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复婚记 - xp1024.com
《豪门复婚记》


1.第1章

刚刚认识孟引璋的人,都觉得这名字有文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的确是有文化。

重男轻女的文化。

略通文墨的人都知道“弄璋弄瓦”的说法。古人生了儿子是大喜,称作“弄璋”;生了女儿就差远了,只算作“弄瓦”。

而孟引璋,就是块地地道道的土灰瓦。

她刚生下来那天,孟家人一见不是带把的,顿时懊丧不已颓唐万分,直把产房里的气氛弄得凄凄惨惨戚戚,悲苦之状堪比太平间。后来还是她爷爷站出来鼓舞士气,说这一胎是丫头不要紧,下一胎再生个男孩就是了。

孟爷爷幼年读过几天书,当时就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孟引璋。

孟引璋,文艺版的孟招弟,可惜后来她并没能引来璋招来弟。

生了她之后,又过了五年她妈妈才怀上第二胎,却还是宫外孕。当时情况危急,她妈妈大出血之后摘除了子宫。她爸爸还坚守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等老婆一出院,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们那个年代的女人,都有种游离于现实之外的骄傲。孟妈妈不哭不求不抱怨,把协议书一页页仔细地读完,平平静静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彭惠珍。

彭惠珍离开孟家的时候,除了女儿什么都没带走。

最初的那两年,她们寄居在孟引璋的姥姥家。

姥姥姥爷与她们自有一份血缘在,对孟引璋也还算疼爱,不便的是要和舅舅舅妈同住。

对于那段日子,孟引璋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的。怕惹舅妈生气,怕招姥姥伤心,更怕让妈妈难堪。

当时物质上的清苦还是其次,难捱的是寄人篱下,处处要看人脸色。

好在彭惠珍能干,自己开了间成衣铺,她手艺好人爽快,生意渐渐好起来,手头也有了积蓄。她先是带着女儿出来租房子,后来攒足钱买了套小两居。

孟引璋这才觉得有了自己的家。

对于当年妈妈的净身出户,孟引璋只有三分赞成,却有七分敬佩。[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只是小时候从来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做出和妈妈一样的选择――

两手空空离开一个男人,只为了守住曾以为并不重要的自尊。

她离开的那个男人叫聂绍琛。

――

孟引璋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她拿了离婚证从民政局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天,空荡荡的,一片云都没有。天幕的颜色蓝得吓人,仿佛一汪深海,要把人活生生溺毙在里头。

她就是那个溺水的人。

那时她眼睛里是空的,心里是空的,连胃都仿佛被掏空了,一个人去餐厅叫了满满一桌子菜。

她去的是家东北餐馆,每道菜的分量都很足,她吃到想吐也没能吃完一半。

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都崇尚节俭,她在伤心欲绝的时候还想着不能浪费,于是叫了江小薇出来一起吃。

江小薇是大学里睡在她上铺的姐妹,这么多年关系一直不错。接到她的电话,欢天喜地来赴宴,可听到了她离婚的消息,顿时变了脸色。

她厉声问:“谁提的离婚?”

孟引璋说:“我提的。”

“为什么?是不是他出轨了?还是他欺负你了?”江小薇偏向朋友,提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把离婚的原因归咎到了聂绍琛身上。

孟引璋是个公道的人,说话要凭良心。她摇摇头说:“都没有。”

江小薇不解,“那你们为什么离婚?”

孟引璋夹了一筷子芥蓝,细嚼慢咽地吃下去,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不合适就分开了呗。”

江小薇双眉紧皱,“就为这个?”

她点点头,“就为这个。”

“你……”

江小薇两眼瞪着她,目光里先是疑惑、然后诧异、最后愤怒,几乎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孟招弟你脑子进水了吧?聂绍琛多极品的男人啊,打着探照灯你都找不到第二个!就为了那么仨字儿,轻飘飘一句不合适,你说踹就踹了?”

真的就为了那么仨字儿。

但孟引璋脑子没进水,她觉得她清醒得很。

“不合适”这理由乍听起来简单得像是敷衍,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才是真正不可跨越的天堑鸿沟。

两个人要想在一起,有误会可以解释,有错误可以改正,有亏欠可以弥补,哪怕是有血海深仇都可以宽容原谅。唯有“不合适”这三个字像是悲伤的伏笔,早把结局写在了故事的开头。

聂绍琛是上市公司的老板,而孟引璋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

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往往令人憧憬,当初他们的结合也曾被一众朋友奉为现实里的格林童话,以为王子和灰姑娘一定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现实到底不是童话,幸福也没有那么容易。

结婚之后,他们在家世、性格、观念、追求……这各种方面的差异逐渐凸显。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最初的激情却越来越浅,在多次补救无果之后,不得不选择黯然收场。

菩萨畏因,凡人畏果。

她和聂绍琛都是凡夫俗子,没能看到藏在故事开头的谶语。

从恋爱到结婚,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他们曾经那么努力地想在一起,到了最后还是一张离婚证划清了楚河汉界。

不是不难过的。

可难过又能怎么样呢?

日子总要继续。

――

不知不觉,他们离婚已经三年了。

有时候孟引璋回忆起聂绍琛来,总觉得那是个绮丽又虚幻的梦。而现实……是她电脑里面永远画不完的设计稿。

她大学的专业是家装设计,现在对口做室内装潢。

这行当说好听了是设计师,说难听了就是装修工,连白领都算不上,只被称为灰领。虽然不是高大上的职业,不过胜在收入可观。

如今孟引璋已经在一家公司做了两年,无责任底薪从一千八涨到了三千块,手上也有了些客户,提成能到三四千,再加上业余时间偷偷摸摸做点私活,还有建材商那边明里暗里给的回扣……每个月算下来,收入总有小一万。

在霖州这样的二线城市,比上不足,比下倒也有余了。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挣钱多,加班自然也多。

最近公司里接了一单大生意。某资本家心血来潮,大手一抖批发了三栋别墅,室内装修的活全交给了他们。估计人家是早就包好了二奶三奶急着入住,一直催着要设计图,搞得他们几个小伙伴天天加班到深夜。

今晚本来又要奋战到十点,孟引璋提早走了一个钟头,要到医院里去看病。

坐她旁边的小姑娘叫曾恬,大学刚毕业,人倒是机灵又活泼,很关心地问:“怎么了孟姐?哪里不舒服啊?”

孟引璋一边关电脑一边说:“没事,就有点嗓子疼。”

曾恬还没说什么,一边的男同事插嘴说:“嗓子疼还算病啊?不就一包板蓝根的事。”

孟引璋白了那人一眼,半开玩笑地说:“你以为我是你呀?皮糙肉厚的。”

她嘴上不饶人,男同事连连求饶:“得得得,当我没说。”不过她出门之前,还是听到那男同事嘀咕了一句:“女同志啊,就是娇贵,活得真小心。”

孟引璋的确活得小心。

不过是有点嗓子疼,别人扛一下也就过去了,但她却如临大敌,专门去医院开了三天的药。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娇贵,而是一个人孤身在外,实在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忘带钥匙你就回不了家,不定闹钟你就起不来床,稍微有点粗心都会造成承担不起的后果。而一旦生了病,花钱受罪都是小事,耽误不起的是手头赖以谋生的工作,更要命的是病中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孟引璋上一次生病还是一年多以前,得了重感冒,发烧咳嗽好几天,差点就转成肺炎。

当时她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路都快走不稳,但是也不敢耽误工作。白天硬撑着去上班,晚上一个人去医院打点滴。

大半夜里,点滴室空空荡荡,她一个人霸占一整排座椅。外面偶尔有护士经过,嗒嗒嗒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她坐在那里困得厉害,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却还得强撑着不敢睡,只好去数输液器里的水滴给自己提神。透明的输液管里,药液像眼泪一样一滴一滴落下来,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到一千多滴的时候,突然觉得手背上一凉,又多了两滴――

这次真是她的眼泪。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里那点儿脆弱会被无限地放大。

孟引璋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可当时为了那么点小病,就是委屈得忍不了。她想自己怎么能这么可怜?身边没有人陪也就算了,连找个亲人诉苦都不敢。

背井离乡的人都明白,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家人担心。身体不舒服了瞒着都来不及,哪有主动去诉苦的?

都是报喜不报忧。

那次她想起了很多人,妈妈、姥姥、表哥、江小薇、宋蓝……

最想念的,是平时从来不敢去想的聂绍琛。

想见一个人却又不能见的滋味太难受了,真的是抓心挠肝五内俱焚,让人恨不能学着电影里那样也去得个失忆症。

就是从那次开始,她怕极了生病,变得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

因为她实在不愿想起聂绍琛。

2.第2章

现在孟引璋是个谨遵医嘱的好病人,回到家就按说明书认真吃了药,吃完又喝下好大一杯热水,然后拉上被子准备睡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生病也有一样好处,就是让人头晕乏力,不需要数羊就能睡着。她刚觉得头脑沉沉有了睡意,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她抓起来就是没好气的一声“喂”,那边的人浑不介意,声音大得像轰炸机,吵得她瞬间没了困意。

“招弟儿!招弟儿!有新闻,大新闻!”

来电的人正是江小薇。

这些年蒋小薇混的不错,读完硕士读博士,现在留在她们母校霖州大学做讲师。这么多年闺蜜做下来,两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一出声孟引璋就能听出来。

更何况,这世上会扯着嗓子叫她“招弟儿”的,除了聂绍琛也就只有她。

孟引璋被扰了清梦,有气无力地哼哼:“什么大新闻啊非得大半夜的说?我这都要睡着了。”

江小薇嘿嘿笑着,“放心,等你听了我的新闻,肯定不想再睡了。”

“什么新闻?说。”

“你家聂绍琛要来霖州了。”

她一提聂绍琛,孟引璋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今晚果然别指望好好睡了。可对着她还得嘴硬,装出满不在乎的口气来,“哦,来就来呗,又不是梁朝伟。”

江小薇不理她的冷淡,继续吊她胃口:“你不问他来干什么吗?”

“来干什么?”

“来装逼啊!”江小薇激动地说,“你不知道么?你家聂绍琛是越来越厉害了,现在他邪恶的商业触手已经伸向了高科技产业,据说前不久刚入股了咱们霖州软件园,成了软件园第一大股东。现在人家可是科技新贵,要来咱们学校计算机学院做演讲呢。”

聂绍琛厉害,孟引璋从来就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成就她都不会诧异。

她“哦”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江小薇不满地问:“你就没有点儿什么表示?”

“我该有什么表示?”

“不来咱们学校见见他?”

“不来。”

“一点儿都不想人家?”

“不想。”

江小薇学着本山叔的腔调,怪声怪气地说:“这个可以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孟引璋心想这都多老的梗了,她怎么还拿出来用?

《不差钱》热播的时候她和聂绍琛正在热恋,如今一眨眼的工夫,他们离婚都三年了。时间和钱一样不禁用,不知不觉就没了。可用掉的钱还能再挣回来,逝去的时间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和聂绍琛共度的那些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孟引璋一边感叹着逝者如斯夫,一边捏着嗓子模仿小沈阳:“这个真不想。”

插科打诨好半天,江小薇终于怒了,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孟招弟儿你就装吧!装,接着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她一说她装,她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就心虚地愤怒了,对着手机吼道:“江小薇同学,关于与你的本次通话,我必须强调三点。第一,我没有装!第二,聂绍琛已经不是我家的了!第三,我不叫招弟儿不叫招弟儿不叫招弟儿!”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说完她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拜江小薇所赐,当晚孟引璋果然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无精打采去上班,还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聂绍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

她想如果聂绍琛有什么异动,江小薇肯定第一个来通知。可聂绍琛去霖州大学的那天,江小薇什么动静都没有,反而是徐腾辉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徐腾辉也是霖州大学的老师,比江小薇级别高,人家现在是计算机系的副教授。

他只三十出头的年纪,原本娇妻在怀前途无量,是最得意不过的人。可惜天意弄人,他的妻子两年前病逝,他也从一个幸福男人变成了鳏夫。

一年以前,江小薇还给他们牵过红线,希望他们可以梅开二度共建家园。

徐腾辉长相不错,人品也好,各方面条件都和孟引璋差不多,属于很合适的那种。

那时候孟引璋自以为从离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也想开始新生活,就真的和他处了一段时间。他们像朋友一样来往了两个月,在她以为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不行了。

是因为他带她去了海边。

他们都是保守严谨的性子,有限的几次约会,他都穿着长衣长裤。那天和他去海边,第一次见他穿短裤,孟引璋才发现他有一双白皙干净的小腿。这实在算不上缺点,但她盯着那双小腿,就是觉得它们白得刺眼,让她无可抑制地想起聂绍琛来。

聂绍琛肤色偏深,毛发旺盛,尤其是小腿上,黑黢黢一片全是腿毛。

孟引璋曾屡次嘲笑他像只没进化好的大猩猩,要求他用一点脱毛膏。他却毫不在乎,把她特意准备好的脱毛膏随手一扔,振振有词地反驳:“谁用这东西?这都是女人用的。”

他总是瞧不起女人,十足的大男子主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直男癌。

孟引璋往他嘴里塞一颗话梅,他嫌弃那是女人吃的;孟引璋买了粉色的衬衫送给他,他说女人才穿这种艳俗的颜色;孟引璋偶尔看看韩剧满足下少女心,他经过她面前也要冷哼,不屑地勾起嘴角做评价:“你们女人就爱看这些脑残剧。”

孟引璋最讨厌他评价女人时的口气,拿出手机搜了证据给他看,“这脱毛膏就是男明星代言的!喏,你自己看!”

结果他只随意瞥了一眼,就一脸不屑地冷哼:“这种小白脸,连腿毛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那男明星是孟引璋少女时期的偶像,聂绍琛一向嫉妒人家比他帅。

孟引璋不理他的强词夺理,继续嫌弃他那难看又扎人的腿毛。他小心眼地要报复,知道她怕痒,睡觉的时候专用那两条大毛腿往她身上蹭,逼着她承认他的腿毛很性感。她宁死不屈,他就又出了新招数,一到周末和假期就不刮胡子,不顾形象留出短短一截胡子茬,硬得像钢刷一样,把她身上扎得又痒又疼,只好向他忍辱求饶。

他这种卑鄙小人,她低了头他还要得寸进尺,捏着她的下巴威胁她:“死妮子还敢笑话我!自己说,让我怎么罚你?”

还能怎么罚?

这种游戏玩过无数次,无非就是她丧权辱国脱衣肉偿。

个中路数他们俩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他却依然乐此不疲。难为孟引璋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每次都要扮作被恶霸欺凌的小妞儿。明明身上被他又吻又揉痒得不得了,她还得忍住笑意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捏着嗓子用哭腔求他:“大爷……不要……”

聂绍琛在床上折腾起来半点不惜力气,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次次都是一股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狠劲儿。可等他终于心满意足了,又会用最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妮儿,妮儿,你怎么越来越软了?嗯?”

他是北方人,平时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只在某些称谓上还保留着他们家乡的特色。他生气的时候会吹胡子瞪眼地喊她“死妮子”,开心了又会哄孩子一样叫她“妮儿”。

那时候孟引璋觉得这称呼真土气,每次他这样叫她,她就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然而后来……却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聂绍琛这三个字像是个隐秘的开关,她不小心触到了,曾经的那些回忆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涌倾泻而至,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她忍不住偏头去看身边的徐腾辉,他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灿然生辉,满脸都是稳重和温柔。这也是个好男人,她要和他谈恋爱了,却没有丝毫恋爱的甜蜜。她忽然觉得害怕,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那时候心底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如果真的答应了徐腾辉,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和聂绍琛彻底结束了?

那念头一冒出头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还是舍不得切断和聂绍琛的最后一丝联系,哪怕明知道自己不会和他在一起,她也不得不留着身边的位置,为他虚席以待。

那天她拒绝了徐腾辉,他问她为什么,她也只能告诉他:“我们不合适。”

这次的“不合适”是真的在敷衍,不然她总不能去对人家说:“因为你没有腿毛。”

――

虽然孟引璋和徐腾辉没能成为爱人,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对彼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所以仍旧心平气和地做了朋友。

说是朋友,平时的交往也很有限,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发条祝福短信。所以今天他突然打电话来,她觉得很意外,把来电显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真的是他才疑惑地接起来。

“是……腾辉?”

“哦,是我。”

“你找我有事?”

“引璋,”他叫了她一声,似乎欲言又止,十分客气地说,“真是不好意思,突然冒昧打扰你。我……我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和聂总有交情?”

聂总?

孟引璋一听这姓氏,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试探着问:“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聂总?”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徐腾辉犹豫片刻,开口说:“聂绍琛。”

3.第3章

一听聂绍琛的名字,孟引璋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一阵莫名的心虚浮上心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承认,徐腾辉却已经等不及,连声问:“你们是认识的吧?你们认识的对不对?”

这下她不认也得认了,硬着头皮说:“对,我和他是认识。”又问徐腾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是这样的,”徐腾辉说得很快,好像一停下来就会失去说完的勇气,“你知道我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前些日子我打算把公司搬进软件园,毕竟那里的通信平台和产业环境都要好很多,更适合公司发展。我已经在软件园租好了写字楼,也把旧的办公楼退租了,就等着所有员工都搬过去。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写字楼始终没有供应水电,也连不上网络。我向那边的管理人员反映了好多次,可是一直没有回应。现在聂总是软件园的大股东,所以我想……”

听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大半,急声打断他:“你觉得这个和聂总有关?”

徐腾辉知道她和聂绍琛有“交情”,所以对她说话也格外小心,连忙否认:“不不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是那个意思,她却是那个意思。

她有点生气,心想聂绍琛怎么能做这么掉价的事?他一定是知道了她和徐腾辉曾经交往过,就故意给人家出这样的难题。甚至……她不由得往下想,甚至有可能,他投资软件园,一开始就是冲着徐腾辉来的。

她不愿再叫他“聂总”,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让我去找聂绍琛?”

“我……”徐腾辉赧然轻笑了两声,不过还是承认了,“我也是没办法了。现在公司开不了工,可是十几个员工要照发薪水,房租税费要照常全交,以前签下的合同,到期没完成又要赔偿违约金。现在每天一睁眼,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如果再开不了工,我那个小公司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了。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来麻烦你的。”

白手起家的小企业,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孟引璋虽然不经商,但也明白他的难处。身为朋友,能帮的她当然要帮,更何况他现在的困难,很可能就是她带来的。

她马上答应他:“你放心,我会找聂绍琛说明白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

“不会让你为难吧?”

“没什么为难的。”她挤出笑声安抚他,念头一转,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对了,是聂绍琛自己告诉你,他和我有交情的?”

徐腾辉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慢慢地说:“不是,我和聂总这种大人物哪里说得上话?是今天他来霖大做演讲,我见到了他的助理,反映了一下我们公司的情况。[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那位助理说聂总也不直接干预软件园的管理,但是特事特批,如果和聂总有交情,那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我说我怎么可能和聂总有交情?那位助理就告诉我,聂总在霖州倒是有位老朋友,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剩下的不用再多说,助理口中的“老朋友”,当然就是孟引璋。

挂断了徐腾辉的电话,她无力地躺倒在了床上。有的人真是惹不起也躲不起,为了徐腾辉,这次她必须去找聂绍琛了。

为了徐腾辉。

对,她告诉自己,只是为了徐腾辉。

――

孟引璋已经三年没有联系过聂绍琛,但她知道,他的号码肯定没有换。

他这人就是这样,用惯了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必要,他从来不去改变。她曾经夸他这是长情,他一点儿也不解风情,斜睨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哼哼:“你们女人就是喜欢瞎联想,什么长情不长情,我不过是懒得换。”

离婚以后,孟引璋就把他的号码连同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全都从手机里删除了。并不是她对他有什么怨恨,而是怕看到他的号码就会想起他的人。

可是后来她才明白,这样做其实很幼稚,人心不是SIM卡,回忆更不能想删就能删。

比如现在,她拿起手机,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拨出了那串被她删除了三年的数字。

她记得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清楚。

电话很快就接通,一开始聂绍琛没有说话,她隐约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又也许不是,那只是吹过他耳边的风,或者轻微的电流……她突然紧张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地辨别着,可是还没等她分辨清楚,他就已经开口,浅浅的一声:

“喂?”

一听到他的声音,孟引璋的手不由自主就抖了一下。

她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

那年孟引璋刚上大三,做了学生会外联部的部长。

刚进大学的时候,一加社团最想进的都是外联部,因为这是和社会接触最多的一个部门,据说可以锻炼能力。

然而真的进去了才明白,拉外联这活根本无法锻炼能力,只能锻炼脸皮。

霖州大学的外联部臭名昭著,学校周围的各色店铺都对他们避而远之,打出口号来要“防火防盗防外联”。当时学生会马上要举办一个活动,他们部门全员出动四处讨钱。她这个部长当然要起带头模范作用,可多次乞讨未果之后,她也绝望了。

那时候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病急乱投医,她看到网上信诚公司贴出招商合作的联系方式,闭着眼睛就打了过去,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接了。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非常低沉好听,在得知她是个拉外联的学生之后,顿时哭笑不得,“小姑娘,你……”他大概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最后无奈地笑了,“你还真有意思。”

从他的口气就知道,赞助肯定没戏。

孟引璋本来也没抱任何希望,这电话纯粹就是打来解闷的。她心想反正也不认识,就和那声音的主人天南海北聊了好一阵子。最后他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孟引璋,他又问是哪几个字,她仔细解释给他听。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和江小薇一样讨厌,马上就笑着问:“这意思是……招弟儿?”

她最烦人家叫她招弟儿,哼哼唧唧不肯答应,又问他:“那你叫什么?”

“聂绍琛。”

当时她虽然只是个学生,但也听过聂绍琛的名字。信诚集团是本省民营企业的龙头,聂绍琛就是信诚的太子爷。

可哪有太子爷会当话务员来接这种电话的?

她当即拆穿他:“你骗人的吧?”

他呵呵地又笑,“对呀,就是骗你,觉得你们这种小女孩好骗。”

隔着一道电话线,世界被分割成现实和虚拟两个部分,在虚拟的世界里,他们两个陌生人聊天就可以这样随便。

孟引璋知道他在逗她玩,却还想和他玩下去,故作愤怒地说:“骗子!我生气了!”

他也是演戏演上了瘾,语气浮夸地问:“那可怎么办呢?”

她是学校里有了名的花痴加二货,当时就恶狠狠地质问:“说!你长得帅不帅?帅就原谅你。”

他大言不惭,“帅。”

她啐他一口,“谁信!”

这次他直接哈哈笑出了声,笑了好一会才煞有介事地说:“好,那你等着当面检验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孟引璋调戏完一个小哥,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那句“当面检验”她根本没当真,很快就把这通解闷的电话忘在了脑后。

万万想不到,过了几天,他们真的得到了一笔赞助。不仅是学生会举办活动的这一点小钱,对方成立了一个助学基金,资助学校里成绩优异的贫困生们。前来签约的聂绍琛指名道姓要找孟引璋,一见到她就笑着问:“你就是那个招弟儿?”

“我……”孟引璋当时都懵住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就是那天那个……”

“对呀,”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就是那天那个骗子。”

“呃……你居然……”

居然真是聂绍琛。

她想到那天那个电话,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一脸泰然,浅笑着问她:“我怎么样?我来让你当面检验一下,看看我长得……够不够被你原谅的标准。”

够!

简直太够了!

当时他一身正装,身姿笔挺立在她面前,光是那份成熟男人的气度,就足够让她这个未出校门的小菜鸟心折。

更何况他的五官英俊深邃,一双狭长的黑眸还在望着她笑……

孟引璋不知道古代的潘安宋玉到底有多帅,但她知道聂绍琛笑起来真是能追魂摄魄一样的。他面部轮廓很深,目光又明锐慑人,其实气质偏冷。可是他一笑起来画风就全变了,眉眼向下弯,嘴角向上弯,都弯得形如弦月,带着弧度清浅的钩子,专勾女孩子的魂。

他右边脸颊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更在英俊中露出一点孩子气。

冷峻男人的一点孩子气最是诱人,女人潜意识里那点奴性和母性都被勾出来了。既想崇拜他依赖他,又想疼爱他保护他。

孟引璋几乎是当场沦陷。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笑,她没出息得差点流口水。后来见的多了,才慢慢有了抵抗力,还会用手指戳着他的酒窝,笑话他女孩子气。他攥住她捣乱的手,告诉她那不是酒窝,是小时候打架磕伤了脸,疤痕表面上看不出来,一笑就有个酒窝似的小坑。

她想上天真是眷顾这个男人,疤痕变酒窝,这才是真正的“破相等于整容”。

也是后来他才告诉她,那天接她的电话,是因为他工作累了,正巧在公司各部门闲逛,一个话务员不在岗,他随手接了一通电话,就是她打去的,而他本来也打算到霖大来建立助学基金。

各种巧合凑在一起,他们就这样见了第一面。

当时孟引璋傻傻地想,他们真的是良缘天成。

只可惜后来……

后来她才知道,美好的故事大多只是断章取义,只记住最精彩的那一段就好,千万不要追着去问什么“后来”。

因为那些“后来”,往往都会让人失望。

4.第4章

聂绍琛不过“喂”了一声,就勾得她在往事里回不了神。(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他不耐烦她的沉默,再出声的时候口气就不太好,凶巴巴地问:“喂?找我有什么事?说话!”

“哦,我……”孟引璋回过神来,一时却忘了找他到底有什么事,定了定神才想起来,“我是想问你,认不认识徐腾辉?”

他立刻否认:“不认识。”

关于徐腾辉的事,她本来该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的,但想想如今人在屋檐下,为了不给徐腾辉惹出更大的麻烦,还是吞回一口恶气,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是这样的,徐腾辉是我的一个朋友,在你投资的软件园开了家公司,但是他租的写字楼里一直没有通水电,也没有网络。他现在处境很困难,我想……”

孟引璋隐约听见聂绍琛冷笑了一声,“你想让我帮他?”

“如果你方便的话……”

他一口回绝:“我不方便。”

为了徐腾辉,她也是豁出去了,被他这样拒绝还能厚着脸皮继续求他:“我听说,这对你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啊,就是一句话的事。你就当举手之劳,随便帮他一下吧。”

“你听说?”这次他的冷笑更明显,再开口就对她冷嘲热讽起来,“你听谁说?听那个姓徐的小白脸?他是你的朋友?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炮/友?”

他一通连珠炮轰过来,孟引璋脾气再好也有些恼了,“聂绍琛,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普通朋友?”他加重语气重复她的字眼,“能让你为了他,来求我这个被你躲了三年的男人,他可真是普通。”

孟引璋无心再向他解释自己和徐腾辉的关系,她开始质问他:“你别强词夺理!聂绍琛,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徐腾辉的公司遭难,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有什么不敢?”他仗势欺人还挺理直气壮,“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那姓徐的公司水电不通网络断线都是我做的。你说得对,这对我来说就是小事一桩,我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他死得很难看。你现在就去跟他说,你把我的原话都告诉他,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你!”

“我怎么?”

“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聂绍琛的情绪突然爆发,隔着电话孟引璋都能听到他在咬牙切齿,“孟引璋,我们两个到底是谁过分?整整三年了!三年里你没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现在倒好,突然打电话来,张口就是要我去帮你所谓的朋友,还是和你谈过恋爱又藕断丝连不清不楚的男朋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孟引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怎么还有脸说我过分?”

他说完就开始压抑地粗喘,她心头浮起一阵无端的心虚,一时就沉默下来。

她知道她又伤了他的心,但她也是没办法。

聂绍琛今晚的怨气是掩都掩不住,见她不出声,又来咄咄逼人:“我就想问问你,你到底有什么脸来说我过分?”

听着他虚浮不稳的声音,什么徐腾辉什么软件园全被孟引璋抛到了脑后。她只是揪着心在那里胡思乱想,聂绍琛在商场厮杀多年,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声调。她想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沉不住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难道出了什么事?

她正攥着手机忧心忡忡,恍惚听到他那边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说话:“聂先生,您要的万醒宝送来了。”

聂绍琛只“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那脚步声再次响起来,这次由近及远,是刚才送万醒宝的女人已经离开了。

万醒宝是一种解酒茶,几味野生中药泡制的,不刺激肠胃,而且醒酒很快。

聂绍琛喝这个,还是当初孟引璋向他推荐的。

孟引璋听到那边没了声响,忍不住问他:“你喝酒了?”

他哼哼笑着反问:“我喝不喝酒关你什么事?你还会管我的死活吗?”

仔细一听就能发现他声音发飘,的确是喝醉的样子。她明白了他今晚为什么这样反常,总算放下心来。

只是喝醉了,不是出事了就好。

她尽量藏起自己的情绪,对他说:“你喝多了就早点休息吧,我们的事明天再说。”

“不用等明天,我还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他的头脑还清醒,只是刚才情绪有点失控。现在发泄出来也好了许多,他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沉着,沉声说:“我为什么难为那姓徐的你也知道,现在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明天晚上要去找你,告诉我你的地址。”

孟引璋知道这次见面在所难免,但她不想他再次介入她的生活。她试着讨价还价:“不用麻烦你来找我了,你告诉我你住哪儿,我去找你。”

他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我在七重天,1804套间,你确定你要来?”

七重天是霖州最有名的星级酒店,而那个1804套间里,曾有他们共同的一场噩梦。孟引璋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住在那里,但她的确没有勇气再回去。

她咬咬牙,最后只能乖乖告诉他:“我住在青林花街,106栋,1203号房。”

――

结束了和聂绍琛的通话,时间已经很晚了。

和他打一次电话让人心力交瘁,比大学的时候跑完八百米还要累。但孟引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是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

她想聂绍琛怎么能这样矛盾呢?明明是他自己利用徐腾辉,引她去找他,但她真为了徐腾辉去找他的时候,他又气郁难忍愤愤不平。可再转念一想,谁又不矛盾呢?就像她自己,她明明是被逼着去和他见面,但是一想到明天就能看见他,心底隐约的期待又无可抑制地冒出头。

其实她明明知道,这样的见面只会是不欢而散。

上次在七重天,在1804套房里那一晚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是在两年多以前,他们离婚刚刚几个月。

孟引璋用这半年多的时间从离婚后的颓废中走出来,还在个人空间里写下签名表示决心:从明天起,做一个正常的人。刷牙,洗脸,按时起床。

这段自以为诗意的签名引来了多方嘲笑,她看着签名下面朋友们的评论,一个一个回复过去,他们又回复回来。最后一连串的评论变成长长的聊天记录,全是插科打诨的玩笑话,把她的个人空间折腾成热闹繁盛的样子。

她想她又能开玩笑了,她一定就要好起来了。可就在这时候,盛沣一通电话把她叫去和聂绍琛见了一面,然后她再次被打回了原型。

盛沣是聂绍琛在霖州的朋友,孟引璋和他见过几次,也留过号码,但从来没联系过。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么,她犹犹豫豫按了接听键,刚接通了就听到他醉醺醺的声音在那里乱喊:“弟妹!弟妹!你家聂绍琛喝高了,人事不省的,你快来接他一趟。”

那时候聂绍琛这三个字简直不能提,她戒他就像戒毒一样,一听他的名字毒瘾就要复发。

她连忙拒绝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醉酒的人不会管她离不离婚,他仍然叫她“弟妹”,粗声粗气地说:“别扯那些没用的!我们在东星路的蓝田酒吧,你家聂绍琛都喝秃噜了,嘴里就嚷嚷着喊你的名字。你打个车麻利儿过来,不然我们可把他扒光了扔大街上了!”

孟引璋心里针扎一样疼,却还是咬着牙拒绝:“你们找人送他回酒店吧,我过不去。”

盛沣不悦地问:“叫你来接他一趟,又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至于这么推三阻四的吗?”

“我今晚上真有事。”

“什么事?我帮你去办。”

他根本就是胡搅蛮缠,她知道她再推脱也没用,干脆实话实说:“你们别难为我了,我现在不想见聂绍琛。”

“他喝死你也不管?”

她咬咬牙,“与我无关。”

她说完就想挂电话,那边盛沣突然炸了毛,骂骂咧咧地对她吼:“我靠!你他妈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这么狠心!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琛子怎么也日了你好几年吧,你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自己过来看看,滚过来给我仔细地看看,我好好一哥们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孟引璋一时忘了挂断,被他骂得浑身发抖却还傻乎乎地听着。然后那边一阵骚乱,再说话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也是醉醺醺的声气,劈头盖脸张口就骂:“你叫孟什么玩意儿?孟引璋是吧?孟引璋我告诉你,今晚我们就把琛子撂这儿,他喝死我们也不带拦的!要么你这会儿过来接他,要么就等着明早给他收尸!哥儿几个就把话撂这儿,你他妈爱来不来!”

这人她没听出来是谁,想来也是聂绍琛的朋友。

他比盛沣气性更大,她都没说话就听到“嘭”的一声,估计是他把手机给砸了。

那天他们把她骂得够呛,后来盛沣专门打电话来道歉,说他们几个都喝高了,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她别往心里去。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

她的确没怎么介意。

男人们喝醉了酒胡言乱语也是正常,而且她心里也明白,他们都是真心为了聂绍琛好。

可他们只看到了她对聂绍琛狠心,没有人明白,她对自己有多狠心。

她和聂绍琛从相识到相爱,从灵魂吸引到肌肤之亲,他们是真正的灵肉结合――灵魂和肉体都捏合在一起,从此两个独立的人变成一个整体。

这样的两个人再想分开,就像动手术一样,唯有血淋淋地剥离、活生生地割裂。

她是那个拿手术刀的人,是她用刀生生割开了他们连在一起的皮肉,活活斩断了他们缠在一起的筋骨。她是伤害了聂绍琛,但她是他的另一半,她和他一样疼,一样的皮开肉绽、撕心裂肺、错骨分筋。

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婚是她要离的。

她既然狠心割舍了他,就必须硬撑着一路狠心到底。

5.第5章

那晚孟引璋本来没打算去接他,她知道他的朋友们不会真的扔下他不管。(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但她回到家里,想着盛沣他们的话,想着聂绍琛喝得人事不省还在喊她的名字,她怎么忍怎么忍就是忍不住,最后还是出门打车,直奔蓝田酒吧。

她找到聂绍琛的时候,他正歪歪斜斜地趴在吧台上,拎着整瓶的百加得,仰着脖子往嘴里灌。

她从没见他这样喝过酒。

印象里他只爱喝红酒,而且不贪杯,深红瑰丽的液体浅浅倒一点在精致的高脚杯里,端起来,还要对着灯光晃一晃,然后才递到唇边一口一口轻轻地抿。

现在看他拎着瓶百加得,一口气闷下去小半瓶,她上去劈手夺了他的酒瓶,急怒交加地吼:“聂绍琛你这是干什么?都醉成这样了你还喝!真想喝死在这里是不是?”

聂绍琛是真的不省人事了,醉眼迷蒙地望了她一会,居然咧嘴笑起来,“你闹什么闹?别跟我装正经!”他拍着她的肩膀和她称兄道弟,“来来来,是兄弟就陪我一起喝!咱们可说好了啊,今天只许喝酒不许提女人。女人都是他妈的王八蛋,和孟招弟儿一个德行,没良心!今天都不许提啊……谁提女人我跟谁急!”

他站起来抢酒瓶,还踉踉跄跄地站不稳,身子一扑差点把她压到吧台上。

她胸口被吧台的棱角磕得生疼,却突然觉得踏实。她想聂绍琛还是那么大的力气,还是那么健硕的身板儿,他没病没瘦没憔悴,顶多就是有点伤心。

可伤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伤心根本不算个事儿。公司里请假的原因多种多样,病假事假探亲假,就是没听过伤心假。你伤心了没人会看到,看到了也没人会关心,关心了也没人能帮得了你。你该吃饭还要吃饭,该睡觉还要睡觉,该上班还得上班……再伤心也得装成个没事人。不然非但没有人同情你,人家还要笑你矫情。

像聂绍琛这样,跑来和兄弟们酩酊大醉一场,实在已经是难得的奢侈。

而孟引璋这种普通人是伤心不起的。

还要忙着活命,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用来伤心?

聂绍琛的几个朋友看她来了,都纷纷躲开了。

她不能和醉酒的人计较,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好好好!我们不提女人了,谁都不提。[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你别喝了!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住哪儿?”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一抬手把她推了个趔趄,又开始自顾自地嚷嚷:“真的!千万别相信女人,都没良心,尤其是孟招弟儿!你以后找老婆可别找这样的!”他对着她指指点点,声音越来越含混,“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不能、可不能找这样的!”

“好好好!不找她那样的,肯定不找她那样的!”

“真不能、真不能找她那样的……不能找孟招弟儿!不能!”

“……”

聂绍琛的语气越来越重,声音却越来越轻,最后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他的钱包里有张门卡,七重天大酒店,1804套间。孟引璋看到门卡,决定送他回去,和酒吧的服务生一起把他扶出门,架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坐上车就无法再安静,哼哼吱吱像是要吐的样子。她知道他喝醉了根本吐不出来,只会难受地干呕,所以一直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

车子冲上一座高架桥,突然用力一颠,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双黑眸上下打量着身边的女人,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他皱眉问:“孟引璋?你怎么来了?”

孟引璋被他看得不自在,咬着嘴唇嗫嚅:“是盛沣他们……”

“谁叫你来的?!”他根本不听她说话,凶巴巴地把她一推,“都离婚了你还来干什么?你来看我的笑话?”

“我……哎!”

她刚想解释两句,又被他猛然扯回来抱在了怀里。

他酒后的蛮力大得吓人,她被他两条胳膊勒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把她的头用力摁在他胸口,她听到他紊乱急速的心跳,还有从她头顶传来的,他突然温柔起来的嗓音。

他说:“回来了……就不许再走了。”他的下巴压着她的头顶,在她头发上轻轻地蹭,仿佛是不放心,又重重地加上一句,“不许走!”

酒后的人说话鼻音都很重,嗡嗡的像是哭过一样。他是没有哭,孟引璋这个没醉的人却忍不住哭了。他叫她“不许走”,她多想告诉他“我不会”。

但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却说不出口,哪怕只是骗他她也说不出口。

她怕说出来他不信,她自己却信了。

而她早已没有了自欺欺人的勇气。

婚后两年的时光,早就验证了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真的是零。他们分开了很痛苦,但在一起的时候更痛苦。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她深以为然。但人的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如果不是真的忍无可忍,她又怎么舍得和他离婚?

她是真的很爱他。

把他送到酒店之后,孟引璋本来打算马上离开,但是他的身体沉如山岳,压住她就不肯放。

她不知道他那会儿是真醉还是装醉,一句话都没有,需索的嘴唇贴在她身上一直吻一直蹭。她抬手去推他的胸膛,他抓住她的手腕就是用力一压,膝盖也抵住她的双腿,她像油画里受难的教徒,被他钉在十字架上。

她一直挣扎一直反抗,但每次都被他轻轻松松就压制住。

而他渐渐吻得不耐烦,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酒店的空调打得很低,孟引璋的身体在他手下一寸寸裸/露出来,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越来越热越来越烫,最后那热度燃烧成了蚀骨的渴望与空虚。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也许他是装醉,可她却是真醉了。

久旷之身,干柴烈火,一夜贪欢。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晚,他酒后的蛮力把她弄得很疼很疼。她却自虐一样,只希望能再疼一点更疼一点……最好能疼得死过去。那样就再也不用面对第二天的天明,还有天明之后,那些长得吓人的,没有他的时光。

――

此时此刻,聂绍琛正躺在他们曾经一夜缱绻的那张大床上,脑子里也满是那一天的回忆。

当晚他喝得断了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天明。

他缓缓掀起沉重的眼皮,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掀了被子正要起床。可是不经意地一偏头,入目竟然是女人光洁的裸背。

他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第一反应竟然是巨大的心虚。他为自己的念头自嘲地苦笑了一声,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都已经是离了婚的人,就算他和别的女人有了什么,也再没资格去对孟引璋说一声“对不起”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抑止不住地羞惭烦躁,直到床上那女人嘤咛着转过脸来,熟悉的眉眼冲进视线,聂绍琛乍惊乍喜,不敢置信地问:“招弟儿?是你?”

孟引璋的目光先是迷茫,在看清是他的那一刻骤变成黯然,她低下头说:“你醒了。那……我该走了。”

聂绍琛冷眼看着她把薄被裹在身上,下床去捡那些散落满地的衣物。

昨夜的记忆在他脑海里零零星星地复苏,他隐约记起一些片段,然而始终是模糊的。他偏头看着她穿衣服,她正背对着他,反手去扣内衣的搭钩。她肩膀上暗红的吻痕昭示着昨夜战况的激烈,他脑补着当时的旖旎,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

他不甘地问:“你打算就这么走?”她不说话,他又问:“你去哪儿?”

孟引璋淡淡地说:“回家。”

“你倒是有家了。”聂绍琛冷哼,“这么急着走,那你昨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始终不肯看他一眼,穿好了内衣又去拿挂在床尾的衬衫。

聂绍琛心里一恼,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身边一扯,指着她身上的吻痕恶狠狠地问:“没什么意思?那这是什么,还有这里、这里,这些都是什么?嗯?!”

他急切地想要找出证明他们关系的证据,而她居然若无其事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没什么好解释的。聂绍琛,你又何尝没有逢场作戏过?”

逢场作戏?!

这四个字彻底惹怒了聂绍琛,他狠狠甩开她,怒到极处反而笑起来,“哦?那我是和你做戏的第几个?”

孟引璋答非所问:“我们离婚了。”

聂绍琛顿时愣住。

言下之意他当然明白,他们离婚了,他再也没资格管她。

他眼睁睁看着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那些暧昧的痕迹被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仿佛他这个人不曾存在过。

聂绍琛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从天都到霖州,巴巴地送上门来被她羞辱。

残存的酒意和汹涌的怒气驱使着他,在她推门要走的那一刻,他猛扑过去大力把门合上,不顾她的挣扎哭泣,狠狠将她压在了门板上……

6.第6章

一切结束之后,聂绍琛把她丢在床上,自己到浴室去清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他的手刚拿起一张纸巾,上面立刻就印上了一个淡粉色的指痕,分明是稀释后的血迹。他吓了一跳,虽然已经离婚半年多,但她的一切他都还记得。现在不是她的小日子,前后都不是。那么这纸巾上的血迹……他心里明白,肯定是因为他做得太粗暴。

聂绍琛虽然不算绅士,但也从未用暴力压榨过女人。可面对他最爱的那一个,他居然下了这样的狠手。想到刚才她汹涌的眼泪,他内疚之余更多的是惶然。他想他们肯定完了,她本来就已经厌恶他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现在还这样对她,他们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孟引璋还蜷缩在床上昏睡着。

他看都没敢看她一眼,像做贼一样,快步走出了那个套间。

当时一别,后来两年多都没再见面。

如今聂绍琛借着软件园的项目回到霖州,还盘算着找什么借口再谋一面,却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挂上她的电话,聂绍琛感到一种凄凉的满足。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她总算是主动来找他了,虽然……她是为了别的男人。

――

第二天下午,孟引璋四点多钟就早早下了班,到超市里去采购。

今天晚上聂绍琛要过来,她总要准备一下。当然不是为了欢迎他的到来,她只是不想他看到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

她现在住的是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加上公共面积都不到五十平米。

这房子地处偏僻,所在的小区是新建的,很多设施也不完善,实在算不上好住处。但是她小时候寄人篱下过怕了,所以工作后刚有了一点存款,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安了一个家。

房子是去年买的,她住了将近一年,但始终都没有好好装修过。房子里是白墙壁,灰瓷砖,最普通的石膏天花板,还有只刷了一层清漆的毫无特色的实木门,如果只看她这房子,肯定没人知道她是个家装设计师。

一个人过日子,总是容易凑合,哪有心思去布置什么?不像当初和聂绍琛在一起的时候,她恨不能天天去逛家居商城,把他们的小窝布置得越精致越好。

那时候她有爱情有憧憬,每天都过得有滋有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而现在,日子变成了毫无悬念的重复,单调的、乏味的、机械的、麻木的……从前她是在生活,现在仅仅是活着。

不得不活着。

她不想聂绍琛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但是此时再想把房子精装也来不及了。临时抱佛脚,她只能选一些像样的饰品回去,好歹先蒙混过关。

东逛西逛,最后购物车填的满满的。

她买了一块英伦方格的桌布,可以铺在小餐桌上;买了一套骨瓷茶具,准备放在茶几上;买了一串水晶风铃,挂在窗沿下面;还买了几个收纳用的小挂袋,都是卡哇伊的样式,把它们挂在门后,显得有情趣些。

最后走出超市路过花店,她还买了一束百合,心想一个房子里总要有点带生命力的东西,这样才显得生机勃勃。

一回到家里,马上把这些东西布置起来,房子果然没那么单调了。

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房门被轻轻地叩响,她心跳一窒,愣了一下才过去开门,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期待中的身影,而是……徐腾辉。

孟引璋诧异极了,都忘了请人进门,就站在门口扶着门框问:“腾辉?你怎么来了?”

徐腾辉说话的时候好像总有两分犹豫,他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才说:“我……我有点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孟引璋更诧异了,“我好好的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找过聂总没有?”

一提聂绍琛,她马上就心乱了,低下头遮掩着说:“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你公司的水电还没通是不是?你先别急,再等两天应该就好了。”

等她哄好了聂绍琛,应该就好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徐腾辉有些急切地向她解释,“我是觉得事情不太对。昨晚我仔细地想过了,他们好像就是故意让我来找你的。引璋,你和聂总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去问过江小薇,但她含含糊糊不肯说。我实在不放心,所以过来亲自看看,聂总他……是不是拿我来威胁你?”

孟引璋被人戳中心事,欲盖弥彰地笑笑,“没有……”

徐腾辉更急了,“要是他真的威胁你什么,你千万别答应!我的公司关了也不要紧,但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去牺牲。”

如果她真的受了聂绍琛的威胁,算是牺牲么?

好像算,但又好像不算。

孟引璋和聂绍琛关系复杂,自知不足为外人道。她沉下一口气来,平心静气地说:“腾辉你真的想多了,聂总没威胁我什么,他也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不会随随便便为了什么人就牺牲的。”

她的话一方面维护着聂绍琛,一方面又隐约有和他撇清关系的意思。徐腾辉听懂了,不由有些讪讪的,再看她连请自己进门的意思都没有,心想自己果然是多虑,于是告辞说:“你没事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再见。”

“再见。”

孟引璋见他转身,正准备关门回去。可是手肘碰到了门边的角柜,一只大水晶罐兜头砸了下来,吓得她“哎呦”惊叫了一声。

徐腾辉步子都还没迈开,连忙回身来看她,“怎么了?砸着哪里没有?”

他凑过来查看,她伤倒是没伤,就是弄了满身的粘稠,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果酱。

刚砸下来的那罐子里插着她刚买回来的百合。插花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聂绍琛,心不在焉,居然把花插到了果酱罐子里都没发现。现在罐子打翻了,果酱弄得满身满手都是,着实是狼狈不堪。

孟引璋架着两只手,赧然说:“没事没事,我没事。哎,你别碰我,别沾到你身上了。”

她提醒着徐腾辉,可是已经晚了,他也被果酱弄了一身,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聂绍琛今晚要过来,孟引璋实在不想让徐腾辉进门,但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总得让人家进来洗洗干净再走。

她无奈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把你弄成这样,你进来洗洗吧?”

徐腾辉倒还礼貌地问:“方便么?”

孟引璋言不由衷,“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

徐腾辉进了门,她就让他到卫生间去冲洗。而她关上门换了衣服,清理好自己又去打扫弄在门口的果酱和满地的玻璃碴。

一边拖着地,她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卫生间里隐约传来的水声,心里焦急地想着,徐腾辉怎么还不出来?

可她还没等到徐腾辉出来,房门已经被大力敲响了。

砰砰砰的声响,一听就是攥紧了拳头用力在捶。这么粗鲁的敲门方式,除了聂绍琛,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

孟引璋看看依旧房门紧闭的卫生间,又看看被砸得微微颤动的大门,恨不能马上从这空间里消失了才好。不过她也知道这次尴尬是怎么都躲不过去,当了几秒钟的鸵鸟,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闭着眼睛打开了门。

聂绍琛从来也不是耐性多好的人,见了她就沉下脸,不悦地问:“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忙着藏起来?”

三年不见,他阴阳怪气的毛病是半点都没改。孟引璋在心里哀嚎一声,她哪里是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是藏了个男人。等会被这家伙看到,估计撕了她的心都有。

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情,被徐腾辉这么一搅局,她现在反倒坦然了。她抬头望着聂绍琛,他还是多年前那副资本家的模样,白衬衫配着黑西裤,同色西装挂在臂弯里,脚上的皮鞋光可鉴人,一双明锐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目光清寒,叫人猜不透心思。

可他的沉沉心思中,有一样她是最明白不过的。

他还喜欢她。

她一见他就发愣,又惹得他不满,“怎么不说话?昨天求我办事的时候,你不是话挺多?”

聂绍琛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身上浑然天成一种霸气。外人都说信诚聂总有王者之风,而他的王者之风在孟引璋这里最明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一进门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边男主人范儿十足地问话,一边不紧不慢把他的西装挂在了门口衣帽架上。

孟引璋见他这样,心里都有点恍惚。好像这离婚的三年只是一场梦,他其实从没离开过,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她被摄了魂一样,身不由心地跟着他走到了沙发边上,路过卫生间门口,里面的哗哗水声终于叫她回过神来。她看聂绍琛大模大样坐了下去,生怕说了什么被徐腾辉听到,又要引起误会,于是极不自然地问:“你喝点什么东西?要茶还是咖啡?”

聂绍琛狐疑地盯着她,半晌才说:“我要你。”

孟引璋一听他这口气就暗叫不好,想着卫生间里的徐腾辉,她正要提醒他点什么,已经被他一扯手臂跌坐到了沙发上。她来不及挣扎,他已经急不可耐地压了上来。他身上还是有浓重的酒气,她正拼命和他推挡着,身后响起了吱吱的开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徐腾辉低醇的嗓音:

“引璋,谁来了?”

7.第7章

听到徐腾辉的声音,孟引璋突然有如神助,一时力气大增,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就跳下了沙发。(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聂绍琛只觉得怀里一空,脊背僵直地坐在那里,目光深沉难辨。

他其实早就到了附近,只是近乡情怯,来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对她。酒壮怂人胆,他就近找了个餐厅喝了几杯,这才鼓起勇气过来。

他一进门就是蛮横霸道的模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色厉内荏。事实上他比孟引璋还要紧张,不然也不会连浴室里的哗哗水声都听不到。

乍见了孟引璋,他心跳都漏掉了一拍,没心思看她穿了什么衣服留了什么发型,只觉得她整个人被一团虚光笼罩着,站在那里似真似幻,叫人不敢逼视。

在孟引璋面前,他向来没什么自制力,抑制不住的酒气翻涌,想也不想就把她压在了身下。可是陌生男人的声音如同兜头浇下的冷水,让他瞬间就恢复了理智。

一时之间,惊诧、愤怒、酸涩、疑问……百种情绪堵在心头。但在外人面前,聂绍琛向来沉稳,他施施然站起来正想说句什么,徐腾辉却已经猛扑过来揪住了他的衣领,怒冲冲地喝问:“你是什么人?你对引璋做什么了?!”

徐腾辉身高一米八还出头,已经是长身玉立,可聂绍琛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

两人纠缠着站在一处,聂绍琛任由他揪住也不还手,只耷拉着眼皮打量他。倒是呆立在一旁的孟引璋回过神来,连忙奔过来把徐腾辉拉住,“腾辉你这是干什么?你快放开他!”他强拽着聂绍琛不肯松手,她又焦急地大喊:“你快放开他呀!他是聂绍琛!”

徐腾辉微微一愣,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也不畏惧,只想着自己昨晚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聂绍琛就是来威胁孟引璋的。他心头火起,抓着他衣领的力气更大,一手还攥成拳头朝他猛挥过去,“你这仗势欺人的混蛋!”

聂绍琛躲也不躲,孟引璋拼命挤在他们中间,挡在聂绍琛身前才让他堪堪避过这一拳。眼看着徐腾辉推开她还要再打,她咬牙吼出来:“你给我住手!他是我前夫!”

她这话吼出来,徐腾辉果然马上停了手。

孟引璋垂下头,讪讪的又解释:“他是我前夫,今晚……是我让他过来的。[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聂绍琛身份特殊,当初和孟引璋结婚就是只领了结婚证没办婚礼,后来离婚更是悄无声息的,除了一些亲近的朋友,就连圈内人都不知道,更何况徐腾辉这样的外人?

当初江小薇给他介绍孟引璋,也只说她前夫是个生意人,忙于工作不顾家,这才离了婚。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生意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聂绍琛。

他一时尴尬万分,两脚如同被钉在了地板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聂绍琛若无其事抖了抖衣领,勾着唇角做了个类似微笑的表情,还朝他伸出一只手来,“是徐先生吧?幸会了。”

徐腾辉只好伸手和他一握,“幸会,幸会。”

两人的手一触即离,聂绍琛说:“我听引璋说过了,徐先生的公司在软件园有些麻烦,我已经叫人去解决了。”

徐腾辉是尴尬地客气,“多谢聂总帮忙。”

“应该的。”聂绍琛略一颔首,“那软件园刚建成不久,管理上难免存在疏漏。给徐先生带来不便,该是我深感抱歉才对。再说,徐先生是引璋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于情于理,这件事我都不能不管。”

孟引璋目瞪口呆地看着聂绍琛在那里装模作样,他突然一个眼刀子戳过来,眼风扫过,盯得她遍体生寒。可等她定神再看,他已经回过头去望着徐腾辉,又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人没去唱川剧,实在是可惜了。

聂绍琛和徐腾辉客套两句,气氛顿时融洽起来,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都不曾发生过。他请徐腾辉入座,又回头吩咐孟引璋:“徐先生是客人,怎么连杯茶也不给人家倒?”

“啊?哦!我这就去!”

孟引璋答应着去泡茶,徐腾辉连忙拦住她,“不用忙了,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孟引璋巴不得他快点走,可聂绍琛仿佛是故意难为她,玩味地看她一眼,又对徐腾辉说:“时间也不早了,如果徐先生的事不棘手,不如吃了饭再走?”

在聂绍琛面前,徐腾辉也是如坐针毡,忙说:“聂总肯赏光,我本来不该拒绝,但今天实在是不巧,我真是有些急事。”

“这样啊,”他又看了孟引璋一眼,话却是对着徐腾辉说的,“那……我就不耽误徐先生的正经事了,咱们改天再聚。”

“改天,改天我请聂总和……和孟小姐吃饭。”

——

总算送走了徐腾辉,孟引璋长长舒出一口浊气来。

聂绍琛把人送出门,两步跨回来又坐在沙发上。他往靠背上一仰,随手摸出一支香烟来,都叼到嘴上准备点了才问:“不介意吧?”

孟引璋就看不惯他这虚伪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介意!”

他拿着打火机的手微微一抖,火苗也跟着跳动了一下,差点烧到他的手指。他郁闷地瞪她一眼,顿了片刻还是把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抬头就朝她喷了个烟圈。

她猝不及防,被烟味儿呛得直咳嗽。他看她小脸都被憋得通红,这才哼了一声,得意地说:“就不能跟你客气!”

孟引璋抬手在面前用力扇了几下,把那烟味儿驱散了才气咻咻地说:“你要到我家来,我现在让你来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徐腾辉?你说吧!”

聂绍琛抬起眼皮瞭着她,“你还质问起我来了?我还没问你,居然有胆子把那小白脸弄到家里,这是要给我个下马威?”

孟引璋撇撇嘴角,“谁能给你下马威啊?你难为人家还差不多吧!”

“呵,这是心疼了?”聂绍琛舒舒服服翘起二郎腿,下巴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扬,口气里明明带着轻蔑,“这么心疼他,刚才他要打我,你为什么拦着?”

孟引璋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怕真打起来他会吃亏!”

聂绍琛脸色顿时一沉,吸了口烟,不知想到什么,又勾着嘴角笑起来,得意地说:“看来你也觉得他打不过我。”

“……”

孟引璋真是无语。

自恋狂这种生物是打击不到的,因为他总能给自己找到一千个嘚瑟的理由。

她郁闷地看着他,他突然问:“有烟灰缸吗?”

“没有。”

“那小白脸不抽?”

“今天是他第一次到我家来!”

他挑着眉梢看她,那表情明显是不信。她少不得又解释:“我要是真的和他有什么,就不会明知道你今晚要来,还把他留在家里。今天真的是个意外,不然你以为我愿意你们碰面?”

聂绍琛这才放了心,但想到刚才徐腾辉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样子,仍旧心有不甘,阴阳怪气地说:“你当然不想我们碰面。你还要利用我去帮他呢,怎么会想我们碰面?”

孟引璋深吸一口气,“是我利用你,还是你利用他,我们两个心知肚明。我帮他也不是因为和他有什么,只是觉得他很无辜,不该被牵扯进来。”她旧话重提,“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放过他,现在给我个痛快话行不行?”

徐腾辉的公司出事,她认准了是他做的手脚。

聂绍琛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解释,只慢悠悠地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你……”孟引璋想说什么,话没出口,就看到他把烟灰磕到了茶几上的白瓷盘里。

那是她今下午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套瓷器足足花了两千多,用都没用一次就被他当烟灰缸了!她弯腰把盘子抢过来,瞪大眼睛问:“这很贵的!谁让你当烟灰缸用的?”

聂绍琛毫不介意,“回头赔你一打。”

和他这种资本家讲物价,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孟引璋把盘子放下,突然想起来,又盯着他问:“你不是没烟瘾吗?怎么现在还抽上烟了?”

聂绍琛祖上是做茶叶生意的。

从前的生意人规矩大,干一行就要守一行的行规。茶叶行的规矩也不少,头一样就是不许抽烟。因为茶叶容易吸味,别说是烟,就连葱蒜这种味道重的调料都不许吃,就怕茶叶吸了这些味道,失了原本的茶香。

到了聂绍琛这一代,茶叶生意是早不做了,但祖上的规矩依旧传了下来。

聂绍琛以前从不吸烟,甚至他厌恶烟味儿。出去应酬回来,如果身上带了别人的烟气,都要马上到浴室冲洗干净。

这些孟引璋都还记得,可他现在怎么……

她望着团团烟雾里他沉默的脸,过了好半晌,才听他低低地说:“和你离婚以后抽过几次,后来就戒不掉了。”

8.第8章

男人是种耐不住寂寞的动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他们不像女人,哪怕什么寄托都没有,也可以像苦行僧一样,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地熬着。

男人是熬不住的,他们总得找点什么填满内心的空虚。所以在烟、酒、牌、性中,每个男人至少也得占一样。

以前聂绍琛有孟引璋,烟和牌是一点儿不沾,酒也喝得不多,要么是有躲不过的应酬,要么是小酌怡情,为了附庸风雅。

后来离了婚,他向来洁身自好,倒是不赌博不乱性,可烟和酒却慢慢离不开了。

最初的那半年,他几乎习惯了宿醉,并不指望借酒消愁,只为了在酒意昏沉后图一夜酣眠。后来因为酗酒耽误过一桩大生意,他是自制力极好的人,从此不再狂饮。可漫漫长夜,他总不能干巴巴地一躺到天明,于是又染上了烟瘾。

如今孟引璋又站在了他面前,他突然觉得抽烟没意思。随手把燃了一半的香烟碾灭在白瓷盘里,他站起来说:“带我看看你的家吧。”

“家”字被他咬得很重。

到底是不甘心。

她走了以后,他就再没有家了。

可她呢?

仿佛随处都能安一个家出来。

孟引璋暗叹一声,想着刚才他抽烟时眼睛里的落寞,气话狠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跟着他亦步亦趋参观起她的“家”来。

他像是莅临检查的领导,背着手,踱着四方步,慢悠悠在她的小房子里四处打量。刚才徐腾辉的出现始终让他耿耿于怀,所以首先就进了卫生间。

一共四十来平的房子,卫生间的面积小得可怜。他又生得人高马大,钻进来之后,仿佛都把整个空间都填满了。孟引璋觉得仄逼,进来半个身子又退出去,由着他自己看。他也不客气,仔仔细细扫过每个角落。看到毛巾架上只摆着一个人的卫浴用品,而且全是女性品牌,他不动声色扬了扬眉梢,这才走出来往别处去了。

他那点小心思孟引璋看得清清楚楚,也懒得拆穿他,又跟在他后面去了卧室。

卧室里的布置也十分简单,一个大衣柜,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还兼职了化妆台和书桌,另外就是一把小转椅。

聂绍琛见了那张一米二的小木床就吐槽:“看来你家里是真没男人,怎么弄个这么小的床?”

其实刚住进来的时候,孟引璋买的是双人床,以为大床睡着舒服。

但是住进来以后,每天半夜翻身,胳膊习惯性地想要搂住什么,却次次都是扑空。[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像做了噩梦一样惊醒,望着空荡荡的半边床铺,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后来就换了这张小床。

她生怕聂绍琛看穿她的心思,硬梆梆地说:“一个人睡,弄个大床干什么?白占地方。”

聂绍琛点点头,随口却说:“现在该换个大的了。”

她一惊,“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的意思。”

“你……”

孟引璋还要再问,他已经迈开长腿去了阳台。

阳台面积不大,不过四面都封着玻璃,像个小小的阳光房。她以前喜欢在阳台上养些花花草草,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来不及问这个,他看到了晾衣杆上挂着的男式睡衣,顿时黑了脸,把她揪过来沉声问:“这谁的?”

孟引璋扭着身子挣开他,没好气地说:“你有完没完?这是徐腾辉的!你满意了?”

他的脸更黑了。

见他生气,她又有几分好笑,无奈地解释:“我一个女人自己住,怕不安全,所以买两套男人的衣服挂着,用来唬人的。”

聂绍琛脸色稍霁,松了一口气,眉头却仍是微皱着,盯住她问:“你一个人难成这样,也不肯回头和我在一起?”

真正的问题果然来了。

其实在得知聂绍琛来霖州的时候,孟引璋就明白他的意思。

天都市是国际大都市,高新科技产业也最发达。如果聂绍琛真是有心进军科技领域,完全可以在天都大展拳脚,根本不需要来投资霖州的软件园。

从接到江小薇的电话,她就开始忐忑不安。如今见了他,他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她咬咬牙,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聂绍琛,我们不是没在一起过,但结果你我都看到了。离婚之前那些日子我们闹成什么样,难道你都忘了吗?”

他当然没有忘。

他一直在为那些事后悔。

霸道惯了的男人说不出软话,他抿抿唇角才憋出一句:“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如果你肯回来,我可以改。”

孟引璋却摇摇头,“你没对不起我,真的。刚开始我的确怨过你,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合适。”

聂绍琛口气急切,“不合适也能变合适!”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苦笑一声,“谢谢你这么看重我,但我们真的没办法在一起。”

聂绍琛捏紧了拳头盯着她,而她在他的目光里低下头去。

一说到这样的话题,最后总是谈不拢。

尴尬的沉默仿佛一根弦,在两人之间紧绷着。所以当聂绍琛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聂绍琛拿起手机来,当着孟引璋的面就按了接听键。

他们离得近,孟引璋也能听到那边的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恭恭敬敬地问:“聂先生,您的个人物品已经整理好了,现在给您送过去吗?”

聂绍琛对外人向来惜字如金,只简短地“嗯”了一声。

那边的人又向他确认:“请问您现在的住址是青林花街小区,106栋,1203室吗?”

他还是只有一个字:“对。”

“好的,我们马上安排人把您的行李送过去。”

“谢谢。”

他挂上电话,孟引璋愣愣地看着他把手机塞进裤袋,抬起头讶然问:“你、你让人把你的东西送到我这儿来?”

“对呀。你不是都听见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搬进来。”聂绍琛说得理所当然。

他几步走回卧室里,撑着膝盖坐到她的单人床上,微微仰头望着她,“孟引璋,其实你也知道,我回来就是为了跟你复婚的。现在既然你不肯,我也不想逼你,我们先同居好了。”

这还不叫逼?!

孟引璋怒声说:“我同意了吗?”

聂绍琛笑,“我人都来了,同不同意还由得了你么?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蛋,那我就混蛋到底好了。”他眸色一暗,一字一顿地说,“要是你不肯,我马上让那姓徐的小白脸公司破产身无分文。”

孟引璋无奈,这三年里,聂绍琛是去晋江看小言了么?居然还演起强取豪夺的戏码来了。

只不过,强取豪夺要在爱情之前,那才叫虐恋情深。他们两个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现在才来威逼利诱,让她无论如何怕不起来。

因为知道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她觉得他这样幼稚到了极点,哭笑不得地问:“聂绍琛,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我觉得挺有意思。”

“你……你这根本是死缠烂打啊!”

聂绍琛又笑,笑得苦涩,“你觉得是就是吧,反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对你死缠烂打了。”

――

的确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孟引璋肯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受不住他的死缠烂打。

第一次见面之后,她对他着实花痴了一阵子。

但也只是花痴而已。

她从小家境清贫,最知道自己该抓住什么,从不去做韩剧里那些白日梦。可那次之后,聂绍琛在她面前出现的几率却越来越高。

她去图书馆会看到他来做图书捐赠,去实验室会看到他和系里的教授来商讨校内工程,去综合楼也会赶上他也来做演讲交流……那样多的“偶遇”,她多少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不明说,她也不能拒绝,总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总归是在校园里,他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真正的交集是在一间鞋店里。

孟引璋家境不好,每个周末都出去打工。

霖州商厦里物价奇贵,一家意大利手工直销的鞋店里,一双鞋子抵得上平常人一年的工资。她在这里兼职做导购员,也是要求繁多,足足培训了两个月才正式上岗。

万万没想到,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聂绍琛。

聂绍琛在这间店里是有记录的,他一来经理就笑着迎上去,殷勤地说:“聂总预定的款式正好送到了,我们已经按照记录把右脚撑大了小半码,您要现在试试吗?”

一般人右脚都比左脚稍大,可是只有有钱人买鞋才有这样的待遇。

孟引璋在旁边撇了撇嘴巴,马上引来聂绍琛的注意,装模作样地指着她问:“这个小姑娘倒是面生,是新来的么?”

经理见他有兴趣,连忙介绍:“这是今天刚上岗的小孟,让她帮您试鞋?”

高档的鞋店,试个鞋子也是有小隔间的。

好像有钱人连脚都是格外金贵,不能让人轻易看了去。

聂绍琛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迈开长腿就往小隔间里走。

孟引璋呆着不愿动,还是经理推了她一把,压低了声音责斥:“你怎么回事?聂总要试鞋,快去帮忙啊!”

她不情不愿地跟进隔间去,按照培训时的工作守则,关上门就扯出一个只露八颗牙的微笑。

聂绍琛端坐在软皮沙发上,大模大样地任由她服侍。

而她半跪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只伸手帮他解开鞋带、换上拖鞋、再套上新鞋……工作简单而卑微,但是不偷不抢,靠的是自己双手挣钱。孟引璋本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只是要伺候的人是聂绍琛,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隐约像是屈辱。

可聂绍琛偏偏还要难为她。

9.第9章

孟引璋帮他换回旧鞋的时候,他突然踩在地上不肯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她用力几次都挪不动他的小腿,只好抬起头,好声好气地问:“聂总,抬抬脚好吗?”

他低头望着她笑,“不好。”

她只觉得那笑容格外刺眼,可他现在是顾客、是上帝,她只能吞下一口恶气,脸上笑得发僵,仍旧和声细语地说:“聂总,请您抬抬脚。”

聂绍琛这才翘起二郎腿,由着她把鞋子换好。

孟引璋当然知道他是有意纠缠,果不其然,等她下班的时候,这男人又开车等在商厦门口。

她一见到他,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他下车拦住。

她没好气地吼:“你干什么?”

他只是无辜地笑笑,“生气了?”

“不敢!”她左闪右闪都被他像堵肉墙一样挡住,只好站定了正色道,“你让开!”

他向她解释:“我刚才不过开个玩笑。”

“我不是你们公子少爷拿来取乐的!”

“我真的没有恶意……好了好了,算我的不对还不行?”他看一眼周围,已经暮色四合,于是讨好地说,“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算是赔罪。”

“劳驾不起!”

孟引璋不理他,转头就往别处走。马尾扬起来甩得他脸颊发痛,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就这态度对我?刚刚在店里不是笑得挺好看。”

孟引璋左右挣扎着甩开他的钳制,昂头骄傲地说:“聂先生自重!在店里你是我的顾客,出了店门你什么都不是!”

被她说成这样,聂绍琛也不恼,反而玩味地笑出声来,“要是……我不想只做你的顾客呢?”

“我没兴趣陪你们这些公子大爷的玩!”

“我从不玩感情。”

聂绍琛当时的神色有多认真,孟引璋到现在想起来都心跳加速。

他从大衣的内袋里缓缓掏出两个小本子,鲜红的是他的户籍簿,紫红的是他的离婚证。他拿到她的面前,那口气几乎是信誓旦旦:“虽然我结过一次婚,但是目前单身。我只是想以一个单身男人的身份,很认真地和你谈一次恋爱。”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表白,说不动心是假的。可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他是天生就买几万块鞋子的人,而她是跪在那里替他换鞋的人,这样的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也就只有去翻翻《格林童话》。

可是孟引璋不想做灰姑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她并不自卑,只是理智。

她终于还是拒绝:“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合适。”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出“不合适”这三个字,可聂绍琛并没有放弃。

他从不逼迫她,只是仍旧时时在她的世界里出现。

他也经常到店里来试鞋子,只不过孟引璋再要帮他换鞋的时候,他会接过她递来的鞋子,温和地说他自己来。

孟引璋想,他其实是个很绅士的人,除了故意逗她的时候。

——

转眼就到了冬天。

那次孟引璋手上生了冻疮,其实并不严重,不过有些红肿,连血都没有流。可是正巧被他看到,好一阵大惊小怪,最后硬要送她一瓶冻疮膏。

冻疮膏是盛在小玻璃瓶里的,乳白色的一团,没有商标,也没有生产日期。孟引璋打开盖子闻一闻,才发现那气味格外熟悉。

小时候她也生冻疮,妈妈就会拿这个药膏给她。

熟悉的气味让她有些恍惚,用手指勾起一点正要涂上去,聂绍琛先她一步拉住她的手指,不容置疑地说:“我帮你。”

“哎!你……”她不愿就范,可是领教过他的手劲,知道挣扎不开,只能皱眉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松手!”

聂绍琛却说:“这个抹上去还要用力揉,渗进皮肤里才管用!”

孟引璋又是一愣。

她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这是个偏方,猪油里加了几味药材,虽然不好闻,但是真的很管用。妈妈平时严肃干练,可是她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用手指勾了药膏轻轻为她抹在伤处,还要耐心地揉一揉,边揉边说:“小女孩的手还是白白嫩嫩的好看,冻疮长久了皮肤就发黑,等以后好了也白不回来。”

那样的温声絮语仿佛还呢喃在耳边,孟引璋外出读书,离家有千余里,半年才回去一次。她好久没有回忆过这种熟悉的温暖,却不想带给她温暖的居然是聂绍琛。

聂绍琛不轻不重地帮她揉着手指,她也不再扭捏,只是诧异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回答说:“小时候奶奶就总给我用这个,现在倒不好找了。”

这下孟引璋更加好奇,“你还会生冻疮?”

聂家发迹三代,聂绍琛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大富大贵。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应该从小养尊处优才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冬天又呆在空调房里,哪里有机会去生什么冻疮?

可是聂绍琛突然笑得有些苦涩,闷声叹息着说:“当然会,我那时候的冻疮,可比你严重多了。手肿得像馒头一样,又疼又痒,连笔都拿不了。”

孟引璋根本不信,“你又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聂绍琛帮她揉完了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抬眼看她还是不信,再开口就带着点赌气的口吻,“上次我就告诉你我是聂绍琛,是你自己不肯信。我没事骗你做什么?骗你我是小狗。”

他一身西装革履,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只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听到孟引璋“噗嗤”一笑,他眼睛紧盯着她,趁机就说:“是不是很好奇?好奇的话就给我个机会追你吧。你慢慢就会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聂绍琛说是要追求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说白了不过四个字——

死缠烂打。

他请她喝咖啡、吃西餐、看电影……十次里面总有八次被拒绝,可是仍旧不急不恼,大有和她纠缠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最过分的是大三那年暑假里,孟引璋到山区去支教,聂绍琛摇身一变就成了爱心资本家,跑到那个贫困县筹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他是亲自带了施工人员入山的,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当地的老师和孩子们都当他是活菩萨。只有孟引璋不冷不热,觉得他太会装模作样,反而对他嗤之以鼻。

不过两人同在山区里,他又有意纠缠,接触还是慢慢多了起来。

有次孟引璋辅导完孩子,晚上一个人回住处。

夜里的山路静悄悄的,她总觉得后面窸窣有声,回过头不见人影,想也不想就闭着眼睛说:“聂先生,出来吧!”

聂绍琛也不尴尬,缓缓现身来到她面前。他本来就生得一副好皮相,月光下更显得眉目舒朗,望着她只是微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孟引璋抬脚就继续往前走,没好气地斜他一眼,“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无聊?”

她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他倒有些高兴,笑着逗她:“你就不怕是鬼?”

“我连你都不怕,还怕什么鬼?”

“你不怕我?”

她只觉得好笑,偏头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怕你?”话音不落,突然被他攫住了肩膀。她还来不及挣扎,已经被他扭住手臂摁在了怀里。陌生的男性气息瞬间席卷了全部感官,她本能地吞咽一声,气息不稳地质问:“你放开我!你干什么?”

他强拥着不放,反而笑得格外可恶,低头慢慢逼近她的脸,“你不是不怕?”

四目相对,她只觉得心跳如鼓,却梗着脖子不肯躲,怒目逼视着他,“谁说我怕了?聂绍琛,我警告你别乱来!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她看着他笑得有恃无恐,一股怒气冲上来,猛地屈膝顶了上去。

聂绍琛不妨她泼辣至此,惊痛之下猝然松手,嘴里还丝丝抽着凉气,“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对我来真的?”

孟引璋得意地扬眉,“你自找的!”说完利落地一个转身,只是步子太大,脚下被山石一绊,还没走出去就猛地跌坐在了地上,疼得她“哎呦”喊出了声。

聂绍琛痛意消减,反过来嘲笑她:“也不知道是谁自找的!”见她跌在那里站不起来,渐渐收敛了笑意,又蹲下来看她,“怎么了,伤到脚了?”

他说着就来脱她的鞋子,被她一把推开,“别乱碰!”

“什么时候了还耍脾气?给我老实点!”他力气大,不由分说脱掉了她的鞋子。大手握住她的脚腕,轻轻往左边一扭,问她:“疼不疼?”

山里的夜风很凉,可是他的手很大很温暖。

她被那抹温度包裹着,仿佛被什么力量安抚,奇异地安静下来,摇摇头说:“不疼。”

“这样呢?”他又往右边一拧。

这次回答他的是她丝丝的抽气声。

他处理这样的外伤似乎很在行,捏着她脚踝骤然向左一拧,只听到“咔嚓”的一声,一阵锐痛之后,果然舒服了很多。他又帮她缓力揉了几下,说:“估计是扭到筋脉了,还好没伤骨头。”细心为她套好鞋子,害怕勒到伤处,所以没有系鞋带。做好这一切,他又抬起头来埋怨她:“让你脾气这么倔,受伤的还不是自己?真是活该。”

他这样絮絮叨叨,半点资本家的架子都没有。在山里也不好西装革履地穿戴,他只穿着寻常的长裤和T恤,更显得和普通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孟引璋没好气,毫无顾忌地骂他:“你还有脸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行行行,因为我。”聂绍琛不和她争,背对着她蹲下来。

她不解,盯着他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背你回去呀。”

10.第10章

孟引璋盯着他宽厚的脊背,在夜色中悄然红了脸。[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半晌听不到她的声音,聂绍琛又催:“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呀!”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露出几分女孩子的羞怯,低声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见聂绍琛回过头来看着她,她又犹豫着朝他伸出一只手,“不然……你扶我一下好了。”

聂绍琛静静地望她几秒,并没有去拉她的手,反而低头又脱她的鞋子。

她万分不解,嚷嚷起来:“不是刚才检查过了吗?哎,我伤的是左脚,你脱我右脚干什么?喂!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在她一叠声的叫唤里把两只鞋子都脱下来,扬手就扔了出去。

这里都是山路,鞋子滚下山坡,马上就不见踪影。

她终于又发起怒来,“聂绍琛!你发什么神经?”

聂绍琛站起来拍拍手,望着她只是哼笑,“你不是要自己走吗?你走啊!”

“你!我……走就走!”

孟引璋的倔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咬牙就站了起来。

她顾不上脚腕有伤,也顾不上两脚都只穿着棉袜,连走带跳地踩在石块嶙峋的山路上。没走两步就觉得身子一轻,被追上来的聂绍琛打横抱起。她手脚扑腾着不肯就范,挣不开他铁箍般的双臂,最后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神经病!你放我下来!”

聂绍琛吃痛之下却把她抱得更紧,大约也被她激起一腔火气,阔步走上山坡,作势就要把她往下扔。她惊惧之下本能地扯住他的领口,惹来他不冷不热的一声嘲笑,“不是叫我放手吗?自己又抓着我干什么?”

孟引璋讪讪地把手松开,被人家发现色厉内荏,一时有些赧然。

两个人正用奇怪的姿势僵持着,她瞥见不远处光芒闪烁,紧张地说:“有人来了。”

聂绍琛半点都不在意,见她不再挣扎,抱着她就往前走。

她又扯着他的后衣领提醒说:“快放下我呀!有人过来了!”

聂绍琛却说:“那又怎么样?我巴不得他们看见。”

“你……”

聂绍琛故意走得慢慢悠悠,仿佛专等着人家追上来。

山里居民们休息的都早,这么晚还在外面的多半是孟引璋一起来支教的同学。[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她自认是个女汉子,什么都敢和男人拼,就是不敢拼脸皮。

眼看着那几道微光越来越近,她终于不再和他怄气,服软说:“好了好了,你先放我下来,我让你背……让你背还不成吗?”

虽然都是丢人,但是背着总比抱着强。

聂绍琛这才放下她,等她不情不愿趴上他的背,他还要阴阳怪气,“这可是你求我背你的。”

她一拳捶上他肩膀,“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背着一个体重正常的成年人,走将近一公里的山路。如果你觉得这是便宜,下次换你来背我。”

孟引璋讶然,“有你这么比的吗?我是女生!”

这次他干脆嗤之以鼻,“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女生。”

大概是担心着她的伤势,聂绍琛走得很快。

整条山路都是坑坑洼洼,并不好走,可是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又稳。他的后背宽阔结实,她趴上去没有丝毫颠簸,只觉得安全可靠。

她两手扶着他的肩膀,掌心贴合着他肩膊处绵延起伏的肌肉线条,突然又想起妈妈来。

因为没有爸爸,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别的小孩子总爱向她炫耀自己的爸爸多么高大多么有力。

可是孟引璋一点也不羡慕。

她的妈妈虽然不高大,但是和男人们一样有力。她可以背着她上下楼,可以扛起煤气罐,可以自己换保险丝,甚至可以比男人们更能干,一个人就支撑起一个家。

那时候总觉得妈妈无所不能,也以为自己根本不需要父亲。

第一次觉得心酸是在十五岁那年。

当时她在学校里跌断了腿,妈妈听到消息赶来接她。那时候她已经是青春期,差不多有了成年人的身量。妈妈背着她下楼,才几步就摇摇晃晃,粗喘着走不动路。还是跟来的出租车司机看不过眼,主动说:“你先歇歇,孩子我帮你背吧。”

妈妈要强惯了,赧然推辞了几声,可是终究背不动她,只能对那司机说“谢谢”。

那一刻,她分明看到妈妈的眼睛里带着无言的酸楚。

当时她趴在那司机叔叔的背上,第一次发觉男人的身体和女人那样不同。

那个司机并不魁梧,但是肩膀仍旧比妈妈宽厚很多。她小心翼翼地把手笼上去,感受着男人肩膊处略略奋起的肌肉。

那感觉很安全,可是陌生得让她想要流泪。

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不需要,不过因为得不到,所以假装不屑,自欺欺人。

孟引璋沉入回忆里有些入神,聂绍琛见她久不出声,轻轻颠了她一下,主动问:“怎么了?是不是脚疼得厉害?”

她吸了吸鼻子,掩饰着说:“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了?”

“被你噎的!”她回过神来,又开始向他找茬,“你说话这么冲,怎么和人谈生意啊?”

“我谈生意的时候当然不这样。”

他这样一说,她就更加不满,“哦,那就是只针对我一个人咯?”

“是啊。”他满口承认,“我和你谈的又不是生意。”

他的口气很随意,可是话外音那么明显她怎么会听不懂?

他和她谈的不是生意,而是感情。

只是……为什么是她呢?

他那样的条件,该配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或者是个艳光四射的模特明星,再不然,也该是个优雅斯文的女博士女学者……总之,是比她好十倍百倍的女人。

心里的疑惑被她呢喃出声,孟引璋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追我呢?觉得我合适?”

“合适?”聂绍琛的声调有点尖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反问,“你觉得你哪里合适?年纪?样貌?家世?除了性别,你还有什么地方跟我合适?”他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否定,“哦,不对。你这样的脾气,只能算半个女人,我们连性别都不合适。”

这男人毒舌起来简直要命,孟引璋气得牙根发痒,咬牙切齿地问:“既然这么不合适,你为什么还追着我不放?”

聂绍琛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口吻,居然还反问她:“是啊,这么不合适我还是追着你不放,除了喜欢你,你说还能为什么?”

虽然山里夜风微凉,可毕竟是夏天,两具身体贴在一起,不一会就捂出汗来。

聂绍琛不用任何男士香水,而且他不好烟酒,永远衣饰整洁,就连被体温烘出来的汗味儿也是清新的,微微带着一点湿咸,像是海水的气息,可以叫人宁神。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味道,孟引璋有些熏熏然,仿佛醉了一般。

只沉默了片刻,聂绍琛又开始逼问:“怎么又不说话了?”

孟引璋说:“我在想,别的男人追女孩都会用糖衣炮弹,怎么到你这里就只有炮弹了?”每次的交集带着火药味儿,他又凶巴巴的,不是炮弹是什么?

可是聂绍琛一笑,说:“谁说我只有炮弹了?我给你的是糖心炮弹,糖在里面。”

她和他打哑谜,“哪有糖?”

“在口袋里。”

“啊?”

“裤子口袋里,要吃就自己拿。”

孟引璋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奇地摸向了他的裤袋,没想到真的有糖。

她拿出一颗,不客气地剥开糖纸含进嘴里,是颗话梅糖,明明酸得要命,可她只觉得甜,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下午去看那些小孩子,给他们发糖的时候给你留的。”

“你拿我当小孩子啊?”

“你以为你不是?”他故意把她颠了两下,问,“甜不甜?”

“嗯。”

“那……吃了我的糖,可就是我的人了。”

她不满地哼哼,“一块糖就想收买我?哪有那么便宜。”

他又逗着她玩,“那……两块?”

“讨厌!”她肆意地捶他肩膀。

聂绍琛个子高,孟引璋伏在他背上,也跟着高了不少。她抬头一望,感觉连天上的星光都近了。

他突然回过头看着她,她只觉得万千星子都落入他的眼睛里,心跳一窒,听到他温声说:“那算我是你的人好不好?你把我收了,以后天天给你买糖吃。”

山里的夏夜十分静谧,孟引璋的耳边除了啾啾虫鸣就是聂绍琛的声音,一字一句都那样清晰,仿佛是直接敲在她的耳膜上。

连心都跟着微微震颤。

她含着那颗话梅糖不说话,他像只大灰狼诱惑着小红帽,又问:“怎么样?要不要?”

糖在她舌尖儿一点点化完了,甜意沁入心脾。她明明已经眉开眼笑,却还故意拿乔,搂住他的脖子说:“让我考虑考虑。”

11.第11章

孟引璋说要考虑考虑,可聂绍琛并没有让她考虑太久。[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从山区回到霖州,孟引璋不再拒绝他的邀约。

只不过她没那么多浪漫细胞,咖啡厅电影院都不喜欢去,所以两个人更多的时候是一起去吃饭。

聂绍琛带着她去过不少特色餐厅,每一次都让她大快朵颐。

有次开车带着她去郊外,一直到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都没有停。最后前面都没有公路了,只好把车子停在一间废弃的工厂。

孟引璋走下车来,看一眼四周的荒烟蔓草,当时已经时至黄昏,残阳如血映着一片萧条,怎么看都让人陡生寒意。

她忍不住问:“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聂绍琛锁好车子,笑着说:“害怕了?”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激将法,每次聂绍琛用这一招,都是百试不爽。果然,孟引璋昂着头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你卖了我,我帮你数钱好了。”

两人沿着一段废弃的铁轨往前走,不远处有几节绿皮火车厢,孤零零卧在铁轨上,大约也是弃置不用的。孟引璋讶然跟着他走进去,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车厢里面高朋满座,小餐桌上各自摆着美食,穿着铁路制服的服务生端着盘子穿梭在狭窄的通道里……居然是一家餐厅。

这样荒凉的地方,客人居然还不少。聂绍琛带着她转了两圈才找到位置,坐下之后,他也不去看餐单,直接就对服务生说:“两盅山药羹,两份烤红薯,再来一屉蟹黄小笼。”

服务生两眼含笑,目光里满是赞许,看来他点的都是招牌菜。

不过这么简单的菜肴,还真不像资本家的一贯作风。

也不等孟引璋好奇,几道菜很快端上小餐桌。

她拿勺子搅了搅那盅山药羹,不由皱起眉头,“这哪有山药啊?分明是骗人么。”

聂绍琛含笑不语,等她喝下一口,马上瞪大了眼睛,“嗯?怎么这么好喝!”

他这才得意地笑出声来,“你以为我带你跑这么远,就为吃一块普普通通的山药?”

“那这是什么做的?”

“反正毒不死你。”

“……”

孟引璋当时无语极了,只觉得真不能和这男人聊天。

她是后来才知道,自己那一顿饭到底吃掉多少名贵食材。

这奇怪的车厢餐厅从不挂牌营业,可是预定一个位置要提前两三个星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老板娘八面玲珑、美艳无双,绝非池中之物。那些听起来简单的菜肴更是了不得,所谓的山药羹里根本没有山药,是野山鸡和野山参的高汤调的,里面顺滑可口的丝丝缕缕更是极品血燕。烤红薯自然也不是真的烤红薯,是浇着奶油、挂着鱼子酱的美洲玉枕薯。

而那蟹黄小笼……

蟹黄小笼更是皮薄如纸,汤汁饱满,一口咬下去齿颊留香。孟引璋见聂绍琛一直没有动,把小笼屉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也吃啊。”

他却伸手推回来,“我海鲜过敏。”

“真的假的?”孟引璋眼珠一转,突然起了心思戏弄他,又把笼屉推回去,“你过敏的话就更要吃了,我正好看看,这蟹黄是不是真的。”

聂绍琛嘴角一抽,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孟引璋刚想窃笑,可是他夹起一只小笼包就送进了嘴。他咀嚼得慢条斯理,脸上的表情怡然自得,哪里像是过敏的样子?

孟引璋沉下脸来,不悦地质问:“你又骗我!”

聂绍琛不理她,把小笼包吃掉一只又夹起一只。

满满的一笼有十二个,最后被他这个自称过敏的人消灭了大半。

因为他骗她,孟引璋一顿饭都吃得气鼓鼓的,等他们回程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聂绍琛坐在驾驶位上,车子突然开得歪歪斜斜。她讶然望过去,看到他脖子和脸上都冒出大片的红疹,眼皮和嘴唇也微微肿了起来。

她碰碰他的胳膊,紧张地问:“聂绍琛你怎么了?你不会真的过敏吧?”

这时车子猛地一歪,差点掉下路旁的草丛里。

孟引璋斜过身子帮他把住方向盘,声音越发紧绷,“聂绍琛你别吓我啊!你、你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呀!”

聂绍琛满脸通红,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哪里还说得出话?

孟引璋用力拍了下额头,懊悔自己非要逼着他吃什么小笼包。食物过敏严重起来不可小觑,甚至有可能休克致死。万一聂绍琛有什么意外……她连想都不敢想。

也是在这一刻才突然明白,这男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比她以为的要重要好多。

当时情况危急,好在她也是拿到了驾驶证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挪到副驾驶,自己开着车子飞速奔向了附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马上把他送去急诊,医生断定是严重过敏,又是检查、又是吸氧、又是挂水……终于等他呼吸平稳消除了危险,孟引璋猛地舒出一口浊气。

因为就医及时,半个小时以后,聂绍琛已经悠悠转醒。

第一眼看到孟引璋,她整个人笼罩在病房白亮的灯光里,脸色惨白,更显得那双大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看到她哭,他却轻轻地笑起来,迎上她关切的目光,开口却说:“蟹黄是真的。”

孟引璋提心吊胆了半晚上,这时候还听见他说笑,真是又急又恼,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看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实在可怜,她忍了又忍才放下手,只是吼出一声:“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聂绍琛满口委屈,“是你让我吃的。”

“我让你去死你也去?”

他连想都不想,张口就说:“去啊。”

孟引璋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却还是笑,“你是不是心疼了?”

她继续骂他:“我心疼个鬼!我看你疯了才是真的!”明知道自己海鲜过敏,还硬要吃掉那么多蟹黄包,不是疯了是什么?

可他不理她,仍旧自恋地笑,“心疼了也活该,谁让你不信我?就是得让你心疼一次,不然你怎么记得住教训?”

自己狼狈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幸灾乐祸,孟引璋简直服了他。

她也假笑起来,目光把他上下一扫,反问道:“我活该?真不知道是谁活该!”

“都活该。”聂绍琛说,“我活该爱你,你活该心疼。”

孟引璋无可否认,她是真的心疼了。

人们都说情不知其所起,其实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感情呢?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总是有诱因的。

柔弱的女孩爱上一个男人,大抵是因为依赖;善良的女孩爱上一个男人,多数是因为感动;而像孟引璋这样倔强要强的女孩,如果也爱上一个男人,那么多半就是因为心疼。

病床上的聂绍琛还顶着一双鱼泡眼,张着两片香肠嘴,红着一张关公脸,那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这男人明明生得风度翩翩,可真正让她心动的,却是他最丑的样子。

孟引璋突然觉得好笑,笑完了又觉得尴尬,只能恨恨地骂他:“神经病!”

聂绍琛伸手握住她的,红肿未消的眼睛里分明是脉脉深情,他哑着嗓子问:“那你肯不肯收了我这个神经病?”

孟引璋没好气地甩开他,“我又不是收容站的。”

他顿时沉下脸,抬手就去拔输液器的针头,“你不要我我死了算了!”

她紧张地拦住他,“哎!你又发什么神经?”

他趁机威胁,“答不答应?”

“好好好,我答应!”她又好气又好笑,无奈之中只能妥协,“服了你了还不成?”

可他还不满足,“只是服了?不是从了?”

孟引璋吐出一口浊气,稳住他扎针的手送回薄被里,终于无可奈何地说:“从了从了,再不从的话我就要被你折腾死了。”说完又不甘心,斜睨着他抱怨一句,“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

聂绍琛又笑起来。

他的嘴唇和眼睛还肿着,脸上的红疹也没有消,那样子狼狈又滑稽。他生得英俊,平时的笑容像花一样绽开,这时候的笑容就只好算裂开。

而且还裂得挺抽象。

可就是这样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让孟引璋心心念念记了六年。

——

当时答应和他在一起,她才二十一岁,如今她都二十七了,想起那些画面来仍旧清晰如昨。

此时聂绍琛就坐在她的小床上,她站在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的,不是这几十公分的距离,而是汩汩流淌过的,两千多个日夜。

六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但他看向她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灼热没有变。

孟引璋心头一软,也不知是为了记忆里那些最初的美好,还是为了这男人对她七年如一日的执着。她咬咬嘴唇,狠下决心说:“你如果非要住进来,我也拦不住。但是……有些事情,我们要先说清楚。”

聂绍琛点头,“你说。”

“首先……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聂绍琛一听就瞪眼,“我还见不得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引璋解释,“我是不想搞特殊!如果人家知道我和堂堂聂总在一起,我就没法正常工作了。”

聂绍琛吞回一口恶气,“好好好,随你,随你!”

孟引璋又说:“然后,你得先放过徐腾辉。”

这次聂绍琛更加不满,“你有完没完?非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是不是?!”

孟引璋坚持,“你本来就答应过我的。”

看她一副执拗的模样,聂绍琛再次忍气吞声,“好!我这就叫人去帮他。”说完不甘心地用眼刀子剜了她一眼,“还有吗?”

“还有,”孟引璋犹豫着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你要和我住一起,但是,总得有个期限。”

“一年。”这次聂绍琛倒是很平静,好像早就想好了答案,立刻就对她说,“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结束了,我还是没法让你心甘情愿和我复婚,那我就彻底地离开,以后再也不找你了。到时候,也请你快点去找个男人,彻底绝了我的念头。”

12.第12章

聂绍琛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他的个人物品很快被酒店的行李员送了过来,家当并不多,只有轻轻巧巧的一个拉杆箱。不过孟引璋也不诧异,他这种有钱人,到哪里都是买买买。不像她,出趟门还要大包小包地带着,被江小薇笑话像逃荒的难民。

聂绍琛对那行李员说“谢谢”,偏头就吩咐孟引璋:“我没现金,去拿点钱给人家。”

孟引璋郁闷得不得了,答应和资本家同居,半点好处还没捞到,先要倒贴一笔。她知道聂绍琛出手大方,小费也不是小数目,自己拿不准给多少,直接把钱包递了过去。

聂绍琛接过来,数都没数就抽了几张粉红的毛爷爷递出去,看得孟引璋一阵心疼肝颤。行李员接了小费,毕恭毕敬退了出去。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把她这小房子打量了一眼,大概是在好奇,堂堂聂总怎么会屈居在这种地方。

行李员一走,孟引璋马上就吐槽:“你就这么点儿东西,不会自己带来?还非要让人家特意给你送一趟。”

聂绍琛大模大样坐在沙发上,不屑地笑,“你是心疼你的钱了吧?”

她也没否认,“是啊!你给出去的那些小费,我要拼死拼活地画图跑工地联系建筑商,还要不吃不喝整整两天才能攒出来!你赚钱当然容易,动动手指就是上百万,我那可都是血汗钱。”

“呵,”聂绍琛冷哼,“智者劳心愚者劳力,谁让你没脑子,不干力气活干什么?”

孟引璋气结,“你!”

“好了好了,懒得和你打口水仗。”他倒先不耐烦起来,抬起脚尖轻轻踢了她一下,“别杵在这儿找我的茬了。去,把我东西收拾一下。”

这颐指气使的口气……

孟引璋不满,“你当我是你佣人?”

他瞭了瞭眼皮,“怎么会?我又不给你钱,而且……”他笑得邪恶起来,“你可比佣人的工作要多,晚上也不放假。”

“……”

孟引璋不想和他打口水仗才是真的,她懒得再理他,不情不愿地去帮他收拾行李。

这人到哪里都是大爷,靠着耍无赖住进来,做着流氓的事,还要享着皇帝的福。

她把他的行李箱打开,洗漱用品拿进卫生间,剩下的几件内衣裤让她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略略发烧,不过马上也就平静下来。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两人当了两年多的夫妻,对方什么秘密不知道?

现在没必要矫情地装娇羞。

等她把衣服放进衣柜,走出来的时候,聂绍琛正低着头看手机。她没打算再说话,他却突然闷闷地开了口:“一来就把拎东西过来,万一你不许我住进来呢?到时候我还得拎着箱子灰溜溜地走,那也太没面子了。”

孟引璋苦笑,“我可以不许你住进来么?”

聂绍琛抬头望着她,“当然可以。”他只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想说,我用那小白脸来威胁你,你不得不答应我。你一口咬定是我在难为他,我本来不想解释的,但是以前……以前就是因为我们之间太多事没解释清楚,所以才走到了那一步。现在难得我能有勇气回来找你,我不想再要个糊里糊涂的开头。”

孟引璋讶然,顿时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着。

聂绍琛说:“那姓徐的公司出事和我没关系,我压根不知道他在软件园里有公司。今天我叫人打听过了,是他自己得罪了人。”

“他……怎么会得罪人?”

“怎么就不会?”聂绍琛到底是气郁难平,反问说,“在你眼里,他就是人见人爱无所不能的是么?”

孟引璋连忙解释:“我没那么说,我只是觉得他的性子不像是会得罪人的。其实你没必要那么介意他的事,我们……不是,是我和他,只相处了两个月都不到。我对他了解也不多,但小薇和他同事好几年了,说他是个很本分的人。”

聂绍琛哼了一声,“得罪人的不一定是不本分,还有可能是太蠢了。”

他对徐腾辉的贬低,孟引璋多少有点不满,但看他脸色不善,也就扁了扁嘴没敢多问。

他见她没有说话,总算满意了一点。可提起徐腾辉来,那个和孟引璋交往过的男人,心里仍旧烦躁不堪,所以又点了支烟,深吸一口才说:“你的眼光也太差了,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男人?活脱脱一个书呆子!什么都不懂,也敢学人家出来开公司。一样的项目,别人报价都在三十万以上,就他敢报二十万。这个项目是到手了,可他拉低了整个行业的利润,人家不整他整谁?要我说,断水断电都是轻的,我要碰上这样的,非让他倾家荡产不可。”

徐腾辉家里是书香门第,大学毕业后是直博的,后来出国镀了一圈金,回来就在霖大当了老师。活了三十余年,全都在象牙塔里,和外面没什么接触。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教授,学术水平堪称一流,但说起做生意,也许的确是没什么头脑。

孟引璋听完,对着聂绍琛只觉得歉然,“你……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

“昨天告诉了你,你还肯见我吗?”

她低下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既然你不知道徐腾辉,那你为什么要投资软件园?”

聂绍琛再次烦躁起来,把烟头重重地一碾,竖起眉毛沉声反问:“你以为我投资软件园是为了那姓徐的?你是太看得起他了还是太看不起我了?我要是想修理他,需要大费周章投资整个软件园?找了个没脑子的男人,连你也跟着没脑子了?”

“你别说话那么难听好不好?”孟引璋那点愧疚被他的毒舌一扫而空,“我解释过好几次了,我和他根本算不得有过什么!而且都过去一年多了,你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却哼了一声,“一年多……就是老陈醋才酸。”

“你……”孟引璋真是哭笑不得,“这件事算我对不起你行了吧?我当时不该怀疑你。”

——

徐腾辉的事的确和聂绍琛无关,但他也有事还瞒着孟引璋。

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徐腾辉,早在徐腾辉刚和孟引璋交往的时候,他就已经从盛沣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那次是盛沣到天都去,他们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大家闹腾着,非要给他找个什么姑娘。他无心放荡,推推搡搡地不肯,盛沣就说:“琛子你这一天天过着和尚日子有什么劲?你老婆都找了下家了,你还为谁守身如玉呢?”

当时他已经熏然欲醉,听了这话,顿时如冰水浇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抓住盛沣的领子就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盛沣的家在霖州,有次恰巧看到孟引璋和徐腾辉一起吃饭。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让他觉得刺眼,为自己的兄弟不值。叫人一查,果然是这两个人在交往。

他怕聂绍琛伤心,一直瞒着他没说,当时喝多了一时口快,既然开了头,后面的也只能对他和盘托出了。

聂绍琛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心情,他慢慢地把盛沣松开,好半晌才闷出一个“哦”字。

其实从离婚的那天起,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刻,她挽着别人的手开始另一段爱情,而他将永远地被尘封在记忆里。

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它真的发生了,他才知道那种整个人被掏空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天酒醒之后,他回去就叫人查了徐腾辉。

他给自己找借口,催眠自己这都是为了孟引璋好,他要替她把把关,至少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可调查结果发到他邮箱里,得知这个徐腾辉真的没什么污点,而且单论条件,还和孟引璋很般配,就是他们之间一直没有的“合适”。

孟引璋还真的找到了合适的人,聂绍琛想,他应该放心了也死心了,但是调查结果里那些两人的合影……一男一女都是一样的白皙干净,他们并肩赤脚走在海滩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仿佛一柄利剑,猝不及防就捅到了他的心上。

只片刻的惊痛,他不由自主拿出了手机,对他的助理沉声说:“那男人是不是有家公司?叫人去查,查他们的账。”

助理为难,“查过了,他做得很规矩。”

“再规矩也有破绽,哪家公司不打擦边球?”

话说到这个地步,助理当然什么都明白。

如今开公司的,手上多少都有点不能见光的事。就算真的没有,聂总发话了,他们也总能抓出点什么来。

助理连声喏喏,聂绍琛挂断了电话,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映出他的脸,竟然是眉目狰狞……难怪孟引璋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和他离婚。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他忍不住——

看到旧人有了新欢,才知道自己根本忍不住。

他的命令下去第二天就有了回执,不过并不是徐腾辉的把柄,而是他和孟引璋分手的消息。

正是这个消息,打消了他针对徐腾辉的念头,也再次给了他一点希望。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计划把投资重心转向霖州,以便日后他本人能有机会到霖州去长住。所以他投资那软件园哪里是为了徐腾辉,仅仅是为了孟引璋。

13.第13章

徐腾辉的事情总算解释清楚,对孟引璋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聂绍琛既然已经住进来,那就是肯定不打算再走了。

晚饭是两人出去吃的,这小区附近没什么高档的餐厅,好在聂绍琛这人并不算挑剔,一般的家常菜也能满足他。

吃饱之后回到家里,孟引璋洗完了澡出来,就听到聂绍琛在那里打电话。他叫人订了张大床,明天就要送过来。她嘴角抽了抽,然而也没说什么。他们本来就肌肤相亲过不知道多少次,现在又顶着同居的旗号,要是还说分开睡,她自己都觉得太矫情。

可等他打完电话,她突然想起什么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赧然地对他说:“那个……聂绍琛,不如你今晚去住酒店吧,过两天再过来。”

聂绍琛一听就皱眉,“这是干什么?变着法的赶我走?”

“不是!”孟引璋郁闷地说,“你要是不肯,谁有本事赶你走啊?是我……我那个来了。”

她说得隐晦,但是结过婚的男人一听就懂。

聂绍琛淡淡地说:“我知道。”又解释一句,“刚刚在你卫生间看到了。”

孟引璋脸色一红,“那吃完晚饭,你就该去住酒店么,还跟我回来干什么?”

聂绍琛不解,“这跟我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

孟引璋简直要跳脚了,无奈地说:“你装什么装?我那个来了,什么都不能做,家里床又小,你……你留下来为了什么啊?白受罪么!”

聂绍琛本来是在沙发上坐着,手机还握在手里。他听了这话,立刻把手机一扔,站起来深呼吸了两下,本想着平复情绪,可再开口还是怒气冲冲,“孟引璋,你以为我回来找你是干什么的?只为了做那种事?我要是只想做那个有的是女人等着给我,我还用巴巴地来求着你?”

孟引璋就听不惯他这高高在上的口气,不甘示弱地昂起头,“是啊!你是堂堂的聂总嘛,多少女人等着爬上你的床!那你去啊,你怎么不去?谁让你来找我了?”

“你!”

“你什么你?!你说那些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条件好得很,喜欢你的女人多得是,所以你能看上我是给我脸面是抬举我!你都肯俯就了,我还不肯高攀,你又想说我不识好歹了对不对?是,我就是不识好歹,我不识好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你别来找我呀!”

“不识好歹”这四个字,以前聂绍琛的确对孟引璋说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那是他们闹得最凶的一段日子,孟引璋吵着要离婚,聂绍琛不肯,还把她压在床上,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孟引璋,你知道外面多少女人挤破了脑袋想嫁给我?我能看上你是抬举你,你别这么不知好歹!”

当时孟引璋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机会说,因为聂绍琛已经堵着她的嘴巴吻了下去。他不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只记得吻她脸颊的时候,尝到了眼泪的咸涩。

现在想起这个来,任凭聂绍琛有多大的脾气也不敢再发了,他抿了抿唇角,讪讪地说:“我也没说什么呀,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这口气已经是服软,孟引璋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一转身正要走,却又被他扯住了手臂。

她回过头来看他,他马上松开她的手腕,轻轻叹了口气,“引璋,我知道我以前脾气不好,说过很多伤人的话,但我心里真的不是那么想的。我从来也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只是在你面前,我的情绪总是被放大了一样。高兴的时候特别高兴,生气的时候也特别生气,怎么忍都忍不住。其实每次发完脾气我都特别后悔,我只是没有和你说过。”

虽然他没说过,但是孟引璋也都懂得。

每次吵架之后,他动作时的小心翼翼,眉眼间的低柔讨好,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可即便是这样,伤人的话出了口,也是再收不回来了。

聂绍琛是个天生毒舌的人,孟引璋领教过多次。其实像他这种条件优渥的大少爷,少有身上无半点傲气的。

从小被宠坏了的人,基本都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江小薇都曾经说过,毒舌爽的是自己,嘴甜哄的是别人,我就是毒舌,为什么要改?

孟引璋和他们不同。

儿时寄人篱下的经历,让她变得格外敏感,说话总是不自觉地为对方留了余地,不肯出口伤人。当然,她也就格外听不得伤人的话。

聂绍琛的毒舌,是他们离婚的理由之一。现在他追回来,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不合适变成合适,但天性哪里是那么好变的?

如今的聂绍琛,一言不合还是要刺她几句。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他肯解释,肯把自己的心思一一说给她听。

想到这些,孟引璋又不由心软,望了他片刻,看着那双深邃眸子里满满的歉意,她终于还是开口说:“算了,也是我太敏感了。”

她肯原谅他,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她又要走,他再次抓住她,“别走。”

孟引璋停下来。

他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问:“我的问题我解释清楚了,但是你的呢?”

这人,刚刚道完歉,马上又换上一张强势的面孔,也要求她来忏悔。

孟引璋反问:“我怎么了?”

“你就没错么?”他的口气一半是质问一半是委屈,“你从来不肯把我往好的地方想,姓徐的公司出事了你要怀疑我,现在你、你来了那个就要赶我走,以为我只是为了上床才找你。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那么不堪?”

孟引璋被他问得心虚,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在看到她微蹙眉尖的时候才惊觉,连忙把她松开了。

他这一松手,好像整个人也没了力气,有些颓然地说:“算了,我不该质问你。你那样怀疑我,也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没法让你信任。”

孟引璋看不得他这样子,忙说:“其实也不是!你不用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我刚才……刚才确实不该那么想你,不过我也不是觉得你不堪。我是想着、想着什么都不能做,而且你还要和我挤那么小的床,有点委屈你。”

聂绍琛耐心地听她说完,嘴角慢慢翘起来,忽然又把她抓过来,和她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说:“傻妮儿,和你在一块儿,怎么都不委屈。”

多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久违的暧昧动作让孟引璋耳热心跳,然而更让她耳热的还在后面。他高挺的鼻梁擦着她的,坏笑着说:“我才刚来就想着和我做了,你是有多想我,嗯?”

孟引璋一时羞恼,抬手就把他推开,“谁、谁想了?”

他扬扬眉梢,“谁想谁知道。”

“懒得理你!”她脸上发烫,扭头又要走,却被他第三次拽了回来。

这次他用得力气大,她被扯地一个踉跄,直接撞到了他的胸口上。他的肌肉还是那么硬梆梆的,撞得她闷闷地疼。她轻轻哼了一声,这男人已经伸了魔爪进她睡衣里,寻到丰盈处一握,阻隔手掌的那层布料让他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大晚上的还穿这个?这是防谁呢?”

孟引璋挣扎着要推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哪是她能比得过的?

她没好气,只能恨恨地说:“家里就我和你,除了你还能防谁?”

聂绍琛脸色一黑,毫无废话,动手就要帮她脱掉。她躲闪着不肯,他凶巴巴地说:“谁睡觉还穿这东西?对身体不好不知道?”

“你……”

久经床帏的男人,脱起内衣来简直轻车熟路。

孟引璋才觉得胸口一凉,再回过神来,她那34B的肤色bra已经被他挑在手指上了。

她恼羞成怒,扑过去要抢。可是他个子高手臂长,一抬手就躲了过去。反复几次,孟引璋也烦了,气喘吁吁地吼:“你幼不幼稚?还我!”

他非但不还,还用手指勾着在她面前示威似的晃了晃,不怀好意地笑着,“都三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小。”

“你……”孟引璋气结,“你还我!”

他理直气壮地说:“谁叫你大晚上穿这种东西?我没收了。”

聂绍琛吃完晚饭回来还没洗澡,身上是白衬衫和黑西裤。他把她的内衣揉成一团,很自然地塞进了裤兜里。原本熨帖平整的西装裤,侧兜那里顿时鼓起来蓬松松的一团。

孟引璋脑子里有了不好的联想……收集女性内衣的西装痴汉……她脸色一变,撇嘴问道:“聂绍琛,两年多不见,你不会变态了吧?”

被自己的女人说成这样,聂绍琛也不由沉了脸。本想把她的内衣掏出来摔她脸上,但手指伸进裤兜里,碰到那柔软的布料又觉得舍不得。最后他纠结片刻,哼了一声,转身到浴室洗澡去了。

他这个澡洗得特别长。

等他洗好了出来,孟引璋都已经关了灯准备睡觉。

她正躺在床上看手机,突然灯光大亮,下意识撑起身子去看,发现聂绍琛竟然不着寸缕就裸奔出来了。

这样的场景以前其实也不少见,但现在毕竟是隔了三年的分离时光,孟引璋赧然,连忙躺下去用被子蒙住了脸。

聂绍琛在他面前从不吝啬展示自己的身材,他毫不避讳地走到衣柜旁边去穿衣服,一扇柜门挡住了他大半身子,孟引璋这才敢朝他看过去。

卧室里晕黄的灯光下,他只露着两条修长有力的小腿,还是那样健康的小麦色,然而曾经遍布腿毛的皮肤,现在却成了光溜溜的。

初看之下,只觉得讶然,可再一细看,孟引璋就有些五味杂陈。

这男人……还真的去用脱毛膏了。

但是她现在很想说,他那两条大毛腿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她想起从前,两人睡在一起,有时候她半夜觉得脚上痒痒,连伸手挠挠都懒得动,于是就抬脚在他扎拉拉的毛腿上蹭两下,止痒效果比痒痒挠还好。

可是以后,再也没有了。

14.第14章

聂绍琛穿了半天衣服,结果也只套了条内裤,光着膀子就大喇喇地走过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男人稍微上点年纪,身材就容易走样。上次孟引璋去参加大学聚会,她那些男同学们不过二十六七,好多都是大腹便便了。聂绍琛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变样,还是宽肩长腿外加六块腹肌,让人看了面红心跳。

孟引璋一时目光发直,回过神来生怕被他发现,连忙把脑袋缩回去,翻过身准备睡觉。结果这个龟毛的男人一过来又开始吐槽:“枕头被子都没有,这是打算让我光着睡?”

她无力地哼哼,“我这里就一套床具。”

“不知道去买?”

“谁知道你来?”

“昨天电话里不就告诉你了?”他是满满的质问口气。

她也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你会死皮赖脸地住进来?”

“……”死皮赖脸四个字让聂绍琛脸色一变,扯着她手臂就把她拽了起来,“三年没见你还真是胆子大了啊,现在句句顶着我。”

这是在自己的家里,孟引璋底气十足,“怎么了?不行啊?”

“行行行!”

现在聂绍琛真是转了性,好脾气得像是变了个人。

从前两人也爱拌嘴,结果每次都是他耍横她服软,现在倒是换过来了。虽然聂绍琛还是霸道还是不讲理,但最后总肯摇着小白旗,不情不愿向她投降认输。

孟引璋觉得自己像是打赢了一仗,躺下去准备再睡,可是他所谓的“行行行”就是一把抽掉了她的枕头。动作粗鲁,要不是她的床垫够软,肯定把脑袋都磕疼了。

她回头怒目瞪着他,他不紧不慢又扯过一半棉被给自己盖上,躺下来却把胳膊伸到她颈下,哄孩子一样说:“把手臂给你当枕头好不好?”

孟引璋嫌弃地梗着脖子,他大手压着她侧脸往下一摁,她马上乖乖地把脸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男人肩膊处肌骨强健,枕在下面硬梆梆的,实在说不上舒服,但是孟引璋心里一甜,嘴上却哼了一声,“呵,你不怕得肩周炎了?”

聂绍琛皱眉,“什么肩周炎?”突然想起来,呵呵笑了两声,“原来是说那个……哎,你也太记仇了吧?”

真不是孟引璋记仇,而是对从前印象深刻,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几乎都能如数家珍地想起来发生过哪些事。

聂绍琛是个性子很独的人,哪怕白天对她恨不能分分秒秒地黏着,可一旦到了晚上,他做完他想做的,就会翻个身卷着被子,背对着她睡。[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点小事,孟引璋当然不至于去胡思乱想,但偶尔生气了,也会当成向他找茬的资本,气呼呼地质问他:“你根本不爱我,从来没抱着我睡过觉!”

聂绍琛都懒得和她争执,从鼻孔里哼出一句:“成熟男人不需要用睡姿证明爱情。”

“要是我需要呢?”

他挑眉反问:“怀抱当暖炉,手臂当枕头,这歌唱得好是好,但是你知道两个人抱着睡觉的结果是什么吗?”

“什么?”

他拉着长音说起风凉话:“男人得了肩周炎,女人得了颈椎病。”

孟引璋埋怨他:“你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

一提“情趣”两个字,他的眼睛倒是亮了,撑起身子盯着她问:“你想要情趣?网上不是情趣内衣卖,我们去买几套好不好?你喜欢护士服还是学生装?”

“……”

这都哪儿跟哪儿,这男人估计连脑浆都是黄色的,孟引璋顿时无语。

如果只看外在条件的话,聂绍琛也算得上高大帅气成熟多金,放到哪个小言网站上都是堪当男主大任的霸道总裁。可是人家的霸道总裁,要么高冷、要么浪漫、要么睿智、要么温柔……她家这位,却分明是个披着高富帅皮的精装大diao丝,浪漫绝缘体。

可是……孟引璋竟然并不讨厌。

现在他一条手臂给她当枕头,另一条手臂越过腰间,把大手捂在她的小腹上――知道她来例假肚子疼,特意帮她暖着。

他的前胸紧贴着她后背,两块肩胛骨突兀地硌着他,他低声问:“怎么又瘦成这样了?我没能看着你,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饭?”

他一说她瘦,马上又勾起孟引璋的回忆来。

他们第一次亲密,是在她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当时同学们组织毕业旅行,她本来想跟着去西藏好好玩一圈,却被聂绍琛半路杀过来劫到了南京。

那里有著名的汤山温泉,他们在分开的小池子里舒舒服服泡了整个下午,晚上两人自然而然住进了同一个房间里。

当晚聂绍琛真的是非常温柔,一直问她“疼不疼”“紧不紧张”。她用力摇头,但毕竟是第一次,再怎么爱他也是放不开,紧闭了双眼咬紧了牙关,躺在他身下像是受刑一样。

聂绍琛只好哄着她,“别怕,没你想得那么疼。”

她最是要强,他一说她怕,她顿时睁开眼睛扬声反问:“谁说我怕了?”

惹得聂绍琛笑起来,“这种事你也要逞强?”

那种事……她还真是没办法逞强。

个中细节她已经羞于回忆,只记得最后自己半分力气都没了,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滩水,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虽然全身酸痛,但是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天真地以为,聂绍琛这次总该说点甜言蜜语来哄哄她,然后他的第一句话果然还中听。他摸着她的肩胛骨说:“招弟儿,你怎么这么瘦。”

她暗自一笑,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说瘦呢?

可他接下来就说:“这么瘦,把你压在下面骨头硌的我疼死了,以后可得养胖点。”

“……”

要不是当时浑身酸软,孟引璋真想把他踢下床!

现在他又说她瘦,孟引璋听了就哼笑,“怎么,又嫌我把你硌疼了?”

聂绍琛显然也想起那些事来了,低头吻了吻她的肩膀,呵呵笑得开心,“不嫌弃……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

“哦!那我还要感激你不嫌弃我呗!”

“你现在是怎么了?”聂绍琛撑起上身想看她的脸,“句句冲着我,这是在报复?”

孟引璋没想过报复他,她一直以为,他们分开就是因为不合适,她从没怨过他。但是现在又见到他,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有怨气的。

聂绍琛也发现了,呵呵笑着说:“怨我是应该的,有怨气发出来就好了,总比用一个‘不合适’打发我要强。”

“我……”孟引璋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聂绍琛明白她的心思,又吻了她的后颈一下,把她抱得更紧,“我都知道。好了,睡觉吧。”

孟引璋宫寒畏冷,睡觉总是喜欢蜷缩着。现在被他整个抱在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口,马上就暖烘烘热了起来,手脚也不由自主地舒展开了。她的脚尖碰到他的小腿,光溜溜的让人不习惯,一时又不由有几分唏嘘。

她看得出来,这男人这次回来,是真的想变个样子,像他自己说的,要和她从不合适变成合适。但是……人能改变很多表面的东西,骨子里的东西也能变吗?

他做到这个地步,孟引璋不是不感动,但仍旧不敢给自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经历过一次,经不起第二次了。

孟引璋有亲戚保佑,两人一整夜都是相安无事。

她本以为多了这个男人,今晚一定会失眠,但是脑子里回忆着那些旧事,居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而且是少有的一夜酣眠。

因为床实在太小,聂绍琛又那么大只,一起躺下去连个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两人几乎是一夜都没动,孟引璋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和他维持着那个姿势。

聂绍琛比她睡得更沉,她蹑手蹑脚跳下床去他都没醒。不过她刚进卫生间洗漱了一半,他就顶着个蓬乱的发型,半闭着眼睛晃了进来。

孟引璋正刷着牙,从镜子里看到他径直走到马桶边,旁若无人就要脱裤子。她惊得瞪大了眼,牙都没刷完就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他睡眼惺忪瞥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废话。”

说完就开始自行解决。

“你……”

孟引璋不敢再看镜子,带着一嘴泡沫就跑了出去,到厨房那边的洗菜池把牙刷了,他又晃晃悠悠走了出来,还眯着眼打量她,“干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躲的?”

她把漱口水吐出来,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越来越不文明了!”

“呵,文明?”聂绍琛笑,“我们什么关系,你和我讲文明?更不文明的事我还没做呢。”

“你!”孟引璋已经无力吐槽他了,结结巴巴地说,“反正、反正你不许这样了!”

以前他们住在天都的别墅里,家里卫生间就有好几个,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虽然是夫妻,亲密归亲密,但在孟引璋看来,吃喝拉撒睡,吃喝睡觉可以在一起,但剩下的……人总归要有自己的隐私,她不肯让他看到,而她也羞于看到他的。

聂绍琛显然不这么想,不满地说:“不这样怎么办?你这地方这么小,你又在里面磨磨蹭蹭,难道让我憋着?”

“你忍一会儿又不会死!”

“我不想忍。”

“那你就搬出去好了!”

让他搬出去仿佛成了杀手锏,聂绍琛一听就抿住了嘴巴不再说话。虽然脸色难看,但是最后也只是恨恨地抱怨一句:“真是人在屋檐下!”

然后就气呼呼地回去穿衣服了。

想到他那郁闷的神色,孟引璋就不厚道地想笑,想不到他堂堂聂绍琛也有这一天,被她搓圆摁扁地随意欺负。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15.第15章

他们搬到一起才不过一个晚上,可是大大小小的战争已经发生过好几次,随便说上几句话就能噼里啪啦冒火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聂绍琛突然想,孟引璋以前是不是需要分分钟原谅他八百次,他们才能有那些和睦相处的日子?

草草吃完早饭,孟引璋准备出门上班,聂绍琛也穿戴整齐跟了出来。

她回头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他说,“我也要工作,不然呆在家里吃软饭?”

她笑,“你也知道软饭不好吃啊?”

――

从前和他在一起,孟引璋可不就是吃软饭的么?

虽然她一直有工作,但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薪水也就三千出头。而聂绍琛家里用着中央空调,一个月电费就要五千多,更别提别墅区高昂的物业费,家里还雇佣着一个管家、两个菲佣……就算卖了孟引璋,她也不够钱和他AA制生活。

于是只能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

老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可真是半点不错,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孟引璋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给的一切。

更何况,很多时候,那些也不是真正给她的。

家里万事都是聂绍琛出钱,自然都是他说了算。他是在美国留过学的,所以养了一身的洋人做派,早餐从来都是牛奶面包加火腿。而孟引璋喜欢油条豆浆或者是稀粥包子。

刚住进家里的时候,跟着他开了几天洋荤,倒是觉得新鲜,但是不久又开始想念从小到大习惯了的味道。孟引璋几次要求管家,换换口味做点中式早餐,但管家都是一脸为难地说:“可是我怕聂先生不喜欢呀。”

孟引璋虽然无奈,但也不好为了这个去向聂绍琛特意提起,只怕他会误会,觉得她是在告管家的黑状。更怕他太疼她,为这个恼了管家,对人家有什么不满。

她这样忍了小半年,可类似的事情仍旧继续发生着。

有次她和聂绍琛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管家过来问:“今晚有人送了三斤多的松江大鲈鱼过来,是要清蒸还是红烧?”

孟引璋说:“清蒸吧?”

聂绍琛几乎和她同时出口:“红烧好了。”

他们看电视看得入神,都没在意这个,说完就忘记了。

等到晚上吃饭,那条鲈鱼已经做好了摆上桌,果然就是红烧的。(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野生的松江鲈鱼,一斤就要三千多,是寻常人家难得一尝的美味。那肉质鲜美弹牙,聂绍琛吃得津津有味,可孟引璋吃进嘴里却是味同嚼蜡。

因为这根本不是给她做的。

后来,她慢慢发现,在这个家里,其实她做不得主的也不仅仅是吃的。

她想换个窗帘,可管家告诉他聂先生就喜欢遮光布;她想挂个吊饰,管家提醒她聂先生不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就算她自己买件睡衣,管家看到了,也要诧然问:“聂先生喜欢白色和粉色呀,太太怎么买了水蓝色的?”

聂先生……聂先生……

这三个字被耳提面命得多了,孟引璋都不由自主地厌恶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寄居在姥姥家的那些日子,每当她妈妈想买点什么回来,她姥姥就会一脸紧张地说:“哎呀,你怎么买这个回来?你嫂子不喜欢的呀!”

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又回来了,孟引璋越来越无法在聂绍琛的房子里坦然处之,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女孩,处处都要看人脸色。

再后来,有次不知道被什么类似的事件刺激到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发了次脾气。

但是寄人篱下的人,就连发脾气都不是理直气壮的。

当天早上,她早早起床跑进厨房里,自己动手做了想吃的早餐。她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餐桌上吃完了,聂绍琛才起床出来,看到她就皱眉问:“你这是干什么?”

“吃饭呀,怎么了?”

“管家说你生气了,怕是嫌她的手艺不好,自己做来吃。”聂绍琛不满地说,“你对她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这么发小脾气也太小家子气了。”

她本就是一腔怒怨,现在一听“小家子气”这几个字,立刻把筷子一摔,蹭的一下子站起来说:“我小门小户地出来我就是小家子气怎么了?我不好我知道,可是我也没求着你娶我!你嫌我小家子气,那我们离婚好了!”

一听“离婚”两个字,聂绍琛也瞪大了眼,“你发什么神经?多大点事情你要离婚?”

“我就是要离婚!这不是我家,我不想呆在这儿!”

“这怎么就不是你家了?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他对她不是不好,只是……孟引璋脑子里乱成一团,难言的委屈梗在嗓子里说不出来,生生憋得她喉管都发痛。

看她不说话,聂绍琛更怒了,脸色都憋成了铁青,一脚踹得餐桌晃了几晃。她摆在桌边的一杯豆浆被震落在了地上,乳白的浆液流的满地都是,看上去分外狼狈。孟引璋想,这房子里容不下一杯不合时宜的豆浆,也容不下一个不合时宜的她。

聂绍琛当然把这里当成他的家,可是孟引璋没办法。

因为他们对“家”的定义根本就不一样。

对于聂绍琛来说,他日日浸淫在商场上,身边都是尔虞我诈的算计和利用,他看似强大可是心里孤独,最需要一个能让他放心的人。孟引璋心思单纯率真,他信任她,疼爱她,所以在他心目中,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可是孟引璋不同。

她是被童年的寄居生活烙下了太重的阴影,她受够了唯唯诺诺看人脸色的日子,她想要的家,是一个可以自己做得了主的地方。

但聂绍琛的房子……显然不是。

孟引璋转身要走,聂绍琛看见她的背影就发慌,一个箭步冲上来,在她打开大门之前狠狠把她压在了门板上。

他的力气那么大,她的肩胛骨都被门板撞得生疼。身体的剧烈纠缠也是释放情绪的最好方法,在和聂绍琛推搡几次无果之后,她终于借着身体上的痛意哭出声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好像只是断断续续提到了什么包子、豆浆、清蒸鲈鱼……

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意象,也难为聂绍琛还能拼凑出她的中心意思。她没说出口的话他懂了,等她哭完了,他拍着她的后背说:“好了好了,是我疏忽了。以后家里的事都听你的,这样还不行?”

从那以后,家里的事果然都是孟引璋做主了。

但是她丝毫也感觉不到做女主人的快乐。

如果权力不是自己靠着本事争取来的,而是别人恩赐的,那么也就随时都能被收回去。而她想要的那些,必须用自己的手脚去拼。

那时候她没有经济能力。或者说,身为毕婚族,她一离开校园就被聂绍琛拐到别墅里娇养起来,她没能得到证明自己经济能力的机会。

就因为如此,她活得半点底气都没有。哪怕是聂绍琛后来事事顺着她,她也无法快乐,只觉得自己简直不要脸。

她明明是靠人家花钱养着,却还要人家处处迁就着她,实在是矫情得让她自己都发指。那种自我厌弃的感觉,比寄人篱下还糟糕。

――

离婚以后的三年里,孟引璋一步一个脚印,现在终于也挣出了一栋虽然很小但足以安身的房子,买来了一辆虽然性能欠佳但尚可代步的车子。

当然,她还是没能力在经济条件上和聂绍琛比较,但至少她知道,自己完全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所以如今在他面前,才能有这样足的底气。

孟引璋想,如果是现在的她遇到当年的情况,肯定不会再介意什么了。

当一个人自己足够硬气的时候,不管吃谁的饭都不会觉得是软饭;当一个人足够自信的时候,无论住谁的房子也不会觉得是寄居。

就好像现在,聂绍琛住在她这里能泰然处之,就是因为他足够强大足够自信。

聂绍琛听她说起“吃软饭”的事,也想到了当初的零碎片段。他摇头问:“你这是还在记恨当初那个管家?她早被我辞了。”

“没有的事!我从来也没记恨过管家!你干嘛辞退人家?”

聂绍琛笑,“你还真信啊?是管家自己不做了,人家攒足了钱,已经移民去加拿大了。”

孟引璋斜他一眼,“还说你从来不骗我!”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又感叹地说,“现在想起来,我当初也是挺作的,你怎么受得了啊?”

聂绍琛撇撇嘴,像个委屈的小孩子,“谁让我离不开你,受不了也得受啊!”

她又叹气,“哎,我那时候也是太年轻了,实在不懂事。”

“呵,你也有错的时候?”

“怎么没有?”孟引璋哼了一声,“我做错了事,从来都会认的好不好?”

“那认了你肯改么?”

这男人得寸进尺的尿性恐怕是这辈子都难改了,孟引璋却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少女,她字字咬着重音说:“改!当然改!”

聂绍琛没再说话,只望着她微微含笑。

他们一起走出楼梯口,告别身后的仄逼晦暗,迎向朝阳升起的方向。金色的晨光晕染了孟引璋的半边脸庞,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仿佛要和朝阳争辉似的。

今天她穿了件藏青色的T恤,外面套着米色小西装,下身配着条浅蓝色小脚裤,脚上是平底浅口的小皮鞋。这打扮算不上出彩,只是中规中矩,可是显得她知性干练,和聂绍琛印象里,那个两颊略有婴儿肥的小妮子完全不同了。

时光像个魔术师,与他邂逅过的人们不知不觉都在蜕变。

聂绍琛是,孟引璋也是。

仿佛是心有灵犀,他们忽然对视了一眼。这一刻,彼此心里是明了的,他们看到了对方的改变,都开始对未来……充满希望。

16.第16章

孟引璋买的小房子不带车库,她那辆奇瑞风云就露天停着。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聂绍琛和她一起走过去,看到她的车子就皱眉,“你说你有车了,就是这个?”

孟引璋点头,“就是这个啊!这怎么了,这不是车啊?”

聂绍琛的公司在霖州有办事处,这边也有车有司机。本来他是要调一辆车过来自己开,但是孟引璋嫌他的车太扎眼,在这种非高档小区里停着要被人议论,所以只能开她的。

昨晚在床上聊天,听说她买了车,他还很诧异,直夸她能干,两三年的功夫就有房有车了。可是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么一辆车。在他的定义里,可以代步的车,再少也要二三十万,可眼前这一辆……也不知道超不超过五万块。

其实就是这个,孟引璋最开始也没打算买。

刚刚工作的时候,不能独立接项目,只是帮着老设计师们改改图纸,算算数据,几乎天天都在办公室里猫着。需要用车的机会很少,也就上下班那一段路。

霖州虽然不是一线城市,但这两年发展的也好,车多人多,挤上地铁要当“站神”,开私家车上路也得做“堵圣”,反正都是闹心,还不如坐地铁,好歹能省点钱。

但是后来孟引璋有了资历,开始独立接工程,经常需要往客户家里跑,量尺寸看户型和主人沟通,还要往返建材市场和工地,没有辆车真是特别不方便,她这才咬牙买了辆奇瑞。

聂绍琛对这车是半点看不上眼,嘴角抽了抽,不情不愿走到车门边。孟引璋正要开门上车,他却抬手向她一伸,“钥匙。”

她不解,“干嘛?”

他拽拽地说:“我没有让女人开车的习惯。”

孟引璋撇嘴,心想人总有些毛病是改不掉的,聂绍琛毒舌的毛病没改,得寸进尺的毛病没改,看来直男癌的毛病也改不掉了。

她也不想为这个和他争,老实把钥匙交给他,自己乖乖坐上了副驾驶。

这一路上,聂绍琛一直黑着脸在吐槽,嫌这车子这不好那不好。

孟引璋听了心里不屑,五万多块的车子,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其实这车她刚买回来,自己开着也是各种不习惯。她上一辆车性能比这好太多,是奥迪TT,当然也是聂绍琛给她买的。

买那辆车之前,聂绍琛问过她好几次,喜欢什么样的车型什么样的品牌,他要送她一辆当礼物。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那时候她对车子没兴趣,而且也不想花他的钱,打算自己存钱买辆便宜的。但是聂绍琛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她要是买辆奇瑞,她好意思开出去,他也不好意思叫她往家里停。

于是买车的事就暂时耽搁了下来,后来有次他带她去看了个车展,回来没两天就有人送了辆奥迪TT回来。

孟引璋问他为什么买这个,他得意洋洋地说:“我就是故意带你去车展的。车展上看你盯着这个眼睛都直了,知道你喜欢才买给你。”

孟引璋诧异极了,她对车又不感兴趣,那个车展根本就是被他强拉去的,她肯定自己没有盯着某辆车直过眼睛。

后来仔细想想,当时有个车模特别漂亮,两条长腿又细又直,白花花的直晃人眼。肯定是她盯着人家车模看了,所以才让聂绍琛有了这样的误会。

这原因她一直没告诉他,因为说了肯定会被他嘲笑。

不过事后她也庆幸,还好当时兰博基尼旁边的车模不够美,不然她要害他多花好大一笔钱了。

现在想起那些事情来,她只觉得好笑,不由问:“我那辆奥迪呢?现在还停在家里么?”

聂绍琛开车开得目不斜视,随口说:“没有,早被我送人了。”

她讶然,“送人了?!好几十万呢,你说送人就送人啊?”

他哼了一声,“不然呢?你人都不在了,我还留着那车干什么?难道用来睹物思人,每天一进车库就给自己添堵么?”

“你可真绝情!”孟引璋埋怨说,“和我离了婚,就连我开过的车都不要了。”

他又哼,拖着长音阴阳怪气地说:“我是绝情。不仅那辆车,你用过的东西我全扔了,连房间都锁起来了。”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语调低沉黯然起来,“可是有什么用?你用过的东西我可以扔,但是……”

他没说出口的“但是”,孟引璋也都明白,因为她也做过类似的傻事。

从聂家离开的时候,她什么东西也没带,唯一和聂绍琛有关的,就是手机里他的号码。当时她把号码删除得干净,妄想这样就可以把他这个人也忘了。但是那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忘不掉的就是忘不掉。

只要还爱着一个人,就真的是此情无计可消除,眉间心上、醉里梦里,总有一处是逃不掉的,要被他的影子沉沉笼罩着。

想起那些来,气氛顿时就不好了。

本来车子空间就小,聂绍琛这种体形高大的男人坐进去显得十分狭窄。现在空间被沉默填满了,更觉得压抑仄逼,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孟引璋想着转移话题,又问他:“喂,你自己现在开什么车?那辆奔驰换了吧?”

他也一扫脸上的阴霾,打起精神回应她:“早就换了,和你离婚没多久就换了。”

“那现在是什么?”

“入了一辆法拉利的小跑,平时开开宾利。”那个随意的口气……好像买的不是几百万的豪车,而是几斤土豆白菜。

孟引璋不由咋舌,又有些好奇,“你不是不喜欢宾利吗?”

他却说:“可是你喜欢呀,以前不是还和我要过?”

以前……她的确是这么提过。

那时候刚和他在一起不久,她对有钱人的生活充满了好奇。看他整天只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奔驰,她开玩笑似的问过他:“你们这些有钱人,不都是按照领带的颜色配车出门的吗?你怎么总是开着这一辆车?”

聂绍琛被她逗笑了,抬手就拍她的额头,“乱七八糟的小说看多了吧?还按照领带的颜色配车?我就这么一辆车,不开它开什么?”

孟引璋不信,“怎么可能啊?”

他就耐心地向她解释,他们聂家不是暴发户,财富是几代人慢慢积累下来的,所以在天都当地关系网复杂,一个圈子里的人大半都是世交。而他们聂家又低调惯了,他那些叔伯辈的老人们都没有开豪车,他一个晚辈身家不够,如果买太好的车,开出去会让人家觉得他太张扬,那也算是“僭越”。

孟引璋听了就撇嘴,感叹他们规矩真多,开个车还讲什么僭越不僭越。

聂绍琛就笑,又问她:“你喜欢什么车?过个一两年就能买了。”

她想了想就说喜欢宾利,他微微皱眉,“怎么喜欢那个?我倒是不怎么喜欢。”

当时不过随口一说,孟引璋也没怎么在意。事实上,她对宾利根本也不了解,只是觉得那商标好玩。一个字母B被装进圈圈里,外面还带着两只翅膀,可不就是“带你装逼带你飞”的意思么?她倒是没想到,后来聂绍琛还真买了那个。

她好笑地问:“现在不怕僭越了?”

他扬着眉梢,表情里不无得意,“不怕了,现在我开什么车也没人敢说半个字了。”

孟引璋知道,他这是事业跃上了新台阶,身价也大大的今胜往昔了,所以再也不必介意怎么看他,什么样的豪车他的身份都能压得住。但她就是看不惯他嘚瑟,撇着嘴打击他:“哦,现在聂总这么厉害,那你敢上长安街逆行么?”

自从阅兵后,“长安街逆行”的梗就非常火,聂绍琛这种不爱上网的老古董都知道,一听就拿眼睛瞪她,“你就会胡说八道。”

聂绍琛把孟引璋送到了公司,他自己还要去软件园开会。

孟引璋叫他直接开她的车过去,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肯,非嫌她这车丢人。她故意吼他:“我的车给你丢人,我这人是不是也给你丢人了?”

他一听就变了脸色,连忙解释:“你怎么又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忽然看到她眼睛里狡黠的笑意,他语气一顿,又是没好气,“捉弄我好玩是不是?”

孟引璋就笑,“谁让你以前老捉弄我?”

“女人还真是不能惹,什么都要报复回来!”他叹了口气,尽管知道她是开玩笑,但还是解释了一句,“不是真嫌你这车丢人,自己挣钱买来的,不偷不抢,有什么丢人的?我是怕别人看到我开这个,少不了东猜西猜的,我还要跟人解释,太麻烦。”

“好啦好啦,我知道!聂总嘛,大人物,万人眼里的焦点,开个奇瑞都是新闻。”

聂绍琛无奈地摇头,“挤兑起我来还没完了?”

孟引璋又笑,“不和你胡扯了,我上班去。”

她扭过头要开车门,他叫住她,“晚上去接我?”

她说:“去接你不是还会被看到?你又不嫌麻烦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偷偷摸摸的。”

他说得猥琐,孟引璋啐了他一口,“什么偷偷摸摸?说得好像偷情一样!”

聂绍琛也笑,“你非要把我藏起来,不许人知道咱们在一起,不是偷情是什么?”

她恨恨地说:“偷情那得是两厢情愿,我明明是被你逼的!”

他又笑,“那我们算什么?”

她没好气,“潜规则!”

他们在车里逗了几句嘴,时间真是不早了,孟引璋看看手机,马上就要迟到,于是把聂绍琛推着往外赶,“你快去开你的会,我得去打卡了!”

聂绍琛被她推推搡搡赶下车,看着她脚步匆匆地往电梯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哪个被潜规则的女人敢这么嚣张!”

17.第17章

孟引璋踩着点打卡进了公司,一到办公室人们就站起来冲她鼓掌。(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她有点不明所以,顿时愣在了门口。曾恬走过来,亲热地揽住她的肩膀,笑着说:“孟姐,这次你可要发财了,等着拿钱请客吧!”

她不明白,“我发什么财?”心里有点忐忑,别是和她和资本家同居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吧?

好在曾恬没提聂绍琛,她兴高采烈地说:“你的设计稿通过了呀!就那个别墅批发商,不是把三个别墅的装修都交给咱们了吗?刚老板发了邮件过来,说是临湖的那套,已经决定采用你的方案了!多大的工程,到时候光是项目奖金就能赚到你手软!”

他们公司是有项目奖金的,孟引璋的设计方案通过了,就是这个项目的主设计师。那个别墅很大,业主又财大气粗,项目金额高,奖金是按百分比算的,自然也就少不了。

聂绍琛这样的资本家提起钱来总是不屑,一脸的清高模样。但是对于普通人,钱就是头等大事。孟引璋听了高兴,亮着眼睛问:“真的?”

曾恬说:“骗你干什么?老板的邮件就在邮箱里,自己去看。”

孟引璋忙打开电脑去看邮件,果然,是老板发来报喜的。

她正高兴着,就听旁边的男同事感叹了一声,“哎!我也是辛辛苦苦设计半天,最后居然老板说我那个设计风水不好,所以业主把工程给你了。这年头,设计师可难做,还得懂风水八卦,我看我回去得看看《周易》了。”

那男同事和孟引璋一起做了那栋别墅的设计图,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忙了将近两个月,现在他的方案没选上,自然是不平衡。

孟引璋倒没说什么,曾恬却已经不乐意了。她走到那男人面前,把他的办公桌一拍,脆声说:“张启明你得了吧!你以为你方案没选上只是风水问题啊,那是老板不肯得罪你,没说别的。你就知道埋头画图,也不看看孟姐做了多少功课。她可是问了男主人的身高才决定书桌要不要脚凳,打听了男主人体重才确定的沙发尺寸,就连妆饰用的滕蔓绿植,孟姐都先查了那里的水土,给出建议买什么样的种子。人家这么用心,图又画得不比你差,当然是选她的!”

曾恬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但是人年轻漂亮又活泼,部门里好几个男生都对她另眼相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这张启明也是其中之一,被她骂了,也还是呵呵地笑着,“得啦得啦,我随便抱怨两句,看看你这不依不饶的。人家小璋都没说什么呢,你怎么这么大气性?”

曾恬哼了一声,“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男人阴阳怪气,好像女生有点什么成绩,都不是靠本事,而是误打误撞靠运气得来的。”

国内的大环境的确如此。

职场上面,女人看似有性别优势,好像处处被男人让着。但那只是在某些行业里,更多的行业里女人是处处吃亏,就比如室内设计师。

大家做出设计方案来,一样的实力下,业主总是选男人不选女人,觉得女人麻烦又不能吃苦,当然不如男人有竞争力。所以女人要想得到和男人一样的待遇,只和他们付出一样的努力是不行的,得比他们更优秀才有机会。

可就算是做到了比男人更优秀,得到的也往往不是赞美,而是各种各样的猜疑甚至诬蔑。

上次孟引璋也是拿到了一个别墅的主设计资格,当时就有人在背后说,她是被那业主潜规则了,所以人家才把项目交给她。

事情被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有人看到她和那业主肩并肩从酒店里走出来,就是一副小情儿傍着金主的模样。而事实上,她和那业主只是一起吃过两次饭。一次是敲定了装修方案,业主请她。另一次就是装修竣工后,业主请吃乔迁饭,顺便把她叫上了。

刚听到这些传闻,孟引璋也觉得愤愤然。明明就是自己下了大功夫,一滴汗水摔八瓣挣来的机会,为什么总是得不到承认?但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释然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必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耿耿于怀?

孟引璋如今早不介意这些,更何况张启明那个风水学说和潜规则的传闻比起来,实在只能算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她也不想让曾恬为了自己和同事有矛盾,就过来拉住她说:“好啦好啦,我想张启明没那个意思,你少说两句啊。”

见有人打圆场,张启明也忙说:“就是嘛,我随口一说,哪儿想那么多了?”

曾恬却说:“你不用故意想,那根本就是你骨子里的直男癌思想作祟。你们呀,觉得女人天生就应该不如你们,时时处处都该落在你们后面。一旦女人比你们强了,下意识里就要找出个理由来,说那些女人们成功不是靠实力,而是靠别的。”

张启明说不过她,唯有摇头苦笑,“行行行,你都对,我错了还不成吗?”不忘借机对着小姑娘献殷勤,“中午请你吃饭,算是赔罪好不好?”

“才不要你请呢!”曾恬把孟引璋的胳膊一搂,歪头靠在她肩膀上,“我要孟姐请我吃。”

张启明就笑,“看你一口一个孟姐的,干脆你嫁给她得了。”

气氛好了起来,曾恬也笑,“我就是喜欢孟姐呀,等我们存够了钱就去荷兰,那里同性可以注册结婚。”又望着孟引璋扬了扬下巴,“孟姐,去不去?”

孟引璋也跟着笑,“去!怎么不去?”

部门里仅有的两个女孩子靠在一起笑得开心,看得办公室里一群男人都摇着头叹气。

曾恬在部门里人缘好,好几个男人围着,但是小姑娘情商高,没和任何人玩暧昧,也没直接拒绝伤了和气。她黏紧了孟引璋,一有人挑开话题露出要追她的意思,她就把孟引璋拉过来当挡箭牌,口口声声说自己早就放弃了异性恋,要和她的孟姐去百合。

其实孟引璋长得也好,脾气又温和,刚来公司的时候也是炙手可热。但是后来,那些男人们知道她离过婚,也就没人再表示那方面的意思了。

如今人们虽然不再公然表示对二婚女人的歧视,但是内心深处,总归是瞧不起的。不过孟引璋也不介意这些,部门里本来也没她倾心的人,少了一群烂桃花围着,她反而乐得清静。再不必像曾恬那样,想方设法地避开那群狂蜂浪蝶。

――

中午孟引璋和曾恬一起吃饭,曾恬是手机不离手,一边吃着一边还在刷朋友圈。突然看到一条新闻,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她就把手机举到孟引璋面前,诧然问:“孟姐你看!你说这新闻是不是真的啊?”

“什么啊?看把你激动的。”孟引璋接过她的手机一看,是条关于京东老总刘强东的新闻。

最近他迎娶了奶茶妹妹,正是新闻遍地的时候。这个新闻倒不是说他的感情,而是京东针对他个人的一项薪酬计划。

新闻上说,今年五月份,京东董事会就批准了一项针对刘强东的为期十年的薪酬计划。刘强东每年只拿一元现金形式底薪和零元现金形式奖金,被授予了涉及两千六百万股京东A级普通股的购买权,涉及股票规模约占京东总股本的百分之零点九。在该十年期限内,公司不得再向刘强东授予额外股权。

都是专业术语,孟引璋看不太懂,滑动一下屏幕,下面果然有通俗版的解释。

这新闻的意思就是,今年五月份,老刘提前透支了自己十年的薪水和奖金,价值近三十个亿,而未来十年就是零收入。现在他突然宣布结婚了,也就意味着,这三十个亿全是婚前财产,不关奶茶妹妹半点事。

曾恬耐心等她看完了,把手机接回来又看了两眼,这才嘟着嘴巴问:“孟姐,你说这新闻是不是真的啊?”

孟引璋摇摇头,“我也不懂这个,不知道呢。”

曾恬叹息说:“你说这要是真的,奶茶妹妹得多寒心啊,被自己老公这样防着。”她放下手机,郁闷地撇了撇嘴,“看来能为女主千金散尽的霸道总裁只在小说里啊!现实里是不是真的没有‘霸道总裁爱上我’,只有‘霸道总裁心眼多’啊?”

孟引璋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她没回答她,可心里却想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也不是没有,她就遇上过。

――

聂绍琛和她领证之前,曾经被律师追到家里来,要求他们签一份婚前协议。

婚前协议这种东西,孟引璋一直觉得离自己好远,那是TVB豪门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而当那律师真的找来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是要嫁入豪门了,而不单单只是嫁给聂绍琛这个人。

婚前协议无非就是那些内容,首先列出了双方的婚前财产。

当然,孟引璋是没有财产的,下面一长列的财产清单,全是聂绍琛的。

各地的物业、信诚的股份、一眼数不清多少个零的存款、大量的美股港股、以公斤计量的黄金、他名下的商铺、店面、还有他收藏的古董古玩……

那长长的清单让她眼花缭乱,再往下看,就是协议的具体内容。

和电视剧里居然差不多,无非就是他们婚后三年,她能得到多少财产;婚后五年,又能得到多少财产;生完第一个孩子能得到多少财产,生完第二个、第三个,又能得到多少财产……最后是如果将来离婚,她能够得到多少赡养费。

这样的协议当然让人不舒服,但孟引璋也能理解,稍微一想就答应那律师:“我签。”

律师松了一口气,大概本以为她不会签,此时笑逐颜开,拿了签字笔要递给她。但那笔还没到她手里,就被聂绍琛夺了过去。

他冷着脸对律师说:“不需要这样的协议,把我的财产前面都加上她的名字就行了。”

这意思是要全部和她共享。

律师顿时变了脸色,皱眉说:“绍琛,你不能这么意气用事。”

聂绍琛却说:“我不是意气用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指了指孟引璋,“我和她结婚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不是做交易,签这种东西算什么?”

那律师在聂家做了好多年,把聂绍琛当成晚辈来关心,苦口婆心地劝他:“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很替你们高兴。但是你要想一想,感情这种事是有变数的,万一你们离婚了,你知道你要损失多少财产?”

聂绍琛语气坚定,“我不会和她离婚的。”

“你之前也离过一次婚,你……”

提起他的上一段婚姻,聂绍琛把脸一沉,打断了律师的话,“这不一样。她不是安茹,我也不是以前那个聂绍琛了。”

看两人气氛尴尬,孟引璋想出来打圆场,“这协议我签。签了也没什么啊,不过是未雨绸缪,又不是签了就真的会离婚。”

律师一喜,刚要说什么,聂绍琛转头就对着孟引璋沉声说:“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回房间去,这里有我。”

“我……”

“回去。”

“可是……”

“我叫你回去。”

孟引璋就这样被赶回了卧室。

等聂绍琛送走了律师也进来,那份婚前协议果然没签,而她的名字……真的如他所言,被加到了他财产清单的后面。

18.第18章

孟引璋无意觊觎聂绍琛的巨额财产,但是能被他这样信任,总是开心的。[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当然,她后来也没辜负他的信任。

他们离婚的时候,她几乎是净身出户,而聂绍琛也没勉强她,就那样放她走了。

当时以为这一走就是这一辈子,可没想到,三年之后,两人又再次纠缠到了一起。

如今想起那些事来,孟引璋心里仍旧不无感动,吃完饭她就忍不住给聂绍琛发了条短信,本来想提一提京东那条新闻,但是想来想去,删了又删,最后只发出去五个字:你吃饭了没?

结果聂绍琛的回复更简单,只有一个字:嗯。

孟引璋有点失望,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工作,可过了两分钟,他居然又打了电话过来。

他的声音里听得出笑意,嗓门压得低低的,仿佛是在她耳边呢喃:“怎么突然给我发短信?是不是想我了?”

她不肯承认,只说:“随便问问。”

他的笑意更明显了,“哦,随便问问……其实你可以对我更随便点,多随便都行。”

孟引璋听他语调暧昧,心虚地把目光向周围一扫,见出去吃饭的同事们还没回来,曾恬也去卫生间了,她这才说:“你就不能正经点!”

聂绍琛清了清嗓子,正色说:“好,正经点儿。正有事要告诉你呢,咱们的大床送到家里了,我还订了台跑步机,还有腹肌板,也都送到了。”

一听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孟引璋就皱眉,“啊?这些东西我家里放得开吗?”

“勉勉强强塞进去了,”聂绍琛不忘抱怨,“谁让你买个这么小的房子!”

孟引璋在心里默默吐槽,她也想买大房子,但是那也要她买得起。更何况,和他们原来住的别墅比起来,她买的房子再大他也会嫌小的。

他们从前住在天都,聂绍琛准备的婚房是栋三层的小别墅,在天都远郊,本来是他一个朋友建来做私人会所的,但是被他相中买了过来。

那房子很大,除了主卧和客房,还有书房、影音室、会客厅以及占据了整个地下室的健身房。那健身房很专业,各种各样的器材都有,还有专业的健身教练过来指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聂绍琛每天都要进去跑个几公里,还要练腹肌练臂力,所以身材才保持得那么好。

现在他是要把健身器也搬到她的小房子里了,孟引璋有整理癖,一想到自己的家里要被一堆健身器挤得满满当当就嫌烦,没好气地说:“嫌我的房子小,那你别住啊。”

聂绍琛就装模作样地叹气,“谁让我离不开你呢。”又说,“东西买回家,你没事也跑跑步,看你现在胖成什么样了?”

孟引璋真是无语,昨天晚上这人还嫌她瘦呢!

不过他向来不靠谱,在他口中,孟引璋就是个变形女金刚,一会儿一个样。有时候他说她瘦得骨头硌人,有时候抱她一次,又埋怨她太胖,说什么累得他腰都要断了。可他明明是健步如飞,大气都不带多喘一声的。

事实上,孟引璋的体重这么多年就没怎么变化,都是在一百斤上下浮动。聂绍琛根本就是无聊,有意拿她当消遣。

她懒得再理他,正要说句拜拜挂断电话,还没开口,倒听见那边有人喊他:“琛子你干嘛呢?吃个饭还逃席,过来接着喝!”

她觉得那个声音有点耳熟,还没来得及细想是谁,就听见聂绍琛不耐烦地对人家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先去。”

然后脚步声响起,接着又是关门声,大概是那人已经走了。等那边安静了,孟引璋才问:“你在和人吃饭呢?”

“嗯,几个朋友,随便聚聚。”

“那你快去吧。”她犹豫了一下,又多劝了一句,“记得少喝点酒。”

他笑着答应:“知道了。”又说,“你也要记得,晚上早点过来接我回家。”

她抿抿嘴唇,低声说:“好。”

——

她答应得好好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晚上还是没能去接他。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他们常年不露面的老板亲临公司,说是设计方案终于定下来,晚上那个“别墅批发商”要请他们吃饭,感谢多日来的忙碌。

那批发商并不在霖州长住,也没和孟引璋他们见过面,有钱人都喜欢搞神秘,他们到现在不知道人家的身份姓名,只知道是姓唐的。

一听老板这样说,全部门的人都欢欣雀跃,只有孟引璋和曾恬两个女人面露难色。

孟引璋说:“魏总,要不我就不去了吧?我晚上有事。”她本来也不喜欢这样的应酬,更何况她是真有事,她还要接聂绍琛回家呢。

曾恬也跟着说:“我也有事我也有事!我也不能去!”

他们的老板魏总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但是已经长出了圆圆的啤酒肚,配上那张圆圆的脸,看上去有点像金三胖,非但不招人讨厌,反而有种莫名喜感。

他人很幽默,和员工们也总是打成一片。看了两个小女人几眼,笑眯眯地说:“别人有事不能去也就算了,还就你们两个不行!咱们部门就你们两朵金花,两个女同志都不去,难道让一群老爷们陪着唐先生吃饭?”

曾恬是比孟引璋更为难,忙说:“魏总,我是真有事!”

魏总又笑,“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回家陪男朋友?”说着还向曾恬抛了个飞眼,意味深长地说,“我可听说这唐先生是个高富帅,而且目前单身呢。你们两个抓紧机会呀,万一对上眼了,回去赶紧把男朋友换了。”

孟引璋和曾恬真是哭笑不得,但是老板一意坚持,她们也只能答应了。

魏总走了以后,曾恬是一脸为难,看来是真的不想去。孟引璋也无奈,只好又给聂绍琛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不能去接了,想到这男人刨根问底的毛病,直接把原因也解释了一遍,省得他马上打电话追过来质问。

短信发出去,聂绍琛还是秒回,仍旧只有一个字:哼。

不满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又幼稚得可爱。孟引璋笑了笑,正要把手机收起来,他紧接着又一条长长的信息追了过来:不许喝酒!不许和那些男同事们拉拉扯扯!不许跟着去夜店,吃完饭马上回家!要是老板或者业主对你有什么不轨,立刻给我打电话!

这人!

孟引璋无奈地回复了一个“知道了”,想想觉得气势太弱,又狠狠加上一个感叹号。

发完了这条,她再不理他,直接收起手机忙自己的工作。

——

晚饭的地点是那位唐先生定的,在霖州最有名的星级酒店,狮子楼。

他们一行人早早下班过去,没想到唐先生更早,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他们了。

这唐先生果然如魏总所言,是个标准的高富帅。身高摆在那里,怎么也有一米八往上了;能买得起那么好的别墅,身家自然不菲;至于帅么……孟引璋只略微看了他两眼,也觉得气质不俗,五官和聂绍琛一样深邃迷人,不过人家比聂绍琛斯文白净,少了几分粗犷凌厉,显得温文尔雅,大概是比聂绍琛更符合女孩子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幻想。

但孟引璋还是觉得聂绍琛更好。

她还在那里走神,魏总见到这唐先生已经快步迎上去,伸手和人家握住,笑着说:“这位就是唐先生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我就是天河设计的魏阳,”伸手向后一指,“这些都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

那位唐先生举止得体,和魏总握住右手轻轻晃了两下才放开,微笑说:“魏总谬赞了,叫我唐卓就可以。以后我的房子,还要辛苦大家了。”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他们这群设计师说的。

唐卓的三栋别墅目前只定下了一栋的设计方案,就是孟引璋做的。

所以魏总特意向他介绍了孟引璋,把她往人前一推,笑着说:“这就是您那套临湖别墅的室内设计师孟引璋,您叫她小孟就行了。”

孟引璋乍然被推出去,人却还在恍惚中。倒不是觉得紧张,而是刚刚听到这唐卓说话,总觉得声音格外熟悉,像是从前就听到过。

如此此刻,容不得多想,见唐卓朝她伸手,她也只好和他握了一下,只听唐卓又开口说:“没想到是个女设计师,巾帼不让须眉呢。抱歉刚才没听清楚,孟小姐叫什么?孟……孟引璋?”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扬着眉梢,仿佛也在打量着她似的。他一叫她的名字,她顿时想起来,这人可不就是聂绍琛的朋友么!

两年多以前,她和聂绍琛在七重天不欢而散的那次,盛沣先给她打电话要她去接聂绍琛,她推脱着不肯去,还挨了好一顿骂。当时骂她的不止盛沣,后来换了一个人,她并不认识,现在一听唐卓的声音,顿时肯定他就是当时那个人。这样一想,更多的事连起来。中午她给聂绍琛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声音也十分熟悉,还是这个唐卓。

当时就为聂绍琛打抱不平,今天中午还和他一起吃了饭……看来这唐卓还真是聂绍琛的好朋友。孟引璋不由继续想,这次她的设计方案能入选,是不是也和聂绍琛有关系呢?

唐卓这么大的手笔,一买就是三栋别墅。他这样的有钱人,理当找那些国际知名的设计师来帮他做设计。当初选定了他们公司,大家都是欢欣雀跃,孟引璋也没多想。现在回头想想,才觉得事有蹊跷。

难道……是聂绍琛一直就在盯着她?

19.第19章

孟引璋一时恍惚,连唐卓的问题都忘了回答,还是魏总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下,低声提醒着:“唐先生问你话呢!”

她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哦,是,我是孟引璋,认识唐先生很荣幸。(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唐卓只朝她微微颔首,“哪里,能认识孟小姐才是我的荣幸。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他说得孟引璋心里一惊,只怕他要把自己和聂绍琛的关系抖出来。好在他点到为止,没再继续难为她,转而去和别人寒暄了。

单看唐卓此时的表现,真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谁能想到他会喝高了口不择言地骂人,或者大呼小叫地喊朋友喝酒?

孟引璋看他周旋在她的一群同事之间,身上的贵族气质让他自然而然地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但是又显得耐心周到平易近人。进而想到聂绍琛,明明背地里提起徐腾辉来都是恨得牙痒痒,但真的见到了他,又能若无其事和人家握手寒暄,半点不失礼数。

她想,这群人果然都是人精,天生的表演家,让她这种普通人望尘莫及。

这顿饭她吃得心不在焉,满桌的珍馐佳肴,她也只象征性动了两样,除了中间被叫起来向唐卓敬了一杯酒,其余时间都是一个人在那里低头数饭粒,就连席间谁出去了谁又回来了都没半点印象。

她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应酬谁。脑子里满满当当地只塞进一个念头,她回去一定要找聂绍琛问个明白。

她刚得到的设计项目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还有这几年,他是真的如离婚时承诺的那般,放她一个人生活,还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让她一直活在他的控制里。

她并不想这样怀疑聂绍琛,但看到唐卓,想到这个项目来得如此巧合,她没法不这么想。

因为类似的事情,以前聂绍琛真的做过。

――

他们第一次大吵,就是为了那件事。

那时候他们结婚已经一年多,两人之间虽然常有一些小摩擦,但总体还算是对恩爱的小夫妻,都对生活现状十分满意。

当时聂绍琛的事业蒸蒸日上,她自己虽然只是个小设计师,但是从面试、入职、转正、独立接项目这一系列流程中走过来,也是事事顺心。什么职场潜规则,什么办公室厚黑学,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只觉得身边人人都对她十分和气,所以也对工作满意的不得了。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一封误发的邮件,才知道身边那些和气善良的同事都是聂绍琛安排的NPC,而她就像电影里的楚门一样,一直生活在虚幻的桃源岛上。(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给她发邮件的人是Lina,聂绍琛的首席助理。

Lina工作能力强,人又懂分寸知进退,在聂绍琛身边做了好久。两人除了公事上的来往,多少也有些私交,所以聂绍琛不少个人事宜也会交给她处理。

包括孟引璋的事。

Lina有一个个人邮箱,专门用来同聂绍琛和孟引璋夫妻两个联系。

那天孟引璋收到她的一封邮件,标题很奇怪,写的是什么“09-10至10-10,79张”。

她好奇地打开一看,并没有正文内容,只有一个压缩包附件。她下载下来,解压一看,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居然是她在公司里的日常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有她埋头在电脑前画图的,有她和同事讨论设计方案的,有她端坐着听领导讲话的,有出去和业主见面签合同的,还有和同事在餐厅聚餐、在KTV唱歌的……

那样多的照片,她一张一张翻过去,上面的人每个都那么熟悉,都是她日常交往天天见面的同事和朋友。

但是当时,她就是觉得,根本认不出这些人的脸。

甚至她都认不出自己的脸。

她的大脑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根本没有余力做任何思考;然而又更像是骤然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纷至沓来。

惊诧、震怒、质疑、茫然……更多的是恐惧。

当她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信以为真的世界不过是个真人秀剧场。所有人都在演戏,唯有她被蒙在鼓里,把自己最真实的一切暴露在镜头前,暴露在某个人的眼睛里。

那种被控制、被窥视、被欺骗的感觉,让她没法不恐惧。

后来Lina歉意十足地向孟引璋解释过,说是她发邮件的时候很疲倦,迷迷糊糊一点,居然没发现自己选错了收件人。

江小薇知道后,马上说这Lina肯定是在骗人。她一定是跟了聂绍琛那么久,对他有好感,所以看不得他们夫妻和睦,故意在挑拨离间。

可是孟引璋那时根本就没有余力关心这些。

Lina是不是故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照片是真的,聂绍琛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是他控制欲太强了?还是根本不信任她?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把那些照片打印出来,自虐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回到家二话不说就摔到了聂绍琛的脸上。

他被拆穿后,丝毫没有悔悟的自觉,从飘飘洒洒落了一地的照片中捡起一张,随意看了几眼,反而皱起眉头质问她:“谁把这些给你的?”

这几个字已经是承认,孟引璋再无深究的必要,只咬牙问他:“你别管是谁给我的!我只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绍琛把那照片一扔,嘴角抽搐了两下,沉声说:“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孟引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紧盯着他问,“为了我好你就这么骗我?为了我好你时时找人盯着我?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犯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根本就是犯法!”

“我犯什么法?我找人保护我老婆我犯什么法了?”

见他如此理直气壮,孟引璋唯有苦笑,“保护?我现在才知道,监视也能算作保护。”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心灰意冷,让孟引璋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从前那些温柔宠溺此时都变成了假象,他骨子里的霸道和多疑让她又陌生又害怕。她没法继续和一个时时监视着她的男人在一起,那会让她夜夜都从噩梦里惊醒。

她看着聂绍琛,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终于又说出了那句话:“聂绍琛,我们离婚吧。”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动了要和他离婚的念头。

“离婚?”聂绍琛先是一愣,旋即就是不屑地冷笑。他眯着狭长的眼睛,皱眉质问她:“孟引璋,就为了这几张照片,你要和我离婚?”

“这还不够吗?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没法和一个侵犯我隐私的男人在一起!”

聂绍琛冷冷哼笑着,“隐私?你是我老婆,在我面前要什么隐私?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这么怕我找人盯着你。”

孟引璋简直无语,这人居然这样颠倒黑白!

她无心再和他解释什么,因为知道根本解释不通,说了也是鸡同鸭讲。她只是坚持着,“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要离婚。”

他的口气是有恃无恐的强硬,“你以为我会同意?”

她偏过头去,不愿再看他的脸,故作冷静地说:“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分居两年会自动判离。不过就是两年,我等得起!”

聂绍琛满脸嘲弄地笑起来,“连这个你都查过了,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孟引璋倔强地抿着嘴唇,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她转身就想离开,然而步子都没迈出去,就被他扯住手臂锁在了怀里。

她挣扎着踢他打他,但是他的嘴唇压下来,堵住了她口中所有的抗拒。他推搡着把她堵到墙角,等她终于无力挣扎,他才粗喘着威胁:“想分居也没那么容易,得先看看我同意不同意!”

他话音不落,低头又把她吻住,一只手还摸索着去解她的裤纽。她怎么都挣扎不开,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她终于一狠心,张口咬在他嘴唇上。

那一下像是把他咬懵了,又像是把他咬醒了。他看到孟引璋再次挣脱出去要逃,大步跨过去挡在了她前面。这次他再不敢禁锢她,只是和她对峙着站在那里,他带着血迹的嘴唇动了好几次,才终于呢喃出一声:“妮儿……对不起。”

他又叫她妮儿。

孟引璋突然就哭了。

那时候,孟引璋是一时激愤,越愤怒越冲动;聂绍琛是色厉内荏,越心虚越蛮横。两个人失去理智地吵过一架之后,清醒过来,终究还是舍不得彼此。

毕竟,他们有过那么多的好时光。

事后,聂绍琛向她仔细地解释过,他并非要监视她,也不是有意联系的那家公司。是当初她应聘的时候写上了家里别墅的地址,而那栋别墅十分有名,稍有见识的都知道是信诚聂总的新居。当时那老板就联系了聂绍琛,委婉地打听前来应聘的是聂总什么人,如果是亲戚朋友,他们肯定代为照顾,让她在公司里无半点后顾之忧。

聂绍琛当然希望孟引璋过得好,于是接了他这顺水人情。

此后,他总是提供给这公司足够的生意,而那个老板作为回报,果真把孟引璋照顾得好好的。为了让他放心,那老板还每月定期把孟引璋在公司的照片发给他。可他的工作实在太忙,接收照片的任务就交给了Lina。

Lina每次都是把照片整理好才发给他,然而一次不知是否无意的错漏,让孟引璋收到了那些照片,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幕。

后来孟引璋也相信,聂绍琛的“监视”并无恶意,甚至并非他主动,但是她仍旧无法释怀。那次过后,她之所以选择继续留下,也不是真正的原谅,而仅仅只是妥协。

因为舍不得放弃他,舍不得放弃经营许久的爱情和婚姻,她不得已做出的妥协。

可爱情本身那样脆弱,如果双方不去改变,它又经得起几次争执和妥协呢?

20.第20章

那件事之后,聂绍琛承诺过,再也不会做类似的事情,他会给她百分之百的尊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而孟引璋也表示,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也不会再提。

但事实上,那不过是他们彼此妥协,内心深处,他们根本就没打开这个结。

聂绍琛还是觉得,自己保护老婆天经地义,而孟引璋却实在无法接受他近乎病态的保护欲。

他想给她的是宠溺和保护,她想要的是自由和尊重。他们对爱的定义都不同,所以当矛盾发生的时候,他觉得她不识好歹,她埋怨他不可理喻。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表面上是和好了。

孟引璋选择了相信他,然后还是把原来的工作辞了。

她没法继续面对那群NPC。曾经她自以为努力,好好工作天天向上的那些日子,那些NPC们到底是怎么看她的呢?

她自嘲地想过,人家估计是一边把她当女财神供着,一边又拿她当傻猴子耍着吧。

辞职之后,她开始找新的工作。

之前的工作经验她没敢写进简历里,怕人家顺藤摸瓜,又找到聂绍琛身上去。于是她变成了一个已婚未孕,毕业后一年多未曾就业,又没有任何背景的女性应聘者。

这样的人,在职场上竞争力几乎就是零。

老板会觉得,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家生孩子,没有工作经验又不是新毕业的学生,和市场不接轨,学校里学来的知识又差不多忘完了。

谁肯要这样一个女人做员工?

她的求职之路非常艰难,找了两个月也没有合适的。

主动给她打电话的,除了招文员就是招销售的,可她想做专业对口的工作,面试了很多家,最后都被刷了下来。

曾经有个老板倒是对她另眼相看,说是欢迎她到公司入职,但面试的最后,那老板又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孟小姐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不如……先去帮我设计个私宅吧?设计成什么样,全看孟小姐你自己的喜好。怎么样,要不要?”

这意思一听就是想潜规则她,孟引璋话都没和他再说一句,拿起自己的包包就跑掉了。

那件事让她恶心了好久,但是她也没敢告诉聂绍琛。

她太清楚他的脾气,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要去找那老板算账,到时候又要惹出一堆事来。

后来,孟引璋自己降低了要求,简历开始投给一些小公司。(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这次倒是有几家公司向她伸出了橄榄枝,但待遇着实是差得可怜。差不多都是一千八的底薪,只有三险没有公积金,而且试用期间没有任何项目提成。这几家公司里,最短的试用期也有半年,最长的居然要整整一年,分明就是在找廉价劳工。

聂绍琛看了这个待遇条件就忍不住要笑,搂着她的肩膀问:“这样的公司你也肯去?”他说,“秀秀和小兰我一个月还给她们六千块呢,方姨一个月有两万多。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样的收入……”他摇了摇头,“我看这小公司你还是别去了。”

秀秀和小兰是聂绍琛请来的菲佣,方姨跟了他多年的管家。

孟引璋本来打算从底层做起,慢慢升职加薪,总也能拼出一点事业的。但是被聂绍琛一打击,这个念头也打消了。

一个季度的工资才够家里佣人一个月的收入,一年的薪水才抵得上家里管家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她自己也觉得丢人。

她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耗着,再后来,家里开始频频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找工作的事就暂时被搁置了起来。

她像个无业游民,整天闷在家里。

聂绍琛看她怏怏不乐,倒是安慰她说:“工作不好找就算了,就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有我养你。”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这样的话孟引璋听了却没办法舒心。

她想起从前读过的诗,舒婷的《致橡树》。

“如果我爱你,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

她多向往诗里的爱情,但那样的爱情她没法拥有。

她成不了和聂绍琛比肩的大树,只能做攀援的凌霄花,只能做为他唱着单调歌曲的鸟儿。她对自己越来越不满,这不满像是一把邪火,慢慢就烧到了聂绍琛身上。

从前觉得很正常的事,后来再有,就都成了她的心结。

有次聂绍琛的朋友结婚,请柬上写着邀请“聂绍琛贤伉俪”。她的名字被隐匿在了“伉俪”二字之中,人们只知道她是聂太太,没人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她也知道这很正常,就算是嫁了寻常男人,按照国人的传统,她也是要被叫做某太太的。但是心里的别扭劲儿上来,愣是盯着那请柬看了好半天,只觉满目鲜红格外刺眼,嫁给了聂绍琛,她再不能有自己的名字。

又有一次,她陪着聂绍琛去香港去看望一位世交伯母。那伯母年逾五十,依然保养得宜,穿着黑丝绒的紧身旗袍,看上去精致又优雅,让孟引璋无比仰慕。

他们陪着伯母聊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那位伯母把腕上一只通透碧绿的镯子褪下来,非要送给孟引璋当见面礼。

她觉得贵重,推脱着不肯要,聂绍琛一拍她的肩膀,含笑说:“别小家子气了,伯母给你就拿着,这是她的一片心意。”

孟引璋只得讪讪地接了那镯子。

她明知道聂绍琛没有半点别的意思,因为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口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好像是在教育小孩子。可她还是忍不住多想,觉得“小家子气”那几个字又戳中了她的痛处。

聂绍琛对她倒真的是没话说,知道她自己在家闷,那段日子就总是压缩了工作时间,一有空就跑回来陪着她。有时候有重要文件要签,他就让助理送到家里来。

自从误发邮件之后,Lina就被聂绍琛调到了北欧。

新任助理名叫罗婷,比Lina更加年轻漂亮。人家是名校毕业,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且身材高挑样貌端丽,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

孟引璋第一次见她,她脸上妆容精致,身上穿着香奈儿的西装小套裙,脚上是三寸高的细跟经典红底鞋,臂弯里挎着个LV的新款包包……一身的名牌,可是仍旧遮不住她本人的光彩,再好的华服美靴于她而言也只是装饰,她本人有足够的气场压得住这些东西。

而她自己呢?

孟引璋低头看着自己,因为不用工作不用出门,她在家只穿了烟灰色的家居服,脚上是一双黑白相间的毛拖鞋,头发随意披散着,因为懒散,起床很晚,她到现在还没洗脸……

她在罗婷面前,无法不自惭形秽。

罗婷把文件送到聂绍琛书房,她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俊男靓女,身上有同样的精英气质,一个瞬间涌入她脑中的词汇竟然是……般配。

聂绍琛和罗婷之间坦坦荡荡,孟引璋相信他们肯定没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内心深处的酸涩,像是煮开了的沸水,冒着气泡咕嘟咕嘟地翻涌上来。

女人天生没有男人那样的野心,并不需要过分强大,但是有两样是底限,一是经济独立,二是精神高贵。

做到这两样,不依赖不彷徨,她就足以匹配任何男人。

可一个女人如果一无是处,漫说没有优秀的男人会真正爱上她,就算是有,恐怕她自己也要心虚,诚惶诚恐地自问一声:“你凭什么?”

孟引璋看着聂绍琛和罗婷,就是忍不住这样问自己:“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好?凭什么被聂绍琛这样爱着?”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是郁郁寡欢,但她什么都没和聂绍琛说。

她能说什么呢?

他没有半点错,有了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全是因为她自己不够好。

而聂绍琛天天面对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从最开始的心疼,到后来的忍耐,最后终于也有了不耐烦的时候。

当老板看似轻松,每天签签文件应酬几个饭局,钱就大风刮来似的进了账户。可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聂绍琛面对着一群人精,天天都在劳心劳神,比做体力工作还要累。

更何况有时候他也要劳力,出国去谈合作,当上一个月的空中飞人,几乎天天都要倒时差。总算连夜回到家里,看到多日不见的孟引璋,本以为她会扑过来笑脸相迎,可没想到她一脸郁郁地坐在电视机前,看到他回来一动都不动。

当时聂绍琛瞬间心头火起,人太累的时候脾气都不好,他冲着她就嚷嚷:“看到我回来,也不去倒杯水?你就这么当人老婆的?”

管家乖觉,接了他手上的拉杆箱放好,又忙着要去倒水。

聂绍琛沉声拦住她:“你别动,让她去。”

孟引璋堵着一口气,倒了水来就往桌上重重一放。

“嘭”的一声更是点燃了聂绍琛长途跋涉外加勾心斗角积累下来的火气,他把眼睛一瞪就朝着她吼道:“孟引璋,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是谁了?!”

她不甘示弱地昂起头,盯着他反问:“那我该是什么态度?我是不知道我是谁,你倒是告诉我呀,我到底是谁?!”

“呵,底气这么足?你是孟引璋啊,大名鼎鼎的孟引璋,谁不知道你是孟引璋?”聂绍琛生起气来口不择言,他对别人极少发怒,但在孟引璋面前总是十分暴躁。

他盯着她,脸上是标志性的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在想什么?自己找不到工作,没长本事倒长脾气了,这是拿我在泻火?”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绕,满脸嫌弃地皱起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每天都是一张怨妇脸,摆给谁看呢?!”

孟引璋被他骂得浑身发抖,最痛最弱处被他狠狠戳中,她在他面前总是语塞,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的没错,她现在可不就是个怨妇么?

整天无所事事无事生非,日复一日变得敏感、卑微、懒散、颓废……她懊恼地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21.第21章

聂绍琛说了那样的话出来,他们免不了又是一场大闹。[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家里的佣人们很有眼色,见他们争执起来,早就躲了出去。

孟引璋隔着眼泪望向聂绍琛,熟悉到骨子里的人,那时候却觉得遥远又陌生。她想一定是因为客厅太大了,不然她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每次争吵的结果总是差不多,无非就是闹到最后,两人都累了,然后他哄两句好听的,她没出息地哭一场,最后勉强和好。

根本问题被掩盖了起来,他们一直都在为了所谓爱情妥协。可是有妥协就有委屈,有委屈就有怨气,有怨气就要发泄,要发泄……就必须要再次争吵。

明明是爱得分不开的两个人,却为了一些琐事,慢慢陷入了恶性循环里。

孟引璋想,也许真如书上所说,爱情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最平淡的流年。

那次“监视”事件像是他们婚姻生活中的分水岭,那之前他们的二人世界里一直都是春天,那之后突然就成了秋天。

而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

如今再回忆起那些来,孟引璋仍旧感慨良多。

离婚后的三年,她一个人生活,经历的多了,见识的多了,也慢慢成熟了不少。

她后来无数次地想过,那段时间里,如果她能不那么敏感脆弱,发现了自己的短处,不是抱残守缺自怨自艾,而是积极地充实完善自己,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走到离婚那一步。

现在聂绍琛再次找回来,她一开始是躲闪抗拒的,因为害怕又走回那条争吵不休分分合合的老路。她实在是累了,没力气陪着他再折腾。

可这次见面之后,聂绍琛的改变给了她信心。

她也还爱着他,也想和他再试一次,再试一次……也许结果真的不一样呢?

但如果、如果这三年里她从没自由过,如果聂绍琛还是如从前那样,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那她真的要考虑清楚,还能不能和他试下去。

――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终于熬到了散席,孟引璋如梦初醒,和大家一起跟唐卓告别,然后随着人群亦步亦趋走出了酒店包间。

她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后狠狠洗了把脸,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下。

走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四下里一片空旷。她到车库去取车,却看到一个男人正倚着一辆车的车头,斜身站在那里抽烟。

她走过去才看清那人是谁,好奇地望着他问:“张启明,你还不走么?”

车库里面灯光昏暗,张启明指间那个红亮的烟头一闪一闪的,映得他一张脸也忽明忽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他叹息了一声,拖起长音无奈地说:“小璋啊,我的梦中情人是彻底没戏了!”

他的梦中情人就是曾恬,他以前在聚餐的时候亲口说过。

孟引璋诧异,不由问:“恬恬怎么了?她……拒绝你了?”

张启明哼笑,“人家被有钱人看上了,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拒不拒绝我还不都一个样?反正我是没戏了。”

他这阴阳怪气的口吻让孟引璋不悦,不由皱眉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飞上枝头!”

“我哪儿胡说了?”张启明喝了酒,声音有点粗噶,“吃饭的时候我出去接了个电话,正好姓唐的也出去了。我亲耳听见他跟人说,说什么……今晚上一定把那姓曾的小妞儿拿下来。”说着就朝前努了努嘴巴,“看见没,那边那辆保时捷,就是姓唐那孙子的,曾恬都被拉上去了。”

“拉上去?他对恬恬用强的?”孟引璋心里一惊,口气急切,“你怎么不去拦着?”

张启明讽然笑着说:“我拦什么?人家那么有钱,曾恬肯定巴不得呢!挣扎拒绝什么的还不就做做样子吊人胃口!她心里指不定怎么爽呢!我说怎么我明里暗里追了这么久,她就是躲躲闪闪不松口,原来人家是等着这天呢!果然啊,我这种穷diao丝配不上人家!我这十几万的大众,怎么跟人上百万的保时捷比啊?”

平时张启明说她两句酸话,孟引璋只当他心里不平衡,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同在职场上打拼,谁都不容易。

但今天听他这样说曾恬,她实在有些瞧不起,不由冷冷说了一句:“我现在总算知道恬恬为什么看不起你了!”说完就朝着他指的那辆保时捷跑了过去。

――

聂绍琛自己算得上洁身自好,至少和她在一起后,她从来没见他招惹过什么女人。但是他的那帮朋友都是有钱有势,其中不乏欢场浪荡的常客。

还记得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有次聂绍琛带着她出去吃饭,在餐厅遇上他的一个朋友,非要把他们请到他的包间去。

聂绍琛那朋友姓李,一直亲热地和他勾肩搭背,还笑嘻嘻地管孟引璋叫“妹妹”。

孟引璋听了心里烦躁,聂绍琛主动解释说:“什么妹妹?这你是弟妹。”

那李先生这才张大嘴做惊诧状,忙说:“原来是弟妹!原来是弟妹!哎,我看走眼了,弟妹可别怪我眼拙。”

孟引璋只勉强笑了笑,没怎么理他。

进了包间后,她才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三四个男人,每个人身边都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李先生更是了不得,被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他一手搂着一个,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对于他们这种习气,孟引璋十分看不惯。可聂绍琛居然说:“老李其实人不错,就是花了点儿。男人嘛,小节不拘大节不亏,还是可交的。”

孟引璋不由撇嘴,“原来玩弄女孩子,在你们看来只是小节。”

聂绍琛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又解释:“你可别乱想,我是从来没有这种事情的。”

她倒真没有乱想,只是有几分感慨。

如今国内到底还是男权社会,在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眼里,女人到底算什么呢?不过是寂寞时聊以解闷儿的玩物罢了。

聂绍琛后来说,他对这个其实也看不惯。但大环境如此,他最多也就能做到独善其身,没能力也没立场去管别人。更何况,很多时候这种事也是你情我愿,贸贸然去管,非但没人感激你,人家还要埋怨你多事。

孟引璋把这事也向江小薇吐槽过,江小薇倒是看得明白,笑着说:“你一个结了婚的怎么还不如我这单身的看得透?男人嘛,不就是这么个东西吗?有几只猫儿不偷腥的?你家聂绍琛算是极品了,你还指望个个都和他一样啊?还有,你可别觉得有钱有势的男人才坏,那些没钱的穷diao丝们,你以为他们就不想?他们天天晚上做梦当种马呢,不过没那个资本罢了!”

――

想着曾经遇上过的那些欢场浪子们,孟引璋只怕唐卓和他们是一路货色,真的对曾恬有什么不轨。她急匆匆跑到那辆保时捷旁边,抬手就敲向了车窗玻璃。

车窗倒是马上落下来,她往里一看,后座里果然是曾恬和唐卓。

曾恬见了她,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叫人:“孟、孟姐?”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衬衣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眼睛也红红的,一看就像是被欺负过的样子。孟引璋见了,顿时心头火起,强忍着没对唐卓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沉声说:“唐先生,你要送恬恬回家,我替她谢谢你。不过还是不麻烦了,我开车送她走就行。”

唐卓挑眉看了孟引璋一会儿,目光里玩味十足。

她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也是仗着自己有聂绍琛,知道唐卓不敢把她怎么样。

唐卓看够了,突然对着她勾唇笑了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他那懒洋洋却又带着威胁的口吻问曾恬:“你和谁走?”

曾恬没说话,她赧然垂着头,抬手就去推车门。

唐卓明白了她的意思,人向靠背上一仰,闲闲地对前面的司机说:“老王,给她开门。”

车门应声打开,曾恬马上逃一样地冲下了车子。

孟引璋带着她上了自己的车,见她一直低着头,两手绞着衬衫下摆,仿佛是惴惴不安。她想问问,唐卓有没有把她怎么样。可是又怕她尴尬,嘴唇动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多问。

两个女孩子在车上沉默着,车窗外的街道上霓虹闪烁,扰得人心神不宁。

前面不远处有家肯德基,曾恬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开口说:“孟姐……我想去个卫生间。”

孟引璋点点头,“好。”

她在肯德基门口把她放下,自己在车里等了片刻,忽然觉得手上黏腻,于是也锁了车子下去,打算到肯德基的卫生间去洗洗手。

时间已经不早了,店里没什么人,卫生间内更是安静。

薄薄的隔扇门不能隔音,孟引璋正洗着手,就听到某个小隔间里传来曾恬焦急的声音:“你别这样!孟姐叫我我能不走吗?”

孟引璋洗手的动作一顿,又听曾恬继续说:

“我怎么知道孟姐会突然冲过来?”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

“明天、明天我再去你那里行不行?”

“……”

孟引璋听得脸颊发烫,她再笨也听得出这电话是给唐卓打的。

她惊觉自己又做了蠢事,原来人家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也许还真如张启明所说的,推推搡搡的本来就是情趣。可笑她还在自以为是地当英雄,以为是她把小姑娘给救了。

现在这会儿,人家没准儿怎么恨她呢!

她再也无意听人家的壁脚,关上水龙头,连擦手也顾不得,两手湿漉漉地就要走。

她还没出门,就听到身后隔间门一响,曾恬已经挂上电话出来了。

曾恬看到她,当场就愣住了,嘴巴张了好几次,面红耳赤地叫她:“孟、孟姐,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孟引璋也是尴尬万分,回过头来干笑了两声,“哦,我……我来洗个手。那个……我有点急事,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曾恬当然知道她这是借口,焦急地喊她:“孟姐,我……”

“我真的有急事,先走了,明天见啊!”

孟引璋说完,逃也似的就冲出了那家肯德基。

22.第22章

孟引璋独自开车回家,心想这一天也真是过得高/潮迭起、精彩绝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半路上,聂绍琛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她心里烦躁,没敢去接,只怕接了忍不住,在电话里就要和他吵起来了。

她任由手机响了几次,最后实在不耐烦,干脆摁了关机键。

关机之后,她又不想回家,因为明知道等着她的又是一场大吵大闹。

她开车上甘霖湖畔绕了两圈,湖面上暗夜波光,璀璨堪比天上的星子,湖风清爽怡人,撩得她长发飞扬舞动,总算让她心里的躁郁少了两分。

最后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她住的小区物业不完善,停车处的声控灯坏了好久也没人修。

孟引璋停好了车子,四下里一片幽暗,只有旁边楼上住户的窗口透出点点光晕。她刚拿出手机来准备照明,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朝她扑过来,着实吓了她一大跳。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听见那人微喘着怒声问:“你上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

她听了那声音,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聂绍琛。

聂绍琛攥着她一只手臂,力气大得让她吃痛。他明锐的眼睛在夜色里寒光乍现,哪怕看不清楚,也知道此时那目光里是焦灼的担忧和埋怨。

想要质问他的心思突然沉了沉,孟引璋轻轻挣开他的桎梏,只说:“我没上哪儿,吃饭太久了,散席晚。”

她说着就用手机照着路往回走,聂绍琛急匆匆跟上来,气咻咻地又问:“什么散席晚?!你们八点钟就散席了,狮子楼到家不过半小时车程,你现在才回来,跟我说散席晚?”

什么“八点钟”什么“狮子楼”,把孟引璋刚刚沉下去的怒气又惹了起来,她猛然回过头,盯住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八点钟散席,你怎么知道我在狮子楼吃饭?”

聂绍琛原本是跟着她走,她乍然一停,他差点狼狈地撞到她身上。向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子,他才坦然说:“唐卓告诉我的,就是就是今晚请你们吃饭的业主。”

孟引璋听了就想冷笑。

唐卓的事,她还在犹豫着怎么开口,这时候他自己说了出来,倒是省了她不少心思。

她讽然问:“看来你早知道唐卓是我的业主了。你还知道什么?是不是这三年里,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是不是你一直就安排人跟着我,你从来就没放过我!”

夜色里,聂绍琛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她口气里的嘲讽已经足够让他愤怒。

今天中午他和几个朋友吃饭,其中就有唐卓。

这家伙在霖州新买了几栋别墅,刚定下其中一套的装修方案,席间还夸那设计做得漂亮,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是国际大师的手笔。[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到了晚上,唐卓又突然打来电话,让他猜那设计师是谁,他顿时就想到了孟引璋。

结果唐卓还真的说:“这是什么狗血缘分,我的房子居然落到你老婆手里了。哎,琛子你还别说,你老婆这水平真不错。我以前老听你提她,还以为真像你说的那么笨。现在看来,这小女人挺有天赋,从前是被你个不识货的家伙给埋没了。”

当时听唐卓那么夸孟引璋,他只觉得满心自豪,比当年自己做成了第一笔大生意,被太爷爷夸上天的时候还自豪。

他向唐卓打听了他们吃饭的时间地点,兴奋地在家等着她回来。

他想他从前或许真的忽略了太多,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只想把她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保护她,忘了她也该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如今想来,他明白自己最该做的不是为她造一座舒服的金笼,而是带着她展翅高飞,和自己一起徜徉云海。

聂绍琛想了很多话准备告诉她,可是他左等右等,都快到半夜了她还没人影。

他给她打电话,几次都没接,最后干脆关机了。他紧张得不得了,只怕她半路出了什么事。想在家等她,可是坐卧不宁;想出门找她,又怕他出去她却回来了。于是他傻乎乎地跑到停车处来等,总算等到她,她居然兜头就向他泼了这么一盆冷水。

这寒意冰冷刺骨,连他的声音都仿佛被冻住了。他用力咬了咬牙,这才发出声音来,“你这是又在怀疑我?”

孟引璋反问:“我怀疑的不对吗?”

聂绍琛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对!当然对!反正只要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只管怀疑我就对了。姓徐的公司出事你要怀疑我,唐卓找你装修个别墅你也要怀疑我。孟引璋,你是太自恋了还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你以为我天天就那么闲,什么都不用做单盯着你和你那个姘头?”

“什么姘头!你又说那么难听!我们就事论事,你扯什么徐腾辉?!”孟引璋被他骂得恼羞成怒,咬牙说,“你要是没和唐卓交代什么,他那么大的手笔,为什么选我们这种小公司做设计?”

聂绍琛阴着脸,“你问我我问谁!”

他一理直气壮,她的气焰不自觉就弱了,“真不是你?”

他还是没好气,“我是有事瞒过你,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要是我做的我一定认,你觉得我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孟引璋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这件事实在蹊跷,好像有什么线没连上。但她心里烦乱,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唯有继续怀疑聂绍琛,“那你敢发誓么?这事和你无关,这三年里你也没找人跟过我。”

“发誓?发什么誓?”聂绍琛一听又是怒不可遏,“这是要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才满意?我做了什么让你恨我恨到这地步?”

“我不是恨你,我……”孟引璋讪讪地说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明明是她来质问他的,怎么又变成她小心翼翼地解释了?她回过神来,又昂起头说:“你别胡搅蛮缠!你要是没做,你为什么不敢发誓?”

聂绍琛分外不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发什么誓?小孩子才玩的东西,我不陪着你发神经!”

他人高腿长,几步就把她远远甩到了后面。她回过神正要跟上去,他倒又折回来了,二话不说,劈手夺了她的挎包,又怒冲冲朝前去了。

孟引璋诧异极了,心想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绅士,都气成这样了还想着给她拿包?

其实在外人眼里,聂绍琛或许还真是个绅士。

孟引璋没怎么见过他和别的女人相处,只是从前他请她宿舍的几个女生吃过饭。那时候他真是彬彬有礼,上下车都会殷勤地过来开门,看到珠帘会抢到女孩子前面撩起来,到了餐厅主动帮她们拉开椅子,言笑晏晏问她们的口味……

可只跟孟引璋独处的时候,他就能完全变个样子。

每次见了她,他都是直接摁着她的背急吼吼往车里塞。什么珠帘什么旋转门统统不管,带着她直接往里走。拉椅子的事就更别想了,孟引璋吐槽过他,结果他懒洋洋在桌下伸出一条长腿,直接给她把对面的椅子踹了出来。

这男人的绅士范儿从来都是表面功夫,在她这里更是装都懒得装,直接原形毕露。

今天这是怎么了?

孟引璋满心疑惑,快步跟着他上楼到了家门口。

他从她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她正想跟进去,结果他居然“砰”的一声就把门给甩上了。要不是她躲得快,估计鼻子都要被撞歪了!

她郁闷得不得了,真是活生生又被打脸。她自作多情还以为聂绍琛是帮她拿包,没想到这男人只是为了抢她的钥匙!

孟引璋看着紧闭在面前的防盗门,忍了又忍还是抬手用力砸向了门板,“聂绍琛你给我开门!这是我家,你居然把我关到外面?!”

聂绍琛打开窥视的小窗,孟引璋从门外只能看到他带笑的两只眼睛,他的声音里也藏着欠扁的得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不是喜欢在外面逛么?还回来干什么?反正我总是骗你监视你,你也不想见到我,干脆别回来了。”

“你!”

孟引璋真想伸个手指进去戳瞎了他那两只眼睛!

她深呼吸了两下,愤怒又无奈。从前吵架最后总是吵到哭,现在倒好了,她是被他气得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好声好气地哄他:“你快开门。我信你还不成吗?别闹了好不好?你三十六岁了不是六岁了,这样恶作剧你觉得有意思吗?”

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说:“只要能让你生气,我就觉得有意思。”

“你!”她咬咬牙,豁出去低声求他,“我要用卫生间,你给我开门!”

聂绍琛直接笑出声来,“今天早上你不是还让我憋着,那现在你也憋着吧。”

“……”

孟引璋肺都要气炸了,正想再说什么,她家门没开,对面对的门倒是开了。

邻居胖太太穿着一身天鹅绒家居服,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口,揉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三更半夜的,这是吵什么?”

孟引璋赧然极了,连忙对人家说对不起。

聂绍琛也终于打开了门,对那胖太太略略弯腰,歉然笑道:“不好意思陶太太,她正和我闹脾气,吵着您休息了吧?”

那陶太太一见到聂绍琛,脸色顿时就柔和了好多,连声说:“没事儿没事儿,小两口闹别扭也是常有的。”又对孟引璋说,“你就是小孟吧?小聂人多好啊,怎么还和他闹别扭?男女之间要对彼此多宽容点儿,吵架可伤感情。”

“您说的是,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聂绍琛对着外人,又摆出彬彬有礼的样子,还假惺惺地主动认错,含笑说,“我这就回去和她好好解释,陶太太您晚安。”

陶太太打了个哈欠,也摆手说:“回去好好说,你们也晚安。”

说完就关门回去了。

孟引璋看得目瞪口呆。

聂绍琛的无耻程度让她咋舌,更惊讶的是他居然和邻居太太这么熟络!

她搬来这里将近一年了,左邻右舍只混了个面熟,在外面遇上也不说话,最多就是点头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可聂绍琛才过来一天,怎么就和邻居太太熟成这个样子了?互通姓氏不说,那陶太太还说什么“小聂人多好”,他这是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跟着他进门后,孟引璋就忍不住问:“你和那个陶太太以前认识?”

聂绍琛把门一关,回头就变了脸色,凶巴巴朝她竖起了眉毛,怒声说:“你什么意思?你想说那陶太太也是我认识的,是我安排她来当你的邻居,是我用来监视你的眼线?”

料不到他敏感成这样,孟引璋忙说:“我根本没往那儿想!我就是好奇,你刚来一天,怎么就和人家那么熟了?”

这解释让他脸色稍霁,旋即一扯嘴角,又是冷嘲热讽:“你以为我是你?住进来快一年了,都不知道对门的邻居姓什么!整天浑浑噩噩,你长着脑子干什么用的?就只会用来怀疑我么?到了新地方,谁不知道要先摸清周围的环境查清身边的人?人好的可以交朋友也可以拓展人脉,人不好的你也能知道该怎么防着他。你倒好,去了哪里都是独来独往闭门造车。难怪你一个人混了三年,就置办了那么一辆破车,买了这么一套破房子!”

23.第23章

孟引璋当年赤手空拳从聂家出来,三年时间里做到如今这样,虽然不能引以为豪,但好歹自给自足,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如人的。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现在被聂绍琛这么一打击,顿时炸了毛。她也不是从前那个被骂了就会低着头哭的小丫头了,扬起脖子立刻就反击:“是比不得聂总你!分分钟赚的钱比我一年还多!资本家么,剥削着那么多人,赚钱当然容易。我是没本事,我是没脑子,你这么嫌弃我你走啊!谁求着你来了?!”

一说让他走,聂绍琛马上没了气焰,吞回一口恶气,讪讪地说:“不就说了句你不懂和人打交道么?这也是实话,实话还不让说了?”

见他服软,孟引璋也见好就收,没再说什么。

刚刚他虽然毒舌,但说的也是真的。

她的确不会和人交际,更要命的是她根本没有那个意识。要不是聂绍琛提出来,她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和邻居互不相识这样的状态有什么不对。

孟引璋叹了口气,心想以后这点毛病也该改改。

刚才进门只顾着吵架,现在静下来她才有空看了眼自己的屋子。聂绍琛的东西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毫不客气地侵占了她的房子。

健身器占了大半个客厅,此外还有台高档的饮水机,那边的明厨房里放着几个还没拆封的箱子,是他新置办的厨具,地上堆着几个精致的鞋盒,沙发上还随意扔着好几件衣服,吊牌都没摘,想来也是他新买的。

他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现在果然开始买买买了。

孟引璋准备把他的衣服收起来,走过去一看,这才发现衣服底下的沙发原来也是换了新的。她硬硬的木沙换发成了宽大的软皮沙发床,虽然漂亮舒适,但是和她的房子也太不搭了。她抬起头又是不满,皱着眉问:“你换床就算了,没事换沙发干什么?客厅本来就小,放下你的健身器都那么挤了,现在还要摆个这么大的沙发!”

客厅里挤得满满的,空间狭小,更显得聂绍琛人高马大。这里楼层不高,他身姿笔挺站在那里,头顶距离天花板那样近,颇有几分顶天立地的感觉。

可这“顶天立地”的男人脸上却是孩子一样的委屈,他不情不愿地说:“你这单室套就一个房间,什么时候惹了你被赶出来,我总得有个地方睡觉吧?你原来那个木沙发那么小,我中午回来躺下试了试,睡不开。”

一句话说得孟引璋转怒为笑,不由嗔道:“你到哪儿都是大爷,我哪敢把你赶出来啊?”

聂绍琛哼了一声,不以为然,“你现在多厉害,还有什么不敢的?我住着你的房子,如今就是个吃软饭的,被你冤枉了都不敢吱声,还得听你数落,我还能充什么大爷?”

他哪里不敢吱声了?刚刚明明凶得不得了!

但是这人双标惯了,现在肯低头已经不容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孟引璋也没和他争,想着他说被她冤枉了,再一次向他确认:“那……唐卓的房子,真的和你没关系啊?”

聂绍琛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真的和我没关系。我知道,我有那样的前科,也不该怪你怀疑我。但是我说过我不会再做类似的事,那我就一定不会做。”他轻轻一抿唇,终于决定把瞒着她的事全部和盘托出,“刚刚你叫我发誓,我的确不想,因为我一年前查过你一次。”

见孟引璋脸色一变,他又忙说:“确切地说不是查你,是查那个姓……查徐腾辉。当时你和他在一起,被盛沣看到了,他告诉了我,我就忍不住……去了解了一下那个男人。”

孟引璋对他实在太了解,这男人醋劲儿那么大……

她犹豫着问:“你就只是了解么?没……做点什么?”

聂绍琛闻言,眼睛里略有愠怒,不过马上忍住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确不只是了解。”

那些日子他并不愿去回忆,但既然决定要和孟引璋彻底地坦诚相待,他就不得不把当时的心思一一剖析给她听。

他缓缓地说:“一开始我想,是男人少有特别清白的,我总能查出他什么错处来,告诉你,让你和他分开。但后来……”他撇撇嘴角,万分不情愿地承认,“后来我发现,那个徐腾辉还真是清清白白,比我强多了。我看着你们一起在海边玩的照片,当时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想他没有污点我也能制造污点出来,我真的那么想过。不过好在,我正要那么做的时候,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所以,我动过恶念,但是并没真正害过他。”

和徐腾辉那段短的不能再短的过往,其实在孟引璋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见聂绍琛这样在意,不由问了一声:“你……你知道我和他……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气?”

他又是苦笑,笑得她看了都觉得心疼。

他摇头说:“我没生气。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我没资格生气。”

孟引璋咬咬牙,也决定把当时的情况解释给他听。

既然他坦诚,那么她也不该再有所隐瞒。

她柔声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的不必这么介意徐腾辉的事。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分手,我……告诉你好不好?”

聂绍琛没说话,但他目光直直地望向她,显然是在听。

毕竟当时和徐腾辉分手的理由太无厘头,孟引璋又咬了咬牙才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他。说完之后,她觉得丢人极了,低下头哼出一声:“就是这样了!你要是想笑……你就笑吧!”

聂绍琛愣愣地看了她几秒,突然大步走过来把她搂在了怀里。他压着她的后脑,让她侧脸贴在自己胸口上,他的下巴蹭着她头顶软软的头发,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我的确是想笑,高兴得想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招弟儿,我真的很高兴。”

孟引璋缩在他怀里,被他的手臂勒得有点发痛,但是也没挣扎,只低声说:“应该的。你把你的事和我说,我的事自然也该告诉你。”

对于她此时的温顺,聂绍琛满意极了。

已经有多久没这样两情相悦地抱在一起?他都觉得遥远得像是上辈子了。

他的下巴从她头顶蹭下来,那短短的胡茬蹭得她脸颊发痒。下巴之后是他的嘴唇,温温软软,带着一点濡湿,从她的额头一路浅吻到了嘴角。

最后,他微微弯着腰,和她额头抵着额头,温声说:“我们以前就是心里话说得太少了,以后不管有什么,都说出来好不好?是误会我们可以解释,是我错我也可以改。”

上学的时候,孟引璋曾经一度喜欢黄碧云的书,其中有一句,她后来想起总觉得感慨万千。

黄碧云说:“生命里面很多事情,沉重婉转至不可说。我想你明白我,正如我想我明白你。”

曾经她和聂绍琛就是如此,以为对方本该明白自己,于是谁的心事都不肯说。但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真的时时处处心有灵犀一点通?

当时的关系走到了绝处,现在还有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想,那些沉重婉转至不可说的事,她这次一定要说出来。

正如,他也会对她说出来。

――

“监视”事件总算解释清楚,第二天两人又肩并肩出门,各自上班。

对门的陶太太下楼正好看到他们,了然一笑,热情地打起招呼,“呦,小聂小孟,这是一起上班啊?已经和好了?”

晨光里聂绍琛的脸色十分柔和,他的手虚扶在孟引璋背上,笑着对人家点头说:“谢谢陶太太昨晚的提醒,回去好好谈过,已经没事了。”

陶太太也亲和地笑着,“那就好!两人过日子嘛,哪有瓢勺不碰锅碗的?有事情说开了就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孟引璋也笑着对人家说了“谢谢”,这才和聂绍琛一起上车去了。

这一路上心情极好,下车的时候聂绍琛非要她跟他吻别。她怕人看到,扭捏着不肯,他就摁着中控锁不肯放她下车。

最后她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在他侧脸上啄吻了一下。他却得寸进尺,一边骂她敷衍,一边压着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说:“这样才叫诚意。”

这人!

被他这么一折腾,她又是踩着点到公司打卡的。

一进了办公室,看到工位上的曾恬,昨晚另一桩尴尬事才被想了起来。曾恬一直垂着头没敢看她,她也什么都没说,一个上午只照常工作罢了。

对于别人的私事,孟引璋没那么大兴趣样样都管。

昨晚怀着一腔正义把曾恬从唐卓的车上带走,是生怕这小姑娘吃亏受欺负。但如果人家是你情我愿,就算是钱色交易,她也不能干涉什么。

毕竟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你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这样相安无事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曾恬又端着餐盘蹭到了她的旁边。

孟引璋对着她和气地笑了笑,只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曾恬咬了咬嘴唇,却主动提起来:“孟姐,昨天晚上……真的很谢谢你。”

孟引璋略有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曾恬又连忙解释:“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唐卓……我们是在正常地交往,已经认识好久了。”

她和唐卓……

这倒是让孟引璋有些诧异,望着她问:“他是你男朋友?”

曾恬红着脸点了点头,倒不是因为有了男朋友而脸红,而是觉得昨晚的事太尴尬。她低声解释说:“孟姐你别告诉别人,我怕人知道了,都不能拿我当普通员工看待了。唐卓他太有钱,我不想这样沾着他的光,让人觉得我是个攀高枝的。”

“你昨晚就是为了这个……才瞒着我的?”

“是啊!”曾恬赧然点了点头,叹着气说,“我一直不愿和他公开身份,也不想他插手我的工作,我想自己做点什么出来。可是他一声不响,因为我在这里,就把他的别墅设计都交给了咱们公司。我为这个和他闹了好久的别扭,一直不肯见他,可昨天的饭局上还是被他抓住了。孟姐你……你敲他车门找到我的时候,我和他正在车上打架呢。没想到,后来闹出那样的尴尬来,真是对不起了。”

24.第24章

听着曾恬的话,孟引璋颇有感慨,这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和聂绍琛吗?

她本来不是八卦的人,现在也忍不住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曾恬是外向的性格,有些事忍了很久瞒了很久,现在有机会说出来,不用孟引璋问她也想一吐为快,“我爸爸是他大学的老师,去年他到我家来看我爸,我们就那么认识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那,你爸爸同意你们交往么?”

“不同意!”曾恬苦着脸,“唐卓这人,哎,以前花边新闻太多了!当天他走了,我妈直夸他这好那好的,我爸就说,他能力是有,人也还算不错,交朋友很好,有这么个老板也不错,但就是不适合当丈夫。我当时没多想,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我爸就开始对我旁敲侧击了,生怕我看上他。结果后来……”曾恬叹了口气,后来也不用她再说,结果还真看上了。

孟引璋又问:“现在你爸爸知道在交往么?”

“知道。”

“他怎么说?”

“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说他教出来的学生没良心,连老师的女儿都不放过!”

孟引璋听了就想笑,“那你们怎么办?”

曾恬倒是想得开,长吁了一口气,说:“唐卓说了他会解决,那就让他去呗。反正他是男人,这种事不就该他挡在前头么?我才不操那个心。他要是连这个都解决不好,那我要他还有什么用?到时候我也不用纠结了,直接踹了他完事儿。”

孟引璋看得出来,曾恬对唐卓,有种理直气壮的依赖。

她好像从来没有对聂绍琛这样过。

小的时候日子过得艰难,她和妈妈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哪怕是经济上能够自给自足,也还有好多地方少不得亲戚们帮忙。

帮了人的人,自然而然有种优越感,而受了别人恩惠的人,在恩人面也必然是低人一等。

那时候孟引璋总有种感觉,她跟着妈妈到别的亲人家里去玩,就好像是臣民朝拜天子,处处小心翼翼;而人家来她家里做客,就好像是领导莅临检查,她还是要事事谨小慎微。

如此,她怕了受人恩惠。

因为哪怕将来有了能力涌泉相报,在这人面前也永远抬不起头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后来,孟引璋的性子开始越来越独,上了大学,连和妈妈要学费都难以启齿。那是她最亲的人,她都无法心安理得花她的钱。

孟引璋自己也知道,她这样的性子其实很不讨喜,她也努力去克服过,但是童年的阴影一旦形成,很多时候那片阴云就是要笼罩一生的。

她改不了。

和聂绍琛在一起之后,她虽然那样爱他,但是也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他什么帮助,或者理直气壮要求他为她做什么事情。

索取也是一种爱,她什么都不肯要,这让聂绍琛觉得她始终把自己当外人。

为了这个,他们也争吵过,但是终究还是无果。那时候她嘴上没说,但是心里也埋怨过,为什么聂绍琛不能理解她?既然爱她,不就该成全她的骄傲么?

现在听到曾恬这样说,孟引璋才惊觉也许当初真的是自己不够好。她只顾着自己变态的自尊心,忘了男人也需要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

中国人从前不讲“情爱”,从古到今传下来的那个词叫“恩爱”。

所谓恩爱,就是要彼此有恩,彼此给予,这样才能越缠越紧,爱意才能越来越深。

自己的婚姻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反而是一个初涉情场的小姑娘给她提了醒,孟引璋一笑,聊作自嘲,自言自语一样说:“你说得对,有些事……是该交给男人去做。”

“哎,不说我了。”曾恬吸了一口橙汁,身子向前一伏,凑近了问她,“孟姐,昨天我听唐卓说,你和信诚的聂总是一对儿啊?”

孟引璋听她这样问,倒没怎么诧异。既然曾恬认识唐卓,那她和聂绍琛的关系肯定也会曝光。她点点头,大方承认:“他是我前夫。”

曾恬昨天就听唐卓说过,现在当面问起孟引璋:“那你们现在是打算复婚吗?”

“这个……看看再说吧。”

――

本来就关系不错的两个小女人,彼此交换了秘密,感情自然更好了。

吃完饭一起回了办公室,孟引璋跑去楼梯间里,还是给聂绍琛打了个电话。

昨天两人已经坦诚了一切,但现在从曾恬口中听到了事实,感觉又是不同。电话一接通,她就低声说:“昨天真是我冤枉你了,唐卓把设计交给我们公司,是为了我一个同事,人家现在正谈恋爱呢,和我没关系。”

聂绍琛就笑,“我早知道了,你那同事叫曾恬是吧?唐卓给我看过照片,人家可比你漂亮。”

孟引璋不由微怒,“你既然知道,昨晚怎么不和我说?”

“反正早晚也有人和你说,我干什么要多那个嘴?再说了,你从别人口中听到,更能知道我有多冤枉,比我自己解释效果好。”

孟引璋啐他一声,“你心眼儿可真多。”

他是阴阳怪气惯了,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心眼儿是什么?心眼儿是被人在心上捅过的刀子,一个一个,都是血淋淋的大窟窿。我这心眼儿啊,都是被你捅出来的。”

想到从前她的小性子,还有现在对聂绍琛的种种怀疑,孟引璋有些心虚,小声问:“有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聂绍琛就笑,“逗你玩儿呢,什么都当真。”说着却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心累是真的,和这边的合作方开了半天的会,出了会议室头都要炸了。”

“这个合作案很麻烦吗?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累啊。”听着他声音里都透着疲惫,孟引璋几乎想走到他身边,帮他揉揉太阳穴。

聂绍琛说:“谁说我以前不累了?那是我没和你说。”

“那你现在又肯说?”

“说说我的辛苦,也算是苦肉计,让你心疼我一下,别再整天想着怀疑我。”

聂绍琛这人记仇,事情过去了,也还要明里暗里忍不住敲打她两下。孟引璋只当没听见,看看时间就说:“我们要上班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先别挂。”聂绍琛说,“晚上下班了叫上你那个同事,直接开车到琉璃木来吧。我也叫了唐卓,大家一起吃个饭。”

孟引璋一听就拒绝:“不用了吧?”

聂绍琛了然地笑,“怎么?觉得丢人了?昨晚上英雄救美的时候不是挺神勇?”

问都不用问,那个唐卓肯定把事情都告诉他了,这两个男人还不定背地里怎么笑话她呢!反正也是丢脸,她豁出去一样说:“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

“好,那我们等你。”

――

晚上下班,孟引璋和曾恬如约到了琉璃木。

这地方以前她和聂绍琛常来,是一家正宗的法国西餐厅,有一道奶油蘑菇汤让她百吃不厌。后来结婚去了天都,过来的次数就少了。

还记得有一次她不舒服,不肯吃晚饭,聂绍琛下班回来还要哄着她吃东西,问她要什么,她随口说要喝琉璃木的奶油蘑菇汤。

那时候他们正为了什么事冷战着,聂绍琛出口伤了她,正是万分殷勤求她的原谅的时候。听了她这话,他什么都没说,把刚脱下的衣服穿起来就出了门。

孟引璋心想他这是怪自己无理取闹,生气摔门走掉了。天色已经那样晚,她有点担心,但是当时不舒服,她也没去拦着他,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等她睡到到半夜,有只冰凉凉的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聂绍琛站在床头,黑色的大衣衬着一张清俊的脸,手上提着琉璃木的外卖盒子。

琉璃木只在霖州有一家,外地别无分号。

当时他们住在天都,距离霖州将近两百公里。就为了她随口一句话,他半夜开车跑了一个来回。

时值初冬,聂绍琛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的手很凉,可是目光很暖。

那一刻,孟引璋心里软的立刻成了一滩水,不管他说过什么伤人的话,她都舍不得再生气了。

再后来他们离了婚,所有承载着曾经回忆的地方,孟引璋都不敢来。现在又踏在琉璃木的羊绒地毯上,她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穿着白衬衫带着黑领结的服务生把她们带进了包间,聂绍琛和唐卓已经在沙发上落座,两人都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正面对面地谈笑风生。

看到两个小女人过来,唐卓对着孟引璋就笑,“嗬,我们的女英雄来了。”

孟引璋脸色一红,聂绍琛笑着替她解围,“行了,你就别打趣她了。昨晚上我教训过她了,这么大的人了,做什么还是冒冒失失的,一点眼色也不会看。”

他就喜欢在人前说这样的话,说难听点就是zhuangbility,不过也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连他这样,孟引璋也觉得很可爱。

当着外人的面,她也极少反驳他,赧然笑了笑,就坐到了他旁边。不过落座之后,她伸手就想拧他的大腿,被他早有防备地攥住了手腕。

她连忙一挣,没有挣开,只怕对面唐卓他们发现,心虚地朝他们一看,这俩人也不知打着什么眉眼官司,注意力根本没放在他们身上半点。

25.第25章

他们四个人关系好,这顿饭吃得不分宾主,十分随意。[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除了开始时唐卓调侃了孟引璋两句,剩下的时候,他都是和聂绍琛在说他们的生财大计。什么创业板、什么涨停板,两个不懂金融的小女人听得索然无味,也面对面聊起她们的明星八卦来。

女孩子们聊起八卦,比男人聊事业更加热火朝天,引得两个男人无奈地看着她们,被她们吵得自己的话题都说不下去。

她们正说着某位玉女明星的新近感情,聂绍琛倒突然插了句嘴:“你们说Lisa?她好像最近和我一个朋友在一起。”

孟引璋顿时眼睛一亮,“哇,Lisa,你也知道她!她和你什么朋友在一起,进展怎么样?准备结婚吗?我们在微博上看到她秀钻戒了!”

对于孟引璋的激动,聂绍琛鄙视得不得了,哼笑着摇了摇头,“结什么婚?我那朋友有老婆的。”

“啊?!”这下连曾恬都激动了,“不是吧?Lisa形象多好,怎么居然去当小三?”

孟引璋却埋怨聂绍琛:“有老婆了还去纠缠女明星,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这话却勾起了曾恬的心思,她不满地哼了一声,斜眼睨着旁边的唐卓,却对聂绍琛说:“是呀!聂总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一个两个全是这样,就喜欢和女明星纠缠不清!”

和曾恬在一起之前,唐卓曾经和一个女演员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当初他追求曾恬,就因为和这个女演员的事,被她屡屡拒绝,最后很费了一番周折,才让她放下芥蒂接受了他。不过她的小心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勾上来,又要指桑骂槐地酸他两句。

刚刚她们聊起那些女明星的感情生活,他就唯恐引火上身,在旁边吃着牛排一句话也没敢说。现在还是被女朋友抓住了小辫子,唯有无奈地笑了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不行么?为这个挤兑我多少日子了,还这么不依不饶。”

他是张扬惯了的,当初聂绍琛娶了孟引璋,对小妻子百依百顺,被他嘲笑过无数次。现在风水轮流转,聂绍琛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也幸灾乐祸起来。

正暗自得意着报应不爽,孟引璋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也压低了声音质问:“喂,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聂绍琛瞪了瞪眼,真是无妄之灾,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他是向来不喜欢蹚那种浑水的,一张口就是理直气壮地反驳:“有!我做过的多了,你看到的那些女明星和我都有关系,满意了?”

孟引璋还没说什么,唐卓啜下一口红酒,慢悠悠地说:“引璋你别听他胡说,你们家绍琛洁身自好得很,和他有过缘分的女明星屈指可数。我认识他这么久,也就知道一个。”

孟引璋马上盯着聂绍琛问:“你还真有?那人是谁?”

聂绍琛竖起眉毛,“他说的你也信?”口气强硬,可那表情明显就是心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孟引璋心里堵了什么似的,想要刨根问底,但是当着外人,到底不好多说。她不再看聂绍琛,只勉强笑着转移了话题:“这里的奶油蘑菇汤没有原来好喝了,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大厨。”

曾恬喝了一口,咂着嘴巴评价:“挺好喝的呀,原来更好喝吗?那看来是我没口福了。”

聂绍琛一脸郁闷。

唐卓笑而不语。

——

吃完饭,从琉璃木走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他们出门街上还是暗的,走到车子旁边,仿佛施了魔法似的,一条街的路灯齐齐亮起,粲然流光,把暮色中的城市照得宛如画境。

和唐卓他们告别之后,孟引璋跟聂绍琛一起回家。

刚刚分开之前,曾恬看她情绪不高,还把她拉到旁边低声劝过:“孟姐,唐卓就是嘴欠,故意给你添堵呢,你别理他。再说……我说句不应该的,你和聂总离婚好几年,这中间就算他真有什么,你也说不出什么来的,别为这个和他怄气。”

道理孟引璋都懂,但是……

她偏头看着聂绍琛,他正目不斜视地专注开车。

不言不动时,聂绍琛侧脸总是有几分冷硬。她以为这个冷峻男人的温暖和热情只会对着她,他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深爱让她有了这样的信心。但是如果,他也和别的女人亲密无间,哪怕只是逢场作戏,她想起来还是会不舒服。

曾恬说的话她也明白,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只装作不经意地问:“和你交往过的女明星是哪个啊?你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聂绍琛问:“问这个干什么?你和我离婚好几年,你自己也找过徐腾辉,我就算真有什么,也不算对不起你。”

“我没说你对不起我啊,就随口问问。要是你们还有联系,还能帮我要个签名。”

“没联系了。”聂绍琛沉声说。

她碰了碰他的胳膊,又问:“那她到底是谁呀?”

他这次居然很不耐烦,胳膊一动就躲开了她,嘴里嘶嘶抽了口凉气,还没好气地埋怨:“没看我开车呢,还动手动脚。”

他这种态度,更坐实了某种猜测,她也火了,扬声说:“我问问怎么了?就许你对我阴阳怪气,我和徐腾辉什么都没有还被你说成那样!你自己呢?你有你的前妻白月光也就算了,我什么都没说过,现在又弄出个女明星,我问问还不行了?”

聂绍琛还是波澜不惊的口吻,趁着红灯,倒是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什么白月光?你又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你自己向你前妻承认的!”

聂绍琛微微挑着眉梢,一副疑惑的表情。

孟引璋更是没好气,“你装什么装?就你叫我和她去喝茶的那次!”

——

对于聂绍琛的前妻,孟引璋从来没有追问过什么。她只知道,那个女人叫安茹,也是豪门出来的白富美,在国内某顶级交响乐团里担任小提琴手。

她不去问,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奇,而是知道那已经是聂绍琛的过去,她要的是他的现在和将来,那么曾经的事就只能当做不在乎。

好在他们婚后,聂绍琛和安茹从无联系,她也就慢慢忽略了这个人。

安茹和聂绍琛是和平分手,离婚后虽然没做朋友,但也不是敌人。而且聂安两家还有生意上的来往,安茹在信诚也还有股份。所以当安茹所在的交响乐团到天都来开演奏会,聂绍琛于公于私,都需要和她见上一面。

他事先就向孟引璋报备过。她心里当然不舒服,谁会喜欢自己的丈夫和他前妻去见面?就算两个人现在不爱了,当初那也是有过夫妻之实的。

然而再不乐意,她也知道那只是自己的情绪,她不能不让聂绍琛去,只能故作平静地说:“你去吧,替我向她问好。”

聂绍琛一看她那怏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问:“吃醋了?”

“没有!”

其实真算不上吃醋,但就是不舒服。

聂绍琛把她搂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说:“我知道我是二婚,而且连个婚礼也没给你,让你这么跟着我,真的很委屈你。”

和孟引璋结婚的时候,聂绍琛其实已经离婚三年多了。

他结婚早,在家人的撮合下,从美国留学回来两年,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娶了安茹。当时他年轻,谈过两次恋爱,最后都无疾而终,因为对方总是看重他的钱多过他的人。后来见了安茹,虽然对她没什么天雷地火的心动,但是觉得她人漂亮,性子清高,而且两家又是门当户对,总不至于是冲着聂家的身家来的。

男人年轻的时候志在事业,总是把感情两个字看得很轻。聂绍琛觉得没有所谓爱情也无所谓,婚姻无非就是在一起过日子,然后成家生子,终此一生。

他就那样草率地结了婚。

而后来安茹也承认,她当时和聂绍琛闪婚,是因为上一段恋情里受的打击太大,所以就想随便找个人安定下来。

草率成婚的结果就是婚后各种矛盾立刻凸显。

安茹是个艺术家,她向往的是跌宕浪漫的爱情。而聂绍琛在信诚太子爷的光环之外,只是个向往平淡生活的寻常男人。

她要的是风花雪月,他要的是人间烟火。

这样一段无爱的婚姻,两个人都有些不负责任,然而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他们的关系只维持了一年不到,当意识到彼此不合适的时候,马上果断地分了手。

真正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一次离婚的时候,聂绍琛无比平静。

他当时还想,他一定就是个冷血的人,天生不懂感情。可后来遇上孟引璋,最后拿到和她的那张离婚证,他才知道他也会离不开一个女人。

当时果断,不过因为不爱罢了。

豪门中婚姻聚散,总是牵涉到太多利益问题。像是聂家和安家这样的地位,传出离婚的消息,公司的股票都要动荡。为了商业原因,他们虽然拿了离婚证,但是对外并未公开。

孟引璋嫁给他的时候,他才公开自己离婚的消息不到三个月。那样短的时间就再婚,传出去影响也不好,所以他连个婚礼也没能给她。

好在她善解人意,也不在意这些形式,两人倒没为这个有什么矛盾。

聂绍琛觉得对不起孟引璋,那次和安茹见面,他非要叫上她一起。

而孟引璋是那种别人知道她委屈,她就觉得任何委屈都值得的人。聂绍琛肯这样坦诚,她心里的郁结也少了许多,搂住他的脖子,仰头望着他笑,“你们前夫妻见面,我这个后妻才不去呢!去了干什么,给你们当电灯泡啊?”

他把她从身上拉下来,没好气地又训她:“又胡说!什么电灯泡?我和安茹,我们……”

“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她又像个考拉一样黏在他身上,“我就是放心你,所以才不去呀。我去了好奇怪,你前妻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醋坛子,时时刻刻看着你啊?”

聂绍琛转怒为笑,“想什么呢!虽然我和安茹离了婚,但我们是和平分手,她到天都来,现在就是客人。我做主人的招待人家,当然带着太太一起。”

他把话说得这样满,孟引璋如果再拒绝,反而显得她矫情了。

当天聂绍琛和安茹约在一家茶室,她下了班匆匆赶过去,两人已经坐在那里聊天品茗了。

孟引璋进了茶室包间,才见玄关处竖着一架紫檀镂空的屏风。透过屏风传来的,除了室内的袅袅茶香,还有安茹动听的嗓音。

她听见安茹笑着问:“看来你现在真是很幸福,你的那位孟小姐,真的就那么好?”

她微微一愣,就没立刻过去,而是躲在那里等着聂绍琛的回答。

聂绍琛先是强调着她的身份,“不是孟小姐。她既然嫁了我,现在就是聂太太。”他笑一笑,又说,“她么,和你比的话,确实算不上好。怎么说呢,你是月光,她是炊烟。我没福气,享受不了风花雪月。我只是个想过日子的人,找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子就好。”

孟引璋听了,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时候倒是完全可以肯定了,聂绍琛和他这前妻肯定没什么,他是一心想和自己过日子的。

但他选择她的理由……

“你是月光,她是炊烟。”

她是炊烟。

26.第26章

事情过去那么久,聂绍琛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终于记起来,笑着问:“你居然听见了,还记了这么多年?我不过是随口恭维她一句,这也值得你放在心上?”又说,“既然当时的话你听到了,那你更应该知道,我和她绝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这人永远不知道女人在乎的是什么,她相信他们没什么,但谁又愿意做陪衬白月光的一缕炊烟?

孟引璋酸溜溜地说:“是呀!你们什么都没有!人家是白月光嘛,就算你想和人家有什么,人家那么高冷也不一定肯呢。就我是一阵灰溜溜的烟,你想怎么欺负怎么欺负!”

聂绍琛开着车,讶然偏头看了她一眼,“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这么大火气?”

她用他话回敬他:“就是老陈醋才酸!”

他居然笑起来,那笑容在她看来真是可恶极了。他说:“既然这么酸,当时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生气?”

当时……

当时她刚下班就去了那茶室。

那天她跑了工地,身上穿着卫衣和牛仔裤,还带着油漆木屑的味道。本来她是想换了衣服郑重其事地来,但是江小薇告诉她:“聂绍琛的前妻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换什么衣服啊?听我的,不必给她那么高规格的礼遇,平时怎么样见她就怎么样。听说那女人长得不错,估计外貌上你是压不倒她了,那你就要从心理上蔑视她。”

她信了江小薇的话,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过来。而当她走出屏风看到安茹的那一刻,马上就知道自己信错了那个狗头军师。

安茹那天穿了件珍珠白的抹胸小礼服,头发是纯黑色的大波浪,风情万种地披在肩头,那样油亮的黑色,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她的五官精致大气,尤其那两片红唇,如同艳丽灼人的玫瑰,楚楚盛开在白皙的脸颊上。

她不是光彩照人,而是光彩逼人。

孟引璋站在她对面和她握手,觉得自己像是白天鹅旁边的丑小鸭。

其实孟引璋对安茹印象真的不错,她美丽又大方,气质张扬而不招摇。饮茶聊天的时候,她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却不显聒噪,和聂绍琛一唱一和,把气氛调节的很好。甚至每次看向她的时候,她也都是带着笑意的。

那笑容里带着两分玩味的审视,大概也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嫁给聂绍琛,坐稳了聂太太的位置。(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这样的笑意孟引璋并不陌生。

结婚以后,陪着聂绍琛见过几个相熟的朋友,大家对着她笑的时候,都是带着类似的善意调侃。她最初也会不自在,然而慢慢也就习惯了,毕竟大家都没有恶意。

但是她可以对别人的目光坦然,对于安茹,这笑容就成了一根刺,不至于扎得她血肉模糊,但是心尖上也仿佛被蜜蜂蜇了一样,有点酸麻的疼意。

因为这审视的笑容让她自己都好奇起来,聂绍琛到底为什么选择她呢?

本来她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美人,但是容貌气质也过得去,带出门不至于给聂绍琛丢脸。但是见了安茹,他的前任妻子,她才知道什么是云泥之判。

心里不由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他选她的原因真就是那句“你是月光她是炊烟”?月光高寒,唯有仰望,而她平平凡凡普普通通,所以让他没有压力,让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更随意更舒服?

如果真的是这理由,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总不能去埋怨聂绍琛,怪他没有把自己当成女神小心翼翼捧着。

谁让她不是女神呢?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所以当时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没和他说什么,只等着那点酸涩慢慢淡下去罢了。

而如今旧事重提,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喜欢委曲求全的女孩了。因为她知道,很多时候,有了心结就要及时解开,委曲不能求全,只能积累怨气。当时也许能得过且过,但那怨气积累久了,总有一天要大爆发一次,到时候更是不可收拾。

她咬咬牙,问聂绍琛:“你现在知道我生气了,那你说,她在你心里还是不是白月光?”

聂绍琛扬扬眉梢,“什么白月光?我不是说了,那只是恭维她两句。”

她不依不饶,“那你是不是很欣赏她?”他动了动嘴唇,她又厉声说:“我要听实话!”

他只好说:“是。”少不得又解释,“平心而论,她是个不错的女人,但是我和她不合拍。欣赏归欣赏,我对她绝没有别的想法,不然也不会离婚找你了对不对?”

孟引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问也问不出什么想要的答案来,最终还是要堵着那口气。

她心里也明白,一个女人不能太贪心,男人的疼爱和欣赏,很多时候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因为大多数男人的爱情都是居高临下的,他们喜欢比自己弱小的女人,乖巧听话容易控制,在一起不会有压力,很能满足他们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

或许放在从前,女性意识还没觉醒的时候,聂绍琛这样,实在已经是个好丈夫了。但是如今……正如毛姆所说,世界上最大的折磨也莫过于在爱的同时又带着藐视了。孟引璋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心想聂绍琛就算真的藐视她,那也是因为她的确不够好。说到底,这么多矛盾的根源,还是她自己太自卑,而自卑的原因,就是她本身不够优秀。

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内外兼修,做个真正配得起聂绍琛的女人,孟引璋也不再纠结安茹的事,旧事重提,问起那个女明星:“你前妻……不对,是前前妻,反正都过去了,我就不问了。可是你到底和哪个明星来往过?别说你没有,唐卓提起来的时候,你的表情分明就是承认你真有。”

“是有,我没否认过。”

“那她到底是谁?”

“林青霞。”

“你!”

看他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孟引璋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吊着她的胃口,给她心里添堵。她哼了一声,就是不让他得逞,也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你不肯说就算了,反正我就是随便问问,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居然还点头,“那就好。”

“……”

――

聂绍琛还说他和安茹不合拍,但是孟引璋觉得,他们两个才是真的不合拍。

最从开始认识到现在,两人正常交流永远无法超过半小时,哪怕开头再美好,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你来我往,浓浓的火药味。

他这么讨厌,孟引璋也不想再理他,索性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偏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所有人骨子里都贱,聂绍琛也不例外。刚刚孟引璋追着他问东问西,他是懒洋洋的爱答不理,现在人家不理她,他又开始没话找话:“喂,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怎么不记得?”她说起来是怨气满满,“第一次见面你就骗我!先诱导我让我觉得你不是聂绍琛,然后又跑到我面前看我出丑。”

聂绍琛低低地笑,“那是你第一次见我,可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她好奇了,“嗯?”

聂绍琛满脸都是怀想的神色,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们正军训呢。”

霖州地处南方,大一开学的时候暑期正重,不敢让入学的新生参加军训,所以他们的军训是在大一学期末。

那时候聂绍琛有个朋友叫秦继尧,在霖大找了个女孩子交朋友,炫耀似的带着他去看。那女孩子也在军训,而且恰好和孟引璋一个班。

秦继尧指着他的女朋友,得意地眉飞色舞。

聂绍琛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目光没能定在他女朋友身上,倒发现了当时还未相识的孟引璋。

那时候他刚离婚不久,婚姻的失败对他没多大打击,但是这件事却被聂家其他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他越是想瞒住离婚的消息,让信诚的股票稳住,越是有人暗中抓住时机兴风作浪。都是他们聂家的人,有的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平辈兄弟,平日里你来我往如同一家人,背后捅起刀子来却是一个比一个心狠。

当时处理那些事,聂绍琛真的是心力交瘁。突然看到操场上那个一身迷彩笑容灿烂的小姑娘,他顿觉眼前一亮,仿佛连心底的阴霾都被驱散了。

有一次是正午休息的间歇,大家都在树下乘凉,操场上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顶着烈日在那里爬软梯。一次一次地摔下来,她用小拳头捶两下地面,连声痛都不喊,一咬牙就站在来再爬。她一个小丫头,活像只横冲直撞的小牛犊,浑身带着一股子冲劲儿,永远也使不完似的。

还有一次她和人比力气,男生们嚷嚷着叫她去扛水。她二话不说,跑到水车那里就扛了一桶纯净水过来。围观的男孩子们起着哄叫好,她挺着小胸脯笑得得意洋洋。军训期间,她一张小脸晒得又黑又红,越发显得那一排小白牙亮闪闪的,笑容比八月的阳光还要灿烂。

那时候对她还谈不上喜欢,只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

他的朋友中不乏和女大学生交往的,他也动了心思,叫人查了孟引璋的资料。然而她那时才十八/九岁,他实在下不去手,也就把那份资料束之高阁了。

再后来和她联系上,已经是一年多以后了。

她误打误撞一个电话进了信诚,他听说她叫孟引璋的时候,心里轻轻震动了一下。如此的巧合,让他这个向来不信缘分的人,也不得不信了。

27.第27章

孟引璋从来没听聂绍琛说过那些,现在大约是听她提起安茹,他才说出来想安抚她。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她心里一甜,又觉得笑出来太不矜持,忍着笑意问他:“原来你那么早就注意我了?那你以前怎么没和我说过?”

聂绍琛开着车,侧脸上也看得出笑意。那个酒窝似的疤痕又露了出来,浅浅一个小坑,让人看了心里发痒,很想伸手去戳一下。

他得意地说:“是呀,早就注意你了。不然就凭着那次见面,你以为我会对一个结结巴巴满脸窘态的傻丫头一见钟情么?”

“你!”

孟引璋恨恨地咬牙,这人给过的感动永远超不过五秒,她刚有点甜意,他的乌鸦嘴马上就不知要说出什么来。

她刚刚的感动已经成功被驱散了,他却还没完,继续说:“至于为什么以前不告诉你……反正我不说,对你也是手到擒来了。人都到手了,我还多那个嘴干什么?”

“……”

孟引璋决定这一路都不再理他了。

回家之前,他们去了趟超市。

他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上挑挑拣拣,该买不该买的都拿了一大堆。孟引璋几次想阻止,但是看到他弯腰站在货架前,拿着一瓶食用油仔细看商标说明,她突然觉得心里一暖,终于没舍得开口。

以前这种事情,聂绍琛从来不去操心,也轮不到她来操心,自有管家和佣人打理好一切。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当然是惬意,但是也少了人间烟火气。孟引璋小门小户地出来,还是觉得生活该和柴米油盐联系在一起,那样才觉得真实。

正微微走神,聂绍琛回过头,举着油瓶子问她:“这牌子的好么?”

孟引璋随便看了一眼,“都差不多吧?你随便拿好了。”

聂绍琛倒又把那瓶油放回去了,声调低沉,仿佛是自言自语:“我不是随便的人,对东西不随便,对人更不会随便。”

孟引璋知道他这话意有所指,虽然他还是含糊其辞,她始终保留着那点儿好奇,却又募得安心了。这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

跟着他继续走,他递了一只手给她,她含笑握住了。

聂绍琛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老婆……哦,是前妻,走路非常不方便,但是他一直到了收银台那里都没有放开。

好像能这样牵着走一辈子似的。

收银台附近的货架上摆着安全套,其中有他常用的“冈本002”,孟引璋盯着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拿一盒。

前两天孟引璋有亲戚保佑,和聂绍琛整晚都是相安无事。但今天她已经好了,按着他的性子,她想那事肯定少不了的。上次和他在一起,还是在七重天的套间里,她月事向来不调,那次吃了事后药,闹的好几个月都不正常。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她是再不想吃药了,但是主动去拿那东西……她悄悄看了眼专心结账的聂绍琛,总觉得那样好像在主动邀请什么似的,显得她太不矜持了。

聂绍琛已经结完了账,买来的东西满满装了两个大袋子。一回头看到孟引璋还在发愣,微微皱眉叫了她一声:“杵在那干什么呢?走了。”

“哦!”

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每次和他一起走路,孟引璋都要急匆匆小跑着才跟得上。到了电梯前,总算追上了他,她微喘着埋怨:“走那么快干什么?急着投胎啊!”

聂绍琛回过头望着她笑,“谁让你腿短?”

“那你就不能等等我,迁就我一下!”

聂绍琛的声音突然柔得如能滴水,“好,以后都等着你,实在等不及,就背着你,总之不会让你跟着我跟得那么辛苦,可以么?”

超市的扶手电梯缓缓下降。

聂绍琛走在前面,矮了她两个台阶。这样看上去,他和她真的一样高了。曾经的距离感消失了,孟引璋觉得,他们的差距其实也没多大,不过就是两个台阶。只要她肯上一步,他肯退一步,他们就能并肩站在一起。

她终于也微笑起来,“你说到可要做到。”

他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只是出口的话仍旧带着孩子气,“做不到是小狗。”

――

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聂绍琛又说要自己做饭吃。

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哪里会做什么饭?以前在家基本都是管家和厨师做,偶尔他会要求孟引璋亲自下厨伺候他,她不服气,要他打下手帮忙。拿了土豆给他切,看他把菜刀举得高高的,拿了个砍人的架势出来,她在厨房里也不寒而栗,连忙把他请了出去。

现在三年不见,倒是想不到,他连做饭都学会了。

他的衬衫和西裤都没换,但是围了她的小熊围裙,图案幼稚,穿在他身上实在违和,却又有种别样的可爱。他个子太高,就着灶台的高度切菜,还要微微弯着腰。厨房的灯光是昏黄的,照得他身上有一种老旧的温暖,像是泛黄了的旧照片,里面藏着的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珍贵回忆。

孟引璋拿了一只苹果吃着,倚在厨房旁边的墙壁上看着他忙碌。

都说做饭的女人最性感,其实做饭的男人也很性感。孟引璋看着看着,竟然有点口干舌燥,盯着他挺拔宽厚的脊背,有种冲动想贴上去,然后紧紧搂住他的腰……

她甩了甩头赶走这荒唐的念头,仔细看着他做饭,这才发现他现在刀工还挺好,于是边吃边问:“聂绍琛,这几年你是去新东方学厨师了么?”

他居然也知道新东方的梗,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去新东方了。”慢慢回过身来看着她,“你遇上新东方厨师了,嫁不嫁?”

孟引璋笑,“那要看厨艺怎么样了。”

“厨艺好就嫁?”

她扔了苹果核,没再说话。

他也没追问,这样的话点到为止就好。

反正来日方长,他从来也不是没耐心的人。

聂绍琛的厨艺居然还真不错,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白灼芥蓝、盐水毛豆、清炒豆苗、还有一盘麻婆豆腐,全被他们两个人吃光了。就连他做的那个紫菜蛋汤,孟引璋都喝得一滴不剩。

饭后她主动去洗碗,他倒又跟进了厨房,把她从水池边拉开,自己挽起袖子说:“你不是不方便,我来洗吧。”

“我……”孟引璋犹豫着说,“已经好了。”

聂绍琛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仿佛要把她全身扫描一遍似的。这样的话好像也是某种暗示,孟引璋觉得他看似淡然的目光都有些灼热了,那眼神像是能剥光了她的衣服,直接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这传说中能把人看怀孕的眼神……

孟引璋轻轻咳嗽了两声,抢过他手里的碗,又挤到洗手池边,“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你做饭,我来洗碗。”

聂绍琛缓缓地点了点头,也没和她争,自己先去浴室洗澡了。

到了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孟引璋更觉得莫名紧张。看他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半倚着床头用手机看新闻,她和他没话找话:“哎,唐卓这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啊?我总怕恬恬被他骗了。”

聂绍琛看都不看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你以为都像你那么笨?人家小姑娘比你聪明多了,不会随随便便被骗的。”

“你真是够了!”孟引璋从被子里伸出腿来踢他一脚,“一天不损我能死是不是?”

他躲都不躲,慢悠悠地说:“谁让你这时候问唐卓?我不喜欢女人在我的床上提别的男人。”

“这里是我家!”

“可这床是我买的。”

孟引璋气结,裹着被子就想出去睡沙发,他又说:“沙发也是我买的。”

“……”

打这样的嘴仗真是毫无意义,但是自从他来了,这种无聊的争执就从没停过。孟引璋觉得,这次再见聂绍琛,他的智商比从前下降了不是一星半点,连带着她的智商都被拉低了。

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裹着被子背对着他躺到床边上,心想换个大床也是有好处的,总不必在闹别扭的时候还和他紧紧挤在一起。

看她紧贴在床沿上,聂绍琛也抬腿轻轻踢了她两下,“哎,你也不怕掉下去。”

她不理他。

他又踢她,“过来点儿,不说你笨了还不行么?真是越来越小气,实话也不让说了。”

她火气更大了。

聂绍琛看她动都不动,突然一用力,使劲儿踹了她一脚。

孟引璋裹着被子,又被防备,被他猛然一踹,咚的一声直接滚下了床。幸亏这床不高,不然非摔伤了不可。她是真的怒了,噌地一下子爬起来,站在床边就对着他吼:“聂绍琛你发什么神经!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一天不吵架你就不痛快是不是?”

他还挺有理,要笑不笑地说:“谁让你晾个后背给我看。”

“你!”

孟引璋咬咬牙,跳上床抄起一只软枕就往他脸上摁,最好能把这家伙闷死。

他轻而易举就夺过她的枕头,随手掀了身上的被子,一翻身扑上去把她捂在被子里。

聂绍琛穿起衣服来看着清瘦颀长,可是脱了衣服却是一身腱子肉。他高大精壮,足有一百六十来斤。孟引璋被他压得又闷又热,头闷在被子里几乎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就又打又踢扑腾着要出来。

他好整以暇地压着她,嘴边带着恶劣的笑,“快求我,求我我就放你出来。”

“唔,聂绍琛你混蛋!”她在里面含混地骂着,不一会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聂绍琛好半天才放开她,她掀了被子坐起来,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朝他胸口砸。可是他眼疾手快地扭住她的胳膊,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她手手脚脚的都压实了摁在床上。她不甘心地又扭又晃,可是这男人力气大得出奇,她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桎梏。

折腾了这半天,她早出了一身的汗,胸口剧烈起伏着,只剩下力气粗喘。她的长发沾湿了蜿蜒着腻在脖子里,一张小脸艳红如朱砂,樱红的下唇被自己用力咬着,倒露出雪白贝齿的一角。

唇红齿白,引人犯罪。

聂绍琛爱极了她这副样子,气愤至极又无可奈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任他欺负。他拍了拍她的脸蛋,扬着眉毛无耻地嚷嚷:“不是要跟我犟吗?你犟啊!怎么这会儿老实了?就是欠收拾!”

孟引璋恨恨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就想扭过头去。他马上捏着她的下巴逼她转过脸来,咬牙切齿地威胁:“死妮子还不服气是不是?信不信我分分钟办了你?!”

他身上只穿着浴袍,腰间的带子系得松松垮垮,露出胸口结实的肌肉来。他整个人覆在她身上,肌肤的温度炽热而暧昧。孟引璋周身被他的雄性荷尔蒙包围着,本来又羞又气地瞪着他,可是听到他那句威胁,她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聂绍琛直觉她笑得不怀好意,黑着脸低吼:“笑什么笑?!”

孟引璋既然笑出来,也就不再绷着,她梗着脖子向他挑衅:“笑你!分、分、钟!”

后面三个字被她故意咬得很重,聂绍琛愣了一下才明白――

这小女人……居然敢笑话他时间短?!

28.第28章

聂绍琛凶神恶煞地朝她瞪眼睛,顿了一下也嘿嘿笑出声来,“死妮子,这可是你自找的!今天晚上我非弄死你不可!”

他说着就猴急地去扯她的衣服,她趁他松手的空档手脚并用地往床下逃,可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他拖回来压到了身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她尖叫着喊“救命”,他笑得又淫/荡又邪恶,“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叫得越大声,我就越喜欢!”

“破喉咙破喉咙!”

“乖,别怕……”

“死变态!”

“宝贝儿,哥哥疼你……”

“你滚开!唔……”

开始的时候,孟引璋觉得他是故意折磨她,动作特别慢,还时不时要停下,低声问她“疼不疼”,简直比他们第一次还要小心翼翼。

她被他挑弄得浑身发抖,只有咬着嘴唇摇头的力气。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矜持也不顾了,搂住他的脖子要求:“聂绍琛……你……你快点儿……”

这句话像是把聂绍琛点燃了,他的眼睛一亮,仿佛困兽冲破了藩篱,再也没有顾忌,开始酣畅淋漓地索取,同时也是毫无保留地给予。

孟引璋觉得魂都要被他撞飞了,脑子里空茫一片,唯一的念头就是深悔自己嘴贱,刚刚为什么要作死地求他快一点儿。

他的“分分钟”实在长得吓人。

俩人折腾了大半夜,身上都湿得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这样汗淋淋黏在一起很不舒服,孟引璋在他怀里挣了一下,可是聂绍琛非得肉贴肉地抱着她,宁可难受也不松手。

孟引璋刚才差点小死过去,窝在他怀里喘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觉得自己被这男人拆了一遍,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身体疲惫到了极处,人没了力气,也就没了火气。她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戳着他的胸口,有气无力地问:“哎,咱们今天晚上……是为什么吵架来着?”

聂绍琛的嗓音沙沙哑哑的,带着餍足后的疲惫和舒适,满不在乎地说:“谁还记得那个?”

“你就记得精虫上脑!”孟引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肌肉硬实得根本拧不动,又不解气地咬了他一口。虽然她也不记得吵架的原因,但是当时的气愤和委屈她还没有忘。她哼了一声,不满地控诉:“不管为什么吵架,反正是你欺负我了!还有……今晚上你都没戴那个,明天我还要吃药!”

他讶然问:“吃什么药?不是亲戚刚走?今天是安全期。”

“那也不是绝对安全。”她又埋怨,“你怎么不知道买那个?”

“哪个?”

她捶他一下,“少装傻!”

聂绍琛说:“在超市就看你盯着看了,还以为你会买,谁知道你看了半天也没动作。(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她又不满,“这种东西难道不该是你准备?”

“我哪敢?”他扬眉,“看你没拿,以为你不想呢。上次被你说成那样,这次我要是自己去拿那个,你又该乱想了。肯定说我一天都不肯放过你,你刚好我就想着做那事。”

孟引璋讶然,“我哪有你那么多心思?是你自己想得多!”

“还不都是被你逼出来的?你现在动不动就发火,我不小心点儿行么?”

被他说成母老虎,孟引璋气咻咻地反问:“你这么怕我,怕我不乐意,那你刚才还……”

她话没出口,他已经扬眉说:“刚才可不怪我,你今晚上撩拨我好几回了。”

“我哪有?!”

孟引璋有气无力地吼出来,自己也心虚,好像她不知不觉……真的有暗示过他。

眼看着她脸色又开始泛红,聂绍琛微微撑起身子,薄唇贴过来跟她咬着耳朵,“有没有无所谓了,我不和你计较。你说,刚才舒不舒服?嗯?”

“不要脸!”孟引璋脸上一红,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又捏住他的耳朵说,“聂绍琛我告诉你,别以为用个美男计就万事大吉!我想起来了,你刚刚把我踹下床来着!咱俩没完!”

此时此刻,聂绍琛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美滋滋的再激不起半点性子。他任由她捏着耳朵,一脸荡漾地只是笑,“好好好,没完!咱俩这辈子没完,下辈子没完,下下辈子都完不了。”

看他这副油腔滑调的德行,孟引璋使劲儿咬了他一口,心里却再也生不起气来。

之前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们也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地吵架,不知缘由的就和好了。

聂绍琛是天生的火暴脾气,她自己又喜欢犯拧,俩人常常是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不严重的时候就像这次,床头吵架床尾和,到最后他们都不记得是为什么吵。严重的时候掀桌子砸玻璃摔家具,就差把房子拆了,吓得管家半夜敲门来劝和,还惊动过保安和民警。

当时孟引璋气得恨不能捅他两刀子,可是事后想起来,却只觉得好笑。

她尤其记得有一次,聂绍琛发火一拳头擂出去,家里的穿衣镜“嘭”的一声就碎成了玻璃渣。他的手上扎满了碎玻璃,拳头鲜血淋漓的几乎都要废了。他这人真的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活像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可这二世祖就是气成那样,也从没舍得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这男人脾气坏嘴巴毒甚至还有点暴力倾向。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要他完美,只要他爱她。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也不是吵架,而是那些吵都吵不起来的,深藏在心底的委屈。从前没有说出来过,这一次……孟引璋只希望,不要再重蹈覆辙。

想到这些,孟引璋心头有点不安,脑袋凑过去在他胸口蹭了蹭。

聂绍琛胸口被她蹭得有点痒,抬起她的脸来,低低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孟引璋也不想在这时候扫兴,既然决定了和他再试一次,就在欢愉的时候尽情享受,至于将来可能冒出来的那些问题,就到时候再解决好了。她转开了话题,又戳着他的胸口问:“说!这几年,你有没有和别人做过这种事?”

他望向她的目光平静又坦然,“要是我说有呢?”

孟引璋心里“咯噔”一下子,觉得胸口处酸胀得不得了。她突然再也不想看他,低下头去,好半晌才闷出一个“哦”字。

——

自从嫁给聂绍琛,她就知道有些委屈自己是肯定要受的。

他这样的身份,想要做生意,少不得要出去应酬,必要的场合也难免逢场作戏。他算是圈子里洁身自好的,但有时候也有绯闻传出来,什么“信诚聂总夜宿某某明星香闺”之类。孟引璋看了只当没看见,从没因为这个去问过聂绍琛什么。因为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也是怕他觉得自己不懂事,嫌弃她是个醋坛子。

当然,也有心里发酸忍不住的时候。

有次他也是出去应酬,答应了回来吃晚饭,可是孟引璋等到了半夜也没见他人影。发了短信他没回复,想给他打电话,又怕打扰他做正经事。

对于自己关心的人,人们反而容易往坏处想。当时孟引璋就很着急,心想难道他真的出去寻欢作乐了?又或者是喝了酒,路上出了什么事?正胡思乱想着,聂绍琛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看到他进门,她顿时放了心,然而也涌出另一股怒气来。

偏偏聂绍琛喝高了毫无察觉,还大爷似的指使她做这做那。他一半是醉一半是装,就喜欢看她小媳妇似的伺候自己。他要她扶着他去洗澡,身子大半的重量压在她肩上,看她咬牙吃力的模样,他还恶趣味地偷笑了一下。

到了卫生间里,他又要她帮忙洗澡。她不跟喝醉的人计较,耐着性子帮他脱衣服,脱到只剩内裤的时候,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早上出门,穿的根本不是这牌子。

孟引璋如遭雷击,聂绍琛只当她是害羞,还使坏地把她的手往他腰上摁,低声蛊惑着,“脱呀,怎么不脱了?”

她听着他的声音,语调轻佻,此时觉得格外刺耳。她咬牙抬起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已经带了泪意,盯着他质问:“你今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声调发颤,聂绍琛酒意顿时醒了七八分,忙说:“被几个合作商拉着走不开,吃完饭去洗桑拿了。你找我了是不是?我手机没电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孟引璋指着他的内裤问。

聂绍琛这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又解释:“洗完澡总要换的是不是?你别多想,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我……我怎么会和别人有什么。”

孟引璋审度地盯了他一会儿,看他满眼只有坦荡和磊落。她是信他信惯了的,他又把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告诉她那是正规的桑拿房,他们也只做了按摩。

她再没怀疑他的理由,但是仍旧心里堵了什么似的,不依不饶地问:“那、你们那桑拿房里,有没有那种服务?”

他好笑地反问:“哪种?”

她看见他笑就生气,“大保健!”

这次他干脆笑出声来,又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喃:“有!我还跟他们学了一手呢,现在就给你来一次好不好?”

那一次,他格外用力地给她,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从未给过别人。后来还带着她去了一次桑拿房,少有人带着老婆来这种地方的,但来人是聂绍琛,服务人员也不敢说什么,只把恭恭敬敬把他们夫妻带去按摩。

孟引璋还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里面金碧辉煌的装潢,在她专业的眼光看来像是暴发户。她不喜欢那里纸醉金迷的气氛,但是平心而论,那里按摩小姐的手法真的不错。

那天,她被按得都舒服的睡着了。

她是习惯把发生的事都和江小薇分享的,后来给她打电话,吐槽这些男人们太会享受,同时还是觉得别扭,自己的老公裸着背,被一些陌生的女孩子按来按去,她总觉得是自己吃亏了。

江小薇听了就大笑,打趣她说:“孟招弟儿你就知足吧!你家聂绍琛多好啊,为了证明清白,还能带着老婆逛桑拿房,估计这阵子,他那帮朋友就指着这笑话活了!他那样的人,不嫖不赌就是好男人了,他对你真的不错,别乱想了。”

人们对有钱的男人总是格外宽容,寻常人理所当然该做到的事,到了这些有钱人身上,就变成了难能可贵。

这样的话听多了,孟引璋自己也被洗了脑。

就比如现在。

听到聂绍琛说“有”,她明明心里酸涩得要命,却还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聂绍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为了她素上两年多?再说,这三年里他们是离婚的,就算他有,她也不该计较什么……

29.第29章

孟引璋沉默半晌,聂绍琛用脚尖踢了她两下,“哎,我不过是逗逗你,你还真信啊?”

孟引璋一下子抬起头,急怒地问:“耍我好玩是不是?”

他居然还振振有词:“谁让你弄出个徐腾辉来,让我心里堵了那么久。[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让我疼,我也一定要让你疼,这样才公平。”

“你可真小气!”

“对你我一向小气。”

话起了头,孟引璋又提起那个女明星,“那你说,唐卓说的那个女明星到底怎么回事?”

聂绍琛终于不再吊着她,慢悠悠地说:“知道Lara么?”

孟引璋不太记得这些演员的英文名字,皱眉问:“哪个Lara?是演《末世灰姑娘》的那个么?”

“对,就是她。”聂绍琛说,“中文名叫贝拉的。”

她一听就又冒酸水,“贝拉?你叫的可真亲热!”

聂绍琛呵呵地笑,“又想什么呢?我是不记得她姓什么了。”

“人家姓陈!”陈贝拉是这两年崛起的影坛新星,非常有性格的演员,气质偏冷,男女通杀,赢得粉丝无数。孟引璋也喜欢看她的电影,但是想到她和聂绍琛居然有关系,顿时没好气,逼着他问:“你快说,你和她到底怎么了?”

聂绍琛惯会打太极,不答反问:“还记得……在七重天,我喝醉的那次么?”

“记得,怎么了?”

――

离婚以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聂绍琛在潜意识里都觉得,孟引璋没有和他分开,不过是闹闹脾气,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闲来无聊,他也注册了网络社交账号,悄悄关注了孟引璋。她最新的那条状态,让他如遭雷击,瞬间明白她是真的离开他了。

她说:“从明天起,做一个正常的人。洗脸、刷牙、按时起床。”

下面二十几条回复,都在祝贺她重获新生。她一一回复过去,告诉朋友们她要忘掉过去奔向未来,还说什么让帅哥们在将来等着她,她正在路上策马狂奔。

网上的调侃本来当不得真,但聂绍琛看在眼里,那一个一个的黑色小字,一笔一划都成了针芒,直戳到他眼睛里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他还陷在过去里出不来,可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掉,甚至已经算计着去找别的男人。

他有多不甘心,多想冲过去把她抓回来,最好是关起来、锁起来、绑起来,让她哪里都去不了,就留在他身边陪着他。

天都到霖江连二百公里都不到,开车过去不过一个多小时。

把她抓回来太容易了,威逼利诱恐吓强迫,他样样都想过,但是哪一样他都做不到。那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怎么舍得真去逼她?

不舍得,也不敢。

他怕她离开他,但是更怕的还是她恨他。

于是就只能忍。

那些日子算不得颓废,他在孟引璋面前随性粗犷,但其实是克己自律的人,再怎么空虚也从没荒废过工作。甚至因为少了她,那些空白急于填补,向来主张劳逸结合的人,也做了好一阵子工作狂。

信诚到了他手上,发展实业之外,也开始做资本投资。钱生钱比物生钱来得更快,他在财富排行榜上的名次也愈加靠前,但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数字上的变化罢了。他雄心勃勃,影视娱乐行业也开始渗透,试水投资了一部文艺片,就是孟引璋口中的《末世灰姑娘》。

那片子其实情节很老套,不过就是个平凡女孩嫁入豪门的故事。陈贝拉当时出道不久,演技也稍显稚嫩,但她演的那个灰姑娘自尊又自卑,好强又脆弱,活生生就是孟引璋的翻版。

聂绍琛一见就如同被戳了心。

后来他大力支持那部片子,陈贝拉捧回首座奖杯,笑言要报聂总知遇之恩。庆功宴上她悄悄塞了纸条在他手心里,他展开,纸条上是用口红写下的电话号码。

那样滟潋滑腻的红色,仿佛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吻在他的唇上。他一抬头就是陈贝拉带着诱惑的笑脸,唇色红润晶莹,和纸上的一样诱人。

聂绍琛是凡夫俗子,那样的时刻,没有动情,但是动了欲。那欲望里多少也掺了赌气,孟引璋能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凭什么他就不能?他有的是机会,有的是女人喜欢,他像是要向孟引璋证明,更像是要向自己证明,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一时情思涌动,他收了那纸条,拨了那号码。

夜半时分,佳人赴约,她一进门,他就把她压在了门板上。积攒了多时的欲望亟需纾解,紧贴着他的那具身体温热柔软,多美的女人,多好的夜晚,聂绍琛想,他应该满足。他拥着陈贝拉亲吻,可真的纠缠起来,才发现哪儿哪儿都不对。

这不是孟引璋。

陈贝拉期待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聂绍琛停了下来,他竟然觉得惶恐,如果真的做了……那孟引璋回来怎么办呢?虽然她走得那么坚决,虽然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当时以为她回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是……万一呢?

他终于还是放开了陈贝拉。

当天晚上,他出了酒店就独自开车去了霖州。

他在那里晃荡了一整天,像个变态的跟踪狂,看着孟引璋上班下班。早上她迎着朝阳出门,中午和同事们有说有笑地吃饭,晚上离开公司,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充实和满足,甚至她没有回家,还有心情邀人去逛街。

离婚之前的那段日子,她形容消瘦,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可那时她全身都带着光彩,整个人也圆润了不少。

聂绍琛想,原来离婚之后,她真的比原来过得更好。

当晚他叫了盛沣和唐卓,在酒吧里狂饮半夜。盛沣他们看不过眼,给孟引璋打了电话,这才有了她记忆里七重天的那一夜。

――

时过境迁,如今再听聂绍琛提起来,孟引璋才知道,当初她的一言一行,对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

从来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孟引璋更紧地缩在他的怀里,低声解释:“其实我那时候……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洒脱。我只是自欺欺人,我、我也并不好过。”

聂绍琛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他微笑着说:“没关系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又回来了不是么?”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气氛难得的宁静温馨,聂绍琛却长长叹息了一声,不无遗憾地说:“说起来,那个陈贝拉真是很漂亮,比有些人强多了。”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朝孟引璋瞄了一眼。

她是气都生不起来,只朝他翻了个白眼,“和你说话真是不能多,你就会拿我寻开心。”

他低低地笑,“是啊,就是拿你寻开心。”低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她疼得皱眉,他却是得意洋洋,“看到你就开心,怎么都开心。”有些话,衣冠整齐的时候难以启齿,非要到了彼此坦诚相对的时候,身体没了距离,心也仿佛没了距离,这样才好意思说出口。

孟引璋心里一甜,但也和他一样口是心非,“你就知道损我,认识你这么久,就没听你夸过我一次!”当然知道他是故意,但被打击得多了,有时候也会不开心。

聂绍琛就笑,“好,现在就夸你。”他咬着她的耳朵,呢喃说,“怎么比原来更紧了,嗯?”

孟引璋脸色一红,抬手就推他的头,“你这也叫夸!”

“怎么不叫?”他不依不饶,抱住她说,“真的,比原来更好了。”

孟引璋咬咬牙,索性也说出口:“两年多了!当然……当然……”

他却堵住了她的唇,“不是两年多,三年多了。”

“刚刚你还提起七重天,那次你忘了?”

“我没忘,我永远也不会忘,但是我希望你能忘了它。”说话的时候他也不肯老实,需索的嘴唇在她肌肤上一直轻轻地蹭,那声音更显得嗡嗡的,含混如同呓语,“忘了那次好不好,就记得现在,记得我对你好的时候。”

孟引璋微微一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刚才……还以为他是故意,原来不是,他是真的小心。

上次在七重天,他下了重手,把她弄得很疼很疼。她在他身下呜呜咽咽地哭,他只当她是恨他。其实并不是,她是难过,明知道这是末日欢愉,结束了就再也没有了。

事后她也从没为那次怪过他,是她伤了他的心,内疚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他?但是这件事却被他放在了心上,还一直心心念念记到了现在。

孟引璋突然觉得心疼。

如果连那次他都如此在乎,那么他从前说过的做过的,她以为是伤害了她的那些事,他是不是更加自责难过呢?

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冲动愈加强烈,孟引璋抱住了他的腰,低声说:“我们都忘了吧……不只是那件事,从前那些不好的事都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聂绍琛静静看了她好半晌,才把她的头压在胸口,沉声说:“好。”

30.第30章

第二天两人一起出门上班,快要经过药店的时候,聂绍琛不由放慢了速度。(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昨天虽然是她的安全期,但毕竟不是百分百安全。他本来不该那么急切,但是忍了两年多,和心心念念的人共处一室,耳鬓厮磨干柴烈火,他是实在没忍住。

现在想起来,后悔也晚了,想让她下去买药,可那话在嘴边绕了几次,怎么也没法说出口。事后药伤身体是原因之一,还有以前……

――

以前他们为孩子的事闹过不愉快。

自从有了肌肤之亲,聂绍琛对避孕一直就很小心。

刚结婚的时候,他和孟引璋商量好,两三年后再要孩子。他给她的说辞是她还年轻,刚毕业的大学生,马上就生孩子对工作影响不好,孟引璋也同意了。

他怕她伤身体,舍不得让她吃药,所以每次都是他做措施。但凡事都难免意外,有次结束了他去浴室清理,发现措施没做好。他没办法,第二天只好买了药放在她床头。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在僵持中,孟引璋又丢了工作,整天闷在家里。

新工作迟迟找不到,很多公司就是嫌弃她已婚未育。

她那时曾想,反正现在也没工作,不如先生孩子。怀孕期间可以多多学习,保证和市场不脱轨,等孩子稍大一点,她一个已婚已育的女人,再出去找工作或许就容易一些。她曾经提议想和他生个孩子,但是被他含混地拒绝了。

女人在这方面都敏感,自己的丈夫不想和自己生孩子,谁能不在乎?更何况聂绍琛并不年轻了。虽然她当时并没说什么,但已经埋下了心结。

现在她看了看他放下的那盒毓婷,勾着嘴角冷笑了一声,把药片倒出来直接就送进了嘴里。他站在旁边,还端着给她倒来的温水,小心递过去,可她看也不看一眼,更没有伸手去接。她的嘴唇紧抿着,两腮微微鼓起又落下,好像不知道苦似的,竟然把药片一点点嚼碎了才咽下去。

聂绍琛心里针扎似的,皱着眉头,不由轻声喊她:“招弟儿,我……”

她猝然抬头,竟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笑他,更像是自嘲。怒到极处,她也会口不择言,直戳人的痛处,讽然问:“怎么?双保险你还不放心?”

他急声解释:“不是,我是昨晚看到安全套破了……”

她又笑,“呵,你看得可真仔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他那时不能给她一个孩子,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于是只能沉默。

她也沉默片刻,突然扬声问:“你不会以为是我故意做的手脚吧?”

“当然不是!”

她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望着他说:“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我知道你是不放心。这次的药我吃了,你也知道这药吃多了不好,以后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就去医院上避孕环。”

“招弟儿……”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她翻身躺了下去,只留给他一个僵直的背影。

那时她眼睛里的哀凉,聂绍琛一辈子也不能忘。

最早追到她,是用藏在口袋里的一颗糖。他承诺过要一辈子给她买糖吃,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安稳,让她甜蜜一生。然而生活比想象的更难,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真的和她生活到了一起,才发现除了钱,他并不比寻常男人多什么。甚至他的家庭,还为这段婚姻带来了重重阻力。孟引璋和他在一起,没能尝到爱情的甜蜜,尝的更多的却是生活的苦涩。

他多想告诉她,不是他不想要孩子,可那些解释的话,他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

而现在……

聂绍琛还纠结在往事里,孟引璋倒喊了他一声:“前面药店停一下吧,我去买药。”

他抿了抿嘴唇,明知故问:“……什么药?”

孟引璋笑,“事后药啊!你装什么装?减速这么半天了,不就是要放我下去买药?”

聂绍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僵,脚下机械地踩了刹车。

车子在药店门口一停,孟引璋马上转身要下去,却被他突然伸手扯住了。

她诧然回头,疑惑地望着他。

他嗫嚅两声,才开口解释:“招弟儿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不想和你要孩子,是我们现在关系还不稳定……我当然是很希望你能回来,但我并不想用一个孩子来绑住你。我不要你有任何负担,如果你肯和我复婚,我希望你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感受。”他磕磕绊绊地说完,暗自一咬牙,才敢定睛看她,“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孟引璋点头,“我当然明白,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聂绍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昨晚是我莽撞了,你不怪我就好。”

他如今真是小心得过分。

买个安全套要看她的反应,她没拿他就不敢提;亲热的时候束手束脚,非要她说出那句“快点儿”才能放得开;现在她不过是要吃个事后药,他也瞻前顾后,犹豫成这个样子。

意外谁都有,吃事后药的确不好,但孟引璋也没觉得是多了不得的事。

她看着聂绍琛,自己也想起从前的不愉快,如今再回忆,一点气都生不起来,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只觉得心疼。

多高傲的男人,她见过他和人谈生意时杀伐果断的样子,可到了她面前,小心得像是换了个人。她和他拌嘴赶他走的时候,他说过一句“人在屋檐下”。当时听了只觉得是玩笑,现在细想,他也真的是处处在向她低头,一低再低,低无可低了。

孟引璋咬咬嘴唇,有些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稍稍加了几分力气,算是对他的安抚。

聂绍琛另一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也用动作告诉她,他明白。他是难得的正经又温和,微勾着唇角说:“快去吧,再不去你上班要迟到了。”

――

孟引璋买了药,回到车上就想囫囵吞了。但是偏头看看聂绍琛,怕自己这样又让他想起以前,勾起他的内疚来。所以先把药收起来,到了公司才用温开水送下去吃了。

聂绍琛是男人,再怎么关心孟引璋,也难免粗枝大叶。以前只粗略知道事后药伤身体,也没细查是怎么个伤法。

他现在留在霖州,外人只当他是规划软件园的管理,其实他大半是为了孟引璋。软件园这边有他的办公室,但是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不多。批注了几份文件,他心里恍惚着还是放不下孟引璋,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毓婷”两个字。

他在出来的结果中点开了百科,不良反应那一项里的说明让他看了就难受。恶心、呕吐、乳/房触痛、头痛、眩晕、疲劳,还有子宫异常出血……

忍不住想给孟引璋打个电话问问,又想着她在工作,怕不方便接,所以发了个短信过去:吃了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有的话别强撑,给我打电话。

孟引璋正在做唐卓那栋别墅的3D效果图,看了他的短信,又心疼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又怕他心思太重自己乱想,还是出门到楼梯间去给他打电话。

电话一打马上就接通,她没开口,他已经紧张地问:“怎么了?真不舒服?”

“没有!”她缓缓地说,“聂绍琛你别这么紧张,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其实吃完了,的确有点恶心难受,但看他紧张成这样,她哪里还敢说?她反过来安慰他,到底也是私密的事,所以声音压得很低:“这也算常用药了,好多女人都吃过,真的没什么。”

聂绍琛却叹了口气,倒不只是为了这次让她吃药,还有从前发生的一切……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让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去受她们受过的罪,现在看来是我太自大了。以前我办不到,现在还是没法办到。”

“你不用这么想啊!”孟引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心思这么重,明明昨天晚上两人还好好的,她不安地问,“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的?”

“多愁善感”这词,孟引璋也觉得用在他身上不合适。

果然,聂绍琛听了就笑,“关心你一下而已,别想多了。”他转了话锋,“你没事就好了,晚上也不用来接我。我这边事情少,等会儿就回去。”又问她,“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万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天,聂绍琛早早回家做饭,在电话里问她吃什么。

孟引璋觉得新鲜,想到他现在这么重的心思,也许指使他一下反而更好,就不客气地报了几样。他一一答应,又叮嘱她回家路上小心。

打完了这通电话,孟引璋觉得连事后药的副作用都没有了,本来有点头晕恶心,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神清气爽,工作也格外有效率。

只是到了晚上,总监过来一趟,又通知他们加班。结果孟引璋一忙到了九点多,晚饭也是在公司吃的外卖。等终于下班的时候,她晃着脖子活动几下筋骨,习惯性拿出手机来一看,才发现不久前聂绍琛还发了信息给她。

她点开一看,他说的是:

什么时候回来?饭在锅里,我在床上。

31.第31章

孟引璋车技不算好,尤其是走夜路的时候,每次都是小心翼翼,把车开得堪比蜗牛。[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可是这次,也许是因为“饭在锅里”,也许是因为“他在床上”,她竟然归心似箭,从前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家。

车子停好,她朝自己那栋居民楼走过去。

到了大门口,一抬头看着楼上,一格一格的小窗里都透出橘色的温暖灯光,其中有一盏,就是为她亮着的。有多久没在外面看到过自己家里的灯光了?此时她站在暗沉沉的黑夜里,仰望着万家灯火中属于她的那一盏,突然觉得心都被照亮了。

爬上楼梯走到门口,她习惯性地掏出钥匙来,想了想又放回去,抬手敲响了房门。

果然,不过片刻聂绍琛就迎过来开门,精赤着上身,毫不吝啬地在她面前展示身材。

他像是刚洗过澡,宽阔的胸口上还带着水珠,因为离得近,她眼前就是他健美的肌肉,连男人肌肤上细腻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饶是亲密过多次的人,孟引璋也略略红了脸,掩饰着那点羞涩,皱眉埋怨他:“现在天也不热了,你就不能穿件衣服?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暴露癖!”

聂绍琛把她拉进屋子,随手关了门,倒笑了起来,“以前家里人多眼杂,让那些佣人们看了我,你不觉得亏么?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我突然觉得这小房子也有小房子的好处。”

孟引璋白了他一眼,“越来越流氓!”

他也不和她争,只穿着条条纹睡裤在家里晃来晃去,他问:“现在饿不饿?晚上我试着煮了芒果菠萝粥,味道还不错,尝一点?”

她晚饭吃得并不少,现在本来不饿,听他这么说,就洗了洗手坐到了餐桌边,“那我要一碗。”

粥一直温着,他一边端着碗给她盛,一边埋怨了一句,“你现在还真是把我当佣人使唤啊?瞧瞧你坐得,心安理得!”说着已经走了过来,把水果粥往她面前重重一放,没好气地说,“快吃吧!没良心,连句谢谢也不说。”

孟引璋听着他唠叨,也不理他,只低头笑着喝粥。

聂绍琛伺候好她,才准备到卧室里去套件上衣。他也不是真的暴露癖,刚刚给她开门的时候,他才洗了澡,只套了睡裤还来不及穿上衣,听到敲门声就立刻趿上拖鞋过去了。其实明知道她有钥匙,事后想想当时的急切,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望四十的人了,在她面前总是犯傻。

他刚进了卧室,倒又听见敲门。

孟引璋也诧异,这样晚了,谁还会来?她放下勺子走过去开门,手刚搭上把手,聂绍琛打着赤膊又出来了,“你约了人来?”

“没有啊。”她的动作一时顿住,“这么晚了我能约谁?”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聂绍琛已经大步走过来,轻轻巧巧把她一扯就拉到了自己身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这么点小事,他也要竖起眉毛教训她:“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你又没约谁,一个女人也敢随便给人开门,说你没脑子还不爱听。”

一边说着,就挡在她前面开了门。

光线从门内涌向门外,江小薇一晃眼,再定睛看到的就是男人赤/裸的胸膛。她张嘴惊呼了一声,抬头才认出是聂绍琛,惊诧地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聂绍琛倒是马上反应过来,一脸的泰然自若,含笑叫了她一声,“江小姐,好久不见了。”

“呃……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样的见面,江小薇尴尬,孟引璋也尴尬。忙把聂绍琛拉到了一边,喊着江小薇进来,“小薇?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江小薇愣怔片刻才回过神来,眼神躲闪着不好意思往聂绍琛身上瞟,就只盯着孟引璋,话也说得啰嗦,仿佛要掩饰什么似的。

她一五一十地说:“嗨,别提了。我们班上有个学闹着生要退学,我联系他家长,可这熊孩子留的号码居然全是空号。我问他他也不肯说,好在知道他是本市的,有他家庭地址,只好亲自家访一趟了。”江小薇叹了口气,“他父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和我说了半天不让走。他家离你家近,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就顺道过来了。没想到……”她这才朝聂绍琛虚看了一眼,以示礼貌,讪讪地说,“没想到聂先生也在。”

孟引璋和聂绍琛同居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江小薇,被她这么撞破了,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好在聂绍琛识眼色,看她们在沙发上落了座,只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茶几上,就温声说:“你们先聊,我回房去处理点公事。”

江小薇接了他的水杯,客气地说:“聂先生你忙!”

聂绍琛对着她温文一笑,那神色坦然郑重,仿佛他不是打着赤膊,而是平常时的西装革履。

等他回房后,江小薇才松了一口气,把水杯一放,凑到孟引璋耳边就开始埋怨:“好啊你!什么时候和你前夫暗度陈仓的?都不告诉我一声!”

孟引璋也压低了声音说:“前几天!哎,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吗?”

江小薇也不是真怪她,马上又笑起来,“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你呀,嘴上说得狠,心里就没放下过人家!”

“我哪有?”

“你哪没有?”江小薇戳穿了她的口是心非,“你要不是心里有他,这么几年了,我知道的就好几个人追你,条件都不错,都和你挺合适的,你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和徐腾辉吹了以后,更是连和男人见面都不肯了,一副守身如玉的样子,不是为他是为谁?”

“我……其实真不是为了他。”

那时候她只是不想勉强自己,然而确实没有和聂绍琛重来的意思。她是个经不起打击的人,受了一次伤,就像蜗牛缩回壳里,再也不想出来了。这次要不是聂绍琛主动找来,她恐怕永远也没有再和他试一次的勇气。

她说得犹豫,江小薇接口却非常快,“不是为了他也是因为他。”说着就摆了摆手,“你和我解释这个干什么?你们俩这又黏到一块儿了,这还不是破镜重圆的意思?”

二人世界里酝酿出的那些甜蜜,有了外人掺进来,瞬间就变淡了不少。

这让孟引璋乍然回过神来,再爱的两个人也不会只生活在二人世界里,他们还有朋友、家人、事业……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不是一朝一夕的恩爱就能让她做出决定的。

她缓缓地说:“先试试吧,我们的问题其实挺多的,有的已经解决了,但是有的……慢慢来吧,就当重新谈一次恋爱好了。”

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私事,江小薇不越矩,关心了几句就不再多问,她说出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你们的事你慢慢想,我只祝福不干涉。哎,跟你说正经事,我这次是给你当财神爷来了。”

孟引璋笑,“怎么?你买了房子要我装修啊?”

“我哪有那个钱?”江小薇说,“是咱们学校。霖大不是刚建好了新校区吗?那边的综合楼、图书馆、文浩馆、四个食堂……一大堆的地方等着装修。这次校方是打算公开招标,我和工程部那边的人挺熟的,而且你又是咱们学校出来的,这肥肉我们合计着留给你呢。”

“我?”孟引璋皱眉,“这么大工程,我们公司那么小,能行吗?”

“怎么不行?学校的装修不像住户,要求繁琐,这边你只要保证一个格局大气、视野开阔,剩下的细节没人仔细挑,比你设计别墅简单多了。”

“那……公开招标的话,这么大的工程,竞标的肯定不少大公司吧?”

江小薇听了就嘿嘿地笑,“的确不少。不过我们仔细筛选了一下,你要是也来竞标,那劲敌基本只有一个。”

“谁?”

“江正平。”

江正平是江小薇的父亲。十年前,江小薇的母亲重病,江正平恰在那时出轨,甚至发妻死后不到百日就迎娶了小三过门。

因为这个,她和父亲关系非常僵。她连爸爸都不叫,提起他的名字,还是冷笑,“江正平的公司现在也有设计部,打算试试水,你要是真想做,我把他标底告诉你。到时候,你们公司拿到这项目就是十拿九稳。你立了大功,这项目自然给你负责呀,你还愁不发财升职么?”

这样的好事,孟引璋听了也心动,但还是犹豫着,“……你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江小薇满不在乎,“江正平这几年一直向我示好,我知道他心里也有愧。哎,烦他归烦他,但总归也是我爸。我拉不下面子接受他的讨好,不过我要是坑他一次,他心里兴许也能好受点儿,就当他还了我妈的债。”

江小薇嘴硬心软,这样一说,孟引璋也觉得有道理,可想起刚接了唐卓的别墅设计……她又说:“可我最近刚接了个别墅,挺大的,我怕到时候忙不过来。”

“哪有什么?设计师两个项目双开的有的是啊,那别墅你做好了设计图,具体工作交给别人好了,又不会耽误学校这边的事。”

孟引璋在现在的公司做了两年多,因为工作能力不错,人又细心,设计费是见涨,从最开始的每平米五十块,到现在每平米将近三百了。但是她这人不爱出风头,也不太会交际,手头上又没什么撑得起台面的资源,所以职位一直没变,还是个最底层的小设计师。

这年头,什么地方都是“工字不出头”,不当个领导,只是打工,做得再好也难出人头地。

江小薇一心替她考虑,想到如今她和聂绍琛又走到了一起,为她分析说:“从前你也说过,你和聂绍琛以前那么多矛盾,大半也是因为你太不自信。聂绍琛那么厉害,你没点社会地位,在他面前怎么自信啊?现在你在公司里出了头,好歹也能离他更近点儿,你说呢?”

她的话,孟引璋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说:“好,我好好考虑一下。嗯……等我和聂绍琛商量一下,马上给你答复。”

江小薇嗤笑,“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得事事向他请示了?还以为重来一次你能翻身做主人呢,结果还不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我哪有?就是听听他的意见啊!”

“那行吧,你们好好商量。”江小薇打了个哈欠,叹息说,“本来我是指望,今天就赖你这儿不走了呢,没想到你居然把前夫招进来了。我这电灯泡也不能瓦数太大,你没事我就先撤了。”

她们也好多日子没一起睡过了,孟引璋想留她,“别呀!就在这儿吧,都这么晚了。”

江小薇朝卧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你家那位睡哪儿啊?”

“沙发呗!”她拍了拍身下坐着的沙发,“这沙发挺大的吧?他自己说的,就为了等不方便的时候他出来睡。”

江小薇想了想,突然缩了缩脖子,摇头说:“还是算了。一想到要睡他睡过的床,还和他抢女人,我这心里就发毛。你家那位太招人发怵了,我呆着也不自在。”

孟引璋不解,“他有什么地方让人发怵啊?”

明明就是个活逗比。

江小薇就笑,“那是他不让你怵!外人眼里他多瘆人你知道吗?”

“他怎么瘆人了?”

江小薇说:“你不知道他把他那帮堂兄弟整成什么样?一个进监狱一个逃出国,他一个叔叔也被气出脑溢血,昏迷到了医院现在还没醒呢。外头人都传他六亲不认,我看呀,他是只认你一个了!”

32.第32章

聂绍琛和聂家人关系不好,孟引璋早就知道。(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这也不奇怪,豪门中少有一家人关系和睦的。钱和感情好像总是冲突,有了钱,爱情亲情友情,就都远了。不过孟引璋不知道,他们居然僵成这样,简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江小薇三言两语,她已经脑补了一出兄弟厮杀的狗血剧。显然,“活”的是聂绍琛,“死”的是他那些叔伯兄弟们。

孟引璋不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没听他说过啊。”

“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江小薇笑,“我看他是瞒着你还来不及呢,在你面前恨不能当朵小白花。不过他这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顶多从江正平那些朋友嘴里听个一言半语。反正你家聂绍琛是今非昔比了。当初你和他离婚,正是他最难的时候,把和安家联姻得到的股份都挂牌出售了,人人都说他要撑不住。可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神通广大,他的股份刚出手,安家股值马上大跌,把他前岳父拖得半死不活的。后来他又向自己本家那些兄弟们下手,一次比一比狠,弄得他们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而且我听说,现在就连他老爸和后妈都要受他掣肘。如今聂家就是他的一言堂,他说什么是什么,别人半个不字也不敢说了。”

孟引璋听着这些,觉得无论如何跟那个惹她生气、逗她开心、给她做饭的男人挂不上钩。

商场上诡谲多变,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事太多,孟引璋不是没听过,但总也联想不到聂绍琛身上。现在听了江小薇的话,一时就有点沉默。

孟引璋也不是当年那个未曾涉世的小女孩了,明白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你怎么能指望他是吃素的?

聂绍琛能把生意做成这样,肯定有他自己的手段,她并不为这些事就怕他或者嫌他。但江小薇有些话确实让她茫然,她说他们离婚的时候,正是聂绍琛最难的时候。那些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只顾着自己伤心,倒从来没关心过聂绍琛当时的情况。现在一听,就忍不住问:“我们离婚的时候,他有什么难处啊?”

“我也就知道一点皮毛,好像是和他前岳父那边闹翻了,然后信诚业绩下滑,聂家人也针对他。”

聂绍琛和安茹是和平分手,后来和安家也保持着商业往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闹翻,再问江小薇,她也不知道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孟引璋好奇,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江小薇碰了碰她胳膊,“喂,你可别胡思乱想啊!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知道,聂绍琛那样的人,对自己亲爹都狠得下心下得去手,就对你一个人这么好,你可知足吧!”

孟引璋笑了笑,“行啦!我知足!哎,你怎么老为他说话呀?到底是谁的朋友啊?”

“我哪里是为他说话?我是怕你错过了极品,将来一个人后悔地哭。”江小薇叹了口气,“从前我恨江正平恨得跟什么似的,总觉得他就是天下头一号的坏男人了。现在年纪大点儿,见的事情多了,发现三条腿的好男人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呢。但凡有两个钱,哪个不是满肚子花花肠子?有的还公然弄出个后宫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左拥右抱,人家得意着呢。这么一比,真觉得你家聂绍琛特别难得。你和他好好处,有什么问题说开了,可别不明不白就分开了。”

孟引璋点头,“知道啦!”

江小薇唏嘘了一声,“看到你们又在一起了,我都相信爱情了。”

她自己也有个忘不掉的人,知道那人不会回来,孟引璋想到了也不去提,只说:“别瞎感叹了,你赶紧找一个是真的。”

到了一定的年纪,朋友之间的话题就固定了。不论什么样的开头,最后绕着绕着,总能绕到男人身上去。有男朋友的要么秀恩爱要么诉不平,没男朋友的四处求介绍,或者就是被人催。这样的日子都习惯了,也厌烦了,江小薇摆摆手说:“得了,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时间也不早,我该回去了。”

刚被她拒绝了一次,孟引璋也不再留她,把她送出门,回到沙发旁把聂绍琛泡的柠檬水喝了,静了一下,这才到卧室去找他。

——

聂绍琛正倚在床头上,用手机发邮件,见孟引璋进来,只瞭了瞭眼皮,懒洋洋地问:“和江小薇说我什么了?”

孟引璋过来爬上床,“你怎么知道我们说你了?你是不是偷听了?”

他呵呵地笑,“这还用偷听?想也知道,肯定凑在一起说我坏话。”

“哪有?小薇一直夸你来着。”

“夸你厉害!”

“哦?”他挑眉,“我厉不厉害,应该只有你知道啊,她怎么会知道?”

孟引璋拿起枕头就打他,“正经点行不行?”

他伸长手臂放下手机,一下子把她扯进怀里,夺了她手里的凶器随便一扔,笑着说:“又打不过我,还总想着使用暴力,自己说,是不是故意找虐,嗯?”

“先不跟你闹!”她从他怀里挣出来,盯住他问,“江小薇刚说,我们离婚的时候,正是你最困难的日子,你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聂绍琛凝住表情,向床头一靠,随口就说:“她知道什么?你别听她乱说,没什么事。”

“你别敷衍我!”

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没敷衍你。当时……做生意嘛,总是有赚有赔的,当时确实是低谷期,不过都过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咬唇审视着他,又问:“那你和安家……”

“你别问了。”聂绍琛坐直了打断她,“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

“你说了我们以后要互相坦诚的。”

“我说的是在我们感情方面。安家也好聂家也好,那都是生意上的事,和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我说了你也不懂。”

聂绍琛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生意上的事,从来不让孟引璋插手,就连公司都不许她进。

他们信诚各个行业都有涉猎,投资过别墅区和工业园,当然也少不了设计部。孟引璋失业的那些日子,曾经提议过干脆去信诚上班。当时他就拒绝说:“你别去。你去了太麻烦,人们是把你当员工还是老板娘?到时候管理混乱,影响不好。”

孟引璋说她可以隐姓埋名,反正他们也是隐婚的。他还是拒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就算能瞒住,你去了我也分心,还是不要去。”

孟引璋敏感又乖觉,被他拒绝了一次,往后就记得清楚,他生意上的事她再也没问过。

到了现在,他还是这样的口吻,她不至于生气,但是心里也发堵,郁郁地说:“好吧好吧,你的事我不问。那我的事,能不能问问你啊?”

聂绍琛把她搂过来,手臂环着她的脖颈,低笑着解释:“别不高兴,生意上的事都是麻烦,你知道了也帮不了我什么,白让你烦心。”

“我知道我帮不上你,可是你要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也能好受点不是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困难,而且早就过去了。哎,怎么又绕回去了?”聂绍琛转移了话题,“说你的事吧,遇上什么麻烦了?”

“也不是麻烦。”孟引璋把江小薇给她寻来的生财大计一五一十说给他听,然后纠结地说:“这机会的确好,我很想试试。但是唐卓的别墅我设计了好久,那个方案我自己也特别喜欢,真是当成自己的家在设计的。如果交给别人,那多多少少都会加入他们自己的风格,我的方案就被破坏掉了。所以我特别想亲自盯着,把那个别墅的装修做好。聂绍琛,你说我该怎么做啊?”

聂绍琛掀起眼皮睨着她,“我说了你会听?”

“当个参考意见嘛。”

聂绍琛深吸一口气,慢悠悠地说:“要我说的话,直接推了江小薇那个所谓的生财大计,你就专心设计唐卓的别墅好了。”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为什么?”

“三个原因。”他说,“第一么,你得知道自己更想要的是什么。设计好唐卓的别墅,圆的是你的设计梦,让你离成功的设计师更近一步;如果接了江小薇说的那项目,也许可以升职加薪,在你们那小公司当个总监之类。你自己想想,你更想要什么?”

孟引璋想了想,“都想要。”

他抬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浑浑噩噩,仔细想了么就说?就你这糊涂样子,要是到信诚来连初试都过不了。”

“好好说话,你动什么手!”她揉着额头抱怨,“就知道打击我!你以为我稀罕去信诚?”

聂绍琛笑,“不是打击你,是你根本连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自己的优势劣势都分不清。”

“那你说,我的优势劣势是什么?”

33.第33章

孟引璋侧身,头枕在他肩膀上,仰头等着他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而他垂着眼皮睨她一眼,惹得她又不满,“翻什么白眼,你快说呀!”

聂绍琛笑了笑,“我在仔细地想,你到底有什么优势。”他长舒一口气,慢悠悠地说,“你这人死心眼,做什么都不会偷懒,所以给人家做设计实心用事,多少也算有点天赋,这勉强算优势吧。可你的劣势就太明显了,人际关系上面一窍不通,当个员工还行,真升职当了领导你会管人?”

孟引璋不服气,“我怎么不会?”

“那你说,要是你真的接手了你们设计部,先辞退谁?”

孟引璋皱眉,“辞退?我们部门挺好的呀,不非要一当领导先炒人立威吧?”

“不是立威,你不觉得你们人事关系有问题?”

她摇摇头,“不觉得。”

聂绍琛抿抿嘴唇,“所以说你在这方面没脑子。你们部门是不是有个叫张启明的,大家都对他不怎么满意吧?”

孟引璋讶然,“你怎么知道张启明?你……”

“我没监视你!”知道他要问什么,他没好气地打断她,“那天和唐卓他们一起吃饭,听你和你那女同事说的。”

那天她和曾恬的确抱怨了两句公司里的事情,好像也提到了张启明,但就一顿饭的时间,他能听出什么?

她还没开口问,他已经说道:“听你们聊了几句,这人很不像个男人,这样的人,男人缘不好女人缘更不好。我要是做你们领导,早就把他炒了。”

“他是招人讨厌,可是也不到被炒的地步吧?大家出来打工,都是给老板卖命,谁也不容易。他平时被孤立也算可怜了,又没犯什么大错,哪里就至于被炒鱿鱼了?”

聂绍琛呵呵地嗤笑她,“圣母心又泛滥了?都跟你说了,这样的人留着,只会影响团队协作,就是害群之马。要是合作性不那么重的部门,留着也就留着了,没什么大不了。关键你们这是设计部,有大项目都需要团队完成,他这样的人,谁会愿意和他合作?”

孟引璋仔细想想,平时有什么协作项目,的确没人愿意和张启明一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她撇撇嘴,又说:“可是我们老板也没辞退他啊。”

聂绍琛摇摇头,“这就是你们公司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几个设计师功底都不错,老板自己也是行家,业内口碑也好,为什么几年了还是这个规模?你们老板仁柔有余魄力不足,总想着当好人谁也不得罪。该炒的人没炒这就是奖罚不分明,从另一个角度讲就是犯众怒,这是他的失误。其实你就算当员工,也该和张启明这样的人划清界线,这样才能站到大部队里去。”

孟引璋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老板什么样?”

他一挑眉,“唐卓告诉我的,他和你们老板接触过,觉得这就是个老好人。”他隐约有些不耐烦,“你要怀疑我到什么时候?”

“我……就是随便问问啊。”孟引璋讪讪的,又说,“张启明是不好,可业务能力是不错的,也没犯什么打错,要是真这么辞了,估计也是老板狠不下心吧。”

聂绍琛就差翻白眼,摇头说:“真想把生意做大,别说没犯大错的人,就算是立过大功的人,只要他影响了公司的团结,该辞退的也得辞退。”

孟引璋想起刚才江小薇说的那些话,不由问:“你辞退过这样的人吗?”

他叹口气,“多了。”

孟引璋深吸一口气,总觉得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是满满的惋惜口吻,小声又问:“你也不喜欢这样对不对?”

“没有人喜欢这样,但我生在聂家,家里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所以我没得选。”他握住她的手,“可是你不同。你有选择的权利,也有选择的机会,我希望你想想清楚,现在还要不要争先去当领导。”

她不服气,“也没什么啊!不过就是狠狠心,你说的这些,随便找本管理类的书读读,很快就学会了好吗?”

聂绍琛笑,“好多东西不是学来的,就算能学来,你做这些会开心么?”

“出来谋生,哪能只顾开心不开心?”

“谋生也可以选择自己更喜欢的方式,更何况你有我,我不需要我的女人为了整天为了生计奔波。她的工作应该更有意义,而不仅仅是为了钱。”

“你就是不想我去工作吧?”孟引璋没好气,提到这些话题,总是勾起以前不好的回忆。

那时候和聂绍琛不停地在闹别扭,她没工作被他骂无事生非,她想去找,又被他嫌弃工资低的不够自家管家一个零头,不许她去。他想要的是一个时刻在家等他的妻子,不用工作,就把心力都用在如何服侍他。当初真是被他打击的自信心全无,现在才会如此敏感。

聂绍琛倒也不讳言,点头就承认,“以前我的确不希望你去工作,反正我也养得起你,就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他无奈地笑了笑,“你不喜欢被人养,我也没能把你养好,所以现在我是再不敢有那样的心思了。”

他在她肩膀上捏了两下,说:“我现在是真心实意在给你意见。专心设计好唐卓的别墅,比你去接什么项目强得多。你自己想想,做一个豪华别墅装修,唐卓那里肯定不惜工本,你做出来的效果可以完全符合设计初衷。各种灯饰、家具、建材都是定做,院子里的园艺设计也会找专人来做,到时候你可以接触各行业中优秀的设计师。多和这些人交流,你的视野才能更开阔,而不是拘泥在整天给客户算计怎么扩大一星半点的使用空间,或者节省一万两万的装修费。”

聂绍琛说得那些,的确让孟引璋动心。

平时做设计,客户都是普通人,在装潢效果之外,考虑的最多的就是装修成本。现在房子贵的吓人,一般人买了房再装修,几乎就要花掉全部积蓄了,成本处处压缩,最后出来的效果和当初的设计图,差别就像买家秀和卖家秀,让设计师看了也无成就感。

谁不想做个自己满意的作品呢?可这太难得了。

还有,作为一个设计师,眼界的确重要。如今孟引璋能在小公司里做得不错,也得益于当初聂绍琛带着她走过许多的地方。

现在唐卓这套别墅,因为是临湖而建,周围一片波光荡漾,水风清凉,所以她和张启明都选了地中海风格。平心而论,张启明比她多几年经验,又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其实设计功底丝毫不比她差。她自己觉得,她胜就胜在曾经去过圣托里尼,见识过真正的地中海风情,所以设计里自然带出了更纯正的地中海情调。

单是四处看看,已经让她受益匪浅。如果现在,真的有机会和那些著名灯艺师、园艺师、布艺师面对面交流的话,大家的观念和审美互相融合碰撞,肯定能出来更多新的灵感。想想那些,孟引璋就有些心驰神往,连目光里都带着憧憬。

聂绍琛了然地看她一眼,故意问:“有决定了?”

她撇撇嘴,口气多少有点沮丧,“就被你这么三言两语说服了,我是不是很没面子啊?”戳了戳他的胸口,又问,“哎,你不是说有三个理由,另外两个呢?”

“第二个理由,霖州大学的新校区基建都没完成,你要真接了这项目,要完工怎么也一年以后了。到时候如果我们复婚了,你还怎么跟我去天都?”

孟引璋听了就想打他,“你想的可真多!”

“你已经是浑浑噩噩了,我不想多点怎么办?”

她没好气,“那第三个理由呢?”

他不答,倒不怀好意地深深望了她一眼,“你真不知道?”

“你脑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哪里能知道?快说!”

他又是标志性地冷哼,酸溜溜地说:“徐腾辉在霖州大学教书,你以为我会放你过去,让你和他旧情复燃么?”

孟引璋简直哭笑不得,她压根就没往徐腾辉身上想过,这人还真是不依不饶,抓住个机会就要酸她两句。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控诉说:“你再提徐腾辉,我就说陈贝拉了。我和他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和你的Lara可是连房都开了,差点上床!哦,还有你的白月光前妻呢!你黑历史满满不说自己,就会抓着我不放。”

聂绍琛不怒反笑,“呵,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顶我这么多句,还真是翅膀长硬了。”

这一番夜谈下来,孟引璋也有了决定。

很多时候自己看不清方向,总是浑浑噩噩被所谓潮流卷着走。别人想升职她也想,别人想赚钱她也想,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曾经的梦想和初衷,真如纪伯伦那句话:

我们走得太远,以至于忘了为什么出发。

当初孟引璋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出色的设计师,但是后来在重重的经济压力下,梦想渐渐被压垮。聂绍琛描述的那些,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后来习惯了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渐渐就淡忘了。

如今他留在她身边,给了她坚实的经济后盾,她有了再次追梦的底气。她终于回答说:“那……就按你说的好了,我专心设计唐卓的别墅,明天就和小薇说清楚。”

34.第34章

第二天孟引璋就给江小薇打电话,把自己的决定告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江小薇是听完了就吐槽:“就知道你这点儿出息,聂绍琛说什么是什么!还想着和你共谋生财大计呢,我计划了多久的事,被你家聂绍琛几句话就给搅了。”

孟引璋知道她是为她好,有了好事总是第一个想到她,她却没能领情,于是讪讪地说:“你别生我气啊,我也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才听的。”

“跟你生什么气?跟你生气生得完吗?”江小薇啐了她一口,又脆声笑着说,“哎,虽然你辜负了我,但看你们这样夫唱妇随的,我也就放心了。对了,这次你们复婚可一定让聂绍琛办个婚礼,我要当伴娘的!他对你是不错,但不办婚礼这事,我现在想起来都替你憋屈。他是二婚无所谓,你嫁他的时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就一声不响地领个证就完了,这算什么事儿!”

孟引璋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她什么时候说要复婚了?但也懒得和江小薇多解释,就敷衍着说:“好好好,一定找你当伴娘!一定!”

说完了挂上电话,孟引璋一回头就吓了一跳,聂绍琛正杵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她扬声问:“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偷听我电话!”

聂绍琛凑过来,俯身逼近她,低声问:“和江小薇说什么了?当什么伴娘,嗯?”

“随口说说!”

她扭身就要躲,他也不去拦,放任她仓皇地逃开了。心里有几许笃定,她的心都在他身上了,人还能逃到哪儿去?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的同居生活就算正式开始了。

孟引璋开始专心设计唐卓的别墅,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回去加班加点,周末还要到别墅那边实地测量。正式开工前有许多准备工作,规划施工区域、搭设脚手架、标注改动墙体、联系各种高档建材、家具的设计师和生产商……零零碎碎许多工作,都要着手去做。

当初唐卓看中的是她的硬装草图,大体的格局风格定下来,很多软装细节还需要洽谈。唐卓这人也是吹毛求疵,从大理石的纹理,墙纸的配色,到铁艺栏杆的雕花,样样都要求精益求精。有时候给他看了七八个样本,最后一一否决,转一个大圈,他居然又说还是第一个好。(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遇上这样难缠的客户,当面不能说什么,回到家里,孟引璋难免就要向聂绍琛抱怨:“你交的什么朋友,挑剔成这样!”

聂绍琛总是一脸幸灾乐祸,呵呵地笑个不停,“客户可是你们的上帝,好好服务,别总发牢骚。”

孟引璋就骂他:“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就知道剥削劳动者!”

他笑得更开心,“早就说过了,智者劳心愚者劳力,谁让你们笨,不剥削你们剥削谁?”

孟引璋最讨厌他这样的风凉话。

当然,他除了说风凉话,有时候也会帮倒忙。

看着她铺开白纸在台桌上画图,他无聊的时候就会在一边指手画脚,“这个格局真的好么?这两间房打通了可以做个影音室。”

她好声好气地解释:“这两间必须隔开,因为中间是承重墙。”

“你怎么知道是承重墙?”

“施工图上有标注啊,自己过去敲敲也知道的。”

“敲敲……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大了。”孟引璋拉着他去敲自家的墙壁,教给他仔细辨别,“喏,你听,承重墙都是实心的,敲起来闷闷地响。隔断墙么,就是空心的或者比较薄,敲起来声音比较脆,咚咚咚的声音。你敲敲看,听出来没有?”

“唔……”他虚心地点点头,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回到她的台桌前,又指着另一处问:“这里可以做个飘窗,下雨的时候坐在飘窗上看雨景。”

孟引璋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好气又好笑,“飘窗当然做在临湖一面的房间里!这里弄个飘窗坐着看什么雨景?看邻居家的后墙根么?”

“那这里呢?这里怎么不开个天窗,晚上躺在床上,抬眼就能看到星星。你不是最喜欢看星星么?开个天窗多好。”

他的问题实在太多,设计图那么大,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数据,核算一处要好几个小时,孟引璋屡屡被他打断,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口气也烦躁起来:“这是人家的房子又不是我的,我喜欢有什么用?再说,这是地中海风格的房子,圆弧形的穹顶,横梁还是□□的,你觉得开天窗合适么?”

他居然还问:“为什么不合适?”

“……”

“你说啊。”

很多事都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于一点基础都没有的人,很多地方根本没办法解释。孟引璋终于被他问得受不了,站起来推他走,“聂总不懂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这种劳力的事你又不用做,你还是去劳你的心吧!”

聂绍琛被他凶了也不恼,反而呵呵地笑出声来。他弯着眼睛看她,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落下万千星子,他满口自负地问:“还有我不懂的事?”

“怎么没有?”孟引璋朝他翻个白眼,“承重你懂么?采光你懂么?配色你懂么?你不懂的事多了,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啊?”

他笑着摇头,哄孩子一样说:“好好好,我不懂,都不懂,我老婆最厉害行不行?”

孟引璋也懒得和他计较称呼问题,脸上的表情满是嗔怪,其实心里清楚,他这是要把自信还给她。

聂绍琛是个喜欢删繁就简的人,对于生活中的琐碎,他从不爱操心。当初他们的婚房,也是找人照着某豪华会所的样式照搬来的,他于细节处粗疏随性,懒得去过问这些。现在不厌其烦缠着她问东问西,无非是想告诉她,他也有不如她的地方,让她舒心罢了。

而在聂绍琛自己心里,也有另一番想法。

从前他并没关心过孟引璋的学习和工作,只想着万事有他,她不需要为任何事伤神。最早和她在一起,她还是学生,为了考试愁眉苦脸,他就毫不在意地说:“别烦了,我去跟你们学院打个招呼,保证你过好不好?”

当时他是好意,她却嘟着嘴巴不领情。最后也没动用他的关系,她靠自己取得了高分。

后来她毕业工作了,他无形地“监视”着她,觉得这工作无非是她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罢了,和别的女人逛街做spa没什么不同。她丢了工作闷在家里,他没给过她任何职业方面的建议,反而一再打击她的自信,希望她留在家里相夫教子。

如今再想,才明白自己当真错得离谱。现在看着孟引璋工作时专注又自信的模样,整个人仿佛要发出光来,那是以前从未见过的神采飞扬。

聂绍琛想,从前他对她,甚至谈不上爱。

爱不是豢养,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尊重。如果爱上一只鸟,不能把她关进金丝笼,而应该放她振翅高飞。

振翅高飞的青云路上总得伴着血汗,孟引璋为了工作也是在拼命,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相比之下,聂绍琛如今在霖州的日子简直像休假了。

软件园那边,他开始还天天去点个卯,后来干脆去都不去了,就在家里给孟引璋当男保姆。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虽然手艺不能和大厨相比,但是也很有几分家常菜的味道,吃到嘴里,让人觉得踏实又温暖。

天气渐渐冷起来,有时候孟引璋捧着杯热水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做饭。他周身是煲汤时腾起的白色雾气,缭绕身边,柔化了他刚毅冷硬的背影。他穿着浅灰色的绒线衫,整个人都显得毛茸茸的,又温暖又柔软,让孟引璋想到小时候养过的巨型狼青犬,情不自禁想过去抱住他,把脸在他毛茸茸的后背上蹭一蹭。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工作。

他如今的助理还是罗婷,曾经不远百里从天都过来,给他送过两次重要文件。剩下的事,他都是邮件处理,或者打电话,有时候也开视频会议。

聂绍琛打电话的时候很有趣,孟引璋常常看到他做饭的时候接电话。他两只手都占着,就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和人家谈。

那样滑稽的姿势,偏偏他也能用严肃正经的口吻吩咐人:“我有事回不去,明天给你们做个授权,叫郑伟明直接去签。”

“合同我看过,第九条需要修改,如果他们不肯,就用第二十三条压一压。”

“一分利都不让。他们要是得寸进尺就终止合同,到时候按照补偿条款赔偿就是了。损失一点无所谓,不能开了被人威胁的先例。”

“……”

生意上的事,孟引璋一点不懂,但有时候听他口气严肃,也不免担心,“聂绍琛,要是事情棘手你就先回去,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他每次都是拒绝,“没什么棘手的,你答应我之前,我不会走。”

“可是……”

“没有可是。劳力的事我不干涉你,劳心的事你也别干涉我,不懂就别问了,我自己有分寸。”

生意上的事,他不许她过问,从前是,现在也是。

聂绍琛如今为她改变了很多,但是原则问题,寸步不让。

而这样的强硬的聂绍琛,孟引璋竟然……并不讨厌。

每个人都该有他的底限,不管对谁都要守住。

孟引璋喜欢有底限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善于克制,不容易被外界诱惑迷了心智。

他开视频会的时候更好玩。

孟引璋家里太小,没有原来房子里那样气派奢华的书房给他做背景,墙壁上也多贴了劣质花色的墙纸,根本上不得台面。好容易找到一面白墙,家里又没有合适的书桌和椅子。于是他每次开视频会就只能坐在墙根底下,盘腿把电脑放在膝盖上,用一种极其憋屈的姿势和人商谈动辄上千万的大投资。

他在家里穿着随意,开视频会的时候就套一件商务白衬衫,装模作样打上领带,还要戴上他那副贵得要死却没任何作用的平光眼镜。下半身不用出境,于是还穿着肥大的条纹睡裤,脚上是和她同款的灰色大嘴猴毛拖鞋。

他这副精分样子,脸上却是淡漠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和人家商量事情。孟引璋总觉得,如果人家看到聂总的全貌,别说上千万,就是五毛钱的合同也没人肯跟他签。

35.第35章

唐卓的别墅总算要开工了,虽然他一再表示自己并不迷信,但毕竟是破土动工的大事,孟引璋还是翻着黄历选了个黄道吉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农历九月二十九,宜嫁娶,宜动工。就算不是真的信,也图个好彩头。按照装修的惯例,开工的第一锤是要房主来砸的,时间也有讲究,当天的吉时是上午九点半。

孟引璋要陪着唐卓去砸第一锤,二十九那天一早就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去别墅。

聂绍琛不用上班,懒洋洋地不肯起。他裸着上身躺在被窝里,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她,眼睛里还迷迷蒙蒙没有醒透,已经开始皱起眉头挑刺:“你就不知道打扮一下?出门见人,就穿这些衣服?”

孟引璋低头看看自己,深秋时节,她换上了加绒的卫衣,下面配着牛仔裤,脚上是平底的运动鞋。这装束的确称不上好看,但她是去工地,难免要跑来跑去,选衣服当然是舒适为主。

她不满地说:“我是去干活,又不是赴宴,穿这个怎么了?”

“太土了,换掉。”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挑剔,反正这人总拿嫌弃她当乐趣。她也不打算听他的,只故意问:“那你说我该穿什么?”

他衣服都没穿就爬起来,从衣柜里拿出条冬装长裙,又拎出一件羊绒大衣,都扬手扔到床上,“穿这个,再配双高跟鞋,不比你那些好?”

这衣服是不久前他陪着她去买的,他是资本家,出手当然阔绰,一条裙子外加一件大衣,价格都将近五位数。贵的东西自然有贵的好处,孟引璋身材又好,穿上之后气质顿时大变。

藏蓝色的掐腰连身裙,下摆收紧,做成旗袍的样式,格外显身材,又称肤色。裙子长度刚刚盖住双膝,V字领口开得有些低,是轻熟女似有若无的性感。这样稳重的颜色,聂绍琛帮她外面配了正红色的羊绒大衣,同样是修身简洁的款式,两色冲突又和谐,搭在一起十分抓人眼球,就连孟引璋这种做设计的,对这种配色都很满意。

当时她从试衣间里走出来,聂绍琛看着她两眼就放光,直夸她穿得好看。不过她平时工作,不适合穿这么贵的衣服,所以买回来就挂进了衣柜,现在还没上过身。

平时都不好穿,现在又是去工地,自然更不合适。孟引璋不肯换,聂绍琛就威胁说:“到底换不换,等着我扒你裤子给你换是不是?”

孟引璋一听就气笑了,“你怎么越来越流氓了?”

“不想我耍流氓就自己换。[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

“还不听话?我看你就是吃硬不软,欠收拾!”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真的扑过来要扯她的裤腰。

聂绍琛耍起横来半点道理都不讲,她和他拼力气也没有半点胜算,两人拉扯挣扎了一阵,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孟引璋唯有妥协,老老实实换上了裙子和大衣。

临走的时候,孟引璋骂他神经病,他得逞之后又躺回了床上,得意洋洋地笑着,“让你打扮漂亮点,省得给我丢人。穿那身衣服让唐卓看见了,还以为我亏待自己老婆。”

——

最初见到唐卓,孟引璋觉得那就是个玩世不恭的男人,爱开玩笑,没什么正经。但这段日子接触下来,发现并非她想的那样。

她每次去见唐卓,如果是和聂绍琛一起,他当着聂绍琛的面,倒是常常调侃她两句。不过要是单独见面,他总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没有一丝多余的狎昵熟稔。要是和她打电话沟通,办公时间他会打给曾恬,再让曾恬把手机给她;如果是休息时间,他就打给聂绍琛,有时候话都不和她说,只把意思告诉聂绍琛,让他来转达。

孟引璋想,聂绍琛这些朋友果然都是人精,看似放荡不羁,其实很多分寸,不肯落人半点口实。

孟引璋没有让人等她的习惯,不管是约了谁,都尽量提前几分钟到。

开车到别墅的时候,才九点十分,装修师傅们还没来,她看院子里也没停车,以为唐卓也没到。这些天为了她过来方便,唐卓把钥匙也给了她。她准备进去等,自顾自地打开门,还没进去就被人猛地从背后扯进了怀里,惊呼都来不及,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

前几天她才看到一则新闻,就是女设计师登门测量房屋尺寸,结果被男主人在新居□□了。

当时她还和聂绍琛讨论过这件事,他先是义愤填膺,陪着她骂那男人不是东西,然后慢慢眯着眼睛盯住她,不怀好意地说:“招弟儿,你说……在没装修的空房子做那事儿,是不是和野战一样,特别刺激,嗯?”

孟引璋立刻就给了他一脚。

他如今是修身养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笑呵呵地解释:“这可不怪我,你瞧瞧这新闻,连视频都爆出来,就是无良媒体在博版面赚眼球。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看到了,少不得要胡思乱想。”

孟引璋听了就在心里冷笑,心怀叵测的人,说的可不就是他自己么!

那新闻才过去几天,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孟引璋一时心跳如鼓,根本没有余力思考辨别什么,张嘴就想咬人。可那只手力气大得吓人,捂得她连呼吸都困难,不过片刻就差点背过气去。她上半身被他搂紧了,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凭着本能抬腿向后踹了一脚,万幸今天听了聂绍琛的话,穿的是三寸的细高跟。这一脚踹在那人小腿上,他闷哼了一声,吃痛地松了手。

孟引璋什么都顾不上,一旦获得了自由,跌跌撞撞就往外跑。那鞋子踹人利落,跑起来就吃了大亏,她又没穿惯高跟鞋,才奔出两步就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越发心慌气促,一时挣扎着没站起来,就手脚并用朝前爬去。可不过片刻,那人已经疾步追了过来,大手攥住她一只脚腕,口气焦急地问:“怎么样?摔伤了没有?”

她惊魂未定,本能地就躲着他的触碰缩起身子。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正对上聂绍琛满含关切的一双眸子。她张了张嘴,急促的心跳稳了下来,恐惧退却马上又是大怒涌上心头,一拳就捶上了他的肩膀,粗喘着质问:“聂绍琛你又发神经!你怎么会在这儿?!”

聂绍琛顾不上回答,只急匆匆脱了她的鞋子帮她检查脚腕,嘴里仍是问:“你的脚疼不疼?到底摔伤了没有?”

她没好气地把脚缩回来,控诉说:“脚没伤!就是差点被你吓死!”她只穿着丝袜,赤足站起来,盯着他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这里?唐卓呢?”

见她的脚真的没事,聂绍琛松了一口气,只是声调里还是带着疲惫,是那种精神极度紧张又松弛下来之后的疲惫。

他也站起来说:“这别墅现在是我的。”

孟引璋讶然问:“你买了唐卓这别墅?什么时候的事?”

他淡淡地说:“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

孟引璋仔细想着,那就是说,他刚和她同居不久,知道了她在设计唐卓的别墅之后,就已经把房子买下来了。这么长时间,他半点风声都不漏,甚至还和唐卓假模假样地做戏给她看,让唐卓假扮业主和她“沟通交流”了那么久。

这么说来,那些吹毛求疵的要求,也都是出自聂绍琛。再加上今天的戏弄惊吓,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孟引璋再好的脾气也是急怒攻心,对着他小腿又踢了一脚,恨恨地说:“你可真无聊!就觉得耍我好玩是不是?”

她脱了鞋子,这一脚再没半点杀伤力,聂绍琛稳稳站在那里,躲都不躲,只抿唇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只有惊没有喜。”

孟引璋也冷哼,“还惊喜?冷不防被个男人从后背抱住,还死死捂住嘴巴,换了哪个女人能喜的起来?我没吓出毛病,已经是我命大了!”

聂绍琛听了她的指责,反而笑起来,“不是总标榜自己胆子大么?刚才怎么吓成那样,尖叫的我耳朵都要聋了。”

想到刚才自己的狼狈相,孟引璋羞愤交加,“你真是越来越无聊!”她不想再看他,目光一转绕到房子上,憋着一口气,不满地说,“这房子居然是被你买下来,那我还装不装了?”

给自己的前夫,还是藕断丝连同居在一起的前夫装修房子,总觉得特别奇怪。她是想好好完成一份工作的,但业主成了聂绍琛,她就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到底算是设计师,还是……女主人?

聂绍琛低低地笑着,说:“装,当然要装。我费了这么大周折,不就为了叫你把这房子装修好?如果业主是唐卓,他再怎么欣赏你的设计,也要加入他的想法。我就不一样了,你给我设计房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所有的想法我都依。到时候成果出来,就是你原汁原味的‘孟氏’作品。”

哪个设计师不想要自己原汁原味的作品呢?

孟引璋有点心动,但想到自己这样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还是气不过,恨恨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聂绍琛又说:“哼也没用,合同你都签了,不帮我把房子设计好,那就是你违约。再说,江小薇那个项目你已经推了,现在你们公司人人手上有业务,你不设计这栋别墅,还能干什么?”

孟引璋不由微微张开了嘴巴,诧然问:“你、你早就算计好了?”

他居然无耻地笑出声来,“当然,我一向目光长远。”

她简直语塞,“你……”

“别‘你你你’了。”他大大方方一搂她的肩膀,揽着她后腰就往房子里走去,“今天不是要我砸第一锤么?现在去,嗯?”

36.第36章

孟引璋刚被吓得不轻,这会儿脑子里还没醒透,被他半拖半抱,迷迷糊糊就回到了房子里。[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跟着他进了门,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这才发觉鞋子落在了外面,想再开门去拿,却被聂绍琛一个反身就压在了门板上。

突如其来的挤压吓了她一跳,她推着他肩膀说:“你又发什么神经?放开我!”

聂绍琛抓了她双手摁在头顶,看她小脸晕红怒目圆睁的模样,心都酥了一半。本来绕了这么大弯子把她诓到别墅,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看她面色酡红,薄怒微嗔间更是动人,他更不肯放了,逼到她面前,和她额头贴着额头说:“不放。”

说着还用下身意有所指地撞了她一下,她的脸顿时蒸得更红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孟引璋被他压着手脚,身体的曲线和他贴合着,也有些心猿意马。但是放眼看一看四周,还没装修的房子,四壁空旷,显得空间格外大。这进门的大客厅里又搭了许多木架子,角落里堆着锤子、电钻之类的工具,地上还堆积着不少木屑。这别墅采光极好,临湖的一面是大大的落地窗,房子里光线明亮,连个遮挡的窗帘都没有……孟引璋不由想起那天他说过的话……

“在没装修的房子里做那事儿,是不是和野战一样,特别刺激……”

她越想越脸热,挣扎的力气骤然大了起来。他用了巧劲制住她,没弄疼她,却不让她逃走半分。她挣出一声汗来,终于是恼了,咬牙骂人:“聂绍琛!你、你再不松手我生气了!”

他厚颜无耻地笑,“生吧,趁着还有力气,想生气就多生一会儿。不然等一下,你可就连生气的劲儿都没了。”

“你……唔!”

孟引璋被他猝然堵住了嘴巴。

一开始她是真的不想在这里,可是几番挣扎,都被他用力摁在墙上。有次他下劲儿猛了点,她后脑一仰,眼看着就要磕到墙上。她提前皱了眉,都做好了疼那一下的准备。可是回过神来,竟然没半点痛觉,而是闷闷地撞在了他的手掌上。

聂绍琛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大喇喇的性格实在称不上细心,但是对她,却从来是心细如发。在她后脑撞上墙壁之前,他已经伸手隔在她头和墙壁之间。

孟引璋心里一软,人也跟着软下来,再起不来和他对抗的心思。

她被他钉在墙壁上,享受着他近乎野蛮的给予。

聂绍琛说得不错,在这样的空房子里亲热,确实有种异样的刺激。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孟引璋被他弄得灵魂出窍一般,微眯着眼睛看他。他连大衣都没来得及脱,脖子上还围着烟灰色的领巾,眼镜都是接吻的时候太碍事,才一把抓下来扔到了地上。

他衣冠楚楚,可是面色狰狞潮红,连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活脱脱的衣冠禽兽。

这样的急切让孟引璋脸热心跳,却也激起了她潜伏在灵魂中的那点野性。

她伸手探进了他的大衣,从毛衫的领口伸进去,一直摸到了他肩上,两手覆在肌肉奋起的肩膊处,感受着男人动作时肌肉的伸缩舒张,那是生命最原始的力量。

聂绍琛身材很好,稍一用力,三角肌就硬硬地鼓起来,充盈着孟引璋的掌心。她喜欢那种掌心被填满的感觉,所以每次都用两手攀住他的双肩。不用握着,不用抓住,她轻轻把手一放,他肌肉的弧度就正好贴合着她的掌心。

她有些情/色地想,也许男人喜欢上围丰满的女人,也是为了享受这种手心被充盈贴合的满足感。一念神游,自己也觉得猥琐,不由轻轻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带动着身体一缩,聂绍琛被她绞得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才缓过劲儿来,然后在她身体里发狠似的一撞。

她疼得马上止了笑,不满地瞪眼,“疼!”

他哼了一声,“活该!你笑什么笑?这时候还敢走神!”

“你……啊!”

她还想控诉什么,他又重重地给了她一下,微喘着说:“知道疼了?刚刚踢我的时候多带劲儿,现在再踢一下,嗯?”

真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还记着刚才她踢他的那一脚,现在居然还报仇来了。

孟引璋是真想狠狠再踹他两下,但现在没了高跟鞋,人又被他弄得四肢酸软,哪里还使得出力气?他看她无力反抗的模样,动作更加恣肆。

终于结束了这段癫狂,孟引璋已经累得站都站不住。空荡荡的房子里连个床都没有,聂绍琛就铺了他的大衣在水泥地上,抱着她双双躺了下去。

两人都是侧身,面对面地躺着。

孟引璋枕着他的胳膊,稍微缓过一点,就泄愤似的拧了他一下,皱眉盯着他问:“聂绍琛,你今早上让我换衣服,就为了这个是不是?”

他笑着承认:“是啊,当初给你买的时候,就想着怎么脱了。”

“真不要脸!”

他振振有词:“你以前不是说,是我潜规则了你么?现在我是房主,你是设计师,在我的房子里,这才叫潜规则。”

“呸!”孟引璋没力气,骂人的话现在弱弱地说出来也像是撒娇,“人家被潜规则,不说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但好歹也得有张床吧!你完事了就让我睡水泥地,哪有金主是这么小气的?你还好意思说潜规则!”

聂绍琛呵呵地笑,突然抱住她翻了个身,两人立刻变成了女上男下的姿势,他平躺在地上,而她趴在他身上。

她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他箍住了腰,“别动了。不是嫌地上硬,让你睡我身上总行了吧?”

他身上并不比水泥地软多少,骨头是硬的,肌肉也是硬的。孟引璋觉得不舒服,还要往下滚,他箍住她的力气加大了点儿,不满地嘶了一声,“老实点儿,我大衣都脱了,躺着太冷。”

孟引璋气笑了,“你是给我当垫子还是拿我当被子啊?”

他也笑,“都是。乖乖呆一会儿,带你去吃东西。”

她知道挣不脱,索性踏实趴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不行呢,我约了小薇吃午饭的。”

“嗯?”

“我们早就说好了,我陪唐卓砸完了第一锤就去霖大找她吃饭。”

“去哪儿吃?”

“霖大啊,这里离霖大很近的。”

聂绍琛一听就皱眉,“就你们两个人么?没有别人?”

孟引璋就知道他没完,故意说:“有的!还有徐腾辉。”

她这么一说,他倒放心了,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笑着骂她:“就会惹我生气!”

两个人叠罗汉似的黏在一起躺了一会儿,孟引璋恢复了力气,就起身收拾自己。头发衣服都还好,稍稍整理一下就行,但她一低头,看到脖子上的片片红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踢了聂绍琛一下,“起来!看看你把我啃成什么样?我怎么出去见人?”

他懒洋洋爬起来,目光在她脖子上一绕,慢悠悠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她,“喏,围个围巾遮一下好了。”

他那烟灰色的男式长围巾,和孟引璋的衣服半点不搭,围上去不伦不类。而且那围巾很长,他个子高,随意往脖子上一搭就是极好的妆饰,可孟引璋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才勉强不让长度那么尴尬。她泄愤似的把围巾拽了拽,口气里满是怨愤:“都怪你!这又不嫌我穿得难看给你丢人了?”

他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满意地点头,“嗯。你这样出去,就算见到徐腾辉我也放心了。”

她在他胸口一推,“你可真讨厌!”

――

他们又拌了几句嘴,眼看着午饭时间快到,孟引璋这才甩脱聂绍琛,开车往霖大去了。

霖大建在甘霖湖畔,距离唐卓……不,是聂绍琛的那栋别墅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因为这校园里也有许多关于聂绍琛的记忆,所以离婚后孟引璋很少来,和江小薇见面也都是约在校外,只怕来了就会触景生情。

现在不怕了。

所以她来了。

霖大临水而建,环境极好。孟引璋开车一进门,熟悉的景致就不断地涌进视线里。红顶灰墙的食堂、高大的香樟树、红绿相间的塑胶操场、环绕校园的潺潺流水,还有数不清的小桥和凉亭。校园里还是有许多青春洋溢的脸庞,没有人能永远二十岁,但永远都有人二十岁。

看着他们,孟引璋觉得自己都跟着年轻了。

她和江小薇约在第二食堂里,那里曾经有她最喜欢的煲仔饭。

在食堂门口停了车,江小薇已经迎上来。老朋友之间不用客气,见面就是埋怨:“你怎么才来啊?现在都到饭点了,还得和那些学生们一起挤着排队。”她说着就瞄到了她脖子上的围巾,实在太丑,惹得她伸手就想拽下来,“你这是什么混搭风?一个做设计的穿成这样,太对不起我们专业了吧?”

孟引璋忙躲过她的魔爪,紧张兮兮地说:“别给我拽!”

江小薇狐疑地盯着她,“见不得人?”

孟引璋叹口气,“我受伤了!”

江小薇有点紧张,“嗯?”

两人挽着胳膊往里走,一路都是人声鼎沸,嘈杂也有嘈杂的好处,就是说什么都不必顾忌。孟引璋没好气地说:“刚被潜规则了!”

一看她这淡定的样子,江小薇就知道是玩笑话,笑着问:“朋友妻不可欺啊!你那业主不是聂绍琛的哥们吗,还敢那什么你?”

孟引璋翻了个白眼,“现在业主是聂绍琛了。”

江小薇一皱眉,顿时明白过来,把她肩膀用力一拍,大喇喇地笑着,“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37.第37章

第二食堂还是有砂锅煲仔饭,江小薇帮她买了一份,自己又点了黑椒小排饭,两人端着餐盘找了好久才发现一张空桌子,忙坐了过去。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她们旁边坐着一对学生情侣,正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饭吃,用勺子喂还不够,偶尔还要用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样子让她们两个成年女人都有点不自在。好容易等他们走了,孟引璋就忍不住吐槽:“现在的学生可真是开放啊,咱们那时候哪敢这样?”

江小薇是见多了,笑着摇摇头,“现在这些孩子们……哎!”她抬头盯着孟引璋,笑着说,“是比不得我们单纯啊,还记得你那个初吻梗,现在想起来我都憋不住笑。”

一提这个,孟引璋倒脸红了,“多少年了,你还提那个!”

“多少年都忘不了,”江小薇说,“这么多年我就指这笑话活了。”

她和聂绍琛一样,笑话起她就没完。

孟引璋不再理她,开始埋头吃饭。

——

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初吻。

确实很搞笑。

当时已经和聂绍琛处了一段时间,跟着他去过许多私房菜馆,有时候他也顺着她,去看场电影,或者到别的城市逛逛。

聂绍琛偶尔用言语挑逗她,但行为一直很规矩,两人连个吻都没有。

有一次他们去杭州,外面下了雨,哪也去不了,只好闷在酒店的套间里看电视。

现在的电视剧,很难找到一个没有亲热镜头的。他们看的又是一部爱情剧,男女主角动不动就缠在一起又抱又亲。

他们紧挨着坐在沙发上,每每看到亲热镜头,孟引璋就小心翼翼地朝旁边的男人看一眼,可他一直正襟危坐,眼睛瞟都不瞟她一下,好像起了歪心思的只有她一个。

窗外雨声潺潺,屋子里也开着电视,但孟引璋只觉得静,天地间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那心跳声鼓噪着,像在怂恿她做点什么。

聂绍琛的侧脸真好看,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两片薄唇不开口的时候总是紧抿着。她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专注,最后中了蛊似的,一点点倾身靠近他,就在她的嘴唇要贴上他侧脸的时候,他突然回头,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

仿佛警察抓到了小贼,他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脑袋晃了两下,挑着眉梢审问:“想干什么?”

孟引璋的脸顿时红成了猪肝色。

聂绍琛一双星眸里藏着戏谑的笑,低声问她:“想亲我?”

她一急就结巴,“谁、谁想亲你了?给我松手!”

他偏不放,还在逼问:“都被我抓了现行还不承认?”

孟引璋性子倔,每次恼羞之后不是躲,而是索性豁出去。(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她一咬牙,扬着脖子承认:“对呀!就是想亲你怎么了?不许啊?”

他终于笑出声来,“不许。”

她又是面红耳赤,挣开他就要走,却被他扯着手臂拽了回去。人闷闷地撞在他胸口,被他的骨头硌得生疼。他圈住她,憋着笑说:“这是男人的事,等着我来,今天一定给你。”

孟引璋羞不可抑,这一天过得恍恍惚惚。每当他凑过来,她就止住呼吸,暗暗地想他一定是要吻她了。可他故意使坏,逗了她一次又一次,那个吻始终也没有落下来。她生气,但又觉得挺好玩。聂绍琛那时已经三十岁了,还肯陪她做这么幼稚的事,怎么想都觉得有趣。

晚上雨终于停了,吃过晚饭,他们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走上一座小巧,脚下是波光粼粼,抬头是灯火如星。

聂绍琛有事到一旁去接电话,孟引璋一个人倚着桥栏站着,看桥下小路上,三三两两走过的全是手挽手的情侣。她的心思又开始乱飘,想到等会儿也许会发生的事,她从包里拿了片口香糖嚼了,但突然想起自己有颗蛀牙,虽然早就补好了,可还是担心。

恋爱中的女孩子,总是怕自己在对方眼里不够好。

孟引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傻透了。她拿出手机来百度,搜索的内容就是“有蛀牙接吻怎么办”。

没想到有这困扰的居然还不少,有的说蛀牙会传染,有的说会有味道很扫兴,还有的男人发帖,说自己就是为这个和女朋友分了手。

孟引璋正看得仔细,越看越担心,手机却突然被人抽走了。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拿着她手机的人可不就是聂绍琛?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我叫你都不答应。”聂绍琛埋怨了一句,拿起她的手机要看,她扑过去要抢,可是怎么抢得过他?

他仗着个子高,举着手机一边躲她一边看,只看到了她的搜索标题就已经忍不住朗朗笑出了声,“招弟儿……你……你怎么能这么有意思?”

孟引璋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眼见着抢不过他,转身就要逃。可是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了回来禁锢在怀里。她抬头想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已经被他死死堵住了嘴唇。

初吻就这么尴尬地给了他。

仔细想想,好像从认识他开始,之后的每次进展都是万分尴尬。面红耳赤、心如鹿撞、恼羞成怒、最后被他暴力压制……和他在一起,孟引璋的心就没按照正常频率跳动过。

那样尴尬……可是那样喜欢,直到如今想起来,还忍不住害羞地想笑。

——

看她那副梦游般的表情,江小薇就知道她又在回味,不由笑了一声,“真羡慕你们。”

孟引璋回过神来,讪讪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现在看上去是挺好……哎,可是往后走到哪一步,还说不准呢。”

江小薇诧然,“你们这蜜里调油似的,还有什么说不准?”

孟引璋说:“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有蜜里调油过,最后不照样分开了?现在,谁也不敢预料将来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江小薇不由问:“以前问你们为什么离婚,你只和我说你们不合适,到底哪里不合适,我问你你又不肯说。”

孟引璋默然。

有些事真是千头万绪,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更何况她不愿意把聂绍琛不好的一面暴露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朋友也不行。

这是种本能的维护。

江小薇见她仍旧不肯说,也不再多问,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是真的挺羡慕你。”

她的目光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无数的少男少女,可其中再也没有当年那个背影。不像孟引璋,一回头,当初那个人还在。

她感慨地说:“这么多年过去,吃过无数的哈根达斯、冰雪皇后,可记忆里最甜的,居然是当年五毛钱一根的老冰棍。后来我也遇上过无数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人,可印象里最帅的,还是当初那个抱着篮球,一身臭汗,脸上还带着青春痘的毛小子。招弟儿,其实我们最怀念的都不是最好,而是最初。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陈涉,更何况你呢?你那时候遇上的聂绍琛,他不仅是最初,也是最好啊。”

这样感性的江小薇很少见,孟引璋停了筷子,望着她问:“陈涉回来了?”

江小薇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

“没什么。”江小薇低头喝了口汤,“就是你和聂绍琛和好了,宋蓝也回来了,看到旧人就想起往事,瞎感慨一下。当初咱们寝室多好啊,四个人,霸占全年级百分之九十的颜值,个个都有个爱得要死的男朋友,羡煞多少人啊。现在……能幸福的也就只有你了,好好把握吧。”

当初她们寝室里四个人,孟引璋、江小薇、许长戈还有宋蓝。

四个女孩子都是美人,而且美得各有风格。孟引璋是小家碧玉型的活泼灵动;江小薇绰号是小辣椒,热辣爽朗;许长戈人如其名,活得像兵器一样,身材清瘦目光锋锐,然而五官精致,浑身的高冷女神范儿;至于宋蓝,她是四个人中出身最好的,父亲是企业家,母亲是中文教授,人长得清丽婉约,是一种大家闺秀的温柔端庄。

那时候江小薇和许长戈都是冷硬的性子,所以走得近,而性格柔和的孟引璋和宋蓝关系更好。

后来许长戈不知经历了什么,大四那年就辍学走掉了,从此再无音信。而宋蓝毕业和男朋友彭增凯结了婚,彭增凯也是学校炙手可热的帅哥,只可惜后来经商不规矩,因为财务问题锒铛入狱,宋蓝远走异国,也好几年没消息了。

一晃几年,物是人非。

孟引璋听了倒是一愣,“宋蓝回来了?”

江小薇也讶然,“你不知道?”

孟引璋心里黯然,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可能刚回来,没来得及通知吧。”

孟引璋咬咬牙,低声问:“她……和彭增凯还在一起吗?”

“在呀。”江小薇说,“宋蓝那脾气你还不知道?三从四德,从小被洗脑了,怎么会在老公危难的时候离开他?不过我听说,现在两人感情也一般,出了那种事,谁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引璋讪讪地点了点头。

江小薇又说:“我也还没见她呢,是听别人提起的她。那时候你俩关系好,还以为她早联系过你了呢。哎,既然回来了,我给她打个电话,抽空咱们聚聚。”

孟引璋其实并不期待这次聚会,江小薇不知道,她和宋蓝早就有了隔阂,和彭增凯入狱的事有关。

彭增凯的公司和聂绍琛的信诚那时候正在合作,他被查出了经济问题,如果聂绍琛肯拉他一把,或许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打算卷款逃跑,最后锒铛入狱。

那时候宋蓝来找过她,求她帮这个忙,在聂绍琛面前说几句话。她无奈和聂绍琛提了提,但是他没有任何转圜地拒绝了。她要再求,他就拿话堵她:“招弟儿,我说过,生意上的事你不懂,这种浑水你也别去蹚。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但生意上的事你别插手。”

“我不是要插手!但宋蓝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老公现在很危险,如果对你没什么影响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他立刻接口:“要是我说对我有影响呢?”

那已经是他们婚后第二年,本来就是大小矛盾不断,孟引璋实在不想再和他起什么争执,只垂下头说:“那就算了。”

后来她再见宋蓝,不想对外人说聂绍琛的不是,就唯有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宋蓝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她勉强笑了笑。但她心里明白,那苦涩的一笑,已经划开了她们的感情,此后就算还是朋友,也和从前不同了。

宋蓝不会恨她也不会怨她,但是会对她失望。

就像她,对聂绍琛,一点一点的失望,最后终于积累到了需要一刀两断的地步。

38.第38章

提起宋蓝来,大家都有点唏嘘。[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江小薇叹了口气,“你说宋蓝也是,当时她怎么就没找找你呢?你家聂绍琛手眼通天的,要是那时候她找了你,你们帮她一把,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

宋蓝是个腼腆的性子,轻易不肯麻烦人的。孟引璋想到这个就更心虚,当初她一定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向自己开的口,但她什么也没帮上。

她低着头没说话,心想不是宋蓝没找她,是找了也没用。

江小薇看她那样子,只当她是为宋蓝难过,就安慰她说:“你也别乱想了,反正现在彭增凯都回来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就会好起来的。”她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又说,“我和人要了宋蓝的电话,咱们现在就给她打过去问问。”

“哎……”

孟引璋想阻止,但江小薇手快,号码已经拨出去了。

食堂里太嘈杂,江小薇对着手机扯着嗓子喊了两声,站起来朝她比划了个手势,就到外面去打电话了。她很快就回来,也不等孟引璋问,就坐下来说:“宋蓝说了,她也正想联系咱们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一起去吃海底捞吧?”

孟引璋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好,那我等会儿和聂绍琛说一声。”

吃完午饭,她就去给聂绍琛打电话,告诉他晚上不回去吃。

他照例要仔仔细细地问:“那你去哪儿吃?和谁去?什么时候能回来?”

孟引璋不想和他提宋蓝,只怕说了又扯出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过去的心结当然要打开,但是有些事不该说出来,只适合在岁月里淡下去。因为这些事事关聂绍琛的原则,他公私分明,不会为了她影响自己的生意,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既然是改变不了的,那何必说出来再惹不愉快呢?

孟引璋不是十几岁时幻想霸道总裁爱上我,动不动就希望男人为她倾家荡产证明真爱的年纪了。她理解聂绍琛,哪怕失望也没有怪过他,她选择忍耐。

她对着电话说:“去吃海底捞,和小薇去。”

“没有别人了?”海底捞图个热闹,两个人去的时候少。

孟引璋略一犹豫,还是决定瞒他:“就我们两个。”

聂绍琛轻轻哼笑,“你说谎的时候什么样我还听不出来?还有谁?说。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口气强硬,忙又缓和加了一句,“你答应了要和我坦诚的。”

孟引璋吸一口气,正打算告诉他,刚巧江小薇和宋蓝也在电话里约好了时间。她走过来一点,冲着她扬声喊:“哎,和宋蓝说好了晚上六点,在城西路那家海底捞,你和你家聂绍琛报备一声。哦,还有,彭增凯也去。”

她说完就继续低头去和宋蓝说话了,那边聂绍琛听得清清楚楚,皱眉问:“你和那个彭增凯,你们还有联系?”

孟引璋听了他这口气也不满,但还是压着性子和他解释:“没有,我和宋蓝都没联系过。现在是彭增凯出狱了,他们才回霖州,我们打算聚聚。”

聂绍琛马上就说:“不许去。”

孟引璋一愣,“我们是朋友!聚聚怎么了?”

“什么朋友?你和一个劳改犯当什么朋友?给我回来!”

他那种阴阳怪气的样子又回来了,隔着电话,孟引璋也能想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是皱着眉头,满脸的嫌弃。她不由呛声说:“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难听?你懂不懂尊重别人?”

冷言冷语的下一步就是冷笑了,果然,话筒里马上传来了他的冷笑声,“尊重?他做出那种事来还要什么尊重?难道他没进监狱?难道我说错了?叫你回来你就给我回来,别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搅合在一起。”

早上在别墅里,他们还是柔情蜜意地黏在一起,现在过去半天不到,她脖子上的吻痕都还没消,好端端又成了这个样子。

孟引璋听着他霸道的口气,很想挂了手机不再理他,但是想到曾经答应,以后要和他好好沟通,于是压着心底的不快问:“你怎么对彭增凯有这么大的成见?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不想让你跟一个劳改犯一起去吃饭。你自己丢脸不要紧,别给我丢脸。”他口气强硬冷漠,又重复了一遍,“给我回来。”

孟引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继续和他解释:“彭增凯做的事情是不好,但你是生意人你比我明白,你那些朋友,还有你自己,你们谁不打擦边球?那天听你打电话,你还和盛沣商量着帮唐卓围标,这难道不是违法的?无商不奸,彭增凯也没做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当初你没帮他我不说什么,但你现在也不必这样瞧不起人吧?”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平静,可聂绍琛还是那种声气,“呵,我以为你很笨呢,现在倒是学聪明了,还知道偷听我电话。是,我是帮唐卓围标了,这是违法的,你录音了没有?去检举我啊。”

“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理喻?”

被聂绍琛这样诬蔑,但是她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总能挑出刺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她没听他的话和彭增凯宋蓝都绝交,那她就说什么都不对。

聂绍琛对她是好,但这好是有条件的,就是她得事事顺着他,一旦有违逆,他就会口不择言地打击她。从前是这样,现在她以为他变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突然冒出一阵心灰意冷,没和他吵,只是冷冷地说:“随你怎么想吧,我要和他们吃这顿饭。”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聂绍琛马上又打了过来,她看着那个闪烁的号码,心里烦躁,最后干脆摁了关机。

江小薇也打完了电话走过来,看她脸色难看,不由问:“怎么了?和聂绍琛吵架了?”

她紧了紧背包带子,低声说:“没有。”

“鬼才信!”江小薇睨着她的脸色,小心地问,“是不是他不喜欢你和彭增凯来往啊?毕竟他是刑满释放人员,说出来不好听。要不,我让宋蓝自己来?”

“别!”孟引璋忙阻止她,“那得让宋蓝多难堪啊,就一起吧。”

“那聂绍琛……”

她现在不想提这人,想说没事敷衍过去,但也知道瞒不过江小薇,小声承认:“他是不太高兴。不过不用管他。他那人就那样,有时候想得太多。”怕江小薇不放心,又加上一句,“真没事,他脾气急,来得快走得也快,我回去哄哄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气氛已经不好了。江小薇本来是欢天喜地预备老友重逢,这样一来,心里总免不得郁郁的。

没心情四处逛,她们就在学校里晃了一个下午,实在无聊,四点多就去了那家海底捞,准备到那边去等着宋蓝他们。

孟引璋开车载着江小薇,路上江小薇接到个电话,是个陌生号,她有点狐疑地问:“天都的号码?还这么多8?这谁呀?”

孟引璋看好了前方路况,偏头一看,顿时就叹了口气,“别接了,是聂绍琛的。”

江小薇讶然,“他怎么有我的号码?你给他的?”

“没有。”

“那他怎么……”

孟引璋无奈地说:“我亲戚朋友的电话他都有,我没存过的他都存了。”

“他对你,也真是挺上心的。”

上心么?

当然上心。

但有时候这上心让人受不了。

江小薇看着手机一直闪,瞥了一眼孟引璋,还是接了起来。

聂绍琛对着她倒是很客气,低沉的嗓音十分温和,但也只是礼貌性的温和而已,听不出更多情绪。他问:“江小姐,你和引璋在一起么?”

“在。”

“麻烦把电话给她一下,我有事情和她说。”

“她……”江小薇瞥了眼孟引璋的脸色,僵硬冰冷,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根本就是无法交流的样子。她挤出笑来,敷衍说:“她开车呢,不方便接电话。”

“开车去哪儿?海底捞么?”

“是的。”江小薇也礼貌性地邀请他,“要不,聂先生你也一起来吧?”

“不必了。”聂绍琛的声调还是四平八稳,江小薇有些想不出,这样一个男人和孟引璋吵架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她只听他说:“你们也不必去了。你们约的那位彭先生和他太太今晚都有事,去不了了,托我告诉你们一声。”

车子里空间小,他的话被孟引璋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不加掩饰的谎话,也就只有聂绍琛说得出口!

前方正好是红灯,孟引璋愤愤然踩了刹车,夺过江小薇的手机,冲着话筒就开始低吼:“聂绍琛,你别太过分!”

聂绍琛却还是波澜不惊的口气,只是声调比刚才略沉,“我不想听你用别人的电话和我吵架。回来吧,回来我跟你解释。”

她是怒火攻心,咬牙说:“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有自己交朋友的自由,你凭什么这么干涉我?”

“别大呼小叫了,让外人听见了笑话。”聂绍琛缓缓地说,那口气几乎有些温柔,“听话,快点回来,我做了酸菜鱼,你最爱吃的,在家等着你。”

他这样低缓柔和的口气,孟引璋却只觉得压抑,手机被她攥得死紧,棱角处硌得她手心都疼。她还要再说什么,可聂绍琛又说了一遍“等你回来”,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窗外面人流熙熙攘攘,每个行色匆匆的人都有他自己的方向。孟引璋盯着那些行人,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是没有方向的,只要和聂绍琛在一起,她就只能按照他指定的路线走。

39.第39章

孟引璋回到家的时候,聂绍琛正在厨房做饭。(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家里只厨房那边开了灯,客厅里是暗的。她也没有去开灯,只站在门口朝着光源的方向望,聂绍琛立在光芒里,长身玉立,如同镀金。

那样好看,可是那样陌生。

锅里不知道煲着什么汤,他正掀开盖子来搅拌,袅袅白雾顿时涌了出来,缭绕在他周围,他轮廓结实的身影马上就模糊了。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回头,只站在那里淡淡地说:“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又要出去消气到半夜才肯回来呢。”低头尝了一口汤,已经煲得入味,于是盖上盖子关了火,若无其事地招呼她,“回来了就去洗洗手吧,饭都做好了。”

孟引璋一口气闷在那里,只盯着他不说话。

刚刚她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好先送了江小薇回去,自己开车回家来。可是回程路上总觉得不甘心,又给宋蓝打了电话,想问个明白。

依着聂绍琛做事的风格,既然不许他们见面,想来也会把宋蓝他们威胁得死死的,连句话也不敢和她说才对。她本来以为宋蓝不会接,打这个电话不过是泄愤,但没想到居然通了。

多年不见的故友,友谊还没散尽,可是中间隔着巨大的断层。突然联系上,太热络不好,太客气也不好,有种介于生疏和亲热之间的尴尬。

她们互相问了好,沉默了好一阵,孟引璋才说:“小蓝,我……是我对不起你。”

这声对不起,为当初,也为现在。

可宋蓝却急切地说:“引璋你别这么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你?”孟引璋诧异,“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宋蓝仿佛是难以启齿,磕磕绊绊了好半天,最后说出一句,“聂总对你真的是很好,我希望你们幸福。”

孟引璋不由皱眉,“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聂绍琛找过你们了是不是?他和你说什么了?”

她一连串的问题逼过来,宋蓝压抑在心口多年的内疚就要冲口而出,可是想到聂绍琛那句警告,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聂绍琛在电话里对她说:“不想你男人再进去坐几年,就把你们做过的那些腌臜事都给我烂到肚子里。你要是敢对她说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宋蓝天生就是个软弱没主意的人,遇事犹犹豫豫,好人已经是做不成了,坏人又当得不彻底。她这次回来,就是自觉欠了孟引璋太多,负罪感如同一座墓碑,沉沉在她心上压了三年多。现在彭增凯出狱,她想和他一起向孟引璋道歉,为自己赎罪。

可聂绍琛这样一通电话打过来,她哪里还敢见孟引璋?

这通电话本来也不该接,但她认得孟引璋的号码,一看她来电,心想能亲口和她说句“对不起”也是好的,所以才又犯了糊涂。

现在孟引璋穷追不舍地问,她只会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瞒着你的!聂总很好,他没和我说什么,你别误会他!总之,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你……”

“是我对不起你!我马上就离开霖州,我……我祝你和聂总幸福!”

“小蓝……宋蓝!”

她越是这样语焉不详,孟引璋心里就越疑惑,焦急地再想问什么,宋蓝那边已经挂断了,她试着又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已经是关机提示音。

这一路都是心急火燎,她踩着油门回到家里,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聂绍琛又是这样装傻充愣,显然想蒙混过关。

她深吸一口气,洗了手在桌边坐下来,聂绍琛一边端菜一边还像平时那样数落她:“叫你坐还真就坐下了,连个菜也不帮我端。”

三菜一汤被他自己一趟一趟地端过来,他又不慌不忙去盛饭,丝毫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到底是孟引璋沉不住气,香软的米饭摆在面前也勾不起她任何食欲,她终于忍不住问:“聂绍琛,你和宋蓝他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聂绍琛解了围裙,坐下来低头吃饭,夹菜的间歇里才说了一声:“没什么事。”

“你还敷衍我!”孟引璋把筷子一摔,看他夹了菜又若无其事地开吃,一时气愤,探身过去把他的筷子也夺了,气呼呼地说,“你别在这里装没事人!我给宋蓝打电话了,她口口声声说什么对不起我,还让我别误会你。你们要是没什么,她会平白无故说这些吗?”

“她还敢接你的电话?”聂绍琛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他皱眉问,“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孟引璋扬声问:“你还敢说你们没事瞒我?你有什么事那么怕她告诉我?!”

孟引璋知道自己不该往那方面怀疑,但聂绍琛对宋蓝夫妇讳莫如深,宋蓝又是说一句藏一句,她没法不多心。

天涯也好子陵也好,各种各样的论坛里都有那样的帖子,就是自己的丈夫和闺蜜……她脑子一往那个方向转就停不下来,当时宋蓝正为了彭增凯的事想求聂绍琛,而她自己又正和聂绍琛因为避孕的事情冷战,许久没有亲热过。记得那些日子,聂绍琛深更半夜才回家的时候特别多,他总是去应酬,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

天时地利人和,寂寞男女之间要发生点什么太容易。

如果当时……

她一想到那种可能,已经是万分恶心,用力一咬下唇,才哆哆嗦嗦问出口:“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你们是不是……”

后面几个字她说不出口,像是有什么硬物梗在嗓喉咙里,憋得她眼圈发红。

聂绍琛倒冷笑了一声,睨着她反问:“你想问什么?想问我和那个宋蓝是不是勾搭上过?想问我和她有没有上过床?”他慢悠悠又取了双筷子,自顾自夹了块牛柳放进嘴里。又鲜又嫩的牛柳此时吃起来只觉得涩然无味,可他还要装出享受的模样,嚼蜡一般机械地咽下去,他才挑着眉梢,讽然说:“你要是真这么想,我就告诉你,有。”

最后那个“有”字被他咬得极重。

他是真的动了气。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发生了什么,这个女人首先就要把他坏处想。

他自问对她真心实意,是有管不住脾气出口伤人的时候,也有苦衷难言不得不瞒她的时候,他说过伤害她的话,但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他,而不是听了别人几句挑拨就陷他于那样龌龊的境地。

孟引璋和他相处这么久,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怒意。

其实她也不是不信他,而是因为太在乎,在乎到永远没办法放心。就像他总把徐腾辉挂在嘴边,一提起来就忍不住恶语相向一样。她心里也介意,发了疯一样介意每一个和他可能有关系的女人。但冷静下来想一想,也知道他不会和宋蓝真有什么瓜葛,于是又心生愧疚。

聂绍琛现在又开始冷言冷语,从前她最烦他这样,但现在更心疼他。因为知道,他冷言冷语,往往是因为先冷了心。

她上齿咬了咬下唇,讪讪地说:“你、你别这种口气啊……”

他把眉毛一竖,样子都装不下去了,板着脸说:“那我该什么口气?哭着求你相信我?还是跪在地上跟你解释?”

“……”

每次他一耍横,孟引璋的气势就被压下去,莫名其妙,又成了她小声解释:“我刚才……我也是紧张你才乱想的啊。”她下意识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再说,你要是肯和我说清楚,我也就不会乱想了。刚你打电话还说我回来你就解释的,你现在说呀。”

聂绍琛脸色稍霁,但仍旧不愿开口。孟引璋也拿他说过无数次的话堵他:“你倒是说呀,你要求我坦诚,你自己难道不该对我也坦诚?”

他坐在那里叹了口气,终于不情不愿地说:“其实你猜对了一半,我和你那个朋友没什么,我可以发誓。但是她……”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才继续,“她的确对我暗示过那方面的意思,为了求我救她的丈夫。”

孟引璋听了,只张了张嘴没接话。

她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但真的从聂绍琛口中证实了,还是会失望。

大学四年,她和宋蓝关系最好。宋蓝虽然有时候有点糊涂,但她一直觉得她温柔大度,又善解人意,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聂绍琛是她的丈夫啊,宋蓝怎么能……

孟引璋暗自捏了捏拳头,聂绍琛继续说:“她先找过你,你来求我我没答应,所以她就自己来公司找我了。当时……”

当时宋蓝在前台,要求见聂绍琛。他本来不想见她,但念着她是孟引璋的朋友,到底给了两分面子,叫人请她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女人没什么心机,见了他也只会哭哭啼啼。男人容易对哭泣的女人心软,但那只能是对自己心爱的人。聂绍琛只对孟引璋心软,听了宋蓝那软糯的哭声,只觉得烦躁,客气地抽了纸巾给她,没想到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竟然被她站起来抱住了。

他身体一僵,她贴在他耳边说:“聂总,帮帮增凯吧,他知道错了,我们都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帮他,我什么都给你……”

她是女人,聂绍琛不好过分推搡,而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他会想要她。她一直在哭,但是颤抖的身体却把他缠得死紧,甚至放肆地吻上的脖颈。他满心的不耐烦,可身体却不可避免地燥热起来,最后终于一把推开了她。

她被他推倒在地上,而他站在那里,正了正领带,只说了一句“彭太太,请你自重”,就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宋蓝衣衫凌乱趴在地上,几分钟后就被两个保安“请”了出去。

最后彭增凯终于还是锒铛入狱,而宋蓝无颜留在霖州,也到国外一躲就是三年多。

40.第40章

聂绍琛的“当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对着孟引璋,始终没有说出口。(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也没心思知道得更详细,只问他:“你就是为了这个,不许他们和我见面的?”

“嗯。”聂绍琛点了点头,审度着她的表情,看她神色淡然,他又犹豫着说,“是为这个,但是还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

聂绍琛不答反问:“记不记得以前我丢过一支笔?”

对于聂绍琛的事,孟引璋一向记得清楚,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他的确是丢过一支派克笔。

聂绍琛这人对于身外物从来不上心,他手头的好东西也多,丢掉一点什么更是从不在意。现在突然提起一支笔来,孟引璋十分好奇,皱眉问:“记得,怎么了?”

聂绍琛说:“是宋蓝拿走的。”

“什么?”孟引璋诧然,“宋蓝再怎么样也不会偷东西吧?她家世虽然不如你,但她爸爸和她老公也都是有钱人。”

聂绍琛的筷子在一碗米饭里拨来拨去,最后摇头轻笑着说:“她当然不是看上那支笔,她拿去有别的用处。”

“有什么用?”

——

有些事聂绍琛并不愿孟引璋知道,从前不说,是过分自信,以为就算只手遮不了天,能给她遮风挡雨也是足够的。

分开这几年想了许多,也渐渐明白,每个人的人生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去过,为自己的选择自负盈亏。夫妻再亲密也只是伴侣,可以陪伴对方,不能妄图掌控。

过分保护,也是禁锢的一种。

以前为了不让孟引璋失望,把很多事都瞒着,但他自己桩桩件件都记得很清楚。

对待公事他一向态度严谨,不喜欢和熟人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一来打着熟人的旗号,算计他想占便宜的人太多;二来是管理不便,都是亲戚朋友,一旦出了纰漏,想要问责都要拿捏分寸。但偏偏有个熟人就硬挤了进来,成了他们公司某个工业开发区的建筑承包商。

这人就是彭增凯。

那个项目不算大,不是聂绍琛亲自经手的,最后合同敲定拿给他过目,看到彭增凯公司的各项指标并不比别家好到哪里,马上找来负责人询问。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那人期期艾艾告诉他,这位彭总是他的朋友,所以就把项目给了彭总。

聂绍琛知道彭增凯,和孟引璋有关系的人他都知道,他沉声问:“彭总自己说的和我是朋友?”

那人一听话头不对,已经暗叹自己办砸了事,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开意向洽谈会的那天,彭总用的笔很眼熟,就是您常用的那支。我随口一问,他说是您送的。”

聂绍琛顿时明白,这姓彭的是用这样的法子拉关系。

前不久,宋蓝到家里来玩过,那支笔肯定就是那时候被拿走的。他的东西都喜欢刻上自己名字,所以被人认出来并不难。他厌恶极了这样的下作手段,尤其那个宋蓝竟然这样利用孟引璋。但是合同已经签了,而且他不希望这些龌龊事被孟引璋知道,所以也就默许了这件事。

那负责人睨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您看,这个项目……”

“就这样吧。”他沉声说,“但项目执行的时候,务必公事公办。”

“是。”

结果项目执行的时候还真的出了问题,彭增凯在和信诚合作之前接过一个项目,是某大学的食堂改造。他的人勘测不精,更可能是被甲方收买,竟然没告诉他那食堂原来是抗战时期的防空避难所,要重建的话单是地基就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那个项目做下来,他亏损不少,和信诚签了合同,竟然是要把聂绍琛当冤大头,用他们信诚的资金来给他自己补亏空来了。

聂绍琛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事情查出来,他是雷霆手段,马上要求法办。

公司里不少人劝他把这事压下去,因为闹大了对信诚声誉也有恶劣影响。他这执行总裁的位置本来就不少人觊觎,当时又是多事之秋,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聂绍琛执意要按他的意思来。

他这人有时候显得刚愎自用,但所谓成功人士,大多都是这样。如果不能坚持己见,就会被下头人们当成墙头草,失了威严,再下命令肯定要被阳奉阴违了。

孟引璋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声:“所以,是你把彭增凯送进监狱的?”

聂绍琛瞭着眼皮看她,“怎么?你还怪我?”

“不是不是!是他们太过分了。”孟引璋叹了口气,“真想不到,他们这样算计人,我还一直把宋蓝当朋友的。”

聂绍琛说:“这也算不上什么算计,不过是些小把戏。而且那个宋蓝,也没什么心计,其实是个夫唱妇随的可怜女人。”

宋蓝的确就是这么个脾气,以前读书的时候,大家一起去旅游,她都要向父母请示好几遍,恨不能把路线都和父母商量好。后来有了男朋友,就是彭增凯,又恨不能事事都听彭增凯的。她本来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为了彭增凯偷东西的事做了,对男人投怀送抱的事也做了,这样没有原则,仔细想想也不知道是可恨还是可悲。

对于这个曾经的朋友,孟引璋只觉得无奈,连连地唉声叹气。聂绍琛又说:“彭增凯的事我没留什么余地,现在他们回来,我一是不想你知道这些事,二来么,也怕他们对我怀恨在心,为了报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孟引璋听了,只静静地盯着他看。聂绍琛听不到她接话,又问:“是不是失望了?”

孟引璋缓缓地摇了摇头,“刚知道宋蓝居然想……你的时候,我是失望,可听到后面就有点……麻木了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种事估计也是常有,人家能被算计,我怎么就不能呢?”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能让我看清谁是真朋友。”

聂绍琛放了心,微微一笑,“你倒是想得开。”

“是啊。”

可她目光沉沉还是定在自己脸上,聂绍琛被她看得不自在,“那你还盯着我干什么?”

孟引璋说:“我在想啊,为什么这些事儿你以前不告诉我,就算现在你还打算蒙混过关,不是我逼你你肯定还不说呢。”

“我说过,生意上的事不用你操心。”

“宋蓝对你投怀送抱也是生意上的事?”

他居然理所当然,“当然。”

她被他气笑了,“是不是在你看来,你不想我知道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啊?”

“是。”

聂绍琛端坐着,孟引璋起身走过来,绕到他背后,一条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故意做出恶狠狠的口气,逼问他:“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冷不防被她勒地咳嗽了两声,拨开她的手臂说:“别闹。”

“谁跟你闹了?”

他抓着她的胳膊一扯,她顺势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本来还打算剑拔弩张地吵一架,不知不觉又变成了这样暧昧的气氛。

聂绍琛压着她的脊背,把她往自己身上贴,她极力伸手抵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聂绍琛,你说过我们要互相坦诚的。”

聂绍琛吁了口气,仿佛很疲惫似的,“我是说过。但过去的事毕竟是过去了,如果它成了咱们现在的阻碍,是误会我会解释,是我的错我会道歉。但如果和咱们现在没关系,那我们就不要主动提了好不好?毕竟……都是些不开心的事。”

孟引璋也知道,痼疾沉疴,有些需要撕开伤处清理干净才能愈合,也有些适合在时光里慢慢淡去疤痕。有些事说来无益听来伤心,那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所谓难得糊涂。

她点了点头,“听你的。”

聂绍琛笑了笑,可那笑却让孟引璋都有点心疼起来。他说:“生意上的事我不愿你知道,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别人。记不记得刚结婚不久,你有次坐飞机去海南,你旁边坐的人就是信诚‘友商’某个部门的经理。他们这么居心叵测,你又没有防人之心,我不得不小心。而且,我也不愿意你卷进这些事情里来。”

孟引璋吞了口口水,“我们不是隐婚的吗?”

聂绍琛笑得更苦了,“我说过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孟引璋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又是长吁短叹,“聂绍琛,我是不是给你添了挺多麻烦啊?”

聂绍琛把她的腰揽得更紧了,下巴压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和谁在一起都会有麻烦的,看这个人值不值得这些麻烦了。”

孟引璋以前闹着和他离婚,曾经歇斯底里地说过:“聂绍琛,你不能这么自私,把我和你绑在一起。对于你来说,和我在一起成本太低,你现在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发生任何改变。可我不同,我和你在一起,我原本的人生翻天覆地,这样的巨变我经不起。”

现在想起来,她的确需要努力才能迎合他的节奏,但他又何尝不需要用心迁就她呢?人总是自私,只看到自己的付出,看不到别人的努力。

孟引璋轻轻地笑,“那我值吗?”

他的笑总算不苦了,“你说呢?”

41.第41章

第二天江小薇给孟引璋打了电话,告诉她宋蓝夫妻俩已经离开霖州了,她不知道个中缘由,还追着问孟引璋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过去的事情孟引璋不想再提,宋蓝夫妇也算是为他们的过错付出了代价。毕竟是曾经的挚友,她不想再在江小薇面前说他们什么是非,也就含糊地敷衍过去了。当然,她也没去再去问聂绍琛,宋蓝他们的离开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有,或者没有,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她选择信任聂绍琛,只要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就足够了,何必执着于所谓的真相呢?

解决了宋蓝的事,孟引璋和聂绍琛和好如初,过完周末就照常去上班了。

周一聂绍琛要去软件园开会,顺道先送她去公司。每次有他送,虽然车速是提高了,但车子进了停车场,每次都要被他压在副驾驶纠缠好一阵,结果耽误的时间比她自己来上班还要多,最后她都是被他掐着点放开,急匆匆打卡进门。

这次她又是踩着点进了办公室,刚一进门,就看到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个个都在围着电脑看什么东西。看到她来,纷纷抬起头看她几眼,眼神微妙,意味深长,然后就各自散开,若无其事回到自己工位上去了。

孟引璋万分不自在地回到自己工位上,曾恬撑着脚下的转椅滑过来,凑到她耳边,憋着笑说:“孟姐,这次咱俩要‘共侍一夫’了。”

孟引璋开了自己的电脑,皱眉问:“你胡说什么呢?”

曾恬挤在她旁边眉飞色舞,“你等你电脑打开,给你看个好玩的帖子!”

公司给设计师配备的电脑性能都好,很快就进入了Windows的界面。曾恬打开浏览器搜出一个帖子来,标题是什么“唐姓富豪装修别墅,一炮双响拿下两位美女设计师”,而且还是有图有真相。

孟引璋看了那标题就微微一抖,滚动着鼠标的滑轮往下看。

那帖子里有不少照片。

先发的是唐卓和曾恬的,是那天他们在狮子楼吃饭,两人在车旁纠缠的时候被偷拍的。虽然光线昏暗,但两人轮廓清晰,认识他们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后面的照片居然是孟引璋的,只有她的单人照。[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就是前天她去别墅,准备陪着唐卓敲第一锤,结果被蛰伏在那里的聂绍琛“捶”了一顿。照片有她进别墅之前的,还有出别墅时候的,被楼主仔细对比,她的发型乱了,她的衣服皱了,她的走路姿势不对,她脸上有某种可疑红晕,最重要的是她脖子上多出来的那条男士围巾。这一切都是线索,指向她被业主潜规则的真相。

帖子下面跟着围观群众的评论,有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有说唐先生好艳福的,还有人对她和曾恬评头论足,拿着她们两个比美的……

孟引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曾恬倒很开心似的,笑嘻嘻地说:“孟姐,你说聂总看了这个会不会气炸啊?你居然被谣传成了唐卓的女人!”

孟引璋关了浏览器,揉着太阳穴说:“这都什么人发的?这么无聊!”

曾恬还是笑,“哎,孟姐你说,要这帖子是真的,咱俩谁是妻谁是妾呀?唔,要真是和你共侍一夫,咱们就不要男人了,把他当个幌子,然后自由自在地百合去。”

孟引璋真是哭笑不得,为了这帖子,也为了曾恬。她没好气地问:“这种帖子出来,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曾恬说:“我本来有心拖着,暂时不公开和唐卓的关系。但现在这种东西爆出来,不公开也得公开了。一直害怕的事儿,现在被逼着不得不做了,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特别踏实。”她眉眼间都蕴着笑,碰了碰孟引璋的胳膊,“你呢孟姐?你和聂总,什么时候把那点事儿挑明了啊?”

原来她开心,是因为要和唐卓公开关系了。

孟引璋问:“你们公开了之后,你还怎么在这里工作啊?”

“到时候我就做老板娘啦!”曾恬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嗯?什么意思?”

“这公司现在是唐卓的了,他是老板,我可不就是老板娘吗?”

孟引璋讶然张了张嘴,“唐卓为了你,收购了咱们公司?咱们老板是不是要哭了?”

曾恬说:“其实咱们公司虽然不大,但是软硬实力都不错,就是老板管理能力限制了发展。咱们老板自己也知道的短处,这次把公司出售后,他会留下来做设计总监,他自己也挺满意的。”说着神秘地眯了眯眼睛,“你肯定不知道吧?本来要收购咱们公司的可是聂总,但是聂总鸠占鹊巢,看上了唐卓的房子,唐卓这人不肯吃亏,就把公司要过来了。”

孟引璋深深觉得她是真的逃不出聂绍琛的五指山。

她们两个话题女人,现在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惹得周围同事们也好奇地往她们身上瞟。

孟引璋问:“唐卓知道这事了?能查出来帖子是谁发的么?”

曾恬说:“我也是刚和他说的,他叫人查了发帖IP,是在网吧里发的,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她把声音压得更低,和她咬着耳朵,“不过我猜,十有八/九是张启明。”

――

这一整天她和曾恬就工作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

要是和别人出了这种潜规则的绯闻,她会气愤、尴尬、羞恼,但现在绯闻对象是曾恬的男朋友,聂绍琛的好兄弟,她怎么都觉得有趣,连人们鄙视的目光都让她觉得可爱起来。

下班回到家里,她和聂绍琛说起这件事。他看着帖子笑个不停,惹得她抬手就打他,“你这什么反应啊?我都和别的男人穿绯闻了,你还笑得出来!”

他指着帖子给她看,“我笑得是这个。”

孟引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过去一天,这帖子有了不少新回复。

大楼早就歪成了比萨斜塔,剧情走向十分诡异。一段豪门风流史显然并不受关注,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大家开始寻找各种新的槽点,有人在扒那别墅的价值;有人花痴地夸唐先生真帅,嗷嗷要求潜规则;还有人对比了照片上的拍摄时间,指出孟引璋是九点半进的别墅,快十二点才出来,在里面鏖战将近三小时,这业主也是厉害。

有人楼中楼回复:何以见得一直在鏖战,还不许人先调个情啊!

层主又回复:一看楼上就没偷过情!偷情是干柴烈火,讲究的就是个刺激,谁还有空调情?

后面好几层都是:说得有理。

然后大家居然膜拜起业主的X能力来,还说这设计师有福气。

孟引璋真是无语了。

聂绍琛看着这种无聊的东西,居然也能得意洋洋,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涎着脸说:“看,人家在夸我呢。”

孟引璋挥肘撞在他胸口上,“你可真无聊!”

他躲也不躲,笑着说:“别理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好好做你的工作。”

“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点都不着急!”孟引璋指控他,“人家唐卓知道了,马上要还恬恬清白,准备和她公开关系呢!”

聂绍琛脸上是谜一样的笑容,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可急的,你们也不是大明星,没什么炒作价值,这种东西,随便花点钱就压下去了。你以为唐卓急的是这帖子?他急的是公开关系,把小女朋友打上自己的标签。这帖子出来,可正和他心意呢。”

孟引璋了呆了呆,开口就骂:“你们可真是!一个一个的,心眼都比蜂窝煤还多!”

聂绍琛笑笑,不置可否。

孟引璋又问:“那……公开关系这事,你怎么看的?”

他只盯着她,“你呢?你想公开么?”

他们的上一段婚姻就是隐婚,从未在媒体正式公开过。

那时候聂绍琛因为工作关系,暂时无法公开。而她好像从来无心公开两人的关系,因为不想活在聂太太这个名号的阴影下。而现在,对于公开关系这件事,她却仿佛有了期待。想和他一起站在镁光灯下,陪着他一起出席各种场合,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

孟引璋小声说:“都……都随你啊。”

聂绍琛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怎么突然这么听话?还敢和我公开关系,不怕被我沾上了?”

孟引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我想过了,以前处处想和你撇清,无非是因为你比我条件好,不想被人说攀高枝。现在想一想,过分的自尊就是自卑,我不该太在乎那些。而且……两个人真想在一起,肯定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能分得清呢?所以,现在如果对你的事业没有影响,你想公开关系,我没意见。当然,如果有影响的话,不公开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这个。”

花了心思对他剖白内心,可聂绍琛却屡屡抓错重点。听了她大段的话,他却邪恶地笑了起来,“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个好说,‘我中有你’可怎么办呢?”

孟引璋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荤段子说得这么转弯抹角,这年头,还真是最怕流氓有文化。她脸色一变,抄起沙发上一个抱枕就捂在了他脸上,“聂绍琛,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42.第42章

每次孟引璋使用暴力,结果总是被聂绍琛死死地镇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闹着闹着,不知不觉就缠在一起倒在了沙发上。聂绍琛蠢蠢欲动意图明显,撩起她的上衣,一副要把她就地正法的样子。孟引璋在这事上有些保守,抓着他的手说:“还是……去卧室吧。”

他却不肯,咬着她的耳朵说:“空房子里都试过了,这里怕什么?”

那声音低低沉沉,对孟引璋而言是种难以抗拒的蛊惑。

两人分开三年,如今从头再来,彼此失而复得,都是倍加珍惜。

孟引璋觉得,她比第一次更难抗拒聂绍琛,不管是心,还是身体。

沙发上一场旖旎,结束的时候孟引璋酸软无力,是被他抱回房间的。

这次之后,他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孟引璋开始配合他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要求,以前她觉得是变态,试过之后才发现确实有那么点儿……情趣。

同居生活安然又性福,至于公开关系的事,聂绍琛希望再等等,因为他最近忙一个中外合资的项目,没什么时间准备。孟引璋觉得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可是他说既然要公开就郑重些,潦草地承认还不如不说。

孟引璋都由着他。

聂绍琛的合资项目是有关乳制品的,如今国内乳制品质量堪忧,不少小夫妻宁可高价代购外国奶粉也不肯买国产货,因为信誉都被三聚氰胺透支了。

信诚公司如同它的名字,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口碑好。利用这好口碑,做出一个让人信得过的乳制品品牌,是聂绍琛近期的目标。工厂的奶源选定了几家欧洲牧场,前期工作已经的七七八八,接下来需要聂绍琛亲自到欧洲实地考察。

他已经在孟引璋的小窝里和她腻了三个多月,突然要走,孟引璋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送他到了机场,望着汹涌的人流,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淹没到人海里,孟引璋竟然有些惶恐,怕自己就这么把他弄丢了。好在他一下飞机,马上就给她来了电话,她这才觉得放心,不管他人在哪里,心总是在自己身上的。

虽然隔着时差,但聂绍琛每天都掐着她睡前的时间给她打电话。他在那边一定很累,孟引璋觉得心疼,就换她打给他,迁就着他的欧洲时间,也在他睡前打给他。有时候他们说着话,聂绍琛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悠长的呼吸。可就是听着他呼吸,孟引璋也舍不得挂断,每次都要等着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几个月过去,公司里也改朝换代,真的成了唐卓的天下。(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不过他贵人事忙,从没亲自来过这小公司,只派了一个高管来打理人事。

曾恬和他也已经公开了关系,女朋友这称呼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承认,唐卓直接向人介绍曾恬是他的未婚妻,大大的钻戒套上她的手指,恨不能把她这一生都套牢了。

公司改革不大,他们设计部只开除了一个张启明,新的设计师还没招到,所以还是一班老同事一起工作。

曾恬现在是准老板娘,同事们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但是对曾恬终究是疏远客气了很多,再没人敢和她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了。她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现在也只有孟引璋能说说话。

孟引璋看到她手上那个大得吓人钻戒,总是笑话她像个暴发户。

她倒是抬着手向她炫耀:“这就不懂了吧?钻石就是要越大越好,而且镶嵌工艺越简单,戒指环越细,才越能显得钻石大。我猜呀,聂总以后给你的求婚戒指,肯定比我的还大。”

曾恬的戒指就是细细的一个铂金指环,用的是经典简单的六爪镶。不过孟引璋对于这个确实没什么兴趣,正要说什么,自己的手机却响了。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妈妈”两个字,顿时心里一紧。她的家人从来不在工作时间联系她,只怕耽误她的工作。现在这个时候打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电话一接通,孟引璋就急声喊了一句“妈”,那边的人马上说:“小璋啊,我不是你妈妈,我是你舅妈。你妈现在……哎……”

孟引璋顾不上客气,忙问:“我妈怎么了?!”

舅妈说:“你妈最近老说眼睛花,带着她来医院查,说是脑瘤呢。现在要动刀子做手术,咱们县医院没这水平,你看你能不能在霖州联系下医院?当然能去天都就更好了!”

孟引璋连声答应:“好!我马上找人联系!”

“哎,你可快点,这手术还有点急呢。”

“我妈……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舅妈叹了口气,“你妈现在睡着呢。她这脾气……哎,我是早就想和你说的,可她说怕你担心,说什么也要瞒着你。你妈这人样样好,就是太独了,什么事也自己扛着,不忍心给人添麻烦。她以为她这样是为人好,可不知道身边的人看了她这么苦,心里多心疼多难受呢!小璋啊,你可别学她这一样。”

本来在孟引璋心里,对舅妈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寄人篱下的那几年里,总见舅妈对妈妈尖酸刻薄地说话。那时候她还小,许多话听不懂,但看到妈妈听了脸色难看,也猜得出几分了。

对舅妈的看法改变,还是她和妈妈搬家的时候。

当时是她妈妈刚赚了点钱,打算带着她出去租房子住。小地方的人们脑筋死,少见单身女人带着孩子在外头租住的,而且一个女人自己生活,那难处自然是很多的。姥姥姥爷还有舅舅,都极力反对她们搬出去,她们母女没想到,舅妈也会反对。

那天晚上,舅妈坐在她们的屋子里的床上,对着妈妈简直要哭出声来,一句一句地劝:“别搬出去了,你说你一个女人还带着女儿自己住,有点重活可怎么办?还有住着人家的房子,少不得要受房东的气。你在家里这几年,嫂子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从来也没想过要赶你们走啊!”

舅妈说得真心实意,可她们还是搬走了。

妈妈曾经对她说:“你舅妈这个人,小事上是有点计较,但大事上却不含糊。常住在一起肯定是磕磕碰碰不断,可真分开了就觉出她的好处来了。人呐,都是这样,有坏处也有好处,学着多看看人的好处,多记住人的好处,这样才能过得舒心。”

离家之后,妈妈和舅妈反而亲近起来。后来妈妈的成衣铺生意好,舅妈更是常常过来帮忙,姑嫂两个总在一起,这么些年过来,倒像是姐妹一样了。

现在听着舅妈说那些,孟引璋心里也刀割似的,又担心妈妈的病,只在电话里连声保证:“舅妈你放心,我马上就联系这边的专家。家里也麻烦你先照顾着,我这边有了消息马上联系你们。”

舅妈也是连声答应着,两人互相安慰了几句,最后要挂断了,舅妈又吞吞吐吐地说:“小璋啊,你妈这次看病,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和你舅舅先垫上了四万,剩下的,你看自己能不能预备点?”

孟引璋顿时明白了舅妈的意思,要是放在从前,她肯定是要暗自生气。妈妈都这样了,舅妈倒还惦记着几万块钱。但现在她平和了不少,也学着她妈妈那样,多看人的好处。她知道舅妈在乎钱是真,但在乎她妈妈的性命也是真。于是马上答应说:“钱的事你们别操心,我这里有,那四万我马上我马上还给舅舅。”

舅妈讪讪地挤出几声笑,“我可不是和你要钱啊!你这孩子可别瞎想。”

孟引璋有些好笑,但想起妈妈的事,到底笑不出来,只说:“我知道。”

孟引璋向舅妈要了妈妈主治医师的联系方式,挂了电话马上又打给那医生。

她向医生了解了她妈妈的具体情况,知道脑部肿瘤的位置靠近中枢神经,手术难度很大,并且现在肿瘤压迫视神经,手术迫在眉睫,不然很可能要失明。那医生还向她介绍了一位专家,是天都第一人民医院的郑主任。

她捏着电话的手抖得厉害,那医生又安慰她:“你妈妈这肿瘤位置虽然不好,但我们看了造影,这肿瘤表面光滑,是良性的几率比较大,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妈妈出了这种事,孟引璋心乱如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个想找的人就是聂绍琛。她拿出手机来,手指在他的号码上滑来滑去,可终于还是没有拨出去。

过去有道坎,在心里还是过不去,她不想为了家人的事再麻烦他。

曾恬看她脸色白得吓人,问她怎么了,她只把事情简单说了,然后让曾恬帮她请了假。她实在无心工作,而且也需要时间联系医院,帮妈妈想办法。

现在最难进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好学校,一个是好医院。

国内医疗资源紧缺,那些大医院更是人满为患,想住院光是等床位有时候就要一两个月。更何况孟引璋还想找那位郑主任主刀,全国知名的专家,一个月也就做几台范例手术,如果没有关系,哪里那么容易赶得上。

孟引璋在天都没什么人脉,想来想去也就是聂绍琛和江小薇。

江小薇是霖州本地人,但她爸爸的公司在天都,想来在那边总有不少朋友。她给她打电话,那边却是关机。她上课的时候的确是会关机,孟引璋心急,直接就开车去了霖州找人。

到了霖大,去江小薇的办公室一问,才知道她和学校考察团一道出国去了。她沮丧地往外走,倒是凑巧遇上了步履匆匆的徐腾辉。

徐腾辉拿着个文件袋,正要到院长办公室去盖章,目光一错,在走廊里看到孟引璋,马上顿住脚步,过来问她:“引璋?你来找小薇么?”

孟引璋点了点头,对他十分客气,“对。不过不巧,她不在。”

“嗯,她出国去了。”徐腾辉打量着她的脸色,犹豫着问,“你是不舒服么?脸色这么白。”

孟引璋看着徐腾辉,突然想起来,他老家就是天都的,而且父亲正是天都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老中医,在那里工作许多年,肯定认识那位郑主任。

她眼睛一亮,几乎要开口求他帮忙,但想到聂绍琛,还是把这念头压了下去。这事她要是找了江小薇帮忙,聂绍琛顶多事后埋怨她两句,可要是找了徐腾辉,他肯定要生气。而且她撇下自己男朋友去找别的男人帮忙,也实在让聂绍琛没面子,人家肯定以为是他不管她,还叫她去求别人。

她不愿别人误会聂绍琛,终于还是对徐腾辉说:“我没事,你忙吧,我先走了。”

43.第43章

孟引璋不愿找聂绍琛帮忙,实在是有次被他吓怕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其实认识他这么久,除了孟引璋自己跟着他锦衣玉食,她家里人还真的没有沾过聂绍琛什么便宜。倒也不是聂绍琛小气,是她的家人不肯。

刚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家里人知道了,先是诧异,觉得自己的孩子普普通通,怎么会和聂绍琛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后来接受了这事实,也还是不赞成他们结婚。

孟引璋的家人都不是见钱眼开的主,虽然聂绍琛家财万贯,但婚前还是和所有的女婿一样,被岳家各种嫌弃。孟引璋的姥姥觉得这男人年纪大,又是是二婚,委屈了自己的外孙女;舅舅和舅妈觉得有钱男人靠不住,舍不得她去蹚那趟豪门的浑水,只怕她往后要过那种斗小三打小四,在宝马车里哭的生活;她的姥爷和妈妈看得通透,不在乎什么二婚三婚,也相信聂绍琛的人品,但也曾叹着气对孟引璋说:“小聂人是好,但咱们家里和人家差距太大,你这孩子又敏感。咱们没底气,不用人家瞧不起,自己已经先低了一头。我不怕小聂给你委屈,但我怕你受自己的委屈。”

那时候孟引璋一心要嫁给聂绍琛,哪里听得进这些?直到和聂绍琛闹得不可开交,吵着要离婚的时候想起妈妈的话,才觉得真是对,当初的结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就是个错误。

后来家人对聂绍琛改观,还是因为舅舅的一次意外。

舅舅所在的公司财务漏洞特别多,一个同事因为挪用公款被举报,扯出许多的糊涂账来。他本人是最老实不过的,从来不敢做半点违法乱纪的事。人家也是看准了他憨厚有余精明不足,财务那边有人做了手脚,一些烂账竟然赖到了他的头上。

舅舅被纪检的人带走,家里顿时乱成一团。那时候孟引璋大四,课程早就没有了,正好在家休息。她情急之下给聂绍琛打了电话,他听她急成那样,倒是轻轻地笑了,“我以为多大的事,看你都快哭了。这事交给我吧,我找找人,让你舅舅回家。”

孟引璋怕他误会舅舅,一边说谢谢,一边不停地解释舅舅是被冤枉的。可聂绍琛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只安抚她说:“和我还客气什么?你也别多想,你舅舅是你舅舅,你是你,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介意,我知道你好就行了。”

说不清楚为什么,孟引璋听了他这话,嘴上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但心里总觉得不痛快。

他做事向来有效率,舅舅果然很快就安然无恙地回了家。家里人自然都高兴,孟引璋那点莫名的不快也烟消云散,听舅妈说着感激聂绍琛的话,她作为他的女朋友,也隐约觉得自豪。

从小到大,寄居在姥姥家,她总是给舅舅舅妈添麻烦的那一个。现在她也能帮助他们了,虽然是靠着聂绍琛,但心里也有种欠债多日终于还清的轻松感。

聂绍琛帮了家里这么大忙,大家自然不好再说他什么不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孟引璋只觉得高兴,她和聂绍琛的事终于少了一重阻碍。

但有次她路过姥爷的房间,听到姥爷正和妈妈说话,隐约有聂绍琛的名字。她竖起耳朵站在门口,只听妈妈叹着气说:“小璋和小聂还没怎么,咱们先欠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这往后小璋在聂家人更没底气了。”

姥爷也闷声附和着:“可不是。人家这么帮咱们,现在也不好再反对了。而且将来,要是小璋丫头受了他什么委屈,咱们想为她出口气都理不直气不壮。女婿成了恩人,哪里还有脸教训人家?”

妈妈又说:“这次大哥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咱们还是少麻烦小聂。”

姥爷赞同地说:“嗯,能少来往就少来往,他们条件好,只要一走动,肯定是咱们占人家便宜。别让小聂觉得,咱们把小璋嫁给他是为了图他什么,也别给小璋留下话柄,将来被人家揭短处。”

那时候孟引璋听了,并不以为然。

她想聂绍琛怎么会舍得揭她的短处?他为她做事,分明是高兴都来不及。怕她会放在心上,帮了舅舅之后还一直说这就是小事一桩,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可后来她真的被聂绍琛狠狠戳着脊梁骨揭短的时候,才知道老人家多吃了那么多年的饭和盐,果然是比她看得长远通透。

那次她和聂绍琛大吵,起因是她表妹要出国读书。

表妹是她小姨的女儿,比她小了三岁,从小就聪明,人又踏实肯用功,大一的时候已经高分过了雅思,和学校申请到了去加拿大当交换生的资格。

她一家人过得都是平凡日子,觉得出国是件了不得的事。她表妹年纪又小,小姨万分担心,听说聂绍琛的公司在加拿大也有海外办事处,就托孟引璋跟他提一提,叫人在加拿大照顾一下她女儿。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聂绍琛的生意做得大,在不少国家都有办事处。以前也有人请他帮过忙,照顾自己在国外的孩子,聂绍琛从没推辞过。孟引璋觉得这事好办,于是满口答应下来,口口声声叫小姨放心。

那段日子聂绍琛很忙,总是早出晚归,回来了也不休息,天天在书房忙到半夜。她和聂绍琛的关系也因为他不要孩子的事正僵着,所以两人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向里扫了一眼,只看到聂绍琛侧脸的剪影。他并没有办公,而是手肘撑在书桌上,手指揉着太阳穴,垂头在那里假寐。电脑没有关,屏幕上幽蓝色的光芒映着他的脸,照得他脸色格外难看,更显得疲惫不堪。

孟引璋心里一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他背后帮他捏起了肩膀。他马上抬起头,仿佛连说话都没了力气,低低地问:“不生我气了?”

她手上力道柔和,也小声说:“不气了。你不想要孩子就先不要,看你现在这样子,估计生出孩子来质量也不好。”

聂绍琛终于笑了一笑,握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来,仰头望着她说:“怎么突然这么好?”

她故意撇了撇嘴,“你是说我平时都不好吗?”

“嗯,平时是不好,凶巴巴的。”

“谁凶了?哪次闹别扭,发脾气的不是你?”

他居然委屈地说:“可是你的冷暴力更吓人。”

他们说着话,因为离得近,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就如同耳语。

聂绍琛拉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几乎是自然而然就吻在了一起。许久没有亲热过,两人的感觉都来得特别快。孟引璋觉得身下有个滚热粗壮的东西在顶着她,总算清醒了一点,她怪自己没出息,每次一见到聂绍琛,就能忘了正经事,只想着和他纠缠。

她忍着那点悸动推开他,他不满地问:“怎么了?”

她这才把表妹的事说了,看着他脸色一分分变得冷硬,抿着嘴唇不说话,她只以为又是例行傲娇,因为欲求不满在生气,于是捶了捶他肩膀,嗔怪说:“你倒是说话呀,能不能找人照顾我表妹?”

聂绍琛盯着她看了好久,久得让孟引璋遍体生寒。她下意识就要从他腿上站起来,不过不等她有动作,聂绍琛已经先她一步推开了她。

她踉跄地站起来,扶着书桌才让自己站稳。张口想问什么,聂绍琛又是先她一步,闲闲地开口:“我为什么要找人照顾她?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你表妹。”

一句话已经让孟引璋变了脸色,拧着眉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我们是夫妻,难道我求你帮这点小忙也算过分?”

他看也不看她,只低着头冷笑,“夫妻?这时候你倒是想起来咱们是夫妻了。还有,谁告诉你这是小事了?事情又不是你来办,你怎么就知道这是小事?”

孟引璋被他堵得讪讪的,很想有骨气地告诉他,这事不用他帮了。但是她知道小姨的性子,心眼比针尖还小,要是表妹出国没人照顾,她不定要多少天吃不下睡不着。而且她小姨也从来不爱麻烦人,来和她张这个口,想来也是实在担心女儿,才不得不来求她的。

她不忍心让小姨失望,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更不愿家里人觉得聂绍琛外待她,怕他们又对聂绍琛不满。她厚着脸皮说对他:“我看你以前也叫人帮忙照顾过你朋友的孩子啊,不、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么?能有多难。”

她站在他身边,他低头坐在那里,这样的位置,孟引璋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颚,和讽然勾起的唇角。她直觉他又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果然,他一抬头就是满眼的鄙夷,盯着他的目光让她自己都嫌弃起自己来。

他叫着她的全民,一字一顿地说:“孟引璋,在你心里什么才算我的大事?是不是非要我倾家荡产你才满意?”

孟引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这样的口气,哪里是对着妻子,分明是对着敌人。

她不可思议地问:“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你倾家荡产了?我求你帮忙你可以不帮,但你凭什么说这样的风凉话!”她终于还是一咬牙,决然说,“我表妹的事不麻烦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麻烦你了。你忙你的工作,我不打扰了。”

孟引璋转身就要走,聂绍琛在她背后嗤笑了一声,“呵,你明知道我最后总会帮你,还跟我玩什么以退为进?跟我耍心眼,你还太嫩了点儿。”

“聂绍琛!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不堪,我不是你们这些生意人,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她回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火气,仿佛燃着两簇火苗,点燃了自己的怒气,也点燃了聂绍琛的。

聂绍琛暴跳如雷大吼大叫的时候,孟引璋并不害怕,可她怕他的冷言冷语唇枪舌剑。她盯着他那两片薄唇,刚刚还和她缠绵亲吻,现在却一张一合,字字吐出来都是刀子,狠狠地戳她的心。

他不紧不慢四平八稳地说:“知道你瞧不起我,我心思下流龌龊不堪,你多高尚,牺牲自己来为家人谋福利,不惜跟着我这样的男人。”

“什么牺牲?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我为了我的家人,我利用你?”

聂绍琛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短暂的沉默里,孟引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被他激得没了理智。

她知道他在气头上,她极力给他的反常找理由,她想他一定是工作不顺利,最近太累了,人累的时候火气都大。他不过是迁怒她,她离他最近,他才会迁怒她,她不该和他一般见识。

她再次转身想走,他却还不放过她,一句话又把她钉在了原地,“怎么不说话了?想走?这是知道我肯定会帮你亲爱的表妹,所以打算过河拆桥了?”

孟引璋哆嗦着站在那里,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实在太狠,留下来陪着他,就是为了家人牺牲,就是利用他;可她要走了,那就是过河拆桥,就是没良心。他生生逼得她进退维谷,只能站在原地任他杀伐。

最后的那一刀终于捅过来,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后,在她耳边吹着气说:“怎么不走了?也对,你现在可还不能走,桥都没过完就拆,你不是傻了么?”

孟引璋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我表妹的事真的不劳烦你了,没人照顾,她也不至于死在加拿大。实在不行就不出国,不当那个交换生也没什么大不了!”

结果换来的仍旧是他的嗤笑,那笑容在她看来格外恶毒,他慢慢地说:“你亲爱的妹妹不出国的确是死不了,这么说起来,让你哥哥坐几年监狱,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44.第44章

他那句话,孟引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麻木地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说什么?我哥坐什么监狱?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问问你那个舅妈就知道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你哥哥和你一样伟大,他公司里的小姑娘被经理欺负,他也不看看自己斤两,非要冲上去替人家强出头。以为自己可以英雄救美呢,结果把经理打了,小姑娘反咬他一口,说欺负人的是他,经理来救她,反被他给打成了骨折。强/奸未遂再加一个故意伤人,总够他坐上几年了。”

此时此刻,孟引璋已经顾不上计较聂绍琛的夹枪带棒的腔调,坐牢不是小事,真的进去了,毁掉的就是一辈子。

表哥是舅舅的儿子,小时候她寄居在姥姥家,和表哥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不是亲兄妹,但这个表哥对她是真的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她。如果说她的童年阴影太多,那表哥就是那一抹难得的阳光。她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

她不敢再出声反驳他,但也实在开不了口再求他,她只垂着头垂着手站在他面前,可怜得像是罚站的小学生,只盼着老师网开一面饶过自己。

聂绍琛曾经说过,他最喜欢鲁迅先生那句“痛打落水狗”。商场上遇到敌人,只打败他根本不够,要打就打到他再无还手之力,一劳永逸不留后患。

他本来就是喜欢把事情做绝的人,孟引璋曾经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他对别人再狠也不会对她狠。但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所谓爱情的力量。

爱情没法改变一个人,它只能让深陷其中的人暂时戴上完美的面具。可面具到底是面具,时间久了,总要摘下来,露出原本的狰狞面目。

聂绍琛在她面前,终于也露出了真面目。

孟引璋低着头,视线里只有聂绍琛的皮鞋,黑色的漆皮面,光可鉴人,照出的是她的狼狈不堪。

她咬得嘴唇都快出血,聂绍琛却还不放过她,硬要勾起她的下巴,让她把自己的狼狈剖开给他看。他低声笑着问:“不是要走么?不是很硬气么?你走啊,现在怎么不走了?”

其实她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高兴了哭,生气了也哭,陪他看个电影都能涕泗横流用掉半盒纸巾。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但是这时候却怎么都哭不出来,眼泪憋在眼眶里,眼睛酸胀发痛,可就是掉不出一滴眼泪。她喉咙也梗得发紧,好半晌才呢喃出一句:“聂绍琛,你非要我给你跪下才开心吗?”

她细细的声线缠绕进耳朵里,聂绍琛仿佛是如梦初醒,明锐的眼神呆滞片刻,再回过神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惊惶、不安、失措、后悔……深邃的瞳仁里一时闪过百种情绪,他看着孟引璋屈辱又绝望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被她吓住了,还是被自己吓住了,竟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敢开口叫她:“妮儿……我……我……”

他是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他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有多伤人,所以幡然悔悟之后,那句“对不起”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他也没脸开口。

对着他残酷冷漠的样子,孟引璋哭不出来,可他一叫她“妮儿”,她的眼泪滚滚就下来了。她不想他看见她哭,马上又把头低下,哽咽着又说:“帮帮我哥吧,算我求你。”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刚巧有电话打来,正是警方的号码。他当着孟引璋的面马上接了,对方对他十分客气,一上来就连连道歉:“聂先生真是抱歉,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们找到了当时的录像,您的内兄是见义勇为,事后被人诬陷的。”

对着外人,聂绍琛向来不失沉稳,只沉声说:“多谢你们还我内兄清白,贵分局办事效率很高,李局也让我重新认识了国内的司法公正。”

那位李局马上说:“哪里哪里,聂先生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分内的事。”

聂绍琛问:“那我可以接内兄回家了?”

“可以可以,亲属过来签个字,现在就可以接走了。”

“多谢了。”

“应该的。”

聂绍琛的电话开的公放,孟引璋自然都听清楚了。她站在那里不说话,聂绍琛小心翼翼地问:“我现在就去接你哥,你……和我一起吗?”

孟引璋当然也要去,刚刚被他骂得太尴尬,她唯有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吸着鼻子说:“好,你等我去洗把脸。”

两人开车往看守所去,一路都是尴尬的沉默。

已经是夜里九点多,车窗外面霓虹闪烁,看得人头疼眼晕。孟引璋盯着外面看了半天,终于转过头来。聂绍琛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了句:“怎么这么凉?”然后就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可她的手还是凉。

快到看守所的时候,聂绍琛才终于开口说:“你哥的事,我是前天知道的,你舅妈怕你担心,直接打了我的电话。”

她咬咬嘴唇,“嗯。”

他又说:“看守所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在里面不会受委屈的。”

她还是不看他,低声说:“谢谢你。”

那声“谢谢”刺得他心里一痛,但不久前才说过那些混账话,他怎么也没脸再和她说,“跟我不必说谢谢”或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之类的话。

说完了这两句,又是沉默下来,好在很快到了看守所,他们下车,很顺利就把孟引璋的表哥接了出来。

孟引璋的表哥名叫彭程,只比她大两岁,本来在天都一家软件公司做程序员。

不久前公司聚餐,他中途去卫生间,只听到途径的某个小包间里传来呼喊求救的声音。他踹开门冲进去一看,正是他们一个项目经理,压着公司里一个前台小姐在施暴。

年强人的正义和热血涌上来,他提起那经理的后衣领就打。那个经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最后女孩子哭着逃走了,得救之后居然做了伪证,指认他是那个施暴的人。

只因为那经理是老板的亲戚,得罪不起。

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警察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挺热血啊,现在你这样的好人不多了。见义勇为,咱们还打算给你申请个好市民奖呢。”

彭程听了只想苦笑,要不是他妹夫是聂绍琛,他现在就是暴力强/奸犯,谈什么好市民奖?有时候公理正义,在强权面前真是不值一提。

出来见到聂绍琛和孟引璋,他心里不是不赧然的。

孟引璋没有爸爸,身世可怜,他从小就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疼。身为哥哥,本来该保护妹妹,现在却反过来需要她从看守所接自己出来。他总是记得姥爷生前的话,尽量不要麻烦聂绍琛,让小璋在人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当初他父亲就欠了聂绍琛一个大人情,现在又是他自己。

他觉得对不起孟引璋。

聂绍琛见了他,倒是很热络地捶了捶他肩膀,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朗声说:“别垂头丧气了,出来就好。你妹妹等着你,急得都哭了,可别再让她担心了。”

孟引璋刚刚被他骂哭了,洗掉了脸上的泪痕,可眼睛的红肿却还没消。她在心里苦笑,聂绍琛果然是周到,怕彭程看出什么端倪,连她哭的理由都给编好了。她也唯有打起精神来,安慰着表哥:“对,出来就好,已经没事了,我们还等着看你领好市民奖呢。”

彭程也尴尬地挤出一点笑来,对聂绍琛说谢谢。

聂绍琛悄悄看了一眼孟引璋,心虚地咳嗽一声,才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他邀请彭程到家里过夜,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自己在天都租了房子,打算晚上回家去。聂绍琛又要开车送他,他还是拒绝,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夫妻,坚持自己打车回去。

聂绍琛不再勉强,彭程正要和他们告别,孟引璋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喊了他一声“哥”。

她在聂绍琛那里受了委屈,看到自己的亲人最想做的就是倾诉。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彭程就是聂绍琛救出来的,她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让他转头就去把自己的“恩人”揍一顿?更何况,她也舍不得把聂绍琛的不好告诉别人,她只是委屈,从没有过的委屈。

彭程被她喊得一愣,忙着问她“怎么了”,她又强笑着摇头,“没事,就是担心你。你以后小心一点,别再出这样的事了,我们在外面等着你,很害怕。”

他松了一口气,在她头顶拍了拍,温声安慰着:“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冒冒失失。我不是没事吗,别乱想了。”

她只能胡乱地点头,最后又催他快走,“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歇吧,在里面……肯定都休息不好。”

她害怕他再不走,她真的就要向他诉苦了。

45.第45章

回家的路上,聂绍琛一直悄悄观察着孟引璋的脸色。[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那么多次小心翼翼地朝她望过来,嘴唇动一动,最后欲言又止。孟引璋不是不知道,但她只偏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夜色,什么也没说。

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早把她的前路和后路都封死了,和他在一起不对,离开他更不对。他又刚帮了她那样的大忙,骂他是没良心,向他说好话又实在屈辱。

还让她说什么?

唯有沉默。

总算回到了家里,孟引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好在他也没缠着她说什么,只重重攥了一下她的手,就钻进浴室先去洗澡。

她听着那哗哗的水声,更觉得心烦意乱,最后拿了自己的枕头,打算去睡客房。

可是她人还没起身,聂绍琛就已经出来了。看到她要走,擦头发的毛巾随手一扔,他两步抢上来拦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孟引璋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不是故意要对他冷暴力,只是觉得心累,连哭闹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路走过来,从最开始的甜蜜,到后来因为做不得主,因为没了工作,因为不能要孩子,一次一次的争吵消耗着记忆里的激情,如今他口不择言的冷嘲热讽彻底寒了她的心。她的声音也是冷的,低低地说:“让我静一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聂绍琛抓着她的枕头不松手,“招弟儿,我……”她仰头望着他,仿佛在等着下文,可是他也说不出什么,只嗫嚅出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

孟引璋深吸一口气,浅浅的苦笑爬上嘴角。

不是故意就更可怕,那只能证明,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高兴了可以把人捧上天,一旦心情不好就只顾着自己发泄,什么话够狠就说什么,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其实想想也明白,他出身好,从小被捧着长大,成年后又是身居高位,从来都是别人揣摩他的心思,迎合他的想法,哪里需要他考虑别人?

如果换了和他门当户对的女人,他说出伤人的话,对方大可以毫不客气地回敬一番。也许两个人针锋相对,吵完了闹完了,各自发泄了怒气互不记仇,一场争执也算不得什么。但偏偏孟引璋不是,如同当初妈妈说过的话,他们家境悬殊,她没有和他当面争执的底气。

从前天真不经事,以为只要自己独立自强,不去占他的便宜,就不会低人一等。但真的开始了共同生活才明白,夫妻一体,哪里能泾渭分明?

和他在一起,她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哪怕她从不贪图这些,但提高了就是提高了,她不能不领这个情。还有他对她家人的那些帮助,她不是没良心的人,心里一直念着,聂绍琛不仅是丈夫也是“恩人”,已经低了他一头。而现在,他还把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在她面前数出来。她听在耳朵里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有脸顶撞半句?

再大的屈辱也只能忍着。

而隐忍和委屈,这是女人的内伤,等闲不容易痊愈的。

孟引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他们两个是真的真的不合适。

她执意要一个人去睡客房,聂绍琛也不敢过分逼她,只怕把事情闹得更僵。

客房的布置毫无个性,一应家私都是纯白,和宾馆里一样。孟引璋坐在床上,有些自嘲地想,自己住在这栋大别墅里,可不就像是住宾馆吗?管家和佣人们从没把她当女主人看,她自己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聂绍琛也这样外待她。

这别墅是凤凰巢,要做凤凰,要么天生要么涅槃,而她只是攀上了高枝,哪里能变成真凤凰呢?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的两个字正是“小姨”,她知道小姨要问什么,顿时觉得手机成了烫手的山芋,恨不能马上扔的远远的。

小姨打过来第一次她躲着没接,屏幕刚刚黑掉,马上又打来了第二次。有些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接起来,小姨果然就是问她表妹去加拿大上学的事。

求人的人总是不自觉地谄媚对方,哪怕小姨是孟引璋的长辈,和她说话的时候也带了两分讪讪的笑意,“小璋啊,这么晚了本来不该打扰你,可是你妹妹出国的时间眼看着就到了,你……和绍琛说了没有?”

孟引璋期期艾艾,“哦,我、我和他说过了。”

“他怎么说?”

“他……他现在挺忙的,还没顾得上……”

小姨也听出她的不自然,担忧地问:“这……不会让你们为难吧?”

孟引璋夸张地笑着,“不为难,这有什么为难的?”

“那……你看,什么时候能有个准信儿?”小姨问完了,连忙又解释,“可不是我催你啊,这时间实在是紧,你妹妹也没自己出过远门,我放不下心。”

小姨越是小心翼翼,孟引璋心里就越难受。

她憋着眼泪,正苦思冥想该怎么把这事先敷衍过去,突然手里一空,她愕然抬头,是聂绍琛不知什么时候进的房间,站在她旁边,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她来不及出声,聂绍琛深深望了她一眼,拿着手机走出几步,贴在耳边对小姨说:“小姨您好。对,是我,我是绍琛。嗯,小璋和我说过了,我都安排好了,表妹到了机场有人接,房子我也叫他们找好了。不用,不用带那些,我叫人买好,表妹过去直接用就行。不麻烦,都是自己人,您和我们说什么谢谢。哎,那个不能带,肉制品过不了海关。嗯,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就行,我二十四小时都开机。好的,您也晚安。”

他对小姨谦恭有礼,和几个小时之前面对她的时候判若两人。

看到他挂断了电话,孟引璋知道,这件事他已经帮她办妥了。他把手机递过来,她伸手接了,低低地说:“谢谢你了。”

聂绍琛深吸一口气,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说:“招弟儿,我知道我那会儿太混了,我没脸让你原谅我。但我……”他把她的手攥得越来越紧,紧得她都疼,她用力躲了一下,他终于松开一点,才又继续,“算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强势霸道的男人低下头来,让人格外容易心软。

这段关系到了现在的地步,早就是伤痕累累,眼看着无力回天。但是人都贪心,像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人,明知道药石无灵回天乏术,可只要不断最后一口气,也还是挣扎着苦苦求生。

苟延残喘也总好过人死灯灭,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终究是舍不得。

孟引璋终究是舍不得。

她抬起头看他,他眼里的悔意真真切切,哪有半分刚才的狠戾?

她不由想起那些过往。

聂绍琛真正狠起来的样子她见过。

有一次和他去吃饭,在餐厅门口被一个女人冲出来拦住。那女人带着个孩子,看到聂绍琛,“噗通”一声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求他放过自己的丈夫。大人哭,孩子哭得更凶,跟着跪在他脚跟前,拉着他的裤脚求他放过自己的爸爸。

那女人的丈夫是信诚的员工,受不住诱惑出卖了公司标底,聂绍琛要送那男人去坐牢,这母子就是来求他网开一面的。

当时聂绍琛是怎么做的?

他动作温和地扶起那孩子,拉起那女人,甚至还低柔安慰了两句,然后叫了餐厅的保安过来,温言请他们把这对母女送走。

至于放过那男人,想都不要想。

聂绍琛对待别人从不心软,他不把自己的狠戾写在脸上,温言笑语之间就是杀伐决断。但是对着孟引璋,哪怕说过再多的狠话,也从来没下过一次狠手。

孟引璋于他而言,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相信他是真的爱她,但是他相信她也爱他吗?

人的心一软,强撑出来的冷漠淡然顿时就土崩瓦解。

孟引璋一下子撞进聂绍琛怀里,两条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她哭得形象全无,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睡衣上,她哽咽着,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对他说:“我没想过利用你……我求你办事,但我不是利用你!我嫁给你也不是为了家人,我是……我是喜欢你。真的!你信我,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我没有……”

聂绍琛听得心都揪到一起,他拍着她的后背,也一叠声地说:“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那些不是真心话,我胡说的,你忘了它好不好?我全是胡说的,真的只是胡说。”

两个人抱在一起,孟引璋哭了很久,最后终于累得昏睡在他怀里。

一场绝望之后的表白,让他们暂时和解。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彼此都很默契,不约而同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越发小心地维护起这段关系。然而一段感情如果真的稳固,该让人觉得放松和自然,而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心里的那根弦。

有时候,小心翼翼不仅证明珍视,更证明了他们关系的脆弱。

他们越是努力在一起,就越是觉得累。他们甚至也隐约明白,这努力已经不抱希望,只是在消耗自己的力气,等着所有热情都耗尽,才能心如死灰、也心甘情愿地放手。

46.第46章

都已经是过去了好久的事,现在聂绍琛又是这么好,当时的难堪,孟引璋以为她早已经不记得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但真的又遇上类似的事情,才发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都没有忘。

他的好她忘不掉,他的坏也她忘不掉。

说到底,聂绍琛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有好有坏,所以才有血有肉,让她觉得真实,分开这么多年都念念不能忘。

孟引璋去霖大白跑了一趟,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聂绍琛如今人在新西兰,那边和国内有将近五个小时的时差,现在已经是深夜。往常这个时候,孟引璋都要在他睡前和他煲一会电话粥,方便的话还会视频聊天。但今天哪里还有心情,于是给他发了个信息说工作忙,让他早点休息。

敷衍完了聂绍琛,她又给舅妈打了电话,询问妈妈的病情。舅妈说她妈妈还没醒,现在身体虚弱,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又说下午做了检查,病人现在的体征不适合手术,所以还有时间再准备一下,劝她不要太心急。

孟引璋一一答应了,挂上电话,胡乱煮了点面,食不知味地吃掉,打算明天去公司请个长假,亲自到天都跑一趟,去医院看能不能自己约到那位郑主任。

一整夜都是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她又是先打电话问了妈妈的身体,才去公司交假条。

现在是商品社会,老板个个向钱看,都像吸血鬼似的,恨不能把员工身上那点剩余价值吸干了。要是以前,这事假只怕不容易请。但现在,孟引璋请假毫无压力,老板就是她前任丈夫现任男友的好朋友,还是她好闺蜜的未婚夫,怎么可能不准假?

她把假条交给了主管,对方果然是马上批准了,还安慰她别太担心,好好照顾老人云云。她也为自己耽误工作表示了歉意,主管又说:“家里有事总是难免的,小孟你工作认真,公司里人都看在眼里,耽误几天不要紧,别心思太重了。”

她又连声道谢,主管又说:“今天唐总亲自过来了,正要找你呢。”

唐卓自从收购了这公司,还从没来过。孟引璋有点诧异,“唐总找我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唐总还在办公室,你快去吧。”

今天曾恬没来上班,她也没法去问到底怎么了,只能答应着去了唐卓的办公室。

这小公司的业务,唐卓看不上眼,坐在办公室里,正无聊地转着转椅。看到孟引璋推开一道门缝,也不等她敲门,就似笑非笑地叫她,“等你半天了,进来。”

一听这口气,就不是老板对员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孟引璋松了口气,也收起了小职员的拘谨,大大方方走进来,“唐先生找我什么事?”

唐卓随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坐。”又朝她举了举自己桌上的茶杯,微微皱起眉头,略带嫌弃地说,“这里的茶真是不怎么样,我就不请你喝了。”

同样都是有钱人,但是于生活细节方面,唐卓就比聂绍琛要精致得多。当然,聂绍琛在人前也喜欢装模作样,也只有孟引璋见过,他渴极了端起一杯白开水就仰头猛灌的样子。

孟引璋觉得自己入了魔,看到个男人就忍不住拿来和聂绍琛比,好像这世上的男人如今只能分成两类,一种是像聂绍琛的,一种是不像聂绍琛的。

唐卓的手也比聂绍琛精致,更白,也更纤细些,不过也是骨节分明,隐隐含着力道。

修长白皙的手指和那只青瓷茶杯倒是相得益彰,他把茶杯随意往桌上一撂,再开口就转了话锋,单刀直入地问:“你妈妈要去天都住院?”

孟引璋微微一愣,“恬恬告诉你的?”

唐卓弯着嘴角,略略一哂,“恬恬不告诉我,我也得知道。琛子对你是一万个不放心,出国之前把你托付给我,要我帮他照顾好你。”

孟引璋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

“你妈妈病了,为什么没和他说?”唐卓打断她,手肘随意拄在桌上,上身略微前倾,这姿势能让和他谈话的人感到压迫,他又眉眼灼灼地盯着她,就更像是逼问。

孟引璋被他盯得心虚。

聂绍琛为她考虑得这样周全,到欧洲出差还不忘叫朋友照顾她,但她有了事竟然没和他说。被他的朋友知道了,该怎么想他呢?

唐卓会不会觉得,他白白付出一场,还是被她当成外人呢?

聂绍琛那样骄傲的人,最受不得别人同情,孟引璋也舍不得他被人同情。

其实昨晚她也犹豫,要不要再求聂绍琛帮她这一次。

她知道上一次聂绍琛发火,只是情绪不好,是人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如果这次她提出来,他肯定尽心尽力为她办好。

但是以后呢?

以后他们如果复婚了,他会不会又拿这事堵她的口?一旦有了争执,他又会阴阳怪气地说:“让你和我复婚,怎么都不肯,我帮了你妈妈一次,你就乖乖地答应了。”

盛怒之下的话原本当不得真,孟引璋相信他是口不对心地胡说,但也实在怕了他那张嘴,冷嘲热讽,有时候比打她一个耳光还让人难堪。

那些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自觉不该对外人说。

孟引璋一时哑然,倒不妨唐卓又问:“还为以前你妹妹出国的事在生他的气?”

孟引璋一听就诧异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他和你说过?”

唐卓叹了口气,轻轻地摇头,“他清醒的时候当然不肯说,但是他这人酒品不好,喝醉了就什么都嚷嚷出来了。”

聂绍琛的确酒品不好,但他酒量不错,自制力也好,多少饭局被人轮番猛灌,总能在最后关头守住一丝理智。

见过他醉态的人不多,除了孟引璋,只怕也就唐卓和盛沣这么两个相熟可信的兄弟。

不等孟引璋多问,唐卓就向她解释说:“那次你们吵完了架,琛子叫上我和盛沣陪他喝酒,喝高了人就话多,说他鬼迷心窍犯了浑,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和他认识那么久,我那是第一次见他醉成那样。我抢了他的酒杯想送他回家,结果被他一下子就抱住了。他是真喝得人事不省了,居然把我当成了你,吐了我一身不说,还一遍一遍地说什么‘妮儿我错了’。他抱得我死紧,踹都踹不开,最后还是盛沣把他从我身上拉开的。”

唐卓说着,不断地皱眉又摇头,仿佛被自己描述的画面恶心到了。

孟引璋却暗暗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聂绍琛骂完了她肯定后悔,却没想到他介意成那个样子。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再舍不得和他计较当年的事,唐卓又严肃地问她:“引璋,知道他那次为什么犯浑么?”

“他……他那时候很忙,是心情不好吧。”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忙?”

孟引璋张了张嘴,直觉他的“忙碌”和自己有关,反问唐卓:“为什么?”

唐卓吁了口气,“他果然是什么都舍不得告诉你。”

孟引璋更疑惑了,“你什么意思?”想起江小薇曾经对她说过,他们离婚前后,正是聂绍琛最难的日子,她更加紧张地问,“难道那时候……他出了什么事?”

唐卓也不知道是真的顾忌,还是故意卖关子,慢悠悠地说:“既然琛子不肯告诉你,那我贸贸然和你说了,恐怕不合适吧?”

孟引璋嘴角抽了抽,实在想知道,也顾不得礼貌,扬声催他:“你快说!”

唐卓一笑,这才说:“他那时候腹背受敌,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聂家那些人早就觊觎他执行总裁的位置,那段时间正是咬他咬得最狠的时候。而他计划着公开你们的婚讯,让他前岳家……哦,就是安家的人也很不满,因为这会让人们怀疑安聂两家当初用姻亲结成的商业联盟是否解体,直接影响安家的股值。所以安家那些人,也是用尽了招数对付他。”

生意上的事孟引璋不懂,聂绍琛也从不告诉她。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他那段日子特别忙,天天早出晚归,她还以为他是和她生气,不愿多见他,原来他是处在那样险恶的境遇里。

她心里一酸,唐卓又说:“你还记得你有个同学是姓彭的吧?用了不该用的手段和信诚合作,最后被琛子送进监狱的那个。”

“记得,他叫彭增凯。”

“对,就是这么个名字。”唐卓说,“这事不算大,但那时候是非常时期。琛子和这样的人扯上合作关系,稍有不慎就会被诬陷成同伙。还好琛子当机立断,马上把送他去了法庭。可饶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不利的流言传出来,说那个姓彭的进去,不过是琛子弃车保帅的手段,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他本人。”

唐卓说起这些,孟引璋插不上嘴,唯有静静地听着。

彭增凯的事前些日子才和聂绍琛说起过,她大概也了解了前因后果,只是不知道,这事对聂绍琛还有这么多负面影响。再一深想,如果彭增凯不是她的同学,聂绍琛恐怕根本不会给他那个面子,和他合作,所以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他。

她正有些自责,继续听唐卓往下说,才知道她连累他的,也不止那一件事。

“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信誉和口碑。因为姓彭的那事,琛子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后来么,他为了救你哥出来,又被人大做文章。公众媒体上自然没有新闻,但是圈子内部流传的版本都是信诚聂总以权压人颠倒黑白。自己的大舅哥强/奸未遂在先、故意伤人在后,却被他完好无损地捞了出来,还落了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孟引璋听到这里就有些急了,“我哥没有!他……”

唐卓摆摆手压下她的话头,“我知道。但是真相什么样没人关心,那时候针对琛子的人那么多,当然是怎么败坏他就怎么说。至于那些听闲话看热闹的人,肯定也喜欢负面新闻多过正面。信诚到了琛子手上,发展的越好,嫉妒他的人就越多,没谣言的时候都恨不能造出点谣言来诋毁他,真有了谣言,当然是开开心心地附和了。”

“那……这些流言,对绍琛的负面影响到底有多大?”孟引璋想知道,她到底把他连累到了什么地步。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信诚股价跌破新低,内部对他的讨伐声渐重,银行收紧了对他的贷款,合作伙伴退缩,客户也跟着动摇。”

孟引璋脸色一边,而唐卓微微一笑,眉宇间隐约像是得意。他为自己的兄弟感到自豪,轻描淡写地说:“也不过就是这样。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没人能威胁琛子半点了。”

47.第47章

信诚股价跌破新低,内部讨伐声渐重,银行收紧贷款,合作伙伴退缩,客户跟着动摇……唐卓轻飘飘的几句话,一带而过的究竟是怎样的困难?

孟引璋无声咬紧了牙关,饶是她没有从商的经验,也能把聂绍琛当时的处境猜出一二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那时候他对她发脾气,她还以为自己是被迁怒。现在从唐卓口中听到真相,才知道造成他困境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她本人。

真如江小薇所言,那是他最难的时候啊。

她非但没帮过他半点,没安慰过他一句,反而一直和他闹别扭,让他在最难的关口还要分出心来哄着自己,甚至最后……她还是狠心离开了他。

孟引璋垂头坐在那里,沉默片刻,唐卓屈起手指敲着桌面,问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自作主张对她说完这些,唐卓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他对孟引璋所有的了解都来自聂绍琛和曾恬,并不十分清楚她的性格。这些话说出来,当然能化解她对聂绍琛的误会,但是也会成为压在她心头的沉重包袱。谁知道她会不会像狗血剧里演的那样,觉得自己拖累了琛子、伤害了琛子,然后心怀愧疚寝食难安,最后哭哭啼啼一走了之?

如果真的弄巧成拙,只怕琛子要杀了他。

唐卓思忖片刻,又下一剂猛药,“你们离婚三年,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么?”

“嗯?他不是最近投资了霖州的软件园?”

唐卓就笑,“一年多以前他就拿下了海天工业园,地址就选在霖州下属的县城里,他来来往往,经过霖州不知道多少次了,从没在这里留宿过。”

“那为什么这一次……”

“因为他不久前进过一次医院。”

孟引璋眉心一皱,有些担心,但旋即就松了口气。

唐卓见她那样子,倒有几分不满,“听说他进了医院你也不紧张?”

孟引璋吁了一口气,“他肯定是没事,要是有事就不来找我了。”

“呵,你倒也有了解他的时候。”到底是为自己的兄弟有些不平,唐卓冷哼了一声,才说,“的确没什么大事,胃溃疡,养着点就行了。他这么多年没进过医院,从医院出来,说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怕再不来找你,就来不及给你最好的。(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这些事,聂绍琛从来也没对她说过。

孟引璋又对唐卓说了一声“谢谢”,见他再没话说,起身要走,他还是不放心,又叫住她:“哎,以后打算怎么做?”

她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回过头来扯一扯嘴角,声音细微却坚定,“你放心,我再不会扔下他自己离开了,除非他不要我。”

以前想起那段破碎的婚姻,孟引璋总是用“不合适”三个字就敷衍过去。但是究竟哪里不合适,这不合适的地方又能不能改,她从来也没有考虑过。

有段时间一个叫“切水果”的游戏大热,她和聂绍琛都喜欢玩。

她每次只要开头分数低了,眼看着这一局没有拿高分的可能,就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可聂绍琛不同,他不管开局多差,都会两眼死盯着屏幕,专心致志一直玩到游戏结束。

聂绍琛是那种开了局就不会停的人,孟引璋没有他那份执着和坚定。

没有的也不仅仅是这个,和聂绍琛相比,孟引璋不够大气、不够聪明、不够无私,甚至她敏感、多疑、自卑、脆弱……这些都是他们婚姻生活中的绊脚石。

以前总觉得最后闹到离婚的地步,到底是聂绍琛的错处更多些,现在仔细想想,其实缺点更多的是她自己。

不过她就算有再多的不好,至少有一样是好的,她有担当。

欠了聂绍琛这么多,她不会一走了之。这情债一还一辈子,只要债主是他,她甘之如饴。

――

告别了唐卓离开公司,孟引璋拿出手机看了看,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钟,那聂绍琛那边就是下午三点,应该正在忙。

她先把手机收起来,回家拿了必要的行李,直接打车去车站,她要回老家去看妈妈。

昨天没有立刻回老家,是因为她要联系天都那边的医院,联系那位郑主任。现在她不再担心那些,她有聂绍琛了。

她的老家青阳县城没有通动车和高铁,K字头的普快要坐将近八个小时,晚上七点才能到。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确定聂绍琛那边已经没事,就算有晚宴也该散了,她这才打去了电话。

聂绍琛听说了她妈妈的病情,略略惊愕一瞬,马上冷静下来,替她安排着:“你先回老家那边陪着妈妈,等我安排好了,叫人过去接你们。”

妈妈的病情让孟引璋胸口如同悬了大石,之前心里别扭着,不肯告诉聂绍琛,一个人硬撑着,更是惶惶无措。现在总算打开心结,把事情和他说了。听着手机里他沉稳镇定的嗓音,她也奇异地镇定下来,好像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原来全心依赖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就在回家的路上呢。”

“火车?”

“嗯。”

“什么时候到?”

“快了,还有两个多小时。”

“那你自己小心点。”聂绍琛也有些心浮气躁,自己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唯有事无巨细地叮嘱她,“遇上什么事都别慌,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都开机,你什么时间打都可以,知道了么?”

“知道了。”

“实在有着急的事就找唐卓,他离得近一些,帮忙也方便。我和他关系不错,你不用对他客气。”

“嗯。”

他是一万个不放心,知道她自尊心强,怕和她提钱尴尬,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还有,别为钱的事难为自己。”

没想到她马上答应下来,“你的副卡我还带着呢,我试过了,密码没换。”

从他们结婚的时候起,聂绍琛就给了她副卡,但是她几乎没怎么刷过。倒也不是她一味矫情,而是家里什么都不缺,吃穿用度早有人替她准备好,需要她自己买的东西很少。还有就是每次刷他的卡,都会给他短信提示,这让她觉得别扭,明知道他绝不会怪自己花钱,还是觉得别扭。再说她自己也有薪水,平时零用钱都够用,就更少动聂绍琛的钱了。

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但聂绍琛看来,就是她在和自己撇清。

他们离婚的时候,她什么都没从聂家带走。那张副卡她倒是没还给他,但是三年里他也没收到过一次消费通知,以为她扔了,倒没想到她还留着,现在还带在身边。

聂绍琛有些诧异,不过这时候也不好深究这个,他说了句“那就好”,正巧火车到站,孟引璋要下车,只好匆匆挂断了电话。

――

青阳县医院的住院楼已经十分老旧了,孟引璋进了门,在护士台询问了妈妈的病房位置,沿着灯光昏暗的楼道一步步走进去。

她不喜欢这地方,一切都太熟悉,因为就是在这里,她失去了无比疼爱她的姥姥和姥爷。

当初她和聂绍琛结婚,二老都还健在,后来不过三五年的时间,他们相继离世,一个是脑溢血,一个是食道癌。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轻而易举就被病魔吞噬。她真的害怕,妈妈会成为下一个。

县医院医术不精,收费又贵,有了大病人们都去省城或者市区,小病就扛一下,要么就在社区医院随便开点药,少有人到县医院来住院,所以许多病房都是空着的。

一路上,孟引璋只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到了妈妈病房门口,踮起脚尖从窗口望了望,舅妈显然是一直在等她,一抬头就看到她,给她妈妈掖了掖被角才过来开门。

“我妈怎么样了?”孟引璋被舅妈带到门口,焦急地问出了声。

饶是隔着一扇门,舅妈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那会打了个止疼针,刚睡过去。”说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听说你晚上要来,可能是激动了,头疼了一下午。你妈多能忍的人啊,愣是疼得抱着脑袋差点要撞墙。现在这关头,本来不该给她打针,医生也是看她实在难受才开了一针。”

孟引璋听了,只咬着嘴唇低着头,强忍着不肯掉眼泪。

妈妈一直不容易,她从小就告诉自己,将来长大了,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可后来她成了年毕了业,结婚又离婚,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除了每月给家里寄钱,她几乎从没照顾过妈妈。

以前打电话问妈妈的身体,她总是说没事,现在一出事,就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大病。

舅妈又叮嘱了几句,孟引璋看她眼睛里都是血丝,这两天不分昼夜地守在医院,肯定也累了,于是叫她回家休息一晚,她来守着就好。

舅妈推辞了两句,拗不过她,也就先回家去了。

孟引璋送走了舅妈,这才轻手轻脚来到病房里。

她的工作忙,家又离得远,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妈妈了。现在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陷在雪白被子里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昏黄的灯光下,床上的女人面色枯黄憔悴,身量消瘦,被子下面只隆起一个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床上躺着人。

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一肩担起生活重担的健康坚强的女人?

孟引璋突然发现,她的妈妈已经老了。

48.第48章

彭惠珍几乎是一直昏睡着,偶尔醒来,意识也不清楚,半睁开眼睛,看一看孟引璋,仿佛是放了心,马上又沉沉地睡过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孟引璋衣不解带地守了两天,聂绍琛的电话和信息就没断过,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来问一声。虽然他人不在身边,但耳边总有他的声音,她也觉得安心,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撑着。

得知了彭惠珍的病情之后,聂绍琛马上辗转联系上了那位郑主任。

请他来主刀,钱不是问题,麻烦的是这位郑主任人在国外交流,没办法马上回来。前后等了三天,才把这位专家接回国。然后聂绍琛马上叫自己的司机到青阳去接人,把孟引璋母女接到了天都。那边医院的床位和各项检查一切都安排妥当,她们一到,马上就能全面体检,然后准备手术。

手术当天,孟引璋眼睁睁看着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大门缓缓在眼前合上,她被留在门外,留在妈妈的生死关之外。

术前医生找她谈过话,即使是专家主刀,风险仍然是有,这个肿瘤的生长位置太刁钻,叫她做好该有的心理准备。当时的情况,她唯有点头,但那样的准备,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好?

此时此刻,孟引璋看着“手术中”那几个字不停闪烁着,脑子里满是那些鲜血淋漓的恐怖画面。她在走廊里坐卧不安,一颗心怎么也落不到实处去。最后忍不住,走到走廊尽头想给聂绍琛打电话,但说好了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人,这时候却是关了手机。

她叹了口气,刚把手机收起来,正要回到手术室门口去,就看到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像是魔法一样,两扇金属门之间的缝隙不断扩大,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聂绍琛的脸。

聂绍琛个子真高,站在小小的电梯间里好像是顶天立地。电梯里除了他还有几个医生护士,他一袭黑衣站在几个白大褂中间,更是格外惹眼。那样挺拔修长的身形,仿佛一柄黑色的剑,生生把电梯劈开了似的。

孟引璋微微仰头,盯住他还在发愣,他已经迈着长腿跨了出来,两步就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后脑问:“怎么在这儿站着呢?妈妈怎么样了?还在手术吗?”

一切都是聂绍琛叫人安排的,他当然知道现在正做什么。

孟引璋回过神来,用力点了点头,一开口却发现声音是哽咽的,眼圈也一下子就红了。她颤抖着睫毛,眨了几下眼睛把那阵泪意逼回去,才说:“正在手术呢。你、你怎么回来了?”

以前聂绍琛不让她过问他生意上的事,她也就不多问,只当他是公私分明,不希望自己的工作被她干扰。后来听了唐卓一席话,她明白他其实只是怕她卷进那些浑水里,只是不想她担心。所以她也一改原先不闻不问的态度,向他要了一张最近的行程表。

行程表上,他的时间被挤得满满当当,频繁的会议、多次实地考察、晚宴午宴、拜访和当地政府要员、去当地的大学演讲……他这次出差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每个小时都有任务,除了早餐每顿饭都是应酬,哪里抽得出时间回来?

聂绍琛根本不提这些,只随口说了句“回来陪陪你”,然后伸手把她的手一握,马上皱起眉头埋怨了一声,“怎么这么凉?”也知道她是紧张,旋即又安慰,“别太担心了,那位郑主任医术高明,一定没事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样干巴巴的安慰本来没什么作用,但是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孟引璋听了就如同被蛊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仔细看他一眼,虽然是西装革履,发型也一丝不乱,乍看之下仍旧是风度翩翩,但苦旅风尘之色藏在遍布血丝的眼睛里,让人忍不住心疼。

孟引璋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拉着他往里走,“你路上累了吧?过去坐会儿。”

聂绍琛被她拉到了手术室外的座椅上,两个人并排坐下,那两只手始终交握在一块。

这样的时候,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孟引璋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盏手术中的红灯,聂绍琛看在眼里,也帮不了她什么,唯有时不时用力把她的手攥一下,无声告诉她自己会陪着她。她也总是偏过头来,望着他勾唇一笑,多少感激和了然都写在那疲惫不堪的笑容里。

手术时间很长,此时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凝成了实体,是刀刃锋利的武器,在人的肌肤上肆意游走,顿时伤痕遍布。

孟引璋的紧张也越来越甚,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眼不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肩膀一沉,偏头去看,聂绍琛侧脸靠在她肩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自从认识他以来,孟引璋总觉得这男人精力好得令人发指,连续熬上两个整夜依然龙精虎猛,丝毫不见半点疲态。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却能坐在这里睡着,也不知道为了赶回来陪她这一趟,他到底连续工作了多久。

累到睡着的男人,再也不能挺直他的腰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能软软地靠在她身上。他睡得仰着脸,嘴巴微微张开,因为姿势不舒服,脖子歪着扭着,呼吸不畅还有点打呼。

从孟引璋的角度垂眸去看,剑眉星目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微微扇动的鼻孔,和时不时颤抖一下的嘴唇。他的嘴角还带着一点口水,哪里还有半点冷峻潇洒的模样,难看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孟引璋心里又酸又软,就冲他在自己面前睡得这么难看,她想,以后不仅要好好照顾妈妈,也要好好照顾这个男人。一定要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让他知道他所有的付出都不是徒然。

医院走廊里虽然安静,但毕竟人来人往,杂沓的脚步声很快吵醒了聂绍琛。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用力挤了一下眼睛,抬手搓搓脸颊让他自己清醒,才哑着嗓子说:“哎,我怎么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孟引璋低声说:“你累了就再睡会儿吧。”

他疲惫地笑笑,“回来是陪着你的,不是为了睡觉。”

“你在这里,我就已经很安心了,真的。”

他伸手在她大腿上拍了拍,又看一眼腕表,“进去了有三个多小时了吧?也该出来了。”

孟引璋说:“你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妈妈会没事的。”

他揉了揉她的手指,又是强笑,“怎么你还安慰起我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这次时间紧,还赶着飞机回去,最多再陪你半小时,又该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妈妈做完手术出来。”

他不远万里飞回来,不知耽误了多少公事,就为了陪她这么几个小时。孟引璋张了张嘴,她和他都不是浪漫的人,能把情话挂在嘴边,所以到了嘴边的感动又咽下去,最后只说出一句:“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我一个人没事。”

“知道你能行,可还是不放心。”聂绍琛的口气有些黯然,“当初你外公病重,我没能回来陪你,一直后悔。这一次,哪怕只是回来看你一眼,也得让你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婚后不久,孟引璋的外公就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

当时他也是在国外谈生意,孟引璋给他打电话,一直抽泣不停。他知道她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外公病危她一定很难过。他那时也想放下一切就那么飞回来,可到底扔不下手头的工作,一场合作成功与否,于他而言不仅是金钱的得失,在竞争残酷的豪门世家里,更决定着他在聂家的地位能不能稳住。

等他结束了生意回国的时候,孟引璋外公的葬礼办了,头七都过了。孟引璋也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开始正常上班正常生活。只是她人瘦了整整一圈,满脸的憔悴遮都遮不住,他一想到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能陪着她,就总忍不住后悔。

再后来,孟引璋外婆食道癌去世,那已经是他们离婚之后了。那时候他虽然听说了,也想过去看看她,但已经离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呢?

他错过了一次,又错过一次,现在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过了。

孟引璋望着他,唯有连连点头,忍着泪意说:“我知道了。”

聂绍琛没再说什么,又安安静静陪她等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还没打开,她看他不停地低头看表,一副焦躁难忍的模样,主动劝他说:“时间到了你就走吧,妈妈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他再不想走也得走了,这合作方案研究了多次,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更事关信诚全球几万员工的利益。他又看一眼手术室,终于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你随时联系我。”

“嗯。”她勉强一笑,为了叫他放心,也站起来说,“我不能送你去机场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累了就在飞机睡一会儿。”

“好。”

聂绍琛来去匆匆,妈妈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她身旁的座位已经再次空空如也了。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孟引璋坐在那里几乎僵硬,手术室的大门终于从里面被推开,她像是被摁下开关的机器人,一下子弹坐起来,冲到门口抓住一个护士就问:“我妈怎么样了?手术怎么样?”

那护士一身的无菌服,一边摘口罩一边说:“您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放心吧,没事了。”

孟引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胸腔里。

――

彭惠珍身体底子还算不错,手术后恢复得比较快,三天后已经可以自主进食,也能被人搀着在病房里走两步了。

瘤体的切片化验结果也出来了,如当初医生预测的那样,果然是良性,孟引璋这才算彻底放了心。

她拿着化验结果回到病房里,看妈妈正被护工搀着活动,过去替护工扶着她,忍不住嗔怪说:“今天活动量够多了,你别太心急,慢慢来呀。”

到底是大病初愈,不过走了两步,彭惠珍已经气喘吁吁,虚弱地低声说:“我是躺得浑身难受,觉得再不动动啊,这骨头都要散了。”

孟引璋扶着她躺回床上,忍不住笑,“你呀,就是劳碌命,一会儿都闲不住。”

彭惠珍也笑,“可不是!忙了这么些年,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歇歇,没想到就歇到医院里来了。”看着孟引璋手上的单据,又瞥着她的脸色,知道八成是良性,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化验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几天以来,孟引璋第一次笑得这么舒心,把单据一扬,朗声说:“我就等着你问呢,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憋了我好几句。是良性的,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咱们再休养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彭惠珍也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医院我早就住烦了,就盼着哪天快回去。”

孟引璋犹豫着说:“拿到报告以后我给聂绍琛打了电话,和他商量了一下,要不咱们出院后先不回家,就在天都住些日子吧?你做的是脑部手术,特别需要静养,刚出院就长途跋涉地回家,实在不合适。而且回了家也是你一个人,我和聂绍琛都不放心。”

彭惠珍清醒后,孟引璋就把自己和聂绍琛的事都慢慢对她说了。

第一次他们要在一起,她是反对的,结果也没有拦住,两个人照样结了婚。现在他们又有复婚的意思,她其实还是不看好,但也知道女儿现在长大了,离婚后的三年里也经过历练,该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所以也就没多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到了一定年纪,父母就该放手,让孩子们过自己的生活。一个人的人生不该被父母操控,他们早晚是要盈亏自负的。

彭惠珍算是个开明的妈妈,不干涉女儿的决定,但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听你这意思,你们现在相处得还不错?你这次……可是都想好了?”

孟引璋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好了,他什么时候再提复婚,我就什么时候跟他去民政局。”

彭惠珍还是担心,“别是因为我的病吧?你要是觉得麻烦了他,咱们可以用别的方式谢谢他,可不能为了这个搭上自己一辈子。你得分清楚什么现在对他是不是感激,不然稀里糊涂在一起了,到时候又是害人害己。”

孟引璋现在很清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

她和聂绍琛都不是完人,身上的缺点多如牛毛,凑到一起难免磕磕碰碰。曾经脆弱,总觉得这些坎坷就是天大的事,伤了自尊没了自由,说到底不过是顾着面子,没有开诚布公好好和他交流。

如今时隔三年,那些矛盾都看得淡了,误会也解开了,没有淡去的是当年的感情。她还是除了他谁都不想嫁,他还是除了她谁都不想娶。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跟自己别扭?

她要和他在一起。

49.第49章

彭惠珍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实在受不了那弥漫四处的消毒水味儿,就念叨着叫女儿替她办了出院手续。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老家太远,孟引璋不放心她刚出院就长途跋涉,所以她们暂时住在天都,当初聂绍琛和孟引璋的婚房里。

这房子还是老样子,彭惠珍在孩子婚后来过两次,当初只觉得四处都是亮晶晶的,豪华得不像寻常人家的住所。现在再来,还是摇着头说:“这房子,住进来看着都眼晕。”

孟引璋笑着说:“这房子本来是聂绍琛的朋友建的,要做私人会所的。他看中了这地段,所以买过来自己住。当初装修的时候,也没人盯着,聂绍琛又不注意这些琐事,所以还是按照原来的家装设计图做的。这装修都是会所的标准,本来就不适合平常住。以前我是懒得弄,这次等我闲下来,先把这里重新装修一下。”

这么一说,彭惠珍又有点可惜,“修得这么好,又要重装,不是白花钱。”

孟引璋就笑,“反正聂绍琛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其实从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开始,孟引璋就已经觉得这里的装潢很不舒服。

四处都是金灿灿的,做为会所之类的娱乐场所固然不错,很能给人感官刺激,但是天天住在这样的地方,从清早醒来就开始眼花缭乱,一整天下来,眼睛都觉得累。

有段时间她赋闲在家,聂绍琛也曾经要她把家里重装一下。不过那时候,她总是觉得这里不是她真正的家,对于装修的事也并不上心,她拖延了许久画出设计图,但是一直没有动工。

现在重新回到这里,想到聂绍琛,觉得这房子也异样地亲切,恨不能马上把它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和聂绍琛在这里过二人世界。

彭惠珍在这里养病,孟引璋请了长假陪着她。

以前的管家和佣人都没有换,聂绍琛就是这么个脾气,如果不是必要,人也好物也好,他身边的一切他都不喜欢换来换去。[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这些人都和孟引璋很熟悉,大约也是她过来之前聂绍琛提前交代过,他们对她母女都很好,不过分热情,但也绝不怠慢,总之就是让彭惠珍也觉得特别舒服。

彭惠珍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转眼将近一个月过去,她也要回青阳去。

孟引璋很希望她多留一段时间,至少等到聂绍琛回来,让他们见个面。就连管家也对彭惠珍百般挽留:“您就多住些日子,我在这个家里这么久,从前就没见太太这么开心过。”

“丁阿姨您说什么呢?我以前在这儿不是也好好的吗?”管家姓丁,孟引璋对她一直很客气,总是喊她阿姨。

管家却说:“太太以前不开心,我看得出来。”说到这里,却有些讪讪的,“太太……从前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好,还让您和聂先生有了矛盾,您可不要和我计较。”

孟引璋忙说:“没有没有,从前那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和你们没关系。”

彭惠珍看着他们主仆,自己虽然插不上话,却也明白了几分。

当初女儿说要离婚,只说和聂绍琛不合适,具体哪里不合适,她怎么问,女儿也不肯多说。现在想来,多半就是因为门第之别。这豪门内的管家,只怕也给过自己女儿难堪。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又觉得这位丁管家细心和善,实在不像是那样的人。她不由斟酌着问:“小璋,你和这位管家,你们是有什么矛盾?”

“没有!”孟引璋怕妈妈担心,连声否认。

管家却说:“老太太,太太人很好,这家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以前呢,是我不了解太太和聂先生的感情,做了些蠢事,害得太太和先生闹过不愉快。”

这位丁管家帮助聂绍琛打理家事很久了,所以也算是半个聂家人。当初孟引璋刚过门,一个出身贫寒的小姑娘嫁给一个有过婚史的富商,难免让人多想,觉得是这女孩子爱慕虚荣,冲着聂绍琛的身家才引诱了他。

最开始的时候,管家对孟引璋的确有一点成见。但慢慢相处下来,才发现这女孩子毫无心机,那样的出身乍然飞上枝头,却没有半点轻狂样子,她觉得这聂先生实在是找对了人。再加上她自己有个和孟引璋年龄相仿的女儿,更是对她多了几分呵护的心思。

管家在聂家做事久了,豪门圈子的事也听说过许多。

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们,有几个安于家室的?更何况聂绍琛不仅仅有钱,人又生得俊朗,身边的莺莺燕燕怎么会少呢?听惯了豪门阔太为了争宠用尽手段的故事,再看看孟引璋毫无心计的模样,总是担心她会吃亏,早晚要被聂先生抛弃。

她是真心为了孟引璋好,所以总是小心地提醒她,聂先生喜欢什么,聂先生不喜欢什么……为的是能让孟引璋投其所好,抓住他的心。

从前孟引璋住在这里,常常听着管家各种耳提面命,心里万分压抑,只以为管家是拿着聂绍琛的薪水,所以只认他这一个主人,并没把她放在眼里过,从来没想到,这位管家还有这样的心思,居然是想帮着她争宠。

阴郁的心境,常常让人忽略旁人的好意。

现在听管家这么一说,她忍不住笑了,“丁阿姨,原来你以前就那么疼我。哎,我才知道,聂绍琛在你心里居然是那么个拈花惹草的形象,还需要我去争宠。”

管家更加难为情,“当初是我糊涂,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自以为是。后来太太你从这里搬走了,聂先生也很少回来了。有次喝醉了酒,被司机送回来,一直喊太太你的名字。我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从前真是杞人忧天了,聂先生对太太一心一意,是我想多了。”

孟引璋听了,一时只是沉默,彭惠珍听到这些,倒是对女儿今后的生活更放心了。女婿对她一心一意,家里的佣人也相处得这样好,最要紧的是,她自己长大了、成熟了,面对生活里的种种问题,有了更好的心态。

彭惠珍一心要走,孟引璋留不住她,只好又给聂绍琛打电话。

他倒是很看得开,笑着安慰她:“妈妈年纪大了,不喜欢住在别处也正常。她身体没问题了,想回家就送她回去吧。”

孟引璋不无遗憾,“我不是想让你们见个面嘛!”

聂绍琛笑,“往后机会多得是,咱们总要一起回家看妈妈的,你急什么?”

孟引璋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反驳,只是说:“好,听你的。”

“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她故意说:“因为我妈看病的事你帮忙了啊!你是大恩人,不听你的话怎么行?”

聂绍琛无奈地摇头,“你这是为以前的事记仇呢?”

“当然,我要记一辈子的。一辈子长着呢,这仇我要慢慢报。”

这……

已经是表白了吧?

以前他提复婚的事,她总是推三阻四,现在不仅不否认他的暗示,反而还来暗示他。

唐卓和孟引璋的那次谈话,聂绍琛并不知道。所以对于孟引璋有些突兀的转变,他总觉得好奇。之前因为她母亲的病,他无心去问这些,现在彭惠珍康复了就要回家,他忍不住要问个清楚:“招弟儿,你最近不对劲啊。”

她明知故问:“哪里不对劲了?”

隔着电话,听着聂绍琛的声音,孟引璋也能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肯定是微皱着眉头,英挺的眉峰之间,聚起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低声说:“你……是不是真的为了你妈妈的事,你才……”

“不是!”孟引璋马上打断他,“我妈妈的事,我的确很庆幸,因为有你在,才能这么顺利。但我们的事,和我妈妈无关。”

“那是为什么?”

她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当面和你说。”

50.第50章

聂绍琛这次合作案十分棘手,一直在欧洲流连了将近两个月,才把生产基地、厂房、运输途径这些要务确定下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欧洲的事宜终于尘埃落定,回国却赶上了年度商业论坛峰会,时间紧迫,不能马上回天都,要先去帝都参会作报告。

他和孟引璋上次见面,还是彭惠珍手术那天,他不远万里回国,匆匆陪了她半个小时。那之后又是一个月过去,两个人想见对方的那颗心都是迫不及待。孟引璋知道他回国的日期之后,满心期待地盼着,现在又听他说要在帝都耽搁几天,口气里是藏不住的失望,“怎么这么多事情,这下又要再等好几天了。”

聂绍琛也无奈,“我也没办法,这个论坛很重要,不去不合适。”

孟引璋当然体谅他,“我知道你忙,我也帮不上什么,你自己注意别太累了。”听到他那边人声嘈杂,不由问,“你在什么地方呢?这么吵。”

他是刚从新西兰飞到帝都,一下飞机就给孟引璋来了电话。机场里熙熙攘攘,他捂着手机往安静的角落走去,身后还跟着随行的秘书和助理。

那个重要的商业论坛就在明天,时间实在紧迫,林秘书也顾不得老板正和人通话,见缝插针地询问:“聂总,这次的行程安排我在飞机上拟好了。您是不是现在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我就发给帝都办事处了。”

“你们看着办就好了。”聂绍琛头也不回,边走边说,“我只要尽快结束回天都,能免的应酬都给我免了。”

“那,聂总,您看宁泰的池总……”

“你等一下。”

和秘书说话的时候,他随手捂住了话筒。孟引璋在那边只听到嗡嗡的杂音,不由扬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忙说:“没什么,不是和你说话。”刚刚对着秘书,他是一派公事公办的严肃,一转眼对着孟引璋,就是和声细气,像是在哄小孩子,“我在论坛上有个发言,不会耽搁很久,一结束就赶回去,好不好?”

“你别太赶了,正事要紧。”

他轻轻一笑,“这么久没见,想你了。在国外还能忍住,现在都已经回了国,还见不到你,突然觉得等不及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一边打着电话,他就匆匆走到了避人处。

助理罗婷和秘书小林对视一眼,乖觉地等在一旁。

小林入职晚,一进公司,见到的就是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聂总,现在无意中听到他细声细气在哄女人,只觉万分诧异。她凑过去碰了碰罗婷的胳膊,小声八卦:“婷姐,聂总这是和谁说话呢?听这口气,是梅开三度了?”

聂绍琛这样的身份,婚史自然是瞒不住人的。孟引璋这个二婚妻子,外人或许没听过,但在信诚公司内部,早被演绎成了多个版本,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初聂总是怎么对待孟引璋,罗婷是亲眼看到过的。自从他们离了婚,她就没再见到聂绍琛开怀地笑过。如今他们重归于好,她也为自己的老板高兴,只对小林说:“做好你自己的事,老板的私生活别多问。”

小林年轻资历浅,这次能随行出国,是因为心思活络,而且精通几门外语。到底是年轻好奇心盛,连连答应着罗婷,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老板这和声细气哄着的,到底是不是未来老板娘啊?”

罗婷好气又好笑,只得告诉她:“是!”

小林倒夸张地哀嚎一声,“这下办公室里不知道多少姑娘要心碎了!”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聂绍琛却回头来喊人:“罗婷,你过来。”

罗婷忙凑过去,聂绍琛才问:“你的私人号码方不方便告诉我?”

他这样问,不过虚虚客套,又有哪个下属敢说“不方便”?罗婷忙将号码报给了他,他记忆里很好,马上重复给了孟引璋。罗婷见他莫名其妙问完了电话,又是转头和“未来老板娘”喁喁私话,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问道:“聂总,您还有事吗?”

“哦,没事了。”聂绍琛这才想起罗婷,对她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等等。”孟引璋听到了他对罗婷说的话,忙阻止说,“先别让罗小姐走,你把电话给她。”

“给她做什么?”

“我和她聊两句。”

“你们有什么可聊的?”

“你到底给不给?”

孟引璋似嗔似怨地这么一问,聂绍琛什么话也再说不出来,只得把手机递给罗婷。她连忙接了,就听孟引璋说:“罗小姐,我是孟引璋。”

“哦,孟小姐。”罗婷对她十分客气,口气倒是不卑不亢,“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孟引璋更客气,“我没什么,这几天绍琛事忙,我怕联系不上他,所以想留下你的号码。要是我有事他,也许要麻烦罗小姐,先和你联系一下。”

罗婷忙说:“孟小姐客气了,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谢谢你了。”

“您太客气。”

两人客气了两句,孟引璋又说:“绍琛心急回来,我担心他耽误了正事,罗小姐在他身边,请多提醒他几句。”

罗婷是极有分寸的人,眼眸微敛,迟疑片刻,才斟酌着说:“孟小姐,我是聂总的助理,也是信诚的员工,和公司利益有关的事,我自然会尽力。但聂先生的个人决定,我以前从来没有干涉过,这一次我也……”

她话说一半便顿住,孟引璋也明白,她这是在委婉地撇清和聂绍琛的关系。

罗婷毕竟一个女助理,跟了单身的男老板这样久,外面风言风语她可以不在乎,但孟引璋是老板过去和将来的太太,更是他心尖上的人,所以和孟引璋说话,不得不小心一些。

“罗小姐,你不要多想,”孟引璋暗自一咬下唇,温声说,“我很信任绍琛,当然,我也十分信任你。我的话,并没有任何言外之意,我真的谢谢你帮了绍琛这么多年。你们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也不会插手,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继续帮他。”

从前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插手信诚事务、觊觎信诚股份的野心,孟引璋对于聂绍琛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和公司里的下属都刻意避讳,从不去和他们主动接触。所以聂绍琛离开他们那个小家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这个做妻子的几乎一无所知。

如今两个人都有心重来,她知道要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了解他的全部。有些人的流言和揣测无需在乎,和另一些人的接触交流却是避无可避。

聂绍琛为了融入她的世界,已经做了许多改变。而她要真正地融入聂绍琛的世界,也必须学着改变自己。

聂绍琛身边的人,都是商场上浸淫许久的,个个心思婉转,孟引璋是天生简单的人,学不会那一套玲珑心思,唯有对人以诚相待。

罗婷听完她的话,下意识看一眼聂绍琛,见他点头,才微笑答应下来:“那……我谢谢孟小姐的信任,聂总在这边,我一定尽力照顾好。”

孟引璋一再感谢,才让罗婷把电话还给了聂绍琛。

罗婷乖觉,刚刚和孟引璋通话的时候,主动打开了外放功能。聂绍琛把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却还故意问:“和我的助理说什么悄悄话呢?想收买她,给你当眼线?”

孟引璋笑着嗔他:“别装模作样了,刚刚罗小姐开了外放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猜也猜得到了!我虽然没当过老板,可是我给老板打了几年工了。我遇上罗婷这样的情况,我也要开外放啊!再说了,你以为我是你,就喜欢找眼线?”

聂绍琛听了,只是呵呵地笑,“越来越凶了,玩笑也不能开了。”

她也跟着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只是一和他通话,就总忍不住把笑意挂在嘴角。好像只要和他有关,再无聊的话题也能变得有趣似的。念着他工作实在忙,她忍着溢满心头的思念说:“好了,你去忙吧,我也有事要做,不和你闲聊了。”

他却不肯放电话,继续和她搭话:“你有什么事?”

“装修我们的房子啊。”她抱怨说,“天都这房子,我妈看了都觉得装修得像暴发户行宫。之前她在这里养病,我不方便动土。现在她也走了,我要把这里好好重装一下。”

聂绍琛听了,低低笑了两声,良久才问:“你说……我们的房子?”

她是理所当然的口气,“当然啊,当然是‘我们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他连连说着,“都是‘我们的’,全是‘我们的’。”

两个人打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哑谜,又聊了好一会,从彭惠珍的病情,到重装房子的壁纸花纹……聂绍琛看看腕表,才不得不说:“实在是没时间了,先不聊了。”

51.第51章

之后的几天,聂绍琛果然忙得不可开交。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他受邀参加的那个商业论坛影响力很大,知名人士如马云、刘强东都会出席发言,更多的所谓优秀企业家是挤破了头都没机会上去露个脸。

信诚集团如今发展势头大好,各行业均有涉猎,聂绍琛在这一班精英中年纪又轻,可谓前途无量,所以被安排在第一个发言。

论坛开始的时候,孟引璋就守在电脑前面看网络直播。虽然对聂绍琛描绘的商业蓝图一知半解,但只想着发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是她的,心底就有止不住的甜蜜慢慢渗出来。

聂绍琛一行人刚到帝都的时候,罗婷就发了一份他的行程表给孟引璋。她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头脑发胀:上午十点钟论坛发言,发言后有几个预约好的商业会晤,然后是与合作伙伴共进午餐,下午两点要去拜访当地政要,晚上又要和参与论坛的诸多友商共赴晚宴……

他这一天下来,只怕去一趟卫生间都要见缝插针。她想给他打电话,又怕打扰了他的工作,延挨了整整一天,到夜里十一点看到他的qq头像亮起来,她这才发了条信息过去:还不睡?

以前聂绍琛从不用社交软件,年纪不算大,还曾经赴美留学,可是生活习惯陈旧的像是上世纪上海滩的遗老遗少。这个qq号还是他们和好之后,孟引璋为了联系方便,才帮他申请的。毫无创意,头像是腾讯默认的胖企鹅,昵称就是他本人的大名:

聂绍琛。

他不怕泄露个人信息,反正这号码只加孟引璋一个人。

孟引璋的消息发过去,他马上就回复:在开会。

她根本不信:这都几点了?骗谁呢!

聂绍琛没再打字,直接发送了视频请求。

孟引璋点了接受,视频画面一出来,见他果然是在办公室里,还能听到旁边有人在字正腔圆地说什么“依靠网络媒介播放,将是未来影视发展的大趋势”云云,应该是在作投资分析报告。

还真是在开会。

她讶然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开会?

视频画面里,聂绍琛腰背挺直,目光明锐,正一脸严肃地听着下属作报告。肯定没有人发现,他们表面上一丝不苟的老板,此刻正像个上课开小差的孩子一样,两根手指偷偷摸摸摁着键盘,委委屈屈地向老婆抱怨:时间紧,没办法。

他这副精分样子,孟引璋看了,又好笑又心疼,只问他:累不累?

他手指动了动,傲娇地反问:你说呢?

孟引璋劝他:别太拼啦!累了就休息。[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回复:不拼怎么挣钱养老婆?

孟引璋笑,把桌上一张设计图在摄像头前扬了扬,快速打字告诉他:别担心,你养不起我,我也可以养你啊!

还真当他是吃软饭的了!

聂绍琛没再理她,只对着摄像头略沉了沉嘴角。孟引璋知道,如果他不是开着会,要装模作样地扮深沉,这肯定是要把嘴巴撇到后脑勺去的。

他现在动作幅度很小,一手托腮作倾听状,一手就放在键盘附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样看起来像是边听边思考,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打字做出来的假动作。难为他这样一心二用,还能时不时打断下属的报告,一针见血提出看法。

孟引璋有心逗逗他,看他不接话,又起了新的话题:喂,我看了你白天的演讲视频。

他耷拉着眼皮扫一下屏幕,一抬眼又是淡定的万年冰山脸,根本没理她。她不甘心,发了个窗口抖动过去,他黑眸里闪过一丝紧张,这才动动手指赏她两个字:别闹。

她再接再厉,发了个花痴的表情过去:你今天好帅!

他大言不惭:我知道。

她强忍恶寒,继续奉承他:讲得也好!

他得意地勾了勾唇角:看来罗婷的演讲稿写得不错。

孟引璋诧异极了:你的演讲稿是罗婷写的?

他没再打字,只略点了点头。

她鄙视得不得了:你居然找枪手?!真丢人!

他作弊被拆穿,居然还挺得意:智者劳心愚者劳力。

又是这句话!

孟引璋恨恨地骂:社会的蛀虫!人民的败类!万恶的资本家!

聂绍琛回:弱者的愤怒不足为惧。

这天简直没法聊!

孟引璋气得想关视频,手刚摸上鼠标,他就发过来两个字:别关。

她没好气:不关干什么?等着被你损啊?

这次他揉了揉太阳穴,前言不搭后语:很累,困。

她问:开着视频就不困了?

开会时间偷偷和老婆聊天,他到底是做贼心虚,抬起眼皮不动声色环视一圈,才又垂下眼皮打字:看着你提提神。

笔记本的摄像头像素不高,画面里的聂绍琛,乍看之下发型一丝不乱,五官英挺逼人,似乎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可是凑近了仔细瞧瞧,就能发现他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本来两眼都是标准的内双,现在双眼皮都显出来,可见困成了什么样。

孟引璋没舍得关掉视频,也停了手头的工作,就托腮坐在摄像头前,看着聂绍琛开会。她时不时使坏,要么发个搞笑的表情过去,要么发消息逗他,要他“笑一个”。可任凭她怎么插科打诨,他始终一心二用,游刃有余。

眼看着没法让他破功,孟引璋也觉得没意思。听着他那边的员工一个一个作什么商业报告,她一窍不通,渐渐勾起困意来。在他面前,她也不必顾忌什么,连嘴巴都不捂,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看她的眼神是暧昧的嫌弃,无奈地告诉她:你困了就去睡吧。

她连眨了几下眼睛,强撑着说:不困。

他不理她的狡辩,只怕她熬夜太累,发过来一句“我关了”,直接就退出了视频。

――

第二天聂绍琛又是陀螺一般,片刻不能停。孟引璋不敢打搅他,只好去联系罗婷。

那天存了罗婷的号码,发现她注册了微信,孟引璋马上把她加为了好友。

本来在孟引璋的印象里,罗婷是个职场女强人,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可是见的世面比她多,业务能力比她强,做聂绍琛的特助,拿的薪水更是她的数十倍。这样一个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女人,她以为她生活里也是刻板无趣的,倒没想到,她的朋友圈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两样,晒美食、晒美景、秀身材还有秀恩爱……

网络社交软件这东西,就是有种奇特的魔力,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她们都还是客气疏远的口吻,可互加好友、给对方朋友圈点了几个赞之后,她们再次联系,却已经熟稔随意了许多。

电话拨通,孟引璋先问:“你们忙不忙?不打扰吧?”

罗婷说:“忙的是聂总,我们正偷闲呢。”

孟引璋笑,“不耽误你的正事就好。”

“不耽误。”罗婷很有兴致地和她聊起来,“昨天聂总演讲的视频孟小姐看了没有?公司论坛里,大家都在讨论呢。”

孟引璋很好奇,“你们公司还有论坛?”

“信诚那么大规模,当然有。”

一提起聂绍琛的演讲,她就想起他找枪手的事来。他自己作弊,还可以理直气壮,但作为他的女朋友,她却替他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说:“有什么好讨论的?那演讲稿是你写的呀,他不过就是站在那里读一遍。”

罗婷微笑,“演讲稿的确是我代笔,但是纲要内容可都是按照聂总的意思来的。聂总的商业嗅觉十分灵敏,我很佩服他,为他工作,除了能拿到薪水,更要紧的是能学到不少东西。”

从小到大,孟引璋受到的教育都是要谦虚,不仅不能夸自己,连自己的家人也一并不能夸。听罗婷这样说,她也觉得难为情,忙说:“跟他能学到什么呀。”

罗婷对聂绍琛不是恭维,她是真心实意地说:“孟小姐千万别这样说,聂总他真的很有能力。跟着聂总做事,银行、政府、证监会,还有多方友商,三教九流的人,都要打交道,还得用不同的方式去打交道。这些事很锻炼人,当然,也很有意思。而且……孟小姐你也知道,女性在职场其实是弱者,尤其做助理,和老板接触时间长,很容易被……”她尴尬地笑笑,停顿片刻才继续,“能遇上聂总这样正派的老板,真是很难得。”

她这几句话,既把聂绍琛捧上了天,又再次撇清了关系。

孟引璋不好再谦虚下去,只好也夸起罗婷来,“也是你的工作能力强,聂绍琛才愿意和你一起工作啊。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

罗婷讶然,“您羡慕我?”

“是啊,我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聂绍琛的工作,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罗婷连忙解释:“您千万别这么想。隔行如隔山,您是做设计的,商业方面没接触过,一时找不到门路也正常的。再说,聂总的工作也不单单是谈生意。您要是有意和聂总一起工作,公司的慈善事物您可以替他分担啊,这个不需要什么商业技巧。”

“慈善?”孟引璋倒是起了好奇,“信诚也做慈善么?”

罗婷耐心地解释:“大规模的公司,政府都会分派慈善任务的。当然,聂总自己也很热衷做慈善,信诚每年捐助的希望小学、公益图书馆和其他福利机构都很多。其他的公司里,这些慈善公益项目,很多都是老板太太处理的。”

“那……信诚这些事现在谁处理呢?”

“以前是聂总的父亲,老聂总做董事长的时候,这些事是聂总的母亲在处理。近两年,聂总接了班,这些事他自己忙不过来,我和公司里一位副总帮忙在做。”她问,“孟小姐,您有兴趣接手吗?要是您肯的话,我们就算解放了。”

52.第52章

事关信诚的人事安排,孟引璋当然要说:“等聂绍琛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好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罗婷当然也没有任何异议,她又问,“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她想问的其实是聂绍琛什么时候回来。

罗婷叹了口气,歉然说:“估计还有些天要耽搁。昨天有几个公司的负责人和聂总接洽过,有个项目他很看好,要留京详谈一下。”

他回家的日子越来越遥遥无期,孟引璋难免失望,“哦,那……也辛苦你们了。”

“我们没什么,都是分内事。”罗婷忙说,“不过聂总倒是真的归心似箭,要不是这个投资项目实在有前景,他也不会留下来的。”

她又在帮聂绍琛说好话,不仅工作上要尽心尽力,还要帮老板哄老婆,真是中国好员工。孟引璋心里暗叹,给聂绍琛当员工不容易,还是做他老婆更省心。她说:“当然是工作要紧,我这边没有什么事,你叫他不要太心急了。”

“嗯。”罗婷答应着,心念一转,突然建议说,“孟小姐,其实如果您不忙的话,可以来帝都陪着聂总啊。”

“我?过去陪他?”孟引璋就没想过去帝都陪他,所以很惊讶的口吻,“你们还有正事要做,我现在过去,这合适吗?”

罗婷就笑,“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很多老板应酬,都是带着太太一起的。而且如果您能来的话,聂总肯定特别高兴。他也不必急着回霖州,把工作进度安排的那么紧了。”

罗婷的话让孟引璋心里活动起来。

分开了这么久,她当然也想早些见到聂绍琛。

只是以前,不管是她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还是毕业以后,从来都是聂绍琛找她,她只需要等在那里就好了。后来他们又是隐婚,她不方便陪他到处抛头露面,也不喜欢接触他那个圈子,所以从没陪着他出差过。

现在……

现在一切从头再来,她也想让聂绍琛看到她的主动,所以犹豫了片刻就答应罗婷:“要是不影响你们的话,那……我过去?”

“放心吧,肯定不影响。”罗婷热情地问,“您什么时候过来?需不需要我帮您订机票?”

孟引璋不是聂绍琛,没有被人服侍的习惯,她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买票就好。等我订好机票就告诉你,你……先别告诉聂绍琛好吗?”

罗婷顿时会意,“您是想给聂总一个惊喜吧?好,我替您保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其实也不只是为了给他惊喜,孟引璋更怕他百忙之中还要分心担心她。她也没多解释,只说:“那谢谢你了。”

“您太客气了。”

决定了要去帝都找聂绍琛,孟引璋马上订好了机票。

她的航班后天傍晚就能抵达,罗婷收到消息之后,看了一眼聂绍琛的行程表,无奈地告诉她:“真不巧,后天晚上聂总有个晚宴要参加,恐怕您过来之后,要先等等他。”

“晚宴?”孟引璋很好奇,“是正式的宴会吗?”

“也不是很正式,是聂总在帝都的一个朋友喜得贵子,后天小孩子满月,聂总去喝满月酒。”罗婷脑子里光芒一闪,又给她出主意,“哎,孟小姐,不然您也来参加这晚宴吧。到时候突然出现在聂总面前,他肯定惊喜得不得了。”

她这么一说,孟引璋也很想看看聂绍琛突然见到她时的表情,一咬下唇,马上同意:“好!那我就直接去晚宴,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

孟引璋一下飞机,就被罗婷派来的司机接去了造型设计室。

因为要参加的是家宴,所以只化了普通的淡妆,一头长直发暂时烫成了大波浪。她肤色白嫩,衣服颜色很好搭配,选了一条水蓝色的真丝裙,脚上是三寸高的黑缎高跟鞋。初冬季节,外头再搭一件米白色的茧型长大衣,她很快就坐车来到举行家宴的那家酒店。

开席的时间订在六点半,现在已经七点钟。孟引璋没有迟到的习惯,哪怕今天只是个不速之客,心里也觉得歉然。

她匆匆下车之后,看到罗婷正等在门口,一见到她就轻轻招了招手,“孟小姐,这边。”她快步走过去,罗婷带着她上了电梯,又微笑说,“孟小姐不必这么急,这种家宴,虽然订在六点半,其实宾客七点钟能来齐就不错了。”

答应罗婷来参加这宴会的时候,她是觉得新鲜有趣,一时脑热就应承下来。可真到了酒店里,想着宴席上她要面对一众素未谋面的商人和名媛,第一次来这种场合,难免紧张怯场。

玫瑰金色的电梯壁,光亮如水,映出她局促的神色。罗婷也发现了,不动声色地安慰:“聂总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不过他和咱们不在一个包间。他和主人要好,陪在主家的包厢里,和主人坐在一桌,等我陪您去向主家敬酒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聂绍琛的交往圈子很大,但真正的朋友很少。

今天这宴会的主人姓宋,孟引璋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关系能好到哪里去?那宋先生之所以要他作陪,看的只怕也是他的财势罢了。

罗婷今天来赴宴,身份不是聂绍琛的助理或女伴。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在这个圈子里有她自己的一席之地,只是不如聂绍琛地位高,不能和主人同在一个包房吃饭。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法,孟引璋是罗婷的好朋友,今天来跟着凑热闹,沾一下宋小少爷的喜气。她也算年轻漂亮,酒桌上多这么一位美女作陪,大家自然不会有异议。

男人有钱就有特权,女人有颜也有特权,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餐桌上男多女少,酒过三巡,那些男人们都开起半荤不素的玩笑。罗婷和孟引璋成了被调侃的对象,好在罗婷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和男人们周旋起来,既不肯吃半点亏,又不过分得罪人,把话头都引到了自己身上,让孟引璋省去了许多尴尬。

她坐在那里,只安静地吃菜就好,罗婷连酒都替她挡了,她杯子里斟的是水果汁。估算着这边应酬的差不多,罗婷就叫了她起来,“引璋,咱们去给宋先生道个喜,顺便看看小少爷。”

孟引璋一颗心早飞去了聂绍琛身边,忙不迭答应着,起身就跟着她走了。

聂绍琛所在的那个包间,就在她们隔壁。

那包间比她们的大,是个小型的宴会厅,临时布置起来的。里面摆了两张大圆桌,聂绍琛和主人一桌,又被安排在上位,孟引璋一进门就能看见他。

分开两个多月,乍然见了,她只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包间里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甚至没办法去留意他穿了什么衣服,留的什么发型,灼灼两道目光只够盯在他脸上。他依旧是棱角分明的脸型,深邃冷峻的五官,可她也并不觉得多帅气,脑子里瞬间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又瘦了。

一个愣神的功夫,罗婷已经牵着她的手,款步走到宋先生身边,含着笑,举着一只酒杯,大大方方地说:“宋总喜得贵子,恭喜了。”

那宋先生对她也很客气,笑呵呵站起来,满面春风地说:“多谢!多谢!”

他是真高兴,说完就和罗婷干了一杯,倒惹得坐在一旁的宋太太轻声抱怨:“你喝慢一点,今天喝了多少了!”

宋先生的笑意忍都忍不住,话是对他太太说,目光却在聂绍琛和罗婷之间一绕,“罗小姐赏脸来敬酒,我舍命也得喝啊,这可是聂总的左膀右臂,不哄好了怎么行?”半开了一句玩笑,这才注意到罗婷旁边还有个女孩子,望着她问,“罗小姐,这位是?”

罗婷把孟引璋向前一拉,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姓孟,今天陪我一起来沾沾宋小少爷的喜气。不请自来,宋总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这位孟小姐肯赏光,我求之不得!”

宋先生一叠声地说着客套话,孟引璋这才回过神来,从聂绍琛脸上移开目光,忙堆起笑来向宋先生道喜,她敬了一杯酒,宋先生也赏脸地一口干掉了。

帝都人豪爽,话也多,桌上几个男人连夸宋先生“真爽快”,也有人嘻嘻哈哈地抱怨,说他只喝美女敬的酒,他们敬酒就百般推脱。一群人谈谈笑笑,只有聂绍琛不动声色,腰背挺直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只骨瓷茶杯,偶尔端到唇边抿一口清茶。

桌上人人喝酒,只有他喝茶,可没人敢来硬劝他,只因为他是聂绍琛。

他这人惯会装模作样,见了孟引璋,目光也没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明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有惊喜和诧异,但看他表情沉稳成这样,她还是有一点失望。忍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他看见了也只作没看见,嘴角泛起的那一点笑,也用低头喝茶的动作掩饰过去了。

本来他们就不在同一个包间,罗婷带着她敬完酒,她们就该回去了。罗婷懂规矩,正要告辞,一直沉默的聂绍琛却突然开了腔:“罗婷,先别走。”

这哪里是叫罗婷别走?分明是叫孟引璋别走。

罗婷在心里暗笑,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笑意,回过头问:“聂总有什么事?”

桌上的人都极有眼色,见聂绍琛叫罗婷,便有人主动让出了位置。罗婷含笑向人家致谢,坐下来以后,聂绍琛才说:“刚宋总和我聊起一个合作案,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正好你过了,和宋总仔细谈一谈。”

“好。”罗婷坐到了宋总旁边,抬起头,为难地看向孟引璋,“可是,我这朋友……”

聂绍琛真是演技了得,仿佛此时才注意到了孟引璋,眼皮向她身上一撩,说:“哦,这位是……孟小姐吧?”他犹豫了一下才叫出她的姓,把他身边空出的座位随手一点,“你也过来坐。”

53.第53章

这喜得贵子的宋总把聂绍琛当财神爷,他一发话,宋总也殷勤起来,忙说:“对对对,孟小姐也过来坐。(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罗小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这里没有外人,千万别见外。”

孟引璋道了谢,对着在座诸人矜持地笑笑,这才躬身坐下来。

这包间里的服务生也是心思玲珑,不待人吩咐,早替孟引璋和罗婷换了整套的餐具过来。

罗婷忙着和宋总商讨合作细节,孟引璋就笑着对那服务生说了句“谢谢”,刚把接过餐具来放好,就觉得手背一暖,被聂绍琛悄悄握住,直接拖到了桌下。

仿佛是要惩罚她的不请自来,他在她掌心用力掐了一下。孟引璋吃痛,挣又挣不开,餐桌上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拿眼睛瞪他。他使坏地暗笑,把她右手紧攥住不放,捏来捏去不算,还勾着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

明目张胆地调情。

大庭广众,桌底乾坤。

孟引璋满心紧张,脸色泛红,只觉得自己和他在偷情。

真尴尬,可又有种别样的刺激。

宋总没发现他们暗处的小动作,只见孟引璋呆愣着不动筷子,插空又劝了一句:“孟小姐怎么干坐着?别客气,快吃菜呀!”

“哦!好的,谢谢宋先生。”她抽不出手来,只能结结巴巴地敷衍着。

见她还不动,宋总又催:“哎呀,孟小姐别不好意思!”他吩咐她旁边一个男孩子,“小郑,来来来,帮孟小姐布菜。”

那小郑忙用公筷为孟引璋夹了两样菜放进盘子,她万分赧然,对人家连声道谢,再偏头看看聂绍琛,这人脸上不动声色,一手暗暗使着坏,闲着的右手却若无其事端着茶杯继续喝。

她右手却被他拽得死死的,半晌不能动筷子,眼看着桌上人都要朝她看过来。她面如朱砂,忍无可忍,在桌下使劲儿踢了他一脚。他眉峰微挑,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她刚松一口气,要收回腿来,那只脚却又被他两腿夹住了。

这人!

真是幼稚到家了!

孟引璋两手解放,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也就暂且忍了他作怪的双腿。

饭吃到一半,有人牵头向宋总敬酒,一桌子人都站起来,聂绍琛终于也放开了她的脚。她微微踉跄一下才站稳,脸上讪讪的,随着众人也敬了半杯酒。

再坐下的时候,她的酒杯随手撂到了聂绍琛手边。

透明的高脚杯,杯沿上染了一痕她的唇膏印。(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暧昧的桃红色绽放在酒杯上,聂绍琛看了看那酒杯,又瞟一眼她的红唇,五指修长,不动声色将酒杯端起。他趁人不注意,目光挑逗盯住她的眼,薄唇正附在她的口红印上,浅浅啜下一口她喝剩的红酒,喉结滚动,唇色潋滟。

一个间接的法式湿吻。

孟引璋再次红了脸。

她在那里如坐针毡,只恨自己太傻,送上门来被他调戏。狠狠剜他一眼,他却眉目含春,变本加厉地逗弄她:“孟小姐脸色怎么这么红?是太热么?”

这包间里他本来就是焦点,一出声,人们纷纷朝孟引璋看过来。

罗婷和宋总谈话的间歇里也望过来一眼,见小老板娘被老板调戏得脸红如猪肝,再也忍不住,不厚道地翘起了嘴角。

宋总是主人,当然要照顾好客人,又顺着聂绍琛的话问:“孟小姐觉得热?把空调开小一点?”

孟引璋忙说:“不用不用,是我量浅,沾酒就脸红,让大家见笑了。”

她一个女孩子,桌上像聂绍琛这样无良的毕竟少,人们都不忍她尴尬,说笑两句转移话题,总算没人看她了。

她松一口气,生怕聂绍琛又出什么花样给她“加戏”,趁着人们不注意她,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忙着躲出去透透气。

――

出了那包间,人顿时轻松不少,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到现在是发烫的。

按照服务生的指示去了卫生间,她站在洗手台前捧起凉水冲了把脸,仔细地擦干后走出去,转角处突然闪出一道身影。她一时没注意,差点撞到这人胸口,正要说句“对不起”,一抬眼,惊魂未定的目光就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

“是我。”聂绍琛说。

“你可真讨厌!”孟引璋一看是他,抬手就要打,“看我出丑好玩是不是?!”

聂绍琛眼疾手快,把她的手一攥,另一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你小点声儿,打算把包间里人们都招来是不是?”

“那你……”

“别出声。”他转着脖子左看右看,一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模样,见前后都没人,这才拉住她的手说,“跟我走。”

聂绍琛拉着她,脚步飞快,在走廊里左左右右一阵乱转,终于找到一间没人的小包厢。他推门把她拖进去,不等她反应就已经一个转身,她只觉得后背一凉,被他结结实实压到了门板上。

“你……唔!”

孟引璋尚未开口,他已经迫不及待堵住了她的唇。

连日来的思念在她突然出现的惊喜中骤然爆发成欲望,小包间里没有开灯,借着黑暗的遮掩,他们辗转纠缠在一起。吻得太炽烈,双双都忘了技巧,换气的功夫也不愿浪费,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彼此。

孟引璋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感受着他衬衫阻碍下的结实肌肉,可仍觉得不够,贪心地想要看到他的脸。她摸索着去找墙壁上点灯的开关,那手却被他拽回来握住,只听他微喘着说:“别开灯,你想把人引来吗?”

她把手抽回来,不怪自己大意,却来埋怨他:“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你到底做过多少回了?怎么这么有经验!”

聂绍琛低着头,和她额贴额,呵呵笑着说:“有些事不用经验,动动脑子就够了。”

又骂她没脑子,她终于如愿在他身上捶了一拳,恨恨地质问:“刚才为什么戏弄我?”

他比她更有理,“谁叫你瞒着我来帝都的?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助理都收买了,和罗婷合起伙来骗我一个!”

两人耳鬓厮磨地贴在一起,对方有什么细微的动作都能感应到。聂绍琛的口气是嗔怪的,可他胸口一直微微地发颤,分明是笑得止都止不住。

孟引璋知道他向来傲娇,口是心非的男人,只怕打死他也不肯承认见到她有多开心。他亲完了抱完了,一只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发顶比划身高,见她头顶快要齐他鼻梁,低低地问了句:“你今天怎么这么高?”

她只觉得好笑,“当然是穿了高跟鞋啊!不然还是长个了么?”

“那得多高的鞋跟?”他嘟嚷着低头去看,进来一会儿,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到她白皙的脚上穿着三寸高的鞋子,忍不住蹙眉,“这么高,穿着脚不疼么?”

他知道孟引璋穿不惯高跟鞋,她心里一甜,低声说:“这是名牌,法国的黑缎高跟鞋,一双大几千,这么贵的价钱,当然是高跟也舒服。”

“那么贵你舍得?”

“刷你的卡,有什么舍不得?”

“呵,开窍了,知道花老公的钱了。”

“是啊!”她两条手臂搂上他的肩膀,也笑着说,“我要开始败家了,你怕不怕?”

“怕,怕你败不光。”

他心情极好,笑纹荡漾在嘴角,就没停下过。两人这样暧昧地贴在一处,他微一垂眸,就看到她V字领的连衣裙内露出的两抹弧度。嫩生生的肉体在黑暗里白得扎眼,诱得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两下,她含着胸躲他,他停了手,居然一本正经地问:“挤成这样,不难受么?”

刚躲他只是不好意思,现在他一问,她微怒地把他一推,“谁说我是挤的了?”

聂绍琛笑得不怀好意,“我看过多少次了?你多大我还不知道?突然……长大了这么多,不是挤的还能是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抚摸起她的后背,隔着连衣裙薄薄的布料,能摸到里面鱼骨塑身衣的轮廓,他又说:“以后少穿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这男人……

许久不见,她千里迢迢来找他,费尽心思给他惊喜,见了面他却没有一句甜言蜜语,要么耍弄她,要么嫌这嫌那。

她没好气地躲开他的手,咬牙说:“你可真会煞风景!”

他把她摁回怀里,在她翘臀上拍了一掌,还振振有词:“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你好。”

孟引璋不甘被他禁锢,左右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逃开,动作间碰了不该碰,惹得他闷哼一声,“老实点儿!撩起我的火来,等会我怎么出门!”说着就用下身撞了她一下。

已经是老夫老妻,什么玩笑都开得。她脸色微红,却也不生气,只低低骂了他一声“流氓”。

黑暗的小包厢里是一重小天地,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叫人忍不住想沉沦。但想到外头还有人等他们入席,聂绍琛和她纠缠一阵,终于克制地松开她,万分不舍地说:“得出去了。”

包厢门一开,光线乍然涌入,孟引璋用手挡了挡,再一定睛,看到聂绍琛行动迅速,已经大步走出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吃完就走,果然是禽兽。

她暗暗腹诽一句,整理下裙子也要出去,忽然想起什么,看四下里没人,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喂,聂绍琛!”

“嗯?”聂绍琛回头,微微蹙眉望着她。

借着走廊里白亮的灯光,她果然看到他唇上沾染了滑腻的桃红色,和刚才和她亲吻的时候蹭上的。于是手指着自己的嘴唇朝他比划了两下,用口型说:“你的嘴上,有口红。”

聂绍琛会意,本想伸手把口红抹掉,眼睛盯着孟引璋,突然心念一转,收回了手指,只伸出舌尖儿来在唇上缓缓舔了一圈。

舌尖儿过处,桃红色褪去,他的唇上却沾染一层水光,在灯光照射下竟然显出几分诱人的晶莹。

不知为何,孟引璋看得脸上一热,心里却莫名痒痒起来。等他若无其事转过身去,她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想如今这世道,狐狸精果然不分男女。

54.第54章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餐桌上,又延挨了一阵,聂绍琛就借口有事起身告辞。(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他一说要走,一桌人都站起来,众星拱月一样把他送到门口。他左右逢源,向诸人频频致谢,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让孟引璋在心底狠狠骂了句“伪君子”。

聂绍琛走后不久,罗婷也带着孟引璋离开了酒店。

出了大门坐上车,才驶出一道街口司机就停下来。孟引璋正讶然,司机已经下车,转到后座替她们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说:“孟小姐,聂总在这等您。”

孟引璋和罗婷一起下来,果然看到街口的暗影里泊着聂绍琛的车子。孟引璋走过去,直接敲了敲车窗。他把车窗缓缓落下来,露出俊朗沉静的一张脸,一双黑眸里目光深如夜色,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夜色里亮起了星光。

他将头一偏,吩咐她:“快上来。”

孟引璋回头,先对罗婷说了声“谢谢”,才转到另一旁,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聂绍琛却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来,笑吟吟和罗婷搭话:“胆子不小,还敢瞒着我把她带来。”

罗婷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所以只是微笑,“我认罚好了。”

聂绍琛也笑,“罚你下次聚餐把男朋友带来。”

罗婷笑得更灿烂些,“好。”

平日里和罗婷来往,聂绍琛虽然温和信任,但总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现在当着孟引璋,反而能和她开两句玩笑。

告别之后,他们各自开车离开。

帝都的繁华比起天都不遑多让,高架桥上车流不息,从车窗向外看去,一盏盏车灯变成一个个红亮的光点,缓缓移动,如一串暗夜明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只是此时此刻,一座城池的繁华入不了一对恋人的眼,孟引璋只偏头盯着聂绍琛线条冷毅的侧脸,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看什么?”聂绍琛貌似专心开车,可也忍不住时时偏头瞥她一眼。

不然怎么知道她看他?

孟引璋有点赧然,收回目光,硬梆梆地说:“随便看看。”突然想起什么,碰了碰他的胳膊,扬声问,“喂,你喝了酒怎么还自己开车?在帝都还敢酒驾?”

“谁说我酒驾了?”聂绍琛白她一眼,“刚才我滴酒没沾。”

孟引璋不信,“出席宴会你一滴没喝?”

他一口咬定:“没喝。”

她有些担心,“你是胃病犯了不敢喝吗?”

“没有。”他说得理所当然,“就是不想喝。”

仔细瞧他两眼,确定他脸上真的没有病容,她才撇撇嘴说:“人家孩子满月宴,好心邀请你,你一杯酒都不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聂绍琛毫不在意,表情有些倨傲,哼哼地笑着说:“我人到了,就是给了他十二分的面子。”

人前的聂绍琛装得像个谦谦君子,也就只有孟引璋知道他其实有多嘚瑟。她翻了个白眼以示不屑,鄙夷地说道:“你可真自恋!”见到他的兴奋劲儿过不去,嘴巴不想停,又好奇地问他,“你刚说什么罗婷的男朋友?你认识人家?”

他很随意地说:“听说过,是个港商。”

“港商?”孟引璋更好奇了,“也很多钱么?”

“不算很有钱,开着间建筑公司,规模不大不小,有待发展。”聂绍琛提起别人,声调总是四平八稳不缓不急,“他想和我合作很久了,我一直在考虑。今天罗婷事做得不错,回头我见见他,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难怪刚刚他说让罗婷带着男朋友来聚餐时,她笑得一脸灿烂,原来这半开玩笑的一句调侃,就是一次难得的商机。

孟引璋还有事不明白,又问:“她男朋友自己有公司,她怎么还给你打工?”

聂绍琛扫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反问道:“谁说女人一定要给自己的男人打工了?你不也是别人的员工?”

孟引璋被他堵得没话说,他自己又换了话题:“别打听人家的事了,说说你自己吧。怎么突然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一说起情话来,他的嗓音就低柔缱绻许多,孟引璋听得飘飘然,忍笑说:“少臭美了!谁会想你?我来……是怕你太想我。”

他听了就摇着头笑,“你脸皮可越来越厚了。”

她哼一声,“跟你学的!”

聂绍琛张了张嘴,正要继续和她拌嘴,不巧手机就响了。他开车不方便接,就用蓝牙把手机连到车载音箱里开着公放。

手机接通,孟引璋听到那边乱哄哄的,一群人又吵又闹。一个男人的粗嗓门压过了吵闹声,大喇喇地说:“老聂,今晚叫了几个哥们一起玩玩,你来不来?”

那口气熟稔又亲热,一听就是交情不浅的好朋友。

在孟引璋的印象里,聂绍琛并不爱呼朋引伴,要不是太多应酬不得不出去,他几乎是个宅男,就爱在家守着她。更何况他也不在帝都定居,她真想不到,他在这里也有这么亲近的朋友。

人家对他亲近,他对人家却是淡淡的,一口回绝:“不去。”

那人不满地“啧啧”两声,“这么不给面儿?”

聂绍琛言简意赅:“我有事。”

那人很不屑,“切!大晚上的你能干什么?还不就是进进出出那点儿事!”

他说得猥琐又暧昧,孟引璋听懂了,不由脸色一红。聂绍琛也啐他一口,“胡说什么?你以为我是你们?”

“得啦得啦,在我们跟前儿还装什么装?”那人说,“你麻利儿过来,我们这边花姑娘也大大滴有,你来了随便挑,最好的尽着你,这还不成吗?”

又换了一个人,也是一口京片子,一起游说聂绍琛:“聂哥你来吧,难得你在帝都,还不过来好好快活快活?”

再换一个人,嘿嘿笑了两声,口气不怀好意,“来吧来吧,不然不辜负了你三里屯小钢炮的美名?这边儿的小妹妹们可都想你了!”

三里屯是帝都夜生活最繁华的地方,据说分布着大大小小八十多家酒吧,要情调有情调,要情趣有情趣,要情人么……当然也有的是情人。

孟引璋一个外地人,都对这里早有耳闻,至于那些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一提这地方就带出点不怀好意的暧昧,把这里当成新时代的“八大胡同”。

在那几个人口中,聂绍琛似乎就是个流连夜生活的浪荡公子哥。孟引璋根本不信,只好整以暇望着他,捂住嘴巴无声地笑。

聂绍琛是满脸的无奈,对那边的人们告饶说:“”

55.第55章

聂绍琛本来一直淡淡的,仿佛是不在乎,由着他们造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现在听人说他“想媳妇想得抹眼泪儿”,这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难堪,抢了孟引璋的话来说:“盛老二,你怎么话那么多?没事我挂了!”

说完就强硬地挂断了电话。

他一偏头,又睨着孟引璋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没一个靠谱的。”

孟引璋看他脸色紧绷,显然真的不想提这些,于是抿着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让他尴尬的话。

她想着那盛老二的话,想着聂绍琛不知何时同他们买醉,曾经想她想到流眼泪,眼前的甜蜜幸福就平添了一丝苦味。

然而这点苦并不涩人。

一味的甜蜜太容易发腻,就是要掺这么一点微苦才可口,像巧克力甜腻之后那点微苦的尾子,让人回味无穷。

切断了通话,车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孟引璋找话来说:“喂,刚才他们说,是宋总告诉他们我来了?宋总怎么知道咱们的关系?”

见她没提那个“抹眼泪”的事,聂绍琛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懒洋洋地说:“从你一进门,眼珠子就像黏在我身上似的,咱们什么关系,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那……你也知道他看出来了?”

“我又不傻!”

孟引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那是我傻啊?”

他呵呵地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可真讨厌!”

孟引璋屈肘撞了他一下,他夸张地把身子一歪,拧着眉头教训她:“总是冒冒失失的,没看我在开车吗?”

“谁让你又耍我?”孟引璋控诉,“明知道人家看出来了,你还要骗着我跟你演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厚颜无耻地说:“你平时一点儿风情都不懂,想找点情趣,不骗骗你怎么办?”

“你真是恶心当有趣,变态!”

他又振振有词:“今天可是你和罗婷先合伙骗我的,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她咬着牙骂:“真小气!”

他得意洋洋地说:“以前就告诉过你,对你我一向小气。”

“……”

每次见面都是这样,唇枪舌剑没完没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孟引璋想起胡兰成的一句话来,“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说的是一个人不远万里去寻他的心上人,找到了,便觉得那万里跋涉的苦旅都似落满了桐花,唯美无限。而两个有情人终于见了面,更是喁喁私话一直到天明,根本舍不得睡觉。

这意境多美,可是到了他们这里,恐怕要变成“连朝吵不停”。

见孟引璋说不过他,孩子似的鼓起了腮帮,聂绍琛又来哄她:“生气了?”

她哼一声,“跟你生气生得完么?”望一眼车窗外,四下里车流渐少,霓虹渐暗,想是已经开出市中心,她不由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聂绍琛说:“前些日子我都住酒店,今天既然你来了,就回家吧。”

“家?”孟引璋好奇,“你在帝都也有房子么?”

他随口说:“有几套。”

“果然是资本家!”孟引璋骂了句,又问,“你的房子离这里远不远?”

聂绍琛说:“只有一套是我常住的,我图清静,那别墅在郊区,还要开上一个小时。”

孟引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现在都九点半了,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别去那么远了,咱们今晚上先回酒店好了。”

他偏过头来睨着她,“不想去看看咱们在帝都的房子?”

“明天再去也不晚啊。”

“那好吧。”

聂绍琛由着她,又调头开去了他住的那间酒店。

他每年在帝都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在酒店里也有长包房。车子一到,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就恭恭敬敬迎上来帮他去泊车,他手上提了孟引璋的拉杆箱,也被行李员接过来,直送他们去了房间。

聂绍琛对服务人员向来客气,到了之后,他接过箱子自己放好,给了行李员不菲的小费,又对人家说“谢谢”。可等人家一走,关上房门他马上像变了一个人,绅士风度荡然无存,直接把孟引璋拖过来,摁到墙上就是一个热吻。

之前在宴会上,他们逃席出来那一点温存,非但解不了如饥似渴的欲望,反而把心底的馋虫都勾了出来。此时到了自己的地盘,再无顾忌,聂绍琛就像只馋肉的猫儿,压着孟引璋蠢蠢欲动。唇齿交缠犹觉得不够,他腾出一只大手来剥了她的大衣,又扯开背后的拉链,她觉得身上一凉,这才反应过来,伸出两条手臂推着他,“哎,聂绍琛,别……”

聂绍琛无意义地“嗯”了两声,仍旧手口不停,悉悉索索在她身上忙碌。她不得不再推他一下,“喂,不行的,我那个来了……”

声音大了些,聂绍琛听见了,却像没听懂,迷茫地望着她问:“哪个?”

“那个呀!”她捶他肩膀一拳,“你是精虫上脑傻了吗?”

他这才明白过来,一张俊脸迅速垮了下去,不满地哼哼,“女人就是麻烦!”

欲求不满的男人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孟引璋被他气得想笑,“这能怪我吗?”

他撇了撇嘴角,突然想起什么,又紧张兮兮地盯住她问:“我记得……你是每月七八号吧?一直挺准的,现在都十几号了,怎么还有?”

饶是关系亲密无间,谈起这些事来,孟引璋还是有种本能的羞涩。她低头嗫嚅:“前段时间我妈生病,有点忙,又总担心,就有些乱了。”

这下他更紧张,“要不要紧?明天去找个医生看看?”

“不用了!这种事,迟一点早一点都没大碍,调理一阵就好了。”

“真没事?”

“我是女人,我还不懂吗?”

孟引璋怨他小题大做,心里却是无比甜蜜的。毕竟这段日子他忙得日理万机,却还能分出心来,记住她的小日子。

两人厮磨了一阵,聂绍琛再想也不能做什么,最后唯有不情不愿先去洗澡。

看他那模样,像是饿狼好容易捉到猎物又被夺走,满心满眼的不悦和委屈。孟引璋有些幸灾乐祸,半躺在床上嘻嘻地笑,被他回头瞪了一眼,这才吐了吐舌头,老实休息着等他出来。

这酒店高档,所有的门隔音效果都极好。浴室里一点水声都听不到,孟引璋正无聊玩着手机,却听到了外头的门铃声。

她猜着是客房服务,过去开门,果然是服务员模样的姑娘立在门口。那服务员第一次在聂绍琛的房里看到女人,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就是淡定微笑的模样,说:“抱歉打扰了,我是来给聂先生送药的。”

“药?”孟引璋拧眉,“他病了么?吃什么药?”

服务生解释说:“聂先生睡眠不好,这几天夜里都服一些镇定剂。”

“哦,那……你把药给我吧。”

“好的,麻烦您了。”

孟引璋从小托盘里接过聂绍琛的药,放到桌上就去敲浴室的门。聂绍琛马上把门打开一条缝,在哗哗水声中问她:“怎么了?”

“刚有人给你送药来。”孟引璋问,“你现在失眠?”

他刚还以为是孟引璋有什么事,所以略带紧张,听她一说才放下心来,随口说:“不算失眠,就是白天工作量大,脑子太兴奋,所以晚上一时睡不着。”

“哦。”

“还有事吗?”

她摇摇头,“没了。”这才意识到,此刻的聂绍琛正不着寸缕,饶是看过无数次,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垂下眼说,“你继续洗澡吧,没事了。”

她害羞的样子让他坏坏地一笑,见她已经转身,他也要关门继续去洗,转念一想又探出半个头来,叫住她说:“哎,你把那药扔了吧。”

“扔了?”她回头好奇地问,“你今晚不吃了?”

“不吃了,你陪着我肯定能睡好。”

也不等孟引璋反应,他说完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等他洗完出来,才换孟引璋进去洗澡。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孟引璋想起她曾经读过的小说,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里面有一段最难忘,是白流苏在一个雨天去码头接范柳原,他见她穿了一件绿色的玻璃雨衣,就说她的雨衣像一只瓶,还强调说是药瓶。白流苏以为他是嘲笑她孱弱,正待生气,那范柳原下一秒却附耳告诉她:“你就是医我的药。”

你是医我的药。

少女时期读这样的句子,明知道是男主说给女主的情话,与自己无关,可读进心里也还是忍不住心动。

后来和聂绍琛相识相恋,他这人半点不懂浪漫,她从不指望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今天,他叫她把药扔了,只因为她来到了他身边。

这可不就是在告诉她,“你是医我的药”吗?

心里突然一片柔软,孟引璋一咬嘴唇,下定决心,今晚要对他好一点。

再好一点。

56.第56章

孟引璋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聂绍琛已经倚在床头半躺着看手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见她出来,他把手机一撂,起身要拿她的毛巾,“我帮你擦。”

“不用了,我都吹得半干了,随便擦擦就好。”她把毛巾随手扔下,推着他又躺在床上。她两条手臂撑在枕头上,身子悬空罩在他上方,一双清澈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直勾勾的,神情却仿佛有些局促,两颗小白牙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她刚洗完澡出来,脸上还带着热气熏蒸出来的红晕。他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好笑又疑惑地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多想学着他的流氓样子说一声“干你”,可到底没那么厚的脸皮,下定了决心要豁出去,也只是附耳对他说了一句:“吃了你!”

“哦?”聂绍琛微微蹙眉,旋即哈哈笑起来,“你说什么?要吃了我?”

孟引璋被他笑得发恼,“严肃点儿!我说真的!”

他止了笑,可看她的目光更加玩味,大喇喇在床上躺平了,作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紧闭着眼睛说:“那你来吧!”

洗完澡后,他也没穿衣服,身上只有酒店里的纯白色浴袍。浴袍宽宽大大,胸口衣襟处大敞着,露出结实坚硬的两块胸肌来。他粗壮的手臂和修长的大腿摊开,摆成一个“大”字,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大半张床。

孟引璋跪坐在他旁边,被挤到了靠墙的角落里,显得可怜兮兮。

她为难地看着他,这健硕的身板,这小麦色的皮肤,这壁垒分明的肌肉……她说要“吃了他”,可此时此刻,他像只巨型金刚大黑兔,而她是只牙都没长齐的小奶狼,哪怕他老老实实动都不动,她也实在不知道怎么下口。

尴尬地过了两分钟,他耐心告罄,又掀开眼皮逗她说:“不是要吃了我么?来呀。”

她脸上一热,不愿他看到自己脸红,一抬手先关了房间里的大灯。虽然床头的睡灯光芒昏暗,她也还是不好意思,又吩咐他:“你……你把眼睛闭上。”

他好笑极了,闭上眼睛说:“好,听你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眼前暗了下来,感觉就变得格外清晰。

聂绍琛不知道孟引璋到底要做什么,想着她平时和他亲热总是扭扭捏捏,量她也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他躺在那里只等着看她笑话,直到某处敏感被她微颤的小手握住,又感觉到濡湿的亲吻,他才诧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打开了壁灯。

“你干什么?”他弹坐起来,讶然问。

“我……我……”孟引璋被他吓了一跳,又骤然暴露在白亮的灯光里,她忙说,“你开灯干什么?关灯呀!”

聂绍琛却不动,见她跪坐在自己两腿间,低垂的发丝扫过小腹的肌肉,柔软白嫩的手指还扶在他深色的肌肤上。他不敢置信,只盯住她问:“你……你这是要?”

她有些羞恼,狠狠拧了他一下才豁出来说:“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吗?装什么装?你……你以前不是很想要吗?”

声音越来越小,后面那句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孟引璋成长在单亲家庭里,没见过男女之间怎么相处,所以对于男人有种本能的排斥。后来嫁了聂绍琛,虽然是爱极了他,可在夫妻生活方面还是不甚开放。

男人都爱刺激、贪新鲜,聂绍琛也隐晦地提过某些要求,但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总觉得那是对女人的侮辱,伤了她的自尊。

聂绍琛在这事上从不勉强她,被她拒绝两次之后就再没提过。但她现在突然这样主动,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不是不喜欢这样吗?”

她垂下头来,声音细小却清晰,“我不喜欢,可是我愿意。”

我不喜欢,可是你喜欢。

所以为了你,我愿意。

耀眼的灯光下,两人的姿势暧昧又诡异。

聂绍琛好像被施了咒,呆愣了好半晌不言不语。费了好大勇气说出这样的告白,对方却久无回应,孟引璋尴尬地抬起头,没好气地把半坐着的男人一推。

聂绍琛此时好像被抽走了骨头,身子软弱无力的,被她一推就倒在了枕头上。他低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孟引璋终于忍不住扬声问:“你到底要不要?!”

“我……”认识这样久,她从没见他这么犹豫扭捏过,只听他低低地说,“你……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可以停下来。”

这意思就是“要”了。

第一次见他这样委婉。

他躺着,孟引璋跪着,难得可以居高临下看着他,只见他麦色的肌肤上泛起一层潮红,那潮红一路蔓延,一直从脖颈爬上了脸颊。

他居然在脸红。

这世上的情话总是难辨真假,而一个男人的脸红,足可以胜过千万句告白。

孟引璋暗暗一笑,第一次觉得这男人也有害羞到可爱的时候。她再次关了灯,低下头,抛却一切杂念,开始专心致志地给他。

到底是第一次,她的动作生涩得很,生怕弄伤了他,不时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要是疼,就告诉我。”

回应她的,是他身体一颤,无声的笑。

“笑什么?”她不满地问。

他闷哼了一声,才低哑地开口:“你说的,好像是我的台词。”

这可不是他的台词么?

以前每次,都是他细心地问她“疼不疼”、“有没有感觉”、“累不累”。现在一切都换了过来,换她不远千里来找他,换她主动和他亲密,换她毫无保留来爱他。

身体的欢愉只是其次,此时此刻,孟引璋正做着的事,让聂绍琛的心底感到一种充盈的满足感。人生中能有这么一刻,真的是死都值得了。

她怎么能这样好?

他正闭目享受着这澎湃而来的幸福,她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那你……到底疼不疼?”

“没事……”他声线缱绻又喑哑,好像用尽了力气才能发出声音,“很好……非常好。”又说,“你……你别再说话了,不要停……”

孟引璋本来对这种事很排斥,这次也是下定了决心,准备为他忍耐不适。可真的做起来,听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因为自己的给予而发出满足的低吟,她又觉得无限满足与自豪。

原来根本不需要忍耐,这于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享受。

她不止愿意,她也喜欢。

结束一切之后,两人餍足地相拥在一起。

肌肤之亲后的喁喁私话,每个音节里都透着甜蜜和暧昧。聂绍琛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她微湿的刘海,一边低低地问:“怎么突然这么好?嗯?”

刚才凭着一腔孤勇,豁出去一样,就想让他快乐,结束之后,孟引璋倒害羞起来。她背对着他,不敢看他的表情,半张小脸藏在软枕间,哼哼吱吱地说:“想对你好不行啊?”

“行,当然行。”他胸口发颤,显然又是在笑,“心意可嘉,但是……技术有待提高。”

技术……

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孟引璋身上都要发烫,一边把脸往棉被里藏,一边不甘心地反驳:“什么有待提高!你刚明明说……说很好的!”

他呵呵地笑出声来,“那是我不愿打击你。”

“你!”

“弄得我疼死了,真怕我们老聂家就此断子绝孙了。”

“你别说了行不行?!”

眼看她又要炸毛,他把她紧紧往怀里一圈,禁锢住她的身子,才咬着她耳朵说:“别气了。等你好了,我再亲自给你做示范,到时候好好学,嗯?”

短暂的角色互换结束,他们又恢复了惯常的模式。

他流氓,她害羞。

和聂绍琛在一起时间久了,耳濡目染,孟引璋觉得她自己也跟着猥琐起来。那么隐晦的暗示,她居然也能秒懂,脸色瞬间爆红,嗫嚅说:“谁要你……谁要你示范了!我不要!”

“那怎么行?当然要礼尚往来。你让我舒服,我当然也……”

“你给我闭嘴行不行?!”孟引璋终于忍无可忍,翻过身来瞪着他,目光灼灼,面若桃花,银牙紧咬,“你要再说,我真生气了!”

他得了便宜,终于不再卖乖,好脾气地连连答应:“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用棉被把她一裹,紧紧搂在怀里,说:“睡觉!”

57.第57章

这一晚,聂绍琛果然一夜好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清晨孟引璋醒来,见他还在酣睡,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收拾好自己,回来的时候看他一动不动仍躺在床上。

她看过他的行程表,记得今天九点半他还有会,现在已经快要八点,正想过去叫醒他,人刚到床前,就被他先一步攥住了手腕。

她吓了一跳,抽回手来,不由嗔怪:“你装睡!”

他还没醒透,声音含含混混的,“是你动静太大,把我吵醒了。”

“我哪有?”孟引璋不服气,刚刚她下床都是垫着脚尖的。

他用力把她一扯,她“哎呦”一声倒在床上,又被他裹进怀里,只听他咬着她耳朵说:“我说你有,你就有。”

这男人霸道起来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孟引璋知道他有起床气,好声好气地哄他:“起来吧,不然你开会要迟到了。”

“开什么会?”他半边脸陷在软枕里,声音嗡嗡的,“多睡会儿,不去。”

“你不去,参会的其他人怎么办?你让人家干等着么?”

聂绍琛哼哼地笑,“放心吧,罗婷肯定把今早的会取消了。”

“你什么时候让她取消的?”

他清醒了一些,略抬起手臂在她头顶拍了一掌,“这还用我吩咐?你以为罗婷是你?你昨晚来的帝都,她当然知道我今天不想工作,理当安排好一切。做我的助理,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能在我身边这么久?”

他这样的口气,孟引璋听了就烦,一挺身想要坐起来,被他一个锁喉又摁回床上。她推着他的手臂,不满地嚷嚷:“干什么?”

“说说吧,为什么突然变了这么多?”聂绍琛翻身压住她,姿势暧昧,可口气却是十二分的严肃正经。

从孟引璋的母亲生病开始,他就觉得她变了。她肯主动来向他求助,肯用他给的信用卡,还肯不远千里来找他。

这些,都不是从前的孟引璋会做的事。

孟引璋不答,只低声反问:“我变成现在这样,不好吗?”

当然是好。

可聂绍琛天生就是这样的脾气,凡事一定要求一个明白,他说:“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孟引璋犹豫着没有答,他已经自己猜了个答案出来,眼睛一瞪,又问说:“难道是因为我找人照顾你妈妈?你……”

“不是!”他刚一开口,就被孟引璋急急地打断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你好,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这样直白的表白,换来的却是他满含质疑的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以前不喜欢我?”

“……”

孟引璋沉了沉嘴角,一把将他推开,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平视。她盯着他的眼睛说:“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他不依不饶,“那到底为什么?”

她不得不开口:“是……是我妈生病之后,我找你之前,唐卓和我谈过一次。”

聂绍琛一听就皱起眉,“他和你谈的什么?”

孟引璋昂头说:“你瞒着我的那些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他不屑,“我有什么瞒着你的?”

“多了!”

孟引璋把那天唐卓告诉她的话,一一复述给聂绍琛听。他的神色越来越不自在,抿抿唇角,垂着眼睛说:“他和你说那些干什么!那些都是……”

“都是生意上的事!我不该过问!”孟引璋用他最常说的话堵他,他一时无语,只斜眸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从前每次聂绍琛用“生意”二字搪塞她,她总觉得这是不信任,被他排斥在生活之外,可如今仔细想来,他这样做,从来都是为了保护她。

不让她蹚进那趟浑水,也不要她对他心存歉疚。

有些人的好处,仿佛美酒佳酿,总要在时光里沉淀之后,才能嗅到它的醇香。

见聂绍琛不再言语,孟引璋继续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被我连累了那么多,当时为什么不肯说呢?你要是说了,我……”

她尚未说完,他已经不耐烦地问:“你怎么样?你就不会和我离婚了?”

孟引璋立刻接口:“当然不会。”

她答得这样干脆,可他殊无喜色,脸色渐沉,意味不明地审视着她,满眼都是试探和质疑。

不过两句话的工夫,房间里温度仿佛骤然下降,再无晨起时的纠缠暧昧。

孟引璋只穿着薄薄的真丝睡衣,居然有些发冷。她摸了摸微凉的手臂,不自在地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哪样看着你?”

“就像……”她搜肠刮肚地形容着,“就像做生意,我给你虚报了高价一样。”

他呵呵冷笑两声,“那你有没有虚报高价呢?”

“我……”

她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也没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气氛转变。他淡漠冷峻的目光叫人心慌,孟引璋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只听他冷哼着,拖了长音满口讽然地说:“如果知道我对你好,你就不离婚,知道你欠了我,你就不离婚。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恩人还是债主?”

他这样质问出口,她才明白了他怒气的缘由,正要解释,他又讽然又笑,“我说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原来是听说了那些。”他微微摇头,像是讽刺她,又像是自嘲,“那昨晚怎么说?算是报恩还是还债?”

他那副喜怒无常的毒舌样子又回来了。

孟引璋怔怔地望着他,脑中却不由回忆起昨晚的旖旎甜蜜。当时是花尽了心思和勇气取悦他,只想对他更好些,不想第二天一早就被他曲解成这样。性事与爱无关的时候,会让人倍觉屈辱,她脸上阵红阵白,最后只憋出一个咬牙切齿的“你”字。

“我怎样?我说错了?”

他眉头微耸,声音冷冽,嘴角带着两分嘲弄的笑意,与记忆中那个口不择言的男人一般无二。孟引璋沉入回忆里,声线微微发颤,“聂绍琛,你怎么又和以前一样了?”

和以前一样……

这几个字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醒了怒火中烧的聂绍琛。

他多难才鼓起勇气再回来找她,他们多难才走到今天,可他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又要重蹈覆辙,把过去的故事再演一遍么?

聂绍琛眸中寒火逐渐熄灭,人也仿佛软了下来,弓腰瘫坐在大床上,无精打采地垂了头,低低地说:“对不起。”

看他这样子,孟引璋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轻松的是,他终于懂得在爆发的边缘控制自己,不让怒火愈演愈烈;叹息的是,她分明看得出来,他这声“对不起”不是真心道歉,只是无奈妥协。

他方才的怨愤,都是真的。

再一深想,又觉得他这怨气也不是空穴来风。她懂得了他的敏感和不安,看似强大的男人,内心深处也有柔软孱弱的地方,一碰就疼,需要小心呵护。

聂绍琛幼年失祜,从小跟着继母长大,没有亲缘关系,却有利益纠葛,肯定是隔着心的。后来长大成人,更是日日浸淫在诡谲多变的商场上,身边无一个人对他是真心,甚至连至亲手足都来算计他。

在孟引璋之前,他年少慕少艾,也在别的女孩身上寻求过爱情,但最后都发现,她们爱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上那些耀眼却虚幻的光环。

也许活了三十多年,聂绍琛从未被人真心爱过,所以才格外渴慕一份纯挚的感情。

孟引璋望着他颓然无力的样子,想起从前他一次一次的失控发怒,为了她不肯用他的钱,为了她执意要出去工作,为了她在求他办事之前无意识的讨好……

她又想起来,曾经有一次,江小薇到家里来做客。

管家为了待客,特意做了一道八宝鸭。十分精致的菜品,鸭腹掏空,里头塞进糯米、肉丁、香菇、冬笋,另有多种辅料,一道道工序十分繁琐,腌制之后精蒸细烤,从微波炉取出来端上桌,卖相味道都是极佳。

孟引璋是个饕餮,见到美食恨不能立刻饱餐一顿,但也没忘了聂绍琛,先夹起一只鸭翅送到他面前的餐盘里,献宝似地说:“这个很好吃,上次管家做了,你没赶上吃,这次快尝尝。”

聂绍琛却微蹙眉头似有不悦,挡下她递过来的筷子,嗔怪说:“怎么这么没规矩,有客人在,当然先给客人布菜。”

她和江小薇几年的朋友,情同姐妹,从没当她是客人。

她笑嘻嘻对聂绍琛说和江小薇不必客气,可他执意做出主人待客的样子,让孟引璋先把鸭翅给江小薇,他自己也一直殷勤又客套地替她布菜敬酒,弄得江小薇也颇不自在。

事后,孟引璋曾埋怨过他:“小薇又不是外人,你干什么要那样?”

却不想,他火气更大,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了她的话,扔了手机就站起来,盯住她问:“她不是外人,那我是?所以上了菜,你先给我这个外人吃,对我这样客气。”

“……”

万万想不到,一个随手夹菜的举动,会让他生出这样的心思。当时孟引璋只以为他是工作中又遇上麻烦,所以拿她发邪火。那时没有深想,如今和他现在的表现联系起来,才知道他心里有怎样的惶恐和不安。

他不是怒,他是怕。

怕她不爱他,怕她不信赖他,怕她像别人一样外待他。

所以他格外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需要她不断地向他证明,她是他的,她是爱他的,这爱里不能有任何杂质,也不能有任何保留。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觉得别处亏欠过他的感情,都从孟引璋这里得到了补偿。

以往每一次争执,几乎都是因为疑心她感情的纯粹,这一次又是如此,他怕她的示好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感激和歉疚。

想明白了这些,孟引璋觉得心累,然而也更心疼他。

将心比心。

她自己因为儿时的寄居生活,被剥夺过尊严和自由,所以长大后对这些字眼格外耿耿于怀。现在聂绍琛肯迁就她的脆弱,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他的敏感?

她望向聂绍琛的目光渐渐柔和,短暂的沉默却让他心慌,他挤出来的笑容几乎有些谄媚,讨好似的碰碰她的手臂,“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孟引璋撇撇嘴角,“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小气?”

他松了口气,“我刚才是胡说的,这些天累,心情不好,别和我计较。”

“我真没生气。”

看他这样妥协,只为了不失去她,这让她格外不忍心。

她决心把一切说个明白,向他凑过去,手臂缠住他的肩膀,附耳对他说:“聂绍琛,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也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真的想多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但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对你……不是因为任何事才对你好,就因为你是聂绍琛。”

他刚说了那样的话,甚至否定了昨夜最美好的那一场纠缠,以为她会伤心会生气,搜肠刮肚想了好些哄人的话。却不想一句都没用上,反而得到这样的表白。

诧然、感动、疑惑,还有些始料未及的无措……聂绍琛推着她的肩膀,想看清楚她的脸,她像只八爪鱼,赖在他身上不肯动,“你先听我说完。”

有些话,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不容易开口。

她下巴压在他肩膀上,继续说:“自从决定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从没把你当成过外人。我不喜欢用你的钱,不是要和你分清楚,是我也害怕,怕你觉得我是贪图你的钱。我很在意你,所以更在意你对我的看法。”

聂绍琛不再惊动她,也没解释,他只静静地听。

因为心里明白,她肯把这些说出来,此时此刻,肯定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果然,她沉一沉,又继续说:“我……我家世能力都不如你,以前不肯承认,但自己心里一直清楚,其实我在你面前很自卑。我一直想工作,想在你面前证明自己,因为我怕你看不起我。你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就连你身边的人,也个个都比我厉害,我……”

一个骄傲的人肯承认自己的自卑,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

聂绍琛突然一个用力,两条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柔得像要滴出水来,“是我不好,不该总说你笨。可是你也知道,我没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逗你,看你气鼓鼓的很好玩。人各有长处,你的长处和我,和我手下那些人都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可比的。你要是介意,我以后不说了。”

“我不介意那些,告诉你这个,也不是为了让你小心翼翼。”孟引璋终于肯直起身子,看着他的脸,“聂绍琛,我和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在乎你,希望你过得好。以后你不高兴了,还是可以和我发脾气,但事后你一定要解释清楚。走到现在不容易,我不愿我们之间再有误会。”

58.第58章

剖心挖肝一样的表白,开口的时候万分艰难,说出来后只得片刻的畅快,接着就是莫名的尴尬。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沉默下来。

聂绍琛先偏开了目光,心头越动容,嘴上就越淡然。他只说:“我知道了。”随着就生硬无比地换了话题,“饿不饿?出去吃东西?”

强势惯了的男人,一旦遇上女人的主动,反而有种孩子似的不知所措。

孟引璋暗笑,轻声答应:“好。”

早餐就在酒店里将就了一下,午饭聂绍琛说要带她去吃好的。

当初他还在追她的时候,两人约会的主题就总定格在一个“吃”字上。聂绍琛平时应酬多,或请客或被人请,见多识广,总是能找到些奇奇怪怪的餐厅。

这些餐厅不挂牌不抢眼,甚至总是闹中取静,藏在人流稀少的地方,仿佛酒香不怕巷子深,带着两分深闺小姐似的矜持和骄傲,专等着那些饕餮客们自己送上门来。

这次要带她去的是家杭帮菜馆,倒是有名字,叫什么“七年”。

孟引璋听了就好奇,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怎么叫这个?里面东西好吃么?”

聂绍琛也立在穿衣镜前正衣领,黑毛衫配黑大衣,别有一种硬朗深沉。收拾好自己,他就踱到她身后,看她正撩着背后的长发系丝巾,伸手帮她把头发捞着。清新的发香让他忍不住低头嗅了嗅,才在她身边呢喃说:“东西当然好吃,黄鱼年糕做得一绝,龙井虾仁也正宗,都是你爱吃的。现在是冬天,还有暖胃的桂花甜汤。我选的餐厅,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也是。”孟引璋系好了丝巾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地说话,“那餐厅为什么叫‘七年’?”

聂绍琛挑了挑眉,“今年应该叫‘八年’了。”

“嗯?”

“那餐厅的老板和他的爱人失散了,两个人最后旅行的地方就是帝都,所以这老板开了餐厅,在那里等着爱人回来。去年我去吃过一次饭,当时是他们分开的第七个年头,所以叫‘七年’。这么算起来,今年已经是第八年了。”

红尘俗世中,绝大多数的人只把爱情当做生活的调味品,有当然好,没有的人,也都按部就班成家立业,一辈子将就下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可偏偏就有人,把爱情当信仰,以一种殉道的方式偏执地坚持着初衷。

“八年啊……那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去了你就看到了。”

“真痴情。”

孟引璋一时有些唏嘘,聂绍琛拍了拍她后脑,揽住她的肩膀向外走,“别发感慨了,也许今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呢。快走吧,等会儿赶上下班高峰,要堵车的。”

――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下班高峰。

一出酒店大门,就看到街上纹丝不动的车队。一辆一辆如同小小的甲壳虫,趴在帝都浓重的雾霾暗影里。

孟引璋提议坐地铁,聂绍琛扫了一眼凝滞的车流,虽然微蹙着眉头,但也唯有勉强同意。

他们都没有乘车卡,进了地铁站,需要手动购票。

两台售票机前都排着长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对于孟引璋是再熟悉不过的画面,对于聂绍琛却几乎是陌生的。所以两人一进站,她马上拿出零钱过去排队,而他两手插着口袋,理所当然地立在一旁等人。

排队买票的人中,也有夫妻和情侣,但是放眼看看,哪一对不是男人立在那里等着,女孩子甜蜜偎依在一旁?

孟引璋扫了一眼袖手旁观的聂绍琛,不满地喊他:“喂,不该是你买票么?”

他凉凉地看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

她不由质问:“刚才你不是说坐过地铁?”

聂绍琛点点头,“霖州地铁一号线通车的时候,我是剪彩嘉宾,坐过一趟无人的免费车。哦,纪念票我还留着的,你要是不信,以后我找出来给你看。”

“……”

孟引璋无语,“你那也叫坐过?”

“怎么不叫?”

“你赶过早高峰么?你赶过晚高峰么?你知道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一起,不用扶手都能人挤人屹立不倒,满车厢都是煎饼味儿、包子味儿、豆浆味儿的感觉么?”孟引璋抱怨起来没完没了,最后鄙夷地叹了口气,“你呀,根本不知人间疾苦。”

聂绍琛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我有什么必要去知道这些?”

“……”

孟引璋被他堵得没话,悻悻地闭上嘴。

的确,聂绍琛没理由自讨苦吃,去体验地铁上的早晚高峰。他偶尔坐一次地铁,不过图新鲜,为了陪她开心,而平时人家开的可是宾利和法拉利。

宾利和地铁的差距太远,孟引璋曾经深信,这样的距离是不可弥合的。可现在,看聂绍琛安之若素立在地铁站来往不息的人流里,用最自然不过的姿态等着她买票上车,她突然觉得,那点差距也不算什么。

两人斗着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队伍尽头。

孟引璋买到两张地铁磁卡,立刻递了一张给聂绍琛。看他一脸茫然地把卡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她不由好笑,在入口处向他演示:“喏,是这样用的。在这个孔里□□去,走的时候别忘了再拿出来。”

聂绍琛微垂着头,有点赧然似的,低低“哦”了一声。

刚好有一对父子也要进站上车,爸爸也正教四五岁的小男孩用车票,指着聂绍琛就说:“宝贝儿,看那个阿姨怎么教叔叔的,你也要那样做,学会了吗?”

小男孩漆黑一双大眼睛盯着聂绍琛,目光定了两秒钟,才点头嫩生生地说:“知道了。”

聂绍琛的头垂得更低了。

小男孩的爸爸不放心,把磁卡交给他,又叮嘱一遍:“待会儿紧跟在爸爸身后,千万别走丢了,知道吗?”

小男孩又点头,“知道了。”

爸爸满脸慈爱,大手揉着儿子的发顶,温声夸奖:“真乖。”

聂绍琛立在那父子的旁边,身形比小男孩的爸爸还要高上半个头,却和那小孩是一样的待遇。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磁卡,刚自嘲地一勾唇角,孟引璋就笑嘻嘻凑过来,学着那爸爸的口气逗他:“待会儿紧跟在我身后,千万别走丢了,知道吗?”

聂绍琛沉下脸,“胡闹。”

孟引璋笑得更开心,踮起脚尖抬高了手臂,也揉着他的头发说:“真乖。”

聂绍琛好气又好笑,心虚地望一眼四周,见没人围观,这才扯下她的手臂来,恶狠狠地骂:“真是反了你!”

孟引璋就这样忍着笑,带孩子一样带着聂绍琛上了地铁。

正是中午下班的小高峰,没有早晚高峰期挤得那么夸张,但是也绝对没有机会再找到座位,能寻一个有扶手的地方,累了可以靠一靠就不错。

聂绍琛上车就站在了中央,单手握住扶杆,一袭黑衣,衬得他身形高大挺拔,好像比车上的扶杆立得还要笔直。孟引璋自然而然地朝他靠过去,依偎在他身旁站稳了,而他的手臂也仿佛有意志一般,更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轻轻一带就把她护在了怀里。

都不再是少男少女的年纪,却是第一次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他们那连体婴一样的姿势,孟引璋想想也知道旁边的人们会怎么看他们。可就在这略带鄙夷的目光里,她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畅快和得意。

很幼稚,也很甜蜜。

――

那间餐厅不算难找,下了地铁,拐进一条仿古街,正数第三家就是。

大门口是青砖的小牌楼,木门上头挂着铜吊锁,还有一点斑驳的绿色锈迹。这里也是没有招牌的,只在门侧挂了一块小木牌,孟引璋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的不是“七年”也不是“八年”,而是一个英文单词:

Forever。

孟引璋好奇,不由回头去看聂绍琛。他也捏起那木牌看了看,旋即嘴角挂了笑,温声说:“看来是等到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

他们一进门,迎出来的是一男一女,都是中等身材,略略泛黄的皮肤,平淡的五官,混进人群里几秒钟就能消失的模样。可他们眼睛里那种笃定的、执着的神采,让人觉得无比耀眼。

这世上,最朴素的身体里,往往寄居着最华丽的灵魂。

聂绍琛主动和老板握手,目光向老板娘身上略略一扫,含笑说:“终于等到了?”

老板憨笑着点点头,也看一眼孟引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也是啊。”

看来,他们曾分享过彼此的故事。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孟引璋看在眼里,只觉得莫名温暖,心里生出一种愿景,惟愿所有关于等待的故事,都能有这样完满的结局。

59.第59章

聂绍琛点菜,很少去看餐单,要么他对餐厅很熟悉,直接点人家的招牌菜,要么他就大模大样坐在那里,端着架子,叫服务生替他推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这次老板递过菜单,他也是随手往桌上一撂,对人家说:“来个盐煎鳕鱼,一份桂花糖藕,再来个清炒豆苗。”他看一眼孟引璋,又加一句,“记得用猪油炒。”

猪油炒豆苗,是孟引璋一贯的喜好。

他都知道。

老板没有别的话,始终笑呵呵的,答应着就去了。

孟引璋和聂绍琛口味不同,三个菜都是她爱吃的,她不由问:“不再要点别的了?”

聂绍琛看了看表,“等会儿还有人过来,他来了,再一起点好了。”

他们两个一起吃饭,聂绍琛很少再叫别人,孟引璋好奇,“还有人来?谁呀?我认识吗?”

“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呢。”

“那到底是谁?”

他慢悠悠啜一口茶,朝她卖起关子,“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他不想说的,别人是万万问不出来的。孟引璋也懒得多费口舌,就坐在那里和他一起喝茶,一边等菜,一边等人。

她以为来人会是唐卓、盛沣之类,并没多少期待,所以当她看到一身正装的彭程被老板带过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哥?”孟引璋站起来,迎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彭程和她一样惊讶,“小璋?你怎么也在?”

两人一起回头,看向聂绍琛。

他这才撂下茶杯,站起来替彭程拉好椅子,笑吟吟请他入座,“她不声不响,瞒着我就从霖州过来了。她昨天刚到帝都,正好今天和你吃饭,就带她一起过来了,让你们兄妹叙叙旧。”彭程入了座,他先给他倒了杯大麦茶,又拿了餐单递给他,口气熟稔随意,又不失客套,“她爱吃的我都点好了,现在咱们点咱们的。”

孟引璋小时候和彭程一起长大,亲密得像是亲兄妹。长大后各奔前程,又不在一座城市工作,见面的机会自然而然就少了。

上次两人碰面,还是去年孟引璋的妈妈过生日,彭程过来贺寿。如今转眼一年多过去,记忆里胖墩墩戴着小眼镜的表哥已经年近而立,身材越发清瘦挺拔,举手投足间也流露出和聂绍琛类似的成熟冷峻,孟引璋不由感慨了一声:“哥,我怎么觉得快不认识你了?”

彭程只是微微地笑着,“你也长大了。”

兄妹两个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聂绍琛也不插嘴,就在旁边替他们布菜斟茶,等他们聊完了,才和彭程交流起工作上的事。

当初彭程因为见义勇为反进了看守所,后来在聂绍琛的周旋下得了一个清白,但原来的公司却是呆不得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他从天都辗转来到帝都,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供职,几年做下来,表现不俗,如今已经是业务推广部的总监。

这次聂绍琛把商业触手伸向了帝都,信诚打算把在帝都分公司的互联网业务外包,选中的正是彭程所在的公司。

两个男人说起公事,倒是一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的模样。

聂绍琛的出身和阅历摆在那里,又比彭程虚长几岁,自然见解更深刻独到,不过彭程也常有建设性的意见提出来,两个人虽然偶有分歧,不过总能求同存异,一顿饭下来,相谈甚欢。

孟引璋是外行,他们的生财大计一点听不懂,就托腮在一旁乖乖地听着。

她从聂绍琛眼睛里,看到了对彭程的欣赏和肯定,心里不由快慰。聂绍琛这人多自负,能入他眼的人实在不多,她为自己的表哥隐约感到自豪。

吃完饭从餐馆出来,两人和彭程告别,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位司机迎过来,替他们打开后座的车门,含笑招呼:“聂总,孟小姐,请上车吧。”

孟引璋盯着那辆黑色奔驰,又看看聂绍琛,不由诧然,“你的车?”

“信诚在帝都有办事处,临时调过来的。”

他一边说着,已经矮身钻进车里,孟引璋跟着坐进去,笑着问:“不坐地铁啦?”

聂绍琛白她一眼,“你还挤上瘾了?”

坐奔驰的确比挤地铁舒服太多,空间敞阔,座椅柔软,唯一不好的是,不能像挤地铁的时候一样,亲昵地挂在他身上。

聂绍琛的司机几乎都是一个风格,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看起来憨厚稳妥,开车不图快,但胜在平稳安全。

两人茶足饭饱,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闲话。

聂绍琛瞥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肩膀,下巴一点,示意孟引璋靠过来。她看一眼司机的后背,扭捏着不肯,被他一把搂过来按在身上,不由轻轻一挣,“别闹。”

语气是嗔怪的,但眼底却藏着笑意。

聂绍琛强拥着不放,低低地问:“这会儿怎么这么高兴?”

孟引璋挣不过他,唯有老老实实伏在他怀里,乖巧得像只猫。她揪着他大衣上一枚扣子在手里玩,意有所指地说:“因为你表现好啊。”

“嗯?”

她抬起头望着他,不答反问:“聂绍琛,你是不是特意照顾我哥生意的?”

聂绍琛扬了扬眉梢,“没有。”

“真的?”

“骗你干什么?”他松开手臂,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说,“这次招标,我都没参与,全权交给他们做的。中标名单下来以后,我才发现乙方的负责人居然是彭程。我对待工作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你开过后门?”

孟引璋还是不信,“吃饭的时候,我用手机搜了一下我哥的公司,规模也不算大,要不是你授意,你的人怎么会选他们公司?”

聂绍琛很耐心地向她解释:“信诚找合作方,向来不只看规模和名气,还要看对方的业务水平和发展潜力。再说,帝都这边到底只是子公司,规模比不上天都那边,签个互联网巨头来合作,也没有必要。而且,彭程能力不错,和他合作,我很放心。”

“你觉得他有能力?那和你比呢?”

他不屑回答,“这有什么可比性?”

孟引璋扯住他手臂来回晃,“你说说呗。”

他长出一口气,被她缠得没办法,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家世和经历都不一样,真的比不到一起去。不过我看彭程虽然年轻底子薄,但是不浮夸,很务实,专业上很精通,难得的是对整个行业的发展也挺有看法。老实说,如果我和他一样的身世年纪,能做到他这样,我给自己打九十分。”

孟引璋听了就笑,“哦,原来你也承认,有今天的成就,是沾了家世的光。”

窗外街景不停后退,聂绍琛不经意瞥去一眼,却只看到车窗玻璃上映着的孟引璋的笑脸。他听着她捉狭的口气,忍不住用力揉乱了她的头发,自嘲地一笑,“当然得承认,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话,那是要挨揍的。”

孟引璋听了,眉眼含笑,却撇嘴哼了一声,“真是难得,听你这么说自己,还肯夸我的家人。总算我哥争气,让你瞧得起一次。”

聂绍琛皱眉望着她,好像不知道这抱怨从何而来,“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他了?”

孟引璋望他一阵,见他是真的想不起,才又提醒:“你可别说你忘了,上次我哥进了看守所,你是怎么阴阳怪气说他的!”

那一次……

当时孟引璋听了彭程的事,急得都快哭了,而他还在一旁说风凉话。那幸灾乐祸的口气,现在自己想起来,都恨不能照着自己脸上狠抽两巴掌。

聂绍琛回忆着当时的种种,因为心虚,颇不自在地说:“你也太记仇了。”

孟引璋没好气,“我要是那么说你家人,你会不记仇?说不定当场就要撕了我!”

“我?”聂绍琛微微一愣,皱着眉头仿佛思忖了一阵,才缓缓绽开一抹苦笑,“我还真是不会为这个记仇。”

“你有那么大度?”这人一向睚眦必报,她才不信。

结果,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后背靠在座椅上,慢慢地说:“我不是大度,是没有值得让我为他记仇的家人。”

聂家发迹三代,到聂绍琛出生的时候,已经家业不俗。他曾祖父当年一妻三妾,一共生了九个儿子。到了他的绍字辈,更是叔伯兄弟甚多,个个都一眼不错地盯着祖产,勾心斗角自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最早的时候,有母亲庇护,总算还有安乐的童年。可他五岁那年,母亲绝症不治撒手人寰,父亲当年就娶了新妻,次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后母容不下他,将他送到寡居乡下的奶奶家,直到后来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慎坠楼身亡,他们又久久没有再生养,膝下无子,争家业没有优势,这才把他接回了天都聂家。

回来以后的情况,不必细想也知道有多艰难。至于他终于步步为营握住聂家权柄之后,就更是明枪暗箭日防夜防。

中秋、重阳、除夕,这些合家团圆的日子,对于别人是节日,对于他却是难日。一家上下几十口,按照惯例聚在一处,表面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可酒意昏沉里,隔着玻璃杯放眼一看,满场的聂姓人,连他父亲都算上,哪一个不是外人?

“家人”二字,在聂绍琛心里实在没什么概念,无非是一点他无法选择的血缘。甚至在儿时留下的烙印里,这两个字的意义几乎等同于“敌人”。他没有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所以没法理解孟引璋与她家人之间,那种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感情。

从前,若说他瞧不起她的亲人,总归有些冤枉。他这人虽然嘴上张狂自负,但内心极有分寸,对待任何人都存着几分尊重,从没因为出身和权势去鄙薄过谁。但是对于孟引璋那些亲人们,他也的确是没重视过。

最初他求婚不成,孟引璋说她家里人不同意,他就很不在意地说:“结婚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他们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看她面有难色,又说,“是不是他们不给你户口本?不然我想想办法,先把你户口迁出来?”

当时孟引璋支支吾吾没同意,他还怪过她立场不够坚决。

后来她舅舅出事,他倒是帮她解决了,不过事后,她很认真地向他解释,她舅舅没做那些违法的事,他听都懒得听,就直接说了句:“他是他,你是你,就算他真做了,也和你没关系,你别介意这些。”

孟引璋听了,讷讷得没说什么,可那神色分明是不悦。

再后来,她外公去世,病重和葬礼的时候,他都没能赶回去陪着她。后来回到家,也没认真安慰过她什么。

不是不关心她,而是他自己没有切肤之痛,没法对她失去亲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每次去岳家拜访,他都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他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该有的礼数倒是周全,旁人看不出端倪,但亲近如孟引璋,总归能感觉到他的敷衍。甚至有时候孟引璋独自回娘家想要多留几天,他会不耐烦,觉得她陪在他身边就好,没事留在娘家做什么?

那时候没有失去过孟引璋,爱上她、得到她,顺利得像一场电影,让他觉得自己拥有幸福理所应当,从没仔细地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她考虑过。而后三年的分别,让他们各自冷静下来剖析自己,也体谅对方,他这才发觉,自己当初大错特错。

用自己的方式对待她,那不算爱,用她想要的方式对待她,那才算爱情。

60.第60章

聂绍琛向来不喜欢对人解释,但对着孟引璋,却是恨不能把一颗心都剖开给她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能想到的话都已经说尽,尤怕她不明白,又问了一句:“我不是不在意你的家人,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在意。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孟引璋缓缓点了点头。

他松了口气,手臂揽住她肩膀,将她往怀里一带,叹息说:“我以前做得不够好,你别为那些事恼了我就行。”

孟引璋顺势把脸在他肩头蹭了蹭,“没有。”

“那就好。”

“还有……”

“什么?”

“你从前,不喜欢带我去见你的家人和朋友,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自从嫁给聂绍琛后,孟引璋与聂家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逢年过节,她想着礼数要周全些,主动提议和他一起看望聂家的长辈,次次都被他不咸不淡地回绝掉。而他的朋友们,除了见过与他亲如兄弟的盛沣和唐卓,剩下的那些,她也是完全不认识。

那时候她心思敏感,只当聂绍琛是觉得她没见过世面,怕带出去丢人。如今她又问出口来,聂绍琛笑了笑,说:“不带你见聂家人,是怕他们算计你,和那些人周旋很累,我一个就够了,干什么要把你扯进来。至于那些朋友……在你眼里,都是些狐朋狗友,他们的做派你看不惯,我怕你讨厌他们,连带着也讨厌我。”

话都说开,当初的委屈纠结,如今只觉得好笑,“我还以为,是你怕他们不喜欢我呢。”

聂绍琛低了低头,再抬头就笑得有点坏,“他们么……的确是不喜欢你。”

“嗯?”孟引璋好奇,“他们见过我?”

虽然孟引璋对聂绍琛的朋友圈一无所知,但他的那些朋友们,却是个个都认识她的。

当初他们刚刚恋爱,孟引璋还是没出校门的学生,聂绍琛却已经是权倾聂家的信诚太子爷。他的那帮朋友们,个个都是膏粱子弟,平时风月场里玩惯了,见聂绍琛独个守着清高装正经,硬是要拉他下水,嘻嘻哈哈笑他不行,要找个美女帮他“验验货”。他也是被闹的没办法,只好坦诚自己已经有女朋友。

得了这消息,那群人更是不肯放过他,嚷嚷着叫他把弟妹带来看看。他怕这些家伙吓着孟引璋,只肯带他们开车到霖大门口,等孟引璋下课出来,隔着车窗玻璃远远看一眼。

过了这么些年,聂绍琛仍旧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孟引璋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所以穿了一身宽大的运动服。她少女时期身材消瘦,那衣服罩在她身上晃晃荡荡的,风一吹,她整个人像只带着飘带的风筝,马上要迎风飞起似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聂绍琛只觉得我见犹怜,把她指给朋友们看,口气里带着一种献宝似的谦虚:“喏,就是那个,是不是太瘦了?”

他一个朋友扶了扶金丝边眼睛,往前探身看着孟引璋,几乎要把脸贴在车头玻璃上。他以为会得到赞扬,不想他那朋友仔细看了几眼,坐直了就摇头说:“我们还以为你眼光多高,原来就好个良家幼/齿学生妹。这也叫瘦?这是发育不良!瞧瞧那小身板,平得和搓衣板似的,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琛子你做生意是这个,”说着向他竖了个大拇指,话锋一转,又说,“可说起泡姑娘,你是真不行。有空多和哥几个出去玩玩,也见识见识什么叫极品。至于你这个……这小姑娘都没长开呢,还得养。”

平时他们一群男人在一块儿,说话荤素不忌,什么玩笑都开得。可那天聂绍琛听完那几句话就沉下脸,二话不说,开车就带他们离开了霖大。

他不喜欢别人上上下下打量她的眼神,更不喜欢他们说起她时评头论足的语气,所以那次之后,他鲜少把孟引璋带进他们的视野里。

如今把这些事也告诉孟引璋,她听完就摇头,“你这些朋友还真是……”

“怎么了?”

“流氓。”

聂绍琛呵呵一笑,故意问她:“那你还想不想认识他们了?”

孟引璋思忖片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聂绍琛不由诧异,“嗯?”

“我再看不惯他们,他们也是你的朋友,是你生活圈子里的一部分。聂绍琛,我不能只接受你的好,你圈子里不好的地方,我也想知道,这样的你才完整。”她一双水莹莹的眸子望着他,饶是相识多年,仍旧叫他心动。她问他:“你说是不是?”

他回望那双眼睛,心尖儿微颤,什么否定的话都说不出口,更何况,他也根本不想否定,唯有笑着说“是”。

车子中间早升起一道隔板,后座封闭的空间里,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孟引璋两手拉着他一只手掌,在他掌心胡乱写着字。他觉得痒,轻轻一挣就甩脱她,反手将她两腕握住了。

“聂绍琛。”

她突然叫了他一声。

他也不去看她,只问了一句:“嗯?”

“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些,也没想到,你以前的日子那么难过。”

昨晚之前,聂绍琛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把沉淀在心底的这些话告诉她。

他是个男人,做什么事,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后果什么惩罚,他昂首接受就是。解释于他而言,就等同于借口,所以他不屑。

从前的日子再怎么难捱,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不能成为伤害后来人的理由。

前人说过,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这句话乍听起来有道理,许多人奉为圭臬,却是他顶讨厌的。谁辜负过他,有本事讨回来,没本事忍回去,孟引璋不欠他的,他凭什么用过去的伤痕做借口,厚颜无耻要求她的原谅?

他有他的骄傲,不愿撕开过去的疮口给她看,博取她的同情。

但是昨天晚上,当孟引璋俯首含住他的那一刻,生理上获得巨大满足的同时,心里更是无比震撼。到底需要多少勇气,能让一个本性羞涩的女人,主动把自己献上性的祭坛,心甘情愿为他做这样的事。

如果她都有勇气在他面前剥去矜持的外衣,让他看到她的热情与炽烈,那他为什么不能脱掉那层坚硬的盔甲,让她看清自己柔软的伤口?

此时此刻,他搂着她的肩膀,一垂眸,入目就是她乌黑的发顶和洁白的发旋。他忍不住在她黑发上落下一吻,低低地说:“再难也都过去了,往后我有你,都是好日子。”

从前这男人多毒舌,哪怕是好话,也要拐一个弯,阴阳怪气地说出来。这次他找上她,说要把不合适变成合适,孟引璋相信他真的在改变,却没想到他肯为了她,改变这么多。

一念及此,心头一片柔软,她也为他们往后的日子打算起来。以前她为了向他证明自己,事业心一向很重,一心要把工作做出点成绩,好让自己觉得能够配得上他。如今听着他的温言软语,事业心突然就淡了不少。

聂绍琛是信诚的老板,工作十分忙碌,如果她仍旧全职做设计师,两人一起忙,只怕相处的时间要被一再压缩,她完全没有精力好好照顾他。

心头一动,她温声问:“聂绍琛,你是不是希望以后去信诚,帮你打理公司的慈善事务?”

聂绍琛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

“是罗婷跟我提的。她说其他公司的慈善,都是老板太太在做,她现在帮你弄那些,觉得很尴尬,所以希望我能接手。”

聂绍琛慢悠悠地说:“那是罗婷的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他如此撇清,孟引璋不由撇了撇嘴,“罗婷是多聪明的人,要不是你这老板授意过,她会自作主张和我提那些吗?”

他被拆穿了,却丝毫没有尴尬窘迫的自觉,反而笑呵呵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对待什么毛茸茸的小宠物。他笑着说:“呵,你倒是学聪明了。以前,我的确有意让你帮我打理信诚的慈善事业,不过现在么……”

现在又变卦了?

他说到一半就住了口,孟引璋不由问:“现在怎么了?又打算怎么安排我?”

“安排”两个字,聂绍琛听了就苦笑,一脸无奈地说:“你万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我哪里还敢安排你?不过是给你个建议,至于要不要听我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

“什么建议?”

聂绍琛望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她随时都会跑掉似的,微皱的眉宇之间,更是显出少有的犹豫之色。

孟引璋好奇,忍不住催了一声:“什么建议,你倒是说呀。”

他这才收回目光,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有没有想过,再去读两年书?”

读书?

孟引璋瞪大眼,“你要送我去读书?”

聂绍琛点点头,说:“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帮你联系学校。我找人打听过了,德国魏玛有个不错的设计学院,很多国际知名的室内设计师都在那里任教。如果你过去读个硕士,相信眼界会开阔许多。”他说得很快,好像一停下来就没力气再继续了一样,“怎么样?去不去?”

孟引璋犹未反应过来,只晓得傻乎乎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去读书了?”

“也不是突然想起来的。”聂绍琛的口气是刻意的轻快,“刚回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你替唐卓设计的别墅硬装草图,他们都说你有天赋,我也觉得很不错。而且,难得你这么喜欢做设计,不去顶尖的学府深造一下,我都觉得可惜。”

孟引璋从没考虑过深造的事,从前是生活所迫,她要工作赚钱,没时间也没精力去考研,后来和聂绍琛重逢,一颗心被他占据了大半,更是想不起这些事。现在他乍然提起来,她诧异之余,也的确觉得他描绘的德国名校是眼前闪闪发光的诱惑,但是……如果真的去读书,那就意味着他们还要分开。

梦想和爱情,艰难的选择题。

理智还在纠结,可感情早已偏向了爱情,她本能地在找不去的借口:“可是……我都二十七了啊!”

聂绍琛却说:“二十七怕什么?那学校里的硕士生,不少都是工作多年后又回去深造的,三四十岁的都大有人在,你要是去,还算年轻的。”

“那……那我也没有入学资格啊。”

聂绍琛摇着头笑了,“我去捐赠个助学金,怎么也能让你入学的。”

孟引璋犹豫着,“那不是花钱买来的学位吗?那样的学位有什么意思啊?”

她一再推诿,聂绍琛终于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那学校是低进高出,我不过给你找个入学的途径,要拿学位,还是靠你自己努力。人家也是名校,我就算想给你买学位,人家也不会卖的。”到底忍不住,皱眉问,“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到底去不去?”

刚才本能的犹豫,已经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冷静下来深入一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她摇摇头说:“不去。”

这个答案叫聂绍琛无比意外,他狠着心逼自己,放飞她去追求她的梦想。她那么希望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如此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为什么突然又不去了?

聂绍琛苦想出个答案来,皱眉问:“你是因为我?”他一心成全她,不希望她将来后悔,更不愿她为他做出任何牺牲,于是逼着自己再劝,“你真不必为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读硕顺利的话,拿到学位也不过两年。再说,我们平时可以电话联系,我也可以经常飞去看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去不去。”

他说完就一眼不错望住她,等着她最后的答案。心里突突地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希望她去,还是不去。

他脑中混沌,孟引璋眼睛里却已经是一片清明,她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别劝我了,我真的不去。”

61.七夕虐狗番外

复婚之前,聂绍琛为把老婆追到手,大灰狼披上了绵羊皮,处处温良恭俭让,好得让孟引璋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可复婚之后不久,这男人就渐渐有了旧态复萌的势头,那些傲娇、毒舌、直男癌的臭毛病都慢慢地回来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孟引璋懒得和他计较,旧日心结全部放下,这些表面上的缺点并不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有时候反而让一张腹黑脸的聂绍琛显出几分孩子气,别有一种反差萌。

在之前的那次婚姻里,孟引璋多少有点自卑,不敢把自己不够完美的模样全都暴露在聂绍琛面前。现在什么话都说开,她再无顾忌,聂绍琛这才发现自己的老婆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方面。

比如懒,比如赖。

每天晚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孟引璋总是不肯好好坐着。她要么歪头靠着他肩膀,要么横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大腿,要么就盘腿坐在地毯上,上身倚着他架起的双膝。

每到这个时候,聂绍琛就满脸嫌弃地斜眼看她,不满地抖着双腿,见她被抖得浑身发颤也不肯挪地方,就皱眉教训她说:“孟引璋,看看你什么样子!”

“我就这样啊,怎么你才知道?”她一身葛优瘫,满不在乎地说。

他没好气,“以前被你骗了。”

“那你现在后悔了?”不等他回答,她就又说,“后悔也晚了!”说着还把后背靠了靠,粘他更紧了。

他无奈地推推她肩膀,“起来点儿,你是没有骨头吗?”

从前孟引璋最怕被他嫌弃,他稍微露出一点不悦的神色,她都要在心里纠结半天,只怕他是真的厌了她。如今她是有恃无恐,他说她没骨头,她的身子真就更软了,考拉一样整个人缠在他身上,赖兮兮懒洋洋地说:“我就是没骨头!有你不就行了。”见他往一旁躲,还理直气壮摁住他的腿,满口怨言,“你别乱动啊,我枕得不舒服!”

他气得只能笑,拍着她的头顶骂:“你还有理了?”

孟引璋不理他,只管拿他当人形靠枕,半躺在他身上,举着手机在那里刷朋友圈。(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聂绍琛从小习惯好,什么时候都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他身材又好,柔软的家居服也被他撑得有棱有角。他腰背挺直坐在那看他的财经新闻,满屏的创业板、涨停板,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趣。鼻端萦绕着女人清新的体香,他一低头看到老婆洁白的发旋,像个小小的漩涡,不知不觉,就把他一颗心都卷了进去。

视线再往下,是她皮粉色家居服的宽松领口,里面藏着的柔软白嫩到底有多诱人,他一直都知道。可是此时此刻,盯着两抹弧度,却丝毫起不了欲念,只觉得温馨静好,心想和她在一块,原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依偎在一起,也是极满足的。

孟引璋玩着手机,有时候半晌不去点,屏幕黑下来,像是一面小镜子,正好映出聂绍琛的脸。

她每次靠过来的时候,他都要絮絮叨叨地埋怨,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可手机屏幕上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温柔迷茫,不是情/欲高涨时的炽烈,却有种淡淡的温暖,像是午后日光晒暖的泉水,清澈而熨贴。他的嘴角还带着不自觉的微笑,那是她与他面对面的时候极少能看到的温柔神色。

这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嘴上偏要做出嫌弃的口气,一边骂她赖皮,一边享受着她死皮赖脸贴上来的主动。

真是别扭又傲娇。

一般的时候,孟引璋只当不懂得他的心思,装糊涂满足他孩子气的傲娇。但有时候两人拌了嘴,她在气头上,就懒得再和他玩这种装傻充愣的游戏。

这天因为晚饭吃什么两个人闹着小别扭,饭后聂绍琛洗漱好,照旧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抬头,见孟引璋立在玄关处,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就向她一招手,“过来。”

她站着不肯动。

他皱了皱眉,又说:“叫你过来。”

孟引璋知道这男人小气,现在不依着他,等到晚上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折腾她。虽然不情愿,也只得忿忿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聂绍琛一看自己旁边的空余,就又不满,“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孟引璋白他一眼,立起身来,泄愤似的用力往他身侧一坐,柔软的沙发都跟着颤了颤。

聂绍琛向来恶趣味,就喜欢看她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得意地把她肩膀一揽,笑着说:“这不就对了,你跟我闹什么脾气。”

这人,还是一点哄女人的自觉都没有!

孟引璋气结,抖着肩膀甩开他的手臂,他嘶了一声,又搂着她往自己怀里压,“老实陪我看会新闻,别乱动。”看她挣扎不停,又说,“你不最喜欢靠我身上吗?今天让你靠还不行?”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孟引璋就更来气,“谁喜欢靠着你,我今天长骨头了!”说着就用力挣脱了他的禁锢,挪开身子躲到一旁,理了理头发和领口,挺直了腰背自己坐好,小脸薄怒微红,倒是一副凛然不可犯的模样。

聂绍琛打量她片刻,心里倒涌出三个字:假正经。

她赖皮得像猫一样的模样他早见过,现在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只让他觉得心痒痒,恨不能马上撕了她的面具,让她像平常一样,软着身体和嗓音,腻在他怀里耍赖撒娇。

这男人,肚子里一有坏水,眼睛就冒绿光,像只馋肉的狼,盯得人心里发毛。

饶是老夫老妻,孟引璋还是被他盯得不自在,不由自主向旁边挪着身子想躲,被他一把搂住腰身抱在怀里,“你躲什么?”

“松手!”孟引璋挣扎不开,咬牙问,“你又是干什么?”

他目光由上到下,把她全身扫描一遍,坏笑起来,“你不是说长骨头了?让我找找,这骨头长在哪儿了。”

“你……啊!”

孟引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胸前一阵闷痛,被他报复似的用力捏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一颤,像是突然中了电击。

“你混蛋!”她两手被他单手桎梏着,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没法反抗,只能很恨地骂。

偏他厚颜无耻,越是挨骂,脸上笑意越深,低头贴着她的面颊,轻轻呵气,“我好心好意帮你找骨头,还骂我混蛋。”说着,又在丰软处捏了一把,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这里这么软,看来没有骨头啊,咱们再找找看……”

他低沉诱人的嗓音里恶意满满,可更邪恶的还是他的大手,炽热的掌心从胸口一路摸索向下,上下抚摸着她的纤腰,“是在这儿么?嗯?”

说着,又是挑逗的一捏。

“痒!”孟引璋的敏感处就在腰际,一摸就痒得难受,更何况被他故意抚弄。她拼了命地躲他,把身子扭得像条上了岸的小鱼,最后只好用笑得发颤的嗓音求他,“绍琛……绍琛别闹了……哈哈哈……我受不了……停手啊你!”

聂绍琛怎么可能停手?

装模作样在她腰间揉捏一阵,摇头说:“这里更软了,看来也没有骨头。那么……”大手再次向下,掌心粗糙,摸索着她柔软平坦的小腹,看她紧张得皮肤直缩,还故意在小腹上弹了一下,“别紧张,我们慢慢找。”

往下找啊找,最后当然寻到了她最秘密的地方。

他蹙着眉头啧啧两声,“这里好像更软,妮儿,你说……骨头是不是在里面?嗯?”她俏脸绯红,很恨地一直骂他坏,他听了心里更加受用,手指探进去轻拢慢捻,惹得她低吟出声,“聂绍琛……你……你变态。”

“乖,我在帮你找骨头呢。唔,这儿有点硬了,这是骨头么?嗯?”

他那根手指像是有魔力,总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沉迷。他时快时慢,时进时出,耐心地折磨着她,这哪里时是找骨头,分明是一根根在抽她的骨头。不过片刻,她就化成了一滩水,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一口气在他怀里急促喘息。

这男人坏起来真变态,可是变态得让她……很喜欢。

结束了这段癫狂,孟引璋被他抱回房间,两人双双躺在床上,满身疲惫,可是满心餍足。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一场邪恶游戏,没有在孟引璋身体里找到骨头,却给她播下了一枚种子。

十个月后,他们的小公主降临人间,大名叫聂维意,小名取得十分邪恶,就叫“小骨头”。

再后来,人们觉得这名字有趣,笑问聂绍琛怎么想起来给女儿叫骨头,他总是别有深意望一眼孟引璋,眼都不眨就随口撒谎:“还不都是因为引璋,怀着小骨头的时候天天看什么《花千骨》,结果自己有了女儿,非要叫什么小骨头,我哪里拦得住她?”

孟引璋听了,只想呵呵他一脸,“花千骨你妹!”

62 第61章

深深望她一眼,聂绍琛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到的,只有坚定。

她是真的不想去。

他松了口气,也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不去的话,你会后悔的。”

孟引璋却问他:“聂绍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设计师吗?”

“为什么?”

——

好多人的理想,都和自己的童年有关。

孟引璋也不例外。

她关于童年的记忆,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寄居岁月。

舅舅家房子本来就不宽敞,当时舅舅一家住主卧,外公外婆住较大的次卧,她和妈妈就挤在一间十平方左右的隔断间。

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就几乎什么家具都放不下。而且家里的杂物,很多也堆在这里。她们床底下,角落里,衣柜顶上,到处堆满了大小各异的纸箱子、木箱子。就算妈妈再怎么整洁利落,这个小房间也永远像个杂物间,一进门就让孟引璋觉得压抑。

后来有一次,她去同学家玩,看到人家有自己单独的房间。里面的装潢是小女孩喜欢的樱花粉,屋顶上吊着水晶风铃,精致的木质单人床上放着几个毛绒玩偶,宽敞的大衣柜里,分门别类放着的,全是她自己的衣服。

和自己住的屋子一比,孟引璋觉得这个房间简直像小公主的城堡。

那同学还告诉她,房间里所有的家具,还有窗帘地毯,都是她自己选的。墙壁上挂着的画,也是她按照喜好自己去买的。

她问孟引璋好不好看,她羡慕得说不出话,只会点头。

那次回家后,她也开始试着布置她和妈妈的小房间。

一些没用的杂物,被悄悄拿进楼下的小储藏间。自己的零用钱,用来买了女孩子喜欢的小饰品放进屋子里。熏黑的墙壁,她贴了层漂亮的壁纸。

他们一家人都是过得辛苦日子,一天天忙着活命,谁也没注意到小房间的种种变化。直到有一天,她买了壁画搬回来,刚要挂进房间里,就被客厅里看电视的一家人发现了。

舅舅虽然脸色不善,但也没说什么。

倒是外婆,叫她进房间里,细心关好门,确定舅妈听不到,这才拉着她说:“好端端的,你买这个干什么?没用不说,还占地方!”

她喃喃说:“我就想把屋子布置的漂亮一点。”

外婆却说:“布置什么?又不是你的屋子。回头你舅妈看到,你把这屋子弄得变了样,肯定要生气的呀。”

那一刻,孟引璋低着头,觉得格外委屈。

后来,她把壁画退了回去。以前摆放的小饰品也收进了抽屉里,从前屋子里的东西她回归原位,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在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再后来,她虽然跟着妈妈搬了出来,不用再受寄人篱下的委屈。可到底是租的房子,宽敞是宽敞了些,还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布置。

越是自己没有的,就越是渴望。从那天起,她就常常幻想,如果她有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一定要布置成某某样子、某某风格。

要什么样的色调,配什么样的家具,小屋子如何拓展空间,大屋子如何更有充实感……她脑子里一天换一个花样,仿佛自己拥有了无数个房间。

大概就是那时起,她心里种下了家装设计师的种子。

小时候自己没能拥有一个心仪的房间,后来她长大了,希望能帮助其他人打造一个温馨的家。所以工作的这几年,她最大的快乐,不是源自于自己做出完美设计后的成就感,而是和业主交流成功后,那种和他们一起打造一个家园的温馨感。

她不是在替别人设计房子,她把每一间房子当成自己儿时可望而不可即的家,她是在圆她小时候碎过的梦。

——

听完这些,聂绍琛深邃的眸子微微闪烁,露出些哀悯的情绪。

孟引璋笑着说:“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我就是告诉你,能不能做什么高大上的设计师对我不重要,能不能接受什么时尚的设计理念对我也不重要。我的梦想,就只是帮些普通人装饰好他们的家而已。欧洲的设计风格华而不实,太过简约,说实在的,我就算学了,回到国内再做老本行,也未必有用的。”

“真心话?”聂绍琛将信将疑。

“骗你干什么?”她戳戳他的肩膀,调侃说,“喂,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想着把我送走啊!怎么我说不出国,你这么不痛快?”

“胡说八道。”他拍下她的手来,却攥在自己掌心里,“那,往后怎么打算?真的去信诚帮我打理慈善那一块?”

她歪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要是大老板同意,那我就去呗。”

聂绍琛呵呵地笑,“老板再大,也大不过老板娘。你要真想去,回了天都,我就叫他们给你安排。”又问她,“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孟引璋故意说:“你不养我吗?还惦记着我的工作。”

聂绍琛果然翻了个白眼,“是我惦记还是你惦记?以前说过多少次,累就不要去上班,是谁死活不肯的?”

她嘻嘻笑着说:“此一时彼一时嘛!”

“那你现在是不打算去工作了?”

“嗯。”她点头说,“我要是去信诚帮你,肯定没那么多时间坐班了。再说,你已经那么忙,我要是再全职上班,那我们就是双职工家庭了,除了晚上,见面的时间都少。”

还有个原因,她没有提。

那就是,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她早晚也要辞职的。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不年轻了,如果这次顺利复婚,那孩子的事,不能再像上次婚姻里那样,一直逃避着。

因为之前为孩子闹出来的不愉快,孟引璋没提,聂绍琛倒是说出来了:“也对,而且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你总是要休息的。”

他一说出口,孟引璋的身体不由自主就僵了一下,很不自在地问:“你……你也打算,这次复婚后就要孩子吗?”

显然,从前那些事,他也想起来了,先是点了点头,“我当然想要,引璋,我都三十好几岁了,再不抓紧,都要成高龄父亲了。”说完,略略垂下眉眼,低声说,“以前……我也不是不想要,是我对不住你。”

——

重逢后的日子,很多从前的心结,他们都慢慢解开了。

不过和孩子有关的事,两个人一直没有提起过。因为那是他们离婚的直接导/火/索,现在好容易能融洽相处,都怕一说起那些,又会陷入矛盾中。

可有些问题,终究都是要解决的。

为了孩子的事,他们早就闹过几次不愉快。到了离婚前的那些天,两人之间更是隔了不可跨越的鸿沟。

那时候,每次两人在床上亲密,聂绍琛中途停下去做保护措施,孟引璋的心就凉一次。心一凉,渐渐的就对他的求欢开始排斥,甚至连看向他的目光也开始发冷。

聂绍琛本来炽热的情绪,在这种淡漠的目光下,顿时就能化为乌有。而他刚刚燃起的炽烈欲/火,也在这目光下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何等的尴尬。

这样的次数多了,不仅孟引璋排斥,就连聂绍琛对夫妻之爱也兴致缺缺。

晚上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各自望着天花板,不言不动地沉默着,气氛尴尬的让人心慌。最后,聂绍琛终于耐不住,落荒而逃一般,主动搬去了客房。

对于一对夫妻来说,分房已经算是亮起了最后的红灯。

他们都很清楚,这段婚姻岌岌可危,可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看他们感情冷淡,家里的佣人们对孟引璋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本来人们就都觉得他她不过是只飞进金窝的小麻雀,现在聂绍琛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分了房间,肯定是她要被打回原形了。

背地里的窃窃私语,孟引璋也听到过不少。不过这时候她人累心更累,一些无关紧要人的闲言碎语,她早没精力去放在心上了。

直到有一次,她听她们提起有关孩子的事。

“李姐,你说少爷和孟小姐,为什么不要孩子呢?少爷可都三十多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对孟引璋,就不再称呼太太了,而是叫她孟小姐。

李姐是原来聂家老宅里的人,照顾聂绍琛不少年头了。最近就是从老宅过来的,别墅里的其他人都对她带着几分尊敬。

她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这事儿啊,老宅那边,老爷和太太和说起过。他们都觉得,这孟小姐……”她没继续说,只是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那意思显而易见,无非就是不满意。

“李姐的意思是,老爷和夫人,不许少爷和她要孩子?”

李姐说:“依我看呀,这不仅是二老的意思。少爷自己也聪明着呢,和孟小姐生孩子……这万一,孩子像妈可怎么办?”

她们是在厨房说的话。

孟引璋正好过来倒水,就在门口,她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其余的,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最后那句,却是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孩子像她……怎么办?

636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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