跪在自个儿面前磕着头,求饶他一命,而后他正眼看向雷坤毅,咧嘴一笑,也不知道当年场景一会儿能否重现。

不过见到他们几个都没啥反应,六子咳了几声缓解下尴尬地气氛后,又接着说道:

“那老头在和我过了几招,输的挺惨,听说是阴煞之气入了心肺,回家后三天就死了,也是通过他,我才知道,老子是煞,是水煞,听说比凶尸还厉害,只是老子却丝毫没有感觉,直到后来,黑龙河发大水,将黑龙村子都淹了,老子眼看着那是浸老子猪笼的人和他们的后人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本来想着这么多溺水而亡的人,随便拉一个做替身,老子就能轮回了,可是那时候老子才清楚,只要这珠子在,老子永远只是一个任人欺负的水鬼。”

“当时黑龙村一村人都死绝了,老子试过去村子里拉替身,但是老子发现,自己出不去黑龙河,只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淹死,等到他们被河水冲到河中,老子又想像以前吃掉六子魂魄一样,去吃那些人的阴魂,只是每次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些阴魂都被这珠子吸了去,只剩下一句句死尸在老子面前晃荡,真是看着就心烦啊。”

“不过,老子作为水煞也不过一点用都没有,后来老子发现,虽然老子出不去黑龙河,也没办法找替身,但可以控制这些死尸的身,老子有了一个队伍,而且还是不死的,他奶奶的,要是当年,老子有这本事,也不至于为了吃一口饱饭落草为寇丧尽天良,老子早就去干那些洋鬼子了。”

“哎呀,扯远了扯远了。话说当时老子有了这本事,索性就控制那群家伙待在村子里,想着能拉几个倒霉蛋也算是壮大了队伍,只是没想到,你这家伙来了。”

六子看着雷坤毅又笑了笑,“这么些年来,你一直用你用你的那什么雷,想洗去村子里人的怨气,想让他们轮回,哈哈哈哈,那不过就是百余具死尸,魂魄早就被这珠子吃了,哪还能轮回呢,只是为了不让你失望,也为了让你找到真正让我轮回的办法,老子陪你玩了三十几年啊,为了你,老子可是在黑龙河又独自待了三十多年呐,自从这村子里面被水淹后,再也没有一人来这儿了,老子真是无聊透顶了,本来想着今年若是你再没啥动作,老子就不玩了,谁知道啊,你这小子藏着掖着那么多年,原来还有开鬼门这等本事。”

“更让老子开心的是,就在你开鬼门的时候,这珠子好像失灵了一般,竟然能让老子走出黑龙河了。”六子用手摸了摸胸前衣服下面的一处凸起的地方,满是感慨:“老子在河底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轮回的机会了,可是等老子带着这一群死鬼到了这儿,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也终于找到了珠子失灵的原因了,不是它没用了,而是它想要我上岸来见一个人。”

说到这儿,六子抬起头看了看魏无可,眼中满是炙热,似乎想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是因为他,这珠子才法外开恩,让我得以上岸,而且他那只手的香味儿和封印我的那三个人的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稍微淡了些,所以我想这家伙应该和那三人是肯定有着极深的渊源,说不定,他的这具身体,就能不受这颗珠子束缚呢。”

说到这儿,六子的嘴角抖了抖,这么些年,要说最讨厌的,不是当年封印他的三人,也不是胸前的珠子,更不是当年将他们浸猪笼的黑龙村村民,而是六子,确切的说,是六子这具身体。

当年落草为寇,靠的就是一副凶神恶煞地样子,当年能将那婆娘骗到手,靠的也是那张敢日天日地的脸,如今这一身,又算是什么玩意儿啊?

其实他对自己的相貌并不很看重,只是那死婆娘临走的时候说,下辈子她便寻着他这张脸来找他,若是这辈子只能靠六子的身子苟延残喘于世,怕是以后就碰不到那婆娘了。

想到这,六子又有些伤感起来,或许说,是占了六子身体的那个水煞又有些伤感起来。

见到六子说着说着忽然住嘴了,雷坤毅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慢慢说道:

“那这么说,你从始至终,摆这么大的阵仗,只不过是为他而来?不过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又何必等到这时候?让村民制造混乱,你趁机突围不是更简单?”

六子点了点头,咂咂嘴说道:“是啊,那样是更简单,可是占他身体的想法是刚才才有的,最开始,我还是想轮回的,这人间挺无趣的,更何况是那冰冷的水底。”

六子抬起头,身前的鬼门已经徐徐消失,天边的星星又有几颗冒出了头,在乌云中扑闪扑闪地,煞是好看。

“最开始,你开了鬼门,但我不敢冒险进入,于是便让他们去探路,果不其然,只要他们踏入鬼门之中,胸口的珠子便会切断我对他们的控制,本来我还准备想些其他法子,让自己混到鬼门之中,不过后来转念一想,与其拼死冒险,倒不如临了一搏,要是我抢了他的身体,说不定这黑龙河便不再是我的墓穴,从此天高路长任老子闯,有些仇老子还没报呢。”

“报仇?那些将你浸猪笼的村里人?如今他们都死了,三魂六魄也被你的珠子吃了,甚至他们的尸体被你亵渎多年,难道报的还不够彻底吗?”

雷坤毅握住拄杖的手捏的铁青,脸上青筋暴起。

六子嘿嘿一笑。

“我要寻仇的对象不是他们,是另外一拨贼人。”

听到他这么说,邢乌桓眉头一皱,刚想问什么,却见到六子环顾四周,而后慢慢问道:

“好了,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都是些不该说的,老子就继续憋着了,多谢你们几个听我叨叨那么久,放心,老子也不是白眼狼,一会儿下手的时候,老子会尽力留你们一个全尸的。”

说罢,六子脚一跺,平爷的脑袋瞬间被踩瘪,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来吧,过了今晚,看是谁能出这个村子。”

第13章 私事

当六子那一脚下去,魏无可直接弯腰吐了起来,莫文也没好到哪儿去,好歹一口气憋住了,只是握住鞭子的手抖个不停。

雷坤毅用余光看了一眼莫文,轻声吩咐道:“小文,你和你朋友带着卫家小子退后,照顾好他,在没有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前,他不能死。”而后踏前一步,正面对着六子。

邢乌桓和邢楠也走上前,三人呈三足鼎立,将六子围在中间。

不过六子对此倒没有任何担心的,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们仨一眼,一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魏无可。

“动手。”

这时候,独身迎战的六子突然开口,正当众人不解的时候,地上的李婶母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此时六子不再伪装示弱,故而一股煞气弥漫开来,魏无可只觉得身上一阵凉意,但心底却是烦躁地像有一团火似的。

“邢家小子,你们小心了,我来对付六子,其他的,你们俩对付。”

雷坤毅一声轻喝,也对着六子冲了过去,同时手中拄杖被高高举起。

“四斗银雷携天策,金刚怒目妖鬼讷,九霄天落银蛇雨,一蛇三剑并太虚”

“一剑死生合,二剑五行不缺,三剑阴阳不凋,执天令,清浊明。”

雷坤毅嘴里念念有词,左手高举拄杖,右手在拄杖身上不停地点着,此时天边雷光涌动,与之前雷坤毅召前三斗紫雷不同,此次的雷电乃是银灰色,井口粗的闪电在云层之中蓄势未发,看着便是恐怖无比。

“哇,雷老爷子这一手厉害,那六子估计得死无全尸了,只是雷老爷子念那咒语念那么久,要是六子当时对着他冲过去,那他岂不是危险了。”

看着雷坤毅召唤雷电,魏无可顿时也是一番热血沸腾,只是他对雷坤毅那段又长又拗口的法诀有些难以理解。

听到他这么说,莫文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评价,你以为那咒语是念给你听的啊?那是念给雷老爷子手中法器听的,法器对于卫道之人来说,乃是沟通人与上天之间的媒介,法器有灵,但也无法全然通晓人意,于是便有那一串串的口诀,引导法器通灵。”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当时小的时候和别人打赌,有人说那咒语就是用来装逼的东西,我当时坚决反对,但由于班里支持那人的家伙太多,老子还输了一包辣条呢。唉,要是你早出现就好了,老子就能反败为胜了。对了,你只回答了我刚才第一个疑问,那第二个呢,要是刚才六子对着雷老爷子冲过去了怎么办?”

魏无可此时已经缓过来大半,在见到天空上明晃晃的雷光后,他觉得今晚自个儿的安全应该是有绝对保障了。

毕竟那么粗的雷,落在人身上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落在更加惧怕雷电这种阳刚之气盈溢的东西呢。

所以,在被莫文和邢晓珊扶到洞穴边之后,魏无可再次进入悠闲看起状态。

“法器虽说难以通晓人心,但对危险的感觉却甚是灵敏,如果雷老爷子施法的时候六子袭击,一旦被他手中法器觉察到危险,上天落下的敕令或许更加可怕。那时候对于敌对双方而言,都是一场大难。”

听到莫文这么说,魏无可点了点头,此时天边如同银蛇翻滚,瞪着灰白色的眼光,死死地盯着猎物。

“莫哥,要不我们先去山洞里避一避吧?看这样子,一会儿怕是有一场大战,我们在这儿或许会让他们分心。”

邢晓珊看着远处的银电,打了个寒颤,对莫文说道。

莫文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晓珊,你带小魏去洞穴之中,我在这边等着,怕雷老这边需要帮衬。”

邢晓珊咬了咬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转过头对着魏无可说道:

“无可,你先去洞穴之中避一避吧,我也在这儿等等。”

本来魏无可就想在这儿看看雷老爷子他们与水煞之间的战斗,人与鬼打架诶,这他娘的朝九晚五的日子哪儿能看到?如今近在咫尺,那怎么能错过。

而且那只鬼还是水煞,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水煞这个词,但听六子的那段话,这水煞肯定比什么落水鬼要厉害好几个层次。

好不容易撞上这种层次的大家伙,那差不多是一个考进士都考不起的人,突然之间有机会见到李白与白居易在面前吟诗作对,那怎么舍得放弃嘛。

当然,魏无可愿意在一旁观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当他看到天边那翻滚的雷电之后,便认定雷老爷子三两下就能解决六子。

废话,风雨雷电那可是大自然的力量,雷老爷子能调动自然力量,怎么可能干不过一个本来就不该存于世间的鬼魂?

从有人开始,就一直说什么人定胜天,但人又什么时候真的胜过天,有的只不过是老天爷不想玩的时候,人类给自己的一个台阶下而已。

“没事没事,既然你们都不想躲躲藏藏的,那我岂能做懦夫,我也在这儿看着吧,说不定雷老爷子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呢,再怎么说,我这只手也是被那水煞认证过的嘛。”

魏无可微微一笑,满脸的不惧生死云淡风轻。

现在对于他来说,只要那把砍脑袋的刀没落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刀再怎么锋利,他也可以谈笑自若。

就在雷坤毅念完术诀后,天边银蛇一顷而下,顿时洞穴之前,化为一片雷海,幸好那些雷电仿佛受雷坤毅的指挥似的,只是将他们三人六尸围在之间。

“邢家小子,李婶他们母女就交给你们了,能直接了断就直接了断吧,逝者为大,她们人死了,别再让尸骨受太多折磨。我这儿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别管,哪怕是.....我死。”

雷坤毅看了看邢乌桓,轻声说道。

六子一咧嘴,“这样也好,其实我也不想多造杀孽,把你放倒,老子得到他后,就走了,这儿寅归寅卯归卯,小鬼的归小鬼,阎王的归阎王,就和老子没干系了。”

说罢,他便直直地冲向了雷坤毅。

雷老爷子手握拄杖,像持剑一般,直直地对着六子刺去,杖尖雷蛇吞吐,随时找着一击毙命的机会。

六子虽说身体浮肿,但却十足地灵活,每次雷老爷子的拄杖还未到身前,他的身子一偏,早已避过雷电,而后欺身向前,腐烂的指骨对着雷坤毅的心口戳去。

“来的好。”雷坤毅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白灰,对着六子洒去。

六子一个不慎,白灰落在身上,顿时一阵嗤嗤的声音响起,六子的身上也不断冒出白烟,身上腐烂的地方也像是被火焰炙烤过一般缩成一团。

“啊。”一下吃痛,六子身形一退,雷老爷子趁机一拄杖打在他小臂上,“生死无门,五行无根,合。”

拄杖打在身上,六子眼神有着瞬间的恍惚。

而被拄杖打到的地方,竟然溢出了一丝丝的血丝。

“这是?”六子只觉得左手完全使不上劲。

“孽障,先将你打出六子的身,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雷坤毅啐了一口,喘了口粗气,持着拄杖再次上前,六子一个不注意,雷蛇顺着拄杖又爬上他的右臂,顿时右臂之上一阵噼里啪啦地声音响起,浮肿的手臂此时只剩下皮包骨。

六子的脚下,一滩漆黑腥臭的水渍。

“他妈的,老子不是水煞么,怎么干不过他。”

六子眼中此时已经有了些慌乱,转过身就要跑,不过雷老爷子霸气不输当年,一个垫布冲将上前,一拄杖刺穿六子的小腹,顿时雷电蔓延,六子的眼中也有雷光闪耀,嘴里呜呜地叫着,听着痛苦万分。

“就这么解决了?”看到雷老爷子一拄杖洞穿六子,魏无可一脸的诧异,“不是说水煞很厉害的么?”

他看向莫文,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只不过莫文此时也是一脸懵逼,“或许,是雷老爷子牛逼吧。”

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以前他想跟着老爹的一个老友去一处险地,去寻找一处古墓,但是却被那人拒绝了,那人说险地之中可能有煞,凭他的本事怕是保不住莫文,于是那件事就被搁浅了。

那人的本事莫文也听说过,可以说是在降鬼道几大家族了,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就没人能干过他,连他都有些担心的水煞,在雷老爷子手底下竟然没撑过一炷香的时间,说起来都有些扯淡,毕竟雷老爷子在江湖上,善名要大过威名。

江湖上的一些人在外降鬼时总会有这些那些的意外,有时候就死在荒野了,等到家里人将他们接回来,恐怕已经是三年五载之后了,虽说道上的人都能送鬼,但是寻鬼接鬼这种事,天底下就只有雷老爷子他们这一脉熟稔。

天下阴雷五斗,前三斗是菩萨低眉,阴雷开鬼门,给亡人一个方便,该进的进,有想出的也能通融几分,后两斗乃是金刚怒目,有亡人不守规矩,便自有阴雷来惩戒,该走的走,赖着不走的也自有办法对付。

所以说,江湖之上对雷老爷子客气,一方面是常年有事相求,想要知道亡人临了的时候还有什么心愿未遂,生者替死者了了念想;

二来但凡死在外面的人,必定有遇上什么了不得的事,若是家人当场处理了晦气的东西倒也罢了,如果家人一直没找到那些东西,为了让后人不至于步了前者后尘,请雷老爷子帮忙问清楚前因后果,也算是救人一命。

但是这一次,雷老爷子请了第四斗雷,直截了当就让水煞隔了屁,那水煞也弱的有些过分了吧。

而且,在另一边,邢乌桓他们兄妹俩也解决了李婶母女。

李婶母女她们几个虽说是凶尸,但魂魄已散,一切都靠六子控制。

邢楠完全采用的是近身战,对上的是李婶的几个女儿,在搏斗之上,邢楠竟然丝毫不输于对方,而凭借着生而为人的聪颖及灵活,一旦对方有丝毫不备,邢楠一掌便拍在她们周身大穴之上。

而凶尸被邢楠手掌拍到的地方,仿佛烙下了一张符文,且是撕不掉的那种。

等到那五具凶尸印堂、天突、膻中、神阙、魄户、魂门、命门七穴都被烙印符文,邢楠后退半丈远,左手摊开,右手食中二指在左手手掌不停画着什么:

“阴阳令,紫气劲,狱火出,亡灵散,焚!”

一声令下,五女身上顿时一片紫火膨出,瞬息之间,便将它们吞没。

而这时候,刚好雷老爷子一把拄杖插入六子胸腹之中,五女还没来得及惨叫,便倒地不起,死尸上紫火不灭,在凄清的黑夜,几具凶尸慢慢消失在星光之下。

李婶的下场和她女儿的差不多,邢乌桓一手铃铛左右飘忽,在银线的牵引下不停地砸在李婶身上,铃铛无心,但不断发出叮铃叮铃地响声,每次铃声一响,李婶身形就顿一下,脸上痛苦神色也多几分。

待得如此七八下之后,李婶突然张口凄惨一叫。

口中一道火柱喷出,像是点着了的煤气罐,而后惨败的眼中也有火苗溢出,接着是耳鼻身上,这火像是从她五脏六腑点燃地一般。

不过三五息,只听得轰的一声,李婶的身体轰然炸裂,四周一片白灰弥漫,尘归尘,土归土。

“雷老爷子,现在是.....”

解决完李婶母女,邢家兄妹看了看雷坤毅,他们都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人,自然知道对上水煞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们带着卫家小子先走,接下来,就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了。”

第14章 一击

听到雷坤毅这么说,六子咧嘴一笑。

“人老尖马老滑,你这家伙,当真是心思活络啊。”

众人还不太明白雷坤毅和六子之间的对话,这时候,只见六子脸上一阵扭曲,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们快退。”

雷坤毅一句话刚说完,只见六子身上黑气环绕,像是冬日里一群乌鸦在枯枝上受了惊,扑闪着翅膀往一哄而散。

而后一阵噼里啪啦骨头爆裂的声音,六子身体又比之前臃肿了几分,整个人仿佛即将被吹爆的气球。

不过数息,砰地一声爆炸声响起,众人此时后退依然来不及,方圆半里全是苍茫白雾状的肉雾,靠得最近的雷坤毅脚前一片焦黑的灰,应该是当时有雷电护持着。

所以当六子爆炸后,那些碎肉渣滓都被雷电轰成了灰,故而他并无大碍。

邢乌桓和邢楠也没什么事,当时邢乌桓手腕一动,也没见他怎么动,只见那铃铛忽然喷出一大股火焰,挡在他们身前,那些碎肉的下场与撞上雷老爷子的那些差不多。

不过后方几个比较弱的人就惨了,莫文还好一些,毕竟见识也比较多,当时觉得事有不对,一下转过身子将邢晓珊搂在怀里,所以他也就后背沾满了污秽物,而邢晓珊小鸟依人地在莫文怀里更是什么伤害都没有受到。

只是这里面就苦了魏无可了,当时他是正对着六子,所以此时整个前身都敷满了六子的碎肉。

“呸呸呸,好臭,什么东西喷到我嘴巴里去了,呵忒。”魏无可一口浓痰吐出,里面全是肉沫渣子,定睛一看,肉沫里面还有几条蠕动着的蛆。

这下倒好,本来开始就吐得肚子空荡荡地,此时后胃里的苦水都吐出了大半。

“卧槽他麻辣个祖宗啊,呕...”魏无可一边扣着喉咙,一边四处寻找清水,可是这附近只有荒芜的农田,没人灌溉,自然也没水。

他本来想扯一把野草擦擦脸,但手刚碰到地上的杂草时,手心传来的黏糊糊的感觉,让他再次吐地天昏地暗。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讲文明树新风了,当着邢晓珊地面就开始脱衣服脱裤子,一边脱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魏无可,你他妈的装什么酷,这外套有拉链你干嘛不拉上?”

“魏无可,你他妈的怎么就没点警觉心呢,怎么就不多带几套衣服呢?”

“魏无可,你可真他娘的背时啊,你都有五万块钱的,干嘛不买个防水防脏的书包呢,草草草。”

.......

骂了自己一通后,魏无可看了看脱落在地上满是污秽的外套和裤子,又看了胸前裹着一层白浆的短袖,一狠心光着个膀子将用短袖后背擦了擦脸。

最后实在脱无可脱擦无可擦了,就这么穿这条亚热带风情短裤衩盯着一头六子灰的头发,站在那儿如丧考妣。

莫文开始见他大庭广众之下脱得就剩条裤衩了,本来还想说两句,但看到他一边骂自己一边吐口水,倒也下不去这个口了。

到最后甚至还出言安慰了几句:

“好了好了,你也别骂自己了,吃进嘴里的好歹也是肉,没啥大不了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魏无可心头火噌地就冒起来了:

“好歹也是肉?你他娘的知道事情不对不提醒我倒也罢了,你狗日的还说风凉话,好歹是肉?老子头上还有二两,你要不要刮下来试试咸淡?”

“诶,我说你这家伙,给你台阶你就要上房揭瓦是吧?”

莫文听到魏无可顶嘴,就要上前扇他巴掌,见到莫文一脸的不善,魏无可此时却是浑然不惧:

“来,你过来,你过来老子顶死你。”

魏无可一边说一边弯下腰,用头对着莫文,见到他这一起势,就轮到莫文有些犹豫不决了。

就在两人还在后方闹腾的时候,邢晓珊紧皱着眉头轻咳了几下:“你们别吵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听到邢晓珊话语中还带着些许颤抖,魏无可和莫文才将视线放到雷坤毅那边。

只见雷坤毅手中拄杖刺在了一道黑影之上,那团黑影像是山林深处老池塘里的水草一般,那是种让人心悸的黑,是看不到底的恐惧。

盯着它,就好像一个人来到了久未有人经过的荒村,你沿着村子一直走,走过荒败的砖瓦房,走过葱郁的松树,走过长满了杂草的小路,走过了山间随处可见的荒坟,孝子棍被丢落在一地,坟前有个缺口,可以看见空空如也的棺材。

你心里一急,想要离开那儿,想跑出那片狗尾草漫过眼见的荒山,却不小心来到了一处绝路上,眼前只有一个池塘,要么,你就原路返回,要么,你就淌水而过,过了这片池塘,便是一座炊烟弥漫的村庄。

池塘里幽绿幽绿,但说不上清澈,里面有很多水草,你以为水不深,但当你一脚踩下去,是让人绝望的空荡,水面越过了你的脖子,最后莫过了你的脑袋。

你努力睁开眼,以为看到的将会是水草间嬉戏的小鱼,但事实是,你看到的,是紧紧盯着你看的深邃虚无和像水草一般泛黑的千肠百结。

“啊。”魏无可一声大叫,连着打了好些个冷颤,“这是什么东西?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那儿起了一团黑雾?”

“不是,这才是真正的水煞。开始是六子的身子将他束缚住了,如今雷老爷子将他打出来了,接下来恐怕就有些难对付了。”

“我擦,雷老爷子为啥将他打出来啊,让他待在六子身体里不好吗?一来就像六子说的那样,他这辈子都出不了黑水河,二来我们也不必身上这么脏啊。”

魏无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心想雷老爷子还是电影看少了,这明显就是圈套嘛,还傻乎乎地往里钻。

“你又懂什么,这水煞很聪明,句句诛心,只留了这一条路给雷老爷子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乃大丈夫之本色。”

莫文看着雷坤毅地背影慢慢说道,魏无可顿时被莫文这股点评风云的气度感染到了。

“哎哟,莫哥,这句话不错啊,哪部小说里面看的?”

“滚。”

“别生气啊,莫哥。”魏无可见到不远处三人一煞都只是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出手,生怕神仙打架祸及凡人,连忙往莫文身旁靠了靠,想着莫文家底殷实,身上保命的宝贝不少,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沾沾光。

“我这不是想知道,你刚才说的那句句句诛心是啥意思?六子也没说几句话吧,我听着还挺正常的啊。”

莫文闻着一股恶臭味儿朝自己逼进,本来想一脚把他踹开,只是想到这家伙或许是莫家以后的帮手,而且邢晓珊似乎也挺担心他的安危,只好忍着一肚子的火。

“那水煞说六子救过雷老爷子,又说他出不去六子的身体,而且他对六子的身体是可劲儿糟蹋,若是雷老爷子不将六子解脱出来,他估计一辈子都过不去心里的坎,更何况那水煞这么多年来,一直控制着黑龙村的乡民,如果有人一直霸着你的家,抢你的媳妇儿,吃你的饭,你会怎么做?”

“干他丫的啊,难怪雷老爷子后来就一直不怎么说话了呢。”

魏无可看了看那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这么多年来,整个村子都背负在他的身上,而他临到末了,还想着自己去了结这件事。他突然之间就有些心疼眼前的老人了。

“莫哥,你说他们几个是在干嘛啊?一个个都一动不动的。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帮忙啊?怎么着也能出几分力吧。”

“要去你自己去,我贪生怕死,做不来这慷慨赴死的英雄。

“既然莫哥这么说,那我就在这儿看着吧,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怕是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魏无可他们三人便颇有默契地又往后靠了靠,这时候,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是那团浓稠的黑水。

“小子,你有胆放我出来,是觉得能打得过我?”

雷坤毅铁青着脸,握住拄杖的手青筋暴起,“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

“哈哈哈,好,既然如此,老子我答应你,等老子杀了那个小子后,再不会回这黑龙村,也不让其他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来这儿。”

“哼,就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是吗?就你们几个,比起当年我弄死的老道士,都还差了一大截呢。”

话音未落,黑水突然胀大,似乎想要将雷坤毅包进去,雷坤毅一个驴打滚堪堪躲过。

而后猛地退后几步,手中拄杖高举,“雷五斗,金刚怒目。”

顿时天边银蛇翻涌,最后都凝为一团,成了一颗雷球,雷球一路疾驰,朝着雷坤毅径直飞了过去。

“死!”

雷坤毅满眼血红,咬牙切齿的吼道,手中拄杖杖影纷飞,在水煞的四周隐隐有赤光闪动,不论它想往哪个方向跑,总会被阻拦一二。

“这回看你往哪儿逃。”

这时候,邢乌桓和邢楠也动手了,不过他们却也是丝毫不敢靠近雷坤毅那边,毕竟雷电无眼,要是一个误伤,估计邢家又得添两座新坟。

只见邢楠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她小心翼翼将竹筒盖打开,快步在雷坤毅与水煞周遭三丈外跑动,竹筒之中红色的粉末时而多时而少地洒落在地,等到她竹筒之中的粉末倒完,远远看去,就像是在雷坤毅周围画了一个火焰纹。

而另一边,邢乌桓脱掉外套,在他的背上插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银管,长的有一尺有余,短的也有四五寸,邢乌桓站在原地,双手不住地从身后将银管抽取出来,手腕甩动,在邢楠倒粉末的地方顿时又新出了一根根银管。

等到布置完成,邢家兄妹已经是气喘吁吁,而雷老爷子那边,雷电也转瞬即至。

看来生死之战就在这一击了。

魏无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原本他以为高手之间的战斗会像电影一样刀光剑影或者符箓朱砂漫天纷飞,但事实却是越是难缠的对手,往往就是最强的一招甩出手。

赢了就活着,输了就是死,生死决斗并不像战争一样需要岁月的参与,它只是一瞬,就和生死一样。

第15章 菩提

见到雷坤毅他们几个下了死手,水煞冷哼了一声。

此时并不是与对方硬碰硬的好时机,他知道囚禁他于水底十八年的那些人的手段,如果说他胸前的珠子是因为眼前的那个年轻人才放他上来的话,那么要想解决那个年轻人,吞他魂魄占他身体简直是千难万难。

水煞不知道那个年轻人被他的家人下了多少重保护手段,但只要有一道,那就是天堑般的存在,毕竟相对于他们来说,水煞只是下等人。

下等人想要收割上等人,在拥有逆天的运气之外,还得付出超出常人十倍的苦心方可。

所以水煞要想翻盘,必须保存实力去抢占那个年轻人的身体,而不是像个愣头青一样跟眼前三个家伙争死争活的。

电光火石之间,水煞已经想好了自己该怎么做,他要撤退,一切等将那个年轻人掳到手再说,等抓住他,就溜到黑龙河下面去,等一切都搞定后再出来。

想到这儿,水煞已经没有丝毫迟疑,拔腿就走。

只是想走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事,另外三个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每次水煞还没退半丈,就被雷老爷子的拄杖拦住后路,雷老爷子虽说年纪大了,但每次出手都如雷一般,迅猛刚劲,几招下去就把水煞逼得有些进退两难。

“妈的,在不走恐怕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看来老子也得来真的。”

许是逼急了,水煞一阵扭动,那些黑水如同触手一般伸展来开,整个看起来像是一只章鱼,只不过没有头罢了。

“不识抬举的一群家伙。”

这时候,水煞的声音俨然又成了一个小孩子的,而后只见水波扭动,六子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嘿嘿,你们要杀要剐找别人,老子先避避风头。”

六子咧嘴一笑,身子飘乎乎地就往后退,带起一片杂草翻飞。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此处附近便是一片荒田,离田埂不过三丈,荒田一亩五分,宽不过丈半。

黑龙村乃是依山而建,根本没有天赐的平整田地,都是村民一锄头一铁锨在山上开垦出来的,所以农田大多都堆在一起,而田地交界的地方,往往都有沟渠从黑龙河引水用来灌溉。

黑龙村荒了这么多年,本来水沟早已干涸,只不过最近夏季雨水丰盛,河里涨水差不多涨了半米,连带着附近的沟渠也有水漫上来,虽说少,但他是水煞,只要有,只要是从黑龙河过来的,那就是天大的裨益了。

只不过在他躲过雷坤毅一拄杖,往后撤了丈许远,就快要退到邢家兄妹画就的火焰纹顶端,再多走两步就逃出包围圈时,他突然片刻后,他的笑容便凝固了。

此时他眼中满是一片雪白,雷坤毅的第五斗雷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他胸后。

“五斗雷,金刚怒目,目之所致,雷之所起,孽畜还不受死。”

雷老爷子一声怒吼,手中拄杖凭空虚点,此时洞穿六子前胸的那个雷球中瞬间分出许多小枝,朝着雷坤毅拄杖所点的方向游走,顿时条条雷电仿佛锁链一般,穿过了他周身一百零八道穴。

“收!”

随着雷坤毅拄杖一收,雷电锁链顿时连成一体,六子一声惨叫,整个身子被凭空提了起来。

一道金刚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金刚一手持降魔杵,一手提着雷电锁链,吹眉瞪眼,手中降魔杵准备向着六子砸去。

六子像只野兽一般嘶吼着,想要逃脱束缚,口中阵阵黑雾喷出,只不过落在锁链上只是发出嗤嗤热水烧开的声响。

见到水煞被雷坤毅困住,邢家兄妹也立马动手。

“雷老爷子,快退开。”

听到邢楠喊话,雷坤毅几个跨步跳出火焰纹中,此时邢楠站在火焰纹路底部,单掌狠狠一拍,印在火口处,顿时,整个火焰纹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的一下一片紫火燃起,

在火焰纹顶端的水煞此时浑身不住地抽搐着,口里不断地嘶吼怒骂,阵阵黑气在紫火中被烧成虚无,整个人也慢慢缩小。

只见在锁链之中的他一会儿变成六子的样子,一会儿变成章鱼一般的黑水,一会儿又变成一个健硕的络腮胡汉子,三张面孔不停变换,但不变的是他痛苦的低吼和被紧困住的身子。

等到火焰起,邢乌桓手中的铜铃也扔了出去,铃铛撞在火焰纹正中的那根尺许高的银管上,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响起。

受银线牵引,铃铛继而又撞到靠近纹路低端一根四寸长的银管上,一道尖锐的哨声顿时传出,诸如此法,铃铛一连撞了一百零八下才被邢乌桓一下扯回。

而在火焰纹中的众人只觉得耳中轰鸣嘈杂声不断,像是镇子上早起的集市,有人吆喝,有人吵闹,有人在咂嘴吃早点,有人抓了摊子上一把瓜子儿咔嚓咔嚓剥了吃,有小孩摔倒的哭声,也有妇女在讨价还价。

听在耳中,仿佛回到儿时的乡镇,满满地人间烟火气息。

不过,这嘈杂落在水煞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种声音。

他听见当年与死婆娘春宵一刻的欢喜声,听见门前喜鹊从枝头前飞走的扑棱声,听见骨头被打断的咔嚓声,听见众人将他与死婆娘浸猪笼时的嘲笑声,听到石头砸在肉上的噗噗声,自己呛水时候的咳嗽声,听见那群家伙将死婆娘的尸体作贱收了她魂魄时候的无力声...

过去的所有痛苦如河底的水一般猛地灌了过来,心口处燃起一团紫火,似乎要喷涌而出,水煞身上水雾浓厚,整个身子已经如同干尸一般。

水煞也知道要挣脱那团雷电实属不易,耳朵里听到的那些话语让他不断地想起这百来年一直想忘掉的事,心口那团火越发猛烈,他有些抑制不住了,而头顶金刚的降魔杵也距离不过二尺,似乎穷途末路了。

“阴魂狠厉者为凶,累怨者为煞,老子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是水煞!!”

此时水煞的言语之中已经有了些虚弱,只是怨恨声却是浓厚了几分,它又以六子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此时的六子不像是最初一样身形臃肿,而是干瘪的像个小老头一样,脸上皱纹如沟壑,嘴唇干裂,一双死鱼眼此时也没有再看眼前的雷坤毅,而是看向了后方的魏无可。

“嘿嘿,殊死一搏了。”

听他这么一说,魏无可心底一寒,其他人也是神情戒备,毕竟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雷老爷子都没有与水煞对上过,它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谁也没见过。

虽说迄今为止,他们几个很不明白为什么凶名远扬的煞竟会如此的弱,但能凶名远扬,其中肯定会有一些众人不清楚的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套在六子身上的雷电锁链忽然冒气一阵黑烟,他的眼中不再是怨恨,而是害怕。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啊....”

话音未落,背后金刚的降魔杵已经落下,只听得嘶拉一声,降魔杵碰到六子身体的时候,六子如同遇到烙铁的雪,就在这么一瞬间便消融殆尽。

消失的时候一股极浓厚的怨气弥漫四周,四周的紫火也在一刹那弱了下去。

就在降魔杵落到他胸口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六子的胸口飞出,直直地冲向魏无可。

“这是....”

雷坤毅一脸诧异,这时候他才知道所谓的累怨是什么,六子和水煞可以说是同为一体,但主导的依旧是当初那个水鬼,如今有生死之危,那水鬼也是果断,弃车保帅,将六子的魂魄用来吸引金刚的怒气以及削弱邢家兄妹的手段。

只不过此时的它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水煞,充其量也就是个水鬼。

“救他。”

雷坤毅当时第一想法就是去挡住水鬼,可如今的他一夜之间召唤出五斗雷,已经是一身气力耗尽,虽有心却无力。

魏无可本来还以为此番雷老爷子他们已经坐稳胜局,正被那怒目金刚和紫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如今一道黑影突然对着他袭来,便是连躲都忘了,呆呆地站在哪儿冷汗直流。

这时候,另一个宽厚的人影挡在他面前,如此身形也只有莫文了,莫文拿起手中鞭子想靠运气看能不能打到水鬼,只是一声闷哼响起,水鬼直直地穿过了莫文,一只手对着魏无可掐过去。

经过这么一遭,魏无可也清醒了几分,他看到黑影向他袭来,出于本能便双手挡在身前,那道黑影一下对他的左手似乎很是忌惮,在靠近他的第一时间便抓住了他的左手,另一只手对着魏无可脑袋拍去。

魏无可感觉自己左手仿佛被铁钳夹住,丝毫动弹不得,而且一只鬼与自己零距离接触,顿时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捏了一把,那种痛感有些撕心裂肺。

可就在这时候,一颗小石子般的东西碰到了魏无可,鬼影模糊,魏无可自然看不清楚它的样貌,但那小东西靠那么近,魏无可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东西在莫文的车上有很多,莫文曾经说过,这东西叫做金刚菩提。

魏无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危险的时候还在想这么杂七杂八地,但在看到那颗菩提珠子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心安了,觉得自己不会出什么事,就在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一股寒意从他左手指间一直蔓延到心脏。

那水鬼原本死死抓住魏无可的手,嗖地一下就松开了,仿佛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

“他娘的,果然被下了东西。”

水鬼怒骂一声,声音低沉浑厚,转身就像逃,一道黑影朝着荒田那边飘去。

只是在它还有几步路就要落入沟渠之中时,他脖子上的菩提却忽然猛地一扯,将他带到了魏无可身前,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此时的水鬼与当时的六子俨然是场景重现。

魏无可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那颗珠子凝在半空中哧溜溜转了一圈,将水鬼就这么吸了进去,而后一阵咔嚓声,原来的一颗珠子变成了两颗,只不过最开始的那一颗要大上一圈,等到水鬼消失无踪,那两颗珠子就像石子一般掉落在地,刚才的威风似乎只是一场梦。

黑龙村又归于一片安静,整个村子此时是真的静,残月已慢慢消失,天边启明星就快要出来了,山里的蛙鸣虫叫停止了,风也停了。

雷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瘫坐在地。

邢乌桓将地上的银管一根根拔起,放回到后背的皮套中。

邢楠给雷老爷子递了一根烟,给他点上,然后自己又点了一根。

“这....这是....”

魏无可满眼疑惑地看着邢家兄妹,又看了看雷坤毅,不过他们没有一人理他,他又转过身想问问邢晓珊,只是身子刚转过来,一声闷响响起,而邢晓珊忽然大叫一声,冲了过来:

“莫哥,你没事吧,莫哥?”

第16章 阖棺手

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莫文也像是那两颗菩提一般,轰的一声扑倒在地。

不过邢家兄妹和雷老爷子依旧没有人过来。

半晌后,雷老爷子抽完那根烟,邢楠连忙又递上一根,雷老爷子摆了摆手,从烟袋里抓出一把烟丝,放到自己的烟杆里,划了根火柴,猛地哒吧哒吧几口,才缓缓说道:

“莫家那小子没啥事,被阴魂撞了下,元气有些不稳,好好休息下就没事了。”

听到雷老爷子这么说,邢晓珊才放下心来,这四周除了开始邢楠画下火焰纹的地方,其他的都有一层像是白霜一般的肉粉,邢晓珊心疼莫文,便叫魏无可帮忙一起将莫文抬到雷老爷子他们身边去。

看着莫文这猪一般的身材,魏无可本想拒绝,但一想到对方为了救他甚至不顾自家性命,一咬牙,也没让邢晓珊搭把手,硬生生地将莫文拖到了雷老爷子那边。

本来临近夏末的早晨还有些凉意,更何况魏无可只穿了一条裤衩,但这么一运动,顿时凉意全无,浑身就像是要冒火一般,而沾了肉沫的脑袋更是奇痒无比,但他又不敢抓,这一手下去,滑溜溜地想着就恶心。

他打算在这儿坐着歇一会儿,等到天大亮后,就去河边洗个澡,用河底的污泥好好揉一揉,看能不能将那些发着恶臭味儿的油花儿去掉。

其实现在他就可以去洗澡,只不过虽说水煞如今被消灭了,但这漆黑的天,让他一个人去黑龙河洗澡还是有些心虚。

更何况这荒山野岭,虽说那水煞说它是黑龙河过来的,但鬼知道黑龙河到底在哪儿啊,毕竟他们一路开车过来是没有看到河。

一切都计划好了,就等天亮了,魏无可看着远方的启明星和葱葱郁郁的森林,心里有着无尽的舒坦。

他很久没见过这般景象了,平时朝八晚九的日子让他见惯了惨白的月亮和昏黄的路灯,但日出却是一次都没见过,好不容易放假,只想着在被窝里休养生息。

“真好啊。”魏无可一声感叹,而后躺了下来,这片被紫火烧过的大地,野草什么的也都还在,只是却都没了生气,枯黄枯黄的,不过,它们这种状态,被垫在身下最是舒服了。

魏无可伸了个懒腰,一宿没睡,捱过了惊心动魄,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只不过,他刚闭上眼,脑袋咚的一下,狠狠挨了一记,魏无可睁开眼,是雷坤毅用烟杆敲了下他的头:

“卫家小子,你去将刚才那珠子拿过来。”

魏无可揉了揉头,心想怎么和莫文认识的人都喜欢动手动脚的,虽说心里一肚子火气,但人家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只好强压心里的不爽,走到刚才待过的地方弯下腰仔细地寻找着珠子。

幸好地上一片雪白,而珠子是红黄色,目标显眼,魏无可倒也没费多少工夫,他将地上的珠子捡了起来,串珠子的线挺长,按照现在珠子的大小来说,差不多可以串个二十颗左右了,而且那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掉落在地上,竟然没沾到一丝脏东西。

“雷老爷子,给。”

魏无可拿着珠子走到雷坤毅面前,恭恭敬敬地地上珠子,雷坤毅又点了一泡烟,点了点头:

“你先拿着,然后你去翻翻莫家小子的口袋,把我开始给他的小木盒拿过来。”

“哦。”

魏无可砸了咂嘴,又走到莫文的身边,此时莫文已经和他差不多惨,一下瘫倒在地,身上头发上都沾满了“白霜”,幸好邢晓珊心善,将他扒得也只剩下一条裤衩,才免了魏无可朦胧亮光中从他身上搜东西的重担。

莫文的外套裤子放在一旁,魏无可找了找裤子,没有东西,又找了找外套口袋,也没有东西,正好奇的时候,邢晓珊咳了几声,轻声喊了几下魏无可。

“无可,你是不是要找雷老爷子那个小木盒?”

“对啊,真是奇怪,他的衣服裤子里面竟然都没有,是不是刚才掉哪儿了?”

魏无可边说边准备去刚才他晕倒的地方看看,这时候他感觉袖子被扯了下,转过头一看,只见邢晓珊指了指莫文,而后转过身子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

魏无可一头雾水,等他靠近一看才发现端倪。

“好啊好啊,你这家伙,我就说这么胖的一个人还那么雄姿英发呢,原来是善假于物啊,啧啧啧...”

原来开始光线暗淡,魏无可虽说注意到了他的小牛有些雄壮,不过心里却只有自卑没有怀疑,不然怎么说同性相斥呢。

如今谜底解开,魏无可是一脸的得意啊,装模做样地挽了挽不存在的衣袖,就准备扒掉莫文最后的遮羞布。

这时候,邢晓珊用余光看到魏无可的动作,连忙转过身,猛地对着他的手臂一拍:

“你干嘛呢,他...那上面有个拉链。”

说完便低着头,不再说话,看她那样子,魏无可瞬间有些迷糊了,从前天开始,邢晓珊仿佛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她有些小性子有些泼辣有些黄,现在的她却很是拘谨也有些胆小。

说实话,魏无可还是更喜欢以前的邢晓珊,当然,这种喜欢以以前上班时候的喜欢又有些不同,更多地是出于一种朋友之间的关心吧,他的爱情向来来得快也去得快,从知道邢晓珊害死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后,魏无可就觉得自己不喜欢她了,并不是因为他觉得她坏,毕竟每个人都各自不同的人生,针没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痛,感同身受只是一句用来忽悠人的屁话,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心里藏了太多事的人,他觉得这样的人活得很累,而且会拖累身边的人,一起跟着累。

他魏无可只想一辈子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过,太沉重的东西他碰都不想碰,不管是事还是人。

魏无可低着头去找莫文裤子上的拉链在那儿,找着找着忽然猥琐灵魂醒转,嘿嘿笑了几声后,一歪头看着邢晓珊问道:

“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所谓的拉链,你怎么知道有拉链啊?”

邢晓珊被魏无可猛地一问,一下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到魏无可脸上的邪恶表情越来越生动,邢晓珊灵光一现,反问道:

“要不,我让银山跟你解释一下?”

魏无可心头一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还是自个儿来吧,您先一边歇着。”

在无比恶心地摸索了三五分钟后,魏无可终于找到了拉链,那东西竟然在裤子内侧的松紧带旁边,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在众人面前将盒子放进去的。

拿到盒子后,魏无可又屁颠屁颠跑到雷坤毅身旁。

“老爷子,这俩都东西都在这儿了,我给您放旁边了啊,我先眯一会儿,有些困。”

“过来。”

“啊?”

“我叫你靠近一点。”

“哦,老爷子,那这东西您拿好。”

雷坤毅从魏无可手中接过小木盒,至于那两粒珠子确实碰都没碰。

“让你靠近不是让你递东西给我,你把左手伸过来。”

“左手,怎么啦?”

虽说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但魏无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雷坤毅没有回到他,只是又狠狠哒吧抽了几口烟,而后打开小木盒,拿出一颗珠子,珠子看起来通体透明,和小时候玩的弹珠看起来无二,只是珠子内有好些黑线,像是老树枯枝,枝桠横亘之间有一个鬼脸,低眉颔首,脸上表情凄苦。

“来,把手掌打开。”

魏无可听言张开手掌,就在他摊开手的一瞬间,雷坤毅一烟锅就过来了,一下盖在掌心正中,魏无可顿时痛的吃牙咧嘴,刚要将手抽回,却感觉那烟锅长在肉里一般,越是收手越是钻心地痛。

“啊...”情急之下,魏无可一边叫一边扭动着身子,他本想去踢雷坤毅,但想着对方年纪这么大了,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但那种痛又无处发泄,只能像触电了一般自个儿兜着。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雷坤毅嗖的一下将烟杆抽走,然后迅速将阴木珀放在魏无可的手心伤口处。

魏无可最开始觉得自己快要痛死的,那只手像是废掉了一般,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烫的通红了,一身汗如雨下,身上仅剩的内裤都开始在淌水。

而当雷坤毅将阴木珀放到他手心的时候,一种酥麻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

阴木珀在他手中竟然慢慢消融,如同糖水一般,而珠子中的黑线像是虫子一般,竟然也在慢慢钻进他血肉之中,魏无可吓得连忙甩手,只不过那颗阴木珀就像是黏在自己手心一般,怎么都甩不脱,见状,他又想用右手将其扯掉,只不过他手刚抬起,就被一根烟杆拦住了:

“别动,有了他,你的手才能醒。”

眼看着黑线中的鬼脸也快没入血肉之中了,魏无可急得快哭了,作为一个非典型性宅男,各种恐怖恶心的电影还是看了不少的,什么铁线虫什么异形入体的各种情节在他脑海里转了一遍,他实在是不想自己的肚子肠子甚至脑子里有那些恐怖的东西,他也怕某一天有人开玩笑拍了拍他的头,他的头一下就被拍下来了,脑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

越想魏无可越是害怕,越怕就越是不想听别人劝告,只是他拼尽全力都没办法刚过那跟烟杆,只得哭丧着脸愤怒地对雷坤毅骂道:

“他大爷的,你是看这东西入的不是你的身体吧,什么让手醒,只要不睡着,每个人都是醒的,人醒着自然这些器官也是醒着的啊。”

这时候,鬼脸已经全部没入魏无可的手掌心了,雷坤毅嘿嘿一笑,拿起烟杆往鞋底敲了敲,将烟灰敲掉,又装下新的,点燃狠狠抽了一口,看着魏无可嘿嘿干笑了几声,说道:

“傻小子,这世间醒的人寥寥无几,如今你也在其中了,只不过哪怕老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没想通到底是醒着好,还是不醒的好。”

魏无可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听他说话,只是连忙抬起左手凑在眼边,此时天已经有些亮堂了,魏无可看见自己掌心什么都没有,没有阴木珀,没有珠子,没有什么得道飞升的快感,也没有什么异形入体的不适。

“这是...”

魏无可伸出掌心一脸疑惑地看着雷坤毅,只是这时候,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顿时天旋地转,眼睛所看到的景色一会儿阴暗,一会儿明亮,一会儿灰蒙蒙的,一会儿又五彩斑斓,亦真亦幻。

而此时他的手也有了一些变化,他能感觉刚才某个东西仿佛把自己的经脉连通了,在第六感地支配下,他将右手拿着的那两颗珠子一把放入左手中。

顿时,一股亲切感从掌心传来,他能感觉到那两个珠子里都有一道阴影,大珠子里的他不认识,但是那颗稍小些的珠子里面的那道阴影,俨然就是刚才的水煞。

他慢慢地摸着那两颗珠子,一道道黑气从珠子上传到他的手心,而后一道殷红的气传入到珠子中,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精神了许多,也能感受到珠子中的那两个很舒服。

他就像这么摸着珠子到天荒地老,那种感觉像是吸大烟一般,虽然他没吸过,但是看电视里面那些人的舒爽,应该也没差多远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他心头一震,手中珠子跌落在地。

还是雷坤毅下的手,他从腰间扯下自己的烟袋,将烟丝全都倒掉,然后用烟杆将珠子慢慢勾到烟袋里,递给魏无可。

“你的阖棺手现在已经开了,这阖棺菩提你好好收着,不过现在你最好不要碰他,你现在懂的还太少,小心一身阳气都让它给吸没了。”

听到雷老爷子这么说,魏无可不禁一阵后怕,嗫嗫嚅嚅地想说什么,雷坤毅将袋子往他手里一塞:

“你拿着,没事的,只要不用你的阖棺手碰他就行,我之所以不能,是因为这阖棺菩提只有你们卫家人才有资格拿,这也是以前我在卫家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外人只道卫家人喜好装扮,对阖棺菩提的作用所知甚少,实则这才是属于卫家的杀器,你也切记不要外传。”

“这样啊?好好好,那我知道了。”

知道这东西只要不拿左手碰就没啥大事,魏无可也是乐得捡了个宝贝,虽然不知道这叫做阖棺菩提的东西到底是啥,有什么作用,但岁月还长,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非得把他弄清楚,只是这阖棺菩提放哪儿倒是是问题了。

纠结了半天,魏无可还是决定先把这袋子放在书包里,那里面还有他的钱呢,到时候走得时候一起拿在手里就行,想到这一趟出行,虽说受了些惊吓,但是得到的也挺多的,而且自己似乎慢慢朝着高一层次的圈层在靠近呢,想到这儿,心里又是一阵甜蜜。

这时候天也快亮了,魏无可准备先洗个澡再说,只是当他抬起头,却发现四周似乎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他拿手往四周扬了扬,却没感觉到湿润或是灰尘。

“别费劲了,你那是开了阴阳眼,你那只手的功劳,等去了婴木林再慢慢研究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邢楠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小瓶子和一叠衣服。

“拿着,这是邢晓珊刚从车里拿出来的备用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你现在快去洗洗身子,站你旁边闻着都挺恶心的,洗干净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邢楠将瓶子塞在他手里,便转身朝着车子走去。

“阖棺手....阴阳眼...阖棺菩提....”魏无可接过邢楠的东西,但却盯着自己的左手脸上阴晴不定,倒不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只不过是他在一直尽力压制自己内心的狂喜,所以整张看看起来扭曲无比。

“还愣在那儿干嘛呢?得让人请啊!”见到魏无可还愣在那儿,邢楠一嗓子吼过去,吓得他一哆嗦,也不敢多想,抱着衣服朝着远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见到魏无可身影渐行渐远,邢楠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透过烟圈,这世间看起来像是童话世界一般缥缈美好,只是当烟雾散去,该是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的。

“希望他以后能接受自己有阖棺手吧。”

第17章 佳佳

清晨的黑龙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这儿既没有钢筋森林的车水马龙和人声鼎沸,也没有故乡小镇的鸟语花香和安逸静谧,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霉味,像是在碗柜里放久了的一碗煮黄豆。

魏无可穿过一片片荒田,沿着沟渠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在被田埂间隐没在荒草中的石头绊倒了无数次后,才终于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他娘的不会就是黑龙河吧?”

说是河,其实也就比池塘大不了多少,差不多就和中学时候的操场一般大,河中长满了浮萍,绿油油一片,看着就有些阴森。

不过刚才雷老爷子说自己开了阴阳眼,魏无可揉了揉眼睛,四周葱郁翠绿的景色中依旧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滤镜,不过还好,这层滤镜里并没有出现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

走到河边,魏无可拨开一层的浮萍,水倒是很清,能看到倒映着的朝霞和碧空,“幸好这水没让我失望,哎呀,终于可以好好泡个澡了。”

他将衣服放在河边的杂草上,然后一屁股蹲坐在河边,只将一双腿放在水里,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直到如今他也不会游泳,当然了,就算会游泳,这人生地不熟地,他也不敢冒然下水。

在泡了几分钟脚后,身子总算是舒缓了一些,站起身鞠了几捧水将全身淋湿,趁着四周没人,魏无可也不矫情了,脱掉所有束缚,将沐浴露洗发露不要钱地往身上倒。

洗了差不多一刻钟,从河这边洗到了河那边,等到河面上到处都飘满了泡沫,魏无可这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洗干净了,甩了甩头发,将身子擦干,穿上了邢楠开始给他的衣服和包在衣服之间的运动鞋,衣服鞋子穿着很合身,像是专门给他定做的一般。

“舒服,爽!”魏无可换上衣服后闻了闻手臂,又抓了抓头发做了个简单发型,整个人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对着远方的空旷大喊了几声,似乎想把昨晚上经历过的心惊胆战都吼出来。

黑龙村虽说是依山而建,但附近确实一片平地,魏无可喊了几声,既没有回声回应他,也没有鸟兽被惊飞的乐子,瞥了瞥嘴,觉得无聊,又想起邢楠说要继续赶路,倒也没再折腾,慢慢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途径那片“霜”地的时候,他们已经都不在那儿了,遍地的白,一个人在这儿走着,魏无可突然觉得有些凄凉,倒不是为自己,好吧,貌似就是为自己,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份感觉因何而起。

等到魏无可来到停车的地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车前生了一堆大火,里面烧着的是他们的衣服,魏无可看到他的书吧也在其中,连忙飞奔过去。

“等等,我的钱,还有我的珠子都在书包里。”

当他跑到便想用脚踩灭火,去救出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只不过,他还没冲到火堆边,便被人拉到了一旁。

“你想被烧死啊,那些东西都已经拿出来了,给你。”

魏无可回过头,拉住他的正是莫文,此时他也换上了一套和自己样式一样的衣服,只不过他的码子要大一圈罢了,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有着很重的黑眼圈,印堂也有些发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却没有什么大碍。

“咦,莫哥,你怎么醒了?咦,你什么时候换了衣服,还洗了澡?我刚才在河边没看到你啊?”

莫文将手中的一个新牛皮双肩包塞到魏无可手里,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车上有两桶备用水,我用那个水洗的,黑水河虽说没有了水煞凶尸,但毕竟那些死尸在河里也泡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些不干净。”

听到这话,魏无可顿时觉得自个儿是刚刮完一层油,又腌了一层味儿。

“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还有备用水?你是说,我洗的是泡了尸体的水?”

“也算不上,你就当自个儿泡了趟温泉吧,也差逑不多。”

“我...这他妈差远了,温泉至少也算是活人汤,这水可是死人汤,不行,我也得再用备用水洗洗。”

“别费劲了,那水我都用完了,对了,这次雷老爷子搭个顺风车去机场,你就先去后备箱里挤挤,咱们先回西江城,好好休息下再去婴木林”

说罢,也不再理他,自个儿坐上了后座,雷老爷子此时坐在副驾驶,邢楠邢晓珊还有莫文坐后面,只剩下后备箱还有一点空间了。

魏无可本来想发一通脾气或者是骂骂咧咧不上车,以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再下降,只是这时候,邢楠敲了敲窗户,说道:

“别磨叽了,回去后,我把剩下的十五万先拿给你。”

“好咧。”魏无可一骨碌就钻进了后备箱,顺带还把后门关上了,抱着书包蹲在杂物中间,手伸进书包里,感受着这一沓带来的安稳,再幻想着另外三沓的厚重,顿时一脸的福禄寿。

一路上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各有各的心思。

魏无可不用说,心里全是红红绿绿的票子,充盈得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邢乌桓开着车,心里想的是阖棺手和阖棺菩提,他很想找到卫家的背后的隐秘。

毕竟三叔曾经给他说过,这世道越来越不安稳了,貌似有几个厉害的家伙要出来了,他邢乌桓虽然不是那种心系天下的人,但这种事一旦发生,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降魔道的人。

而那些人里有他的至亲他的朋友,他不想让他们以身涉险。

雷老爷子铁青着脸,他本来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跟着魏无可,去打探清楚黑龙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卫家的人掺和进来,这一村子人的性命到底是不是卫家人的手笔。

只不过在莫文的劝说下,雷老爷子还是熄了这份心思,一来是莫文他老爹确实是有事需要雷老爷子相助,二来他的身体也撑不住东奔西跑。

莫文此时在眯着眼养身,虽说此时他感觉自己极度虚弱,但却始终睡不着。

老爹当年请那个叫破算子的神算子算过了,莫家以后会面临一场大劫,而只有在江西城找到那个命中之人才有机会化解,那人将方位都标明了,而且莫文确实也找到了魏无可,按理说他的事就了了。

只不过,每个人其实都是劳碌命,在解决这件事后,就会想着下一件事。

莫文现在担心的,是莫家到底会遭遇怎样的劫难,毕竟,得让卫家后人出手才能解决的,绝对不是小事。

而且破算子也说了,只是有可能化解,要是魏无可以后化解不了,莫家,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莫文叹了口气,心中如乱麻一般,看着窗户外的松树在不停地后退,一会儿有树影映在车窗上,一会儿又是阳光照射在车窗上,莫文此时的心情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坐在他旁边的邢晓珊也是这样的心情。

如今魏无可被证实是卫家后人,按理说她也就无生命危险了,至少不会被家人制裁。

只不过,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她只对小玥说起过,有时候她也会去想,到底是当初自己心太软,所以当小玥求自己杀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还是因为小玥知道了她的这个秘密,所以才杀她杀的毫无顾忌呢。

那个秘密,到底还要拖累自己多久?那个叫做父亲的人,到底有没有骗她?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如今的她只想靠在身边这个傻乎乎的男人身边好好歇歇,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

邢晓珊轻轻的靠在莫文身旁,邢楠此时望着窗外,虽说坐在一旁,但却丝毫没有正眼看他们俩一下。

一路上,她不停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风很大,邢楠吐出的烟都被吹到了后备箱那块儿,本来那里面就不通风,如今再被烟灌满,顿时将做着铜臭味美梦的魏无可呛醒,弯着身子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魏无可咳了差不多三五分钟后实在忍不住了,也不顾得邢楠是自己的财神爷,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楠姐,你能不能掐掉烟,歇会儿再抽啊?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邢楠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抽烟的?”

“对,不抽烟不喝酒,不嫖娼不滥毒,四无好青年就是我。”

魏无可嘿嘿一笑,一脸的骄傲自豪。

“哦,难怪没有女朋友。”

邢楠轻声说道,那一刻,魏无可恨不得自己被呛死。

车子开得很快,当初去黑龙村他们用了差不多大半天,如今回去只用了三两个小时。

眼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山村景色变成高楼大厦,魏无可心里有些莫名的冲动,倒不是小人物要去寻仇一雪前耻啥的,毕竟能给他耻辱的都在这车上了。

他只想好好在人多的时候晃荡一圈,买些该买的东西,同时买了不该买但是能赚来面子的东西。

毕竟,现在的自己越来越有钱了。

“好了,魏无可,下个路口你直接下车,自己打个车回家吧,我们几个还有些事要谈。”

车子在经过红路灯的时候,邢乌桓看着后视镜对着魏无可说道,他的脸色从上车后就一直阴沉地快要滴水一般。

当然,不止他,所有人都是如此,魏无可也知道,他们几个人谈话的主题,肯定是关于他,毕竟虽然他是个职场菜鸟,但不是傻鸟。

魏无可索性送个顺手人情,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得有,于是他一脸为难地看了看众人,眼中满是战友分别的悲怆,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后,他淡淡地说道:“没事,我就在这儿下吧,反正也差不了多远。”

话音还没落,他变像当初上车一样窜下去,“几位慢走哈,对了,楠姐,那个十五万你就明天一大早再给我吧,我先走了哈,拜拜嘞您。”

说罢,一溜烟跑向人行道,穿过这几栋楼,在走差不多一公里就要到他住的小区了,这么短的距离,而且还有钱撑腰,傻子才想要走回去嘛。

魏无可此时的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了,拐过前面的小吃街,后面就是购物商场了,人还没到,他早已经盘算好怎么做才能做到真正的扮猪吃老虎,让那些势利眼都跪舔他。

“嘿嘿”魏无可边走边傻笑着,只不过,他刚转过弯,便看到一群人凶神恶煞围住一个女孩,那群人中有男有女,骂骂咧咧的,女孩涨红了脸,极力在反驳什么,不过那些人根本不听他解释,扯着她的衣服和包,像是要抢东西一样。

“佳佳?”

第18章 死状

对那个女孩,魏无可并不陌生,她就住在他隔壁,是那个叫魏阳的老头子的孙女,前两天她爷爷还想让他陪着佳佳去一趟老家呢。

上次一巴掌后再次相见,没想到竟然刚好碰到她出糗,魏无可也是心情大好。不过,他的心情好并不是可以看到别人去为难他,而是给了自己去接近她的一个好理由。

至于为什么要接近她,原因很简单,单纯是因为她的爷爷。

如果说两天前的魏无可还觉得那老头不过是那个叫鬼奴的丫头顺手带过来,然后又顺便碰到他,再顺便让他陪佳佳去一趟老家,最后顺便还他一份人情,将一切都归咎于巧合的话,那么现在他的想法完全相反。

在当他知道自己是卫家后人的时候,他便想那天的老头会不会不是他理解的魏阳,而是邢楠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去邢家求救的卫家后人,是那个卫阳。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跟佳佳回一趟老家后得到的厚礼,或许就是与卫家消失的事有关。

若真是如此,他根本没办法拒绝,虽然他对所谓的卫家全然没有半点感情,但毕竟是那家人给了他阖棺手和阖棺菩提,做人得知恩图报,那是魏无可一直以来的做人信条,等把卫家消失的事调查清楚后,他便与卫家再无瓜葛,以后,卫家过他们的独木桥,他魏无可走自己的星光大道。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佳佳转过头,却看到一张以前极度讨厌如今看到却有些庆幸的脸。

“是你?”

“对啊,这是怎么啦?”

魏无可走了过去,一身干净的白色休闲装,背着个双肩书包,加上眉眼上像是刀疤的胎记,配合着风淡云轻的问话,倒真像个闲着无事的高级混混。

“你他妈是谁啊?是她的男朋友对吧?”

这时候,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光头青年,穿着一件破洞短袖,五官看着还挺清秀,只是两条手臂都纹满了刺青,左手是一条龙,右手是一只虎,胸前还挂着一串茶色的珠子,珠子上星星点点,看起来还挺好看。

那光头花臂男推了魏无可一下,一脸的混不吝。

一见到花臂男,魏无可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当然,不是因为怕他,是怕他脖子上的她。

在他的肩膀上,还有一个女孩,只是那个女孩的身子有些虚渺,她出现在魏无可视野里那片灰蒙之中。

那个女孩,低着头,头发盖住了脸庞,看不出年纪有多大。

最让魏无可害怕的,是她的姿势,她跪在花臂男的肩膀上,腿间的大骨穿透腰腹,从后背插出,与此同时,她的头上有一截骨头,像是一截犄角一般,应是脊椎被挤在一块儿,而后从脑门刺出。

这个死状,魏无可两天前曾见过一次,那边是邢晓珊同父异母的妹妹小玥。

魏无可觉得有些眩晕,双腿不住地打颤,他一直憋着气,此时他紧张得心脏就要跳出胸膛一般,生怕自己紧张之下呼吸声太大惊扰到那个女孩,若是她突然抬起头,单是与她正面对视,魏无可就没有那个胆量,更何况要是那个女孩是个厉鬼什么的,而且此时邢家那几个和雷老爷子都不在身旁,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是不敢轻易尝试了。

不一会儿,魏无可就憋得脸色通红,闭着眼捏了捏睛明穴,尽量控制着情绪,从嘴里慢慢呼出一口浊气,双腿不住地打颤,心里早就将那些恐怖片作者或者导演骂了千百遍,“妈的,不是说鬼怕太阳么?不是说鬼怕人多阳气旺盛么,害得他丝毫没有准备就这么直冲冲地撞鬼了。”

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突然他肚子传来一股剧痛。

“啊。”魏无可吃痛之下,一声惨叫,痛的弯下身子,不过随即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地喊着痛。

那一拳自然是花臂男揍的,他此次来找佳佳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见到还有男人掺和进来,更是胡思乱想一通,再看到魏无可半天不理他,顿时火冒三丈,就直接揍了过来。

将魏无可一拳打得弯腰不起,花臂男还觉得不过瘾,又走上前去,扯住魏无可的头发往上抬,想着先羞辱几句,让对方长点记性,然后再给他一顿血的教训。

魏无可此时还痛的直不起腰,被花臂男扯着头发,吃痛之下,只能把头顺势抬起。

他刚抬起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此时已经有些晚了。

那个花臂男肩膀上低着头的女孩,正与他四目相对。

魏无可白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一身冷汗瞬间将运动衫浸湿了。

他看到那个女孩一直睁着眼,眼睛很大,里面满是血丝,眸子里透着渴望的眼神,微张着嘴,看着像是在笑,脸色惨白,像是墙角的灰一般。

魏无可想着自己怎么着也是见过水煞的人,更何况如今是在卫阳的孙女面前,本不应该显得太过懦弱丢了面子,只不过身体反应由不得自己,最终他还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花臂男此时一愣,自己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虽说也见过怂的,但没见到这么怂还想英雄救美的。

佳佳也一愣,她知道魏无可可能只是好意来帮自己解围,但没想到对方一拳把他的尊严都给打没了,顿时也有些于心不忍,几步冲到魏无可身前,将花臂男一把推开:

“严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婷婷从那次陪我回家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你说是我把她藏起来了,我还想报警说是你把她囚禁起来了呢,你要再胡来我就报警了。”

“哼,老子囚禁她,她他妈的偷了老子的传家宝就跑了,从去年跟你回他妈的什么老家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老子去她家看过,那个破破烂烂的泥砖房里鬼都没有一个,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还能有谁?要么就是你唆使她,让她离开老子,这臭女人,自个儿想死哪里去就死哪里去啊,还敢偷老子的传家宝,他妈的,真是贱人。”

“严顺,你够了,婷婷有为你做了多少你不知道吗?当初为了你,她放弃了出国游学的机会,为了你,她亲戚朋友都不要了。也不知道你哪里好,让她这么鬼迷心窍,你说要娶她,她就去家里偷户口本,你说孤单想要她陪你,她就放弃大好前程陪在你身边,你说做生意缺钱,她背着家里找亲戚借了一屁股债,她一直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她把你当做是她的全部,但全然不知她只是你生活里寻欢的一个乐子,你将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祸害成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先不说她有没有偷你所谓的传家宝,即便是偷了,不,即便是她拿走你的命,那都是该她的。”

佳佳此时气红了脸,差不多是吼着说出这番话的。

她没有骗严顺,她确实也不知道婷婷在哪儿,那个小时候和她一起跳橡皮筋,一起唱童谣,一起在雨后采蘑菇雪后寻野兔的小丫头像是消失了一般,打她电话也不接,给她发信息也不回。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起婷婷,还记得小时候,两个小女孩常常凑在一起聊些小女生说的话,婷婷经常说,长大后想要嫁一个很厉害的人,他能够保护她,还能够保护她的妈妈。

婷婷的父亲在她满岁的时候就走了,是她那病秧子的娘将她拉扯大,好在婷婷听话,而且从上学起便帮学校打扫卫生这些力所能及的事赚点家用,倒也没有让家里操过心,等到她长大,去另一个城市读书,便更加努力做兼职赚钱,只要没有课,她便去打些零工或者摆摊赚生活费。

那时候,她还经常联系佳佳,说自己在慢慢攒钱,除了给家里老娘寄生活费,还余了一些,想到时候就在城里付个首付,买套房子接娘来城里享福。

只是,婷婷的理想却在大四那年破灭了,她遇到了严顺,那个有些混不吝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家伙。

有一次婷婷做完兼职回家,路上碰到了几个外国佬,他们看婷婷漂亮,便想轻薄她,甚至动手将她拖到了草丛了,幸好那时候严顺他们几个刚好吃完烧烤从那儿经过,三个外国佬最后两个断了腿,一个碎了蛋。

自那天起,婷婷就喜欢上了这个救她于危难之中的男人,他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渐渐地,她与佳佳之间的联系也少了,有时候佳佳想找她聊聊天,还没说几句便被她挂断,后来说起,她就说是严顺找她有事。

再后来,就是长达半年的没了婷婷的消息,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佳佳后来换工作换到了婷婷待的这座城,但每次去找她从没见到过人。

一直到一年前,佳佳的爷爷去世,村子里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那次婷婷也回去了,再见到她,佳佳发现她瘦了好多,也不爱笑了,对于未来也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话。

等到爷爷下葬,佳佳想找婷婷一起回去,却发现没见她人影了,佳佳以为她先回了,也就没去管她。

后来的时光又像是以前一般,一个人吃饭,睡觉,上班,煲剧,看书,逛街...很多时候,佳佳会想起婷婷,只是每次她打电话过去,那边又是一阵嘟嘟的提示音。

两个人又是一个多月没有联系,直到严顺搂着一个浓妆女人,带着一群小混混找到她,说婷婷偷了他家的传家宝跑了,问佳佳知不知道她下落的时候,佳佳才想到会不会是婷婷遇到什么事了。

那是佳佳第一次见到严顺,这时候佳佳才知道,原来婷婷一直倾心的是这种货色,难怪这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变化那么大,不行,得劝她赶紧和这人渣分手。

佳佳不知道严顺是怎么找到她的,但她必须要先于严顺找到婷婷。

她去了原来婷婷住的地方,不过一打听,与婷婷合租的室友说婷婷已经差不多三个星期没有回来了,还问她是不是佳佳。

当佳佳离开婷婷住的地方时,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那是婷婷委托她的室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给佳佳。

回家到后,佳佳熬夜将整本日记都看完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婷婷在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那个傻丫头,怎么会将那个小混混当做是这辈子的方向。

一大早,佳佳就报了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警方,她怀疑是严顺害了她,只是警察也找严顺问了话,也仔细调查了一番,但事实证明婷婷的消失真的与他无关。

那婷婷到底去了哪儿呢?这时佳佳怎么都想不通的事,看婷婷的日子,日记的最后,她都说自己很舍不得严顺,真的想让他回心转意,那她又怎么会不理他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呢。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婷婷依旧没有下落,佳佳在找她,警察在找她,严顺也在找她,但谁都没有找到,于是严顺便怀疑这是个骗局,肯定是佳佳隐瞒了些什么,估计就是她将婷婷藏起来了,于是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臭小子,有本事别跪在女人后面。说,你是不是婷婷的新相好的?你和这女人是不是串通了,说,你们把婷婷藏哪儿了?”

第19章 命数

魏无可虽然不知道婷婷是谁,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就是那个跪在脖子上的女人,于是在很多个瞬间,他都很想直白地告诉那个光头花臂男:

“你他妈瞎啊,你找了那么久的人就在你脖子上啊,抬起头望一望啊。”

不过他不敢说,第一是怕说了把那女鬼惊醒,第二是怕对面那家伙把他当做神经病再揍一顿。别说,那家伙的拳头还真挺硬的。

见到魏无可还跪在地上不说话,这让严顺越发觉得对面就是婷婷在外面的野男人。

“妈的,还嘴犟是吧?不说?老子打得你说。”

话音刚落,严顺一把推开佳佳,抬起脚,对着魏无可的的胸口就是一踹。

魏无可顿时重心不稳,一个后仰,实实地摔在马路上,不过这时候他也发现,原来刚才与严顺脖子上的女人四目相对,并不是她在那一瞬间看了自己,而只是自己恰好处于那个角度而已。

那个叫婷婷的女人,一直在盯着严顺看。

魏无可心底一寒,一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起,刚才听佳佳说,这女孩似乎很喜欢严顺,妈呀,连死了都还一直紧紧盯着那个喜欢的人看,那得有多偏执啊。

“妈的,还不说是吧,老子打到你说,哥几个一起上。”

见到严顺开始招呼人一起上,魏无可连忙站起身,举了个投降的手势。

“大哥,别,大哥,我真的和那个...那个....谁没有关系。”魏无可偷偷往前瞄了一眼,见到婷婷没啥反应,才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婷婷是受了什么术法还是怎样,而且接连几天都见到这个诡异的死状,看来明天得去问问邢乌桓他们,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关系,没关系你过来干嘛?”严顺点了根烟,猛抽了一口,将烟圈吐在他脸上,一脸的挑衅。

魏无可顿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抬起手想将那些烟味儿扇走,但是又怕这一举动害的严顺又揍他一顿,只是憋着气,低头说道:

“大哥,我就是佳佳的邻居,有个几面之缘,这不是看见她在这儿我上来打个招呼嘛,没想到撞见这事儿,招呼没打成,人倒是让你们打成了。”

魏无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依旧是低着头不敢与人直视。

听到魏无可说不知道婷婷的消息,甚至不认识婷婷,严顺无名火又冒了起来,将烟往地上一甩,“他妈的,不认识?也就是说这么久时间你耍哥几个呢对吧?”

作势又要一耳光过来,魏无可连忙双手叉十挡在脑袋前,歪着头闭着眼说道:

“大哥别打,我有亲戚是警局的,我明天可以过去问问,你也知道,有时候有些事不催是很难有结果的,而且就算有了结果也不一定会主动通知人,这得自个儿去查,大哥,想必你没有去警局问过事情进展吧?”

被魏无可这么一忽悠,严顺一愣,哎呀,说的貌似也有些道理啊,自从一个月前警察将他叫过去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警局问过事情的进展,在他的潜意识里,就认定婷婷的消失绝对是在躲着他,而婷婷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的,唯一经常提起的人就是佳佳,所以他就认定肯定是佳佳在帮她对着自己。

见到严顺眉头一皱,眼中满是迟疑,魏无可知道自己忽悠成功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找个借口将他们支开,或者让自己和佳佳逃离这里,他心里有太多疑问了,有些事需要佳佳替她解答,有些事需要问一下邢乌桓他们,当然,想快点离开这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眼前这阴阳永隔的这一对,实在是太能折磨人了。

“是吧,大哥,你要是相信我,明天一大早等他们上班我就过去给大哥探探情况。”

魏无可一边说一边慢慢往旁边走,看起来像是在与其他的混子打招呼一般。

看到严顺依旧皱着眉头,魏无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家伙估计是相信了自己说的有些事要催要问的说辞,但是却不相信自己在警察局有认识的人。

“糟了,要是严顺要我打电话给我那亲戚,那不就破功了,完了,给自己挖了个坑。”

想到这儿,魏无可也是心里一急,当下的第一想法就是快些将手机关机冒充没电了,只是当他把手伸进口袋时,内心一松,他找到了另一个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办法了。

“好了,严哥对吧,你这是还不相信我么,放心,明天一大早肯定给你把事儿办妥,对了,这大中午的大伙儿还没吃饭吧,我这有些零花钱,本来想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不过现在肚子倒是不饿了,要不严哥先带兄弟们随便去吃点?”

一边说,魏无可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不多不少刚好三千块,这本来是魏无可故意拿出来去包子铺显摆一下的,谁知道这当口竟然还起了奇效。

一见到眼前怂成马的家伙,随便掏出个早餐钱就这么一沓,严顺所有的不相信一扫而空,刚才的凶神恶煞顺便变为温顺亲密的笑容。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看你这...嘿嘿...”严顺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走近将钱收到手里,“兄弟,啥都别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这是义不容辞的事儿,当然了,如果局子里有什么小道消息,还希望兄弟能指点指点,毕竟有些麻烦事能免则免嘛。”

严顺打着哈哈笑着,眼睛里满是你懂得的表情,他手下的小弟也跟着笑着,魏无可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哈哈哈。

“对了,兄弟,还不知道您贵姓啊。”

“严哥客气,免贵姓魏,你叫我小魏就可以了。”

“魏少你这话就太把哥哥当外人了,以后咱这一群兄弟还靠着魏少多多照顾呢,对了,不知道魏少是哪个亲戚在警局呢?”

严顺试探性地问道,魏无可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昨天的莫文,顿时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

“说起来也不是很亲,就有个叔叔在里面做局长。”

听到魏无可这颇有细节的装逼,便是连严顺都想给他竖个大拇指,乖乖,局长的侄子,这关系搭建好了,那以后这西江城哥几个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只是老话还真的没说错,越是有钱有势富贵的子弟就越是怂,和咱们这些混黑道的人,根本没办法比。

“原来魏少还有这样的关系,那以后常联系,以后有什么事就叫哥哥哈,只要我能帮上。”

“诶诶,好,那就提前谢谢严哥了,那严哥静待我的好消息,那,我和佳佳...”

魏无可做了个走的手势,严顺连忙一眼我懂的表情,挥了挥手,“魏少慢走,弟妹慢走。”

佳佳被这一句话说的脸一红,依照他那火爆的性子,当时就想冲上去给严顺一巴掌,只不过魏无可此时只想弄清楚那个凄惨的死状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卫阳到底留了什么东西给他,见到佳佳的举动,连忙将她一拉,想扯着她走。

只是刚才见识了魏无可的一系列动作,佳佳对他也没什么好感,用力一甩,径直往前走去。

魏无可见状准备追上前去解释一番,不过他前脚将踏出,就被严顺喊住了。

“魏少等等。”

魏无可心里一紧,该不是被发现什么端倪了吧,正惴惴不安的时候,严顺走了上来,说想要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本来严顺临走时还想和魏无可来一个兄弟式熊抱,但被魏无可言辞拒绝,见到魏无可反应有些大,严顺也没有强求,只是在魏无可手里塞了一把药,对着他眨了眨眼,然后便带着一阵淫荡的笑声和小弟走远了。

拿着手中绿幽幽的药粉,魏无可也一下就涨红了脸,他虽然是屌丝,但不是傻逼,听严顺笑的那么猥琐,是个单细胞动物都能想到这包药粉的功效。

他本来想将药粉丢掉,又怕被拾荒人不小心吃了就罪过了,只好塞在包里等回家后再处理,此时佳佳已经走远,魏无可连忙追了上去,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上时,才赶上她的步伐。

“佳佳,你走那么快干嘛,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我?哎哟,魏大少爷,真看不出啊,你有问题去问你那严哥啊,去问你局长叔叔啊,问我干嘛?暴露狂,怎么着,估计装作打工族住公寓是想微服私访呢,还是想广纳后宫啊?死变态。”

“喂,我没有惹你吧,上次我都解释清楚了,我那是,那是心脏病差点犯了才这样的,不是故意只穿一条裤衩在楼道里出现的。”

“谁知道呢,一张嘴任凭你说。”

见到佳佳对他脾气那么大,魏无可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明明刚才是自己救了她啊,怎么就因为自己使计带她摆脱了严顺的骚扰而责怪自己呢。

“哎呀,佳佳,我没跟你开玩笑,首先,我要跟你说的是,刚才的那番话是我骗严顺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有些话想单独问你。我....”

魏无可还没说完,佳佳就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骗严顺的?你没有局长叔叔?”

“是的。”

“骗鬼呢吧,不是权贵怎么吃得起一顿三千块的早餐。”

佳佳翻了个白眼,加快了步伐。

“哎呀,真的没有骗你,那是我上个月的工资,我刚被公司炒了。”

“啊?炒了?你...你不会是怪我害你丢了工作吧?我没有闹到你们公司去啊,糟了,难不成是房东报警了?诶,我跟你说,你那件事不能全怪我,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你别赖我啊。”

佳佳满脸戒备地看着魏无可,现在是怎么看他,都觉得他故意单独找到自己,就是来碰瓷儿的。

魏无可一脸无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对方,“大姐,你真的误会了,好吧,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要问的问题和我无关,也和你无关,只与你朋友婷婷有关。”

“啊?你真的是婷婷的新男朋友?妈呀,婷婷这是刚吃了狗屎又想用牛粪漱口啊。”

“我他妈....老子的意思是,老子刚才看到婷婷了。”

“什么?”听到魏无可说出这句话,佳佳一下转过身,抓住他的手。“你说,刚才在哪儿看到婷婷了?你怎么没有喊住她?不对不对,你怎么可能认识婷婷,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魏无可常常叹了口气,侧过身在佳佳耳边轻声说道:“我没骗你,婷婷其实一直都在严顺身边,她已经死了。”

佳佳握住魏无可的手一下就瘫了下去,她曾想过婷婷现在可能遭遇的境况,找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或者是在远方的净土旅游散心,或者是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嚎啕大哭....她想过许多,其中,也包括了她或许已经死了这个可能性,只是,当你只是猜测,与当有人告诉你婷婷死了,这就是两码事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

佳佳看着魏无可,满眼泪水,眼睛里满是难过,虽说在问魏无可,但眼泪却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魏无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她的死有一些很难以一句两句说清楚的地方,你今天需不需要上班?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厅聊聊,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佳佳点了点头:“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我想知道关于婷婷的事,你也不得有半句隐瞒。”

“嗯”

“那我们走吧。”

两人并排走着,正值午后,阳光直直照下,却没有太多的燥热,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而已。但魏无可不会知道,关于他的这辈子,从这一天下午开始,就再也与安稳二字无缘了,这是他的命数,也是卫家的命数。

第20章 尸谏

魏无可就近选了一家咖啡店,那儿人很少,只有几只猫躺在店外的长椅上睡着觉,店内装修一般,只有一个店员,小姑娘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游戏,时不时来一两句国骂,慷慨激昂,表情丰富。

当见到有人进门,小姑娘将手机狠狠地拍在旁边沙发下,嘴巴动了动,一脸不耐烦地问道:“喝什么?”

要是按照昨天魏无可的性子,听到这话非得两百块钱甩她脸上,再来一句往贵了来,不过他现在既没时间也没心情去调侃,往四周看了看,见到咖啡厅里竟然还有个木质的小复式二楼,看样子里面也坐不了三五个人,于是便问道:

“那上面可以包场吗?我要聊点事,不想让别人打扰我们。”

小姑娘听言看了看魏无可,又看了看佳佳,一脸毫不掩饰的恶心表情:

“这上面包场并不比酒店便宜,而且虽说隔音还可以,但是那个二楼是违建,禁不起折腾。”

佳佳听到这话顿时脸就红了,魏无可本想解释一番,但此时感觉对一个陌生人也没这必要,毕竟可能这辈子就见这么一次了,被误会也没啥了,再说,他又没吃亏。

“哎呀,随你怎么想了,你说多少钱,我包了。”

“一千。”

“我尼玛,抢劫啊。”

“嫌贵去酒店撒,出门左拐公交867,坐十二个站,转75路,在走三百多米,那儿有酒店。”

“我靠,你当我是外地人啊,这附近我熟,过两条街就有酒店。”

小姑娘听言冷笑一声,“你要是不怕被踹门一锅端的话,那你去呗,干嘛还得来我们这儿包场啊。”

魏无可也知道再说下去,只能越描越黑,又不想浪费时间,黑着脸从包里抓出一沓钱,数了一千张甩桌子上。

“他大爷的,跟你也说不清楚,看好了,这一千块钱,我包场了,别让人去打扰我们听到了没。”

小姑娘收到钱,显然没想到对方真的愿意当冤大头,看向魏无可的样子依旧是恶心,但眼睛扫向佳佳的时候却有了些同情,一边将钱往验钞机里放,一边故作老成地喃喃自语道“

“哎呀,交男朋友还是不能交欲望太强的啊,真是折磨人啊这大中午的。”

这时候佳佳的脸红的像是快要滴出血了,咬着牙齿满脸恨意地看着魏无可,要不是对于婷婷的事太过看重,她当场就要甩他几巴掌然后走人。

魏无可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对面小姑娘说出了所有男人都想要听到的称赞,但是眼下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只得装作不经意地咳了两声,然后说道:

“你屁话怎么那么多,我们可以上去了吗?”

“去吧去吧,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一寸光阴一顿金啊,对了,你们既然包了场,我一会儿给你们送点饮料零食上去。”

“不用,你别让人上来就行,对了,也包括你。”

魏无可也没再和她废话,径直走上楼,佳佳紧随其后。

打开门后,里面就只有两张沙发椅,呈L型摆放,夹角处放着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放了一包纸巾一副茶具,墙上还挂着一个电视机,就这几件物品差不多就将整个房间占满了。

“坐吧,我还有好多不明白的事想问你。”

魏无可将门锁住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佳佳也坐下。

佳佳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坐在了沙发上,只是在另一个沙发的最边缘。

“说吧,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对了,应该是我先问你,你....你说婷婷已经死了,而且刚才你还看到她了,是真的吗?”

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半密闭的空间待着,佳佳本来还有些不适应,只是当她说起婷婷,也也没心情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了。

魏无可点了点头,“没错,婷婷已经死了,我很确定,而且,我还看到她了。”

听她这么说,佳佳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打了个冷颤,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她就在这儿吗?”

“没有,她在严顺的身上。”

“严顺的身上?就....就像是那部叫鬼影的泰国电影那样?”

佳佳浑身发着抖,一边问,一边慢慢将身子朝魏无可移近了一点。

“有些相似,但婷婷的更惨,她跪在严顺的肩膀上,眼睛一直盯着严顺在看,她....她死状很惨,大腿骨从腰间插出,脊椎顶在一起从脑门插出....”

“够了....够了...”

听到魏无可这么说,佳佳的心一下就揪紧了,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魏无可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给她,本想说些什么,不过这时候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喂,那个猥琐男,那女孩是不是你女朋友啊,我跟你说哈,你要是逼良为娼,那我可就报警了啊。”

听到这话,魏无可一阵无语,本来想骂过去,但人家也是好心,倒也不能怪别人,叹了口气说道:“大姐,谢谢你的好意啊,我暂时是没有逼良为娼的胆儿啊。”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那个靓女,你说句话,你是不是被逼的啊,是的话我就报警了啊,你别怕他的威胁,这种人我见多了,表面凶狠,内心怂地一笔,别看他眼角有疤,其实可能裆下连卵蛋都没有。”

“我尼玛。”魏无可暗骂一声,如果说开始的那番冤枉是对方出自于好心,那现在的人身攻击就有些过分了啊。

他本来准备拉开门去好好教训几句,不过佳佳适时地开口了:“美女,我没事哈,刚才是意外,谢谢啊。”

听到佳佳这么说,店员小姑娘哦了一声,“那好吧,是我误会了,对了大哥,那你们也别玩太过火了啊,我这下面还得做生意呢。”

“我...”魏无可也是被小姑娘满脑子的奇思异想折服了,扶额说道:“好啦好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别上来了啊,再上来我就要求退费了。”

“不会不会,大哥,不上来了,哪怕是你喊我上来我都不上来了。”

然后一阵急促的下楼声响起,楼下小姑娘将那一千块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然后又点了一遍,再放进口袋里,满脸的福禄寿。

这一边,佳佳在稍微恢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擦了擦眼泪,直直地看着魏无可: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

听到魏无可的确认,佳佳深呼吸了一口气,只是眼泪却是留的更凶了。

魏无可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是不停地递着纸巾。

“好了,你也别太伤心,对了,我也有些事情想问你,说不清弄清楚这件事之后,就有办法把她送走轮回了。”

佳佳擦了擦眼泪,低着头哽咽着说道:“你问吧,只是你问的事我不一定知道。”

“好,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嗯,你说。”

“那个,你们的村子是不是叫.....婴木林?”

当魏无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佳佳猛地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婴木林?”

“真的是?”

“嗯...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佳佳擦了擦眼泪,又深呼吸了几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那儿叫做茶婆村,婴木林只是靠近茶婆村的一座山而已。”

“原来真的有关系。”魏无可此时脸色严肃,看来事情和他猜的一样,只是,为什么她们俩会有那样的姿势?

“对了,你们村子里,就是.....有没有人像我刚才说的婷婷那样的方式去世的?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邪教啊什么杂七杂八的人说过这种姿势啊?”

佳佳皱起眉头想了想,半晌后摇了摇头:

“没有。”

“真的没有?”

“至少我没有听说过。”

见到佳佳这么肯定,魏无可也知道从死状里面估计问不出什么线索来,但是他必须得多了解一些事啊,如果太危险的话,那只能趁早跟邢楠推掉这趟出行了,毕竟那五万钱揣在兜里,让他的眼界似乎高了一些,也知道钱似乎没有想得那么大的用处。

就在他绞尽脑汁地在想有没有别的方面能挖出一点线索时,佳佳突然问道:

“对了,你为什么从一个姿势就猜到了我们那儿有婴木林,是那个林子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佳佳这么问,魏无可猛地一拍脑袋,“对呀,他妈的,老子怎么把他们几个给忘了。”

自言自语几句后,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莫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差不多四十多秒,那边才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啦?是你的钱落车上了还是找楠姐催债啊?”

“不是不是,对了莫哥,雷老爷子还有邢大哥他们和你在一起吗?”

“在一起啊,我们正讨论事儿呢,你有话快说,别耽误我们时间。”

“噢噢噢噢,好的好的,对了,莫哥,咱们电话都外放,我有一件事儿和几个问题想要和大家说下。”

魏无可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极其不耐烦的长呼气的声音,然后一阵嘈杂。

“好了,你说吧。”

听到邢乌桓的声音后,魏无可顿时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丝毫不敢再耽误时间,一股脑地将刚才见到婷婷以及从佳佳嘴里了解到的信息说给了对方听。

良久那边都没有声音,魏无可拍了拍自己的手机,又连忙喂喂喂地说了几声。

半晌后,那边才传来邢楠的声音:“魏无可,你们在哪儿?我们现在过去找你。”

“好的,我马上将定位发给你们,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一两句说不清楚,到时候见面再谈。”

“别啊,您先简单说下,不然在等你们的这段时间我就太折磨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说道:

“这是...尸谏。”

第21章 茶婆村

电话里,听到邢乌桓这么说,魏无可心头一紧,他也不知道原因,但就是害怕,这与最开始见到鬼奴或者见到六子的害怕还不同,以前的害怕是没办法一下子接受自己看到的,不过这次的害怕却是必须去亲身解决自己不曾了解的。

而且听邢乌桓的语气,这次的事似乎也比他自己想的要难。

魏无可将墙上的电视打开,当心里有事的时候,越小的空间越让人压抑,这时候若是再安静下来,那种无力感会吞噬掉整个神经。

电视里放的是还珠格格,里面的剧情刚好是乾隆爷让小燕子多读点书,而小燕子实在受不住文绉绉的咬文嚼字,正打算用上吊去威胁皇帝。

魏无可和佳佳都盯着电视看着,但眼神的聚焦却都不在电视上。

“尸谏....尸谏...”

魏无可不停地念叨着这几个字,不自觉中,自己的左手突然伸到了自己的包里,那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钱,还有一样,便是雷老爷子说的阖棺菩提。

此时的魏无可魂不守舍,似乎也没在意自己在干嘛,就在他刚好摸到阖棺菩提的袋子时,心里莫名一阵心安,仿佛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过是山间云雾,风一吹,该走的都会走,该散的也都会散。

这种感觉太过舒服,以至于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左手已经拉开了那个手袋的系带,就在他即将伸手进去的时候,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魏无可身子一激灵,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到了装阖棺菩提的那个袋子里,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卧槽,我他妈这是在干嘛。”

魏无可一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从袋子里抽离出来,草草地将袋子系了下,然后起身去将门打来。

外面只有三人,也就是邢家的三个,莫文和雷老爷子不在这儿。

“咦,雷老爷子和莫哥他们呢?”见到只有他们三个,魏无可朝门外看了看,还以为他们俩在楼下没找到地方。

“别看了,莫家在昆仑山口发现了一些东西,有用到雷老爷子的地方,莫文刚才便送雷老爷子去机场了。不说他们了,先来说说我们的事。”

邢楠边说边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一边,径直坐下,然后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里全是照片,有些事森林,有些是泉水,有些是树上某个奇怪的符号,有的只是一片杂草地。

“咦,这张图里面的好像是婴木林口子上的那颗老梧桐。”

看到邢楠正在将那些照片摆放着,佳佳突然指着桌子角落上的一张照片开口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邢楠一下抬起头,“你叫佳佳对吧,这次我们几个来也是想将事情好好梳理下,你既然是当地人那就更好了,有些事情还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尽可能详细的情报。”

佳佳看着对面那个穿着警服,像是汉子一样但开口声音却有些阴柔的人,点了点头:

“警官,我一定知无不言,只是...只是请你们一定要抓住害死婷婷的凶手。”

佳佳话还没说完,又想起魏无可说过的婷婷的死状,顿时一下没忍住,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一脸。

邢楠转过头盯着照片,一边点着头一边双手不停地整理着,只是眼神却没有盯着照片,有些失焦,时不时咬咬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等到照片铺满了整个茶几,她才转过身看着佳佳说道:

“你那个朋友应该是自杀,而且,有些事我先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啊?”佳佳听到邢楠说婷婷是自杀,顿时大脑就有些了短路。

“我的意思是,你那个朋友,不但不是受害者,甚至还是一个凶手,这件事里面牵连的东西或许你现在一时半会没办法理解,说实话,这比我们当时想的也要复杂地多,但希望你一会儿说的任何话,都不要带主观情感,不然一步错万步错,而且还有可能害死我们。”

邢楠说的严重,再加上她本来就喜欢绷着一张脸,佳佳听到她这么说,顿时也紧张起来了,虽说她已步入社会一两年,但女孩子毕竟胆子要小些,而且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

“好了,那我们便言归正传吧,”邢乌桓坐在邢楠旁边,对着佳佳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也坐下说话,魏无可见状,也喊着邢晓珊一起坐下来听邢乌桓说。

这时候,邢乌桓从茶几上拿起来一张照片,照片里落入眼帘的是一处河床,不过此时已经干涸,裸露在上面的龟裂的沙块,上面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河床边有大片大片枯死的芦苇,几只麻雀在芦苇丛里觅食,不远处有一间房子,红砖瓦房,看着应该新建不久,红砖红瓦红门红窗,门口上挂着一个大红灯笼,灯笼造型很是诡异,上窄中宽下收,看起来像是吊着个红衣胖子一般。

“这里你认识吗?”邢乌桓将照片递给佳佳,佳佳仔细看了看,皱了皱眉,然后摇了摇头。

“不认识,我们村子在山里面,那儿山多,连成了片,但是河却没有一条,村子里灌溉用水什么的都是靠几个小池塘,至于日常用水,就是每家每户的水井了。”

“那你们村子处于婴木林的哪个方位?”

“方位?”佳佳咬了咬嘴唇,皱着眉说道,“应该算不上什么方位吧,小时候爷爷告诉我,说咱们茶婆村虽然人丁不旺,但地方却够大,茶婆山为门头,小塘庙做尾,左边是龙屋山,右边是狮子山,所以要说的话,婴木林应该是被包着的。”

“那你的意思是,婴木林是在茶婆村中间?”

“中间也算不上,就是在村子里吧。”

听到佳佳这么说,邢乌桓一直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那就好,看来那些邪魔外道还没本事将里面的东西引出来。”

“什么东西?什么引出来?”

“这个稍后再说,你再看看这张照片,你刚才说,这是婴木林的入口地?”

邢乌桓又递过来那张佳佳开始认出来的照片,佳佳接过照片看了看,点了点头:

“对,这儿就是一条山路,是通往婴木林的,因为咱们茶婆村大大小小的山有几十上百座,而且那些山坡都极为陡峭,去某些地方就只能按照以前先辈们开垦出来的路走,婴木林就是这样,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棵老梧桐作为界,上去了就是婴木林、”

“那你小时候去过里面没有?”

“那儿啊...”佳佳歪着头想了想,“小时候爷爷带着去过一回,当然,严格地说,是偷偷去过,小时候村里面就有各种关于婴木林的恐怖传说,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都不敢上去,我那天是放学后贪玩,和婷婷在田间采燕子花儿,然后就看到爷爷一个人拿着锄头往婴木林走,那时候小,不懂事,也想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只是当我们跟进去的时候就迷路了,我和婷婷还走散了,可能是那里面都是些参天老树,再加上天色已晚的原因吧,在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里面的枯枝腐叶很多,踩着咔嚓咔嚓地作响,很是可怕。”

佳佳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不免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服。

“那后来呢?”魏无可有些等不及,连忙出言问道。

“后来的话,是爷爷找到了我们俩,将我们带了出来,狠狠滴骂了一顿,那天爷爷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一个人喝闷酒喝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出门上学的时候他还在喝。”

佳佳说着说着眼睛就有些红了,那时候的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有有爷爷在,那就是幸福的,

“那之后你们就再也没去过了对吧?”魏无可递过去一张纸巾,轻声问道。

“对,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了。”佳佳点了点头,深呼吸调整了下心绪。

“那你还记不记得这是哪一年的事?”这时候,邢乌桓突然问道。

“哪一年?我想想,那时候我正上五年级,我们那边孩子都启蒙比较早,算起来应该是千禧年的时候吧。”

“千禧年。”邢乌桓反复念叨了好几遍,脸上写满了心事。“那一年,刚好是卫家最后一人去找了爷爷,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又发生了什么事?”

邢乌桓自顾自地念叨着,陷入了沉思之中,见状,众人也没去打扰他,只是邢楠又从桌子上拿了十几张照片递给佳佳。

“你看看这儿是你们村子里的吗?”

佳佳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里面就要么就是些从没见过的长相怪异的花草,或者就是杂草丛生的小路,或者就是模糊不清地一片。

看了好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将照片递过去,“这里面的我好像都没见过。”

似乎早就知道了结果,邢楠脸上也没有露出太过失望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将照片又一张张地收到信封里,放回自己的包中。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是这种安静却让人如坐针毡一般,过了几分钟,佳佳强行压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看着邢楠说道:

“对了,那个,开始你说,婷婷是自杀的,还是凶手,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儿要说,还得从尸谏说起。”邢楠将东西放好了,点起了一支烟,“其实,这事儿还得从商朝说起,而且与当时的一代贤臣比干有关,往简单说,其实尸谏最开始,便是因他而起。原本纣王初登基之时,并非凶狠暴君,虽说他的德行比不过商汤,但武功谋略却是商朝开国以来,最为厉害的一代国君,本来商朝在他的统领下不说物阜民丰,至少他也不会成为亡国之君,只不过在纣王登基后不久,忽然性情大变,诛杀贤臣,亲近佞臣,皇叔比干良言相劝,反被纣王差点砍了头,后来皇叔比干遇到了一个山间野道,那人说了一种方法,说可以劝纣王回心转意。”

“那就是尸谏。传闻皇帝乃九五之尊,身怀九道玄黄之气,而将相乃臣位之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怀六道浩然之气,这尸谏便是以心做引以血为媒,以浩然之气干预玄黄之气,让皇帝回心转意。这对于贤臣良相而言,虽说残忍了一点,但对于江山社稷,对于万民福祉而言,却是有着极大裨益,所以这尸谏当时也并不让人生厌,只是后来,有邪魔歪道作祟,将六道浩然之气改为六缕初生之气,再然后再以最残忍的方式献祭自己,便能改变任何人的心意,而初生之气,便是小孩子的腹中精血,一缕便是一条命。”

邢楠说完这番话,刚好抽完整根烟,她用手捏熄了烟头,吐出一个烟圈,看了一眼邢晓珊,然后看着佳佳说道:

“开始听魏无可说,你朋友的死状和我以前接手的一个案子很像,最开始我只以为是某种邪恶的招魂术,但当他告诉我,你的朋友跪在一人头顶,直直地盯着那个人的时候我才醒悟,那可能就是尸谏了。我在来的时候特意去找人给我弄了一些关于婴木林的卫星图片,看风水布局,在婴木林,应该有一个将相墓,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进了墓,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谁出了墓。”

邢楠苦笑了一声,这时候邢乌桓突然站起身来,“我想到一些东西了,邢楠,你一会儿去买些玉回来,邢晓珊,你和魏无可去买些潜水设备和氧气设备,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今晚就出发。”

邢楠和邢晓珊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这时候,魏无可突然想起卫阳那天晚上说的话,连忙站起身看了看邢乌桓,又看了看佳佳,“对了佳佳,婴木林是你老家那块,想必你会稍微熟悉点,如果可以的话,要不你也能同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到时候邢哥去了村子还有些事需要了解下呢。”

魏无可嘿嘿干笑着看着邢乌桓,说实话,要是邢乌桓不答应的话,他要等到下次再拿到卫阳所说的东西,那可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那时候该找什么样的理由。

只是邢乌桓还没有说话,佳佳马上站了起来说道:

“我要去,婷婷绝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更何况还是对小孩子下手,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要证明婷婷的清白。”

佳佳一脸的坚决,看得魏无可心中一阵欢喜,太棒了,一箭双雕,说不定解决了佳佳的事,又能得到点好东西,到时候去婴木林活命的把握也大一些。

第22章 凶兆

茶婆村是湘南的一个小村子,算是大山深处的一处世外桃源,以前是一片不开化的地带,民风彪悍,土匪强盗横行,抗日战争时期,那些匪徒一个个都走出了大山,原本对向村民的枪渐渐瞄准外来侵略者,一战数年,回来的人寥寥无几,即使回来后,也像是变了性子一般,平日里话不多,能退则退,能让则让,这山里的村子竟然渐渐平和起来了。

等到解放后,这儿通上了电,有村民走出大山,也有外来媳妇儿嫁进来,村子里的人懂得多了,民风渐渐又有些浮躁,当时村子里还是有德高望重的家族,见到村子里的风气慢慢在变,于是便封了村子,让小辈们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盘活,原本县里准备放一笔款给村子修路,也被村子里的老人拒绝了。

于是这茶婆村,在历史长河中,老则老罢,也越发腐朽了。

如今要进村得走差不多三十多公里的山路,山路虽说不陡,但难在路径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松树,而且山间小路本来就不易辨别,一场春雨下去,路上就长满了野花野草,就更加不知道方向了。

邢乌桓一行人当晚七点多便准备妥当了,佳佳给公司打电话请了个小长假,也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们一起回茶婆村。

等到出发的时候,坐在车里的只有邢家三人,再加上魏无可和佳佳,也不过五个人。

“咦,莫哥呢,这一次他不去了吗?”魏无可朝车里前后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见到莫文的身影,不禁有些好奇。

“他还有些事没处理好,等他忙完后,再去茶婆村与我们会合。”

邢楠坐在驾驶位上,一边看着地图,一边不经意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好吧,本来还以为路上能凑几个人一起打打牌呢。”魏无可一屁股坐上车,手中提着一个包,与之前邢楠给他的不一样,这一个明显看起来质感要更胜一筹,背包是纯牛皮手工打造,拉链也做了防水处理,最主要的是各种反扣设计能保证再怎么颠簸,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调出来。

魏无可坐上车后,便将那个鼓鼓囊囊的包抱在胸前,眼中一脸的满足。

“嗯?你这包里装的是什么啊?去那儿还要带什么东西嘛?我就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佳佳看到魏无可的背包里塞满了东西,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就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不禁出言问道。

此时车上五人,后备箱里装满了邢乌桓让他们准备的东西,邢楠开车,邢乌桓坐在副驾驶,后面三人中,佳佳坐中间。

听到佳佳的问话,邢晓珊一下没忍住笑出声:“那一袋子都是钱,让他存银行里,他非得说带身上放心。”

“啊?这..这么多钱啊?难不成他真是富家子弟?”

“富不富的我不清楚,但是对他我还是挺服的。”

邢晓珊轻笑了几声,佳佳和她一般大,两人倒是聊得来,以前和邢乌桓或者邢楠在一起的时候,邢晓珊总是有莫名的紧张感,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并不是在邢家长大的,所以与同辈之间的隔阂倒也不小,再加上邢家的家规,使得邢晓珊在陌生人面前反而更自在些。

“哼,你们这是不懂,怎么说这也是我魏无可全款买命钱,你能把命交给银行?当然不行,这命啊,只能自己捏着。”

魏无可白了他们一眼,然后抱着鼓鼓囊囊的背后,一脸的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一路上,邢乌桓还是惜字如金,不停地看着那些模糊不清地卫星照片,时不时拿出手机发条短信,似乎在汇报工作一般。

佳佳和邢晓珊聊着女孩子的话题,大多是关于穿着打扮的,也聊些明星的话题,自从上次黑龙村之行后,邢晓珊似乎又恢复了一些从前的元气,又开始活泼了几分。

“女孩子啊,果然是奇怪的生物,还是你浅显易懂,又体贴又温暖。”魏无可听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子的聊天,实在是无聊,只得拍着怀里的书包继续打着瞌睡。

他觉得自己也有些变化,以前的自己不说是网吧通宵大哥大,至少熬一两个夜第二天起来那也是龙虎精神,但从黑龙村回来后,明明只有那一晚没睡,但整个人就是特别容易疲。

“人到中年不如狗,毛衣秋裤跟着走啊。”魏无可张开大嘴打了个呵欠,靠在车窗上便睡着了。

浑浑噩噩之中,他似乎到了一座荒败的木屋,屋子前方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却发现是一处黑悠悠的洞口,他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但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盆子小了,明儿个得去集市买个木桶。”

“好嘞,爹,就剩一个盆了,咱还要接吗?”

“接啊,这不还有一个人呢。”

忽然洞中烛火通明,魏无可看见在他前方有两个光着膀子的人,一老一少,老的差不多六七十岁,满脸的皱纹,头上扎着一条麻带,留着长胡子,拿着一把剁骨刀,小的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梳着羊角辫,两人身上满是血污,在他们身旁有一方分肉板,长有一丈有余,上面躺着一个人,头已经被砍掉了,脖子上血如泉涌,在分肉板半板头前边有个盆,盛满了一整盆鲜红的人血。

再看地上,横七竖八好几十具尸体,都是被砍掉了头的,一旁放着很多装满血的盆,小孩手中还拿着最后一个空盆。

这时候一老一少都看着魏无可,诡异地笑着,一步步朝着他走来,初时慢慢走,不过三五秒后,竟然径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啊....不要....”魏无可猛地一叫,正在开车的邢楠连忙刹车,邢乌桓也转过头来看着他,而身旁的佳佳吓得整个人都躲进了邢晓珊的怀里。

“大晚上的鬼喊鬼叫什么?找死啊?”

邢楠从后视镜里看到魏无可满脸的汗,也知道他是做了噩梦,怒骂了几句,便准备继续上路,突然之间,她身子一颤,看着邢乌桓:

“大哥,怎么会这样?”

邢乌桓此时也是满脸凝重,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开车,而后看着魏无可慢慢问道:

“魏无可,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啊?”魏无可还没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本来想打开窗户吹吹风,但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又止住了念头,身子往佳佳那边靠了靠,他也怕梦里的那俩家伙突然出现在车窗外啊,毕竟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等到觉得自己安全了,魏无可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妈的,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我看到一座很烂的木屋子,推开门,竟然不是一般的客厅或者大堂,是个往下延伸的洞,开始洞里面漆黑漆黑的,当老子走下去的时候,竟然突然亮了,然后里面有一老一少两个死变态,正在杀人砍头用盆盛血。”

一想到刚才梦到的场景,魏无可又打了一个冷颤,瞄了一眼窗外,只见外面一片灰蒙蒙地,有树影和月光在窗子上划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说道:

“他奶奶的,那俩家伙也是凶哦,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尸体,怕是有百来具,老子也是运气差,当时他们的盆都接满了,就只有一个空的,然后老子就撞枪口上了,他们想来抓我,然后我就被吓醒了,就这样啊。”

听他说完,邢乌桓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身子拿出手机继续发着信息。

透过后视镜,魏无可看到邢楠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一样。

“喂,邢大哥,我这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应该不会噩梦成真吧?”

“不确定。”邢乌桓摇了摇头。

“不确定?”听到邢乌桓这样说,魏无可顿时心头一紧,如果是别人这么说,魏无可只会觉得对方嘴贱故意在吓他,但若是邢乌桓说出来这句话,那就真的有些玄机了。

“邢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这梦还有啥邪门的地方不成?”

邢乌桓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手机揣在怀里,将座位稍微放下来点,侧过头便开始闭目养神。

“诶,楠姐,邢大哥有些累了,要不你帮我解解梦呗?不会我真的会出啥事吧?”

“不会。”

邢楠看着前方的话,说的话有些斩钉截铁,但听在魏无可的耳朵里却觉得很是敷衍。

“楠姐,你别骗我啊,你们啥都不说弄得我心里更加没底啊。”

邢楠打开窗,点了一根烟,对着窗外吐了一口烟,“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咱们这次可能会有些事要发生,至于事情有多大,就不好去说,毕竟火字门主要还是诛邪灭鬼,那些掐算占卦的事,如果郭家有人在这儿,或许就能给你算算了。”

“郭家?什么郭家?”

“那也是降鬼道五大家族的另一家,属于风字门,有些扯远了,以后你也会认识他们的。”

“行行行,扯远了的话题咱们先不说,你就说说我那梦呗。”

魏无可现在是真有些怕,废话,谁不怕,那可是被砍头啊,说文艺点就是斩首,这放在古代唯有大奸大恶欺君之罪才有这样的罪罚啊,他魏无可一介小屁民,这可是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邢楠将烟头掐灭,升起窗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降鬼道五大家族以卫家为首吗?”

魏无可皱了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摇了摇头:“不知道。”

“因为卫家人只要开了阖棺手,便可通阴阳,也就是你现在的阴阳眼,能看到一些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一般而言,通了阴阳的人是不可能做梦的,一旦做梦,那便是先示之兆,所以卫家人有天赐的趋吉避凶的本事。”

“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一次...”

“没错,血光之灾,大凶之兆。”

第23章 赶路

一路上,没人再说话,当邢楠说出那八个字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大凶之兆,血光之灾,被邢家人说出来后,这几个字的分量尤其重。

魏无可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他想劝邢楠掉头回去,但又舍不得怀里那厚实稳妥的一沓沓硬货,倒不是他有多爱钱,只不过他再也不想像从前一样,过着朝六晚九看不到头的日子。

重复着一天天的失落感,从被子里醒来后脑袋里反应的第一件事,不是对新的一天的新鲜或是憧憬,而是一种重复又荒诞的无力感。

魏无可咬着指甲权衡着去与不去的差别,去婴木林就只有一样不好,就是容易死,但是回去的话却有百般不好,最难受的就是活着。

“妈的,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管他呢,再说了,卫阳那老头也让我去那儿,想必他是不会害我的吧。”

半晌后,魏无可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对着邢楠说道:

“楠姐,虽说此行有些冒险,但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退缩,爱拼才会赢,我们就不要想回头的事,一路闯下去吧。”

魏无可说的慷慨激昂,只是邢楠转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

“废话,别说你只是做了一个梦,就是你死在了路上,我们也不会去想掉头的事。”

“我靠,楠姐,你这话就有些冷酷无情捎带点伤人了。”

“明天不想浑浑噩噩上婴木林就闭嘴抓紧时间休息下,别到时候死的不明不白。”

“别,我可不敢睡了,让他们休息吧,楠姐,我陪你聊聊天吧,你这样开一晚上车估计也累的很,聊聊天还能解解乏。”

魏无可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邢楠说着话,邢楠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者应一声,但脸上的愁闷却是散了不少。

车子在开了几个小时后,下了高速,开始走山路,窗外的视线便变得极低了,四处都是黑乎乎的树影,路上石子很多,坑坑洼洼地,颠簸不断,佳佳和邢晓珊不一会儿便被吵醒了,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愣着神,两个人动作如出一辙。

夏日的山间最是热闹,虫鸣蛙叫一叠胜过一叠,像是这个季节最为廉价的狂欢,今宵有酒今宵醉,不论明朝是与非。

“还是这种不被现代化进程干扰的乡村舒服,原始的感觉,这声音听着就心安。”

邢晓珊将脸贴在车窗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满脸的憧憬。

魏无可瞥了瞥嘴:“那是因为你没在落后农村待太久,只看到了它的美,如果你从下在这儿长大,那些有毒的蚊子,吵得人睡不着觉的知了,爬满茅坑的蛆,还有很多很多,绝对够你受的。”

“你是在农村长大的?”听到魏无可似乎对农村有些反感,佳佳反问了一句。

“那倒没有,只是有时候寒暑假的时候经常被送到农村去忆苦思甜。”魏无可躺在靠椅上,一脸的感慨,“那时候一到寒暑假就上山下乡,一来是福利院想减轻些负担,二来我们这些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也得去赚点钱反哺下福利院吧。”

说起这个,魏无可的记忆一下就不受控制,那些在福利院的事像是活了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便跟佳佳她们俩聊起了自己每年上山下乡的不同经历,梳理了一遍,却发现自己怎么着也想不起十二岁那年去了那儿,不止如此,甚至整个十二岁的记忆仿佛被人剥离走了一般。

“咦,这倒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十二岁那年还失忆了不成。”

魏无可扯着头发有些急,见他这样子,佳佳莞尔一笑,“那有什么,十二岁又没有多大,忘了就忘了呗,该不会是那一年有遇到什么小姑娘,以至于让你想不起来就觉得甚是遗憾吧?”

佳佳这么一说,魏无可突然一激灵,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穿着碎花裙,拿着一串血红色的野花一蹦一跳地在山路上走着,哼着一首听不清楚的童谣,喊着让他快走,只是哪怕小女孩回过头,他也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他们之间好像有一层雾,挥之不散。

魏无可一下坐起身子,一拍大腿,满脸的骄傲与期盼。

“诶,你别说,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妈的,下次回去后得好好想想。”

他们福利院向来只接收男孩子,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以前他看电视的时候,见到一些同学之间多年后相遇再走到一起的戏码时总是很羡慕,从校服到礼服,看着都让人满足,只不过自己的小时候,似乎不管是吃喝玩乐还是生活学习,在旁边的都是同样带牛的家伙,这要是从校服到礼物,新婚之夜怕不是只能斗牛了。

魏无可嘿嘿傻笑着,见到他这猪头哥的样子,佳佳和邢晓珊对视一眼,一脸的忍俊不禁。

车子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越发地颠簸起来,拐过了一座大山,是一处用红砖围墙围起来的房子,围墙很高,差不多有一丈,围墙顶上用水泥糊起来,上面沾满了碎玻璃渣子,围墙里是个二层小洋楼,看着不大也不气派,但在村子里还是少见。

邢楠将车停在院子前,扭了扭脖子,顿时一片噼里啪啦地声音响起。

听到车响,院子里的狗顿时凶狠地叫了起来,将夏夜的宁静一把撕碎,许是被狗叫惊扰了好梦,房子里有人骂了几句,透过院子铁门,看到房里亮了灯,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背心,肩膀上耷拉着一条灰白色毛巾的秃顶老人打着手电筒走了出来,对着车子照了照:

“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邢乌桓坐起身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对着老人点了点头,“徐大爷,是刘拐子让我来找您的,我们有些东西让他准备,他说放在您这儿。”

“哎哟,原来是邢先生啊,你看老汉这年纪一大就有些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了都,对对对,拐子那小子确实放了些东西在我这儿,说让我到时候交给邢先生,您几位快进来快进来,先歇歇。”

徐老汉连忙走过来将铁门打开,让他们进屋,那只黄狗见到有人进门,又是一顿猛吠,吓得佳佳大叫一声。

徐老汉见状连忙护在佳佳旁边,同时走到狗子面前踢了几脚:“剁脑壳的,该叫的时候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该叫的时候就跟疯了一样,再这样乱来,老子过年就吃了你,让你去陪你那兄弟。”

然后一脸赔笑地摆了摆手:“没事,家里的狗,不咬人,只是脑壳有些问题,前些日子有贼进来的时候一声不吭,现在有贵客到了倒是疯了一样。”

“啊?徐大爷,您这儿前些日子家里遭了贼?人没事儿吧?报警了没有啊?”佳佳听到徐老汉这么说,连忙关心地问道。

“不碍事不碍事,我也没看到贼,只是家里被翻了一遍,老汉穷光蛋一个,也没啥可偷的,就是那烂心肝的贼没偷到啥东西,就把我养了一条七八年的黑狗给偷走了,估计现在也进了他们的五脏庙了。”

徐老汉叹了口气,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孤独,而子女都在外打拼,难得回来一次,这两条狗就陪着他过了七八年,如今被偷走一条,要说不伤心那是假话,但是事已至此,报警了也没人管,毕竟这穷乡僻壤的,土狗遍地走,也不是啥值钱的物什,报了警估计也没啥用。

见到老人一脸难过的样子,佳佳连忙安慰道:“徐大爷,您就别伤心了,可能是那黑狗不是被偷走的,而是在跟踪那些个贼呢,说不定几天后就回来了。”

听她这么说,邢晓珊也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说不定天亮就回来了呢。”

徐老汉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这事儿不可能,但为了不悖了孩子们的心,也跟着点了点头:“对对对,说不定啊,明儿个就回来了,来,各位先到房里坐坐,我去泡点茶。”

说罢,徐老汉将房子里的灯都打开来,端了几把竹椅放在客厅中间,用肩膀上的毛巾扫了扫灰,让他们几个先坐着歇歇,然后自个儿走进侧方的一间小屋,不一会儿,便端了一个木盘子出来,盘子里五杯茶还有些花生瓜子啥的。

“来来来,乡下没啥好茶,就自己做的,别嫌弃。”

徐老汉将盘子放在桌上,又要给邢乌桓他们几个端茶。

“徐大爷,您别客气了,我们拿了东西就走,别把您给累着了。”邢乌桓一边接茶,一边不好意思对徐老汉说到。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先坐,我这儿还有些山里的特产,给你们尝尝鲜。”

不一会儿,徐老汉又拿出一堆干果红薯条,没一会儿说来客了还得倒点酒出来,一会儿又说姑娘家的喜欢甜食要去拿些糖果,一会儿又说年轻人喜欢抽烟要把儿子买给他的好烟拿出来。

差不多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盘出来后,才拿了把竹椅坐在一旁。

“来,别客气,吃吃吃。”

邢乌桓点了点头,“好好好,您老也太客气了。”

“没事,老头子这一天到晚的就是晒晒太阳种种菜,平日里也没怎么动,如今家里好不容易来次客,可不能怠慢咯。”

老人将桌上的中华拆开,给众人分了烟,自己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软白沙,抽出一根点上,“邢先生,拐子说你们几个是高人,不知道你们这会儿是赶着去哪儿啊?”

邢乌桓微微一笑,说到:“徐老客气了,我们几个就打算去茶婆村转转。”

“哎哟,你们还真是打算去婴木林?”徐老汉抽了一口气,凑近了身子,小声地问道。

见到邢乌桓点点头,徐老汉脸色变了变:“哎哟,那可是个邪门地儿,你们可得千万小心。”

“哦?徐老也听说过那里的隐秘?不如跟我们说说吧,我们也可以多做些准备。”

徐老汉爽朗一笑,摆了摆手,“隐秘谈不上,就以前听老一辈的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邢先生也别当真,就当听个乐呵。”

“徐老您尽管说。”邢乌桓笑了笑。

“那老汉就来讲讲古了,哈哈哈,我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婴木林邪门的时候,约莫是四五十年前了吧,那时候到处都在闹饥荒,到处都是逃荒的人,山里的野果被吃完了,地里的红薯根都被挖绝了,后来人们就开始吃观音土,那东西,吃了胀肚子又拉不出来,好多人就这么活活痛死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嘴,说茶婆村还有一处山,山里面以前都没人进去过,应该有好东西,于是浩浩荡荡的逃荒人就往茶婆村跑,那时候我年纪不大,哪儿有吃的自然就跟着一起跑了,对了,老汉以前也不是这儿的人,是逃荒过来的,和兄弟姐妹们跟着一群饿汉逃到了这儿。”

徐老汉嘿嘿笑了笑,弹了弹烟灰,拿起放满零食的小盘子递给佳佳和邢晓珊;“吃啊,山里的土特产,味道很好的。”

“诶诶,好的,好的,您别客气了,我们一直在吃呢,那后来呢?”邢晓珊接过果盘,一边拿着红薯条嚼着,一边好奇地问道,说实话,她从小玥中邪之后也一直在想,这婴木林里到底有什么,竟然能让人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

“后来啊,后来茶婆村子里的老太爷,哦,也就是他们宗家辈分最老的一位先生,当时站在村口拦着我们,说婴木林里面邪门,说他们祖训就说过,那儿不能进去。嘿,那时候人都饿疯了,谁还听他的啊,大伙儿把他推开,一股脑地冲向婴木林。”

“徐大爷,您进过婴木林?那里面什么样啊?”听到徐老汉这么说,众人一下提起了精神,要知道,虽说佳佳也曾进去过婴木林,但毕竟那时候她还小,没什么意识,如果徐老汉也进去过的话,那他说出的一些信息,对于他们入林子来说指不定能起到奇效。

邢乌桓这么一问,徐老汉摆了摆手,一脸的羞愧:

“嗐,说来也是惭愧,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该绝,当时我跟着大伙儿跑,跑一半地时候饿晕了,被人踩断了腿,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开始还想那些人是不是在林子里享福呢,直到我在茶婆村吃着树皮养伤养了差不多三个月,那里面还没有人出来,我就知道,或许真如老太爷说的那样,里面邪门的很,只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当时进林的,还有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盼着他们回来啊,唉,只不过我也知道,这只是妄想罢了。”

老人叹了口气,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瞧瞧,我这一来人,就止不住话匣子,尽说些陈年旧事,”不过随即,徐老汉一脸严肃地对着邢乌桓说道:“对了,邢先生,虽然拐子说你们都是高人,但那个地方,真的是碰不得啊,我也认识一个高人,他曾在喝醉酒之后说过婴木林的一些事,哎哟,当时老汉听到后,是吓得一两个月都不敢熄灯睡啊。”

“那个地方,碰不得的,老汉还是劝你们,就不要去那里面了,你们还年轻,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

邢乌桓笑了笑,他知道徐老汉是为他们好,但这次由不得他们,一来,邢家人的魂魄不能流亡在外,其次,这里面有卫家人掺和,他当初便受命调查这件事,第三,如今魏无可的阖棺手已开,来以前有卫家人迹象的地方,说不能能解开卫家人的秘密。

其实他也知道,卫家人的死活,其他几大家族并不是太关心,他们关心是,是自己家族会不会也消失,以及,卫家人能立足降鬼道之首的阖棺手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老人家,做我们这一行的,大多是身不由己,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向着虎山行了,您将拐子让您交给我们的东西拿给我们吧,一会儿我们也得出发了。”

徐老汉本来还想劝几句,但看他们一个个脸色神情坚决,也知道多说无益,叹了口气,走近内屋拿出来一个行李箱。

“邢先生,这是拐子让我交给你们的,他还让我跟你们说,其他你让他带的东西,他已经拿到茶婆村去了,他先进村准备一下。”

“嗯,好的,谢谢徐大爷。”邢乌桓向大爷点了点头,准备去接行李箱,却被魏无可一下拉到了身边,一脸殷勤,说不出的积极主动,废话,刚才大爷将婴木林说的那么邪乎,如今唯有多讨好邢乌桓,才多些存活机会啊。

等到魏无可提起箱子,邢楠走上前拿出三百块钱塞到徐老汉手里,徐老汉推迟也好几番,也没拗过她,只能收下。

“那就谢谢邢先生了,对了,邢先生,现在才一点多,要不你们再歇歇吧,我认识的那个高人曾经说过,晨鸡不叫不进山,一脚生死一脚关,现在太早了,去茶婆村的路也有些邪乎,不如等鸡叫了再动身?

邢乌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魏无可,如今已经到了茶婆村附近,早一刻进去晚一刻进去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而且来的路上还出了魏无可那一档子事,或许等天一亮再过去更好些,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有些惨了。

“那行,那就再在徐大爷这儿讨两杯水喝。”

第24章 阴墓

徐老汉见天色尚早,本来想让他们几个去休息下,只不过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心事重重,越靠近茶婆村,反而越是精神了起来,而徐老汉睡眠浅,醒了也就难在睡着了,索性一群人就坐在客厅喝茶闲扯一番。

“徐大爷,不知道您关于婴木林还知道些什么,不如多说些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多有些准备。”

魏无可此时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他有感觉,此次茶婆山之行或许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要么就转了,要么就折了,所以他巴不得徐老汉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哪怕是芝麻粒大的小事也别放过。

徐老汉也是在这老山旮旯里待久了,本来刘拐子那小兔崽子隔三差五还能来这儿蹭顿酒喝,只是这半个月也没见他过来,一张嘴仿佛都快要生锈了一般,这好不容易来几个外人,又想打探些东西,徐老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听到这话,看了看四周,将大门关起来,然后靠近他们挪了挪椅子。

“其实吧,关于婴木林,我确实还了解一些事,那还是我认识的那位高人醉酒后不经意说出来的,只是他说的有些事有点骇人听闻,就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

“徐老不妨说说看,让我们也听听。”邢乌桓见徐老汉便是谈起这件事都有些发怵,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其实关于真假,到了这地步已经很清楚了,越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越有可能就是真的。

“嗯,”徐老汉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支烟点上,“是这样的,那应该是十年前左右的事了吧。”

徐老汉吐了一口烟,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大灯泡,慢慢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当时是重阳,那天我在家搞了一大桌子饭菜,准备等儿女回来吃饭,谁知道临到饭店点,那几个小兔崽子都说没时间,本来我还打算一个人喝点闷酒下午蒙头睡一觉,只是当时我认识的那位高人出村子刚好路过我这儿,我见他脸上似乎有些不快,便叫他一起来吃酒。”

“出村子时路过你这儿?徐大爷,您说的那个高人是不是叫做卫阳卫大师?”魏无可看了一眼佳佳,又看了看徐老汉。

“咦,你这小子,竟然认识他?”

徐老汉一脸的诧异,毕竟这茶婆山少有人来往,而关于卫阳卫先生的厉害,也不过三俩人知晓,没想到山外头的黄毛小子竟然也知道他。

见到徐老汉紧皱着眉头,魏无可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佳佳:

“那个,徐大爷,这一位就是卫阳卫老先生的孙女儿。”

“哦?”徐老汉盯着佳佳看了几眼,初时眯着眼睛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半晌后一拍额头,“哎呀,你瞧我这记性,你叫佳佳对吧,这模子没错儿,小时候你爷爷还带你来我这儿吃过饭呢,一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以前你可以只有这竹椅子高呢,唉,只是卫老先生好人不长命啊,就这么走了,也没缘分看你嫁人生子。”

徐老汉的一番话,顿时又引起佳佳的伤心记忆,让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徐爷爷,爷爷以前...以前还一直念叨着您的酒呢。”

“唉,是啊,那时候,和卫先生常常喝得大醉,那时候,可真是好啊。”

徐老汉有感慨唏嘘了一番,忽而疑惑起来:“咦,既然佳佳是卫先生的孙女,你们关于茶婆村关于婴木林的事儿应该问她啊,毕竟我这只是听的一段酒话,也不好当真啊。”

佳佳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没事,徐爷爷,还是您说吧,这些年爷爷很多事都是瞒着我的,别说是关于婴木林的事,便是关于他,我懂的都未必有您知道的多。”

徐老汉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卫先生以前确实说过,有些事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能说,既然这样的话,那老头子就随口说说了。”

“还记得那一年重阳,卫先生喝了很多酒,眼睛红的呀,像是要杀人似的,我当时一直抱怨我那几个不孝子,重阳节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没想到卫先生却一拍桌子,指着我骂道‘你让他们回来这儿干嘛?他们今儿个回来最多就是少看你一眼,要是他们回来,难保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面了。’哎呀,那时候的卫先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以前那种慢悠悠和和气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徐老汉嘿嘿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

“当时我也是有些喝大了,以为他是咒我家那几个小畜生呢,也是当场拍起了桌子,问他什么意思,然后,卫先生气盛之下,也就说到了婴木林。”

徐老汉抽了口烟,烟气很重,飘到了灯泡旁,看起来整个客厅仿佛都被笼罩在雾里。

“他说婴木林,其实是阴墓林,而茶婆村,不过是守墓奴。”

“阴墓林?”邢乌桓皱了皱眉问道。

“对。”徐老汉点了点头,“老头子当时也不懂,就以为是卫先生喝大了吹牛,也问他什么是阴墓林,他说婴木林原本是个妃嫔墓,当然,并非说墓里的女子是妃嫔,只不过是因为那女子有妃嫔命,却不幸早夭,故而阴气与天子之气交杂,使得阴墓成林。而这茶婆村村民的祖先,都是害的那女子早死的那些人的子孙后代,他们在这儿,是替祖祖辈辈还债呢。”

徐老汉压低了声音说道:“在茶婆村,要是有人过世,都会被埋在狮子山,并不是因为那儿风水好,只不过是狮子山相对于婴木林而言,就像是个祭台,死后那些尸身上残存的阳气或者新生的阴气,都会汇入到婴木林之中,让那儿邪气更胜,也就是说,那些守墓奴,就是死,也得还债,我还听卫先生说啊,当时茶婆村祖先欠了百世的债,到如今这一代,就是第一百代了,债还清了,那里面的东西,也就要出来了。”

“茶婆村民还债?让婴木林里面的人出来?徐大爷,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呢?”魏无可听得有些犯困,再加上徐老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法,倒是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了。

这时候,邢乌桓长呼了一口气问道:“徐大爷,您的意思是,这婴木林实则是一方墓地,茶婆村村民则是为其守墓,以便偿还祖辈欠下的债,而等到守墓之人的债还清了,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

“没错,就是这么说。”徐老头轻声用力地说道,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那徐大爷,您说的这些有依据吗?”

听到这话,徐老汉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也算是有吧,卫先生喝醉了酒说,当时闹饥荒的时候,传出婴木林有野果消息的就是村里人,只不过村中老太爷好心,不想让那些人白白替茶婆村担了罪,就一直劝阻他们不要进去,但是人心这东西,谁又拿捏地准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群人还是进去了,也就一直都没出来了。”

“什么?”听到徐老汉这么一说,顿时屋中的几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并非是婴木林里面有阴墓,也不是墓里的人或许能出来,而是茶婆村的人为了早日还了债,竟然用如此无情的手段。

当然,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佳佳,小时候在村里面见到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在经过最开始的震惊后,佳佳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徐爷爷,要真这么说的话,为什么我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清楚呢?”

徐老汉惨然一笑:“傻丫头,因为你、你爷爷还有我,咱们几个都一样,都算不上土生土长地茶婆村村民的,当然,相对于我来说,你爷爷就来这儿来得更晚些了,只不过你爷爷当年救了整个村子,就被他们接纳了。”

“救了整个村子?”

“没错,那时候从婴木林跑出来了不少奇怪的东西,它们凶狠残暴见人就咬,但凡被咬中,就浑身起疱疹然后腐烂,等到烂穿了身子烂坏了内脏,人就得死了,当时村子里人心惶惶的,幸好你爷爷即使出现,不然恐怕茶婆村当时就得完蛋。”

“徐爷爷,您说的它们又是什么啊?”

听佳佳这么一问,徐老汉倒有些犯难了,皱了皱眉头,猛抽了几口烟,然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村子里瞒的紧,外人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但具体是啥,就无从得知咯。”

邢乌桓点了点头,徐老汉说的大部分他都有猜到过,他知道婴木林里面绝对有座大墓,不过他本以为是将相墓,没想到是妃嫔墓,他猜到茶婆村村民应该也知晓一二其中的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就是守墓奴。

其他人听得认真,只不过魏无可却觉得稍微有些无聊,或许是对这件事抱有的期望太高。

听完了徐老汉的整个故事,魏无可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说道:“徐大爷,您开始还说,当初卫先生说这些事的时候您吓得一两个月不敢熄灯睡,刚才听你说完,感觉也没多恐怖啊,别说,您胆子还真是小。”

听到魏无可的调侃,徐老汉也不生气,点了根烟说道:“这位小哥,刚才我说的不过是我听到的,但如果你是当时的我,肯定也会害怕的,因为那时候的我,不光是有听,还有看。”

“看?看什么?难道当时你跟着进了婴木林?”

“那倒是没有,我只是看到了卫先生的表情,当时他说了刚才说的那些事,酒也醒了不少,见到我一直在打探,就扇了自己几巴掌,说自个儿话说多了,让我别当真,但我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说出来,而那些没说出来的东西或许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我在他的眼睛里也看到了害怕,能让卫先生害怕的东西,小伙子,我不得不怕啊。”

“哦?能让卫先生害怕的东西?莫非那婴木林里还有特别厉害的鬼?”

徐老汉抽了口气,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那他还怕什么呀?”

“应该还是人心。”

第25章 卫家

徐老汉的话一说完,众人全都静默不语,魏无可和佳佳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邢家的人可知道。

此时邢家的三人脸色尤其难看。

在江湖有这么一句话,卫家子孙不足千,足千诛尽鬼魅仙。

说的就是卫家人若是有子孙千人,那么魑魅魍魉阴魂野鬼山精大仙都将没有立足之地,只是卫家向来香火薄弱,这才给了那些鬼物喘息之机。

这也说明了,只要是卫家子孙,本事自然不必赘言,而能让身为卫家老一辈的卫阳都有些忌惮,那里面的事,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就在这时候,从远方传来了一两声尖锐的鸡叫,一声起而声声应,不多时,山里鸡鸣狗吠地,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听到声响,徐老汉站起身打开门。

门外已经亮了天,远方有紫红色的云彩透着光,山那边是雾一般的虚影,重重叠叠地煞是好看。

“天亮了。”徐老汉说了句。

邢乌桓他们也站起身,走了出来。

“既然天亮了,那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谢谢徐大爷的款待,我们也该走了。”

“诶诶,那行,那你们一路上小心点,车子就停在这儿就可以了,反正荒山野岭的也开不过去。”

“行,那就麻烦大爷了。”

“邢先生说这话就见外了,那就等您的好消息,到时候做完了事在这儿落脚的时候可得好好试试老头子亲自酿的米酒,那味道没的说。”

“好嘞,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尝尝。”

说说笑笑中,邢楠已经从车里面提了一个箱子出来,背后还背了一个包,魏无可则是提着邢乌桓让刘拐子准备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个啥,看起来箱子不大,但是提在手里沉甸甸了,里面像是放着金属,稍微碰下便有蹡蹡的声响。

徐老汉将他们送到了山口上,本来他还想带他们入山,不过却被邢乌桓婉言谢绝了,一来佳佳熟悉山路,二来也是怕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在山上遇到个什么好歹,那就罪过了。

别过徐老汉,邢乌桓一行人便上路了,山路并不陡,只是坑坑洼洼地不好走,幸好近些天都是大晴天,若是碰到雨天,那一路泥泞得要了魏无可的命。

佳佳在前方带着路,魏无可提着箱子走在最后,倒不是他想垫底,只是那箱子太重,山路上又不好拖,一不小心箱子就滑到山路两旁的小凹谷里去了,费尽大半天将它拖上来,一身气力又去了三两层。

“哎呀,不行不行,得歇歇,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魏无可在后头扯着嗓子喊道,此时的他已经是满身泥泞,膝盖也在爬坡的时候被磨伤了,虽说不是很痛,但累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你把箱子给我吧,这才走了不到二里地,还有七八里的山路呢。”

邢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伸出手,等着魏无可走过来交接箱子。

魏无可一看,手里的箱子那么重,邢楠虽说是有汉子气概,但人家已经拿了一个箱子背了一个包,另外两个女孩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总不能让她们拿吧,至于剩下的那一个男的,他是带头大哥,做这种事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再说了,到时候还得靠他保命,这时候要是把他累趴了,到最后苦的是自己。

魏无可咬了咬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只是你们能不能稍微走慢一点,我这真的很累啊。”

听到魏无可这么说,邢乌桓也知道提着那一箱东西走山路确实是累,看了看手表,此时才不过五点半,于是对着佳佳说到:

“那咱们稍微放慢一点速度,争取八点多能到就行。”

佳佳点了点头,立即放慢了些速度,一群人慢慢在山路走着,清晨的大山静如处子,微风吹得树梢轻轻摆动,也是那种温柔的唰唰声,像是清晨醒来时少女的呓语。

山路两旁落满了松针,不管是平路上还是凹谷里都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时不时有一两只受惊了的兔子横穿过山路,拨乱了两旁的松针毯,惹得邢晓珊一阵欢呼。

若是走到山腰或是山顶,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可以看到被冬毛草包围着的野池塘,水波微微荡漾,倒影里的蓝天白云青山被微微打乱,宛如一幅写意的山水画;

不多时,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在大山的山腰上有着稀稀疏疏地几间泥砖房,山底还有个窑洞,窑洞前方有个小小的院落,用竹子圈了一个篱笆,院落里晒着几间蓝底花布衣裳,还有一篮盘的干豆角,佳佳指着山底的窑洞回过头笑着说道:

“快到了快到了,看,那儿就是我三奶奶家,走到山的另一面就是我家。”

“三奶奶?”听到佳佳这么说,本来累得快没气的魏无可连忙拖着箱子凑了上去,要知道,那儿可有卫阳送给他的礼物啊。

只是,当他看到那个窑洞,突然身子一颤,整个人愣在了那儿。

“喂,你怎么啦?”佳佳看到站在旁边的魏无可突然之间像是失了神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魏无可被惊醒,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走了那么久终于看到目的地了,有些开心过头了,嘿嘿嘿。”

“是吗?可是你笑起来好奇怪啊?”

“有吗?可能吧,你提着这箱子走十公里看看,别说笑起来奇怪,就是你说话都会很奇怪。”

见到目的地近在眼前,魏无可强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就泄掉了,将箱子放在一旁,躺在长满了杂草的山路上,看着蓝天白天,随手摘了根野草在嘴巴里嚼着,青涩的甜味儿充斥舌尖,恍惚之间,他突然不想下山了,他想回去,回那座他待了二十四年的城市,继续过朝六晚九的生活。

他突然想在公司楼下的馄饨馆吃碗馄饨,里面不要放香菜,要要一笼包子,一直吃到城市的霓虹灯亮起再熄灭。

“好了,咱们下去吧,佳佳,一会儿咱们先将这些东西放到你爷爷家,然后咱们再做打算。”

见到佳佳和魏无可还坐在那儿歇息,邢乌桓生怕他们耽误了事儿,连忙出声催促。

“嗯嗯。”

佳佳点了点头,就准备往山下走,只是看到魏无可丝毫没有起身的想法,不免轻轻踢了踢他。

“喂,走了。”

“嗯?”

“走了,下山了,你不是说累死了么?等到了我家,你可以好好歇歇。”

“哦,好吧。”

魏无可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半晌后才站起身,猛地呼了口气,“好吧,走咯。”然后一把将身边箱子提起,慢慢跟在佳佳身后朝着村子走去。

佳佳一边走在前方带路,一边跟众人介绍,“这儿是村头,这座山就是茶婆山,听爷爷说,这山上以前有差不多三千棵茶树,不过后来一场大火,在大火中残存下来的茶树便寥寥无几了,由于山上都是些灰烬,烟尘也大,所以一直到后来,也只有几户人家住在这儿,我三奶奶就住在这儿,我家也住在这儿,只不过在山的背面。”

“过了茶婆山,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地,茶婆村大多数村民都住在那儿,差不多有五十多户,这里不比城市,城市里可能挨着住都一年说不来两句话,但在村子里,村民之间向来团结,家家户户经常走动聊天喝茶闲扯,哪怕是下雨,不打伞去串门都不会淋湿,因为咱们这儿的人家把屋檐都修得很宽,屋檐连着屋檐,整个村子走一遍都不会有半滴雨落在身上,怎么样,厉害吧?”

佳佳回过头满脸骄傲地看了看,“然后还有十几户人家住在龙头山,有二十多户人家住在小塘庙那边,狮子山就没人住了,因为地势比较低,有些潮湿不好打地基,所以就没人住在那儿,以前听老人说,那儿山底是有阴河,也算得上是依山傍水,不过那是人百年之后的财位,所以咱们这儿的祖祖辈辈就都埋在那儿,至于是不是徐爷爷误解了我爷爷的意思,我就不得而知了。”

佳佳本来是一脸开心,只不过说着说着想起了徐老汉的话,顿时情绪就有些低落了,要说不相信吧,毕竟又是自己爷爷亲口说的,要说相信吧,那或许就是一通酒话,而且她在这儿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这村子里的长辈她也都很熟悉,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现在事情还没办法证实,佳佳自然是希望那只是爷爷的酒话,或者是徐老汉听错了爷爷的意思,但不管如何,那些已经听到心里的事,早已经变成了扎在脑海中的一根刺,让她浑身不舒坦。

下山的路较之前而言还是舒服很多,毕竟满山都是杂草,那种顺滑较之水梯也不遑多让,几分钟后,一行人便来到了茶婆山山脚,走过一条宽约三尺的泥路,尽头便是三奶奶的窑洞,窑洞洞口正对着泥路,看起来有些奇怪,当然,更最奇怪的是,竹篱笆院子的门与窑洞的门在同一条直线上,且宽度与泥路一样,也就是说,若是院门大开的话,顺着泥路,哪怕闭着眼都能走到窑洞中去。

“真是奇怪,佳佳,你三奶奶与你爷爷的关系好吗?”

见到这布局,邢晓珊不禁心里有些好奇。

“好啊,那时候爷爷有时候出门,便嘱咐三奶奶照顾我,说实话,只要爷爷不在家,我差不多都在三奶奶的窑洞里玩,怎么啦?”

“额....”邢晓珊皱着眉头,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邢乌桓,然后满是疑惑地说道:“小时候我被家人送到了外地,是在吕梁山里的一个村庄里长大的,经常带我一起玩的一个姐姐对风水布局懂得不少,我也听她说过一些,这窑洞直直对着路口,像是一支箭,而与茶婆山相对的这座山底,像是一把满弓,弯弓蓄势,主金之利,成白虎煞局,是很坏的布局,甚至主人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啊。如果说你爷爷与你三奶奶关系好的话,为什么不出手改一下布局呢?”

佳佳看了看眼前的路,又看了看身后的山,确实是有些像一把弯弓上搭上了一支箭的样子。

“不可能啊,爷爷与三奶奶的关系挺好的,而且听说三奶奶说她以前身体不好,后来身体是越来越好了,这貌似有些说不过去啊....”

“啊?这样吗?难道是我记错了?”邢晓珊挠了挠后脑勺,不但没事,身体还越来越好了,这就有些意料之外了,难不成真是大家的手笔她这种小菜鸟根本看不穿?

“别瞎想了,这布局应该是卫老爷子特意给三奶奶弄的,这...这在这村子里,可以说是最好的布局了。”

魏无可看了看远方,轻声说道。

听到他开口,邢晓珊莞尔一笑:“不是吧?你能知道这些?”

邢乌桓此时也看向了他,只见魏无可没有争辩,也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咬咬嘴唇,拿住箱子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时候,邢乌桓突然想起了什么,咳了几声,“好了,邢晓珊,别多嘴了,佳佳,带我们去你家,我们先把行李放一下。”

“哦。”邢晓珊和佳佳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两个人挽着手走在前方,邢晓珊问佳佳要不要快点跑去她三奶奶家,跟三奶奶打个招呼,只是佳佳摇了摇头,“不用,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三奶奶就是白天睡觉晚上做事,这会儿估计她老人家还在睡呢,我们晚点再过来吧”。

“这样啊,看来你们茶婆村真的好奇怪啊?”邢晓珊笑着说道。

“哪有,快点走吧,到我家了好好歇歇,对了,我家门前有一颗橘子树,老甜了,这时候应该也结了果,到时候你尝尝。”

“好咧。”

两个女生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越走越快,邢家兄妹和魏无可走在后面。

“魏无可,我刚才忘了你开了阴阳眼,你是不是在山顶的时候就看到了什么?”

魏无可听到这话身子一颤,而后点了点头:“嗯。”

“很可怕吗?”

“现在还好,但我猜,过了这座山,才是真正的可怕。”

魏无可单是说出这句话,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吸声重了很多,额头上也沁出了汗,邢乌桓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怕,你要记住,你是卫家人。”

第26章 伪装

在路过三奶奶的窑洞时,魏无可多看了几眼,里面正传出阵阵规律的呼噜声,声音不大,却听着踏实。

魏无可很想敲门去问问三奶奶一些问题,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心里的冲动,如今初来乍到,那些腐烂的伤口还是不要直接揭开的好,不然,最后受伤的人到底是谁,那还是未知之数。

走过这条泥路,是另一条长满了杂草的小路,在沿着山脚的小路上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拐了好几个弯,终于看到前方有个分叉口。

当魏无可刚走到分叉口的时候,脑袋便嗡的一声仿佛要炸裂了一般,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邢楠在身后扶了一把,才没让他倒下去,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是面色惨白,脸上的汗顺着脸颊淌下,像是刚从河里爬起来一样。

“怎么啦?”邢楠轻声问道,走上前来,站到了岔路口上。

在岔路的右手边,是茶婆山的背面,这座山应该是以前被大火烧过的缘故,山上树木极少,即使有,也不过只有半人高,山上住着三五户人家,都是搭建的木屋,有些像吊脚楼,最靠近山底的便是佳佳的家,此时她们俩个小姑娘正坐在吊脚楼的木栏杆旁向他们挥手,要上到她们在的房子得经过一个宽约一丈的山坡,山坡有些陡,但是不长,坡上放着几块黑漆漆地木头,应该是怕人滑下去故意放的垫脚木,上了这个坡就平坦了。

而要是顺着岔路的左手边走,便是一片榕树林,榕树林之间有一条二尺宽的极陡的下坡路,路有些长,落差差不多有十来米,下了坡是一片稍显平坦的地盘,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泥砖黑瓦房,严格说起来,那儿才算是茶婆山的山脚,只不过这片榕树林夹在中间,看起来,那儿仿佛是被剥离出的一大片。

茶婆山看起来光秃秃地,就几间吊脚楼,而平坦地方的人家是绿树成荫屋舍成片,看起来仿佛两个世界一般,一个荒无人烟,一个万家灯火。

仔细瞧去,山脚下的房子确实像是佳佳说的那样,屋檐要突出很多,家家户户连成片,哪怕是下雨,从最靠近茶婆山的那间房子一直走到最远的那一间,可能还真的淋不湿身子。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居高临下地看去,可以看到一些山脚下已经炊烟袅袅,嘈杂声阵阵,有铁锅翻炒的声音,有喊人吃饭的声音,有妇女大婶聊天说笑的声音,有些汉子约莫是吃完了饭,扛着一把锄头便出了门,在房子前方还有一大片纵横交错的农田,此时快到秋收的时候,田里的稻谷看起来长势挺好,金灿灿一片,风一吹,如波浪一般起伏,一副山村晨起时候的悠闲画卷。

“这挺好看的呀,你怎么啦?”

邢楠远近左右都看了个遍,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转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魏无可,不禁出言问道。

“没...没什么。走吧,先和她们会合再说。”

魏无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一扭头,朝着山腰上吊脚楼的方向走去,上山的那条陡峭的小坡很滑,全是红彤彤的小沙子,若不是有那几块漆黑的木卡在那儿,怕是不弄得浑身邋遢是上不了坡的。

邢乌桓上坡的时候,弯下腰捡了几粒沙子在鼻子前嗅了嗅,有用指甲刮了刮其中一块黑色的木头,看了看指甲的颜色,然后转过头朝着山脚下繁闹的村落望去,喃喃自语道:

“这茶婆村,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啊。”

就在邢乌桓一行人朝着佳佳的家走去的时候,另一边,徐老汉也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那条黄狗还在叫,徐老汉回过头瞪了它一眼,那种凶戾的眼神,若是邢乌桓他们在此,绝对不会认为眼前这个人就是刚才的徐老汉。

他一瞪眼,那只黄狗连忙低下头发出呜呜地声音,徐老汉冷哼一声,从院子内将铁门锁住,走近客厅,又拉死了门栓,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慢慢走向二楼。

此时在二楼的客厅赫然坐着三个人,两人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一人坐在客厅一侧的窗户边,拉开窗帘的一个角,查看着四周的情况。

见到徐老汉上楼,坐在靠窗边的那人站起身,向着徐老汉走了过去,

他留着络腮胡,眉目有些像徐老汉。

“老爹,那几个去了茶婆村?”

“没错。”徐老汉拿起客厅茶几上的一盒中华,抽出一根点上,吐出一口烟雾,满脸的惬意。

“老爹,刚才你跟他们说那么多,不怕他们跑了么?”

“怕?那些所谓的降鬼道大家族弟子一个个心气比天都高,明明一个个都跟草包样,非得证明自个儿是天才,哼,老子这回也让他们知道下天高地厚,老大,算上他们,一共有多少人进去了?”

“算上他们五人,加上刘拐子带过去的三个人,还有一年前就进了婴木林的八个人,总共有了十六人。”

“那还差多少?”

徐家老大听到这话,用脚一踢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青年,那人留着莫西干发型,嘴巴上还打了个钉,

“老二,还差多少?”

徐家老二此时正玩得开心,被这么一打扰脸上满是不爽,不过自家大哥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铁青着脸站起身在沙发上找着什么,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顿时火气一起,拿起手机就往沙发另一头还在玩游戏的黄毛小子身上砸去,只听得砰地一声,黄毛小子痛地一声大叫。

“操,你他妈有病啊。”

黄毛小子噌地一下站起来,看着徐家老二一脸不善。

见到他们兄弟俩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徐老汉耷拉着脸,抽着烟没说话,这时候徐家老大走上前去,啪地一巴掌摔在黄毛小子脸上,黄毛小子一下没站稳,扑通摔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大手抓起他的领子把他一把提起。

徐家老大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他说道:

“老三,你想死就悄悄跟我说,再敢大声说话,今晚我让你下去陪雀儿。”

黄毛小子顿时吓得不敢说话,若不是那一巴掌将他脸色涂了个色儿,估计现在已经是惨白惨白的了。

见到自家大哥发火了,徐家老二连忙翻着沙发找了起来,不多时,从沙发缝里翻出一个笔记本,他急忙翻来,数了数上面的人名。

“大哥,如果把婷婷和围子也算上的话,那就还差五个人。”

“五人...”徐老汉掐灭了烟头砸了咂嘴,抬起眼帘看着络腮胡子:“老大,看来你还得多花点心思啊。”

“好,这事儿交给我,我稍晚点.....”

就在徐家老大说话的时候,突然屋外的黄狗又叫了起来,徐老汉眉头一皱,越过徐家老大,走到窗户旁掀起窗台一角往外看了看,只见一辆面包车停在铁门外,开车的是个光头,此时他伸出半个身子四处探看着:

“喂,有人吗?有人在吗?”

等了半晌见到没人回答,那人便下了车敲了敲铁门,这时候,车上又下来了六七个头发染的红红绿绿的家伙。

徐老汉将窗帘关上,嘿嘿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27章 讨债

就在徐老汉楼下吵吵闹闹的时候,只听得门锁咔擦一声,院子铁门的锁子竟然被他们给砸坏了。

黄狗叫的更凶了,面包车上下来的一个剪着板寸头的胖子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对着黄狗砸去,一个命中它的肚子,黄狗一声哀嚎,夹着尾巴转着圈,不过等它缓过劲后,叫的反而更凶了,若不是那条铁链锁着,估计它早就朝着胖子扑了上去。

旁边的一群人顿时哈哈大笑,为首的光头笑着起哄:

“哈哈哈,虎皮,平时要打架就你叫的最凶,干的最怂,你看,这下连一只狗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胖子面子拉不下来,左顾右盼,见到院墙墙角搁着一把铁锨,走上去一手拿着铁锨就要打算去将这只黄狗拍死。

“哎哟哎哟,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跟畜生较上劲儿了呢。阿黄,别叫了。”

这时候,徐老汉打开房门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将手里的软白沙一人发了一支,光头等人看了看手头的烟,随手就扔在了手上,然后各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烟点上。

徐老汉尴尬地干笑了几声,也没在意。

“不知道几位来老汉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光头青年抽了口烟,对着徐老汉脸上喷去,左右看了看,“大白天的躲在家里也不开门,怎么?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找了小姐在家啊?”

光头的话惹得身后众人一阵大笑,纷纷嚷着要进屋看看老汉的眼光。

徐老汉嘿嘿笑着摇了摇头,“几位客人可真会开玩笑,老汉昨儿晚上有客人经过这儿,给他们指路弄得大半宿都没睡,趁着有闲工夫,就躺着眯一会儿,山里的豺狼野狗也多,关着门安心点。”

“客人?是不是一男一女?他们去哪儿了?”

光头听到有客人经过,眼睛顿时冒出了光。

这个光头不是别人,正是婷婷的男朋友严顺,在他身后的几位也是一直跟他混的几个无赖小子。

胖的那个叫虎皮,严顺叫他虎皮是因为这家伙胆子怂,但面子做的狠,喜欢扯着虎皮做大旗,不过虎皮跟别人吹牛,是说他胖,要是光着头,后脑勺上的肉挤在一起就是虎皮样。

在虎皮旁边的是一对双胞胎,长得精壮精壮的,国字脸,浓眉大嘴,穿着紧身衣,一身的块甚是吓人,他们一个叫黑子,左眼上有一个黑痣,另一个叫链子,俩人都能打,小时候两兄弟就是太闹了,就被爸妈送去了武校,想让教官锻炼锻炼他们,在武校的那几年还算是本分,只是在学校毕业后,那就是黑龙入海了,成日里惹是生非,最后跟了严顺,便一直做着收保护费的勾当。

站在严顺左边的瘦高个叫做算盘,也被严顺称作军师,平时鬼点子多,有他在,严顺这些年收的保护费也翻了好几番,平时特别受严顺看重。

站在算盘后的是三个女孩,三人都长得挺标致,最靠近严顺的那个女孩,鹅蛋脸,樱桃小嘴,有些婴儿肥,本来挺可爱的一张脸,却被一双丹凤眼勾得有些妩媚了,她叫阿瑶,以前也是混场子的,前不久才跟严顺,这次听严顺说要出一趟远门,她闲着无聊,便也跟了过来。

在她身旁的两个女孩,一个叫樊可,是黑子的女朋友;一个叫米粒,是链子的女朋友,平时便以姐妹称呼,不过她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只是按照米粒的话说,她们俩都有些脸盲,平时看个普通人都经常认错,更别说是双胞胎了,所以有时候晚上也是百无禁忌,逮着是谁就是谁了。

本来严顺当时听了魏无可的话,就一群伙计在泡吧潇洒,觉得找到了一个白道靠山,想着找到婷婷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只不过前些日子严顺他老爸出差回家,在得知了严顺丢掉了传家宝之后,一气之下拿着皮带便将他一顿狠抽,边抽边骂:

“你个败家子,当初你太爷就是靠着那块玉佩,才顺风顺水白手起家,到你爷爷将家业做大,老子拿着他更是让公司都上市了,当初看你长大了,便想让你也做些事出来给老子长长脸,你倒好,他妈的不但什么东西都没捞着,还把它给弄丢了,老子就说这些日子怎么做什么什么不顺,合作伙伴撂挑子,客户临时改主意,原来是你这个孽子做的好事...”

当天,严顺大半夜的顶着一身的伤一肚子的火便去找魏无可,只是打他电话没人接,又不知道他住那儿,幸好算盘提醒,说魏无可既然和佳佳是对象,那么找到佳佳就可以了,可是当严顺带着一大帮子的人去佳佳住的地方,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反应。

去房东那儿查资料,查到关于她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才知道那人是她公司同事,而对方告知佳佳请了趟假去老家,于是,一得到消息,他们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以前他也来过这儿一次,只是当时刚好碰到一个茶婆村的人要进村,他就跟着进去了,现在他们看四周荒无人烟的,就这么一栋房子,便来碰碰运气,想着里面有人的话,就让他带他们几个进村。

于是,在听到徐老汉说昨晚有人进村,严顺便想到了魏无可他们。

徐老汉一愣,“一男一女?不对啊,那边有两男三女,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你说的一男一女,哦哦,也有可能是他们带了朋友去村子里,你可别说啊,咱们农村的空气啊景色啊,可不是你们城里能比的。”

徐老汉爽朗地大笑着,严顺听到后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点了点头。

“也对,不管怎么说,既然到了这儿,就去看看吧,老头,那山路我不太清楚,你带我们去吧。”

“几位客人这么说,那我自然没话说,只不过从这儿进村也有十来里山路,虽说现在才大中午的,走过去怕是没热死也得去层皮,不如等四五点,暑气消停些咱们在过去,你们看怎么样?”

徐老汉小心翼翼地看着严顺,严顺抬起头看了看天,这太阳虽说没有城市里的烈,但盯着日光走上十来里山路,那也不是他能受得住的,更何况同行的还有三个女的。

“那行,老头,那我们先在你家歇歇,等晚点再一起过去。”

“诶诶,好咧,那你们几位快进来,不知道几位吃饭了没有,老汉睡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吃,这会儿正好肚子饿了,如果你们吃了,我就随便下点面条填填肚子,要是没吃,刚好冰箱了还有几只野味,就给你们做了吃了,晚上赶路也有些气力。”

听到有野味,虎皮顿时就来劲了,嘿嘿笑着,眼睛冒着光:

“这个可以有,老汉,你冰箱了都有啥野味啊?我听听合不合胃口。”

徐老汉哈哈笑着,抽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脸上满是舒坦,“嗐,农村里也没啥好东西,就前些日子,从茶婆村猎户手里买了只野鸡,十来只斑鸠,还有俩兔子。”

“哎哟,这个好,老爷子,那今晚你就都给整上,咱们这么多人也能吃点东西,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你买的时候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虎皮说罢就从手里掏钱,虽说平时他扣扣索索的,但只要关于吃,那是一句空话都没有。

徐老汉摆了摆手,“别别别,远来是客,村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喜欢就好,快请快请。”

听到徐老汉说不要钱,虎皮自然是巴不得,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烟,给徐老汉分了根‘和天下’,“老爷子,您来试试我这烟,好烟,一般人我还不给分呢。”

“好好好,那老汉也尝尝鲜。”徐老汉双手把烟接上,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众人先进屋,等到他们都进去,徐老汉连忙将吊扇和风扇都打开,泡了几杯茶出来,招呼他们随意,自个儿先去将菜准备准备。

严顺打了个手势,让徐老汉自个儿去忙,徐老汉应了一声,便走进了侧厅里的一个小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虎皮闲得无聊,在客厅里四处晃悠,听到钥匙响,他凑过头朝侧厅瞧去:

“哎哟,老汉,你这储物室里藏了黄金啊,还拿着钥匙锁门。”

徐老汉听到声音,眼中凶光一闪而过,转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虎皮笑道:

“哈哈哈,小伙子你这话说的,要有黄金老汉我还在这儿待着?还不是怪外面那只短命的畜生,山里的晚上蛇鼠多,我怕外面有蛇啊黑狗什么的进来,一到晚上就将阿黄的锁链打开,那短命畜生也是聪明,估计是看我平日里一扭这锁门就开了,于是那畜生一趁我不注意,就偷偷进这储物间,把里面的菜啊鸡蛋什么的都糟蹋了,这不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逼得老汉直接将他上锁了。”

“哈哈哈,那确实得锁,老爷子,你这要不要我帮忙拿东西?”

“不用不用,你坐着,里面乱。”

“那行,那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啊。”

“好好好。”

好不容易将虎皮哄回去,徐老汉拿出钥匙打开储物间的门,里面不大,但放的东西也不多,靠里的角落里一个水池,靠近门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冰箱,中间有一个吊钩,上面勾着一只黑狗,钩子是从它的心脏处下去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斑斑血迹,应该是将狗子勾上去的时候它还活着,甩得四处都是血。

在黑狗的下方有一个木盆,里面装满了狗血,徐老汉弯下腰,从血盆里抓出来两只剥了皮的兔子,和去了毛的野鸡斑鸠。

将他们放在水池里洗干净了血迹,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狠的笑。

“茶婆村,四十三年前你欠我的,这一次,我让你们连本带利给老子还回来。”

第28章 屋檐

就在徐老汉正热火朝天做着饭的时候,魏无可他们也刚踏进佳佳的家。

这间屋子,也是住着卫家最后一人的地方。

吊脚楼下方是几根发黑的老木头支撑的,空出的地方对着一堆满是坑洼黄斑的竹子。

踩着一把竹梯走上楼,每踩一下便咯吱咯吱响好一阵子,像是被欺凌久了在抱怨一般。

等到魏无可他们走上楼,佳佳已经将屋子好好收拾了一遍,许久没住人的房子顿时纤尘不染,房子不大,一个主厅,两个卧室,一个储物间,主厅后方有一个小门,小门直通后山,中间架了个竹桥,后山那儿有间小屋子,里面有个灶台,角落堆了一堆干柴。

主厅里面的摆设也很简陋,就几把椅子,一个竹桌,桌子上摆了些茶具,也都是竹子做的,墙上挂着几件蓑衣,门后头放了几把锄头铁锨。

等到魏无可他们进屋,佳佳左手端着一摞竹碗,右手拿着一把铜壶从后厨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倒了五碗水。

“你们把包放下快歇歇吧,这是山泉水,又甜又解渴。”

佳佳倒好水后,从邢楠手里接过包放在角落里,去接箱子的时候,邢楠摆了摆手说没事,一把将箱子举起,递给在角落边的邢晓珊。

“我靠,楠姐,你这力气大啊。”

见到邢楠如此英勇,魏无可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虽然知道她力气大,但没有想到有那么大,早知道的话,那来的路上就把自己这个箱子给她拿了。

只是邢楠转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魏无可:“什么力气大,这箱子差不多是空的,就装了几个玻璃罐。”

“我靠。”魏无可一听,跑到墙角提起邢楠的箱子,不费吹飞之力就举了起来,再看了看自己提过来的那个,“我尼玛,这.....”

“我开始让你给我提,你不给我,怪谁?”

魏无可顿时语塞,嘴巴动了动,但也没办法说人家,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邢晓珊和佳佳见到他这样子,一对小脸蛋儿乐开了花,如果说来这茶婆村还有乐趣的话,那就是见魏无可吃瘪了。

“妈的。”魏无可气得只好踢了两下箱子发火,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这男人婆要是要揽重活累活,那就随她去,不然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早晚得因为逞强而自我摧毁。

这时候谁也不会知道,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在不久后的将来,造成了所有人这辈子都难以走出的遗憾。

踢了一通箱子,魏无可心里也好受了些,端起竹碗一饮而尽,然后转头问道:

“喂,邢大哥,你这箱子里都装了什么啊,死沉死沉的。”

“没什么,就一些五帝钱而已。好了,先不说这个,魏无可,你刚才从见到茶婆村开始,便一直魂不守舍的,你现在说说看,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也好制定计划。”

听到邢乌桓这么说,魏无可连忙看了看四周,一会儿跑到厨房那边,一会儿又跑到屋外露台上,小心翼翼四处查看着。

“好了,你不用到处跑了,这儿不会有其他的耳朵的。”

“不会?哼,你是没见到那场景,如果你见到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邢乌桓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场景,但是从进村到坐在这儿,这一路上我都有注意了,茶婆山的南面,也就是三奶奶住的那一面是阳气鼎盛之地,不会有鬼魂出没,至少白天不会,而这边虽说属于阴面,但要上到竹楼这里,需要经过那个斜坡,而整个坡面连带着那个山腰的那一圈,都被人洒了朱砂,乃是鬼混阴煞忌讳的,至于我们踏脚的那几块木,也是金丝楠阴沉木,阴木固魂,更何况是至阳之木,哪怕普通人被鬼上身,也是不敢踩到那几块木上的,也就是说,能在这儿出现的,只有可能是人,不可能是鬼。”

虽说邢乌桓说的头头是道,但魏无可显然还是不太放心,上楼下楼仔细再查探一番后,才端过来一把竹椅子坐下:

“好吧,那我就要说我看到了的事了,不管我说什么,你们一定要稳住,别怕,因为你们一怕,我他妈的就更怕了。”

见到魏无可一脸严肃,丝毫不像说笑的样子,而且嘴巴颤颤巍巍地,看起来确实是一想起当时的画面,就有种从内而外的恐惧,他们也就丝毫不敢大意了。

“你说。”邢乌桓点了点头。

“呼...”魏无可大口呼吸了好些次,才轻声说道:

“这里,鬼比人多,多太多了。”

邢乌桓和邢楠心中早有些猜测,虽说被惊到了,但至少也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手上的鸡皮疙瘩却不自觉地冒出一大片,邢晓珊和佳佳胆子小,尤其是佳佳,在知道自己生活了将近二十余年的村子,竟然鬼比人多,那种颠覆性的恐惧一下就将她吓得小脸煞白。

“你说清楚点,什么叫鬼比人多,你是说,那些村里的叔叔伯伯他们,都是鬼?”

佳佳搂着邢晓珊,壮着胆子问道。

“那倒不是,刚到村口的时候,我就看到茶婆山后面一片漆黑,平日里见到鬼,鬼影会带出一道阴影,而山后一片漆黑,只能说明鬼特别多,但那时候我以为,那是因为狮子山的缘故,茶婆村祖祖辈辈都葬在那儿,阴气重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当时确实抱着一份侥幸,只是也知道实情可能是第一直觉的反应。”

魏无可一说,倒把自己弄得有些紧张了,紧了紧外套,自顾自拿起铜壶又倒了一杯水喝,咕咚咕咚几口下肚,才稍稍缓解下自己的情绪。

等他喝完水,佳佳咬了咬嘴唇问道:“所以晓珊说的那个煞局,要针对的根本就不是三奶奶,而是对三奶奶图谋不轨的鬼魂?也真因为你看到了这个,才说是爷爷特意布置的?”

魏无可点了点头,“对,也只有这个猜想才符合一些逻辑,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你三奶奶原来身体不好,住这儿后反而身体好了很多的原因了。”

佳佳听到这话,身子一个趔趄:“难怪,难怪三奶奶总是白天睡,晚上起来,听爷爷说,她向来胆子小,白天那些鬼物不敢来,她自然也敢安心睡着,晚上不休息,只要不闭眼,至少心里不会那么没底。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爷爷有时候晚上出门,一定要将我放到三奶奶家去了。”

佳佳此时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种很奇怪的情绪,虽然知道爷爷很多事情瞒着她是为她好,也知道爷爷一直在默默保护着自己,但这就像是将自己放在老虎笼子里,虽说有人二十四小时持枪守护,但那种后怕还是会让人心里很是失落。

她轻抚着额头,苦笑了几声,深呼了一口气,将掉落下的头发挽到了而后,对着邢乌桓不好意思地说道:“邢大哥,不好意思,打断了您的问话,您接着问吧,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

佳佳说完便往后厨走去,有些事虽说知道了心里没那么没底,但知道太多,过满则溢。

看着佳佳走出主厅,邢乌桓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很多事冷暖自知,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又是什么。

而他邢乌桓想要的,是关于茶婆村和卫家的背后隐情。

“那再三岔路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当时,你会怕成这样?”

魏无可一阵苦笑,转过头看了看佳佳的背影,轻声说道:“因为村子里屋檐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第29章 渊源

邢乌桓用手轻叩着竹椅,滴答滴答如同水滴落下的声音,一下下打在众人心头。

他早就猜到了茶婆村必是鬼物滋生,但却没想到会是如今万鬼横行的地步。

“卫阳...卫阳....”

他嘴里喃喃念叨,原本他以为自己对那个卫家最后一人已经有些了解,现在却发现是全然不懂。

若是茶婆村凶险,卫阳为何既不逃走,又不向其他四大家族求救,若不凶险,他为何一直不出手诛阴鬼换风水,这茶婆山上的几座楼就像是哨岗一样,他卫阳到底在盯些什么?

连邢乌桓都想不通,就更别提别人了,而魏无可虽说是看到了一切,但心里都是一笔糊涂账。

“对了,邢大哥,那些鬼物为什么都站在屋檐下?这里面是有什么样的讲究吗?”

邢乌桓点点头,“自然是有,这便是阴鬼索债。”

话音刚落,墙上的一件蓑衣突然啪地落了下来,猝不及防之下,魏无可吓得一声大叫,听到声响,正在厨房烧水的佳佳拿着火钳连忙跑了过来:

“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魏无弯下身子一只手不断揉着自己的心脏,另一只手指了指竹墙。

“你们家东西怎么挂的那么不牢靠,邢大哥刚说到阴鬼索债,它就掉下来了,这种巧合会吓死人的。”

佳佳一脸的无奈,走到墙边将蓑衣拾起来,小心拍了拍,将蓑衣上的凌乱处理顺,然后又挂回了原位,她小心的样子不像是在拾捡起一件衣服,倒像是在扶起一位老友。

“这蓑衣是爷爷做的,有一段时间,他像是入魔了一般,不分昼夜地赶工,每做好一件,他便穿着蓑衣扛着锄头出去一趟,过大概半小时左右才回来,有时候回来后蓑衣就坏了,他便重新做,要是没坏,就挂在墙上,继续做下一件。”

佳佳摸着蓑衣的领子,眼睛里满是怀念。

“有这种事,我看看。”邢乌桓也没继续将刚才的阴鬼索债的事讲下去,站起身走到佳佳面前,将蓑衣取了下来,盯着翻看了半晌,只是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邢大哥,要不你穿着试试看?或者可能这东西是啥辟邪的,要不你尝尝看?”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魏无可不停地出着馊主意,虽说现在大家都好好地坐在屋子里,但他浑身的酸痛可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来时路上,邢乌桓两手空空啥忙都不帮的样子。

如今见到那几件蓑衣破破烂烂的,再看邢乌桓一身白色休闲装,城乡结合部的风格,想必由邢乌桓展现最为恰当。

不过邢乌桓倒是没注意魏无可一脸猥琐的表情,二话不说就把蓑衣穿上了。

邢乌桓平日里就是一身白衣装扮,虽说已经三十来岁,但面目清秀,只是时常绷着一张脸,才让人看起来有些老成,如今穿上蓑衣,这洋不洋土不土的模样,顿时让其他人有些忍俊不禁。

魏无可一边忍着笑从口袋里掏手机一边拿另一只手半挡住眼睛,以前看电影,那些厉害角色留下来的法宝,一旦有后人穿上,常常伴有金光迸发,他可不想自己被亮相双眼,这一对招子虽说让他冷不防就被吓一跳,但至少也能避免他迷迷糊糊地就被脏东西害了。

只是过了好几分钟,邢乌桓和那身蓑衣并没有任何异样,哪怕冒个烟发个光这些事儿都不存在。

邢乌桓皱了皱眉,东摸西摸,似乎想找出蓑衣上的玄机,可是把蓑衣都翻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唉,原来还真的只是一件蓑衣啊。不过邢大哥,你还别说,你穿成这样子还真挺帅的,来,我来给你留念一番。”魏无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拍下邢乌桓的糗样。

这时候,邢乌桓突然咦了一声,魏无可放下手机,一脸看起地看着他:“有什么发现了?”

邢乌桓突然想起了什么,脱下蓑衣,将魏无可一把拉了过来,然后将蓑衣披在他身上:“你是卫家后人,说不定这里面是只有你们卫家人才能发现的秘密。”

冷不防被一大把茅草搭在身上,魏无可只觉得后颈像是一万只蚂蚁爬过,奇痒无比,“喂,邢大哥,你搞错了吧,这没啥异样啊,只是痒,好痒啊?”

邢晓珊这时候也走了上前,看着如同抓虱子的猴子一样的魏无可,一脸疑惑地问道:“痒?莫非这痒里面有玄机?”

“什么狗屁玄机,老子这是过敏性肌肤,他妈的。”

魏无可一边说一边准备解下蓑衣,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一顶草帽扣在他脑袋上。

“可能是因为刚才没戴帽子,你再等会儿试试。”邢乌桓一脸认真的样子,丝毫不准魏无可反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邢乌桓的坚持了,魏无可把墙上挂着的四件蓑衣都试了个遍,后颈已经红得像是冒血一般,后背上一个个黄豆大的疙瘩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起来,此时的魏无可俨然就是一只人形癞蛤蟆。

蓑衣被重新挂在了墙上,邢乌桓坐在椅子上,眉头挤在一起,显然刚才的事让他有些失落,邢楠和邢晓珊坐在那儿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魏无可坐在椅子上哎哟哎哟不停叫唤,佳佳一边用热毛巾给他敷背一边将他准备往后挠的手拍开:

“魏无可,你不想死就安分点,山里蚊子又多又毒,要是你挠破了皮,明天你这背上就是蚊子的着陆地了,再要是天气热一点,你这汗水一泡,说不定蚊子就在你背上产卵了。”

佳佳的话一说完,魏无可顿时就吓得不敢将手往后背伸了,只是心里火烧火燎地,实在是难受,此时见到邢乌桓一副超脱在外的样子,顿时一口气郁结在胸。

“我说邢大哥,当初是你们要抓我来婴木林,一路上又说准备了啥准备了啥,还有啥线人刘拐子先行一步打点周全,怎么这会儿感觉你对在茶婆村婴木林的了解程度甚至比我都好不到哪儿去呢?我跟你说,这外面,不对,就下了那个坡,密密麻麻的全是些孤魂野鬼,现在他们是还没注意到我们,估计也是卫老爷子使了什么招,但要是有啥变故的话,咱们就全完蛋了。”

正闭目思考的邢乌桓听到这话,眼皮动了动,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理魏无可,依旧自顾自地想着事。

邢楠看了看邢乌桓,又瞥了一眼恼羞成怒的魏无可,“其实这事不能怪乌桓哥,本来按照一般的流程,前期我们得先踩点,再尽可能地多找些资料信息,准备妥当后再动手,但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太少了?”邢楠话还没说完,魏无可便野蛮地将其打断,“一没有鬼在后面追我们,二没人要赶着害我们,什么叫时间不够,这可是好几条人命的事啊。”

“魏无可,你的命确实也是命,但我嫂子那边...”

“够了。”

邢楠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不过这次打断她话的是邢乌桓,见到邢乌桓满脸怒气地看着自己,邢楠摊了摊手:“行行行,我不说。”

说罢抽出一根烟,猛吸一口入肺,脑子里一阵缺氧,那种死一般的感觉,却让她觉得无比放松。

邢乌桓此时也站起身,走到魏无可面前,看着他说道:

“魏无可,当初是我强行叫你过来的,关于你的命,你大可放心,我不死,你就不会有半分性命之忧,但你也要记住了,在这儿不要有太多的意见或建议,话太多,死的快。”

魏无可是第一次见到邢乌桓真正的发火,但是他也知道,这火气并不是针对他,他魏无可只不过是导火索罢了,看得出来邢乌桓心里压了很多事,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邢乌桓因为心事而有些判断失误的话,那后果就严重了。

“其实我倒不是有什么意见,不管以前咱们有什么隔阂,至少咱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我知道的我都全盘托出了,但你们总是藏着掖着,如果咱们一直在一起行动还好,要是有一个两个落了单,虽说这里的鬼物按照你说的阴隐凶煞邪五种等级来分的话,那坡下的只是初级的阴魂级别,但是架不住他们多啊,蚂蚁咬死象,只要有人落单就是必死无疑了。”

魏无可这番话算是示弱,也算是说出了心中的不安,如今他们一行人,除了佳佳之外,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劫难。

但那是被动型的,而且还是有主场优势的雷老爷子在场,此次人生地不熟,若是再加上几人心底不信任,别说是婴木林里的主,便是这坡下的村子,他们想要过去都是难如登天。

邢乌桓也知道,事到如今,每个人其实都是能出力的一份子,若再憋着瞒着,事情可能真的会朝着让人不愿看到的方向前行。

以前也是自己太想从这儿得出结果,然后抽身去鄱阳湖那边救人,才导致什么事都只想自己快些想明白后指挥其他人做好,如今看来,这样根本行不通。

“行,既然如此,那我就将我了解的和你们说清楚,魏无可,你说的对,哪怕以前咱们有再多的隔阂,至少现在咱们是一个团队,有些事,你们应该也有义务知道。”

“其实我知道婴木林的事,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以前在黑龙村的时候也跟你说过,在附近有个谢家冲,那里的几个年轻汉子中了邪,一个江湖术士充大头,以为那是狐大仙作祟,让几个屠夫镇守四方,布了法坛,那天施法的时候,加上江湖术士,祠堂里有十一人,那一天晚上风声飒飒,树枝被摇晃地哗啦作响,如同鬼狐狼嚎一般。”

“村子里的人被嘱咐不要乱走动,所以等到第二天鸡叫,村子里的人才接伴一起去祠堂查看。”

“还没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就传了出来,走进祠堂后,他们发现整个地面全是血,血泊之中横七竖八躺着十具尸体,浑身血肉模糊,细看之下才知道是被剥了皮。”

“而那些人的皮,此时都被那个活着的屠夫裹在自己身上,宛若一个肉呼呼的大胖子一般,而他也跟疯了一般,拿着砍骨刀见人就砍,村子里其他人好不容易将他制伏,将他身上裹着的人皮一层层撕下来,最后,撕下来了十一张。”

“那屠夫也没撑多久就过世了,只是死的时候,他有一刹那的清醒,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快跑,有看不见的鬼。”

第30章 闯山

“那后来呢?”

“后来,从那些人死后,事情似乎就告一段落了,村子里也平静了,除了祠堂的血腥味儿经久不散,其他的,与之前似乎没什么两样。”

邢乌桓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怕是再恐怖的事,也终将被时间湮没,尸骨不剩。

“那造成这些事的罪魁祸首有没有抓到啊?是婴木林的阴魂逃去了那儿?”

魏无可听邢乌桓说完,虽说身上鸡皮疙瘩蹭蹭蹭地冒出一大片,但心里却是对此有些疑惑不解。

邢乌桓摇了摇头。

“那倒不至于,若是阴魂作祟,自然不可能如此血腥。”

“而且当时不止一个村子这样,当时是我父亲接到消息的,当他听到村民的死法,立马就想到了江湖邪教幺门的罗无相,只不过当年降鬼道五大家族围剿幺门,邪教徒死伤无数,天下第一邪教一夜之间解散。”

“若真是他们所为,而且在附近各个村子里下这样的毒手,而若按照山形地势,那些村子的气最终引向,则是茶婆村。”

“此事关系重大,而且事情到了邢家,那自然得管上一管,本来这件事是我父亲还有几位叔伯一起来处理的,毕竟有幺门的参与。”

“只是当时他的一位至交在鄱阳湖遇险,传信让他前去帮衬一二,再加上家里派人四处打听,除了知道茶婆村婴木林阴气极重,有诸多鬼魂,或许婴木林里面有厉鬼甚至阴阳五行煞存在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于是他将此事在族中散发出去,并言明如果谁能解决此事,便可随他们出一次任务,能与叔伯辈的人出一次任务,那对于经验与能力的提升绝对不止一星半点,于是家中弟子纷纷请愿,最后,那件事落在我堂兄邢乌椿手中。”

魏无可听了之后半抬起头,满脸都是对资本主义胡乱行事的鄙夷神态,

“我说你们也太随意了吧,这可是几十条人命的事啊,你们就这样草草派个人就了事了?”

邢乌桓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了解家族,人力有时尽,也不是什么都能顾得上,若是让资深前辈去处理,反倒是有些浪费资源,说不定会造成更大的纰漏。”

“而要是派下面的人去,哪怕有什么事发生,那也还有补救的办法。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不了解邢乌椿。”

听到邢乌桓这么说,魏无可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反正话都让你说完了,那最后怎么是你来了这边?那个邢乌椿呢?是害怕了还是怎么?”

魏无可一说完后,顿时觉得几把利剑狠狠刺在自己身上,抬起头左右瞥了一眼,只见邢楠和邢晓珊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一种同情,就像是在看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邢乌桓轻咳了几声,让她们俩不要太过于介意,不知者不罪。

“本来事情是这样定下了,只不过当时我父亲去了鄱阳湖之后传信给家里,说那边出了些问题,得让家里再派点人过去,那时候几个叔叔伯伯都抽不出身,而三代弟子中,能媲美叔伯的,只有乌椿一人。”

“也只有他够资格过去,于是他便将来婴木林的事情又抛给了我,其实我是很想去鄱阳湖的,毕竟在那儿被困住的还有我未婚妻一家人,但不管我再怎么不情愿,终究还是本事不够。”

“再加上我以前被分派的任务是查找卫家人的下落,如今若是有幺门的消息,或许还能找到一些指向卫家的线索,谁知道在来的路上,先是听到了邢小玥去婴木林后暴毙而亡的事,而后又听到你这个卫家最后一人的消息,倒也觉得此行不亏。”

“只是一直放心不下鄱阳湖那边罢了,就想快些解决掉这边的事,所以没有像以前出任务一般将事情研究透彻,这也是你说的,我对他的了解,不比你多的原因所在。”

邢乌桓说的合乎情理,魏无可自然也不能再小家子气,毕竟人家老婆此时还水深火热的,要是他能慢哉悠哉地打探好所有的事,再一步步慢慢等机会去执行,那才是该魏无可担心受怕,毕竟这样的人太可怕,与之共事的话,从始至终估计都只是他的一个工具,出了危险被他用来填坑都未可知。

魏无可站起身,对着邢乌桓鞠了个躬,说道:“邢大哥,刚才是我唐突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

虽说魏无可从小没爹没妈的,但小时候的武侠抗战类的小人书也教会了他做人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也知道做人最怕的是坚持面子和错的事,因为那需要太多的教训去填补。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魏无可认了个输,然后接着说道:

“现在这事儿你也不要太心急了,既然咱们都开诚布公,心里没啥膈应的,做起事来其实也快,您现在有什么计划,可以跟我们说说,等解决完这边后,要是鄱阳湖那边需要帮助,我们也可以过去帮帮忙,哪怕出不了什么气力,至少也能涨些气势嘛。”

邢乌桓微微一笑,连自己都被家人禁止前往,他们几个过去那不就是送死嘛,不过魏无可也是好心,邢乌桓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

“行,那我们就分析下现在的处境,再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

“好嘞,佳佳,你也别忙活了,大伙儿围一圈听邢大哥说说,到时候需要集思广益,再一起出出点子。”

魏无可觉得自个儿背上似乎也不怎么痒了,连忙招呼佳佳坐下,一群人围在竹桌旁,邢乌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在桌上摊开,上面是描摹的茶婆村地貌。

地图上小路池塘标记得清清楚楚,巷道田埂也是无一遗漏,茶婆山、狮子山遥遥相对,龙屋山、小塘庙坐立两旁,中间偏东南方的一块如同墨渍的标记,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婴木林。

“这是我让刘拐子按照茶婆山的地形所描摹出来的,以此来作计划,也能够最大限度避免差池。”

邢乌桓一边说一边指向地图中村落的位置,巷道房檐清晰可见。

“开始魏无可说过,这屋檐下面全是阴魂,呈阴鬼索债的格局,所以我们现在首先遇到的难题便在这儿。”

“阴鬼索债?开始你才说了个头,那是个啥玩意?它们向谁索债?”

“向所有它们遇到过的陌生人索债,其实这阴鬼索债太过宽泛,你们听说过阴兵借道吧?鬼差押解犯人去另一处鬼狱受刑,若当地阴气太盛,它们也会试着走一趟人间路。”

“这时候,若有人与之冲撞,命硬身子骨好那倒也罢,只会大病一场,要是命弱的话,估计当场就跟着阴兵走了,这也是阴鬼索债,索要的便是阳寿,当然,阴阳自有秩序,索债不可多,每一道阴魂索取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阴兵阵仗不过千百人,但这下面,若真是按魏无可所说,那就是成千上万了。”

邢乌桓说完看了看众人,邢楠抽着烟,双眼上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佳佳眉头紧皱,盯着桌上的地图看着,魏无可此时正掐着手指算着自己的命,若是被一万只阴鬼索债,看自己还能扛多少天。

邢晓珊听他念叨念的心烦,将他正在摆弄的手指扇开,只不过自己也低着头,查看哪条线路最为接近婴木林。

魏无可掐指算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必死无疑。

这么多鬼,哪怕是沿着村落一侧走,也得经过四五栋房子,五道屋檐下,怎么说都有两三百只鬼,一路下去,几十天的命就没了,这还是其他地方的阴魂不会被引来的结果。

平日里冷不丁抽了一管子血都眼冒金星,这一下去了几十天命,魏无可觉得自己会立地成佛。

“那这么说,咱们就过不去了?”

魏无可总觉得邢乌桓应该还有些压箱底的主意。

果不其然,魏无可刚问完,邢乌桓便接着说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还有两种办法可以让我们过去,第一种,便是像刘拐子一样,饶过整个茶婆村,爬一道百米高的峭壁,直接上狮子山。”

听到这话,魏无可眼中顿时冒出一串星星,他从小便喜欢爬树爬墙的,关于攀岩还从未试过呢,听到这想法,既能让自己过一把野外探险瘾,又能避免危险,这多好的事啊。

“可以可以,这个我觉得挺好的。”魏无可连连点头,生怕自己少点了几次害的这提议不被通过。

不过在一旁的佳佳在魏无可还没来得及开心半分钟后,就打碎了他的梦想。

“狮子山那边的峭壁太陡了,要是稍有不慎掉落下来,百来米的高度,再加上下面全是尖石砂砾,那铁定会没命的。再说了,要想饶过茶婆村去狮子山后面,出山加上绕圈,没有一天半的时间根本解决不了。”

邢乌桓点了点头,“没错,这方案虽说不用与那些阴魂打照面,但却太过于冒险也太过费时,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尝试。”

“那既然这种不行的话,是不是就只有第二种了,第二种办法是个啥?”魏无可见众人都不太满意攀岩的计划,他也只能作罢,现在他只求第二种办法不至于太过无聊。

“至于第二种,就是强闯,我开路,邢楠断后,邢晓珊在中间以防不测,咱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村落侧面通过。”邢乌桓指了指靠近小塘庙的那一侧,那儿有有六户人家,在第四户与第五户人家之间有一座土地庙,背靠土地庙的事一方半亩大的池塘。

“这条路虽说以另一处要远,不过若是我们能走到土地庙这儿,就能好好歇口气,说不定我们邢家的狱火在这儿还能引出鬼差。”

第31章 传道

邢乌桓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眼中深处的忐忑却清晰可见。

他也不确定这一招到底行不行得通,毕竟,如此行事,婴木林里的那位主应该就有警觉了。

更何况,要是真有幺门的人在此的话,那事情就更加危险了。

“这样能行吗?”魏无可听到这么胆大的计划,不免也是心底一颤。

打群架?还是和鬼?

不止是他,邢晓珊和佳佳此时也是小脸吓得煞白,邢乌桓捏了捏鼻子,说道:

“当然,我说的一路打过去,自然不是硬要找他们打,佳佳是村子里的人,那些鬼魂不会向她索债,可以先让佳佳每家每户跑一趟,跟村民说清楚咱们的目的,这茶婆村一直笼罩在婴木林的阴影下,想必村民对其也是恨透骨髓,等到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让各家各户在门口插上三炷香,烧九张纸钱,摆三只碗,一碗倒清水,一碗倒酒,一碗用红布盖上,里面放三枚铜钱,等到阳气最盛的时候,那些阴魂自然会围靠在那三只碗旁边,咱们就趁着这机会偷偷地过去,要是被发现了,就只能打一场硬仗了。”

“这办法可行吗?一碗水一碗酒几枚钱就能把他们打发?”魏无可一脸的不相信。

“可行,等你成了鬼自然就知道这些对他们的吸引力有多大了。”

“那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佳佳一个人去那里....”

魏无可边说边看着佳佳的表情,只见她抿着嘴,脸憋得通红,咬了咬嘴唇,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

半晌后,她蹭地一下站起来:

“我去,为了婷婷,我也得把这件事弄清楚。”

见到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众人看着还真是有些不忍心,不过这样确实是最优解。

“那事不宜迟,咱们就分头行动,佳佳,你先拿包装一些铜钱,分完了再回来拿,魏无可和邢晓珊帮我一下,咱们把该带的东西各自拿一些,到时候去婴木林都有用的。”

“好嘞。”众人应了一声,就准备分头忙活,只是这个时候,咔咔咔的声音响起,有人在爬竹梯上楼。

顿时,邢乌桓手握铜铃,往门外冲去,佳佳靠门口靠的近,也连忙跟了出去。

“三奶奶,您怎么来了?”

佳佳一阵惊喜的声音传进屋子,瘫坐在地上的魏无可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是肾上腺素的急剧飙升,三奶奶来了,那是不是说卫阳留给自己的礼物也要到了?

不一会儿,佳佳便扶着一个老人进了屋,老人满头银发,脸上堆满了皱纹,佝偻着身子,一双浑浊的眼睛始终望着脚下,一只手握拳握得紧紧的,像是随时要与人拼命一般。

“三奶奶,您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您得傍晚时候才能睡醒呢。”

“傻孩子,这茶婆山的天总是阴沉沉的,让人睡不安稳。”

三奶奶低着头苦笑了几声,邢晓珊连忙拿过来一把椅子让她老人家坐下。

佳佳用铜壶到了碗水递给三奶奶,然后指着他们一群人向她介绍道:

“奶奶,这是我的几个朋友,来村子里看看。”

“好好好,朋友间就得多走动走动,你们是为了秀姑娘的事来的吗?”

“秀婶儿?不是啊,我们...我们是因为婷婷...婷婷的事来的。”

佳佳忍住眼泪,轻声说道。

“啊,你说婷婷那孩子啊。”三奶奶从怀里掏出一块蓝底绣花手绢,擦了擦眼泪,“那孩子应该出事了吧?”

听到三奶奶这么说,众人相互看了几眼,他们是今天才到这婴木林的,而且婷婷出事这件事只有魏无可看到,怎么一直待在村子里的三奶奶也知道,莫非,这婷婷是死在村里?

佳佳连忙蹲下身子,看着三奶奶的眼睛:“三奶奶,婷婷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她现在在哪儿?”

三奶奶躲着佳佳的目光,叹了口气,“那孩子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我猜她是出事了,前些日子,老五跟我说,秀姑娘披头散发地拿着一把菜刀往婴木林那边冲,嘴里叫嚷着让人给给她女儿偿命,那孩子估计已经没了吧。”

此时别说是佳佳,就是魏无可邢乌桓都觉得浑身一冷。

这时候,三奶奶想要站起身,佳佳连忙将她扶着,老人拍了拍佳佳的手,“孩子,你爷爷说过,最近会有一个姓卫的孩子来这儿,他来了吧?”

“诶,三奶奶,我在这儿。”魏无可一听这话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三奶奶这时候才微微抬起头,匆匆看了他一眼,而后露出了来到这屋子后仅有的一次微笑。

“好好好,好孩子,你来了就好啊。”三奶奶一边说一边拉着魏无可的左手,此时她一手牵着佳佳,一手牵着魏无可,倒像是长辈给晚辈证婚一般,魏无可没想那么多,他此时被卫家的礼物冲昏了头脑,只是佳佳的脑海中莫名闪过了这个念头,顿时脸上像是施了一层粉黛,看起来红扑扑的。

三奶奶拉着魏无可的手,像在见孙女婿一般,是越来越是喜欢,佳佳见到三奶奶这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咳了几声,嘟着嘴说道:

“三奶奶,您说是爷爷告诉你魏无可要过来,他什么时候说的啊?再说了,这家伙来了您怎么这么开心啊,见到我您都没笑呢。”

“说有个姓卫的孩子要来,是你爷爷托梦告诉我的,傻孩子,奶奶见到你自然是欢喜,只是不希望在这儿见到你。”

三奶奶半低着头,抬起手,摸着佳佳的脸,将她垂落下的头发挽到耳后,轻声笑了笑:

“不过现在好了,如果按照你爷爷所说的话,这茶婆村也该重见天日了,这样的话,孩子你就安全了,奶奶也就不会带着遗憾入土了。”

“三奶奶,您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佳佳被三奶奶说的满头雾水。

“傻孩子,你不必懂这些,等你长大后,自然就懂了,好了,这儿待着凉飕飕的,咱们还是去我那儿聊吧,那儿敞亮。”

三奶奶都说话了,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说道对茶婆村的了解,估计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她。

“那行,那我们就先过去坐坐,到时候再回来收拾东西。”

邢乌桓看了看一屋子刚打开还没收拾好的东西,对着佳佳说道,不过三奶奶听到这话却摆了摆手,“家伙什的都带上吧,对了,佳佳,把你爷爷的那几件蓑衣蓑帽也带上。”

“诶,好。”佳佳应了一声,而后转过头看向邢乌桓,见到他点头示意,便走到墙边将蓑衣取下,搂在怀里,邢楠将两个皮箱的拉链拉好,推到门口,随时出发,邢晓珊则是将众人的背包都带上了,所有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拿齐了。

魏无可本来想过去帮邢楠拿下箱子,当然,他要拿也是拿轻的,毕竟关公门前耍大刀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只是三奶奶却始终捏着他的手,魏无可嘿嘿干笑着,想对三奶奶说说自己的意图,只是他还没开口,三奶奶先发话了:

“孩子,奶奶老了,走不动了,去奶奶家的路就你背我过去吧。”

“啊?”虽然不知道这三奶奶为何有些自来熟,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使唤他,但本着尊老爱幼的优秀传统,魏无可自然也不好去拒绝,“那好吧,那三奶奶,我背您过去吧。”

从佳佳家的竹楼下来,三奶奶始终闭着眼,趴在魏无可的背上,知道拐了那道弯,三奶奶才稍微直了直身子,嘴巴附在魏无可耳朵旁:

“孩子,我一会儿说的话你先记着,死记硬背下来,知不知道。”

三奶奶的话语很轻,除了魏无可,便是在身旁的佳佳都没有注意到。

魏无可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三奶奶要说什么,难不成卫阳留下来的礼物就是三奶奶的一段话?

见到魏无可不说话只是点头,三奶奶也是欣慰地笑了笑,而后轻声说道:

“阖棺为尸,棺开为僵,易而成鬼,乱而作妖,世间鬼物,分阴隐凶煞邪妖六等,卫家鬼手,分点破乱安闭阖六重,一重一关,一关一山,一山一鬼,一鬼一菩提。”

“点棺之手,在于点穴,以阴阳合纵之物,入血脉,融筋骨,开天眼,菩提引起,度阴魂。”

“破棺之手,在于破穴,见棺起阴气,破土冲阳请五鬼。”

“乱棺之手,在于冲穴,鬼将请令阴阳行....”

......

三奶奶慢慢说着,像是在唱一首久远的歌谣,魏无可一边听一边记,刚记住前面,后面的又没听清,后面的记住了前面的又忘了,幸好三奶奶一遍一遍不耐其烦地念着。

从竹楼到窑洞的距离不过三百来米,但魏无可却觉得走的无比漫长。

直到他全部记住并轻声复述了一遍,三奶奶听着只字不漏,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到家了,放我下来吧。”

魏无可看向前方,此时正好处在篱笆院门口,他转过头看向别人,只见他们的脸上并无异色,好像刚才走过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32章 寒意

魏无可轻轻将三奶奶放下,这时候,他觉得三奶奶想往他手里塞东西,悄悄接过来一看,是个绸布袋子,很小,不过上面密密麻麻绣满了小字,口子应该是刚才被匆匆系上的,系的还有些松散。

他摸了摸袋子里面,是一颗珠子,上面凹凸不平的,竟与他在黑龙村得到的那两颗差不多,只是手里这一颗比那两颗中小的那颗还要小上一圈。

魏无可悄悄将珠子收进袋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三奶奶将这东西给他要如此神神秘秘,但既然三奶奶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心思。

“走吧,咱们进去。”

三奶奶将竹篱笆的一个栅栏拉开,径直走了进去,她先走到晾衣杆旁,将晒干的衣服收了收,一手挽着衣服,又走到晒干豆角的篮盘旁边,将里面的豆角翻了个边,而后堆成一摞,似乎想将它搬进屋子。

“三奶奶,我来。”

魏无可生怕三奶奶搬着那么大的篮盘有什么闪失,连忙冲上前去将其端起。

只是在走近窑洞的时候,魏无可回过身子抬起头看了看天。

此时日头正盛,按理说应该是最好晒东西的时候啊。

“三奶奶,现在收了这些,不是浪费这么好的太阳了。”

三奶奶苦笑着摇了摇头,用近乎喃喃自语的声调小声说道:“唉,老了忘性大,这会儿的太阳正好,但过了这阵子就差了,我又不记得,索性见到了就收了,好了,都进来坐吧。”

走进窑洞中,众人发现这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了四五成,大门对着的是一个灶台,上面架着一口黑铁锅,灶口放着一把椅子,一把火叉,一堆干柴。

进门右手边,是一张有些油腻的木桌,上面摆着三副碗筷,旁边一个木橱柜,柜子有些泛黑,上面有着不少被虫蛀坏的洞,看着有些年月了,柜门上两个铜拉环,拉环下各钉了一个铜钱,柜子上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男人女人和孩子。

男人和孩子的样子褪色褪得已经看不清楚,应该是常年有人抚摸着它们所造成的。

女人的样子与三奶奶有些像,应该是她年轻时候拍的全家福,只是不知道丈夫孩子遭遇了什么。

老木柜旁边是一口盆架子,上面摆着一只铝盆和一条白毛巾。

大门的左手边,是一张床,床不大,仅能容一人躺在上面,稍微翻下身子,估计就会掉下来,床旁边是一张长凳,凳子上堆了好些衣服。

“三奶奶,我还是给您买个衣柜吧,您看着衣服随意丢着也容易沾灰。”佳佳走到长凳旁边,将衣服抱在床上,准备先将它们折好。

“傻丫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那些事干嘛,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怕你们犯傻。”

三奶奶走到灶口边缓缓坐下,拿起一把干松针,划了根火柴点上,火苗一下窜起,三奶奶将松针丢进灶内,又折了几根细柴扔了进去。

顿时一股柴火香在窑洞内蔓延,三奶奶让魏无可搭把手,将搁在角落里的一个木桩子放进去烧,不一会儿,灶台里的火势就起来了,窑洞里顿时有种湿热湿热的感觉,铁锅里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只是盖着盖子,大家都不知道里面煮了什么。

“来,孩子们,这屋子小,你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坐。”

等到火架起,三奶奶站起身,走到水缸旁,拿起水瓢舀了半瓢水,拿起锅盖,将水倒进锅里。

只见锅里黑漆漆的,再加上水汽弥漫,哪怕是魏无可站在旁边也没看出来里面有什么东西。

倒完水,三奶奶又打开碗柜,从里面抓了一把米,一把绿豆出来,又往锅里放。

魏无可看这架势,还以为三奶奶怕他们饿着,准备熬一锅粥,只是当他看到三奶奶继而拿起灶台边的火叉,在锅里又是一阵翻搅,才知道此中应该是别有深意。

这时候,邢乌桓虽然也好奇三奶奶在做什么,不过他更关心为什么三奶奶说怕他们犯傻。

“三奶奶,您刚才说,去找我们是怕我们犯傻,是因为什么呀?”

三奶奶低着头用火叉将木桩子往里推了推,“怕你们提防错了地方,在茶婆村,要防的是人,而不是鬼。”

此时火又涨了几分,只是众人却觉得身上寒意一凛,三奶奶叹了口气,坐在灶口边的椅子上,一手杵着火叉,一边慢慢说着一件往事,而这件事,听入耳中,如天方夜谭,只是那谭水冰冷彻骨。

故事的前半部分和徐老汉说的所差无几,当年大逃荒,村子里有人到处散布消息,说婴木林里野兔满地跑,野果满山坡。

三奶奶拿着火叉戳了戳木桩,顿时灶台上冒出一阵火星子。

“那一次,差不多有千来人进去,只是出来的再无一人,邻近有几个村子,自那以后就绝了。造孽啊。”

“而当时散布谣言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年当年村长的儿子,也就是佳佳叫做良伯的那人,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他偶尔听到了他爹说了个只有村长才能知道的秘密,也正是因为他的乱来,茶婆村才乱了套,我们也才知道这个祖祖辈辈瞒下来的事。”

“那差不多是两三千年的事了,听佳佳她良伯说是周朝还是怎么,我也不懂,反正是当时有位将军带领部下追杀一人至此,本来那人跑到茶婆村已是绝路,将军当时也觉得追捕这件事快成了,便没有追的那么急。”

“但都说狡兔三窟,其实那人并非慌不择路,只是他在此埋了无数金银珠宝,那一晚,他买通当地一村民,许诺重金,让他去说服将军的部将,如果部将能说服将军放了他,那他便愿意将这里埋下钱财的地方说出来,让众部将分了去。”

“当时将军的亲兵只有八人,其他的都是从其他地方抽调的,好像那时候的皇帝也怕这将军他们那家子的人造反,就将他们家的人都打散在各处带兵,那些部下跟着将军跋山涉水早已叫苦不迭,而今有发财的机会摆在眼前,自然不想放弃。”

“当时他们推出一人去禀明将军,但却被亲兵打个半死,自此,那些部下就知道此时难以善了,于是,当晚他们在将军及亲兵的饭菜里下了毒,那一晚,将军的亲兵全部战死,将军也是深受重伤。

那些部将怕将军不死,到时候惹来更大的祸,于是便让其中懂阴阳之术的人去封住将军,无所不用其极,怎么恶毒怎么来,只不过凭他们的实力,最多镇压其百世。

而将军也懂得一些阴阳之术,临死之时,在得知事实真相后,长叹一声,留下两行血泪,拔剑指天立诅咒。”

“咒言说,那群叛逆之人,身为部下却不尽忠职守,罚其子孙百代在茶婆村为将军及众亲兵守墓,若出茶婆山,则有横死之祸,他们的后代即使老死,魂灵也将守在此处,借子孙气运还祖辈犯下的错。”

“不过将军看着那些部下毕竟跟了自己那么久,心头一软,觉得自己身为将领,得此恶果,也自有其恶因,既然那些部下只是想要钱,那么子孙百代之后,这山中财物尽皆归他们子孙所有,而那时候,他只想带着亲兵离开这儿,魂归故土。”

“所以这千百年来,身为村子里主事人,便一直不让村人离开这儿,生怕遭到无妄之灾,祖祖辈辈老死的人也一直守在村中,向子孙后代索债,去补先辈们的罪孽,本来就这样安安稳稳过百世就好,直到大饥荒那一年。”

“算起来,茶婆村距离守墓百代已经过了九十八代,阿良他们是第九十九代,而婷婷他们这一代则是末代。那时候阿良的鬼主意多,在偷听到他爹说起这个秘密时,脑筋一转,便想着骗外人进来抵债,果不其然,这一招起到了奇效,当那些人一进婴木林,祖宗祠堂的香火木上,便刻了九十九道纹。”

“后来,阿良又想骗更多人进来,只不过那时候无论有多少人进婴木林,第一百道纹始终不见动静,阿良也知道这法子用一次还行,第二次的话,估计得等十几二十年。”

“但是阿良当时已经三十多岁了,若是等下一代还完债,他恐怕也去了,他不想那么这么潦倒一辈子,更不想辛苦一场只给后代做嫁衣,于是,他便对村子里的孩子下手了。”

“而或许是因为沾了罪孽的缘故,村子里祖先的阴魂也变得暴虐起来了,这茶婆村,也越来越血腥了。”

“而村子里原本有些人不愿意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比如说秀姑娘老五他们,就被他们逼到了山上,阿五被逼疯,刘姐一家被逼死,阿毛带着孩子跳了井,如今婷婷和秀姑娘也出了意外,唉,造孽啊。”

三奶奶叹了一口气,随手拾捡起几根小棍子,折断后扔进了灶台。

“幸好当年卫阳来到了村子,当时村子里的人差不多已经是半人半鬼的状态了,卫阳一把火烧了茶婆山,让那些人以为我们都死了,然后偷偷用榕树朱砂拦了一道,村子里的人被阴气侵蚀地太重,阴阳紊乱,较鬼还不如,平时看着与常人无异,但身子却比常人僵硬了许多,爬不了坡也抬不了头,自然不会靠近村口。”

“只是那些阴魂估计是沾了血的缘故,时常到后山晃悠,卫阳在茶婆山背面用朱砂拦了一道,阴魂不敢过去,我这里有白虎煞拦着,他们进不来,但时常在门外院外晃荡,总是吓人地紧,所幸白天阳气强的时候,他们不到靠近茶婆山南面,所以这些年我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才起来一夜坐到天明,也不敢抬头到处张望,生怕看到他们,他们的眼睛里面,有那种要人命的寒气。”

三奶奶说的慢,但越是这样,听得众人越是紧张心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幸好当时没有叫佳佳去山下,虽说阴魂索不了债,但那些嗜钱如命的人,会要了她的命。

见到众人皱着眉沉思,三奶奶继续说道:

“所以啊,如果你们要去,别趁着阳气盛的时候去,恰恰相反,得趁着阴气盛的时候去,村子里的人睡了,你们才有机会,不然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毕竟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第33章 点棺

窑洞里只有大火噼里啪啦烧裂木桩声和铁锅中咕噜咕噜的水沸声。

除了三奶奶,其他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其中又以佳佳的脸色最为铁青。

良久,她红着眼眶嗫嚅道:

“三奶奶,您说山下的叔叔伯伯们都被阴魂侵了心,看不到山上,以为咱们这些人死了,但那时候爷爷经常下山,那....”

三奶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傻孩子,下面那些人已经分不清人鬼了,那时候,他们见你爷爷在村子里晃荡,可能也以为是阴魂吧,而等到他去世,山下的那些人才知道真相,这也是为什么你爷爷临到去世也不愿叫你回来,而你去年回来后,我一直不愿告诉你爷爷葬在哪儿,也不愿意让你去看看山下的那些叔伯长辈的原因,也是这个。”

“那...那我爷爷呢?”

佳佳咬着嘴唇,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三奶奶拿起火叉的手一顿,火叉一下掉落在地,烧得正旺的木桩子被这么一碰,顿时咕噜咕噜一翻,不少火星溅了出来,有的落在柴堆上,有的落在椅子上,还有些落在三奶奶的鞋子上。

火星扑闪扑闪的,忽明忽暗。

三奶奶许是被烫了一下,用手拍走了鞋上的火星子,轻声说道:

“听老五说,那天你爷爷又去了婴木林,从那里出来后,身子歪歪倒倒的,衣服上红一块黑一块,整个人像是喝大了酒在哪儿摔了一跤一样,只是他硬是撑着身子走到了山下榕树林那儿,不过那条小路走了一半,便滚了下坡,也是那时候,山下的人知道了你爷爷是人的事。”

“那后来呢?”

“后来啊,”三奶奶用手拿起脚边的火叉,只是刚拿起半尺,火叉又滑落下去,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慢慢说道:“后来啊,他们用锄头砸,用嘴巴咬,用手撕,村子里向来连麻雀都不飞进来一只,但那天晚上,来了好大一群乌鸦,呱呱地叫着,我坐在房子里,吓得不敢动,那叫声像是索命鬼在喊叫,听着让人心寒,老五说,那群乌鸦待了半个小时才飞走,它们走后,你爷爷也走了。”

听到这儿,佳佳身子一个趔趄,直直地摔了下来,幸好邢楠就在她身后,一把接住,抱着将她放上床。

佳佳此时并没有晕倒,只是她全身无力,眼泪不停地淌下,她在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爷爷,这些年爷爷说他在村子里很好,但没想到几十年间他无人可说话无人可倾诉,她以为爷爷过世是时间的错,但没想到是一场人为的祸。

“爷爷...”佳佳躺在床上不停地呢喃着,邢晓珊坐在她身旁,也是满脸难过地看着她:

“佳佳,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你这样会憋坏自己的。”

邢晓珊虽然也难过,但人世间的悲喜并不想通,佳佳心底的那种撕裂别人永远也明白不了。

邢晓珊不停地劝着,可佳佳只是流泪,不哭,也不动。

邢乌桓也知道这样下去,佳佳可能郁结成恙,对着邢楠使了个眼色,邢楠几步走上前,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对着佳佳颈部使劲一按,佳佳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睡一觉也好,不然身子受不住。”

三奶奶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床上的佳佳,叹了口气。

这时候,铁锅中突然想起咚咚咚地声音,像是有人在扣一扇被历史封存的大门一般,厚重深远。

听到声音,邢乌桓眉头一皱,一脸谨慎地看着锅里,能人异士大多有着自己面对危险的感应,刚好是还没什么,当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那感觉让邢乌桓心头一惊,便是以前跟着三叔对付那只在阴槐木上被凌迟的厉鬼时,都没有这般的压抑。

“三奶奶,这锅里的是...”

邢乌桓手中铜铃紧握,当他听完徐老汉的话,又听完三奶奶的话后,对这茶婆山里的每个人,都不怎么敢相信了。

“这个是卫阳那小子放在我这儿的,他说要是有一个姓卫的小伙子过来,就把他给我的一块铁放在锅里煮一个时辰,加一把米,加一把豆子,再放些槐木桩子烧成的灰搅搅,弄好了,让那小伙子把那块铁拿走就是了。”

“啊?”魏无可一愣,指着铁锅问道:“这里面的东西是给我的?”

三奶奶点了点头,插着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灶台一旁,揭开木盖,顿时一股锈味儿扑面而来,锅里面一片漆黑,水比墨汁还浓。”

“哦”,魏无可应了一声,转过身便想去拿筷子。

“孩子过来,你想干嘛?”三奶奶见到他那样子,也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当初卫阳说过,他说你应该会有几颗珠子在手,让你带着那串珠子,把手伸下去,将里面那块铁拿出来。”

“用手拿?”魏无可摸了摸锅沿,热气腾腾很是烫手,这里面水滚烫滚烫的,这一下去,怕是以后老祖宗留下的手艺就得丢掉一半了。

“三奶奶,这我手一伸下去,那不得烫掉一层皮啊?要不你把火灭了,我等它凉凉后再拿?反正我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魏无可扯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三奶奶求着情。

只不过三奶奶对此根本不动摇,半低着头,看着他一直抱在胸前的书包问道:“孩子,你带来的那些珠子呢?”

魏无可满脸为难,不过在三奶奶的坚持下,还是慢慢将手伸进书包,只是,在他碰到那一沓厚重之后,顿生一计:

“三奶奶,我们来得匆忙,也没买什么东西,这些钱您收下。”只见魏无可冲包里抽出一小叠钱,放在右手里过了下,“一、二、三、四...有八张,一共八百,三奶奶您先收下。”

三奶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看着他,只是她还没说话,便被一个人抢了先。

听到魏无可数到八就停了下来,邢晓珊皱着眉一脸鄙夷地看着魏无可说道:“魏无可,你也太小气了吧,楠姐给了你二十万,你就拿八百给老人家。”

听到这话,魏无可从脸一下红到脖子,“我这不也是怕给多了贼惦记么,再说了,我刚才就随便一拿,只抽出了几张而已,来三奶奶,这里一沓您拿着,刚才抽出来了八张,应该还有九千二。”

说罢,魏无可从包里拿出一沓钱,腰封此时已经断了,散乱地被魏无可抓在手上。

“傻孩子,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你要是再不拿,等到槐木桩子烧完了,那东西你就这辈子都拿不出来。”三奶奶将魏无可拿钱的手推了回去,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见到三奶奶说的那么认真,魏无可也知道这事儿估计也不能拖下去了,且不说会不会寒了老人的心,单是凭着是卫阳留给自己的东西,也没有理由不拿。

只是,这一锅滚烫的水,还真是让人为难。

犹豫了几秒后,魏无可一咬牙,左手掏出装那阖棺菩提的袋子,将书包往旁边一扔,解开袋子上的束结,伸进手提着那根黑绳将菩提取出。

魏无可将手套进黑线之中,然后一圈一圈绕着,绕到第三圈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空间了,那两颗阖棺菩提一颗在手腕之上,一颗在下,无论魏无可怎么拨弄,过不了一秒,就又是这样的情形。

而带上阖棺菩提后,魏无可只觉得身子有一种难受的舒坦,就是是刮痧一样,明明很痛,但却心甘情愿这样下去。

见到魏无可状态有些不对,看着像是迷失了自我一般,邢乌桓本来想帮他一把,只不过这时候,三奶奶拿起火叉,对着魏无可的背反手就是这么一叉子扫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魏无可的手往前一探,正好落入锅中。

他的脸此时距离水面不过三两寸,热气扑腾扑腾窜上来,那股锈味儿此时也成了一股血腥味,魏无可想用手撑着锅底,让自己先站起来再说,只是这时候,那锅仿佛是个无底洞一般,魏无可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按在虚空中。

就在魏无可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整锅黑水突然静了下来,像是一潭死水,突然之间,一张人脸映在水面上,与魏无可四目相对。

“轰。”

魏无可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他想要闭上眼睛,但自己却像是被控制了一般,怎么使劲都没法如愿。

“好了,孩子,别挣扎了,我是跟着你回来的,我的时间不多了,简单说几句话就走,你听好了。”

听到声音,魏无可心头突然安稳了一点点,这时候他才骨气勇气朝着水面上的那张人脸看过去。

两颗大门牙,消瘦的脸庞,满脸皱纹,这不是卫阳还有谁。

魏无可张了张嘴,想要打声招呼,这时候他发现自己连说话都极其费力了。

“好了,孩子别折腾了,听我说。”卫阳摇了摇头,见到魏无可还在使劲挣扎,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这锅里的,乃是阖棺菩提的脉,现在说你可能有些迷糊,但以后你就懂了,等你拿到它,将它串到你的阖棺菩提上。”

“拿到了菩提脉,才算是打开了阖棺手,你的手经过阴木珀的洗刷,已经开了大半,只是通阴阳的只有你的手,你的身子还属于阳间,这会让你阴阳紊乱,半人半鬼,如今这心脉水可以让你以后用阖棺菩提不至于被借命,才算是真正通了阴阳。”

“通了阴阳的阖棺手,才算是成了第一步,点棺。”

“三姑娘给你的袋子上写着阖棺手的一些妙用,你趁着无人在旁的时候可以记在心里,别让别人看到了,不然你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魏无可一直在挣扎,但是卫阳的话却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而他也渐渐从慌乱中静下心来,手腕上的菩提此时像是在水中呼吸一般,黑水渐渐透明,自己的身子似乎也有了些不同于往常的变化,只是现在他也分不出心来看自己。

此时锅中的水已慢慢清澈,隐隐露出锅底的一块方形铁块。

那铁块差不多一寸长,拇指盖大,像个印章一般,它的头上雕者一只似龙非龙的怪物,而尾部则是刻着一个字:

“阖!”

第34章 印章

魏无可身子往前一倾,左手一把抓住了那根铁印章。

套在手腕上的黑线此时活了一般,扭着身子朝着印章头上似龙非龙的怪物游去,它的背上有一撮毛立起,弯成个弧形,恰好与身子之间搭成了一个小孔。

那截线头穿过小孔,也不见怎么动,竟然就牢牢地绑在了上面。

等到黑线将铁印章固定好,又将其他两颗阖棺菩提串起来后,嗖地一下,又回到了魏无可的手腕上,阖棺菩提依旧是一上一下,在手腕之上的是那颗大的,三通孔佛头,铁印章就成了背云,被吊在佛头牵出的那根绳子上,紧紧贴着手臂,另一颗小的依旧在手腕内侧。

当阖棺菩提套上手腕,一股难以道明的情绪涌上魏无可的心头,他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经过,那些人步履不停,一直向前走着,他们的前方有一条河,淌着玄黄如墨的水,水上开了很多妖艳的花,花瓣上滴落下比血还红的露珠。

那些人神色各异,有人面露欢喜,有人愁眉苦脸,有人怅然若失,有人神色坦然,但不管是谁,当那个人踏入河中,似乎过往的一切全都洗刷掉了,水没的越深,神色越是空洞。

在他身边的每个人似乎只知道走,却不知道去哪里,他很想叫住一个人问问,他心里也清楚,似乎只要自己抬起左手,随便拉住一个人,那人就会停下来,不会再执着了。

可是,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只听得唰地一声,而后是一声闷响。

魏无可睁开眼睛,一股窒息感从大脑蔓延到心脏。

此时的他满脸是水,胸前也沾湿了一大片,刚才那唰的一声,便是有人将他的头从水里撤出来时的水花声,至于那声闷响,自然是邢楠怕魏无可中邪了,一拳垂在他的肚子上。

“啊...呼....啊...呼.....”

魏无可大口喘着粗气,那种缺氧感让人有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难受,缓了好些时候,那口气才算是顺了过来,哆嗦着腿,挪着步子慢慢找了把椅子坐下。

“楠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怎么我....”

魏无可看着胸前湿漉漉的衣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一旁的邢楠问道。

“怎么了?你刚才手伸进去后,脑袋也伸了进去,开始我们以为这是拿到东西的必要步骤,但看你半个多小时了还没起来,怕你淹死自己,就把你拉起来了,看不出啊,胆子不大,肺泡倒是挺能的。”

“半个多小时?”魏无可一怔,刚才他感觉自己不过是看了一眼,还以为就一刹那呢。“楠姐,你下次能不能两三分钟就拉我起来啊,半个小时啊,要不是这水有些邪乎,恐怕你把我从水里拉起来,接下来就得往山里送了。”

魏无可一脸的后怕,看了看锅中的水,此时只有几缕袅袅的热气冒出,灶台里的火已经熄了,三奶奶将木盖盖在铁锅上,而后走到灶台口,将柴堆里的松叶和细枝一股脑地往灶里塞,只听得嗤嗤地声音,火苗轰地一下就起来了,窑洞里温度仿佛又高了几分,锅里的水哧啦哧啦地想着,不多时,一阵梆子声传来,像是有人要走了敲了敲门示意。

三奶奶身子一颤,满脸难过,半晌后,拿起火叉对着木盖敲了三下,算是回应。

“走吧,走了就别记挂了,既然这孩子按你说的拿到了东西,这茶婆村也就没事了。”

三奶奶一脸悲戚。

魏无可想起刚才的事,连忙站起身走了过来,跪下对着灶台磕了三个响头。

三奶奶欣慰地笑了笑:“也好,有人送送他,也好。”

就在魏无可磕完头之后,咔擦一声脆响,那口铁锅突然裂开,锅中的水一下灌到柴火上,嗤啦一声,人死灯灭。

三奶奶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卫阳交代她的事她已经做完了,那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了,过了好几分钟,才像失魂的人找到了自己,慢腾腾地走到床边看着佳佳。

这茶婆村要说还有让她老人家挂念的,恐怕也只剩下佳佳了。

邢晓珊连忙站起身,扶着她坐在床头边,而后识相地走到了邢乌桓他们众人身旁。

见到魏无可手上的阖棺菩提,邢晓珊倒是有些好奇。

“魏无可,这就是你刚才拿出来的?”

魏无可的手垂着,那铁印章落在手背上,有些重,从有了它开始,阖棺菩提在魏无可手上就安分了很多,就像是手饰一般,再也没有让魏无可产生那种似梦似幻的快感了。

“对,这叫阖棺脉,给你们看看。”

魏无可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将手串摘了下来,随手一拿要递给邢乌桓。

邢乌桓一个退步,摆了摆手,“你拿着吧,虽然不知道我拿着会发生什么,但我心里总是感觉很危险的样子,我就凑近看看。”

说罢,邢乌桓凑近了身子看向阖棺脉,只见它四四方方的就是一枚印章的样子,漆黑的身子,不过半寸长,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印章头顶雕着一只兽,样子倒有些像麒麟,但看着要凶戾几分,闭着眼,神情却很是平静。

往下看去,印章的侧面挺光滑的,既没有什么咒文,也没有什么符篆,倒与一般的法器有些不同,只是在底部切面,上面刻着一个字,阖。

邢乌桓看了半晌,不断在记忆力回想着以前长辈跟他说过的阖棺菩提的样子,但怎么想,似乎都没有关于这枚印章的记忆。

听长辈说,卫家的人,从生下的时候,脐带被割下后,便被供往祖宗祠堂,以秘术炼九九八十一天后,便可成为他的阖棺菩提绳,等到其菩提手觉醒,再以卫家秘术点开阖棺绳的灵,那即使远隔千里,心念一动,便能知晓彼此的方位。

当卫家人长大,便开始游历四方,诛阴邪,炼菩提,阖棺菩提共一百零八颗,乃是封印的一百零八个鬼物。

关于阖棺菩提阖棺绳,邢乌桓都曾听说过,至于什么阖棺脉却是闻所未闻。

“这个阖棺脉是用来干嘛的?”

邢乌桓指了指阖棺脉询问道,魏无可摇了摇头,对于这个他也不懂,是卫阳跟他说的,于是,他又将从伸手进铁锅到听到卫阳的话,再到拿到阖棺菩提后看到的场景都一一说给邢乌桓听。

“还有这种事?按你所说,那应该是传说中的黄泉和彼岸花,不过不可能啊,咱们是活人,能看到鬼门关已是极限,从鬼门关到黄泉,中间还有三生石和奈何桥,过了桥是忘川,忘川之后才是黄泉。”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我的视力好?”

魏无可挠挠后脑勺,一脸的欠揍,他自然知道这是阖棺脉的功劳,不过财不露白,不能让大家都知道那东西的好,不然被偷走就划不来了。

他这么一说,顿时收获好几道白眼。

不过,除了白眼,此时众人看他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便是邢乌桓,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里也开始多了几分忌惮。

卫家人,那可是霸座降鬼道第一交椅有上千年啊。

见到对面几个人只是或轻蔑或深沉地看着自己,魏无可也不知道该说些啥,索性低下头晃了晃手臂上的阖棺菩提。

虽说它如今看起来有些奇怪,两颗珠子一个印章,被一根黑不溜秋的绳子串起,但怎么说这也是白得的礼物,不要白不要,以前自己老看电视里那些有钱人带这东西,这次自己能有一串,还是那么牛掰的,心里头自然是乐开了花儿。

卫老爷子还告诉他,三奶奶给他的小袋子上还有记录的阖棺手的用法,等到没人的时候得好好熟悉熟悉,这身上突然多了两个宝,要是一直晾着它们就太暴殄天物了。

就在魏无可沾沾自喜的时候,邢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时已临近黄昏,天边的一片火红如同烈炎,碧青的天空越发澄净,月亮露出了一大半,浅白浅白的,悬挂在山头上。

“快入夜了,那按照三奶奶所说,我们是不是今晚就可以行动?”

“今晚?魏无可右手摸着菩提,抬起头看了看床那边。“佳佳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们过去不叫她了吗?”

邢乌桓摇了摇头,“暂时就不要叫她了吧,怕她到时候触景伤情。”

“但是要算起来,婴木林里面的那位正主才是害的佳佳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我们去对付它,真的不让佳佳也去报仇发泄下吗?”

邢晓珊难得地站队魏无可,从见到佳佳开始,邢晓珊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鬼灵精怪的样子,只不过那种古灵精怪也只对佳佳和魏无可,在邢乌桓面前,她永远是只听话的小猫。

所以,听到邢晓珊对邢乌桓的意见提出反对,魏无可眉头一提,对着她看去,满眼的志同道合。

只不过邢晓珊却不领情,冷哼一声高傲地转过头去,还不忘出言“侮辱”一下他:“小气鬼”。

“我...”魏无可顿时一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呸了一声,最后也不忘提起袋子对着她晃悠炫耀,看吧,老子就是有钱,小气鬼都比你有钱。

邢楠抽着烟,这俩小孩她一个都不想理,只是看着邢乌桓,等他做决定。

这时候,邢乌桓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皱了皱眉,对着众人说道:

“你们等等我,我接个电话。”

说罢便走出门,不过他后脚刚跨出门,似乎就说完了事,转过身又走进窑洞。

“今晚咱们还不能去婴木林那边,拐子那边出了些情况,不是啥大事,但耽误了时间,我们明晚再过去,今天好好休息休息。”

“那这怎么安排。”魏无可耷拉着脑袋,四顾看了看。

这窑洞虽说比外面看起来大,但里面实在是简陋,别说睡的地方,便是坐都有些费劲。

三奶奶估计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转过头轻声说道,“孩子们,佳佳住的地方就宽敞点,你们几个可以去那儿睡,佳佳今晚就别折腾了,就让她睡我这儿吧,我留在这儿照顾她。”

“这怎么行,三奶奶,要不您也去那儿休息吧,佳佳我来照顾,累了我就在这长凳上躺一会儿。”

邢晓珊听到三奶奶的安排,连忙请缨照顾佳佳。

三奶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傻孩子,这茶婆村还得靠你们,你们得休息好才行,我就是个死老婆子,也出不了什么力,再说了,我一般都是白天睡觉晚上醒着,早习惯了。”

听到三奶奶这么说,唰唰几道目光又落在邢乌桓身上。

“那现在怎么办?”

邢乌桓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要不这样吧,咱们几个今晚就都在这儿吧,去那边竹楼的话,怕出现什么纰漏,还是稳妥谨慎些好,这儿有几把椅子,邢楠和晓珊就做屋子里稍微眯下,魏无可和我就守在门外,大夏天也,也不怕有什么寒气。”

邢乌桓顿了顿,看向魏无可:“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这能有啥的。”魏无可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一眨眼一下午就过去了,我先去外面透几口气,反正今天不怎么饿,直接就在外面睡了哈。”

说完,他一边摇着脖子,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片响起,又活动了下身子骨,一脚踏出门。

不过三秒,他转过身,一脸的尬笑:“我就说自己肚子怎么咕噜咕噜叫呢,都一天没吃饭了,要不咱们弄点东西吃,再聊聊天熟络熟络感情,等大家都想睡了我们再在门外守着?”

魏无可一路看过去,看向每个人都是虔诚的友好。

邢晓珊一脸的嫌弃:“又撞见鬼了?”

第35章 夜话

魏无可嘿嘿地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像个受惊了的小媳妇儿一样。

“外面有几只?”

邢晓珊歪着身子,探出头朝着外面看去,但见青山多娇艳,碧空万里云,瞅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

“不知道?胆儿这么小?你怕不是瞥见了个鬼影就打转了吧?”

“不是,我是说那些鬼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楚。”

“哦。”听到这话,邢晓珊的身子一下缩了进来,半仰着头踱步想着什么似的,不经意间走到了邢楠的身后,便没再有什么动作了,只是嘟囔着说道:“其实一群人一起吃个饭也挺好,说说话聊聊天的,还挺能拉近感情。”

魏无可见到邢晓珊这反应倒有些吃惊了,眉头一挑,然后像邢晓珊鄙视他一样,也用鄙视的眼神看了过去:“喂,我说,你背后不是有个银山么,天天背着鬼跑,难不成你还怕鬼?”

自从魏无可开天眼后,与邢晓珊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丫头背后的银山他差不多也看腻味了,倒也不再觉得有多可怕,那老太太一天到晚就是不断用口袋里掏出银钉,将自己的腐肉一块块固定住,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顶多就是有时候看到魏无可在看向她的时候,回以一笑。

说来也是奇怪,成天带这么一个玩意,既不能打鬼,又不能干些其他别的,真不知道邢晓珊弄个这银山到底有啥用。

邢晓珊听到这挑衅的话本来反驳几句,但伸长了脖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哼了一声,“你这菜狗,很多事都不懂,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呸,又在装大尾巴狼了,你要是不怕,你去外面转悠一圈,你看那些鬼不吃了你。”

好不容易占一次上风,魏无可越说越起劲,只是这话落在邢晓珊耳朵里,却让她眼睛一红,身子一哆嗦,紧紧扯着邢楠的衣服,像个受惊的小猫一样。

“好了,没事,有我和你乌桓大哥在,没人能欺负你,魏无可,你要再胡说,我剪了你的舌头。”

邢楠转过身搂着邢晓珊,拍了拍她的背,而后恶狠狠地盯着魏无可训道,俨然一只护犊子的母老虎。

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嘴的魏无可一见这样子,也吓了一跳。

这丫头到底怎么啦,不就是个玩笑嘛,怎么突然闹真的了,又不是真的要将她扔出去喂鬼。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邢家的人似乎都这个尿性,性子多变。

邢晓珊就不用多说了,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横无理,而今又楚楚可怜像个小玻璃,邢家两兄妹的的多变也不输于她。

当初邢楠特别是邢乌桓第一次见到邢晓珊的时候,那样子像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样,后来又稍微缓和了些,而今竟然主动护着她,这就让魏无可有些想不通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被邢楠这么一训斥,魏无可顿时像回到了小时候,打了其他小朋友之后被老师骂的场景再现,一张脸涨的通红。

“好了,魏无可也是无心,邢楠,收一下情绪。”邢乌桓说罢,走到窑洞边上放行李的地方,打开邢楠的书包,拿出几袋压缩饼干,递了一袋给魏无可。

“先吃这个填填肚子,天晚了怕也没办法准备其他吃的了。”

“哦,好的,我没关系,吃的惯。”魏无可抿着嘴点了点头,拿着压缩饼干看了看还躲在邢楠怀里瑟瑟发抖的邢晓珊,走了过去将饼干笨拙地递上,“邢晓珊,你吃不吃东西?”

邢晓珊红着眼露出半张脸,瞪了魏无可一眼,不过还是伸出一只手,将压缩饼干接了过去。

魏无可嘿嘿一笑,眉头的紧皱也舒展了几分,又从邢乌桓手里拿过一袋,走到水缸面前,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咕咚咕咚拿着水瓢喝着山泉水。

这一天从提着一箱子铜钱走十公里山路,再到脑袋在锅里焖煮了半个小时,也着实把他累坏了,没吃东西的时候不觉得,一吃上就有些收不住了,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的满足。

抬起头看看其他人,差不多都只是粗略吃了点。

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魏无可踟躇了一会儿,先将房子里的灯拉开,昏黄的光看起来倒是暖得很,然后又将灶台收拾好,铁锅碎片放在一旁,柴火堆好,椅子火叉都摆放好,要不是佳佳躺在床上,他非得把床上的衣服也叠了去。

见到实在是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事了,才慢慢离开灶台附近,在经过邢家三人的时候,脑袋左顾右盼地,张了张嘴,欲语又止。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受了委屈又不敢告状的孩子,暴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朝着门口走去。

这时候邢乌桓将吃剩下的半块饼干放进书包,拍了拍手,轻声说道:“走吧,我和你一起。”说罢,便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诶,好好好,”魏无可心里这才算安稳了些,跟在他后面慢慢走出。

在邢乌桓眼中,虽说感觉附近的阴气很重,但未开天眼,倒也看不到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这山里的夜还挺静的。”

等到魏无可也走出,邢乌桓轻声说道。

“诶。”魏无可应了一声,只是整个人像三奶奶一样,低着头佝偻着身子看着脚下。

“你把头抬起来吧,晓珊也说了,这儿的布局,那些东西不敢直面进来,况且你如今已开了阖棺手,这种场面对于你以后的路来说,不过是盘开胃菜。”

邢乌桓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种感觉,突然让他想起了曾经和当年爹娘第一次带她去岭山窑子洞时的场景,那时候的自己也是有些心惊胆战,不敢去面对,要不是父亲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说不定他还要晚几年才敢面对那种情形。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眨眼之间已有十年,自己也有好些时候没去给二老扫墓了,重阳还有些日子,也不知道那时候能不能去鄱阳湖把小雪接出来,带着她去见见二老。

邢乌桓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抽出根烟,拿着烟盒向魏无可一伸,“来一根?”

魏无可又诶了一声,依旧低着头,只是抬起眉眼拿了一根烟,邢乌桓帮他点上,魏无可吸了一口,顿时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邢乌桓笑了笑,猛吸了一口,看着远方的山,山上是一片幽黑,树影重重,像是一道探不到底的深渊。

“没事的,抬起头直面他们,要是连这道坎也过不去,怕是这卫家从卫阳老爷子这儿就绝后了。”

魏无可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是几天前的自己了,背负起了很多的责任,但他的胆子和之前的还是没有多少长进啊。

不过,又狠狠吸了几口烟,呛得满脸通红之后,他还是抬起了头。

“卧槽。”魏无可暗骂了一句,连忙又将头低下,侧着脑袋看向后方的窑洞,眼睛里满是惊恐。

邢乌桓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再强求他,笑着说道:“没事,慢慢来,反正在这儿还得待一晚,随便聊聊吧,虽说咱们也算是共同经历过一些,但对于你,仅存在于资料上的说明。”

“聊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从小福利院长大,后来自己出来社会混日子,一句话就说完了。”

魏无可苦笑着说道,说完后叹了口气,大咧咧地坐在了窑洞外的门槛上,两个手肘拄着膝盖,低着头,不时抽几口烟。

邢乌桓也学他的样子,坐在旁边。

“你对于卫家,真的是没有半点印象吗?”

“没有,”魏无可都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小时候在身边的都是孤儿,没有谁比谁身世好,也没有谁比谁坏,白天读书,晚上睡觉,周末去做些零碎事赚点生活费,就这样过了十来年,长大后,就去读书,缩衣节食勤工俭学,浑浑噩噩只为拿一张证混一口饭,直到如今。”

邢乌桓点了点头,他本来也不擅长打交道,说不出什么安慰话,一起坐着抽口烟也算是抱团取暖了。

“你呢?开始听你提起过什么降鬼道五大家族,反正现在也没事,不如跟我说说呗,就当是给我上一堂踏入降鬼道的启蒙课呗。”

魏无可笑了笑,猛吸了一大口烟,虽说是看着邢乌桓说出那番话,那眼睛却是微微一抬,朝着周围扫去。

“行,反正这些事,你以后也得知道,早些了解,说不定还能少走很多弯路。”

邢乌桓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降鬼道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也不知道,有人说是唐朝时候,那时候虽说太平盛世,但越是华丽的袍子越是容易长虱子,毕竟少有人往深了去清洗,所以神鬼妖邪也颇多,妖邪太多,于是就有了降鬼道;不过也有一说是商周时期就有了,那时候敬天礼地,都是降魔道之人操办,而武王灭纣,也是降鬼道的人斩杀了妖后及宫中一干妖物,但不管是那种,反正降鬼道出现的时间很久了。”

“而降鬼道第一人,便是卫家人,叫做卫亡人。”

听到这个名字,魏无可心里一紧,“卫亡人?亡人?”

他还记得,当初邢家找上自己的时候,还有两个也找到了自己,一个是卫阳,另一个是叫做鬼奴的女娃娃。

而鬼奴在指使卫阳吓自己的时候,曾经叫过自己一句“亡人哥哥。”

“怎么,你听说过?”邢乌桓拧着眉头一脸吃惊。

“没..没有,只是这名字好像在脑海出现过,会不会是卫老爷子刚才在那锅水里跟我说过啊?”

魏无可铃了挠头,将所有的事都推在卫阳身上,反正刚才发生在那锅水里的事,他大概都跟邢家兄妹说了,卫阳出现的事,他们也知晓,如今有事都挂在他的身上,想必也不会露馅。

如今他心里一乱麻,感觉事情的牵扯似乎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而多年看电影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时候还不是交心交底的时候,鬼奴的事,能多瞒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听到魏无可的解释,邢乌桓也没有深究,继续说道:

“卫亡人是降鬼道的祖师,在他之下,有四个弟子,他们分别得授卫亡人的一项秘技,自此师徒五人各处一方,镇邪诛鬼,降鬼道自此而生。”

“在卫祖师的四大弟子中,最小的弟子姓邢,也就是现在的火字门邢家老祖,邢家老祖习的是灭杀之术,祖传的法器是个玲珑骰子,可借用阴间狱火,像邢楠的火符,我的铃铛,都是引了一部分玲珑骰子里面的狱火进去才具有效果。”

“嘿嘿,那不是就和打火机一样,没气了还得回去充充?”

邢乌桓听言一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这也是邢家排名最后的原因,虽说狱火威力最大,但无法持久战。”

“没有没有,这也挺好的,一下子将对方烧成灰,回家充充火时还能休息下,不用连着出差,这个还好一些。”魏无可也怕自己乱说话伤了人家大家族的心,连忙笨拙地安慰道。“那其他几家呢?”

“稍胜邢家一筹的,是云字门曹家,曹家老祖习的是御鬼之术,说通俗的也就是养小鬼,以恶制恶。”

“养小鬼?以前我看新闻里说,泰国那边常有养小鬼的,可以招财运什么的....”

邢乌桓轻蔑一笑,“那些东西就是个皮毛,虽说不知道那边厉害的大师水深几许,但能摆在明面上的,绝对只是浅池里的浮萍,至于曹家养的小鬼,那可就厉害去了,传说曹家曾养出过一只近乎于邪的木煞。”

“卧槽,这东西也能养出来?”

“人世间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高山、峡谷、大洋、深渊都能养出来,更何况只是鬼呢,当然了,至于怎么养的,那是他们曹家的隐秘,我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见到魏无可一脸的期盼,邢乌桓连忙出言打消他的念头。

刚想好的鬼主意一下被揭开,魏无可哦了一声,心里直道暴殄天物,要不然靠他阴阳眼这技能,那不是逮一只鬼养一只鬼,到时候不得弄个兵团出来啊。

邢乌桓没有注意魏无可的花花肠子,依旧自顾自地说道:

“排第三的乃是风字门郭家,郭家老祖习的是请神之术,由于请神之术需六根清净,所以他们郭家人平日里都极其虔诚,日日焚香告祖,时时洗涤自我,像个出家人一般严格要求自己,其实,若往严了说,郭家才算是降鬼道正道吧。”

“排第二的是地字门侯家,侯家老祖习的是封印之术,最后自然就是天字门卫家了,关于天地二门,我们了解的就比较少了,关于其中的秘密,或许你以后可以有机会去查看下。”

邢乌桓说完,又点了根烟,烟盒子扔在二人中间,这一晚,怕是那家伙也得学会抽烟了。

邢乌桓吐了一口烟圈,这一晚他说的话,可能比他过去一两年加起来说的都要多,倒也不是他急于倾诉,只不过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若能结下眼前这段善缘,邢家至少要免去好些劫。

“邢大哥,你一直做着这种事,有过后悔吗?”

魏无可也抽出一支烟点上,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邢乌桓一愣,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看着远方不言不语,魏无可此时也直直地看向前方,他突然之间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邢乌桓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事,如果有些事不知道的话,或许能卯着劲冲更远,知道了,以后就畏手畏脚了。

第36章 上路

就在魏无可他们坐在要洞外闲聊的时候,茶婆山外的房子里,此时正吃得热火朝天。

“我说老汉,你们这山里的野味也真是没话说,这个可以,你这儿还有没有多的,我全买了。”

虎皮一边抹着汗一边抽着烟,嘴里还吧嗒吧嗒地嚼着斑鸠肉。

房子里香味四溢,一大圆桌子的菜,野鸡是小炒着的,山里的菜油料足,香味儿从肉丝儿里溢出,斑鸠油焖出来,山里的茶籽油炒了香料,倒了些老酒焖了好些时候,吃着有嚼劲,也不至于稀烂,一口下去,嫩肉油汁在嘴巴里炸裂。

至于那几只兔子,则是做了个干锅,指天椒放了好几把,再加些藤椒八角桂皮白芷,吃着鲜香麻辣。

“老汉,你这手艺可以啊,我以前下馆子也吃过野味,但鲜味也是比你这少几分,你这是加了啥料啊,回头也再去吃的时候,也跟厨师说说。”

黑子几瓶啤酒下肚,也是吃得爽快,这味儿太鲜了,肉嚼起来有丝丝血甜味,但却没有那种腥味儿,最奇怪的是,吃到心里,像是进了一团火一样,从肚子里一直暖到下腹。

“不错不错,这味道,太他娘的正点了。”黑子边吃边夸,兴许是一团火撩得正旺,一只手也听不老实地,在旁边米粒的背上腿上来回游走,惹得她一阵嗔怪。

徐老汉一筷子也没动,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吃,听到众人夸赞,他摆了摆手:

“山里人不懂得做饭,就随便做呗,你们觉着味道好,一来是山里的东西好,二来也是料放的足,你们城里下馆子,大厨再怎么会做饭,那也得看老板的眼色,东西没办法像自家人做饭一样随意,这味道自然就差了几分了。”

“是是是,是这个理儿。”

虎皮夹了一块兔肉,囫囵不清地说着。

严顺此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搁下筷子看了看外面的天,不知道为啥,自从进了这屋子,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老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直觉告诉他,所有的不安,似乎都来自眼前这个老头。

此时虎皮他们三个男的吃的正爽,米粒和樊可陪着那两兄弟调着情喝着酒,阿瑶正好来例假,也没怎么吃东西。

见到严顺皱着眉头看着外面,阿瑶将严顺的手抬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他的手指划着自己的丝袜。

“严哥,怎么啦?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严顺此时正心烦,被阿瑶这么一挑逗,欲火没起来,怒火倒是烧了火旺,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大腿,惹得她一声惊呼,众人抬眼看去,都是一脸的轻浮奸笑,链子更是故意咳了几声,说道:

“大哥,这天虽然黑了,人有些多,要不给你腾个地儿?”

严顺甩了甩手,“滚滚滚,”而后一脸不爽地看着徐老汉:

“我说老头,你这手脚太慢了点,吃完饭都天黑了,我们还怎么去茶婆村啊。”

徐老汉装模作样地站起身看了看门外,“哎哟,你瞧我,这只想着客人来了,光顾着准备东西,倒把你们的事儿忘了。”

只见他皱着眉狠狠抽了几口烟,突然拍了拍脑袋,一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的样子:

“要不这样,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那我就送你们过去。”

听到徐老汉这么一说,虎皮哈哈一笑,“哈哈,老头,你这是送佛送到西啊。”

听到虎皮这么说,严顺心里一颤,拿起桌上的半杯啤酒倒了他一脸:“送你妈了个西,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

见到严顺突然之间发无名火,把黑子他们几个也吓了一跳,连忙劝道:

“大哥,虎皮那家伙不知道说哈,你别介意。”

然后又话锋一转,对着阿瑶说道:“阿瑶,你这不行啊,你看你严哥火气还那么旺。”

阿瑶莞尔一下,伸出手摸了摸严顺的胸口,一边嗲嗲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生气不生气,火气那么旺的话,那等晚点...”

阿瑶眼底秋波荡漾,半咬着嘴唇,凑过身子去,在严顺耳边说完了后半句,她的身子靠严顺靠的近,一股女人香扑鼻,倒也让他心里安稳了不少。

严顺摆了摆手,让他们接着吃,只是经过这么一出,他们几个也没有吃的欲望了,纷纷拿出烟抽了起来,虎皮的脸上还有些涨红,一脸的不爽,不过他也没有办法,作为小弟,就得有小弟的觉悟。

严顺抽出一根烟,阿瑶顺势给他点上火,他冲着阿瑶的脸上吐了一口烟,而后看着徐老汉说道:

“老头,你说你晚上送我们过去?”

徐老汉点了点头,“诶诶,没错,我刚才是这么说,当然了,如果你们自己知道路,那就自己过去,要是需要老汉带过去的话,可能得来点这个。”

徐老汉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多少?”严顺仰起头,斜眼看了过去。

“嘿嘿,各位一看就是大老板,我送你们过去三百块,再加上这顿饭的话,野鸡是三斤重,斑鸠八只,兔子两只是四斤半,按照咱们山里的价,算起来得有个三四千,不过咱们好说话,老板给个三千就行,我把带路费也给您免了。”

徐老汉满眼的狡黠,一脸的见钱眼开。

链子一听完,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操你大爷的,这几只野鸡野兔的要三四千,尼玛,开黑店呢。”

说罢,他就要越过去揍徐老汉,徐老汉一脸惊恐,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后,拿出一把锄头握在手上:

“我跟你说,你不要乱来啊,我跟你说,这块警察局的副局长是我一个战友的侄子,要是这事儿闹大了,吃亏的是你们。”

徐老汉神情紧张,说这话时锄头一直不停地抖着,额头上也沁出了汗。

严顺见状哈哈一笑,示意链子坐下。

“搞什么啊,吃饭吃饭怎么还动起手了,链子,你给大爷道个歉,这顿饭吃的舒坦,咱还在乎那几个钱?再怎么说,老子虽说比不上富二代,家里近些日子给的零花钱也不多,但这三千还是给得起的。”

严顺说完,又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嘴里,见到众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他抬了抬眉,“干站着干嘛啊?吃啊,这可是正宗的山里野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虎皮,来,哥刚才有些过激了,给你喝半个陪个罪。”

说罢,严顺喝了一大口,咂咂嘴,指了指干锅兔肉,“这肉还真不赖,三千块呢,你们几个连汤汁都给老子吃完,哈哈哈哈。”

虎皮一下受宠若惊,连忙坐下喝了一整杯,陪着笑连声说好,众人虽然不知道为啥严顺变脸变得那么快,但总归是气氛好了许多,而徐老汉此时也连忙坐下,见严顺这么大方,又走进内屋拿出一坛子酒。

“各位老板,你们大方,我也不能没眼色,这酒泡了差不多七八年了,里面有颗山参,是那时候从村子里买来的,上好的东西,大补,而且,这酒算老汉请的,不要钱。”

听到徐老汉这么说,而且严顺似乎也不在意这个价钱,链子自然也不会再去撞枪口,更何况听到有好酒喝,刚才对徐老汉的厌恶一扫而尽,连声笑着接过酒:

“好好好,看来今晚得喝个爽了。”

徐老汉一听连忙摆手,“老板,要是别的酒我倒是还能让你尽兴,这要就可是没人只能喝一杯。”

“我草你大爷的,那你还说什么免费说的那么大方的样子。”链子听言,啐了一口骂道。

“老板,这你就误会了,五两药酒一升毒,这药酒喝多了反而是个害处,而且,身子也吃不消啊,大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老汉一脸轻浮地看了看众人笑着,而后目光落在严顺身上。

严顺点了点头,“老头说的对,咱们今晚还有事呢,尝尝就行了,大不了做完事回头再来喝。”

链子应了一声,百般不情愿地只倒了半杯,许是心里还有些不舒坦,一只手端着酒杯喝着,一只手在樊可的腿上使劲搓着。

这一顿饭又吃了大半个小时,等到酒足饭饱,严顺让阿瑶从他的包里拿出三千块钱给了徐老汉:

“老头,这钱你拿着,你带路,我们跟着。”

一沓钱到手,徐老汉的脸上也满是欢喜,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去拿手电,咱们现在就出发,你们先去外面等我,我拿了东西锁了门就出去。”

严顺嗯了一声,搂着阿瑶就往外走去,现在他心里的不安稳顿时去了大半。

看来,心底那种来自于老头的不安,就是被他宰一顿吧。

他叼着牙签,边走边四顾看着,院子里的那只狗见到他突然浑身毛发乍起,对着他不停地狂吠。

虎皮骂了几句,不过那狗却是越叫越凶。

这时候,徐老汉也走了出来,听到狗叫,他大骂一声,黄狗这时候才灰溜溜地走到一边。

“我说老头,你不是去拿手电的吗?怎么拿了几根蜡烛过来了?”

虎皮见到徐老汉拿着几根白蜡烛走过来,顿时有些不爽了,这山路,拿着蜡烛走,一来照不太清楚,二来也容易被吹熄。

不过黑子却是将他一推,“你懂什么,蜡烛好,哈哈哈,还能边走边玩玩。”

说罢一脸淫荡地看了看旁边的米粒和樊可,又惹来一阵香拳粉掌和娇呼声。

“好了,别闹了,走吧。”

严顺从徐老汉手里拿过蜡烛,一人分了一支。

徐老汉拿起打火机帮他们点燃,而后走在了最前方,背对着众人,嘴里喃喃念道:

“好了,上路吧。”

第37章 阴烛

黑夜中的大山,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性。

饶是再宽厚的老树,在夜间看着总会多几分阴森。

严顺他们几个人跟在徐老汉身后,慢腾腾地走着,山路太窄,一群人只能排成一排走,本来徐老汉就走得慢,这样一来就更拖时间了。

这也没法子,走得快了,蜡烛就灭了,四野一片漆黑,天上无半点星月,也怕有个什么闪失,毕竟是山里。

但走得太慢,严顺心里就越是慌张,他看了看四周,树影张牙舞爪地,仿佛要像他扑过来一般。

“妈的,这样走太慢了,用老子手机。”

说罢,严顺将手中蜡烛一下吹灭,准备掏出手机,只是手伸进口袋,碰到的却是另一只软玉般的手。

“死丫头,老子没心思和你调情,手拿开。”

严顺转过头对着阿瑶吼道,阿瑶被严顺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双手捂在心门前。

“严哥,怎么啦?”

严顺冷汗一下就淌下来了,手中捂住的女人手唰地一下抽离。

“谁?”

严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左右一看,除了身前的徐老汉身手的阿瑶,旁边是两处山洼,根本没有其他人在身旁。

整个队伍一下停了下来,都停下脚步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严顺只是转动着身子,查看着四周,仿佛刚才有人对他做了什么似的。

“喂,老大,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吓不到我们的。”

走在最后的黑子一边笑,一边用蜡油滴在前方米粒的大腿上,惹得她一阵娇嗔。

“严哥,你没事吧?”阿瑶见到严顺眼中满是惊恐,额头上满是汗,顿时也紧张了起来。

严顺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稍稍稳定了下心神。

“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出现了点错觉。”

不过,徐老汉这时候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老板,你把蜡烛点上把,这山里邪乎,点上蜡烛,既是敬,敬一方鬼神;也是守,守掌心一点明火,灭了,就怕有别的东西逗你玩。”

听到徐老汉这么说,别说是严顺,便是后面的黑子米粒他们也都收起了嬉笑打闹,警惕地朝着四周看看,同时连忙护住手中的蜡烛,生怕蜡烛灭了有脏东西过来。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紧张,老汉走这趟路走了无数次了,每年初一十五上元中元,我都会带些祭品来这条路拜一次,跟着我,没事的。”

徐老汉拍了拍胸脯,满脸的信心满满,而后转过身去,继续朝前慢慢走着。

只是他这时候也是满肚子疑惑,那茶婆山里的阴魂不是跑不出来么,这小子到底是错觉还是真撞鬼了?

要说鬼的话,那不可能啊,茶婆山也相当于一处鬼魂禁地了,这么多年,这条山路不说闭着眼都能走到头,至少也是踏平了几寸土,他很自信村子里的那些阴魂根本走不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面前这些家伙估计都在床上把自个儿玩废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徐老汉摇了摇头,拿出一根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望了望远处漆黑的一片。

还有五六里就可以看到茶婆山了,要是把这几个人算进去,茶婆山这一代的债也快还完了,嘿嘿嘿,如今是螳螂捕蝉,到时候,就该黄雀出手了。

“喂,老头,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虎皮此时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小伙子,那还没说起呢,咱们才走了两里左右,还有五六里的路要走呢。”

“草,怎么还有这么远。”虎皮低声抱怨了几句,此时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还要走五六公里,那不是要了自己的命嘛,“大哥,要不咱们歇会儿吧。”

严顺此时心底的后怕还没消,怎么敢停下,顿时骂了一句,“妈的,让你平时少吃点少吃点你不听,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不准休息,继续走。”

见到今晚上严顺一会儿笑一会儿怒,跟吃了炸药桶一样,虎皮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跟着走。

山里越是夜深,越是热闹,风吹的树叶唰唰声,躲在腐叶里的虫鸣声,听在耳中却是静谧地很,若是邀上三五好友一起露营,单是这风声,便不枉此行了。

一行人慢慢走着,一路上再也没人说话,生怕触了他的霉头,便是黑子和链子都本分了不少,只是不时摸摸前方妹子的屁股,免得一路上无聊。

“山里的夜好舒服啊,这风吹着真舒服。”阿瑶见到严顺始终是一副惊鸟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找着话题。

听到她这么说,徐老汉笑了笑。“对啊,这山里好啊,无论哪里的山,总归是好的。”

“老头,瞧你这话说的,山哪还有好坏之分,难不成还有坏山啊。”虎皮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爽,当然,他的不爽和山没有关,和徐老汉也无关,只不过刚才说话的只有两人。

一个阿瑶,大哥的女人,他自然不敢乱来;

另一个就是徐老汉,那迎接虎皮怒火的最佳人选,自然非他莫属了。

徐老汉听到这话也不生气,抽了一口烟,饶有介是地点了点头:“山上有人,有人就有好坏,人有好坏就会让山有好有坏。”

“切,说的跟真的一样,那你说,咱们要去的茶婆山是好山还是坏山?”

徐老汉哈哈一笑,却是没有回答,抽了几口烟,指了指前方的一个上坡路说道:

“几位老板,我就送到这儿了,走到前面上坡路,再下坡,那就是茶婆村了,我就不进山了。”

听到徐老汉说不过去了,虎皮顿时就不乐意了,当然,他的不乐意并不止是说徐老汉不带他们进村子了,也和晚上那顿饭有关。

虽说晚上那顿饭花的不是他的钱,但开价三千还是让他觉得被人宰了的感觉,向来只有他虎皮欺负别人的,这回竟然让一个老头欺负到头上来了,那怎么能忍。

“怎么走到这儿反而不带了,老头,该不是你有什么阴谋吧?我看新闻说,常常有人贩子将人带到山沟沟里,然后一群人冒出来,割肾的割肾,挖眼珠子的挖眼珠子,你该不会是这一路的吧?”

“哎哟老板啊,我一个糟老头子就是要干这一行当也不会抢你们这一大群人啊,你们要块有块头,要个子有个子,找你们拼命实在是不值当啊。”

“那你干嘛不带我们进去了。”

虎皮依旧纠缠不休,徐老汉一脸苦笑说道:

“老板啊,我一个老头子吃的很大的一口饭,就是从村里人手里买些野味赚些城里人的差价,你们这一群人最开始见的时候怒气冲冲的,铁定是来村子里找麻烦的,要是我在村里被他们看到了,知道是我带你们来的,那以后别说是做我的生意,便是见到我估计都得扒了我的皮。”

徐老汉就差没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

虎皮还想说些什么,被严顺瞪了一眼拦了下来。

“好了,别丢脸了,这儿我走过,过了前面那个坡下面就是茶婆村了。”

“哦,老板,你到过茶婆村?”徐老汉听言瞳孔一缩,满脸的紧张。

“算是吧,不过上次碰到了一个疯子,叫什么老五,我让他带我去婷婷家看了看,没找到人,准备找其他人问问,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就被一个电话催回去了。”

“哦哦,那就最好不过了,你既然来过那我就更放心了,老板,这上面几家基本没住什么人,要问事的话,还得问山脚下的那些户人家。”

严顺点了点头,他上次来看到的几户人家,要么就是没人,要么就是大白天睡觉,想打听事也没法问出个名堂。

只不过下面的那些人家貌似耳朵都不太好,当时因为赶时间,魏无可就没下山,就站在山上大声问下面的人,只不过那些人明明距离他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中间就隔了个树林,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听到似的。

这一次一定的把事情都弄好,把祖传宝贝拿回来,妈的,再不靠祖传宝贝撑撑场子,怕不是自个儿就要变成穷一代了。

挥别了徐老汉,严顺一行人朝着茶婆村走去,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当徐老汉离开他们后,马上吹熄了手中的蜡烛,一脸狡诈地看着他们几个。

上了坡,他们终于看到了茶婆村,最前面的一孔窑洞还有亮光,看来人还没睡,到时候先过去问问。

严顺挥了挥手,众人随着他朝前走去,这不过当他们下了坡,明明看到那窑洞就在前方不远,但走了好几分钟总觉得还有些距离。

这时候,正坐在窑洞外面聊天的魏无可和邢乌桓也发现了异常。

“喂,邢大哥,你看到没有,好像有亮光,咦,是他们。”

邢乌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是谁?”

“婷婷的前男友,那男的说婷婷偷了他的家传宝贝,这次估计是来找婷婷的,咦,邢大哥,有些不对,他们从院子门口经过怎么都不看我们一眼。”

“当然不对劲了,他们七人身子上阴气极盛,差不多全身都是阴气,阳气极衰却不败,小腹内有一团火撑着,这是有人把他们当阴烛了。”

“阴烛?”

“身子为灯油,丹田为灯芯,这是以前祭祀时用人祭的手法。而且,他们七人持灯,排一队呈七星灯之势,这是以阳气做引子,加快祭祀自己的手段。”

“我靠,他们几个怎么这么想不开,不是来要东西的吗?怎么?是想以死示威?”

“不对,这是有人给他们设了圈套,不好,他们似乎要朝山底去。”

邢乌桓满脸铁青,一咬牙,快步走了出去。

“魏无可,你先待在这儿,我去探探风。”

魏无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到邢乌桓冲了出去,这时候,窑洞帘子被掀开,邢楠走了出来,见到只有魏无可一人,不禁问道:

“邢大哥呢?”

“呶,刚才有人进了村,似乎被人下了圈套,想往山下去,邢大哥去查看去了。”

邢楠听言眉头一皱,“你进去,我也去看看,记住,我们俩没回来,你们不要出这个院子。”

说罢,也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魏无可一人。

第38章 悬指

眼看着邢家兄妹消失在路尽头,魏无可倒也不担心。

在他的认知里,如果邢乌桓和邢楠搞不定的话,那他去了也只是送死。

但不去的话,他也不能像邢楠说的那样,进屋子看着其他人,怕有什么需要他帮衬的。

要他进屋子里他是万万不肯的,此时佳佳还没醒,三奶奶和邢晓珊都在照顾她,要是他进去了,一来怕有什么不方便,二来没人理他一个人坐在那儿也尴尬。

眼看着夜色越浓,堵在院子旁侧的阴魂也越来越多,只不过捱过了最初的惊恐魏无可而今倒也没有那么怕了。

他渐渐抬起头看向那些阴魂,那些阴魂并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面无表情失魂落魄,而是满脸的焦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魏无可朝着他们摆了摆手,那些阴魂并没有反应,只是魏无可看到手上的阖棺菩提倒是想起了什么。

当时三奶奶小心翼翼地给他一个小袋子,如今四周无人,倒是打开看看的好时机。

想到这儿,魏无可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装有珠子的袋子,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有着一颗菩提,与手腕内侧的那颗一般大。

魏无可刚准备拿起这一颗与手上那颗比比大小,只见一道乌光一闪,手中的菩提绳忽而一下断开,魏无可一惊,连忙准备用右手接住可能会掉落的水煞珠子。

可就在这时,那断掉的两截绳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手里的那颗菩提子串了起来,而后绳子合为一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手腕内侧的菩提子成了两颗。

“卧槽,这是什么。”

魏无可心头一惊,连忙扯下手中的菩提摔在地上。

这东西,不会也是什么鬼物吧?

他用脚踢了踢它,又随手捡起一根棍子拨弄了半天,见到它像是死狗一样全无反应,只不过这时候,周围的阴魂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连连后退,一时间,周围的阴魂竟然少了一半。

“卧槽,这东西还有这功效?”

魏无可一下子又舍不得将它扔掉了,连忙捡回来拿在手中,毕竟,这么厉害的东西,哪怕是饮鸩止渴,至少也能博得一时快感,不然像他这种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小角色,这辈子浑浑噩噩就结束了。

他将阖棺菩提拿在手里,又仔细查看了一番,除了整段绳子全无缺口,仿佛生来就是一段围成圈的绳子一般,其他的地方看起来都普普通通。

“不管了,先看看阖棺手怎么用。”

一咬牙,他又将阖棺菩提戴在了手上,拿出那个小袋子借着房子里的灯光仔细查看着,只是看了半晌袋子,除了见到袋子外面绣了个卫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不会吧,卫阳不是说这里面有阖棺手的用法么,怎么回事。”

他又将袋子翻了过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袋子内侧,有数行小字。

“阖棺为尸,棺开为僵,易而成鬼,乱而作妖,世间鬼物,分阴隐凶煞邪妖六等。”

“阖棺一手,乃是卫家先祖与鬼修罗所定契约,借阖棺菩提之力,通阴阳,判生死。”

看到这儿,魏无可倒是不难理解,只是与邢乌桓说的不一样,他曾说鬼物有五等,最高的是邪,但在卫阳的这个袋子里,却说最强大的鬼物称作妖。

不过魏无可现在也管不了这些,反正那些妖邪他现在也遇不到,于是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阖棺手,分点破乱安闭阖六重,一重一关,一关一山,一山一鬼,一鬼一菩提。”

魏无可皱着眉头将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但除了一脸懵逼还是一脸懵逼。

“我靠,这是什么鬼,一重一关,应该就是说每提升一重,就会遇到一个关卡,一关一山是不是说要破关就得上山?然后山上有个鬼?把鬼降服就会有一颗菩提?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想不通,算了,想下一句。”

魏无可挠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若是卫阳在此,听到魏无可这么解释这段话,估计会被气的还阳,当面揍他一顿。

跳过了那一句,魏无可接着往下看。

“阖棺菩提共一百零八颗,乃是度化一百零八鬼魂,菩提为首者,称作佛头,需以最强鬼物震之,与之相对的称作对珠,鬼物次之,佛头与对珠中间的称作腰珠,鬼物再次,其他则为散珠,鬼物最次。”

看到这里,魏无可心里一惊。

“佛头者为最强鬼物,对珠次之,我日,我这手腕内侧这两颗珠子一样,看来应该不是对珠,莫非是腰珠?但其中有一颗是水煞死后化成的珠子,如果煞都只是腰珠的话,那岂不是对珠就是邪,卧槽,这佛头是妖?”

魏无可哆嗦着提起佛头看了一眼,心里头此时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只不过这不是怕的,而是高兴的。

“妖?那我这是要起飞了啊,最牛逼的鬼物都被我戴在手上,这天下是任我行了啊。哎呀,看看还有什么,哈哈哈哈,阖棺菩提需以弱者为始,若先集佛头,需在十年内集得余下一百零七颗,否者阴阳不通生死不接,则会弑主。”

读到这里,魏无可一下愣住了,弑主?一只妖要弑主?一个连阴魂多了都有些虚的卫家后人,要一个人面对一只妖?

这下轮到魏无可对卫阳恨得牙痒痒了,这就是所谓的礼物?这就是所谓的惊喜?要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鸡十年内,灭掉一个邪,一百零四只凶尸或者厉鬼?

要不是卫阳死得凄惨,魏无可非得将他挖出来鞭尸。

原本以为慢慢在这条道上混着,靠着这只手赚点散钱,如今看来,这辈子基本上就告别混吃等死了。

魏无可叹了口气,将袋子凑近灯光,开始说了那么多,接下来应该就介绍阖棺手怎么用着厉害了吧,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以后是抓鬼还是被鬼抓啊。

只是他打开袋子一看,后面就全是空行了。

“卫阳,你大爷的,我他妈...”

魏无可此时是有苦说不出,就像是一个人走到沙漠了,快要渴死了,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人告诉你说,兄弟啊,你该喝水了,然后说完这句话就扬长而去。

他狠狠地将锦袋摔在地上,又拿起地上的一根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他妈的,空欢喜一场,不但没讨到半点好,反倒是惹了一身骚,一百零四只厉鬼外加一只邪,他奶奶的,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嘛,最他妈可气的是,竟然还不教我怎么用阖棺手,畜生啊。”

魏无可此时急的头皮都快炸了,但心里却还有些不甘,转过身子看到那个锦袋就落在身后,连忙一骨碌爬起,又翻看了起来,只不过结果还是和第一次一样。

“操。”魏无可暗骂了一句,一屁股坐下,将手中锦袋狠狠拍在了地上。

天意使然,当魏无可一巴掌下去,那阖棺脉刚好落在锦袋上,一个阖字清晰地印在袋面上,顿时一股紫色火焰升起。

“我靠,鬼火啊。”魏无可见到火光,连忙让了让身子,“咦,这火倒是与邢乌桓他们引出来的狱火有些相像。”

袋子不到两三秒就被烧成了灰,魏无可心中顿时一阵悲凉,别说没有找到阖棺手的使用手册,便是连这个卫家最后一人留下的东西都被烧没了,这是天要绝他的路啊。

他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地上的一堆灰,一巴掌拍去,想把它拍散,只不过当他手碰到那顿灰时,掌心突然凉了一下,

“咦,里面有东西。”

魏无可觉察到灰里面有东西,顿时心里冒出一股侥幸,拨开灰,只见一页黄纸。

黄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悬指山。”

第39章 出手

“悬指山?”魏无可拿起那张黄纸,百思不得其解。

他将它翻过来,见到其背后画着一个人,那人五官清秀,梳着发髻,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神气,看着栩栩如生。

在纸中人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阖棺菩提,手上缠了三圈,多出的部分,则被拿捏在手中,其中佛头位于虎口处,阖棺脉则搭在手背上。

“嗯?难道这个手势就是悬指山?”

魏无可照着黄纸上那人的样子比划着,只不过他手中的菩提不过三颗,除了能保证佛头在虎口的位置以及阖棺脉搭在手背上之外,其余的一概都不同。

但饶是如此,魏无可也觉得阖棺菩提之上似乎有一道冷冽的阴气从佛头之上度入他手腕脉门之中,整个身子顿时一凉。

“咦,还真有效啊。”

魏无可顿时兴趣就来了,这阖棺菩提果然奇妙啊,看来以后三伏天再也不用怕停电了,有这玩意,抵得过十台空调。

只不过,按理来说这悬指山应该是点棺这一重境界用来对付阴魂野鬼的招式啊,不可能只是戴着的吧?

缓过了最开始的新鲜劲,魏无可也觉察出了一些问题。

“不对不对,应该还有别的东西,看看是哪里疏漏了。”

于是他又拿起黄纸仔细查看,但是刚拿起一秒,就像当时扔掉阖棺菩提一样,魏无可手一甩,将黄纸也扔了出去。

原因只有一个,这时候,黄纸上的那人已不是刚才的动作。

魏无可身上汗毛尽数乍起,要说不怕那是假的,但要说不想去看看黄纸上那人演示悬指山下一步也是假的。

“这他妈的。”魏无可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事的,这时卫老爷子留下来的,肯定不会害你的,再说了,这说不定是那时候的高科技呢,没事没事。”

给自己打了足足十来分钟的气,魏无可才收起恐惧,捡起黄纸。

此时,黄纸上那人已是另外一种姿势,只见他左手握拳,拳心向下,大拇指伸出,虎口处刚好露出佛头,而后左手大拇指抵在右手小臂之上,右手大拇指直直伸出,好像在夸赞对方一样。

“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莫不是对上了阴魂,多夸他几句,让对方羞愧而死?”

见到这种古怪的招式,魏无可也是一脸懵圈,但是黄纸上的那人就是这样做的,魏无可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做。

他按照黄纸上那人手势摆好,左手大拇指伸出,抵在小臂上。

过了半晌,什么反应都没有。

“咦,不对呀,刚才戴上菩提都有些感觉,如今怎么反而啥东西都没了呢?”

魏无可又伸长脑袋,看了看放在地上的黄纸,“没错啊,那人就是这样的啊。”

只见魏无可右手比着大拇指伸向前,左手大拇指像是磨墨一样,不停地在手臂关节处试探着方位。

终于,当他的左手大拇指抵在曲泽穴之处,一股寒气如北方江河一般从阖棺菩提上汹涌而出,闯入左手脉门,而后顺着大拇指经曲泽穴,冲进右手后,阴气化阳,整个右臂内宛如充斥着烈日一般的炙气,从大拇指处冲出。

本来这茶婆村一入夜,阴气浓郁如墨,但刚才魏无可那一下子出手,他看到右手拇指前方那一片阴气全部消散。

“我靠,可以啊,竟然能够打散阴气,老子现在也算是半个道士了吧,哈哈哈哈。”

魏无可收了手臂,看了看两个大拇指,虽说这东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但至少也有些作用。

正当他低头高兴的时候,突然,他觉得眼前一股阴气弥漫。

抬起头,只见原本在院门旁的那些阴魂此时尽数围在他身前。

那一刻,魏无可想到了自尽。

惊慌之下,一声大叫,顿时划破夜间的静谧。

听到声响,窑洞门口的帘子一下被揭开。

“魏无可,发生什么事了?”

邢晓珊一跑出来,就撞到了身子贴在门帘上的魏无可。

“喂,你挡在门口干嘛?”邢晓珊揉了揉撞痛的脑袋,对着魏无可就是一脚。

而本来准备后退的魏无可,被邢晓珊这么一撞,身子却往前进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被她那一脚,又往前倾了几步。

这一刻,魏无可想先杀了邢晓珊再自尽。

等到邢晓珊觉得额头没那么痛了,才想起刚才魏无可好像大叫了一声,刚准备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只见到魏无可双手竖着大拇指指向前方,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咦,魏无可你在干嘛?在和远处的阴魂野鬼斗舞啊?”

此时魏无可心里早已吓得快崩盘了,根本就说不出半句话。

而邢晓珊见到魏无可半天不说话,歪过头看去,只见他脸上全是汗水,嘴唇还有些发青,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

“银山,帮我。”

邢晓珊一声冷喝,在她背后的银山也不再缝补身上的腐肉,而是伸出双手,捂住了邢晓珊的眼睛。

“卧槽。”

邢晓珊此时也不免爆出一句脏话。

她猜到了开始围在屋子旁边的阴魂应该是闯进了院子,但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离得那么近,数百阴魂距离他们竟然不过一臂的距离。

“魏无可,你他妈别斗舞了,快逃,我来对付他们。”

说完,邢晓珊手中拿出一把银钉,双手一甩,手中银钉四射,在前方的十来个阴魂吃痛之下,连退了好几步。

魏无可此时哆哆嗦嗦,“我....斗..斗尼玛....逼....的舞...舞啊.....老....老子...也想....想逃啊....”

见到魏无可磨磨唧唧,邢晓珊性子一起,将他直接一个回旋腿踢到了窑洞门口。

“哐”地一声,魏无可上半个身子先进了屋。

听到声响,三奶奶连忙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魏无可摔得七荤八素,一下忘了该怎么回答,只是看着门外,见到魏无可这个样子,三奶奶自然也明白了几分,哆嗦着身子,将头埋得极低,“孩子,他们...他们都进来了吗?”

“嗯...嗯..”魏无可木讷地点了点头,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鬼魂,但这一次,却是邢楠和邢乌桓都不在身旁,心中没底,自然愈加害怕。

“孩子,那晓珊姑娘是一个人在外面吗?”

听到三奶奶这么问,魏无可才反应过来,对呀,邢晓珊还在外面。

顿时,魏无可噌地一下站起身,走出门外,再怎么说,也没有让女孩子家挡在危险第一线的说法。

踏出窑洞,魏无可一个哆嗦,这外面阴煞之气浓郁,仿若置身修罗地狱一般。

此时,邢晓珊已经被一群阴魂包围了,其实最开始,他们身上的煞气还没有那么重。

只是当视线中的魏无可消失后,他们便如同凶性大发的兽,不要命地向着邢晓珊冲去。

邢晓珊手中银钉不断射出,也打退了好些阴魂的进攻,但双拳难敌四手,虽说有银山的帮助,但此时她也是踉踉跄跄,想必也受了一些伤。

“邢晓珊,回来。”

魏无可见到邢晓珊左右两处又有数十个阴魂冲近,想要包抄她,连忙一声大喊。

邢晓珊回过头,见魏无可此时一身正气,与之前判若两人,倒也有些诧异,不过这时候也不是去欣赏他的好时机,顿时大长腿一跨,逃到了魏无可身后。

见到邢晓珊安全退下,魏无可一声冷笑,左手阖棺菩提在手,大拇指顶上右臂曲泽穴,右手大拇指往前一推。

“去死吧。”魏无可一声怒喝。

而后,邢晓珊只见到冲在最前方的阴魂被击飞了两步远,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魏无可。

而其他的阴魂见到魏无可的出现,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脸渴望地冲了过来

魏无可脸色一白,低声骂道:

“妈的,这破悬指山,还真他妈不如老子陪他们斗舞呢。”

第40章 封山

魏无可骂了一声,此时眼前那些鬼魂越发的凶狠。

感觉到周围煞气不断地腾升,邢晓珊此时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眉目之间少了一缕少女灵气,倒是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滑头,瞪了魏无可一眼,脚步悄悄又后移了几步,厉声说道:

“魏无可,你到底又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怎么闯出来的祸,最好自己快些想办法去解决。”

被邢晓珊这么一凶,魏无可也愣了一下。

现在的邢晓珊,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与邢乌桓在这儿时迥然不同,倒像是又回到了以前在在公司时的样子,蛮横无理,极度自私。

虽说事出有因,但被她先训一顿,心底也难免有一丝不爽。

“什么叫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也是奇怪,刚才邢乌桓和楠姐过去的时候,他们像是睁眼瞎一样,怎么一会儿工夫,就都冲着我来了?”

魏无可心里也是郁闷至极,抬起左手挥舞着,那些阴魂似乎对他手腕上的阖棺菩提颇为忌惮。

只要当他们靠近,魏无可便抬起左手一挡,那些阴魂只得后退。

而邢晓珊不时抛出一把银钉,与之前不同,这时候的她手法狠厉了不少,每一根银针都是钉向阴魂的天庭穴。

当银针落下,那些阴魂再不像以前那样只是张牙舞爪地跳开,而是一身阴气猛地炸裂开,阴魂如烟一般消散。

邢晓珊此时出手起劲,但她身后的银山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在银山身上的银钉越来越少,她身上的腐肉掉下来的也越来越多,而邢晓珊身上竟然开始泛起一丝阴气。

魏无可突然心头一惊,他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知道的是,若按照邢晓珊这样下去,估计他会遇到比眼前阴魂更加难对付的事。

“邢晓珊,够了,快住手。”

慌忙之中,魏无可一把扯住邢晓珊即将要扔出银钉的手。

“别扔了,你有些不对劲。”

听到这话,邢晓珊眼中一冷,看得魏无可身上一寒。

虽说魏无可是好心,但邢晓珊显然并不领他的情,手臂一甩,冷哼了一声:

“自个儿没用,就别去支使别人,管好自己就够了。”

“我....”魏无可顿时被这句话说得无言以对,“也是,要是自己能对付那些阴魂,她自然也不会用这些招式了,只不过这悬指山不但对上阴魂无用,甚至有可能是刚才的那一记悬指山,打破了这儿的阴阳布局,才导致那些阴魂才找上自己。”

魏无可心里此时也是纠结万分,“他奶奶的,说什么点破乱安闭阖六重阖棺手,说的那么牛逼轰轰的,使起来倒是啥作用也没有。”

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他再试试悬指山,说不定会让此地阴阳愈加失衡,那时候,这些阴魂野鬼会做出什么,谁都不好去说;

但若是不用,那自己真的是惹出了祸事却什么都解决不了,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本来三奶奶还说,这村子还得靠他来拨乱反正,如今看来,这希望实属渺茫,甚至他还有可能会使得三奶奶这儿都将成为阴地。

情急之下,魏无可气得用拳头狠狠锤了自己的脑袋几下,使劲地发泄着心中的难受。

他一边锤着自己,一边骂着卫阳,现在他倒是有些埋怨卫阳。

有些东西要么不给,既然给了就别给太垃圾的,给一个悬指山,但却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打不死鬼,那还能做啥用?

街头卖艺?混场子打人?打人?嗯?打人?

电光火石之间,魏无可突然想起一件事。

有没有可能,这悬指山,就是对人用的?

那句话应该是倒着理解。

一菩提一鬼,一鬼一山,一山一关,一关一重,菩提中有鬼,鬼入深山,有山则可破关,破关即可更上一层楼?

这么一想,似乎心底那团乱麻被理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儿,魏无可丝毫不敢耽误,虎口含菩提,手背驮阖棺脉,大拇指引阴气度入右臂曲泽穴,而后右手大拇指一下按向了自己。

“轰!!”

魏无可觉得自己心脏如同一处迸裂的火山,岩浆喷涌,火花四溅,心里仿佛要爆炸了一样。

一股炙热之气穿过心脏,慢慢流淌到阖棺手之上,当那股炙热一接触到阖棺手,顿时化为阴冷寒气。

而后寒气从骨髓往外渗出,在皮肤之上冰冻龟裂。

这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指尖慢慢变得像是一只兽爪,指甲尖锐,指尖如同皲裂的疮疤,开始显现深深浅浅纹路,手上的皮肤也从平整光滑变得粗糙厚实。

而这种变化,正从指尖慢慢朝着整只手蔓延。

“这是...”魏无可看着阖棺手的变化,心里虽说惊慌,倒也不至于太过害怕。

如此看来,这样真的有效,若是能在这么多阴魂野鬼之中捡回一条命,别说是这条左手变丑,便是被砍掉,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而感觉到背后一股极浓的阴气冲天而起,邢晓珊连忙转过身看去,当她看到魏无可阖棺手的变化时,嘴角顿时露出一道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

只是魏无可此时还忙着捯饬他那只手,根本顾不上去看别的东西。

不过三五息,魏无可的整只左手就已经成了一只粗糙的兽爪,虽有五指,但那种野蛮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说是人手。

阖棺手上深深浅浅的纹路,像是经历过世事变迁后的河流,龟裂的皮肤,看起来像是远古洪荒时候的山川,看起来无比沧桑。

阖棺菩提在魏无可的手中闪出一道乌光,是从那颗水煞化成的珠子里迸发出的。

魏无可此时阖棺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势如同开始使出悬指山那般,紧咬住压根,一字一顿地喊道:

“一山悬指,点棺。”

“敕令,封山神,名悬指,赐棺首。”

而后,只见魏无可手指往前一点,一声菩提串碰撞的响声,那道乌光顿时落在魏无可面前。

“悬指领命。”

声音落下,魏无可面前跪着一人,三十来岁的模样,梳着发髻,穿着灰麻长褂,留着络腮胡子,额头间有一个“棺”字印,手中拿着一根棺木檩。

“阴阳有序,生死有命,悬指,你我送他们上路。”

魏无可冷冷地说道,这时候的他,宛如一尊修罗。

话音刚落,魏无可阖棺手五指成爪,便冲向了阴魂群中,悬指紧随其后。

邢晓珊只觉得眼前一花,看到魏无可霸气的背影,脸上宛如得了奖状的小孩子,喃喃念道:

“阖棺手开了,父亲,我带他去找你”。

第41章 赴死

魏无可第一次觉得闯入阴魂之中如同虎入羊群。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悬指。

此时,在魏无可的身前,一个灰麻长褂汉子手持一根碗口大的棺木檩,虎虎生威。

那些阴魂在棺木檩下,毫无抵抗之力,如同春雪遇到旭阳一般,触之即消。

见到悬指打的起劲,魏无可心中也是一阵痒痒,刚才被这些家伙吓得那么惨,有仇不报非君子。

“悬指,你护着我左右,在我前方的阴魂我自己解决。”

魏无可此时阖棺手一阵火热,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出风头,而且生命不受威胁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悬指听到吩咐,也不出动出击,棺木檩一收,往地上一砸,顿时荡起一阵扬尘。

而后,他便只是紧紧护在魏无可身后,魏无可进一步,他便进一步,魏无可退,他便先退,但凡有鬼物从侧面靠近,便是一木头砸去,度其入轮回。

魏无可知道身后有悬指护持,也是放开了胆子。

五指握成爪,对着最靠前的一只阴魂抓去,那阴魂原本还是气势汹汹地样子,当阖棺手距离他不过三寸的时候,眼中的惊慌才猛然显现。

看得出他们对阖棺手极为忌惮,只是如此距离,自然难以避让。

嗤啦一声,阖棺手仿佛捅破一层窗户纸一般,直勾勾这抓碎了阴魂的头颅。

只不过,魏无可这一手与悬指的棺木檩不同,棺木檩是直接将阴魂打散,那些阴气到时候会在鬼门关凝聚,由鬼差送他们去轮回。

但阴魂被魏无可抓住,凝成阴魂的阴煞之气仿佛遇到了抽烟筒一样,尽数被阖棺手吸了过去。

顺着魏无可阖棺手密密麻麻地纹路,游走在手臂之上,魏无可只觉得一阵舒坦从手心传至全身,那是种久旱逢甘露的满足。

而后,那些阴气慢慢被阖棺脉吞噬,度入到阖棺菩提之中。

“舒服,再来!”

魏无可一声狞笑,看向下一个阴魂,那阴魂看眉目是个五十岁的老头,看其衣着,竟是古装扮相。

见到魏无可看过来,那阴魂老头竟对其点了点头,而后抬手一令,顿时,院落里的其他阴魂纷纷止住了步伐。

“咦,竟然还能这样,你和他们好像有些不一样。”

魏无可见到这情形,倒是颇为好奇,对方看起来貌似不是普通的阴魂,他也不急着出手,免得阴沟里翻船,阖棺手一收,抱在胸前,等着看对方的反应。

阴魂老头听到魏无可这么说,咧嘴一笑,只是这笑意里,却多有些难过。

“公子倒是说笑了,也说不上不一样,都是阴魂野鬼,只不过,我比他们多几分清醒罢了。”

“哦?”魏无可皱了皱眉,一脸讽笑,“阴魂也有清醒的?不是说阴魂野鬼成日里浑浑噩噩的么?对了,按理说,卫阳卫老爷子布了那个局,你们应该上不来的啊?莫非清醒之后的你看穿了卫老爷子的手法,只是要带阴魂上来,怎么只带了这么点?”

阴魂老头环顾四周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里怎么说也有三五百只阴魂,放在以前,也是三五百条命,怎么能说少呢。”

“也许吧,反正在这儿都不够我喝一壶的。”魏无可咧嘴一笑,伸出阖棺手,故意卖弄显摆一番,而后慢慢说道:

“好了,废话说太多了也没意思,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个来呢?对了,你既然有了些灵智,要不你先来跟我过几招,也让我看看,能够破了卫老爷子阵法的阴魂到底有多厉害。”

魏无可双手握拳举在胸前,双腿垫着步,做着拳击热身。

听到魏无可这满是挑衅的话,那阴魂老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卫家公子倒是高看我了,我确实是开了灵智,其实不止是我,他们这些也是,只是清醒程度不一样罢了。而这也不过是茶婆村在魂体中堆积久了的缘故,算不上我们自己的本事,更谈不上去看破卫先生的高招。”

那阴魂老头见魏无可不急着动手,而且似乎对许多事有颇多疑问,他们自然也不会赶着去送死。

这千百年来好久都没有和人说说话了,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也是想好好趁机享受一番。

“要说我们能在这儿,都是仰仗卫先生,是他放我们过来这儿的。”

阴魂老头轻飘飘地一句话,落在魏无可心里,却是沉如千钧。

“他放你们过来?他干嘛放你们过来”

魏无可一脸的不相信,而见到他这个样子,那阴魂老人却是微微一笑,如果眼前的年轻人不是惊愕,反而是理所当然的话,那卫家未免就有些太过可怕了。

阴魂老人点了点头,慢慢说道:

“第一自然是他知道我有了意识,当年他从婴木林下山受了些伤,我帮他躲过了巡查,第二也是我们想快些结了这世世代代留下的债。当初卫先生找到我,说他有办法在事情快些了结,让活着的人不再承祖辈的债,已故的人也不必再浑浑噩噩戍墓。

“而这个办法,便是让我领三百阴魂,来这里等一个人,要么杀了他,杀了他,就什么都结束了,要么则是被他杀,那样的话,虽说这事儿结束地要慢一些,但祖祖辈辈戍墓之人,都能有个好轮回。”

“而那个人,如今看来,十成就是你了。我们已在此等了差不多一年有余,平日里,我们便在山下待着,等到入夜,才会偷偷上山,在此等你前来,以前阴局未破,我们根本看不到这院子,只是今日不知为何破了局。”

那阴魂老人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要把胸口压抑了百来年的抑郁一吐而出。

“卫家公子,动手吧。”

对方来这么一出,魏无可却突然有些下不去手了,就像一个想吃鱼的人,杀一条无痛感的鱼,并没有什么负罪感。

但要是在杀鱼的时候,那鱼一边骂一边喊疼,怕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继续了。

见到魏无可一脸的迟疑,那阴魂老人一声苦笑:

“卫家公子,别想那么多了,你灭了我们,对我们都好,再说了,解决了这儿的事,你才能去帮你那两个已经下了山的友人。”

“什么?邢乌桓他们下了山,他们现在怎么样?”

“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此时应该已经遇上麻烦了,有人被点了阴烛,老祖宗他们应该惊醒了几个。”

“你要现在不动手,一来我们不会让你去救他们,那两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本事,但对上老祖宗并无多少胜算。”

“二来,老祖宗现在肯定已经发现我们不在山下,如果等到天明,我们下山,怕是再无机会出来,你要得不到我们这三百魂灵,那我们和卫先生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此时,那阴魂老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些乞求,眼前的这小子不知道错失了今晚的机会会引发多大的灾难,但是他知道。

要是老祖宗都醒了,山下人都得死,到最后,山下所有的阴魂都得死。

第42章 救人

半柱香后,茶婆山口,窑洞前。

此时阴魂已全部消散,魏无可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的阖棺手。

数百阴魂被吸入阖棺手,此时手中的龟裂愈发严重,甚至已经有些隐隐发黑,像是蛇鳞一般。

手中的三颗菩提珠越发漆黑,较之以前来看,似乎多了几分生气,像是包了浆一般。

魏无可一回头,悬指正站在他身后,身子已经有些黯淡,倒是与那些阴魂差不多了。

“嗯?你怎么?”

魏无可连忙走了过去,面朝着他,脸上满是焦急。

该不会这悬指山是一次性的吧?要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我没事,只是主人这阖棺菩提阴阳不接,没有后续的阴气度入到我身上,所以我也只能存在差不多一炷香左右,而后便会退回菩提之中。”

“哦哦,这样啊,那要是我下次想让你出来帮我,你会出现吗?”

“这阖棺菩提是主人的,菩提中的妖邪煞隐自然全听主人吩咐。”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快进去吧,是要我怎么做吗?”

“这倒不必,主人的手已能点棺,悬指及以下的鬼物只要主人心念一动,我们就可自由进出,只是....”

“只是什么?”

魏无可见到悬指面露难色,连忙追问。

“只是,点棺一关,辅以一山,若是主人有空,可以去寻得点棺山。”

“点棺山?那又是什么?”

悬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有人告诉我的,他说主人的手若可点棺,我便能辅佐主人左右,而主人会赐给我鬼兵,只是这鬼兵只有形,而没有灵,其上应该有点棺山赋灵。”

他拿起手中的棺木檩,那檩子长六尺左右,表面看起来有些像老船木的花色,看着挺完整的。

魏无可盯着棺木檩看了半天,皱了皱眉,问道“谁告诉你的?”

悬指朝着魏无可手上的阖棺菩提看了一眼,抬眉的时候正好与魏无可的眼神对上,魏无可指了指佛头。

“他?”

悬指点了点头。

“你们在阖棺菩提里能交流?”

悬指又点了点头:“那位大人说,等主人找到了点棺山,到时候便会叫我一招厉害的招式,到时候主人遇到厉鬼什么的,都将无需担忧。”

“我靠,这么牛逼?”魏无可顿时双眼放光,搓着手连连点头。

虽说他如今对上了阴魂还有些余力,但对方只是一些送死的阴魂,要是碰上那些反抗的,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再者,在其之上的隐煞,虽说魏无可没有遇到过,但想必也不是好相与的角儿,更何况还是隐煞之上的厉鬼。

“行行行,我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对了,大哥你贵姓啊,真的就叫悬指啊?”

悬指面露苦笑,说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叫什么倒也无所谓了,从黑龙村出来,我就是悬指了。”

魏无可一阵无语,嘟囔道:“大哥,咱们没必要阶层观念太重,你把我当小弟就行,对付阴魂野鬼的时候,叫你悬指会霸气些,但就咱们俩的时候,完全可以随性点嘛。”

悬指微微一笑,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主人早些成了破棺手,我可以告诉主人我的名字,甚至还希望主人能帮我寻个人报个仇,只是现在,还是太早了些。”

悬指说完,身形一闪,没入阖棺菩提中不见。

“喂,你....”

魏无可本来还想聊几句,见状也只能作罢,他能感觉到阖棺菩提之中悬指的所在,但是其他几颗珠子,就难以探明了,尤其是阖棺脉,哪怕只是眼光落在上面,都感觉到冷冽恐怖。

魏无可扭了扭脖子,如今这三奶奶门前的事都搞定了,接下来就是要去找下邢乌桓他们了。

刚才那阴魂老头说邢家兄妹貌似已经下了山,还说什么山下的老祖宗可能醒了几个,看来自己还得快些行动,不然去慢了,他们可能就危险了。

“喂,邢晓珊,你这么盯着我看干嘛?”

魏无可转过身,只见邢晓珊一脸阴翳地盯着自己,初始时和悬指聊天没注意,现在发现到这情况,顿时吓得魏无可一哆嗦。

鬼吓人并非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吓人。

邢晓珊晃了晃头,回过神来,莞尔一笑:“没什么,盯着你看不过是女孩子的英雄崇拜而已,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心里很满足?”

若是被别人说这话,魏无可别说是满足,简直就是要溢出来了,但邢晓珊这时候说这话,却让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安。

似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一样。

“好了,别贫嘴了,刚才那阴魂说邢乌桓他们好像遇到什么难关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现在可是阖棺手卫家人啊,你问我干嘛?刚才你那个跟班出来,貌似我还打不过呢,这儿你最厉害,当然是听你的了。”

邢晓珊一个媚眼抛过来,魏无可顿时一哆嗦,这死丫头,葫芦里又准备了什么药?

“好了好了,跟你讨论也想不出什么花出来,那这样,我们俩先去那边看看,如果邢乌桓他们需要帮忙,我们能帮就帮,不能帮你再看是打电话向你们邢家人求救还是报警叫人过来,怎么样?”

“好咧,那我去拿些东西,咱们现在就过去,免得过久了又出什么幺蛾子。”

邢晓珊面露喜色,走近房间里,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凑过身子,只见邢晓珊从刚才那个装满铜钱的箱子里抓了一把铜钱,而后又拿了邢楠的背包里翻出来几根玉棒。

“走吧,我的东西拿好了。”

邢晓珊拿好东西后,抬起头看到魏无可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她,顿时微微一笑:

“这些东西是楠姐开始准备的,刚才她出门走的急,有些东西没带,我怕遇到什么事,拿着有备无患。”

说完后,径直走出窑洞,魏无可皱着眉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不过这既然是楠姐带过来的,带上自然也没错。

算了,不管她了,虽然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怪怪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总不可能和山下的阴魂是一伙的,只要是友非敌,那他魏无可就不怕,再怎么说,上面可还有个邢乌桓能压住她。

想到这儿,魏无可也不再纠结,走进门,看到三奶奶正不知所措地站在灶台前,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很是害怕。

魏无可走过去握住三奶奶的手,轻声说道:

“三奶奶,外面的那些阴魂野鬼我都已经解决了,以后您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佳佳还没醒,就牢您多照顾了,邢大哥他们好像出了些岔子,我和晓珊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三奶奶点了点头,但表情却并没有魏无可想的那样欢喜,她依旧低着头。

“三奶奶,怎么啦?”见到三奶奶这个样子,魏无可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

听到魏无可言语中有些担心,三奶奶抬起头,刚准备说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抓着他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村子穷山恶水,到了山底,谁的话都不要信。”

“记住了孩子,谁的话,你都别信,你是卫家后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三奶奶好一阵念叨,魏无可听着却是暖得很,这么多年了,如此真心实意关心他的人不多。

“怎么啦,魏无可,还不走吗?”

这时候,门口传来邢晓珊的声音,魏无可转过身一看,邢晓珊倚在门框边,不耐烦地看着他,也是想起邢家兄妹也是水深火热,连忙拍了拍三奶奶的手:

“奶奶,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开了阖棺手,有了帮手,有事我回头再跟您说,我们就先过去了。”

说罢,魏无可转过身,对邢晓珊使了个眼色,便往外走去。

此时四周阴气已经很淡了,魏无可觉得从泥路那边传来的煞气反正是有些重了,以前与阴气在这儿阻着,故而负负得正,反倒成了这个窑洞的庇护。

如今阴气全无,那煞气若遇上人,那可就不好了。

于是,魏无可出门的时候,特意拉了把椅子出来,挡在门前,而后将院子竹篱笆门拉上。

这一晚的不太平,貌似才刚刚开始啊。

第43章 虎山

魏无可刚走出院子,便看到山下一片紫火涌起,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枪响和哀嚎。

“快走,貌似还有其他人在山下,邢大哥他们可能有麻烦了。”

邢晓珊听到声响,满脸焦急,朝着前方跑去。

此时三更半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魏无可有些辨不清方向,便跟在邢晓珊身后快步跑着。

跑了将近十分钟,那片紫火始终在前方,但却丝毫不见靠近。

“邢晓珊,这是去哪儿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魏无可觉察到不对劲,听到这话,邢晓珊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生风,走的更快了。

“喂,邢晓珊,你又在耍什么鬼主意?”

见到邢晓珊越跑越快,魏无可虽说心里担心邢家兄妹,但如今让他原路返回反而更不靠谱,一旦自己在山里迷了路,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给他们造成负担。

为今之计,也只有逮住邢晓珊,问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

只不过,明明他们几个是同时来这茶婆山的,但邢晓珊对这儿的熟悉程度仿佛远在他之上,在七弯八拐的小路上跑着,她竟然没有半分迟疑。

而最可耻的是,魏无可竟然追不上她,仿佛与她始终隔了一臂的距离,追不上也落不开。

而邢晓珊背后的银山,此时竟然也是一脸焦急,盯着魏无可看着,脸上满是乞求。

莫非银山也知道邢晓珊有些不对劲,让我救他?

魏无可顿时少年心性一起,猛地往前冲,与此同时,他摸了摸手中阖棺菩提。

但此时菩提里的悬指却仿佛却是在心念里对他摇了摇头,魏无可懂他的意思,那颗佛头里的邪不让他出来。

“妈的,邢家兄妹不弱,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那老子就先不管那边,倒要看看你耍的什么心思。”

两人一前一后在黑夜里奔袭,不多时,紫火在远方越来越弱,但前方却出现了一些暖黄灯光。

而这时候,邢晓珊也停下了脚步。

“好了,到了。”

见到邢晓珊停了下来,魏无可一个跨步,抓住她的手臂,但这时候邢晓珊却并不反抗,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前方。

魏无可心中疑惑,也朝着前方看去,这一眼,顿时让魏无可如坠冰窖,打了个冷颤,但身上的寒意却早已侵入了骨髓。

前方地面是一片河床,只是已经干涸,裸露在上面的龟裂的沙块,上面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河床边有大片大片枯死的芦苇。

在前方有一间房子,红砖瓦房,而在门口,吊着一个人,那是个被剥了皮的胖子。

魏无可一下没忍住,弯下腰就吐了起来,没错,他是在黑龙村见过很多死尸,但那是死了多年的,可是眼前这个,可是才死不久啊。

黑龙村的那些叫做阴尸,可眼前这个,叫做命案。

吐了半晌,魏无可才稍微缓过劲来,这时候,他才好好注意看眼前的房子,这一看,果然又将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是开始邢乌桓给我们看的照片里的房子?”

魏无可轻声问了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邢晓珊,还是在问自己。

“没错,就是这儿,也是可笑,那些照片邢乌桓一直以为是他的线人给他的,殊不知,那家伙早已经被剥了皮挂在这儿做阵眼,而所有的消息,都是我冒充那死胖子转交给他的。”

邢晓珊哧哧地笑着,仿佛将邢乌桓耍了一招,很是过瘾的样子。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邢晓珊,你和邢乌桓他们可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呸,才不是。”

邢晓珊诡异一笑,这时候,许是听到外面有声响,那座红房子的门一下打开了。

走出来一个国字脸的男子,那人与邢晓珊的眉目倒有几分相似。

“主人,我将卫家后人带来了。”

见到那人,邢晓珊很是开心,小步跑了过去,跪在国字脸男人面前,神色恭敬。

国字脸从始至终却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盯着魏无可看着,那人虽说五官端正,但眼睛里的邪气,却是明眼可见。

“你就是魏无可?”

那人轻声说着,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像是长辈询问晚辈一般。

魏无可努了努嘴,他不想与眼前的人说话,但是第六感告诉他,对面的人,似乎是他惹不起的角色,若是将他惹怒了,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没错,我就是魏无可,你们把我骗到这儿来干嘛?”

“骗?哈哈哈哈,傻小子,我们是在救你。”这时候,一道阴郁尖锐的声音从门后传出,又走出一人,那是个老人,留着山羊胡,穿着唐装,看起来很是喜庆,旁边有个面目极其好看的女孩扶着他,看年纪,应该才十二三岁。

“昌茂,你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没分寸,不是老头子话多,你们俩父女啊,还真是不懂待客之道,到这儿来了竟然让客人站在外面,失礼,不,简直是无礼。

走出来的山羊胡老人瞪了国字脸男人一眼,那男人尴尬一笑,倒也没有反驳,看得出他对老人也极为忌惮。

“父女?难不成这个男人也是邢家的人,那他怎么和这些邪门歪道混在一起,而且,邢晓珊为什么叫他主人?”

魏无可心中满是疑惑,不过此时他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心里有什么疑问就一股脑的问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国字脸男人。

山羊胡老人骂完邢昌茂和邢晓珊,又满脸和蔼地看着魏无可:

“小友,我管教门徒不利,让你见笑了,来进来,咱们慢慢说。”

说罢,老人一勾手,魏无可只觉得身边阴气一重,而后身后一股劲传来,像是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似的。

整个人猛地往前一倾,向着山羊胡老人走过去。

“哈哈哈,好,是个懂事的孩子,外面阴气重,来,咱们进门说。”

山羊胡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屋子里走去,邢家父女也跟着他走进屋。

屋外的,也就是有魏无可和那个被剥了皮的胖子了。

他很想逃走,毕竟,一个是被邢乌桓极度讨厌的邢家长辈,一个是不知道来路的山羊胡老头,要说不是羊入虎口,打死他都不信。

但是,说到想走,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这里太过诡异了,门前吊个死人,房子在茶婆山这边,但魏无可却感觉不到一丝阴气,而且,从他的阴阳眼看去,这附近,似乎也没任何阴魂野鬼,哪怕刚才他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他妈的,走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把,老子就不信了,作为卫家最后一人,你这阖棺菩提还能忍心让老子死咯。”

想到这儿,魏无可也不再迟疑,朝着屋门走去。

只不过,他在路过那个胖子的时候,却不自觉又盯着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他竟然见到胖子身上的血肉竟然在蠕动,细眼一看,竟然是许许多多黑壳虫子,不过米粒大,像是虱子,但是却有着蚂蚁一般像是锯子一般的钳口。

“喂,还在看什么呢?爷爷在里面等你好久了。”

这时候忽然一道声音传出,魏无可吓得裆下一凉,差点就水库决堤了。

抬起头,看到是开始扶着山羊胡老头的那个小丫头,小丫头一脸的不开心,似乎在埋怨他在外面待久了。

不过魏无可来到这儿,也相当于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了,别人有脾气?他还火气大呢,顿时也是脸色一绷,骂道:

“催你大爷啊,没看到老子正忙吗?你爷爷都说我是贵客,等一下又咋的,怎么?赶着去投胎啊?”

那小女孩听到魏无可这话,脸色一变,拿出一只口笛。

只是,这时候,从房间里传出一道沧桑的声音:

“阿希,不得胡来,请客人进来吧。”

阿希听到白胡子老人的话,嘟着嘴,一双眼睛里满是恨意,冷哼了一声:

“哼,虽然你是卫家的人,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凶我骂我,我一定弄死你。”

说完,便一扭身,又走了进去,魏无可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这时候怕是不进去是不行的了。

妈的,就当是虎山行了。

第44章 无相

魏无可壮着胆子走向屋内。

门后是一扇屏风,绘着五毒,从侧面走进,厅堂落眼极为宽敞。

房中没有灯,两侧墙壁旁摆满了半人高蜡烛,烛火通明,在外面看起来如同暖黄的灯。

屋子里摆设很是简单,三面墙壁上,全是挂着巨幅的墨笔画,所画东西千奇百怪,有长着人首的蜈蚣,有断了腿的白鹤,有全身都是眼睛的蟾蜍,还有剥了皮的人。

看起来着实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正堂两把太师椅,中间一个搁桌,上面摆着两杯茶和一个铜鹤香炉,山羊胡子老头和邢家的国字脸汉子各坐一张椅子。

香炉之上飘着袅袅细烟,映得二人倒是有几分出尘。

左右两边摆着两排木椅。但邢晓珊和那个小女孩都没有坐,只是站在自家大人身旁,冷冷看着魏无可。

“小友果然是真豪杰,古有关二爷单刀赴会,仅有卫公子独闯毒楼,好胆量,好胆量,快些请坐。”

山羊胡见到魏无可走进,虽说是意料之中,但却依旧表现得极为熟络且赞赏的样子,走下来拉着魏无可坐在他下侧的椅子上。

“来人,上茶。”

罗无相拍了拍手,这时候,从侧厅走进六人,清一色的唐装汉子,低着头,前面五人手里端着小茶碗,茶碗上都盖着一层薄纱,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最后一人拿着一个凳子大小的三足铜鼎,铜鼎之上热气芸芸。

等他们走上前来,最后那人将铜鼎摆在魏无可身前,其他五人纷纷将碗中所盛物品倒入铜鼎。

其中有香料,有茶叶,也有些黑乎乎的像是芝麻的东西,那些东西在铜鼎之中泡了三五分钟,一股异香袅袅而起,魏无可吸了吸鼻子,这味道竟然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来,卫公子,请喝茶。”

一个唐装汉子蹲下身将茶盛起一碗,抬起头,端给魏无可。

魏无可这时候忽然看见那人的头发上、耳朵上甚至是眼睛上,都爬满了虫子。

“啊。”他见状心头一惊,手里一哆嗦,那碗茶水全都泼在那人身上。

许是热气烫到了那些虫子,顿时,只听着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宛如蝗虫过境一般,不过数息,那汉子仰头直直倒下,从他身上钻出无数只黑色小虫子。

而那个唐装汉子,此时便只剩下一身人皮。

魏无可吓得一下站起身退后了好几步,要不是撞上了墙,估计他还停不下脚步。

而他哪怕是站在那儿,半晌也没缓过神,这老家伙,下马威用药可真他娘的猛。

见到他这样子,阿希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色,一副看你怕不怕的样子。

罗无相仿佛没看到魏无可的神态一样,只是满脸和蔼地喝着茶,等到那一口喝完,才缓缓说道:

“卫公子,可是不喜欢这茶?要知道,当年想喝这一口的,可不在少数哦。”

魏无可此时没有心思和他们再打太极了,再这么整下去,估计自己得被吓死。

看对面那两人的样子,似乎也不想把自己怎么样,索性便学着电影里谈判那般,梗着脖子问道:

“好了,你们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没错,我胆小,有些东西我怕,咱们就不要来那些虚的试探我了,索性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你们叫我过来是想让我做什么事?”

山羊胡一听,一阵爽朗大笑,仿佛颇为真诚,而后摆了摆手:

“卫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啊,不急不急,咱们啊,先坐下熟悉熟悉对方,这样以后合作起来,至少也不会那么见外。”

不待魏无可说话,山羊胡指了指邢晓珊,说道:

“这女娃你认识了,我就不说了,邢晓珊,邢家老七的女儿,不,只能说,邢家老七一半的女儿。”

“一半?”魏无可皱了皱眉,看向邢晓珊,只见她的表情依然冷若冰霜,不过她背上的银山却是十分暴躁,对着邢家老七一直张牙舞爪。

银山身上的腐肉已掉落大半,没了银钉,或许说没有邢晓珊给她银钉,此时的她,露出大半的骨架,而骨架之中,魏无可隐隐看到一张怨恨的脸。

银山的身子里,还有一个鬼魂?

魏无可此时的吃惊无以复加,山羊胡似乎也知道他看到了银山骨架里的东西,笑了一笑。

“卫公子啊,这里面的,则是现在的邢晓珊,不得不说,我们的邢家七爷确实是个人才,人有七魂六魄,鬼有一魂一魄,七爷硬是将自己还在胎中的女儿的一魂一魄以狱火烧灭,再移入厉鬼的魂魄,使之才出生就堪比厉鬼,啧啧啧,是个人才,可惜啊,你们俩父女都生错了人家。”

“邢家人嫉妒他,竟然将他赶出了家族,那孩子也被她母亲送去了娘家,用这银山为瓮困住了厉鬼的魂魄,真是暴殄天物啊。”

山羊胡子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似乎对邢家父女的遭遇颇为可惜。

而邢家老七听到他这么说,冷哼了一声,“以前是我在邢家处处受限制,以后,我定能让让他们都跪在我跟前俯首称臣。”

“是是是,没错,要是你发挥你的长处,再叫上卫公子相助,别说是区区邢家,以后,降鬼道五大家族,我们一个一个来灭,啊不,若是卫家有卫公子当说客,那卫家指不定还能成为咱们幺门新一股力量,以后,咱们第一步......”

山羊胡见到邢家老七这样子很是开心,指手画脚地勾勒着蓝图。

只不过,他的那些豪言壮语魏无可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是看着邢晓珊。

这时候他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邢晓珊像是有两幅面孔一样,也解释了邢家兄妹为什么一会儿对她好一会儿又对她坏。

这时候,魏无可似乎又模糊听到山羊胡说到了卫家,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山羊胡莫不是不知道卫家举族失踪的事吧,不然怎么开口闭口都在说想让卫家入幺门。

“卫公子,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对老朽刚才说的卫家有些疑惑。”

那家伙果然人老成精,一下子就猜到了魏无可的心思,只是魏无可也觉得没必要隐瞒,这又不是什么滔天隐秘,于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卫公子,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对了,老朽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呢,姓罗,名字早忘了,只是这些年闯江湖,也稍稍整出了些名头,他们啊,都叫我无相老鬼,这旁边是我徒孙,叫做阿希。”

“哦。”魏无可点了点头,对于他是罗无相这事,魏无可心中早已猜到,毕竟听邢乌桓说起喜欢剥皮的,也就他这么一家。

只是魏无可有些想不通,你说这邢家老七造反吧,或许还真有一天去邢家当老大,过几十年嚣张跋扈的日子,这罗无相半截身子下土的人,还这么蹦跶个啥啊,去阴间耀武扬威啊?

第45章 隐秘

见到魏无可反应这么平淡,罗无相顿时脸上有些不好看了,毕竟当初说道邢家老七的时候,眼前这家伙还是满脸的震惊呢。

这时候,阿希走了上前,将魏无可一推: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我师公可是幺门第一堂神机堂的堂主,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啊?”

魏无可哼了一声,嘴巴一翘,“来,有本事你就来弄死我,难不成你师公叫我过来就为了看看我一脸敬畏的样子?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大人说话小孩子好好听着,我和你师公还有别的事要谈,你先退下。”

对于这孩子,魏无可是没有一丁点好感,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模样,这么成熟的样子,不叫聪慧,叫变态。

听到魏无可这么说,阿希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又从腰间抽出口笛,似乎想要给魏无可一些颜色看看,不过这时候,罗无相再一次叫做了他。

“哈哈哈哈,不愧是卫家的人,果然不同凡响,没错,老朽叫卫公子来不是为了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而确实是有要事要谈。”

“卫公子,想必你也听过卫家全族失踪的事吧?”

罗无相盯着魏无可,轻声说道。

魏无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里面的事,涉及一个特别大的计划,其实,当年降魔道五家在围剿幺门的时候,卫家已经失踪了。”

“当年,我们门主发现了一个地方,但是凭我们幺门的实力,要是全员进去了,或许有全军覆没的可能,于是,门主要派人去邀请卫家家主商量这件事...”

罗无相还没说完,见到魏无可紧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一笑,问道:“怎么?卫公子不相信吗?”

“当然不相信,邢乌桓可是跟我说,卫家当时是与你们这一脉干上了。”

“降鬼道的那些个家族都太过自大了,要真是正面干仗,一家对一堂,那唯有卫家还有些胜算,其他的,哼。”

罗无相一声冷笑,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当初要不是因为那一处古脉,幺门大部分力量出动,哪会有他们剿灭幺门这事发生,再说了,当时留守的,尽是些老幼妇孺,降鬼道枉称正道,杀了他们便说是灭了幺门,可真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说到这儿,罗无相和阿希的脸上均是有些难过,看来那一战中,他们也都失去了些什么吧。

魏无可自然还是不信,“可是,卫家人身为降鬼道第一家族,怎么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笑话,谁说我们是污了?”

罗无相这么一问,倒是把魏无可给问住了,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

“你们这门口吊着一具尸体,难道还不能称作是邪魔歪道?”

罗无相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算了,要是再解释下去,估计得说上好几天,你心里已经认定我们是坏的,那我多说也无益。”

“简单了来说,降鬼道和幺门其实都差不多,都是与鬼怪打交道,只不是降鬼道美其名曰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我们是为了自己,但是说真的,卫公子,你这阖棺手不久前杀了那么多阴魂,想必你也很开心,那么老朽有一事相问,你的开心是因为阖棺手开了,自己有了立足的本事呢?还是为世间清了一分浑浊,让天下苍生多了一分安稳呢?”

“我....”魏无可突然迟疑了一下,这个答案,似乎还真的不好说。

罗无相早就知道他会是那样的表情,也没有深究,笑道:

“所以说,我们其实都差不多,而当初卫家愿意与我们门主一起去那处古脉,也与什么苍生大义无关,纯粹是因为那儿有关于长生的消息传出。”

“长生?”

“没错,不过此中详情,也只有门主知道,当初他老人家怕我们五大堂主心不齐,我们五个老家伙门主一个都没带上,只带上了我们各堂主门下最得意弟子,只是不知道卫家怎么想的,竟然倾族而动,这下可好,所有人被封在古脉之中,全都出不来了。”

“封住了?被一条古脉?这有些吹牛了吧,按你说的,他们都是顶级高手,怎么可能被封,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被封住了出不来了?而不是死在里面了?”

魏无可随口一问,啪地一声,阿希一个大嘴巴子就抽了过来。

那丫头下手极狠,再加上魏无可根本没注意,算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顿时一张脸上出现明显的五指山。

而罗无相这回倒是没阻止,只是冷冷说道:

“等你懂的事多了些就知道为什么了。”

“哦。”魏无可揉了揉脸,“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想要我当苦力给你们挖山,还是让我出头去报警把他们救出来啊?”

罗无相一脸无奈,这家伙,刚见面时感觉还是个可造之材,怎么这聊得越久就越是差劲呢?卫家人留这个一个后手棋子,真的有用?

“这处古脉并非是某一座山,它无定形,但是我们已经根据当年门主留下的一些信息在寻找了,这个事不用你操心,需要你帮忙的事,到时候找到古脉后,需要有几尊大鬼祭山,当然,不管是降鬼道还是幺门,也有驭鬼之术,只不过能驯服的那都是些小鬼,别说阴阳五行煞,便是厉鬼之流几乎都少,因为极难驾驭,但是有阖棺手就一样了。”

一听到这话,魏无可仿佛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下就急了。

“你要我去收几只煞给你们祭山?我靠,有这本事,我还待在这儿任你们摆布?”

魏无可一听到那些大鬼就有些头大,自己阖棺菩提里倒是有两只煞,而且还有个不知道是不是妖的东西,只不过十年后要是这串菩提不圆满,它们便会找自己拼命,单是这几只就搞不定了,还去多弄几只,那不是要了他魏无可的命了么。

罗无相见到他这反应并不意外,只是捋着胡子哈哈一笑:

“卫公子不必担心,这事儿我们自然也会多有帮衬,而这也是我们来此找到您的原因,当年卫家和幺门联手,想必其他四大家族的几个老家伙也都知道,毕竟这些年各家的眼线也都布了不少,但他们瞒着下面的人不说,一来,是不想败了降鬼道的名声,二来,他们是想背后捅黑刀,借着守卫天下道的由头,让门下弟子或者杂派高手尽可能地清了世间的鬼物,以保证我们没办法去古脉解封幺门和卫家的人。”

“而若是我们先下手,将这天下的几尊大鬼都纳入您手,您瞧啊,到时候您是降鬼道第一人,而且还能放出卫家人,而我们虽然也能找到幺门的那些伙计,但实力肯定大不如前,到时候,或许我们幺门还能归附于卫家也说不定呢。”

罗无相说的倒是轻而易举头头有道,这样的话,既不会对天下造成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还能救出卫家的人,最主要的事,那时候的自己绝对是人上人那种,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但魏无可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总感觉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原因,只是挠着头不做声,半晌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我得多想想,我总觉得你们有什么阴谋,只是我现在没有发现而已。”

罗无相哈哈一笑,这卫家小子说话越浑,那他就越是放心了,说不定,这入幺门的卫家第一人会是他呢。

第46章 变故

罗无相站在那儿看着魏无可,他一点都不着急。

若是按照计划,邢家老三和那两个小辈估计还得好一阵子还能灭掉山下的那十几个老杂毛。

到时候,只要赶在他们与村子里那几个老家伙交手之际,带着魏无可先入婴木林,凭着他与邢昌茂两人合力,再加上阿希在一旁辅助,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毕竟婴木林的那些家伙都还在封印沉睡中呢。

魏无可此时还杵在那儿,脑海中各种片段一一闪过。

现在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刀俎之下的鱼肉,任人宰割,要说让他和罗无相合作,他是万万不敢的。

哪怕罗无相有再多天花乱坠的借口,能被称作邪教,肯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可是,要是不跟他们合作,而是跟降鬼道合作的话,他魏无可心里又有了一些槛。

毕竟,如果那些人真的是伪君子的话,一旦背后有人捅刀,那自己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但若是双方都不合作,靠自己单干的话,又实在是不靠谱。

他现在实力还是太弱,要想走一步先机,只能将自己的优势先捋出来,看看自己有什么东西是降鬼道和幺门没有的。

关于降鬼道有的,魏无可只听邢乌桓说起过,在他说给自己听的那些话里,他们知道的应该是幺门还有余孽,不过却不知道的是关于卫家的所有事,包括阖棺手和阖棺菩提;

而如今幺门知道的是关于降鬼道五家的事,甚至对于卫家的阖棺手,他们貌似都有些了解,但好在他们似乎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妖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们对阖棺菩提也是不太懂的。

这就奇怪了,莫非卫家只有自己有阖棺菩提?

至于自己,知道的事有鬼奴和阖棺菩提中的妖,也就是说,要想走出困境,靠的还是手中的东西。

如果自己有本事放出里面的妖,或者说,如果能让鬼奴帮自己的话,那么事情应该会便利很多。

魏无可摸了摸手腕上的珠子,慢慢理着所有关于他的细节。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声枪响打破夜空的宁静,魏无可也一下缓过神来。

“对呀,还有邢乌桓和邢楠,自己怎么这么坏事呢,只想着自己脱困,倒把他们忘了。”

魏无可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对着罗无相说道:

“罗大爷,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我现在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办,我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说完,他便准备往门外走去,不管知不知道路,只要出了这栋楼,那么哪里都是路。

只是这时候罗无相却喊住了他:“卫公子留步,现在去可还早了些。”

“早?难不成刚好赶上给他们收尸才恰到好处?”

魏无可听他这么说也有了些不爽,毕竟这些天的相处中,他也算是将邢家兄妹当朋友了,朋友有难,不说赴汤蹈火,再怎么说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罗无相摆了摆手,耷拉着眉,摆着一副被冤枉地神情,笑着说道:

“卫公子可是冤枉我了,老朽的意思是您也太小看邢家的人了,别说是有邢昌黎前来相助,便是只有邢楠他们两兄妹,对上山下的那些老杂毛,那最多也只是两败俱伤,想要取邢家人的命,他们可没这本事。”

“那我过去总能帮衬一二,多谢罗大爷款待,我就不多留了。”

说完他就想开溜,只不过邢晓珊却一下挡在他的前面。

“喂,魏无可,刚才师公的话你没听明白啊,你过去了也没用。”

邢晓珊此时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轻蔑地瞟了一眼他那只看起来有些像干枯死皮的阖棺手:

“就靠你那点棺手,虽说能点散阴魂,但是遇到隐煞怕是就不行了,那就更别说在其之上的凶煞邪了。”

“而且虽然你有五行阴阳煞中的水煞,但刚才看他也不过如此,本事嘛,也就比隐煞厉害几分而已,对上厉鬼都有些勉强,倒不如留在这儿,还能多长长见识。”

说完后,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长辈在劝慰晚辈一般,魏无可皱了皱眉,本能地想把她的手拍开,只是有人出手在他之前。

只见一只芝麻一样的灰色虫子落在邢晓珊的手上,就在它刚落下的一瞬,邢晓珊痛得一声大叫,捂着手痛的弯下腰去,顿时便满眼的泪水。

“师公,饶命啊。师公,我错了....”

邢晓珊痛的一边哭喊一边翻滚,邢昌茂在一旁看着,依旧是冷冰冰地,罗无相挽着手,冷哼了一声:

“娃娃,阖棺手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就是你爹,也丝毫不敢再卫家人面前放肆呢。”

“是是是,晓珊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师公饶命啊。”

邢晓珊捂着手,对着罗无相不停地磕着头。

只是,邢晓珊愈发痛苦,在她背后的银山却是面露欢喜,身上的腐肉竟然也在慢慢愈合,邢晓珊的表情也在悔恨与难过之间变换。

直到银山身上的腐肉快要遮掩住骨架里的那张人脸时,罗无相才冷哼一声,嘴巴轻轻动了动,那只灰白色虫子立马就飞走了。

虫子飞走的一瞬,邢晓珊也像是被抽干了魂魄一样,瘫倒在地。

她的眼神之中,那股蛮横也消散了不少,可怜巴巴地看着魏无可。

魏无可身子一哆嗦,罗无相这狗日的,这是杀鸡儆猴呢。

就在魏无可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门前走进来一人,和之前那些唐装汉子一样,只不过这人不是躯壳,而是活生生地人。

“堂主,茶婆山底的狱火好像弱了不少。”

罗无相一皱眉,捋了捋胡须,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不愧是邢家老三啊,看来这些年不见,本事又精进了不少,出手挺快,比我预计的差不多要快上两个时辰了。”

众人跟在他身后,罗无相走出门,站在屋子一角面朝屋后看去。

魏无可跟在身后也向着那边看去,只见屋后还有几座房子,只是房子黑漆漆地,应该是没有人住了,穿过那些房子,可以看到隐隐约约像是从地底冒出的紫火。

看来这应该就是佳佳说过的龙屋山了,没想到邢晓珊竟然带她绕过了整座山,跑到了这儿,也没想到幺门的人竟然就与他们隔了一个山头。

邢乌桓当初的本意是将茶婆村里的鬼物都清了,以便破坏幺门余孽的计划,如今看来,他是处处都落在后头啊。

魏无可又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罗无相,这些个老家伙,肚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斤坏水,只希望自己不过是他们手中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以后用不到就抛弃了。

魏无可正瞎想着,这时候罗无相咦了一声:

“不对啊,紫火虽说越来越来弱,但阴气却是越来越浓,难不成邢家的人反而占了下风?邢家没落至此了?”

罗无相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紧皱眉头的邢昌茂。

他捏了捏鼻子,摇了摇头:

“邢家的人决计不会弱,按如今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当年最后一个老鬼也醒了,不过不可能啊,按照我们搜集到的资料,当初那家伙可是用自己的魂魄去封印了婴木林,如今婴木林风水未破,他怎么可能醒?”

邢昌茂此时脸色满是疑惑,盯着远方的紫火不再言语,只是皱着眉头苦苦沉思着。

这时候,邢晓珊突然颤抖着身子站了出来,嘴巴抖动着,低着头嗫嚅道:

“父亲,有件事忘了跟您说,就是...就是...邢乌桓他们有叫一个刘拐子的人来茶婆村探底,那人好像是盗墓的,这么久一直没见他,应该是乌桓让他从狮子山找一条道通婴木林,不知道是不是他坏了婴木林的风水...”

邢晓珊话刚说完,一声脆响,邢昌茂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下次若再有重要的信息瞒着不说,我杀了你。”

魏无可只觉得周身一冷,他看到邢昌茂眼神里的杀气,那是真的想置邢晓珊于死地。

第47章 山下

“如果这样的话,看来咱们得提前和你们邢家人见上一面了,不然的话,怕是走不到婴木林里面去了。”

罗无相捋着胡子,一双小眼睛里布满了愁丝。

“如今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罗先生,若是一会儿我与邢家人动手,还望您帮衬一二。”

邢昌茂对于不久之后的碰面似乎有些忌惮,还未出发,气势便弱了三分。

魏无可见他这样倒是有些吃惊,看来这邢家老三邢昌黎是个挺厉害的人物啊,竟然让邢昌茂怕成这样,只是不知道他跟罗无相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听到邢昌茂的示弱,罗无相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老七啊,你不必担心,既然入了我罗无相的门,我自然会护着你们。”

罗无相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也是,鼎鼎有名的降鬼道邢家的弟子,竟然对他俯首称臣,这可比升官发财要舒坦多了。

这时候,他眼角余光又看了看魏无可,要是这家伙也为之所用,将古脉中的门下弟子都放出来,那时候别说是邢家弟子,甚至降鬼道五大家族,说不定都得跪伏在他面前。

那该是多么舒坦的一刻啊,想到这儿,罗无相扭了扭脖子,端直了身子,仿佛面前重重山林便是降鬼道各弟子。

“好了,我们也早些过去吧,如今晚一分钟去婴木林,便多一分危险。”

罗无相话音刚落,从毒楼里走出来了十来名唐装汉子,其中六人径直朝着屋后走去,打着手电开路,另有四人站在罗无相身后待命。

“走吧。”

罗无相轻声说道,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山下走去。

不多时,一片榕树林便出现在眼前,魏无可也终于见到了那条熟悉的小路。

山下灯火通明,吵闹声不绝于耳。

下了那条小路,只见巷弄之中的阴魂野鬼此时都不见踪影。

而在村子里颇为气派的一座庭院前,围满了手拿铁锹锄头的村民,被围在中间的有六人。

其中两人自然是邢家兄妹,还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子打开了一半,扇面画着一只火兽,面相和蔼,俨然就是邻家大叔的派头,应该就是邢家老三邢昌黎了。

还有三人在他们旁边,这三个人,魏无可倒是见过其中两个。

一个便是婷婷的前男友严顺,此时他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一脸的血,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想必也没见过如此阵仗,看起来颇为可怜;

在他旁边的是个胖子,也就是严顺的小弟虎皮,虎皮的裆下此时都已经湿了,头上也满是汗,接连不住地淌了一脸。

最后的一人是个女孩,穿着挺火辣地,一脸的梨花带雨,她靠在严顺的怀里,只不过严顺却没有搂住她,只是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似乎稍有什么情况,就把她给推出去了。

这个人不是严顺的女友阿瑶,而是链子的女朋友米粒,此时的她脸上再也没有半分妩媚妖娆了,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而围在他们四周的,除了村民,还有几个陌生的年轻人面孔。

樊可和阿瑶站在中间,黑子和链子站在他们旁边,但这时候的他们眼神空洞,身上阴气弥漫。

米粒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三个人都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仿佛被人洒了一把椒盐,辣的心口直痛。

这一路上的经历太过可怕,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当时他们七个人打着蜡烛往前走,明明看到前方有一个亮着灯光的窑洞,但任凭他们怎么走,似乎总是差那么一截路。

走着走着,大家也都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他们感觉越走越是迷糊,眼前像是蒙了无数的蜘蛛网一般,让人感觉面目楞次,极其不舒服。

而且,每走一步都感觉要累一分,不过十来分钟,众人竟然不约而同都喘起了粗气,仿佛爬了一段很陡峭的山路一样。

“有些不对劲啊,这路仿佛走不到头了,而且整个人感觉要累死了。”

虎皮深深吐了一口气,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若放在平时,他说这话免不了被黑子链子吐槽身子虚肾缺失这些,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人出言调侃。

便是身体素质最好的链子都有些喘了,就更别提其他几个人了。

“不对劲不对劲,这荒山野岭的,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链子看了看四周,轻声问道,虽说他平日里胆子大,但这时候也有些胆怵了。

链子刚说完,走在最后的黑子突然嘿嘿一声怪笑,拍了拍走在前方的樊可,嘶哑着嗓子说道:

“丫头,该上路了。”

“啊!!”

黑子的话刚说完,在他前面的樊可吓得连忙冲到链子的怀抱里,其他人也是满脸惊恐地朝后退。

见到众人吓得脸色苍白,黑子原本绷着的样子一下又变得嬉皮笑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怂货,这就怕了啊,电视里都说鬼打墙只是深山老林里的一种啥光啥脑袋反应引起的,和鬼啥关系都没有,瞧你们这出息。”

知道是虚惊一场后,众人纷纷骂起黑子来,链子捏了捏樊可的屁股,将她推了出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就那二货闹着玩呢。”

看到同行的三个女生此时都吓得花容失色,黑子愈发觉得兴奋,一边笑一边搞怪学着刚才自己说话的样子:

“丫头,上路了,哈哈哈哈,这三五个字就把你们吓到了,你们也太胆小了点。”

“你这小浪蹄子,你再瞪我一个试试,小心今晚带你上天。”

“哈哈哈,上路了上路了,米粒,你咋还坐地上去了,要不不歇了直接走,要不坐哥身上。”

黑子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只是这时候,在他耳边传来一句女人的呢喃声:“上路了。”

黑子脑袋一甩,“谁?”

转过身,却发现身后没有一个人,而队伍里的女的都在自己眼前,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全冒起来了。

见到黑子这个样子,众人纷纷回报以白眼,这家伙估计又是在骗人。

黑子摸了摸手臂,想让自己暖和一下,只是,这越摸越是害怕起来,他的手上,似乎正在慢慢沁出油,像是蜡烛一般。

“卧槽,老大有些不对劲。”

黑子哆哆嗦嗦说着,话语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严顺见到他这个样子,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话语。

这时候,一声女人的话语又传出。

“上路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喂,你们仨谁说的,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虎皮指着阿瑶他们三个,身子像是在筛糠一样地抖着。

只是阿瑶她们三个女生吓得更惨,她们本来就胆子小,自然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

他们都不傻,看来这真的是撞鬼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锣鼓响,唢呐声高亢,撕裂夜空的安静。

众人发现他们此时竟然是在一座祠堂前,祠堂很大,进门是个院子,往里走是个客堂,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灵位。

院子里有不少人披麻戴孝跪在那儿,对着灵堂磕着头。

这时候,那道呢喃的女声再次响起,“上路了。”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原本摆满灵位的客堂之中,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地人群,他们全都穿着寿衣,面目狰狞。

当时米粒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只不过这时候,突然传来几声怒斥。

幸好前前后后来了三人,与这些阴魂野鬼对抗着,只不过饶是如此,也只有他们三人还没出什么事。

这时候,邢昌黎对着邢乌桓使了个眼色,对方手中的紫火慢慢消退,似乎想要放弃抵抗一般。

“就现在,乌桓,冲。”

邢昌黎一声轻喝,手中扇子一抖,一阵紫火朝着阿瑶他们扑去,同时邢家三人一人手中拉着一个人,朝着祠堂内冲去。

当他们六个人冲进祠堂后,连忙把门关上。

见到他们自己找了一条死路,阿瑶的脸上顿时露出诡异地笑。

她朝着祠堂大门指了指,那些村民便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举起锄头就冲了过去。

眼看着那扇大门摇摇欲坠,魏无可当时就想冲出去帮忙,只是却被那些唐装汉子挡住了路。

此时他们几个躲在不远处的一处巷道里偷偷看着情况,当看到邢家一伙人进入祠堂后,罗无相微微一笑,反应与魏无可完全相反。

“这邢昌黎果然还是鬼点子多啊,这回咱们貌似也可以凑个热闹。”

第48章 阳尸

罗无相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魏无可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而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祠堂的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

“卧槽,他们几个疯了么。”

见到邢家三人带着严顺他们俩大摇大摆走了出来,魏无可顿时有些忍不住了,手握阖棺菩提就想冲过去。

只是他稍微偏出半个身子,就又被人拉回到巷子里。

“魏无可,你找死别搭上我们。”

魏无可转过头,只见邢晓珊皱着眉头,紧紧地扯着他的胳膊,虽说她说话与之前差不多冷漠,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焦急。

见到魏无可看着她,邢晓珊微微别了别头,眼神瞟了罗无相一眼,而后再无动作。

魏无可捏了捏鼻子,扫了四周一眼。

罗无相正满脸玩味地盯着祠堂,阿希在他身旁,看着邢乌桓他们几个,嘴角上翘,很是幸灾乐祸。

邢昌茂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邢晓珊则是不时瞟他一眼。

“这家伙,莫非又是邢晓珊了?”

魏无可微微抬头,只见银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银针钉着腐肉,只是动作颇为隐蔽,哪怕是见到魏无可看过来,神色也是颇有些慌乱。

这时候,一声叹气声传出,只见罗无相看了看邢家几人,又侧过身子看了看邢昌茂:

“老七啊,不得不说,你这个三哥邢昌黎,还真是难得的人才,你要赶上他,难呐,要是让他坐上邢家家主的位置,邢家之崛起,指日可待。”

听到罗无相如此夸赞邢昌黎,阿希也学着罗无相的样子,探出头看了看祠堂那边,只见那几个人被村民和阴魂围的死死的,似乎下一秒就得死在锄头铁锹下,半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不禁歪着脑袋问道:

“师公,你说那个邢昌黎是个人才,我怎么看不出啊,阿希倒是觉得他们这是在寻死呢。”

罗无相轻笑着摸了摸阿希的脑袋,说道:

“傻孩子,若是一般人,哪怕是师公,要是带着你被那群家伙围住了,第一个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阿希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当然是杀出一片血路了,师公说过,茶婆村里的鬼物也就是厉鬼级别,凭爷爷的实力,肯定可以杀出去的。”

“哈哈哈,师公要是一个人,自然可以杀出去,但也免不了大伤元气,若再要分心照顾你的安全,难咱们爷儿俩估计就得撂这儿了,而你看那邢昌黎,身边可是有三个累赘啊。”

罗无相说完,看到阿希还是一脸疑惑,其实别说是她,便是魏无可和邢晓珊此时也是一脸蒙圈。

“唉,傻丫头啊,你要是有你父亲一半的聪慧,那师公就是死也知足咯。”

听到罗无相这么说,阿希抿着嘴,低着头,眼眶也有些泛红,罗无相叹了口气,摸着她的脑袋:

“师公不是在怪你,丫头,只有你厉害了,才能从古脉里救出你父亲,只要有他坐镇,我神机堂还有哪个堂口能相提并论?”

“扯远了,扯远了,傻孩子,其实这事很简单,你说,若此时是白天,什么东西跟着你你最不会察觉?”

阿希此时抿着嘴,眉眼抬了抬,偷偷看了看罗无相,不敢回答。

这时候魏无可倒是忍不住了,“管他什么东西,只要是跟着我,我肯定会察觉啊。”

罗无相摇了摇头:“若跟着你的是影子呢?”

魏无可一怔,这答案倒是他没想到的,但这个与邢昌黎又有什么关系啊?

“但是他们几个也不是影子啊?”魏无可探出头瞥了他们一眼,他很确定那几个人是笔直站着的。

阿希也点了点,“对啊,师公,他们不是影子。”

听到阿希也跟腔这样说,罗无相瞪了魏无可一眼,许是怪他把阿希也带成了榆木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你们啊,唉,之所以影子不会被人觉得是外物,乃是因为它是人在阴间的投射,阴阳交合,才不违和,那什么是鬼魂在阳间的投射呢?”

阿希这时候眼冒金星,“我知道,师公,是尸体。”

“没错。”罗无相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瞪了一眼还混混沌沌的魏无可,继续说道:

“邢家狱火,乃是至阳与至阴的交融,地狱为阴,火为阳,故而狱火既可如炎般焚万物,又可似冰般寒体魄,而尸体与人最直面的一个区别,就是温度。”

“这也是为何我们在毒楼看到紫火越来越弱,这只不过是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罢了,而进去那座祠堂,则是掩饰其中的转变。”

“此子不但脑子灵活,胆子也大,要知道,他们此时虽说被茶婆村的鬼认同,却也很难脱身,时间久了,他们自己也受不住,看来那家伙是吃定咱们幺门有人在此了。”

“原本我是想让他们与这些茶婆村的鬼物先拼上一拼,不管是消耗哪方的实力,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谁知道那家伙竟然在不知道敌手的情况下,置死地而后是,反将了我一军。”

罗无相嘿嘿笑着,虽说被人反摆了一道,但他却似乎并没有不开心。

好久没在江湖走动,能与这么厉害的后生交手,这才稍微有些乐子。

只是不知道除了邢家,其他三个家族的晚辈后生实力如何,不然的话,自己就得悠着点,别把他邢昌黎给不小心玩死了。

“好了,我们也准备一下,跟着他们一起进林子吧,看样子,他们是想进婴木林找正主报仇了。”

罗无相说完,手一挥,十几只灰色的小虫子便飞了出来,朝着魏无可他们以及十个唐装汉子额头飞去。

不待魏无可问清楚这话什么意思,一只灰色小虫便飞到了他额头上猛地一盯。

顿时,魏无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中阖棺菩提里的悬指似乎想冲出来,但却被佛头里的主狠狠压制住。

他紧握着手,阖棺手上黑气流转,那些仿似鳞片的裂纹越发清晰。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突然神经一松,所有的痛楚如潮水一般退去,而身体的变化,也在一瞬间成为原来的样子。

当那股难受一消失,魏无可连忙摸了摸额头。

额头之上竟然有一只虫子,魏无可顿时感到一阵膈应。

平日里见到个虫子他连用鞋打都觉得有些后背发凉,生怕虫子飞到他手上。

这时候不但有虫飞在身上,甚至还紧紧叮咬着自己的身体,魏无可顿时就像把它剥下来。

只是这时候,罗无相拍了拍他的手,

“放下,这祟虫吃过不少魂魄,如今他们钉在你们身上,虽说魂魄有些难受,但却能给那些鬼物造成是有鬼附身的错觉,所以,要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听到这话,饶是魏无可心中再有不甘,也只得放下自己的手。

只是,这时候他却越来越搞不懂现状了。

那些鬼物不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赎罪的么,难不成如今它们是要去婴木林谢罪?

但看那些鬼物阴煞之气浓烈,怎么看都像是是寻仇的呀。

第49章 仇隙

茶婆村山底,祖宗祠堂。

邢乌桓他们一行人被村民团团围住,只是他们此时脸色铁青,严顺他们仨更是面如死尸,表情木讷。

若他们此时出现在太平间,决然不会有人将他们当做活人。

阿瑶及一干村民看着他们几个,虽说有些疑惑,但怀疑也只是一闪而过。

也不知道是哪个手快的子孙后人,竟然悄咪咪地就上了他们的身。

但四处密密麻麻的阴魂,倒也不好去问清楚,阿瑶冷眼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再无外人,扬手说道:

“既然此处都是自家人了,那就别耽误时间了,众人听令,随我等去请大老爷出山。”

阿瑶嘴巴开阖,但声音却是一道沧桑阴森的老人声音。

听到她的这番话,那些被上了身的村民挥舞着手中的铁锹锄头,嗓子里嘶哑着发出吼声,颇为癫狂。

阿瑶看了看身边的黑子俩兄弟和樊可,四鬼相视一笑。

“大人,咱们走?”樊可颇为妩媚地一笑,喉间发出一道尖细地声音。

阿瑶点了点头,转过身,率先朝前走去。

顿时一股敲锣打鼓地声响响彻整个村子,阴气浓郁,遮得人眼都有些睁不开,阴魂占道,整个茶婆村似乎在一瞬间变为了死地。

山底下其他村民的房屋门窗紧紧关着,不少妇人或老汉偷偷从窗缝瞄着,脸上布满憾色,似乎对于自己未能走入队伍之中颇为遗憾。

不过,他们的眼中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狂喜,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他们应该是要去婴木林,叫醒那里面的主,只要那个主走了,这婴木林的宝藏,那就都纳入他们的囊中了。

这一场孽债,在他们看来,似乎已经到尽头了。

数不清的阴魂跟着那几十个村民身后,邢昌黎他们几个磨磨蹭蹭走在最后,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罗无相眼见那几十个厉鬼带着阴魂慢慢走远,整了整衣领:

“咱们也出去吧,好久没与降鬼道后人打照面了,熟络一下也好。”

邢昌茂本来还想说什么,只是罗无相说完话就已经走出了巷子,再说也是徒然,只能跟在他身后。

等到邢晓珊魏无可和阿希走后,那十个唐装汉子也快步跟上,只是他们自从被祟虫叮咬了之后,仿佛更加木讷了。

十几人人慢慢朝着邢家几人那边靠近,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邢昌黎他们身边。

听到声响,邢昌黎慢悠悠转过头看向身旁,见到来人,他眉头紧皱,但却没有太多意外神色。

“罗老鬼,果然是你,没想到你还真没死。”

罗无相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们邢家的老家伙都百来岁了吧,他们几个磨磨蹭蹭着不肯走,那我只好耐着性子等等他们了。”

邢昌黎轻笑了一声,对他的回答倒是不气不怒。

只是罗无相似乎还不尽兴,又看向邢乌桓:

“哎呀,这应该就是邢家老二家的公子吧,一晃这么多年,都长这么大了啊,真是时光易逝,物是人非啊,邢昌黎,你二哥二嫂死的惨,这么些年我可是愧疚的很啊,都怪我管教不严啊。”

说着又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邢昌茂,一脸语重心长地说道:

“昌茂啊,到时候你好好跟你这侄子道个歉,这事儿看能不能就这么了了。”

他说的诚挚,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和事老呢。

听到他这么说,邢昌黎面色一冷,看向罗无相慢慢说道:

“罗老鬼,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你们神机堂和卫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这突然出山对婴木林有什么图谋,但现在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那些歪脑筋最好收收,不然,咱们可以现在试试厉害。”

话音刚落,邢昌黎竟然直接从袖中露出半截折扇,见到邢昌黎这么不要命,罗无相顿时也有些怵了。

妈的,这邢家人真的一个个都是疯子,全都是不要命的主,他们俩若是一斗,兴许也能从这数千阴魂厉鬼之中逃得性命,但其他人,尤其是阿希,估计就得留在这儿了。

“行行行,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头子怕了你了,一切等此事了了再说,咱们先齐心协力过了这一趟,等入了婴木林,再就各凭本事了。”

邢昌黎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不过倒也没有继续紧逼,将折扇一收,然后转过头,对着牙关紧咬的邢乌桓说道:

“乌桓,现在不是争勇斗狠的时候,等事后再说。”

邢楠此时也是紧紧抓住邢乌桓紧握的手:

“哥。”

邢乌桓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点了点头,嘶哑着喉咙说道:“哥没事,等到了婴木林,所有的仇,我一起报。”

邢楠抿着嘴嗯了一声,抬起头眨了几下眼,连忙转过头看向远方,而后是一声解脱般的叹气。

这时候,众人已经跟着阿瑶他们走出了茶婆山,只是他们却并非直直地闯过山前的稻田,而是往侧面走去。

“咦,他们不是去婴木林?”

见到方向不对,魏无可疑惑地问道。

此时,他和邢晓珊早已走到了邢乌桓身后,罗无相对此倒也没说什么,一条绳子的蚂蚱,计较太多,反而不好。

邢昌黎听到声响,看了看他,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

“你便是魏无可吧,不错,已经是点棺手了,卫家也算是留了一丝香火。”

听到邢昌黎主动找自己说话,魏无可也是倍感荣幸,看得出来邢乌桓一直颇为推崇他这个三叔,这么厉害的人竟然这么和蔼,自然让他颇为有些受宠若惊。

“三...三叔,谢谢三叔夸奖,您过奖了。”

邢昌黎笑了笑,没有继续客套,而是朝着狮子山努了努嘴:“咱们这不是去婴木林,而是狮子山。”

“狮子山?去那儿干嘛?不是说茶婆山还债百世后,婴木林里面的主就会放过他们,然后留给茶婆山一大批宝藏么?”

邢昌黎摇了摇头:

“这话也就最开始那一批人骗骗后代子孙罢了,茶婆村的人确实是在还债,但还的不是婴木林里面的主,而是当初封印婴木林里面那位主的人,想必也就是刚才他们口中的大老爷吧。”

“我也是到了这茶婆村才想通这些事,这里从来就不是婴木林里面的主不放过村子,而是村子里的人不愿放过那里面的主。”

魏无可一愣,邢昌黎这话说的有些拗口也有些难懂,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清楚,只是喃喃道:

“可是传下来的故事里不是这样的啊...”

罗无相见到魏无可那副傻样,顿时白眼一翻,要不是现在形势危险,他非得让祟虫钻进魏无可脑袋里瞧瞧,里面到底是屎还是豆浆。

这卫家留下来的最后一颗棋子怎么呆成这样啊,话说到这地步都理不清?

“你这傻小子,嘴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你要想给后人摆局,难不成还告诉他们你有害人之心?”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看着四周的布局,狮子山与茶婆山前后夹击,左右两山为屏,这明显是想跟对付婴木林嘛,且不说这山形地势,咱就单看人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当初那些士卒都是些以下犯上的小人,他们会让自己及子孙后代的阴魂在这里受罪偿债?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那些后人供养的,根本不会是婴木林里的主。”

罗无相看着魏无可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只觉得脑门心有些痛。

要靠这榆木脑袋完成自己的计划,以后的路还长的很啊。

魏无可也知道再问下去自己能听懂的也少的可怜,倒不如自己默默将整件事想通,一旦有什么变故,也能自己做出判断。

顿时他便闭口不言,只是眼神轻佻,像是自己听懂了的样子,又像是老子就是没懂你能把我咋地的混不吝样。

说话间,阿瑶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狮子山。

只见她抬起手,锣鼓响声骤停,魏无可他们也噤若寒蝉,不敢妄动。

“大老爷,最后的口粮到了,您享用了,咱们就可以杀入林子了。”

阿瑶阴狠一笑,转过身朝着后方看去,眼神死死盯着魏无可他们几人。

第50章 抬棺

魏无可只觉全身一冷,毕竟,被数千只鬼直勾勾地盯着,想不难受都难。

“三叔,我们好像被盯上了。”

魏无可说话有些颤颤巍巍,紧握着阖棺菩提,看了看四周。

邢昌黎点了点头,原本还以为能瞒过他们,跟着去婴木林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竟然被摆了一道。

他拿出折扇,轻轻翻开,一朵朵紫火从严顺他们身上飘入扇子里,落在其上火兽的身上。

此时严顺他们几个如梦初醒,大口喘着气,像是被活埋刚挖出来一般,与此同时,他们也连忙摩擦着身子,八月夏末,三个人却冻得瑟瑟发抖。

此时的他们紧紧挨着邢乌桓他们,饶是见到魏无可这个熟悉的人,他们也没靠过去。

生死之际,别说什么熟络与否,能保住自己性命的就是爹。

邢昌黎见到他们仨已无大碍,又看了看瑟生生的邢晓珊,叹了口气道:

“乌桓,一会儿你带着他们几个去找刘拐子,这么多天了,想必他那边也准备好了,照顾好晓珊,毕竟也是邢家人。”

说完,他往前几步,挡在众人身前:

“罗老鬼,看来得咱们几个联手为小辈拖拖时间了。”

罗无相这会儿倒是没说二话,点了点头,也走在了他旁边,手一招,十来只虫子从魏无可他们额头飞走。

等到虫子尽数招了回来,罗无相回过头对着那十来个唐装汉子说道:

“你们一会儿跟着阿希和魏无可,若是他们俩有什么差池,你们会比死还惨。”

那十来名汉子哆嗦着身子点了点头,眼前这位爷的手段,他们可都是知道的。

就在罗无相安排的时候,狮子山的那些坟墓上一点点鬼火慢慢飘出,坟包之上的泥土被慢慢抖动,像是有人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这时候,别说是魏无可严顺他们,便是邢昌黎都被吓了一跳。

一般而言,尸鬼殊途,怎么这茶婆村的村民可以既变成鬼又变成尸?

他丝毫不敢不敢怠慢,死死地盯着周围,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来袭击他们。

半晌后,坟包之中的白骨盖了一地,像是茶婆村下了一场惨白的雪,在夜色之中看起来尤为渗人。

而后一阵咔嚓咔嚓地骨裂声响起,隐隐约约还伴有木鱼咚咚声,远处有人在慢慢走近,像是个大肥螃蟹,七八只脚踩在白骨之上,顿时整个人都陷下去两三寸。

“这是个什么怪物?”魏无可看到远处的肥螃蟹,手心都吓出来汗。

他用手在身上擦了擦,只是放下手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咦,我的手怎么感觉没那么糙了。”

感觉到手心的汗,魏无可低头瞟了一眼,他的阖棺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原样,不再有密密麻麻鳞片一般的死皮。

再看阖棺菩提,那块阖棺脉上面此时竟然显现出一些隐隐约约的纹路。

魏无可本来想好好看看,但这时候,那只肥蟹好像已经距离他们不过三丈远,他终于见到了这只大螃蟹的真容。

那是七个女子抬棺,全是低着头,跪着身子,用膝盖在白骨上挪动着身子。

棺身是纸糊的,外黑内红,棺内半倚着一个肥猪一般的人,闭着眼。脸上像刷了一层石灰一样,穿着一身细麻长布,样子倒是有些富态,手里拿着一个木头疙瘩敲着。

那木头疙瘩有些像木鱼,但形状却如同蟾蜍,身上横穿了八根棒槌,嘴里含着一颗圆木珠。

见到那人走近,阿瑶他们以及村民全都跪下身子,手臂高举,呼声喊道:“恭迎大老爷。”

眼神炙热,如见神临。

但邢家几人却都盯着抬棺的几个女子,邢昌黎叹了口气,瞥了一眼邢昌茂,只是邢昌茂的脸上却波澜不惊,仿佛没什么事发生一样。

而邢晓珊此时已是眼睛通红,失声喊了出来:

“小玥。”

也不知道是不是邢晓珊的声音惊扰到了棺木之中的人,骨裂声与木鱼声刹那间同时停止,棺内人睁开双眼,晃悠悠地坐直了身子,而后咧嘴一笑。

“小丫头,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啊,这抬棺的少一人,心里总是空落落,孩子,来吧。”

见到大老爷的目光朝着他们几个看了过来,魏无可邢一紧,还以为他是看向刚才扰乱氛围的邢晓珊。

就在魏无可慢慢挪动身子,远离邢晓珊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大老爷看向的,貌似是自己越来越靠近的严顺。

严顺本来站在众人身后,这时候突然感觉得很多道目光看向自己,顿时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了,要早知道会遭遇这些,他便是家财败尽,也不会来这茶婆村找什么祖传宝贝的。

他们仨都看不到阴魂,从始至终他们都以为只是被一群被鬼上身的人挟持着。

“怎...怎么啦?干嘛都看我?”

严顺退了几步,看了看身上,又转过身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虎皮和米粒,只是他们两人也是满头雾水。

阿希瞪了严顺一眼,她自然也是看到了严顺肩膀上的婷婷,虽说不知道这女孩为何与抬棺的几人姿势相同,但若是能将他们几个推出去,可以保其他人的平安的话,那这生意倒也划得来。

于是她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喷剂,对着严顺还有虎皮米粒的眼睛都喷了几下。

当喷雾落入眼睛,严顺只觉得眼睛一涩,刚准备去揉,却听到虎皮在身后大喊大叫:

“啊...鬼,好多鬼啊,救命啊,啊,老大,婷婷....婷婷...婷婷在你肩膀上。”

严顺揉着眼睛没听太清,只是当他睁开眼,感觉头顶上有东西,抬起头,正好与婷婷四目相对。

他一怔,心脏那一瞬间好像停止跳动了一般,脑袋里像是乱麻一样,什么都想不起,也什么都不想想,腿一软,倒在地上。

婷婷依旧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后,才挪着身子,跪着走向大老爷,拿起抬棺木,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大老爷将手中木鱼放在身上,坐直了身子,一边一只手伸出,搭在婷婷和小玥的肩膀上。

“八女抬棺,大老爷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了,看吧,大老爷说过,这蟾母一呼百应,只要拿命来换,执念必定给你了了。”

“小玥啊,你不是一直想要你父亲正眼看你嘛,你一会儿出手就让她看看厉害,看他敢不敢轻视。”

“婷婷啊,你那个相好的也来了,你说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不论生死,这不,刚好我还缺个敲鼓的童子,他来刚好。”

大老爷不紧不慢地说道,全然无视其他的人。

罗无相看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的大老爷,眉头锁得更深了:

“邢昌黎,你说这大老爷看样子貌似也就是隐煞吧,怎么我心里倒有些不安呢。”

邢昌黎摇了摇头:“按理说,应该就是隐煞,他身上没有厉鬼一般的凶狠戾气,只不过...我也感觉有些不安。”

第51章 逃命

果不其然,就在邢昌黎刚说完这话,八女放下棺木,同时起身,而后一人从蟾母身上抽出一根棒槌,轻轻敲下。

顿时八音齐出,魏无可只觉得耳朵里突然嗡地一声,自己像是躺在一张酥软的床上。

有人在眼前轻歌曼舞,舞着水袖来到他身边。

那女人倚在他肩上,魏无可只觉水袖盈香,软玉缠绵,他看不清女人的样子,只是耳边一股热浪扑来,她在耳边轻轻说话:

“无可,什么是你这辈子都难了的事,说出来,我就帮你实现。”

魏无可一愣,什么是自己这一辈子难了的事?

父母?他自小孤身一人,不知亲情为何物;

朋友?他独来独往惯了,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

地位?高处不胜寒,他自己的能力自己懂;

女人?没办法做到硬盘了只有一个女神,说女人是这辈子最想要的事,未免浮夸;

那就只有钱了,他想要要很多的钱,很多很多。

他刚才说一个亿,又觉得太少,想说千万亿,也觉得还少,反正只要是个数,总会有更大的一个数存在,一来二去,竟拖得耳边说话那人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他的阖棺手一烫,整个人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只大手朝他拍来,他猛地往旁边一闪,才发现出手的竟然是邢昌黎。

“三叔,你要干嘛?”

魏无可猛地一喝,双手握拳摆在身前。

见到魏无可反抗,邢昌黎咦了一声:“你竟然自己醒了?不错不错,那你把这黄纸塞到他们嘴里,别让他们说话,这话一说,尸谏的术法也就成了。”

说罢,邢昌黎往魏无可手里塞了一个布袋,里面十几个三角形的黄色小纸包,上面绘着朱砂画的符,捏了捏,里面还有些绿豆铜钱糯米之类的东西。

而在前方不远处,罗无相身边满是密密麻麻地虫子,一半灰,一半黑,应付着朝他们奔过来的那些阴魂和村民,神色已有些焦急。

虽说那些灰虫子扑倒阴魂身上,都能让它们身形一淡,那股阴气也弱上一分,但是在是阴魂太多,灰色虫子吃多了则爆体而亡,眼看着数量已越来越少。

至于黑色虫子,则是在应付那些村民,只不过这些村民被附了身,虽说黑色虫子那种肉体刺痛依旧能阻止他们的脚步,但对于上他们身的厉鬼而言,却并不是那么强烈。

他们纷纷出手捏死身上的黑色虫子,全然不敢身子已肿的大了一圈。

虽说那些阴魂和村民的数量有限,但罗无相的虫子也是有限的,这么些年来养了那么多,若是都浪费在这里,未免也太可惜了,其他的虫子现在又不好拿出来用,用了,就没底牌了。

邢昌茂看来也有几分厉害,刚才那蟾母的声音竟然也没将他怎么样,只见他在罗无相旁边,手里也是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之上刻满了凹痕。

他站在罗无相前方,一旦有漏网之鱼,他便过去摆平。

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越来越多的阴魂靠近,这一刀一刀的,恐怕也弄不死多少阴魂了。

“邢家老三,你弄好了没有。”

罗无相一边指使着虫子一边焦急地喊道。

他的话音还没落,一道紫火飞出,将逃出虫子包围的一个阴魂瞬间烧成虚无。

“这么快,年轻人手脚挺麻利的啊。”

“我没去弄,魏无可没事。”

罗无相转过头,看到手忙脚乱往众人嘴里塞纸包的魏无可,嘿嘿一笑:“这小子,倒还真不赖。”

这时候,魏无可已经将所有纸包都放在各人嘴里,还剩了一些,他便都塞进去自己的背包,这种好东西,总不至于丢掉,说不定以后还能卖些钱呢。

当众人被塞入纸包后,也都慢慢清醒了过来,邢家兄妹还好,刚才眼神里都保留着一分清醒。

只是严顺他们仨此时都满身大汗,尤其是虎皮和米粒,要不是魏无可那纸包塞得快,估计他俩就把话说出来了。

哪怕是塞着纸包,他俩依旧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不停地说道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乌桓,你带着他们先走”

“神机堂弟子听着,快些过来帮我。”

就在众人刚醒的时候,罗无相和邢昌黎纷纷出言吩咐,瞬息之间,余下众人立马分为了两个方向。

一方是神机堂的唐装汉子,不要命地朝着阴魂方向冲过去。

一方是以邢乌桓带队的数人,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见到邢乌桓那么果决,而越来越多的阴魂和村民朝着邢昌黎他们冲去,魏无可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邢大哥,咱们不管三叔他们了?”

“三叔做事向来稳当,他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我们留在这儿只是累赘,跟我来。”

邢乌桓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朝着山腰跑去,他们要跑到狮子山侧方上山,按照当初和刘拐子的约定,那儿有一条密道直通婴木林。

这狮子山的阴魂野鬼到时候追不到他们,肯定也会自行去婴木林,到时候他们坐山观虎斗,总好过被两方轮着打。

见到阴魂和那些村民被阻挡住,而邢乌桓他们几个年轻人已经准备逃走,躺在棺材里的大老爷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手指轻叩着棺材,闭着眼自顾自的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地倒像是在听着小曲儿。

阿瑶他们几个走到了棺材旁,谄媚地笑问道:

“大老爷,咱们要再不出手,他们可就要走了。”

大老爷笑了笑:“不慌,过会儿,你们把挡路的十个汉子留下让我补补身子,其他人,就让他们逃。”

听到大老爷这么说,阿瑶眉头一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般,侧过身子,往前一探,在大老爷耳边轻声问道:

“大老爷您这意思,是想赶着他们先去婴木林,先去探探路?”

阿瑶本以为自己猜到了大老爷的心思,却没有想到,大老爷眼睛都没抬,一巴掌扇了过来:

“你呀,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都没长进啊,以前是咱们人少式微,对上里面那些家伙有些吃亏,而今咱们人多势众,还用得着这般做法?”

阿瑶受了一巴掌,却没有半分怒气,听到大老爷的教训,反而点头哈腰满脸佩服:“

是是是,大老爷教训的是,是小的愚钝了,那不知道大老爷留他们是?”

“唉,要是阿七当时没死的话就好了,连它都比你要聪明啊。”

大老爷睁开眼颇为无奈地瞟了阿瑶一眼。

“再怎么说,我们也得出去啊。”

大老爷看着慢慢逃远的众人的身影,微微一笑,他在这儿待得太久,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灭掉婴木林里面的人,以洗当年的耻辱。

也想着怎么避开那家伙的诅咒,在这茶婆村以外的天地,好好享受一番。

这么多年了啊,似乎真的快到尽头了。

第52章 拐子

魏无可紧紧跟在邢乌桓身后,在他前方,始终有一团紫火在指明方向。

刚跑出不远,魏无可回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地阴魂已经将三叔和罗无相包围住了,此时根本看不到他们人在哪里。

见状,他连忙向邢乌桓喊道:

“邢大哥,我们后面好像没有东西追过来。”

“嗯”邢乌桓应了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

魏无可见到对方似乎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接着说道:

“我的意思是那些东西都对付三叔他们去了,他们真的没事吗?”

“三叔做事向来稳当,我们顾好自己别添乱就行。”

邢乌桓还是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跑在最前方。

“不对啊,那些阴魂野鬼已经冲破了那些虫子和紫火,把三叔都包围起来了,但他们竟然放任我们走,其中肯定又阴谋的。”

魏无可大声说道,只是这次邢乌桓再没有接话。

魏无可顿时有些不甘心,想要拉住邢乌桓,让他听自己一言:

“邢大哥,这事有古怪,要么就是那个大老爷铁了心要把三叔他们留下,要么就是另有阴谋,如果那个阴谋是对付我们的话,那我们几个离开了三叔他们不是更危险嘛,如果那个阴谋是对付三叔的,那我们或许可以回去救救他们的。”

魏无可好不容易赶上邢乌桓,刚想身手拉住他,只是这时候邢乌桓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魏无可一个闪躲不及,砰地撞了上去。

“哎哟,邢大哥,你这突然停下来干嘛啊。”

魏无可揉了揉撞红了的脑门,抬起头,却看到邢乌桓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

“魏无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那些老鬼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他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若不是绝顶聪明,不要想着去揣测他们的想法然后去找漏洞,那样你只会陷入更深层次的圈套,而这圈套或许是你这一辈子都承受不起的。”

“我...”魏无可一怔,他没想到邢乌桓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梳理了一下,说出他的意见而已。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邢乌桓再次说道:

“咱们只要想方设法能保住自己的命,那么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虚的,懂吗?”

兴许也知道是自己有些过激了,邢乌桓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过身继续朝着前方跑去。

魏无可也知道这邢乌桓是铁了心地不去管三叔他们了,其实别说是他,便是阿希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一眼。

也不知道是他们这些家族人情冷漠呢,还是真的对自家大人太过信任呢。

魏无可不懂,但被骂了一顿的他也不想再懂,反正他们与自己非亲非故,死了也不必掏太多分子钱,既然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管,那他还坚持个拔毛鸡啊,哼了一声,快步跟上。

一行人跟着小跑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邢乌桓眼尖,看到在许多坟包之中,有一处是新坟,坟上没有孝子棍,倒是插着一根四四方方的钢管。

“是这儿,咱们到了。”

邢乌桓看了看四周,双手挡在嘴前,轻声喊着刘拐子的名字。

不一会儿,只见那座新坟上的钢管转了一圈,泥土纷纷落下,露出一个井口大的洞,一个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邢哥,你们来了,我叫小牧,是拐子哥让我来接你们的,他已经在下面等了你们三天了,您随我来。”

出来的那人是个小伙子,看起来二十出头,对着众人点头笑了笑,又连忙钻到坟包里去。

“走吧,你们跟上,我回去看看。”

邢乌桓让众人跟着小牧,阿希本来也想要跟着邢乌桓一起过去,但又怕自己去了反而是添乱,只得愁眉苦脸地作罢。

等到魏无可他们都钻进坟包里,他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另一片天地。

这处新坟只是个入口,挡在口子上的是一个贴满了黄纸符的铁盖。

铁盖之下有许许多多的齿轮盘,最靠近地面的那个齿轮与钢管的棱角倒是严丝合缝,从里面转动一个轴承,能撬动钢管将铁盖打开,但若是往外用力,便是将钢管掰断,恐怕也只能让铁盖变得愈加密封。

“你们顺着这条路往下走,这里面就挖了一条地道,不会迷路的。”

小牧将铁盖盖好后,对着众人一笑,指了指身后一条通往下方的小路。

“那你呢?”

“我在这儿等下邢哥,一会儿他回来了,我听见声响后给他开门。”

小牧指了指那根中空的钢管,羞涩地笑了笑。

魏无可他们也知道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帮助,倒不如下去,也见见让邢乌桓如此看重的刘拐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说不定到时候他还有办法帮上一手呢。

此时他们虽说在地道里,但空气却并不浑浊,每隔一段路都有个手提灯挂在洞壁上,倒也不会磕到碰到。

魏无可感觉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地上的泥土也是越来越潮湿,沾在鞋子上,倒托得人越来越高了。

如此又走了十来分钟,只见原本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道愈发开阔,甚至还有个洞穴在前方,洞穴之中铺了厚厚一层干草,用木头随意搭了个小桌子,有三个人正围在桌子旁看着一张图纸。

见到有人进来,那三人连忙站起身,其中一人拄着根拐杖,脸上干巴巴的,糙得很,留着个寸头,看着约莫有个四十来岁,想必就是刘拐子了。

其他两个年纪小一些,应该是和小牧差不多,只是眼睛里的狠厉,却不是小牧能比拟的,想必也是刀山火海趟了不少回,穿着打扮倒是与刘拐子一样,也是看起来脏兮兮的。

“怎么就你们几个?邢乌桓呢?”

刘拐子见到人群中并没有邢乌桓,不禁疑惑问道。

“他去看看三叔,估计还得等会儿。”

“三爷也来了?他在哪儿呢?要不要我去接接?”

“三叔还在狮子山南侧山腰处,那边有情况,三叔被拦在那儿。”

“有情况?妈的,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对了,那茶婆山那些村民怎么样?”

“大多被上了身,如今缠住我三叔的除了山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八女抬棺的大鬼外,就是那些村民,到时候那些鬼物走了,恐怕村民中能活下来的也寥寥无几。”

听到这话,刘拐子啐了一口,拿起拐杖对着墙猛地一砸,顿时咚的一声闷响将众人吓了一跳。

“草他妈的,老子就知道是这样,他奶奶的,茶婆山的人也真是被财迷了七窍了,说什么偿了老祖宗的债,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他妈的,鬼话能信吗?啊?”

刘拐子似乎颇为气愤,但愤懑之余,眼底流露出的伤心却也不假。

过了半晌,许是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刘拐子拍了拍脑袋,苦笑了两声:

“各位不好意思啊,这是我自个儿的一点私事,惊扰到各位实在是抱歉。”

刘拐子拱手抱拳道了个歉:

“我以前是附近村子里的,和这茶婆村的一个伙计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只是十六七岁时候,我老头托人给我找了个活计,后来就一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常年漂泊在外,也没时间回来看看,只是在外面的那段日子,也算长了些本事。”

“小时候总觉得这茶婆山有些不对劲,后来再来的时候,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这狮子山和茶婆山绝对有大鬼,想着借子孙后代的气运来贴肥自个儿呢,当时我便想着让我那伙计走,只是他不但不听,还将我的话传了出去,后来我这腿就被断了,也是我命好,没死,唉。”

刘拐子叹了口气,用拐杖将干草往旁边推了推,对着众人使了个眼神:

“你们先坐着休息会儿吧,三爷和邢乌桓他们想必还没那么快过来,不过放心,他们铁定是会过来的。”

说罢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那俩小伙子见状也连忙将其他地方的干草摞了摞,让其他人落座。

第53章 入瓮

听他说的那么肯定,魏无可连忙凑到刘拐子身前,想要打探下更多消息。

毕竟现在是阖棺菩提的上升期,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快搞几只鬼将阖棺菩提凑满:

“刘哥,你是不是和那个躺在棺材里的胖子交过手啊?那个大老爷是什么来头啊?”

刘拐子侧过脸看了看魏无可,全然一副看傻子的样子:

“你瞧我这样子,像是能跟那些大鬼对打的么?你当老子天残脚啊?”

魏无可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刘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主要是看您那么肯定,就瞎问问。”

刘拐子扯了根干草放在嘴里嚼着,要不是来的人是邢乌桓的朋友,他非得让那家伙和自己配成天残地缺。

刘拐子将嘴里的草沫子吐了出来,不耐烦地说道:

“你来这儿之前是不是听说过婴木林里有鬼?”

“对啊。”

“那就对了嘛,婴木林有鬼,狮子山和茶婆山也有,而且他们肯定不是一伙的,就实力而言,狮子山的估计要逊上数筹,不然也不会骗他们子孙后代造这么一个阴损局,对吧?”

魏无可点了点头,刘拐子越说越是激动,就像是拿着戒尺训着学生的先生一般:

“按照邢家三叔的能力,哪怕狮子山的大鬼再厉害,要想弄死他,那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要真那样,那些鬼东西还怎么去对付婴木林里的主?”

听到刘拐子这么说,魏无可算是明白了他开始说的话,果然经验还是重要的,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坐在办公室搞活动策划的人,这其中的弯弯翘翘竟然将他弄迷糊了。

只是当他明白了这一点,却又有另一点想不通。

“对了,刘哥,那这么说,当时那个大老爷拦下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刘拐子唉了一声,“这目的嘛,不就是....”

“就是什么?”

“妈的,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子就是个盗墓的,哪懂得那么多啊。”

刘拐子摆了摆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被压得瘪瘪的烟,抽出一根自己点上。

只是脸上的神情却从悲愤转为了疑惑,是啊,那个大鬼留下他们到底是干嘛呢?

倒不是刘拐子想得多,只是做他们这一行,要想钱多命在手,一来要防墓里的鬼,二来要防墓外的人,事情要是想的不通透,一旦出事,那就是万劫不复。

而魏无可被骂了一顿后也安分了许多,一个人拄着脑袋坐在角落想着事。

这可不是魏无可觉得受了委屈,这么多年来,被骂被打的次数不少,这些他早已习惯了。

只是他想以后总有一天自己会独自出去闯,要是头脑还像以前那样懒,那自己的命,就从来都不曾在自己手里过。

可是在魏无可想方设法去将所有的信息过了一遍之后,也不过得出了一个结论。

管它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反正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要往阖棺菩提里填东西,那就千难万难了,毕竟不是每次都能有好几个高手在旁。

想通了这点,魏无可心中焦虑荡然无存,富贵险中求,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更何况自己手上,还有个妖呢。

这时候,魏无可只觉浑身上下一轻,抽出空子开始看着四周的情形。

阿希一个人站在通道口,手中握着一个口笛,面朝来时的路。

严顺他们三个发着呆,紧靠在一起。

邢楠坐在一旁抽烟,邢晓珊坐在她身旁。

所有人做着不同的事,但全都双眼无神,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刘拐子的两个徒弟,他们正用血磨着刀,刀身上坑坑洼洼的,那些凹坑之中满是暗红。

不多时候,只听得咔擦一道转轮的声音,所有人都站起身朝着来处望去。

来的正是邢乌桓他们,罗无相和邢家两兄弟脸上满是疲色,身上衣衫也早已汗湿,见到洞中的刘拐子师徒三人,邢昌黎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

“拐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见过三爷,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只是如果咱们直接去婴木林,那狮子山里的那些个东西....”

刘拐子有些不好意思,邢三爷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按理说是不该问,但现在情况紧急,自己手下三个徒弟的命都捏在自己手里,由不得他不多想。

“不用管他们,拐子,咱们这条路的出口是在婴木林哪儿?已经打通了吗?”

“暂时还没有打通,当土里的阴气越来越重,我就不敢动手了,差不多往地面应该还有十来米的距离吧,到时候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弄好。”

“看来没错了,他们是想瓮中捉鳖,虽然我还不知道婴木林那边出口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刚才那个大老爷拖住我们,肯定是想逼着咱们这边几位年轻人到这个密道里来,他肯定吃准了我们跑不到婴木林,现在他们派了不少村民堵着出口,等解决了婴木林这边,恐怕就要来对付我们了。”

“对付我们?解决婴木林里面的主?”刘拐子一脸的不相信,整个茶婆村的布局,是狮子山的大老爷针对婴木林的主,这仇隙能记恨那么多年,想必肯定是血海深仇。

但大老爷忍着那么多年不报,非得等现在,必定是技不如人,那怎么可能解决得了婴木林的主嘛。

见到拐子皱着眉,但他身后的两个徒弟倒是不在乎的样子,邢昌黎又强调了一遍:

“拐子,这事已经很严峻,有人做了件不该做的事,给了大老爷一个契机,现在到婴木林的那一段路可能是最难打通的一段,但咱们必须要过去,不然过了今晚,一旦婴木林的主被大老爷解决了,那咱们不但制不住狮子山的大老爷,甚至有可能都要交代在这儿。”

邢昌黎的脸色越来越严峻,而在说道‘有人给大老爷一个契机’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口吻,眼神也不自觉地瞟了罗无相一眼。

罗无相倒也坦然,嘿嘿一笑,走到刘拐子旁边:

“这位拐子兄弟啊,邢家老三话没说错,当时老头子我因为想抓住婴木林里面的主,所以布了一些局,败婴木林中鬼物的气数,想必他们此时实力也是大损,本来老头子想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这回倒是玩鹰的被鹰啄了眼,本来老头子布的局应该只有在婴木林中才能察觉,但不知道这狮子山的大老爷怎么也知道了这事,如此一来,那大老爷先将咱们关入瓮中,解决了那边再解决我们,倒是让他们占尽便宜了,唉,真是失误失误。”

罗无相讪讪一笑,不过言语中倒是没有太多不好意思。

听到罗无相和邢昌黎这么说,刘拐子点了点头,他对现在的情形倒是有了些了解,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倒也说得过去,要是邢家三爷没猜错的话,这反而不是难事。

“那三爷,这通往婴木林最后一段路哪怕有啥东西,拐子也自信能弄过去,最慢估计也超不过一个时辰,只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那现在就开始过去,只希望这一个时辰里,婴木林的主不要败那么快,不然的话,狮子林的大老爷很可能会成为极度厉害的厉鬼,甚至成为煞也未可知。”

邢昌黎叹了口气,如今也只有求老天护佑了。

第54章 铁棺

刘拐子见邢昌黎说的紧急,也不再耽误时间,对着两个徒弟以及小牧吩咐道:

“小牧,你把寻龙台拿出来,阿文阿力,你们俩拿洛阳铲在一旁帮衬。”

吩咐完几个徒弟,刘拐子又拿去一把短柄铲子递给魏无可:

“要想挖快点,得多些人做事。”

魏无可一愣,侧过脑袋看了看其他人,只见他们要么就是老幼妇孺,要么就是力有不逮,貌似能做事的汉子也只有他了。

于是乎一行人便有开始赶路,由洞穴往婴木林变成了上坡路,一步攀,一步难。

小牧手持一方形似砚台浑身漆黑的寻龙台,寻龙台台唇上雕着两条五爪墨龙,龙首上扬,一龙衔香,一龙吐雾。

雾气化水,滴落在台心,台心上画着八卦方位,水落一方,便定一位。

小牧手持寻龙台,专心致志地掐指算着方位,身旁阿力阿文便按照他所指方向下铲。

每隔三寸,便得重新定一次位,也亏得小牧有耐心,若是换了魏无可,非得砸了这鬼砚台。

阿文他们俩卖力地挖着地道,魏无可则不停地将泥土搬在一旁,在过道中踩紧。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差不多也挖了五六米,魏无可此时累的像只狗,吐着舌头不住喘着粗气,他能感觉到周遭阴气越来越重了。

阿文和阿力此时也累的够呛,越是靠近婴木林,地上的泥土便越硬,挖出的泥土颜色也越来越深,像是干了的血渍一般。

这时候,刘拐子拄着拐杖走上前去,仰起头吸了几下鼻子,捏了一把泥土凑近看了一会儿,又将寻龙台从小牧手中拿过来仔细敲了敲。

“三爷,还有丈八就是婴木林,只是前方三尺处有东西拦路。”

刘拐子用拐子敲了敲墙,顿时一阵叮叮脆响,仿佛敲的不是洞壁,而是一堵铜墙。

听到刘拐子这么说,邢昌黎和罗无相走上前去看了看,此时山洞之中死寂,但隐隐有嘈杂剩下传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拐子,你来断方位,我和老七...和他来挖,若是再不过去,怕是会更加危险。”

“好。”

刘拐子拄着拐杖走到山洞前,端起寻龙台,判着方位。

邢家两兄弟虽说互不言语,但手中动作却是默契十足,速度竟比阿文他们还要快上几分。

眼看着山洞延伸越来越长,这时候,只听得一声铮铮脆响,邢昌茂的洛阳铲敲在墙上竟然蹦出了几点火星。

“小心,退后。”

邢昌黎将邢昌茂往后一推,手中折扇一甩,扇面火兽嘴中顿时一股炙热紫火汹涌而出。

只是片刻之后,不见任何动静。

邢昌黎咦了一声,收了折扇,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副铁棺材。

此时面向众人的,是棺材的边板,边板之上一片漆黑,便是连半个符文都没有,邢昌黎仔细朝着棺材看去,才发现,这棺身上不但没有任何东西,便是连条缝都没有。

难不成这是个铁疙瘩?那他放在这里有什么意图?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见到突兀出现的棺材,其他人虽说有些诧异,但也没什么动作,只是魏无可毕竟没怎么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连忙凑过头看去。

这副棺木虽说看起来阴森,但却没有丝毫阴气传出,不过这却使得它这在婴木林中更显诡异。

刘拐子皱着眉头走上前去,用拐杖点了点棺材,只听到阵阵脆响,却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这种棺材,似乎挺师父提起过,只是一下子,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刘拐子喃喃自语,当初他记得师父提过一嘴,不过那时候他也没当真,如今猛地一下,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而这时候,嘈杂的声音愈发明显,甚至隐隐传来一片怒吼声,邢昌黎脸色的焦急神色愈盛。

“不能再等了,咱们得快些出去,一起推开它。”

邢昌黎见到这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走上前去用肩膀顶住棺身,用力往外推着,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过来帮忙。

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听得咯噔一声,那铁棺材似乎往外移了半寸不到。

而这道声音响起,棺身外的嘈杂声也顿时停了下来。

“再使把劲,一起推,推啊。”

众人再度用力,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在将铁棺材又推开半寸后,那棺材底下仿佛铺了一层铁砂一样,不怎么费力,就被推了出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铁棺材砸落在地,婴木林的景象落入众人眼中。

那是一片空旷之地,放眼望去全是长满鬼脸疤的树,地上腐叶成堆,有白骨在叶片上露出,也有腐肉沾着叶子一起被风吹走。

在正南方有一株参天大树,树下站着几只穿着铁甲寒衣的鬼物,带着头盔看不清面目,拿着青铜剑,双眼射出的寒光让人看着有些冷冽。

在与之相对的,则是大老爷他们。

若是从远处看去,这铁棺材就像是被斜刺在婴木林里的一根铁钉,而刚才的那一下,则像是有人从钉子口将这颗铁钉推了出来。

听到声响,婴木林那几只鬼物和大老爷他们那边的人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本来只是插手此事的邢昌黎等人,一下子竟然成了首当其冲的靶子。

只不过,让那两方人马感兴趣的,似乎并不是他们。

见到铁棺材,大老爷脸上的喜色顿时如二月花开了一地,哆嗦着嘴喊道:

“阿七,是阿七,哈哈哈,果然没相信错你们这几个家伙,果然只有外面的人才能将阿七放出来啊,好好好。”

大老爷抚掌大笑,恨不得爬出棺材亲自走上前去看看。

手下那些阴魂见到祖宗如此开心,纷纷朝着铁棺材走去,争先恐后地想着去揭开铁棺材,讨好一番祖宗。

只是当阴魂一碰到铁棺材,一声声惨叫从阴魂群中传来,整个身子竟然被吸了进去,魂魄如被撕散,世间再无踪迹。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不自量力。”

大老爷狠狠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妄动的其他人,话语中虽说不满,但脸上却没有半分怒气。

要不是留着身后这些酒囊饭袋对付婴木林的这几个家伙,这些家伙,都该成为阿七的口粮啊。

而见到铁棺材和邢昌黎他们几人出现,那伙穿着铁甲寒衣的鬼物也齐刷刷地看来,身子半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很明显,能让它们害怕的,也绝对不是魏无可他们几人。

这棺材里面的东西,看来来头不小啊。

第55章 凶尸

“哈哈哈哈,那几个外来的小子,你们做的不错,等灭了那几条忠心耿耿的狗,老爷我可以让你们死的痛快些。”

当那铁棺材出现后,大老爷顿时变得有些癫狂,咧着嘴看着邢昌黎他们,仿佛一切已是胜券在握。

而后看向参天大树那边,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你们几个,如果识相的话,最好叫卫凌出来,让老子一雪前耻,说不定还能让你们少受些折磨。”

听到大老爷这么说,一阵嘲笑声从那群寒衣士卒之中爆发,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不多时从中走出一人,对着大老爷冷冷一笑:

“任长亮,多年不见,你依旧还是那副丑陋的嘴脸啊,当年你心甘情愿给人做狗去陷害将军,是为了谋得那几家的青睐,那如今费尽心思想让将军魂飞魄散,又想着去贴谁的冷屁股呢?”

大老爷听到这话脸上倒是没显露出怒色,手中不停摸着蟾母,轻声说道:

“贴冷屁股?笑话,当年我是被卫凌打压,始终无出头之日,才对他下狠手,成王败寇,怨我无尤;但他临死前,竟然咒我不得出这茶婆山半步,不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回想起当年的事,大老爷半仰起头,脸上百感交集,一副悲壮的样子:

“老爷我那时候不是你们的对手,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也很不错,不愧是长林军啊,九人成军,挡千将,破万马,当年逼得老子只能用阿七作为阵眼,封了你们几个,不过现在好了,阴隐凶煞邪,如今我已是半步阴煞的存在,也该来洗洗当年的耻辱了。”

见到大老爷一副感天动地的悲壮样子,那人将头盔摘下往地上一扔,啐了一口:

“我呸,任长亮,你果然还是改不了吃屎啊,什么老爷,你就是一条狗,当年想要混进长林军,恨不得跪下舔将军的战靴,一等到你阴谋得逞,倒是只想将将军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呀,一肚子坏水做尽了坏事,倒好像是这世间欠了你一样,要打便打,我林崇奉陪到底,干嘛这么恶心人呢。”

林崇摘下铁盔后,露出的是一张有着些许腐烂的脸,没想到婴木林中的竟然不是阴鬼,而是尸。

看他身上杀气升腾,应该是凶尸无疑了,那大老爷只是隐煞,较之来说,却是要弱上不少。

而阿瑶他们几个被上了身的,虽说是厉鬼,但尸鬼若是同一层次,毕竟尸除了有魂魄,还有肉体,自然要胜上一筹。

只是大老爷他们人多势众,若真打起来,倒也胜负未可知。

但林崇手中青铜剑往前一指,千军万马,悠然未惧。

大老爷冷笑一声,左手抬起,准备让身后阴魂往前冲,只是这时候,一道小女孩的嬉笑声传出。

“崇哥哥,你跟这种狗说那么多干嘛呢,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什么官人老爷啊,就是主人当年临死之时,说咒某些狗不得走出茶婆村,其实啊,那就是一句气话,要是那些狗非要走出去,那也没什么事,能行得通的。”

这时候,一个女娃娃也走上前来,站在林崇面前,倒像是父女一般,女娃娃月牙弯眉,咧嘴一笑,漫不经心之间,看了魏无可一眼。

“这是...鬼奴?”

魏无可心中一惊,鬼奴怎么在这儿?

只不过如今情形复杂,而且看鬼奴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让他挑明他们俩个认识的事,魏无可也不敢乱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

鬼奴,卫阳,还有这里的那个将军叫做卫凌,这一切会不会和卫家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要是大老爷出手对付他们的话,自己说不定还得拼命帮上一把了。

正当他皱着眉头想其中前因后果的时候,一阵气急败坏的吼声将他吓了一跳:

“什么?你说卫凌当年的咒言,只是一句玩笑话?”

大老爷噌地在棺材之中站直了身子,

鬼奴嘿嘿一笑,也不避讳,点了点头。

“对呀,毕竟卫家的人也不是什么都会的,你呀,就喜欢自己吓自己。”

鬼奴一脸无邪,看着大老爷脸色越发难看,笑意便越发浓烈。

“听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呀,就是想太多,唉,当年将军一句玩笑话,你看看你,让子孙后代背了那么久的阴债,害人又害己,何必呢?”

鬼奴越说越开心,只是,她的笑脸之下,却是不停发泄着这些年积累的怨恨。

这么些年,她心中早已郁结成恙,当初长林军九人战死,将军惨被小人所害,十人埋骨异乡,却始终未能报仇。

一来是因为任长亮那缩头乌龟始终不肯露面,二来也是他们几人在婴木林难以走出,那个阵眼太过可怕,若不是有卫家后人帮衬,恐怕她上次也走不出婴木林见不到魏无可。

“好好好,好一个卫凌,上次没让他死绝,这一回,老爷我得让他死得惨烈。既然你们不说他在哪儿,那就让老爷我亲自撬开你们的嘴。”

“你们分为三路人马,一路将长林军给我拖住,一路将那些祭品给我押过来,最后一路,随老爷去请阿七。”

大老爷咬牙切齿地说完那番话,手一挥,身后那些阴魂便如山般扑了上去。

“哼,一群蝼蚁,真是可笑至极。”

林崇见到那些阴魂,顿时豪气万丈,手腕一抖,一声剑啸回荡。

“长林军,杀!”

他站在原地,却如山一般不可侵犯,其余众人也如他这般。

“杀!”

一声声喊叫声响彻林间,让魏无可觉得此事似乎回到了古战场,一群不畏死的男儿,正为信念而战。

而他们几个人,原本是为了帮婴木林而来,只是这时候,他们反倒都愣在那儿,被这猛然一涨的气势给惊住了。

本来他们还以为此行是雪中送炭,但怎么感觉倒像是锦上添花呢。

饶是如此,邢昌黎看了看属于他手下的几人,轻声说了句:

“大老爷所图甚大,不能让他占了上风,趁他病要他命。”

而罗无相此时半眯着眼,瞥了一下长林军那几具尸,转过身对着邢昌黎说道:

“一起帮衬下,清了绊脚石再说。”

而后又满是宠溺地看着阿希说道:

“那些阴魂虽说容易对付,但他们众多,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至于厉鬼,还不是你能对付的,切记要避让。”

阿希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满是渴望,这一点,倒是与魏无可差不多,看来对于杀鬼这事来说,她也是个新手。

这时候,长林军已经冲过了他们身边,在经过的时候,鬼奴又看了魏无可一眼。

见到他手中菩提,顿时嫣然一笑。

“亡人哥哥。”

第56章 杀戮

茶婆村的那些阴魂,毕竟只是大老爷用来供奉自己阴气的工具,要说到战力,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虽然势众,可一旦碰到长林军九人,就像是被烙铁烙下的冬雪一般,瞬间消融。

阵阵浓烈的阴气在婴木林四处飘荡,若是常人在此,就像严顺他们仨一样,阴气浓郁之时,便是缩在一旁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过对于魏无可来说,却如同跳入了一锅补汤之中。

左手又慢慢覆起蛇鳞,阴气在其间流动,而后缓缓流向阖棺菩提,不多时,阖棺脉上的图案也越发清晰。

只是魏无可却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在三奶奶家门口灭了三百阴魂,那些阴魂虽说像风一般,抹去了阖棺脉上的灰尘,露出那幅图画,但之后却并未消散,而是堵在他手臂处。

再加上此时不断地灭杀阴魂,那股滞涩感愈发强烈,整只手冰冷彻骨,手上阴气较之厉鬼竟然也不遑多让。

也得亏大老爷胆小,想着先用阴魂野鬼拖散长林军的气力,故而在他手下的被上身的厉鬼一个都没动,而那些阴魂却一批批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不然魏无可就惨了,虽说那些阴魂一碰到他的阖棺手便消散,但他的手上负累也越重,一旦有厉害角色上前,他必然无还手之力。

魏无可越杀越起劲,手上覆鳞也越来越浓厚。

听得长林军在身旁吼声震天,煞气滚滚,仅有的那半两男儿血性也被激了起来,在又灭掉一个阴魂后,心神荡漾之下,阖棺手高举,对着大老爷伸了个中指。

也就在刹那之间,大老爷脸色忽变,咬牙切齿狠声喊道:

“卫家人,是卫家人!卫凌,你做缩头乌龟不出来,老子我就拿你后人开刀。”

大老爷状若癫狂,仿佛见到了旷世奇宝奇宝一般,手一挥,那些阴魂原本是大批大批地上,现在是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魏无可也觉得身边压力骤增,举目望去,天地一片玄黄,似乎像待在一座小房子里,里面被阴气塞满了。

正在他手忙脚乱,眼看七八只阴魂从四面八方攻来,身上顿时现出一道道淤青,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顿似的。

在他身后,侧面一道身影突然逼近,来者手中一根孝子棒,对着魏无可的后颈扫去,这一下若是打实了,魏无可从脖子往下估计都得截肢了。

感觉到背后阴煞之气一涨,魏无可连忙退让,只是两侧阴魂已经逼了上来,反而无路可逃了。

情急之下,魏无可一个转身,举起自己的左手,想着阴魂再怎么偷袭,总也强不过阖棺手,哪怕他们有啥他不知道的手段,那阖棺手能抵挡一分算一分,断了手也不怕,至少还留条命。

而在他转过身后,看到来袭的人顿时一惊。

来者竟然是跟着严顺来茶婆村的那几人。

这大老爷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派出了身边心腹,而且一派就是四个,这可不是什么阴魂隐煞,而是实打实的厉鬼啊。

当初在黑龙村的时候,水煞因为阖棺菩提的限制,只能发挥出厉鬼一般的实力,但即使如此,那也是雷老爷子和邢乌桓合力才搞的定的角色。

他魏无可不过是一介屁民,仗着有着手在阴魂堆里倒是可以横行霸道,但落在厉鬼群中,必定是尸骨全无。

阿瑶看着魏无可转过身来,咧嘴一笑,满是得逞后的阴森,四根孝子棍来势愈加凶狠,这一下,就是奔着敲出他脑浆去的。

魏无可顿时绝望无比,这是铁了心地要置自己于死地啊,可怜了自己,刚拿到二十万,还没怎么花。

就在孝子棍距离他脑袋不过三寸左右的时候,只听见一阵铮铮金戈之声,一把匕首忽而出现,将孝子棍一挑,荡开了这一击。

来的人是鬼奴,鬼奴人小,不像其他八人一样拿着青铜长剑,而是一把小匕首,身形敏捷,出手极快。

“死丫头,当初就该将你挫骨扬灰。”

阿瑶暗暗骂了一句,手中孝子棒却不减其速,再次砸了下来。

听到这话,鬼奴嘿嘿一笑,身子一钻,一匕首朝着阿瑶手腕割去,进攻之余还不免调笑一番:

“你们几个啊,也是被猪油蒙了眼,当初任长亮那只狗没有带你们飞黄腾达,反而让你们送了命,在这茶婆村搭上那么多年,而今你们竟然还敢信他,啧啧啧,佩服佩服。”

说话之间,匕首一下划破阿瑶的手,顿时一股黑血流出,阿瑶一身惨叫,身子一退,眼看就要撞上铁棺。

刹那之间,附在阿瑶身上那只厉鬼也是丝毫不犹豫,连忙退出她的身子。

此时他也不敢久待,当年靠着阿谀奉承侍奉在任长亮身旁,自然也没几分本事,对上常年刀里来剑里去的鬼奴,本来就是以卵击石。

而今又没办法附身,若是被她再伤到,那可能等不及大老爷将他们灭掉,自己就得先去黄泉路探路了。

解决了阿瑶,鬼奴也轻松了几分。

而且看刚才阿瑶对铁棺的害怕,貌似可以用它来对付他们几个。

这具铁棺,茶婆山的那些后代子孙不清楚,但鬼奴他们却很是了解,铁棺之中的,有一人,说是人倒也不太确切。

当年那孩子生来少一魂一魄,对于阴魂鬼物极为克制,也是任长亮走了狗屎运,当年那孩子昏迷在荒山野地,全身上下不着一物,只用一方破布裹着个木疙瘩背在身后。

任长亮撞见后,本来以为就是个普通的流民,倒也没在意,只是细眼一看,却瞬间挪不动脚了,他素来也懂一些阴阳之学,当场掐指一算,卦象出,大喜,便收养了他。

当初任长亮不过是军中一个小小的士卒,只是时常带着孩子在校场操练,有一日被将军撞见,卫将军见那孩子心喜,便认他做义子,闲来也会教他几招,而这也是为何任长亮当年能入长林军的缘故。

只是那孩子一根筋,倒把任长亮看得极重,当年将军追那贼子到了茶婆山,那贼子买通任长亮,唆使他迫害将军,将军与长林军九人与任长亮带着的数百士卒大战了一场。

虽说他们长林军人少,但生死之战,兵勇将猛,全然不是那些游兵散将能匹敌的。

只是最后他们几人还是败了,原因则是出在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不知道被任长亮使了什么邪法,虽有人魂,却是鬼身,刀剑不惧,只听任长亮一人吩咐。

将军临死之时,怕这孩子被任长亮拿来作恶,便将剿灭一处南疆古国缴获的聚灵棺拿出,将那孩子封印在其中。

这样虽说将那孩子限制住了,但这棺材却是变得愈加邪乎,对鬼魂有极大的杀伤力。

鬼奴是尸,一魂一魄乃与身体融为一体,而阿瑶他们几个以及那些村民,是被鬼附体,那魂魄本就不稳,若是撞上铁棺,或许直接就被灭了,这倒是可以用来对付他们。

鬼奴手中断匕一翻,朝着黑子袭去,就在这时,只见黑子和链子一声惨叫,两只厉鬼分别从他们身上钻出,与之前上阿瑶身的那只厉鬼一般,纷纷朝着大老爷飞去。

这次出手的是邢乌桓和邢楠,在解决了一些阴魂后,见到魏无可被围攻,他们也是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也顾不上别的,出手就是杀招。

如今便只剩下一个樊可了。

邢家兄妹虽说是来帮婴木林的,但似乎很不想与鬼奴有交集,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们一眼,而鬼奴似乎也不想承外来人的情,也是没去理他们。

就这样,二人一尸,一齐冲向了樊可。

只是不待他们走近,一阵口笛声响起,樊可突然抱着头一阵哀嚎,眼中满是惊恐。

他本来想像那三个一样,见势有不对再走,不然怕漏了陷坏了大老爷的好事。

但是当他觉得魂魄一痛,想逃的时候已经逃不走了,在樊可的眉心,一只小拇指盖大小的虫子正叮在上面。

“啊,不要不要啊。”

樊可不住地喊叫声,婴木林四处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口笛声愈加急迫,樊可也是越发痛苦,就在这时,他突然自顾自地朝着铁棺跑去,双手按在铁棺之上。

刹那之间,樊可瘫倒在地,而今,算上缓不过气的严顺三人,他们七个人倒是齐全了,而且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距离铁棺都不远。

魏无可看着附在樊可身上的厉鬼就这么嗝屁了,也是吃了一惊。

难不成这厉鬼与厉鬼之间的差距特别大,要不然怎么当初雷老爷子对付水鬼的时候都那么艰难,但现在却连阿希的一只虫子也能灭掉一只厉鬼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一边倒的杀戮吗?

大老爷莫不是多年未出山被冲昏了头脑,拖家带口送死来了?

第57章 拜棺

魏无可越是疑惑,心里越是有些不安。

他从小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要真的掉了,那也是用来药老鼠蟑螂的,谁吃谁倒霉。

那现在这么容易解决的几只厉鬼,算不算是馅饼?

魏无可看向大老爷,这时候恰巧他也正盯着魏无可看,目光对视之间,魏无可看到了对方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此时婴木林中阴魂已少了一半,大老爷掐着手指,似乎在算计着什么,忽然之间,大老爷一声令下,所有阴魂又像是退潮一般往大老爷方向退去。

婴木林中,又重新分为了两大阵营。

一方是大老爷及其手下,另一方,则是婴木林中的凶尸和魏无可他们一帮人。

只是婴木林凶尸和邢昌黎罗无相他们也只算是暂时联盟,所以虽说站在一处,却隔了半丈远的距离。

剩下魏无可站在两方之间,权当做是沟通人尸之间的桥梁。

此时,婴木林中,呈现出诡异的和平。

远方似乎有乌鸦还巢,凄惨低沉的叫声,听得人心神萧瑟,四处起了风,梧桐叶子漫天吹起,天空似乎亮堂了一些,这时候,几朵血云慢慢朝着婴木林靠近。

“又是这鬼东西,他娘的,要是老子知道这阴损局是谁布的,老子非一剑劈了他。”

林崇看了看远方的血云,狠声低骂了几句。

听到这骂声,罗无相权当做没听见,别过头看着一旁瘫倒在铁棺旁的严顺几人,脸上满是同情与可惜。

待得血云越来越近,差不多半柱香后就得过来了,林崇的脸色越来越差。

前不久,茶婆村附近几个村子似乎被人摆了局,不少人含怨而死,怨气凝而不散,而后四面八方朝着婴木林靠拢。

如此一来,常有天雷落在林中,虽说前几次降下的天雷都堪堪避过了,但保不准哪一道撞上了,就是灰飞烟灭的后果。

而且婴木林在天雷之下,阴气也消散了不少,若阳盛阴衰,他们身为凶尸,也难免被阳气坏了魂魄。

“不管了,先解决任长亮那个畜生,他不死,必定会派出他手下阴魂牵制我们,到时候他一逃,若天雷落下,我们可就得与那些阴魂一起陪葬了。”

林崇叹了一口气,手中青铜剑一指,对着长林军剩余八人使了个眼色,想着先下手为强。

只是这时候,大老爷忽然嘿嘿一阵奸笑,从棺材中站起身来,一手托着蟾母,一手拿着木槌,咚的一下,沉闷之声响彻林间。

“咚”

大老爷脸上笑意更盛,满是得意,拿起木槌又连敲了两下。

“咚咚....”

“多年来的忍辱负重,终于得偿所愿,原来是这般畅快,卫家,都得死啊,只是不知道那三位大人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大老爷此时心绪翩跹,他从一开始就没把眼前的那些家伙当做对手,只不过来耍耍威风罢了,他想要的,是那三位大人的承诺。

想到这儿,他手中木槌越敲越急。

“咚咚咚......”

大老爷面带微笑,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敲着蟾母。

听到声响,魏无可本能地捂住耳朵,又连忙侧过头提醒其他人。

只是看到邢乌桓他们几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全然不像是尸谏的前戏。

“咦,莫不是这癞蛤蟆还能敲出不同的东西?”

魏无可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轻轻听着,此时的敲打声时而轻柔,如泣如诉,时而刚猛,如狮如虎。

抬棺八女也慢慢站起身,跟着敲打声跳着舞,舞姿大开大合,颇为霸气,不像是那种坊间酒肆的烟花柳,倒像是将军百战马革裹尸后的旌旗扬。

“大老爷这么稀烂的一个人,整的节目倒还挺不错。”

魏无可看着抬棺八女,忍不住想鼓个掌叫个好。

只是当他余光不小心瞥见鬼奴时,却见她满脸悲戚,不停耸着鼻子,若她不是凶尸,此时恐怕早已痛哭出声。

“啊?莫非这东西还真有些邪乎?”

想到这,魏无可不知为何,连忙走上前捂住了她的耳朵,当他捂上后才后知后觉,不对啊,明明自己比较弱啊。

感觉到有人,鬼奴转过头,见到魏无可一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小心翼翼地捂住他的耳朵,顿时觉得又可悲又可笑:

“亡人哥哥,我没事。”

“没事?你看你情绪波动那么大,肯定是那癞蛤蟆有问题。”

魏无可说的斩钉截铁,只是听到她这么说,鬼奴莞尔一笑:

“不是的,当年将军临死前要将阿七封印时,阿七清醒了一会儿,也敲了这个调子,说是送将军一程。”

鬼奴轻轻拉下他的手,却一直没放开,有些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到时候解决了任长亮,临走之时再说吧。

只是有些事鬼奴此时也有些疑惑,任长亮当初收留了阿七,知道这木疙瘩怎么用,她并不觉得稀奇,毕竟阿七也是把他一直当父亲侍奉的。

但这调子,阿七当年说这乃是诀别之音,那任长亮这敲的又是哪一出?

就在众人都有些不解的时候,严顺他们几个突然入了魔怔一样站了起来。

严顺虎皮他们仨还好,见到他们站起身众人倒不觉得如何,只是数息不到,被鬼奴割伤手的阿瑶,被邢家兄妹逼得昏厥的黑子链子也站起了身。

最后,连被阿希用紫色祟虫咬伤魂魄的樊可都像只丧尸一样,摇晃着身子耷拉着脖子站起身。

“这是...”

魏无可看到他们几个的异样,转过头看向鬼奴,只是鬼奴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他又侧过身子看向邢昌黎和罗无相,但他们俩此时也是紧皱着眉头。

这时候,严顺他们七人已都站起身,摇晃着身子排成一列,严顺为首,阿瑶为尾,当队列排好后,他们身上的死气突然猛涨,一身阳气竟然慢慢从百会穴溢出,阴阳轮转,在其周遭的草木竟然瞬间枯萎凋零。

而后,那股死气竟然朝着周围又蔓延了一圈,见状,别说是邢昌黎他们,便是长林军九尸都悄然退后一步,这婴木林的草木万物本都是死物,连死物都逃不过,他们自然也不敢轻视。

严顺他们七人都低着头,慢慢围着铁棺走着,大老爷手中的敲打声又急了几分。

在他们晃晃悠悠围走了三圈后,刚好落在棺首处,七人一排,对着铁棺三拜。

顿时七人头顶溢出的阳气猛子一涨,向着铁棺聚集,他们几个浑身一颤,原本笔直的身子佝偻了几分,鬓角已布满白发。

“好,哈哈哈,好,这阴烛不错,不愧是被癫观山伴了二十年的烛首,婷婷,不错,你做的很不错啊。”

大老爷一阵狂笑,手一挥,身后又是一群阴魂冲出。

长林军本以为任长亮是想继续打,却看见那些阴魂竟然都奔向了铁棺。

瞬息之间,那些阴魂全部被吸入了铁棺,而铁棺之中,一道沉闷的“咚”声传出。

如古庙大钟,敲在众人心坎。

第58章 失策

“点棺山?”

大老爷话音刚落,魏无可心里一惊。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刚才大老爷嘴里说的那个东西,一定是严顺当时一直念叨的祖传宝贝,而那宝贝就是悬指说的点棺山!

可是现在铁棺之中一道沉闷咚声,倒让他立马将点棺山扔在脑后。

当那些阴魂全都被吸进铁棺之中,那股死气又朝外蔓延了两尺。

林崇此时眉头紧皱,手中青铜剑握得紧紧的,他此时心中如乱麻,一边是担心,一边是愤怒。

当年将军就是死在铁棺之中阿七手中,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杀了他为将军报仇,但他也知道,别说是他,就是长林军九人一起上,估计也讨不到半分好。

“退。”

林崇咬紧牙根,一抬手,让众人继续后退。

而铁棺旁,拜了三拜的七人再次围着铁棺走着。

只是这一次,除了严顺和阿瑶看起来只是白了发鬓,其他的人脸上已生了不少皱纹,仿佛一瞬之间已经老了几十岁,樊可和虎皮甚至走起路来已经有些飘忽。

大老爷此时右手翻飞,手中棒槌一次次落下,片刻间,严顺他们又再次停在了棺首处。

这一次,又是三拜。

三拜之后,铁棺之中传出咚咚咚三声闷响,仿佛铁棺之中的人已经苏醒,只是被困于其中暂时脱不开身。

而拜棺的几人,此时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像是七老八十一样,樊可的脸上甚至已经有了三两块尸斑。

在他们周围,死气愈加浓烈,这时候,大老爷手一挥,大声喊道:

“第二拨,上。”

又是一批阴魂冲向铁棺,在大老爷身后,除了开始附身在阿瑶他们四人身上的厉鬼以及被附身的村民,剩下的阴魂对比于最开始,已是少的可怜。

但即使如此,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大老爷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一旦那些阴魂将铁棺里的阿七放出来,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这时候,魏无可心里有股强烈的责任感要钻出来,他觉得为了大家的利益,应该出些手段阻一下阴魂了。

毕竟任由大老爷这么胡来,到时候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反而控制不住局面了。

只是,当他呼吁大伙儿一起出手阻止阴魂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动手,便是林崇也只是铁青着脸看这铁棺。

“我靠,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这时候都怂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讲江湖道义,要等那什么大老爷施完了法再动手?一个个榆木脑袋鼠目寸光,你们不去,我也不去。”

魏无可见到大家只是看戏,一腔热血顿时被浇灭了大半,这人啊,果然还是自私自利地多。

听到他嘟囔,在他旁边的鬼奴一脸无奈地说道:

“大家不动手,是因为这纯粹是徒劳无功的事,这术法太过诡异,若是被牵扯入了铁棺,那就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鬼奴看着前方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铁棺的阴魂,叹了口气,像是告诫徒弟一般跟魏无可继续说道

“既然任长亮如此行事,自然是有十足的信心放阿七出来,若是如此的话,倒不如保存实力等他出来后再大战一场。”

魏无可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看来自己还是性子太差,得多练练啊。

既然知道了众人打算,魏无可也学着他们,准备养精蓄锐,冷眼看完大老爷到底想耍什么鬼。

大老爷见到众人反而一个个都待在原地未动,也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主意,顿时嘴巴翘得更高了。

“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等阿七出来你们就知道了,想要等他出来再动手?哼,那时候就都晚了!”

大老爷摆着睥睨一切的神态,边敲着蟾母边得意洋洋地大声喊道:

“林崇,你们当年不是看不起我么,今日便让你们看看我的手段,”

“最后九百阴魂,填棺,起阵。”

大老爷大手一挥,满脸得意,身后阴魂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向了铁棺。

铁棺前,严顺他们七人又站到了棺首,作揖三拜。

一拜,七人眉发皆白,身子愈发佝偻;

铁棺之中,一声痛呼声传出,声音凄惨,像是历尽千百劫一般;

茶婆村阴魂一群群向着铁棺冲去,而后被铁棺吸入其中。

二拜,七人双目无神,枯瘦如柴,满脸尸斑;

铁棺之中痛呼声轻了不少,有手指叩棺,叮叮之音不绝于耳;

阴魂接连不断地朝着铁棺奔去,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满脸欣喜,有人直勾勾地盯着铁棺,有人不无留恋地回头看了看村子。

这么多年困踞在此,如今魂飞魄散,倒不知是悲是喜。

三拜之后,一阵风起,吹得众人睁不开眼,风中梧桐叶漫天飞舞,不少吹在人身上。

阿瑶身子一恍惚,竟如掌中飞灰一般,随着叶子一起飘散。

而后是在她身前的米粒、樊可,再到黑子两兄弟,紧接着是虎皮。

当他们身形慢慢消散,却无一人害怕,只是微笑着看着铁棺之中,似乎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此时铁棺一阵抖动,像是有人要出来了似的。

林崇他们几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这时候,大老爷突然悲戚一叫:

“怎么回事,还有阴魂呢,明明是我算准了的九百阴魂,还有三百去哪儿了?”

大老爷手中棒槌狠狠地砸向身后的几个厉鬼,首当其冲地便是上了阿瑶身的八字胡,当棒槌落下,他竟躲无可躲,一锤子落在脑袋上。

八字胡一声惨叫,身子都虚了几分。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我也不知道,明明我是按照您的吩咐,昨儿个就已分好队伍,最后明明留了九百阴魂的,那三百孽子孽孙我也没见他们的影儿啊,这....”

八字胡一脸憋屈,明明昨日都已安排好,谁知道最重要的一步竟然出了岔子。

“没有最后三百阴魂,我在阿七魂魄里布下的禁制便再无作用,他还是阿七,但已经不是属于我的那条狗了,你们几个,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该死啊。”

大老爷气急之下,手中棒槌翻飞,朝着他们四人眉心各自一点。

顿时八字胡他们几个眼中惊恐之色猛增,而后一阵绝望,身子如同落在地上的薄冰一般,竟然片片碎裂。

这时候,那股风已经吹向严顺,只是没有阴魂填棺,严顺身子一个恍惚,摔倒在地,但人却没有化为飞灰。

那阵风起的突然,但走的倒也仓促。

风一停,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仅有铁棺那么高,身上罩着零零碎碎的破布。

大老爷见到那人打了个冷颤,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害怕,只见他拿起棒槌在蟾母上一敲,一脸悲戚地朝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喊道:

“阿七,你回来了,还记得爹吗?是爹将你救回来的啊。”

第59章 阿七

听到声响,阿七回过头。

那是张稚嫩的脸,胖嘟嘟的,小眼睛,浓眉毛,头发齐肩,用一根紫绸束着。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只剩下几条破布,勉强遮盖住身子。

看着他,魏无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那个小男孩既不是鬼也不是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这个活生生的人却让人觉得他像鬼又像尸。

许是从铁棺中刚出来,阿七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

他看到了穿着有些奇怪的邢昌黎等人,看到拿着青铜剑的长林军九人,看到了一脸焦急的任长亮。

看到了婴木林的梧桐落叶,看到了远方的血云惨淡。

只是他没有看到那个人。

“义父呢?”

阿七盯着鬼奴,歪着头问道。

不待鬼奴回答,阿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说道:

“对了,我已经将他害死了。”

阿七惨然一笑,对着那棵参天大树跪了下来,满脸的悔恨,举起拳头对着自己的头又狠狠地锤了好几拳。

见到阿七这般颓丧,大老爷顿时有些急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多一丝温情,朝着阿七伸出手,慢慢说道:

“阿七,是爹啊,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想要杀你,于是你将他杀了,这没什么的,乖,到爹身边来。”

听到这话,阿七仰天一阵哀嚎,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想撕裂自己的头颅。

“阿七,孩子,你怎么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没错,你从始至终都没错的,乖,来爹这儿。”

“他们都是坏人,当初卫凌想杀你,爹拼尽全力都没救下你,让你在那铁棺中待了那么多年,不过你看,爹谋划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将你救出来了。”

“孩子,过去的事都忘了,从今往后,咱们爷俩联手,看谁还敢看不起我们,咱们先合力杀了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什么长林军,不过是一帮废物自欺欺人罢了。”

“然后再灭了那些外人,他们来此都是觊觎你的这个宝贝疙瘩,都该杀。”

“等清理完这里的一切后,爹就带你出山,原来卫凌一直是骗我们的,这茶婆山根本就拦不住咱爷俩,到了外面,爹会招兵买马,拥你为王,什么周天子,什么卫家奴,什么四大弟族,都是废物,他们的后人都该杀。”

大老爷说的开心,竟又手舞足蹈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君临天下一般。

阿七捂住自己的脑袋,一直低着身子抽泣,只是大老爷的话却一次次地绞着他的心,如果说当初对义父下手时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所以,那现在却是历历在目。

“不要说了,再说我杀了你。”

正在大老爷勾勒以后雄踞天下的日子时,阿七突然回过头,一脸凶狠地对着他怒火道。

大老爷一愣,从当初收留他到后来他被封在铁棺中,这家伙从未有过半分忤逆。

让他教自己怎么用蟾母,他二话不说将自己懂得的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让他打探卫凌及长林军的一举一动,他便仔细盯着那些人行踪,回来后一五一十上报。

甚至当初让他去杀卫凌,他都只是在自己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并不敢直面违逆自己。

而刚才,他竟然说要杀了自己。

大老爷嘴角抽了抽,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心里第一个想杀的,竟然是他谋划多年想要救出来的人。

这时候,一阵大笑声响起,林崇站了出来:

“任长亮,你这只狗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吧,是不是很爽啊,虽说老子这么多年很想杀了你,但看你这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我倒还想多看看呢。”

如今见到阿七并非当年被封印时那样癫狂,林崇一颗提起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谁也没有想到,决定事情走向的,竟然是毫不起眼的三百阴魂。

真是造化弄人,屡试不爽啊。

说完那番话,长林军几人慢慢朝着大老爷走近。

“哼,哪怕没有那个孽子帮衬,你以为要杀了我就那么简单?先问过我手中的蟾母再说。”

任长亮虽说看起来有些色厉内荏,但当他将手中的蟾母举起,林崇他们的眼中还是有几分忌惮。

“对了,将蟾母给我吧,当年我送义父走时,那个调子还没敲完。”

这时候,阿七对着任长亮手一伸,但却没正眼瞧他一下。

“阿七,你不要太过分。”

大老爷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任长亮,你最好别这样跟我说话,这些年我在聚灵棺里待了那么久,也想通了很多事,当年的事过了就过了,我不与你计较,若你再敢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了。”

阿七说的很慢,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般,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但任长亮听在耳中,却是打了个哆嗦。

那小子当初就来历不明,当初收养他的时候,也知道他极其恐怖。

当年自己寻访多处偏门奇术,想着将阿七这块璞玉打磨出来,只是让他又惊又喜的是,费劲千辛万苦,也只挖掘出他一小部分的能力,但那时候的阿七便已有了不惧五行阴阳煞的本事。

所以他说的狠话,任长亮不敢不当真。

大老爷将手中的蟾母交给身后一个厉鬼,让他给阿七送过去,而后对着阿七的背影说道:

“好好好,老子就当做是养了一条白眼狼,阿七,你要的东西我也给你了,后面的事,你最好还是别瞎掺和。”

听到这话,鬼奴嘿嘿一笑:

“喂,你自己做狗做了这么多年,难不成把其他人都当做是狗不成,放心,不需要阿七帮我们,我们一样能杀了你。”

“哼,那就来试试。”

大老爷眯着眼,眼中的歹毒与怨恨毫不掩饰。

此时他已经是骑虎难下,要么就是灭了任长亮和那些外来人,要么就是自己被灭了。

如今也只能背水一战了,大老爷手一挥。

“给我杀了他们。”

在他身后的那些厉鬼也都知道走到这个地步,无论是退是降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在大老爷一声令下后,顿时那些厉鬼便朝着长林军及邢昌黎他们一伙人冲去。

“杀!!”

第60章 内讧

双方短兵相接时,一声铿锵声如凤鸣一般直刺云霄。

当蟾母到阿七手中时,竟然整整又大了一圈,此时的蟾母差不多有井口大。

阿七盘腿坐下,蟾母则放在他身前,他将手探进蟾母的嘴里,慢慢抽出一根漆黑短棍。

原来那颗珠子竟然是漆黑短棍的一端,而原本被八女及大老爷抽乱了的蟾母背后的棒槌,被他一一放回原处。

“不孝子阿七,再送义父。”

只见他拿起短棍,在蟾母背上一划,顿时一股啸音迸出,尖锐如凤鸣,时而低沉如狮吼。

身后百鬼乱战,身前惟有一影。

魏无可本来也想去帮忙,却被罗无相一下喊住了。

“卫公子啊,咱们来这的目的可不是拉偏架的,待会儿还有用到魏公子的地方,现在可别太费气力了。”

说话间,罗无相和阿希走了上来,邢昌茂留在原地,原因无他,在魏无可身旁,邢昌黎三叔侄也在那儿,若是眼前的事解决了,那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得摆在明面上说了。

魏无可看了看身旁的邢昌黎,冷哼了一声,抬眉耸眼的,对于罗无相的话语半分都没放在心上。

当初是自己一个人入虎穴,如今又邢家三人在一旁,难不成自己还怕了不成。

“罗老爷子,现在我可是自由身,想帮谁就帮谁,你这就有些多管闲事了吧。”

罗无相眉头一皱,脸上却带着笑。

“哦?卫公子这话当真?”

魏无可见到罗无相似乎信心满满,有好好在身上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祟虫在身上,连忙往邢昌黎身旁靠了靠,,一脸不屑地看着罗无相说道:

“哼,罗老爷子,我魏无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吐出的唾沫星子落地上都能砸个洞,说要帮他们就帮他们,难不成在这儿你还敢对我下手不成?”

罗无相笑着摇了摇头:

“卫公子这是吃定了老头子没办法啊,其实你要帮他们也没关系的,毕竟你和这婴木林的凶尸关系那么好,哎哟,卫公子还是水深啊,别说是我,想必邢家老三也被瞒过去了吧,呵呵呵呵,人老了,看东西就看不清楚了。”

这话一说出口,邢昌黎倒是面无表情,但邢乌桓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

他们一行人来茶婆山,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尤其是他和邢楠二人下了山底,那遭遇的事不说九死一生,那也是在生死关游走。

如果魏无可真的和婴木林的凶尸有关系的话,那很多事情藏着掖着不说,让他们兄妹俩处于险境,邢乌桓对魏无可心里有了间隙,那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魏无可虽说不上聪颖,但话里有几层意思还是能听懂的,听到罗无相这么说,他也怕邢家对他有意见。

要知道这会儿还不是岁月静好的时候,一旦事情有些别的转变,若是无人帮他的话,说不定就真得落户茶婆山了。

于是他连忙急眼说道:

“喂,罗无相,你别挑拨离间,我认识鬼奴也只不过以前见过一次,那还是来茶婆山之前的事,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是婴木林里面的。”

“你以前就认识她?”

罗无相一脸邪笑。

眼看事情越描越黑,魏无可索性破罐子破摔。

“没错,死老头子,我以前就是认识鬼奴那又能咋的,我告诉你,你不就是想让我多抓几只大鬼到时候帮你打开古脉嘛,这事儿因为卫家也在里面,我能帮你,但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魏无可喘着粗气,走上前指着罗无相的鼻子,大咧咧地说道:

“你要我帮你,那你要做的应该是保护我,而不是给我树敌,我知道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想让我和邢家有隙,现在情势也挺严峻的,你想的应该是看我到时候没有邢家人保护,我就只能投靠你对吧?

“我跟你说,你想多了,老子就是死也不会受你胁迫的,这事我占上风,我不帮你,你一切都白搭,你最好少一些鬼脑筋。”

“老子说要去帮长林军,就一定会去帮。”

等到说完这些话,魏无可长长呼了一口气,转过身,大老爷身后的厉鬼已经与长林军交上手了。

按照他刚才设想的,就是说完那一段慷慨激昂的话,而后投身到战斗中去。

只是他看了一眼,就转过了身,他奶奶的,厉鬼与凶尸之间的杀伐貌似和神仙打架一样,貌似他根本插不上手啊。

他突然想给自己两拳,他妈的,话说的太满了,都怪自己小人心态作祟。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候认怂,那以后就不好混了。

魏无可大吼一声,朝着交战双方冲去。

邢昌黎没想到魏无可还真敢冲上前去,手一伸,便想拉住他,只是这时候,一朵紫火落在他与魏无可之间。

“邢昌黎,这么些年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么,如今有空,我们还是算算吧。”

邢昌黎还没有说话,邢乌桓便冲了上来,手中紧握铜铃,咬牙切齿从嘴里吐出三字:

“邢昌茂。”

邢昌茂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众人前,当魏无可走出后,他便拦在众人身前。

“乌桓,等你手中铜铃镶上第三道符后,再来找我算账吧,这是我和你三叔之间的账。”

说罢,一记匕首便朝着邢昌黎刺去,邢昌黎手中折扇一挡,看看将匕锋撇开,而后大拇指一扣,折扇开了三页,一缕紫火朝着邢昌黎面门袭去。

邢昌茂一记铁板桥避过要害,就在他弯腰之时,手中匕首一甩。

目标不是邢昌黎,而是前去助阵的魏无可。

“魏无可,小心。”

谁都没想到邢昌茂会来这么一招,大惊之下,邢楠连忙出声提醒。

听到叫声,魏无可回过头,只见刀尖挟着紫火已快到面门。

“我....”

魏无可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汹涌而出,怎么还会有人想杀他?

而且,邢昌黎罗无相那几个家伙怎么做事的,一口一个自己很重要不能让自己死,这会儿见到有人杀他,不但不去阻止,等到自己快毙命了,竟然还出口提醒自己。

这有何用?在死之前还让自己担惊受怕一会儿?

魏无可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难不成这刚出山就得进山了?

就在这时,一阵嗡嗡声响起,密密麻麻像是黑云一般的虫子突然出现在魏无可的面前,一部分将魏无可推开,另一部分则是挡在了匕首前方。

砰地一声,魏无可摔倒在地,一阵哎哟哟的惨叫声传出。

那把匕首插着他的头皮过去的。

一击未奏效,邢昌茂手中银线一甩,匕首又回到了手里,而后径直朝着下山路跑去,半刻也不敢久待。

毕竟身后想杀他的,此时已经不止邢家三人。

罗无相此时一脸灰败,穿着粗气抹了抹头上的汗。

“他奶奶的,这邢家老七发什么疯,竟然还想杀卫家最后一人,妈的,差点着了他的道了,下回见到他,得将他也做成祟巢。”

第61章 镇匕

刚才的那一下子不但将差点魏无可吓死,便是邢昌黎与罗无相也是一身冷汗。

“邢家老三,这一着是不是你指使他做的?”

罗无相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邢昌黎。

“你倒是贼喊捉贼,他可是跟着你来的,是不是怕了我们降鬼道,想将卫家最后一人灭杀啊?”

“放屁,那些小辈不知道,难不成你也不知道,卫家和我们幺门的人此时都在古脉,我怎么会出手害他,我看就是你干的好事,当年卫家与我们门主合作,所以卫家被当做是你们降鬼道的耻辱,故而这卫家最后一人你们是千想万想都要除掉的。”

“罗无相,你别血口喷人,我们降鬼道可不是你们幺门那般作风。”

邢昌黎冷哼了一声,便不想再理他,是谁想杀魏无可,除了邢昌茂现在谁都不知道,和罗无相争也没有意义,只是等这儿事了了,附近几个村子的血债,是铁定要来找他还清的。

另一边,被一群祟虫推倒的魏无可揉了揉脑袋,这一下虽然救下了性命,但他也摔得不轻,在刀子擦过头皮的时候,他也知道是谁向他下手的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与邢昌茂不过见过一回面,哪怕是自己不够礼貌有些气盛,那也不至于对自己下黑手嘛。

“他奶奶的,下回见他面,老子也得让他尝尝这滋味。”

魏无可吐掉嘴里的腐叶,也吐出一句狠话,只是狠话刚说完,一道阴气又朝着自己扫来。

“魏无可,让开。”

是鬼奴的声音,此时和她交手的是四只厉鬼,那几只漂浮在鬼奴的身旁,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那些厉鬼纷纷舍弃了那些村民的身子,与凶尸交手,倚仗厉鬼飘忽不定的身手倒还能找到几分优势,若是在村民身子里,一旦被长林军的兵器钉实了,那魂魄连逃都逃不走。

鬼奴手中的匕首对鬼魂似乎有着天生的克制,看得出,即使是厉鬼,对她手中匕首也颇为忌惮。

“魏无可,你跑过来干嘛?寻死啊?”

鬼奴骂了一句,倒也不是多生气,这家伙那么弱还想着来帮忙,她自然有些感动,只是太弱了还硬要上来的话,那就是添乱了。

“我看能不能帮衬下。”

魏无可双手撑地站了起来,以前与阴魂交手的时候倒没觉得怎样,如今面对四个厉鬼,虽然有鬼奴在旁,但那股浓烈的阴煞之气,还是让他有些缓不过神来。

“接下来怎么办?”

见那四个厉鬼此时还在等机会,魏无可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了鬼奴一眼,哆嗦着声音问道。

“还能怎么办,你保护好自己,他们我来解决。”

话音刚落,鬼奴绕过魏无可腰间,往前一匕首划去,顿时一道惨叫声响起。

原来刚才见魏无可分心,在他前方的那只厉鬼本想偷袭一下,谁知道被鬼奴发现,这一刀子下去,那厉鬼的身形顿时黯淡了不少。

“他奶奶的,咱们一起上,就不信这小丫头能挡得住。”

受伤的那只厉鬼一声怒喝,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直直地朝着鬼奴冲去,与此同时,四周其他三只鬼魂也冲了过去。

鬼奴面色铁青,待得那只厉鬼靠近,手中匕首往前一横,便想要抹了他的脖子。

但这时候,那厉鬼身子一矮,从匕首下方钻了过去,单手成爪抓向魏无可。

厉鬼虽说没有实体,但他的手却像是猫爪子一样,一股股阴煞之气凝在指尖,这一下被抓实了,那估计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是跑不了了。

“小心。”鬼奴一声怒吼,手中匕首一甩,半空中将那只厉鬼逼退。

只是后面与左右方的三只厉鬼也逼了上来。

“躺下。”鬼奴一记扫堂腿,将魏无可摔了个狗啃泥,她此时匕首已失,只得一只手握拳朝着其中一鬼袭去。

那一拳揍得实在,将其中一鬼打飞半丈远,刚好落在另一个长林军的青铜剑上,当场便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间。

但另外两个的阴爪也抓了过来,顿时鬼奴的背上手上都挨了一击,一块发着暗黑色的腐肉被直咧咧地从背后撕了下来。

鬼奴一声惨叫,跪倒在地。而那三只厉鬼一击见效,也没有继续进攻,反而退了一些,寻找下一次机会。

长林军向来善战,若是将他们一次性逼急了,鬼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样的后手。

这时候也没有必要急于求成,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而见到鬼奴手上,又有几只厉鬼也围了过来,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对谁来说都是愿意的。

见到其他三个鬼魂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在一旁继续寻找机会,魏无可连忙站起身,扶起鬼奴。

“你...你没事吧?”

魏无可将那一块腐肉托起,哆哆嗦嗦地想要将它贴回原处,鬼奴将他的手一拍:

“现在不用理那些伤口,你那些同伴如今是想坐山观虎斗,这事虽说就得这么做,但你不应该掺和进来,你喊他们来救你,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的。”

“我....”魏无可虽说也知道情势危急,但求人救命这事儿还真的说不出口,毕竟这不是让人打电话叫救护车那么简单的事,说不定还得让他们也陪上性命。

见到魏无可一脸为难,鬼奴叹了口气:

“算了,你还是和当年一个德行,让你开口求人是万万做不到的,也好,鬼奴还从来没有和亡人哥哥一起并肩作战呢,哪怕是死,那也值了。”

“你这说什么胡话呢,不会死的,我有阖棺手,说不定他们也怕呢。”

魏无可连忙挡住了鬼奴的话,他虽说年纪不大,但很多事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死这种东西能不说就不说。

鬼奴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傻哥哥,他是卫家所有的希望,那个人又怎么会让他死呢,只是自己,可能就见不到他威风八面的样子了。

“好,亡人哥哥,我们一起杀了他们。”

鬼奴一笑,身子往前大踏一步,撕开了身上的寒衣,只见她的腹中,竟然还插着一把匕首。

其实不止是她,整个长林军,当年将军为了不让他们魂飞魄散,每个人都靠这一把匕首镇着。

在旁边的林崇他们几个也见到了鬼奴的动作,顿时八人像发疯了一样,朝着鬼奴冲过来,只是厉鬼的数量远多于他们,一时半会他们也脱不开身。

“阿奴,不要动镇匕。”

第62章 覆阳

魏无可不知道林崇他们几个说的镇匕是什么,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颇为焦急。

“那个他们说什么镇匕,那是什么东西啊?”

鬼奴惨然一笑,悄悄将腹中匕首拔出,抹去上面的暗黑血渍,回过身看着魏无可:

“呐,就是这个,很厉害的,别担心,他们只是怕我不能掌控。”

说话间,一股阴煞之气瞬间逼近,鬼奴都没回头,手持匕首往偷袭之处轻轻一划,一声惨叫,那厉鬼瞬息之间爆裂开来。

这一下,周围鬼物顿时不敢靠近了。

只是他们想收手,鬼奴可就不乐意了。

“亡人哥哥,你跟紧我。”

魏无可此时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这什么匕首啊,这么好使的话,刚才早拿出来,或许她就不会受伤了。

“亡人哥哥?”

鬼奴又喊了一声,这时候魏无可甩了甩头头,连忙应声:

“哦哦哦,好,好厉害。”

“厉害什么啊,我让你跟着我,顺便有些事情,我还是早一些告诉你吧。”

说罢,鬼奴便拉着魏无可的手朝着那些厉鬼冲去。

只见鬼奴抬起手中匕首,朝着一个厉鬼胸口刺去,那厉鬼本想用手挡一下,弃车保帅,谁料到那匕首竟摧枯拉朽一般,将厉鬼一下化为两半。

“亡人哥哥,点棺手,翻阴。”

鬼奴将魏无可往前一推,那即将消散的厉鬼身上阴气像血一般往外飞溅,这样子倒像极了受伤的人。

“翻阴?什么翻阴?翻什么阴?”

魏无可一个趔趄,那受伤的厉鬼就在身前,他本能地举起阖棺手,便想用黄纸上所学的招式,将那团阴气吸入手中,只是听到鬼奴的话后一愣,倒忘了接下来该干嘛了。

“就是翻阴啊,难不成卫阳那家伙没有教你阖棺印?”

“点棺印?”

魏无可一愣,难不成就是黄纸上写的那个?

如今四周鬼物虎视眈眈,眼前厉鬼眼看就要消散,魏无可也顾不上那么多,将阖棺菩提佛头搭在虎口处,左手大拇指抵右臂曲泽穴,阖棺手一阵彻骨的寒,而那阴气也尽数飘到手臂上鳞片之中。

待得阴气丝毫不剩,魏无可才转过头问道:

“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点棺印?”

鬼奴虚弱地点了点头,“没错,亡人哥哥,这是点棺印,你这种手诀也称作翻阴,接下来,咱们将这所有的厉鬼,都吸入你阖棺手。”

“如今你的阖棺菩提未圆满,没办法生阴补阳,所以你的手阴气越重,你便越厉害,等到你的阖棺菩提有九颗菩提珠时,那称作小满,你便不再需要从外界汲取阴气了。”

“亡人哥哥,你跟紧我。”

鬼奴说话已经有了些喘粗气,身子也有些摇晃,魏无可连忙走上去扶住她。

“阿奴,你没事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啊?你好像病了,你休息一下吧,我来保护你,你休息下。”

“傻哥哥,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会病呢,你别慌,咱们灭了这些厉鬼再说。”

鬼奴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手持镇匕,冷言看着四周的厉鬼。

而四周厉鬼见到这样子却是露出嗜血的眼神,这小丫头怕是快不行了。

但是谁也没有上前,都在等她倒下,不然这临死前的反击,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就在他们围着鬼奴和魏无可看戏的时候,鬼奴猛地憋了一口气,拉着魏无可一个突步上前,就在她眼前厉鬼要逃的时候,只见她一记铁板桥,身子往后一倒,手中匕首一翻,准备从背后偷袭她的一只厉鬼顿时被洞穿了眉心。

“亡人哥哥,翻阴。”

魏无可不敢怠慢,双手掐诀使出点棺印,又将这厉鬼的阴气吸入手中。

此次诱敌见效,吓得其他厉鬼又往后退了几步,鬼奴一个垫步,想要乘胜追击,但刚垮了几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一口漆黑如墨地血吐了出来。

“阿奴。”

林崇他们几人目眦尽裂,当年将军临死时将阿奴托付给他们几个,本来当年让她身死已是长林军心中一直过意不去的事,若是这回她魂飞魄散。

林崇不敢往下想,只是当初见他厉害,所以大老爷派了十几只厉鬼围住他,一时之间,他根本脱不出身。

“他奶奶的,拼了。”

林崇手中青铜剑猛地朝着一只厉鬼甩去,那只厉鬼没想到他竟然连兵器都不用了,一个恍惚便被钉在虚空,随着长剑落地,那厉鬼也烟消云散。

没了长剑,林崇眼中战意愈盛,将胸前铠甲一扯,露出腐烂得白骨可见的胸腹,此时他毫不迟疑,将插在他胸前的镇匕也拔了下来。

“大哥。”

周围七人见到林崇也拔了镇匕,顿时一个个如同疯了一般,手中长剑纷飞,将周围厉鬼逼退。

只见一人将手中长剑插地,卸甲,拔出腹中匕首,其余六人纷纷效仿。

“长林军誓死追随大哥。”

林崇笑着摇了摇头,这群家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当年没带他们衣锦归家,没想到如今竟还让他们跟着自己埋骨他乡。

“一群臭小子。”

林崇喃喃骂了一句,叹了一口气:

“卫家子弟不满千,满千诛尽鬼魅仙,唉。”

“也罢,那就一起上路,到下面也有个照应。”

林崇没有再多说什么,嘿嘿一笑,眼中戾气陡然一涨,身前那只厉鬼还未反应过来,匕锋便已割掉了他的脑袋,阴气四处飘散。

其他几人换了兵器,交战之时也愈加凶猛,这镇匕不比青铜剑,青铜剑伤了他们,若没直接坏了魂魄,那就与厉鬼的阴爪抓伤他们一般,致不了命。

而这镇匕,一旦碰到,魂魄无处可遁。

一时间,长林军八人慢慢从四周向着鬼奴靠近。

“阿奴,他们过来了,你先休息下。”

见到鬼奴身上的阴煞之气慢慢黯淡,而她身上渐渐发出一股恶臭,魏无可低头一看,只见她身上已经开始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阿奴,你怎么...你快躺下,是不是这把刀的原因,你快将刀放回去,不然你会死的。”

鬼奴笑着摇了摇头:

“别,别管我...亡人哥哥,我没事,你跟在我身后,咱们杀过去。”

“不,你就在这儿等我,不就是一些厉鬼嘛,我有阖棺手还有阖棺菩提,对了,我还有悬指,他不是普通的鬼魂,他是....”

话还没说出口,鬼奴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他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

“听我说,阖棺菩提里的事,谁都不要告诉,别人知道的越少,你便越安全,这是你的保命符。”

“可是你这样....”

“我说了我没事的,再说了,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听懂后,不靠阖棺菩提你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鬼奴拿起魏无可的阖棺手,轻轻摸着上面的鳞片,眼中满是怀念。

“外人只以为阖棺手是至阴之物,实则它是阴阳共生,翻手为阴,覆手为阳,懂吗?任长亮必须死,他知道一个线索,虽然那个线索很普通,但那像是一把钥匙,要是顺着它深挖,卫家就真的危险了。”

“你手中的阴气还不够,若是覆阳,还杀不死他,你跟着我。”

“你要记住,你不但是卫家人,更是卫家最后的希望,若有谁敢挡你的路,谁挡杀谁。”

说罢,鬼奴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牵着魏无可的手朝着林崇的方向杀去。

站在纸棺之中的大老爷见到长林军几人想汇合一处,连忙大声吼道:

“别让他们聚在一起,各个击破,杀了他们,快。”

此时天边血云愈发浓郁,轰的一声,一道惊雷落下。

阿七旁若无人地敲着蟾母,如苍凉鼓声,悲凉四野。

罗无相他们在一旁看着热闹,坐山观虎斗。

邢昌黎他们不想看魏无可送死,但又怕身后阿七突然发难,一直按捺着性子等着机会。

大老爷状若癫狂使唤着厉鬼灭杀长林军,若他们都死了,那所有的屈辱与不堪就都没了。

长林军数人一身已布满大大小小的伤,腐肉纷飞脚步趔趄,脸上却带着骄傲,将军百战死,壮士不图归。

阿奴看着前方,脸上满是倔强,卫家当年受尽了委屈,那些仇是一定得报的。

魏无可一脸迷茫,很多事情似乎朝着一处密林进发,林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他好像迷路了,这与他以前的向往差的太远。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第63章 亡人

当鬼奴的匕首插入最后一只厉鬼胸口处时,四周已是一片疮痍。

魏无可只觉得自己的阖棺手重的像是灌了铅一样,手臂之上的鳞片已是漆黑,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大老爷看着眼前的空荡的林子和愈加浓厚的阴气,满脸扭曲,眼中堆满了恨意。

他恨的不是手下阴魂厉鬼全被杀,而是手下已无一鬼,但长林军却还没死绝。

他不是怕长林军,哪怕他们几人全盛时候,都不是自己对手。

但他不想跟他们动手,他的对手应该是卫凌,那些小喽啰,怎么值得他大老爷出手。

此时雷声愈响,鼓声愈烈。

大老爷看了看阿七,眼中各种情绪涌动。

若是阿七听话的话,那怎么会有那么多事,那一瞬间,他又想杀死阿七。

他想杀他不是因为阿七没有帮他,而是阿七竟然还在为那个该死的卫凌追悼。

他恨别人背叛,虽说当年卫凌的死,乃是他背叛了长林军。

但他任长亮可以背叛被人,别人却不能背叛他,这是他的规矩。

“阿七,事到如今你还在那儿干什么?你想看着老子死在你面前吗?你可别忘了,当年可是我收养了你,要不是我,你如今早已连骨头都烂没了。”

大老爷丝毫不顾拖着残破地身子慢慢向他走近的林崇等人,只是瞪着眼睛对着阿七的背影骂道。

阿七置若罔闻,依旧敲着蟾母,不管不顾。

“任长亮,死到临头了还想找援手啊?”

林崇皱着眉头笑了笑,而后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待得咳声稍歇,他才长呼了一口气说道:

“当年你煞费苦心也没落个好,不但那贼子的承诺没有得到,还害你丢了命,如今看来,貌似又得重蹈覆辙啊。”

大老爷嘴唇抖了抖,看着林崇说道:

“我现在如何,以后又该当如何,还轮不到你来嚼舌根,劝你一句,叫卫凌出来,或许我还能留你们继续在这婴木林苟活。”

林崇伸展了一下身子,顿时噼里啪啦一阵骨头脆响,摇头笑道:

“哎哟哟,我们这些年在婴木林不知道活得多痛快,过了那么久舒坦日子,如今也倦了,只是要送走我们,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话音刚落,林崇与身后七人已冲将上前,大长老咬牙切齿怒吼一声:

“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陪你们玩玩,等杀了你们,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卫凌,我要他跪在我面前,给我敬茶倒水为奴为仆。”

只见大老爷十指纷飞,一根根银线搭在他棺材下八女身上,抬棺八女迎战长林军八卒。

八女居于八方,水袖荡漾,将四面八方堵成白墙,长林军毕竟已是强弩之末,交手才一个回合,他们便被困在其中。

大老爷十指一绷,水袖如同刀片,向中猛地一靠,虽说长林军八人手中镇匕割碎了不少裹满阴气的布条,但却挡不住被分尸的命运。

“啊!都给我死!”大老爷一声怒吼,水袖荡过长林军,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等到八女退回到棺材旁,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地面一片碎骨腐肉,在这之上的是八颗头颅。

他们还没魂飞魄散,不过也就剩最后一点火星。

大老爷一声冷笑,“让你们放肆,杀你们对老爷我来说就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听到他这么说,林崇哈哈一笑,“任长亮,你也就只能在我们受重伤的时候呈呈威风了,你这辈子,你都不配和将军交手。”

林崇他们此时已经动不了,他们知道,任长亮这么做不过就是在羞辱他们。

与其魂飞魄散前还让将军蒙羞,倒不如在给任长亮一些气受受。

大老爷的脸色果然一下变得铁青,他刚想要将长林军挫骨扬灰的时候,一道惊雷落下,刚好落在林崇他们身边,一切在霎时间尘归尘土归土。

见到林崇他们八人魂飞魄散,鬼奴惨笑了几声,此时她也已是气若游丝,全身都已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在魏无可看来,她身上的阴气已经淡不可见,或许下一秒,她也要走了。

“亡人哥哥,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任长亮不能留,若是可以,杀了阿七。”

魏无可点了点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没说出口,就见鬼奴摇了摇头。

“别问我为什么叫你亡人哥哥,也别问其他的事,很多事情需要你一点点去挖掘,你慢慢去了解所有的事,那样心里也容易接受些。”

鬼奴摸了摸魏无可的阖棺菩提,叹了口气,手中镇匕掉落在地。

见到鬼奴魂飞魄散,魏无可突然觉得自己脑袋乱的很,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情绪。

难过?说不上。

他与鬼奴不过一面之缘,而且她是尸,自己是人,要说有多深的感情,倒像是扯淡了。

无感?那也不是。

不管是刚才替他挡住厉鬼的进攻,还是教他一些他不清楚的事,都早已让魏无可将她当做朋友,朋友死了,说没有感觉,他倒是还没有那么冷血。

但他不觉得自己会伤心,只是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两行泪。

魏无可轻轻将泪擦掉,看了看手指上的水渍,苦笑了几声。

他原本只是想稍微出出风头,赚点钱赢点名气,然后写写书将那些鬼怪灵异的事记录下来再装装逼,日子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只是现在的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很多事一股脑地找上了他,卫家、阖棺手、阖棺菩提、幺门、降鬼道....没有一件事是他能轻易解决的。

就像是当初莫哥给了他一些要求,让他在三天内出十个方案,他对着电脑完全无感,什么都不想做,但当他准备躺下休息,那种心烦就像是要将他窒息一样,做不好但也丢不掉。

就在鬼奴身子慢慢化成灰的时候,魏无可突然感觉一阵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地方,没有高楼大厦,只有青砖瓦房。

那是个宅门大院,院外站了两行拿着长棍的护院,朱红铜门紧闭。

魏无可慢慢走上前,本想打个招呼,但那些护院仿佛看不到他一样,他又想敲门进去,但手一碰,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穿过了铜门。

当他整个人穿过铜门,见到的是一方很大的过堂,里面坐着一个少年,一身素麻长袍,长发齐腰,用一根紫色带子束着,正专心看着书,在他旁边有一个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站在一旁。

小女孩没有桌子高,垫着脚趴在将小脸蛋搁在桌子上,满脸带着笑地看着少年。

“哥哥,阿奴听福爷爷说你把南门那处凶棺给点破了,君父说要让你去朝廷当官。”

“哈哈哈,小丫头,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阿奴可是很厉害的,我问什么,福爷爷就告诉我什么,对了,亡人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这些啊,阿奴也想和哥哥一起当官。”

少年合上书,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丫头,等你长大了,哥哥再教你。”

“阿奴已经长大了,你看,我都有桌子高了。”

小女孩踮起脚站直了身子,努力将脑袋伸出桌面。

少年笑了笑,“对对对,我的阿奴已经长大了,等哥有空了就教你好不好。”

“好哇好哇,我要告诉福爷爷去,阿奴也要去朝廷当官咯。”

小女孩张开双臂,像只小蝴蝶一般跑出过堂。

少年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微微一笑,这时候,魏无可也看到了少年的样子。

他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而这时候,那少年突然也向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魏无可只觉全身冰冷,身子一震,睁开眼,已是在婴木林。

此时的魏无可呆坐在那儿,心里还没有平静下来,他很肯定刚才不是在做梦,只是那些事怎么那么熟悉,那个少年会不会就是卫亡人?那自己到底是谁?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既然鬼奴说要杀了任长亮,那就杀了他呗。”

第64章 灭魂

虽说林崇已死,但那些嘲讽的话却如针一般扎在大老爷心头。

只不过此时长林军已尽数消散,卫凌又迟迟不肯现身,大老爷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魏无可身上。

“好,既然你卫凌要当缩头乌龟,那我就将这债报到你后人身上。”

大老爷手一抬,刚准备让抬棺八女动手,不过这时候,一道有些沧桑又有些滑头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老爷是吧?这人你可不能杀啊,杀了我不久白来一趟了么。”

只见罗无相慢慢走上前,满脸堆笑地看着大老爷。

刨去阿七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婴木林貌似也就剩下大老爷和鬼奴两个鬼物了。

其实罗无相来此的目的和大老爷也是一样,都是为了卫凌而来,按照他找的那些资料,卫凌应该才是这婴木林的主,只是不知为何半晌都不见他人。

看来卫凌八成是魂飞魄散了,要不然部下被杀,也不至于面都不露一下。

既然将卫凌纳到魏无可的阖棺菩提中有些难办了,那这大老爷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见到罗无相一脸的阴险狡诈,大老爷冷哼一声:

“你说不能杀就不能杀?哼,小子,要不是阿七坏我好事,你们这些人谁都走不出这婴木林,当然,即使他如今不听我号令,你们也依旧得死在这婴木林。”

罗无相摆了摆手。说道:

“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能杀他,而是你杀不了他,不但杀不了他,而且我们还会收了你,你说你也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了,怎么那么不长进呢,一把年纪都活到泥巴地里去了啊?”

罗无相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慢慢走近魏无可。

魏无可站起身,看了一眼罗无相,又回过头看了看邢昌黎他们。

邢昌黎脸上有些沉重,而邢家兄妹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对刚才没有出手有些歉意。

魏无可轻声笑了笑,说道:

“三叔,你们来这儿想必也是要将这里的鬼物都解决了,如今就剩这么一个,要不一起吧?”

刚才那南柯一梦让魏无可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但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愿意去接受一些东西了,就好像现在愿意主动与任长亮叫板,要去灭掉他一样。

本来他想自己动手,这样也算是给了鬼奴一个交代,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再加上自从来了这婴木林,悬指便再无反应,靠自己的话可能是白白送命,这儿那么多人,不用白不用。

只是这时候,阿七手中的短棍敲打声却停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他是我的,你们走吧”

听到阿七这么说,婴木林中顿时一片死寂,此人从铁棺中出来,除了大老爷,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而从刚才长林军对铁棺的忌惮来看,此人绝非善茬。

罗无相此时一脸颓败,本以为长林军和那么多厉鬼都魂飞魄散了,只剩个大老爷,事情就好办了,谁知道那个木头疙瘩一般的阿七还是出手了。

要是大老爷落他手中,那估计最好也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这时这时候,阿七突然看向魏无可。

“你可以留下,义父是卫家人,你也是。”

魏无可眉头一皱,还没答话,罗无相哈哈一笑:

“诶诶诶,好好好,这位阿七前辈果然是明事理的人,卫家人的仇就得卫家人来报。”

而后他又轻声在魏无可面前说道:

“魏无可,你最好将这大老爷收到你手串里去,这世间大鬼虽说不少,但是好对付的不多,这大老爷恰好属于好对付的一类。”

魏无可斜眼看向罗无相,“我干嘛要听你的?”

罗无相一愣,随即嘿嘿一笑:

“因为呀,邢昌茂在你三奶奶家呢。”

“罗无相,你...”

“嘘,声音别太大,说出去的话会死人的。”

罗无相一脸无辜,摆了摆手,而后继续说道:“反正这事对你又没坏处,一举两得的事。”

说罢,便牵着阿希慢慢走到一边,虽说如今不是自己出手对付大老爷,但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自己还落得自在,何乐而不为。

而邢昌黎紧皱着眉头,最后也点了点头,“好,此事我们也不插手,不过如果魏无可有危险,那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阿七没有说什么,将蟾母拿起,扯下身上的破布,将它背在背上。

顿时他便像是忍者神龟一般,小小的人驮着一个大大的壳,慢慢朝着大老爷走去。

“阿七,我养你那么大,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卫家人与我作对?”

“他不仅是卫家人,也是我义父。”

“好一个义父,枉你还叫我七年的爹呢。”

“既然如此,那我把拿你的都还你,当年你捡到我,让我不至于饿死,我本自有天地二魂,如今这便以地魂还你,爽灵,灭。”

只见阿七从蟾母背后抽出一个棒槌,稍稍用力,那棒槌竟如年久的老墙一般,偏偏掉落泥土,而后现出一根漆黑的长针,说是针,但它却又有一尺长,小指粗细。

阿七手一挥,将黑针直直插入中丹田。

魏无可在旁吓了一跳,一看阿七,只见那根黑针全然没入体内,其身上一大半阴阳之气如雾般消散,而他的双瞳原本看起来极为深邃,像是一方古潭,如今却只有无邪,倒像是一池清泉。

只见阿七长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大老爷说道:

“如今我爽灵已灭,一炷香后,以前不管是你教给我的阴谋诡计,还是心机话术,我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见他这样,大老爷只是冷冷地看着,这时候,阿七又拔出两根棒槌,一手一根,用力一捏。

“你养我五年,供我吃喝,待我有心,这天冲、灵慧二魄,我也权当欠你的,尸狗、伏失,灭。”

阿七将两根黑针一根入百会穴,一根入印堂。

看得魏无可身子一阵发寒,这阿七,是个狠人啊。

待得三针入三穴。

阿七双手往后一抽一握,剩下的五根黑针被他扣在双手指缝间。

“刚才还的是情,这五针,还的是义,一年还一针,从此以后,我就不欠你的了。”

当八针入体,阿七的脸色已是惨白,他喘着粗气看向大老爷: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只要你能撑过一炷香,那这婴木林,想必就没人是你对手了。”

话音刚落,阿七一个踏步向前。

“好快。”魏无可一惊,只见一道残影向着大老爷冲去,右手往后一身,将蟾母口中的短棍抽出,一棍砸向纸棺。

大老爷眯着眼死死盯着阿七的动向,丝毫不敢轻视。

既然阿七敢自灭一魂二魄,自然是有把握在一炷香内灭了他,只是,他阿七厉害,自己这么多年来也不是吃素的。

“阿七,念你我父子一场,我今日就让你死个痛快。”

第65章 归寂

见到阿七冲将上前,魏无可也没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如今的阿七虽说勇猛非凡,但也是强弩之末,一旦被大老爷撑过这一炷香,或许真如他所说,这里便再无人是他敌手。

大老爷虽说忌惮,但要说怕,倒也不见得,他很清楚,当初阿七失去一魂一魄,乃是世间异数,而今仅剩一魂五魄,已不过是个残缺而已。

见到阿七临近,大老爷手中银线一甩,八女瞬间围了上来,手中水袖遮天蔽日。

见状,阿七手中黑棍往身后一划,顿时蟾母发出一阵蹡蹡之声,漫天水袖瞬间化为片片碎布。

只是这一下,也让阿七痛的龇牙咧嘴。

此时他身上的碎步已沾满了血,喘着粗气,整个看起来就像个血人一般。

大老爷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得意地大笑起来,

“阿七,如今你一身的伤,难不成还以为是以前呢,这一次,就让老爷我也常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阿七嘴角一翘,对大老爷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忍着痛将身上黑针一个个拔出,插入蟾母之中,而后将黑棍也放回了原位。

“哟呵,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了,准备等死?”

大老爷见他将短棍都放入了蟾母嘴里,得意之色愈盛。

阿七抬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这些年在铁棺之中,你真以为我是闲在里面吗?义父的深谋远虑,你这辈子都学不会。”

话音刚落,只见他双手掐诀,整个婴木林突然像是地震了一般,大地不断地摇晃,梧桐叶子漫天纷飞,有井口大的树拔根而起。

而一股股阴气朝着他身后的蟾母汇聚而去,原本阴沉沉的天,此时似乎明朗了几分,满林子的阴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调一空,这一片死地此时看起来倒像是朗朗乾坤,连半空中的血云此时都黯淡了几分。

待得蟾母一身漆黑,阿七嘴角一翘。

“现在就给你看看我在聚灵棺里悟道的招式,阴蟒,出。”

阿七眼中杀气一闪,双手从后拔出短棍,像是沉香劈华山一般,短棍出,一股浓郁地阴气冲出。

这时候插在蟾母背后最下方的黑针也飞了出来,当黑针碰到阴气时,一条磨盘粗的阴蟒蓦然现身。阴气为体,黑针为魂。

阴蟒浑身鳞片竖起,如同钢锯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尖牙长有半尺有余,蛇信一吞一吐,对着大老爷袭去。

大老爷见到这突如其来的阴蟒,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多年贪生怕死,倒也让他有了一感觉到危险便立马逃跑的觉悟。

只听得轰的一声,阴蟒顿时将大老爷原本待的纸棺材压得粉碎,而大老爷只顾着自己逃命,抬棺八女中有两女他操控地有些慢了,被阴蟒一下咬在口中。

半尺长的獠牙一下就洞穿了她们的身子,只听得两声凄惨的叫声,阴蟒舔了舔蛇信,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孽畜,竟敢杀我抬棺女。”

大老爷眼底怒色与惧意并生,他没想到阿七竟然真地下死手,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后手。

阴蟒一击不中,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转过身子又想着大老爷冲去。

“孽畜,还敢来,这回要你命。”

只见大老爷身子一晃,身旁六女也四散开来,他们几个像是跳大神一般,摇摇晃晃不停变换着方位。

那阴蟒原本是要冲向大老爷,但半空之中突然调转了头,转身对着阿七撞去。

似乎早就料到阴蟒会有如此举动,阿七嘴角一翘,左脚点地画圆,短棍杵于西南方,而后再拔出三根黑针,用力一甩,如满弦三箭。

那阴蟒快到冲到阿七身前时,忽而身子一扭,消失在众人眼前。

大老爷一见到这情形,脸色一变。

“不好。”

他话音刚落,磨盘大的蟒蛇头忽而从大老爷身后腾地冲了出来。

阿七冷冷一笑:“你那些把戏可以迷惑阴物,我的把戏可以迷惑你。”

阴蟒猛然出现,大老爷一个猝不及防,身子被阴蟒撞到,一下飞出去半丈远,脸上也慢慢出现了惊恐。

他这么多年用惯了蟾母,除了抬棺八女倒也没有别的武器,此时身在空中,六女救驾也有些来不及,而阴蟒距他已不过数尺。

那阴蟒大脑袋一甩,尖刺一般的獠牙朝着大老爷一划。

大老爷此时避无可避,只得将身子一弯,尽可能少受些伤害。

只不过他却估错了阴蟒的灵活性,只听得大老爷一声让人胆寒的哀嚎,而后咔撕拉一声,他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满脸痛苦神色。

不过他这纯粹是白费功夫,一道道阴气从他指缝里溢出,他的小腹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般想要冲撞出来,他越是用力捂住,那力道便越大。

幸好此时阿七一阵咳嗽,那阴蟒骤然消散,不然要是阴蟒再补上一口,他绝对当场就魂飞魄散了。

只是他现在也极其不好过,他始终用力捂住肚子,撑了半杯茶的时间,终于忍不住手一松,一道更凄惨的叫声从他嘴里发出。

只见大老爷的胸腹被破开,无数阴魂纷纷从他肚子里飞出,整个婴木林的阴气与他相比,倒像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这么些年来,在狮子山一直以阴魂为食,他当年死时不过是阴魂,幸好有几个狗腿子跟着,再加上他一双巧嘴善于蒙骗。

那几个厉鬼竟对他忠心耿耿,而他也得以这些年以阴魂为食,靠满肚子的阴气无比接近五行阴阳煞。

只不过这终究只是歪门邪道,不是自己的,再怎么争也没用,要不然,与阿七的争斗,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他的气息渐渐减弱,这时候,罗无相在后面连忙对着魏无可喊道:

“卫公子,快,趁着这时候将他收了,慢了的话,那药性就都走了。”

魏无可听到这话,大老爷自然也听到了,只见他凄厉一笑:

“卫家人也想收了我?做梦,老子今天败了,你们所有人都得给我陪葬。”

话音刚落,只见大老爷强撑着身子退后了几步,脚下踏着莫名其妙地步子,而抬棺六子也落到四面八方。

其他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只见阿七脸色一变。

“聚灵棺?你怎么会棺身内的阵法?”

见到阿七眉头一皱,满脸凝重,大老爷哈哈一笑:

“阿七,你以为当年卫凌是怎么得到那聚灵棺的,那是他当着我的面灭了我整族青壮男儿,我为求活命,便将我族宝物拿出来献给他的,阿七,如果我们没有碰到卫凌,你便不是叫我爹,而是君父。”

大老爷仰天大笑,只是笑声愈发悲凉。四周阴气骤然朝他涌去,天边雷电愈发秘籍。

“快,阻止他。”

眼看天边的雷电已有水桶般粗细,一旦落下,别说是大老爷,便是整个婴木林估计都得玩完。

这时候,阿七与魏无可同时冲上前。

阴气凛冽,阿七身上的伤实在太重,走了几步,便见伤口愈发严重。

虽说他还是咬着牙想冲上去解决大老爷,但他若是再逞强,那估计会死在大老爷前面。

“你别逞强了,我去。”

魏无可艰难地迈着步子往前走着,只是走一步退三步,始终也靠近不了大老爷。

“你有把握灭了他?”

阿七盯着魏无可问道,见到魏无可点了点头,阿七也跟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送你过去。”阿七一口黑血吐出,故技重施,“阴蟒,出。”

那阴蟒此时身形已小了一圈,从身后猛地飞出,将魏无可撞上前去。

半空之中,魏无可倒并不慌乱,他按照鬼奴所教,逆运点棺印,只见原本满是墨玉一般的鳞片此时全部翻了过来,满手逆鳞,金黄晃眼,其上阳气盈溢,似有炎炎烈日。

大老爷见状眼中惊恐顿生。

这时候,魏无可的手已距他不过半尺,天边水桶般粗的雷电也恰好落下。

只听得轰的一声,婴木林万物枯萎,阴气消散,山体震动,罗无相邢昌黎他们全被掀倒在地。

一切,似乎都归于空寂。

第66章 卫凌

当魏无可睁开眼,只觉烈阳如剑,仿佛想要将它杀死一般。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虽说才过了一晚,但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心里的阴郁如春笋般滋生,密密麻麻快要挡住自己的脸了,而这一道光,瞬间将他心底发霉的地方全照亮了。

他魏无可,好像又回来了。

这时候,他看了看四周,落入眼帘的全是森然白骨,应该就是当年来此避难的那些乡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似乎也怨不得太多。

阿七躺在他身边昏迷不醒,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虽说脸色惨白,倒也无大碍。

邢昌黎他们灰头土面,像是刚从地底钻出来一样,不停地咳嗽着,似乎刚才那一道惊雷,也让他们吃了不少亏。

婴木林再无一丝阴气,大老爷消失了,抬棺六女消失了,便是连那聚灵铁棺也都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卫无可,你没事吧,大老爷呢?”

罗无相这时候也从土里钻了出来,刚露面,见到魏无可,连忙跑上前来询问。

魏无可面无表情地举起左手,在他手上的阖棺菩提,算上佛头,也依旧只有三颗。

罗无相一脸颓败,没想到费了那么大功夫,最后关头,竟然让一道天雷扰了好事。

他叹了口气:“果然凡是不可强求啊,既然如此,也只能看下次有没有大鬼现世了,阿希,既然事了了,咱么也走吧。”

罗无相招了招手,等到阿希靠近,他便准备牵着她下山。

只是这时候邢昌黎却挡在他们前方,“罗老鬼,这婴木林的事了了,周围村子里的血债咱们可还没算呢。”

罗无相一愣,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慈祥地笑了笑,

“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咱们呀,都得往前看。”

说罢转过头看了看魏无可,“卫公子,你说对吧?”

魏无可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如今三奶奶和佳佳在邢昌茂手里,若是把罗无相惹急了,他们是那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主。

虽说他也想好好教训罗无相一顿,但他并不想杀了罗无相,以后自己要是碰到危险了,说不定还得靠他呢。

“三叔,要不让他们走吧,要是和他打起来,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但若是拖久了,别说是阿七和严顺,便是我估计都得撂这儿了。”

魏无可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见到魏无可也受了伤,邢昌黎自然知晓轻重,相比诛杀一个邪门歪道,他还是觉得救下降鬼道卫家最后一人更为重要。

邢昌黎冷哼一声,看了罗无相一眼便再无二话,这种生死仇隙,已没有撂狠话的必要了。

罗无相见他那表情,笑着摆了摆手,“那邢家三爷先忙,我们爷俩就先告退了,对了,晓珊那丫头我就给你留这儿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也不管邢昌黎一张铁青的脸,哈哈大笑牵着阿希的手慢慢走向下山的小路。

魏无可闷哼一声,只是这时候,他的左手猛地一沉,一个趔趄,魏无可摔倒在地,只见三奶奶给他的阖棺菩提之上黑光一闪,而后他只觉阖棺手冷若寒霜,心口也阵阵绞痛,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迷糊中,他听见邢家兄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他想睁开眼睛,但感觉四周一片灰蒙蒙一片,如同处在一片大雾之中。

他使劲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只是当他费心费力睁开眼,却见到离他不远的一处角落,大老爷正坐在那儿,闭着眼,身上布满了铁链。

“我靠,大老爷,你他娘的竟然还没死?”

魏无可见到大老爷顿时吓了一跳,手诀一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如今的他,也只能摆摆样子吓吓人了,就刚才那一记覆阳后,他感觉到阖棺手里全无阴气,和普通人的手臂并无不同。

如果这时候对上大老爷,也就这样死的比较有尊严了。

而见到魏无可,大老爷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双手成爪,站起身子,只想要杀了他一洗心中不快,只是当他猛地朝前一冲,被铁链缚住的身上就冒气阵阵黑气,疼的他龇牙咧嘴。

见到无法伤到魏无可,大老爷愈发癫狂,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嘴里大声嚷嚷:

“卫凌,卫凌,你出来,是个男人就光明正大好好打一场,这样偷袭算什么男人...”

听到大老爷一直喊着卫凌的名字,魏无可越发疑惑自己所处位置了,婴木林?茶婆村?还是某个古墓中?邢家兄妹人呢?

魏无可看着陌生而憋屈的四周,心里也有些慌了,他想掏出手机给佳佳或者邢楠打个电话,却发现除了自己穿的衣服,身边竟然没有任何东西。

“卧槽,我的钱呢,我的卖身钱也不见了?”

魏无可心头一凉,这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赚一笔大钱,就这么给丢了?

这边魏无可四处寻找着,但周围只有让人心慌的迷蒙,除此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边大老爷还在撕心裂肺地嚎叫着约架,魏无可越听越心烦,顿时也卯足了劲吼了过去:

“喂,你他妈别嚷嚷了,就你这瘪犊子样,都被人关起来了还约个毛架啊,能锁你起来,难不成还打你不过?说,这是哪儿”

就在魏无可吼出声后,一道声音从迷雾中传来。

“孩子,你在阖棺菩提之中。”

“这是...阖棺菩提?你是悬指?怎么声音变了那么多?是不是因为我手中阴气全没了的缘故啊?”

魏无可看向四周,找着悬指的身影。

“悬指在另一处,此菩提名乃断节。”

这时候,从黑暗之中传出一道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很是和蔼,就像是福利院里老是坐在围墙边晒太阳的那个老头说话一样,不紧不慢,不恼不怒。

话音刚落,魏无可便见一人从黑暗中走出,面目有些苍老,留着花白的络腮胡子,宽额大眼,着一身鳞甲,他与长林军不同,他是鬼,而不是尸。

只是他与一般的鬼又不同,一般的鬼物都是一身的深深阴气,但在他的身上,却是阳气充沛,要不是魏无可的阴阳看瞅见来者神阙之中被紧紧包围的阴气,知道了眼前的是鬼,说不定自己还以为遇到什么菩萨了。

见到来人,大老爷比魏无可还要激动,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弄得铁链一阵锒铛作响。

“卫凌,你终于敢出来了,怎么,做缩头乌龟做腻味了?”

(本章完)

第67章 讲古

“卫凌?”

魏无可看了看面前的老人,没想到大老爷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在这阖棺菩提中。“这到底怎么回事?”

“孩子,开始发生的事你都忘了吗?你刚才那一记覆阳已经让你真正有了点棺手的实力,并且触到了破棺的的门槛,假以时日,或许我也可以为你出战了。”

听到他这么说,魏无可回想起灭杀大老爷的那一瞬。

覆阳一出,在他拇指之上,竟然出现了一点火焰,那火焰紫红色,有些像邢家的狱火,但要比狱火多一分刚猛。

在那朵火焰之下,大老爷毫无抵抗之力,瞬间便被阳气一下点穿魂魄,就在他的魂魄即将消散之际,魏无可心念一动,从阖棺菩提中度出阵阵阴气,注入阖棺手中。

顿时,他的阖棺手上为逆鳞,金光闪闪,下为顺鳞,漆黑如玉,而阴阳交融,大老爷的魂魄一下被他拽入手中。

他想将大老爷拖入阖棺绳上,只是这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可,非卫家人,不得入祖脉。”

而后便是一连串的沉默,那时候刚好天雷落下,魏无可心神荡漾,一阵雷电也落在了他的身上,整个脑子似乎在那一瞬间麻木了一般,所以魏无可一直觉得之前的事是自己幻听了。

如今见到大老爷他才知道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卫凌见到魏无可想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才笑着继续说道。

“本来这家伙死就死了,但看你异想天开想把他化为阖棺菩提中的一颗,若真这样做的话,或许你的阖棺手会和阖棺菩提相克,我便索性将他弄进来了。”

“等等等等。”魏无可挠了挠后脑勺,“你刚才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非卫家人要是被我炼成菩提会与我的手相生相克?也就是说,这阖棺菩提还不能乱炼?”

卫凌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阖棺菩提虽说每一颗都是一尊大鬼,但也只能是卫家鬼,说白了,这就是卫家先人的阴墓,不然你以为其他大鬼会心甘情愿为别人卖命?”

“你的意思是,我要想把这串阖棺菩提凑圆满,得找到全是卫家人的大鬼?”

“可以这么说。”

听到这话,魏无可当时就想掐死自己,难道做个文员不好吗?平平稳稳做个小职工不好吗?事嫌命长了还是嫌日子太舒坦了,干嘛要趟这趟浑水。

“你们这阖棺菩提到底有完没完啊,本来要抓到一百多个大鬼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这里面还得有一个邪,一百零四只厉鬼,而今你们又加上只能是卫家鬼的限制,我真是....”

见到魏无可有些恼羞成怒,卫凌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不过,你这串阖棺菩提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难的一串,但你是卫家最后的希望,自然要背负更多的压力。”

“卫家的希望?难不成就因为卫家人都被困在古脉里,所以我就成了大救星?”

魏无可翻了翻眼白,要这样的话,这所谓的最后的希望,不拼爹不拼实力,完全是拼运气啊,于是又是一顿说三道四。

“那要是这样的话,这阖棺菩提还不如不要,一碰到事,不说远的,就开始我被骗到罗无相那儿,哦对了,罗无相你可能不认识,好吧,就说刚才与大老爷一战,我当时都快被一群厉鬼打死了,但悬指那家伙,无论我怎么喊他都不出来,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要着有何用?”

听得魏无可的抱怨,卫凌只是含笑不语,待得他说累了,才轻声说道:

“孩子,你可别小看这阖棺菩提,当时悬指不出来,纯粹是为你着想,你现在阖棺菩提连小满都未达到,而我们几个出来的厉害程度与你阖棺手中阴气的浓稀有关,哪怕是我们以最弱的状态,也就是以厉鬼出战,你手中的阴气恐怕在我们露面后半柱香不到估计就干涸了。”

“若我们没被召回,那抽取的便是你身子里的阴气,难不成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其实你最近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在白虎煞阵前,悬指之所有能出来,还是那位大人开恩。”

卫凌看着魏无可,微微眯着眼,像是在给小孩子讲道理一般,魏无可想反驳,但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倒还真不能随意让他们出来,他们应该是用来保命的,而不是用来装逼的。

“那我到时候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凑齐阖棺菩提,不会到最后什么用都没有吧?”

卫凌笑着摇了摇头:

“自然不会,要说到阖棺菩提的好处,那可是数不胜数。这阖棺菩提最初的用意其实是卫家先人对于晚辈的照顾,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卫家子孙不足千,足千诛尽鬼魅仙。”

说这话的时候,卫凌神态睥睨,豪情溢于言表,看得魏无可也是一阵心神激荡。

“我们卫家子孙后人素来聪慧,道术道诀一学就会,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说卫家后人让不少修道者钦佩,但也惹来不少嫉妒怨恨,毕竟不是一家人,难成一条心,有鬼物作祟时,若是阴魂隐煞什么的还好,一个人出手倒也无碍,就怕遇上厉鬼五行阴阳煞。”

卫凌叹了口气,苦笑了几下。

“若是一群人置于危险境地,咱们卫家人就是最危险的。”

“得不到同行众人的支持倒也罢,怕的就是他们还背后下黑手,死在这种情况下的卫家后人不计其数。”

“要说单独行动吧,又实在是危险重重,而且如无头苍蝇一般,家里长辈也怕那些后生乱飞乱撞。”

“要说搭伙行动吧,毕竟卫家子孙就那么点,在外面能信得过且能一起诛鬼除邪的同伴实在太少。”

说道卫家人的遭遇,卫凌始终是绷着脸,这么些年来,降鬼道五家,虽说以卫家为首,在外界看来最为风光,但其中辛酸,也只有卫家人能懂。

“眼看卫家弟子越来越少,所以卫家先人便相出一个法子,将那些过世的前辈先人埋在风水煞地,待其成为大鬼,便让子孙晚辈将其收服,炼成菩提常护佑左右。”

“哪怕卫家弟子仅一人去诛鬼驱邪,也不会碍于人手不够,而导致有危险。”

“久而久之,阖棺菩提也成了卫家人仅次于阖棺手的存在,甚至有些时候,它的名声还要大过阖棺手,”

卫凌双目失神,心绪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候的卫家,真好啊。

(本章完)

第68章 棺狱

卫凌说的兴高采烈,魏无可倒也听得兴致盎然,只是在角落里的大老爷却是咬牙切齿。

“卫凌,你们卫家人蛇鼠一窝,功名利禄全都是踩在血肉之上,又何必将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大老爷身子往前一靠,想要抓向卫凌,但结果却和其他几次无二,那几根铁链一绷紧,大老爷身上就像是被烙铁踏着一般,嗤嗤声响,冒出阵阵黑雾。

虽说早知结果是这样,但魏无可还是被大老爷这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身子挪了挪,让卫凌挡在他和大老爷之间。

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大老爷说道:

“对了,你不是说一颗菩提一尊鬼,而且大鬼只是能卫家人么,那他怎么能在这儿?”

卫凌回身瞥了大老爷一眼。

“傻孩子,我是说这阖棺菩提只能是一尊卫家人,你看到的我是我的魂魄,你在外面看到的菩提,也是我的魂魄,但菩提与菩提之中又是另一回事....”

“这什么跟什么啊,等等等等,你别跟我绕,什么菩提什么菩提之中,什么魂魄,你好好地慢慢地跟我捋捋,别说那么复杂,化繁为简,可以?”

魏无可缩着脑袋侧着脸一脸为难地问道,见到他似乎很难理解,卫凌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好,那这么说吧,你戴在手上的阖棺菩提,其中一颗是我,这个你懂吧?”

魏无可点了点头:“懂,只是,你竟然是颗木头珠子?”

卫凌拳头紧握,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划破四周的宁静,他狠狠地呼了一口气,慢慢说道:

“我不是木头珠子,虽然阖棺菩提一百零八子到时候戴在你手上像是珠子,但实则是阴气凝实,就好像阴灵芝一样,虽说凡夫俗子也能采摘在手,但那东西乃是阴气所化,懂了?”

卫凌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解释,只是身上的杀气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也不怪他,作为征战沙场多年,剑下亡魂数以千计的将军,能退让到这地步,已经很为难他了。

感觉到四周有些压抑,魏无可讪讪一笑,想要打破这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毕竟他也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混小子,眼前这家伙虽说是卫家人,但貌似不是啥好相处的人,暂时自己还是不要触他霉头为好。

“懂,好了,您可以继续解释其他的了。”

“其他的?还有他娘的什么其他的?”

卫凌眉头一皱,虽说尽量在压制心中的怒火,但这一句话差不多还是吼出来的。

魏无可一哆嗦,眼前这老头怎么回事,刚进来的时候慈眉善目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倒像是我杀了他亲爹一般了。

被卫凌这么一下,魏无可反倒是不敢问了,只是摇头不答话。

见到魏无可哆嗦着身子闭口不言,卫凌又狠狠吐出几口浊气,脸上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你问,我不发火,这也是卫家的传统,尽量指点后辈,你接着说你不懂的地方,毕竟你下一次要见到我,就得等你开破棺手了,此次你能进来,全仰仗那道天雷,不然你也不可能有这般好运了。”

“真的不发火?你发誓?”

魏无可头稍稍前伸,试探性地问了句,一脸的泼皮无赖相。

卫凌两手握拳,牙根都咬得咔咔作响,“本来想给你解答所有问题,但如今看来,能回答你三个问题已是极限,大人,这不算违背祖训吧。”

卫凌说的大声,似乎并不只是单纯地与魏无可说话。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后,一道虚无缥缈地“嗯”声,传了过来、

卫凌此时眉头才稍稍舒展,一脸解脱的样子。

“好了,问吧,三个。”

“哦,”魏无可点了点头,虽说他也知道此次能与这么牛逼轰轰的人交流很不容易,但卫凌这老头实在是阴晴不定,倒不如等自己有一定实力后再来,那时候他怎么都得给自己几分薄面吧,也就不会一副生死仇隙的样子了。

“那我就问了啊,第一个问题,刚才你说我们是在菩提之中,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呢?”

听到这问题,卫凌朝魏无可翻了一记白眼,这家伙是不知道此次机会有多宝贵吗?竟然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不过自己毕竟已经答应他了,只得冷冷地回道:

“神识。”

魏无可一愣。

“神识?大爷,你不用说的那么玄乎吧,虽然我是卫家人,但在我活的那二十四年里貌似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牛逼的地方,非要说不一般的地方,就是运气不是一般的差,我一不修仙二没渡劫,哪来的什么神识啊。”

卫凌强行忍住心中怒火,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你做过梦吧,梦中会见到死去的人,会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那便是神识作祟,其中玄妙,我也不知道,好了,两个问题问完了,第三个问题问吧。”

“啊?这也算一个问题啊,你这老头子也太抠了吧?”

“要问问,不问滚。”

卫凌双手抱胸,一脸的得意洋洋,还有一个问题就解脱了,再见到他估计得三五年后,自己也能清净好些日子。

魏无可叹了口气,这下他就有些为难了,本来他还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但刚才不小心用掉了一个问题,现在只能二选一了。

权衡了半天,魏无可终于拿定了注意,走到卫凌旁边,指了指大老爷,问道:

“如果说我出现在这儿是神识作祟,那他呢?难不成他也只是神识?”

卫凌抬眉看了看魏无可,这小子倒也不赖,竟然真有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这也是他从刚才开始脾气暴躁后,鲜有的露出好脸色。

“他自然不是神识,而是魂魄,于卫家子孙而言,每颗阖棺菩提不止是一位本领高超的前辈,更是一座可羁押鬼魂的牢狱,阳以九为数之极,阴以六为数之极,故而每颗阖棺菩提之中,都可封印六道鬼魂。”

而后他顿了顿,一脸的笑意化为恨意,看着大老爷说道:

“这任长亮当年欺我瞒我叛我,而今又将阿奴与我麾下长林军所灭,当时你把它打伤,刚好天雷落下,让你触及破棺手,我也顺势出来了一会儿,索性就将他抓了进来。”

魏无可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不停地点着头,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好了,三个问题问完了,你可以滚了。”

魏无可听到卫凌这么说,连忙耍起赖来。

“等等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小问题,只耽误你一丢丢的时间。”

“滚,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不会很长时间的,你就看看,看看我的阖棺手上,这是个啥东西啊,是不是邢家的狱火啊,怎么色儿不一样啊?”

卫凌推着魏无可往前走,这是魏无可一边扭过头对卫凌说这话,一边用逆行点棺印,顿时阖棺手覆满金光闪闪逆鳞,而后他心念一动,掌心出现一团紫火,只是这紫火中却是夹杂了丝丝殷红,时不时还有几缕电光跳动。

见到这紫红火,卫凌脸色大变,用力一脚踢向魏无可,魏无可身子往前猛地一倾,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喊出,便已消失在菩提之中。

卫凌满脸铁青,这时候在他身后传出一阵桀桀的奸笑声:

“没想到搞了半天,这小家伙竟然不是你们卫家人啊,噢,我想明白了,啧啧啧,你们卫家人,果然还是心狠毒辣啊。”

(本章完)

第69章 苏醒

魏无可只觉浑身一痛,睁开眼,四周不再是迷雾重重,佳佳和三奶奶正一脸焦急地围坐在他旁边。

“咦,你醒啦?”佳佳见到他醒来,顿时一脸狂喜,连忙跑去外面。“邢大哥,魏无可他醒过来了。”

“醒了?我去看看。”

听到佳佳的喊声,一阵脚步声响起,魏无可艰难地坐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此时他已是在三奶奶的窑洞里。

看到他醒了过来,三奶奶也是双手合十,朝着四面八方点头哈腰,嘴里絮絮叨叨念着感谢各路菩萨的话。

“三奶奶,老您费心了。”

“傻孩子,我费什么心,倒是你费心了啊,听楠楠那孩子说,你把婴木林和村子里的鬼都除啦?”

魏无可嘿嘿一笑,抓了抓后脑勺,倒也没去否认什么,老人家的想法很简答,其实她想知道的只是这茶婆山还有没有鬼,至于名声落在谁头上,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三奶奶,茶婆山以后就清净了,只不过这鬼物一除,怕是山底的那些乡亲们都得大病一场了。”

“唉,他们也是自作孽,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大病一场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奶奶叹了一口气,看向了窑洞外,此时茶婆山的天,总算是有些了气色。

不再是以前阴阴郁郁灰蒙蒙地一片,这股子蔚蓝,她也只有在当年卫阳来村子里的时候才见到过一次。

魏无可见三奶奶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去打扰他,本来想起床到处走走,这时见到邢家兄妹从窑洞外走了进来。

“你醒啦,感觉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对了,其他人呢,我晕倒后又发生了什么啊?”

邢乌桓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走上前来探了探他的脉搏,“脉象平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魏无可抬起手往后伸展了下,“我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了,我好的很,只是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呢。”

邢乌桓余光瞥了一眼三奶奶,没有正面回答魏无可的问题,只是轻声地说道:

“外面太阳很舒服,你身子开始受了些阴气侵扰,出来晒晒太阳吧。”

魏无可听到这话心里不免一阵忐忑,看来他晕倒后,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啊。

“行,那我出去转转,对了,三奶奶,您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啊,我有些饿了。”

“有有有,孩子,你们先出去走动下,对身子也好,三奶奶给你们熬点腊肉饭,山里没什么东西,你们凑活着吃。”

三奶奶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朝着碗柜走去,这两天她心里一直不好受,她也知道这几个孩子面临的事有多么危险,但自己一把老骨头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还挺拖累他们,心里也总是过意不去。

如今听到魏无可说肚子饿,自己还能帮忙做些吃食,心里才算是舒坦一些。

只是家里的铁锅坏了,也没办法做些饭菜,只能拿着砂锅煲一些饭填填肚子,不过这也比她只能坐在那儿干着急要强得多。

这时候,魏无可也跟着邢乌桓慢慢走出了窑洞。

此时艳阳当空,明晃晃的太阳毒辣地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只是阳光落在身上,却是让魏无可一阵心安。

“还是白天好啊。”

魏无可伸了个懒腰,长呼了一口气,经历了昨天一晚上的黑暗,这时的太阳对他而言那是弥足珍贵啊。

他狠狠地打了个呵欠,而后便想问邢乌桓,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还不能让三奶奶知道、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看到院子里躺着两个人,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身子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像是过世了一般。

而在他们身边,各有一人往他们嘴里灌着水。

一个是佳佳,另一个竟然是邢晓珊。

除此之外,就只有邢楠坐在一旁抽烟,邢家三叔和刘拐子他们倒是没看到人影。

“这是...怎么三叔他们不见人影啊?他们去了哪儿?”魏无可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着,眼看四周也没啥动静,又回过头望向前方,“怎么邢晓珊还在这儿?”

听到魏无可话语中的不善,邢乌桓叹了一口气。

“晓珊的事想必在罗无相那儿你也知道了一些,要对付你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体内的另一个鬼魂而已,也希望你不要再记恨她。”

“不记恨她?要不是我对罗无相还有那么一点作用的话,估计我这身子也被他用来养虫子了,哼。”

魏无可别过头冷哼了一声,他的声音说的很大,似乎是故意想要让邢晓珊听见。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邢晓珊手中的瓷碗一下摔落在地,脸上的神情也很是委屈难过。

佳佳看到她这样,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站起身走到魏无可面前,一副小辣椒模样:

“喂,魏无可,你怎么也是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肚量那么小呢,晓珊也跟我说了一些事,当初想害你的又不是她,你怪她也没用啊。”

“不是她?那鬼知道那个害我的她下一次又什么时候出现,这一次算我运气好,下一次,哼哼。”

佳佳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魏无可不想在这问题上争下去,摆了摆手,看向邢乌桓继续问道:

“那三叔他们去哪儿了?我晕倒了又发生了什么事啊?”

见到魏无可对邢晓珊还有股怨气还没消,邢乌桓也没有办法。

原本他对邢晓珊也是半疼半恨,只是三叔离开前跟他聊了很多,说了一些卫家和幺门的事,也说了一些关于邢晓珊的事。

有许多是他以前闻所未闻的,虽说他也年近三十了,但毕竟还排不到家族核心圈子里去,在听到三叔说了那么多之后,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是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只是魏无可正处在气头上,虽说邢乌桓如今很是心疼晓珊,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劝他的最佳时候,便挑了些魏无可昏迷后的事慢慢说着。

“在你昏迷后,刘拐子他们便准备去找婴木林里面传说的宝藏,当初与他们合作也是说好了,他们帮我们挖地道从狮子山到婴木林,去打婴木林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成功后,便不可干预他们在婴木林寻宝,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按照那样发展,但约定怎么着都算是约定,所以在大老爷他们魂飞魄散后,他们便去寻找古墓去了。”

“当时他们在婴木林那棵参天大树下也确实发现了一处阴墓,只不过这一次有些棘手,刘拐子似乎遇到了对手,那墓门名堂太多,他根本进不去,于是他们师徒几个便出了村子,说要去找些厉害的人,到时候一起来开墓探探。”

“而三叔他本来帮我解决完这里的事,便要去鄱阳湖帮忙,但恰好收到大伯给他发的信息,大伯说鄱阳湖的危机暂时压制住了,让他快些回家商量下有什么办法彻底消除隐患。”

“所以,这茶婆山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了,本来我也打算回家看看,但是除你之外,还有俩个病号都走不动路,我已经叫人来帮忙了,但要到下午才会来人将他们抬出去。”

邢乌桓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俩人,一脸的无奈。

这俩人魏无可并不陌生,一个是浑身是伤的阿七,另一个是白发苍苍像个糟老头子的严顺。

(本章完)

第70章 血仇

阿七此时虽说还昏迷不醒,但身上的血早已经止住,只有背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原因是在他背上还背着那只蟾母。

“怎么没把它取下来?”

魏无可指着那个木疙瘩,想着都硌得慌。

“不能取,三叔吩咐的,谁取谁死。要不你去试试?”

“这么吓人?那算了,反正硌的又不是我。”

而后俩人都没有说话,邢乌桓递过来一支烟,魏无可顺手接了,点上火吸了一口,又被呛得一眼泡的水,只是这一次比上次可好多了。

“你怎么不问问罗无相他们?”

邢乌桓吸了一口烟,看着远方说道。

魏无可嘿嘿一笑,摇了摇头,瞥了佳佳一眼。

“那有什么好问的,他们是坏人,有的是法子让人投鼠忌器,说到这儿我倒有个疑惑的地方,你七叔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逼得让他竟然投奔罗无相去了?”

邢乌桓猛地吸了一口烟,像咽苦酒一般全部吞进了肚子,对此,他倒是也不想隐瞒什么。

“有一年,降鬼道四家几名嫡系弟子约好去闯一处凶地,传说中那里有一只木煞,他们想将其抓回来。”

“邢家答应去的人便是我父母,当时邢昌茂不过晓珊那般年纪,也吵着闹着要去,我爸禁不住他软磨硬泡,再加上他确实也是个修行的天才,年纪轻轻,在他的匕首上便封了三道火符,于是我爸便答应了带他一起。”

说到这儿,邢乌桓苦笑了几下,用手指掐灭了烟头。

“只是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爸妈,他们没能将那木煞抓回来,却把命丢在那儿。”

听到这儿,魏无可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揭开了他这么深的伤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邢乌桓摇了摇头。

“没事,你是卫家人,而且或许是将来唯一能护佑四方平安的人,这些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你知道的越多,摔到坑里的机会就越少。”

魏无可点了点头,这话他不否认但也不太认同,毕竟这世间很多事都是罗生门,你听到的永远只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该踩的坑一个都不会少,不该踩的,生而为人,也有独立意识去思虑。

这时候,只听邢乌桓继续说道:

“当时据另外三家的人说,好像那只木煞上了邢昌茂的身,让他变得凶残无比,我爸妈想要制住他,却被他歹毒杀害了,但谁知道那木煞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直到后来,他将晓珊的魂魄与一只厉鬼的魂魄缝合,爷爷从他的房间里搜到一本邪书,家里才知道,当年那木煞只是一个幌子。”

说到这儿,向来稳重的邢乌桓突然激动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根本就没有木煞,一切都是他装的,当年我爹娘发现那本书后,想要让邢昌茂毁了他,但最后他为了让自己变强,不但没有毁书,甚至还杀人灭口。”

见到魏无可皱了皱眉,邢乌桓冷哼一声。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面有误会?没错,当时我也这么以为的,我觉得其中必有隐情,还想着为这个七叔证一证清白,到处找寻着证据,只是他似乎会错了意,还以为我在找他杀人的证据,那时候还是天真啊。”

邢乌桓长吁了一口气,“也是我命好,那天三叔及时赶到,让我没有死在他手上,而他也自那次以后便从一个离家出走的邢家弟子,摇身一变成了幺门神机堂罗无相的徒弟。”

听邢乌桓说起这些家族的恩怨,魏无可顿时觉得自己身为孤儿倒也是件幸运的事,这降鬼道五大家族排名最末的邢家都争成这样,那要是他出生在卫家,岂不是天天有人往他碗里下药。

“要是下次我碰见他,我来帮你报仇。”

感觉到邢乌桓情绪很是低落,魏无可想了半天也只是蹦出这么一句话。

邢乌桓听言一笑,“还是算了吧,你现在还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感觉到被轻视,魏无可胸膛一挺,“哼,什么不是他的对手,老子怎么说也是杀过超级厉鬼的人。”

“好啦好啦,就你厉害,魏厉害,三奶奶的饭准备好了,快进去吃饭吧。”

这时候佳佳从门后探出半个头对着他喊道,刚才料理好阿七他们后,佳佳便拉着邢晓珊去帮三奶奶准备午餐。

她本来也想拉着邢楠一起,只是见她一个人待在院子外,站的远远的,倒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且邢晓珊也劝佳佳让邢楠静静,说是邢家在秋分时候会发生一些事,楠姐心里有些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见晓珊这么说,佳佳也没有强求,俩人就窝在灶台前烤着红薯,也得亏三奶奶家里还有余粮,锅打破了倒也不碍事。

她们在厨房里倒腾了一个多小时,闻着腊肉粥和烤红薯的香味儿越发浓烈,便连忙跑出来叫他们几个吃饭。

魏无可此时闻到香味也有些饿了,刚准备进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邢乌桓朝着阿七他们努了努嘴。

“他们俩在这儿不会晒死吧?”

“不会,他们被阴气侵染太深,三叔已经给他们服了一道符水,得晒五六个小时左右,逼出阴寒气才行。”

“哦,那行,那咱们先吃饭,走咯,好香啊。”

这一顿饭算是魏无可这段日子里吃的最香的一次。

优哉游哉地啃着红薯喝着腊肉粥,他感觉所有的事都从肩膀上卸下来了,虽说还有阖棺菩提未圆满,但卫凌说过,那些大鬼都是卫家人,都是一家人,想必也容易对付的多了,这一点倒是让魏无可心安了不少,只是要找到那么多卫家大鬼倒是个麻烦事。

但日子还长,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谁都可以朋友遍天下,到时候多去搜搜就好了。

在吃了三个红薯喝了两碗粥之后,魏无可摸了摸自己圆滚滚地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样一家人一样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饭,舒舒服服晒太阳,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魏无可伸了个懒腰,没心没肺地说道。

听到这话,佳佳原本端起的粥突然放了下来,眼眶又突然红了。

这时候魏无可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一慌,想安慰她几句顺便解释一下,却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佳佳,魏无可也是无心的,你就不要想太多,爷爷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邢晓珊轻轻用手擦去佳佳脸上的眼泪,轻声劝着她。

“对对对,邢晓珊说的对,我就是无心之过,再说了,卫爷爷他...”

魏无可还没解释完,佳佳连忙擦去了眼泪,露出笑容:

“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就是有些想多了而已,其实昨天我就已经想通了,没事,都快吃饭吧,我没事,三奶奶,您也别伤心了,我真的没事。”

佳佳给三奶奶又拿了个红薯在桌前,而后笑着对众人说道: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吃饭吧,我真的没事,对了,魏无可,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啊?”

佳佳扒拉了一口粥,抬眼看着魏无可,想快些转移刚才的话题。

“我?”魏无可一愣,“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出去了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对了,三奶奶,要不到时候您去我们那儿吧,我带您到处逛逛。”

佳佳一听这话,也是忙不迭的点头:

“对啊,三奶奶,如今这村子也没啥可记挂的了,倒不如和我们一起吧。”

三奶娘摇头笑了笑,摆了摆手。

“老咯,走不动了,你们去玩,我就待在这儿就行。”

见到三奶奶这么固执,魏无可还想继续劝说,这时候却听到邢乌桓开口了:

“三奶奶,您还是跟着去玩一段日子吧,魏无可这家伙你也知道,有些喜欢胡来,而今时不同往日,以后他要面对的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您在他旁边还能压压他,不然的话,由着他的性子,估计没几天就被人打死了。”

邢乌桓这么说,倒是让三奶奶又仔细思量了起来。

魏无可悄咪咪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家伙这话倒是管用,不愧是见惯了人情世故。

只是,邢乌桓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体贴,要让三奶奶跟着自己去外面呢。

这家伙,自此从婴木林下来似乎变了很多,比以前更加亲易近人了些,但也比以前感觉更生疏了些。

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若是有机会,还是问问他的好。

(本章完)

第71章 抢劫

这顿简单而丰盛的饭吃到一半,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邢先生?邢先生在吗?”

听到声响,邢乌桓和魏无可连忙走了出去。

只见院门外占了三五个汉子,穿着背心,露出扎实的肌肉,手里拿着几副担架。

“你们到的还挺快,那行,我们简单收拾下,一会儿就走,你们要不要进来喝口水谢谢。”

那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您先忙,我们在外等你们下。”

那几人看起来是客气,但眼里却是有着很深的忌惮,似乎对着茶婆村的一草一木都怕的很。

“喂,邢大哥,这些人是谁啊?”

等到走进屋,魏无可悄声向邢乌桓问道。

“他们啊,是附近村子里的猎户,罗无相为了引天雷落到婴木林,布下的阴损局倒是让附近几个村子的男人少了许多,这五个还是我拖外面的朋友从三个村子才凑齐的。”

说罢,邢乌桓又简单向其他人交代了几句,三奶奶的那些换洗衣服到时候都可以重新购置,倒是不需要带,除了衣服,三奶年倒也没有啥别的东西了。

“那就不收拾了,咱们就这样过去。”

魏无可提着他的背包,一脸财大气粗地样子,壕气地说道。

见到他那暴发户的样子,佳佳给了他一记白眼,不过随即她也尽力劝说着三奶奶,说魏无可说的话在理。

就这样,几个人没有拖延多少时间便走出了房门。

魏无可回过头看了看窑洞,又远眺了一眼看了看山底的村庄。

虽然在此不过待了两天一夜,但感觉却像是过看三年五载似的,如今终于能够出去,说不上来这儿值不值得,但总而言之也是件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事。

等到收拾妥当,一行人便走出院子,朝着山外走去。

来的五个人,其中四人抬两个担架,将阿七和严顺这两个昏迷的人送出去,另外一人挑了根扁担,一头挂着一个箱子,另一头挂着些三奶奶拿给众人的土特产。

而魏无可则背着三奶奶在走在最后。

自从开了点棺手,魏无可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似乎也提升了不少。

而且此时他感觉到手中的阴气也有些充沛,看来即使是出于正常状态,这阖棺手也能慢慢吸收天地间的阴气,只是速度比点棺手状态下要慢得多,而且也没办法能达到那种浓缩状态。

不过这样也不差,至少在遇到危险时,还能出手抵挡一两下子。

“三奶奶,等出去后,咱们可以租个大房子住着,我魏无可从小孤儿一个,您不嫌弃的话,您后半辈子我就来给您养老,反正我钱多,到时候把佳佳也叫到房子里住着,没事还能陪您聊聊天。”

魏无可背着三奶奶,一路闲来无事,便拉着三奶奶扯东扯西。

听到魏无可说得亲近,三奶奶也是一阵开心大笑,“傻孩子,三奶奶就是个不中用的老东西了,又帮不到你什么。”

“诶,您这话就错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您这块宝镇着,那我不得发大财啊。”

魏无可满嘴跑着火车,说得三奶奶倒是眉开眼笑。

说说笑笑之间,几公里的山路倒是一下就走完了,徐老汉的家就在眼前,邢楠的车子此时还在这儿呢,只是他们这么多人,一会儿指不定得用两趟才能把人送走。

邢楠付了那五人的工钱,让他们将阿七和严顺先放在铁门旁,而后走到了徐老汉的门前,叩了叩铁门门环。

只是半晌后屋子里依旧没有声响,不但如此,那只大黄狗此时也缩在狗舍里,一动不动,似乎颇为害怕什么。

这时候,阿七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当然,这么小的动作,自然是无一人察觉的。

“咦,这徐老汉他人呢?不是说他一直都在家的么?”

邢楠皱着眉头又往里瞅了瞅,还是没见到半个人影,索性后退了三五步,而后一个猛冲踹开了铁门。

“徐老汉?徐老汉?”

邢楠和魏无可两个人一起一落地喊着,只是依旧没有人回应,邢楠倒也不管徐老汉在不在,拿起车钥匙将车先开了出来。

而魏无可将三奶奶放到车子里后,却看到这座房子的阴气还挺重,阖棺手一开,片片黑鳞似战甲,看起来倒是冷酷极了。

“有情况?”邢乌桓见到魏无可这个样子,手中也连忙握紧了铜铃铛。

“这里面有股阴气还挺重,我先进去看看。”

魏无可走到门前,这时他才发现厅堂大门没锁,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门,脑袋刚凑上去,准备看看房子里有谁,这时候,一个黑漆漆的枪口落在他的太阳穴处。

“说,从婴木林带出来的宝藏在哪儿?”

说话的是个声音浑厚的男热,与徐老汉说话语气完全搭不上边。

魏无可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虽说他如今已开了点棺手,翻手为阴,覆手为阳,对上阴魂隐煞甚至都有的一拼,但在怎么厉害,也干不过枪口啊。

邢乌桓站在他身后,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毕竟他如今只听到了一个声音,屋里面有多少人他都不清楚,要是轻举妄动害的魏无可丢了性命,那自己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这时候,魏无可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

“别别别,英雄,有话好好说,我们是从婴木林出来的没错,但那不是没有宝藏么?”

“你他妈的敢骗我?开始都有人说是你们拿了。”

那人顶住魏无可脑袋的枪口又用力了几分,似乎很是不满魏无可的回答。

“没有没有,我没有骗你,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我们,不过你要是不信你问问我身后的人,他是我们老大。”

听到魏无可这么说,枪口顿时便往后慢慢移动,从门后走出来一个黝黑精壮汉子,不是徐老汉的大儿子还能是谁。

就在那人脑袋刚伸出来的时候,邢乌桓对魏无可使了个眼色。

魏无可猛地一咳嗽,那人枪口连忙又移到魏无可的头上,不过就在他发现是自己太过紧张之后,铁青着脸又准备将枪指向邢乌桓。

就在这有些松懈的时候,邢乌桓趁着这机会,手中铃铛一弹,撞到了那人的胸口,顿时一股紫火钻进了他心脉,顿时变得恍惚起来。

见状魏无可也不含糊,点棺手探了过去,一把捏住那人的脖子,缕缕阴气从手上侵入到男子体内,顿时他便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

“他奶奶的,刚出来,竟然就碰到抢劫的了。”

(本章完)

第72章 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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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龙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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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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