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奴 - xp1024.com


《虎奴》


全集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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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白云飘摇,柳随风摆,童稚的声音在山头回响。

娘,娘一个约五、六岁大,胖胖白白,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挥舞着右手,迈着两条小胖腿在原野奔跑,身后跟着两名仆妇。

小桂,别跑这么急,小心跌倒了坐在凉亭中,穿着葱绿凤仙裙,云髻斜插金簪,貌美如花的妇人笑着高声叮咛。

娘,抱抱小男孩高呼着,嘻嘻哈哈地跑到凉亭里,扑向妇人怀中。

看你跑得满头大汗了。连忙把扑向自己的儿子接住,妇人从怀中拿出布巾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明亮的杏眼中满是疼爱。

娘,我有糖糖。小男孩举起手上的糖人儿,得意洋洋地在妇人面前挥舞。

哦,这是谁给你的看着他手上的糖人儿,妇人笑问。

是坐在车子里的叔叔给我的。小男孩回头,用圆胖的小指头遥遥指向远处的山头。

有多谢他吗妇人不以为意地抬头看去,只看见那里隐隐约约有一辆马车的黑影。

有男孩乖巧地点点头,样子可爱得令妇人忍不住亲亲他的小脸。

小桂,你真是娘的宝贝

秋风送爽,满地落叶中,这一幅母子图,看上去是那么地动人,好看,连一直坐在马车内,撩起竹帘窥看的清秀男子也忍不住露出会心微笑。

在他身旁五官锋利,双眼闪亮熠熠绿光的拓跋虎魂看见他的笑容,脸色微微一沉,踌躇好一会儿,开口说:玉言,如果你想要回孩子

不。我不想破坏他们的生活。言犹未止,夏玉言已摇摇头。

但是,他是你的孩子。虽然不情愿,但是事实令人无法否认。

他是翠姬的孩子,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他的爹。夏玉言苦笑,把竹帘放下,回过头,握着拓跋虎魂的手,说,阿魂,走吧我想回家了,回我们的家。

微光从竹帘流入,照在他那张岁月不留痕的清秀脸孔上,泛起无尽温柔的光泽,好回我们的家。拓跋虎魂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手,把他的手握紧。

马蹄声响起,慢慢拉动马车走远,回首看去,原野上,母子相拥的情景已经再也看不见,只留下渺渺的黑影。

夏玉言将头埋入身边人的怀中,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心中的内疚倏然减退,再大的罪恶感也比不上他与拓跋虎魂间的爱情,真正的爱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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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花香,明月渡中秋。无云的黑夜里,一轮明月高悬,秋虫唧唧,浓郁的桂花香随着秋风弥漫。

简洁的青竹小屋后,金黄的桂花树下,摆着一张榆木方桌,桌上放着应节的水果和食品,旁边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梳着简单的发髻,斜插银簪,穿着绣有合欢花纹的翠色襦裙,脸上虽然脂粉末施,但是肌肤雪白,蛾眉杏眼,眉宇间带着一分坚贞,两分风情,容姿如同文人笔下的仕女丹青,美丽得令人怦然心动。

玉言,尝一尝桂花糕,是刚做好的,还热着。她小心挽起衣袖,用木箸央起一块黄澄澄的糕点,放到男子的碗中。

谢谢。他点点头,夹起桂花糕咬了一口,赞道:果然清香甜美,翠姬,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夏玉言的嗓子和他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玉,明月光华下泄,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不算太过俊美,但眉目清秀的脸孔。

光滑的额头下是一双长而弯,浓中见底的柳叶眉,白皙的单眼皮下镶着一双凤眼,眸光柔和,乌亮如珠的色泽中泛着令人心动的温柔,鼻尖而笔挺,唇瓣薄而淡红。

他作书生装束,头戴青布,穿着素色的儒衫,身材虽然略见单薄,却更显气质温文敦厚。

翠姬水嫩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用青葱的手指指着他说:倒不如说,你的嘴巴越来越会说话了。

只要说的都是真心话,就行了。夏玉言微笑,捧着茶杯,仰头看天,天上无云,明月如盘,金黄的颜色中淡淡的阴影就是千古传颂的嫦娥与玉兔。

翠姬,晚了,你应该回家去了,否则伯父母又要亲自来带你回去了。提起爹娘,前天他们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事

没什么,只不过闲聊几句。听她提起她的双亲,夏玉言勾起薄唇,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

他们找你闲聊哼我不相信,自从夏叔叔死后,他们过来多少次,一只手就数光了。翠姬呶呶唇,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垂下眼帘,夏玉言摇摇头,说:翠姬,太晚了你回家去吧

那好吧,反正绣庄要的荷包,我还未绣好。知道他有心拉开话题,翠姬迟疑片刻,打滑追问的意图,站起来,同时轻声叮嘱,明月虽美,但秋夜寒凉,你也别太晚休息。

我知道了。

翠姬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地回过头来:觉得凉就进屋去,东西都放着,让我明天过来收拾。

好了,我都知道了,别操心。夏玉言笑着答应,翠姬这才放心地步上小路回家。

闲坐树下,夏玉言独个儿吃着糕点,偶尔抬头赏月,虽然风雅,却感无趣,一阵秋风吹过,确实带来几分凉意,夏玉言伸手,拉好衣襟,双手按在身侧,向后推了几下。

壳拓壳拓木头转动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子也随之移动。

明显双脚不便的夏玉言,坐在木造的轮椅上,用双手推动车轮,正打算回屋里去,忽然,听到一阵从远处传来的低嘎吼叫声。

啊他的好奇心起,歪着头想了想,推着车轮,转了半圈,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寻去。

从小路穿过茂盛的桂树林,在一块等身高的大石前停下来。夏玉言弯身向前,拨开长草,竟然看见一头大老虎。

老虎早已绷紧了身子,一见他探头窥看,便猛然向他扑去。

他身负残疾,欲退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噬来,利牙只不过离颈三寸,老虎忽然痛叫一声,倒地,滚了几圈,方勉强定下身来。夏玉言这才看见老虎背上插着一支利箭,血如泉涌,将黄黑相间的毛皮都染成一片鲜红。吼吼老虎痛苦地支撑起身,长着白毛的耳朵乃至利爪都在不断颤抖,但依然虚张声势地对着夏玉言皆目咧嘴。

看着它明明痛得浑身颤抖,但依然逞强地支撑着的样子,夏玉言倏然不忍起来,霎时间,竟忘了眼前是一头吃人的老虎,怜惜地看着它。

这时,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夏夫子已经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玉言将长草拨好,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

中秋月明,我出来赏月而已,牛大叔,你们呢中秋佳节,为什么不早点回家过节

被称呼为牛大叔的粗壮汉子,踏前两步,挥一挥手上的长矛,说:我和小牛上山打猎,只顾追捕猎物,把时辰都忘了。对了夏夫子,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受伤的动物经过

哦原来你们走失猎物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呢夏玉言微微敛下眼帘,没有直视牛大叔父子。

是老虎一头大老虎站在牛大叔身后,肤色黝黑的年轻小伙子抢着回答,还很兴奋地挥舞着手上的弓箭,说:是我射中的,它伏在树上,我一箭就射中它了

浑小子,还在说谎牛大叔举起拳头,用力叩一叩儿子的头顶。骂道:说谎也不打谱,我说了多少次,老虎是不会爬树的一定是天黑,你看错了

我射中的真是一头老虎我箭射中它,它跌下树,之后,就好像一支箭般逃跑了我没有看错,只要跟着血迹找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它小伙子攥起拳头,实牙实齿地坚持己见。

牛大叔翻一翻白眼,不再理会他,搔着头,满脸不好意思地向夏玉言说。

夏夫子见笑了这浑小子老是说自己射中了一头老虎,硬是扯着我去追整个时辰了,总是不死心

我想小牛不会说谎的。微笑,夏玉言伸手向左前方指一指,我刚才好像听到那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或者,你们到那边再找找吧。

好夏夫子,谢谢你

牛大叔向他道谢后,一手拉着儿子,向夏玉言指示的方向走去。用内疚的眼神目送他俩走远,夏玉言定一定神后,再次拨开长草。

在他与牛大叔他们交谈的时候,老虎没有走开,甚至聪明得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虎目眯起,戒备地注视着夏玉言的举动,目光相对。夏玉言慌乱地蹙起洁白的眉心,好半晌后,才鼓起勇气将手伸出去,同时轻声安抚。

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让我看一看你的伤不用怕

边留意老虎的反应,边将右手伸长,就在微颤的指尖抚上毛皮的那一刻,老虎突然动了。

突如其来的移动把夏玉言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脸色不由自主地发青的同时,空气中倏然传来一声冷嘲。

笨蛋

声音近在咫尺,夏玉言茫然地左右顾盼,四周只有秋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夜静山空,除了他与老虎外,哪还有其他

正自忐忑不安,胡思乱想,老虎斜目瞟视着他,眼神近乎不屑,冷冷地把身躯俯得更前,让夏玉言的手可以顺利触摸到它背上的箭伤。

仿佛懂得人性的举动令夏玉言再次愣住,半晌后,勉强定下神来,探头,仔细察看它身上的箭伤。

箭插得很深家里也没有止血的药夏玉言自言自语,呆呆地看着血流如注的伤口,感到手足无措,不自觉转动的眸子在掠过脚边几株杂草时微微一顿,接着,柔和的眸子发亮了。

推着轮椅的两个车轮,在附近丛生的野草堆中转了一个圈,弯身左摘一株,右采一朵。

白芨,艾叶,山漆,龙骨用这些,应该可以止血吧

将草药放在膝上,再次回到受伤的老虎身边,夏玉言将上身弯下,右手搭在箭杆上,左手修长五指则在老虎随着呼吸痛苦起伏的毛皮上轻轻扫动,柔着声音说: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箭拔出来时,应该会很痛你要忍耐。

竟然对一头畜生叮咛,连夏玉言也觉得自己有点傻气,摇摇头笑一笑,之后,他深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着箭杆,猛地将箭拔了出来。

倒三角形的箭镞深陷血肉之中,夏玉言的手一用力,老虎的双爪在地上抓出几道深痕,剧痛难当,它却咬着牙,一动不动地让夏玉言为它拔箭,没有吼叫半声。

把抽出的利箭扔掉,夏玉言将草药含在嘴里嚼烂,吐在喷血的伤口上,接着,把长袍的下摆撕开,为它包扎。

老虎一直随他摆布,乖巧得像只大猫,唯有那双凶光熠熠的青绿虎眼始终一眨不眨地监视着夏玉言,眼神像在说,只消他稍有异动,锐利的獠牙便会向他噬下。

夏玉言没有察觉老虎凌厉的视线,为它敷上药,包扎好后,只顾垂首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和破烂的衣服,喃喃自语,弄得这么狼狈,明天被翠姬看见了,她一定会很生气。

拧起弯长的柳叶眉,夏玉言已经在脑海中预见到翠姬对着自己大发娇嗔的样子。伤脑筋地摇摇头,夏玉言抬头看一看天上星斗,再垂头看向地上斜影,知道已经是三更天了,便对老虎说:我要回家了,牛大叔和小牛可能还在找你,你暂时别离开这儿,明天我再来为你换药,也会带食物给你,好吗

那头老虎伏在草地上冷冷地勾着眼角看他,也不知道明白与否。

夏玉言无奈地摇摇头,用力推着轮椅的两个轮子沿着小路回家去,不时回头,担心地看着渐渐被掩盖在草丛阴影中的老虎。

回到青竹小屋,沐浴更衣,吹熄灯火,在床口躺下,他依然心绪不宁,既担心那头老虎的安危,又怕若有人经过那里会被老虎咬死。

一夜之间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第二天的朝阳初升,翠姬从家里过来为他做早点,他边吃,边多拿几件早点,包在手帕中,偷偷收起来,接着,在翠姬不注意时,便坐着轮椅匆匆忙忙地赶到桂花林去。

拨开长草,看见躺卧其中的老虎时,夏玉言松了一口气。

在他用手拨开长草之前,老虎已经警觉地清醒过来了,青绿的虎眼射出凌厉而不悦的神光,如箭地刺向夏玉言。充满恶意的视线,令夏玉言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我把你吵醒了眨眨眼,迎着那双镶在寒光熠熠的虎眼,他有点迟疑地问。

老虎当然不会回答,不过,夏玉言有一个错觉,他觉得老虎别过头去时,嘴角好像勾成一个冷冻的弧度,仿佛是看不起他似的。

困惑地摇摇头,夏玉言从衣袖里拿出用手帕包着的早点,小心翼翼地拉开手帕,用双手托着,弯下腰,送到老虎面前。

你应该饿了,这里有些食物,你吃吧。

手帕上放着的只不过是馒头和枣糕两样粗食,老虎斜睨一眼,鼻翼嗡动两下,竟发出不屑的哼声。

抱歉家里没有肉,或者过几天我想想办法。生性淳厚的夏玉言因为一头老虎的不屑而尴尬,红着脸,咬咬唇,用轻细的声音嗫嚅着说。

他的肌肤白皙,脸一红,双颊就像飞上两朵红云,老虎眼角一掠,瞪着他羞红的脸。

凶光凌厉,提醒夏玉言眼前的到底是一头老虎,他自然害怕,喉头干咽了几下,才再次鼓起勇气,将手伸前。

或许不合你的口味,不过你应该饿了,至少吃一点吧。

严厉的视线一眨不眨地审视着他,直至夏玉言的额角冒出两滴冷汗,老虎才悠悠地收回目光,俯前,吞下他手上的馒头。

夏玉言浑身都放松下来,垂头,好奇地看着凑在他掌前吃东西的老虎。

两只圆圆的耳朵,虎脸上漂亮的黄黑斑纹之间还夹杂着雪白的毛发,眼瞳中心有一点黑得发亮,四周却是晶莹的青绿,粉红色的舌头一吐一吞,乖巧地吃着夏玉言手上的食物,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不一会儿,老虎就把食物吃光了,懒洋洋地伏在地上。本来凑在他身前的老虎把食物吃光后,便毫不留恋地走开,夏玉言不由得感到几分失落。

他不舍得就此离开,想了一会儿后,用双手撑着旁边的大石,借力离开轮椅,坐到草地上。

不比身体健全的人。只是一个从轮椅坐到地上的简单动作,已经令夏玉言微微喘起气来,用力吸一口气,调整紊乱的呼吸,夏玉言用手撑着,尽量靠近闭目小睡的老虎。

老虎张开眼皮,用戒备的眼神冷冷地盯着夏玉言,当警戒的凶光落到他那双无力地垂着的腿时变成不屑,之后,它便别过头去。

秋风吹拂,带来清凉,看上去柔软而温暖的毛皮,对夏玉言而言,成了一个极大的诱惑,呆呆地看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悄悄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上去。

老虎赫然瞪大虎眼,目露凶光地瞪着他。

夏玉言没有看见,因为他已经完全沉迷在由那股柔软暖和很叫人爱不释手的触感中。细致的指腹轻轻顺着幼细的毛发,黄黑相间的毛皮随着他的轻抚而散发出明亮的光泽,夏玉言轻轻抚摸,甚至将脸贴上去,毛发戳在柔软的肌肤上,刺刺的却又非常舒服。

他不由得孩子气起来,将脸埋在老虎温暖的侧腹轻轻蹭着,淡樱色的唇瓣勾起纯洁的笑容,日光照在他温文白皙的脸孔上,有如美玉生辉,煞是好看

本来凶光熠熠地瞪着他的老虎,竟也一怔,为之呆滞。

炊烟随风摆,夕阳山更绿。夕阳余晖照下,淳朴的小村里一所用茅土造的房屋中,传来整齐响亮的童声。

夫子,再见。

再见,快回家去吧神色温柔地向学生们道别,目送他们一个个走出私塾大门,夏玉言才把目光收回,专心地收拾木案上散乱的书卷时,一个矮胖的妇人提着菜篮走进来。

夏夫子。

张大嫂,你好夏玉言客气地招呼一声,正想迎上去,妇人已抢先走到他身前。

夏夫子,你的脚不方便,让我过来就行。

失礼了。夏玉言颔首微笑,垂首看一看自己的双腿:心中多少有点难过,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不要紧我拿来今个月的束修,请夏夫子别嫌弃。

张大嫂,你太客气了夏玉言用双手接过妇人递过来的菜篮,篮内放着一束肉干和几只鸡蛋,村民都务农为生,并不富有,故大多以食物、日用品作为孩子上私塾的酬金。

都是应该的,若非有夏夫子用心教导,我家那个傻小子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出来。

其实小峰乖巧又用功,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哈哈是吗这就要请夏夫子好好教导他了。

这个当然。

客套地互相寒暄,好一会儿,张大嫂才向他告别,见她眉开眼笑地走远了,夏玉言不由得有种解脱的感觉。

将书卷都收拾好,把菜篮挂在轮椅的木柄上,夏玉言缓缓离开私塾。

这所私塾由他的父亲建立,因为远离县城,所以村子里的孩童都到这里读书,自从他父亲死后,就由他继承垫师的工作,生活虽然清苦,但却很自在。

夏夫子,回家吗

是呀田大婶。

啊夏夫子,看见你就好了我家娘子正在家里蒸桃糕,吃过晚饭后,我拿几个到你家去,请你尝尝。

那就先谢过了

夏夫子,你好。

你好

夏玉言住的村子只有三十九户人家,邻里守望相助,彼此关系亲密,从离开私塾开始,一路上遇到村民都少不了打个招呼,停下来闲谈几句,加上他爱静,住的地方离村子较远,用了约一炷香时问,才回到青竹小屋附近,夏玉言并不急着回到屋里去,他的目标是离屋后十多步,用来储藏杂物的仓库。

你在吗

推开木门,两道在漆黑的室内熠熠生辉的绿光,如箭般向进来的夏玉言刺去,夏玉言并未察觉,把门关上后,便用放在旁边的竹竿,把屋顶的天窗撑开。

斜阳余晖仿如点点金沙洒下,光亮一室,也照出躺卧在草堆上的一身斑斓。

在睡觉吗整天都懒洋洋的,当心发胖。朝着老虎露出温柔的微笑,夏玉言移动着轮椅,尽量靠近它身边。

你应该饿了吧我刚刚收到张大嫂的东惰,所以,今天的晚饭有肉干吃,你看

从菜篮里拿出一块肉干,刚刚递到老虎面前,它大口一张,便把肉干整块吞进口里。

慢慢吃,还有很多。小村子里生活简朴清贫,除逢年过年外,甚少吃肉,而且,他手上没有多余的银两,所以,这几天只能喂它吃些面食,蔬果,一定把它饿坏了。

夏玉言用怜惜的眼光看着老虎,又拿起一块,喂到它嘴边。

小小的木屋内,满是老虎狼吞虎咽的声音,把握它大快朵颐的时间,夏玉言用手撑着墙壁,离开轮椅,坐在草堆上,拿起在墙角的水桶边挂着的帕子,沾点水,凑前为老虎拭抹身躯。

吼冰凉的感觉,倏然的接触,令老虎不满地摆了摆尾巴,帕的一声,打上夏玉言的手腕。

啊痛叫一声,夏玉言停手,把手举起来,拉起衣袖,白皙肌肤上添了一道红痕,传来火辣的痛楚。

在微微肿起的肌肤上轻轻roucuo,吹两口气,性子温和的夏玉言没有生气,反而软着嗓子对老虎说:你别生气,我只不过想为你擦身而已。你不喜欢水吗忍一忍好吗只是一会儿身子就干净了,干净了就会很舒服。

他的嗓音温润如玉,加上说话时神色柔和体贴,配上那张温文的脸孔,任何人都无法恶狠狠地相对,老虎眯起眼,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从鼻尖哼出一个单音,垂下头,继续咀嚼口中的肉干。

乖夏玉言松一口气,温柔地夸奖一声,再次凑前,为老虎擦身。

帕子擦过毛皮,柔软的耳朵后方,乃至每一只趾爪,体贴而温柔的动作,令本来绷紧全身的老虎也渐渐放松了,垂下眼皮,舒展四肢,享受夏玉言的侍候。夏玉言边细心地为它擦身,边小心地打量它的神色,感到它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后,便说。

你已经在这里住下来几天了,让我为你起个名字,好吗

别人家里即使养猫猫狗狗也会为它们起个名字,何况他现在收养的是一头大老虎,当然要为它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了。

已经完全将老虎当成自己饲养的夏玉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它,老虎吊起左眼的眼皮,斜睨他一眼,接着,便垂下虎目,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见它似乎没有反对的迹象,夏玉言眨眨眼,自顾自地说。

应该叫什么名字呢虎虎小自唔小黑

烦皱成一团的斑纹像在诉说它的心情,老虎索性阖上双目,懒得管他。

夏玉言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用力拍一拍前额,呀我想到了,就叫小花吧

老虎赫然睁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夏玉言宛若不觉,轻抚它身上的软毛,笑着说:小花,小花,这个名字真动听。

吼老虎不满地吼叫,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獠牙。

很喜欢这个名字吧

笑颜灿烂,夏玉言高兴得不住叫道。

小花,小花,小花,小花。

他每叫一声,老虎的脸色便难看三分,两颗锐利的獠牙不住磨着,发出刺耳的噪音。

夏玉言却是不怕,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这头老虎极有灵性,绝不会随意伤害他,瞪着那张灿烂的笑颜,老虎虽然不悦,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夏玉言径自高兴了好一会,才继续拿起帕子为老虎擦身,之后解开缠在它身上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把敷在伤口上的旧的抹走。黑漆漆的草药被抹走后,露出鲜艳的伤口,已经七天了,虽然血早已止住,但是皮肉依然翻开,没有愈合的迹象。

很痛吧夏玉言叹一口气,修长白皙的指头,怜惜地抚过伤口四周,小牛那箭刺得很深,这样的伤口,只怕非得两三个月方能结痂痊愈。

摇摇头,夏玉言拿出草药,含在口中嚼两嚼,再敷在伤口上,接着,拿出干净的白布条为它包扎。

将布条缠上几圈,打上一个漂亮的小结,夏玉言满意地点点头,却发觉本来正在专心吃东西的老虎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顺着它的目光,伸手向嘴角摸去,指腹立时沾上墨绿色的药汁。

原来弄脏了。夏玉言了然,顽皮地伸出舌尖舔去指腹与唇角上的药汁。粉色的舌尖滑过白皙的肌肤与淡红如花的唇瓣,添过的地方泛起水嫩的光泽,散发出与他清秀文雅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无言魅惑。

将药汁舔掉,夏玉言扬起眼帘向老虎看去,它依然定定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小花,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夏玉言困惑地眨眨眼,伸手轻轻抚过老虎颚下的软毛。

文人柔软无骨的掌心,滑过温暖的躯体,青绿的虎眼内燃起两簇火苗,烈焰炯炯。

是不是累了,想一起睡觉吗夏玉言只觉得奇怪,毫无戒心地举起双臂,从后环抱它的腰背,将脸与上半身全都赠在老虎柔软的毛皮中。

雄厚的肩背瞬间绷紧,随之柔软。

修长的肢体,规律的心跳,温柔的气息,老虎在短短一瞬间已经再次确定,这样的一个男人根本毫无威胁性。

夏玉言的头垂下,薄得看见血管的单眼皮敛下,两扇墨黑的眼睫在脸颊上落下影子,淡红的薄唇微张,轻轻打个呵欠。

淡淡的桂花香气从白皙的脖子飘扬,细腻温和的味道足以令铁石溶化,贴近的身躯竟然令从来凶悍,而且戒心极重的老虎感到一阵奇异的安心。

一双炯炯虎目中绿光飞闪之际,外面传来一把娇媚的女声。

玉言,你在里面吗我看见天窗打开了。

听到翠姬的声音,闭目小睡的夏玉言立即心虚地抖一抖。猛然睁开眸子。

在我我在找东西。

要我进来帮你吗

进来那不就会看见他偷偷藏起来的老虎吗夏玉言不由得慌张起来,也忘记了翠姬与他之间有一门之隔,忙不迭摆手拒绝。

不不用了

唔那好吧找到了就快出来,我已经做好晚饭了。

嗯我知道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走远,夏玉言登时松一口气,放开搂着老虎的双手,改为撑着墙,移动身体,试图坐回放在不远处的轮椅上。

宁静的安心被打破了,老虎先是不悦地瞅着门板,当门外的人离开后,就改为睨着夏玉言,眼神冷冷如冰。

夏玉言没有留意到,只顾着专心地撑着墙,从草堆上起来,不过,墙壁平滑,无法借力,他试了几次,都无法支撑身子,反而一再跌回草堆中。

四散的草屑沾了一身,夏玉言垂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攥起的拳头,用力捶打无力的双脚。

叹气,他改为以双手撑着草堆。虽然有点难堪,但是别无他法之下,也只得拖着双腿向轮椅爬去,就在他开始动作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老虎突然站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的后颈噬去。

啊被咬住的那一刻。夏玉言吓得魂也飞了,只道死亡近在咫尺,老虎却只是轻轻咬着他的后领将他丢上轮椅。

天旋地转之后,睁开眼睛,夏玉言才知道到发生了什么事,坐在轮椅上,犹有余悸地摸一摸后颈,完好的手感令他松一口气,接着,垂头,用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向老虎说:小花,对不起。还有谢谢

老虎已经再次在草堆躺下,自顾自地摆着尾巴,看也不看他一眼。

想不到他竟然无能得连老虎也看不过眼

夏玉言苦笑,推着轮椅的车轮,离开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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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木轮声响起,正在木桌摆上碗筷的翠姬不必回过头去,便知道是夏玉言回来了。

玉言,快过来吃饭吧。

嗯。夏玉言点点头,将轮椅在桌旁停下来。

喝口热汤,是笋片豆腐汤。翠姬露出娴熟的笑颜,挽起衣袖,用勺子舀一碗热汤递给夏玉言。

谢谢。

篮子里放着什么翠姬指着挂在他轮椅椅柄上的菜篮。

夏玉言喝一口热汤,不经意地回答:是张大嫂给我的束修。

翠姬提起菜篮,伸手往里面翻两番,接着,奇怪地问:为什么只有四片肉干

唔回家时,我遇见几头野狗,所以把肉干喂给它们了,夏玉言心虚地垂下头,定定看着碗中浮沉的笋片,不敢直视翠姬。

玉言,你就是心肠太好了。家中的环境不好,怎可以将肉食浪费在外面的野狗野猫身上呢翠姬不认同地摇摇头。

夏玉言将头垂得更低,看见他的样子,翠姬亦不忍再责怪他。

是我的语气重了,你别放在心上。她踏前两步,软着嗓子在他头顶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城中福华绣庄的李老板称赞我绣的荷包手工很好,由下个月开始,要我多绣二十个送到他的绣庄去,而且。他也答应会加我的工钱,到时候我一定要为你做一席丰富的菜肴,还要做几件新衣服。

翠姬,其实你根本不缺银两,你本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不需要为我的生活这么辛苦我夏玉言叹气。

翠姬的爹是本村村长,家中有房产,田地十数亩,虽不致大富大贵,却也是富康有余。若非为他帮补家计,她根本就不必熬夜为绣庄赶做刺绣,更不必操持家务。

玉言,别这样说,我从来没有责怪你。翠姬体贴地笑一笑。

我真是个无能的男人。镶在柳叶眉下的一双眼眸黯然,夏玉言的声音低沉下去,满满的都是愧疚。

她越体贴,越为他劳心劳力,他心中就越觉得难受,也越来越觉得翠姬父母希望悔婚的想法是正确的。

翠姬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神态娇柔地说:你忘记了吗我们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而且,我很快就会成为你真正的妻子玉言,为所爱的人做事,我根本不觉得辛苦。

深情的双眸互相凝视,唇与唇缓缓接近,相贴,他们的吻不是激烈如火,只是细水长流。木簪委地,如云秀发流泻,雪白的玉手缠上宽阔的肩头,在渐渐升温的热情中,怯懦退却的是夏玉言。

温文的脸孔上流露出忐忑为难的神色,他突然举起双手将翠姬推开。

玉言突然被推开,狼狈地跌退两步,才扶着桌边将身子稳定下来,翠姬美丽的脸孔上浮起惊讶与难堪。

我我夏玉言也讶异于自己的举动,脸色刷地白了下去,翠姬,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夏玉言急得咬着唇,神色无措。

翠姬则脸色潮红,难堪地抱着肩头,空气倏忽之间沉默下来,安静得令人尴尬。

好半晌后,翠姬首先装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在桌边的榆木小条凳坐下。

晚饭都凉了,快吃吧。说罢,便拿起木箸,饭碗,先吃起来。

看着她挂在唇角的那抹强笑,夏玉言迟疑片刻,也拿起碗筷,默默用膳。

席间,除了碗筷碰击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用膳后,把碗筷收拾好,烧热井水,梳洗一番,当夏玉言擦着长发,从外面回到房子时,厅里的灯火已经尽熄,翠姬也已经离开了。

唉再无他人的房子里,响起夏玉言无奈的叹息,在厅堂静坐良久,直至睡意渐浓,他才起了睡觉的念头。

拨开分隔寝室的布帘进入,房内灯火骤亮,眼前的景象叫他呆若木鸡。

放在榆木方桌上的油灯亮起闪烁的橙光。照出乌丝玉颜,延颈秀项,削肩纤腰,丰胸雪肤美得令人炫目。

翠姬

玉言

他傻愣愣地看着她,她羞赧地回望他,在摇晃不定的火光之中,缥缈着一份艳逸的媚意。雪白的身躯随之贴上,衣裳既褪,只余软玉温香,夏玉言顿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雷,难以自持。

玉言耳畔再次传来幽幽低唤,像在催促,像在引诱。

心猿意马,一把热火在体内翻腾,握着双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再紧,最后,他选择了退后。

翠姬,别这样。不敢直视那身丰腴雪白,夏玉言把头垂得很低,弯身,看着散落地上的衣裳,先穿上衣裳吧。

你杏眼瞪圆,将唇咬得扭曲,翠姬狼狈地拾起衣裳,披在身上,同时尖声质问起来,夏玉言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我们快成婚了,你你却总是一副不热衷的样子翠姬咬着唇,以含泪的杏眼恨恨地委屈地瞪着夏玉言。

你误会了。夏玉言急急摇头。

玉言,你坦白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凄切地追问,斗大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滚,快要落下。

你又怎会有不好的地方夏玉言摇头。

婉约坚贞,娴熟绰雅,这样的女子怎会有不好之处不过,就因为她太好了,所以敛下眼睫,柔和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在双拐中间,软弱无力地垂下的足尖,夏玉言轻轻叹气。

翠姬也将目光放到他的双足上。玉言,大夫说,你的腿虽然跛了,但是,身体很健康,依然可以和女子行房羞怯地把话说完,她已经满脸通红。

听着她的话,垂着头的夏玉言只是露出一抹苦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他自然清楚,只是,满足一时的yuwang固然容易,不过,其后带来的却可能难以承担。

翠姬,你有否想过我根本不可能做一个好丈夫有些话,他放在心中已经很久,总是找不到机会说出来,现在,再也忍不住了,我们的婚事或者,你应该考虑得更仔细一点

为什么不可能我完全不觉得你有问题杏眼瞪圆,翠姬的反应激烈,虽然爹娘都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悔婚,玉言我早已经考虑得清清楚楚。

你没有。相较于她,夏玉言的嗓音显得温和而理性,翠姬,你被指腹为婚这个承诺约束了,伯父母他们可能才是正确的一个瘸子,连自己的起居也无法料理妥当,凭什么养妻活儿默默想着,夏玉言的声音神色,不受控制地苦涩起来。

我不管他们说什么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嫁给你了。翠姬攥紧粉拳,蛾眉倒竖,用倔强的不忿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是个穷夫子,没有仆人,没有大屋,翠姬,我甚至无法用自己的双腿走路。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翠姬声嘶力竭地大叫。

将来你会在乎,而我也在乎。翠姬,我们不应该勉强在一起由明天起,你别再来了摇摇头,夏玉言不想再作任何徒劳无功的争辩,转身离开寝室。

你混账

身后是翠姬愤恨地跺脚,乱砸杂物的声音,夏玉言心中难过,用双手将轮椅推得更快,但是,他再快,也快不过用两条腿奔跑的翠姬。

翠看着她掩脸飞奔而去,夏玉言本想把她叫住,但回心一想,便把唇紧紧合上。

怔怔地看着被使劲推开的木门,来回摇晃,微弱的星光从竹窗透入,更见一室空寂。

黯然良久,越来越感到难

受,夏玉言推着轮椅,往不远处的仓库前进。

推门时,躺上草堆时,老虎仅以不善的目光向他斜睨两眼,倒也没有什么大的抗拒动作。悄悄地将手环上虎背,长长的虎尾立刻打上他的手背,夏玉言瑟缩一下,却没有把手收回来。

老虎毫不客气,尾巴啪啪啪啪地连打数下,夏玉言只觉被打的右手痛得厉害,像被火烧红似的,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看见,只怕已经肿起来了,不过,他依然咬着牙,忍下来。

最终,是他的坚持得到胜利,青绿的虎目向他投以一抹冰冷寒光,接着,把眼皮往下垂去。

夏玉言微笑。把头埋在它温暖的毛皮里,缓缓阖上眼睛,野兽的体温舆有力的心跳,令他紊乱的心渐渐平伏,直至陷入梦乡。

嘹亮的鸡啼声响彻农村的每一个角落,简陋的仓库内,青绿的虎目睁开,看着垂在自己毛皮上的白皙手腕,它的眼神有一刹迷惘,转瞬就变得凌厉无匹。

沿着手腕往上看,是淡青色的袖子,绣着白色云纹的襟口随着呼吸起伏。再往上看,是一张酣睡的脸孔,本来用青布束着的长发早在睡熟反复间散了开来。

老虎没有动,开始细细地打量那张埋在乱发间的脸。

只见他的双颊白中透着淡红,眉弯而长,形如柳叶,垂合的单眼皮上有淡青色的线纹,鼻梁直,鼻尖尖,薄唇微微张着,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

尖尖的眉心在睡梦之中轻轻蹙着,眉宇间像堆着什么不解心事,虽然如此,他却睡得很熟,睫扇随着规律的呼吸抖动,粉色的唇角上还沾着闪亮的口水。

看着他酣睡的样子,老虎忽然觉得心里不平衡,恶意地眯起眼,它把尾巴用力一摆,狠狠地打上夏玉言的臀。



突如其来的抽痛,将夏玉言自香甜的梦乡中惊醒过来,睁开眼,惘然地左顾右盼。

狡猾的老虎早已摆出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眼也不抬地看着身下的干草。

伸手在背臀间的疼痛处来回抚揉,夏玉言疑惑不已,却始终找不出原因,只得作罢。

打个呵欠,他从草堆爬起来,坐到轮椅上,回到家中。

在门前,带点忐忑地探头张望,家里静悄悄的,一如他昨天离开时的情况,进门去,房子里再也没有娇笑着迎上来的丽人,桌上再也没有热腾腾的早点,四门小柜上放的洗脸盆是空的,连一滴水也没有。

夏玉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经过昨晚的不愉快后,难道翠姬还会在大清早过来,叫他起床,为他做早点吗

苦笑一下,他拿起洗脸盆到外面的井旁,打水梳洗。

梳理整齐之后,换上浅绿色的交领长袍,长发在头顶盘成髻,用青巾缠好,走进厨房。

对着冷硬的灶头,夏玉言有一种不知该从何下手的感觉。

踌躇片刻,他打消做早点的念头,从一旁的篮子里,翻找出两块已经硬掉的大饼,和着水,咽下半块,将剩下来的带到仓库去。

把大饼举在老虎面前,它用眼角掠了一眼,便不屑地别过头去。

如果现在不想吃,那等你饿了再吃吧。夏玉言无奈地干笑两声,把食物放在一旁。

出门,发觉时辰已经快过了,他忙不迭收拾东西,往私塾的方向前进。

到私塾时,学生早已到齐,这是夏玉言做垫师以来,首次迟到,不由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加之他心神不定,教学生读诗,习字时也不知道错了多少个字。

实在熬不下去,只得随便找个理由,提早下课,便匆匆回家去了。

至半路,两个约四十岁,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女向他扬声叫唤。

玉言。

伯父,伯母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眼见两人走近,夏玉言连忙抱拳作揖。

戴着棕色峭头,发鬓花白的男人踏前两步说:不用客气了我们本来想到私塾找你,想不到你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所以提早下课了。

哦原来如此。

中年男女点点头后,便住口了,双方维持一小段尴尬的静默。

心知他们必定有事要对他说,夏玉言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依然主动开口。

不知道伯父母来找玉言,所谓何事

昨天晚上,翠姬跑回家大哭一顿,还说了很多往日不会说的话。

听着他的话,夏玉言脸上浮现淡淡尴尬之色,垂头说:是玉言说话间有所错失,令她伤心了,望伯父母见谅。

啊不会不会你对她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昨天我再向她提起洪举人的婚事,她总算有点反应了,这都要感谢你不过

男人迟疑,欲言又止,站在他身后的富态妇人见状,便抢着说:不过,翠姬向来倔强,我们怕她过两天会再去找你,所以,我想如果她再去找你,玉言,你一定要赶她走,即使说话狠毒一点也不要紧,伯父母不会责怪你。

放心吧玉言明白,若她再来,我依然会想办法将她赶走。夏玉言点头。

就好了玉言,你真懂事若翠姬学得你半分,就太好了。妇人连连称赞,与翠姬眼睛酷似的杏眼中,却不见半点真诚。

伯母见笑了。夏玉言早知道她是个狡桧虚伪的女人,只得继续装出笑脸。将苦涩尽压在心底。

玉言伯父知道这次是对不起你翠姬的爹亲长长叹气,神色尴尬。

我与你仙去的父亲是结拜兄弟,你与翠姬指腹为婚,本来你们是天生一对,我应该信守当日的承诺,只不过没再说下去,他将眼睛垂下,看向夏玉言双脚。

这样的一个俊俏青年,真是可惜了

怜悯的眼光之于夏玉言如同利箭,抓着椅柄的双手悄悄地攥紧拳头,脸上还要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用一如以往,温润如玉的声音说:伯父言重了,伯父的苦处,玉言明白。其实玉言早就应该退婚,是玉言不知轻重,令伯父为难了。

哎呀相公,我早就叫你别担心了,你看玉言多么懂事正午的太阳实在太猛烈了,照得我头昏眼花,相公,我们快回家去吧

翠姬的娘亲作状地摸着额头,摇一摇丈夫的手臂,示意他离开。

那玉言,我们先走了。抛下一句道别,翠姬的爹亲匆匆转身,暗地里松一口气。

故人已逝,自己却欺凌他的独生儿子,心中不免难受,但是,翠姬是他的掌上明珠,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一个残废,以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又如何忍心

唉义弟,请你别在阴曹地府里怨恨我要怨就只得怨你的儿子是一个残废

恭送伯父母。夏玉言将头垂得很低,直至他俩的脚步声走远,久久也没有抬起头来。

在发丝的阴影下,掩饰着他承受不了的屈辱与痛心。

自从双脚残废之后,他不记得已经承受过别人多少的怜悯,歧视与冷眼,习惯下来后,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对一切处之泰然,事实却不然。

回家的路上,他紧咬着唇,牙齿用力得将唇咬得鲜血淋漓,也只有这样的痛,才可以稍稍压下他心头真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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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翠姬果然再来找他。

从私塾回到家中,凌乱的床铺被收抬整齐,桌上放满丰盛佳肴,穿着青翠短襦,墨绿留仙裙的翠姬捧着热汤从厨房步出,美丽的脸孔上挂着腼腆与讨好的微笑。

一瞬间,夏玉言的心无法控制地激动起来,眼眶滚烫而湿润。不过,当看到翠姬手背上因家事而不小心留下的烫伤时,突如其来的心痛,令他再次冷静下来。

到底是不适合暗暗叹息,夏玉言张开干涩的唇瓣,吐出比之前更加残忍的话。

起初,翠姬用一种坚强的态度忍受,直至一句我根本不想娶你。她再次掩脸而逃,她跑得更快,泪落得更急。

晶莹的泪珠在半空洒开,恰恰滴在夏玉言的手背,烫热如火,他痛得瑟缩,就像肌肤被烫伤了,而心亦随之疼痛。

夏玉言知道,即使更痛,他也得忍耐下来,因为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只有离开他,翠姬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坐到桌边,呆呆地看着翠姬为他用心准备的菜肴,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伸手拿起竹箸挟菜,口里含着已经冷掉的菜肴,夏玉言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他始终没有哭出来,只是一口一口地将饭菜送入中,甚至连盘底的菜汁也没有浪费,因为他知道,以后再也无法品尝这份温暖的味道。

入夜,他再次进入仓库里,拥着老虎的身躯睡觉。

对夏玉言而言,它柔软的毛皮与暖洋洋的体温,足以安抚他受伤的心。

它用尾巴打他,发出威吓的咆哮,试图把他赶开,夏玉言没有屈服,他的脾气很好,心肠也慈软,不过,却总会在某些时候,作出莫名其妙的坚持。

如此下去,屈服的往往是老虎,连续数个晚上,一人一虎窝在小小的木屋中,在微寒的秋夜里,两具身躯贴得紧紧的,密不可分,形成奇妙而有趣的景象。

深夜,天地漆黑,寂静的室内偶见绿光闪烁,一双虎目睁开,神光如炬地凝视着熟睡的夏玉言。

那是一种叫人浑身炙热的目光

因为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夏玉言索性休课,整天待在家里,那里也不去。

日子在浑噩中过去,五天后的下午,当夏玉言捧着蒸得又干又硬的馒头从厨房里走出来时,翠姬家中的小丫环芬儿叩门,将大红的喜帖送到他面前。

接过,打开,夏玉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婚期就订在一个月后的九月二十七,新郎是住在城中的洪举人竟然将婚事办得如此匆忙,是怕他,还是怕翠姬会反悔

看着喜帖,夏玉言脸上青白交错,神色黯淡难看,小芬或者看出了他心中的难过,踌躇一会,始终忍不住安慰他:夏少爷,你别太难过。小姐只是一时生气,再加上夫人在旁边推波助澜,才会糊里糊涂地答应婚事,其实,小芬知道小姐心中最喜欢的始终是夫子,只要你去向小姐赔个不是,小姐一定会再次投入你的怀抱。

粉色的薄唇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夏玉言默不作声,小芬再安慰几句,见他始终没有反应,只得轻叹一声,向他告辞。

夏玉言将喜帖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抬头呆看天空半晌后,将轮椅驶向仓库,伏在干草堆中的老虎一见他走进来,便竖起耳朵,用凌厉的眼神瞪着他。

向来喜欢缠着它的夏玉言,此刻表现反常,抿着唇,从它身边经过。拿起放在杂物堆中的锄头,便离开了。他视若无睹的表现,反而令老虎大感不是味儿,青绿的眼珠转两圄,跟在他身后,走出屋外。

木轮椅停在屋外最大的一颗桂花树下,夏玉言用双手握紧锄头,用力挥舞。

挖开泥土,树下埋着最香最醇的陈年状元红,坐在轮椅上的夏玉言,没有足够的力气将十数斤重的酒坛从泥中拿出来,沉思片刻,他拿来一个青铜酒勺,索性倚着树干坐在地上,将酒像倒水似的一勺一勺倒进口中。

豪饮狂姿令琥珀色的酒液从唇角流出,沿着下巴,滑过修长的脖子,把青白色的衣襟沾湿大片。

在他身旁徘徊的老虎,用眼角冷冷地瞅着他,眼神像在说:哪有这么喝酒的浪费

留意到它的目光,夏玉言伸手摸一摸它的头,笑着说:你知道吗这酒叫状元红,是我出生时,爹亲手为我酿制的,亦是他对我的期望他日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后来我跛了,不过,爹没有怨我,他反而安慰我,待我与翠姬成婚时将酒拿出来庆贺饮用,亦是一样,可惜我再次令他失望了。

想起过去种种,夏玉言的神色不由得黯然起来,老虎懒得理他,走前,只见它把尾一摆,竟将埋在地上其中一坛酒,从泥中卷起来。

虎爪轻轻用劲,已把泥封拍开,在夏玉言惊讶的目光中,它把酒坛倾斜,头凑前,喝起酒来。

老虎也喝酒夏玉言讶异不已,定定地看着它的动作,好一会儿后才能将目光移开。

再次举起酒勺把酒倒进口中,老实说,他并不喜欢喝酒,总觉得酒既苦涩又酸辣,不过,现在喝下去,却又有种错觉,觉得酒就是天下间最美味的饮料,令他忘忧解痛。

翠姬是个好女孩,当我和她还在娘亲的肚子里,爹和伯父就为我们订下婚事,她比我早出生,总是像个好姐姐一样照顾我,我的腿再也不能走时,她安慰我,爹死时,她哭得比我更大声,即使伯父母反对,她依然风雨不改地照顾我的起居饮食,她是个好女孩很好很好的女孩,如果可以和她成婚,生儿育女,可能就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借着三分酒意,对虚空倾诉,夏玉言脸上的神色。时而温和,时而伤感。

但是,我不可以她值得更好的,而我根本无法照顾她,反而要她为我事事操心。

垂头,看着自己覆在长袍下的下半身,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他也无法令双脚稍稍移动,即使不想承认,夏玉言也无法不承认,自己早就成为一个废人。

伯父说得对,他不可以自私地要翠姬舍弃幸福,照顾他一生一世,比起他自己,他更希望翠姬可以得到幸福,毕竟自从爹死后,她已经成为他最亲的人。酒喝得更急,求的只是一醉,倒也非因情殇,主要是缘于淡淡的抑郁与自伤。他曾经爱跑,爱跳,也曾经是众人眼中的大好青年,那时候,轻视,冷眼,同情都离他很远很远。

一坛酒喝光了,就拿另一坛,白皙的脸颊在酒意的熏染下酡红如花,本来晴空万里的天际亦渐渐布满乌云,豆大的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起初疏落,其后细密如帘。整个天地都变得灰白一片,如同笼罩在看不清的浓雾之中。

早在第一滴雨落下来时,老虎已躲进屋内避雨,已经烂醉如泥的夏玉言却任大雨淋洒,还傻笑着晃动湿透的长发,用双手掬着雨水耍戏。

老虎远远地看了一会,眼见大雨滂沱,夏玉言依然傻愣愣地坐在雨中,凶悍的虎目里倏忽飞闪不耐神色,三步并为两步地跑出仓库,一口咬住夏玉言的衣领,转身便走。

唔不我要喝酒雨雨很舒服,不进去不进去

夏玉言却不领情,嘴里说着颠三倒四的醉话,拼命扭动身躯挣扎,棉布做的衣领一下子就裂开了,他整个人跌卧地上,污泥四溅,甚至溅上老虎的身体。

妈的

一句脏话从虎口吐出,虎躯随之绷紧,由头至爪,乃及足,竟渐渐幻化成人。

小花奇怪,我我看见小花变成人了夏玉言傻笑着,右手用力roucuo自己被酒意和雨水弄得朦朦胧胧的双眼,试图看清,但被酒意模糊的眼睛,能够看见的始终只是无数晃动漾开的人形。

在他疑幻疑真之际,老虎完完全全地幻化为一个身材结实,浑身满布奇异斑纹的成年男人。

由四肢着地改为以双脚站立,男人将被雨水湿透的长发向后梳去,露出一张锋锐的脸孔,弯身,单手把夏玉言拦腰抱起,扛在肩膀上,向青竹小屋走去。

走进屋内,将夏玉言随手往木桌一扔,男人从旁边的红木柜子翻找出几件衣服,充当干布,往湿透的chiluo身躯抹去。

他扎伤口的布条早已散落,背上的伤口渗出血丝,把衣服都染红了小片,男人皱皱眉头,把衣服丢开。

转头向夏玉言看去,他软绵绵地躺在木桌上,边用手拉扯身上湿透的衣物,边呢喃着声音叫嚷:热很热

是浓烈的酒意在体内挥发,令他浑身滚烫难受,而身上的衣裳即冷又湿,尽贴在他的肌肤上。冷热交加,他醒后定必大病一场,男人负手冷眼旁观,本来无意理会,片刻后却改变主意,伸手扯起他的衣襟,双手同时用劲。

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响起,湿漉漉的长发与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室内反射出柔和亮光,男人眯起眼,眼中霎时绿光熠熠,但只是一闪而逝,片刻后,便回过神来,从柜子再拿出两件衣服,将夏玉言的长发与身体抹干。

将他抱起来,走进寝室,随手抛shangchuang,接着,把床尾的棉被拉起来,堆在他身上。

热不要被子热醉得一塌糊涂的夏玉言只管叫嚷,手挥动着,不住地将身上的棉被推开。

男人将棉被拉起几次,都被夏玉言推开了,男人翻翻白眼,再次把棉被盖好,也躺shangchuang,将夏玉言的双手压向后腰,用单手锁着,将他的脸压向自己怀中,完全地压制他的动作。

男人自问已经耗尽有限的善心,可惜,夏玉言依然不领情,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扭动身躯。

唔唔嗯他意义不明地哼哼叫着,加上不停扭动的身躯擦过男人身体的敏感地带,令男人的脸色骤红,呼吸亦沉重起来。

再敢动一下,我就奸了你

威胁的同时,男人藏在棉被下的左手扬起,重重地掴在夏玉言的臀上。

啪的一声响起,火辣的痛楚反而令夏玉言挣扎得更加厉害,肚子贴着男人的胯下来回扭了几下。男人的yuwang已经被他撩拨得完全坚挺。

yuwang之火熊熊燃烧,夏玉言每一个微细的动作都在火上加油,垂下头,在黑暗中闪闪生光的绿眼,暴射凶光,狠狠地瞪着不知好歹的夏玉言

,不单止夏难言的身体在扭动着,连脸也贴在他的胸膛前蹭个不停。

**男人压着嗓子骂了一声,倒也不屑于jianyin一个意识不清的醉汉,只得用双手将怀中的夏玉言压得更紧,并阖上双眼,借睡眠来驱赶欲火。

意识在白雾中迷走飘荡,夏玉言隐隐约约听到小鸟吱吱喳喳的叫声,阳光照在身上带来的热意,还有一种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猛然睁眼,一双青绿得发亮的眼睛倏然映入眼湖。

夏玉言将双眼瞪得浑圆。呆若木鸡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好半晌后才用颤抖抖地声音问。

你是谁

你认识我。男人冷冷一笑,伸手拨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

我认识你不我不认识你。

眼前是一个披散着漆黑长发,有着锋锐五官与青绿虎眼的男人,chiluo在棉被外的上身非常结实,肢体修长,肌肤呈古铜色,双臂至肩头,腰及双腿布满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虎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危险的邪气,绝非寻常百姓可以相提并论,夏玉言即时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茫然地蹙起眉,夏玉言用双手撑着床板打算起床再作定断,才动一动,即感头痛欲裂,浑身的肌肉都扯紧酸痛,只得再次躺下来。

棉被随着他的动作褪下腰部,露出未着片缕的上身,散乱的长发披于浅蓝的床铺上,将肌肤映衬得更加白皙,双手因为经常用力,令肩头变得宽阔圆润,胸膛虽然平板单薄,但是配上那两颗淡红的ru珠,却有种惹人心怜的感觉。

样子可以,身材勉强,不过,整体相加起来好像很可口。

男人仔细打量着夏玉言的身体,青绿的眼瞳紧紧收缩,露出野兽找到猎物时才有的锐利眼神。

夏玉言没有察觉到自己危险的情况,只顾着用手轻轻槌打额头,脑里像有无数小人儿在捣乱,痛得厉害,加上全身肌肉酸痛,身体里,每一块骨骼都在喀喀作响。他第一次知道,宿醉的滋味,原来如此难受。

唔无意识地轻声申吟,左手不自觉地往身旁一搁,正好按在男人身上。

手背碰到结实温热的肌肉,夏玉言这时才再次意识到这个陌生男人的存在。

你到底是谁他戒备地绷紧身躯,虚张声势地瞪大一双细长的凤眼对男人说:这家中,你有什么想拿就拿去吧,拿了请立刻离开。

言下之意已将男人当成人屋行窃的宵小之辈,男人听到他的话,不屑地歪一歪嘴角,心忖:这间破屋子里的烂东西,即使求他他也不要,不过,倒有一件东西勉强入眼。

青绿的虎目内一抹邪光飞闪,男人猛然翻身,利落地压在夏玉言身上。

双手撑在他两耳旁边,凑下头,用低沉,而微微沙哑的声音说:当真拿什么都可以



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露出白花花的尖锐牙齿,脸上横溢的邪气神情,就像要把他拆吃入腹似的。

夏玉言本能地预知危险,不由自主惧怕起来,脸上的血色褪了三分,抖着声音说:其实我家很穷,只有几件衣裳,若你看得上眼就拿去吧,请不要伤害我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一眨不眨地瞪着夏玉言不断开合的唇瓣,夏玉言的唇色很淡,平日也只是淡淡的浅红色,这时候更被他吓得血色尽褪,显得青白,但就是这种不起眼的色泽,令男人有强吻下去的冲动,令他的气息紊乱,令他的唇染上鲜艳的绋红。

男人没有迟疑,立即加以实行。

当男人的唇吻上他的那一刻,夏玉言完全地呆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含着两片柔软的唇瓣用力吮咬,淡淡的颜色变得红艳艳,色泽如抹胭脂,不过,始终紧合着的双唇,令男人不满地挑一挑眉,伸出手将夏玉言的下巴握紧,用就像要把他的下巴捏碎的力度,迫使他张开嘴巴。

舌尖灵巧地钻了进去,滑过被圃慌开的贝齿,舔过湿热的嫩红腔襞,之后,纠缠着中央香甜的小舌。

既湿又热,敏感的口腔被搅拌撩拨的触感令夏玉言从呆滞中惊醒过来,发狂似挥舞双手,用力推开他,双手却立刻被男人用手抓住,往头顶压去。

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夏玉言的下巴,男人扭动头,变换着不同的角度,加深热吻。

空气被隔绝,所有的气息被狂野吞噬,夏玉言被吻得脸红耳赤,双眼在水雾笼罩下,蒙眬不清,直至将近窒息,男人才把他忪开。双手抓紧喉头,拼命呼吸久违的空气,当夏玉言从头昏脑胀中稍稍回过气来,抹去盈在眼眶中的大片水雾,抬头之际,正好看见男人用一种满足的眼神看着他,同时伸出舌尖舔去黏在唇角的银涎。

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夏玉言早已红透的脸此刻更加涨红得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你到底是谁想对我做什么用双手撑着床板,拼命地拉开与男人间的距离,夏玉言没有任何一刻比起现在更恨自己没有一双健全的脚,供他奔走逃跑。

看着他害怕地缩在床角,男人的征服欲更加高涨,眯起眼,一字一字地说:想ganni

铿锵的声音一落,男人再次欺上前,左手把夏玉言的双手锁紧,压向头顶,右手轻轻一挥,便把覆着他下身的棉被扯开。

不夏玉言扯开喉咙,发出像小动物垂死时,刺耳的尖叫声,拼命挣扎。

男人把他压得更紧,将棉被随手扔到地上去,炙热的视线随之停驻。

放开放开我夏玉言大叫,拼命挣扎了多次,始终无法摆脱男人的掌握。

他们的体型、力量相差太远,对只能移动上半身的夏玉言而言,就连在男人身下扭动也非易事。片刻后,已累得连手也举不起来,只能喘着气哀求他。

下不要看不要看我的腿拜托不要看,不要

他被压在床上,无法看到下面的情况,但只消想到自己一生中最大的缺憾,正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便不由得痛苦难受,浑身颤抖,连心脏也揪紧生痛。

男人没有理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玉言的下身,他的两条腿修长而瘦削,很白很白,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仿如透明,甚至可以看见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淡粉红色的ng器软软地垂在腿根的尽头,耻骨下长着稀疏的毛发。

不好看又瘦又苍白,一点也不悦目

男人在心中刻薄地评价着,不过,他的眼珠就像被抓住一样,始终没有离开过夏玉言的双腿,甚至忍不住把手伸出去,加以抚摸。

就和想像中一样,手摸上去全是骨头,不过,肌肤很嫩滑,小腿后方与大腿近tunbu有肉的地方,因为缺少运动,全都是软绵绵的,手感柔软得像捏着一团水分充足的面团。

不要摸,不要

明明不应该有任何感觉的双腿,在男人的触摸下,竟产生出一种像被燃烧般炽热的疼痛,夏玉言只能无措地抖动着,无助地乞求着。

停手,请不要

不行男人冷酷地拒绝了,用指头捏着雪白的软肉又拧又拉,将两条腿尽捏得红痕处处,方停下手来。

抓着夏玉言的脚踝,将他的双脚分开,露出嫩白双丘中的秘地。

无法挣扎,甚至不能把双脚合上的夏玉言,只得阖上双眼,用牙齿把唇咬紧,试图忍受即将到来的屈辱。

在大片光滑的肌肤间,小小的秘地如同未开的花苞,一瓣瓣地紧紧包裹着,颜色淡红清新,深受诱惑的男人把手伸出去,指尖刚摸上花绉,就感到一阵细细抖动。

诧异地抬头,却见夏玉言正自簌簌发抖,平躺在床板上的身子如同在秋风中飘落的一片落叶,颤动甚至传到下半身去,而紧闭着抖动的眼角则滑下一滴泪珠,晶莹无邑。

冷眼看着那道曲折泪痕,男人挑一挑锋利如剑的眉头,之后,抬头看向屋顶上的某点,忽然高声喝道。

给我滚下来

话犹未休,屋外响起重物从高处坠落的巨响,就连夏玉言也被吓得睁开眼,向外面看去。

刚睁开眼,一袭黑影便迎面而来,他受惊,挥手挡下,却是一张棉被。

盖上

厉声吩咐过后,见夏玉言还是呆呆地动也不动,男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一手扯过棉被,一手抓着夏玉言的头,在泪痕未干的脸上胡乱擦了几下,之后,用棉被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刚停手,分隔寝室的布帘便被揭开。

大哥一个穿着紧身短衣的青年摸着红肿的额角走进来,俊俏的脸上挂着刻意讨好的笑容。

小杜,干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屋顶上男人用眼角睨着,脸上神色冷峻。

咳咳杜南立刻干咳两声,为自己狡辩,我只不过看见大哥在快活,不敢打扰说着的同时,还不停地将眼神往缩在棉被中的夏玉言看去,暗想:大哥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他向来不是喜欢火辣丰满的大美人吗

哼男人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他,迳自从床上翻身而起。

他站立时的姿势正好背对床铺,夏玉言从棉被的缝隙中偷偷看出去,看见他背上暗红的伤口,登时大感疑惑。

那不就是

脑海中一片紊乱,他突然想起,昨夜酒醉时,迷迷糊糊地看见老虎变身为人的情境。

男人说他们是认识的绿眼、虎纹、伤口,组织起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渐渐成形。

你你是小花

在迟疑而断续的声音中,男人回头,斜睨着他,没有说话。男人的表情正好与老虎经常对他露出的不屑神色重叠起来,夏玉言登时不敢置信地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皮。

小花,你是小花小花变成人了,昨天我不是做梦,小花

他每叫一声,男人额角的青筋就抽搐一下,而站在门边的杜南则掩着唇偷笑。

男人恶狠狠地瞪了杜南一眼,扯着夏玉言的头发,粗暴地将他的上身从床上扯起来,接着,将唇贴在他的耳边,用刻意压抑过的阴森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我叫拓跋虎魂,以后再叫错一个字,我就立刻干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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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锅的声音与引人垂涎的肉香从厨房传来,紧紧抱着棉被掩盖chiluo的身躯,倚坐床头的夏玉言深深吸一口气,偷偷地扬起眼角,窥视穿着黑色短衫,坐在榆木方桌旁的拓跋虎魂。

小小

才吐出一个小字,拓跋虎魂的冷眼已经直直地向他刺过去。

那拓跋拓跋大爷夏玉言只得改口,谁知还是不合拓跋虎魂的心意,他冷冷地瞪着夏玉言半晌,看得夏玉言心惊胆跳之际,才施舍似的从冷酷的薄唇中丢出两个字:阿魂。

怔忡片刻,夏玉言才明白过来。咬一咬唇,顺着他的意叫一声:阿魂。

情势比人强,哪能下低头

拓跋虎魂这才将冷眼收起来,垂下头,继续剥花生吃。见他这样就不理自己了,夏玉言只得再次鼓起勇气,仰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阿魂,请问你可以拿衣服给我吗

不行拓跋虎魂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便干脆拒绝。

但是,我急著作出抗辩,本来在厨房里做饭的杜南正好捧着饭菜走进来,夏玉言自觉羞愧,立刻便住口不再说下去。

杜南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桌上,因为时间匆忙,他只做了一盆炒牛肉,一碟灼青瓜和腐ru炒鸡蛋。

本来担心不合拓跋虎魂的胃口,但当看见他以狂风扫落叶之姿,吃得盘底见光后,杜南反而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

大哥,你多少天没吃过饭了简直像饿鬼投胎后半句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只得在心中暗暗嘀咕。

有吃饭,只不过味道难吃得不是人吃的。拓跋虎魂边说,边将眼角抬起,用嘲弄的表情看着坐在床上的夏玉言。

夏玉言白皙的脸不由得微微发红,垂下头去,接着,在唇边喃喃自语:圣人云:君子远庖厨也,我为什么要懂得做饭不好吃又怎么样

走到他身边的拓跋虎魂刚好听到他愤愤不平的话,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接着,用瓷碗撞一撞他的肩头。

吃吧

抬头,举在他面前的是盛满饭菜的饭碗,刚才菜香飘飘,夏玉言早就觉得饿了,不过见那两人完全没有将饭菜分给他的意思,只得一直忍耐,现在,拓跋虎魂亲自将饭菜送到他面前,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定着眼呆呆地看着饭碗。

见他久久不动,拓跋虎魂的脸上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弯身,附在他的耳边说。

为什么不吃,要我一口一口地喂你吗

说罢,还在夏玉言耳边轻轻吹一口气,炽热潮湿的气息令夏玉言赫然心颤,想起拓跋虎魂之前对他做的种种轻薄举止,吓得他立刻拿起饭碗和竹箸,拼命地将饭菜送进口里。

见他听话了,拓跋虎魂反而觉得有点可惜,但回心一想,这种机会日后多的是,便不再在意。在床边坐下,一边看着夏玉言,一边不在意地向杜南问,其他人呢

他们向别方向去了自从大哥你独自走出来散步而失踪后,所有兄弟就分开,往不同的方向寻找,不过,我已经发讯号通知其他人大哥在这里,叫他们来集合,这几天应该就会到了。



见拓跋虎魂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杜南的一双眼睛灵巧地在夏玉言与他身上转两个圈,试探地问。

大哥打算暂时住在这里

当然了拓跋虎魂理所当然地同答,同时,单手勾起夏玉言的下巴,伸出舌头,舔去黏在他唇角的饭粒。

看着他瞬间发红而无措的脸孔,拓跋虎魂用邪气而暧昧的语气说:好客的主人一定会好好招待我,对吗

秋目的午后,白云青山,风光无限,村民都推开门窗,在阳光下,享受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而住在村尾的青竹小屋的人却将门窗都关紧了,只容微光从糊纸的窗格透入室内,有如晨雾的濛濛光映之下,坐在床头的拓跋虎魂将夏玉言抱在怀中,肆意抚弄。

瘦削的身躯上未着片缕,白皙的肌肤在连续几天的轻薄下,飞散着无数红紫痕迹,拓跋虎魂一手捉住一颗rujian,用指腹夹着,细细揉弄,本来淡红而小巧的ru珠被粗糙的指腹磨得红透,肿起,又硬又疼地挺立着颤抖。

也不知道被抚弄了多长时间,夏玉言的手脚都软了,整个身子无力地倚在拓跋虎魂怀中,只不时由光滑的肌肤上传来细细的颤动。

拉起红肿的rujian,往左右扭拧,感到从他身子上传来的大幅度颤动,拓跋虎魂邪笑着问:舒服吗

回答的是一片静寂,夏玉言用牙齿咬紧唇,苦苦忍下所有chuanxi声音。拓跋虎魂也不在意,径自伸手往他的下身探去,右手抓住在薄草中屹立的青苗。

握在掌心中,搓揉几下,青苗益发挺拔,恼人的快感由下腹升起,夏玉言终于忍不住,从唇中吐漏出一声细长的申吟。



这一声虽轻,但听在拓跋虎魂耳中却大有xiaohun之感,令他更加卖力地逗弄起怀中人来。

夏玉言本来就对qingyu青涩,加上这三天来被拓跋虎魂不断抚弄,开发,身躯已经敏感得到达极点,哪里承受得了拓跋虎魂的指掌肆虐,不一会儿已被弄得浑身颤抖,射了出来。

yuwang软下去了,拓跋虎魂却不甘休,再次拨弄起来,更将手往藏在双丘间的秘地摸去。指尖在粉红的花环上按压,夏玉言闭着眼,怕得浑身哆嗦。

明知道他怕得厉害,拓跋虎魂反而微笑起来,指腹在花环上轻轻抹了几圈,待那里的嫩肉软了,便将指头浅浅地往xue里压进去。

这里软多了,还吸得很紧。好像很喜欢我的手指呢他是刻意这么说的,果然,夏玉言的身子立刻剧震两下,敛下的眼睫抖动得如同两片黑色的蝶翅。

心中的感觉固然屈辱难受,他的双手没有被绑住,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三天前的夜里,他挣扎得厉害,指甲在拓跋虎魂脸上划了一道血痕,拓跋虎魂当下冷笑一声,竟绑着他的双手,将他赤条条地吊在房中。吊了整夜,直至第二天中午,拓跋虎魂才把他放下来,地板上早已被他的汗水和憋不住的尿液湿透,由手腕至指尖也被勒得发紫,眼睛被泪水模糊,意识昏沉不清。

被抱到床上,当拓跋虎魂的手再次摸上他的身体时,无论是扯,是搓,是捏,他也不敢再作丝毫反抗。

夏玉言明白拓跋虎魂的意思。他可以把他赤条条地吊在房中,也可以把他赤条条地吊在屋外,他可以把他吊上一夜,也可以把他吊上数天,而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不专心

将飘移的思绪拉回来的是拓跋虎魂不悦的声音,还有他的指头一下用力的刺入。

啊不应该紧缩的地方被粗暴地开拓,夏玉言觉得体内已经肿了,被摩擦得疼痛不已。

别怕我会温柔一点。拓跋虎魂也不急躁,左手中指在夏玉言体内停着,右手握着他垂头丧气的yuwang耐心地抚弄,直至yuwang再次挺立,才将埋在他体内的指头重新菗餸起来。

拓跋虎魂本来就是花丛老手,自有其xiaohun手段,这时使了出来,不消片刻,已令夏玉言chuanxi着,在他手上泄了几次。

数次攀上快乐的峰顶,令yuwang敏感得生痛,拓跋虎魂依然抚弄着,迫他再次兴奋,直至夏玉言终于忍不住抖着嗓子,出口恳求,拓跋虎魂才停手。把手抹干净,将在余韵中chuanxi着的夏玉言的身子用湿布抹拭一遍,抱起,放好手脚,让他平躺在床上休息。

打理好后,拓跋虎魂刚打算离开,一直沉默的夏玉言忽然叫住他。

背上的伤口为什么不上药

柳叶眉的眉心轻轻蹙起,夏玉言的眸子定着在拓跋虎魂背上的箭伤伤口,这几天他都没有包扎和上药,伤口虽然没有再流血,但是看着那些翻开的皮肉,夏玉言总觉得很在意。

关心我拓跋虎魂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之前与他相处多天,早知道夏玉言傻气得厉害,却想不到,都这样对他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自己。

受伤的地方若不理会,可能会发炎溃烂。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夏玉言将眼帘垂得更低。

想起之前他为自己上药包扎的情景,拓跋虎魂心神一荡,转身,在床边坐下,将夏玉言再次抱起来,咬着他的耳朵说:那么你帮我包扎吧

我夏玉言脸色一白,正要说不,拓跋虎魂已扬声大叫,小杜进来

大哥有什么事杜南立刻应声而来,拓跋虎魂着他到外面的仓库拿些草药,干布。

杜南听了,便说:大哥,如果你想包扎伤口,我随身带着金创

别啰嗦去拿还未说完,拓跋虎魂便打断他的话。杜南只得耸耸肩头,走了出去。不一会

,他便拿来草药,布条,还细心地捧来一盆温水。

物品都放在床上,呆滞地看着水盆中的倒影,动也不动,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拓跋虎魂催促道:还不动手

沉默片刻,夏玉言终于拿起布巾,沾点水,把他背上伤口附近的肌肤抹干净,之后将草药含在口中嚼碎,凑前,吐在伤口上。

难怪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杜南这才明白,为什么拓跋虎魂宁愿要夏玉言为他敷草药,而不要他的上好金创药。

宛如黑瀑的长发贴着白皙的脸颊散开,夏玉言清秀文俊的脸孔,在专注温柔的神情衬托下就像泛起一层珠光,极是动人杜南在心中暗暗赞叹。而拓跋虎魂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到夏玉言为他敷药时,吹喷在他背上的气息,还有那股淡淡的温柔的桂花香气。

文人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背上纠结的肌肉滑动,带来的是暖意与安心拓跋虎魂舒服得阖上眼睛,享受这份感觉,当夏玉言为他包扎好后,他甚至感到失落。

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将远远缩在床角的夏玉言扯到身旁,咬着他的耳珠,笑着说:干什么这样乖巧该不是想,这样我就会放松戒备,让你有机会逃跑吧

一双炯炯虎目中,锐利光芒闪烁,夏玉言怎敢答他,只得咬着唇,把头垂得低低。

看见他怯懦的样子,拓跋虎魂又觉得自己的疑心太重了,这个穷酸书生哪有这种心机即使他想,只凭两条动不了的残腿,还能逃到哪里去

看来是前两天的处罚,把他吓怕了,知道乖了

他心中得意,便将夏玉言抱得紧了,嘴唇凑在他的眼角,唇边轻轻亲着,并说:

我拓跋虎魂也非是不解温柔之辈,只要你以后都这样,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

夏玉言垂着眼,没有说话,指尖抓紧身下的棉被,竟是用力得连指节都发白了。

再过两天,夏玉言家中来了五个陌生人,为首的是个方脸大耳,五官粗犷的汉子,带着四个手下,一见拓跋虎魂便兴奋地扑上前抱住拓跋虎魂,连声叫着。

大哥大哥幸好你没有出事

三弟拓跋虎魂也显得很高兴,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说:你辛苦了快坐下,我俩好好地聊聊天。

是大哥

孟太平立刻点头坐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起来,待太阳渐渐西下,孟太平便提议到村头的酒坊大醉一顿。

拓跋虎魂探头,从揭开的布帘看向倚坐在床头的夏玉言,剑眉微微蹙起,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杜南知道他的心思,便说:轮椅都被我们收起来了,他能逃到哪里去大哥,放心去吧

听到他的话,拓跋虎魂亦觉自己多虑了,一个身无片缕而且双脚残废的没用书生,即使不看着他,他又哪能逃得了虽是这么想,但向来缜密的他还是着杜南留下,吩咐他仔细守着,不可有所疏失。

杜南纵然不愿意,也只得点头答应。

他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走远,心中满满不是味儿,而在房中的夏玉言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拓跋虎魂与孟太平的背影走远,数天以来光芒昏暗的眸子中倏然闪动起一点神采。

身上盖着棉被,双手收在身后,紧紧抓着放在床头的瓷枕,夏玉言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他在等,一直等

终于,杜南走进来,手上捧着刚做好的饭菜,吃饭了

倚坐在床头的夏玉言只盼了他一眼,便把头垂低了。杜南也不在意,毕竟自己是霸占他的居所,禁锢他的恶人之一,自然不能期待他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反应。

边把饭菜放下,边在心中暗暗嘀咕:大哥真没意思只不过是个走也走不动的废人,干什么要劳驾他留下来看守不悦地歪起唇角,把饭菜放下后,杜南转身便走,谁知道才转身,一声巨响便在他头顶响起。

一股剧痛传来,杜南眼前一黑,来不及吭声,便倒下去了。

蓝白的瓷片碎了满地,一个男人披着血倒在地上,在别人眼中总是与懦弱无能挂钩的夏玉言用力吸一口气,用狼狈的姿势从床上爬到地上。

伸手探一探杜南的鼻息,感到他还有呼吸,夏玉言登时松一口气,定过神后,飞快地将他的衣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

铿清脆的声音响起,一把匕首从他的腰带里跌出来。

看着银光闪闪的匕首,夏玉言迟疑片刻,将它收入怀中。把衣服穿好,夏玉言看着昏迷的杜南,低声说一句:对不起接着,便用前臂抵着地,拖着身子,缓缓地爬着离开。

轮椅早就被收起来了,夏玉言在屋外爬了一圈,也到仓库找了一遍,不单止轮椅找不到,就连他收在仓库巾的双拐也没有了。抬头看着已经布满星子的天空,夏玉言心中着急,紧紧攥着拳头,咬一咬牙,竟立定决心用自己的双手爬走。

他既担心屋里的杜南醒过来后会追出来找他,又担心在半路遇上回来的拓跋虎魂,仔细思索过后,竟决定不走大路,反而往满布杂草沙石的小路爬去。

杂草如刀,沙石尖锐,不消片刻已在双手上划下无数伤痕,在地上拖爬着的沉重下身虽有衣物掩护,在摩擦下也不免受伤,血从衣物渗出,流到沙土上,留下一条血路。

每进寸许,身体痛得像被千刀所剐,夏玉言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勾起一抹苦笑,心中只想起两个字:废人

他没有停下来,木然地忍受身体上所有的剧痛,一点一点地向前爬着,秋夜山空,虫子在草丛中发出刺耳的噪音,路漫长得可怕。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夏玉言看见远处亮起的一点灯火,那是村尾的第一户人家。希望就在眼前,夏玉言被汗水沾湿的脸孔上不由得浮起一抹激动神色,十指攥紧了,拼命地向前爬去。

突然,背后响起一声阴恻侧的冷笑,看我找到什么一条在地上爬的臭虫子

脑海倏忽空白,夏玉言来不及惊恐,一条腿已踩上他的背脊。

请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大连我也看走眼了伴随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一记重重的脚踢。

啊呀啊夏玉言惨叫,身子被踢得整个翻转过来。

拓跋虎魂单手扯住夏玉言披散的长发,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贱人一个耳光掴过去,夏玉言的半边脸登时肿起来,嘴角渗出鲜血。

痛苦挣扎之中,夏玉言的手不自觉地摸到藏在怀中的匕首,他想也不想,便把匕首抽出来,向拓跋虎魂刺去。

拓跋虎魂是个练家子,体力、反应本来远胜于他,但这时急怒攻心,加上想不到夏玉言有胆反扑,糊里糊涂便被刺中了右肩,幸好他反应极快,立时把夏玉言扔开了,足下如流水般滑后半丈,刀尖只把他的衣服划破,在皮肉上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虽未真正受创,却足以令拓跋虎魂怒火更盛,他为人最是深沉,当下怒极反笑,在心中打着算盘,盘算着该怎样对付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穷书生。

见他缓步踏前,脸上勾着一抹笑容,眼神深沉冷酷,夏玉言心头剧颤,知道他实已气极,怒极,若再落在他手上,只怕只怕不敢再想下去,夏玉言的身子剧烈颤抖,眼睛慌乱地左顾右盼,恰好看见拿在手上的匕首。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有想,脑海空白一片,而手则提起匕首,往脖子抹去。

拓跋虎魂见了,大吃一惊,慌忙纵身跃前。他本来有十数种方法可以阻止夏玉言,但是,一份突如其来的无由慌张推使他作出一个绝不理智的决定。

电光火石间,五指紧紧抓着银光闪闪的刀刃,往右一扭,生生地将匕首夺了过去。鲜血从古铜色的肌肤流下,艳丽夺目。

他在于什么夏玉言霎时呆滞,细长的凤眸睁得浑圆。

大哥与拓跋虎魂同行,一直在旁边负手观看的孟太平见此大惊,大叫一声,连忙冲前将拓跋虎魂扶住。他与拓跋虎魂兄弟情深,眼见拓跋虎魂受伤,气得一拳便往夏玉言打去。

三弟,不拓跋虎魂想喝止已经迟了,孟太平的拳头重重印在夏玉言胸口。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加之近日受惊,劳累,那里受得起孟太平一拳,登时便倒下去了。

身躯委地,溅起黄沙,拓跋虎魂顾不得右手刚受了伤,左膝弯曲,衣袖一拂,铁臂横地伸出,在撞上地面的前一刻,将夏玉言的头托起。

怀中人血迹斑斑,脸色近乎死白,拓跋虎魂的心赫然漏跳一拍,半晌后,感到他身上传出微弱地吐息起伏,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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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玉言再次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唇红齿白,肌肤似雪的美男子。美男子一见夏玉言醒过来,便向他灿开笑靥,接着转头,高兴地向外面叫道:大哥,他醒过来了

这里是夏玉言好不容易将眸光自他身上移开,呆呆地环视一圈,熟悉的环境令他霎时坠人绝望的深渊。

果然被抓回来了

这里当然就是你的家,怎么好像不喜欢的样子充满嘲弄与稍带沙哑的声音从外传来,而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足以令夏玉言怕得魂飞魄散的拓跋虎魂。

拓跋虎魂已经换上一套新衣,紧身左衽短袍,长裤与银头的长统皮靴。一身黑色劲装,配上披散的长发,飞扬锋锐的脸孔与阴霾的神色,还有那双绿光熠熠的虎目,都令夏玉言想起在森林中,盯紧猎物的凶猛野兽。

当然了,他本身就是一头野兽,由老虎化成人,但即使外表再像人,始终也只是一头野兽,横蛮、凶悍、粗暴、狡猾、无礼在心中一一清算拓跋虎魂的缺点,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触动手上包扎好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

或者是痛楚起了作用,本来满心惧怕的夏玉言,竟渐渐地镇静下来,躺在床上,仰头,直视渐渐逼近的拓跋虎魂,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若再碰我一下,我就死。

语气一如以往地平静温和,却深藏决绝,声音刚落,他便把眼睛紧紧阖上,再也不看拓跋虎魂一眼。他不知道拓跋虎魂在不在意他的生死,却知道自己绝不怕再死一次。

拓跋虎魂的脚步倏地停顿,虎目狠狠地瞪着床上的夏玉言,脸色阴晴不定。

夏玉言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也感到拓跋虎魂的目光凶狠如剑,割得他肌肤生痛,但他已存必死之心,当下虽怕,却依然阖着眼,动也不动。他已经心灰意冷,只想:与其再懦弱地承受linru,倒不如惹怒拓跋虎魂,以一死而全气节。

两人对峙,半晌后,拓跋虎魂冷哼一声,竟退后半步。

沉着脸转身,他默不作声地离开寝室,只有拂开布帘时发出一声极大的响声,将房中的两人都吓得震动一下。

夏玉言浑身一抖后,悄悄地睁开眼皮,见他竟走了出去。眸中不由得盈满不敢置信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平静,平静得令夏玉言有一种回到往常的错觉,当然,错觉始终是错觉,每天从外面传来的人声,都在提醒他,他的家已经被一群陌生人霸占了。

从外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从窗外看出去,往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而且都是些腰插大刀,神色剽悍的大汉,明眼人一看,已知他们绝非善类。幸好,他们只在厅堂打转,从没有进到寝室去,多天来照顾夏玉言起居的都是那天睁眼时看见的美男子,名叫步子棠。

他是名大夫,与拓跋虎魂他们不同,他不单止相貌俊美,而且谈吐得体,举止有礼,拓跋虎魂是我的义兄,我排行第四,他们都叫我四弟,夏公子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子棠。

面对如此客气,长相阴柔俊美的步子棠,夏玉言实在无法冷言相向,只得敛着眼,回以一句,不必客气,叫我玉言便可。

好玉言,那我就不再客气了。步子棠笑容灿烂地握起夏玉言的手。

此后,两人偶有交谈,步子棠说话动听,极有技巧,加上言谈间刻意讨好,夏玉言不知不觉间便与他亲近起来。

这天,步子棠为他身上的伤口上药时,便说:三哥出手也太重了,这些瘀伤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化清。

坐着的夏玉言垂下眼帘,看着chiluo的身子上布着的大大小小淤血,擦伤,心忖:这些伤又那止是你的三哥弄出来的

玉言,其实大哥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坏。步子棠何等聪明,立刻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夏玉言没有回答,他当然不是认为拓跋虎魂不坏,不作声只是不想令步子棠难堪而巳。

知道吗那天就是大哥把昏迷不醒的你抱回来的。

听到步子云的话,夏玉言这才知道原来当天是拓跋虎魂把他抱回来的,自然有点讶异,步子棠见他眼中光芒闪动,知道已经引起他的兴趣,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得意地笑一笑,同时,一双丹凤三角眼轻轻挑起,状似顾忌地向外面看了一眼,压着声音对夏玉言说。

那时候,我正好到此,只看见杜南按着流血的头坐在地上叫痛,之后,大哥就抱着你匆匆走进来了。当时他的右手正在流血,血由外面一直流进屋里,我登时大吓一跳,但是,他不许我为他包扎,只吆喝着要我先看看你的情况。

拓跋虎魂的心肠有这么好吗夏玉言当然不信,抿着唇,不自觉地摇摇头。

步子棠知道说不动他,立刻加一把劲,其实你只不过是因为体虚力弱才昏厥过去,并不要紧,反而大哥右手受的刀伤已经深得见骨了,非抢救不可,不过,他依然要我先救你,待我把你上下察看一遍,保证并无大碍,他才让我为他下针包扎。可怜他的脸色都发白了,因为失血过多,连站也站得不稳。

与我无关。夏玉言冷冷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心想:子棠为人虽好,在这事上却难免偏向他的义兄,有失公道,受害者是他,而非拓跋虎魂,可怜这个词语怎能用在加害者身上

因为救你,大哥的右手伤得很重,而且这几天。他连一步也没有踏进来,为的也只不过是你的一句话,大哥的性子向来张狂,我可没见他迁就过什么。

夏玉言听得实在厌了,便把眸子阖上,轻声说:子棠,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见他一脸不想再听下去的样子,步子棠亦很识趣,拂一拂衣摆站起来,直至走到门边,忽然停下来,回过头,轻声说。

玉言,我与大哥结拜已经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对谁这么好过。

说罢,便走了出去。

但是他的话已经传入夏玉言耳中了,他垂下的眼睫抖一抖,眉心轻轻地蹙起来。

是日下午,一股饭香传来,唤醒辘辘饥肠,夏玉言把眼一睁,正好看见拓跋虎魂用漆木托盘捧着两份饭菜走进来。

几天来为他送饭的都是步子棠,见他突然走进来,夏玉言不由得绷紧身躯。

四弟出去了,小杜不肯进来。拓跋虎魂知道他紧张,冷冷地说了一句,把他的那份饭菜放在床上后,便捧着自己的一份走向房中的方桌。

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在解释吗夏玉言暗暗诧异。

拓跋虎魂回头一看,见他没有动手,眉心蹙起来,你快吃完,让我把碗箸收起来。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夏玉言,径自拿起竹箸用膳,他的右手受伤未愈,只能用左手挟着竹箸,剌着碟中的一块东坡肉。震动着手腕送入口中。

看见他笨拙的动作,夏玉言脑海中不由得浮起步子棠早上对他说的话,还有当日拓跋虎魂为救他,用手握着刀锋,血流如注的情景,他到底心软,一时冲动下,忍不住叫了一声:你

声音刚吐出口,夏玉言便后悔了,但见拓跋虎魂已经停下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再不情愿,也只得把话说下去,要我帮你吗

拓跋虎魂就是等他说这一句话,当下便捧起饭菜走到床边坐下。

呆呆地看着放在面前的饭菜,再看一看拓跋虎魂脸上似笑非笑的脸色,夏玉言明白眼前的形势已是骑虎难下,只得蹙着柳眉,把竹箸和汤匙从拓跋虎魂手中接过来。

舀一匙白饭,再在饭上放上分成小块的肉片,送到拓跋虎魂唇边。

拓跋虎魂没有立刻张开口,飞扬剑眉下的一双虎目定定地看着他的手,还痛吗

知道拓跋虎魂指的是他手上的擦伤,

割伤,夏玉言垂下睫扇,轻轻地答一句。

还好。

他双手受的本来就只是皮肉之伤,再加上这几天来步子棠为他用上最好的伤药,伤处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红色痕迹。

看着他双手上未褪的粉红色伤痕,拓跋虎魂本来想伸手抚摸,左手伸到半空,夏玉言的肩头已抖了一抖。

拓跋虎魂看见了,忽然想起几天前他说过的狠话,指尖一僵,又收回来,眉角一挑,冷着低沉的嗓子说:你放心我暂时没有逼死你的兴趣,别将我拓跋虎魂看得太低,我若要再对你做什么,也必要你甘心情愿

言下之意,竟是狂妄至极,夏玉言听到他的话,虽觉可笑,但同时亦稍觉安心,既然拓跋虎魂要他甘心情愿的顺从,那在短期内应该就不会对他用强了。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随之凝滞,半晌后,夏玉言抿着唇,把拿着汤匙的手举得更高。

拓跋虎魂合作地张开口,把饭菜一口一口的吃光了,眼睛却不时向夏玉言身上飘去。他坐在床头,背后靠着半旧的青色撒花软垫,被子只盖到腰际,露出chiluo的上身,雪白的肌肤上散步着未散的瘀伤,肩头圆润,没有束起的长发沿着修长的脖子散落,尖尖的发尾在两颗淡粉红色的珠子旁边飘摇。美景如画,拓跋虎魂自然管不住一双眼睛,不单止他,夏玉言亦显得心不在焉,凤眼穿过寝室中唯一的一扇小小木窗不住向外面盼去。

窗外,秋风飒飒,金桂飘香,几匹马被绑在桂花树下,垂头吃草。

温和的眸子不知不觉地明亮起来,写满期待。拓跋虎魂察觉到他的神色,一抹精光在眼中飞快闪过。

玉言,早隔日早上,夏玉言醒过来,刚抹过脸,步子棠就兴冲冲地走进来,你看我拿了什么给你

是看着他手上拿着的衣饰,夏玉言眯起眼,一个令他怀疑又不敢置信的念头在脑海中冉冉升起。

你喜欢哪一件步子棠玉脸含笑,将衣物一件件展开。

夏玉言满心疑惑,只说:都很好看。

那就由我为你做主吧步子棠挑出一件圆领青底,左右开衩,缘以银边的长袍,对夏玉言说:我帮你穿上吧。

子棠这些衣服夏玉言迟疑,当初,拓跋虎魂为了狎玩他,将他的衣服都脱光,把他丢在床上,令他只能以棉被蔽身,这件事固然令他羞耻,步子棠为人温柔,看不过眼想要帮他,他固然高兴,但若为此而连累步子棠,他实在心中不安。

玉言,你误会了步子棠看见他的脸色,立刻就明白过来,吃吃地笑了两声,说:这些衣服是大哥吩咐我拿进来的,他嫌你本来的衣服衣料不好,昨天,特意骑快马赶到城中买这新衣服回来。

他夏玉言更不可置信了,眸子瞪得浑圆。

对就是他步子棠肯定地点点头,伸手扶着夏玉言坐在床边,先拿过雪白的亵衣为他穿上。

请让我自己穿。夏玉言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拒绝步子棠的帮忙。他双腿虽然不能动,但双手可以,穿衣服这种小事,他应付得了。

那好吧若有问题就叫我。步子棠不放心地嘱咐一声,当下转身,背对着他,伫立一旁。

夏玉言先把亵衣亵裤穿好,接着罩上长袍,只有弯身套上鞋袜的时候,显得有点儿狼狈,但很快就成功了。

得知他穿着整齐后,步子棠才回过头来。

总觉得好像差点什么沉吟着,围着夏玉言走了一圈,他醒悟过来,伸手把夏玉言的长发在头顶盘起,将插着自己发髻的银钗抽出来,横贯其中。

这样就好看多了。满意地点点头,外面就传来拓跋虎魂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四弟,好了吗

早就好了大哥,你快进来看看玉言穿上你挑选的衣裳,就像个翩翩公子我现在才知道,大哥的眼光到底有多好

步子棠高声说着,拓跋虎魂已迫不及待地走进来,见到坐在床边的夏玉言时,脚步一顿。

那确是好看

色泽淡雅的长袍合身地穿在修长的身子上,乌亮的发丝中银钗斜插,形成一个松散的发髻,长发伏贴地随着白皙的脸颊泄下,五官虽非绝美,却满溢文人的秀气,还有,最令拓跋虎魂心动的温柔。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玉言,青绿的眼瞳内光芒熠熠,炙热如火,夏玉言不由得红着脸,把头别过一旁。拓跋虎魂察觉了忙不迭收敛心神,端出冷静的神色,伸出手,对夏玉言说:今天天气很好,想不想到外面去

他的提议,对一个已经被困多天的人面言,实在是极大的诱惑,夏玉言不由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他伸出的一双手。

到外面去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若不先握上他的手,根本无法达成。

夏玉言轻轻地扬起眼,打量站在他眼前的拓跋虎魂,他长得很高大,身材健硕得即使在衣服的包裹下亦能清楚看见肌肉的纹理,他长得亦很英挺,五官锋利,唇明显太薄,薄得令人想起利剑的锋刀。

他在笑,微微地勾起唇角,装出友善的笑容,但是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眼却早已将他出卖,青绿的眼瞳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锐气与傲慢那是胜券在握的眼神。

外面有蓝天白云,有清爽的秋风,还有金黄的桂花飘香,这样的诱惑有谁能够抗拒得了喉头上下咽动着,夏玉言缓慢地把右手伸出去即使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至少,请让他呼吸一口自由的气息。

看着他的手缓缓举起,拓跋虎魂的唇角勾得更高,亦笑得更得意了。要他屈服,不过如此

白皙的指尖在碰到拓跋虎魂的手掌前,忽然抖一抖,之后,飞快地向后缩起来。

你看见他的动作,拓跋虎魂霎时怔忡。

夏玉言没有说话,只把头偏向一旁,看着墙壁,牙齿紧紧咬着唇。可耻若非看到拓跋虎魂那抹自以为是的笑容,他已经屈服了。暗暗责备自己的同时,牙齿将唇咬得更紧,唇瓣白透,一点血丝渗出来。

别咬拓跋虎魂眉头一皱,伸手便去捏他的下巴,夏玉言反射性地扬手,啪的一声,恰恰打中他的手背。

拓跋虎魂的脸色登时沉下,左手攥成拳头,指骨响个不停,步子棠见势头不对,忙不迭踏前两步,从旁把他拉住,大哥,玉言只是一时不小心,你别怪他

哼拓跋虎魂不语,一双虎目冷冷地瞪着夏玉言,步子棠只得转向夏玉言说:玉言,大哥只是一番好意,你快向他道歉吧

虎日熠熠、寒光似箭,夏玉言明明已经怕得浑身颤抖,偏偏紧咬着唇,半个字也不肯吐出来。

瞪着他半晌,拓跋虎魂的火气反而渐渐地收敛下来,这人看似软弱,其实倔强。他不是早已经领教过吗亦正因如此,征服的yuwang才更加高涨。

勾唇冷笑,拓跋虎魂转身便走,临行前,对步子棠说:四弟,把轮椅推进来,让他出去舒口气。

见他转身,夏玉言绷紧的神经倏然松懈,身子酥软下来,这才察觉到冷汗已湿透肩背,正想伸手去抹,就听见拓跋虎魂的话。他登时一怔,抬起头来,却见拓跋虎魂远远走去了。

步子棠牵起他的手,为他高兴,夏玉言却笑不出来,心里只想起一句俗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无论拓跋虎魂立心为何,能够到屋外舒展筋骨,到底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夏玉言终于忍不住微微一笑,灿烂如花初绽,却不知这一笑早已落入驻足窗外窥视的拓跋虎魂眼中,他同样笑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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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坐树下,仰望天高云轻,清凉秋风吹过,卷起落花缤纷,夏玉言举起掌心承接,朵朵金桂落在白皙的掌心,沾得满手清香,当风再次吹起,桂花落地,璀璨如同洒金。

蓝天白云,满地金黄,不远处,马儿踱步吃草,其他人都到山上狩猎去了,只留下七、八名汉子围在水井旁赤膊嬉闹,夏玉言远远看着,露出会心微笑。

金风玉露的时节,难得悠扬闲暇的心情,唯一令他不自在的是从左边传来的目光。

拓跋虎魂就坐在左边的一块石头上,夏玉言在树下坐了多久,他就看着他多久,眼神炯炯,虽然无形无迹,却令夏玉言觉得浑身不自在,拓跋虎魂的眼神并不冷,也不锐利,只似一团烈火,把夏玉言紧紧包裹。

身子渐渐滚烫起来,夏玉言不安地抱着肩,咬着唇,满怀忐忑。

突然的退让,突然的示好,突然的注视。没有什么比被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窥觊更加可怕,他甚至不明白拓跋虎魂还想对他做什么

夏玉言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或者他应该直接问清楚,至少省得心烦

指尖放到轮椅的两个轮子上,想动,却忽然怯懦起来。

扬起眼帘,悄悄地向拓跋虎魂盼去,窥探的视线被立刻发现,拓跋虎魂还朝着他灿唇而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

居心不良居心不良在心中连连念着,夏玉言更加胆怯忖道:还是不要问吧太可怕了犹疑挣扎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夏玉言应声抬头,只见两个人从小路遥遥地走过来,渐渐接近。

在井旁嬉闹的汉子都停下手来,用警惕的眼神瞪着来人。夏玉言定一定神后,便将他们认出来了。

牛大叔,小牛,你们为什么会来推着轮椅,夏玉言惊讶不已地迎上去

几天都不见你在村里出现,私塾也突然休课,我有点儿担心,所以带着小牛过来看看。夏夫子,你没有事吧牛大叔边说,边环顾四周的陌生人,接着,压下声音问:夏夫子,他们都是什么人

夏玉言还未回答,拓跋虎魂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我是玉言的表兄,是个商人,近日路过此地,故前来探望,其他人都是我的伙计。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拓跋虎魂已经走到他的身旁,牛大叔,抬眼,只见他的五官锋利,双眼不同寻常,竟是青绿色的,而且眼神凶悍,浑身散出一股慑人的气息,仔细打量过后,牛大叔反而更加疑惑。

夏夫子,他真是你的表兄

他夏玉言抬起头,欲言又止,他心中明白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需用尽方法明示暗示,令牛大叔他们知道他正受到威迫,囚禁。

在心中急急盘算,眼神流转不定之际,惊见本来在井旁嬉闹的汉子已经从后围过来,目露凶光,有些甚至已经把手按在大刀的刀柄上。

拓跋虎魂弯下腰,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听到的,既轻柔又阴森的语气,玉言,你有什么话想说直接说出来吧我完全不会介意

威胁的意味呼之欲出,夏玉言白皙的喉头不安地上下滑动,拓跋虎魂正在提醒他,若他稍有异动,只消一个指令,一抹眼色,牛大叔与小牛便将身首异处。

夏玉言的脸色刷地发白,牛大叔虽然听不到拓跋虎魂说的话,但观其神色,心知有异,当下,便向儿子打个眼色,一同把手探向腰间,拔出猎刀。

大哥。围在他们身后的汉子也把刀柄握紧,同时向拓跋虎魂看去,只待他一声令下,杀人灭口

眼前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夏玉言脸色青白,满心忐忑不安,拓跋虎魂他们人多势众,个个剽悍壮硕,若拔出刀来,莫说只有牛大叔与小牛两人,即使村子里的壮丁加起来,只怕也难以一拼。

偏头斜看,正见拓跋虎魂唇角带笑,勾起一抹无形杀机,挣扎不已的夏玉言,终于下定决心,咬一咬牙,之后,开口说:牛大叔,他当然是我的表兄。

夏夫子,既然他是你的表兄,为什么我没有见过牛大叔依然怀疑。

他是我娘亲的小妹所出,只不过小姨在我年幼的时候就搬走了,而他一直在外面经商,多年来第一次回乡,所以你不认得他是理所当然。脸上勾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夏玉言仔细解说,只望将他俩尽快打发离开,以免牵累无辜。

原来如此牛大叔这才点点头,把猎刀插回腰间。

见夏玉言如此识趣,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拓跋虎魂满意不已,向站在后面的汉子点点头,示意他们散开,不必再戒备。

事情至此,本已告一段落,谁知一直安静地站在牛大叔身后,看着拓跋虎魂的眼神充满好奇的小牛忽然开口说:爹,你看见吗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和那天我用箭射中的老虎的眼睛很相似。

此言一出,拓跋虎魂的脸色立刻就沉下去了,背上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提醒他,就是这个黝黑的小子对他射出箭。

见他眼中杀意大盛,夏玉言心中一慌,竟主动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不要

神色声音焦惶不安,拓跋虎魂斜眼看去,见夏玉言眼中满是乞求,手把他的右手抓得生痛,指尖不安地颤抖着。

拓跋虎魂的心情瞬间大好,抬头,对牛大叔说:你们还有什么事若没有,就走吧

言下,竟是明刀明枪地下逐客令了,牛大叔搔搔头,想:夏夫子的亲戚真是难以相处暗暗嘀咕片刻,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向夏玉言说一声,便领着儿子离开。

见他俩全身而退,夏玉言浑身一松,却见拓跋虎魂正以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还把他的右手紧紧抓着。

慌慌张张地缩手,却被他飞快抓住。

不是说我不可以碰你吗那为什么你要碰我利落反手,将夏玉言柔滑的手提在掌心,拓跋虎魂轻佻调笑。

放手夏玉言用力地把手抽回来,拓跋虎魂哪里肯放手,只笑着说:急什么我很大方,不介意让你再摸一会。

他的右手因为受到刀伤,用白布包扎着,虽然只能用上三分真力,却足以将夏玉言的手抓得不能动弹。

你夏玉言又羞又急,脸红耳赤,不知从何生出一股狠劲,五指在他的掌心使劲一捏。

拓跋虎魂痛得眉头一蹙,手不自觉松开了,夏玉言借此良机,飞快地把手缩起来,收到身后,暗暗得意之际,却看见拓跋虎魂脸色微白,左手捧着右手,微微颤抖。

眼见淡淡红晕从布带渗出,夏玉言立时明白过来,脸色泛白,咬着唇,无措地看着他。

拓跋虎魂没有斥骂他,用左手拉开布带上的小结,将布带解开。用针缝起的伤口没有裂开,却渗出少许鲜血,拓跋虎魂皱着眉头,将鲜血随手抹了便作罢。

哪有人这样处理伤口的夏玉言见了,两叶柳眉蹙得紧紧,拼命忍耐着不去理会他。

心中焦躁之际,一匹踱步中的马儿走近夏玉言,弯下脖子,用乌黑浑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啊夏玉言惊喜得叫了一声,大着胆子伸手摸它的脸,棕色的皮肤非常光滑,触感结实而充满弹性,夏玉言大觉新奇,掌心在它的脸上来回轻摸,马儿也显得很高兴,亲雪地用鼻子蹭他的脸。

柔软的马鬃沿着光滑的脖子滑下,在夏玉言的脖子处搔着,他痒得吃吃笑起,拓跋虎魂在旁边看着片刻,忽然开口问:想不想骑马

低沉沙哑的嗓音令夏玉言回过神来,抬头。用警戒的眼神看向拓跋虎魂。

想不想骑马拓跋虎魂耐心地将话重复一遍,神色是一片平淡,夏玉言见他不似另有居心,戒备随之松懈,迟疑片刻后,轻轻地摇摇头。

不必。瘸子骑马未免可笑

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夏玉言眼神黯然,拓跋虎魂看见他的眼神,挑起眉头,弯身,不发一言地用单手将夏玉言从轮椅上抱起。

你做什么夏玉言自然吃惊,厉声质问,拓跋虎魂没有回答,右手揽着他的腰,同时左手在马背上一按,

已利落地翻身上马。

双足同时一蹬,马儿仰天长嘶,如一支箭地飞掠而去。

风在耳边呼呼掠过,刮得脸颊生痛,柔软的头发随风飞扬,高木绿丛在眼中成为一条又一条的横线,首次骑马的夏玉言又惊又喜,双手不自觉地将拓跋虎魂抓紧了,眼眸半敛,享受马背奔腾带来的刺激。

一番奔驰,已至山脚,拓跋虎魂渐渐收紧缰绳,着马儿收步缓行,地上是金黄落花,小鸟在枝头啾啾跳跃,桂香云外飘送,令人心旷神怡。

醉心美景之中,放目游看,心境随之宁静。不安、警戒、厌恶,都被暂时抛诸脑后。

侧坐马背,背软软地靠着拓跋虎魂的右臂,夏玉言脸上的神色尽入拓跋虎魂眼中,见其神色欣然柔软,拓跋虎魂的唇角不由得噙起一抹笑意。

到溪边坐一会,好吗

顺着他的指头看去,是一条蜿蜒小溪,流水淙淙,景致极美,夏玉言其实也想在溪边小坐,但看一看身后的拓跋虎魂,便不由得迟疑起来。

拓跋虎魂知道他的迟疑,当先下马,接着,伸手环着夏玉言的腰,将他抱下。

不要放开我夏玉言大吓一跳,用手槌打拓跋虎魂的胸口,拓跋虎魂毫不在意,霸道地将他抱得更紧,一直走到溪边的大石旁,才把他放下来。

你看这里风景多美拓跋虎魂在溪边光滑的大石坐下,扬手随意指点。

坐在他身旁的夏玉言赌气地将头别过一旁,不去看他,拓跋虎魂拍一拍他的肩膀,笑说:别小气你是读书人,应该胸襟广阔,有容人之量。

厚脸皮夏玉言翻一翻白眼,在心中暗骂。

不经意之间,眼波流转,但见溪水清冽,在日光照耀下足可见底,几片飘萍逐水而流,意境悠远。夏玉言心中一动,怨愤不由熄灭,灵思宁静,神色渐渐柔和,静看溪水湍流不息,专心得连拓跋虎魂悄悄地伸出左手,拥着他的肩头,他也没有察觉。

悠然静心,时光渐逝,竟不觉日之将落,直到夕阳斜照,夏玉言总算稍稍回过神来,偏头一看,恰恰与拓跋虎魂的眼神在半空碰上。

非是熠熠凶悍,而是柔和深邃,那橙黄的余晖照在头脸,为他锐利的五官添上温柔,被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夏玉言的心突然怦怦、怦怦地剧跳起来。

白皙的脸颊突然浮起两朵红云,拓跋虎魂看得一清二楚,在心中暗暗自满,举起右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

你脸红了,在想什么该不是现在才发现我很英俊吧

没有夏玉一言矢口否认,眸子闪烁回避之际,不经意地看见拓跋虎魂的右手手心。

一道丑陋有若蜈蚣的伤痕从虎口划过,直至尾指下方作结。看着上面扭曲的缝线,夏玉言的心难受地紧紧收缩。

那天为什么要救我仁慈心软似乎是夏玉言的天性,这时候,他就只想到拓跋虎魂对他的恩,没有记着拓跋虎魂对他的坏。

拓跋虎魂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那你又为什么要关心我

夏玉言顿时哑然。因为感激他在自己自尽时徒手将刀抓住因为他最近对自己很好还是因为他刚才放过牛大叔和小牛

抬头,看着拓跋虎魂,夏玉言想:或者,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恨过拓跋虎魂。

他从来不是记恨的人,昨天与人争执,气得脸红耳赤,今天早上起床,可能已经忘记得干干净净,反而觉得昨天表现得太过冲动,而感到不安。

夏玉言也知道这种个性很容易受人欺侮,无奈天性如此,难以矫饰,只得轻轻叹一口气,生而为人,自然应该关爱他人,而且,若非救我,你的手不会受伤,我关心你,是理所当然。

他的声音温柔如玉,拓跋虎魂静静倾听,同时垂下眼角,看着夏玉言脸上无奈而柔和的神色,心中无法抑制地升起喜欢之情。

夏玉言既非他向来爱好的丰满艳丽的女子,也非俊俏得令人一见倾心,但是,却能带给他一分奇妙的感触。

温柔,仁慈,善良都是在刀口舔血的他,内心深处所渴求的。

拓跋虎魂的心剧烈跳动着。他要他想要得到夏玉言带着他,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得到夏玉言的心更加坚决,脸上却不露分毫,朝夏玉言勾起一抹笑容,说:你的心肠倒好

夏玉言的脸颊微微泛红,凤眼轻扬,与其相看。夕照柔和,气氛平和宁静,在这样的气氛驱使下,夏玉言心中堆积着的无数问题,似乎都可以在此时尽数提出。

你到底是什么人

虎人。相传自天地初开之时,虎神与一位人类少女相恋,为了避开世人的眼光,他们定居遥远的东北地带,他们的后代就是虎人,介乎人虎之间,可以变身为虎,化身为人。

拓跋虎魂的嗓音悠悠,道出自身来历根源,夏玉言听着,隐隐约约记起小时候读过的搜异志中,好像有此记载,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夏玉言再次提问,心中好奇,既居于东北,拓跋虎魂为何会来到这里

因为拓跋虎魂难得迟疑,半晌后,才答,因为东北难以务农,而且虎人族的女子容易夭折,所以每年秋天,我都会带着族人,到不同的村庄,县城,抢掠物资和女人。

他向来凶悍勇武,可笑这时竟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边说,边小心打量夏玉言的神色。料想不到的是,夏玉言听到他的话,竟只是点点头唔了一声。

不感惊讶拓跋虎魂大是诧异,从来没想到夏玉言的接受能力竟是如此之高。

夏玉言摇摇头,没有说话,心想:你们是以何为生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举止行为溢于言表,哪里骗得了人沉思片刻,夏玉言咬一咬唇,提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什么时后离开

等我的二弟到来,我们就会离开。

听到拓跋虎魂的回答,夏玉言登时松一口气,拓跋虎魂看得清楚明白,冷哼一声,倏忽翻身,将夏玉言压在身下,说出但书:不过,我不打算留下你。

是什么意思被他压得只能紧贴大石躺着,夏玉言脸色微白。不打算留下该不是想杀人灭口吧

见他害怕了,拓跋虎魂刻意用一种更加阴森冰冷的语气说:虎人族中有一个习俗,知道我们秘密的人,只有两种处置方法。一是杀死,二是带走,你希望我选哪一种

他这样说,是存心吓唬夏玉言,谁知夏玉言虽然脸色都白得像纸,连指尖也在抖着,却忽然用力攥一攥拳头,说:我不走。

只是一句话,已用尽他全身力气,说完后,浑身发软,冷汗沿着脖子滑下背脊。

拓跋虎魂勃然盛怒,却在看见夏玉言抖颤的眼睫时,冷静下来。浓密如扇的睫毛在刷白的脸上落下抖动的阴影,冷汗亦已湿透额角,明明怕得厉害,却还要逞强充好汉。拓跋虎魂仔细看着,心中不无佩服。

举起右手,中指指尖抵着夏玉言洁白的喉结,拓跋虎魂用冷冷的语气说:知道吗像你这样的文弱书生,只要我想,用一根指头就可以弄死你

夏玉言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扬起眼帘,迎着他的眼,咬牙切齿的说: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

哈还懂得骂人呢拓跋虎魂冷笑一声,只见稍稍用力往夏玉言的喉头压下去。

身躯战栗着,喉头一点传来火辣辣的痛,以为要被刺穿时,拓跋虎魂的手忽然从他颈边错开。

手伸到石缝与泥土之间,采下一朵雏菊,递到夏玉言面前,拿着

夏玉言霎时呆滞,哪里懂得伸手去接

拓跋虎魂不耐烦的压下眉头,把花塞到夏玉言右手。顺势抓着他的手腕,将他从石上拉起来,该回去了

夏玉言没有作声,只是呆呆的看着手上的花

拓跋虎魂见此,纵容的笑一笑,把他抱起,往站在大树下的马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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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飞去夕烟寒,金风潇洒雁影归。在夕阳秋光之下,夏玉言将轮椅停在井边打水,几名在附近守着的汉子跑过来,自告奋勇要帮助他,却都被他婉拒了。

将木桶扔下井后绞动辘辘,沉重的水桶将轮椅坠得倾前,夏玉言的上身微微地贴在井边,像快要掉进井中似的。

拓跋虎魂远远看见了,大步跑过来,伸手将他扯回来,按着他的肩头,将他压在轮椅上,同时,蹙着眉头问:你在干什么

打水。一目了然的事,为什么要问左肩被他粗暴的动作按得生痛,夏玉言皱起眉头,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

你的手按得我很痛,请放开吧我还要打水沐浴。

为什么不叫人帮拓跋虎魂将手放开了,看着他,眉宇间满是不满。

我自己可以。弯长的柳眉轻轻蹙着,夏玉言想:这种惯常做的活儿,哪用别人帮忙拓跋虎魂不以为然地歪一歪唇角,冷声说:连走也走不了的废人,做得了什么

话未说完,他就知道自己的语气太恶劣了,果然,夏玉言的脸色立时刷白如雪,攥着拳头,深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我不是废人,虽然不便于行,但是我还有双手,可以料理自己的生活

料理生活该不是指做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还有用快要掉下井去的姿势打水吧拓跋虎魂在心中恶意地想,当然,他没有将话直接说出口,这几天来,在他刻意经营下,他与夏玉言的关系较之前好多了,他不想在此时功亏一篑。

总之,你给我坐着别动。冷言命令之际,手提着麻绳,臂膀一抖一收,满满的一桶水便从井中飞出,落到他的手上,提着满满的一桶水,拓跋虎魂回头,问:水已经打了,你要干什么

夏玉言有点迟疑,半晌后,才答:我想沐浴。

自从拓跋虎魂等人霸占他的房子后,一直都是由杜南或步子棠将热水捧到寝室里供他沐浴净身的,不过,自从他打昏杜南后,杜南一见到他就远远避开,而步子棠今天一早就不见人影,一直没有出现,所以,他才出来打水。

啊原来是打水沐浴拓跋虎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抬起头,左右张望片刻,接着,挥挥手将在远处树下与人聊天的杜南叫了过来。

将水桶递给杜南,低声吩咐几句后,拓跋虎魂推着夏玉言向屋里走去,边走边说:小杜把水烧好后,就会叫我们。还有,下次有什么事都叫别人做别自己做得满头大汗。

听到他的话,夏玉言只得点头。自从在溪边骑马回来后,拓跋虎魂变得更奇怪了,不时关心他,找借口亲近他。夏玉言不是笨蛋,早已发觉事情不寻常,却没有办法阻止。

面对野兽,固然要挣扎反抗,但当野兽披上人皮,他反而无措起来颦眉,满脑紊乱地想着的时候,拓跋虎魂已将他推到寝室里去。

在想什么

没有。夏玉言心不在焉地回答,抬头,正好看见桌上放着的青花白底瓷杯。

小小的杯中装着半满的水,一枝花浮在杯中。

是那天拓跋虎魂硬塞到他手上的小雏菊,已经枯了大半,花瓣都变得褐黄,夏玉言却没有把它丢掉。那么美丽的小花,被摘下来不到几天就枯萎了,他看在眼中不由得升起淡淡愁思。

愁思难掩,拓跋虎魂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也看见那朵枯萎的雏菊。

已经谢了,明天,我再采一朵给你。

不请不要。夏玉言连忙摇头,听到他的拒绝,拓跋虎魂不悦,拉长声音长长地哦了一声。

夏玉言知道他不高兴,轻轻地叹一口气。

花好好地长在泥里,何必把它摘下来,要它的命探长手,把花从杯里拿起来,用衣袖把上面沾着的水珠小心翼翼地抹干,之后,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本书,将花夹在书中。

一朵花而已。拓跋虎魂听见他的话,勾起嘴角,笑问,是不是读书人都有伤春悲秋的毛病

我不是伤春悲秋,只不过夏玉言意欲辩解,中途却迟疑起来,声音渐渐隐没下去。

只不过什么拓跋虎魂理所当然地追问起来。

只不过夏玉言犹疑半晌,咬一咬牙,把话接下去,只不过觉得花儿死得冤枉。拓跋虎魂,我是男人,花儿再美也动摇不了我的心,我只想你带着你的人尽快离开,别再扰乱我的生活。

他的性子温和淳厚,这几句话于他面言,语气已是极重,说出口后,他的心不停地跳着,眼角悄悄抬起,用不安的目光悄悄打量拓跋虎魂的脸色。

只见拓跋虎魂那张锋利挺拔的脸孔,表情僵硬,脸上铁青一片。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提起,放下,提起,再放下,最后,斗大的拳头重重落下。

喀啦啦巨大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拓跋虎魂怒极拂袖而去。

看着在眼前四分五裂的木桌,夏玉言自然胆颤心惊,与此同时亦松一口气。这样拓跋虎魂应该会死心吧暗暗想着,杜南正好走进来,看见裂成几份的木桌,不由得哗了一声。

明明没有做错事的夏玉言尴尬地垂下头去,幸好,杜南也没有多问,指挥两名汉子把碎裂的木桌搬走,之后,将一个大澡盆抬到寝室里。

这是看着他们将一个可供人坐在其中泡澡的大澡盆抬进来,夏玉言一愣。农家生活其实很朴实,往日,他沐浴,不过用两个小木盆,哪用得到这么大的澡盆。

是大哥吩咐的。大哥呢为什么不在杜南疑惑,左右张望起来。

他出去了。夏玉言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那我也不待了

杜南。眼见杜南转身便走,夏玉言连忙把他叫住,那天,我把你打昏了对不起。

啊不要紧,反正我皮粗肉厚,被你轻轻打一下头,死不了的杜南笑着搔搔头,看似毫不介怀。

对不起摇摇头,夏玉言再次道歉,神色诚恳。虽说是逼不得已,但是将杜南打得头破血流,到底是他理亏了。

他一再道歉,杜南反而惭愧起来,夏公子,我一点也没有生气,老实说,若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听说,那天大哥和三哥找到你时,你差不多已经爬到村子去了,这里离村子较远,即使是我,快步走,至少也要半炷香时间,想不到你竟然用两手爬去了,我实在佩服

说罢,还抱拳作揖,以示敬意。夏玉言也不知该用什么话回他,只得苦笑。人,当被逼到绝境,又有什么干不出来

默默无语,直至杜南退到外面去。夏玉言静坐片刻,开始脱下身上的衣物,直至衣物尽去,他伸手摸着澡盆,心中升起新的烦恼。

该怎么进去澡盆约至腰高,若是寻常人只消双腿一跨便是,但是他身负残疾,只能看着澡盆空着急。

若用手撑着盆边进去,只怕身子未撑起来,澡盆已先翻倒了,若要叫人进来帮忙,他又不愿。进退两难之际,寝室的布帘再次被用力揭开。拓跋虎魂脸无表情地提着一个小布包走进来。

看见去而复返的拓跋虎魂,夏玉言心头一颤,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抓起,遮掩chiluo的身躯。正将布包放在柜子上的拓跋虎魂见着,呶呶唇说:遮什么遮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有看过

夏玉言哪敢应他头垂得低低的,双手抓紧衣服,唯恐露出肌肤,勾起拓跋虎魂的妄念。

惧怕的表现看在拓跋虎魂眼里,换来一抹冷笑,他走上前,拉开夏玉言抓着衣服的手指,边说:你想沐浴吧我帮你

不夏玉言惊叫起来,手抓得更紧,拓跋虎魂扳着他的指头几次,也拉不开他的手,也不想真的把他弄伤,想一想后,改为伸手扯他抓着的衣物。布料受不了他一抓之力,清脆的布帛撕裂声立时响起。碎裂的布料像蝴蝶在半空飞舞,眼花缭乱。

夏玉言怔忡,直至拓跋虎魂将手放到他chiluo的肌肤上,他才回过神来。拓跋虎魂的手掌温热而粗糙,夏玉言浑身一颤,曾有过的受辱回忆浮现脑海,霎时,无法抑制的惧怕与愤怒同时跃上心头。

放开我伴随大叫响起的是清脆的耳光声,被掴中的与出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呆下来。

手举在半空,夏玉言瞪眼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出手打了拓跋虎魂。

颤颤抖抖,抬眼窥看,拓跋虎魂的左边脸被他打红了,怒发冲冠,两个斗大的拳头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凸现。

夏玉言心中害怕,白皙的喉头不安地上下滑动,指尖也在颤抖,一直僵硬地伫立着的拓跋虎魂忽然不吭一声地将他拦腰抱起来,粗暴地丢进澡盆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跌在水中,夏玉言连眼都睁不开了,双手慌乱地抓着盆边,勉强将头浮出水面。

咳咳咳将头伏在盆边,夏玉言被水呛得连连咳嗽,拓跋虎魂冷眼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伸手打开放在旁边柜子上的小布包,抓了一把。

紧握的拳头举在夏玉言头顶,五指张开,立时,花落如雨,尽撒在夏玉言头上、身上。瞪圆眸子,夏玉言呆看金黄的花雨落下,耳边是拓跋虎魂充满恶意的声音。

你要不要数一数,这里添了多少条冤枉的花魂

你夏玉言看着他英挺锋利的脸孔,霎时哑然。他断想不到,一个成年男人,竟如此孩子气,为了他一句话,跑到外面做这种傻事。

夏玉言愕然的同时,亦感好笑,轻轻摇头,扬起眼帘,惊见拓跋虎魂正在宽衣解带。

你想做什么夏玉言不由得惶惑起来,紧张地抓着盆边,将身子尽藏在水中。

勾起一抹冷笑,拓跋虎魂将衣物脱尽,露出一身横练肌肉,两肩上一道又一道漆黑虎纹,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展现野性的魅力。

沿着块状的腹肌往下看去,是一片浓密黑影,夏玉言不敢直视,把头别过一旁。

拓跋虎魂却毫不羞赧,大剌剌地跨进澡盆,双腿尽头的巨物摇晃着,就在夏玉言的鼻尖擦过。

双颊刷白,夏玉言拼命地往盆边靠去,将身子缩成一团。

躲什么拓跋虎魂一手把他捉住,扯到怀中。夏玉言自然不肯,手一扬便向拓跋虎魂打去,这次,拓跋虎魂早有准备,利落地把他的手腕抓住,扭到身后。

不放开我放开我夏玉言犹自挣扎不休,又叫又扭,拓跋虎魂烦躁起来,拾起丢在地上的衣带,一分为二,一段用来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后。另一段则捏成一团,塞入他口中。

唔唔唔唔口被塞满了,夏玉言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单音,拓跋虎魂将他的脸扳过来一看,只见双腮胀满,脸颊上浮起气怒的红潮,煞是动人

这种狼狈的样子真适合你或者,下次我应该用我的宝贝塞满你的小口。拓跋虎魂在他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接着,压着嗓子在他的耳边说:你最好别再动了,除非你想我再把你吊起来一次,不过,这次我说不定会将你吊在屋外,让大家也来欣赏你chiluo的身体。

他的语气并不特别森寒,却足以令夏玉言的脸色发青,只消想像到拓跋虎魂所说的情景,他就连再扭一下身子的勇气也消失了。

看着他倏忽血色尽退的脸孔,拓跋虎魂心中不无怜惜,伸出指头,轻轻抚过他颤抖的唇瓣,把声音柔下来,说:别怕玉言,我只是想帮你清洗身体。我答应过你,除非你心甘情愿,否则,我什么也不会做。只要你安静地乖乖听话,我就把塞在你嘴里的布团拿出来,好吗

说罢,他把嘴巴合上,只以炯炯虎目看着夏玉言,等待他的回答。

安静地乖乖听话夏玉言心中一阵悲哀,只觉自己在他眼中无异猪狗畜生,屈辱难受得浑身颤抖。

乖点点头,我就让你舒服一点。拓跋虎魂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细声细气地哄着他,哄猫哄狗的语气,完完

全全地把夏玉言心底里藏着的倔脾气勾起来,紧紧阖着眼,死活也不肯点下头去。

久久得不到回应,拓跋虎魂冷哼一声,正想让夏玉言看一看他的厉害手段,扬眉,却见那双细长的凤眼中,盈盈悲哀难过,甚至隐隐约约有泪光闪烁。

拓跋虎魂沉默下来,半晌后,伸手将布从他口中拉出来,抱歉

想不到拓跋虎魂竟然会向他道歉,夏玉言霎时一怔。

抱歉我太粗暴了拓跋虎魂见他没有反应,便放柔声音,将话再说一遍,夏玉言本来就是个心肠软、脾气好的人,听他软着嗓子向自己道歉,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熄了七分,咬一咬唇,看向盆边,幽幽地说:请放开我。

拓跋虎魂对他的性子早已了如指掌,这时,单听他的语气已知他心软了,登时便志得意满起来。

等我帮你洗干净,就放你。凑前,咬着夏玉言的耳朵呵气,夏玉言的耳朵立时红透,炽热的气息由耳朵吹进体内,浑身随之发烫。

你放开我现在夏玉言只觉浑身酥软,连声音也没气没力,拓跋虎魂在他额前亲一口,嬉皮笑脸地说:不行,我一定要帮你洗干净。

说罢,便将夏玉言面对面地抱坐腿上,让他背靠澡盆,两腿分开挂在盆边。

被摆弄的时候,夏玉言羞得阖上眸子,之后,又忍不住睁眼偷看,看见自己被他摆布成将s处全展露出来的耻辱姿态时,又羞得再次将眸子阖上。

为什么不看你这样子很好看呢见到他羞赧的神色,拓跋虎魂得意地勾唇角邪笑。

长长的发丝散开,顺着浑圆的双肩流泻入水,白皙双颊两朵红云艳丽,颦起的柳眉下浓密眼睫低垂紧闭,颤动不已,强忍羞耻。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胸膛不自然地挺起,色泽淡红的两颗ru珠就如冬日里枝头上的两朵寒红梅,于风雪飘摇中傲然屹立,迷倒世人。

身躯尽藏于清澈的热水中,修长苍白的双腿被挂高,大大分开,足尖无力地垂在盆外,就连双丘深处,最私密的秘地亦尽展在拓跋虎魂眼前。

不要看夏玉言抖着嗓子求饶,拓跋虎魂当然不肯,咽下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臀瓣深处。

淡红的花蕾在水中羞涩缩紧,煽情的情景令已经禁欲多天的拓跋虎魂倏忽热血沸腾,胯下的yuwang随之高挺。

只可惜他曾夸下海口,绝不再强迫夏玉言做那件事,只得蹙起剑眉,苦苦忍耐yuwang。

夏玉言亦察觉到有一件硬挺火热的异物顶在自己臀后,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吓得噤若寒蝉,连气也不敢大吸一口。

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沸腾的yuwang,拓跋虎魂用掌心掬起浮在水面的小花,贴在夏玉言身上roucuo起来。

双手同时在夏玉言瘦削的胸膛上左右roucuo,拓跋虎魂的力度非轻,脆弱的花儿一下子便碎了,流出淡黄的花汁,沿着白皙的肌肤滑下,融入热水里。

粗糙的手心在两颗淡红的ru珠上打转,rujian被搓得挺起,颜色变为鲜艳,而旁边的rulei则柔软如绵,如丝绸的触感吸着掌心,叫拓跋虎魂舍不得放手。

磨蹭多时,将两颗ru珠揉弄得通红肿胀,夏玉言也疼痛难受地吐出嗯嗯哼哼的闷声申吟,拓跋虎魂才不情不愿地放过两颗肿得像快要滴出血来的ru珠。

拿起布巾,打湿后,他开始为夏玉言擦拭身体,除了在双腿间前后花费太多时间,擦拭得太仔细外,他做得尚算认真。

将夏玉言浑身上下都擦拭干净后,他便抱着夏玉言从澡盆中起来。他将夏玉言放到床上,用干布巾将夏玉言身上的水珠擦干时,鼻尖忽然嗅到浓郁的花香。

拓跋虎魂翻身,将双脚跨在夏玉言躺着的身躯两侧,弯身,疑惑地用鼻子在夏玉言身上上下嗅着,寻找花香的来源,最终察觉花香扑鼻原来源自眼前的肌肤。

或者是刚用鲜花roucuo过的关系,那身花香浓郁甜美得叫人舍不得移开鼻子,拓跋虎魂闻着闻着,终于忍不住伸出舌头,舔弄起来。

夏玉言的肌肤本就白皙,因为刚才被泡过热水,又被用力roucuo过的关系,此时泛起一种介乎红与粉红之间的娇艳颜色,肌肤软薄得仿佛吹弹可破。拓跋虎魂膜拜似地用舌尖一寸一寸地滑过,在肌肤上留下润泽的水意,在灯火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片ym靡的亮光。

舌头沿着脖子、肩膀、胸膛、侧腹一直下滑,当舔弄到那双软绵无力的大腿尽头时,拓跋虎魂甚至用牙齿将软肉咬起来,用唇含着,用力xishun,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吻痕。

唔不留下吻痕的地方,像被无数簇小火烧着,烫热瘙痒,一直尽力忍住声音的夏玉言终于受不了地叫了出来,心中又羞又怕,浑身都在簌簌发抖。

拜托不要再这样,我觉得很难受

听见他的哀求声,拓跋虎魂勾起薄唇,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意,说:是难受,还是舒服

他伸出左手将平躺在床上的夏玉言上身抱起,让夏玉言可以清楚看着他用右手轻轻拨弄双腿间早已挺起渗出湿意的yuwang。

啊快感涌泉而起,夏玉言倒抽一口气,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拓跋虎魂笑一笑,伸手握住他的yuwang,正要揉弄,chuanxi着的夏玉言忽然睁开眼,看着他,用哀恸的语气说:你当真要逼死我

拓跋虎魂一愣,手不由得僵硬了。

我俩无仇无怨,我甚至在你身受重伤时救你一命,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如此折辱我浑身抖着,看着拓跋虎魂,夏玉言将话说得更清楚了。

我迎着那双溢满哀怨不平的凤眼,拓跋虎魂倏忽心虚起来,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是我就当我求你,你去找别人,找比我英俊的,比我俏丽的,请求你放过我夏玉言不惜苦苦乞求。他受够了只要能够摆脱这种屈辱的日子,即使要他趴在地上向拓跋虎魂叩头,他也愿意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拓跋虎魂咬紧牙关,回以两个字:不行

语气铿锵决绝,一下子将夏玉言最后的希望打碎,脸上的血色倏然尽去,他不自觉地晃着头。用一种轻细而歇斯底里的声音自言自语。

我明明是男人,你偏偏要逼我和你做那种苟且的事情。我不要,我宁愿死

拓跋虎魂听见了,冷酷地牵起唇角,说:那我就把那个女人杀了,为你陪葬

可以威胁夏玉言的方法,他早就想出来了,只不过一直忍耐着没有说出。

那个女人哪个女人满脑紊乱的夏玉言茫然地思索着,半晌后,才明白过来,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圆眸子,高叫:不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翠姬,她已经是他在世上唯一亲近的像家人一样重要的人。

别伤害她不要伤害她请不要,请不要

夏玉言拼命哀求,清秀的眉目都畏惧得扭曲了,看着他的样子,拓跋虎魂心中翻起万丈怒涛,一手扯起夏玉言的长发,用充满嘲弄的话发泄内心的怒火。

干嘛这样关心她像你这样的身体也想抱女人吗一个瘸子你想怎样和那个女人行房叫她骑在你身上扭腰摆臀吗

被粗暴地扯起的头皮痛得像要被撕裂,刻意屈辱挖苦的话,更叫夏玉言心如刀削,单薄的眼皮一阖一张,眼角渗出一滴泪珠。生平第一次,他疯狂地嘶叫起来。

让我死吧杀了我杀了我让我死吧

看着夏玉言狼狈凄惨的样子,拓跋虎魂心中的怒火竟渐渐冷却下来,虎目炯炯地凝视他片刻,拓跋虎魂用冷静的嗓音说:我喜欢你

浑身一震,夏玉言连身心的痛楚都忘记了,像听不明白他的话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话既然说出口了,一切都变得很轻易,拓跋虎魂连眉角也没有挑起一下,冷静地将话再次重复。

夏玉言不安地眨着眼睛,身子颤抖着,霎时间竟不懂得该说什么。多天来,拓跋虎魂对他抱持的心思,夏玉言多少猜到了,却在亲耳听到时感到迷惑怔忡,半晌后,才颤颤抖抖地说一句。

我我不是女人,我不要

拓跋虎魂也没有期待他会说出令自己满意的回答,听罢,猛然伸手将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扯。逼他从下向上地仰视自己,睑无表情地说。

你要不要,根本不重要你要乖乖地从了我,被我捧在手掌心疼爱怜惜,或者被脱光衣服,永远锁在床上做xingnu都随便你反正我要定你了

锋利的脸孔,此刻更冷酷得堪比刀锋,话中的霸道威吓令夏玉言惊骇地瞪圆凤眼,浑身震颤,就似落在虎口的小动物一样。

柳眉蹙紧,凤眸浑圆,透明的泪滴沾在脸颊,长发披散如瀑,chiluo玉白的身子冒出冷汗,浑身簌簌抖动,有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软弱无助的样子,看在拓跋虎魂眼中是那么的惹人心怜,他也不想将夏玉言迫得太紧,想一想后,便把嗓子柔下来。

傻子我有什么不好外貌、身材、财富、力量,我全都拥有,多少女人恨不得有我这样的夫婿。而且,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对情人,我可是很多情体贴的。夏玉言僵硬着身子,没有回应,拓跋虎魂不以为忤,接着说:在穷村子里做个穷夫子,根本不足以糊口。看你瘦得像支竹竿而且,那个女人已经不会再来了,你要每天吃自己做的那些难吃得要命的食物,花几个时辰做普通人可以轻易完成的家务,然后,孤零零地住在这间破屋里,直至老死玉言,只要从了我,你以后过的就是锦衣玉食,仆役成群的好日子

他的话坦荡直接,话中尽是chiluo裸的现实,夏玉言屏息地抿着唇,只有双肩不由自主地震颤着。

拓跋虎魂所说,正是他心中最害怕发生的事,拖着一双残腿渡过余生,无论生病、衰老,都要孤独面对。目光如炬地察视片刻,拓跋虎魂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他的弱点了,当下语气更温柔多情起来。

玉言,让我照顾你。我可以,我愿意。

比起强硬的威逼,更令夏玉言无法应对的其实是别人的温柔体贴,这时候听到拓跋虎魂的话,一时满脑紊乱。

无措地咬紧唇,他的眸光茫然,六神无主,拓跋虎魂知道他一时间大受刺激,必定心乱如麻,也不愿他太过伤神,便把绑着他双腕的衣带解开,为他穿上衣物,扶着他,让他重新在床上躺好,用棉被把他chiluo的身躯密密实实地裹好,接着,把嘴附在他的耳边说:我二弟的人马明天晚上就会到来会合,我们会立刻离开,明天早上,你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自己乖乖地收拾好,别要我用强,知道吗

语末,嗓音严厉起来,夏玉言身子一颤,在被下缩成一团,拓跋虎魂知道自己又把他吓怕了,怜惜地凑近,在他的耳畔、额角、唇边落下雨点似的轻吻。

轻吻多时,感到夏玉言的身子实在颤抖得太过厉害,他才不情愿地将夏玉言放开,坐起身来说:子棠应该回来了,我叫他进来陪你今晚,你好好地睡一觉,别胡思乱想。

他心知自己的手段用得重了,怕夏玉言会做出什么傻事,非得叫人进来守着,才能放心。与刚强霸道的外表毫不相同,自幼在刀口过活的拓跋虎魂内在缜密深沉,几句话软硬兼施,道尽厉害之处。

夏玉言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就连拓跋虎魂出去了也不知道,心里,脑里,像丝线一样,乱成一团。半晌后走来的的步子棠见他眉头深锁,神色憔悴,也没有浪费唇舌安慰他,只是默默地从药箱拿出一瓶香料,倒在油灯内点燃起来。

热力令薰香四散,在浓浓的香气中,夏玉言的脑海渐渐空白,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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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揉着昏沉沉的额头,在步子棠的帮助下靠着床头坐好,刚抹过脸,一阵迎亲的喜乐声与鞭炮声从远处隐隐约约地飘来。

夏玉言登时怔忡,蹙起柳眉,抬头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二十七日。

步子棠不在意地回答,把膳食放下后,便捧着洗脸盆转身离开。

九月二十七日九月二十七日在心中默念两遍,夏玉言的脸色随之黯然。

丝竹声渐渐飘远了,他的心思却早已沉沦在无边的神伤之中,默然垂首呆坐,久久无法回复。这一坐就是三个时辰,期间,步子棠进出多次,见他呆坐床头,连床边的饭菜也没有动,忍不住上前摇一摇他的肩膀。

夏玉言,你怎样了

夏玉言肩头一颤,抬起头来,一时间,像认不出步子棠一样,顿着半晌,才答:我没事

答完后,他再次失神,步子棠见状,忍不住挑起好看的眉头,问:大哥昨天对你示爱时到底说了什么竟把你吓成这样。

步子棠这么一说,倒把夏玉言的心事勾起来,他颦起眉心,轻声答:没有。

大哥向你示爱时,说话温柔吗,还是像平日一样粗声粗气步子棠满脸好奇地追问起来。

他没有告诉你吗夏玉言苦笑,心想:昨夜那样也算是示爱吗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令我好奇得很,玉言,不如你将他对你说的话,向我复述一遍。

步子棠笑着,顽皮地眨眨眼,但见明眸如珠,皓齿红唇,芳泽无加,一室像凭空添上无限春色。夏玉言不由得看得呆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若他要喜欢,也该喜欢像你这样的美男子,为什么要招惹我声音既是不解,亦是怨叹。他本身的长相也是清秀温文,但是若与步子棠的俊美相比,却难望其背。

傻子大哥从来不喜欢男人步子棠掩着唇,吃吃地笑起来,别说我自夸,由我十多岁开始,就有很多男人对我想入非非,不过,大哥从来没有,他只对丰胸美臀的火辣美人有兴趣

那为什么夏玉言更加迷茫了,弯长的柳眉蹙得紧紧的,在鼻梁上落下不少皱纹。

我想,是你的善良和温柔把他吸引了,他变成老虎时受伤,是你救了他,照顾他。

那只是巧合。若早知道他是个坏蛋,谁要救他夏玉言孩子气地噘起唇。

步子棠看见了,似笑非笑地问,那我问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会否再救他

夏玉言迟疑,半晌后,咬一咬唇,不情不愿地回答:会。幼承庭训,即使明知道会惹祸上身,他也无法见死不救。

这就是大哥喜欢你的原因了。步子棠笑说。

男人喜欢男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夏玉言微微地蹙起眉心。

情爱上的喜欢应该是合乎天道的,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生长在淳朴的农村里,夏玉言的心思亦被感染得淳厚纯真,龙阳之好,断袖分桃,这些违逆伦常的事,他从来连想也没有想过。

不觉得男人,女人都是人,为什么只准男人爱女人步子棠摆摆手,用不以为然的神色说,情爱本来就是浑然天成的,爱就是爱,我不觉得应该拘泥于男女之分。玉言,依我看来,你也不是守旧顽固的人,其实,你是否很讨厌大哥所以不肯接受他。

沉思半晌,夏玉言轻声答:我不讨厌他。

虽然拓跋虎魂囚禁他,对他轻薄无礼,但是拓跋虎魂也救过他,用心讨好他,严格来说,他并不讨厌拓跋虎魂,事实上,他从未讨厌过任何人。

他不讨厌拓跋虎魂,甚至对拓跋虎魂存在一定的好感。

野性的魅力,霸道的温柔,充满生命力的狂妄,都是令人羡慕、渴望的,不过,这样也不等于喜欢。

既然不讨厌他,那就随我们一起走吧步子棠自以为是的语调,令满腹烦恼的夏玉言也忍不住好笑地摇摇头。

不讨厌不等于我愿意跟随一个对我心怀不轨的男人远走他乡。

玉言,大哥虽然霸道,但是他对亲近、喜欢的人向来很好,你以后和他在一起,他绝不会亏待你塞外的天气虽然变幻莫测,但是我们生活的岩堡风光极好,而且仆役财宝,无一缺少,总比你身子不方便,又没有亲人照顾地住在这里好。步子棠巧舌如簧地说服他,顿一顿后,见他没有什么表情,便问:在这里,你是否有留恋不舍的事物

我夏玉言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爹娘已经仙去多年,翠姬出嫁后,与他再无关连,私塾根本难以营生,而且,即使私塾关门,学童亦可到邻村上课。一件一件地仔细思量,夏玉言发觉,此时此地,竟再无任何人事,值得他留恋不舍。

白皙温文的脸孔上笼着淡淡忧伤,他紧抿着淡红色的唇瓣,默然不语。

你也不必太过伤神,反正二哥未到,你再考虑一下吧。步子棠也不急着逼他,反而悠悠然地转变话题,你们的村子里今天有新娘出嫁,刚才,我和大哥、三哥一起去看热闹了,那名新娘蛾眉杏眼,粉妆艳靥,堪称绝色。三哥一直说要将她抢回去做新娘,可惜,大哥不准。

他也有去夏玉言心中一惊,忙不迭追问,他有说什么吗

有大哥好像说美虽美矣,不过,看着就觉得碍眼他还骂三哥没眼光呢说那名新娘子眼尖脸削,是福薄命薄之相

步子棠边说,边留意夏玉言的神色,他每说一句,就见夏玉言的脸色难看三分,到最后更是青白一片。

玉言,你怎样了步子棠一脸不知情地轻声关怀,俯视夏玉言头顶的眼神藏着淡淡的怜悯与微妙的嘲弄。放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夏玉言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好半晌后,他深深吸一口气,用勉强镇静下来的声音说:子棠,麻烦你叫你大哥进来。

好步子棠点点头,走了出去。

片刻后,当穿着紧身短衣、足踏鹿皮靴子、黑色镶金边披风的拓跋虎魂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时,夏玉言已坐到轮椅上,双手拿着他爹娘留下的遗物,放在床上展开的包袱布中。

你愿意随我离开拓跋虎魂大感惊喜,边说,边快步上前。

是。夏玉言用没有起伏的嗓音回答,也没有回头看他,垂着头,继续收拾。

玉言,这太好了拓跋虎魂兴奋得眉飞色舞,弯身从后抱着他的肩膀,在那柔软的鬓角处连吻数下,同时用铿锵的语气说: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你不用好好对我。我只要你答应永远不会伤害翠姬。夏玉言冷淡的声音像一盘冷水,当头泼向拓跋虎魂。

这话是什么意思飞扬的剑眉压下,拓跋虎魂脸上浮起不解之色。

夏玉言没有立即回答,用双手转动轮椅的木轮,面向拓跋虎魂,接着,伸手,由喉头开始,将青色长衫上的盘钮一颗又一颗地解开。看着他将长衫、亵衣一一解开,露出圆润的肩头,以及瘦削的胸膛,拓跋虎魂的眉心蹙得更紧,问:你干什么

ganni想干的事。夏玉言垂着头回答,指尖轻轻一拉,挂在手臂上的亵衣便落到地上去,白皙的上半身完全地裸露眼前。

我现在不想。拓跋虎魂看出事情有异,神色渐渐凝重下来。

装什么君子你不就是想干我吗我给你,我心甘情愿地给你吐出他从不会说的粗鄙话,在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夏玉言抬起头来,恨恨地瞪着拓跋虎魂。

弯长的柳叶眉扭曲,从来温柔好看的凤眼此刻光芒如箭,拓跋虎魂从未见他有这样怨恨愤懑的神色,竟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

你不必再唆使子棠来对我说那些威吓的话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伤害翠姬,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夏玉言边说,边用手拍打轮椅的椅柄,未束起的长发随动作飞散,神色激动得如疯如狂。

他受够了他受够了只不过是一具残破的身子,拓跋虎魂要就拿去吧别再逼他别再威胁要伤害他重视的人

至此,拓跋虎魂才听出个大概来。原来是四弟多事了

他没有费心为自己分辩,反而挑起眉头,冷淡地问:就只是这样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宁愿舍弃你一直努力维持的尊严与清白

她不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就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夏玉言尖声反驳,她是那么的美丽、温柔、贤淑、坚贞

她已经抛弃你,嫁给另一个男人。拓跋虎魂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陈述事实。

**去她的美丽去她的坚贞虽然外表冷硬如铁,拓跋虎魂内心,却正在震怒咆哮,若那个女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发誓,他必将她先奸后杀,挫骨扬灰

她没有舍弃我,是我,是我配不起她,所以赶走她。她不应该和我在一起,她应该过着被疼爱被照顾的生活,有一个健全的丈夫,她值得最好最好的只要她幸福,我就快乐

哼我看你根本就不爱她拓跋虎魂从鼻尖哼出一个单音,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希望她幸福,即使幸福不是由你给予,希望她快乐,即使快乐与你无关。夏玉言,你的爱就像孩童玩的家家酒一样,毫无激情。这样的爱,哪能称为爱

胡说八道猛然地,夏玉言将头仰得更高,下巴与脖子间形成紧绷而神经质的弧度,双眼瞪大如铃,恨恨地瞪着拓跋虎魂。

是否胡说,你心中该有定论。拓跋虎魂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嘴角,神色不屑。

我仿佛被说中心事,夏玉言霎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翠姬,翠姬,她就像他的家人,她的姐姐,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成为他的妻子,却非必然。他早就想过了,这样的爱情,或者真的不是爱情满怀心事地抿紧薄唇,裸露的上身在微寒的天气中簌簌发抖,拓跋虎魂看见,右手一抖,将披风解下来,披在他身上。

骤然披于肩头的暖意令夏玉言愕然,手不自觉地抓着黑底金边的披风,抬起头来,满是不解的眸子恰恰迎上拓跋虎魂绿光熠熠的双眼。

我的确很想要你,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拓跋虎魂一字一字地说着,脸上的神色是一片坦荡。这样占有为一个女人而献身的夏玉言,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骄傲拓跋虎魂在心中不满地想。

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漂亮的门面话,背地里却去伤害翠姬,她是无辜的

充满怀疑、猜度,毫无信任的话语神色,令拓跋虎魂震怒,双手攥成拳头,目光如箭地瞪着夏玉言好一会儿后,他沉着脸,将右手举起,指尖朝天。

我拓跋虎魂当天立誓,只要夏玉言不逃走、不自尽,我绝不会伤害那女人,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夏玉言,你满意没有

愤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仿佛从牙缝里进裂而出,阴森如同从十八层地狱而来的修罗恶鬼。

夏玉言心头发震,微微地把头垂下去,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几句话,竟迫得拓跋虎魂当天立誓。看见拓跋虎魂愤怒不平的神色时,他的心竟不由得内疚起来。

倒像是自己亏欠他了想着想着,夏玉言竟渐渐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柳叶似的眉头蹙起,浓密的睫扇低垂,掩饰眸中的惶惑不安。

拓跋虎魂却早看见了,忖度过后,他压下满腹怒气,用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沉着语气说:玉言,我也知道自己将你逼得太紧了。若你暂时不想随我一起离开,我可以再等几天才走。

他这番话说得甚有技巧,只说暂时、再等几天,但到最后,是留,还是走,始终由他掌握。

夏玉言虽然不笨,性子却是淳厚无邪,听到他的话,更觉内疚无措,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百感交杂。

拓跋虎魂自忖好话说尽,见夏玉言垂首无言,只道他还在怀疑不信,心中有气难吞,当下重哼一声,转身便走。及至房边,孟太平匆匆跑近,神色兴奋地嚷道。

大哥二哥的人马已经到了。

他们在哪里

就在村口外不远处,之前抢的物资与女人都收在附近的山洞里,不过,来报的兄弟说二哥因为另有要事,中途离队,没有前来

听到孟太平的话,拓跋虎魂立刻皱起眉头,问: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叫齐其他兄弟,一起去看看拓跋虎魂边说,边回头看向夏玉言,见他本来抬头看着自己,一发现自已看他,立刻便把眼垂下去了,简直就将他当成瘟疫一样

别妄想逃走否则,我把村子里的人都杀光拓跋虎魂恼恨地踩一踩脚。抛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随着拓跋虎魂带着人马离开,青竹小屋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下来。夏玉言的轮椅再次被收起来,拓跋虎魂没有留下人看守他,而他也没有逃跑的意图。若他的自由会牵连他人的安危,他甘愿放弃。

倚坐床头,秋虫吵闹的叫声从屋外传来,令心思更难以安宁,烦躁地用右手槌打床板,外面突然传来推门的声音,

玉言,你在房里吗

熟悉的声音令夏玉言浑身一震。同时,布帘被玉手揭开,走进来的人一身大红霞帔,凌乱的发髻下是一张蛾眉杏眼、娇艳如花的脸孔。

翠姬夏玉言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伸出双手去摸她的脸,你怎会来这里

玉言,我是来找你的。翠姬

握着他的手,顺势坐在床边。

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城里,怎会在此

入城前,我叫芬儿扮成我坐在轿内,我躲在路边,等轿子走远了,就偷偷地跑回来。翠姬淡淡说着,却叫夏玉言大大吃惊。

你跑出来为什么垂首看去,只见翠姬脚上穿着的那双绣着喜鹊的绢履满是泥沙,钉着珍珠的裙摆也被尖石割开不少破口,单看这些,就知道她一路跑来,有多匆忙、多狼狈了。

我我后悔了,我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才答应了婚事,其实我早就后悔了不过,爹娘一直叫人守着我,不准我出门,我好不容易才从新房偷跑出来,玉言,别再赶我走我们指腹为婚,由小时候开始我就决心要做你的妻子,我根本不想嫁给其他男人。

翠姬,你要离开立即离开夏玉言根本无心听她说话,只用焦惶的眼神从窗口不住往外面看去。

我不走玉言,我来找你,就是要表明我的决心,非君不嫁翠姬当然不肯离开,双手紧紧抓着夏玉言的手腕。

不行我不可以留你走立刻走

拓跋虎魂和他手下的人可能很快就会回来。夏玉言心知自己今天已经将他气得七窍生烟,若再被他看见翠姬,只怕翠姬的性命难保。

不你怎能赶我走你怎能如此狠心翠姬凄厉地质问着,双眸发红,泫然欲泣。

你误会了我夏玉言大感冤枉,但是,若要他将拓跋虎魂的事说出来,他又说不出口,只得咬一咬唇,无奈地摆摆手,说: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快走吧

不走不走不走翠姬连声大叫,忽然从罗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口中,之后,用双手捧着夏玉言的头,将唇压上他的唇。

唔夏玉言傻愣愣地瞪大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直至冰凉的液体被渡入口中。夏玉言大吃一惊,双臂猛然用力,将翠姬推开。

你让我喝了什么夏玉言神色慌张地用手压着喉咙,只觉液体流过喉头之际,带来一阵奇怪的炙热。用手抹过唇角,翠姬低垂着头,用又轻又细的声音答。

是昨夜娘亲给我的,听说可以增加夫妻间的情趣。

翠姬你竟然夏玉言一听,差点没有昏了过去。

玉言,我爱你我们今天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了。翠姬用害羞答答的表情,解下身上霞帔,走近床边。

不别过来夏玉言想逃,却逃不了,只能坐在床上,无措地用手一再将她推开。拉扯之间,一股热气从小腹散发,渐渐地他的脑袋模糊了,手也疲乏无力。

口干舌燥、满脸薰红地倒在床上,翠姬伸手,怜惜地轻抚他热得发烫的脸颊,轻声说:等我成为你的人,你就不可以再赶我走,即使爹娘来到也不能再分开我们。

不行快走快走,危险走走夏玉言热得脑海一片空白,迷迷糊糊间,只懂得呢喃着叫她快走。

玉言别赶我走,再也不让你赶我走

喃喃细语,翠姬玉手轻扬,将夏玉言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解下。青丝如水流泄,丰腴雪白的身躯在墙上落下摇晃不定的倒影,jiaochuan细细,芳香浓郁,连天上的月儿也羞得躲在云后,不敢露脸。

yunyu过后,夏玉言的神智渐渐清醒,扬起眼帘,看着躺在身旁、藕臂半露的翠姬,他轻轻叹一口气:你太傻了

不傻玉言,由今晚起,我们就可以相守一生了。翠姬红着双靥,轻轻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看见她的小女儿姿态,夏玉言心中偏偏没有半分欣喜。

翠姬对他的用心,他无法不感动,不过,刚才的肌肤之亲却绝非他心之所愿。

一直以来,他其实从未对翠姬抱过真正的欲念,旁人或许很奇怪,如此绝色丽人,怎可能引不起他的yuwang但是,于他而言,翠姬早就等同他最亲最亲的人,要与自己的亲人发生关系,那实在是太叫他难以接受。

而且,单是拓跋虎魂一人已令他满心烦扰了,那还有心情再招惹其他

想起拓跋虎魂,夏玉言不由得抬起眼角,用忧心忡忡的眼神向窗外看去,依然一片平静的黑夜令他的心神稍安。垂首,仔细思索过后,夏玉言咬一咬牙,摇醒在他怀中的翠姬。

翠姬,我们立刻收抬行李,一起离开吧

离开到哪里去翠姬揉一揉眼皮,不解地抬起头来。

夏玉言苦笑,答:若你夫家的人寻来,只怕会将我们这对奸夫dangfu送去浸猪笼。我们一定要在他们来到前,尽快收拾东西离开。

要逃避的何止翠姬的夫家,还有拓跋虎魂虽然轮椅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但既然翠姬在此,只要坐上收在仓库中的木头车,由她推车,说不定可以在拓跋虎魂回来前,成功逃走。

暗暗盘算,平伏已久的逃跑意欲再次高升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声响。

抬头看去,十数匹快马奔腾而至,当先那人伏鞍跃马,剑眉虎目,双眼神光熠熠,身后披风有如一朵金边的黑云飞扬舞动,气势慑人。

拓跋虎魂

夏玉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用力拉起身旁的翠姬,叫道:翠姬,快走快走

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会骑马来这里翠姬也看见有人来了,心中惊讶不已,慌慌张张地拾起抛在地上的衣裳穿上。

不别穿了快走夏玉言见她还在悠闲地穿衣物,心中急得像被火烧一样,倚在床头,伸长手臂连连推她几下,快走快走从厨房的窗子出去千万别给人看见了

言犹未休,门前的布帘已被用力揭起,刹那间,三个人都同时僵硬了,夏玉言的脸刷白无色,翠姬羞赧地尖叫一声,慌忙将散开的襟口拉紧。拓跋虎魂与村外的手下会合后,只带着一小队人匆匆赶回,就只为将夏玉言接走,断想不到会看见如斯光景。

锋利如刀的目光来回于两人之间,暧昧未散的qingyu气息令他立时明白过来。双拳攥紧,手背青筋尽现,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夏玉言,你的胆子真大,大得令我不敢置信

拳头重重地打在墙上,砰的一声,轰然响彻,屋子仿佛也随之动摇。

火光熊熊,人影幢幢,暗夜寒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也将女子惊惶的叫声远远传去。

四名汉子手持大刀,嬉皮笑脸地围着中央一名貌美女子,银光闪过,在女子的惊叫声中,刀锋轻轻划过华丽的霞帔,在单薄的衣料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破口。

泪水将秀靥尽湿,红衣底下雪白的肌肤渐渐裸裎,持刀汉子的呼吸声渐渐粗哑,其他负手围观的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发出卑琐的笑声。

看着从裂开的衣物缝隙中露出来的淡红吻痕,坐在太师椅中的拓跋虎魂,脸色越来越来铁青难看。

不要伤害她不要不要只披着白色外袍,披头散发,被扔在地上的夏玉言眼看翠姬被欺,着急地高声大叫。

叫得喉头发痛,也无人理会,夏玉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咬一咬牙后,用手爬前,拉住拓跋虎魂的裤角,求道:请你放过她,别伤害她别伤害她

拓跋虎魂垂首看去,见他清秀的脸孔上满是恳求乞怜的神色,甚至急得眼角有泪光闪烁,拓跋虎魂心中不是味儿,冷哼一声,把右脚抽回来。

放过她她是无辜的,我求你放过她夏玉言不肯放手,拼命抱着他的腿,指甲用力得几乎要把布料抓破,陷进肉里去。

拓跋虎魂被他抓得发痛,加之怒火攻心,一时气极,右脚用力一挥,便把他踢飞开去。

啊夏玉言惨叫一声,翻倒地上,用手抓着地上枯草,再次抬起头来时,唇角已流下一条血丝。

在踢他的同时,拓跋虎魂已经后悔了,只是收脚不及,这时见了他唇角上沾着的鲜血,忍不住便要上前把他扶起来,谁料身子刚刚晃动,夏玉言突然将头重重地往地上磕下去。

砰砰砰砰磕头声响连绵不绝,连同着翠姬嬉戏的汉子也纷纷停下手,呆呆地看着他。夏玉言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四周霎时寂静下来,只有头与草地撞击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

玉言,玉言翠姬哭着跑过去,见他满额满脸已披满鲜血。也跪下抱着他,不顾一切地叫道,别磕了别磕了有什么事,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剽悍的男人会抓着她和夏玉言,却知道自己心甘情愿与夏玉言死在一起。

翠姬夏玉言反手抱着她,抬头,再次向拓跋虎魂恳求,求求你放过她,她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你可以杀死我,你对我做什么也可以,请你不要伤害她

拓跋虎魂嫉火高烧,右手用力一捶,太师椅的椅柄便断开两截。

看见他脸上怒不可遏的神色,夏玉言心知难以善了,也不再恳求,咬一咬牙说。

若你要伤害她,就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孤注一掷,只赌拓跋虎魂到底有多在乎他

看着他高高仰起的脸上混合着怯懦而倔强的神色,拓跋虎魂的脸色阵红阵紫,心里有一种冲动上前把那女人先奸再杀,看夏玉言是不是真的敢死给他看

但在下一刻,理智就再次压过冲动。

不不行这个险他不能冒拓跋虎魂想着,勉强将血腥的杀意压下,心中的怒意却翻腾得更加厉害。

我可以放过她。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阴森得令人浑身打颤,夏玉言却听不出来,满脑子都被我可以放过她六个字塞满了。

真的他的衣袍、长发披散,血污沾满额头与唇角,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竟然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之色,就只因翠姬将有活命的机会,善良,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

不过拓跋虎魂刻意拉长声音,将夏玉言的心吊在半空后,才缓缓地说,你总不能要我白白放过她。

只要你放过她,只要你别杀她,我夏玉言一顿,半响后,才用干涩的声音将话接下去,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真的他越是如此,越叫拓跋虎魂愤恨难抑,怒极反笑,他把交叠的双腿分开,举起右手,中指往下一指,只要你在这里亲一口,我就放过她。

你夏玉言脸上的喜色倏然尽褪,气得浑身颤抖。

不肯拓跋虎魂登时觉得心中的乌气舒出大半,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抬头,朝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孟太平扬一扬手,三弟,你不是说想要那个女人吗我现在就把地给了你。

早就心猿意马的孟太平笑着立刻上前,一手便将翠姬从夏玉言身后扯出来。

不放开我玉言,玉言翠姬惊叫起来,在他手上拼命挣扎,并向夏玉言求救。梨花带雨,声声凄切,夏玉言欲救无从,茫然无助的眼神来回数次,最后,落在拓跋虎魂身上。

我我做

三弟,停手拓跋虎魂当即扬手叫停,孟太平虽不情愿,但也立刻停手,并用双臂把翠姬紧锁怀中,以防有变。

过来吧拓跋虎魂勾一勾指头,旁边两个人上前,架着夏玉言双臂,将他拉到拓跋虎魂脚边。拓跋虎魂把双脚分得更开,伸手把裤头拉下。

夏玉言抬起眼角,看一看他双腿间的物体,之后,浑身一颤,受惊似的把头垂下。拓跋虎魂等待半晌,见他始终僵硬着不肯动弹,便弯身,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别怕,只要将唇贴上,轻轻地亲一下,我就放过你。

夏玉言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不是不想动,而是他根本动不了,是他的自尊正在提醒他,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

拓跋虎魂等得不耐烦了,把嗓子压下去,说:你再不动,我就要那个女人代替你

回头看向在孟太平腕中不断哭叫挣扎的翠姬,夏玉言将眼帘阖上,再张开,终于动了。

不要玉言,不要

在翠姬的哭叫声中,麻木俯前,颤抖而青白的唇一点一点地凑前,终于,贴上狰狞的肉块。在唇吻下去的同一刻,强烈的打击令他眼前一黑,毫无预兆地昏厥过去。

拓跋虎魂眼明手快地把他接住,神色复杂地凝视那张屈辱、毫无血色的脸孔,心中泛起淡淡的懊悔。

此时,一直在前方放哨的手下飞奔过来。

大哥,有四十七人手拿火把由正路前来,他们个个怒气冲冲,为首的人穿着新郎衣袍,想必是为那名女人而来的。

拓跋虎魂听着,把剑眉压下,只觉今晚之事已令他心烦不已,他不想无端再招惹其他,便高声对其他人说:上马我们绕过后山与留在村外的兄弟集合。

说罢,便抱起昏迷不醒的夏玉言,翻身上马。

大哥孟太平忙不迭叫住他,问,那她怎么办留恋不舍地紧抓着怀中的翠姬,如此美人,孟太平当然想把她带着。

拓跋虎魂勒马回首,见翠姬正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也回以一抹凌厉的眼神,冷笑一声,说:既然你喜欢就带着她吧

他最想的其实是把翠姬一刀杀了,免得以后心烦,但是,又怕夏玉言醒来知道真相,会恨他一世,只得忍住满腹杀意,将翠姬的命留下来。

不过,若要他就此放过翠姬,他亦不甘心,反复思量,只得将她带着上路,以后再谋方法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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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黄云,白雪纷纷,从马车的窗口放眼看去,但见天地苍苍,除了人马喧闹声外,就只有从其他马车上传来的女性哭泣声。

那些马车都用黑布盖着,车里关着被抢来的女子,虽然无法亲眼看见她们哭泣的样子,但是断断续续的泣声,已令人心烦意乱。这些哭泣声比起两个月多前,他第一次听到时,已经减弱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哭得累了,还是已经认命了

每一次,当哭声再次响起,夏玉言总是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试图分辨里面是否夹杂着翠姬的声音。

想听得更加清楚,他将头大半探出窗子,天气冷得厉害,纵然身穿皮裘,被夹杂着白雪的寒风一吹,还是冷得浑身打颤。

玉言,你坐得太近窗子了,当心着凉。刚踏进马车的步子棠皱起眉头,弯身将车窗关上。

夏玉言回过头来,长发未曾束起,就贴在颊旁,随着身子的移动而轻轻摇晃。还不到三个月,那张白皙的脸孔也不知道瘦削了多少,双颊都快要看见骨头了。步子棠看着,在心中暗暗叹息。

垂首,看向小几上只咬了两口的米糕和根本没有动过的卤牛肉,他的眉心不由得蹙得更紧。

玉言,你又不吃了

我吃不下。夏玉言轻声回答,嗓子微微沙哑。

因为心灵受到打击,自从被带离村子后,他一直犯病,几次高烧不退,不单止身子瘦弱了,连精神也萎靡不少。

玉言步子棠正要劝说,身后倏忽插进另一个声音:四弟,你先出去。

车门被推开,脚蹬银头靴子,一身黑衣,外罩黑貂披风的拓跋虎魂,大步走进来。

一看见他,夏玉言便将头别过一旁,步子棠不放心地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两眼,才退出马车。

用手上的马鞭指着小几上的食物,拓跋虎魂问:为什么不吃

回应的只有沉默,拓跋虎魂早就料到了,他没有生气,只是坐在夏玉言身边,神色平静地说:你何必用自己的身体来与我斗气,你知道自己最近消瘦多少吗

夏玉言依然不理睬他,伸手,把窗子再次推开,定定地看着窗外。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沿着其他马车来回一圈,拓跋虎魂不悦地眯起眼,冷冷地说。

别看了我吩咐过她坐的那辆马车要跟在最后面,你不会看见,而且,因为她吵得太厉害,我吩咐人把她的嘴巴塞住了,所以,你也不会听到她的声音

残忍听得浑身打颤,夏玉言恨恨地瞪着他。在他愤恨的目光瞪视下,拓跋虎魂心中懊恼,脸上却神色不露,只用低沉的嗓音说:吃东西吧若你再消瘦下去,我就要那个女人比你更瘦。

边说,边用右手拿起一片卤牛肉,递到夏玉言的唇边,静静等待。瞪着他手上的卤牛肉半晌,夏玉言终于屈服地张开唇瓣。

麻木咀嚼,在口中散开的浓郁肉昧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被迫亲吻的腥膻肉块,勉强吞下,喉头却泛起一阵翻腾汹涌,无法抑制的呕心,令他反胃,掩着唇尝试阻止,但已来不及了。

一股酸涩的黏液从口中汹涌而出,忙不迭将头伸到窗外。惊天动地地呕吐起来,直至体内空无一物,胃还是在不停抽搐。

他的手抓着车窗,难受地扭着眉头,在旁边看着的拓跋虎魂也蹙紧眉心,倒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夏玉言没有接过,自己探长手,拿过茶壶,仰起头,急急地将水倒进口中。

拓跋虎魂的面子自然挂不住,脸色变了又变,正要发作,目光正好掠过夏玉言捧着茶壶的双手。双手举高,淡青色的衣袖自然滑下,本来藏在袖中的手腕颜色青白,瘦得连骨头的轮廓与血管都凸出来了。

这些天来,夏玉言连半片肉食也吃不进肚里去,拓跋虎魂用尽方法,无论威逼恐吓、软言轻哄,始终无法可施,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瘦下去。每次看见他消瘦的肢体,拓跋虎魂心中都有一种难受的苦闷感,是后悔后悔当日被怒火掩盖理智,将夏玉言的身心逼至尽头,

看着将水壶放下后,将身子抱成一团地缩在角落、垂下头的夏玉言,拓跋虎魂的心情刹时消沉,默默凝视半晌后,神色黯然地离开马车。

走到车外,大部分人都歇了马,围在一起吃干粮,另有十多人在载着货物与女人的马车旁边,轮流守备。一名手下见他从马车出来,机灵地送上一块肉脯,拓跋虎魂下意识地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忽然又停下来。

回头向夏玉言的马车看去,看见那道瘦削萧瑟的身影,再看看手上的肉脯,突然觉得食之无味。将已经嚼烂的肉脯从口中吐出来,顺手丢掉手中的肉脯,他沮丧地用手抹过脸,坐在铺满白雪的大石上。

是他,他将一切都弄糟了

大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步子棠轻轻叹一口气,从旁步出。

拓跋虎魂没有理他,垂下眼皮,手握成拳头,用拇指指骨在饱满的前额上来回揉动,他觉得很累很累,不是rou体上的,而是心灵上

他明显摆出一副不愿交谈的样子,步子棠却不退却,接着说:大哥,再这样下去,不单止会逼死他,也会逼死你。

为了夏玉言的事,拓跋虎魂吃不知味,睡不安寝,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两个多月来,日渐憔悴的何止夏玉言。

拓跋虎魂终于张开眼睛,看着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事实上,他心乱如麻,也想听一听别人的主意。

强逼他,杀死他,放了他。与阴柔俊美的外表截然不同,步子棠的回答简单,利落,直接。三个提议,换来拓跋虎魂一抹凝重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玉言坐的马车,青绿的虎眼中掠过无数复杂的光芒,半晌后,他缓缓摇头。

都不行

丢下三个字,他不再理会步子棠,径自立起,呼叫其他人准备上路。步子棠见他无法取舍,知道他实已用情至深,不由得蹙起眉头,回头向马车看去,一会儿后,心中已有了主意。

霜雪稍停,月明星净,所有人于梦乡熟睡的时分,一条轻盈的黑影以轻巧的身法掠过搭在雪地上的帐篷与守夜的同伴,利落地钻入夏玉言所在的马车中。

身体被凌空抱起,睡得不熟的夏玉言立时惊醒,正要呼叫,来者已比他更快地开口阻止,是我,别叫

听出是步子棠的声音,夏玉言立刻噤声,心中暗自疑惑不已。

跃下马车,在车厢的掩护下,步子棠突然弯身,眸中泛起莹莹异彩,由指尖开始,渐渐幻化。

在夏玉言的注视下,步子棠优美修长的容貌、身段,变成一头毛发雪白斑斓的白老虎,四足抵地,将目瞪口呆的夏玉言背在背上,并用口衔起散落的衣物,放足奔驰。

雪白的毛色与白雪浑然为一,奔驰飞掠,有如腾云驾雾,不过顷刻功夫,已奔出一里多。

至一处乱石林堆中,它才停下来,并将夏玉言放下,低吼一声,虎躯再次变幻,回复人形。

游目四看,夏玉言认得此地正是今天午后路经的地方之一,心中更是猜疑不定。步子棠重新穿上衣物,将夏玉言抱上早已藏在此处的轮椅中,并将准备好的干粮、细软拿出来,递到他手上。

你打算放我走接过包袱,夏玉言更是惊讶不已。

是我们出关不久,只要你顺着这个方向去,不眠不休,两天内应该就可以抵达雁门关。步子棠举起指头,向前方指指点点。之后,又说:我回去后,我会阻止大哥到马车内找你,并想办法掩饰你已经不在车内的事实,如果顺利,说不定明天一整天都没有人发现你已经逃走了。

夏玉言的心瞬间雀跃,随后,才想起不妥善的地方,拧起眉头,问:那翠姬呢

本来我想成人之美,把她也放走的,可惜近日三哥对她迷恋不已,日夜守在关着她的车子附近,我实在无从下手。步子棠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表情。

我我不能走,若我走了,翠姬怎么办十指不自觉地将包袱抓紧,夏玉言咬着唇,心知若放过这个机会,只怕再无逃走的可能。但是,他依然摇摇头,用坚决的语气说:我不走她是因为我而受牵连,我不可以留下她。

事后,拓跋虎魂必然震怒,将翠姬留在虎口中受他迁怒,如此自私自利的事,他做不出来。

玉言,你先听我说。我会想办法令我们的车队在离此地六十里的宓耳谷停留,你到达雁门关后就去求见守将,说有肆虐东北一带的土匪行踪,求他出兵。据我所知,雁门关守将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一定会帮你的。

步子棠侃侃而谈,将一切说得天衣无缝,夏玉言反而疑惑起来,轻轻地拧起柳眉,那不就是叫人来杀你们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他与步子棠只不过相识数月,纵然感情不差,哪及结义情重,步子棠为何要不顾生命地帮助他

若你不走,迟早会将大哥也逼死。步子棠早知道会引起他的怀疑,当下不急不忙地将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搬出来,你不吃,他也吃不下;你睡不好,他也合不上眼。玉言,或者你没有留意到,但是我看得明明白白。痛苦的人,不止你一个。

听到他的话,夏玉言敛下眼帘,默不作声。

我宁愿把你送走了,让大哥生气,也总比看着你们互相折磨好。至于官兵,若有什么事,只要我们变成老虎,往旁一奔,谁也追不上来。步子棠径自说下去,并握着轮椅的木柄,将夏玉言推出数步,走吧用尽你的力气,离开这里

顺着他的指头往前方看去,在朦胧黑夜中,明月的光芒在雪地上映起一片银光,更见天地无垠,前路苍茫。心知再无退路,夏玉言咬一咬牙,向步子棠说一句:谢谢便向他所指的方向前进。

驻足雪地,步子棠定眼看着,当夏玉言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只余下一个小小的看不清的黑点之际,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后响起。

四弟,我希望你会有一个好理由,足以说服我。

大哥,我的理由,永远都是最好的。

步子棠回首,嫣然一笑。

镜光凝冷西风寒,万物俱白夜色静,塞外寒夜,人烟渺渺,只有一轮孤月悬空,映照茫茫前路。

在无垠的白地中,夏玉言孤单前进,已经二个时辰,虽然身穿白裘,唯天寒无温,手脚皆已冷得僵硬,不断推动木轮的双手发紫,冻得麻木,就仿佛两块寒冰。

情况本已艰困,漫天霜雪偏偏再次落下,在夏玉言的发际、肩头铺上一层雪白,浑身更是冷得厉害,身躯就像化成石块,连举起指尖也不再容易。

轮椅的木轮渐渐陷落柔软堆雪之中,夏玉言每推轮子一下,都要用上千钧之力,方能前进半寸。力气衰歇,雪却越落越急,急湍似箭,化为暴雪,扑头扑脑地打过来。

但见狂风怒吼,卷起白雪乱石,飞石如斗,于空中旋舞。塞外天气变幻莫测,艰困恶劣,夏玉言一生何曾见过,当下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回首看去,路途皆被白雪所掩,踪迹难寻,往前张望,白雪朦胧,不知去路所在。

在茫然之中,夏玉言咬紧牙关,鼓起勇气,再次向前进发。

不过数步,一颗巨石乘狂风而至,正正打中轮椅的左轮。

啊木造的轮子崩裂,轮椅翻倒,夏玉言的身躯亦被抛掷在雪地中。

俯卧柔软白雪,在极端的寒冷中,身躯的颤抖竟渐渐平伏,所有的感觉慢慢流失,世界只余下一片空白在意识完全丧失之前,一条模糊的黑影走入视线中,如幻象般的温暖一闪而过,随之,归于虚无。

也不知经过多久,当夏玉言再次清醒时,首先看见的是一双青绿宝石。

两颗浑圆的宝石闪烁生光,中心有一点黑色,黑得动人心弦,环绕宝石四周的是看上去非常蓬松柔软的短毛,有白的,有黄的,有黑的,一条条斑纹相间,极是好看

呆若木鸡地与那双宝石对视多时,夏玉言才完全清醒过来,举手,刚想把它推开,指尖一动,竟传来一阵疼痛。

别动你的手冻伤了。化成老虎压在他身上的拓跋虎魂用双爪下的肉垫,把夏玉言的手腕轻轻压住。

夏玉言垂首看去,只见自己的双手被密密包裹在棕黄色的软布中,从布缝之间,勉强可以看见少许肌肤,竟都是紫紫红红的,极是可怖

他吓得浑身一颤,心想:一个瘸子若连手也残了,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

拓跋虎魂知道他害怕,便即柔声安抚他说:别怕只是冻伤,没有伤及筋骨,我身上有药,用上几天自然就好了,可以如常活动。

心思被看穿的夏玉言别过头去,不肯理它,但心中却不由得松一口气。

抬头向四周看去,才发觉身处在一处山洞之中,熊熊燃烧的火堆,将山洞照得一片橙黄温暖。火上烧着一些食物,洞里还绑着一匹马,再往洞口看去,外面狂风啸声,白雪纷飞,似乎暴风雪还未过去。

半晌后,夏玉言才再次回过头来,看着化成老虎压在他身上的拓跋虎魂。

是你救了我

当然了,难道还有别人

神色复杂地看着它,夏玉言无法坦诚地说出道谢,或者,斥责它的话,只能把眼帘垂下,不发一言。

白皙的身子是chiluo的,与虎躯密不透风地互相紧贴。软毛的尖端抵在娇嫩的肌肤上带来一点刺痛,但更多的却是温暖。

被白雪冻僵的血液再次回复流动,浑身暖洋洋的感觉,舒服得令夏玉言无法开口叫拓跋虎魂滚开,拓跋虎魂仿佛也很享受这份感觉,一动不动地将虎躯压在夏玉言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温柔的脸庞。

宁静维持了一段长时间,良久后,夏玉言主动开口,轻轻地说了一句。

请你别责怪子棠。既然拓跋虎魂追来,那就等于步子棠放走他的事,已经被揭穿了,夏玉言担心步子棠会受到责难,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他求情。

你以为他是真心放你走懒洋洋地打个呵欠,拓跋虎魂青绿的虎目中,闪动着淡淡的怜惜。夏玉言是聪明的,只是心思太过纯洁了,这天下间的人哪个不是尔虞我诈,哪个不是心怀不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玉言茫然地扬起眼帘,摸不清拓跋虎魂话中的含意。

像你这样的文弱书生,在雪地里不用三个时辰就会冻死了。还有,即使你去得了雁门关又怎样雁门关守将朴村介,是我的生死之交,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带着大队人马和几十个抢来的女人一起出关的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越说下去,夏玉言的心中越是惊异,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看着夏玉言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拓跋虎魂用前爪支撑起身,从他身上起来,吼叫着再次幻化为人。

毛发尽褪,古铜的肌肤再现,五指如梳将长发尽拢脑后,露出锋锐的眉目,扭一扭脖子,伸长手脚,拉直身躯,历经锻炼的肌腱贲起,其上漆黑虎纹跃

然跳动,举手投足间尽展野性魅力。

就连满怀心思的夏玉言也不由得被他所吸引,呆呆地看着他健硕得近乎完美的身段。

见到他的神色,拓跋虎魂得意地勾一勾嘴角,夏玉言看到他脸上挂着的调侃似的笑意,才惊觉自己竟然看得入神了,脸颊立时泛起两抹红云。

拓跋虎魂倒也没有取笑他,套上衣物,用铺在地上的白裘将夏玉言chiluo的身躯包裹,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上身靠着石壁坐好,安顿妥善后,拓跋虎魂从火堆旁拿起羊皮水壶,仰起头,自己先喝一口,再将壶口送到夏玉言唇边。

喝吧已经用火暖过了。

夏玉言本来不想理他,但是他已昏睡多时,确实是口干舌燥得难以忍受,犹疑半晌后,终于张开唇。

咳咳咳咳一口喝下,才发觉壶里盛的竟是烧刀子,烈酒如火,烧烫喉头,令他当堂咳个不停。

再喝两口,这种天气,烈酒最能驱寒。拓跋虎魂怜惜地拍一拍他的肩背,再次将水壶递前。

烈酒滑过喉头后,确实在腹内点起一团暖火,令人舒泰不已,夏玉言忍不住再喝一口。凤眼同时扬起,再次环视洞内时,却发觉一件事。

我的轮椅呢不在已经环顾山洞几次了,那里都不在

在雪地里。拓跋虎魂不在意地回答,我要抱着你骑马,根本不可能将轮椅带着,何况它已经被石头打烂了。

听到拓跋虎魂的话,夏玉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有点难看,看着他的脸色,拓跋虎魂不以为然地歪一歪嘴角。

只不过是一张轮椅,等回到岩堡,我会做新的给你。

垂首,眼神黯然地看着在白裘外露出少许的足尖,良久,夏玉言幽幽地说:那是我爹亲手做的恩深情重,又岂是其他可以比拟。

心知失言,拓跋虎魂脸现尴尬之色,立时住口。虎目悄悄窥看,只见夏玉言垂着眼看着足尖,脸上难掩忧伤之色,既似感怀自身,又像在忆念亲恩。

看着他的神色,拓跋虎魂无由地焦躁起来,起身,在洞内来回踱步,眼神不时看向夏玉言与洞外翻飞不停的暴风雪。

如是者来回几次,拓跋虎魂用力跺跺脚,抓起披风,毅然向洞外走去。

夏玉言吓了一跳,忙不迭问:你去哪里洞外风雪交加,乱石横飞,这种天气,他想到哪里去

我出去一会儿。拓跋虎魂随意应了一句,继续向洞外走。

你夏玉言本欲劝止,忽然想起自己没有理由如此关心拓跋虎魂的安危,咬一咬唇,便把声音吞回肚里去。

已经走到洞边的拓跋虎魂,却在此时突然回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夏玉言一怔,来不及说什么,壮健的身躯已经被苍茫白雪所掩,不见踪影。

莫名的失落在心底静静弥漫,夏玉言努力地将失落感驱走,背倚石壁,看着火光,不一会就觉得眼皮变得沉重,昏昏沉沉地小睡起来,待再次睁开眸子,山洞里依然空寂。

往外看去,风雪持续,天色昏暗不清,难以分辨出晨昏昼夜。熊熊的火堆还在燃烧,摇晃的火光在高高的洞顶上拉出的黑影仿佛狰狞的怪物。夏玉言看着,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恐慌。

若拓跋虎魂永远不回来

火势渐渐减弱,本来温暖的橙光变得冰冷昏暗,夏玉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洞口,随着时光流逝,他的心无法控制地坠入谷底。不单是为了自己生命而忧心,更多竟是为拓跋虎魂的安危而牵挂。

等待的时间久得近乎绝望,生性绝非坐以待毙的夏玉言将眼神放到山洞深处的马匹身上。马被绑起来了,只要用手抓紧马鞍,说不定可以攀上去,之后到雪地里,将不知昏倒在哪里的拓跋虎魂找回来

夏玉言心知这样的想法近乎妄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不尽力一试。

暗暗立定主意后,夏玉言弯身,用牙齿咬扯缠在手上的软布,同时,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条长长的影子。

你回来了夏玉言猛然抬头,清秀的脸孔上是未经掩饰的惊喜神色。

背着火堆伫立的拓跋虎魂仿如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影,一双绿光炯炯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你在干什么

脸一红,夏玉占慌忙将咬着软布的牙齿松开,刚才的惊喜渐渐化成嗔怒。

他竟然这样悠悠闲闲地跑回来了,枉自己如此担心抿着唇,暗暗生着闷气,却见拓跋虎魂走过一旁,弯身将一直托在肩上的物件卸下,之后,走到火堆旁添加枯木。

火势再次炽盛,经火光一照,夏玉言才看见他托进来的,竟然是他的轮椅。

你你就是出去找它夏玉言惊讶不已,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拓跋虎魂。

嗯拓跋虎魂点头,在他身边坐下,因为它被雪埋起来了,所以,费了一点工夫才找到。玉言,抱歉把你一个人留下来这么久,你有受惊吗

语末,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低沉而温柔,右手顺势伸出,抚向夏至言的脸颊。

夏玉言本欲退避,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他的手掌竟然冻红一片,指头微微发胀,夏玉言登时一怔,就在怔忡之际,拓跋虎魂的手已抚上他的脸颊。

冰凉的感觉令夏玉言浑身一震,他的心思剔透,立刻便想到理由了。

你用手把轮椅从雪地里挖出来凤眼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拓跋虎魂。

嗯拓跋虎魂不经意地点点头,似乎不将此当作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夏玉言无措地拧起柳眉,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话来,不过是一张轮椅。

不对拓跋虎魂竖起指头,轻轻按住他粉色的唇瓣,说:是你爹亲手做的轮椅

锋锐的脸孔上,柔和而深情的表情令夏玉言的心更加紊乱,眸光闪烁不定,他从未想过,拓跋虎魂会将他随便的一句话,如此放在心上,霎时间,无措,惶恐,还有点点的甜意涌上心头,令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脑紊乱无措之际,拓跋虎魂轻轻扶着他的肩头,让他的又枕在自己怀中,待夏玉言察觉时,两人的姿势已变得非常亲密。夏玉言发觉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挣扎,但是,身体依偎相贴所带来的暖意,又叫他依依不舍。

微微迟疑之际,拓跋虎魂将右手放在他柔软的长发上,由上而下轻轻地梳弄着,他的手结实有力,指骨凸出,但是梳理夏玉言长发的动作,却温柔得像用指头轻轻摸过蝶翅。

身心不由得渐渐放松,复玉言舒适得垂下眼帘,浑身都懒洋洋的,连动也不想动一下。此时,拓跋虎魂弯身,将唇贴近他的耳衅,用低沉沙哑的嗓子轻声说:玉言,我知道那夜是我太过分了,你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其中竟带着几分恳求讨好的意味。夏玉言的心用力地跳了一下,一时间,不懂得该如何回答他。

得不到他的回应,半晌后,拓跋虎魂再次开口:玉言,给我一个机会,别生我的气,玉言

那么强悍霸道,仿如暴君一样的人,竟然在他耳边一再对他软言相求,夏玉言咬着唇,茫然失措。他生性善良温柔,若在平时,无论是谁对不起他,事后如此软言求饶,他必定二话不说地原谅那个人,但是,拓跋虎魂不同。

莫说拓跋虎魂之前逼他在众人面前做了那么屈辱的事,单是将翠姬捉起来关住这一点,夏玉言就无法轻易饶恕他了。

更重要的是拓跋虎魂对他存有异样心思,若开口原谅拓跋虎魂,不就等于认同他,接受他的求爱吗

脑袋乱成一团,无法整理清楚,惶然无措之下,夏玉言索性闭上双眼装睡,逃避回答。幸好,拓跋虎魂没有再次开口逼他,只是抚着他的脸颊,叹一口气。

细细长长的叹声传入耳中,夏玉言的心竟感到有点酸痛,只得用力地将眸子闭得更紧,拼命地将异样的感觉驱逐出脑海。

两人在山洞再多留约两个时辰,眼见暴风雪过去,便一起骑马上路。因为拓跋虎魂追上夏玉言前,已经叫步子棠吩咐其他人先行上路,所以当他们回到那晚车队所在的地方时,人马已经尽去了,只在一棵枯树上挂个包袱,换洗的衣裳、干粮等物品一应俱全。

白天,拓跋虎魂将夏玉言抱在怀中骑马赶路,风雪大时,就让夏玉言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扬起披风为他挡去风雪,晚上,则变成老虎,用毛皮为他保暖。

因为夏玉言的双脚无法行走,而双手则受到冻伤,活动不便,几天来,莫说衣农吃饭,就连更加私密的事也要由拓跋虎魄帮助完成,两人的身体比双亲朋友更加亲近,不过,只局限于身体上。

除身体上的接触外,两人甚少交谈。是夏玉言一直在苦苦抑制,一再自我提醒:身体上的亲近难以避免,但是,心却不可以。

虽然夏玉言将心扉封锁,一再抗拒,但是拓跋虎魂依然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夏玉言未叫渴,温水已经奉上;未说冷,冰藏的手脚已经被他用手心包裹着轻轻摩挲。

夏玉言从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在他的细心照顾下,即使一再提醒自己,心亦不免渐渐融化。

风雪停了三天,到第四天早上便再次落下。在漫天银雪中,拓跋虎魂抱着夏玉言骑在马上,让马儿缓缓踱步前行,至傍晚才在一处山谷停下来休憩。

将夏玉言扶下马,安置好后,拓跋虎魂出外拾来枯枝,同时,杀了一头小雪猪。经过四天时间,夏玉言手上的冻伤已经好多了,也帮着在山谷内生起火堆。

拓跋虎魂将雪猪剖开,挖去内脏,用四条木条成井字形穿着,架在火上烧烤,油脂滴在火中,响起吱吱的声音,烧肉的味道在山谷内飘散,肉昧香得令人饥肠辘辘。

待猪烧熟了,拓跋虎魂撕下一条腿,送到夏玉言面前。

夏玉言本来不想要,但见他一脸诚意,只得接过。才咬了一小口,便忍不住反胃,他早上和中午加起来只吃了两个馒头,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只干呕几下,吐出一点黄水后,喝下拓跋虎魂递来的温水,胃里的不适便缓和下来了。

几天来,他们只吃干粮,拓跋虎魂都将他一吃肉就吐的事都忘记了。

一直凝视着他呕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种酸苦难受的感觉,我当真令你如此恶心

夏玉言抿唇不语,倒也不是生闷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答他。

在寂静中,拓跋虎魂忽然伸手轻轻一推,把他的上身按在地上。

做什么夏玉言受惊,慌张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来不及撑起上半身,已觉得下身一凉。丝绢做的裤子被褪下来,拓跋虎魂缓缓地弯下身子。

你做什么别这样感到下身被他的手拨弄,夏玉言紧张得大叫起来。

别怕拓跋虎魂轻声安抚,双手捧起在芳草间依然柔软的ng器,凑近唇,轻轻一吻。

炙热的唇贴上敏感的表面,夏玉言浑身一颤,阖紧双眸。心中满是羞怕,只道拓跋虎魂终于露出真面目,又要逼他做那些苟且羞耻的事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拓跋虎魂的吻只是如蜻蜓点水一样轻轻落下,随之飞快离开。

颤抖抖地睫扇不由得睁开,扬眸看去,拓跋虎魂早已抬起身,英挺的脸孔就停在他面前不到三寸的地方。

玉言,请你原谅我。

诚恳得过分的声音在夏玉言心中引起新的慌张,咬着唇,没有回答。

拓跋虎魂见他不说话,接着说:若你还不消气,回去后,我可以在众人面前再做一次,证明我的诚意。

夏玉言吓了一跳,忙不迭摇头说:不不要

你始终不肯原谅我拓跋虎魂的声音幽怨得像被婆婆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不不是。看着他的样子,夏玉言只觉心乱如麻,难以应对。

若是拓跋虎魂用强的,他当然会反抗,但是,拓跋虎魂偏偏放下身段,对他柔言软语,他素来淳厚,这时便忍不住心软起来。

睫扇半敛,垂下的眸子正好看见拓跋虎魂的右手上伤痕累累,登时想起当日他自尽时拓跋虎魂徒手抓着刀刃的情景,还有,这几天来,拓跋虎魂是如何细心地照料他默默细想,他终于松开唇瓣,轻声说:我原谅你。

声音细如蚊呜,竖起耳朵的拓跋虎魂却听得清清楚楚,欢呼一声,兴奋得将夏玉言抱起来,在山谷中转个不停。

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夏玉言头昏眼花,连连叫道:够了够了我的头都晕了。

拓跋虎魂哈哈大笑两声,顺势倒下,两人一同倒在铺在地上的皮裘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被拓跋虎魂健壮的身躯压紧,亦被他的欢乐所感染,夏玉言也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接着,用手轻槌他结实的胸膛,笑说:快起来你比一头猪更重,快把我压扁了。

拓跋虎魂立刻翻身,却没有把他完全放开,还用右手拥着他的肩头,在他身旁躺了一会儿后,拓跋虎魂侧身,左手轻轻地放到他的腿上。

玉言,可以告诉我,你的腿为什么会这样吗

迟疑片刻,夏玉言缓缓回答:十四岁那年,我一时孩子气,爬到树上想摘果子,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高烧两天,醒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旧事重提,他倒也没有太过伤感,听着他淡淡的话,拓跋虎魂微微垂下眼角,说:若我在树下,一定会把你接住,绝不会摔着你。

他的语调声音真挚诚恳,夏玉言听见心头剧震,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多少年来,什么同情,安慰的话他都昕过了,却从未有人比拓跋虎魂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更能令他感动。多少年来努力压在心底深处的委屈,怨霾,突然涌起,眼眶微微发热,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哦怎么突然哭了拓跋虎魂惊讶地瞪大眼睛,手忙脚乱地用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安抚说:别哭别哭只有小孩子才会说哭就哭的。

晶莹的泪珠还是不住落下,拓跋虎魂想一想,又说:你再哭下去,我就要亲你了还高高地噘起唇,作势往他的脸颊压下去。

夏玉言忍不住破涕为笑,伸出指头在鼻尖一点,笑骂道:你只会占便宜。

拓跋虎魂立刻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更正说:我只会占你的便宜。

指尖温柔地将沾在夏玉言白皙脸孔上的泪珠一一抹干,拓跋虎魂一双虎眼眼神柔和深情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玉言。仿佛被那双青绿的眼睛吸住,夏玉言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深深地凝视中,两个心跳的声音同时响起。

怦怦怦怦

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在摇晃的火光照映下,环绕的气氛变得暖昧而魅惑。无声无息地,两唇一寸一寸地贴近,接着终于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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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骑马行了十天后,他们终于踏上虎人族众居的地带。远远看去,一道由灰色巨岩砌成的围墙,屹立在茫茫白雪中,分外瞩目。

骑马走过建在护城河上的石桥,踏入围墙之内,堡中人已闻讯,远远迎出,将两人迎进堡内。当夏玉言被拓跋虎魂抱着走进岩堡时,心中少不得为堡内的宏大而惊。也不理出来迎接的人,拓跋虎魂抱着夏玉言,笔直地走到大厅尽处的紫金匾下。匾下安着乌木太师椅,背搭青底银花软椅搭。拓跋虎魂将夏玉言抱到椅上,从一个丫环的手里拿过热茶,放在唇边,轻轻吹凉了才端到夏玉言唇边。

夏玉言张唇,细细喝着,拓跋虎魂这才往下方看去,见到出来迎接的人之中,竟然不见孟太平与步子棠两人,眉头一皱,便问。

三弟与四弟呢

他们唔站在前面的人面面相觑,支吾以对。拓跋虎魂的声音陡然一沉,再问:他们到底在哪里

目光所指,正是站在最前的杜南,杜南暗暗在心中叫苦之际,后方响起一个仿如天籁的声音。

在这里我和三哥都迟了,请大哥恕罪。穿着云纹白袍,同色坎肩的步子棠从厅外走进来,背后跟着孟太平,两人脸上皆有难掩的惶惶之色。

为什么会迟拓跋虎魂一观他俩的神色,就知道必有要事发生,三弟,有事吗

绿光如箭,却是向步子棠身后的孟太平直直指去,孟太平的肩头瑟缩一下。正要回答,步子棠已抢先向着夏玉言说:玉言,很久不见了看来你和大哥的感情似乎好多了呢

正在专心喝茶的夏玉言听见话题竟然拉到他身上来了,微微茫然地抬起头来。

见他终于抬起头来,步子棠俊美的脸上牵起一抹如花笑靥。

玉言,看你和大哥的姿态就知道你们的感情已经一日千里,实在可喜可贺。

不解地眨眨眼,夏玉言顺着他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去。

拓跋虎魂的右手捧着茶喂他,左手轻轻地扶在他的腰肢上,他的头则靠在拓跋虎魂怀中,夏玉言才察觉到自己与拓跋虎魂的姿态是何等亲密、何等暖昧。

双颊倏然薰红,夏玉言慌慌张张地伸手,将拓跋虎魂推开。

拓跋虎魂哪里肯放开他,反而把他搂紧了,调笑着说:这些天来我们都是这样过的,怕他们看

他说的都是实话,夏玉言身子不灵活,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侍候着,更亲密的都做过了,何况倒茶喂水这些小事。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令厅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看着步子棠他们脸上挂着的暖昧笑意,夏玉言更加害羞。

很多人呢,不要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垂着头,压着声音嚷着。拓跋虎魂知道他脸皮薄,受不得别人注目,便放开他的身子,将茶杯放到旁边的木几上。

夏玉言松一口气,抬头,又察觉众人还是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极不自在,手不安地拉着衣角。

他本来不是如此胆小羞怕之人,只不过,这些日子来,与拓跋虎魂之间的关系的确就如步于棠刚才所言一日千里,这时候,经步子棠一说,只觉众人都看穿了他与拓跋虎魂间的私密情事,在暗暗笑话,他心中自然万般不自在。

拓跋虎魂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勾唇笑一笑,对他说:玉言,路上颠沛,我想你也累了,我叫小杜先送你去休息,我和三弟他们交代两句就进来陪你。

夏玉言登时松一口气,立刻点头同意,拓跋虎魂把他抱起来,叫杜南上前交待两句,便着杜南把他抱进内堂去。

看着杜南把着夏玉言走进内堂,同时打发其他人离开,拓跋虎魂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一沉,虎目如炬地瞪着底下的步子棠与孟太平,说:你们到底闯了什么祸,说吧

孟太平浑身一震,登时跪了下去,步子棠早知道瞒不过去,轻轻叹一口气,便把事情说出来了,三哥想弓虽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为保清白,竟然自尽了。

哪个女人拓跋虎魂不解地挑起眉头。

翠姬。

死了吗拓跋虎魂大为震惊,忙不迭追问。

不是他好心得关心翠姬的生死,只怕因她之死,令夏玉言恨他一生。

死不了,不过,我替她把过脉,发现她步子棠顿一顿,察看拓跋虎魂的脸色后,才小心翼翼地接下去,有了三个月身孕。

穿过几条长廊与厅堂,杜南把夏玉言抱进内室,放到椅上,便退下去了。

夏玉言扬眸打量,只见四周尽是乌木梁柱,地上铺着长长的羊毛地毯,左边是乌木雕虎长条案,案上置着一把金刀,房间尽头安着一张胡床,床上铺着浅蓝撒银锦垫,还有纯白的毛裘衾子。

室内陈设简约大度,夏玉言越坐却越觉得不安,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放在小几上的茶杯。心事满满堆积,就像杯子里盛满了水,快要溢满出来。

自那天在山谷中情不自禁地亲吻之后,他与拓跋虎魂的关系是明显不同了,陌生的情意在心底滋生,难以自制,不过这样是不对的。

一路上,他没有多加细想,这时仔细思量,顿感不安。

轻轻叹一口气,正好被走进来的拓跋虎魂听见。他不动声色,蹑手蹑脚地走到椅后,双臂同展,一把将夏玉言从后抱住。

啊夏玉言吓了一跳,定下神来后,用拳头在拓跋虎魂右臂上轻轻槌打一下,骂道:你要吓死我了。

我怎么舍得拓跋虎魂笑着,环着他的肩膀转一个圈,走到他身前。那双青绿的虎眼,亮得像抹上一层油,定定地看着夏玉言,眼神情深款款,闪烁生光。

夏玉言既觉甜蜜,又感忐忑,心中滋味交错,垂下头,没有应他。

我已经叫人骑快马去那个山洞,应该很快就可以将轮椅带回来了,到时叫工匠修好,就可以用。拓跋虎魂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急着追问。只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嗯夏玉言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拓跋虎魂用手心轻轻扫过他的柔软的发顶,若无其事地说:你好像不高兴,不喜欢这里的摆设吗若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坦白说出来,我立刻叫人换过。

不是。夏玉言摇摇头,扬起眸子,左右张盼,说,这里应该是你的寝室吧布置得很好,很舒服。

你喜欢就好了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寝室了。拓跋虎魂边说,边弯身向他的脖子亲去。

不要这样。夏玉言扭头避开,柳叶似的眉头轻蹙起来。

不要这样拓跋虎魂错愕地重复一遍,动作随之僵硬下来。

我们这样于礼不合是不行的。夏玉言敛下眼帘,眸珠不安地左右转动。

不行一路上,我们也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了,你现在才觉得于礼不合玉言,别和我开玩笑。拓跋虎魂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一脸不以为然。

我回想起一路上的亲密举止,夏玉言无言以对,半晌后,才勉强说出一句:那是在路上。

意思是安定下来后,就不可以夏玉言,难道一路上,你在耍弄我拓跋虎魂挑高剑眉,虎目中暴射出野兽般的凶光,炯炯如箭地射向夏玉言。

我我们夏玉言心跳如雷,不安地垂下头,避过那两道青绿凶光,踌躇多时后,抖着嗓子说,你还是放我走吧我们不可以这样的,我们若这样,那那翠姬她怎么办

原来,你心里还惦记着她拓跋虎魂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夏玉言默然,眉心蹙着,鼻梁间的皱痕深得像是用刀尖划上去一样,半响后,才缓缓地说:我不可以对不起她。

一路上,只有两人独处,他在不知不觉中将所有束缚、lunli,都抛诸脑后,但当再次回到人群之中,他不得不清醒过来,才察觉自己做的一切是如此胆大妄为。

而即使不论伦常,不谈礼法,他也绝不能背弃翠姬,虽然不是出于自愿,虽然未有名分,但是翠姬与他已有了夫妻之实,他绝不能背弃翠姬,不能

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拓跋虎魂震怒的反应,谁知拓跋虎魂铁青着脸孔一会儿后,竟没有发脾气,只是冷着声音说。

你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你的翠姬说不定已经变心了

不可能夏玉言想也不想,断然否定。

为什么不可能拓跋虎魂的脸色倏忽难看三分。

什么变不变心的话,本来是他气恼下随口胡扯,这时见到夏玉言对翠姬信任不移的样子,心中有气,当下把心一横,说。

本来我不想的,但是,现在不得不说了,刚刚我三弟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吧我留下来时,他就亲口对我说,他已经与那个翠姬私订终生,要我允许他们的亲事

不不会。夏玉言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接着,想起刚才在大厅上,孟太平与步子棠闪烁其词的样子,又感到疑惑,想一想后,还是缓缓地摇着头,你别骗我

他不急着追问翠姬的事,反而先要拓跋虎魂别骗他,其实已在不自觉间,将拓跋虎魂凌驾在其他事物之上。

拓跋虎魂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迎着夏玉言那双温和明亮的凤眼,他不由得心虚起来,垂下眉眼,暗暗在心中挣扎不已,他真心爱着夏玉言,自然不想骗他,但是,若不骗他,他怕好不容易初萌的情芽,经不得风吹雨打,无论如何,他都要竭力保护。

拓跋虎魂在心中细细思量后,已立定主意,咬一咬牙,我当然不会骗你

翠姬,她真的爱上孟太平虽然得到拓跋虎魂的保证,夏玉言多少还是将信将疑。

知道他心中犹存疑虑,拓跋虎魂刻意轻描淡写地说:若你不介意,他们的亲事在这几天内就会办好,到时你可以亲自向新娘子求证。

听他这样说,夏玉言没有理由继续怀疑下去,垂下眸子,不再说话,观其神色,动态,拓跋虎魂伸手,用指腹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你很介意心里还记挂着她

默然半晌,夏玉言缓缓摇头,心里的感觉很奇怪。的确是有点不是味儿,但更多的竟然是解脱。就在不久之前,他曾经将翠姬视为相伴一生的理想对象,但现在

在心中想着,夏玉言抬起眼角,悄悄地看向眼前的拓跋虎魂,在没有遇到拓跋虎魂之前,他从未想过,人心,原来如此善变,而翠姬比他更先变心这件事,竟然令他心头一松,感觉解脱。

暗叹自己的自私,夏玉言清秀的眉目徽微现出羞愧之色,咬着唇半晌,对拓跋虎魂说:我累了,暂时不想再说下去。

本来他想叫拓跋虎魂带他去看看翠姬过得如何,但回心一想,她既然与孟太平相恋,日子是自然过得好的,又觉得自己与拓跋虎魂害她流留异地,实在没有面目见她,便作罢了。

他不再追究,正好如了拓跋虎魂的心意,他立刻顺水推舟,那就不说吧等他们的婚事办好,我再告诉你。

夏玉言疲惫地用指头轻揉着眉心,拓跋虎魂见此,脸上流露出爱怜之色,你累了,我抱你到床上休息。

说罢,便用双手把夏玉言抱起来,往胡床走去。他把夏玉言放到床上,掖起雪白的毛裘衾子,抱着夏玉言便钻了进去。在温暖的被窝中,夏玉言被他搂得紧紧,只觉有些又硬又热的东西顶在自己胯下,登时脸红耳赤,用手拍一拍他的手臂。

快放开,别用那下流的东西顶着我。

语带轻嗔,脸泛羞红,拓跋虎魂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笑着把唇贴上他的耳朵,呵一口气:玉言,我们做吧边说,还边弓起腰,用发硬的地方,在夏玉言下身要害处用力蹭了几下。

不要夏玉言立刻把他推开,只是胯下已有所反应,微微地热了起来。

你总是不要。拓跋虎魂立刻便再次把身子贴上去,把他拥着,玉言,反正我们已经亲过很多次了,让我做吧我会温柔一点。

不行。夏玉言还是拒绝,用手撑着床,试图将身子翻过另一边去,拓跋虎魂立刻把他拥得更紧,脸色沉了下去。

你为什么总要拒绝我一定是还想着那个女人我不准

几句话语调极是凶狠,夏玉言倏忽受惊,浑身一颤。

你你就只想要我的身体夏玉言心中又气又恼,连声音也颤颤抖抖。

细细的颤抖从他身上传来,拓跋虎魂登时醒悟,忙不迭把用力抓着他的手放松一点,不是当然不是了

夏玉言气得鼓起腮帮子,抿着唇,不肯理他,拓跋虎魂抱着他柔声说:是我不应该对你粗声粗气,我是个粗人,你别与我一般见识,

拓跋虎魂赔尽不是,夏玉言的气总算下了,把咬着唇的牙齿松开,轻声说:你是个色鬼,只想着下半身。

是是拓跋虎魂连连点头,拍一拍他的背,同时,还是不肯死心地问。

当真不可以做我憋得很辛苦

他说得直白,夏玉言听见,连耳朵尖也红透了,垂着头,低声说:你你就不会自己发泄一下吗

玉言,你太残忍了吧。拓跋虎魂苦笑。

自己发泄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主意,他曾几何时变得如此窝囊了

夏玉言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很糟糕。带着歉意地笑一笑,把头埋进拓跋虎魂怀中,迟疑片刻后说,至少,也要等我和翠姬之间的事交代清楚,之后才才

他越说下去,声音越小,拓跋虎魂半晌后,才明白过来。心中的不悦登时化为舒畅,兴高采烈地拥着夏玉言亲个不停。

夏玉言满脸羞红,象征性地推拒几下后,便软着身子放任他抱着亲吻。

新房总是布置得华丽喜气,大红的双禧剪纸贴在窗上,彩球高悬,两支儿臂粗的龙凤烛燃亮一室,但纵然布置再美,也不及坐在梳妆台前,穿着绣金霞帔的新娘子。

青丝未梳,流泻如水,唇点朱砂,双颊抹着胭脂桃红,在红烛映照下,更见玉脸如花,美艳无双。

与那双明媚杏眼相对良久,坐在轮椅上的夏玉言紧张地抓着用金线绣着桂花的衣摆,深深吸一口气后,才问:翠姬,你过得好吗

翠姬只是点点头,简单地回答一个字:好。

看着那张装点得完美无瑕的脸孔,夏玉言总觉得心中有所不安,想一想后,又问:你真的要嫁给孟太平,你知道他是虎人吗你爱他

如果,我说我不是自愿的。玉言,你会怎样做翠姬缓缓说着,乌亮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玉言,眼神中暗藏期待,垂在身侧的手,也悄悄地紧张地攥成拳头。

我夏玉言下意识地张开唇瓣,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若非自愿,今天的喜宴当然要取消。但之后呢夏玉言发现,他竟然无法断然道出答案。在他迟疑之间,翠姬已经失望透顶,朱唇抖了抖,双颊虽涂有胭脂,依然难掩苍白。

见到她的神色,夏玉言亦自感羞愧,咬一咬唇,下定决心,若你是被逼,那我们就一起逃走,若逃不了,大不了死在一起。

不必了翠姬摇摇头,转身,看着铜镜,拿起象牙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说,我是真心要嫁给孟郎,他对我很好,根本没有必要逃走。

夏玉言看着她充满拒绝意味的背影,沉默半晌后,问:翠姬,你恨我吗恨他连累她,恨他令她流落异地。

你为什么觉得我恨你

十多天来,你都将我拒于门外,到今天才肯见我。事实上,在到达岩堡的第二天,他就告诉拓跋虎魂,他想见翠姬了,不过,传话的人总回复说,翠姬不想见他。

为什么你觉得是我不想见你,你不认为可能是那个男人,不准我见你吗

翠姬,我

夏玉言还未说话,翠姬已抢先说下去:玉言,你比之前丰腴了,脸色也很红润。听说你正沉醉爱河之中,一定很快活吧

她的话像长着刺一样,刺得夏玉言心中发痛,羞愧地垂下头去。

你竟然真的和他他与拓跋虎魂间的事,翠姬虽然听说,但本来只是将信将疑,这时见到他的神色,才真正相信了,震惊得连手中的梳子也拿不稳,咚的一声掉到地上。象牙在青砖上碎开,迸裂,看着那细细的白色碎片,夏玉言觉得有点儿难过。他是个老实人,立时便觉得自己错了。

对不起,翠姬轻声道歉,温文清秀的眉眼带着羞愧,低垂下去,半晌后,又抬起来,用带着决心的语气说,他是很坏,但也对我很好,翠姬,难得你另有如意郎君,我我想和他在一起。

随便你

翠姬,我夏玉言正想再说什么,本守在门外的两个丫环突然走了进来。

夏少爷,吉时快到了,我们要为三夫人梳头,带上凤冠,否则就会误了时辰了。

夏玉言迟疑,丫环又说:大爷只答应让夏少爷见三夫人半炷香时间,你再待

下去,我怕大爷不高兴。

夏玉言这才想起,从寝室过来时答应拓跋虎魂只留片刻,现在已经快半炷香过去了,若再不走,只怕拓跋虎魂会胡思乱想。

他知道拓跋虎魂醋劲极大,若自己不喜欢他,当然不会管他在想什么,但既然喜欢他,就不能令他吃醋,令他心里不舒服。当下不由得微微着急起来,想一想后,他对翠姬说:翠姬,我要先走了,等喜宴过后,我们再说话,好吗

翠姬只是冷着声音,说了一句:不送

丫环推着夏玉言走出新房,出房前,他回头张望几次,发觉翠姬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铜镜,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心中不由得黯然下来。他不知道,背对着他的翠姬一双杏眼己悄悄地发红了,在他完全离开后,更滴下伤心的眼泪。

你做得很好。一直躲在屏风后的拓跋虎魂与步子棠同步走出,翠姬抬头,用恨之入骨的眼神瞪着他们,卑鄙小人禽兽

拓跋虎魂板着脸,不吭一声,而步子棠却微微一笑,轻声说:应该是畜生才对不过,若你想母子平安,就最好给我说话小心一点,否则,别小看我这副文弱的样子,我可是会活生生将你的肚子剖开呢

翠姬浑身发抖,手不自觉地护着肚子,不敢再骂半句。

我去陪玉言,你看着她看着她的样子,拓跋虎魂倏忽感到一阵烦躁,跺跺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却听见身后传来翠姬的声音。

玉言迟早会知道真相,你这个卑鄙小人当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原谅你,他一定不会饶过你拔尖的嗓子仿如诅咒,一直在耳边缠绕不休。

找遍厅堂,拓跋虎魂再次见到夏玉言时,是在他们的寝室中,只见夏玉言和衣平躺床上,双眼瞪大,呆呆地看着床顶。

为什么回来了,外面很热闹,你不出去拓跋虎魂边说,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俯视那张白皙的脸孔。

我累了。夏玉言轻声回答,双眼还是看着床顶。拓跋虎魂伸出指头,按在他额角上按摩起来。

夏玉言把他的手按住,轻声说:你出去吧。你是孟太平的兄长,他的喜宴,你怎能不出席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我出席干什么难道要我帮他洞房吗拓跋虎魂笑着回答,指腹在他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打圈。夏玉言这才笑了一笑,勾起眼角看着他,说:你这个义兄的嘴巴真坏

终于笑了拓跋虎魂用中指戳一戳他脸上的酒窝。得意洋洋地说,本大爷知道你心里不高兴,才故意哄你的。

少得意洋洋了夏玉言微嗔,扬手拍打他的手背,接着,又低声说,我没有不高兴。

说谎拓跋虎魂断然否定,夏玉言长长地叹一口气,说:是真的。我的确有点难过应该说,是有点失落吧,不过,不是你想像中那样,我的失落就像是快要失去亲人的失落,而且,翠姬刚才对我很冷淡,她一定在气恼我。

玉言,别想她了。拓跋虎魂心中有愧,不想再听下去,打断他的话,好好地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他伸手,将衾子拉到夏玉言颈下,小心拢好。便站起来,夏玉言把他拉住,你要去喜宴

不我也累了,打算睡觉,外面就随他们闹吧。拓跋虎魂怕自己与夏玉言同床共枕会把持不住,所以,多天来都睡在房间一角的躺椅中,这时把话说完,他便打算向躺椅走去,夏玉言还是拉着他的手。

阿魂,今晚今晚

欲言又止,脸上泛着淡淡红云。拓跋虎魂奇道:到底有什么事

夏玉言深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话吐出喉头:今晚一起睡吧。

几个字说得又急又快,拓跋虎魂骤听几乎不敢相信,青绿虎眼瞪得老大,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真的,真的

嗯夏玉言羞涩地点点头,下巴低垂得快要碰着脖子。拓跋虎魂兴奋地扑到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狠狠地亲下去,之后,用带着激动的语气说:玉言,今晚真的可以真想不到,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很久。

阿魂你知道吗在见翠姬之前,我的心里本来很不安,我怕,我怕你骗我,但是,在我见到翠姬后,我的心就变得很轻松,甚至,暗暗高兴。夏玉言边说,边举起手,温柔地抚过他线条刚毅锐利的脸颊,拓跋虎魂心虚,竟不敢正眼看向夏玉言那双柔和的眸子。

阿魂,谢谢你。夏玉言不知道他心中的万般肚肠,凤眼半闭,仰起头,献上深情一吻。唇瓣香甜如蜜,印在拓跋虎魂唇上,却令他浑身僵硬,眼珠艰涩地往下转,只见夏玉言仰视着他,唇角噙着一抹含羞带怯的微笑,眼神清澈而充满信任。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拓跋虎魂的心跳个不停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心虚。

将爱情建立在欺骗、自私上,并妄想可以欺骗一生一世拓跋虎魂不由得暗暗自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卑鄙

呆呆出神之际,夏玉言蹙起柳眉,担心地摇一摇他的肩头,阿魂,你怎么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玉言,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孔上挂着的正是最令他心动的温柔与善良。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是个好人,但至少,他不至于卑鄙得去欺骗自己心爱的人。

默默想着,拓跋虎魂的唇张了又张,深吸一口气后,他终于开口。

玉言,我对不起你,我我拳头攥得很紧,指甲刺入掌心,从掌缝间淌出鲜血,但是他依然一字一字地把话说下去:我骗了你

伫立堡墙最高处,看着下方正在准备上路的马车,拓跋虎魂的脸色一片木然。

大哥,你真的决定要让他们离开站在他身后的步子棠踏前半步,也探头向下方望去。

是拓跋虎魂头也不回地回答,声音铿锵如铁。

但是你的样子不是这样说。步子棠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噘起唇。

我的样子是什么样子拓跋虎魂还是没有回过头去,只是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眼神炯炯,就仿佛要看穿底下马车的车盖,看向车中坐着的人。

步子棠笑一笑,轻声回答:生不如死的样子。

如被触到痛处,拓跋虎魂浑身一震,眼皮闭下,又张开,青绿的眼瞳中闪动着痛苦不已的光芒。

车辚辚,马萧萧,马夫不时挥动马鞭,鞭策马车前行,杜南穿着裘衣,骑马在旁边护送,马蹄、车轮,在雪地中留下连绵不断的轨迹,接着,又被寒风掩没。

坐在马车中的翠姬不时探头,用带着忐忑的眼神张望窗外,同时,用无法自制的雀跃语调对夏玉言说:玉言,我们被人捉走这么久,爹娘一定很担心我们,回到村子一定要立刻向他们请罪,现在我已经怀有你的骨肉,他们一定不会再为难我们。玉言,你说玉言,玉言,你怎么不应我玉言,玉言

在一阵用力地摇晃中,夏玉言总算回过神来。抬头,才发现是翠姬正用双手晃着他的肩头,翠姬,怎么了

我叫你很多次了,怎么都不应我

抱歉,我正在想事情。夏玉言扬起眼帘,眸子对上打开的车窗,眼神不觉飘远。

离开岩堡已经三个时辰了,漫天银雪,满地寒霜,景致四望如一,路途难辨。只知道已经距离拓跋虎魂越来越远,心里的感觉也越来越怪,说不出的难受。

玉言,你你在想那个男人见他再次陷入沉思,翠姬颦起蛾眉,美丽的脸孔微微扭曲。

眼瞳转动,夏玉言的眼神再次落在翠姬身上,看着她脸上挂着的委屈、怨霾,他心中有愧,缓缓牵起唇角,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想他。

他们都是畜生,怪物,土匪玉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肯放我们走,不过,他一定是有阴谋的

我知道听着翠姬的话,夏玉言缓缓点头,他知道拓跋虎魂为什么愿意放走他们,不是因为所谓的阴谋,而是因为爱真正的爱。

放走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据。

玉言,我求求你,别再想他。

我答应你,我不会想他。伸手,轻轻环着翠姬的肩头,感到她的身子正在激动发颤,夏玉言心中自然怜惜不已,迟疑片刻,便说:其实,我刚才是在想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的名字。

真的翠姬挑起眉尖,半信半疑地看着夏玉言。

是真的他点点头,微笑着说,我想,无论是男,是女,名字中都用一个桂字,你说好不好

好。翠姬这才笑了,秀靥如花,右手隔着棉袄轻轻抚着肚皮,身子偎在夏玉言身旁,娇声说,男的就叫折桂,女的就叫丹桂,这好不好

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颔首笑答,半敛的眸子落在翠姬的肚腹上,瞳仁中却不见有什么欢喜之色,压在肩上的是负任,是内疚,是怜惜,而占据在心头的却是另一张脸孔

回到村子里时,已经是春未了,杜南在村口将一箱金元宝交给夏玉言后,便带着车夫离开。夏玉言本来不想收,但回心一想,他以后还要照顾翠姬母子,钱财于他实在非常重要,只得收下了。

入村,先去拜会翠姬父母,其时翠姬的肚子已高高挺起,难以隐瞒,翠姬父母见了两人,先是拥着翠姬饮泣不断,其后,就愤怒扯着夏玉言,要以拐带闺女之名将他送官究办。

夏玉言千口莫辩,只得垂头恳求他们的原谅,并声称自己在外地经商,发了一笔大财。翠姬父母本来不信,但见他竟能拿出整整一箱的金元宝为证,才相信了,态度顿时有变,只对夏玉言训话几句,并着令他尽早将婚事补办,把翠姬迎娶过门。

夏玉言当然一一答应,奉上聘礼后。又依着他们的意思在不远处的城郊置一所大屋,丫环仆役十数。

大红花轿很快就过门了,热闹的喜事过后,一切归于平淡,翠姬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挺起,人也益加丰腴,屋前的池塘里种的莲花盛开,莲子丰收,人人都说是个好兆头。

妻子贤淑,衣食无忧,日子幸福美满。只是每当夜阑人静,总是无法入眠,看向枕边人美丽的脸孔,就会发觉她不是他希望的他。

宿夜无眠,辗转反侧,推开床边的窗子,将手肘支在窗框,托着头,看向满园花树,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总在此时出现。起初,夏玉言左顾右盼,满腹忐忑不安,却在目光终于寻找到在阴翳绿丛中两点青绿之际,心倏忽剧颤,随之,归于平静。

自此之后,每当夜幕低垂,月儿悬天,他推开窗子,不必寻觅,不必张望,只是静静托头,垂眼,已是缠绵绋侧,缱绻难舍。

如是者,风雨不改,直至,有一次,翠姬对他说:夫君,我知道你爱赏月色,但是,已经是立秋了,每夜推窗,要当心着凉。

凝看她盈满关怀的娇美脸孔,霎时间,夏玉亏心中只余羞耻惭愧。

那一夜,他没有推开窗子一直没有。

日子再次变得枯燥乏味,生命似乎不再有趣,每夜,他迫自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当手不由自主地伸向窗框,就用口咬住。

痛楚,可以阻止手的妄动,却不能阻止心底的渴望,薄薄的单眼皮总是张得很开,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子,就像要看穿上面糊着白纸,迎上守候在窗外的青绿。

每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像由生至死那么长,那么难熬,第二天起床,却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为爱妻画眉梳妆。

强烈的渴望在心底翻腾,就像烧得过旺的薪柴,令一切蒸干,夏玉言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憔悴,身体一日比一日瘦削,镜中的身影似是一副被人皮包裹着的骷髅。

夏玉言终于明白自己以前对爱情的认知是多么的可笑,也明白责任、道德、内疚这些东西在爱情的魔力面前会变得何等软弱。

心里脑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念念不忘的只有一条身影,眼前见的,脑中想的,全都是与他有关的事,他不再做其他事,甚至不再有力气在翠姬面前装作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就在一切将无可避免地面临崩溃之际,翠姬临盆了,就在八月十五那一天。

哇哇哇哇哇哇大哭的婴儿叫声响彻云霄,稳婆抱着一个红缎襁褓从房门走出来。

恭喜夏老爷夫人为你生了一个胖胖白白的男丁。稳婆边说着讨喜的话,边将襁褓递到夏玉言面前。夏玉言接过,只见襁褓中包着一个红粉霏霏的肉球,两眼还未睁开,紧紧皱着,像两条幼线。

抱着婴儿,丫环把他推入寝室,血腥味未散,翠姬软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满头汗湿。

夏玉言将婴儿放在她身旁,从铜盘中拿起布巾,亲手为她抹脸,翠姬把眼睁开,先看向孩子,再看向他。

玉言,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折桂,你你喜欢吗

辛苦你了。夏玉言软言说着,把布巾放下,小心地为她理好散乱的青丝。

不辛苦,玉言,只要你欢喜,我不怕辛苦。一句软言,已令翠姬大感安慰。

他近日消瘦,行为异常。翠姬一看在眼里,心中不安至极,至此,终于生下男丁,心才安定下来。她终于成功抓着这个男人的心了,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拆散她们一家人。

情深款款的话,却令夏玉言惭愧不已,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心力交瘁的翠姬,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提着他的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夏玉言把手抽出来,指尖轻轻摸过儿子红彤彤的小脸,再抚向翠姬的脸颊。

总是如白中透红的脸颊,因为生产的疲累而变得苍白,连眼角也无力垂下。

翠姬是个好女人,她温柔,端丽,坚贞,善良,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完美无瑕的,更重要的是,她爱他,甚至为他忍受怀胎十月的辛苦,为他产下儿子。夏玉言很感动,他知道,有妻如此,是自己三生有幸,但是他不爱她。

是另一个男人,一个霸道狂妄,又可以柔情似水的男人告诉他,爱情不是这样的,也是那个男人令他坠人真正的爱情之中。

对不起,翠姬

一句道歉无法掩饰自己的罪过,但是,他再也控制不了。

疯狂,激烈,冲击的洪流,早将他卷入,只是短短的时日,已胜过他与翠姬由出生至今,二十多年的岁月。

或者,他是疯了,又或者,他现在才是正常的。为沉睡的儿子与翠姬拢好软衾,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夏玉言孑然一身地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该去何处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天上的明月还是一年前的明月,地上的桂花林也依然芳香缥缈,不同的只是林中的人。

明月照映,在桂花树下,一立一坐,遥遥相看,都觉对方瘦骨嶙峋,神色憔悴。

你瘦了细细凝看拓跋虎魂深深陷进去的双眼,夏玉言心中有如刀削。

只是一句又轻又细的话,已令拓跋虎魂激动得浑身颤动,扑将过去,把他抱紧。

玉言,我要疯了

双臂如铁,用力得像要他的骨肉绞碎,夏玉言痛得厉害,却没有挣开,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抱着。久违的体味与温度滋润着他的身心,令他再次确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玉言,我什么也不管了,我要带你走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一定要跟我走否则,我就要疯了要发狂了

拓跋虎魂疯狂仰叫,眦目欲裂,夏玉言抬起头来,怜惜地抚过他的脸颊。

若你不带我走,我也要逼你带我走。

他说得很缓慢,一字一字清脆如珠,非常清晰,拓跋虎魂的反应却是瞬间呆滞,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真的,真的

在他一再反复求证之中,夏玉言颔首,仰起修长的脖子,往他额上落下一吻,

真的你不骗我,我也不会骗你。

玉言,玉言拓跋虎魂紧拥着他,兴奋得连壮硕的身躯也微微抖动起来。

我爱你。夏玉言也展开臂膀,轻轻回抱他。

曾经以为爱情是连绵不绝,细水长流,但当经历过后,才发现原来真爱几近疯狂,令他甘愿舍弃所有,甚至伤害深爱他的女人与刚刚出生的孩子。

我是个罪人。喃喃细语,夏玉言知道,罪恶感将纠缠他一生一世。

不,不是捧着他的脸,拓跋虎魂用力摇头,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我们最多只是奴隶爱情的奴隶

明月辉映,他俩一起倒在地上,衣裳散落如花,纠缠翻滚之间,带起遍地的桂花花瓣,一时芳香四溢,细细的chuanxi,jiaoyin,流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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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白云飘摇,柳随风摆,童稚的声音在山头回响。

娘,娘一个约五、六岁大,胖胖白白,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挥舞着右手,迈着两条小胖腿在原野奔跑,身后跟着两名仆妇。

小桂,别跑这么急,小心跌倒了坐在凉亭中,穿着葱绿凤仙裙,云髻斜插金簪,貌美如花的妇人笑着高声叮咛。

娘,抱抱小男孩高呼着,嘻嘻哈哈地跑到凉亭里,扑向妇人怀中。

看你跑得满头大汗了。连忙把扑向自己的儿子接住,妇人从怀中拿出布巾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明亮的杏眼中满是疼爱。

娘,我有糖糖。小男孩举起手上的糖人儿,得意洋洋地在妇人面前挥舞。

哦,这是谁给你的看着他手上的糖人儿,妇人笑问。

是坐在车子里的叔叔给我的。小男孩回头,用圆胖的小指头遥遥指向远处的山头。

有多谢他吗妇人不以为意地抬头看去,只看见那里隐隐约约有一辆马车的黑影。

有男孩乖巧地点点头,样子可爱得令妇人忍不住亲亲他的小脸。

小桂,你真是娘的宝贝

秋风送爽,满地落叶中,这一幅母子图,看上去是那么地动人,好看,连一直坐在马车内,撩起竹帘窥看的清秀男子也忍不住露出会心微笑。

在他身旁五官锋利,双眼闪亮熠熠绿光的拓跋虎魂看见他的笑容,脸色微微一沉,踌躇好一会儿,开口说:玉言,如果你想要回孩子

不。我不想破坏他们的生活。言犹未止,夏玉言已摇摇头。

但是,他是你的孩子。虽然不情愿,但是事实令人无法否认。

他是翠姬的孩子,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他的爹。夏玉言苦笑,把竹帘放下,回过头,握着拓跋虎魂的手,说,阿魂,走吧我想回家了,回我们的家。

微光从竹帘流入,照在他那张岁月不留痕的清秀脸孔上,泛起无尽温柔的光泽,好回我们的家。拓跋虎魂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手,把他的手握紧。

马蹄声响起,慢慢拉动马车走远,回首看去,原野上,母子相拥的情景已经再也看不见,只留下渺渺的黑影。

夏玉言将头埋入身边人的怀中,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心中的内疚倏然减退,再大的罪恶感也比不上他与拓跋虎魂间的爱情,真正的爱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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