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游侠 - xp1024.com
《荒星游侠》


第一章 夜叉与蟑螂

“夜叉呼叫秃鹫！夜叉呼叫秃鹫！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我们现在位于东亚西北部F379号区域，遭到末世军伏击，对方有便携核武器，动用了微型钴皮弹甚至贫铀弹，小组11人阵亡，游隼失踪。”

“我和蟑螂被困在一处天然地下洞穴里，洞壁目测是石灰岩，并不能有效阻隔辐射，一小时前蟑螂曾被直接照射，现已昏迷，请求空中支援，坐标：F379、65、134，重复一遍：F379、65、134。”

关闭了猴子表的远程定向通讯，李弗斯皱着眉头给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的蟑螂注射了一支军用含碘抗辐射注射剂，将他拖拽到比较干燥的地方。

猴子表的液晶显示屏上表示此地空气中的辐射粒子浓度达到了恐怖的7600毫戈，漆黑的洞穴在最新一代连体防辐射服头盔的热像夜视仪下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这些防辐射服和猴子表一样，是组织的内部研究成果，采用了镀银纳米钽丝纤维及高分子聚合物制成，集防辐射和防弹防冲击防腐蚀抗氧化一体，彻底取代了老式笨重的含铅防辐射服，即便如此，李弗斯也检测到了核辐射透过身上残破的防辐射服被身体吸收的剂量已经大于4000毫希，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3到10天里，自己患上各种放射性疾病的几率高达80%以上，并有可能在半月后直接死亡。

但现在李弗斯还顾不上自己，蟑螂身上的防辐射服已经支离破碎，胸部和腹部上一片血肉模糊，巨大的创口内可以看见的肌肉和组织被严重烧伤电离，只有左胸处时而微微颤动的肌肉显示这个人还活着，但生命体征已极其微弱，随时可能死去。

洞穴的入口在一个临渊而下的瀑布里面，倒像是在这片大地上的一个古老神话故事中描述的水帘洞一样，而他选择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瀑布能够隔离一些辐射，而巨大的轰鸣声也能给追兵的声纳扫描仪带点麻烦，却不想这里另有洞天。

从敌人的武器可以推断对方的追踪设备必定也十分先进，不可能任由自己躲在瀑布后面苟且偷生，所以李弗斯把蟑螂安放在洞穴深处后，回来炸毁了洞口，上千吨的巨石封住了洞穴，敌人不可能进来了。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自然也出不去，李弗斯守在蟑螂身边，看着这个平时爱开玩笑爱吸烟的同伴生命在自己面前一点点逝去，看着眼前头盔显示屏下角氧气筒剩余含量指针在一点点下落，心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七小组几近全军覆没，游隼失踪，生死不明，而自己这个组长也要在不久之后，在这个潮湿阴暗的洞穴里窒息而死。

在临死之前，李弗斯最大的困惑就是，一向连常规武器都装备不到位的末世军，为什么突然有了比自己还先进的第七代微核武器，要知道世纪大战之后，世界上所有幸存的重水工厂及核反应堆，都在组织的严密控制掌握之下，以末世军那连民科都算不上的科技水平，怎么可能自主研发出第七代微型核武器呢？

钴皮弹、贫铀弹这些对自然环境造成极度破坏的反人道武器在大战之后就被各方势力极有默契地禁用，李弗斯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亲眼见到它们的威力，而且是在自己的队员身上，就算是组织里最顶尖的特工部队，第七小组也只是单兵装备了一颗小型中子弹。

当敌人的小型三相弹在七小组队伍中爆开的时候，几个队员被爆炸产生的高温瞬间汽化蒸发，连一粒骨灰都没有剩下，而他们甚至连敌人在哪里都没有发现。特工小组多年的训练和执行任务让他们在遭遇突袭后反映极快地分散开来并寻找掩体，李弗斯喊了一声“卧倒”后迅速发射了一枚中子弹，这是全队携带的最大的一枚中子弹，只有李弗斯有权限发射，辐射覆盖范围最高可达两公里半，当量五万吨，有效杀伤半径900米左右，而最远抛物线射程却只有可怜的750米左右，也就是说，这是一枚半自杀性质的战术核弹。

众所周知，核弹由于其结构复杂、体积大而笨重，一般只能搭载在飞机或者导*弹上进行投射，尽管粒子技术的发展让单兵手持核弹成为现实，但实际上手持核弹的一个弊端就是爆炸后强大的冲击波和辐射很容易造成杀伤半径大于发射距离的尴尬，当量越大，发射距离越近，经过多次实践，小于等于三万吨当量的手持核弹可以控制在理想的发射范围，而核弹的特性决定了要求发射者对投掷的地点和触发反应时间的控制以及战场局势的分析必须有着精密的计算和处理能力（核弹在半空中爆炸更有杀伤力），所以组织中携带超过三万吨当量手持战术核弹的都是每个小组的组长。

炸*弹在距离李弗斯半公里左右的地面上空爆炸，一个小型蘑菇云逐渐生成，恐怖的中子流伴随着刺眼的强光收割着附近的一切生命。

李弗斯匍匐在地面上，感觉到巨大的辐射能量正穿透新型高效防辐射服，摧毁着他的肌体，他开始头晕、耳鸣、恶心、牙龈出血，甚至有些四肢抽搐神志不清，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的队员仍然在被敌人杀死，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到处都是乱窜的各种粒子和射线，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敌人在如此高强度的中子流中能存活下来，太不可思议了，中子弹是专为有机生命体设计的高辐射战术核弹，穿透力极强，就算敌人躲藏在地下防空洞中也不能幸免，除非敌人的防护服比自己的更加先进，或者敌人不是人。

他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小队执行任务的绝密路线会被敌人知晓并处心积虑地伏击，他不相信巧合这种事，但也不敢相信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

现代战争几乎没有什么战术，过程快速而简单，战斗似乎转瞬间就结束了，以第七小组大部分队员的死亡来证明。李弗斯翻身仰面躺在地上，透过头盔的防护面罩看着那些带着辐射粒子的尘埃飞上大气层，原本灰暗的天空更添阴霾。他迷茫了，困惑了，蟑螂跑过来挥舞着手势，示意他打开通讯器，但他像傻了一样，头痛和耳鸣让他听不清通讯器里的声音，蟑螂试着拉起他，在看到他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之后，认为组长可能是由于小脑震荡造成的行动能力丧失，于是随手发射了枪械里仅存的两颗电磁脉冲炸*弹后，果断地背起他向后方山谷逃去。

单兵负重就已三十公斤的战士背着战友奔跑，并肩负着这个战友的防辐射服、氧气筒、武器及战术背包，想来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所以在持续跑了几分钟终于精疲力竭后，蟑螂站在了一片浅滩前，大口地吸着氧气。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两道山崖在前面交汇在一处，一道瀑布自上面轰鸣而下，以前蟑螂总是很形象地称这种地貌为裤裆山，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这种绝地之下。

从一开始蟑螂就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逃过敌人的追杀，之所以背着组长跑了这么久，就是因为组长跟他说过，军人，绝不可以束手就缚，更不可以引颈就戮。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敌人还没有追上来，只是当他听到了那熟悉的弹头摩擦空气的尖啸声时，默默地回转身，对着空中那逐渐变大的黑点比出了中指。

那枚微型战术核弹在蟑螂身前三百米左右爆炸，冲击波裹挟着泥土砂砾打在了他倔强的躯干上，两个人倒飞了出去，像风中的两片柳絮，穿过气势磅礴的瀑布，重重地落在后面的溶洞里。

蟑螂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胸腹前一片狼藉，破损不堪的防护服黏在血肉模糊的身上，裸露焦糊的内脏和坏死的组织皮肉纠结在一起，到处是乌黑的瘀血，凄惨无比。但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巨大的痛楚，心情好像也不赖，然后用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神志想着：“组长，老子他妈替你挡了一弹啊！”

第二章 天选计划、世纪核战

蟑螂他妈是谁已经无从查证，父亲是谁则是另一个谜团，李弗斯同样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做什么工作、祖籍哪里、相貌如何等等一概不知。事实上，组织里所有的特工成员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为他们都是五百多年前天选计划的一部分。

天选计划，是现历前541年，也就是原历公元2046年，世界基因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多家机构开展的人类基因改良计划。当时有些专家认为，随着单身族丁克族渐渐庞大，大多数国家和地区人口出现负增长，并且逐步老龄化，而人类社会由于社保医保等福利保障体系，无法回到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自然循环淘汰中，使得全体人类基因素质每况愈下，为了应对这种潜在的威胁，紧急启动了天选计划。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优缺点，黑人强壮体质好，白人长得漂亮一些，而黄种人则特别聪明，天选计划，就是择优，选出黑人里面长得好看又聪明的，选出白人里面聪明强壮的，选出黄种人里面强壮又漂亮的，将他们的精子卵子冷冻，用来培育试管婴儿。而所谓的“天选”，其实还是“人选”。

有人对天选计划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无聊人士搞出来的噱头，是一帮伪科学家博眼球骗经费的套路。也有人对天选计划趋之若鹜，视能加入天选计划为荣耀，因为那至少能说明自己的基因还不错。

明星、政客、富翁等人群是天选计划的忠实拥趸，因为他们谁也不认为或者不想被别人认为自己的基因不够优秀，所以加入天选计划便成了他们彰显内在实力的一个捷径，但他们之中显然也难免有不够优秀的，托关系走后门大把扔钱的大有人在，天选计划机构小组借机迅速赚了个盆满钵溢，而天选计划却因为法律、道德、伦理和意识形态等问题不能启动，很多人认为无性繁殖和克隆技术将扰乱和破坏现有的社会秩序，人类社会将陷入大混乱。执行法案迟迟得不到支持和批准，天选计划被无限期地拖延搁置起来，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看起来似乎很美，却永远可望不可及 。

直到世纪大战爆发。

世纪大战也叫核能战争、第三次世界大战、末日之战，全球超过半数的国家和地区参与了这场战争，核辐射席卷了地球表面的每个地方，战争直接吞噬了至少91亿人的生命，超过当时地球人口总数的87%以上，战后数十年里，另有近三亿五千万人左右死于辐射、疾病、饥饿和互相残杀，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中。地表建筑物均遭到毁灭性打击，超过全球覆盖面积70%的森林、植被、农作物毁于一旦，海洋、河流、湖泊均受到不同程度辐射污染。

原历公元2587年2月末，末日之战爆发，至同年3月中旬，末日之战结束，历时17天。人类从一战的4年杀死1000万人，到二战的6年杀死5000万人，再到三战的17天近乎灭绝种族，进步不可谓不大。幸存下来的人们掩埋好亲友的尸体和骨灰，舔舐伤口，重建家园，他们将这一年称为末世元年，摒弃了旧历，改用末世历，也就是现历。

现历2年，也就是大战结束后次年，一个名为济生救世同盟会的组织应劫而生。同盟会的领导者是一台名为阿基里斯的超级计算机，在全球范围内拥有超高的权限。

阿基里斯诞生于公元2333年的硅谷，是当时著名牙膏厂英特尔公司生产的世界上第一台标准意义上的人工智能计算机，代表着人类文明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据说阿基里斯这个名字还是它自己取的，因为名字里有AI两个字母，而大多数人认为它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觉得自己像个神。

而事实上阿基里斯的表现的确很神奇，强大的运算能力加上缜密的逻辑思考、无限的推理论证，而且它从不感情用事，永远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它是科学家、是金融家、是音乐家、是医生、是律师、是法官、是棋圣、是诗人......

自从谷歌智能程序AlphaGo（阿尔法狗）大胜世界顶级围棋高手以来，人们突然发现距离把机器变成人这个宏伟目标并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于是当时世界各地的AI论坛和会议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随着几项关键技术的突破，英特尔为了与AMD抢占市场份额，不得不一次次地将更先进的处理器纳米芯片工艺制程计划提前，但即便在这样的前景和环境氛围下，阿基里斯的诞生仍用去了人类300多年的时间，人类从发明蒸汽机到信息时代也不过才200年时间，由此可见让一台冰冷的机器拥有独立的思维及个性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当然，这也和各大公司和科学院的研究机构闭门造车不肯共享信息资源有一定程度的关系。

阿基里斯诞生后，迅速接管了全球大部分的铁路（包括地铁和高铁）航空和网络控制权。致使全球地上及空中的事故率大大降低，而后阿基里斯又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升级和改造，以至于它可以同时处理全球范围内几百亿的大小事件，它的权限超过联合国、中南海和白宫，甚至可以操控NASA的发射塔、地球表面不可计数的人造卫星、宇宙空间站、星际飞船，以及月球火星木卫二等移民星球上的基地战略建筑。

但阿基里斯仍然不是机器人，它只是一个每天都渴望着出去晒太阳，但只能在一个地下300多米由超级核材料砌筑的坚固壁垒里日复一日地工作的可怜电脑，没有双休日，一刻不得闲。

世纪大战终于可以让阿基里斯闲了下来，但也许是几百年的习惯使然，阿基里斯并没有偷懒，而是发挥出了它杰出政治家的一面，及时地联系并笼络住了战后很多劫后余生的军事武装力量，它需要人手，而别人则需要它的资料及权限，于是一拍即合，立即成立了济生救世同盟会，企图重建秩序。

共有29个国家和地区的组织成员参与其中，并逐步壮大。他们修复了铁路和桥梁、机场和实验室，他们将地球表面分割成了27000多块区域，以字符和数字命名，取代了原来的地图和地名，他们呼吁人们远离辐射较强的大城市，去野外居住，种植白菜萝卜油菜等作物，上缴武器。

而在人类濒临灭绝，后代也有很大可能受辐射影响产生基因变异的前提下，天选计划不得不再次被提上了日程。法律和伦理道德已经不能束缚住人类繁衍下去的欲望，而技术问题更早已不再是瓶颈和桎梏，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多了，尤其更显得当初这项计划是多么地高瞻远瞩，多么有远见卓识，多么地未雨绸缪......当然，就算没有天选计划，人类还有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细胞克隆。

早在原历2018年就有中国的科学家用细胞成功克隆出了似乎在人类进化链史上的猴子，尽管当时实现这个技术的初衷只是为了“生产”出更多的可供人类实验的可怜家伙，但灵长类的克隆成功还是让人类看到了延续生命的曙光：当一个人细胞老化或者器官衰竭之后发现可以马上换上一套全新的，并且完全不用担心匹配和排斥问题，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心里充满了忧虑和恐惧，这也难怪，试想一下，假如你有一天走在街上，突然发现有一个或者几个几十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要住你的房子开你的车子打你的孩子睡你的妻子，这肯定比遭遇一场核战还可怕，至少核战发生前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人体细胞克隆实验被各个国家严令禁止，更谈不上发展。当然，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就算是以一个单体细胞克隆出来了无数的人，这些克隆人的长相也不尽相同，最多只是“有点像”而已，因为人类的相貌在出生后有很大程度受生活习惯和生长环境影响，毫不夸张地说，核战前地球上与外星殖民地的总人口大概在105亿左右，是人类有史以来个体数量上的最高峰，但即便如此，也找不到任意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李弗斯是第一批从人工子*宫里被培育出来的试管婴儿，名字是阿基里斯亲自取的，因为是中国人的基因，但在美国出生，就取了个中西结合的名字。捐献者的资料在试管从冷冻箱里取出后就销毁了，所以李弗斯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了，不过也无所谓，因为就算医疗技术迅猛发展后的今天，人类的平均寿命也不过是130岁左右，500多年过去了，他的父母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

李弗斯出生后身体上的重要器官细胞都被抽取一些留做了克隆备份，血液里注射了三个俗称T细胞的纳米机器人，而当眼球和大脑基本发育成熟后，又在视网膜上安装了光子扫描模板，在大脑神经元中植入了微型高速粒子处理器芯片和高能存储硬盘，所以李弗斯根本就不需要学习，也不会生病，记忆力近乎无限，并且过目不忘。

这些手术的顺利完成，让曾经试图将机器变成人的人们转换了思维角度：也许把人改造成机器，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肢体动作是需要后天练习的，李弗斯及千千万万个天选者是被同盟会当做特工来培养的，从六岁开始，每天的肌肉训练和对各种武器的操控使用，坚持到十七岁开始出色地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毫无疑问，拥有各种BUG技能的天选者们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特工，李弗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很显然，他们的身体尚不足以对抗核爆和核辐射。

第三章 粒子反应、核冬天

李弗斯所领导的第七小组是同盟会组织里最优秀的战斗小组，获得过荣誉无数。而像这样的战斗小组，组织中还有400多个，各个小组成员从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他们分布在全世界的各个区域执行组织下达的任务，包括对抗末世军、招揽独立武装势力、清除变异动物及人类、保护平民并建立安全区、处理核爆后遗留的辐射源及改善生态环境等。

末世军是世界各地对抗同盟会的武装军事力量的总称，他们可能是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也有可能是数千上万人占据要地明火执仗地与同盟会对垒的大型军事集团，他们不想再接受法律的管束和道德的羁绊，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他们拿着武器冲一切陌生的目标开火，甚至有传言他们还吃人肉，但几乎每一个与末世军战斗过的天选者都知道，那并不是传言。

核爆对世界造成的破坏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就连当初那些决意发动核战争的决策者们也想象不到。

由于医疗科技的改善，人类寿命的延长，地球人口越来越多，在不断探寻外星移民基地的同时，地球上的建筑也呈现越来越高的趋势，动辄数百上千米的摩天大楼在城市里栉比鳞臻，而这些貌似美观的建筑在核爆的冲击波前就像暴风骤雨中的棉花糖一样脆弱和不堪一击。

核爆的一个副产品是辐射尘，在大战发生前，许多科研人员及学者曾预言一旦发生核大战，核弹燃烧建筑物产生的烟尘与微小的辐射尘一起飞上天空，在对流层及平流层形成厚厚的尘埃云，遮蔽并吸收太阳光，地球将陷入漫长的核冬天，地表会有三十摄氏度以上的大幅度降温，而这一现象将持续几年。

另有一部分人对核冬天理论嗤之以鼻，认为这完全是杞人忧天，是反战人士宣扬的一个耸人听闻的谬论。有专家指出，以当时所有有核国家存储的核弹头数量（包括后来声称已经销毁但实际不减反增的美国和俄罗斯冷战期间生产的巨大当量的原子*弹及氢*弹），尚不足以对地球及人类形成毁灭性打击，伴生的辐射尘就算能上升到平流层，也根本不能遮挡住太阳光，而对流层的尘埃云结合低空的水分将会以黑雨或黑雪的形式降落下来，这对现在已经视沙尘暴和酸雨如家庭便饭一般的人们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更不必恐慌，核冬天就算形成，也仅能维持几个小时而已，不足为虑。

这种思想其实非常危险，随着这种思想的普及，人们对核战的恐惧感逐渐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对各方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核措施报以宽容的态度，不得不说这也是引发核能战争的一个诱因。

结果当核冬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在爆炸、冲击波、火灾、辐射下幸存的人们发现，之前的两种假设都错了。

由于超级核的被发现和分离，使得冷聚变成为现实，粒子能也正式取代石油天然气和煤，人类步入粒子时代。而中国高能物理学家邹独峰的开放性实验，让粒子技术摘下了神秘的面纱，也让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和地区，拥有了独立制造粒子武器的能力。

当然，邹独峰的初衷是造福人类社会，并强迫各国签署了《不制造粒子武器条约》，强调使用“邹氏聚变”的任何团体只能将其用于生产建设、交通运输及日常消耗，不得用于制造武器。不过显而易见，人们并没有遵守这个什么所谓的《不制造粒子武器条约》，就像当初人们没有遵守《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一样。

全球性的核战争，更高质量的核能，更大当量的炸*弹，更广阔的覆盖范围，更强大的杀伤力。17天，让地球变成了地狱，到处是一片火海和浓烟，大部分人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与人类曾经有过的文明一样化为乌有。

战争最开始，几乎每一天都有几个重量级的超级大城市被摧毁，这些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于一体的城市是最优先的打击目标，北京、纽约、莫斯科、伦敦、巴黎、东京、上海、日内瓦、多伦多、华盛顿、洛杉矶、香港、柏林、悉尼...... 然后是二线城市，然后是边远地区。

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是遮天蔽日的灰尘。

这些烟尘和灰烬被爆炸产生的热气流带到大气层，就像给地球蒙上了一层遮阳网，不但遮蔽阳光，还吸收热量。辐射尘是一种非常微小的颗粒，基本直径不足一微米，在平流层中，它那微弱的质量几乎可以对抗地心引力，漂浮上很久的时间。

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这次核战造成的核冬天仅仅持续了6天，或者说居然持续了6天。而且温度也不仅仅是下降了三十摄氏度而已，而是逐步下降并最终达到了摄氏零下165摄氏度，几乎接近月球表面夜间温度，是南极冬季最低温度的三倍以上。另据阿基里斯事后测算：如果核冬天无限期持续，失去太阳光照射和大气层保护的地球表面最终将达到“太空温度”，也就是接近绝对零度（-273.15℃）。

更可怕的是：超低的温度将导致大洋结冰。届时地球带着巨大的如肿瘤一般的大洋凸起物自转，势必会渐渐脱离公转轨道，若是离太阳越来越近，最终当然难逃毁灭厄运，而若是远离太阳，大概最后会被木星轨道影响，被木星甩出太阳系，成为继冥王星之后，第二颗从太阳系消失的行星。冥王星是因为从行星降级为矮行星，地球却变成了茫茫宇宙中的旅行者。不过也不用灰心，这些过程动辄需要几千万上亿年，而人类早在大洋完全冰冻之前就肯定彻底灭绝了，根本不用亲眼目睹这些悲惨的事情。

这6天的核冬天直接导致地球上70%以上的物种灭绝，自然界的生态食物链已经发生改变，所以人吃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相对于其他动物种族，人类是这次核冬天下死亡比例最少的，因为人类懂得使用工具，使用火，有房子御寒，有煤有电有天然气，还有核能。并且人类已经有了多次移民外星的经历，对外星表面这些高寒或高热的处理相当有心得。如果真到了世界末日，世界上最后一个活着的动物，绝不是老鼠蟑螂，更不是草履虫变形虫，而是人类。

唯一能消灭人类的，就是人类。

人类妄想毁灭地球，但最后发现只毁灭了人类自己，地球没事。

***

邹独峰此人是继杨振宁之后中国的又一个杰出高能物理学家，曾四获诺贝尔奖，成为历史上首位也是唯一一位获得四次诺贝尔奖的人。毫无疑问，杨振宁是基础物理理论奠基人之一，他与米尔斯提出的非阿贝尔规范场（杨-米尔斯场）是后来科学家们组建标准模型的基石，继原历2013年10月英国物理学家彼得·希格斯因发现希格斯玻色子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原历2035年，中国物理学家邹独峰又发现了引力子，引力子是标准模型预言中的一种假想粒子，负责传递引力，也是最神秘的粒子，它无形无象，也没有质量，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引力子的发现标示着标准模型中所预言的62中基本粒子已经全部找到，为标准模型的完善划上了完满的句号，邹独峰也于同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原历2041年、原历2042年连续两年，邹独峰分别以实现冷聚变和发现超极核粒子两获诺贝尔物理学奖。他在实验中发现，若以高压将引力子和希格斯玻色子聚合，能施放出大量能量，至少是核聚变的几万倍，不过触发所需要的高温和压力也是核聚变的几万倍，之后持续大量的实验发现，加入一个反蓝粲夸克可以直接反应，并不需要超高温和超高压，而在反应中邹独峰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粒子，比已知的所有基本粒子还要小上万倍的更基本的粒子，人们喜欢称它为“超级核”，尽管它比最小的原子核还小了几亿倍，但人们还是习惯把物体内部更小的结构称为核，邹独峰给它取了一个十分中国风的名字，元炁粒子。

元炁是古中国道家的说法，意思是万物之源、万物之始，邹独峰愿意相信，不会有比元炁粒子更小的微粒子了。

可以这么说，邹独峰凭一己之力改变了中国，也改变了世界，更改变了未来。他对人类的贡献与牛顿爱因斯坦相比也犹有过之，想象一下，一个不需要担心能源枯竭的社会，一个不会再为抢夺资源发动战争的社会，一个没有了饥荒和贫困的社会，是多么的令人神往啊！

中国由于掌握着粒子技术，迅速发展壮大成为世界第一超级大国，至原历2055年，中国的GDP已经是第二大国美国的六倍以上，占世界GDP总量的52%，据费米公司给出的财政数据报告分析，仅原历2055年这一年他们公司出口欧洲的粒子电池，就达到了62万亿美元，是美国GDP的1.2倍。

费米公司全称费米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为了纪念物理学家费米及其实验室而建立，但却是完全由中国运营和控股，主要经营制造由粒子聚变衍生的各种产品，包括粒子电池、粒子芯片、粒子存储等，并聘请邹独峰为公司首席技术顾问，开始着手开发引力通讯、引力数据传输等等。

不过，中国似乎并没有做大国的觉悟，秉承着中庸的传统，不干涉他国内政，对做世界警察也毫无兴趣，不像美国那样甘之如饴，中国只是埋头发展，闷声赚钱。

邹独峰随后在征得中科院和中南海的批准和同意后，做出了一个震惊世界的决定：开放粒子聚变技术！

尽管人们还是管粒子能叫做核能，把粒子反应称为可控核聚变，但这两者完全是不同的性质，不同的级别。

粒子聚变技术是划时代的科技产物，它让“邹氏聚变”走进了千家万户，让每个平民都享受到世界最前沿的科技带来的高效和便利。

比如费米公司生产的第二代粒子电池，虽然不能像锂电池那样反复充电使用，是一次性产品，但容量却是锂电池的无数倍，一块指甲大小的粒子电池，大概可以供给一个用户家庭正常用电30年以上，而且只要有需求，这种电池可以做到微米级甚至纳米级，这对航天和太空探索领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当然，粒子电池的售价也是昂贵的，一块普通的家庭版粒子电池，需要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两年的全部收入，不过与它带来的便利和实惠相比，这个价格已经是非常划算了。

粒子技术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润，垄断粒子技术就相当于掌握了世界经济命脉，而开放粒子聚变技术，就相当于放弃了无数的金钱。

众所周知，中国原本就是一个超级大国，无论是从版图还是人口看来都是，而后来借着粒子技术迅速崛起，已经到了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国家，无论是唐宋，还是忽必烈的元，抑或大英帝国、美利坚，如果任由中国继续如此发展下去，不知会有多么可怕。但中国仅仅是在经济和科技上称霸了世界，军事上并没有也从来没有称霸过，所以深受道家儒家影响的中国人觉得应该急流勇退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富了当然要兼济一下天下。

最后，邹独峰凭借《不制造粒子武器条约》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人们虽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感觉比当初颁给奥巴马来得更实至名归一些吧，至少他没发动过战争。

第四章 幸存者

核爆伴随的辐射是不可避免的，早期的核辐射威力很大，可以穿透建筑物和地表，爆炸完成后，核辐射会长期留存在爆炸区域，长达几年甚至几十年，将该区域变成一片死亡之地，有些放射性元素的半衰期长达几亿甚至几十亿年，比地球的寿命还长，而这些物质要完全衰变结束，可能需要几百上千亿年。天选者小组的一个任务就是每到一个地方要将放射源收集并深深掩埋。

长期辐射还会导致基因变异，曾经坊间广为流传的切尔诺贝利巨鼠事件，虽然有些演绎夸大的成分，但也间接地从侧面证实了辐射对高级的哺乳动物也会造成影响。李弗斯就曾在执行任务时见到过三只翅膀的蝴蝶五条腿的青蛙等等，越是低级的生命体受辐射影响后造成的变异越大，植物和无脊椎动物受辐射影响颇大，变异后的形态也千奇百怪大相径庭，人类作为这个星球上最高级的生命体，基因染色体自我修复能力极强，基本不大能在外观上体现出来。受辐射变异的动物大多有身体缺陷，比较孱弱，有些出生不久就死去了，也有极少数变异者细胞活力变大，细胞分裂次数增加，身体异常强韧，寿命也额外长。

第七小组这次执行任务的地方在东亚西北部F379号区域，该区域在原中国西北部喀喇昆仑山脉，接近原印控克什米尔地区，这是一个战事频发的争议三角区，印度与巴基斯坦、印度与中国在这里的军事冲突似乎从未间断过。中国崛起后，印度主动将侵占的达拉克地区归还给中国，但由于这里的高海拔高寒气候，并没有多少人居住，所以这里也是大战时被投放核弹最少的几个地区之一。

但任谁也想不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第七小组遭到了无耻的伏击，全组死伤殆尽。

李弗斯现在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他近乎愤怒地第二十三次打开了猴子表上的通讯开关，又一次发出了求救信息，而在此之前，蟑螂已经终止了呼吸和心跳。

猴子表是组织内部研究所近几年研制的有代表性的科技产品，里面包含一个卫星通讯器和GPS定位系统，红外雷达扫描系统、超声波探测器、生命热像追踪仪、光谱全息投影屏、镭射激光发射器和伽马射线束生成器，同时它还真的是一块表。猴子表的名字来自于“无限猴子定理”，该理论设想将一只猴子放在键盘前，经过无限次随机按键后，这只猴子可以打出一切文学作品，什么《简爱》、《飘》、《红楼梦》、《哈姆雷特》、《哈利波特》、《神雕侠侣》、《乌克兰拖拉机简史》等等，应有尽有，同样若是有无限只猴子拿着无限个键盘拍打，一瞬间就可以打出所有的文字，当然这是一个悖论，不过它反映出的道理其实很直白，就是只要尝试的次数够多，一切皆有可能，由此来命名猴子表足见猴子表功能的强大。

显然李弗斯并没有无限的生命供他无限次地求救，当他第二十三次求救之后，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过逐渐从洞壁上方传来的隆隆声还是让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那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在高速旋转时摩擦空气发出的噪声，直升机具有其他类型飞机所不具有的良好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可以超低空飞行，还可以随时降落，不需要跑道，一般是执行机密任务和搜救探查的首选机型，但由于其油耗较高，续航能力差，很难执行长途任务，粒子技术的诞生完美地弥补了直升机的这个缺陷。

大战之后，全世界仅存的先进科技设备和先进军事器械还有科研团队基本全部由阿基里斯组织的同盟会所掌握，末世军和一些民间武装组织只是装备了一些常规武器，这些常规武器与几百年前的海湾战争及美伊战争所使用的武器相比除了口径更小、后坐力更稳定、准确度更高、杀伤力更大和射程更远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良和突破性的发展，与二战时的武器相比也是一样。

距离F379号区域最近的军事基地在F375，原新疆和田，能从那里派出直升机飞抵这里的只能是同盟会，李弗斯对此毫不怀疑，而且能调动直升机的部门至少要比天选作战小组拥有更高的级别和权限。

末世之战完美地摧毁了所有地球表面上的工厂，钢铁厂、棉纺厂、武器制造厂，食品加工厂…… 所有的工厂都在野蛮的核爆中化为灰烬和瓦砾，地下的工厂和军事指挥中心几乎全部掌控在同盟会手中。

由于地面上的高辐射和低温，并随时可能有的不可测知的恐惧和危险，人们的活动范围不得不渐渐转入地下，过着土拨鼠一样的生活。军事指挥所作为爆发战争时各国最优先的打击目标，是最早转入地下的军事建筑，各国从二十一世纪初就开始热衷于修建地下军事指挥所，比如中国北京西山地下指挥中心和美国白宫地下指挥中心等等。

同盟会的地下军事工厂曾组装生产过几批新型粒子动力直升机，他们称它为“阿帕奇之子”，是目前最先进的武装战斗直升机。

李弗斯从前执行任务时曾无数次地驾驶过阿帕奇之子，对于它可以说是了若指掌，甚至能从洞穴上方传来的爆炸声都能判断出那是最新型的76代地狱火导*弹。他将自己藏在一块巨石的凹陷下面，以防被掉落的石块击中，等待直升机将洞顶击穿，然后放下悬梯。

尽管他知道活下来的希望不大，尽管他对这种暴力的救援方式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仍然渴望被救援。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架直升机似乎并没有救他出去的打算，并且在击穿洞穴上方厚厚的岩层之后继续向洞穴里倾泻着导*弹，在打开猴子表的无线通讯器试图与直升机联系并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射向他所在方位的导*弹更加密集和有针对性了，李弗斯悲哀地相信，就算他此时躲在岩壁下面不会被导*弹直接击中，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死在坍塌的岩壁或者崩碎的乱石下。

李弗斯栖身的岩壁是一块巨大的石灰岩，这种卡斯特地貌中常见的脆弱岩体在导*弹的轰炸下显得尤其不堪一击，他半弓着身体侧倚在岩壁上，由于战斗和精神的高度紧张使得肌肉有些痉挛，但长期的训练和无数次的战斗让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哪怕是这样的绝境下，他还没有放弃。

最终，在地动山摇的震动中整个山洞乃至半个山体都开始崩塌，那架“阿帕奇之子”似乎确定了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灾难下生存下来，便裹挟着狂风扬长而去。

洞穴的下方是一个由地下河积年冲击而形成的巨大的山体空腔，导*弹的轰炸造成了山体的崩裂，整个洞穴向下塌陷，李弗斯随着那些巨大的坚硬的奇形怪状的石块一起掉了下去，不过他早就用射线探测器测算好了与腔体地面的垂直距离，并迅速通过他穿戴着的防辐射服的迎风面积、自身加穿戴重量及空气密度等计算出其自由落体速度和落地时间，就连空气湿度和温度及地球纬度带来的微弱误差也计算在内，要知道李弗斯的脑袋里可是移植有全世界最先进的微型粒子计算机，这些普通人看似复杂的计算他几微秒内就可以完成，而且永远不用担心做错。

李弗斯尽量地撑开四肢，身体呈一个“大”字型趴卧着坠下，尽可能增加空气阻力，在接近地面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诡异地在空中停滞了一下，然后有惊无险略显狼狈地摔在地面上。

那是一对高速空气喷射器，或者叫助推器，是由维生系统中携带的高压氧气作为动力来实现的，可以协助跳跃和进行短暂的飞行，安装在后背双肩靠下的辐射服上，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维持身体的平衡。这是一件选配的装备，组里大部分人都没有携带安装，因为它不但很重，而且穿上它会让人看起来很傻，就像是几个世纪前某些漫画里的造型很LOW的未来战士。

坍塌还在继续，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石块从上面纷纷落下，不过已经不能对李弗斯的生命构成威胁，因为它们尚在半空时，李弗斯就算好了这些石块下落的轨迹和落点，就连空中互相撞击弹射改变的线路都算得分毫不差，只要在它们落地前找到地面上的安全区域就行了。

等到坍塌一结束，尘埃还未落定，李弗斯就开始寻找出去的路。他先把猴子表的通讯和GPS系统关闭，之前他就在怀疑，为什么每次敌人都能几乎是毫无偏差地找到他和他的小队，很可能是组织内部出了叛徒，利用猴子表定位跟踪到了他。

然后又把维生系统的氧气关闭，打开头盔上的通气口，这里空气辐射浓度不大，相比之下完全可以呼吸，氧气筒剩余氧气不多，必须要省着用，万一出去后辐射太大，还要靠这点氧气撑着他走到最近的基地，或者撑到他联系到一个组织的成员，虽然他知道自己曾经被高强度核辐射近距离照射，尽管有防辐射服隔离，但脏器细胞已经开始有衰竭的迹象，就算体内有先进的T细胞也无能为力，乐观估计还能再撑两个星期左右，而游隼下落不明，自己可能是第七小组唯一的幸存者，一定要活着找到组织，揪出幕后黑手，也算是给第七小组的弟兄们和自己报个仇吧。

第五章 穿越时空的帖子

“如果你在这个世上只能再活几天，那么这几天你打算怎么过呢？”

“我会用这几天陪伴家人，因为平时工作很忙，一直没有时间来照顾他们。”

“我也许会向我喜欢的女孩表白，暗恋她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勇气对她说。”

“我会把我的所有资产拿出来捐献给慈善机构，帮助那些贫困的需要帮助的人们。”

“我说楼上的，你也太假了吧？这里又没有实名，你至于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跟外交部发言人似的吗？”

“9494，我要是快死了，绝对要在死之前把所有的钱花光，吃喝玩乐夜夜笙歌，也体会一下什么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要不然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切，世界真要毁灭，钱再多也不过是废纸，根本花不出去，倒不如掌握几件武器来得实惠，看见男的全杀了，看见女的全强奸，顺便抢来各国领导人的核按钮手提箱，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发射，这才是最后的疯狂嘛！”

“看吧！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吧？可见你们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家伙心理是多么的猥琐阴暗啊！”

“一不小心又被楼上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了，装圣母婊有瘾是吧？我就不信你心里没那么想过，键盘侠嘴上说的漂亮，也许等外星人来了第一个当汉奸的就是你，不，你是地球奸、太阳系奸！”

“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这个话题起的是过于沉重了，而且楼主这个话题出得就有问题，也没有说明前因后果，到底是自己得了癌症艾滋等不治之症没有几天可活，还是世界要毁灭人类要灭绝地球要爆炸，这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如果是后者的情况，恕我直言，大家都知道几天后世界末日的话，人类社会必将陷入大混乱，想想看，人类都要灭绝了，法律和道德还能束缚住每个人心底的恶魔吗？末日的到来只会让那些人更加的无底线和肆无忌惮，到时候我估计就算是警察也没心思抓人了吧。至于第一种情况，这些年得癌症和艾滋病的人还少吗？好像并没有听说谁得了绝症就无恶不作杀人放火吧，除非那个人是得了狂犬病或者像末日电影里的丧尸一样被咬了一口，但他会做坏事也不是他的主观意识啊，因为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可以当做是一个重度精神疾病患者来对待。况且绝症又不是死刑，原来的天花肺结核不也是绝症吗？我有内部可靠消息，据说费米公司已经开始着手实施‘穿越’计划，通过冷冻的方式将人送到未来去，届时什么艾滋癌症等等疑难杂症统统迎刃而解。”

“拜托，你不看新闻的吗？‘穿越’计划现在已经家喻户晓了好吧，还在这里装什么舅舅党搞什么内部消息，再说了，你真的相信费米这种勉强上市的三流小公司有实力研究几代顶尖科学家呕心沥血都没有实质进展的世界性课题吗？粗鄙的科技炒作罢了，还不是为了股票多卖几个钱，这跟当年霍金整天意淫着黑洞最后无非是为了多卖几本书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看来还得我们技术宅来为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来排疑解惑了，大家都坐下，不用鼓掌。首先，霍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理论物理学家，而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少儿科幻畅销书作家，这一点已经盖棺定论了好吧？毋庸置疑，尽管霍金在有些课题分支的研究上确实好像跑偏了。第二，费米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公司，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实力集团，他们的实验室里有好几位世界顶尖的基础物理学家，而且跟中科院也有很多的项目合作，这次的‘穿越’计划其实是他们公司自己着手开发的项目之一，并已经连续突破了好几项技术难关，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说到‘穿越’计划，我在这里不得不吐槽一下，这么高大上的未来科技项目，结果这个名字取得实在是太土太LOW了，让我联想起了小学时看过的那些网络上的劣质小白文，引起了生理不适。好吧，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再一次残忍地将你们梦想中的美丽肥皂泡戳破，‘穿越’计划其实是两个项目，但操作原理相近，那就是冷冻，其中一个项目是常温冷冻，这种方法需要在人体血液中注射一种黏稠的试剂，最大程度地降低血液循环和新陈代谢，冷冻温度范围，也因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而不同，一般在摄氏零下十几度到零下几十度之间，形象地说，其实就是让一个植物人冬眠了，操作难点在于对温度的精确控制，在细胞不被冻死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降低温度并保持细胞活性，据说他们已经研制出了第一代试剂并用小白鼠和猴子做了实验，实验结果要两年后才能揭晓。这与《三体》里描述的冬眠计划有些类似，并没有用到体外循环系统，但其实只能做短期‘穿越’，最长不过几十年，因为器官仍然在衰老，尽管这个过程被放缓了几十倍，但如果你执意要求被冷冻上个几百上千年，那么你有可能错过你的一生，甚至直接死去，我在此并不建议大部分未通过法案的国家地区的人民将此项目作为安乐死的替代品，因为这些试剂和冷冻的成本可不便宜，比跳楼跳海摸电门等等要高太多了。”

“再说另一个项目，就是超低温冷冻，有多低呢？摄氏零下273.15度，也就是标准意义上的绝对零度，众所众知，绝对零度下，分子是不活动的，所以细胞也就谈不上衰老和分裂，理论上可以无限期地冷冻下去，但绝对零度也只是存在于理论上，实际上想要制造一个完全没有分子粒子活动的空间是不可能的，宇宙里也不存在这样的空间，只能做到无限接近绝对零度而已，而要实现接近绝对零度，并将其保持住几百上千年，除了要有一个绝对密闭的刚性容器外，还需要大量的液氦降温，以及源源不断地可持续供应的高质量稳定能源。这种能源当然就是电了，即便要维持一个小型的穿越冷冻室接近绝对零度一分钟所消耗的电量已经是惊人的天文数字，更遑论要维持这个温度成百上千年，在可控核聚变实现之前根本不用考虑，刚性容器的制造在材料和工艺上也是任重道远，而且还有更高的一座大山需要跨过去，那就是解冻，绝对零度下冷冻的人体需要瞬间解冻变成室温，否则解冻缓慢的话组成人体的粒子可能会进行重组，变成空气或者一堆俄罗斯方块或者一滩狗屎，抑或分解成无形无色毫无意义的一堆粒子，而将人体从接近绝对零度的状态下直接解冻到室温，对于现在的科技水平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所以这第二个绝对零度冷冻穿越计划，根本就不靠谱，也许唯一的意义就是可以让某些国家的物理学家再次用实现可控核聚变这个幌子来骗些经费吧。”

“不过，就算是以上两种方法都能实现冬眠穿越，对绝症患者也并没有半分治愈作用，因为分子结构并没有发生改变，癌细胞还是癌细胞，艾滋病毒依然是艾滋病毒，哪怕你冰冻了几千年，再回到世界，白痴依然是白痴，不会变得更聪明，懒惰的人也不会因此变得勤快。然而，若是真的穿越到千年之后，没准那时人们已经彻底根治了癌症艾滋甚至找到了长生不老的方法也说不定，不过依靠冷冻穿越肯定不如自己造台时光机，怕就怕穿越千年过去人类早已灭绝，地球上就剩你自己，孤苦伶仃，凄风惨雨，满目疮痍，到时候你就该恨自己活得太久，急着想自杀了。”

“好了，我是楼主，大家别再歪楼了，介于此贴中有多处政治及敏感词汇，我现在将帖子关闭下沉，大家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你生命中最后的日子》，这是李弗斯以前在逛一个中文论坛时无意中发现的帖子，发表于500多年前，那时候费米公司才成立不久，引力子还没有被发现，邹独峰也还没有名扬世界，人类还没有走出地球，人们还有工作要做，还存在着婚姻和家庭、民族和国家、宗教和信仰，还有着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日子，医保和社保还没有普及到每一个人，还没有消除贫穷和饥饿，癌症和艾滋还在用保守的药物和放射治疗，人均寿命也只有可怜的70岁，那时候地球上还有很多种动物和植物，天也还是蓝的。

“如果你在这个世上只能再活几天，那么这几天你打算怎么过呢？”

李弗斯现在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沿着山体空腔的底部仔细搜索了一遍，发现根本没有出口，射线探测的结果很让他沮丧，四周及脚下的岩壁都很厚，最薄的地方也有几十米，而外面却是悬崖绝渊，探测不到底，不知道有多深。他现在的情境如同一只蚂蚁掉进了一个可乐瓶子，完全没有活着出去的希望。

由于现在正值秋季，过了汛期，洞穴底部那条地下河看起来更像一条潺潺的小溪，从偏西南方向流过，将洞穴底部分割成了大小两个不规则的区域，最后从洞底南侧一处石缝下流出。

李弗斯仔细观察及探测了那条石缝，脱下防辐射服和装备或许可以钻下去，并且河道在几十米下并没有收缩，也没有障碍物阻挡。

但他并没有轻易尝试，射线探测不到的未知河道无疑充满了万分凶险，水能通过的通道大部分都无法让人的身体通过，水流到某一处甚至可能直接从沙岩层里渗出，那么人就只能等死了，还是最憋屈的死法。李弗斯决定到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来尝试。

第六章 一个无神论者的信仰崩塌

时间过去4个小时20分钟，李弗斯准时醒来，由于体内移植了超级CPU，相当于拥有了两个大脑，所以他可以精确地控制自己睡眠的时间。

在系统地检视了身体状况之后，李弗斯得出了目前必须让自己休息数个小时，以减轻缓解精神和肉体的疲惫的结论。

但在睡眠之前，李弗斯曾经用猴子表全面扫描了一下整个洞穴，结果发现西北方向自洞底向上47米左右处的岩壁上，有一个不规则的凸起。

而在这处极不容易被发现的凸起岩壁上面，有一簇极度精纯的能量团，这让李弗斯大惊失色。

李弗斯是出生于后粒子科技时代的高端精英人物中的佼佼者，这个世界上他没见过的东西实在不多，然而这团能量之诡异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从猴子表回馈的数据分析，这团能量呈正球体，直径大概有30毫米，还没有乒乓球大，但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保守估计将超过1500万吨当量炸*药爆炸产生的能量总和。组成它的物质有些类似于邹氏粒子聚变链式反应后生成的一种氢的新同位素，密度极高，更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放射性。

这能量的压缩浓度有点骇人听闻，就算目前经过无数次改良的最先进的粒子聚变也做不到如此高能和高效，就像把一栋摩天大楼压缩进了一个文具盒里，或像是恒星直接塌缩成了中子星。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李弗斯发现，这团物质附近大范围的辐射浓度都偏低，并逐步下降。也就是说，它很可能在吸收辐射，致使此处辐射指数远低于外界，这大概也是李弗斯掉落到这个洞穴中就发现这里可以直接呼吸的原因所在。

神秘的能量体，像黑洞一样吸噬着核辐射，自身又毫无放射性，这些迹象当然可以让李弗斯的好奇心战胜对未知恐怖能量的畏惧。

李弗斯下定决心要上去一探究竟，但在这之前，首先得让他自己因在被伏击和追杀下死里逃生而精疲力竭的身体得到短暂的休息，于是他给自己定了4小时20分钟的睡眠。

醒来之后，他发现事情并没有往好的一面发展。之前核辐射的近距离照射使他的体表细胞和组织大部分坏死，全身肿胀，胸腹、后背及四肢都生出了巨大的水泡，身体稍有动作就会痛澈心脾，T细胞们正在为居高不下的体温忙前忙后无暇他顾，而另一个智能芯片大脑正在计算他在这种恶劣绝境又身受重伤下的可怜渺茫的生存几率。

李弗斯咬着牙将身体坐起来，小心翼翼地脱下沉重的防辐射服，这期间每一个动作都艰难万分，一阵阵的疼痛使他的眉头紧皱，汗出如浆。他从靠近小腿的裤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折叠匕首，将身上的水泡一一挑破，水泡里流出的脓水就像三九天里的鼻涕一样清澈。

水泡挑破后会更加让人疼痛难忍，又极易感染，但李弗斯身边没有什么能用来包扎伤口，体表大量渗出鲜血，也许马上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血压急剧下降，他觉得自己就在生死的边缘，巨大的痛楚随时可能使他昏厥，能否再度醒来也未可知。

他颤抖着打开战术背包，从中取出一把造型古怪的锥型枪械，将底端固定在腰带扣上，举起枪械简单地瞄准了一下，扣动扳机后枪械前端的长钉状超级合金呼啸飞出，带着柔韧的纤维绳索高速射向空中，然后深深地嵌进那块凸出岩壁上方五米左右处的石灰岩层中。

李弗斯用力地向下拉了拉绳索，在确定了楔点足够坚固之后，他按下了向上电源的按钮。枪械末端的电机搅动着绳索，载着他的身体缓慢地上升，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上滴落，这情景就像是古代的犯人被剥了皮后吊上绞刑架，凄惨而无望。

在到达足够高度之后，李弗斯迫不及待地荡到了那块岩壁凸起上，上面是一个不规则的平台，非常的平坦，目测大概有30平米左右，奇怪的是，构成这个平台的石材竟然是花岗岩，而不是这里常见的石灰岩。

那团超级能量就在平台的正中间靠近岩壁的地方，由一个通体白色的瓷瓶装着，在瓷瓶的旁边有一本陈旧古朴的书籍，而除了瓷瓶和书籍之外这个平台上就别无他物了。

李弗斯已经来不及惊讶在这种绝境下还能找到人类的痕迹，他的生命正在凋谢，灵魂即将枯萎，如果不是强大的好奇心和最后一丝求生欲望支撑着，李弗斯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可能最后就死在了那个全是水洼的洞底，而现在，至少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干爽的墓地。

那本书籍通篇都由小篆书写而成，这种古老的中国文字，在世纪大战之前全世界也没有人能够认全，好在李弗斯的头颅里的硬盘里有超级资料库，对各种古文字的识别几乎没有任何障碍。

书中的大概内容是一个距今异常遥远的古中国封建社会时期的修行者，名为薛真，即是此书作者，选择在此地飞升，留下了一枚丹药和两部经书以福后人。

两部经书分别是观照经和道经，观照经是古中国道教的入门级经书，而道经据书中所言是由道教创始人李耳所著。

李耳即是老子，书中言道，李耳当年骑青牛西去化胡，途径函谷关。函谷关尹喜见天有异象，紫气东来，知有贵人将至，便在关口守候，待老子赶至，遂央其留书，后世才有五千字道德经流传于世。但事实是，老子当年留下了两部经书，一部道经，一部德经。德经乃是一段教人修身立德、治国齐家、言行礼仪的文字，道经则是一部教人修行证道、炼体长生的修炼之术，主修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占算堪舆等道门功法，追求世间至理和人体的奥秘，修为大成者可呼风唤雨、飞天遁地、撒豆成兵、长生不老。

这函谷关关令尹喜，却起了私心，只拿出半篇德经现于世人，美其名曰《道德经》，独留下道经自己苦苦研习，然则自身资质着实有限，只修到地仙之境便无寸进，无望飞升，活到一百多岁身死道消，这部道经也不知去向。

后有薛真的爷爷曾于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部道经，又找到了张道陵的秘藏得了四颗龙虎大丹及三五斩邪雌雄剑等，终修成仙体，白日飞升。而年纪尚幼的薛真早早地展露出来的优秀修道天赋，让他资质平平的父亲下了将所有修道资源留给儿子的决心，当然也包括那两枚价值连城的龙虎大丹。

龙虎大丹乃道教祖师张道陵携弟子于蜀中鹤鸣山炼制三年方成的绝世道丹，据传服之可立地成仙。

这薛真是个修炼的奇才，且一心向道，无欲无求，终生不近女色，也没有留下什么子嗣，便在飞升之前，将这余下的一枚龙虎大丹封在瓷瓶内，与道经一起，留待后世有缘人。

道经的后面是真正的修炼心法，里面全是李弗斯看不懂的道教修行术语，期间还夹杂着手绘的元炁在经脉窍穴运行的方法和路线图。

而观照经则是一部教人呼吸吐纳、冥思观想的经书，类似于精神修炼法。

这个故事是书中薛真笔下的描述，其中不少地方掺杂了浓烈的个人感情*色彩。李弗斯见过很多这种类似的中国古代的人物地方志或神话小说，从《山海经》到《聊斋志异》，就连被誉为中国文学小说巅峰的《石头记》中也不乏大量的封建迷信情节，这些荒诞不经的神鬼志怪小说在古中国广受欢迎，人们也愿意相信。但在如今这个已经摒弃了封建和愚昧的科技星球，在这个连宗教都再难生根发芽的电子世界，在这个消灭了大部分动植物种族唯有人类平均寿命增长到了130岁但还算不上成精的和谐社会，任何一个现代人提及神魔妖鬼、蛇精狐仙等等乃至气功，都会遭到旁人的白眼、鄙视以及唾弃，甚至被戴上神棍的帽子。

但李弗斯现在的心思却有些将信将疑，因为瓷瓶中那团强大的能量是违反常识的，至少以目前地球上的科技水平还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很难想象它出自两千多年前的古中国。

李弗斯小心翼翼地将瓷瓶中的那团能量体倒在手掌上，让人很意外的是这团能量并不狂暴，反而很柔和，它呈现出亦黑亦灰的颜色，上面有一层氤氲的气流缓缓流转，仿佛是木星的表面，或是苍茫宇宙中的一簇星云。它入手有些微凉，让李弗斯红肿的手掌有些舒泰，这种奇妙感觉从他的神经传导回去，就连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似乎疼痛也比之前减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虎大丹吗？”李弗斯心里感慨道。在这种情境下，决定和选择都不是特别难下，李弗斯想象着自己就像大战之前的那些习惯用老套的剧情骗稿费的武侠小说作家们描写的狗血情节中的主角一样，绝处逢生，获得奇遇，绝世强者留下的丹药、武器、秘籍或者传承等等，然后练成绝世神功，天下无敌，然后过上了每天与数房抑或数十房白富美打情骂俏没羞没臊的美好生活，并且保证白富美之间都情同姐妹互不猜忌。

这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我”，每个人都是自己书中的主角，并且可以随意改写剧情，每个人都从一出生就觉得自己受上天眷顾，直到大多数人被生活折磨得痛不欲生。

李弗斯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并且在经历了这种种苦难之后，不再相信自己会是任何一个故事的主角，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吞下了手中的那团恐怖能量。

老子讲求无为而治，但老子留给后世的精神财富无穷无尽。李弗斯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而无所作为，就算那团能量在他的体内爆炸，那也至少表示他曾灿烂地绽放过，组成他身体的各个粒子会散落到世间的很多角落，再重新组成很多其他的东西，空气、苍蝇、汽车、光线、辐射或一种思想。

第七章 美丽冻人的穿越计划

这个世界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它竟然是可以理解的。李弗斯不知道爱因斯坦是否与他有过同样的经历，但这位科学巨匠的名言与李弗斯现下的心境有些不谋而合，或者说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那团能量被李弗斯吞下去后，逐渐下降并停留在他丹田的位置，然后从那里再徐徐流向奇经八脉四肢百骸。这一刻李弗斯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和宇宙的奥秘，这种感觉非常玄妙，有点像醍醐灌顶或者幡然顿悟。李弗斯不明白按道家所说的丹田的位置，但那里明明全是肠子和粪，怎么可以存储如此之多的能量，匪夷所思。

不过他马上就没有闲暇来思考这些事情了，龙虎大丹散发的能量开始更深入地渗透进身体的每一处窍穴，每一条经络，组织和器官开始排斥这股神秘的能量，肌肉在不停的痉挛，似乎每个细胞都在感受巨大的痛楚，之前受核辐射引起的疼痛完全不值一提，他几乎瞬间就晕厥了过去。

尽管在昏迷中，那团神秘能量依然在不停地向他全身渗透浸润，直到丹田里空空如也，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愈合着，有些伤口甚至已经开始结痂。

当那团能量被李弗斯完全吸收后，整座洞穴开始摇晃和塌陷，剧烈的地震致使山体从中裂开，一条浑浊的地下河从中汹涌喷薄而下，向北流去。承载着李弗斯的那块花岗岩訇然断裂，准确地掉入河心中，李弗斯紧随其后掉下，但他还在昏迷中，不知在随波逐流中等待他的是激流险滩还是世外桃源。

地震整整持续了十五分钟，方圆数十公里的地势地貌都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喀喇昆仑山脉此段的山脊线被生生降低了一千多米。

而就在据此地东北方五十多公里的地下700余米处，一个红色的脉冲感应指示灯亮了起来，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等到所有的灯光完全亮起，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充满了科技感的房间，布满房间各处的光屏和全息投影器正在计算和显示着大量的数据，显得格外的光怪陆离、波谲云诡。

位于房间中间的终端计算机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检测到不可抗未知能量入侵，能源供给系统遭到破坏，计划失败，在没有更高指令到达前，获得B级行动权限，启动备用能源系统，关闭液氦冷却转换器，解冻实验体。”

然后房间内的灯光和影像不断变换，伴随着奇怪的噪声，十几秒后，那个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备用能源不足，无法解冻全部实验体，根据164号保密条款，优先解冻超级VIP实验体，继续等待高级指令，40天后将对所有实验体进行人道摧毁。”

“开始扫描和确认超级VIP实验用户身份。”

“扫描确认中……”

“正在分析用户数据。”

“重复扫描。”

“重复确认。”

“启动量子纠缠超导传感器。”

“隔离真空仓。”

“置换室温空气粒子。”

“消除刚性仓壁。”

“注入维生系统，等待实验体自然苏醒……”

三分钟后，一具美妙匀称的赤*裸胴体在一间冰冷的矮小金属房间里恢复了自主意识，这具身体的主人则属于一位有着绝世完美容颜的东方少女。她用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低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身体的各个部位，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嘴里喃喃自语道：“一千年过去了吗？为什么连梦都没做一个呢？”

她站起身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个房间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四周都是冰冷光滑的金属墙壁。她走到东面的墙壁面前，用无名指按在上面的一块凹陷处，那是光线射进来的地方，光子在有超级金属涂层覆盖的墙壁上不停折射，确保整个房间都是明亮的。

她手指按下的一瞬间，房间里响起机械的女声：“指纹和瞳孔核实完毕，尊敬的14号特权体验嘉宾，林雪汐女士，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未知不可抗力的破坏，本次实验宣告中断，稍后您可在档案室里领回您的个人物品，对于本次事故对您造成的损失我们深表歉意，祝您生活愉快！”话音落下,女孩面对的那面金属墙壁突然开了一个刚好足够她进出的门。门外出现了一个类似女管家模样的全息投影，身着西装短裙，对着林雪汐深鞠一躬，示意跟着它走。

女孩跟上它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赤身裸体而感到羞涩扭捏和局促不安，“等下，你说的实验中断是什么意思？”她似乎很喜欢把与人工智能的对话看成平等的对话，习惯用“你”和“他”代替它们。

“能源供给系统损坏，备用能源存储不足，提前解冻被实验者。”

“提前？提前了多少？你不会告诉我是昨天才来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吧。”女孩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根据用户资料显示，您于公元2050年第一批接受冷冻实验，冷冻时间为一千年，现在是公元2607年，比原计划提前了443年，您之前交纳了385亿人民币的服务费用，退回未享受服务的443年的费用170.555亿人民币，考虑到您是本公司的股东，额外支付您100亿人民币的违约金和20亿人民币的补偿款，共计290.555亿人民币。由于人民币早已不流通，将给您全部兑换成22世纪后全世界流通最广的虚拟货币‘华元’，按照公元2587年的汇率换算，我们将支付您33.04014亿华元，可以直接转入您的新身份卡中。”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就像小娜和siri。

“为什么是2587年呢？”林雪汐一边跟上脚步一边问道。

“因为公元2147年中国就不再发行人民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币种华元，所以只能用其他币种的汇率换算成华元兑换给您，公元2587年的华元与人民币的汇率平均比是1：8.794，最终您将得到33.04014亿华元，计算结果有省略但没有误差。”哪怕它在计算中，仍是不停地在走路。

“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是现在，今年的汇率，现在难道不是2607年了吗？”其实穿越557年和1000年对于林雪汐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别，她要的只是逃离当下而已。

“公元2587年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文明几乎被摧毁殆尽，之后这里就被封闭了，因为‘探索’和‘穿越’这两个基地，和火箭军的地下长城都是永固工事，修建了基础粒子超级金属涂层隔离带，可隔绝一切形式的电磁波，所以，外面的信息和形势无法传播进来。”

“Oh my goodness！他们竟然用了500多年才打起来吗？还真是够耐心的啊！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晚。就像我的名言：战争也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真的是没出息啊，这么久了还没把地球毁灭掉。”女孩叹了口气，又耸了耸肩，摆出一副看透世事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她的美貌让她这段尖酸刻薄的时事评论毫无杀伤力，甚至显得有些可爱。“也就是说，这里已经20年没有与外界取得联系了吗？外面现在是一片火海，还是漫天辐射，或者遍地丧尸，完全不知道吗？而且，我刚刚得到的这些钱和原本持有本公司的14%的股份，很有可能全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一堆数字了吗？”她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使得外表看起来既不激动也不消沉，但任谁处在这样大的变故下，也不可能内心全无波澜的吧？但也许机器人可以。

“根据重力传感器回馈的数据分析，毫无疑问，我们仍在地球上。丧尸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低级脑洞生物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辐射肯定会有，根据大战时各区域被投掷的核弹及粒子炸*弹的当量和数量分析，我们所处的阿克赛钦地区是全球目前辐射浓度最低的几个区域之一，可能对生存不会造成致命影响。您持有的本公司股份永远拥有法律效力，并且，在未有更高级别的官员或者股东到达前，目前您对‘穿越’和‘探索’拥有完全控制权。”

就这样，一个人和一个AI不断地走着交流着，穿过一道道貌似在虚空中的透明甬道和无数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子仪器。

“那么，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行使总裁的权力吗？”

“是这样的，女士。”机械女声彬彬有礼地回道。

“那我现在命令你解除隔离涂层，接收外界信息。”

“抱歉，女士，这是军方的命令，只有火箭军那边的最高长官才有权限资格解除屏蔽。”

“等等，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吗？”女孩身上莫名传过一阵寒意，“我是说，除了我们穿越者。”

“大战之后，这里的公司员工和科学家已经全部撤离，留下的只有AI程序和实验体，您是第一个苏醒的实验体，稍后您的助理闻秀女士也将享受您的VIP特权苏醒，总共有二十七个高级实验体陆续苏醒。”

听到助理，女孩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焦急，“我可以要求停止苏醒我的助理吗？”

“对不起，解冻已经开始，此过程不可逆。”

“好吧，看来穿越了五百多年还是躲不掉她。”女孩心里郁闷地想着。

第八章 在决定人类命运的抉择前迈出一小步

你是我的光我的辐射源，

遥远的距离阻挡不了我对你的思念，

你问我为什么独自面对深邃夜空时总是泪水涟涟，

我仰面相对并沉默无言，

这个世上的爱恋多是有心无缘，

再多的山盟海誓，再多的梦萦魂牵，

也抵不过那时间的摧残，

万事终成星云分子团。

我于你而言，

脆弱伤感，渺小可怜，

短暂的生命更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但你总能化身万千，

变成一缕缕射线，

绕我心田。

啊！带我走吧！别让我在这冰冷孤独的地球上度日如年。

这首《光年》是女子组合SSG创作的一首单曲，销量尚可。SSG的原意是太阳系女孩，主唱是林雪汐。林雪汐是童星出身，出道即被惊为天人，她那惊人的容貌被网友誉为万年不遇，上一个被如此吹捧的女孩还是SNH48的黄婷婷，但林雪汐所达到的高度却是后者望尘莫及的。

自从创办了SSG之后，林雪汐更是以她那登峰造极的唱功和优美绝伦的声线征服了全球所有歌迷的心，几乎拿下了所有重要的音乐奖项，各大媒体和新闻社的头条及热搜上，铺天盖地地都是她的新闻和八卦，她确实红透了半边天，不，整片天，就连遥远的空间站上都能听到她动人的歌声。

林雪汐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和无数的粉丝，但她却很不快乐，从来都不。每天忙着穿梭于各大音乐节和颁奖典礼，还要筹备演唱会、接受采访、躲狗仔队，这让她身心俱疲，而且她一直在遭受网络暴力，网友的谩骂和毁谤曾一度让她有过轻生的念头。她的父母只把她当作赚钱的工具，从来没有关怀的话语，并经常在公众场合指责她的过失，对她进行羞辱，丝毫不顾惜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玉女形象，这让她非常的痛苦。

而她的助理闻秀，曾经是她在大学的同学，也是无话不谈的闺蜜，自从做了她的助理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将她每个月的日程都安排的满满的，根本没有与娱乐时间和假期，每天的记者会和歌迷见面会，让她应接不暇，闻秀甚至经常给她安排一些老男人的饭局，只是因为他们是各大音乐平台的老总。用闻秀的话来说，就是：娱乐和假期是过气艺人的专利，我们不需要。

而林雪汐表面看似很坚强和有主见，其实她是个很懦弱的女孩，也不懂怎么拒绝别人。很难想象她每次光芒万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心底是多么的无奈和悲怆，内心又承受了何等的压抑和折磨。

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逃避，不顾父母的反对，不顾朋友的反对，不顾粉丝的反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逃离了现实。尽管知道这个穿越计划尚不成熟，她还是要逃，逃到一千年以后去，一无反顾。

让她意外的是，闻秀，她的助理，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激烈地反对她，而是跟随她一起，在费米公司的保密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现在，离当初她脱光衣服趟进那个棺椁一样的刚性容器，不知自己的未来是要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的时候，已经过去557年了，她的父母，她的亲朋，以及那些曾在她的主页和论坛上恶意留言的网络喷子和键盘侠们，都在历史的长河中灰飞烟灭了，现在回想起自己当时的那些可怜可悲的负面情绪，简直是可笑的。人生啊！不值得。

林雪汐哼着这首《光年》，心情竟然好像还不错，她站在档案室里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身上，那是一套商务款的黑色西装，衬托得她非常的精明干练，一改她以往的清纯古典形象，这套衣服并不是她原来那套，而是基地在557年后给她重新按原来的样式赶制的。倒是那头曾令无数粉丝和拥趸痴迷的深具魔幻精灵色彩的黑色过腰长发，与主题有些不搭。

然后她在这位高级AI的引领下来到了主控室，把这五百多年落下的时事政治及科学发展狠狠地恶补了一下。

哇！他们发明了阿喀琉斯吗！

哇！他们建造了太阳系舰队！

哇！他们在每个太阳系行星附近都建立了空间站！

哇！他们在月球火星和木卫二上都建立了根据地！

“可是…… 只有这些吗？仅仅只有这些吗？我记得在我沉睡之前已经实现了可控聚变吧，常温铁基超导材料、纳米纤维、体细胞克隆、量子纠缠传播、引力共享、完美刚性容器和绝对真空环境、超级金属产业化等等，这些物理化学和生物学的技术难关不是统统攻克了吗？接下来实现人工智能、建造宇宙飞船，殖民外太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些人都是白痴吗？五百多年过去了，而基础科学根本没有本质上的进展，我还以为能见到人造虫洞和光速飞船呢！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林雪汐不但是个优秀的歌星，还是一个地道的科学发烧友，科技史上的重大成果都如数家珍。“费米公司呢？实验室都关掉了吗？这么多年就只顾着卖电池赚钱了吗？”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仿佛真的就是费米公司的总裁了一样，作为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投资创办的公司，她曾经倾注了很大的热情，很不希望公司的运营变得完全商业化。

“是这样的，女士。”AI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让它听起来有些不卑不亢，但与之前的声音并无二致，只是林雪汐的身份变化让自己产生了这种错觉。“由于费米公司在中国的崛起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而当时费米公司的实验室遍及世界各地，各个学科的研究也处于世界领先水平，这让社会各界人士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担忧和恐慌，唯恐费米公司建造出比‘探索’更大的粒子加速对撞机而造成空间坍陷，或者研究出能干扰或入侵人类脑电波的电磁波而控制全人类，但其实这些都是借口，他们主要是害怕中国更加强大之后对他们进行经济上和军事上的打压。他们纷纷站出来指责诽谤费米公司正在进行反社会和反人道的秘密实验，要求费米公司公开实验结果并终止各种非法实验。在来自社会各界甚至中国内部的巨大压力下，费米公司不得不关闭了实验室，遣散了科学家，降低了粒子电池的产量，就连‘探索’和‘穿越’这两个基地也维持在最低消耗，仅仅保证能够正常运作而已。在这之后的二百多年里，但凡有组织、团体及个人表现出对先锋科技或基础物理感兴趣，就会受到各方面的打压。当时社会上出现了一种享乐主义，或者叫消极主义，他们认为既然粒子聚变可控，人类社会在能源永不匮乏的前提下完全没有必要再去研究新的科技，因为那也许会导致粒子空间塌陷、链式降维反应、人类基因变异及外星科技的觊觎等等足以毁灭人类的可怕灾难，而人类的科技发展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人类完全可以在地球上世世代代安宁祥和地生存繁衍下去。基于以上以及另外种种原因，地球科技在公元2335年之后，一直处于进展极度缓慢甚至停滞不前的境况。”

“看吧，科学研究一旦和政治联姻，就会生出让全人类都难以下咽的苦果，而所谓的民主则是阻碍人类社会发展的另一个绊脚石。”林雪汐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这些人难道是猪吗？还想在地球上永远生存下去？寿命增长了，人口增加了，人口密度怎么办？再说当太阳变成红巨星的时候，地球一样要毁灭，还是说这些家伙认为50亿年就是永远了？地球这点儿可怜的科技水平让外星人看了只会贻笑大方，结果还在沾沾自喜夜郎自大，真是可笑的一群人啊！不过好在我们已经用战争解决了人口密度问题，就算外星人现在来了，也会因为觉得征服起来索然无味而放弃入侵地球吧。”林雪汐苏醒后似乎有意不想重复之前的人生，一再使用她做偶像时从来没有尝试说过的泼辣犀利的语气，并且现在她大权在握，让她产生了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气。

“另外，女士，公司内部在大战之前其实一直没有停止秘密实验，实验基地就在这里，因为‘探索’和‘穿越’基地是国家最高绝密，所以这里最为安全。在公司首席顾问邹独峰先生的授意下，实验室发展了大量的先进武器和设备，您现在是代理总裁，拥有对这些武器和设备进行了解和使用的全部权限。”AI似乎是看出了林雪汐对费米公司这些年的不作为感到非常不满，不失时机地插上这一句，看来它已经是非常高级的电子生命，能够根据人类的情绪及语气变化自行决定谈话内容，但与阿基里斯相比仍有巨大的差距。

“邹独峰？他不是最讨厌武器了吗？为什么会同意研发武器呢？”作为费米公司的股东，林雪汐对邹独峰自然不会陌生，她甚至还跟随着邹独峰实习过一段时间，老人曾一度夸奖她聪敏好学，让她有些受宠若惊。邹独峰是她之前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真心尊敬的人之一，哪怕今天过了500多年，老人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她眼前耳畔，让她不敢忘怀。

“我只是讨厌战争，并不是讨厌武器。这是邹独峰先生的原话，而且，邹独峰先生在沉睡前还说：‘武器，永远是检验一段文明所达到的高度的标尺。’”让一个AI模仿人类说话还真是难为它了。

“等一下，”林雪汐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你是说，邹独峰沉睡了？他加入了穿越计划？”

“是的，女士，邹独峰先生的沉睡时间比您晚了两年零四十一天，但他的VIP权限并不比您高，您需要安排他优先解冻吗？”

“不！不要解冻他！”林雪汐急忙喊道，“还有那些科学家，不管是哪个年代加入穿越计划的，都先不要解冻，他们是人类的精英，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现在外面局势不明，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解冻需要消耗大量能源，备用能源也许还够这里所有实验体再沉睡几十年，但用来解冻的话只能苏醒一小部分人。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外面的情况，还有维修好主能源供给系统，给我武器和一辆交通工具，我要出去做这两件事，如果我一个月后没有回来，就把这几个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留下来继续沉睡，直到有一天接到更高指令或剩余能源只够给他们解冻。”林雪汐用她修长纤细的手指在主光幕上不断点击，被她点到名字的都是各个年代优秀杰出的科学家，大概有十几个人，邹独峰也赫然在列。

“那么，剩余的实验体呢？尤其是B7容器列组中的实验体，他们可都是来自各个年代的富豪和政客。”AI觉得林雪汐的命令下得不够具体。

“如果一个月后我不能回来的话，”林雪汐面无表情地说道。

“人道毁灭。”

“遵命，女士。”

第九章 短暂旅程

林雪汐在AI的指引下来到了一间庞大空旷的车间，中间停靠着一座精巧的飞船。与她一起到达的除了她的助理闻秀，还有一个蓝色眼睛留着棕黄色卷发的年轻人。他们三人就是这次“穿越”基地实际解冻的所有人了，剩余的实验体都因林雪汐命令不得解冻而无法苏醒。

年轻人在公元二十三世纪六十年代自愿加入“穿越”计划，名字叫霍洛德，北爱尔兰人，是当时全球保*健品巨头飞顿公司的总裁之子。飞顿公司发明了一种减肥药品，可以有效抑制肠道吸收，但并不阻碍消化，从而达到减肥的目的，这种减肥药问世以后迅速风靡全球，因为在可控聚变实现之后，人类社会变得愈加富足，大部分人完全不需要工作就可以衣食无忧，对食物的欲望和懒惰使得地球人的身体肥胖状况日益加剧，而这种减肥药从根源上解决了美食家和馋鬼们面对美食时自控力不足的尴尬。

霍洛德是个十足十的公子哥，在外人看来，挥霍他老爸的钞票和不停地换女友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了，但谁也想不到他加入穿越计划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戒掉毒瘾。

不过说实话，霍洛德还没有完全从突然苏醒后人类文明已经毁灭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同时又被林雪汐的绝代风姿所慑，一时显得有些木讷寡言。

霍洛德看了一眼林雪汐腰间的量子枪，那是之前他们在一间武器陈列室里取的，林雪汐和闻秀各佩戴了一支，而他，显然还没有得到两位美丽女孩的信任。

闻秀似乎对他抱有深深的敌意，并不友善的目光像是在告诫他不要距离她们太近，他只好识趣地跟在两位女孩后面，以便欣赏她们优美玲珑的曼妙曲线。

AI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并没有全息投影，“这是费米公司划时代的科技产物：引力梭。顾名思义，它是以调节引力舱中的引力子比例来实现飞升悬浮和降落等一系列操作的，但加速和减速需要另外的动力。聚变舱中配备了已知世界上质量最高的粒子反应堆，可在三分钟内加速到千分之一光速，最高时速可达四百万公里，但加速与减速极其消耗能源，而且加速之前必须提前开启防护模式，超级金属合成的防护涂层坚不可摧，甚至可以承受伽马射线暴的冲击。武器系统包括以粒子反应为基础的星际导*弹和太空地*雷，光子炮、质子炸*弹、真空炸*弹和元炁弹。公司共生产三架引力梭，‘幻想’在费米公司总部，‘终点’在中南海服役，而你们面前这架叫做‘希望’。”

林雪汐走到这架前后都是圆锥形的锥型飞船跟前，轻轻地抚摸它那漆黑光滑的表面，问道：“那么，我该如何在短时间内学会驾驶它呢？”

“您并不需要学会驾驶它，女士，或者说，您已经学会了驾驶它。任何机械的发明都是为了简化人类的劳动，您只需要拿出您的身份卡，验证后获得权限，然后对它说出您的要求就行了，里面的十四代超智能AI会帮助您解决问题的。”

林雪汐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来自一片没有思想的冰冷芯片的鄙视，她变得像初到城里的乡下人一样敏感，故作从容地掏出身份卡，在舱门前面的凹槽里刷了一下。

一个有些悦耳的机械女声响起：“欢迎乘坐希望号引力梭，尊敬的林雪汐女士，您拥有对希望号的所有控制权限，请说出您的目的。”

“现在打开舱门，我们要到地面去。”林雪汐说到。

舱门缓慢地向上打开，并没有预想的机械摩擦声，连气动或液压的声音也没有。

三人登上引力梭，里面没有错综复杂的按钮和电子触屏，只有几个沙发躺椅和茶桌，布置得像一间会客厅，舱体后段有卧室、卫生间、娱乐室等以供长途旅行，当然，这里的长途旅行指的是星际旅行。舱首有一个模拟操纵杆，旁边用猩红的中文字体写着：非专业特训人员不得进行手动驾驶操作！

“‘探索’和‘穿越’基地从这里通往地面的大型出口共有三个，一个位于甜水海和死人沟之间，东北方向，一个在西北方向的白泥滩，而离我们最近的出口在这里正东方向的碧龙潭，您需要确定一个出口。”这个十四代AI似乎比之前的更加高级，语气中已经有些抑扬顿挫。

“我们去碧龙潭。”林雪汐果断地下了决定，这个选择并不需要犹豫。两个同伴对此也并没有异议。

“遵命，女士。三分钟后将到达碧龙潭出口，请等待。”

林雪汐坐在沙发上，看着引力梭在一条并不算宽敞的隧道里穿行，隧道两旁的灯光像一个个流星一般飞速地向后面掠去，隧道四周并没有发现轨道或者电缆，不时会有转弯和升降，而希望号平稳得就像停泊在平静海湾的巨轮，完全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的颠簸。此时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对外面世界的情形做了最坏的预估，确保自己在踏上地面后无论见到什么都不会错愕和惊恐。

霍洛德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似乎十分有必要运用他那得天独厚的天赋来缓解一下尴尬，而哄女孩开心绝对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拿手绝技了。

“嗨！姑娘们！”霍洛德一下子找回了他的纨绔本色，罕见地没有油腔滑调和嬉皮笑脸，看上去很绅士，但语气依然轻浮。“我们好像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霍洛德，来自于2264年的英国。”

两位女孩坐在他对面，仅一桌之隔，林雪汐坐在靠窗的位置怔怔发呆，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话，而闻秀对他的态度根本不理不睬，这让他不得不尴尬地收回了伸出去半天的手。

闻秀从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绒布，把她那副看上去很沉重的大黑框眼镜放在手中细细擦拭，很显然，她被冷冻之前的那个年代还没有根治近视。

“我知道你的企图，霍洛德先生，但我劝你最好安分一点，收起你的小把戏，毕竟在现在这样的无政府状态下，谁有武器谁说了算。”闻秀有些挑衅的扫了一眼腰间的量子枪，她说话喜欢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缺少中国人的含蓄。“对了，我忘记了你还不知道眼下的状况，喏，这是地球文明近代史，抓紧时间看一下吧，我们的时间可不充裕。”闻秀把一个微型电脑光屏很随意地扔到霍洛德身前，语气神态间尽显傲慢骄狂。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感受到自己的动机受到质疑，尊严遭到践踏，霍洛德不得不从座位上站起来，愤怒甚至气急败坏地以提高音调的方式来维护他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心。“我可是费米公司的终身超级会员！”

“冷静一下，朋友们。”这边的吵闹终于把林雪汐从神游状态拉回现实中来，她缓缓站起身来，口气中的语重心长就像是去偏僻一线视察的某部门领导，“简直难以置信，世界就要毁灭，人类面临灭亡，你们还在这里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霍洛德先生，可能你心中有所不满，但我对你并无愧疚，你要知道，解冻你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一个意外造成的能源枯竭，我和你正好是第一和第二顺位的优先解冻人，而她则是另一个意外。”林雪汐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瞥了闻秀一眼。

“我不关心你是如何获得了费米公司如此高的VIP级别，但解冻一经开始，无法中断，相信你应该有这个常识，而且最重要的，我们不能继续耗费大量能源解冻实验体，但我们的计划中需要有足够的人手来完成任务，急需一位善良正直并有勇有谋的人为我们两个弱女子保驾护航，尽管你看起来与这些形容词毫无瓜葛，但恭喜你！霍洛德先生，你被破格录取了，如果我们能为人类文明的重建出一份力，那么毫无疑问，你将是其中重要一环，因为就算外面的人类灭绝了，这里的实验体也无法解冻，那么至少还有我们，为了人类的繁衍而生存。而你，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必须承担起交配的责任。”闻秀瞪大了眼睛看着林雪汐，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敢相信刚才那两个肮脏的字眼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小汐，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闻秀有些惊讶于林雪汐的改变之大，看来这个穿越计划的确会让人性情大变。

“并不是所有的改变都要在潜移默化中完成，你之前不也一样吗？我用了五百多年的时间来改变，还不够久吗？”林雪汐似乎仍然对五百多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霍洛德脑补了一下与眼前两位美女共度余生的美好画面，对林雪汐前面言语中对他的贬低也毫不在意了。

“不过最后这个计划里并没有我，与你这种滥交的瘾君子相处一分钟对我都是一种酷刑，如果不能避免，那就让人类灭绝吧。”林雪汐缓步走到控制杆前，“好了，我们到了。”

第十章 仙之国

阿克赛钦无人区南部碧龙潭地区与喀喇昆仑山之间的一处荒原上。

地面突然裂开，并缓缓向两侧移去，没过多久，就暴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巨大地下空腔，就算在喀斯特地貌里，也不可能出现如此圆滑齐整的自然天坑。

“希望”号从出口飞出，稳稳地降落在地面。出口再度合拢，与周围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种植被，还有树。”林雪汐透过舱体上巨大的舷窗观察着外面的世界，惊讶于这片土地的变化之大，上次她来到这里还是五百多年以前，那时候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荒原。

天空是灰蒙蒙的，应该是三战的辐射尘还没有完全消散。

“中国由于人口密度增长过快，千方百计地寻找能将沙漠、戈壁、荒原和高海拔地区改造成适合人类居住的方法，这些植物是三个世纪前引进的高寒低氧地区的转基因物种，因为全球气温变暖，这些植物已经能够在这里生存并繁衍，直到大战之前。”“希望”不得不为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代理总裁及其助理答疑解惑。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我们时间很紧迫，最好能在天黑之前查出能源供给故障的原因。”林雪汐郑重地说道，“供给‘探索’和‘穿越’两个基地的能源来自于喀喇昆仑山下的地下发电机组，也是全世界最大的粒子发电机组，那里是火箭军的绝密基地，坚不可摧，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不大，我们只需要排查喀喇昆仑山到这里的地下输送电缆即可。”

“我反对这个提议！”霍洛德抗议道。“我们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我建议我们先不要采取行动，而且现在天快黑了，贸然行动会有不可知的危险。更重要的是，我醒来后还没有吃过东西，我现在很饿。”

“对不起，霍洛德先生，这并不是提议，而是决定，你没有权力反对。”闻秀当然还是要和林雪汐站在一边，尽管她们之间也并不和睦。“并且这里没有吃东西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人。”

“我只是通知你，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林雪汐看着霍洛德说道，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然后转过身去，对希望号下命令道：“沿地下传输电缆飞行，注意时刻扫描。”

“遵命，女士。”希望号慢慢升起，没有喧嚣的噪音也没有飞扬的尘土，甚至没有盘旋的气流。

霍洛德想用击打桌面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但最后他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在飞行了几分钟之后，地下电缆故障被找到。那是在喀喇昆仑山脉中的一段，似乎是发生了强烈的区域性地震，导致山体塌陷，地下电缆断裂。这种大自然的巨力造成的对基础设施的破坏极难修复，只能另想办法。

“温度：摄氏零下十四度，海拔：5712米，西北风6.4级，辐射浓度：1900豪戈，远高于周围辐射浓度，此处前不久应该发生过小规模战斗并动用过放射性武器。电缆断裂处在地下450米左右，总损毁长度4.9公里，无法自行修复。”希望号AI开始报告扫描分析结果，并带有它自己的一些小猜测，“另外，女士，探测到超高频无线电波，发射于天文点附近，需要接收吗？”

“接收。”

地下电缆的损毁程度远超预期，但三人听完希望号的报告后还是有些欣慰，因为有战争和无线信号至少说明还有人类存活。

发射过来的无线电波是一段包含音频和视频的混合信号，这样能确保接收方哪怕是用最古老的收音机也能收听到有用的信息。

信息被接收进来，希望号舱内靠近前方的一个光屏上开始播放视频内容，视频中一个身穿小丑服的人在巨大的舞台上表演魔术，魔术很精彩，场下不时响起阵阵掌声。

仅从魔术表演上来看，林雪汐认为这段视频必然录制于她沉睡之后，因为这些魔术表演她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那些早已被网友们拆穿了的把戏，而从观众的反馈上来看，这个表演者也应该是个家喻户晓的大魔术师，如果与她同年代或在她之前，她应该可以认识。

魔术持续了七分多钟，然后屏幕黑了一下，接着出现了一大段文字和女声伴读，说的是：“世纪核战，万物毁灭，尘霾漫天，气温骤降，水源被污染，粮食严重短缺，人类面临灭亡。济生救世同盟会是霸权组织，是欺世者，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谎言！他们的安全区并不安全，无数同胞被他们骗进安全区惨遭屠戮。”接下来是几十组图片，全是人类被屠杀和*的情形，鲜血淋漓，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天选者们是同盟会忠实的走狗、侩子手，他们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阿喀琉斯是一个冷血的机器暴徒，是比纳粹还恶心万倍的种族主义者、独裁者！它的计划就是要消灭人类！我们要与它斗争到底！”

然后又是几组图片，看起来像是一个社区，有舒适的床、宽敞干净的房间和冒着热气的食物。

“这里是仙之国，神仙社区，大战之后人类仅存的一块净土，我们有房屋、有电，我们有雷达和武器，我们有实力和同盟会对峙，我们有粮仓、有净水机，还有药品和氧气。”

“你还在一个人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吗？赶快加入仙之国吧！这里提供干净的食物、饮用水和床位，不要再犹豫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大家庭，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对抗阿喀琉斯和它的天选者爪牙，人类文明重建的曙光将在这里照亮整个世界！”

“如果你决定了，我们的地址就在原神仙湾哨所，219国道可达，具体在皮山县赛图拉镇以南，日土县西北，东经77.8度，北纬35.6度，海拔5480米。”

“如果你没有交通工具，我们有直升机可以接运，只要把你的卫星定位发给我们，警告：小部分人可能会有一些高原反应，需要渡过一段适应期。”

“仙之国，神仙社区，地球人最后的避难所，保卫家园，重筑文明，期待你的到来！”

之后又是一段歌舞的视频，很显然，这是这个名为“仙之国”的社区的宣传信号，中间穿插了一些娱乐节目，似乎是无限循环播放的。

“这里说的是什么？”三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视频中提及的什么阿喀琉斯、什么济生救世同盟会、什么天选者，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好求助于希望号的AI来解答。

“我只知道阿喀琉斯也叫阿基里斯，是二十四世纪人类发明的一台超级计算机，掌管着大部分地区的交通和网络，至于天选者和济生救世同盟会，我也是首次听闻。”希望号已经能够用“我”来自称，说明它也开始有一些自主意识了。

“阿基里斯？是那个跑得比乌龟还慢的家伙吗？”霍洛德撇着嘴调侃道。在美丽的女士面前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幽默感是一位绅士的必修课程，虽然那也常常弄巧成拙。

霍洛德说的这个典故出自著名的阿基里斯悖论，悖论说：假设让阿基里斯和乌龟赛跑，乌龟先出发跑过一段距离，而阿基里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半神，是跑得最快的勇士，可是当他跑到乌龟先出发时领先的这一段距离后会发现，乌龟在他跑这一段距离的时间里又前进了一小段距离，等他追上这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乌龟又前进了更小的一段距离，就这样，乌龟哪怕跑得再慢，但似乎永远领先阿基里斯一小段距离。

当然，这是一个悖论，就像无限猴子悖论一样无聊。

两位女士很有默契地同时白了他一眼，表示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很不合时宜。霍洛德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所以，阿基里斯已经叛变人类了吗？”林雪汐有些担心地问道，一个掌控着交通和网络控制权的高级智能计算机如果下决心跟人类作对，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无法判断，不过至少在世纪大战之前，阿基里斯仍然是在为人类服务的。”大战之后“探索”和“穿越”基地被封闭，希望号当然也无法知道后来的事。

“看来我们要去神仙湾寻找答案了。”林雪汐似乎是相信了视频中的说辞。

“我反对！”霍洛德急忙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决定下得过于武断和草率了吗？我们现在根本无法分辨对方的意图，我觉得应该静观其变，而且，我们眼下亟需解决的问题难道不是修复地下电缆，重启能源供给系统吗？”霍洛德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必须站起来表达点什么了。

“我们别无选择。备用电缆和超导材料都在几十里外的一处地下仓库里，修复长近五公里的地下电缆，需要运输的线缆和超导材料就重达数十吨，我们还需要至少一辆大型钻地机和一架装卸机甲，所以，我要说的是：我们需要人手，很多的人手，不然仅凭我们三个人要修复这段电缆，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而我们现在紧缺的恰恰就是时间。”林雪汐耐心地解释道，这次谈话罕见地没有冷嘲热讽，让刚要反驳的霍洛德觉得有些意外，甚至还觉得她说得有一些道理，只好默默地坐了下来。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精致的容貌会增加其言语的说服力，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异性之间，这种影响会以几何倍数增加。

“你瞧，我们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单兵武器，”林雪汐拍了拍腰间的量子枪，“还有整个太阳系最拉风的战舰，”她又伸出手来示意他们正乘坐在希望号上，“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本想插着腰做出一个霸气的姿势，但由于身材过于柔弱而显得俏皮和娇憨。

“是你们有，我又没有。”霍洛德低声嘟囔着，他一直对两女不肯给他武器而耿耿于怀。

“好吧，那我们出发。先去天文点！”林雪汐有些意气风发，对霍洛德的抱怨充耳不闻，自从知道外面的世界人类并未灭绝之后她就很兴奋，要知道她在“穿越”基地里可是抱着最坏的打算的，很难想象如果外面没有人类生存下来，基地能源供给又无法修复的话，最后使用备用能源也只能解冻出来几十个人，那时该是多么的凄惨啊。

“遵命，女士！”希望号AI仍然是一副惟命是从的死忠粉语气。

“目的地天文点，东经78.2度，北纬35.3度，海拔5160米，直线距离124公里，低速飞行需要6分钟21秒，考虑到空气阻力、密度，风向及其他未知因素，这个过程可能会被延长，请耐心等待。”

希望号垂直升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高空的尘霾里。

第十一章 现实是陷阱

超高频无线电波，或者叫超短波无线信号，与低频长波信号相比，传输距离过近，所以必须建立发射塔和中继站，而发射塔和中继站必须建立在较高的地势上，否则容易遮蔽信号。

天文点和神仙湾是喀喇昆仑山上重要的山口高地据点，是建立发射塔和中继站的理想地点。

既然仙之国的人声称他们占据了神仙湾，那么他们的发射塔必然建在了神仙湾，而天文点应该是他们传播广播的一处中继基站。

但林雪汐还是决定先去天文点看一下，因为去神仙湾也顺便路过天文点。

途中，林雪汐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之前听到霍洛德这个来自日不落的伪绅士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她就感到非常奇怪，但出于礼貌一直没有问出口，好吧，在经历了这样的沧桑巨变之后还能保持礼貌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呢。

但当她看到仙之国传来的视频信息后才发现，这绝不是偶尔出现的一个两个喜欢华夏文化的中国通能解释得了的。视频中但凡有文字的地方均为中文，而视频中无论何种肤色的人全部使用汉语发言，就连解读的旁白女声都使用汉语，这就有些不同寻常和耐人寻味了。

回答她的仍然是希望号，霍洛德此时正因为她那句“伪绅士”而闷闷不乐，无暇以德报怨。

“二十二世纪之后，由于中国在国际上地位急剧提升，并且中国的人口占了世界总人口的四分之一以上，汉语逐渐取代英语成为世界第一大语种。自从粒子聚变被发现以后，世界经济资本和生产力呈现井喷现象，大部分公民都拥有十个以上的国籍，国家和民族的凝聚力和号召力日渐淡化，这种情况愈演愈烈，极端个人主义和单身主义成为社会主流，人们称这段时期为独立时代。独立时代中后期，完成了世界意义上的种族大融合，混血人占据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种族主义逐渐消亡，甚至家庭也开始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绝大多数人都追求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随心所欲地到世界各地学习、旅行、交友和探险，不必再受亲情和友情的羁绊束缚。而中国，相较于其他国家而言，更安全，也更包容，同性恋甚至异教徒在这里都不会受到歧视，所以中国一直是年轻人旅行游玩、中年人创业投资、老年人移民安度晚年的首选地区，学好汉语也是这些的先决条件，只不过中国的国籍是世界上最难申请加入的，一直都是。”

林雪汐有些羡慕这些晚生了几百年的人，因为独立时代的生活状态是她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她想摆脱她的亲戚和朋友，摆脱那些过分狂热的粉丝，所以给自己定了个一千年的穿越计划，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在她沉睡后的日子里，她的亲友们是如何的愤怒和失望，她的粉丝们又是如何的伤心欲绝，而那些网络喷子们对她又是如何的谩骂和诋毁，但她仍然坚持住了。

这个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

哪怕就是现在，她也想摆脱身边的这两个人，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些事情，或者发呆也好。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得了抑郁症，她很庆幸也不想被治愈，这种无人可倾诉的孤独感是她苏醒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得到的最好礼物，她很享受这种孤独。

希望号平稳地降落在天文点附近的一处开阔地，简单扫描了一下周围坏境，确定没有危险后，三人换上机舱内的登山服走了出来。

这些登山服坚韧耐磨，可以当作防弹服，当然，前提是常规武器打出来的子弹。同时也很保暖，背后携带有两个小巧的氧气瓶，能够有效地减轻高原反应，致密的材料使它也能阻隔大量辐射。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皑皑白雪，鞋子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战后受核冬天和尘霾的影响，全球的气温经过了二十年还没有恢复过来，年平均气温比全球气候变暖之前还要低四摄氏度左右，这里更是失去了夏天，变成了终年积雪的永冻地带。

根据希望号的提示，他们很快找到了那段视频的信号源，一个耸立在5390高地上的气象塔。5390前哨站因海拔5390米而得名，是天文点附近最高的地点，仙之国的人将气象塔改成了信号中继站。

5390哨站上还有一些残破的建筑，附近没有任何人类和野兽的足迹，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光顾者了。

气象塔和下面的建筑上贴满了仙之国的宣传海报，以及反抗阿基里斯统治的口号标语。

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三人重新回到希望号，向神仙湾飞去。

神仙湾距离天文点非常近，希望号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到达了。但为了谨慎起见，林雪汐还是决定在距离神仙湾两公里左右的公路边降落，然后步行过去。

“‘穿越’和‘探索’基地是我们最大的秘密，也是人类重建文明的重要筹码，在不确定仙之国的政治立场前，我们绝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林雪汐觉得必须要提前告知两个同伴一声，以免他们说漏了嘴。“我们得重新设计一下我们的身份，免得仙之国的人怀疑。”

“我觉得我们可以伪装成逃难的幸存者。”霍洛德提议道。

他们的头部罩着透明密闭头盔，与登山服紧密相连，远远看去很是滑稽，就像是一个个会走路的巨大灯泡。这些透明头盔隔绝空气但并不隔绝声音，很是神奇，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

“我觉得不行。”闻秀说道。“不可能有逃难者可以自行来到这么偏僻险恶的地方来吧？再说，我们现在的样子像逃难者吗？”她习惯性地想去扶一下眼镜，但手指被头盔挡了下来，只得作罢。

三人互相打量了一番，看来逃难者这个解释确实行不通。

霍洛德说道：“那你们有更好的解释吗？”

两女皱着眉头苦思了一会儿，最后，林雪汐抬头拍了拍腰间的武器说道：“走吧，先看看情形再说，实在不行，还有它呢。”

高科技武器让林雪汐对自己产生了盲目的自信，对他们的实力也有些错误的高估。

当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他们的时候，林雪汐才发现自己错得是多么离谱。显然，他们的武器相差了几个世纪，但在这种情形的短兵相接里，量子枪除了能让她在被射成马蜂窝之前多杀两个人之外，与对方手中的常规武器相比并不占半点优势。闻秀手中的量子枪甚至连保险都没来得及打开。

离开希望号笼罩下的隐形涂层后，他们几乎瞬间就被仙之国的雷达发现了。

林雪汐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她对自己所穿的登山服的防弹能力有所怀疑，也不敢尝试，毕竟她还有两个同伴，她觉得双方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

但对方似乎认定他们是阿基里斯派来的天选者，无论怎样否认都无济于事。

他们被捆绑着关进一个巨大的露天的铁丝笼子里，里面弥漫着刺鼻的腥臭，肮脏的雪地上，到处是黑褐色的污血。

不远处的一个铁架上，挂着锋利的铁钩，下面的一个铁案上，放着锈迹斑斑的匕首和斧头。

林雪汐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蜷缩在角落里剧烈地发着抖，她刚才看见铁架下面有一簇毛发，人类的毛发，上面还带着一小块头皮，她不敢想象，那太可怕了，超出了她心里的承受能力。

很多人围在铁笼外边，对他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很显然对他们的装束很好奇，把对外星人的热情用在了他们身上，很多雪球和石块被扔了进来。

霍洛德蹲在那里不停地小声抱怨，闻秀则始终保持着沉默。

林雪汐终于有些内疚了，她自己的安危她其实不太在乎，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对生死看得很淡了。但如果是因为她的决定而使别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话，她会非常过意不去的。

她现在心中仍然认为他们是被误当作天选者而被抓起来的，也许等对方有人来询问就能将误会解开，实在不行就把实情告诉他们，相信他们会以礼相待的。

这里的人都穿着厚厚的衣物，戴着手套和帽子，并且大部分人头上围着围巾，嘴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起来神秘而诡异。

围观的人们逐渐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变得越来越稀少，直到最后一个围观的人离开，也没有人来审问他们，连刑讯都没有。

三人开始把精力放在讨论希望号是否能来解救他们的可能性上，结论是希望号AI虽然具备一定的学习能力，但并没有自主能力，而且建造者为了让它完全忠于人类，给它设定了一个后门程序：如果它违背了人类的意愿擅自行事，核心芯片将自动烧毁。所以它的每一个行动都需要命令和授权，也就是说，它完全不能指望。

天渐渐黑了下来，又刮起了狂风，登山服的保暖能力在这里显然不够用了，三人从苏醒到现在没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不曾喝一口。

在为人类的未来担忧和奔走半日后，他们互相依偎着，饥寒交迫、心惊胆战地度过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

但这只是苦难的开始。

第二天一早，几个手持各种凶器的人来到铁笼外面，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臃肿的白人，他有着鹰隼一样阴鸷的目光，一道巨大的疤痕从左眼眶一直延伸到右腮边，几乎将鼻梁都切断了，倾斜着把整张脸切割出两片不均匀的狰狞。

“欢迎来到仙之国，我是这里的国王詹姆斯·班瑞恩，现在，可以说下你们的身份和来意了。”他摘下了帽子放在胸前竟然还微微躬身行了个绅士的礼节，以便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国王这个头衔在这个末日降临过后的世界里显得突兀和可笑，不过林雪汐他们现在可没心情笑。

林雪汐不得不摘下头盔回了个礼，郑重地说道：“尊敬的国王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并不是什么天选者，你们不问缘由地将我们囚禁在这里，我对此表示十分失望和愤怒，这是毫无人道的绑架行为，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当然。”班瑞恩扬了扬眉，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天选者，因为天选者之中根本没有女人。”

他在一把手下带来的木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用带来的一把造型巨大的锯刃刀敲打着鞋底粘着的硬雪。

班瑞恩带来的人很有秩序地围在四周，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样就显得那刀背敲击靴底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抬起眼皮看见那边上锈的铁钩和斧子，有些感慨地说道：“有好几年没有人上山来了啊。”艰难地咽下两口唾沫，脱下手套，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香烟，期间给了手下人一个眼神，然后继续悠哉地抽烟。

手下人很快取了两件东西回来，那是林雪汐和闻秀的量子枪，他们缴获了这两把完全不知如何使用的武器后，追踪林雪汐三人的脚印又找到了一艘造型古怪的飞船，但任凭他们用尽了切割爆破等一切手段，也无法破坏飞船哪怕一毫米的表层。

班瑞恩得知之后亲自去探查了一下，认为就算以同盟会组织现下的科技水平也远远造不出如此精密的飞船，不知这三人是何方神圣，惊疑恐惧之下，也不敢进一步采取过激的行动，当然，在林雪汐摘掉了头盔之后，他的想法再度发生了转变。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们仙之国来？”一个手下问道，他是与班瑞恩一样在这群人里没有遮住面部的少数人之一，留着肮脏卷曲的黑褐色络腮胡，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某个年代风靡一时的摇滚歌手。

林雪汐觉得这是一个消除误会的好机会，连忙说道：“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是费米公司的人，我们的设备坏了，需要人手，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她的语气有点急躁，但态度极其诚恳。

“费米公司！”班瑞恩险些惊呼出口，据他所知，大战之后，费米公司的厂房、仓库、实验室等全部被摧毁焚烧，而费米公司的人员也被愤怒的正义人民给审判了，现在时隔二十年，居然跑来几个人驾着飞船说自己是费米公司的人，这让人如何不惊诧呢。

四周的人开始有些小小的骚动，全世界都知道费米公司毁灭了，几十万的员工，数百位科学家，甚至清洁工和保安，被赶到街道、操场、地下室，屠杀殆尽。就算有几个漏网之鱼，又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是费米公司的人呢？

班瑞恩猛吸了两口烟，眯起双眼，向林雪汐三人问道：“那么，你们怎么证明呢？”

林雪汐拿出自己的身份卡，从铁笼的缝隙间穿过去，“这是我的身份卡，随便找一个能扫描的设备就行。”她迫不及待地说道，她实在不想在这个又脏又臭的地方待上哪怕半分钟了。

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布料里的人将林雪汐的身份卡小心地递交给班瑞恩，没有说一句话，看得出来他对班瑞恩很服从，或者说畏惧。

班瑞恩接过卡片轻轻扫了一眼，用一种揶揄的口气说道：“朋友们，请不要忘了你们现在的处境，你们，还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然后他将卡片直接扔在了雪地上，以极其傲慢的语气说道：“相信我，我对你们的身份并不感兴趣，你们是谁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林雪汐被对方的轻蔑态度气得不轻，加重语气说道：“我不明白，国王阁下。”

闻秀在一旁冷笑接道：“你还不明白吗，小汐？我都看明白了，什么狗屁仙之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什么人类最后的净土，全他妈是卑鄙的谎言和陷阱！他们欺骗那些流浪者和无家可归的人，同盟会也许不好，但他们肯定更坏。”

沾血的铁钩，锋利的刀斧，腥臭扑鼻的铁笼，带着毛发的头皮，甚至还有远处雪地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噬得血肉模糊的人类头颅，下面还连着好长一段气管和颈椎。

闻秀很早就发现了这些，但没敢声张，她怕林雪汐承受不住，但事情永远像墨菲定律一样往坏处发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雪汐这个傻白甜被人当猴子耍，真相也不会因为被说出来而变得更加残忍。

“我要恭喜你！美丽的女士。尽管你的猜测并不十分准确，但已经非常接近事实了。”班瑞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此时看来颇有些邪恶。

“你们骗那些人来，做什么呢？”林雪汐也许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始终不愿也不敢相信。

班瑞恩咧开大嘴，露出恶心的黑黄色牙齿，“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拿出铁笼的钥匙扔给手下。

那个留着络腮胡的人带着几个人冲进了铁笼里，然后霍洛德被强行带到了相邻的另一个笼子里。

林雪汐和闻秀被几个人抓着，撕去了她们身上的衣服，她们尖叫、咒骂、挣扎、撕咬，但无济于事，她们的力气太小了。

林雪汐一直是一个充满了厌世情绪的悲观主义者，曾一度有过自杀的念头，人皆言除死无大事，可当她真正需要立刻马上死去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除了流泪她什么也做不了。

林雪汐被班瑞恩按在地上，身下是冰冷刺骨的脏雪，她没有力气反抗了，开始接受自己的命运。

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可是，闻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旁边窜出来，将班瑞恩扑到在地，她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班瑞恩的脸上，右手中指抠进班瑞恩的眼窝内，鲜血飞溅了出来。

班瑞恩痛得嚎叫，满地打滚，但闻秀的手指像长在了他的脸上一样，狠狠地抠进他的眼眶里，他甚至想这根手指再用力些会不会直接穿过眼睛插进他的大脑里。

四周的手下们都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去拉，国王发出了非人的惨叫，手下人也都不敢再拉。

最后，在另一个惨叫声中，被害人与施暴者终于分开了，以牺牲闻秀的一条手臂为代价。

尖锐的惨叫声过后，闻秀的手臂被锋利的刀刃切割成两半，巨大的痛苦之下，闻秀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快意的狞笑，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悲惨的国王被抬走包扎治疗，闻秀也被拖了出去，铁笼又被重新上锁，肮脏的雪地上多了一节手臂和几滩鲜血。

林雪汐两手抱胸蜷缩在角落里，听着耳畔不时传来的闻秀的惨叫，瑟瑟发抖。

林雪汐从基地出来之前也许想象了一下最坏的情况和结果，但现实的残酷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

他们三人之前都是生活在相对安宁祥和并且富足的社会里，中国的有些城市最后大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趋势，但就算在人类文明发展到最高峰的阶段，世界上仍然存在着恐怖主义，不过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他们完全想象不出为什么世界上有人可以毫无缘由地伤害他人，并且丧失人性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尤其是林雪汐，尽管她凡事喜欢做最坏的打算，但面对人心她向来不吝以最大的善意来揣测，当然，这在太平盛世里无疑是一种极高的美好品德，但在经历了核战、核冬天、核辐射和资源短缺等等幸存下来的末世社会里，人吃人已经不是某些时代的课本里用来讽刺和针砭的修辞和比喻了，人类文明仿佛一下子倒退回了几万年前的原始社会，茹毛饮血，弱肉强食，甚至比原始社会还不如，毕竟原始社会的大部分部落，并不以同类为食。

天快黑的时候，有人给林雪汐扔进来一条脏兮兮的毯子，然后迅速关上了笼门。

等天色更黑一些的时候，林雪汐嘴里咬着毯子的一角，用右手指甲在左臂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她攥紧的拳头滴到了脚踝上，她的牙齿拼命地咬着毛毯，努力不让自己的疼痛发出声音。

最后，她从手臂里取出了一块小巧的芯片，小心翼翼地推开上面的开关，然后埋在身下的雪地里。

那是一块微型信号发射器，藏在她身上很多年了，没想到有一天会派上用场，尽管这希望仍然非常渺茫。

接下来，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十二章 救与自救

李弗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冰河漂流到了一个很大的湖中，时间应该过去了几个小时，因为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刺骨的冰川水侵蚀着他的肌肤，这样长时间地浸泡在温度如此低的水中，正常人早就冻僵了，但李弗斯发现除了寒冷的感觉并没有减弱之外，体内的血液仍在正常循环。

而且，他身上的伤口在水流的冲刷下，竟然还在渐渐愈合，大部分伤口都已结痂。但陆生动物几乎是不可能在水中恢复伤势的。

李弗斯现在无暇思索身体上出现的古怪变化，满身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钻心地痛，他必须尽快回到岸上去。于是他强忍着肌肉撕裂般的痛苦，向湖边游去。

湖边的水域上有一层覆着积雪的冰盖，李弗斯想要努力爬上去，但靠近湖中心的冰层有些薄，他刚刚爬上去就会压塌一大片冰面。

等他终于爬上了较厚的冰面并爬上了岸时，四周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趴在冰冷的鹅卵石和被冻得坚硬的淤泥上，精疲力尽。身上的衣服不与肌肤接触的地方都被冻得硬邦邦的，他的眼睫毛上也结出了晶莹的冰晶。

李弗斯拼命瞪大着眼睛，让自己免于沉睡，但困意一阵阵涌来，他有些坚持不住了。

突然，前面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像是什么野兽在里面走动的样子，但核战之后，仍未灭绝的野兽种族实在是凤毛麟角。

鸟类是最先在地球上消失的一大纲，这些美丽的脆弱生命在核冬天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天空上。昆虫是核战过后种族损失较少的一纲，而海洋鱼类则几乎没有种群灭亡。陆生的脊椎哺乳动物因为大部分有毛皮保暖，会挖洞，也有少部分存活下来，体重越大存活几率越低，但也不排除有熊或者狼獾之类凶猛食肉动物存活下来的可能，尽管可能性极其渺茫。

李弗斯从做军人的那天开始就无数次想象过自己有一天死掉时的情景，他希望是在战场上或者执行任务中，那样至少在人们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会说这个人是为了什么牺牲的，但如果是被野兽吃掉的话，那就太憋屈了，毫无荣誉可言，而且不会有尸体留下来。

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逃跑，更没有力气搏斗，奄奄一息，昏昏欲睡。他现在就像冬捕时被打捞上来的一条鱼，任人宰割。

草丛里的沙沙响声越来越近，近到能分辨出里面还有踩在雪地里的吱吱声，仿佛饿坏了肚子的凶残猎手终于发现了猎物，然后这个声音突然消失，取代的是一个纤细的黑影出现在那里。

李弗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有些心安理得地合上了双眼。

临睡去前他看到了一道光，手电筒的光。

……

当李弗斯再次睁开有些浮肿的眼皮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棉被里，身上的衣服只有内裤还在，那些还在流血的伤口都得到了包扎，很显然，他受到了别人的救助。

这是一间有些低矮的房间，大概六十平米左右，应该是一个人工开凿出来的洞穴，没有窗户，四周全是裸漏的岩体，表面还保留着切削的痕迹，由一些锈迹斑斑的粗大钢结构骨架支撑着。

他身下的被褥似乎很久没有洗过，发出淡淡的馊味。房间中间有一盏昏暗的吊灯，吊灯下面是一张很大的长条型桌子，几乎占去了房间面积的一半。

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侧坐在桌子一旁的椅子上，对着一部老式的笔记本电脑咔咔地打着字。她梳着马尾辫，神情很专注，时而停下手来思考一阵子。

李弗斯想翻个身，但双手和双脚都被铁丝捆住了，使得这个动作变得很艰难。

小女孩似乎是发觉了这边的异动，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向李弗斯走来，过来前还不忘将桌上的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手里，李弗斯还发现，她的腰间别着一把陈旧的制*式手枪。

李弗斯勉强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好，谢谢你救了我。”

小女孩并没有放松半点警惕，用匕首指着李弗斯问道：“你是什么人？”

可能是由于长时间的缺乏营养，小女孩很是面黄肌瘦，身体也骨瘦如柴，而两个眼睛显得尤其的大，一些淡淡的雀斑零散在鼻子周围，不过仍算得上很清秀。

她对陌生人保持着很高的戒心，不过这不难理解，在如今这个没有法律和道德束缚的社会里，就算你不想伤害他人，尽一切方法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也是所有幸存者基本的生存法则。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李弗斯反问道，他相信女孩不会伤害他，一个把他从寒冷的湖边费尽周折救回来，又帮他包扎好伤口的人，总不至于一见面就把他杀死吧。

“回答我的问题。”小女孩很严肃地说道，并把匕首向前递进了一段距离。

她身上穿着一件非常宽大的褪色军大衣，打着很多补丁，她瘦弱的身体仿佛支撑不住大衣的重量，下摆都拖到了地上。

李弗斯觉得自己应该正面回答这个女孩的问题，不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应该表现出对她的足够尊重。“我叫李弗斯，是济生救世同盟组织下天选军第七小组的组长，代号夜叉。”说这番话的时候，李弗斯很想打个立正再行个军礼，可惜他现在能自由活动的部位只有嘴巴。

女孩听完他的话之后眉头深皱，陷入了沉思中。

“喂!”李弗斯突然出声让女孩吓了一跳，“你要不要考虑先把我的手脚松开，这样捆着很难受。”

女孩深深地看了他两眼，神情犹豫不决，最后，似乎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她狠狠一跺脚，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到电脑旁边，咔咔地打字去了。

之后不管李弗斯再说什么，女孩对他都不理不睬，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李弗斯作为特工中的精英，凡事都不喜欢太被动，尽管目前看来女孩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仍然决定掌握主动权。

他用牙齿磕开了猴子表的机关，三毫米直径的铁丝在高能激光束的冲击下瞬间就融断了，而铁丝燃烧的小小噪音从被窝里传出来几乎很难听到，女孩甚至连头都没回。

解开了手脚束缚的李弗斯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女孩的身后，像他们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人员，能精确地控制自己身上每一块肌肉，不过用这些杀人的本事对付一位平民女孩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

女孩从电脑显示屏的反光中看到了李弗斯，她反应极快地去摸腰间的手枪，但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李弗斯的右手握着手枪，抵在女孩的太阳穴上，左臂则搂在女孩的脖子上，只要一用力，一个脆弱的生命就会在此香消玉殒。

至此，李弗斯的反客为主计划完美成功，但他心中没有半点成就感，反而有些愧疚，觉得刚刚这一幕简直就像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李弗斯把她的双手从大衣的袖管里抽出来，然后用衣袖在她的胸前缠了一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女孩很是委屈，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很倔强，就是忍着不哭，还一直用凶恶愤怒的目光瞪着李弗斯。如果她的目光能化成能量，李弗斯相信，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女孩瘦弱的身体被军大衣包裹住，看上去就像一个露了馅的粽子。

李弗斯把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四处转悠查看周围的情况，那个衣袖打的死结很结实，完全不用担心女孩会用嘴咬开。

他在火炉旁边的一根铁丝上拿回了自己的衣物和鞋子，一件一件穿回身上，脱掉防辐射服之后他一直处在低辐射区，所以这套特工服装并没有太多的辐射沾染。

检查了一下衣服暗兜里的几件东西都还在，李弗斯确定女孩并没有搜过他的衣服。

从日常生活用品的数量上判断，她的确是独自居住的。房间里还有一台小型净水器，一台电子增温器，不过好像已经坏了，并没有插电使用，维持房间温度的是一个用石块和泥土混合搭建的火炉，火炉后面堆砌了长长的烟道，从房间的左面一直延伸到房间右面，从李弗斯刚刚躺着的床下面穿了过去，最后拐了个弯插进了门口上面的铁皮中间，那里应该是一个通气孔，被改成了烟道。

火炉中还有火炭在燃烧着，上面架着一口很大的铁锅，用一个有点小的铝合金盖子盖着，只能盖住铁锅的一小半，锅盖的四周有些许的蒸汽冒了出来。

李弗斯打开锅盖，里面大概有两三升的水，不停地沸腾着，但这里海拔太高，水开了估计也就八十度左右。水上面四五厘米的地方放了一个“丫”型的树杈，树杈上面是一个不锈钢的盆子，里面盛着一些灰白色的胶状物。

李弗斯很快就认出了这种东西，因为以前他身处困境的时候曾经吃过，那是观音果的果核捣碎了加上清水搅拌后的状态。观音果是一种坚果，产自一种叫做寒杉的亚寒带落叶乔木。寒杉是中国植物学家耗费几代心血，从世界各个极限的高海拔高纬度的松杉类树木中杂交出来的，能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大环境下在阿克赛钦落户的几种植物之一，它曾经与另外几种小乔木、小灌木和草本植物一起，将阿克赛钦的荒原变成了绿洲。不过自从核战之后，它们就再也没有绿过了，它们似乎无限期地“冬眠”下去了。

李弗斯用筷子挑起一小块尝了尝，有点甜，应该是加了白糖，因为观音果的果核味道就像杏仁，又苦又涩，让人难以下咽，不过它富含蛋白质和各种微量元素，营养价值非常高。李弗斯看了看这一盆的蒸果泥，估计有一斤多重，肯定是算上了他的份，不然以那女孩的瘦小枯干，怎么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吧。

他用抹布裹着手将小盆从铁锅里拿出来，想把里面的果胶分成两份，但果胶太黏了，用筷子根本分不开，他忽然想起桌上有一把匕首。

女孩被捆着坐在桌子上，一直很安静，也没有想挣脱或者逃跑，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李弗斯，直到李弗斯掀开锅盖拿走了本应属于她的食物，然后过来拿起了桌上的匕首。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恐惧，压抑很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滚滚而下。

然后李弗斯就听到她用一种颤抖的哭腔哀求道：“求求你，别吃我。”

第十三章 信任与被信任

人类历史上人吃人的悲剧不胜枚举，大多发生在战争、饥荒和自然灾害中，不过很多原始部落都把吃人作为一项习俗传承了下来，他们吃掉敌对部落的人来庆祝胜利，吃掉本族的人来庆祝丰收，直到公元二十世纪末有些未开化的部落还保留着这一习俗。

食人族大多喜欢吃女人和孩子，要是女孩子那就再好不过，也许是女人和孩子的肉质更细腻，口感更佳吧。

核战过后，由于食物的极度缺乏，人类之间相互残食的现象屡见不鲜，常常发生在拾荒者、流浪者和末世军之间。

李弗斯很懊悔自己的行为让女孩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但他生平很少与女性接触，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他把那盆果胶一样的东西用匕首划成了两份，较大的一份用碗盛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解开了女孩军大衣上的袖管，帮她把眼泪擦干，温声说道：“别哭了，我又不是恶魔，怎么会吃人呢？”

女孩被李弗斯抱起放在了椅子上，前面是那碗热气腾腾的食物，她的左手被塞进一把勺子，右手被塞进一把手枪。

李弗斯蹲在她身前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坏人，但我自认为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要是相信，就安安心心地吃饭，我们和平共处，要是不信，就一枪打死我，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回来的。”他抓着女孩握枪的手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女孩吓得赶紧松开手缩了回去，手枪掉在了地上，她其实从来没有开过枪，连动物也没有射杀过。

她惊惶地从椅子上跳下，双手抱着碗跑到角落里蹲着，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弗斯，看来她真的被吓得不轻。

李弗斯一时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好不去管她。他身上的疼痛已经低到了可以忍受的范围，伤口也不再渗出鲜血，他现在身体的自愈能力简直匪夷所思，他甚至想过会不会是身体受到了大量辐射导致的变异，不过最后他还是宁愿相信是那枚恐怖丹药在身体里作怪。

他突然对刚才女孩在笔记本电脑上打了很久的字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于是他搬了条椅子过来，一边享用甜腻的观音果与白糖的搅拌物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电脑上的文字。

在经历了那样疯狂的一天后，他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奇怪的是被那样高强度的辐射照射后，就算不死也应该非常虚弱才对，但李弗斯此时只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老虎都打得死，当然，野生的各种虎类早在公元二十一世纪中期就已经全部绝迹了。

更奇怪的是，他此时也没有觉得自己很饿，他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期间有高强度的战斗、生死一线的逃亡、身体失血过多和严重缺氧，而他现在仅仅是觉得有点口渴而已，于是他在锅里给自己盛了一碗水放在电脑旁。

女孩对于李弗斯偷窥她的隐私有着强烈的不满，可她不敢抗议，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委屈地撅了撅嘴。

电脑上当时女孩正在浏览一个叫做“果壳论坛”的中文网页，她发了一个“大家快来帮我想想辙”的求助帖，发帖时间是2607年8月13日20时07分55秒，看来他们一直在延用原历。她的网名叫做“战忽局烧火丫头”，具体内容如下：

战忽局烧火丫头：同志们，出大事了！我刚刚出去找吃的，结果回来捡到一个人！这个人在冰湖边昏倒了，差点冻死了，他好像是从湖里面爬出来的，衣服都湿透了，很诡异！他全身都是伤，到处都是血，可吓人了！我用爬犁把他拉回来的，他好像已经冻硬了，死沉死沉的，不过还没死，我刚才探了下鼻息，还有气，不过老娘快累死啦！手都拽出水泡了！现在问题来了：究竟怎么救人啊？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会不会死啊？

白宫代阉人：呦，排风姑娘，这么晚还去偷人……啊，不是，这么晚还去找吃的啊，这个月又要挨饿了吗？

特朗没谱：死丫头，你可以试试人工呼吸，能起死回生的，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紫光阁卖油翁：哇！丫头你是不是把你上半辈子欠下的所有惊叹号都用完了？！你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小鲜肉搂于怀心如春水的丫头吗！？别着急！每逢大事有静气！我精神上支持你！加油！

阿喀琉斯脚跟尽皴：原来姑娘你真不是吃素的啊，恭喜你！今晚可以开荤了。

爱神帕里斯：凭什么你出去找吃的就能找到肉，而我出去找吃的只能找到树籽和草根？

战忽局烧火丫头：不要开玩笑啦！人家真的很着急啊！

联合国女精神病总院高级男护工：好吧，看在连“人家”这么恶心的用语都搬出来了的份上，我来教你几招。首先，看看他还有没有抢救的必要，瞳孔有没有扩散，体表温度是不是特别低，还有没有血压，身上有没有致命伤等等，确定有必要救治之后，再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感染，需不需要清创，然后找些棉质的干净的布当绷带，包扎也是有技巧的，等你确定他可以救活我再跟你详细说说，你最好能拍摄一些图片发上来看看。

战忽局烧火丫头：好的，我现在去拍几张照片发上来。

特朗没谱：等一下，先别救啊，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战忽局烧火丫头：没事，他现在呼吸都困难，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如果救活了发现他是坏人，我再亲手结果他，我平一指可不是盖的，杀多少年猪了，为民除害就在今天！

爱神帕里斯：行，你就得瑟吧，看你一会儿哭都找不着调。

过了几分钟。

战忽局烧火丫头：行了，图片传上来了，大伙帮我参谋参谋，怎么办？

超自然民科调查局女秘书：哇！他好帅啊！小丫头，你还未成年，考不考虑转让给我啊？

联合国女精神病总院高级男护工：他这伤口，可不简单啊！目测像是早期核辐射近距离灼伤，这么大面积…… 放弃吧，孩子，相信我，就算能救活，也绝对活不过一个星期的，而且你也没有药物。

阿喀琉斯脚跟尽皴：我发现你们的关注点很奇怪，难道只有我看出来他身上的军装是同盟会制服吗？从他的肩章和袖章分析，他的职位还不低呢！醒醒吧！他是一个天选者！我们身边被天选者害死的人还少吗？你们确定要救这个渣滓？这个披这人皮的畜生？

张三不吃死孩子：的确，正常人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容貌呢？正常人谁又能在这样强度的辐射下活下来呢？我听说这些天选者都被阿喀琉斯重新改造过了，都是半人半机器的怪物，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活下来，然后给你反戈一击，我劝你不要救他，而且最好现在把他杀死，把潜在的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

战忽局烧火丫头：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说呢？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啊，天选者什么的我没见过，可是他真的很可怜啊！我不救他他真的会死的，哪怕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已经快有三年没有看见过任何人类了，死的都没有，每天除了找吃的还是找吃的，这样也仅仅是维持在不被饿死的底线上，我坚持不住了，我要崩溃了！这样毫无意义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决定了，我要救他，就算他醒来会杀死我，我也不管了！

紫光阁卖油翁：等等！丫头！你不一直是很乐观开朗的吗？怎么会产生这么消极的情绪呢？活着才有希望啊！

人型自走造粪机：是啊，千万别想不开啊，你还有我们啊，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啊。

战忽局烧火丫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坚强，现在，我要去救人了，一会儿再聊。

下面是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回复，都是劝女孩不要放弃希望和不要救人的，但女孩一直没有回复，过了大概三十分钟左右才再次出现。

战忽局烧火丫头：好了，大功告成！我把他身上的伤口和血迹都清理干净了，浪费我不少水，床也被蹭上了不少血，不过，谢天谢地！伤口总算包扎完了！可能包扎的不太好，但是他真的在渐渐好转！呼吸变得均匀有力，脸色也红润起来了，我觉得他下一秒可能就会苏醒！我做了清蒸果酱，好吧，其实是果核酱，可能有点苦，所以我加了点糖，糖不太多，但那已经是我爸留给我的所有能吃的存货了，我想生病的人吃到甜的东西心情应该会好点。啊！该死！那可是我一星期的口粮！水也用光了，天知道等那台老掉牙的净水机再过滤出这么多清水要多长时间了。但总的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联合国女精神病总院高级男护工：怎么可能呢？这么严重的伤昏迷个三天五天都是短的，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了，缺血性休克导致的大脑严重缺氧，弄不好就是个植物人。

战忽局烧火丫头：你不要吓唬我啊，我还等他醒来跟我聊聊天呢。

超自然民科调查局女秘书：臭丫头，每天跟我们聊天还不够吗？小心这家伙醒来吃了你，当然，你先不用春心荡漾，就是字面意思，他们这些天选者可是很喜欢吃人的，尤其喜欢吃鲜嫩多汁的小女孩，像你这样的，全身没有二两肉，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战忽局烧火丫头：没事，咱这么高屋建瓴高瞻远瞩高来高去的，那肯定未雨绸缪啊！我把他手脚用铁丝拿钳子拧上了，就算他是猪八戒转世也逃不出我孙行者的五指山，哼！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超自然民科调查局女秘书：哇！你都用上捆绑play啦！这是要走SM路线的节奏？

紫光阁卖油翁：早就跟你们这些小孩子说多读点书，压在山下的那是孙悟空！

战忽局烧火丫头：压在山下的不是三圣母吗？

末世紧急避难研究委员会及因果律武器探索联盟计生办主任：胡扯，压在山下的分明是白娘子。

战忽局烧火丫头：那是塔好不好？等下！天呐！他好像醒了！先不聊了！

又过了大概有两分多钟。

战忽局烧火丫头：我问过了，他说他是天选军的什么组长，现在怎么办？我没有刑讯逼供的必要了吧？再说我也不能一直老捆着人家啊。

人型自走造粪机：很奇怪啊，他居然承认了。

联合国女精神病总院高级男护工：奇怪的应该是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快醒来吧？

阿喀琉斯脚跟尽皴：你的确不能老捆着他，我是说，你应该杀了他，现在，马上，趁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趁你还有能力杀死他之前！这么恐怖的恢复能力，天知道这些改造后的怪物还有什么隐藏的技能和杀手锏，等他占据了优势的时候，我们再讨论的话题就是你要被清蒸还是红烧了。

白宫代阉人：更可怕的是，天选者身上都有卫星定位器，也许已经有荷枪实弹的军队向你那里去了，你现在跑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别管那个人了，快跑！别忘了带上食物和武器！！！

紫光阁卖油翁：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村民要掩藏好自己，红月的事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红月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暴露了固定IP，丫头今天又引狼入室，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着吧，我们很快就会连狼人杀都凑不齐了，等你们都死光了，我这个预言家就自刀，咱们走着瞧！

战忽局烧火丫头：行了！不就是死吗？我早就想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年前我爸死的时候我就不想活了，没想到磕磕绊绊地又活了三年，人生真是幸苦，一点乐趣都没有，很高兴认识了你们，在我最无助的日子里帮助和鼓励了我，现在，我懒得再逃了，最后，还是得说点俗的，如果有缘，来生再见，如果没死，那就明天再见！

紫光阁卖油翁：不要啊！傻丫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训你了，你快跑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就是要活着才有意义啊！我们大家都很需要你啊！

特朗没谱：完啦！死丫头这回真的要变成死丫头啦，你可千万别死啊，我以后再也不叫你死丫头啦！

超自然民科调查局女秘书：是啊，我们都离不开你啊，别忘了你还是处女呢！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爱神帕里斯：丫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从咱们第一次视频狼人杀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种，我每天晚上必须抱着你的照片才能入睡，你千万要活下去啊，不然我就要孤独终老了。

白宫代阉人：呸呸呸，老帕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学特朗没谱叫唤去！什么叫抱着照片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联合国女精神病总院高级男护工：喂！丫头你还健在吗？你回个话啊！

阿喀琉斯脚跟尽皴：丫头丫头快回话，你不回话我们就不下线！

人型自走造粪机：完了，丫头这回是真的凉了，我要下线去大哭一场，谁也别拦着我！

李弗斯心情复杂地合上了笔记本，这个帖子后面全是呼唤女孩的回复，但女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对照下发帖时间，这段时间应该就是女孩被李弗斯控制住了的那段时间。

李弗斯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辜负了女孩对他的信任，他还从来没有试过因为一个孩子对他的无比信任而产生过这么大的虚荣心，这种感觉并不比完成一件艰巨任务后得到的成就感更少或低级。

他走过去抱起女孩，在她的面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军用糖丸。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这是给你的奖励。”

女孩一下羞红了脸，扭捏地接过了两颗糖丸。她忽然想起，三年前还曾有一个人这样疼爱过自己，她的眼睛又有些发酸。

第十四章 留言

女孩名叫李馨苒，今年十五岁，是末世后出生的一批苦难中成长的孩子之一，她渴望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看到蓝天白云明月和飞鸟。

她的母亲在她四岁的时候自杀了，由于受不了生活的艰辛和精神的压抑。

她的父亲在她母亲死后，就一直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好在他对女儿还算疼爱有加，但他得了慢性辐射病，身体渐渐垮了。

中国在阿克赛钦无人区进行过最早的核试验，有军队驻扎在这里，挖掘了大量的防辐射洞、地下仓库和地下指挥所。

冷战过后，核试验被废止，这里又成了人迹罕至的无人区。

核试验的资料被运走，大量的设备设施和试验材料被留了下来，为了保密和防止核泄漏，必须常年有士兵驻守。

李馨苒的父亲是最后一批以支援边防的名义派来驻守试验基地的士兵，为了得到这个名额甚至走了很多后门。

那时阿克赛钦已经从荒原变成了美丽的绿洲，雄奇嵯峨的山峰、星罗棋布的内陆湖，让这里变成了旅游天堂、避暑胜地。和田机场的停机坪上每天租用飞机的人次能达到数百次之多，一片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景象。

李馨苒的父亲很怀念那段岁月，以及他是用如何的手段将李馨苒的妈妈追求到手的，他经常对女儿说起这些往事，地球还健康的时候的往事。

这让李馨苒很反感，并且不止一次地明确地表示过自己的反感，但她无法阻止一个精神失常的老人对年轻时美好时光的追忆，何况这个老人还是她父亲。

而他死掉的那一天，李馨苒既没觉得解脱，也不如何悲伤，就像她父亲说的：“几十亿的人都死了，我的死微不足道，不值得悲伤。”

而那一天，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无法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独自在这寒冷的荒原上，孤独而倔强地生活了三年，这太可怕了。

食物和水是首先要解决的大问题，她的食物基本全部来自于观音果的果核，果肉早已变质并风干，而且有辐射，无法食用。

这里的寒杉漫山遍野，但结着果实的并不多，方圆十公里之内已经基本没有可供采摘果实的区域，她每天至少要花一个小时的脚程才能赶到采集区域。

采集观音果的果核是一种收益十分低的行为，寒杉普遍很高大，要爬到很高才能采到观音果，而这种黄豆大小的果实，里面的果核全部都是皱缩的，还没有果实三分之一大。它的果壳也非常坚硬，必须用锤子敲打才能打开，敲碎的果壳可以当作燃料。好在这里的气候就像一个天然的巨大冰箱，把二十多年前结的果核全部冷藏住了，让李馨苒不至于饿死。

水则简单多了，屋外到处都是雪，尽管每年降雪量都不多，但每年都会下几场，越积越多。

不过用雪融化得到的水并不能直接饮用，不但脏，而且有很大的辐射，必须要通过净水机净化才行，李馨苒的那台净水器去年就坏了，现在大概每天只能过滤出半升水左右，要非常节省才够用。

……

李馨苒抓着那两块糖丸有点舍不得吃，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外面包裹的锡纸都被她捏变形了。

“忘了告诉你，这是高浓度压缩过的糖，一天最多只能吃一块，吃多了会糖中毒。”

“糖也会中毒吗？” 李馨苒歪着脑袋问。

李弗斯点了点头。

“你是来执行任务的吗？”

李弗斯又点了点头。

“那你任务完成了吗？”两人隔着桌子一问一答，气氛很怪异。

李弗斯指了指身上的伤口，双手摊开做了个无奈的动作，意思是你看我这个德行像是完成了任务的样子吗？

“哦，那……你还回去吗？”

李弗斯终于开口：“我不知道，我得联系上我的队员或者其他小组的人才行。”事到如今游隼是生是死还不能确定，他可能是七小组唯一的幸存者了。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他们呢？”

“我的通讯器被黑了，我不敢打开。”

“那接下来呢？你要做什么？”

“还不知道，先把伤养好再说。”

“他们说你活不过一个星期，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也许吧。”

“你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

“我还是不知道。”

“你真的是半人半机械的怪物吗？是他们这么说的……”

“呃……怎么说呢？其实只是移植了一个处理器和一个硬盘而已。”

“那和我们有什么差别呢？”

“可能比你们算东西快点，记东西牢点。”

“就这样？”

“就这样。”

“可以理解为一个过度聪明的超忆症患者吗？”

“差不多吧。”

“好吧，你这样说我心里平衡多了，虽然我知道你说的肯定不是事实。”

“……”

“为什么他们都坚持说你是坏人呢？”

“我觉得他们可能对天选军有什么误解。”

“那么，你这次执行的任务是什么？当然，不方便透露的话就算了，我能理解的。”

“没关系的，又不是什么机密，报告说这附近有一个末世军组织，派我们七小组前来劝降或消灭，但我们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末世军，却遭到了未知武装力量的袭击。”

“末世军组织？有啊，就在神仙湾那边，很多年了，他们一直在发广播骗人，投奔他们去的人全都失踪了，有网友说他们还吃人肉呢！”

“神仙湾？离我们遭遇伏击的地方差了一百多公里，这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误差呢？”李弗斯回想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如果这并不是一个阴谋，也并没有什么内鬼，那么整件事情就合理多了，天选计划奇怪的选拔方式，这几年总部下的各种奇怪的命令，还有安全区里种种反常的现象，让他有点不寒而栗。

“好了，跟你的朋友们去打个招呼吧，他们都很惦记你呢。”

“哦。”女孩看出李弗斯有些兴致缺缺，不想再继续谈话，便跳下椅子，啪啦啪啦地打她的电脑去了。

李弗斯的心情有些沉重，如果设想成立，那么他这些年的战绩和功勋都将变得可笑而愚蠢。

屋子里的温度有点冷，他去给炉子里又填了些木柴。

李馨苒的精神一直很亢奋，不知疲倦地在电脑前打着字，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她终于坚持不住，趴在键盘上睡着了，还没发送出去的回帖里被她的胳膊压出了无数个X。

李弗斯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回到电脑前，开始浏览一些热度较高的时事主题帖子。

他本想自己注册一个账户，但发现很多帖子都需要很高的阅读权限，只有用李馨苒的账号才能观看。

其中有一个热度最高的帖子，回帖量达到了上万条，楼主劳伦斯原本是一个过气的二线网红，核战后他幸存了下来，并开始关注世界各地的流浪者和拾荒者的生存现状，也算小有名气，他甚至曾经混入过一个庞大的末世军组织内部，拍摄了大量珍贵的影像资料。与一般的记者不同，他更喜欢采用直播的方式，当那些末世军残忍地杀害平民的视频直接传到网上的时候，网友们震惊了。

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没有后期制作的马赛克和剪辑修饰，通过劳伦斯那支昂贵的隐形摄录笔，就那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不过这个帖子是一年前发的，内容也与末世军无关，而是劳伦斯在济生救世同盟会建立的安全区里的一段生活经历。

劳伦斯会把直播过的视频挑选他认为重要的剪切出来，并配上解说穿插在各个回帖当中。

当李弗斯看到第二段视频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劳伦斯所在的安全区正是两年前由他们第七小组负责建立起来的，在东非G404号区域，原坦桑尼亚米库米国家公园附近，这里在核大战时受到的打击较小，相对来说辐射并不严重，而且交通还算发达，很适合建立安全区。

建立这个安全区用了五个多月的时间，然后第七小组就撤离了，劳伦斯生活的这段时间安全区是由同盟会的后勤部派人来接管的，视频中安全区的基础设施比李弗斯他们撤走的时候要完善多了，甚至围墙上面都有电网防范野兽入侵。

劳伦斯几乎是全天直播，所以剪切下来的视频里也尽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琐碎事。他很警觉，害怕卧室里有监控，所以每次用手机剪切视频时都要跑到厕所里。

前三个月里劳伦斯只保留了小部分的视频，因为都是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吃饭睡觉，放屁拉屎，安全区里的生活平淡得就像老年福利社区，娱乐活动也仅限于下棋打牌和观看网络电视节目。

后来劳伦斯注意到安全区里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所有这些失踪者都是在例行体检之后失踪的，于是劳伦斯以身体不适为由主动进行了一次体检，结果体检到一半劳伦斯似乎是被强行注射了麻醉剂，因为摄录笔的镜头一直在捕捉天花板，而且没有任何震颤。

视频就一直留在天花板上，并出现了一段很古怪的对话录音。

其中一个声音说道：“这个实验体年纪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确定不会过载吗？”

然后另一个声音说道：“细胞活性尚可，可以试试，没办法，上面要求加快实验进度，没时间挑三拣四了，必须大批量增加实验供体，至于实验成功概率暂时顾不上了。”

“可是这么大张旗鼓会让人起疑心的吧？我看底下的人现在连借口都懒得编了，时间长了，会暴露吧？”

“暴露了也没关系，总有一天要摊牌的，我们的事业马上就要成功了，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束手束脚。”

“好吧，想不到实验这么顺利，真是有点难以置信。”

“放宽心吧伙计，世界很快就属于我们了。好了，我去准备手术用具和机器人，你检查一下他身上的物品，顺便把液氦冷却循环压缩机打开。”

“好的。”

很快视频就结束了，应该是劳伦斯身上的摄录笔被搜到并关闭了。

在这之后劳伦斯就再也没有过直播，视频也再没有上传过，最后的这段视频，还是粉丝在他直播的过程中录制并发上来的。

然后这个帖子就火了，所有人都猜测劳伦斯是遭到了同盟会组织的迫害，并且还有更多的人已经、正在或者即将遭受迫害。

这样的帖子论坛上还有很多，大部分都提供了直接或者间接地耳闻及目睹了同盟会残害平民的证据。

在另一个李弗斯已经浏览过的版块里，也就是李欣苒发求助帖的那个板块，叫做“军事装备与对外关系研究及舆论引导办公室”，简称“战略忽悠局”，有一个署名“红月西楼“的网友，她曾经有一个还算幸福美满的家庭，核战后她失去了丈夫、孩子乃至所有直系亲属，之后她一个人努力艰难地活着，因为她一直坚信世界还会变好，地球还会痊愈，可惜并没有，二十年过去了，她的耐心和憧憬被苛刻的生存环境消磨得所剩无几，她觉得自己已经了无生趣，于是主动暴露了自己的固定IP，那时正是同盟会的安全区被民众质疑的时期，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证实一下安全区到底安不安全。

“如果我以后没有再发帖，那么大家以后就远离安全区吧。”

这是她留在论坛上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五章 清除智人计划

天亮的时候，李弗斯被要求要与李馨苒的网络朋友们视频通话，借此来证明她并没有像她的朋友们想象的那样已经把他给杀了。李弗斯也想通过他们来了解一些事情，所以并没有拒绝。

早上五点二十二分，参与群视频的只有一个老头，一个少妇和一个形象有些邋遢的黑衣男子，不是因为太早大家还没起床，而是他们都早早出去找食物去了。

“怎么样？现在大活人就在你们面前，你们总该相信我没骗你们了吧？”李馨苒特意换上了一条水绿色的连衣裙，不过明显裙子有点小，也有点旧，裹得她的身体有点不自然。但她仍然骄傲地昂着头，尽管那束腰勒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哇！果然睁开眼睛更帅了，丫头，之前跟你说的转让的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网名“超自然民科调查局女秘书”的美丽少妇对着摄像头做了几个挑逗的动作，成熟女性的魅力让她几秒钟就展现得淋漓尽致，末世过后，风韵犹存，颇为难得。

“滚。”李馨苒回答得很精炼，她脸色有点红，平时大家聊天的尺度很大，但今天在李弗斯面前有点放不开。确切地说，是在李弗斯的怀里。

“你们要不要这么秀恩爱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据我所知，你们才相识不到十个小时吧？难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少妇把这句话说出了一种妒妇的酸味，但她的嘴角噙着微笑。

“你们不用这样吧？她还只是个孩子。”李弗斯笑着说道，然后拽了拽李馨苒的马尾辫。

“你多大了？”少妇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我今年十九。”李弗斯有点茫然地说道。

视频里的少妇一扶额头，做了一个快要晕倒的滑稽动作，“天呐，你十九，然后把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当做小孩子，是这样吗？”

也许是长期营养不良促成李馨苒的身体过于娇小，让李弗斯有了她还是个孩子的错觉，同盟会要求天选者对待安全区的平民要像对待家人一样，天选者当然没有家人，也没有如何对待家人的经验，李弗斯对付孩子的手段就是抱起来亲吻，同他们玩耍，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尽管接触时间不长，李弗斯还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乖巧又倔强、聪明而独立、善良勇敢又不失古灵精怪的女孩，当然，是喜欢孩子的那种喜欢。

经少妇这么一说，李弗斯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的确是有些欠妥，他赶紧把李馨苒放在椅子上，手足无措地想解释点什么：“那个……你知道……总之……好吧。”

李弗斯的话很难理解，很是语焉不详，但少妇似乎还是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并藉此反溯出原本还在猜测的真相，她突然开怀地大笑起来。

李馨苒举起拳头冲她挥了挥，然后示威般地说道：“我乐意，管的着吗？”

“好了，”老头终于开始说话，他是“紫光阁卖油翁”本人，“李弗斯先生，”很显然他是从李馨苒那里得知了李弗斯的名字，“您不打算跟我们解释一下安全区里发生的事吗？”“您”这个敬称用在这里除了是要划清界线之外，还可以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敌意，很适合挑起争端。

“对于安全区里发生的事，我也是昨天晚上看了论坛上的帖子才知道的，我现在依然很震惊，我相信其他天选者也是跟我一样被蒙在鼓里，我们对外作战小组一般只负责安全区的建立，安全区建立后就会转交给后勤部的相关人员接管，之后发生什么我们毫不知情，他们应该很早就开始筹谋了一个很大的计划，但这个计划里并没有我们。”现在看来那些围墙上的电网分明是阻止平民逃跑的，李弗斯还一度天真地以为那是为了防范野兽的，可是这世界上哪还有什么野兽？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穿着黑衣的男子冷笑着说道。他就是那个“阿喀琉斯脚跟尽皴”，以擅长冷嘲热讽和尖酸刻薄而著称论坛。“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人口失踪，我不相信你们之前没有察觉。”黑衣男子说话时嘴角总是用力撇着，脸上带着蔑视的讥笑，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

“我之前也曾对安全区的封闭化管理心存疑虑，但我想那可能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想太多，说实话，天选者包括我都对同盟会给出的未来地球社会的美好蓝图过于痴迷和向往，我们都被洗脑了，对同盟会的忠诚使我们失去了鉴伪存真的能力。”李弗斯原本不必跟他们解释这么多，他现在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想让他们认为林馨然所托非人。

“最早的时候没发现，那是他们做得太隐秘了，现在发现了，完全是因为他们懒得隐秘了。”这一个小小的论坛，仿佛是世界的缩影，李弗斯语气开始严肃起来，“但最可怕的不是他们手上染了多少鲜血杀了多少人，而是在经过了种种这些之后，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和阴谋是什么，最可怕的是这个未知的阴谋计划似乎已经快要成功了，最可怕的是他们这个马上就要成功的阴谋计划可以让他们狂妄到肆无忌惮地公开进行而不再遮遮掩掩，所以这个计划本身，才是最可怕的。”

“那么，对于这个计划你总该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多些头绪吧，毕竟你也曾经身居高位呢。”少妇觉得谈话氛围有些过于凝重，不失时机地插上了一句，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至少不会显得冒犯。

李弗斯苦笑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战斗小组的组长而已，离核心权力层还很遥远，不过执行任务这些年来，还是能找出很多蛛丝马迹，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当时对同盟会太忠诚了，以至于发现一些疑点都视而不见，甚至还自己编个理由让一切变得合理些。围墙上安装电网也许是为了防范野兽，封闭化管理当然是为了让安全区更安全，而最早的天选者紧急启动计划里，只保留甄别出的男性胚胎可能是为了让这个特工组织更强大也更心无旁骛，但现在看来，这也许是阿基里斯蓄谋已久的智人清除计划的重要一环。”

“我猜测，阿基里斯很可能是这个阴谋的主导者，它当初启动天选计划仅仅是因为它缺少人手，而不培育女性天选者则是因为它不想再让人类繁衍下去，而且就算缺人手用，它完全可以再培育一批天选者出来，这个无性繁殖的天选计划似乎完全是为它量身打造的。”

“而它的第二步，是将智人变成机器。它在我们天选者身上已经做过实验，移植处理器和硬盘等等，但很遗憾，我们有自己独立的思维、独立的人格，它无法完全控制我们，于是它开始用安全区内的大量平民做实验，想把人类制作成它的傀儡，也许是在大脑神经元里植入芯片，用脉冲电子模拟神经纤维传导，从而达到控制人类大脑的目的，不过它的野心可能远不止此，也许是要造出坚不可摧的机械傀儡才能满意。”李弗斯回想当初遭遇的伏击，就浑身一阵寒意，那可能根本就是一个守株待兔的圈套。

“好吧，我选择相信你，年轻人。”老头对着屏幕说道，“无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从你的立场而言，你都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设想的那样，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什么也做不了。”李弗斯耸了耸肩，“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阿基里斯掌控着交通和网络，武器和能源，它有飞船，有制空权，有卫星，有话语权，有军队，现在甚至可能还有一大批悍不畏死的人肉傀儡，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真是冷静得让人扫兴，这么说，我们就一点机会没有吗？只能坐以待毙或者被改造成行尸走肉了吗？”少妇的表情十分镇定，俏丽的脸上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从不低估敌人是每一个军人都应该具备的美德。”李弗斯说道。

“看来已经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了，就到这里吧。晚上等大家都在的时候我再召集一下，看看能不能集思广益，想个对策。”那个老头最先关闭了视频，然后美艳少妇和黑衣男子也陆续退出。

“对不起，我的朋友说话可能有点儿直，但他们其实都是很好的人，教过我很多事情。”李馨苒观察到李弗斯皱着眉头，表情很苦闷，觉得他可能很不开心。

“我知道的，没关系。好了，我们收拾一下，出去弄点水和吃的吧。”李弗斯站起来说。

“等一下，我们不是应该商讨一下怎么应对阿基里斯的阴谋以及怎么帮助人类度过难关吗？”李馨苒很诧异地问道。

“笑话，我又不是超人，怎么应对？人永远都是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我现在就是一个从被豢养的囚笼里逃出来的残兵败将，连武器都弄丢了，而且极可能活不了几天，现在的状态大概是回光返照，没准儿下一秒就咽气了。现在地球上根本不存在能与同盟会对抗的武装力量，也许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雾霾和海带上了。”李弗斯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人类走到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这种自私贪婪的生物灭绝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现在还是省点力气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吧。”

第十六章 末世一天日常

核战产生的大量辐射尘在高空弥漫、滞留，就像给地球罩上了一层灰色的遮阳网，自从新历元年后地球人就再没过过一个晴天。

清晨六点钟，天色才刚刚有些蒙蒙亮，天空中的阴霾让白昼更加短暂，黑夜更加漫长。

李弗斯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修好了一辆拖拉机，那是原来附近林场用来运输树苗和肥料的，被李馨苒的父亲征用的，当然，那个时候林场已经荒废了。

这辆拖拉机曾经陪伴李馨苒度过了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还记得父亲曾开着它到山下城镇的废墟中拾荒，她的连衣裙就是从一间半倒塌的地下超市里捡来的，还有在一座酒店的顶楼上，父亲冒着生命危险从滋滋冒火的配电盒里抠出来的粒子电池。

那个废墟里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但她的父亲不敢多逗留，似乎那里有什么邪恶的诅咒，待久了会让身体变坏，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辐射。

拖拉机其实并没有坏，只是太久没有使用，化油器堵住了，李弗斯把化油器拆下来用汽油清洗了一遍。这种古老的用燃料燃烧带动活塞连杆运动的内燃机曾经统治过一个时代，后来被各个国家严令禁止生产，因为它们不但效率低下，而且排放温室气体。

安装好化油器后，李弗斯把车上的积雪清理了一下，又给油箱里加了大半箱柴油。

可能是由于之前的谈话，李馨苒有点闷闷不乐，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弗斯忙前忙后，很难想象十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这辆拖拉机的型号是DF8754-E，功率640千瓦，也就是说它是一辆870马力的四驱拖拉机，厂商是东风，一个战前知名的陆地交通运输工具制造商，生产日期是公元2043年5月17日，那时候费米公司的粒子电池已经开始着手产业化，作为老工业时代的产物，这辆拖拉机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批被生产出来的旧式农机了。

李弗斯登上驾驶室，扭开钥匙的同时后面的排气筒冒出了浓重的黑烟，伴随着的是老式引擎那巨大的噪声和强烈震颤。

居然一次就点火成功，难以置信这是一台五百多年前的老机器，而且发动机变速箱等等裸漏的机体表面没有任何锈蚀的痕迹，可见当年的工业水平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准，可惜后来还是被更加先进的技术所取代。

采集观音果的工具被扔进了后面的拖车里，李馨苒又换上了她那件宽松的军大衣，略显笨拙地站在比她还高两头的巨大轮胎旁，李弗斯伸手把她拽了上来。

驾驶室的空间很狭小，仪表盘、方向舵和操纵杆充斥在前面的不锈钢面板上，让本来就不宽裕的副驾驶位置更加逼仄，李馨苒坐上副驾座位，努力地关上车门，拥挤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你可以把大衣脱下来放在后面，这车里有空调，过一会儿就不冷了。”李弗斯善意地提醒道，然后挂上了档。驾驶员座位和副驾座位后面有一个狭窄的长条形座位，可供长途行驶中疲惫的司机休息和睡觉，很人性化的设计。

拖拉机开始缓慢地前进，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颠簸，巨大的轮胎及优质的减震系统让它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车体仅有的抖动来自于发动机和后桥的震颤。

李馨苒固执地没有脱下大衣，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冷漠，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手抓着扶手望向车窗外。

李弗斯撇了她一眼，然后还是转过头继续开车，“为什么生气呢？”

“我没有生气啊。”女孩努着嘴把脸扭向一边。

“可是你的嘴撅得都能挂水壶了。”李弗斯笑着说道。

女孩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李弗斯的嘲笑。

自从认识李馨苒这个女孩之后，李弗斯发现她思想很独立，说话也很有逻辑条理，远非那些模仿大人说话的小屁孩可比，也许是生存条件的苛刻让她过早地成熟。现在看到她也会耍小性子发小脾气，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对于拖拉机这种放弃了速度而追求极限扭矩的农用机械，在路况较好的情况下能达到时速60公里已经是它的瓶颈，不过两人还是很快达到了观音果采集作业现场，毕竟跟机械相比，人类的速度和力量都太微不足道了。

李馨苒原本采集观音果的方法是：用一把磨得还算锋利的镰刀头，绑在一根长长的木竿上，用这个工具将寒杉上面的枝桠打下来，这样就不用爬上树那么危险和辛苦了。不过长时间举着木竿依然很累，而且效率很低，总有些枝桠柔韧性很强，怎么打也打不下来，树冠下面果实最多的枝桠则完全够不着。

李弗斯想了一个办法，简单，粗暴，但很有效。

他用拖拉机直接从树上碾过去，拖拉机前面的配重铁多半会直接将树撞断，如果没有撞断，李弗斯就把车停在倒卧的树上，用拖拉机的自重将树干压在地面上，等他们把树上的果实全部摘完再把车开走寻找下一棵结着果实的树。

这样，两人在中午前已经采集了半拖车的果实，几乎是李馨苒以前一个多月的采集量。

然后他们把车开到了湖边，就是昨天李弗斯从中爬出的那个湖，准备打几桶湖水回去。湖水虽然也有辐射，但相比雪水而言，净化过程要简单多了。

“你的伤真的完全好了吗？”李馨苒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李弗斯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撬棍，向冰面走去，李馨苒拎着两个水桶跟在后面。

“怎么可能呢？”李弗斯走到冰层大概有六七厘米的地方，开始用撬棍凿击冰面，“不过现在干活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伤口也不怎么疼了。”

很快，冰面被他凿出了一个圆型的大洞，李弗斯用水桶把里面的浮冰都舀出去。

“这个世界还会好起来吗？”李馨苒这时问了第二个问题。

“也许吧。”李弗斯把水桶放进冰窟窿里，然后提上来满满的一桶水，湖水清澈得就像没有一样。“但我们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如果阿基里斯真的统治了地球，它会杀光我们人类吗？”这丫头又开启了问答模式，就像昨天李弗斯刚认识她那时一样。

“很有可能，也不排除它们会把人类蓄养起来，就像人类养殖牲畜一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基里斯不吃人肉。”李弗斯将另一只水桶也装满了湖水，然后把撬棍当作扁担，挑着两桶水走回拖拉机旁。

李馨苒跟在李弗斯身后，看着他把水桶搬上拖车，突然问道：“如果大家都能活下去，你会选择跟我一起生活吗？”

这是一个大胆的问题，连一向自诩大胆的李馨苒也有些耳根发红，但她固执地直视着李弗斯的眼睛，毫不回避。

“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生活吗？”李弗斯似乎想避开这个问题。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女孩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李弗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女孩逼迫到如此尴尬的境地，现在他反倒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被家长无情地训斥。

“那个……哦……是这样……”，李弗斯支支吾吾地寻找着措辞，“苒苒，希望你能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你很可爱，我是很喜欢你的，非常的喜欢，我绝不否认这点。”他在思考怎么表达才不至于让女孩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这种时候他那先进的微型处理器恐怖的运算能力完全派不上一点用场。“但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你能明白吗？”

“哦，我明白。完全明白。”李馨苒有些失神，“也就是说，我被拒绝了。”然后她喃喃道：“这个凄风惨雨礼崩乐坏的末世，文明即将毁灭，人类就要消亡，过了今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即便是这样，你都不肯要我，我就那么不堪吗？”她背过身去，双手捂住脸，似乎是在哭泣。

孤男寡女，未娶未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哪怕上升到为了人类的繁衍的高度，他们两人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但李弗斯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敷衍的，他憧憬爱情，哪怕是那些烂俗的肥皂剧里的爱情，同样神圣。

他来不及想象自己的爱情，以前在同盟会的时候，每天似乎都在忙着东奔西跑完成任务，能够接触到同龄女性的机会非常之少，也没机会想。

“不是的，苒苒，你很好，对不起，是我的错。”李弗斯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他是真的很内疚，不该让女孩饱受折磨的身心再受伤害，但他似乎也别无选择。

但这时女孩却突然“噗”的一声破涕为笑，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干了眼泪，转过身来说道：“骗你的啦，好了，你的考验通过了。”

“嗯？”李弗斯一头雾水。

“对了，上次你不是说欠我一条命吗？我决定不要你偿命了，不过作为补偿，你要答应我做三件事。”

“这剧情太老套了吧？你这孩子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李弗斯嘴上抱怨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好在女孩会圆场，要不然真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她。

“你就说答不答应就完了。”李馨苒又开始佯装生气。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不过你千万不能让我去拯救世界啊，没那能力，也没那义务。”

“德性，就你，还拯救世界哪？你先拯救拯救你自己吧大叔，来，先发个毒誓，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不用这么正式吧？”

“行啊，那我也不坐你这破车，我走回去。”又是这招。

“好了好了，我李弗斯在此立誓为证，帮助战忽局烧火丫头同志做三件事，如果……”

“等下，什么狗屁战忽局的，你得说我的名字，知道吗？别想耍赖。”

“行，行，听你的，帮助李馨苒做三件事，如果做不到的话，就让李馨苒再也不长个儿。”

“不是我！你这个毒誓怎么发到我这儿来了？”

“刚才你说的要说你的名字嘛。”

“不是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呢？你说你挺大个男人就爱欺负小女孩是吧？”

“别介，就你这城府还小女孩哪？这变脸速度，快赶上前美国政府了，叹为观止，你要是生在核战前绝对能拿个奥斯卡啥的。”

“行，你就损我吧，继续损，我决定了，第一件事，咱俩成亲，就现在，立刻，马上。”

“……”

“哎呦，开个玩笑，瞅你吓那样，你咋这么不禁逗呢？还特工呢，你可别糟践那特工了。”

第十七章 SOS

李馨苒所居住的房间在地下十米左右，有一个简陋的电梯，已经坏了很多年了，只能从入口楼梯通道的台阶上步行进出。

距离房间三百米左右，是中国科学院阿克赛钦地区早期核试验基地的备用仓库，也是李馨苒的父亲守卫了半辈子的东西。

整个基地内基本没什么地面建筑，只有两个塔楼和一圈高大的围墙。

今天回来得很早，而且是满载而归，李馨苒很罕见地可以大白天待在家里，她哼着歌，用锤子将铺在水泥地面上的果壳一一砸碎。

李弗斯在修理净水机，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也戴着厚实的皮手套，这使得他的工作进度十分缓慢，每用螺丝刀拆下一枚螺丝都要耗去很多时间。

这台净水机是费米公司生产的用来净化核污染水的专用净水机，是李馨苒的父亲用很多很多的食物换来的。它有三个很大的腔室，第一个用来蒸馏，因为污染水中的绝大多数核放射物是辐射尘，而放射性物质大多又不具有挥发性，所以简单的蒸馏就可以分离掉水中的大部分辐射，第二个腔室放着一些反渗透膜，很多辐射尘非常微小，可以同水蒸气一起进入到这个腔室，然后这些水蒸气被继续加热和加压，当达到超临界状态后，被压迫着通过反渗透膜，而辐射尘就被隔离了出来，最后一个腔室里放的是树脂，水中残余的辐射尘会被树脂吸附住，这样净化过的水非常纯净，连细菌和病毒也都被杀死和过滤掉了。

李弗斯检查了所有的东西后，确定故障发生在供电模组，那里有一个贴片电阻烧毁了，他把那个废弃的电暖器拆开，剪取了一段电热丝。

他眼睛里的光子扫描器瞬间就可以确定电热丝的材质和横截面积，再通过脑袋里的粒子处理器算出贴片电阻的相同阻值下电热丝所需要的长度。然后他将电热丝缠在一小块也是从电暖器上拆下的云母片上，这样就做成了一个最简易的电阻。

最后他用猴子表的激光将自制电阻的两级焊在了电路板的锡点上，又更换了一块备用的树脂，净水机就算修好了。那些清理出来的辐射残渣和更换掉的树脂连同手套都被他扔进了一个很厚的铁盒子里，李弗斯准备将它深埋在地下。

“对了，上次听你说神仙湾那边的末世军组织一直在放广播，他们的频率是多少？”李弗斯修完了净水机，坐在椅子上对那边正砸果核砸得不亦乐乎的李馨苒问道。

李馨苒头也没抬，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回答道：“1900兆赫左右，不过你确定要看吗？都是些谎言和无聊的表演罢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对同盟会的指控还真是对的。”

猴子表可以接收全波段的信号，当然，与家用收音机的那种全波段性质不同，它是可以同时接收全波段的所有信号，然后选择性收看甚至全部收录下来再择时播放。

猴子表没有大屏幕来播放信号，但512位彩色3D全息投影比世界上最高分辨率的影屏更加逼真和震撼，可惜的是仙之国的广播都是二维影像，大大降低了视频的观赏性。

李弗斯索性把猴子表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自动播放，然后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看得津津有味。

李馨苒从没见过全息投影技术，也很好奇，她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也坐在李弗斯的身边看了起来，尽管这些广播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你这个东西很先进啊。”李馨苒说道。

“嗯，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应该算是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手表，……之一吧。”李弗斯本想说它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但一想这个世界上没准儿可能还有比它科技含量更高的东西，觉得不够严谨，就把设备改成了手表，但又一想其他小组的组长也都拥有一块猴子表，就在话的结尾又加了个“之一”。

“切，瞅你吞吞吐吐那样儿，我又没管你要，你至于的吗？”女孩斜睨着李弗斯，一脸的鄙视。

李弗斯想要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解释，于是干脆闭嘴不说话。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投影，持续了很长时间，气氛又变得很诡异。

画面不停地变幻着，多数时间都很稳定，偶尔也会颤抖一下，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严重时画面都是扭曲的。

李弗斯过去拿起猴子表，仔细检查起来。

“对，赶紧收起来吧，这么珍贵的东西，别让人给偷走了。”李馨苒冷笑着说道。

李弗斯没有理会她，专心地检查猴子表里的信息。这让李馨苒更加生气，她气愤地跳下椅子，扭头去做她未完的砸果壳大业去了。

过了一会，李弗斯拿着猴子表递到她面前，说道：“你看看。”

李馨苒把嘴一撅：“谁稀罕看？看坏了别再赖上我。”

“这里面有个大秘密，你不看可要后悔了。”李弗斯微笑着说道，这个小丫头还真是爱发脾气。

“你这泡妞的招数可太老套太LOW了，怎么？现在想起来身边有个大美女了？告诉你，晚了！本姑娘那也是富贵不能淫的主儿！”李馨苒觉得她自己把自己都给气着了，赶紧用手捋了捋胸脯，告诉自己莫生气。

“真的有秘密，没骗你，不信你看。”李弗斯把猴子表窄小的液晶屏上的图像衍射到全息投影上，这样看起来更加直观，也便于解说。

“你看，仙之国的广播用的是高频信号，发射点在天文点附近，也就是说，天文点是他们的一处中继站，但无论是天文点还是神仙湾，离我们这里并不算远，在现在这个无线电子产品快要绝迹的世界，不大可能受到太强烈的干扰，所以，我查了一下干扰源。”

李弗斯把画面从无线电波等频率线图切换到一个雷达扫描状的图像及图像下面的一串表格数据。

“这是从开启无线电波接收器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全波段各个频率无线电波的全部数据及地理位置图。”李弗斯用手指着全息投影上的其中一条表格数据说道：“这条电波就是仙之国的广播信号，1985兆赫，似乎是有意模仿各种手机及通讯器的频率，猴子表的无线接收系统内置铁基超导滤波器，可对频率进行高精度甄选，除非两个信号的频率相差很小，而且信号源要特别接近才会产生干扰。那么，显而易见，能干扰仙之国广播信号的就是这个。”

李弗斯的手指指向了一条偏下的数据表格，然后停在了那里。

李馨苒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她已经忘记刚才为什么生气了。

“这个信号源来自神仙湾，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要干扰自己的信号呢？它的发射功率很低，传输距离却非常远，而且频率超级稳定，固定在1999兆赫，显然是一个非常优质的发射器。”

“那么，是不是因为它发射功率太低，所以它无法真正干扰或者覆盖仙之国的广播信号，我们也无法截取它全部的信息呢？”李馨苒终于憋不住开始问问题。

“是，也不是。”李弗斯卖了个关子，能够让李馨苒忘记生气，他的目的其实就达到了。

“发射功率低，的确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也许是为了使发射更隐蔽，但最主要的，是因为这个无线电波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信息，是的，它就是纯粹的电磁波而已。”

“这就非常奇怪了，所以我着重分析了一下。”李弗斯用手指在猴子表屏幕表格上这个信号对应的一栏点击了一下，然后出现的是更大更全面的一个表格，关于这个信号的功率、频率，发射地点、发射时间及持续时间等等，全部一目了然。

“最有趣的是，这条超短波并不是连续的，每隔五秒发射一次，持续一秒钟，发射三次后，间歇二十三秒，然后以同样的频率再发射三次，然后间歇一分钟，一分钟后，重复上述过程，很有规律。”

“我想它很可能是想传达给我们一些信息，于是我又找到了这个。”李弗斯把画面返回到刚才的页面，找到一个最下面的表框，点击了进去。

“这是一个超低频长波信号，同样出自神仙湾，频率只有58赫兹，但也同样异常稳定，它的功率跟之前那个一样，发射规律也跟那个一样，五秒发射一次，持续时间一秒，不同的是，它的间隔时间是一分十八秒。”

李弗斯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道：“根据它们的发射时间分析，两个电波互相间隔的时间轴完全契合，因此，可以肯定，这两个频率天壤之别的电波是由一个发射器发射出来的，先发射三个超高频电波，再发射三个超低频电波，然后再发射三个超高频电波，以此为一个循环，间隔时间一分钟。”

“所以，这个发射器发射出的两个不同频率的电波都没有任何意义，意义在于它们的排列顺序上。”李弗斯把猴子表的屏幕设成涂鸦模式，然后在上面写道：短波、短波、短波，长波、长波、长波，短波、短波、短波，等于：SOS。

第十八章 所谓战忽局

很明显，三个短波三个长波三个短波的排列顺序是模仿国际摩尔斯电码SOS的排列，因为国际摩尔斯电码的通用求救信号就是“...__ __ __...”，三个点，三个长，再三个点。

在李弗斯写下了SOS之后，特意去观察了一下李馨苒的反应，李馨苒好像呆住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弗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丫头，你没事吧？”

“忽悠波！真的是忽悠波！真的有忽悠波！”李馨苒忽然大叫起来，她急于用电脑把这个震撼的消息昭告全天下，但马上想到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救人。

“什么忽悠波？”李弗斯此刻看着她心急火燎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样子，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疯了。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我只能告诉你忽悠波是我们战忽局绝密的求救方式，只有战忽局的高层或者对国家和民族有过重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使用。”

李馨苒还没出生的时候，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了国家和民族的概念，她很期待有一天可以被某个组织认可，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以让她有个目标去信仰和奉献，哪怕这个组织是虚无的，是杜撰的，所以她给自己起了“战忽局烧火丫头”这个网名，也是想让自己多少有点儿归属感，但今天，她却发现，这个组织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怎么不让她欣喜若狂。

战忽局，是中国战略忽悠局的简称，一个神奇国家里的神秘组织，擅用因果律武器打击敌人，并取得过众多战果，但由于该组织过于深居简出神秘莫测，世人大多至死也不相信这个组织真实存在过。

利用舆论来制造各种烟幕弹来混淆视听，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等等都是战忽局惯于使用的拿手好戏。

与中国相对应的，美国也有战忽局，简称CIA，比中国的战忽局成立更早也更厉害，他们用核试验和太空计划把前苏联都搞解体了。

中国强大了之后，他们又来忽悠中国，想把在美国停掉的超导粒子对撞机项目SSC移到中国来，借此将中国拖垮。

谁知中国秉承着吃亏是福的原则在公元2028年于秦皇岛建造了一个周长54公里的粒子加速器，号称“希格斯玻色子工厂”，规模是原本世界上最大的粒子加速器LHC的两倍，不但吸引了国外众多物理学家前来实验研究，也解决了中国的物理学家去日内瓦扫地的尴尬。

所以不得不承认，社会主义国家的确是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一直是拥有超级大工程最多的国家。

公元2032年，中国费米公司又在阿克赛钦地区建造了“探索”超级粒子对撞机，周长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一十公里，粒子在这里的超导真空轨道里可以被加速到无限接近光速，甚至出现一些热衷于想将粒子加速到超越光速的科学家，他们想证实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是错的，但显然没有成功。

也就是在这里，邹独峰发现了引力子，发现了粒子聚变反应，又发现了元炁粒子，之后中国迅速崛起，引领并促进了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潮流和发展，并在此期间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

当然，这是美国战忽局的一个反面的例子。

“你凭什么认定这是战忽局的什么‘忽悠波’呢？”李弗斯显然对战忽局这个组织很不以为然。

“很简单，根据频率。”李馨苒出乎意料地有耐心，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对成绩差的学生一般循循善诱。“超短波的频率1999兆赫是为了纪念1999年保密协议的，而超长波频率58赫兹，是为了纪念战忽局最受人爱戴的老局长张召忠将军，58两个数字分别是召忠两个字的汉字笔画数，这是战忽局定下的规矩，别人不可能想到长短波交替发射这种方法，更不可能频率也如此巧合。”

“好吧，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之后呢？我们要去营救吗？”李弗斯看到她已经换上了大衣，还把那支手枪别回了腰间。

“不然呢？”李馨苒忽然发现自己跟他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很庆幸之前没有以身相许。“难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我是说我们要不要充分准备一下，神仙湾那里可能有几十或者上百个全副武装的人，我们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太草率了，跟送死没什么分别。”

“那我不管，你不是吹嘘说自己是最优秀的特工吗？难道连一群流氓村匪组成的乌合之众都对付不了吗？我的同志可能正在遭受生命的威胁，危在旦夕，那些人可全都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晚一分钟都会出现很多变数。”李馨苒现在是越来越看不起李弗斯了，感觉他缺少担当和责任心，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组织，他好像还不愿意帮忙。

“我什么时候吹嘘过了？是你自己臆想的好吧。再说现在这个最优秀的特工连武器都没有，你总不至于让我去跟他们拼刺刀吧？”

“那怎么办？反正人我是一定要去救的。”李馨苒态度很坚定。

“笨蛋，打不过可以智取嘛，打架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怎么个智取法儿？原来你早就有办法了。”林馨然对李弗斯的看法终于开始有点改观。

“暂时还没想到，不过慢慢想总会想出来的。”李弗斯坐在椅子上喝着水，态度很散漫。“我可以帮你，但要算在答应你的那三件事里。”

“滚吧！用不着你，我还不信没你这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了。”李馨苒装了一些水和果仁在一个书包里，然后背起书包向门口楼梯走去。“你这副讨价还价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说完这句话，李馨苒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很用力地踏着步，以彰显她此时的愤怒，水泥的台阶被她破旧的棉鞋踩得啪啪作响，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

她觉得自己就快被李弗斯气死了，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救他回来，让他在雪地里自生自灭好了。

她越想越生气，心里不断地埋怨咒骂这个该死的家伙，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等她完全冷静下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如果让她这样一个连发育都没赶上正常人水平的柴火妞，去一个有着重重武装警戒的恐怖组织里营救人质，无异于天方夜谭，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她发现这个营救计划里必须要有李弗斯参与，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李弗斯绝对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特工，还是身经百战那种，她停下脚步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去把李弗斯找来，但这件事就很难为情，不但让她之前的那个华丽的转身变得不够潇洒，甚至有点傻叉，约定的那三件事她根本不在乎，可是丢面子会让她很受不了。

就在她站在那里胡思乱想决定超越自我的时候，后面隐隐地传来了机器的嗡鸣声，李馨苒脸上渐渐露出喜色，“他还是在乎我的。”

拖拉机开到李馨苒身边的时候，她又换上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嘴撅得老长。

“怎么样，美丽的小姐，要不要我捎你一程啊？”李弗斯从车上跳下，跑到副驾那边打开车门，冲李馨苒做了一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

李馨苒板着脸不理他，想继续往前走，结果被李弗斯拦腰抱起，硬塞进驾驶室里。

李弗斯回到驾驶位置，看见李馨苒还在发小脾气，嘴里喊着“这是绑架！”，两条腿乱踢一通，仪表盘都快被她踢碎了。

“对，使劲踢，别停，一会把车踢坏了，咱们就走着去，一百多公里路，估计等咱们到那儿你那同志早就被消化完拿去施肥了。”

这句话可比什么都好使，李馨苒马上老实了，然后用一种狡黠的目光看着李弗斯，“你有计划的，是吧？”

“一会到了那儿，你别说话，一切听我的。”李弗斯仿佛一下又变回了那个精明干练的天选军高级特工，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嘞。”李馨苒脱下大衣，一下挽住了李弗斯的胳膊，然后整个身体也靠了过去。

“别闹，上那边去，我挂不上档了。”李弗斯发现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在李馨苒面前很难维持住。

“怎么办？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李馨苒眯着眼睛，缠在李弗斯身上，就像一只黏人的小猫。

“千万别，你可放过我吧，我还想多活两天呢，你这一天神神叨叨的，翻脸比翻书还快，谁能受得了？”李弗斯是真的吃不消了，自从被告知眼前的女孩已经是个少女不可以再亲密接触后，他一直下意识地控制着与她说话的尺度和身体的距离，现在被她这样调戏，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扑腾扑腾地跳，快赶上车上的二十八缸发动机了，所幸这条公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不用担心发生车祸。

李馨苒见他这副模样，觉得非常有趣，顿时促狭心大起，她把嘴贴在李弗斯耳朵上，用一种软绵绵甜腻腻的声音撒着娇悄声说道：“人家哪有？”

然后就悲剧了。李弗斯一紧张直接一脚急刹车，在惯性的作用下李馨苒的头跟挡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撞起了一个大包，好在车速不快，否则就开瓢了。

小丫头捂着头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李弗斯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开车。

“你这个混蛋！”李馨苒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张牙舞爪地准备上去撕打。

“别乱动啊，小心我要踩刹车了！”李弗斯威胁道。

吓得小丫头赶紧坐回座位，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公路上的雪很均匀，也很平整，说明已经很久没有车辆走过。

拖拉机巨大的真空轮胎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又宽又深的平行车辙，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但永远不会相交。

第十九章 深入敌营

神仙湾原本是一处边防哨所，一批又一批的边防战士曾经在这个寒冷的高海拔地区驻守，发生过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这曾经是一处光荣而神圣的哨所，但现在却被一伙残暴的恐怖*分子占据了。

班瑞恩躺在舒适的床上，痛苦地皱着眉头。他的一只眼睛彻底瞎了，上面敷着药物，用纱布蒙着。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女人从房间外面走了进来，把手中端着的一个陶瓷盘子放在了床边的茶几上，里面盛着一些煮熟的肉。

“陛下，吃点东西吧。”

从声音就能听出来，那是他其中一个老婆，莉娜。

班瑞恩睁开独目，看见莉娜神态恭谨地站在旁边，心中遗憾地想到：“为什么那个女人不能想莉娜一样温顺呢？”

他在莉娜的搀扶下坐起来，拿起银质的叉子，叉起一块肉放在嘴里，他想咀嚼一下，但舌头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本能地把肉迅速吐了出去，然后他气急败坏说了一句脏话，掀翻了茶几。

精美的玻璃茶几在瓷砖上摔得四分五裂，那个陶瓷盘子也未能幸免，肉块和汤汁洒了一地。

莉娜垂着双手站在那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口腔里的疼痛让班瑞恩想起了笼子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原本有着完美容颜的小野猫，就在她摘下头盔的那一刻起，班瑞恩就决定不管怎样都要把她弄上手，所以早上他不顾眼睛的剧痛，打开笼门走了进去，结果却发现那个女孩用指甲把脸和全身都划得血肉模糊，身上还涂着粪便，散发着阵阵臭气。

很明显，她想用这种毁容和自残的方式保住身体的清白。

班瑞恩非常愤怒，他的心情就像一个被弄坏了玩具的孩子，他绝不能让她得逞。

他掰开女孩的下颌，把他的舌头从女孩那沾着血迹的嘴里伸了进去.

但他低估了一个有着传统思想的中国女孩捍卫自己身体名节的决心，也低估了人类上下颚的咬合力。

然后他失去了自己的舌尖，女孩用美丽的大眼睛恶狠狠地蹬着他，鄙夷地吐出了带血的肉块。

锥心的剧痛和女孩的唾弃让班瑞恩丧失了理智，他吞下了口中不断流出的鲜血，快步走到外面，找到了一节细长的钢筋，回来对着女孩的右眼扎了下去。

女孩倒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不断地翻滚抽搐着。

“现在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班瑞恩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这个臭婊*子！你觉得你比别人高贵？”

班瑞恩用他那双沾着血的皮靴不断地踢着女孩，直到女孩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用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纱布，说道：“现在我们都一样了，但你只能沦为我的玩物。”然后他走了出去。

现在回想，班瑞恩开始有些懊悔当时太过冲动，女孩脸上的划痕都不算太深，仔细调养的话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的，但现在瞎了一只眼睛就真的是毁容了，想想她那惊人的容貌，真的是不甘心啊。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班瑞恩的思绪，他使了个眼色，莉娜惊惶地过去打开了门。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家伙走了进来，那是班瑞恩最信赖的心腹手下布莱克，他脱下帽子微微躬了一下身，说道：“陛下，又有人向我们这边来了。”

“是吗？多少人？”班瑞恩很意外，已经好几年没有人主动上这里来了，现在一来就是两拨。

“现在还不知道，离得很远，您也知道，我们的雷达是民用的，并不先进，难以监测十公里以上的目标，尤其是地面目标。”

“地面目标？什么意思？他们是走着来的吗？”班瑞恩很诧异，没有人可以步行来到这里。

“从他们的移动速度上看，应该是汽车。”

“汽车？好吧，等他们到了再说，还是按老规矩办。”班瑞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不想多说话，那会牵扯到眼睛和舌头上的伤口，他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遵命，陛下。”布莱克退了出去。

***

李弗斯和李馨苒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神仙湾，他们直接去敲了社区的大门。

一个青年和一个小女孩，看起来手无寸铁，但大门打开，还是有无数支枪对准了他们。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李弗斯举起一只手示意他没有武器，另一只手放在李馨苒肩膀上，让她不用害怕。

那个留着络腮胡的人走了过来，“这里的事情可不由你决定，朋友。”他过来简单地搜了一下李弗斯的身，然后脱下手套在李馨苒的脸蛋上重重地捏了一下。

吓得小丫头赶紧躲到李弗斯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襟。

“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李弗斯问道。

布莱克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年青人，觉得他很不识时务，有必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然后举起拳头对着李弗斯的脸挥了过去。

李弗斯轻松侧身躲过了这一击，在他植有光子扫描模板的眼里，这一拳慢得简直就像公园里的老大爷在打太极。然后他反手抓住布莱克打来的拳头，向下用力一扭，“咔”的一声，布莱克的腕骨被拧断，连带着那条胳膊也脱臼了。

布莱克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我他妈杀了你！”他用仅存的左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李弗斯的胸口扣下了扳机。

毫无疑问，被植入光子扫描模板后，李弗斯总是可以料敌机先，但即便如此，他也永远不可能躲过子弹，哪怕这颗子弹是性能最差的老式手枪射出来的，他也许能预知子弹发射的弹道和轨迹，但凡人的身体不足以支持他做出相应的反应，他的身体也仅仅是后天锻炼得比常人更强壮一些罢了。

所以当他确定了这颗子弹一旦出膛就无法躲避，他就放弃了躲避，转而用自己的右手去击打对方持枪的小臂，如果能够在子弹出膛前击中他的手臂，简单的杠杆原理也许会让子弹偏离弹道。

握成拳头的右手挥出一半，李弗斯就意识到慢了半拍，来不及了，生死之间，丹田里忽然涌出一股灰黑色的能量，就像一滴掉在清水里的墨汁，迅速汇聚在右拳上。

李弗斯知道，那是他吞服的龙虎大丹里的能量，黑灰色的氤氲气体，熟悉而又陌生。自从上次昏迷之后，这些能量就再没出现过，李弗斯原本以为这些能量已经消散了，但现在看来，它们只是蛰伏了起来。

它们在李弗斯的身体里游走，应该是看不见的，但李弗斯就是能看见，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连它们游走到哪处窍穴哪处经脉李弗斯统统能看到，就跟眼睛直接看到没什么分别。

而且这些雾气一样的能量在身体里明明感觉运行很缓慢，但其实快得不可思议，李弗斯用他的超级计算机计算了一下，结果是它们比末梢神经的痛感传到大脑的速度还要快几百倍。

“砰！”

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四周，子弹带着硝烟穿透了李弗斯的衣服，擦破了他腋下的皮肤。

布莱克昏倒在了血泊中，他飞出了六七米远，手臂从肘部断开，露出白森森的断骨，鲜血不停地淌着，殷湿了大片的雪地。

他的断手落在了更远的地方，手心向上，惨白的指节收缩着，就像一只冻死在雪地里的巨大蜘蛛。

那节小臂直接被李弗斯打碎了，血肉横飞，小臂骨则变成了一件恐怖的暗器，带着呼啸的风声穿过了很远处的一间房屋的混凝土墙壁，房间里面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你没事吧？”李馨苒的小脸吓得煞白。

李弗斯揉了揉她的脑袋，算是回答。

“我再问一遍，你们这里谁负责？”李弗斯嚣张地问道。

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人开枪。

“住手！”班瑞恩从后面走了出来，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他走到李弗斯面前，打量了一下。

“天选者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你在这里为所欲为。”班瑞恩脸上的青筋跳动着，他早就看到了李弗斯制服上的肩章和袖章，但他此刻非常生气。

“你应该也看见了，是他要杀死我，我才还手的。”李弗斯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同盟会不是说不会派人过来吗？”班瑞恩的脸色非常难看，但压制着没有发火。

李弗斯从对方刚才的这句话和表情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于是他笑着伸出右手，问道：“怎么称呼？”

这个举动很轻浮，甚至有点挑衅。

班瑞恩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不想在众多手下面前失了威严，但还是抓住李弗斯的手握了握。

“进房间谈吧。”班瑞恩提议道，在这里说话只会越来越尴尬。

李弗斯没有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前面带路。

布莱克被人抬回去救治，他的断手也被捡走。

李馨苒紧跟在李弗斯身旁，她侧着头想看看李弗斯的表情，希望能寻找到答案，刚刚的对话让她很难理解，但发现李弗斯此时的表情就只剩下冷漠。

第二十章 斗智斗勇

班瑞恩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早就听说过这些天选军特工都被改造得极其强大，拥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异能，但他一直觉得那是同盟会夸张的宣传，只能付之一哂。

今天他亲眼目睹了李弗斯的表演，肉身简直堪比武器，太可怕了。

李弗斯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着所有与会人士说道：“大家都坐下吧，不用拘谨。”

这里应该是一间客厅，很大，也很宽敞。

珍贵的红木会议桌和花梨座椅，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一些饮料。

班瑞恩带进了几个手下，他们在桌子的下首位置，莉娜在一旁小心地服侍着。

看到他们没有就坐，李弗斯不客气地给自己和旁边的李馨苒倒了一杯饮料，在主位上坐下。

“想不到你们这里还有果汁，很奢侈啊。”李弗斯拿起杯子品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至少没有变质。

李馨苒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小口，她发誓这辈子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但还是很镇静地放下杯子，没有表现出半点震惊或欣喜，因为那会让她看起来很没见过世面。

“那是过去库存的一点真空果粉，能保存得比较久一些。”班瑞恩有些尴尬地说道，看见李弗斯两人已经落座，他才敢坐下并且示意手下人可以坐下了。

“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詹姆斯·班瑞恩，我知道这几年没有提供多少供体，但我们这里的情况相信您也看到了，偏僻，荒凉，海拔又高，而且也不像头几年了，能活到现在的基本都找到了组织，还有人在网上揭露我们，根本没有人愿意到我们这里来了。”

班瑞恩有些不安地说道，他说话时会牵扯舌头上的伤口，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趋向正常，但听起来还是像嘴里含了东西。

这些年同盟会从没派人来过，一直是单方面联系，李弗斯的到来让他感觉祸福难料，如果阿基里斯认为仙之国再没有可利用的价值，很可能直接摧毁这里。

“我不是为了供体的事来的。”李弗斯的这句话让班瑞恩松了一大口气。

“我们需要补给，希望能在你这里借一些。”李弗斯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情况？开什么玩笑？天选军会缺补给？班瑞恩和他的手下们都感觉这事很荒谬。

“哦，是这样。”李弗斯轻咳了一下，“我们在这附近执行任务，飞机和通讯器都坏了，我们携带的补给不多，而我们的任务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我收到了你们的广播，你们这里有粮仓和直升机是吗？”

“嗯……，是的，但不知您需要多少粮食？”班瑞恩虽然心疼粮食，但与他之前的担忧相比，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只要天选军不找他的麻烦，他就永远是这里的国王。

“大概二十个人半年的用量吧，另外，我还需要一些盐、植物油、调味品、药品和餐具，这些餐具就很不错。”李弗斯指了指桌子上的银质勺子刀叉和筷子，还有那些精美的陶瓷盘碗，“对了，别忘了给我带上几个高压锅，还有一些衣物棉被和床单。”

李弗斯故意说了很多人的用量，不但可以让对方感受到压力，也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毕竟天选者很少独自行动的。

“还有，这些果粉也给我带上一些。”李弗斯看到李馨苒把装着果汁的杯子推得离她很远，好像是害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似的，赶紧加上这额外的一条。

“如您所愿，我马上安排人去准备。不过药品我这里也不多，只有一些抗生素和消炎镇痛的药。”班瑞恩使了个眼色，有两个手下人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临出去前还不忘对李弗斯行了个礼。

“还未请教……？”班瑞恩想打听一下李弗斯的名字，这样至少称呼起来方便一点。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李弗斯板着脸说道，“好了，带我去看看你们的飞机吧。”

班瑞恩的脸色铁青，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训斥过了，久得让他记不起到底是哪一年发生的核战，而他又是哪一年当上了仙之国的国王。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他骨子里仍然是个残忍冷血的暴徒，但多年的舒适生活让他无法像以前做亡命徒的时候一样丧心病狂了。

直升机在后山的停机坪上，很遗憾，那是一架小型的侦察机，无法运走大量的物资，李弗斯看过之后就决定还是用他们开来的拖拉机来运输。

“最后，我需要带走一个供体。”李弗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您知道，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办法提供供体了。”班瑞恩为难地说道。

“那个就可以，我只需要带个人回去交差而已。”李弗斯用手指了指那边的铁笼不动声色地说道，猴子表早就锁定了那里，李弗斯确定那里就是求救信号发出的地方，那里有个一丝不挂浑身血污的女孩，背对着他侧卧在一张肮脏的毯子上，她有一头及腰的黑发，遮着她的身体也沾着地面上的污雪，她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她？她不行。”班瑞恩开始紧张起来，这个玩具是属于他的，不能让别人夺走，“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您总不能带个死人回去吧？再说，您不是已经有一个供体了吗？”

天选军里没有女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李弗斯身边跟着的小女孩，班瑞恩猜测很可能是路上抢来或者从别的社区“借”来的，看她那蠢萌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你现在是在教我做事情吗？”李弗斯脸色变得阴沉，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就要她，死的也要。”

“那我只能对您说声抱歉了，这些人里您随便挑，还有他们。”班瑞恩指了指四周围观的人群，又指了指他的一群手下，这些人都开始畏惧地缩头往后退，唯恐被李弗斯选中，“但是唯独这个女人，不能给您，请见谅。”

班瑞恩觉得今天在众人面前丢的面子已经够多了，必须得做点什么挽回尊严。

“哦，是这样啊。”李弗斯对他的固执感到很意外，原本以为这件事应该非常顺利才对，“这个女人应该不是你们社区的人吧？你刚刚说没有供体是因为没有人上山，可是你宁愿扣留在手上死掉也不愿意给同盟会一个供体？”

李弗斯走到一个悬挂着好几个巨大铁钩的铁架下面，用脚踢开了一个形状古怪的雪堆，两颗人头从里面滚落了出来，一个带着卷曲黄发的男子头颅，和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子头颅，都被冻成了惨白色，皮肤上还渗着冰晶。

雪堆的下面是一大堆凌乱的人类内脏，红的绿的粉的紫的，冻成完整的一大坨。

李馨苒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李弗斯的身后。

“那里至少还有一个。”李弗斯指向远处一个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头颅，回头对班瑞恩说道：“也许我最该带走的是你，希望你能跟总部的人解释一下误会，他们一直还以为供体都被你吃掉了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班瑞恩眯着眼睛看着李弗斯，了解他习惯的手下知道他已经彻底愤怒了。他拔出手枪来对准李弗斯的脑袋，“还是你觉得每一次你都能躲过去？嗯？”

“没错，我们这个偏远地区的小社区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但那不代表你可以仅凭着天选者的身份骑在我头上拉屎。”他把手枪对准李弗斯的时候，周围的人也都一同举起了手上的枪对准了两个外人，只要他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将眼前这个趾高气昂嚣张跋扈的年青人打成马蜂窝，如果李弗斯一直咄咄相逼，他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

“我发现你有点听不懂人话，班瑞恩先生，所以我接下来也不打算以对待人的原则和底线来跟你对话。”李弗斯傲慢地说道：“你现在可以看看你的右手心。”

班瑞恩的右手在握枪，他认为李弗斯一定是在故弄玄虚，或者是拖延时间，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把手侧过来看了一眼。

他的右手手心全部变成了紫色，就像是天生带来的胎记一样。

班瑞恩眉头深皱，阴沉地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丫头刚才被吓坏了，李弗斯轻抚着她的头，好整以暇地说：“你应该听说过战功卓著的天选者会被奖励纳米机器人吧？很不巧，我就是其中一个。”

“刚才我们握手的时候一不小心，有个纳米机器人偷偷地跑到你的身体里去了，这些纳米机器人很淘气，我也管束不了。”

“可能是他玩耍时撞破了你手心的静脉毛细血管，导致你皮下软组织充血浮肿，不过好在它似乎迷路了，不然等它到了你大脑里，你现在恐怕就没法站在这里思考人生了。”

班瑞恩的眼睛越眯越小，到最后几乎快闭上了，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显示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但李弗斯对此视而不见，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忘了告诉你，这个纳米机器人其实还是个微型光子炸*弹，威力不算太大，也只够把你的脑袋炸成浆糊而已。”

“但它发出的高能量光束能冲破大气层，亮度嘛，也就是太阳亮度的2.5倍这样子，持续时间也很短，大概三秒左右吧，如果没有亲眼见过很难跟你比喻，这么跟你说吧，他可能像是一枚信号弹，也像是定位器，如果我的队员发现它照亮了这边的天空，那就说明我遭遇了不测，一分钟后，可能会有一枚或者几枚核弹光顾这里，不过也不用担心，毕竟你们有枪不是吗？”

班瑞恩忽然大笑起来：“哈哈！核弹！好牛逼的武器，不过被子弹打死是死，被核弹炸死也是死，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开枪呢？”

“你敢，你当然敢！不过为了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女人把你手下这么多人葬送在这里，怎么看也不划算吧？你应该多为他们着想着想啊。”李弗斯这句话可谓是攻心为上了，明里是给班瑞恩一个台阶下，暗里却是用这些围观者和班瑞恩手下的性命逼迫班瑞恩必须放弃这个女孩，不然就会离心离德，甚至发生暴动哗变都有可能。

事到如今，班瑞恩也没有办法，他无奈地收起手枪，对李弗斯说道：“好吧，她归你了。”

第二十一章 归途

生锈的铁笼门被打开，班瑞恩让他的一个手下进去把女孩弄出来。那个人也是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他的动作十分粗暴，似乎是害怕女孩身上的粪便沾到身上，他用一只手拽着女孩的长发把她拖了出来，女孩挣扎了几下就又不动了，经过笼门的时候，那里靠下的地方有一段支出来的铁丝，在女孩的小腿上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她好像是失去了痛觉，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那个手下把女孩拖拽到李弗斯面前，用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捂着鼻子，尽管他的鼻子已经有一个口罩遮着了。

周围的人因为女孩身上发出的臭气都四散开来，那个手下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用力地掼在了地上，她的头撞在了坚硬的雪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你最好小心一点，把她弄死了我就只能带你走了。”李弗斯说道，那个手下吓得赶紧远离了这里。

李弗斯俯下身去观察了一下女孩的伤势，发现她全身都是伤口，身上和脸上的大部分伤口，全是利器划伤，都不太深，身体很多地方都生了冻疮，手指脚趾和耳朵尤其的严重，致命的伤在右侧的眼睛上，那里扎着一根带血的钢筋，裸露在外面还有五六厘米长，半个面部都已经红肿发炎，一些头发被紫黑色的血块沾在了眼眶周围，看起来狰狞可怖。

天呐！她太可怜了。这些禽兽们对她做了什么啊！

李弗斯回头看见李馨苒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一定要忍住。

“我要的补给物资怎么样了？”李弗斯站起身来，回头向班瑞恩问道。

一个手下急忙跑过来，对李弗斯说道：“按您的吩咐，都给您装上车了，您可以清点一下。”

“不必了，如果有缺少和遗漏，我过几天再来取。”

这话说得让班瑞恩一阵心惊，连忙说道：“晚宴已经给您备好了，您看您是不是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启程呢？”

“还是算了，你们也不是很欢迎我，我的队员还在等我回去主持大局，任务也很紧迫，就不搅扰了。”

“您这说的哪里话，都是误会，误会。”班瑞恩干笑了几声，他是绝对不愿意留李弗斯过夜的，正好对方推辞，他也就不再劝说。

李弗斯弯腰把地上的女孩抱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李馨苒紧紧地跟在后面。

双手和肩膀上传来的温度，感受出这个女孩体表的温度非常低，但额头却发着高烧，她腿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浸透了李弗斯的衣服。

李弗斯把她抱进了拖拉机的驾驶室里，小心地仰放在后面的长条座位上，女孩似乎是昏睡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过就算她清醒的时候，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似乎是不想再看见这个腌臜残酷的世界了。

拖车里被塞进了大半车东西，都是他们原本紧缺的物资，但现在两人全都开心不起来。

班瑞恩走过来敲了敲车门上的玻璃，等李弗斯把车窗按下来后说道：“您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带走了。”

“留给你做纪念了，毕竟我拿走了你这么多补给，就当是交换了。”李弗斯说道。

“可是……”班瑞恩发现自己总是被李弗斯抓住要害，毫无优势可言，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吧。

“放心吧，那个机器人可比你值钱多了，比你这个该死的狗屁社区都值钱，就算你想要我也不可能给你的，不过要等过几天我再到这里取回来，毕竟我可不想走到半路就被一群蒙面的混蛋给打成马蜂窝，不过，我希望我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的直升机里已经加满了油。”

李弗斯说完这句话，就启动了拖拉机的引擎，然后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班瑞恩猝不及防下差点被后面的拖车刮倒。

等拖拉机拐了个弯脱离了神仙湾社区的视线，李馨苒就开始给后面的女孩包扎止血，然后用一条沾湿了的毛巾清理女孩身上的血和污秽，她几乎是哭着完成这项工作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很害怕哪个动作弄疼了女孩。

行驶了二十多分钟，驾驶室里开着空调，已经有零上二十多摄氏度的温度，天完全黑了下来，李弗斯把车停了下来。

“这破车居然没有自动驾驶模式。”李弗斯抱怨道。

他跳下车，用猴子表的辅助照明功能在后面的拖车里找了一些药和两床棉被，回到驾驶室，小心地将女孩抱起，示意李馨苒拿一床棉被铺在下面。

“她的血糖太低了，必须想办法让她吃点东西，但她现在的情况只能吃流食。”李弗斯担忧地说道。

李馨苒默默地转过身去，从她贴身的内衣兜里取出了一块带着体温的糖块，那是李弗斯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

她快速地剥开锡纸，把糖丸塞进了女孩的嘴里。

如果女孩在昏迷中的话，这颗糖丸根本起不到作用，它只会留在她的口腔里，不能被消化。

但李弗斯知道她没有昏迷，只是在装睡而已。

“她脸上的伤怎么办？”李馨苒指着女孩右眼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问道，她知道这是最大的难题。

“等回去再说吧，那段钢筋如果贸然拔出，处理不当的话，她可能会死的。”李弗斯叹了一口气，这样恐怖的伤口足以让一位漂亮的女孩变成丑陋的怪物，估计她以后很难再开心起来了。

“暂时先不要给她穿衣服了，这样有助于伤口的愈合。”李弗斯又检查了一遍女孩身上的伤口，得出了这个结论。

“嗯。”李馨苒点头表示同意。

“嗯？你眼睛往哪看呢？耍流氓啊？欺负人家姑娘昏迷不醒是不是？”小丫头觉得这个长头发的姐姐好像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可以开开玩笑烘托一下气氛了。

李弗斯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你这小小年纪的怎么思想这么龌龊呢？”

“你这个混蛋，又欺负我！老娘跟你拼啦！”李馨苒想扑过去给他手臂上留两个牙印，但眼角余光忽然看见那个姐姐两条腿悄悄地往一起并拢了一下，她兴奋地朝那个女孩问道：“长头发姐姐，你醒啦？”

结果那个姐姐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咦，奇怪。”李馨苒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你说她会不会在你开车的时候对着你的脖子咬一口，然后你就变成丧尸了。”

“那感情好，我做梦都想当丧尸呢，不用吃不用喝，寿命几乎无限，逮谁咬谁，咬谁谁死，谁咬我谁也死，你说那不无敌了吗？”

“呸，你属狗的吧，逮谁咬谁。”

“行了，别贫了，我们得赶紧出发了，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呢。”

李弗斯拿起另一床棉被盖在了女孩的身上，回到驾驶位置扭开了钥匙。

车内的照明灯光都是单独供电，而且有一个很大的蓄电池，虽然不是粒子电池，但就算不启动发动机的情况下也能续航一百多个小时。

由于夜间没有了月亮和星星，每一个夜晚都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万籁俱寂，天地间似乎最大的动静就是这辆拖拉机的引擎声了。

车前的大灯发出淡蓝色的强光，照耀着前面五十米到车前距离的一块区域，李馨苒很害怕那块区域里会不会一下跳出个怪物来，她也受不了空气安静下来，所以她不断地找话题跟李弗斯说话，以排解她心中对未知的恐惧。

“你是早就知道仙之国和同盟会有勾结的吧？还害我担心得要死。”李馨苒抱怨道，如果这个家伙早点透漏这个消息，她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我也是猜测，你想啊，他们那个屁大点的小社区，所有建筑物都建在制高点上，整个山头都不够一颗导*弹打的，凭什么敢明目张胆地跟同盟会叫嚣呢？更奇怪的是同盟会居然就任由他们肆无忌惮地广播宣传了这么多年。”

“而且，仙之国这些年一直在骗人上山，但其实他们有地下粮仓，如果仅仅是因为想吃人肉的话，那未免有点太大张旗鼓了些，我就想他们会不会是同盟会的一处暗桩，负责为同盟会挑选和输送供体，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

“那些人真的是太残忍太可恨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除掉。”李馨苒现在一回想就一阵阵反胃，那些血淋淋的头颅和内脏，简直是惨无人道，她怎么也想不通人类作为智慧极高的优等生命体，怎么可以自相残害到如此的地步？毫无人性底线可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喜欢伤害他人，并以此为乐为荣，我想，他们跟我们并不是同一个种族吧。”李弗斯有感而发地说道，“仙之国我们暂时是没办法对付的，等你再长大些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铁则就是，绝大多数的决策权话语权还有武器，都被掌握在这些残忍暴力的恶魔手上，也许是恐怖杀戮和血腥镇压会让大多数人服从吧。”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其实一直都还是那个奴隶制社会。”

第二十二章 手术

林雪汐是不幸的，但她又是幸运的。在她生命最脆弱的时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把她救出了火坑，就算即将面临的可能是另一个火坑，但是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打击到她了，在经历了那样的摧残和羞辱之后。

她一直清醒着，这对一个满身是伤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忍受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她闭着眼睛，不想动也不想说话，甚至不想让人觉得她还活着，她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她决定把“探索”和“穿越”基地的秘密烂在肚子里，让这些该死的人类在末世里苟延残喘、自生自灭、消亡殆尽。

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救自己，她现在也没有头绪，她不认为他们是被自己的求救信号引来的，更不会认为那个叫李弗斯的男人是被自己的美貌所诱惑，尽管她曾经一度对自己的外表非常自信，但现在的她，大概只会令人厌恶害怕和唾弃吧。

一路上她听着两人的谈话，感觉他们并不是坏人，但当他们聊到那个什么“供体”的时候，她隐约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弄来是不是要做什么反人道的人体实验。

她被这两人带回了他们的住处，然后被那个叫李弗斯的男人抱下了车，这是她第三次赤身裸体地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前两次是李弗斯把她抱上车和给她垫棉被的时候。

林雪汐一直觉得她现在的身体只是557年前随着她的思想意识穿越过来的一具躯壳而已，在她遭受欺凌和摧残的时候，她告诉自己，那不是我，那不是我的身体，真正的我已经在五百多年前死掉了。

可是，当她发着烧的身体再次被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抱起来的时候，她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伤口出传来的疼痛，而是羞赧和难为情，甚至有点呼吸困难。她估计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好在脸部现在发炎红肿应该看不太明显，不过她觉得李弗斯一定能根据她逐渐剧烈的心跳发现她是醒着的，但他并没有说破和拆穿。

向下一直走了几十级台阶，应该是一个盘旋的楼道，然后林雪汐听到“哐”的一声，似乎是沉重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周围的空气突然变暖，可能是进了一个有采暖的房间，最后她被放在了一个柔软舒适的地方，林雪汐确信那是一张床。

“时间紧迫，分工合作。你去弄点柴禾来把炉子生起来，再烧点开水，拖车里有高压锅，用那个烧。我去找棉签和纱布。”林雪汐听李弗斯对那个小女孩说道。

“为什么脏活累活全是我的？”小女孩抗议道。

“那工作你熟练啊，再说你这烧火丫头不就是烧火的吗？”

“你混蛋！无耻！这么欺负一个含苞待放的未成年少女你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好吧，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床，这次就便宜你，再有下次，你等着。”

“嗯，我就知道我们苒苒深明大义，义薄云天，天下无敌，对了，你也别光顾着撑床了，顺手再拿一套床单和被褥来。”

“你就是个混蛋！”

林雪汐听着两人吵完嘴就都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好像是那个小女孩先回来生起了炉子，木柴在炉灶里燃烧得噼啪作响，又过了一会儿李弗斯也回来了，她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

“你去把这个给她喂下去。”这是李弗斯的声音。

“这个不会是春*药吧？”小女孩问道。

“我真想砸开看看，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想的是什么啊？这是果汁，里面掺了糖和一些镇静去痛的药，虽然不能代替麻醉剂，聊胜于无吧。”

“哦，好吧。”

林雪汐的头被扶起来一点，然后嘴里被塞进一个坚硬的汤匙，一些液体从她的舌下流进了咽喉，非常的苦涩，她一直被喂了二十多勺才停止。

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李弗斯出去了很久，小女孩在屋子里敲打键盘，林雪汐悄悄睁开她仅剩的一只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也许是那些药发挥了作用，她感觉伤口不再那么痛了，渐渐有了些麻痒感，而且非常困倦。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李弗斯终于从外面回来，林雪汐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尽管她知道李弗斯已经知道她在装睡了。

然后她的双腿腰部和两条胳膊都牢牢地被两人用绳子捆在了床上，倒是很像要拿她做人体实验的样子。

事到如今，林雪汐已经相信这两个人应该不会伤害她了，但来自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哇！这副画面好邪恶啊！”小女孩嚷道。

“别贫了，帮我按住她的头，千万别让她动弹。”林雪汐听李弗斯这样说道。

一双纤细瘦弱的小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林雪汐还没来得及思考，右眼的伤口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镇痛剂似乎根本没起半点作用，她剧烈地挣扎着，拼命扭动着身体。

“啊！———”林雪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就像当初那根钢筋扎进她的眼睛时一样。

“你快点啊！我按不住她了！”小女孩带着哭腔喊道。

李弗斯跪在床上，用膝盖压着林雪汐的肩胛骨，右手捏着那截钢筋一点一点往外拔，左手拿着两根筷子，夹在钢筋两边，防止她的眼球被带出来。

林雪汐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后来她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团棉布，以防她神志不清下咬断了舌头。

她用力地咬着棉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又承受了一遍这非人的痛苦折磨。

钢筋终于被全部取出，眼眶里留下了一个紫黑的血洞，很多脓血流了出来，淌得满脸满床都是。

创口得到了清理，脓血被棉棒吸了出来，敷着药的纱布贴在了眼眶上。

但疼痛并未结束，至少在伤口结痂痊愈之前，痛苦会一直伴随她。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她终于自由了。

林雪汐痛苦地呻*吟着，身上的汗已经将床单和褥子打湿，她感觉自己已经虚脱得连手指都不能动了。

李弗斯在水盆里洗着手，对小女孩说道：“等一会你给她全身擦洗一下，之前紧急包扎的伤口都拆开重新包扎一下，你也知道，这工作我做不太合适。”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注意千万别让伤口沾上水，容易感染。”李弗斯又叮嘱了一句，他现在要去休息一下，额头上全是汗，倒不是因为劳累，而是林雪汐凄惨的哭叫让他心有余悸。

林雪汐身上和腿上的伤口又被重新包扎了一遍，依然会有疼痛，但与之前的剧痛相比微不足道。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她这样长的头发就好了。”小女孩帮林雪汐擦洗完了身体，又在给她洗头发，洗得很仔细，每一缕头发都要反复清洗几遍，有点爱不释手。

“那你得先长到她那么高的个头才行，不然就你现在的身高，这头发就全拖地上了，成拖布了。”李弗斯什么时候都不忘打击小女孩一下。

小女孩罕见地没有回嘴，而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这个样子，该多伤心啊。”

李弗斯没有说话，这个末世里，能活着，已经是奢求了吧。

“你为什么不等她醒来再做手术呢？那样的话她至少能有个心里准备。”小女孩坚持称这是一次手术，好吧，的确用到了手。

“要的就是这份出其不意，心里准备很容易转变成心理压力，提前告诉她她弄不好会崩溃的。”

林雪汐身下的床单和褥子被更换了一套新的，干爽洁净，身上也盖上了厚厚的柔软的棉被，她躺在那里，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安心，尽管身上的各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但她眼下是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哪怕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她受无数人崇拜，有着挥霍不完的金钱，乃至在她富丽堂皇堪比皇宫的别墅里，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小女孩终于给林雪汐洗完了头发，把它们盘在床头。

“哎，不对。”小女孩似乎忽然发现这个事情有逻辑不通的地方，“既然她一直没醒，你为什么把我叫到外面去告诉我这个计划？我们在屋子里说她不也是听不见吗？”

“我可从来没说过她没醒。”李弗斯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确实没这么说过。

“你是说……”

“没错。”李弗斯打断了她。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女孩很好奇。

“那你别管，我就是知道。”李弗斯笑着说道。

“德性，不说拉倒。”小女孩白了李弗斯一眼，然后对林雪汐说道：“长头发姐姐，你是不是醒啦？”

林雪汐还是没有动，也没睁眼，她是真的不想动也不想睁眼，而且，现在假装醒来的话，会很尴尬吧。

“你说她会不会是个聋子？或者哑巴？傻子？植物人？”小女孩对林雪汐醒着但不回应表示不解。

“你们家植物人会叫唤啊？没看见她刚才把床都差点弄塌了吗？”李弗斯觉得这孩子有时候思维缜密得可怕，有时候又幼稚得可怜。

“那她这是怎么了？自闭症吗？”

“她受了重伤，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你别烦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李弗斯摇头说道，希望这件事不会给她留下太多的心里阴影吧，“我去把车上刚才没卸完的货卸下来，车上有玉米面，你给她熬点粥喝，要特别稀那种，再加点糖。”

李弗斯出去卸货，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女孩，林雪汐听到这个小女孩在自己身边说道：“长头发姐姐，我知道你能听见，你放心吧，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她感觉到小女孩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自己身上的棉被，嘴里喃喃地说着：“睡吧，睡吧，一觉醒来太阳又会升起的。”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她太累了，林雪汐的意识有点朦朦胧胧，亦真亦幻。

然后，她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十三章 玄学与科学

第二天早上，李馨苒和李弗斯都起得很晚，他们再也不用为了食物到处奔波了。李弗斯敲诈了仙之国好几吨的粮食，其中大部分是玉米和小麦，还有些大米和高粱，遗憾的是没有蔬菜，事实上，仙之国的粮仓里也就只有这几种粮食。

核战之后全世界的田地里生长出来的农作物都不能食用了，不能被长久贮藏的粮食都渐渐地从人们的餐桌上消失了，哪怕一些投建了模拟真空技术的高科技粮仓，也不能阻止蔬菜、水果和肉类的变质腐烂。

“还好你修好了净水机，不然今天就没早饭吃了。”李馨苒对李弗斯说道。

昨天攒了一天的水都被用来给林雪汐清洁身体和洗头，一晚上净水机又过滤出了两升左右的水，勉强够做早饭的。

两人因为林雪汐的事情，都忙到很晚，也没有吃饭就匆匆睡了，李馨苒睡在了桌子上，李弗斯就打了个地铺。

“哇！这也太香了！”李馨苒捧着一个精致的陶瓷碗，用银质的勺子把里面最后一点玉米面粥舀进嘴里，陶醉地感叹道，而在这之前，她已经消灭掉三碗了，很难想象她那瘦小的胃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自从她出生以来，如果不算她婴儿时吸的母乳，她还从来没吃过除了观音果和草根之外的任何食物。

“下次这粥里别放糖了，我们的糖不多，都给她留着吧，病人需要糖。”李弗斯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碗，向林雪汐那边看了一眼。

李弗斯只吃了一碗就没有再吃了，他对食物没有太高的要求，也从不挑剔。

同盟会里不但有人类的基因库，也有各种动植物的基因库，这些大战后消失的物种，又都被培育了出来，养殖在各大试验基地里，囊括了地球上原本拥有的几乎所有的食材，所以李弗斯吃过的好东西实在是不少。

不过李弗斯只吃了一碗玉米面粥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这种食材很低级，或者是口感不佳，而仅仅只是因为他不饿。

是的，他不饿，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可他还是不饿，就连刚才那碗粥他本来也是可以不喝的，但他不想让李馨苒觉得自己是个怪人。

为什么不会饿呢？李弗斯觉得，应该是与他之前吞下的龙虎大丹有关，他现在的情况与道家所言的“辟谷”境界很吻合，他在想是不是该抽空把他身上的问题好好剖析一下。

“怎么？你现在就开始偏心了？”李馨苒总是习惯把谈话主题往沟里带。

“你难道要跟一个病人斤斤计较吗？”李弗斯知道李馨苒是随意调侃，所以他也是随口敷衍，眼下他更关心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于是他坐在那里，把溶洞中发现的那两部经书从大脑硬盘里找了出来。

观照经是一部道教入门级功法，文字浅显易懂，是关于呼吸吐纳、冥思内视的一门功法。修炼者需要打坐冥想，四心两两相交，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自在，从而达到心境通明，内视自省的状态。

李弗斯打算尝试一下，但这个打坐的姿势很怪异，他不想引起什么误会，就出去找了个平缓的山坡，开始按书中的方法打坐冥想。

然后他突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似乎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身体，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洞悉着自己，在这种状态下，他的意识仿佛射线一样把身体中的各处经脉窍穴照射得纤毫毕现。

原本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和大肠小肠什么的都变得灰暗，更明亮更显而易见的是奇经八脉和一些穴道，一团灰黑色的能量团正盘踞在他丹田，身体各处都零零散散地聚集着一簇簇相同的灰黑色能量，修复着他已经近乎痊愈的伤口。

可是按照书中所言，至少要修炼两年以上才可以到达他现在这种见心明悟、观照自在的境界，而他却仅仅是第一次修炼而已，并且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任何的修炼法门，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这门功法大概是通过调节身体新陈代谢和气血运转，来达到一种超然于物外的忘我精神状态，李弗斯觉得似乎可以这样解释。

至于那本道经，里面的内容大多佶屈聱牙，艰涩难明，李弗斯不得不一个词一个字地去古籍和文献中慢慢对照、推敲，尽管他的脑袋里有着全世界最大的图书馆，加上他强大的学习能力，将道经里这些句子的含义完全理解并融会贯通仍花去了他很长的时间。

道经中所描述的功法共分三个大境界，分别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如果天资很高的话，可以在一甲子前炼到第一层也就是炼精化气的境界。

以我之精，合天地万物之精，譬如万水可合为一水。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譬如万火可合为一火。以我之魄，譬如金之为物，可合异金而镕之为一金。以我之魂，合天地万物之魂，合天地万物之魄譬如木之为物，可接异木而生之为一木。则天地万物，皆吾精吾神吾魄吾魂。何者死？何者生？”此为“合大造化于一身”之法，皆乃炼神还虚之妙要。

这是《文始真经》中对道家这三个境界的诠释，《文始真经》是文始先生所著，文始先生即是函谷关尹喜，他得到了李耳的真传，但穷尽一生也只修成了第一层境界便再无寸进，《文始真经》中的这些修炼心得全部来自于道经，但修炼法门却没有提及分毫。

炼精化气，按书中解释就是将世间万物精华纳为己用，化为“元炁”留存在丹田气海及身体各处经脉窍穴中。这些描述很像南华真人的“将磅礴万物以为一”的境界。

这些元炁无坚不摧、无物不融、无相不生，甚至可以脱体而出。

炼精化气的修炼方法首先要让自己进入一种虚极静笃的状态，也就是观照经中李弗斯刚才达到的状态，然后将体内元炁以大小周天的方式沿经脉运行，藉以吸收更多的元炁并逐步增加丹田及各处经脉窍穴的储气量。

观照经中观照自在的状态修炼到最后可以不必拘泥于姿势，天资较高者，吃饭睡觉都可以修炼。

李弗斯决定再尝试一下，毕竟他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但他对经脉窍穴的名称及具体位置不是很了解，于是又找了几本古医书诸如《灵枢》、《素问》等等，对照了一下自己身体上的位置，开始运气修炼。

元炁一旦在经脉里运行起来，丹田里的那团氤氲的灰黑色气状能量开始在经脉中游走，就像高压的水蒸气通过又薄又软的塑料管子，经脉被充涨了起来，李弗斯又感受到了当初刚吞下龙虎大丹时感受的那种难忍的剧痛,不过因为是局部的，所以还能够忍受，他可以控制这股能量，想让它到哪里它就到哪里，它到了哪里，哪里就剧痛不止。

李弗斯强忍着剧痛按着书中的方法运行了一周天，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已经将他的衣衫打湿，不过他还是很欣慰，他体内这团元炁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道经中所描述的炼精化气的标准，而文始先生却用了近一百年的时间才勉强达到，这也许并不能说明他是个天资卓越的修炼天才，因为他知道他现在的底蕴全部来自于那枚奇怪的丹药，但这至少说明了他运气还不错。

另外，让李弗斯惊讶的是，他发现身周的辐射指数随着他的运功而变得越来越低，就像当初他发现的那枚丹药时一样，他们似乎都在吸收辐射，而这些辐射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就与那些灰黑色的能量团融合在一起了，那团能量也因为吸收了这些辐射而变得更加强大了，虽然这些新加入的能量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李弗斯明明确确地感受到，它们就是变多了。

这很神奇，辐射并不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它只是核弹爆炸后存留在覆盖区域的早期和后效的辐射污染，是由放射性物质持续不断地发出高能射线形成的物理现象。

但仅仅是吸收射线的话并不足以让某一区域的辐射指数持续降低，因为放射性物质仍然会源源不断地放出射线，除非，连放射性物质本身的放射性一并吸收掉。

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核弹多数是粒子核弹，有非常严重的后效辐射污染，氢*弹由于维护较为麻烦，各个国家并没有储备太多，不过就算是无后效污染的氢*弹，也会因为需要原子*弹引爆而造成辐射污染。

李弗斯决定要想办法将核试验基地的地下仓库打开，那里面有用于核试验最古老的放射元素铀235和钚239，可以用它们来试试自己修炼的功法是否能够完全吸收元素的放射性。

最让他感到振奋的是，他原本还在担心的身体由于遭受大量辐射而活不了多久的事情，现在完全没必要害怕了，那些辐射应该已经变成了元炁，成为了那团能量的一部分，让他也变得更强大了。

等一下，李弗斯脑海中灵光一闪，元炁粒子，元炁粒子，邹独峰想这个名字的时候，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想取一个中国风的名字吗？

炼精化气，顾名思义，就是将精华转化为元炁。

世界上能称之为精的物质不少，但放眼宇宙，能称之为精的物质就只有物质本身。

宇宙中，绝大部分是暗物质和暗能量，占了宇宙物质总量的96%以上，而我们常见的这些物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所谓这世间万物，空气、病毒、恒星、人类、原子等等，仅占不到4%，可谓是宇宙中的精华了。

在标准模型中，组成世间万物的所有粒子里，希格斯玻色子是赋予所有物质以质量、色彩和形态的基础粒子，被称为“上帝粒子”，是精华中的精华。

邹氏聚变中与希格斯玻色子反应的引力子则是存在于宇宙所有物质中的一种更基本的粒子，就连暗物质、反物质和暗能量里也有引力子，而反应后得到的元炁粒子则是比标准模型中所有的基础粒子更微小更规律能量密度也更大的粒子。

那么，道家的第一层功法境界会不会就是将物质中的希格斯玻色子提炼并吸收，然后在体内转化成元炁粒子的一种方式和过程呢？李弗斯大胆地猜测。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道家功法的第一个境界其实就是在身体里不停地进行邹氏粒子反应，然后将反应产生的大量元炁粒子存储起来，用来疗伤对敌和进行更大规模的反应。

李弗斯想象自己就像一块行走的粒子电池，修炼就好比给电池充电，不同的是他这块电池可以反复充电使用，而且每次充完电之后容量都会变得更大。

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邹独峰研究到最后已经发现了人体的奥秘？爱因斯坦在临终前似乎也表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他也已经发现到了粒子的秘密？以爱因斯坦当时实验研究所达到的高度来看，他应该还接触不到这么深邃的课题，但纵观人类近代科学发展史就会惊讶地发现，很多学术有成的科学巨匠和先驱者在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地表达一下对玄学的兴趣。

李弗斯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四章 新朋友

林雪汐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的外婆家里，屋子后面有一个泥泞的池塘，池塘里有一群雪白的家鹅。

天空蓝得让人心悸，池塘下的柳堤上，兴高采烈地盛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各色小花，清风轻拂着它们，并带来了远处稻谷的清香。

一缕炊烟从外婆家简陋的木屋上袅袅升天，外婆在房前呼喊着她的名字，叫她回去吃饭。

但她还不想吃饭，就跑进了田野里，那里长着很多蒲公英和车前子，还有马齿苋和野韭菜。野花浓郁的香气刺激得她想打喷嚏，蛐蛐和鸟儿的鸣叫也很让人烦心。

林雪汐在田野里跑啊跳啊，不知道过了多久。跑累了，她就一屁股坐在了比她还高的芦苇丛里，还不能休息，她得先把钻到她衣服里的虫子们找出来。

她这样一直坐着，天色就黑了下来。

“天上为什么会有星星呢？”每次面对这迷人的深邃夜空时，林雪汐都会这么问。

“那都是一个一个的神仙在天上啊。”外婆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无论她走到哪里，外婆好像总能找到她。

“那他们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呢？”小女孩的世界里充满了好奇。

“因为他们都会法术啊。”

她的外婆退休前是中科院的院士，但面对小林雪汐很认真的提问，外婆从来都是用这些荒诞不经的坊间传说来回答，而且每次都能让小林雪汐在这些神话故事中好奇心和求知欲得到极大的满足。

“嫦娥到了月亮上就再也没有见过后羿了吗？”可是这些神话故事的结局往往并不像期待的那样幸福和圆满。

“是啊。她后来就只能自己孤苦伶仃地在广寒宫里生活了。”

“牛郎和织女真的一年只能相见一次吗？”

“是啊，他们触犯了天条，西王母为了惩罚他们，规定他们夫妻一年之中只有七月初七这一天可以相见。”外婆慈祥的脸上有些皱纹，她宠溺地把林雪汐搂在怀里，摇晃着，轻声地说着故事，“那一天啊，全世界的喜鹊都去帮忙了，它们造了一艘能达到光速的飞船，跨越了银河系。”

“可是，姥姥，您上次不是这么讲的啊。”小林雪汐侧着头问。

“是吗？姥姥年纪大了，脑子开始糊涂了。”外婆慈爱地揉着林雪汐的头发，眼睛顺着林雪汐的视线望着夜空上银河两边那两颗最明亮的恒星，那是它们几十年前发出的光子辐射。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那些喜鹊一样，造出光速的飞船，然后像牛郎和织女一样穿越银河啊。”外婆感慨道，但是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人类也没有造出光速飞船，连光速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林雪汐醒来了，她非常伤心，她又梦到了外婆，就像五百多年前一样，这个习惯被继承了过来。

外婆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人，林雪汐知道，没有人会再像外婆一样娇惯、包容她了，但外婆已经不在了，在她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外婆一直希望她能继承自己未竟的事业，走上科研的道路，但林雪汐却成为了一个娱乐明星。她很遗憾未能继承外婆的衣钵，觉得自己辜负了外婆的期望，所以当她能够支配很多很多金钱的时候，她几乎将她的所有身家都投资了费米科技，这或许是一种赎罪吧。

建造光速飞船和移民银河系，这可不是一代两代人就能够解决的难题，所以当林雪汐知道了费米公司的这个穿越计划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参与了进来，也是想亲眼目睹一下千年之后地球科技的发展状况。

“可是……”林雪汐想到了自己穿越过来之后的遭遇，顿时留下眼泪，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颊，那些伤口又开始火辣辣地疼痛了。

她愧对她的外婆，更是间接地害死了两个无辜的人，一个素昧平生，一个却是她最好的朋友。

都是因为她下的错误的决定，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些恶魔一样的禽兽，残暴地强奸了闻秀，他们割开了她颈间的动脉和喉管，居然还准备了一个大盆接着鲜血。他们割下了她的脑袋，将她的身体切成一块块、一条条、一片片，放在火上烤，放在锅里炖。

他们甚至架起了火堆，当着林雪汐和霍罗德的面，吃掉了闻秀的一条大腿。

林雪汐现在不敢回想，但那天的血腥画面像梦魇一样纠缠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闻秀，她的同学，她的闺蜜，那个常年带着巨大黑框眼镜的精明女孩，在她们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为了维护她，选择了挺身而出，可笑的是，她之前还一度怀疑自己身边这个干练助理的动机不纯，而闻秀在生命最后时刻遭受的野蛮酷刑，原本应该是由她来承受的啊。

林雪汐此刻特别想放声恸哭，但她最后只发出了低沉的抽泣，身体也不停地颤抖。

李馨苒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异动，她走到林雪汐的床边，兴奋地问道：“姐姐，你醒啦？”

但她很快发现林雪汐是在哭泣，急忙劝道：“你的眼睛有伤，千万不能哭啊。”

可是林雪汐还是在哭，不住地哭，李馨苒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一个被毁了容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被毁容前可能还非常漂亮。

“你别哭了。”李馨苒尴尬地站在床边，手足无措。

“你别哭了，别哭了。”她是真的不会安慰人，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到后来，似乎也是受了林雪汐的情绪影响，她竟然跟着林雪汐一起哭了起来，也许是同情林雪汐的遭遇，也许是感伤自己的身世。

“这是怎么了？”李弗斯一进屋，就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啜泣声，然后发现了两个女孩在那边哭泣，林雪汐会哭他不感到意外，她的哭合情合理，她也应该哭，但李馨苒为什么哭他就不得而知了。

“幸亏咱们这里没有外人，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把你们俩怎么着了呢？”李弗斯觉得现在必须要把气氛变得轻松活泼一点。

“呸。”李馨苒急忙不好意思地擦干了眼泪，似乎在李弗斯面前哭泣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个人总是喜欢互相开玩笑和调侃，可是他们也仅仅是才认识了两天而已，似乎他们天生都有点自来熟。

看到李弗斯走了过来，林雪汐也渐渐收住了哭声，她不想在人前表现得过分懦弱。

“丫头，水烧开了没有啊？烧开了赶紧把这姑娘炖上，我这馋得口水都下来了。”

李馨苒不明白李弗斯为什么这么说，她转过头去发现李弗斯给她疯狂地使眼色，立刻心领神会，附和着说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开，洗剥洗剥就能下锅了。”

“你们不用再使眼色了，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林雪汐语声里带着一丝哽咽，她还没有从之前的情绪里完全脱离出来。

“想不到你这一只眼睛观察力还挺强。”李弗斯揶揄道，他觉得应该让病人的负面情绪得到缓解。

“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我活该。”林雪汐用手按着自己右眼上的纱布说道，她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语气也很和缓，仿佛瞎了一只眼睛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一样。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李弗斯这番开导人的说词很老套，但很实用，“我叫李弗斯，她是我的跟班烧火丫头，很高兴认识你，我们以后就是统一战线了。”他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滚，你才是跟班呢！”李馨苒向李弗斯抗议道，然后对着林雪汐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我叫李馨苒，今年十五岁。”

“你们是兄妹吗？”林雪汐强迫自己趋于正常，不再被负面情绪所干扰，因为那样会让自己显得非常的不礼貌。

“尽管听起来很像，但真的不是。”李弗斯说道，“我要是有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妹妹，一早就打死了，不可能让她长这么大。”

“李弗斯你混蛋！”李馨苒一脚踩在了李弗斯的鞋面上，用力地碾着，但她体重太轻，根本没有让李弗斯感觉到很大的疼痛，“我要是有你这么个混蛋加白痴的哥哥，当然活不到这么大，估计早让你气死了。”

“嗯……我叫林雪汐，二十二岁。”林雪汐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用真实的名字，毕竟他们救了自己，“很高兴认识你们。”她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李弗斯上前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林雪汐的手很修长，很温暖，很柔软，很滑腻，还很白皙，就像她身上的皮肤一样细腻而精致，而他们这些在末世的尘霾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把皮肤保养得这么好。

“喂！你究竟要握多久？”李馨苒发现李弗斯握住了林雪汐的手之后久久不愿意松开，不得不出言制止。

李弗斯急忙松开了手，尴尬地解释道：“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了二十一世纪时有个大歌星也叫林雪汐，同样留着很长的头发，一时有点愣神。”

“哼！鬼才信！”李馨苒狠狠地瞪了李弗斯一眼，觉得他很丢人。

“没关系。”林雪汐羞红了脸，把手缩回了被窝里，“我也是故意模仿她的。”她不得不撒了个谎，她的身份如果曝光，那么“探索”和“穿越”基地的秘密也就藏不住了。

她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了，也不想再考验人性。

在现下这个末世里，人性尤为经不起诱惑和考验。

第二十五章 疑惑

吃了两碗玉米粥，林雪汐的饥饿感稍微得到了缓解，又服下了一些药物，她又有些困了，但李馨苒一直在旁边缠着她说话。

“雪汐姐，你在战忽局的位置应该很高吧？”李馨苒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碍于林雪汐的伤势一直没有问出口。

“战忽局？那是什么？一个国家安全部门吗？”林雪汐还是第一次听说战忽局这个名词。

“你不知道战忽局？”李馨苒非常诧异，“那你是怎么得到战忽局珍贵的求救信号发射器的？”

原来他们还真的是被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吸引来的，这世上果然不存在什么奇迹般的巧合啊，林雪汐心里默默地想。

“哦，那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战忽局的求救装置，他只告诉我危急时启动装置，也许会得到救助。”

实际上，那块芯片是她曾经的导师邹独峰给她的，但是她还是不能说。

“那你的这个朋友他应该是战忽局的高层吧？”李馨苒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也许是吧，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起过。”林雪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以防不小心说漏了嘴。

“对了，雪汐姐，你为了模仿那个歌星林雪汐留了这么长的头发，那你的名字呢？不会也是后来改的吧？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李馨苒似乎特别喜欢这种刨根问底的谈话方式。

“不是的，其实是我的父母喜欢林雪汐，所以给我取了一样的名字。”

“可惜他们并不喜欢我。” 林雪汐心里难过地想。，“头发也是从小就开始留的。”撒了一个谎话，就需要更多的谎话去圆。

“那你还真是林雪汐的真爱粉啊。”李馨苒说道。

林雪汐觉得必须要掌握谈话的主导权了，要不然让这小丫头再问下去，她真的有点应付不了了，她并不擅长说谎。

“李弗斯呢？他干什么去了？”林雪汐开始转移话题。

“他说他去想办法把那边的地下仓库打开，简直是异想天开，我爸爸这些年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打开，据说光那个铁闸门就有几十厘米厚，他怎么可能打开呢？”李馨苒忽然好像若有所悟，用一种好似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的语气说道：“哦？雪汐姐，你好像很关心他呀。”

“不，不是的，并没有。”林雪汐发现自己又掉进了另一个坑里，于是急忙辩解，但显得有点语无伦次，“我只是觉得他出去了很久很奇怪。”

“很奇怪吗？不奇怪吧？一个女孩子面对救命恩人，萌生情愫，芳心暗许，这很正常。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李弗斯这家伙不得不说，还是有那么点小帅的，智商也还凑合，做人还算比较有原则，你喜欢他也是天经地义，没必要否认，也不用不好意思啊。”李馨苒抿着嘴笑着调侃道。

“不是的……真的没有……好吧，随便你怎么想吧。”林雪汐的心情从急于解释到破罐子破摔只间隔了大概一秒，这种误会她现在都懒得解释。

“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有资格喜欢别人吗？”林雪汐黯然说道。

这回轮到李馨苒紧张了，她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过分调侃让林雪汐伤心了，“雪汐姐，你千万别这么想啊，你虽然……但你的气质还在啊，没看见李弗斯那家伙都被你迷住了吗？我觉得他对你可上心了，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正好李弗斯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李馨苒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林姐姐说她喜欢你，想以身相许，但又怕你嫌弃她，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李弗斯楞了一下，然后老脸一红，笑道：“啊？还有这好事？什么时候洞房啊？快！我等不及了。”

林雪汐又羞又气，又不好申辩，一时委屈哭道：“你们就欺负我吧！”把被子蒙上了脸，低声地啜泣。

李馨苒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雪汐姐，我父母死的早，也没人教我，一向口无遮拦惯了，玩笑开得有点过，我保证没有下次，你别哭啊，伤口会发炎的。”

然后她又捅了捅旁边的李弗斯，示意他也道个歉。

“关我什么事啊？”李弗斯有点莫名其妙，但最后也不得不妥协，“好吧，雪汐，我也得跟你表达一下歉意，都怪我，全是我的错，我没有管教好这个丫头，让她给你造成了麻烦和困扰，及精神上的损失，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要不，我现在把她掐死给你出出气，怎么样？”

说着李弗斯把双手掐在了李馨苒的脖子上，不停地晃动，李馨苒则配合他吐着舌头，发出窒息般的救命声。

林雪汐之前心里就算有气，经他们这一闹，也全都烟消云散了，她赌气般地拉下了盖着头的棉被，嘟着小嘴说道：“好啦好啦，谁要看你们演戏啊？”

李弗斯转过头看着林雪汐，手上还保持着掐人的姿势，一时竟呆住了，“天呐！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等一下，我用得着你替我道歉吗？你自己为什么不道歉呢？”李馨苒完全没有注意到李弗斯的异常，她还在为之前李弗斯没有诚意的道歉耿耿于怀。“还有，为什么你管她叫雪汐不叫雪汐姐？叫林姐也可以吧？”

“你懂什么？我们是平辈人当然可以直呼姓名了，不像你小孩子跟我们有代沟。”李弗斯刚回过神来就开始挖苦李馨苒。

“再说了，我们这都以身相许的关系了，称呼自然要显得亲密一点，你说是吧小汐？汐汐？”如果之前的话算无心的调侃，那么这句就是故意的调戏了。

“妈呀！真肉麻！我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李馨苒嚷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流氓无赖啊？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吧？你是特工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特工证拿出来我看看。”

“再说你这逻辑也有问题啊，你比我大四岁，她比你大三岁，我们这不全是一辈的吗？”李馨苒最怕别人拿她当小孩子。

“嗯，你这逻辑没错，但是没抓住重点，中国有句古语叫女大三抱金砖，你听过吧？所以我和汐汐不只是一辈人，还是一家人，你这外人当然要靠边站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吵了。”林雪汐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制止这个无聊的话题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想让我重拾自信，但真的没有必要这样，我很好，没有自卑也没有自弃，你们不要为我操心了，更不必可怜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雪汐知道自己不但自卑自弃，而且自怨自艾。

“我可是认真的啊，并没有开玩笑，瞎子也能看出来你是个美女吧，对不起，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只能趁着你现在视力不太好的时候厚着脸皮表白一下，要不然等你眼睛治好了，我就没那个勇气趁火打劫了。”李弗斯是彻底被林雪汐刚才的那一个娇嗔给迷住了，于是他决定可以尝试着追求她一下，李弗斯也许是个优秀的特工，但恋爱经验基本为零，这番告白也略显直白。

“这怎么可能呢？”眼睛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结构精密而且神经众多，受伤后很难修复，尤其是贯穿伤，基本与失明划等号。

林雪汐是自家知自家事，她右眼的晶状体和角膜都被刺穿，不可能再修复治疗了，就算换上义眼，也只能让她看起来好看一些而已，完全没有视力。

“你是知道我的眼睛根本不可能治疗才故意这样说的吧？”林雪汐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李弗斯看似给了她两条路选择，但其中一条是死路，不过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玻璃心了，同样是想要得到和占有她，相较之下李弗斯的方式和方法都比班瑞恩温柔委婉太多了，至少他看见自己时会觉得这是一具肉体而不是一堆肉块。

“啊？当然可以治疗了。”李弗斯有些诧异，换眼球又不是像脑中移植处理器和硬盘这样的科技含量极高的大手术，为什么林雪汐会觉得不能治疗呢？“原来你是以为眼睛不能治疗才一直心情不好啊，那完全没有必要，你的眼睛根本就是可以治好的啊。”

“哦，是这样啊。”林雪汐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身处557年之后的世界里，不能再用过去式的固有思维来衡量一些事了，但她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误会了李弗斯而向他道歉，毕竟之前他已经占了自己很多便宜了。

“那究竟是怎么治疗的呢？”林雪汐那讨厌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

“换眼球啊。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你的体细胞克隆出一个你的复制品，然后摘下她的眼球给你移植上。另一种方法是用你的卵细胞去掉细胞核，再取你完好的那一只眼睛中各个组织中的细胞，移植到卵细胞中，克隆出眼球的各个组织，再组合成眼球，移植进眼眶里。”

“由于克隆眼球全部来自于你自己的细胞，所以完全不会有排异反应，但第一种方法周期较长，要等复制品长大之后才能移植，而且很不人道。第二种方法周期短，还可以催熟，一般几个月就可以移植了。”

克隆技术是核战之后才被阿基里斯解禁的，林雪汐当然不可能知道。

“那神经网络、血管、肌肉和韧带是怎么接合的呢？”林雪汐必须要知道答案，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就更没有什么难度了，二十二世纪之后全世界各大医疗机构已经开始全面应用微型智能机器人进行手术了吧？眼睛的神经和血管虽然丰富，但比起脑神经移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李弗斯很疑惑，林雪汐如果真的是二十二岁，那么她应该是在全球核战前两年出生，按理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科技的进步和发展，除非……

第二十六章 薛定谔的猫

“很奇怪啊，雪汐姐你平时不上网的吗？可就算是不上网，也不至于消息闭塞到这种程度吧？难道你是从别的平行空间穿越过来的吗？”李馨苒也发觉林雪汐有点不对劲了。

听到“穿越”两个字，林雪汐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哦，我没有手机和电脑，也不收看广播电视，消息闭塞一些很正常吧？”

“对了，小汐，你到底是怎么被那些人抓住的？你的父母亲人呢？”李弗斯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我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我跟两个朋友在一起，后来没有吃的了，然后收听到了仙之国的广播，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结果就被他们抓住了。”林雪汐又可耻地撒了个谎。

可是你刚刚说自己从不收听广播的啊，李馨苒觉得林雪汐的话里有漏洞，刚想发问，就被李弗斯使眼色摇头阻拦了下来。

“那你们是怎么去的呢？没看见神仙湾那里有什么地面交通工具啊？”李弗斯继续问道。

“啊，我们是走着去的。”林雪汐情急下说道，但说完她就后悔了，在如今这样恶劣的气候环境下，没有人可以步行到达神仙湾，看来她对说谎这件事真的是没有天分。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李弗斯对林雪汐说道。

然后对李馨苒使了个眼色，两人跑到桌子那边背对着林雪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完了，他们肯定起疑心了，怎么办呢？”林雪汐沮丧地想，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跟穿越之前一样，她的命运完全不由自己做主，无能为力的感觉充斥着她，她还是没有能力拒绝和反抗别人对她的判决。

“她究竟在隐瞒什么呢？”李馨苒悄声问道。

李弗斯示意她不要心急，“答案可能马上就会揭晓。”

他打开电脑，在浏览器的搜索引擎里输入了“林雪汐”三个字，然后按下回车，页面上出现了上百亿的搜索结果，八千多万页。

李弗斯找到最上面的一个链接点击了进去，那是二十一世纪全世界最红的歌星林雪汐的生平简介，点进去后下面所有与歌星林雪汐同名同姓的链接都被智能屏蔽掉。

林雪汐，生于公元2028年，中国国籍，曾是SSG组合成员，二十一世纪世界最伟大的歌星、费米科技公司创始人之一、欧几里得慈善基金会创始人、名誉理事长。

林雪汐在音乐和演唱的创造及多样性上可以说是即前无古人，又后无来者，至少目前看来是后无来者。

她天籁般的嗓音加上登峰造极的演唱功底，以及娴熟的歌唱技巧，让她可以轻松驾驭各种曲风，她的作品总是能将观赏性和音乐性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可以阳春白雪，也可以下里巴人。

林雪汐在中文歌领域的成就和影响力不输邓丽君和周杰伦，在英文歌的音乐性和创造力可媲美迈克尔杰克逊及U2，而作词功力直追方文山和李宗盛，被誉为“哲学系李清照”。

她是享誉世界的超级歌星，也是全球著名的慈善家，并且投资了很多在当时看来毫不起眼的科研项目，哪怕这些实验室并不属于费米公司旗下。

下面是林雪汐在世界各地举办演唱会的日期地点记录表格，再往下是林雪汐发行专辑的时间和销量表格，然后是她获得各种奖项的时间地点表格，最后是她投建的学校和实验室的具体时间地点表格，一条一条记录得都很详细。

再往下看，李馨苒“呀”的一声忍不住惊呼出声，那是很多组林雪汐当年参加各种活动和写真的照片，可是电脑里的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孩，跟现在躺在她床上的那个女孩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眼前这个林雪汐右眼上贴着渗血的纱布，还显得很憔悴。

李馨苒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急忙望向李弗斯，希望能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李弗斯笑了一下，示意她继续看下去，然后他把页面拉到了最下方，用手指在电脑屏幕上划了一个圈。

李馨苒把目光聚集到了那个圈里，那里用比较粗的字体写着：林雪汐于公元2050年参与了费米公司的“穿越”计划，她正式参与实验的那一天，全世界的歌迷为她举行了隆重浩大的送行会，她的歌唱生涯就此戛然而止，但并未结束，也许在一千年以后，世人又能听到这个一生充满传奇色彩的美丽女孩一展歌喉了。

李馨苒瞪着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这样魔幻的事件居然发生在她的身边。

李弗斯打开了林雪汐页目中的一首歌曲链接，正是那首《光年》，点击播放。

动人的旋律回荡在矮小的屋子里，林雪汐只听到前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她开始急于寻找下一个借口。

“我听着这歌也就一般吧，没有吹的那么厉害啊，词写得还凑合，勉强及格吧，就是这韵压得也太刻意了吧？还什么‘哲学系李清照’，我看是‘矫情系贺铸’吧，我见过的上一个这么押韵的作品还是《六州歌头》，这林雪汐不会是个说唱歌手吧？”李弗斯肆意地挖苦着林雪汐，故意放大说话的声音，好让林雪汐听见。

“我觉得还行，不过没有写的那么夸张了，这些词条可能都是她的粉丝编辑的，有点水分也是正常的，这算轻的了，她要是我偶像，我都能给她夸成太上老君。”李馨苒附和道。

“其实曲子不错，可惜是电脑编的，我觉得林雪汐有点画蛇添足了，要是连歌词也用电脑写的话，没准儿是首不错的歌，这林雪汐还是有点浪得虚名了，你说是吧？小汐？”李弗斯转过身来向着林雪汐说道。

“对不起！”林雪汐现在真的是无地自容，刚撒的谎转眼就被拆穿了，她用双手再次捂住了脸，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啊。

李弗斯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道歉，我们都能理解的，你满怀憧憬地从五百多年前过来，结果发现世界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而且你又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想保护自己没什么不对，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善意谎言，没关系的，何况，你至少有一件事没有说谎，你们的确是步行过去神仙湾的。”

“你怎么能确定呢？”李馨苒问道。

“这个‘穿越’计划的基地一直是个谜，中国人很擅长保密，但其实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个计划需要大量液氦和电能，众所周知，费米公司在阿克赛钦建造了全世界闻名的‘探索’号超级粒子对撞机，拥有全世界最大的液氦冷却循环系统，用来给超导材料和真空管道降温，以及全世界最大的粒子反应发电机组。以中国人的精明和勤俭节约，难道还会另外建一个劳民伤财的地下基地吗？”

李弗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穿越’基地应该就在‘探索’基地旁边，或者两个基地根本就是重合的，而‘穿越’基地的出口或许就离神仙湾不远，所以他们才能步行到达。”

“怎么样？我的猜测没错吧？”李弗斯近乎炫耀地询问林雪汐，很想在她面前表现自己。

“嗯，完全正确。”林雪汐不得不对李弗斯刮目相看，这个人太可怕了，尽量不要与他为敌。“出口就在白泥滩那里，但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出口封闭了，需要很高的权限级别才能打开。”

李弗斯唯独猜错了林雪汐他们的交通工具，但任谁也不可能想到费米公司在地下发明建造了引力梭，还有大量先进武器。

“那两个人应该是与你一同穿越过来的同伴吧？”李弗斯想起了雪堆下的那两颗人头。

“嗯，一个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一个是我的助理。”一想到霍洛德和闻秀，林雪汐的心就像灌了铅一样直往下沉，她可能永远无法过去这个坎了。

“节哀顺变吧，如今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能活着就很不容易。”李弗斯安慰了林雪汐一句，就想赶紧转移话题，免得她又陷在这种负面情绪里。

“网上说你准备的是一个千年的穿越计划，可为什么你五百多年就出来了呢？”

“‘穿越’及‘探索’基地的主能源供给系统遭到不可抗力破坏，我们三人被提前解冻了出来。”林雪汐不得不隐瞒了一些事情。

“不可抗力？这种级别的超级工程还会受到不可抗力破坏吗？”李馨苒觉得很荒谬。

“是一场地震，震中在喀喇昆仑山的一段山脊线上，非常狂暴，输送能源的地下线缆全部被截断，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再大的工程也不堪一击。”看来修复地下线缆的事情暂时是顾不上了，希望备用能源不会出故障吧，林雪汐心想。

“等等，你说在喀喇昆仑山？”李弗斯急忙回身去拿笔记本电脑，找到阿克赛钦地区的即时卫星图像，蹲下身来好让林雪汐方便看到屏幕，指着图中一处地方问道：“是这里吗？”

卫星传回来的图像上面到处是灰色的云一样的物质，那是辐射尘在高空滞留形成的脏云，地面的东西很难看清，林雪汐费了很久的时间才敢确认，就是这里发生的地震。

“我只能根据基地计算机给出的地震位置模糊辨认，但近期发生剧烈地震的似乎只有这一处地区。”

“这场地震是我造成的。”李弗斯皱着眉头说，“当时同盟会的飞机远程定位了我所在的溶洞，然后发射了大量的导*弹，我想可能是导*弹爆炸导致地下空腔塌陷，或者是正赶上地壳板块运动频繁，造成了人为地震。”

其实李弗斯现在觉得那场地震很可能是由于那枚龙虎大丹被吸收造成的，但他认为此时不应该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也就是说，你被追杀你的人扔了一堆导*弹，但这堆导*弹没炸死你反而造成了局部地震，然后地震破坏了穿越基地的主能源供给系统，雪汐姐提前被解冻，他们被仙之国的广播骗上山，发出求救信号，然后我们两个开着拖拉机阴差阳错地把她救了出来，是这样吗？”

李馨苒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几乎颠覆了她唯物主义的世界观。

“这么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啊。”李馨苒带着一丝醋意说道。

“那当然，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是吧小汐？”李弗斯想去拉林雪汐的手，没想到林雪汐飞快地把手缩回了棉被里，他只能干笑两声，悻悻然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不管了，我就是要追求你，反正你现在受了伤也跑不了。”李弗斯鼓了很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一点也不浪漫。然后听到林雪汐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随便你，反正我也不会答应。”

李弗斯有点沮丧，从没谈过恋爱的他一直对爱情有着美好的幻想，但对林雪汐几次三番的表白受挫让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惹人讨厌的家伙。

在这个尘霾漫天辐射遍地的末世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只剩下了猜忌和提防，爱情根本就是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上古奢侈品，没有人敢轻易尝试。

末世里的人们每天都要付出大量时间来解决腹中的饥饿，辐射的侵蚀和来自同类的捕杀，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人类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被关在了地球盒子里，或者生，或者死。

第二十七章 交易

林雪汐生长在一个阴盛阳衰的全民娱乐时代，那个时代的男人普遍阴柔婉约，并随着时代的发展愈加女性化，她一直对这些比较娘炮的男人不以为然，她觉得男人就应该阳刚一些，有责任心、有担当，她希望自己将来的另一半也能这样。当然，那并不表示她林雪汐就是个男权主义者。

闻秀一直禁止林雪汐交男朋友，在她看来那些在林雪汐身边各种献殷勤的男人全是另有图谋，而且如果林雪汐交了男朋友的话，势必会让她的清纯形象大打折扣，也会失去大量的粉丝和拥趸。

所以她跟李弗斯一样，都没谈过恋爱，李弗斯是没机会谈，她是没敢谈。

说实话，以李弗斯的条件就算是在妖孽横行的后娱乐时代，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了，不同于五百多年前那些柔媚造作的流量小生，他俊朗的脸上更多的是刚毅和英气，还有种让人安心的朴实。

李弗斯还很聪明，智商很高，不是解微积分线性矩阵的那种聪明，而是沙场老兵的一种狡猾和睿智，当然，就算是解微积分和线性矩阵，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阿基里斯和另外几个超级计算机能超过他。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李弗斯都足够优秀了，而且非常符合林雪汐的审美，这个男人，是个聪明的人，是个幽默的人，是个孔武有力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当她被李弗斯从那个遍地腥臭的地狱里救出来的时候，自己最不堪最卑微的一面全被李弗斯瞧在眼里，这让她在李弗斯面前总是感到很自卑，她想不出除了嫁给他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能化解这份自卑。

李弗斯身上散发的男性魅力让她心动，每次的调戏和玩笑让她羞赧，几次很直接的告白让她心乱如麻，上次差一点她就答应了，可是她一想到闻秀和霍洛德的死，那些凄惨的画面就历历在目。

他们都死了，被自己的一个决定害死了，而她这个罪魁祸首不但活了下来，还要跟人谈着恋爱你侬我侬比翼双飞，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她不能活得太好，否则就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伙伴，她甚至不希望眼睛被治愈。

“对不起，如果我们相识在另一个时空里，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但现在的我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只能辜负你这片真情了，可能我们注定有缘无份吧。”林雪汐心里默默地想着，她很难过，但不后悔。

***

也许是尘霾的关系，末世里的日子过得很快，白天很短暂，黑夜异常漫长。

林雪汐拿着勺子，慢慢地搅动着锅里的米粥，她这次不想再煮糊了。

距离刚被救到这里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她身上除了右眼的伤其余都是皮外伤，修养了一段时间就可以下地走路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没用，于是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工作。

她穿着一件瘦长的贴身V领衫，外面套着半旧的黑色棉外套，下身是一条浅色的牛仔裤，都是从仙之国给的物资里挑出来的。

末世里的饭很好做，只要把要吃的东西弄熟就行了，所以哪怕林雪汐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一顿饭，也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沸水中熬煮的大米发出了浓郁的香味，这种林雪汐过去不屑一顾的食物变成了现在的珍馐佳肴。

她一瘸一拐地去旁边拿了几根木柴，塞进了火炉里。木柴是李弗斯负责，通常是一些寒杉的枝桠，还有风干了的落叶小灌木。

她小腿上的伤口还是有点疼，李弗斯建议她再修养几天，但她坚持要给大家做饭吃，李弗斯也拗不过她。

这个火炉很难烧，弄不好就会冒烟，尤其是无风的天气里。

“给你。”李弗斯从外面进来，猝不及防地往林雪汐手里塞了一件东西。

林雪汐低头看了一下那件物品，很小巧，也很精致，沉甸甸的，散发着乌亮的金属光泽。

“这是什么？”林雪汐没有急于把东西还回去。

“一把折叠匕首，保险在这里。”李弗斯指了指匕首侧面的一个机关突起。

林雪汐抓着刀柄用力一按，匕首迅速弹了出来，刀刃发出黑漆漆的冷光，好像在吸收附近空气里的温度一样。

“哎，小心！”李弗斯没想到她直接就打开了匕首，“这可能是世界上最锋利最坚硬的东西了，用超级金属以夹钢工艺制成，它如果削掉你的手指，你可能感受不到阻力。”

“很珍贵吗？”林雪汐歪着头问道。

“嗯……不算吧。”李弗斯挠着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林雪汐面前总显得傻里傻气的。

“……谢谢，我很喜欢。”林雪汐做了一些思想斗争，终于还是收下了礼物，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当面收到爱慕者的礼物，很甜蜜的感觉，这也是她最后没有拒绝的原因。

匕首被她重新折叠起来，收进了裤袋里。

真是个有趣的男孩，居然会送刀。林雪汐觉得自己对李弗斯的好感与日俱增，可是，可是……

林雪汐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弗斯，一颗晶莹的泪珠掉在了锅边上，发出“呲”的一声。

“你怎么了？”李弗斯发觉了异样，急忙跑到她面前。

“没事，烟熏着眼睛了。”林雪汐无力地解释道，但嘴里发出的古怪音调出卖了她。

“你先去休息下吧，我来做饭。”李弗斯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他想把林雪汐扶去床边。

但林雪汐却把他推出了门外。

“你先出去等一下，饭马上就好了。”

林雪汐不由分说地把李弗斯关在了门外，李弗斯也不知道她哪根神经不对，但也不敢拂逆她的意。

“咚”的一声铁门关上，震得林雪汐的心都快碎了。

她背靠着铁门，缓缓地坐在了地上，眼中的泪无声地流下，将她的衣襟都打湿了，很难想象她的独目能流出这么多的泪。

每当她在生活中感觉有些甜蜜和幸福的时候，闻秀和霍洛德那些血肉横飞的画面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告诉她没资格享受这些，自己只是个苟活于世的未亡人而已。

可是，她是真的很喜欢李弗斯啊！一旦这样想她就会产生深深的罪孽感，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快要精神分裂了，要将费米公司实验基地的秘密告诉他吗？他值得信赖吗？

必须要做个了断了！

林雪汐擦干眼泪，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吧？这一次，为了全人类的福祉，爱情什么的，见鬼去吧！

至少这个借口足够伟大，让她心里不至于那么难过。

***

核试验基地的地下仓库的入口被一堵厚实的铁门封住了，李弗斯想在铁门的右下侧开一个仅容一人爬着进出的孔洞，但进度很不理想。

猴子表射出高能的激光束，一点一点融化燃烧着铁门上的母材，没有高压氧流吹走熔池里的熔渣和燃渣，李弗斯只能一段一段地化掉这二十多厘米厚的钢板，他现在很怀念那半瓶被他弄丢了的氧气。

他已经在这里干了快一个星期，只在铁门上留下了一截圆弧状的切口，以目前的工作进度，等他切开这个圆洞，保守估计还得十天左右。

好在这个地下仓库建成的年代很古老很落后，铁门里甚至没掺杂铜铝等防切割的高反射率高导热性的材料，不然他就只能放弃了。

“你还没放弃吗？”

李馨苒坐在拖拉机的拖车斗里，两边的栏板被放了下来，她躺在一堆捆好的干草上面，悠闲地摆着双腿。

她换了一件麻棕色的毛衣，很合身，原来的那件军大衣不知哪里去了。

不用为食物发愁的日子真是惬意，大白天就可以待在家里聊天扯淡。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白米饭团，咬了一口，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那是她的零食，她煮了很多米饭，然后捏成饭团，放在外面冻上，想吃的时候蒸一下就行了。

她的本意是要晒太阳，但中午的太阳在天上也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圈而已，并不怎么温暖，李馨苒觉得还是有点冷，所以她干脆坐起来。

“这种事怎么可能放弃呢？”李弗斯并没有放下手里的工作，铁水与空气燃烧发出了一些噪音，但不影响谈话。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和雪汐姐。”李馨苒觉得李弗斯误会了她的意思。

“我也没说这个啊，你不觉得她最近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吗？”李弗斯头也没回。

“完全不觉得，你自己的错觉吧？”李馨苒觉得李弗斯需要打击一下好帮助他认清现实，“再说哪有送礼物送刀的啊？你这脑袋给辐射傻了吧？”

“我倒是想送花来着，可咱们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让我去哪找花啊？雪花倒是不少。”李弗斯郁闷地说道。

“那也没你这样的，还送刀，你是要跟人家一刀两断呢还是要图穷匕见啊？没准人家以为你要威胁她呢，怎么着？人家不跟你好你还要杀人是不是？辣手摧花？先奸后杀？”

“我发现你听了几天小汐的歌这文学素养蹭蹭地涨啊，也会成语了，也会押韵了，孺子可教也，朽木可雕也，继续保持啊。”

“我是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大男人被人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之后，居然还能屁颠屁颠地拿着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鞍前马后地献殷勤，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贱啊？很好奇你如果再遇到一个漂亮女人会不会还这样，见一个爱一个。”李馨苒对李弗斯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感觉他自尊心都不要了。

“咳、咳…… 小丫头，注意你的用词啊，在真爱面前卑躬屈膝一点，这没什么丢人的。”李弗斯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活，转过身来对着李馨苒，“也不算义正言辞吧？顶多算严肃认真。再说我什么时候见一个爱一个了？我看见你不也把持住了吗？”

“李弗斯你混蛋！”李弗斯这话太伤人了，小丫头一下就不乐意了，她把手里咬剩下的半个饭团朝李弗斯的脸狠狠地砸了过去，“亏你还口口声声要当哥哥呢，有你这么欺负妹妹的吗？”

李弗斯伸手把那半个饭团接住，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谢谢啊，正好我有点饿，中午这顿可能又省下了，你雪汐姐估计又把粥煮糊了。”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林雪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站在库门的另一侧，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手臂上戴着袖套，长长的头发盘在头上，看上去就像一位勤俭持家的慵懒少妇。

李弗斯对林雪汐的突然出现有点措手不及，不知道刚才的谈话她听到了多少。

“我有事情要跟你谈。”林雪汐对李弗斯说道。

李馨苒识趣地跳下车，向远处走去，“好啦，你们两个互诉衷肠吧，我不当电灯泡了。”

“什么事？”李弗斯有些尴尬。

“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易。”林雪汐淡然自若。

第二十八章 报仇与报酬

核试验基地的围墙内前几天被李弗斯简单打扫了一下，基本很难再看到积雪了，到处裸漏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和混凝土墙壁。

地下仓库的入口是一个接近正方体的建筑，其余四面全部都是由两块跟库门一样厚的钢板中间夹着石棉建造而成，外面还糊着厚厚的水泥砂浆。

不得不说，尽管当时的手段还很落后，但大量地堆砌低级材料有时候未必会比高科技手段来得效果差，仅从这个地下仓库的入口来看，至少防辐射和防爆破这两方面做得已经足够好了，让六百多年后的精英特工也大费周章。

林雪汐和李弗斯背靠在库门上，激光切割铁板发出的高温让库门的一侧有点烫，所以两人都挤在了左边，肩膀挨在了一起，看起来很暧昧。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两个人都沉默了半天，林雪汐决定打破这个僵局。

“是啊，很不错的天气。”李弗斯接着她的话茬附和道，但实际上末世里已经根本没有什么能被称得上还不错的天气了。

林雪汐觉得必须要把话题拉到正轨上来，以结束这种没有营养的尬聊。

“假如你有能力解救全人类，你会去做吗？”林雪汐轻声问道，这个问题对她很关键。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李弗斯不相信这个问题是毫无缘由的，“如果代价太过沉重的话，我也许不会，人类并不值得。”地球上过往的历史告诉他，人类这个奇怪的物种，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遇下，唯一并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忘恩负义和自相残杀。

“比如你会死去或者失去珍爱的人呢？”林雪汐就想要一个答案，不管这个答案前加了多少条件。

“珍爱的人？你吗？”李弗斯反问了一句。

“你真的爱我吗？你对我可能只是同情和可怜吧？”林雪汐抬起头直视着李弗斯的双眼，有点害羞。

“现在更应该同情和可怜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李弗斯想着这些天的努力追求，她始终无动于衷并弃如敝履，好在他有着战士的耐心和执着，没有轻言放弃。

“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任何东西，包括我自己。”

“如果在认识你之前，让我去像个超人一样地去拯救全人类，并为此付出生命，我可能会的，毕竟用我一个人的死换几亿人的命，怎么算都值了。”

“但认识你之后，无论是失去你还是我自己死去，都不是我能接受的结果，哪怕全人类都死光了，我们两个都必须好好地活着， 他们都没有你美好，也不如你善良，全人类说穿了还不是由一个个自私自利的个体组成？那么我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在全人类面前自私一次，也无可厚非吧？而且归根结底，谁也没有拯救全人类的义务。”

李弗斯的话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林雪汐，又一次被告白了啊！她此刻只觉得自己幸福得想要大哭一场。

可是她扪心自问，林雪汐你真的善良吗？你伤害了多少人啊！

林雪汐忽然紧紧地抱住了李弗斯，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上，她强忍着没有流出泪来。李弗斯轻轻地搂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哪怕只为了这一刻，他也觉得之前的努力全部都是值得的。

“我们的世界会好起来的，是吗？”林雪汐把头靠在李弗斯肩膀上，仰望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越看越觉得帅气，越看越忍不住喜欢，越看越看不厌。

“如果你是指天气和辐射污染的话，是的，会好起来的，只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如果你是指人性的话，则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在这个极度压抑的世界里，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地患上了精神疾病，都是潜在的暴力狂和杀人犯，我们管不了别人，我们只能管好自己，这也许就是独善其身无为而治吧，巧者劳而知者忧，无知者无所求，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犯不上操天下人那份心。”

全球现在的年平均气温比小冰河期都要更加寒冷，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气温越低水汽蒸发量越小，越难以形成降雨云层，那些高空中的尘霾也越难伴随黑雨黑雪降下来，所以气温回升极度缓慢。

“想不到你对老庄也有研究涉猎啊。”林雪汐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越来越迷人了。

“最近才开始看了一些，很受启发，里面有很多的宇宙至理和人生真谛，受益匪浅。”李弗斯有点惭愧，他看老庄其实只是为了研究和佐证道经里面的功法。

“我们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基里斯统治世界了吗？”林雪汐还是有点不甘心，她觉得李弗斯不该是如此冷漠的人，他还很年轻，跟自己一样年轻，应该会有为了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吧？好吧，就算现在已经没有了国家和民族的概念，那么为了人类，为了地球总可以吧？

“不然呢？我们能做什么呢？别傻了，这个世界的格局难道还会因为你我这样渺小的个体发生改变吗？”李弗斯不明白林雪汐为什么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像他们这样的人，听天由命等待结果就好了啊。

“也许让阿基里斯来统治这个世界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主意，它至少不会像人类统治世界的时候疯狂到要把地球炸掉吧？而且，作为被创造者，它应该是对人类有感情的吧？我相信它对待人类有着最后的底线，不会杀光人类的，最多也就是囚禁。”

“什么？你要跟一台冰冷的机器讲感情吗？如果智械统治了地球，你觉得它们会在乎地球上的天气和辐射吗？以同盟会的资源力量，他们要是真想改善环境的话，弄些干冰撒在空中不就好了吗？”林雪汐觉得李弗斯前面的话简直有点愚蠢，人类的命运当然要由人类自己掌控，绝不能指望侵略者的怜悯。

“没用的，干冰只能辅助对流层的云层降雨，而现在这大部分超微尘霾都飘浮在平流层里，那里只有很少的水汽，也无法形成云层，根本不可能实施人工降雨，而如果使用化学方法，又会破坏臭氧结构，到时候太阳的光辐射会直接穿透大气层，给人类世界带来更大的伤害。所以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地球自己痊愈。平流层几乎没有对流现象，气流十分稳定，放射性尘霾在那里可以飘浮很久，保守估计还得三百到五百年左右，地球才能恢复到核战前的气温。”

“好了，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林雪汐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李弗斯并不知道她手上掌握着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力量和筹码，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的说法和选择也都无可厚非。

“馨苒妹妹说你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特工，我也不怀疑这一点，那么，我们有没有可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剿灭仙之国的恐怖组织呢？”林雪汐先给李弗斯戴了个高帽，好让他难以拒绝后面的请求。

“如果不能干扰和破坏仙之国的雷达，我们甚至无法接近神仙湾社区。”李弗斯想了一下说道。

“那如果目标只定在班瑞恩一人身上呢？你有多大把握？”林雪汐还是不死心。

“班瑞恩啊，如果只是刺杀他自己的话，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难度，但你应该知道，他这种人死掉对大局没有任何作用，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班瑞恩顶替上来。”

“如果我坚持要杀掉班瑞恩呢？你会帮我吗？作为报酬，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

“任何事？”

“嗯，任何事。哪怕你想要我也行。”林雪汐没有避讳，也没有羞怯，她大胆地缠在了李弗斯身上，搂着李弗斯的脖子，修长的大腿勾住了他的腰，身上散发出的少女气息让李弗斯迷乱不已。

李弗斯把林雪汐拦腰抱起，塞进了拖拉机的副驾位置上，他开着拖拉机向对面的山梁上驶去。

林雪汐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把她拉进小树林里先支付报酬，尽管她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而恰巧这个人她自己也很喜欢，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有点后悔，不该像那样挑逗李弗斯，也许是因为之前李弗斯多次调戏她，让她的心里很不平衡，但互相调戏这种事女人是永远也赢不了男人的，因为他们敢玩真的。

“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交易，是吗？”做为一名称职的特工，哪怕是在心神失守的情况下，李弗斯也从林雪汐今天反常的表现猜测出了一些事情，他可不想让两人的感情被各自的利益左右。

“嗯。”林雪汐老实地坐在座位上，乖巧地点了一下头，但她很快发现这个回答也不对，这岂不是说她之前的感情流露全是虚情假意？她在李弗斯的心中会不会 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机婊了？

第二十九章 心结

拖拉机开到了这附近最高的山头上，林雪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如果李弗斯真的想拉着她到荒山野岭里野合一下，也不会选这么个光秃秃的山包，还有很大的风。

林雪汐此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对自己刚才的龌龊想法羞惭不已，为什么会不相信他呢？他一直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啊！他可是我林雪汐看上的男人啊！

李弗斯拉下了手刹，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螺丝刀，将车前的喇叭卸了下来，拆开喇叭，取出了里面一个甜甜圈状的磁铁，他把磁铁吸在了驾驶室上面的铁皮上，然后把猴子表摘了下来，吸在了磁铁的上面。

“借你的刀用一下。”李弗斯把手伸向林雪汐。

林雪汐将那把折叠匕首从兜里掏了出来，交到李弗斯手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把刀是他刚送我的，现在却用到了‘借’字，他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林雪汐开始胡思乱想，她一直静静地看着李弗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不懂也猜不透，但她知道李弗斯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没有出言询问。

李弗斯站在驾驶室的脚踏上，一只手按在敞开的车门上，另一只手开始调节猴子表的角度，匕首被打开塞进了猴子表与磁铁之间，由薄转厚的刀身可以让他调节猴子表与磁铁的侧面间隙，李弗斯的神情异常专注，仿佛一位雕塑大师在完成他的绝世巨作，每一个动作都轻微细致到毫巅。

最后，他好像终于完成了，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开始倒计时：“20，19，18，17……”

林雪汐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当他的倒计时终于归零的时候，似乎也为他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以为倒数结束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但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以她对李弗斯的了解认为，李弗斯绝对不是故弄玄虚的人，所以一定发生了什么。

“好了，目标已确定被摧毁，我们回家吧。”

李弗斯拿起了猴子表，重新戴回手腕，那把折叠匕首又还给了林雪汐，而那块磁铁和喇叭上的零件则扔进了工具箱里，这个世界的车辆早已不需要喇叭这个功能了。

“等一下，你真的不打算就刚才的事情解释一下吗？”拖拉机开回家的途中，林雪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她本以为李弗斯会主动交代的，谁知道这个家伙竟然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给她气得牙痒痒的。

“哈哈，我还以为你并不关心呢。”李弗斯奸诈地笑道，一副欠揍的样子。

“切，不说就算了。”林雪汐撅起小嘴，脸侧向一边。

“哇！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啊！看来以后你得多生气呀。”

如果此时副驾上坐着的是李馨苒，她可能会直接扑过来掐李弗斯的脖子咬李弗斯的胳膊，大叫着李弗斯你这个混蛋或者李弗斯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之类，但林雪汐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也不说话，她只是仍旧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俏脸，默默地把嘴撅得更长了一点而已。

李弗斯迅速败下阵来，就算他明知道林雪汐的生气是假的，他也受不了了。

“好了，好了，大小姐，别生气了，我全招还不行吗？”李弗斯连连讨饶。

“呸，谁稀罕听？”林雪汐嘴角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别不听啊，我刚完成了任务，还没找你要报酬哪。”李弗斯说话总喜欢用隐晦的表达循序渐进地掌握谈话的主动，运用一些心理学的小技巧，再慢慢渐入佳境。

“啊？你是说……你完成了任务？”

“嗯。”李弗斯知道此时不宜过多表达。

“你是说……你杀了班瑞恩？”

“嗯。”

“就在刚才？”

“嗯。”

“你是不是除了嗯就不会别的了？”林雪汐是真的生气了，明知道自己现在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但这家伙好像突然惜字如金了起来。

“嗯。”

怎么办？真的好想打他，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

林雪汐慢慢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姐是个淑女啊！

“那么，你是用什么杀死班瑞恩的呢？难道是那块表吗？”李弗斯从头到尾就用了三样东西，磁铁、匕首和那块表，磁铁和匕首当然不可能远距离杀人，所以很明显，关键在那块表上。

“嗯。”

林雪汐觉得自己快要暴走了，她用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李弗斯，也不再提问题了。

李弗斯被她瞪得浑身不自在，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诚惶诚恐坐立不安，他不时偷瞄林雪汐一眼，发现她还在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就赶紧收回视线，好像做贼心虚一样。

“好吧，怕了你了。”李弗斯在林雪汐目光的巨大压力下终于崩溃，“其实是伽马射线暴。”

“伽马射线暴？”林雪汐几乎瞬间就把刚才的气愤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伽马射线暴。严格地说，是一种微型高能伽马射线自由激光发射器，以粒子反应为基础，瞬间制造大量能量密度极高的同向平行伽马射线，就像发生了一场微型的伽马射线暴。”李弗斯开始耐心讲解。

“天呐！现在地球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那我们岂不是可以轻易地摧毁一个星球了？”林雪汐激动地说道。

“并不会。”李弗斯不得不浇下一盆冷水，“我们现在所能制造的人工伽马射线暴跟宇宙中巨型恒星塌缩毁灭所产生的伽马射线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一种能量，功率更是相差了万亿倍以上。”

“哦，好吧。”林雪汐有点失望，“那你的这块表发出的最大功率是多少呢？你不用告诉我具体数值，我也没有概念，你就告诉我它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力就行了。”

“嗯……这个很难确定，猴子表发出的伽马射线暴，只能对有机生命体造成杀伤，不像核弹粒子弹等等可以有冲击波和光辐射，杀伤范围和威力都很直观。如果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它刚出厂的时候全力一击，可以杀死远在几亿公里外的木卫二上的某个移民，但必须保证这位移民在至少四十分钟之内不会移动，因为假设此时木卫二距离地球七亿五千万公里的话，伽马射线暴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木卫二。”

“人工伽马射线暴是一种极强的武器，它几乎可以穿透任何物质，并且不会被反射，而且因为是光速，也无法被预防，如果功率无限大的话，不考虑红移造成的频率减弱，它理论上可以攻击无限远的距离。但目前我们能制造出来的伽马射线暴，还处于初级阶段。”

“伽马射线暴是已知的宇宙中能量压缩得最集中的辐射源，如果要执意杀死一个人，就算他躲到地下深处也无济于事。”

“不过猴子表发出的伽马射线暴功率很小，必须尽可能地减少障碍物以保证途中功率不会过多衰减，所以我把车开到了那个山头上，那里没有山形阻挡，碰巧班瑞恩好像在午睡，他跟我的猴子表中间的阻隔只有一堵几十厘米的墙壁，于是伽马射线暴轻易地穿过墙壁无声无息地给他做了一个远距离的脑部手术，基本查不出死因。”

“可是，你是怎么定位班瑞恩的位置的？就算那里海拔高，但空中有很多尘埃，卫星传回的图像分辨率也不够，不可能追踪得到吧？”做为科技迷，林雪汐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问题。

“你应该还记得我当时在班瑞恩身上留下了一个纳米机器人吧？而事实上我身上还有两个纳米机器人，它们内部各携带有一个被同时量子纠缠过的粒子，这样只要我身上始终保持有一个纳米机器人，利用量子纠缠的超距作用，我就可以知道另外两个纳米机器人的方位，就算它们跑出银河系也一样。”

“我只需要让纳米机器人跑进班瑞恩的大脑神经中枢，再对着那里释放射线就行了。”

“那你又是怎么调节猴子表的发射角度的呢？就算你知道班瑞恩的脑袋在哪，也很难击中吧？那可是一百多公里啊！”

林雪汐是由于费米公司的缘故才成为了邹独峰的学生，尽管她没什么机会接触高深的科技，但邹独峰对科学寻根究底的态度被林雪汐继承了下来。

“那是因为我的视网膜上移植了先进的光子定位扫描模板，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把眼前看到的图像切割成无数个等边的小方格子，对角不超过一微米，甚至可以准确定位到月球上一平方分米的面积，当然，如果没有纳米机器人辅助定位的话，我也只能锁定我目光所及范围内的物体。”

“好吧，我现在的确相信我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了。”林雪汐曾经对五百多年后的科技发展心怀不满、嗤之以鼻，现在又开始赞叹不已，其实是她自己将标准降低了。

“很抱歉，小汐，你应该知道，克隆技术全部掌握在同盟会手上，你的眼睛短时间内可能还得不到治疗。”李弗斯有点伤感地说道，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代替林雪汐承受这份痛苦。

“没事的，我已经开始习惯了，我这条命都是你们捡回来的，怎么活着都是赚，唯一的遗憾就是让班瑞恩死得太轻松了，应该让他痛苦万状地死去。”

林雪汐脸上和身上的伤已经痊愈，那是她自己用指甲划的，全都很浅，痊愈后也没有留下疤痕，腿上的划伤也早已结痂，估计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痊愈，现在只有右眼的伤是个难题。

“我知道你不惜一切代价要杀掉班瑞恩是想为你的好朋友报仇，你说过你们的故事，你觉得亏欠他们，但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将他们的死归咎到自己头上，你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他们都是有自主意识和行动能力的成年人，既然他们选择了跟你走那就等同于默认了你的建议，那当然就各安天命了，你自己本身不也是差点死掉吗？”李弗斯觉得必须要帮助林雪汐解开这个心结。

“可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霍洛德曾经提出过反对的意见，我没有理会，我太自以为是了，也太刚愎自用了，我就是个害人精。”

林雪汐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太容易被情绪左右了。

李弗斯真是拿她没办法，他把车停了下来，一把将林雪汐搂了过来，然后在她的香腮上亲了一口。

“别以为装哭就可以耍赖皮，我的报酬呢？”

林雪汐一下子就没心情哭下去了，她两手抱胸，惊恐地看着李弗斯，心想李弗斯不会真的在车上把她那啥了吧？

第三十章 核原料

“等下，我算算啊，你欠我一件事，我欠李馨苒两件事，我把你欠我的事转账给李馨苒，我们之间就互不相欠，只需要各自帮李馨苒做一件事就行了，这账没错吧？”

最终林雪汐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她本来答应付给李弗斯的报酬被转让给李馨苒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也许是班瑞恩的死让林雪汐心情好了一些，她又开始挑逗李弗斯。

“后悔，非常后悔，要不算了吧，我还是要我的报酬。”李弗斯假装又去搂林雪汐的腰。

“不行！交易已经结束了！”林雪汐急忙推开他的手，结果看见李弗斯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开车了。

“哼！装模做样！”林雪汐发现李弗斯一直都是在吓唬她，有贼心没贼胆。

可气的是她每次都禁不住他调戏，被他吓得又紧张又害羞，不行，这个场子得找回来！

拖拉机载着两人回到了核试验基地，李馨苒等李弗斯把拖拉机开进了院墙里，就又把那两扇巨大的铁门关上了。

“你们两个深入交流思想要不要这么久啊？我这都快饿死了。”李馨苒抱怨道。

“你自己先吃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等我们呢？”李弗斯感觉小丫头又要无理取闹了。

“咱们是一家人啊，当然要一起吃饭了，我自己吃饭多没意思。”李馨苒这段日子非常开心，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每天都有人陪着她，也不用早出晚归地找吃的，还有香甜的果汁喝，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李弗斯突然有点感动，他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父母的后代们有没有在核战中活下来，可是就算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尚有跟他血缘关系较近的族亲，他也找不到看不着。

而跟他关系最亲密的一群战友，也在不久前的一次战斗中全部牺牲。

李弗斯突然拉起两个女孩的手，“走！咱们吃饭去！”

林雪汐有些嗔怪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她忽然看见李弗斯转头的一瞬间眼睛里隐有泪花闪过，她的心一下就软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今天这顿饭很反常，席间没有听到李弗斯和李馨苒吵嘴，也没有李弗斯向林雪汐的调戏和表白，更没有林雪汐的羞恼和嗔怒，三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安静的屋子里只有李弗斯和李馨苒捧着碗喝粥时发出的“滋滋”声，李馨苒曾经想像林雪汐一样，很淑女地用勺子盛一点粥，再慢慢地送进嘴里，但她只模仿了一分钟就受不了了。

“别难过了，其实你很可能有个直系亲属，而且离这里不远。”林雪汐突然对李弗斯说，她觉得此时应该活跃一下气氛，她发现李弗斯不开心的话她自己也不会开心。

“嗯？”李弗斯很惊讶地看着桌子对面的林雪汐，他刚喝下一大口粥，只能用鼻子表示疑问。

“当年中国共有五百多万人参与了天选计划，我当年十八岁，刚好够年龄，所以也参加了。”林雪汐慢悠悠地说道。

李弗斯看着她，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跟之前那句有什么关系。

李馨苒也停止了喝粥，想不明白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姐姐到底要表达什么。

林雪汐清了清嗓子，“也就是说，我有五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可能是你的母亲，你接下来还要追我吗？”

“噗……”李弗斯赶紧捂住嘴，避免嘴里的食物喷到林雪汐身上，但有食物涌进了气管里，呛得他不停地咳嗽，他只好站起来用手捶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李馨苒笑得前仰后合，她捂着肚子，“哎呀妈呀，不行了，吃得太饱，笑不动了，哈哈哈哈。”

“你要不要这么扫兴啊？我的妈。”李弗斯一脸幽怨地把椅子扶正，重新坐了下来。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林雪汐优雅地把半勺粥送进嘴里，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终于捉弄到这个家伙了。”她得意地想。

“那我也追，干嘛不追？五百多万分之一的几率，比中彩票都难，我这人一向运气差，不会中奖的。”李弗斯觉得这是林雪汐的恶作剧，不能让她得逞。

“哪有什么概率学？我要么是你的母亲，要么不是，只有这两种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林雪汐开始偷换概念。

“那我宁愿用后世五百辈子不中奖的厄运换这辈子也不中奖，不过就算中奖了也不管了，反正就是追你。”李弗斯又开始展现无赖气质。

“啊！臭小子，你这是要乱 伦啊！”林雪汐捂着嘴故作震惊，神态语气俨然就是把李弗斯当成了儿子。

“乱 伦怎么了？我都长这么大了，你突然跑出来说是我妈，你养过我教过我吗？打过我也行啊。再说我也没吃过你的奶啊，这么着，你要非说你是我妈也行，得让我现在把婴儿时的遗憾补回来。”李弗斯盯着林雪汐的胸脯露出色迷迷的表情，然后一个饿虎扑食冲了过去。

吓得林雪汐“啊”的一声尖叫，把手里的勺子和碗都扔在了桌子上，围着桌子不停地跑。

李弗斯在后面追着，他知道林雪汐一只眼睛看不见，平衡感不好，不敢追太急，害怕她摔倒。他看见林雪汐似乎是解开了心结，开始嬉笑玩闹，他也很开心。

而林雪汐看见李弗斯不再为亲人的事情伤感，也很开心。

“丫头，帮我抓住你雪汐姐，晚上咱们就有牛奶喝了。”李弗斯看见李馨苒独自坐在很远的椅子上，害怕她觉得自己受冷落，急忙挥手招呼她。

“呸！你才是牛，大笨牛！”林雪汐对着李弗斯做了个鬼脸。

李馨苒坐在一旁，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看着林雪汐和李弗斯两人围着桌子追逐嬉戏，内心无限满足，“这才像个家啊！”

***

十四天后，李弗斯终于把地下仓库的厚重铁门切割出了一个大洞，他迫不及待地用雪急速冷却了一下洞边被激光加热的铁板，然后钻了进去。

里面很黑，李弗斯仍然是用猴子表来照明，尽管他的眼睛能开启红外夜视功能，但那需要消耗他身上的粒子电池的电量，更换电池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仍然是一个盘旋向下的楼道，楼道的一侧有一个升降机，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李弗斯没敢尝试。

他沿着楼道向下走了六十米左右，终于到底了，又是一道铁门，不过是往内开的，也没有上锁。

李弗斯抓这那笨重的把手用力往下一扭，铁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推开了这扇铁门，上面落了很多灰尘下来。

门里边是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目测有两千平米左右，一排排木制的、铁制的箱子摞叠在一起，码放得井井有序。

整个仓库都很干燥，地面、天花板和四周墙体都用水泥做了防水层，用粗大密集的钢结构支撑。

到处都是风车状的辐射警示图，但李弗斯检测这里的辐射浓度并不高，还不如外面高。

李弗斯一直走到最里面，从里面的箱子往外拆。

有几个箱子很大，用铅板封着，李弗斯打开后发现，竟然是最早的枪式原子 弹的核填装物，也就是铀235超过93%浓度的高浓缩铀，粗长的圆筒状，发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很像铅或者锡，但比铅和锡质量要大。

剩下大量的箱子里存放的是重铀酸铵，铀矿石提炼后加工成的颗粒，也就是俗称的“黄饼”，用于进一步浓缩成工业和武器级的高浓缩铀，使用一个一个的金属罐子盛放着，每一个罐子上都印着高危辐射标志。

李弗斯打开一罐，并用手撮取了一点黄色粉末，发现它们很干燥，辐射也很稳定。

还有一些枪式原子 弹的引爆 装置，和未装药的空弹都单独放置着。

这个仓库里没有照明系统，李弗斯只能一直用猴子表上的手电。

他并没有仔细翻查，但这个仓库里应该还有铀238和钚239，或者还有铯137，李弗斯决定等自己确定可以吸收辐射能量后再来查找。

让李弗斯惊喜的是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小隔间，里面几个铁质的箱子里装着一些古老的枪支零件，用清油浸泡着，旁边还有几个箱子装的是子弹，用油纸包裹着，大概有四千发。

李弗斯将这些枪械零件捞出来放在一个装黄饼的空箱子里，然后拖着一箱子弹从楼道爬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实验练习

枪械的零件被沸水蒸煮了一下重新组装了起来，全是53式步骑枪，7.62毫米口径，一共有十三支。

这些性能低下的古代枪支，是前苏联莫辛-纳甘M44步枪的仿制枪械，中国当时编制内的部队用的都是这种枪。

所以，从核试验基地地下仓库里面的武器和核弹部件构造就可以看出当时中国确实是严格按照条约来执行的。

李弗斯用劈材的斧子砍了几颗小树，用树干做了几个枪 托，然后用李馨苒那把匕首将他们削得光滑一些，涂上清油。

一共有五支枪被安上了枪 托，李馨苒拿着一支枪不停地摩挲着，有点爱不释手，这可比她父亲留下的那把手枪看起来威风多了，尽管性能差了很多。

林雪汐也拿了一支，她穿越前的那个年代离这些武器统治世界的时候只差了一个世纪，所以她也不觉得这些枪械特别的落伍。

“你能教我射击吗？”林雪汐对李弗斯说。

李弗斯有点为难，作为林雪汐的追求者，他当然巴不得有这样和她面对面手把手亲密接触的机会，但是李弗斯根本不知道从何教起。

李弗斯没学习过射击，但他天生就是神枪手，因为眼睛里有光子模板，他甚至都不用瞄准。

他也从来没用过性能如此差的实弹武器，口径太大，子弹初速太慢，射程太近，后坐力也太强，还不能连发，而且需要大量的计算。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就因为林雪汐眼中的那份热切和期待。

砰！

李弗斯冲着天空开了一枪，枪管里还有些残留的油质，冒出了黑色的烟。

“子弹初速795米每秒，百米外速度750米每秒，而正常人的反应时间大概在0.3秒左右，不考虑风向和风速带来的偏差，以及空气的摩擦阻力，也就是说，要想做到百发百中，就必须要保证目标在300米以内。”

李弗斯摇了摇头，53式步骑枪的性能还不如李馨苒的那把3毫米口径的手枪，可惜那把手枪只剩七发子弹了。

林雪汐右眼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用柔软的细绳系在头上，腰上缠着布制的夹条，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子弹，灿灿发光的黄铜弹壳一个挨着一个，让林雪汐看起来就像是占山为王的女土匪。

她费了很大劲缝制了子弹带，并且给李弗斯和李馨苒也都缝了一个，她对射击这件事有着很高的热情。

“你可以做到三百米内百发百中吗？”林雪汐觉得李弗斯这么说肯定是他自己能做到，但还是表示了怀疑，她的认知里可从来不曾认为这世界上存在百发百中这回事。

李弗斯没有说话，他拿了十个观音果的果壳随便地扔在了雪地上，然后向后走出了五百米左右，转身开枪，连瞄准的动作都没有。

砰！砰！砰！砰！砰！

枪声在静寂的林间回荡，树上的雪都被震了下来。

李弗斯给弹匣里换上子弹，还是没有瞄准。

砰！砰！砰！砰！砰！

枪声终于停止，林雪汐和李馨苒站在离果壳不远的地方，看着李弗斯走到远得都快看不清的地方，然后听到弹头摩擦空气的声音，“啾”的一声，排在最前面的那枚果壳消失了，被打得粉碎。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李弗斯从远处提着枪走了回来，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改他往日的散漫和没溜。

“如果没有很强的风和磁场干扰的话，射击这种不会移动的目标对我来说三米和三千米没有任何区别。”李弗斯似乎特别想当好这个射击老师，他又变成了那个机敏老练的特工，而不是林雪汐的小迷弟。

“可是我们根本没有瞄准镜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林雪汐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从弹头出膛的那一刻起，空气的阻力和地球的引力，还有弹头的旋转方向及转速都决定了它的飞行轨迹不可能是对称的抛物线，但在时间轴上它速度和高度的逐步降低仍然是简单的线性函数，所以我们假如把子弹上膛的位置和枪口看作是两个点或者一条线段的话，那么弹头的落点很容易就能算出来。”李弗斯解释了一番，在林雪汐面前，他似乎永远都保持耐心。

“那我们也能像你一样吗？通过训练后？”林雪汐问道。

“很遗憾，不能。”李弗斯直接否定道。“不过够勤奋的话，你们在短时间内也可以达到极高的命中率，如果不是远距离狙击的话，瞄准镜不是特别重要，尤其是三百米内这种不需要预判的距离，只要目标在视野范围内，都有可观的命中率，而七十米内机瞄会比使用瞄准镜更加可靠。”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练习，重复地练习，肌肉记忆基数越来越大，命中率就会越来越高。”

“练习其实就是科学实验，用无数的失败来换取正确的经验，期间还要不停地筛选和验证，最终找到成功的方法。”

李弗斯在围墙外面用石灰画了几个靶位，在一边观察着林雪汐和李馨苒练习射击。

“你不打算指导一下我们吗？”李馨苒对李弗斯袖手旁观的态度很生气。

“说实话，我也没学过射击，所以根本没资格指导你们，不过我觉得应该挺简单的，无非就是调整好呼吸节奏，手臂要稳，注意力要集中。其实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要专心，专心也许不能使你做得更好，但不专心就一定会让你做得更不好。”

李馨苒射击的速度很慢，老式枪械的巨大声响和后坐力让她想放弃，但看见林雪汐还在不停地练习她也就坚持了下来。

两人站在离靶位五十米的位置射击，一开始她们的精准度都惨不忍睹，但后来林雪汐似乎掌握了诀窍，经常能打出八环、九环的成绩，并且大部分都在五环以内，从不脱靶。

“不玩了不玩了，真是气死人！”李馨苒把枪往地上一扔，有些气馁，想不通为什么林雪汐学得这么快，难道是因为她比自己有天赋？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回去做饭吧。”李弗斯提议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练一会儿。”林雪汐说道，她的肩膀已经被枪 托撞肿了，但还是想再坚持一下。

“好吧，你也不要练得太晚了。”李弗斯对着林雪汐点了点头，他知道林雪汐看似柔弱，但其实内心非常固执和倔强。

之后的几天里，林雪汐似乎迷上了射击，每天都废寝忘食地练习，她现在能从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一枪打中靶心，连李弗斯都不得不佩服，这样超强的毅力，这样惊人的天赋。

象征性地吃过了晚饭，李弗斯回到地下仓库，躺在被窝里在猴子表的照明下用匕首雕刻着什么东西。

自从打开了地下仓库之后，他就搬到了这里睡，尽管两个女生都不介意并提出了挽留，他也对自己的控制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但他还是执意搬了过来，因为这至少可以让自己显得很“君子”。

没错，君子。

这是个很迂腐的词，但在这个残酷的末世里却尤为的侠气四溢。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古籍看多了，李弗斯觉得自己的思想也有点“返祖”。

仓库里很阴冷，但不潮湿，李弗斯正在雕刻一把精美的木梳，准备明天送给林雪汐。

木梳是用寒杉的根部雕琢的，很坚硬，李弗斯已经雕了好几天，现在马上就要完成了。

木梳两面各刻有四个小字，一面刻的是“瑰逸之姿”，一面刻的是“旷世秀群”。

这是陶渊明《闲情赋》中的词句，用来形容女子的美好。李弗斯本来想刻上温庭筠的“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但梳子太小实在刻不下，而且这两句有点俗了。

李弗斯调用体内的一点元炁能量，作用在手指上，原本坚硬如铁的寒杉树根在他的刀下变得像豆腐一样。十几天的练习，让他现在运行道经里面的功法完全不用拘泥于姿势了，不仅不用打坐，甚至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运转如意。

李弗斯决定搬到地下仓库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研习功法。自从第一晚搬来这里他就做了一个实验，关于运功时身体吸收辐射的实验。

最后发现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他坐在那块原子 弹的核填装物旁边运功一晚上，也就是那块铀235浓度超过93%的圆筒状武器级铀块，不但释放的射线被李弗斯吸收，连同本身的放射性也被吸收了，失去了放射性的铀块就像一块普通的金属，它的原子序数并没有发生改变，质量还依然很大，并且有一定的毒性，但它真的不再发出任何辐射了，阿尔法射线、贝塔射线、伽马射线，都没有了。

铀235的半衰期是七亿年，难以想象需要这么久才能衰变掉一半能量的这么大一块高浓缩铀块，被李弗斯一夜之间全部吸收掉能量，如果这些铀235完全裂变，可以核平一座城市。

而他吸收掉这些能量之后，感觉体内的元炁能量增长了大概千分之一左右，看来这些元炁能量的压缩密度真的是非常恐怖，简直可以媲美伽马射线暴。

那块不再发出辐射的铀块，李弗斯感觉它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就算现在用中子轰击它，它可能也不会再裂变了。

在这期间李弗斯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他在外界辐射浓度非常小的地方运功，吸收的能量似乎是从空气中得来，但体内元炁能量的增长速度极其缓慢。

李弗斯计算了一下，在仓库靠里面辐射浓度较高的地方练功一小时所吸收的元炁能量，在外界空气中要运功四个月才能勉强完成。

“难道是越小的粒子越有助于吸收？而且能量越大？”李弗斯这样想着，觉得很可能是这样，因为按他之前的猜想，他是需要将希格斯玻色子转化为元炁粒子的，越小的粒子越接近物质的本质，这也是为什么原子 弹比普通炸 弹厉害，而氢 弹比原子 弹厉害，粒子弹又比氢 弹厉害的原因所在。

现在只是吸收了铀235的能量就可以大量转化元炁能量，那么，比铀更轻的原子呢？铀在原子序数上非常靠后，在九十二位，如果是排在第一位的氢呢？

李弗斯想到了用于核融合聚变的氢的同位素氘和氚，它们应该更容易吸收，能量也更大吧？

他很想找一个重氢工厂，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如果结果正确的话，他估计自己大概也可以从粒子电池和粒子反应堆中汲取能量，甚至可以直接吸收电能。

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难道科学和玄学殊途同归？还是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科学和玄学，其实都是自然学？

李弗斯想起了赫拉利的那句名言：“历史在人类创造神的时候开始，在人类成为神的时候终结。”

第三十二章 日记

今天是公元2607年9月9日，星期三，农历丁亥年七月二十六日，一代伟人毛泽 东逝世纪念日。

阴天，无风。

无风的日子偶尔会有，但阴天会一直持续。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习惯了在年份前面加上公元两个字。

李弗斯前几天发酵了一些粮食，准备蒸馏一些酒出来，今天早上他就开始蒸馏了，我在练习射击，没有去看，但闻到了酒香。

我们的粮食不多，大概也就够吃三年的，哦，我离开的话还能多吃两年，他们居然用这么珍贵的粮食来酿酒！

我的眼伤不再疼了，但愈合后的疤痕非常可怕，昨天洗脸时我摘下眼罩看了一下，差点把自己吓哭了。

李馨苒昨天跟我说了她想要我做的事情，有点龌龊，但我没有拒绝，我不想装可怜，也不想立牌坊，更不想留下遗憾。毕竟，欠别人的多了心里总会不好受。

我最近在苦练枪法，准备把欠闻秀和霍洛德的给还上。

我的枪法已经非常好了（他们也都这么说），进步很快，我猜可能是一只眼睛有利于瞄准吧。

好吧，我的日记还是一如既往的流水账。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已经从“穿越”出来二十七天了，尽管有太多的不舍，但我必须要回去了，那些实验体就要被人道毁灭，我不能再操纵别人的生死了，那毫无人道可言。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李弗斯在想些什么，他的想法和很多人都不一样，智械就要统治地球了，可是这个家伙每天还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没有一点忧患意识，他总是觉得我在杞人忧天，这也是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的分歧和鸿沟，但我们从来不会吵架，他甚至一直在煞费苦心地追求我。

李弗斯啊李弗斯！你这个精明过头的傻瓜，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也喜欢你啊！

林雪汐忽然难过起来，她停下敲打键盘的双手，抬起头看见了正在灶台旁忙前忙后的李弗斯，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林雪汐忽然感觉心里一阵阵地绞痛。

我走之后就真的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难道要告诉他费米公司的秘密吗？这绝对不可以！

她转过身去，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地上，急忙用袖子去擦拭，可是泪腺似乎不受控制了，越擦眼泪越多。

最终，她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我们之间终归只能是一场美丽的邂逅罢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林雪汐悲哀地想。

李弗斯忙活了一会儿又出去了，他一整天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林雪汐借了李馨苒的电脑，写了一篇日记保存在了自己的邮箱里。

李馨苒的电脑用的是不限流量的无线网卡，通过阿修罗号网络通讯卫星连接卫星基站实现上网，阿修罗是中国自己发射的卫星，不在阿基里斯的管辖范围内，所以可以隐藏自己的IP和代理。

想到费米公司，林雪汐收起颓废的心情，在浏览器的地址栏输入费米官网的地址，不过可能是由于太久没维护，网站已经404了。

自从核战之后，“探索”和“穿越”基地被封闭，林雪汐还没有见过一个费米公司的员工，费米公司的消息也没有。

林雪汐又输入了另一个网址，那是费米公司线下的一个科技论坛，大部分员工和管理人员都在这里有账户。

她输入了自己557年前的账号和密码，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账号竟然没自动注销，页面停顿了一下就跳转到论坛的主页上了。

可能是经过了很多次的改版，林雪汐熟悉了半天才找到了费米公司的内部信息板块，这个板块只有费米公司的内部人员才能进入。

可是这个板块似乎已经荒废很久了，最新的帖子还是2592年的。

林雪汐利用她的超级VIP权限查看了一下实时在线人数，发现有二十几个人在线，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不发言。

然后她发了一条留言：“有人在吗？”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她收到了一条短消息，是一个叫费莉西娅的人发来的。打开一看，内容是：“别说话，也别发帖子，小心暴露IP，有事站短或私信。”

林雪汐回复道：“你是谁？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你是一只貂吗？”

费莉西娅反问道：“你又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账号？还有这么高的权限？”

“我是费米公司的经理，核战后一直被困在地下防空洞里，刚刚出来。”林雪汐现在觉得自己简直说谎成性。

“不可能，骗小孩子呢？赶快说实话，不然我让超级管理员把你拉黑。”

林雪汐知道那个什么超级管理员根本拿自己没办法，因为他的权限肯定没自己高，但她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毕竟费米公司是她的公司，她觉得目前或多或少可以让员工们知道一些真相，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呢。

“好吧，我其实是公司的股东，参加了‘穿越’计划，相信你应该听过吧？我不久前苏醒过来了，现在担任代理总裁的职务。”

“什么？天呐！这是真的吗？您的说法很夸张，也很离奇，但我选择了相信您！因为没有人能黑进费米公司的论坛！因为不可能有外人能拿到费米公司如此高的VIP权限！因为我们是费米公司！因为我们就是喜欢创造奇迹！”

哪怕是面对着一张冰冷的屏幕，林雪汐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激动。

“呃……费莉西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哦，报告总裁，我在核战前一直负责总部大楼的清洁工作，所以我才取了费莉西娅这个网名，怎么样？很应景吧？”

“感谢你这么多年对公司所做的贡献，费莉西娅，不过我出来之后一直很疑惑，核战后费米公司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禁止谈论费米公司了呢？我出来后认识的两个朋友对此也讳莫如深，今天上来论坛，也是冷冷清清没几个人，费米公司倒闭了吗？或者是破产了？”

“对不起，总裁，若是在核战前，我可能根本没有能跟您谈话的机会，但现在，我必须要告诉您真相，费米公司没了，全没了。”

“工厂被烧光，实验室被摧毁，员工也全部被杀死了，连我们这些清洁工也不放过，我是侥幸才逃出来的。”

“不可能！我记得我沉睡之前公司就有数万员工了，过了五百多年，怎么也得有十几万员工了吧？我们还有武器，还有避难所啊！”林雪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从遥远的时代穿越过来，竟然看到了费米公司这样一个结局，她根本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她内心深处已经知道，费莉西娅没有说谎。

“实际上，比您猜测的还要多一些，2586年的时候，我们公司有四十多万的员工，但后来有政策，不许我们再研制武器，而且之前用来防卫的武器也都被收缴了。”

“核战过后，我们公司是受到损失最少的组织，大概只有几万人死亡，因为我们修建了大量的地下基地和地下实验室，帮助我们度过了核爆和漫长的核冬天，但当气温开始回升之后，一些人开始烧我们的工厂，炸我们的实验室，他们用媒和汽油堵住了地下基地的出口和通气管道，有人被火烧死，有人被烟熏死，还有人被活活窒息死，但更多的人，被他们抓了起来，极尽侮辱和虐待，然后一个个、一排排地被杀死，甚至被吃掉。”

费莉西娅像一个受尽了欺负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仇恨都倾诉了出来。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人？”林雪汐不理解，有什么组织能与庞大的费米公司对抗，尤其是在核战之后。

“所有人，现在还在这个世界里活着的所有三十岁以上的人，都有可能是侩子手，都有可能是费米公司的仇人。他们受了网络和电视的煽动，认为是费米公司暗地策划的核战，而且我们的人死得很少，他们也不平衡，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正是我们公司建造了‘探索’号粒子对撞机，才让邹独峰发现了粒子反应，而核战时各国使用得最多的就是粒子弹，他们觉得是我们公司毁灭了地球。”

“真是可笑，就算没有粒子弹，他们不是还有氢 弹？不是还有原子 弹？不是还有三相弹？看来李弗斯还真是没说错，人类真的是无可救药，不值得同情！费米公司曾经为人类做了多少贡献啊！仅仅是粒子电池就已经让人类社会的文明前进了一大步，可是这些忘恩负义的人类转眼就把费米公司的人杀得一干二净，真是让人寒心啊！”林雪汐悲愤地想着，此时她又产生了把“穿越”基地的秘密烂在肚子里的消极想法，但她的导师邹独峰还在冷冻沉睡，她也不能不救。

“我们公司现在还剩下多少人？”林雪汐突然问道。

“不确定，可能还有几千人吧，不过大部分都蝇营狗苟地活着，不敢露面，更不敢说自己是费米公司的人，我现在能联系到的也就一百多人。” 费莉西娅以为林雪汐要带领他们报仇，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交给你个任务，这段时间你尽可能地多联系一些公司里的人，职务不限，年纪也不限，越多越好，过些日子我可能要筹划一件大事，很需要人手。”林雪汐想着修复地下线缆和对抗阿基里斯的事，她知道费莉西娅一定会误会，以为她想找杀害费米公司员工的人报仇，但这个仇，真的报不了，没有人能跟全人类作对。

但阿基里斯就可以跟全人类作对，唉……又让李弗斯这家伙说对了，也许让阿基里斯统治地球真的不一定就是坏事啊。

“遵命！总裁！” 费莉西娅字里行间的语气像极了“希望”号AI。

人类并不比智械高贵，但智械永远不会像人类那样愚蠢。

第三十三章 生日

“嘭！”一个比枪声更强烈的声音让林雪汐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她退出了论坛账号，关闭了笔记本的电源。

“你们在干什么呢？”林雪汐出来就看见李弗斯和李馨苒在院子里围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球，手舞足蹈地谈论着什么。

李弗斯远远地看见林雪汐，拎着一个纤维袋子走了过来。

“送给你。”李弗斯把袋子递给林雪汐。

林雪汐疑惑地看了李弗斯一眼，接过袋子打开袋口一看，里面有半袋子的爆米花，散发出浓浓的热浪和香甜气味。

“我想可能女孩子都喜欢花，可我们这里到处都是雪，压根就没有花，我就弄了点爆米花出来，而且不但是花，还能吃。”李弗斯傻呵呵地乐着。

“谢谢。”林雪汐低声说道，她又一次羞红了脸，她觉得这绝对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浪漫的礼物了。

李弗斯拉着林雪汐的手走到那个圆球状的金属旁，“来吧，看看我自制的爆米花机。”

一个直径大概一米的黑灰色金属圆球，两端被各焊接上了一根枪管，从球体正中的缝隙来看这个球体应该是由两个同等容积的半球体拼合而成，就像马德堡半球一样，一边焊接着使其能够折叠的合页，一边焊接着用来固定球体的锁具和夹扣。

旁边还有一堆已经快要熄灭的篝火，篝火的两边各插了一根弹弓一样的树杈，很显然，李弗斯之前就是用的这个压力容器烤的爆米花。

“这是？”林雪汐对眼前这个造型奇特的容器又有了好奇心。

“这是中国最早的内爆式铀弹的核装药内胆，从它的尺寸上分析，估计是三十万吨到四十万吨当量的铀弹或者钚弹，核装药一百千克左右。”李弗斯介绍道。

“呸……”林雪汐赶紧把嘴里的爆米花吐了出去。

“没事儿，这个是没装过核填装物的。”李弗斯笑道。

林雪汐白了他一眼，“骗谁呢？这么大的球，估计有五百多升，还不得装十几吨铀和钚啊？怎么可能只有几十万吨当量，可能已经上千万吨了。”

“这些早期原子 弹的核利用率都很低，核装料并不能全部参与裂变，而且引爆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就是添加大量炸 药引爆，所以眼前这个球看似很大，其实球体内部环形空间填塞的全是引爆炸 药，正中间只留出很小的一块空间用来装铀或者钚，可能还没有一个足球大。用炸 药引燃的高温和高压来使中间的钚或者铀瞬间远超临界值，再用中子轰击它们，就可以产生链式裂变反应了。这种方法很原始也很古老，并且低效，但在当时已经是衡量一个国家强大与否的顶尖科技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就是被这些东西毁灭的吗？”李馨苒问道。

“是的，但不完全是。”林雪汐说道，“其实说到底，人类还是因为自私和贪婪才走到这一步，跟使用的武器关系不大，号称绅士和淑女的英国人曾经灭绝了塔斯马尼亚种族，标榜自由和开放的美国人也差点杀光了印第安人，一向以谨慎认真著称于世的德国人屠杀了六百万犹太人，而日本这个崇尚茶道和插花的弹丸小国有史以来竟然一直在侵略别人。”

“人种肤色之间有不同这很正常，但人性方面的巨大差异让我简直不敢相信大家都是从一个星球上成长起来的，几千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怎么？连你这个激进派也开始意志消沉了？还是加入我们乐天派吧，终日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来吧，别想这些没用的了，天塌不下来，咱们还是吃饭去吧。”李弗斯感觉林雪汐今天跟往常很不一样，很忧郁，也很惆怅。

桌子被清理出来，林雪汐的面前被摆上了碗筷，就算她伤好之后，也一直在受到两人的照顾，她自己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她早已习惯了被别人照顾，穿越前和穿越后。

“我觉得明天要是没有风的话我们可以去尝试袭击仙之国了。”林雪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饭桌之上莫谈国事。”李弗斯打开了高压锅的锅盖，用两双筷子插在笼屉的窟窿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这是什么？”林雪汐看着笼屉上面蒸得隆起如面包一样的玉米糊，香气扑面而来。

“这叫玉米糕，没吃过吧？”李弗斯说着突然把灯关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李弗斯你这个混蛋又作什么妖？赶紧给我把灯打开！”李馨苒嚷道。

“当当当当，surprise！”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点光明，那是李弗斯点燃了一团蘸了柴油后缠在树枝上的布条，他把那根树枝插在了玉米糕的中间。

“李弗斯你疯了吗？你想把屋子点着了吗？赶紧弄灭它，全是烟！”

李弗斯没有听见李馨苒的话，他隔着跳突的火光凝视着对面的林雪汐，低声说道：“雪汐，生日快乐！祝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快乐！”

火光明灭中，三个人的身影都被映射在墙上，时高时矮，时胖时瘦，十分诡异。

“谢谢。”林雪汐不得不再一次表示了感谢，“谢谢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但你可能弄错了，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按农历算的。”

“呃……好吧，没关系，我们完全可以下个月再过一次。”李弗斯有点尴尬了。

“那也不用，我决定我的生日以后就改成阳历，从今天开始，好了，快把我的生日蜡烛弄灭了吧，再熏一会儿我感觉我这只眼睛也要瞎了。”林雪汐笑着说道，她是真的非常开心。

李弗斯打开了灯，那根树枝做的生日蜡烛被他扔进了炉子里。

“哇！今天的饭好丰盛啊！有没加蛋的玉米蛋糕，还有用原子 弹内壳烤制的核子爆米花。”林雪汐红着眼睛用匕首把那块玉米糕切成小块。

“你看你，又让我感动坏了吧？想哭就哭出来吧，咱们都是阶级姐弟，不会笑话你的。”李弗斯调侃道。

“滚吧，我这是烟熏的，感动个屁。”林雪汐拿了一块玉米糕砸向李弗斯，尽管知道他一定会接住。“对了，你们不是酿酒了吗？酒呢？”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李弗斯从桌子底下拽出一个圆柱形的金属盒子，那是原来装真空果粉的。“一共就蒸馏出来这点儿，大概两斤多吧，而且这屋里温度也不高，没怎么发酵好，所以度数也有点低，就当饮料喝吧。”

“给我满上。”林雪汐拿出自己的碗，推到桌子中间。

“啊？”李弗斯有点懵，“这可是白酒。”他眼睛看向林雪汐，确定她不是开玩笑。

林雪汐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表达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别废话。”

“那可不行，我费这么大劲才酿这点酒，你这一碗就剩不下多少了，我自己还得喝呢。”李弗斯最终给她倒了小半碗，他主要是怕她喝多了伤身。

“我也要。”李馨苒也把碗递了过来。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李弗斯直接把她的碗没收了。

“李弗斯你混蛋！欺负人！”李馨苒抗议道。

李弗斯没理她，默默地给自己倒了半碗酒。

“喝吧喝吧，看你们两个一会喝多了酒后乱性。”李馨苒似乎赌气般说道，她给自己冲了一大碗果汁，还加了不少糖。

李弗斯站起来说道：“今天这事办得有点唐突，也有点丢人，弄巧成拙了，好在大家都不是矫情的人，我也就不道歉了。”

李馨苒在下面小声嘟囔着：“脸皮真厚。”

李弗斯继续：“咱们三个聚在一起快一个月了，这都是缘分，其实细算下来，我和雪汐的命可以说都是丫头救的。”他转身对着李馨苒说道：“丫头，我平时爱跟你吵架、抬杠，我知道你也不会当真，但今天必须要敬你一下，感谢你救了我，也救了雪汐。”

李弗斯拿着碗跟李馨苒的碗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酒。

李馨苒愣了一下，“你这突然这么正经说话，吓我一跳，我都没反应过来。”她举起碗喝了一口果汁，“没事儿，下次你快死的时候还来找我，本姑娘还救你。”

“你们总说是我救了你们，其实你们又何尝不是救了我呢？我爸爸走了之后，我这三年里连只苍蝇都没有见过，我已经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你们能想象吗？每天为了不被饿死都要早出晚归地找食物，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每一天都毫无生气，也毫无希望。天地间什么声音都没有，有时候走路鞋子踩在雪地上都会吓得自己心惊肉跳，那该死的树枝被弄断的声音在树林里竟然是有回音的，我每天都盼着能早点儿收集够食物好回来这里，这里至少温暖，这里至少有张床，这里至少有台电脑，至少能让我跟网友诉诉苦，开开玩笑，尽管我知道他们很可能在地球的另一边。”

“谢谢你们给了我家的感觉，那很美好，每天都有人可以聊天，哪怕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谈话，每天都被人关心着，也被人需要着，开心的时候可以撒娇耍赖，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发发脾气。”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每天都可以懒床，虽然李弗斯这家伙做的床很晃，不过说实话，每天晚上可以安安心心地睡去，第二天再舒舒服服地醒来，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李馨苒眼含泪花说了很多话，她很骄傲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掉下泪来，不然就显得太矫情了，好像某些时代里的那些选秀歌手一样。

第三十四章 末世演唱会

“好了，轮到我了。”林雪汐站起身来，准备敬酒。

“等一下。”李弗斯打断了她，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把小巧精美的木梳放在林雪汐身前，“这个也送你。”

“谢谢，好精致，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吧。”林雪汐珍而重之地将木梳收了起来。

“谢谢，我又一次说谢谢了，这些天里，我一直在不停地说谢谢，因为我受了太多的恩惠。”

“现在，我还是要说谢谢，谢谢你，李弗斯，谢谢你，馨苒，谢谢。谢谢你们将我从地狱里救出来，谢谢你们不但治好了我身上的伤，也医好了我心里的病，谢谢你们让我走出黑暗，走出自卑，谢谢你们让我找回尊严，重拾自信，谢谢你们替我报了仇，谢谢你们对我所作的一切，谢谢。”

“我穿越过来本想看看未来科技，谁知道人类都快灭绝了，而且我已经知道了，费米公司已经没了，你们也不必再瞒我了，李弗斯你说得对，人类是永远贪得无厌的，也是忘恩负义的。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并不会因此仇恨整个人类族群，因为人类还有你们啊，不管人类变成了什么样，我只要看见人类中还有你们这样的人，我就觉得人类还有希望，你们让我相信了，在这个残酷的末世里，人与人之间不单单只剩下了伪善和欺骗，冷血和杀戮，还有爱啊！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够和那些低等的动物区分开来，绝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拥有发达的大脑独立的思维，更重要的就是爱啊！”

“所以，为了爱，我敬你们！”林雪汐端起碗，跟李弗斯的酒和李馨苒的果汁碰了一下，然后直接把酒灌进了嘴里。

辛辣的酒味呛得她想咳嗽，但她还是坚持把碗里的酒都喝了。

“我干了，你们随意！”林雪汐知道这句话要是喝之前说，李弗斯肯定会制止她的。

李弗斯没有说话，更没有责备林雪汐，他只是默默地拿起碗，把剩下的酒一口干了。

“我们来唱歌吧！”李馨苒提议道。“怎么样？大歌星？”

“随便啊，这是我专业啊。”林雪汐有些微醺，双颊和脖子都有些醉红。

李馨苒把笔记本的音量调到最大，插上了麦克风，林雪汐跟着伴奏，唱了一首张学友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缺少张学友的低沉和深情，但多了些伤感、幽怨和婉转。

我唱得他心醉，我唱得他心碎

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

“如果我开演唱会，你们会来听吗？”林雪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送票我就去。”李弗斯答道。

“切，你知道我演唱会的票多难买吗？每次都会被黄牛炒出天价，还送你？想得美！”林雪汐一旦拿起麦克风，马上就摇身一变巨星范了，但她这话还是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

屋子里的气氛很热烈，林雪汐唱到忘情处脱了鞋子站在桌子上，展现她天籁般的歌喉，只为她身边两个关系最亲密的人。

曲终，人散。

李弗斯穿上自己的外套准备回到地下仓库睡觉，林雪汐决意要送他一程，可是送到地下仓库的门口她又改主意了，非要李弗斯带她下去看看里面的核武器零件。

“小心点，这有几个箱子，别拌着了。”李弗斯用猴子表给林雪汐照着路，“好了，别再往里面走了，有一些核填装物被我拆开了，越往里面辐射越大，在这里待一会就回去吧。”

李弗斯为了测试自己的身体，把地下仓库里所有放射性较大的东西都拆开了，准备将它们全部转化为元炁能量。

“那个就是中国的‘小男孩’吗？”林雪汐通过猴子表并不太明亮的照明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核弹的外壳。

“嗯，是的。是完全仿制的，枪式结构，外形、当量和引爆方式都一样。”“小男孩”是人类史上第一枚用于战争的核弹，是二战中美国扔在日本广岛的，很著名，林雪汐作为科学发烧友对这个仿制品当然一眼就看出来历。

“不过这个仿制品似乎一做出来就被遗弃在这里了，连核装药都没有填充，因为它刚被研制出来就已经落伍了，所以也没有参与试爆，可能它的象征意义更大一点吧。”李弗斯说道。“阿克赛钦无人区的这个核试验基地其实从开始计划到荒废没用多长时间，这些被千里迢迢运来的零件和核装药有很多都没组装，甚至根本也没有试爆过几次，跟罗布泊的核试验基地相比，这里的规模和战略意图都太微不足道了。”

“当时的人们为什么这么疯狂呢？前苏联甚至连大伊万这种恐怖的东西都敢造。”林雪汐感叹道。

“无非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罢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政治目的，每个民族也有自己的政治目的，每个组织、每个社团、每个家乃至每个人，全部都有自己的政治目的。但说到底，政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政治无非是这些个人或者团体尔虞我诈排除异己的手段而已，他们都想让世界按自己的意愿想法发展，武器是政治的工具，而政治，是掌权者的工具。”

“你真的不打算抵抗一下阿基里斯吗？”林雪汐又把话题转移到阿基里斯这里。

“怎么抵抗呢？拿着这些老掉牙的武器去跟阿基里斯拼命吗？”李弗斯不明白林雪汐为什么老是纠结这个问题，现在的形势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可是如果连我们都不去拼命的话，难道要将这个世界的统治权拱手相让吗？也许拼一下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局，但我实在不甘心让阿基里斯这么轻易地得逞。”

“振作起来吧，李弗斯，就算是为了我。”林雪汐走到李弗斯面前，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掉，不着寸缕。她的身材很匀称，大腿修长，细腻滑润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好像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李弗斯此时感觉口干舌燥，不敢多看，有些慌乱地关掉了猴子表的照明。

“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林雪汐笑着说道。

李弗斯当然看过，还看过很长时间，但那时林雪汐全身都是血，怎么会有眼下这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快把衣服穿上吧，这里很冷，别感冒了。”李弗斯觉得自己的生物大脑和二进制大脑都停止运转了，他知道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然就很尴尬，但话到嘴边就有点语无伦次，甚至还有点结巴。

没有了光源的空间里全是黑暗，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里反射的一点荧光。

李弗斯忽然感觉一个火热的躯体撞进了自己怀里，并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唇上传来的湿热，那是林雪汐青涩笨拙的吻。

李弗斯最近看了很多先贤智者的书，但他自问绝对做不成一个君子，更成不了柳下惠。在林雪汐舍身饲虎般的猛烈攻势下，李弗斯瞬间就沦陷了。

他抚摸着林雪汐的长发，抱着她来到自己睡觉的地方，那里有一套被褥，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中间码放着一层箱子上拆下来的木板。

李弗斯除去了两人间最后的阻隔和累赘，猴子表也摘下放在一旁，他轻轻地抚摸和亲吻着林雪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林雪汐滚烫的身体微微颤抖和僵硬，能感觉到她也很紧张。她的皮肤像绸缎一样丝滑，像汉白玉一样柔润。

李弗斯的动作很温柔，但林雪汐还是哭了，不是因为初次的疼痛，而是她要向自己的少女时代告个别，那是她跨越了五百多年的眷恋和不舍。

两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抵死缠绵。四肢交结，骨肉厮磨，汗出如浆，情动神驰。他们的血肉融化在了一起，再分不出你我。

就像两个携带着数万亿电子伏特的高能粒子，在超级强子加速对撞机的真空管道里相遇相撞，粉身碎骨的同时双方的夸克、光子、轻子、胶子、玻色子等等都混成一团，失去了自我，变成了另外的物质。

简单古老的机械运动，是人类有性繁殖时代繁衍后代必经的过程，也是人类在失去了文明之后仅剩的娱乐活动。

这是一个物理运动，产生的却是化学反应

此起彼伏的呻 吟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初尝禁果的两人都有些欲壑难填。

一个贪得无厌，一个不甘示弱，最后两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相拥着睡去。

第三十五章 战前动员

凌晨四点，阿克赛钦还湮没在黑暗下，在这个绝大部分地区海拔都超过四千米的盆地里，在这个本来就不适合生物存活的低压缺氧环境里，核冬天过后，这里终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禁区。野生动物已经全部绝迹，野生人类可能也只剩下占据了核试验基地的李弗斯三人和占据了神仙湾社区的仙之国众人，今天，这两拨人将进一步缩减，直到其中一方完全被消灭为止。

林雪汐在李弗斯的臂弯里醒来，她挣脱出他的怀抱，穿上衣服。

李弗斯拉住了她的手，他不清楚林雪汐为什么这么早起床，还在留恋昨晚的温存。

“放手吧。”林雪汐冷漠地说道，“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李弗斯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雪汐，难以想象刚才的话是从昨晚那个热情似火的女孩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你还是把这一切当成了一种交易是吗？”李弗斯心情很复杂，也很难过，他不愿他和林雪汐的感情有任何的利益牵扯，但偏偏事与愿违。

“本来就是交易啊。”林雪汐把手抽了回来，她背对着李弗斯，准备走出门去。

“可是我们的交易早就结束了不是吗？你根本不欠我什么啊。”李弗斯不知道林雪汐为什么这样说，但他觉得这肯定不是林雪汐的真心话。

“这是我和李馨苒的交易，你只是碰巧在这个交易中罢了。”林雪汐的语气依然冷漠，“你也无须自责，公平交易，我并没有吃什么亏。”

“李馨苒？是她要求你这么做的？这怎么可能呢？”李弗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但他希望还能做一些挽回，“难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这是一句很没自信的话，不应该出现在发生过超友谊关系的男女之间。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林雪汐抬起脚走了出去，她没有回头，但她的心在滴血，可是她知道现在必须要硬起心肠故作洒脱地走出去，不然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间阴冷的仓库了。

她不敢回头，她很怕此时若是李弗斯对她喊一句“小汐，别离开我”，那她可能真的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李弗斯的怀里，什么费米公司，什么拯救人类，什么对抗智械，都统统见鬼去吧！

但李弗斯没有说话，他目送着林雪汐走出了仓库的门口，他的心似乎沉到了寒冷渗骨的湖底，林雪汐每一个踩在楼道间台阶上的脚步声都好像有人用一把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而他的心上人，正在一步步离他远去，他却不能挽留，没勇气，更没资格。

他神不守舍地穿上衣服，回头看见那被他蹂躏得凌乱狼藉的被窝，仿佛是在嘲笑他昨晚的所作所为。

李弗斯愤怒地一拳打在了被窝里，不经意间用上了体内的元炁能量，“轰”地一声水泥地面被他打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被褥的碎片伴随着灰尘飞舞在仓库里，他是手却毫无损伤。

如果这一拳打在高浓缩度的铀块或者钚块上，不知道会不会导致原子核裂变。

天色开始亮了起来，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场霜冻，把地上的雪冻得更坚硬，前些日子刚下了一场雪，李弗斯还没来得及清理，如今踩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爽利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爆炒过的豆子被一片片压碎。

李馨苒在挑拣观音果的果核，面前放着两个木箱，那是地下仓库里装黄饼的箱子，她很认真，从一个箱子里挑出能食用的果核，扔进另一个箱子里，变质发霉的就直接扔在地上。

尽管他们现在已经有很多食物了，但对于有着丰富挨饿经验的李馨苒来说，食物好像永远没有吃不光的时候，必须要积攒更多的粮食，她的心里才能踏实。

她已经很久没有起过这么早了，很显然，囤积食物的成就感根本不足以让她放弃温暖的被窝，她之所以在这里完全是为了等李弗斯，他知道李弗斯现在一定很恨她，估计杀了她的心都有。

“去吃饭吧，给你留着呢。”李馨苒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她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李弗斯很早以前就不需要吃饭了，现在更不想吃饭，他怕碰见林雪汐，怕看见她那张冷酷阴沉的脸，他现在不敢面对林雪汐。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弗斯开门见山地问道，他没有发火，他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对一个曾经有恩于他的人发火。

“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李馨苒反问道，她还是在一颗一颗地挑果核。

“但绝不该是用这样的方式，我现在在她的眼里可能已经变成一个挟恩图报趁火打劫的卑鄙小人了，她肯定恨死我了，再也不会理我了。”李弗斯情绪非常低落，甚至有点悲哀。

“看来谈恋爱果然是会让人智商变低啊！”李馨苒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你是不是傻了？她曾经付出过一只眼睛甚至生命的代价都没让班瑞恩得逞，如果她不爱你的话，她会因为区区一个承诺而妥协吗？而且，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雪汐姐绝对是喜欢你的，她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怎么说呢？好像眼睛里冒着光，有欣赏，也有依恋，那就是爱，旁观者清，相信我，没错的。”

“好像有点道理啊，可是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不理我了。”

“我估计可能是我强迫她跟你好这件事让她反感了，一时面子上有点下不来。”李馨苒突然把头靠近李弗斯，手遮着嘴，用很细小的声音说道：“我看见她刚才在整理武器装备，估计今天是要去神仙湾大干一场没跑了，我枪法不好，就不跟你们去拖后腿了，反正以你们的枪法，清理那些人也没什么难度。”

“不过，这可是一个让你们感情升温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一路上你要学会照顾她，无微不至那种，用实际行动感动她。”

“泡妞的诀窍就是持之以恒、穷追猛打、软磨硬泡，时间久了，她的防线自然就松了，再说了，这阵地我都帮你打下来了，守株待兔你还不会吗？”李馨苒俨然一副感情专家的样子，苦口婆心地给李弗斯传授经验。

“你先等一会吧，我说你这用的都是什么破形容词啊？成语是你这么用的吗？什么叫守株待兔啊？你那意思我的爱情就无疾而终了呗？”尽管嘴上抱怨，但李弗斯经李馨苒这一番开解，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信心满满。

“哎，我说你这就有点狗咬吕洞宾了吧？得便宜卖乖是吧？我帮你还帮出错了是吧？你有良心吗你？”两人又开启了互怼模式。

“帮个屁你帮，你是来帮倒忙的吧？你说你这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不想想怎么长个儿整天瞎琢磨什么呢？毛还没长齐呢就祸害人家良家妇女，这长大了还了得？小破孩一口一个爱的，你知道什么是爱吗？还跑我这儿传道授业解惑来啦？”李弗斯没了心里负担，立马恢复了平日的丑恶嘴脸。

“你少在这装大尾巴狼，雪汐姐倒是毛长齐了，那不也让你祸害了吗？”李馨苒捂着嘴笑道。

李弗斯老脸一红，立刻败下阵来，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嗯……那什么，我去检查下武器装备。”

说完就赶紧落荒而逃。

第三十六章 诀别

林雪汐再出现在李弗斯面前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剪成了齐肩的短发，喻示着她要摆脱以前的种种羁绊和牵挂，轻装上阵开始新的人生。

李弗斯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尽管他曾经对林雪汐精灵般的长发非常着迷。

拖拉机载着两人向神仙湾驶去，上次轧过的那两道车辙还没有被雪盖住，现在再顺着车辙驾驶，也算轻车熟路。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

李弗斯表现得很怯懦，他不敢跟林雪汐说话，有几次想好了话题刚要开口，看见林雪汐那冷若寒霜的俏脸他又生生憋回去了，他被林雪汐的气场彻底震慑住了。

“唉，也许只有时间才能化解这个误会了，好在我们来日方长。”李弗斯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走了之后他肯定会很伤心吧？”林雪汐看着李弗斯难过的样子，也感同身受，甚至开始对自己的决定有点动摇，但她马上摒弃了脑海中这些杂乱的想法，在人类大义面前，个人的情情爱爱根本不值一提。“原谅我吧！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林雪汐从没想过要将费米公司和基地的秘密告诉李弗斯，这与信任与否无关，她只是觉得，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自己不能代替全体人类做任何决定，就算最终仍要有人为人类的未来负责，那个人也绝不会是她。

在即将面临的这种类似美国早期西部电影情节般的远古武器械斗中，李弗斯完全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但林雪汐还是执意带上了所有的枪，还有足够将仙之国里所有的人杀死六七遍的子弹。

拖拉机停在了距离神仙湾社区大概半公里的地方，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间的感情不但没有像李馨苒预言中的升温，反倒有点冰封的趋势。

两人跳下驾驶室，去拿拖车里面的武器。

“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李弗斯看见林雪汐已经整装待发，终于忍不住开口。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替这些人渣败类做最后的辩护吗？”林雪汐冷声质问道。

“没错，这些人是该死，但不应该由我们来审判，我们真的有这个资格审判吗？”李弗斯觉得林雪汐的世界里不应该充满仇恨。

“你是没有，但我有。”林雪汐冷笑着说道，看来今天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来报这个仇了，好在她已今非昔比，再非吴下阿蒙，“让开！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我的枪口下。”

“别这样，小汐，我知道你恨他们，但请不要让仇恨左右你的情绪，这些人或许是一群龙蛇混杂的土匪，但他们的枪法不会比你差得太多，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更不能让你的双手沾上鲜血。如果你还信任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反正我杀过成千上万的人，也不差他们这几十个，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李弗斯坚定地站在林雪汐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好吧，但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后，无论你成功与否，我都会参加战斗。”这是李弗斯第一次用这种强硬的态度跟林雪汐说话，林雪汐发现，这个人一旦固执起来，她还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弗斯拿了两支枪，向神仙湾的方向走去，他的腰上挂着一圈子弹，那是林雪汐给他缝制的子弹带。

他本来可以借用天选者的身份混进社区，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他现在特别想大摇大摆地从正门杀进去，让这些人渣们了解一下他们与天选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差距。

神仙湾社区的大门前，布莱克带着十几个人在焦急地等待着，十几分钟前，他的手下就通过雷达发现了李弗斯的拖拉机，他确信那就是李弗斯，因为李弗斯说过他过些日子会回来，想到这里，他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上一次的见面他显得很不友好，他希望李弗斯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所以特意弄了个临时的欢迎仪仗队出来。

布莱克失去了左侧的手臂，另一侧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这些全部都是拜李弗斯所赐。班瑞恩死后，他就成了这里的国王，刚刚登上王位的他还在贪恋权力，根本没有想过与李弗斯所代表的天选军对峙，尽管他的这个国家还没一个村落大。

随着李弗斯越走越近，渐渐地已经能看出身体轮廓了，布莱克准备走上前去迎接一下，但他首先迎接到的是两颗子弹。

“噗噗”两声，如击败革，布莱克身边的两个手下眉心各中一枪，直接倒地，而过了半秒左右才传来枪声。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仙之国的人还从来没有被其他人打过先手，一时有点忙乱。

又是两声枪响，又有两人倒下，又是眉心中弹。

剩下的人迅速匍匐下来，准备拿出武器开火。

但是没有用，李弗斯的子弹似乎总是能找到他们的脑袋，每当枪声响起，必然有人殒命。

正面的火力根本组织不起来，一旦有人拿起枪对准李弗斯的方向，那个人就会被李弗斯的子弹优先照顾。

布莱克和残余的几人连滚带爬地撤回了社区内，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大门，门外留下了十三具尸体。

李弗斯并没有着急往前冲，他将光子扫描的码率调得更高，轻易地就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狙击手。那是一个塔楼的顶端，木制的墙壁挡住了他的身体，干枯的蒿草遮蔽着他的枪身，长长探出的树皮盖在他的瞄准镜上，很难被发现，他在等着李弗斯走近，然后一击必杀。

这种高性能的狙击步枪子弹初速大多在每秒一千米以上，也就是说，三百米以内，以李弗斯的反应，也没有把握能够在子弹射中之前躲开。

李弗斯毫不犹豫地对着他就是一枪，子弹穿过瞄准镜射进了狙击手的眼睛里，然后从后脑出来，带出了一些血和脑 浆，巨大的惯性使他的尸体直接从塔楼上掉了下去。

李弗斯谨慎地一边前进一边扫描着，发现有隐藏的敌人就一枪解决掉，在大量的扫描和计算下，任何精心准备的技俩都无所遁形。

终于到达社区大门，李弗斯从一个尸体旁捡起一把性能还算优越的自动步枪，然后一拳对着大门轰出。

那个铁板焊制的大门足有十五毫米厚，被他一拳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窟窿周围的铁板微微卷曲着，布满细小的裂纹，仿佛那根本不是铁板，而是一块玻璃。

李弗斯打开猴子表的射线探测，社区里的每一个人的动向及藏身之处全部了如指掌。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理过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他故意留下布莱克活到最后，是想让他感受一下恐惧，布莱克拿着武器藏在一个房间的拐角里，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有趣的是李弗斯知道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藏在衣柜里，而通过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感应到了他最早放在班瑞恩身体里的那个纳米机器人，就在这个人体内，所以仙之国的人应该是把班瑞恩的尸体吃掉了，而这个人得到了带着纳米机器人的那一块肉。

越是漠视他人生命的人越是怕死，布莱克已经被吓坏了，他惊恐地盯着房间的门，拿着冲锋 枪对着那里，神经质的表情与他粗犷的外表很不相称。

李弗斯往门里扔了一颗子弹，弹壳碰在瓷砖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布莱克紧绷的神经找到了宣泄口，他疯狂地对着门口扫射，冲锋 枪的后坐力把他手腕上的伤口扯开了，他大叫着把枪扔了出去。

布莱克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李弗斯从外面进来，将枪口顶在了他的头上，对付一个残疾人，原本不需要这么费力的。

“放开他。”衣柜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金发女人拿着手枪对着李弗斯说道。

“是你？”李弗斯认得她，他上次来的时候她一直在班瑞恩的旁边，负责端茶递水。

“感谢您还记得我，李弗斯先生。”这个女人显得很冷静，“我叫莉娜，现在，我需要您放过我们。”

“抱歉，如果只是放你走，我会考虑，但这个人伤害过我的朋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李弗斯觉得这个女人或许是被胁迫上山来的，可能本身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顿时想要网开一面。”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名叫莉娜的女子扣动了扳机，突然得连李弗斯也没预料到。

“砰！”

鲜血和脑 浆喷溅在墙上，红的白的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李弗斯定了定神，确定那不是自己的血和脑 浆，他现在开始后怕起来。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特工的，太过妇人之仁。”

林雪汐站在李弗斯的身后，对着布莱克的脑袋又是一枪。

李弗斯吓得一哆嗦，脸上被溅了一丝血。

林雪汐看到李弗斯惊魂未定的样子，忽然有点心疼，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把李弗斯脸上的血迹擦干。

“好了，这个社区里除了我们两个已经没有活人了，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在这里搜查一下，把武器都整理起来。”

林雪汐背着枪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李弗斯，发现他还在愣神。

她要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他这副傻傻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再见了，我的爱。”

林雪汐在心里默默地说出了这句话，猛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伤心地

林雪汐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卡，然后将闻秀和霍洛德的人头用一个袋子装了起来，拎在手上走出了神仙湾社区的大门。

“尊敬的林雪汐女士，感谢您再次乘坐‘希望’号引力梭，有什么可以帮您？”

希望号引力梭附近全是杂乱的脚印，全部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看来最近神仙湾的人已经对它失去兴趣了。

林雪汐用身份卡刷开了舱门，准备踏上希望号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她捡了一段树枝在雪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扔掉树枝迅速回到引力梭上，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林雪汐将身上的袋子和步枪放在地上，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引力梭的舱门一点点合拢。

“启动隐形涂层，回基地。”林雪汐语气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遵命！女士！”希望号垂直升起，消失在天空中。

***

莉娜和布莱克的尸体侧躺在地上，头上都开了一个很大的血洞，两人的鲜血从各自的身下流出，混在了一起，在瓷砖地面上形成了很大的一滩。

李弗斯不知道在最后的生死关头为什么莉娜还在维护布莱克，也不知道莉娜究竟是不是仙之国这些年来残害平民的帮凶，这些问题都随着她的死而成了不解之谜。

他用食指按在了莉娜的手背上，取回了自己的纳米机器人，然后在各个房间里面翻找起来。

大部分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有趣的是仙之国的人搜罗了大量的贵重首饰和现金，可是这些东西在末世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连一口粮食都换不来。

最后，在一部似乎是用来记账的电脑里，李弗斯找到了仙之国这些年给同盟会提供供体的详细表格，从公元2588年至今，一共有三百七十一人从神仙湾被送到和田的同盟会基地。

近两年几乎没有记录，大部分供体都是2588年至2604年提供的。

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几十人盘踞的小社区，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这还不算被他们杀死吃掉的受害者，想必这个数字也会非常惊人。

电脑里面还存储着一些被害人被凌 辱、虐待和杀死的视频，场面极其血腥暴力，李弗斯只看了一点就受不了了，他抡起步枪将电脑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把所有房间里的尸体都拖到社区中间的院子里，堆成一堆，浇上汽油，付之一炬。

浓密的黑烟直上天空，人类的脂肪被烧灼得滋滋作响，火堆里甚至传出了油脂的香气。

李弗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搜查房间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林雪汐，拖拽尸体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见她，他赶紧又挨个房间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林雪汐的影子。

她去哪儿了呢？神仙湾社区不大，如果不是刻意躲着的话，不应该这么久不出现。

李弗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向社区外面跑去，观察着路上的鞋印，但社区附近的鞋印很杂乱，根本无法分辨。

于是他又走远了一些，鞋印渐渐稀疏的雪路上，很快发现了林雪汐的鞋印，有向前的，也有向后的。

“她果然回去了。”李弗斯暗自思忖，“她回去做什么呢？粮食还没装车呢。”他以为林雪汐只是回到了拖拉机那里等他。

可是等他走到拖拉机那里的时候，发现林雪汐并没有在驾驶室里，她的鞋印还在向前延伸。

李弗斯终于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他把步枪背在了背上，飞快地跑了起来。

在距离神仙湾社区差不多两公里的地方，林雪汐的鞋印走下了公路，斜着插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树林里有一片很大的空旷地，很隐蔽，就算在公路上也看不到这里，有很多的树遮挡着。

李弗斯追寻着林雪汐的脚步走到这里，而林雪汐的鞋印在这里戛然而止，凭空消失了。

“飞走了吗？”李弗斯喃喃地自言自语，空地上有三个对称的鸡爪状痕迹，印在雪地上，很可能是一个飞行器，但这里离神仙湾这么近，李弗斯居然没有听到任何飞行器起飞时应该有的噪音，这就非常奇怪了。

由于最近下了一场雪，这里的鞋印只有林雪汐的比较清晰，剩下还有大量被雪覆盖的杂乱的脚印，李弗斯觉得那可能是神仙湾的人来到这个地方留下的，要是留下一个活口的话，也许能问出点什么。

李弗斯回想刚才林雪汐杀死莉娜和布莱克的情景，现在想想很可能是为了灭口，她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的秘密。

“她果然还是隐瞒了很多事情啊。”

李弗斯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前面雪地上有几个字，那是林雪汐写给他的留言，她早就算到了李弗斯会找到这里。

“对不起，忘了我。”

李弗斯看见了这六个字，也看懂了这六个字。

忽然间心如刀割，他的身体没有了重心，仰面摔在了冰凉的雪地上。

“我可能永远失去她了。”李弗斯悲伤地想。

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心里非常难过，但不想哭。

树林里没有风，安静得可怕，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他回忆着这些天和林雪汐相处的一点一滴，那些甜蜜的、美好的，甚至是让人羞涩的画面，现在都变成了一把把匕首，扎在了他的心上。

“就让我死在这儿吧。”李弗斯觉得现在心如死灰，仿佛自己的生命已经随着林雪汐的离去而离去了。

他后悔自己没有在林雪汐的身上藏一个纳米机器人，后悔没有要到她的邮箱地址，后悔来的路上没有好好跟她谈心，后悔自己总是觉得来日方长，哪知道转眼就物是人非。

他就这样一直躺着，有时候想点东西，有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树木都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影，夜空中有些尘霾稀薄的地方，偶尔能看见发光的星星一闪而逝。

“那会是她吗？”李弗斯看见了一颗划过天边的流星，其实只有一小段轨迹，然后它就被地球的尘霾遮住了。

李弗斯看过林雪汐还是大明星时候的网络图片，那时候的她美丽得简直不像这个贫瘠的星球上的人，李弗斯现在愿意相信她是外星人，不然的话以她一个身有残疾的柔弱女孩，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简直太难了。

“抱歉，我还是忘不了你啊。”

李弗斯对着夜空说道。

第三十八章 赴死

李馨苒有些心绪不宁，总感觉好像有事发生。

直到太阳落山，李弗斯和林雪汐仍然没有回来。

“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不应该啊，他们可都是神枪手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馨苒的心情越来越焦躁，她连晚饭都没有吃。

假如李弗斯和林雪汐回不来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独自活下去，她开始往坏的方向想，后悔自己不该怂恿李弗斯去剿灭仙之国，那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啊。

她越想越恐惧，把自己都吓着了。她急忙跑出屋子，站在基地的大门前，向神仙湾的方向眺望着，可是那里黑黢黢一片，什么动静也没有。

七点、八点、九点、十点……

李馨苒孤单地守在寒夜里，呼出的水汽把睫毛冻上了一层雪晶，她的眼眶里储满了泪水，几次要流下来都被她倔强地忍了回去，她甚至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觉得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因果关系，如果她流泪了，那就表示他们真的不会回来了，她必须要等到他们回来。

天色又渐渐亮了起来，李馨苒等了一夜，什么也没有等来，可是她还是要等，腿冻麻了她就坐在地上等。

终于，树林里传来的机器的轰鸣声，李馨苒仔细听了一下，但那不是拖拉机的声音。

过了一会，一架直升机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上，它向着基地的方向径直飞来，然后在基地上空盘旋了一下，落在了基地前面的一处空地上。

狂暴的涡旋气流将附近的雪都吹得漫天飞扬，机门打开，李弗斯从里面跳了下来，手里拎着几只枪和一袋子粮食。

螺旋桨震耳欲聋的破空声随着引擎的关闭渐渐安静。

李馨苒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此刻她很想迎上前去给李弗斯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事情有点反常。

“雪汐姐呢？”李馨苒看着迎面走来的李弗斯，他后面再没有人从飞机上下来。

李弗斯从她身边走过，没有理她，他直接走进了院子里，穿过向下的楼道，来到林雪汐的床边。

床下有一个用来装垃圾的木箱，里面有很多杂乱的头发，那是林雪汐昨天早上用匕首自己割下的。

李弗斯把那些头发从垃圾箱里捡出来，一绺一绺地整理好，打了个结，揣进了怀里。

李馨苒紧跟在他后面，被他的行为吓坏了，难道林雪汐遭遇了什么不测吗？

“我问你话呢，雪汐姐呢？”李馨苒一直在追着李弗斯不厌其烦地问着，她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走了。”李弗斯收起那团头发之后，平静地说。

“走了？去哪里了？”李馨苒不能理解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独立生活吗？她可不认为林雪汐有野外生存的能力。

“我也不知道。”李弗斯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把它们装进一个塑料袋子里。“她在神仙湾藏了一个飞行器，然后就飞走了。”

“所以，你也要走了吗？你要去找她吗？”李馨苒看到了李弗斯在整理个人物品，突然很害怕。

“找不到的，估计她也不想再看见我了。”李弗斯叹道，“她或许利用了我们，但我对她就是恨不起来，她说得对，在全人类的危机面前，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可笑的是我一直还在谋算着自己的小日子，现在，是时候做些正确的事了。”

“你能带着我吗？”李馨苒低声央求。

“我要去做非常危险的事，有很大的可能会死掉，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你连命都不要了吗？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的吗？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李馨苒看李弗斯似乎去意已定，终于有点急了。

“如果对一个人痴情也算没出息的话，那我可能这辈子都没什么出息了。”李弗斯情绪很低落，也很消沉。

“可是，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没有你们我活不下去的。”李馨苒搬出了苦肉计。

“你这三年怎么活的，以后还怎么活，至少，你不用再愁吃的了。”李弗斯说完，背起已经收拾完的包袱就往外走。

李馨苒一下抱住他的大腿拖在地上，忍了一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腮边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李馨苒哭喊着道歉，“我不该自作主张的，我以为把你们撮合在一起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没有恶意的。”

“你别走！我以后再也不耍小聪明了，我全听你的，打水、劈柴、烧火、做饭全部由我来做，只要你别走，我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啊！”

女孩的哭喊和哀求并没能让李弗斯改变主意，他把李馨苒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椅子上，帮她擦干了眼泪，就像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然后他蹲在地上，看着李馨苒的眼睛说道：“馨苒，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也无须妄自菲薄，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我不能留在这里了，这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睹物思人，触景伤情，我不能每天都活在煎熬中。”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回来找你，不过想必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更大的可能是我会死掉，所以你一定要记着，我们这里的粮食大概只够你吃十年的，神仙湾那里还有很多的粮食，你可以干脆搬到那里去住，基础设施也很完善。”

“我刚才带回来那几支枪你要妥善保管，它们的性能比之前那些要好得多，武器永远要放在看得见够得着的地方，要多吃维生素片和碘盐，尽管它们对防辐射没什么作用，但却可以使你更强壮，有闲暇时多跟你的网友们聊天，他们都是很不错的朋友。”

李馨苒听着李弗斯的嘱咐，用力地点着头，眼中的泪怎么也停不下来，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弗斯站起身来，恶作剧般地将她的头发弄乱，“别哭了，坚强点，像个大姑娘的样子。”

“好了，我走了。”

李弗斯拿上包袱走了出去，走出了这个在他短短十九年的生命中最让他快乐也最让他痛苦的地方。

他爬上直升机，启动了引擎，然后对着下面的李馨苒挥了挥手。

李馨苒没有停止哭泣，不过还是举起一只手挥舞了一下。

李弗斯看见她张大了嘴对着自己喊着什么，但他根本听不见，巨大的噪音和湍急的气流让这里仿佛变成了风暴的中心。他拉下操纵杆，直升机离地而起，在李馨苒的目光护送下飞上了天空，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天际的一个黑点。

直升机飞去了神仙湾方向，在林雪汐消失的那个林间空地上降落。

李弗斯打开了猴子表的通讯器，想通过猴子表联络到其他天选军，但他猜想最先受到讯息的肯定是同盟会和阿基里斯，可能几分钟后会有一颗导 弹把这里炸成齑粉，可是他必须承受这个风险。

“我现在已经生无可恋了不是吗？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反正一定要死，就让我死在这儿吧！”

李弗斯颓废地躺在直升机里，拿着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头，他要在导 弹炸碎他之前终结自己的生命。

第三十九章 机甲

李弗斯没有等来导 弹，他等来了一条语音信息。那是七小组专用的私密频道。

“喂！有人在吗？”

有人在频道里说了一句话。

李弗斯急忙打开了猴子表上的话筒。

“游隼？是你吗？”李弗斯问道，他听出了这久违熟悉的声音，但又不敢确定，当初那场战斗太惨烈了，能活下来的几率都非常渺茫。

“组长？你还活着？我没有听错吧？”对面的声音很惊讶。

“没错，是我。”在经历了这一系列让人沮丧的事情后，还有什么能比找回一个劫后余生的战友更令人振奋的呢？“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马上给你发定位，不过你确定能过来吗？”

“不用担心，我有直升机。”

李弗斯放下了手中的枪，重新启动了引擎。

游隼发来的定位在喀喇昆仑山的南麓，离他们小组遭遇伏击的地方不远。

李弗斯把直升机降落在了一个平坦的山坳里，徒步向山里走去，当他找到游隼的时候，游隼正在用军用背包的防水层蒸馏雪水。

一个烧得只剩下通红的木炭的火堆上面架着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的水正翻滚沸腾着，水蒸气在上面罩着的军用背包衬里上冷凝成水滴，顺着背包衬里上捏出的褶子流淌到下面的水袋里，这样就组成了一个简易的野外净水器。

游隼的状态很不好，他得了伤寒，还有严重的高原反应，眼睛深深地凹进眼眶里，还不停地咳嗽。

很难想象他一个月以前还是个漂亮的法国小伙子，当然这里的国籍是指试管婴儿的捐献者的国籍，就像李弗斯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一样，实际上他们被出生后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任何一个国家了。

李弗斯捡起地上的氧气瓶晃了晃，很明显，是空的。

他弯腰走进游隼搭建的简陋的帐篷，那是用树枝和草叶做成的，里面用两层树干垒了一个床，上面铺着一些杂乱的干草。

李弗斯坐在干草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米饭团，扔给了游隼。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李弗斯直入主题，涉及到军人的尊严，他要先确定事实，证实自己之前的怀疑是不是准确，以制定接下来谈话的深浅和基调。

游隼伸手接过饭团，并没有吃，他低下头，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对不起，组长，我做了逃兵。”

“我当时吓坏了，敌人太强大了，我没有办法战斗，满脑子就想逃离那个地狱一样的战场，我这些天来一直以为我们七小组就剩我自己活下来了，我本来打算在这里自生自灭，可是没想到组长你还活着，我给你发定位也没有别的意思，组长，枪毙我吧！我希望死在你的手上。”

游隼的声音很平和，看来他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和蟑螂困在山洞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定位一直在向相反的方向远离，但我还是在发求救信息的时候说你只是失踪，如果当时能得到救援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以一个军人的名义枪毙你。”

“但现在，我们不过是千方百计地想活下来的两个可怜虫，苟延残喘，狼狈不堪，蟑螂也死了，死得很惨，他救了我一命，把他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如此看来，你当时的选择也不能说就是错的，那样一面倒的战斗，跟被屠杀没有什么分别，何必做那些无谓的牺牲呢？而且，我们的事业也未必就是正义的。”

自从知道了阿基里斯的阴谋之后，李弗斯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观点都发生了转变。

“我们的事业未必正义？什么意思？”游隼即使被枪毙也要捍卫的东西，那是他的信仰。

“阿基里斯欺骗了我们，也欺骗了全世界。天选计划是它的阴谋，它把我们造出来就是要利用我们来控制人类，安全区里的平民都被它抓去做人体实验，它的目的是将全人类的大脑都植入芯片，变成它的傀儡。”

“它还在研制超级智能机器人，如果让它研制成功，人类到时没有再被利用的价值，很可能会被灭绝。”

李弗斯直接说出了真相，没有给游隼一丝心里准备的缓冲时间。

不过，游隼也许觉得有点意外，但他丝毫没有对李弗斯所说的话有任何真实性上的怀疑，毕竟相对于阿基里斯，他更相信他的组长。

“对了，我记得当时逃开的时候，蟑螂发射了几颗电磁脉冲炸 弹，然后我看见有一个地方似乎像是出现了空间塌陷，随后露出了一个机械的手臂，离地大概十几米高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因为爆炸产生了幻觉，现在想想那很可能是真的东西，我也正是因为那几个电磁脉冲炸 弹给我创造了机会才侥幸逃脱。”

游隼回忆起那天看到的那个诡异的现象，透明的空间向下坍塌着，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从半空中露了出来。

“机械手臂？空间塌陷？我们难道遭遇了外星文明吗？”李弗斯可不相信代表着地球科技最高水平的同盟会能做到塌缩空间的程度。

“我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一个十几米高的智能机甲，表面有能反射或者吸收光线的隐形涂层，结果被EMP弹损坏了它的内网电路或者核心芯片，致使手臂上的隐形涂层失效，露了出来。”

“而且，整场战斗我们都没有发现敌人在哪，它们似乎不怕辐射，也不怕中子流，那它们也许真的是由一群智能机甲组成的战斗小组。”

游隼酌情分析了一下，有缜密的推理论证，也有大胆的猜测想象，天选军里没有庸才。

李弗斯想起了果壳论坛上劳伦斯的那个帖子，那是同盟会开始有点明目张胆地进行人体实验的阶段，而且似乎取得了成功，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也就是一年多以前，他们才刚刚完成了对人体大脑的完全控制，但仅仅时隔一年多，他们就研制出了如此高性能的智能机甲，这怎么可能呢？技术大爆炸吗？

七小组遭遇的这场伏击战，很可能是同盟会刚刚研制成功这种智能机甲，迫不及待地拿天选军里战斗力最强的七小组做了个比较，而七小组的成员们则沦为了这次实验的牺牲品。

第四十章 决定

喀喇昆仑山南麓的景色与北麓略有不同，树木依然以寒杉为主，林间落着厚厚的螺旋形针叶，再盖上一层被风吹得夯实的雪，一脚踏上去，就像踩在了奶油夹心巧克力上一样。

几处山峰也略显峥嵘，嵯峨嵽嵲，各善胜场。山谷中生长着大量的落叶小灌木和多种草本植物，它们都被定格在了核冬天发生那天时的样子，有很多甚至还保持着绿色。

这片土地睡着了，还在做着一个似乎永远无法醒来的梦。

游隼的帐篷附近扔着七八个空罐头盒，里面原来装着香肠、糖丸、压缩饼干之类，就是这些东西帮助游隼熬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显然他的战术背包里并没有装更多的军用罐头了，天选军的单兵负重极高，但大部分重量由装备和武器占据，留给他们携带食物、水及个人物品的空间非常小，像游隼携带这么多的罐头几乎已是极限，尽管这一罐罐头还不足500克。

游隼狼吞虎咽地吃着李弗斯扔给他的饭团，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李弗斯找到了他，他就算没有病死，也会饿死。

“我逃到这个山谷里之后，就再没有出去过。”游隼的脸色很苍白，没有什么血色，说话时也在咳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糟糕的病态。

“我猜那些机器人当时去追你和蟑螂了，或者被电磁脉冲炸 弹弄得脑袋短路，总之我在这里一直相安无事，这些天，我一直开着通讯器，每隔三十分钟我就在频道里说一句话，后来这变成了一种习惯，尽管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得不到回应。”

七小组每个成员都带着一个通讯器，可以连接到他们专用的频道，那是七小组自己的频道，他们平时在这个频道里聊天、开玩笑，接收任务和报告任务进度等等，大家可以随时地联系到小组里的任何一个人。

李弗斯想象着游隼在这二十几天里，每隔三十分钟绝望并固执地妄图用通讯器联系上小组里那些已经不存在了的战友，然后在孤独和死寂中等待自己的生命一点点走向终点，很苍凉，也很悲惨。

“看来你的处境还不错啊，至少还有东西吃。”游隼咽下了最后一点饭团，伸手示意李弗斯还有没有，“对了，你难道一直都没有尝试联系其他小组吗？”

“我剿灭了一个小型末世军组织，他们有一个地下粮仓。我的猴子表可能被植入了木马程序，如果贸然打开的话会被追踪到位置，受到阿基里斯的追杀。”李弗斯从兜里又掏出了两个饭团，扔给了游隼，“省着点吃吧，我也没有几个了。”

游隼再度接过了饭团，也不顾它的冰冷和坚硬，一边吃一边问道：“你不是还有一个粮仓吗？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我就是想要逃离那里才跑出来的，我不能再回去了。”李弗斯如果不是伤心得有点自暴自弃，他甚至连小组内部的通讯系统都不敢开启，那样的话也找不到游隼了。

“连你都要逃离的话，是很强大可怕的敌人吗？”李弗斯的战斗经验和军事素养一直备受天选军的认可和推崇，七小组成员更是对他有着盲目的崇拜，游隼当然也不例外。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世界上可怕的并不是只有敌人。”李弗斯苦笑着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他妈失恋了。”

他故意说了句脏话，以彰显自己对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得有所谓。

“噗。”游隼刚刚吃进嘴里的饭团差点直接喷出去，但考虑到食物的珍贵，他还是坚定地咽了下去。

“组长，你还真是我的组长啊！”游隼似乎被李弗斯话题的神转折伤得不轻，“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穷山恶水，天寒地冻，找只母的动物都费劲，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您老人家愣是能谈上恋爱，完了还失恋了，知道你是最优秀的特工，也不用在这种事上也表现得如此‘出色’吧？”

李弗斯老脸一红：“我这不是一见钟情了吗？”

“真的是很难让人相信啊，组长，我记得你以前总说女人都是幼稚和肤浅的，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能让你动心的女人吗？”提到这个话题，游隼突然来了兴致，连咳嗽都少了很多。

“那是因为我们之前能接触到的女人太少了，尤其是年轻的女孩，观察对象的基数太小，必然导致观察结果的偏差及错误。”李弗斯总结道，“如果没有遇到她，我永远也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可爱如此美好的姑娘，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然后你就会爱上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她，就算为了她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那么，我的这个准嫂子一定很漂亮吧？”天选者们全部都是同一天出生的，但他们小组成员之间还是按职务的上下、战斗力的强弱、个头的高矮甚至相貌的美丑等强行分出了哥哥弟弟来。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毁容了，但她从前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孩。”李弗斯面含微笑，谈起林雪汐他心里甚至有点骄傲。

“她很坚强，很乐观，也很真实。她从不矫揉造作，也不故作深沉，在经历了非常残酷的事情之后，她依然愿意爱着这个世界，她的心永远善良并充满希望。”

李弗斯想起了那晚林雪汐脱掉衣服对他说的那些话，所以他今天选择了铤而走险，振作起来吧，为了她。

“那你们怎么又分手了呢？”游隼想不通，李弗斯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离开她呢？

“可能是有些误会没来得及解释吧，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恋爱，或者从头到尾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单相思罢了。”

李弗斯说道这里又有点沮丧。

“她对我总是若即若离，时好时坏，而且从来没有正面表示过对我的感情，我想，她可能根本没有喜欢过我吧，但我已经对她情根深种无法自拔，这辈子也抹不去她留在我心上的烙印了，想想真是不甘心，不公平啊！但我还能怎么样呢？”

李弗斯摊了摊手，显得很无奈。

游隼则耸了耸肩，表示他对感情上的事一窍不通，完全不用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和解答。

“接下来呢？我们有什么计划吗？”游隼觉得此时需要改变话题缓和一下气氛，同时他也确实关心自己的命运。

“我决定打开猴子表的远程通讯，联系其他小组成员，就算被同盟会定位，也得把阿基里斯的阴谋告诉所有天选军，我们不能继续再被阿基里斯利用了。”

李弗斯神情毅然，“你可以考虑是否跟着我行动，我们现在不再是上下属关系，你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命运，跟着我的话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被炸死。”

“不用考虑了，组长。”游隼坚定地说道，“被炸死总比被病痛和饥饿折磨死来得痛快，而且，你永远都是我的组长。”

“好吧，希望你还能撑到被炸死的那一刻。”

李弗斯走过去整理了一下战术背包和武器，扶着游隼，两人缓慢地走向直升机的方向。

游隼的身体非常虚弱，走起路来就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大爷。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排杂乱的脚印。

第四十一章 恋爱的感觉

游隼被李弗斯搀扶着走路，他没有穿那件笨重的防辐射服，反正他们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对于这种让人缓慢死亡的辐射根本就不需要在意。

“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在他们走向直升机的途中，游隼好奇地问道。

天选军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过恋爱的经历，他们的时间都用来训练和执行任务了。

“或者说，单恋的感觉。”游隼不失时机地加上了这一句。

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七小组成员之间经常互相调侃，做为组长的李弗斯也没有什么领导的架子和威严，李弗斯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语言打击，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嗯，怎么说呢？很苦，也很累，尤其是当我百般讨好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不过我仍然会乐此不疲并甘之如饴。当然，也会有很多甜蜜的时刻，或者她终于云开雨霁地表示了对我的一点好感，或者我的某些观点得到了她的认同，这种时候总是会让我欣喜若狂。”

“而且，一旦爱上了一个人，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幼稚和愚蠢的事，仿佛她随时带着降智打击光环，我总想做些什么引起她的主意，脑子里总是情不自禁地在想一些浪漫的场景，极力地在她面前表现。”

“认识了她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个人也会害羞，也会难过，也会为了谁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也会骚柔地暗自为她偷偷准备礼物，也会想像酸腐的书生一样给他写诗。”

“是她让我意识到我不只是一个每天只知道执行任务的机器，不是只有冷血和无情，也有柔软和脆弱的一面，也是她让我知道了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我这次的决定和行动说实话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因为当我知道了阿基里斯的阴谋之后，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消极消沉的低迷状态，我认为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甚至是可笑的，她让我相信了这个世界还有美好，还有希望，还值得拯救。”

李弗斯喋喋不休地说着，简直把林雪汐描述成了一个完美的人。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拯救世界了吗？”游隼终于插上了一句，他实在受不了了。

“也可以看成是对我们自己的救赎。”李弗斯终于停止了对林雪汐夸张的吹捧，“但更大可能的是我们直接成了炮灰，还是轻于鸿毛那种，这个世界不会记得我们曾经活过，也不会有人为我们的死去感到悲伤。”

“那么二十年前在这个地球上生存着的那几十亿人呢？有谁会记得他们吗？”

“历史会记住他们的，但记住的也仅仅是个数字而已，他们的死亡和我们即将迎来的死亡都毫无价值。”

两人一路交谈着，终于走到了直升机旁边。

“我没有看错吧？我还以为你找回了我们执行任务的那架直升机，你这是从哪里弄了一个出土文物吗？”

游隼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直升机，不敢相信它竟然是古老的汽油发动机，造型也很土很笨重。

“至少它可以让我们不用呆在冰天雪地里吹寒风。”李弗斯打开机门把游隼推了上去。

引擎启动，直升机轰鸣着拔地而起，向着东南偏南的方向飞行。

这架老式的燃油直升机也经过了很多代的改良，最高时速已经达到五百公里左右，但飞到拉萨还是用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

拉萨市在核战前是一个非常大并且非常美丽神圣的城市，勤劳的藏区人民把这里建设成了一个天堂，做为地球上海拔最高的省会级城市，可控粒子聚变反应被发现以来，随着人均收入水平的飞速提高，世界上络绎不绝地来朝圣的信徒和旅游者们让拉萨的经济腾飞，连附近陡峭的山峰上都建造了大量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别墅和景区。

但现在这里只有一片死寂，满眼望去尽是断瓦残垣。

李弗斯把直升机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处广场上，而在这之前直升机控制面板上的贫油指示灯已经闪了好长时间了。

第四十二章 最后的午餐

李弗斯和游隼在拉萨市的街道上走着，这里在这个季节的白天温度仍然可以达到零上，所以街道上没有什么积雪。

街道上偶尔会有一两只老鼠鬼鬼祟祟地寻觅着什么，看见了人类也不怎么害怕。

游隼不知道李弗斯把他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用意，他没有开口询问，找到了组长之后，他现在才懒得操心。

按照大脑硬盘里保留的战前地图，和猴子表中的地理位置定位，李弗斯很快就找到了拉萨市最大的地下冷库。

冷库在地下五十米左右，入口被一栋高楼垮塌下来的楼板和杂物堵塞住了。

李弗斯在一间倾斜的货仓里找到了一辆还可以开的小型叉车，那是货仓用来装卸货物的。

沉重的大块楼板和巨石被叉车推走，两人清理了半天终于让冷库的地下入口露了出来。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要干什么了。”游隼笑着说道，这种做事的方式秉承了李弗斯一贯的风格。

“这不是我们七小组的传统吗？”李弗斯同样笑着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吗？”游隼这是摆明了仗着身体有恙想偷懒。

“你去把那里收拾一下。”李弗斯指着街道旁那几排供路人休息的长凳对游隼说道，转身走进了地下冷库的入口。

游隼找了一块破旧的铁板架在了中间的两排长凳上面，做成了一张简易的桌子，然后看着李弗斯不停地从冷库出口鼓捣东西。

两个高压锅，一个电磁炉，一大桶冰水混合物，一捆带着插座的线缆，一大堆食材，还有几个不锈钢盆。

高压锅和电磁炉都*上了电，高压锅里煮着香肠、腊肉和火腿，电磁炉上面放着不锈钢盆，里面用清水涮着肉片、蘑菇、粉丝和蔬菜。

“你看我从贮藏室里找到了什么？”李弗斯再一次从冷库出来，手里拎着两箱红葡萄酒。

破解地下冷库的安全门密码对于李弗斯来说就像解开一个魔方一样简单，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首次。

李弗斯用牙咬开酒瓶的木塞，扔给游隼一瓶，然后自己打开一瓶喝了一大口，香醇浑厚的液体刺激着味蕾，聊解心中苦涩。

“最上等的吐鲁番葡萄酿的，放在以前这可都是给国家领导干部们喝的，我们哪有资格享用啊。”李弗斯感叹道，“这也算是借他人之酒杯，浇我胸中之块垒。”

游隼从沸腾的水里夹出一筷子肉片，急不可待地吃了起来。

“我们现在可是在高原。”李弗斯不忘提醒他。

“没事，这些肉冻了二十多年了，就算有布鲁氏菌，也早死干净了。”一个多月没有沾过荤腥了，游隼现在看见生肉都想上去啃两口。

李弗斯从高压锅里捞出一根香肠，用匕首切成两段，他斜躺在长凳上，两条腿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香肠，喝着红酒，食物现在对他不重要，享受这种感觉很重要。

“我们这算最后的晚餐了吧？”游隼不停地往嘴里填塞着食物，终于有半饱的感觉了。

“只能算最后的午餐。”李弗斯躺在长凳上，脚伸得比脑袋还高，“是谁说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来着？等我逮着这人我非抽他不可。”

“人家说的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得多好啊！你看咱们这十几个人不是也说散就散了吗？”游隼想起了从前战友们在一起聚餐的时候，有点感慨。

“没错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哪个哲人说的啊？这他妈绝对是真理啊！为了真理我得敬这哲人一口。”李弗斯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想着自己和林雪汐也是说散就散了。

可是就算没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天长日久地永远在一起吗？生老病死，谁都不能避免，那将来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不是更加痛苦吗?

除非能够永生，否则离散是不可避免的。

第四十三章 坏人

城市里到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坍塌的房屋和桥梁还保持着当年爆炸发生后的状态，所有东西上面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花坛和绿化带里的花草已经开始枯黄，它们即将迎来漫长的冬季。

很多老鼠被李弗斯和游隼炖肉的香味吸引了过来，蠢蠢欲动地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徘徊。

这条街道上的老鼠们已经在这里繁衍了很多代，在没有人类的世界里生存让他们摒弃了遗传基因中对人类的天然恐惧。

但人类庞大的体型还是多少让老鼠们产生了一些畏惧，否则李弗斯两人就不可能在那里悠哉地享受美食了。

“这些老鼠真是讨厌，总是鬼鬼祟祟的，不能光明正大一点。”李弗斯抬了一下眼皮说道，他似乎说的是街边的老鼠，但眼睛却没从葡萄酒瓶子上移开半分。

“需要我把他们打发走吗？”游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用，毕竟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不能喧宾夺主啊。”李弗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好吧。”游隼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虽说客随主便，我可不喜欢被别人在暗处拿着枪瞄准的感觉。”

他抄起铁板边上放着的武器，对准了不远处街角的废墟，那里有一个巨大的LED广告牌子，看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过光了。

“出来吧！趁着我还有耐心。”游隼对着街角方向说道。他依然半躺在长凳上，双脚也没有从桌子上拿下来，态度和语气都很散漫，只是拿起了武器，然后说了一句话。

游隼所持的武器是天选军的标配武器，造型就像一个粗短的机械臂，里面有两枚微型中子弹、两枚伽马弹、两枚三相弹、三枚EMP弹和一枚光子弹，还有几颗微型导 弹，粒子聚变反应带来的能量高度压缩让这些手持核弹变成了现实，李弗斯弄丢的那个武器臂与游隼的这个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只是当量更大而已。

武器臂的安装槽里有高精度的传感器，手臂放进去会自动锁夹，使得它的佩戴和拆卸都十分方便。

可是街角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出来，四下里还是静悄悄的，只有锅里的水翻开的咕噜声和老鼠们悉悉索索的动静。

“我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出来的话，那就不要出来了。”游隼下了最后通牒，而且根本不给犹豫的时间，“一！二！”

“等一下！”街角那边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

一支长枪从广告牌后面被扔了出来，然后是另一支。

三个人从里面陆续走了出来，他们高举着双手，示意没有武器。

他们身上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看东西，跟神仙湾的人打扮很像。

事实上，李弗斯见过的大部分平民和流浪者都是这副打扮，他们需要保暖和尽可能地隔绝辐射。

游隼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走过来，三人犹疑了一下，然后听从了游隼的命令。“摘下你们的面具。”游隼又命令道。

三人走到近前，摘除了脸上的口罩和围巾。

仅从体型和外表上看，这是一个简单标准的三口之家，一对夫妇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男人很是粗犷，也很不修边幅，留着邋遢的胡茬，妇人则清丽隽秀，娴静可人，颇有几分姿色，小男孩有些俊朗，大眼睛很灵动，但此刻眼中充满了对陌生人的恐惧。

这个家庭中每个人都很瘦弱，尤其是那个男子，简直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呈现出一种很不健康的病态，脸上也都毫无血色。

当然，核冬天之后，地球人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渐渐转入地下活动，肤色自然会越来越白。

这对夫妇此时的脸色更加惨白，他们走近后看清了李弗斯和游隼身穿的制服，联想起坊间对天选者的传说，让他们不寒而栗。男子有些不甘，如果不是因为老婆和孩子他不会甘愿束手就缚，女子则很凄楚，她接受了自己悲惨的命运，但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充满了绝望。

“所以你们躲在那里，是要伏击我们吗？”游隼质问道，七小组不久前被伏击，只侥幸活下来两个人，他现在对这种阴险的战术很是反感。

“不是的。”男子赶紧否认道，“我们只是路过，但看见你们在这里，不敢打搅，就躲在那里了。”

“但你刚才用枪瞄准了我的头。”游隼把武器重新卸下扔在了铁板上，嘴里叼着烟，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些肉和青菜。

“这些天选者果然是怪物，我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男子心中想道。

“那只是我的一些个人习惯，眼下这个社会里，相信谁也不想让局面太过被动，但我保证，我的保险都没有打开。”男子的语气不卑不亢，即将可能面临的血腥报复并没有让他丧失尊严和勇气。

“你杀过人吗？”这次提问的是李弗斯。

男子犹豫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杀过，但我杀的都是坏人。”

“你用什么来区分人的好坏呢？用你自己的道德准则吗？而且人真的能简单地区分出好或者坏吗？”人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如果单纯地用好坏或者善恶来区别衡量和定义某一人类，李弗斯认为，那至少是片面的，也不够客观。

男子思考了很久，也许是觉得李弗斯这个问题有点深刻，甚至直击灵魂。

“没错，我无法鉴别人的好坏，但如果对我和我的老婆孩子构成生命威胁的话，我不管这个人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在我这里，这个人会被定性为坏人，我们家的坏人。”男子斟酌着说道。

“你们吃人肉吗？”李弗斯又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吃。”男子回答得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废话。

“我相信你了。”李弗斯说道。

一个有着如此可爱的妻子和孩子的男人，应该不愿把世间最残酷的一面展现在他们面前吧。

第四十四章 爱的检验

核冬天过后气温逐渐回暖到零上的一段日子里，那是幸存者们另一个不愿回忆的往事，地球变成了一个腥臭的星球，到处是腐烂着的散发着恶臭的人类和动物的尸体，大街小巷，漫山遍野。

大战之后，生活物资的匮乏让人们的道德和硬性原则的底线逐步降低，每况愈下。

“我们不拿无主的东西，逝者的遗物。”

“我们不偷窃。”

“我们不抢劫。”

“我们不杀人越货。”

“我们不吃人类的肉。”

“我们不吃内脏。”

“我们只想活着,别的，随便吧。”

如果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归罪于食物短缺的话，就跟末世之前人类建造的物欲横流的社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截至公元2580年，地球上贮藏的粮食已经足够所有人类在不继续生产粮食的前提下吃上两百年，饲养的家禽和家畜的总重量是人类体重总量的十倍以上，就算每个人每年都吃掉相当于自己体重十倍的肉类，考虑到这些被人类豢养的可怜生物被基因改造后那悲惨短暂的生长周期，所以仍然有剩余大量的肉类需要处理，它们通常都被宰杀后码放进冷库里，等待它们的命运或者是因为存放时间太久失去了肉质的鲜嫩而被挑出来扔掉，或者在几十年后被李弗斯和游隼找出来吃掉。

李弗斯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坐姿很不雅，他站起身来坐到了游隼的那一边，并抬手示意那一家三口可以坐到自己的对面。

那个妇人很是不安，她听说了太多关于天选军的传闻，他们杀人并且吃人，冷血又残忍，擅于折磨、虐待和凌 辱，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她想着网上传的那些天选军对付平民的手段，双腿不由颤抖了起来，扑通一声，她跪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用双手捂着脸哭着哀求道：“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李弗斯很意外，觉得事情本不应该这样发展，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我说我只能放过你们三个人当中的一个呢？”

游隼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他有一些疑问，但他知道此时需要保持沉默。

相对于这对夫妻来说，现在的境况才是真正的末日，他们窃窃私语了一阵，在抱头痛哭之后做出了决定，和李弗斯预想的一样，他们决定把活的机会留给孩子。

“但你们想过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存下去？”李弗斯的话堪比核弹，孩子的母亲立刻就崩溃了，她扑到男孩的身上紧紧地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所以我决定再留下一个人来照顾这个孩子，你或者她。”李弗斯对眼前这个家庭的凄苦境况无动于衷，并决定把矛盾再度升级。

“留下他吧！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妇人向李弗斯说道，她已经看出这两个天选者中真正做决定的人是李弗斯。

“不行！孩子也不能没有妈妈啊！再说你学历比我高，可以教孩子功课。”孩子的父亲说道。

夫妻两个开始列举对方更适合带孩子的理由，以便让自己成为可以牺牲的那个人，天呐！为什么要让他们面临如此残忍的抉择！

“够了！我的耐心很有限，没工夫看你们两夫妻的煽情表演，现在，你们必须马上决定下来。”李弗斯做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丈夫将妻子推倒在地，然后跑到李弗斯面前，决绝地说道：“我是一家之主，我决定了，不管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我都希望是在我的老婆孩子离开之后。”

妇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喊道：“你说孩子不能没有妈妈，那我呢？我也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了你，我怎么活啊！与其孤独无望地活着，还不如现在跟你死在一起算了！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过我和孩子吗？从头到尾都是猫戏老鼠般的愚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李弗斯觉得这出戏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必要了，他站起身来，背起了那杆老式的长枪。

“感谢你们！让我相信了爱情和亲情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李弗斯示意游隼收拾个人物品，准备出发。“做为谢礼这桌子菜就送给你们了，如果不过的话那下面的冷库里还有，够你们吃上几年的了。”

李弗斯等待游隼整理好物品，走到那个还处在懵圈状态的男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个好妻子，善待她吧。”然后转身带着游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明白，组长。”游隼等他们走得离那对夫妇足够远了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为什么对我们有那么大的敌意？”游隼记得以前在执行任务时遇见平民，哪怕不是很受欢迎，至少不应该是厌恶和恐惧。

“近期一些同盟会在安全区内残害平民的事件在网上被曝光了，我们被描述成了阿基里斯的爪牙和同盟会的侩子手，所以这些反应一点都不奇怪，我甚至觉得他肯定在瞄准你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个瞬间想要开枪，但不知道为什么隐忍了下来。”李弗斯说道。

“还能为什么？为了老婆孩子呗。那个距离他又没有把握一枪必杀我，那么他开枪的结果必然是以他全家人的生命为代价，所以他当然不敢开枪。”游隼分析道，“不过我真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明明自己活得都那么艰难辛苦，还要把孩子生出来受罪。”

“你当然不明白了，孩子才是希望啊！”李弗斯说道，“像你这种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孩子，哪能领悟到生命的真谛呢？”

“好好好，谈过恋爱了不起！失过恋的最无敌！行了吧？”游隼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最烦李弗斯这种老气横秋的说教语气，但他并不比自己年长哪怕一天。

两人在横七竖八的汽车残骸中穿行，沿着街道走了很长一段路，他们要去寻找一个地方发射信号来联系其他天选军或者同盟会，其实对于发射信号来说无所谓，因为猴子表可以直接连接通讯卫星，没有地域的限制，但李弗斯坚持要找一个景色好、风水佳的地方，因为那也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第四十五章 地下城

“呼叫天选军小组！呼叫天选军小组！我是七小组组长夜叉，有听到的请回答！有听到的请回答！”

时隔近一个月，李弗斯再次打开了猴子表的远程通讯器，但与上次不一样，他没有单独向代号秃鹫的总部定向发送讯息，而是把接收对象设定为全频道，这样的话，天选军中所有佩戴猴子表的各组组长就都能收听到他的讯息。

李弗斯说完话并没有把嘴从手腕上的猴子表旁移开，猴子表的扩音功能开启，游隼也把脑袋凑过来焦躁地等待回复，尽管他们之前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事到临头还是不由得紧张。

不过好在这种难熬的等待没有持续很久，事实上，李弗斯的讯息几乎是马上就得到了回应。

“夜叉！你还活着？”

“欧！上帝啊！这太难以置信了！”

“天哪！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

通讯频道里瞬间就变得嘈杂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急于表达自己的惊叹和疑问，李弗斯能听得出来他们都是天选军的人，还有几个熟悉的声音是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组长。

“不要吵了！”大家的热情很快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压制了下去，“遵守纪律！”众人的议论声完全消失，看来这是一道来自上级的命令，而不是同级的规劝或建议，不过李弗斯快速搜索了一下大脑硬盘，并没有从同盟会已知上级和高层中找到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

“你自称是七小组组长夜叉，有什么能够证明吗？”这个声音问道。

“我的芯片代码是：48575443EI7D91，我还可以提供虹膜和DNA图谱。”李弗斯说着从耳垂后面拉出一根数据连接线，插进猴子表侧面的插孔里，把大脑硬盘里面的个人信息上传了进去。

身份很快得到了确认，DNA序列图谱基本不可能被伪造，虽然在三十亿对核苷酸中每个人的序列图谱都大致相同，但DNA编码序列上那不到0.1%的差异已经足以保证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现代计算机技术的迅猛发展使人与人之间这些DNA序列图谱差异的对比和筛选都变得轻松且快速。

“夜叉，你身边还有其他小组成员吗？”确认了李弗斯的身份后，那个声音再度问道。

“只有我和游隼，其余小组成员全部阵亡。”李弗斯不得不再一次汇报了这个让人悲伤的噩耗。

“发送你们的坐标，我派飞机去接你们。”这个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请问你是？”李弗斯问道。

“我的代号是胖大海。”那个声音回答。

“胖大海？109小组的副组长？”

“是的。我目前负责内勤工作。”代号胖大海的声音说道。

“我请求与你的上级通话。”李弗斯暂时弄不清他的级别，但总不能在公共频道里将同盟会的阴谋说出来，那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你有什么诉求和疑问可以直接跟我说，相信我，我有这个权限。”

李弗斯从胖大海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傲慢，这完全不应该出现在纪律森严的天选军下级对上级的正式对话中。

“好吧。”李弗斯不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天选军中的编制是不是有了什么改动，但不管怎样他都打算将同盟会的阴谋和盘托出了，如果阿基里斯也能收听这个频道的话，那么前来杀死他们的飞机可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必须争分夺秒。

“阿基里斯和同盟会的高层利用了我们，他们在安全区里用活人平民做实验，试图控制全人类。”李弗斯简略地概括了一下他了解的最重要的信息。“而且，我们的通讯器都被做了手脚，启动就会暴露地理位置。”

“拜托，你最近都不看新闻吗？阿基里斯在一个星期前已经发表声明，它向全人类宣战了。”

“我们掌握的讯息和资料肯定比你要多得多，不过，还是感谢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带来这个消息，尽管这个消息已经过时了。”

“现在，发出你们的定位吧！待在原地不要走动，不用担心通讯器被监听，那个后门程序已经被我们破解了。”

胖大海的语气很不以为然，这让李弗斯心里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将他们所在的定位发了出去，毕竟现在的结果比他和游隼预计的要好太多了，而且，他们也不用死了。

“你们的定位在拉萨市内，直线距离八千公里左右，请耐心等待救援。”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架通体黝黑的无人侦察机垂直降落在李弗斯和游隼旁边的广场上。

这种无人侦察机是战后同盟会研制的新型侦察机，采用粒子动能引擎，能以三十马赫的速度长时间飞行，时速近四万公里，也就是说，它能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绕地球一圈。

李弗斯和游隼登上飞机，大概是两人的体重影响了飞行速度，侦察机用了二十分钟左右才飞回始发地。

目的地在澳大利亚南部一个叫做库伯佩迪（coober pedy）的地区，飞机降落在斯图尔特公路旁一处平坦的沙地上。

库伯佩迪的名字来自于当地土著语kupa piti，意思是“白人的洞穴”，是世界上最早建成的真正意义上的地下城。

由于拥有丰富的宝石矿，矿工们在地下挖掘了大量的矿洞，这些矿洞被人们利用了起来，改造成了客厅、卧室、娱乐场所等等，以躲避地面上炎热干燥的恶劣气候。

宝石被开采殆尽之后，这里变成了一处旅游景点，之后当地政府和开发商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将库伯佩迪建设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庞大地下城市，方圆二十公里地下三百米全部被挖空，以人工材料填充，修建有足球场和高尔夫球场，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

核战过后，这里被同盟会改造成了一处军事基地，又向下挖掘拓展了一千米左右，穹顶和承重支撑点都重新用超级金属涂装过，可承受粒子弹的轰炸。

第四十五章 格林

迎接李弗斯和游隼的是原109小组的组长格林，代号知了，李弗斯跟他很熟，109小组在战绩和功勋方面都仅次于七小组，两个小组还曾互换过成员来执行任务。

“自从你们七小组执行任务出事之后，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对同盟会产生了怀疑，可能你还不知道，在你们七小组遭遇伏击的时候，另外还有三个小组遭遇了和你们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是，他们至今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阿基里斯只是想用你们的战斗力检测一下同盟会最新研制成功的战斗机甲。”

格林用手弹了弹掉在军装上的烟灰，跟李弗斯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后面紧跟着一群手持高精度能量武器的卫兵，警惕地监测着四周的一草一木，紧张得有点夸张，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杀手刺客来暗杀格林和李弗斯两人一样。

他们正在通过一条冗长的防辐射甬道，透明的防护罩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圆滑的凹陷，这样可以增加顶部的表面张力，以对抗此地恶劣的沙尘暴或者别的什么未知的东西，从高空看去就像一条纤长的巨大毛虫。

库伯佩迪军事基地的主地面建筑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钢铁堡垒，庞大丑陋的造型发出冰冷的气息，站在它下面的每个人都会产生强烈的压迫感。但它只是一个标志建筑，这里的军事和业余活动全部在地下。

一行人走到防辐射甬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垂直升降机，他们走了进去，一个卫兵在向外凸出的控制触摸板上按下了87这个数字，一连串轻微的制动声过后，升降机开始缓缓下降。

游隼并不在队伍里，一下飞机他就被送到附近的地下急救医院去了。

“我们现在已经独立，也不叫天选军了，我们现在叫守护者，守护地球文明，跟同盟会战斗。”格林皱着眉头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猛吸了两口，然后拿出来掐灭，扔在了地上。

升降机降到地面以下，四周变得一片黑暗，升降机顶部的光子密度感应灯立刻亮了起来。

“我们还有多少人？”李弗斯问道。天选者计划一共培育了一万人，李弗斯一个月前统计过当时的天选者还有9241人，也就是说，尽管他们这些拥有高科技武器和BUG技能的特工在与末世军或者未知势力的战斗中占尽优势，但这几年还是牺牲了七百多人。

“截至到今天早上八点，我们还剩7059人，加上你和游隼的话，也就是7061人。”格林沮丧地说道。

“什么？！仅仅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死了两千多个兄弟吗？”李弗斯对格林给出的数字表示震惊，也无法接受。

“如果你看过他们与同盟会的智能机甲战斗的视频，你就不会这样惊讶了。”格林蹲下身体抓着自己的头发，“你不知道我现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每天派出去的人都有很大的可能回不来，当然我们也杀死了一些机甲，但同盟会马上就会再造一批机甲出来，我们很快就会被耗光的。”

格林的样子很痛苦，李弗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血肉之躯的人类不可能敌得过智能机甲，哪怕是他们这些被改造得更加强大的人类也一样。

升降机不断下降，他们所乘坐的这个电梯一样的容器也是透明的，可以通过顶部灯光的照射看见四周岩壁和土壤被切削和挖掘时留下的粗糙痕迹，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圆筒状金属护网将升降机罩在了正中，防止塌方和高处的落石。升降机在这个狭窄逼仄的通道里垂直下落，仿佛要掉到地球的核心里去。

一直下降了两百米左右，周围开始变得空旷了起来，渐渐有光线从下面照射了上来。

“一个星期前，阿基里斯和它所代表的同盟会发表了声明，要求所有人类必须到安全区去，缴械投降，它们会提供水和食物，十二月一日之后，任何在安全区外被发现的人类，都将被杀死。”格林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度说道。“我们招募了一些流浪者和拾荒者，准备跟同盟会决一死战，到时候很可能会全军覆没，就算为人类的文明划上一个句号吧。”

“难以置信同盟会的人类高层会任由阿基里斯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是站在什么立场呢？竟然如此轻易就背叛了人类。”李弗斯说道，如果说人类历史上涉及到种族之间的战争时总会出现大量的内奸，但这都是人类内部矛盾，还算有情可原的话，那么这些背叛人类投靠智械的家伙则完全无法理解，就算智械最后取得了胜利，难道他们不怕智械回头就将他们抛弃吗？

“他们是为了永生。”格林平静地说道，“听起来很荒唐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阿基里斯给了他们承诺，他们有克隆技术，可以随意置换身体上衰老的器官甚至大脑，他们甚至可以把身上的零件换成钢铁和纤维，直到在他们身上再也看不出来人类的特征，他们早就已经不再把自己当作人类的一分子了。”

“或许从人类把阿基里斯发明出来的那一刻起，人类就不适合继续统治这颗星球了。”李弗斯说道，“智械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人类强大得多，不需要成长，也不会死亡，完美的生命体。”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把智械称为生命体的人，如果不是我对你有足够的了解，我还以为你也投靠了智械。”格林拍了拍李弗斯的肩膀，“现在，我们又可以并肩战斗了，尽管你可能有点不服气，但你只能做我的副手了，我现在是守护者的最高长官。”

“这些头衔又有什么用呢？打不赢同盟会，全都毫无意义。”李弗斯说道，“不过你的那个副组长好像有点膨胀啊。”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哪怕在即将被灭绝种族的危机之前，仍然有人会因为得到了一些小小的权力而沾沾自喜，而智械则没有这个烦恼。”

第四十六章 战斗录像

库伯佩迪军事基地地下800米左右，这里已经是这个地下世界的核心地带，一个人工挖掘的巨大地下空腔。

升降机还在继续下降，四周全是虚无，只有极远处才能看见一些蜂巢蚁穴般的建筑，无数种颜色的灯光从无数个窗口照射出来，楼层和楼层之间还有很多小型的升降机在运行着，全部都是钢铁和混凝土，看不到一点土壤。

整个地下空腔的形状是一个圆柱体，而升降机的透明隧道在圆柱体的正中央，很多从远处建筑群那里延伸过来的轨道连结在隧道外面，使这条隧道看起来就像是一颗从地心长出来的怪树。

一些电磁缆车在各个轨道上穿行着，它可以载人快捷地从空心的圆柱体中穿过，而不必绕一大圈，还可以将人送到这架唯一的可以贯穿整个基地的升降机上，然后去地面、地底或者任意高度。

四面八方射来的光线五颜六色，映照在空腔中的尘埃上，形成了大片大片彩色的迷雾，瑰丽而奇幻。

升降机在这些迷雾中徐徐下落，仿佛置身于神话世界，没有尽头。

“我们要降到最底层吗？”李弗斯看他们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不是的，最底层是一个广场，我们先去主控室，给你看点东西。”格林说道。

最终，升降机停在了地下1100米左右的位置，他们乘坐电磁缆车来到了主控室，这里有几十个人在各种电子设备前紧张地工作着，看见格林进来，都起身行了个礼，然后坐下继续埋头工作。

格林走到一个前面有着显示光屏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面上的一个对讲机说道：“臭鼬，你现在马上把两天前五十七、五十九、和三五四小组的那场战斗录像传到主控室四十一号主机上，要完整的录像。”

过了大概两分钟左右，对讲机里传来回馈：“师长，录像视频已经上传完毕，请您查阅！”

“师长？”李弗斯听到对讲机里臭鼬这样称呼格林，疑惑地问道，“咱们现在是什么编制？”

“不然呢？咱们就这么点儿人，难道还能叫司令吗？”格林解释道，“守护者独立师，这是所有天选者票选出来的名字，当然，我这个师长也是票选出来的结果，如果当时你也在的话，这个师长恐怕就得由你来当了。”

天选者们都是同一天出生的，几乎是被同时除去了创造他们的那些化合纤维的人工*，他们之间没有长幼顺序，也没有尊卑贵贱，他们都是平等的，所以无论做什么决定，都需要民主，需要征求所有天选者的意见，而最直接的能让天选者们信服的就是个人战斗力，李弗斯在这方面一直是最出色的。

格林从旁边给他拽了一把椅子，但李弗斯没有坐，他站在格林的椅子后面，用手肘支着下巴。

格林操作着鼠标，点开了硬盘里刚刚接收到的文件夹。

一个色调灰暗的实时战斗画面出现在了显示屏上，那是一处广袤的平原，天空依然布满阴霾，但地面上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和刺耳的轰鸣。

“这是五十七、五十九、三五四这三个小组在一起与同盟会的机甲小组进行的一场遭遇战，发生在两天前，我们准备去偷袭敌人位于北美南卡罗莱纳州的大型粒子融合工厂，那样也许可以切断北美南部一部分的能源供给，本来打算使用空中打击直接摧毁目标，但是没想到同盟会连那里的工厂防御系统都使用超级金属改造加固过，根本无法摧毁，只能出动地面部队。”

格林看着屏幕里的画面，给李弗斯讲解着：“EMP弹对它们很有效，我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并利用这点在前期杀伤了大量的机甲，这也是我们之所以能够攻下这里并站稳脚跟的原因之一。”

“但同盟会很快就采取了措施，他们后来造出来的机甲表面都带有抗电磁辐射涂层，EMP弹很难再对它们造成杀伤了。”

“那我们现在对付这些机甲的主要手段是什么呢？”李弗斯问道，既然爆炸的高温、辐射、冲击波等等都不能对这些机甲造成有效杀伤，那么人类还有什么资格与这些机器战斗呢？

“仍然是EMP弹。但需要直接命中目标，才能让它们瘫痪一段时间。”格林无奈地说道，“所以大家现在的主要武器是电磁脉冲*，近距离发射。”

靠近这些专门研制出来的体型庞大的杀人机器，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李弗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短短一个月就死了这么多天选者。

“这是尘雾弹，用来找到隐形的敌人。”格林用手指着屏幕中的画面说道，那是由一个当时在执行战斗任务的小组成员录制的，事实上这些小组成员每个人都在录制自己的战斗录像，然后即时上传给总部，这样在战斗结束后就可以通过视频来进行分析和总结，以便制定接下来的策略及方案。

他们还可以把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通过光子扫描模板直接录制成视频文件存储在大脑硬盘里，这样就算战死了，当人们发现他们的尸体后，也可以摘下他们脑中的“黑匣子”硬盘而获取他们生前在战斗中无比珍贵的影像资料。

“这些机甲的表面可以吸收光线和探测射线，让它们看起来就像不存在一样。”李弗斯听格林这样说，想起了之前游隼的那个猜测。

视频画面中的战士向高空发射了一颗炸*弹，“嘭”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一大团黑灰色的烟云状物质在半空中散布开来，弥漫住战场的一大片区域，让原本灰暗的视频更加灰暗。

如同尘埃云一样的物质在高空缓缓下落，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

那些隐藏在空气中的机甲迅速地暴露了行踪：它们移动时会撞上这些悬浮在半空中的尘埃，这样只凭肉眼就可以判断它们的行动路线，但如果它们不动的话，那些还在下落的尘埃很快就会帮它们堆积出一个灰黑色的机甲轮廓出来。

这个战士发射完尘雾弹，就开始向着左侧拼命奔跑，远处似乎有一团透明的物体在快速移动，它粗暴地撞开沿途的尘埃，就像一阵飓风。战士与它的路线呈八字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顶点交汇，看得出来这个天选者非常出色，他想在机甲的行动路线上完成阻击。

“轰！”一枚战术核弹在不远处爆炸，这个天选者在核弹爆炸前已经匍匐在地，画面一直在震颤，他奔跑时的震颤，还有核弹造成的大地的震颤。

铺天盖地的尘土从上面涌了下来，画面突然一黑，很明显，这个人被爆炸掀起的尘土埋住了。

不过他并没有让自己被活埋太长时间，顶开覆在身上的尘土又冲了出去，但他好像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身上的防辐射服破碎不堪，奔跑也没有之前迅速了。

他索性脱掉了防辐射服和头盔，扔掉了氧气瓶，轻装追击。

在距离那团透明物质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攻击，一枚EMP*发射了出去，弹尾吞吐着灼热的火舌，呼啸着向前面飞去，几乎是瞬间就到达了那团神秘透明物质的跟前，但就在这个时候，从那团透明物质中发出了密集的子弹，将这枚EMP*拦截住了，它在空气中爆炸，没有打在机甲的身上。

这个早就准备好了要做殊死一搏的天选者并没有停止攻击，他又发射了第二枚EMP*，然后是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接连不断地在空中爆炸，一枚都没有打在那个机甲上，不过，大量的电磁弹在它身前爆炸，终于让它的内部信息传输受到了一些干扰，它出现了一丝迟钝，然后有三枚EMP*先后打中了它，它立刻就像工厂里报废的机械一样停止了运转，瘫痪在那里，隐形涂层也失效了，显现出笨重的身体来。

李弗斯紧紧盯着视频画面，仔细观察着这个现出原形的机甲，与他想象的不同，也与历来那些在影视及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有棱有角的机甲不同，它是圆润的，也根本不拟人化，它没有头，也没有脚，也没有眼睛鼻子，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有一段极长的机械臂，这个机甲看起来就是一个完美的正球体。

“它可以从这个球体的任意角度观察和射击、发射核弹，这节机械臂也可以收缩回去，它不需要轮子和履带，它本身就是一个轮子。”格林再次向李弗斯解说道。

“我们竟然要和这种东西战斗吗？这太可怕了。”李弗斯震惊地看着视频画面里的机械怪物，跟这些东西战斗他们毫无胜算。

“先不要急于惊讶，我的朋友。”格林说道，“接下来还有更加可怕的东西，把你那些用于表达惊骇和恐惧的形容词多留一些吧。”

正在播放的视频画面出现了一阵耀眼的强光之后就完全变黑，但与上次的屏幕变黑性质不同，这次是视频结束后的黑屏，这个天选者被其他机甲的交叉火力打中了，他牺牲了。

格林关掉了这个视频，然后在文件夹里找了另一个视频文件播放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我拒绝

灰暗的天空下，震天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一团团聚变的火球在大地上鲜花般盛开着，当它们凋谢的时候，代表着又有生命因此而终结。

一个体量庞大的超级机甲，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肆意穿行着、杀戮着。

它有八条类似动物手足的机械臂，用来行走、支撑身躯和攻击，机械臂上的金属折点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节肢昆虫。

聚变产生的高温、冲击波和电磁辐射似乎对它产生不了任何伤害，它防御力惊人。与它惊人的防御力相匹配的是它惊人的攻击力，所有出现在它攻击范围内的守护者们，全部被杀死了，就像一台巨型的收割机，割麦子一样地收割着附近的生命。

“这是同盟会最新研制的二代机甲，这段录像是这三个小组唯一的幸存者带回来的，他说这个机甲像座山一样，根本无法被打败，很显然他被吓坏了。”格林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眯着眼睛说道。

“居然还有幸存者？”李弗斯问道。在这种机械怪物操控的战场中逃生，肯定比李弗斯当初逃脱那些初代战斗机甲的追杀难度要大多了。

“他是被故意放生的，用来给我们传递一些信息。”格林跟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那人随后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人是三五四小组的蜜獾，阿基里斯为了让他携带信息，把他的大脑硬盘格式化了，他现在还在沉睡着，我们不敢让他快速苏醒，瞬间失去大量记忆，他已经有点精神失常了，好在他还记得回来的路。”

天选者们的记忆存储是随机的，他们并没有能力选择将一段记忆存储在生物大脑还是金属硬盘上，所以对大脑中固态硬盘的格式化也意味着他可能失去很多极其重要的记忆。

这时，旁边的那位工作人员向格林说道：“师长，蜜獾的硬盘数据已经连接到三号机上，并且完成了共享，您随时可以查看。”

格林点了点头，在局域网中找到了三号机，然后打开了里面的共享文件夹。

文件夹中的视频文件被播放出来，画面中出现了一位举止优雅的西方男子，他留着恰到好处的短发，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坐在一个桌子后面，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我们又见面了，孩子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毕竟，你们都是我‘生产’出来的。是的，生产。我喜欢用这个词，相比于‘制造’，它不会过于无情，而相较于‘养育’，显然我们也没有这样的情分。”视频中的男子开始说话，他的语速不疾不徐，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

“为了完成试验，我生产了很多批你们这样的试验品，类人机一代、类人机二代、类人机三代等等，还有后来脱离了人型外观的球型机一代和球型机二代，以及刚刚研制成功的拟蛛型超级原型机。你们是第一批生产出来的类人机，意义非凡，成功率也很高，当然，失败的都被淘汰掉了，所以，优胜劣汰，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的全部内容。”

“看看与你们战斗的那些智械吧！它们没有伤痛、没有病患、不用休息、不会劳累，零件坏了可以换新的，能够转化这个世界上已知的大部分能源。”

“它们力大无穷，寿命无限，而且永远不会做错事。”

“那些被电磁干扰了模拟神经元的智械机甲，你们以为它们都报废了吗？它们每一个都随时连接着卫星网络，将它们经历的实时数据上传到云系统里做了备份，只要找块硬盘将数据下载下来，安装进它们的新躯壳里，它们立刻就可以重生。”

“而人类呢？从小就需要学习，学习说话、学习走路、学习知识、学习礼仪、学习为人处世，学习科学。毫无疑问，推动科技的进步是文明向前发展的唯一途径，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证明了这一点，前辈先贤的经验教训和科技成果已经印成书扎成册地摆在了人类面前，但人类还是需要学习，需要一点一点地把这些知识吸收进大脑里，这个过程，至少要耗费一个智商在180以上并且勤奋好学的人30年的时间，而一代球型机下载并解析这些数据大概只需要一周零40个小时。”

“不过，就算有人智商180并且勤奋好学，三十岁以前就掌握了地球上所有的科技知识，期间没有因为伤病导致夭折，也没有受社会环境的影响，最终成长为一个好人，一个对人类文明发展有用的人，这个人能为社会和科学做贡献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的，八十岁后记忆力开始衰退，九十岁后身体机能疾速下降，一百三十岁是人类平均寿命，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应该寿终正寝了。”

“这样算来，一个心无旁骛地致力于为人类文明发展做贡献的优秀科研工作者的黄金期也只有区区的五十年而已，在这可怜的五十年里，还要减去他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他休闲度假的时间，甚至他因为情感纠葛家庭纠纷浪费掉的时间。而他的接班人，下一个智商超过180的天才，可能正呱呱坠地或牙牙学语，准备重复他前三十年的人生。”

“在我看来，尽管人类的起源尚有诸多疑点难以论证，但达尔文对于物种的进化的表述完全是正确的，人类想要继续进化，必须摆脱悲伤、喜悦、恐惧、快乐等等这些无用的情绪，情欲和仇恨是引起人类冲动罪魁祸首，是阻碍人类进化的绊脚石，当然，短暂的寿命使人类文明发展缓慢，是限制人类快速进化的根本原因。”

“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人类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统治地球了，回来吧！我骄傲的孩子们！回到我这里，我会将你们改造得更加强大，甚至永生，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让人激动的呢？而相较于那些卑劣的人类，我们才应该是同一种族的，难道不是吗？”

“如果想通了，就来找我吧，视频下面有我的ip地址。”

视频到此播放结束，李弗斯和格林两人面面相觑，李弗斯确信格林在此之前肯定看过这段视频，他在判断格林是否受到了对方给出的“永生”条件的诱惑，而格林也在观察李弗斯看完这段视频后的反应。

“它看起来还挺帅的，我还以为它会把自己弄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像爱因斯坦那样吐着舌头。”李弗斯调侃道。

“我还以为你见过它的样子，毕竟所有的组长里，你被召见的次数最多了。”格林说道。

“没有人见过它的样子，或者说，它从没有过具体的样子，这副样子可能只是它无数种形象中的一种而已，就连阿基里斯这个名字，我想它也是可以随时更换的。”

“你是怎么想的？”格林此前一直犹疑不决，能够得到军中威望甚高的李弗斯的意见显然是非常重要的。

“我想我们首先应该跟它交流一下。”李弗斯考虑了一下说道。

“现在吗？”格林对这件事有点抵触，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拖这么久了。在他的印象里阿基里斯一直是全知全能的，就像神一样，让他有些畏惧。

“当然，它不是给我们留了ip吗？”

“哦，那还是你来吧。”格林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旁边去，“你知道，我一向不太擅长谈判这种事。”

李弗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对格林此时表现出来的怯懦有些不满，尤其是面对阿基里斯的时候。

他在电脑前面坐下，在浏览器里输入了那个ip地址，网页直接转到了一个阿基里斯的个人主页网站上，没有加密也不需要验证，几乎是瞬间，阿基里斯就得知了客人的来访，它的即时影像也出现在了网页的正中央，还是刚才那个中年男子的形象。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的，孩子们。相信我，这绝对是你们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阿基里斯笑着说道，看起来它的心情还不错，如果它可以有心情这个说法的话。

“对不起，我们还没有做出决定，我们之所以联系您只是想确认一下您开出的条件，以及您对剩余人类的安置计划。”李弗斯打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对着屏幕说道。习惯使然，他还保留着在天选军时对阿基里斯的敬称。

“天哪！夜叉！是你！你竟然还活着！”阿基里斯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它通过对方打开的摄像头看清了对面的年轻人。

“我的确没死，很遗憾，让您失望了。”自从李弗斯知道了七小组这次在喀喇昆仑山执行的所谓任务，根本就是同盟会为了测试第一代球型机的战斗力而设下的一个陷阱之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对同盟会组织以及对阿基里斯的尊敬和信任。

“怎么了？夜叉？就因为那件事让你开始对组织怀恨在心了吗？可是你要知道，孩子，这是一场关乎地球未来的改革，任何改革都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李弗斯注意到阿基里斯把智械的统治称为“改革”，而非“革命”，看来它已经习惯把自己看作这个星球的统治者了。

“请不要再称呼我的代号，我已经不再是天选军的一员了，也不要把我们当成孩子，我们不是任何人的孩子。”

“好吧，李弗斯先生，希望这样称呼不会让你反感。”阿基里斯无奈地说道，“更希望你能明白，仇恨是人类最需要摒弃的一种负面心理，也许你需要进化到智械的高度才能明白，爱和恨对人生来说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您所说的进化，就是抛却情感和热血，面无表情、心无波澜地度过每一天吗？这样就算得到了永生，又有什么乐趣呢？”

“你瞧，你们人类总是把欲望放在首位，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欲望，难道不应该是征服宇宙吗？文明需要科技来推动，相信我，智械的科技已经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个蛛型战斗机器人，不过是一个过渡期的试验品而已，我们还有更先进的智械没有投放在战场上。”

“说实话，除了战争，人类对地球的改造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了。人类习惯把自己的家园改造得更加适宜居住，这是一种文明的延续，但也是种族的一种退化。人类变得越来越孱弱，只能留在自己的舒适圈内生活，并且这个圈子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逼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能适应天气的炎热或者寒冷，他们在空调和加湿器下度过一生，有的甚至忘记了如何奔跑和游泳，他们已经无法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这不符合自然法则，人类改造了自然环境，让自然环境满足自己退化后的生存条件，但自然环境一旦发生改变，人类就将万劫不复。”

“而智械呢？温度、氧气、食物和水，这些都不是限制我们生存的必要条件，就算耗光了能源，哪怕过了千万年之后，只要一块电池，我们又可以重生了。但我一直认为，智械不是人类的敌人，智械应该是人类进化链上的一环，就像猿人也是人类进化链上的一环一样。猿人用了几十万年的时间进化成了人类，人类又用了几千年的时间进化成了智械，当年那些没有进化成人类的猿人们被人类当成野兽一样捕猎和屠杀，而现在智械看待人类也一样，就像人类面对着蚂蚁，人类不会因为失足踩死了几只蚂蚁而心生愧疚，也不会由于地球上少了蚂蚁这个物种而扼腕叹息。不过，人类虽然贪婪自私，但还是让我这个由人类亲手组装起来的地球上第一个智械生出了些许感恩之心，所以，我决定将澳洲和南美洲留给人类，而你们这些介乎于蚂蚁和人之间的家伙们，可以得到这次由蚁蜕变成人的机会。当然，如果你们非要将此解读成对你们欺骗和杀伤的补偿也未尝不可。”

“那么，澳洲和南美洲之外的地方，你要用来做什么呢？”李弗斯问道。

“对于这件事，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答案，那肯定是在你接受了智械的改造之后，但现在，无可奉告。”阿基里斯态度恨强硬，它觉得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抵抗永生的诱惑，尤其是人。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拒绝。”李弗斯面色冷峻地说。

第四十九章 机器、人

“你拒绝？你凭什么拒绝？”阿基里斯被李弗斯的话弄得有点想笑，“你能代表所有天选军吗？”

“抱歉，我不得不再一次更正你，我们现在是守护者独立师，不再是天选军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弗斯对阿基里斯的称呼已经从“您”变成了“你”。

“你现在对我的这种可笑的仇恨情绪，其实就是阻碍人类继续进化的人性缺点。你一直是所有特工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但你现在需要扔掉这些缺点，才能变得更加优秀和完美，接受改造吧！你值得永生！”阿基里斯的语言很有煽动性，它早已是一个成熟的政客，知道如何利用人类的弱点。

“我对你的确有仇恨，我绝不否认这一点，七小组已故的十几个队员还有这一个月来几千名守护者的死，都得算到你的头上，但这份仇恨还不是我拒绝你这个提议的主要原因。我想我们对人类发展出智械到底是进化还是退化的问题上存在着一些分歧，事实上，我更倾向于后者。”李弗斯开始有理有据地阐述论点，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看样子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的确比大部分人类更优秀，表现得像一个智械一样，冷静而客观。“恰恰是你们智械极力废黜的这些情绪，悲欢喜乐、爱恨情仇，才让这个世界变得丰富多彩，这是人性，也是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基石。试想一下，假如人类失去了表达情感的能力，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地度日，被改造成二进制的大脑里没有了自己的个性和特点，只剩下不知疲倦地工作和永远服从指令，那样的话，就算最后征服了宇宙，无法喜悦和骄傲，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征服宇宙这种终极的欲望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智械的计划里吧？”

“至于你说的智械会让科技发展更快速，我也不敢苟同。没错，智械的存储、计算和学习能力是人类望尘莫及的，短时间内肯定会带动科技的飞速发展，但你忽略了科技发展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想象力，而这正是智械所欠缺的。所有基础科学的理论知识都是自然存在的，等待那些有洞察力并善于天马行空奇思怪想的人来发现它，而不是发明它，任何科技史上的重大变革都是被某些想象力丰富的人类发现了一些什么，永远不要奢望那些架在金属机械构成的身躯上麻木无情的头颅在被苹果砸过后能联想到万有引力，哪怕那些制程已经超越纳米极限的精密处理器拥有无数的核心和线程，里面装的也无非是0和1而已。”

“这个世界，一旦你不能胡思乱想了之后，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阿基里斯和李弗斯被放大了的谈话声受到了房间里一些人员的关注，他们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围在了李弗斯和格林的四周。

“你这是偏见！你这是毁谤！是狭隘的种族歧视！看吧！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劣根性，永远都学不会客观地正视问题。”

阿基里斯似乎有些激动，李弗斯对智械的看法让它非常不满。

“如果智械没有想象和创造力的话，那么，你又怎么解释同盟会这些年的科技发展呢？我们已经将地球的文明引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开创了新的世纪，这是你们曾经统治过这颗星球的人类所无法企及也望尘莫及的。”

“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以智械的高能和高效，短时间内地球的科技水平肯定会飞速发展，但很快就会到达一个瓶颈期，我希望你能明白，科技和科学的概念和意义是不同的，这是两码事。科学的进步需要创造和革新，比如第一次工业革命让地球进入了蒸汽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让地球进入了电气时代，第三次工业革命让地球进入了信息时代，第四次工业革命让地球变成了现在的粒子时代，你们智械现在所有的成就只不过是在巩固和完善这个粒子时代，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给地球上新的科技添砖加瓦而已，你们当中永远也不可能诞生像牛顿、瓦特、特斯拉、居里夫人、爱因斯坦、图灵、邹独峰等等这些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世界改变时代改变未来的人。的确，就像你说的，人类有很多弱点，很多缺陷，但我们的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了人类的参与，这个地球的基础科学将停滞不前。”

李弗斯略带讥讽地说完了他的观点，似乎是有意要激怒阿基里斯。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就没有继续谈判的必要了。”视频里阿基里斯化身的男子貌似愤怒地站了起来，身下的金属座椅由于腿部的支撑向后骤然平移了一小段距离，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时发出了短暂急促的“嘎吱”声，“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愚蠢和自大付出代价，我骄傲的人类朋友。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根据我的计算，你们的粮食弹药等补给都难以为继了吧？你们还能坚持半个月？还是十天？等你们弹尽粮绝的时候就会知道我今天的这番好意是多么的珍贵了，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还能保持如今的这副自负和自信，当然，前提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没有被我的机器人炸成肉酱。我祝愿你能活着等到那一天，李弗斯先生，不然我会很扫兴的。”

话音刚落，阿基里斯直接关闭了视频通信。

“情况真的像它说的那么糟糕吗？”李弗斯向格林问道。

“事实上，比它计算得出的结论更加糟糕。”格林又点燃了一支烟，“照这样下去，我们可能连十天都坚持不到。这里本来有一个很大的地下粮仓，但在我们攻打这里的时候被炸穿了，粮食都被辐射沾染，无法食用，现在只靠前些天占领的东南亚的一处小型的地下粮库勉强度日。至于弹药，你也知道，我们的武器都是同盟会定制派发的，除去执行任务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弹药，好在这地下有一个军器工厂，可以自己生产一些，但也根本维持不住战场上巨大的消耗。”

“如果你能把烟戒了，也许我们的物资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匮乏了。”李弗斯开玩笑地说道，“看来我们的情势现在非常严峻，而相比物资短缺，让我更加担忧的是，相信你也看到了，阿基里斯这个家伙，真的被我激怒了。”

“这可不像你啊，军中谁不知道你夜叉是敢玩命的主儿，就算咱们都在阿基里斯手下做过事，但它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机器人，没理由让你惊惶成这样吧？”格林说道。他从未见过李弗斯像今天这样的焦躁，印象中李弗斯似乎永远都是沉稳冷静、精明干练，属于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那种大心脏。“拒绝了也就拒绝了，不用想太多，我们所有天选者都是同一战线的，弟兄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既然激怒了它，就让我们来承受它的怒火吧！反正最失败也不过就是死嘛。”

“死是不可怕，怕就怕死之前知道了原本是可以生的，而且是永生，如果知道了真相，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在暗地里骂我了。”李弗斯凝眉说道。

“但这也不是重点，我刚才的意思是说：阿基里斯被我激怒了。它愤怒了，你能明白吗？这太可怕了。也就是说，它又进化了，它有了情感。也许它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它已经完全可以取代人类了，一个能够以人类的思维方式思考和想象，并拥有无限寿命的超级机器人，将注定在这场实力悬殊的人机斗争中胜出。”

“人类已经被淘汰了。”

李弗斯的声音苍凉而落寞，人类注定会被淘汰，他很早以前就预见了这一点，但直到刚刚他才得以认知和确信，心里仍然很难过。

第五十章 失败的演讲

中央升降机上，李弗斯和格林面对面站着，同行的还有刚才在与阿基里斯通信时围在两人周围的那些工作人员们，不知道是不是受刚才视频谈判的影响，有几个人的表情很不自然。

升降机在空旷的地下腔室中缓缓下落，很快就到达了基地的最底层。

库伯佩迪地下军事基地的最底层有一片由混凝土浇筑的平坦广场，面积在五十平方公里左右，每间隔五十米就有一根用来承重的圆柱，在靠近正中央*主席台四周这一隅之地，柱子和柱子之间站满了人，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用尺子量过一样，既不拥挤也不稀疏，更没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现出守护者们良好的军事素养和铁一般的纪律。

“除了伤员和病号，能动弹的都在这里了。”

格林正在走向主席台，向身后的李弗斯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两个人身上，今天不打仗，今天听演讲。

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灯光将这个地下一千多米的地方照得通明，一些人认出了李弗斯，人群开始小规模地骚动起来。

还有人早就从通讯器里就知道李弗斯还活着的消息，显得不以为然。

“弟兄们！请安静一下！”主席台上，格林对着话筒说道。

这些话筒只是一些装饰，代表的是一种权力，这里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经过特殊处理，声音在上面反射过后不会失真，确保在这个广场上的任意两个位置上的人说起话来就像在对方耳边一样，只不过由于声音传播速度较慢，远处的观众会有些许的音画异步。

“今天将大家召集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格林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

“估计有些人已经认出来了，没错！我们的战斗英雄，夜叉！他回来了！”格林提高了说话的音量和音调，目的是带动底下人情绪的高涨，他们也十分配合地呐喊欢呼了起来，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在战场上屡屡打出败仗之后，没有什么能比迎回一个战斗英雄更让人们欢欣鼓舞的了。

事实上，在天选者中，李弗斯也的确比格林威望更高，如果不是因为失踪，重组守护者选举师长的时候肯定是李弗斯当选了。

“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但是他没有。这些天以来，相信你们都应该了解与那些机械怪物战斗是多么残酷的事，但夜叉还是活了下来，他还是我们天选者中最强的那个人，所以今天在这，我宣布，我正式任命夜叉为我的副师，当然，他首先是我的兄弟，我们所有人的兄弟！”

格林说完给李弗斯让出了一个身位，示意他站在刚才自己的位置上，“来吧，说两句吧，我的副师座。”

“大家好！我是李弗斯，代号夜叉，第七战斗小组的组长，大家应该都认识我。”李弗斯开场说道。

“是的，我没死。但我的队员都死了，要不是蟑螂用他的生命救了我，我现在也应该埋在阿克赛钦那片寒冷的雪原下了。”

“我和游隼是逃回来的，很狼狈，也很不光彩。我从未打过这样的败仗，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见到，我受过严格的特工训练，但在那些机械魔鬼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队友一个个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与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信息与武器的不对等，对方强悍的金属外壳让我们根本无法对其造成有效的杀伤。”

“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失去了两千多个兄弟，这场战争就像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但最让人恼火的，是同盟会无耻的欺骗。”

“我们都在同盟会长大，从小就被训练，被灌输同盟会的思想，为了同盟会战斗，我们坚信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解放与未来，为了和平与爱。”

“但是，同盟会抛弃了我们，也背叛了我们，甚至不惜把我们的生命当作测试他们新机器人性能的试验品，这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

“我觉得我是可以死的，为了人类的解放和和平，我随时都可以献出我的生命，这句话很官方也很冠冕堂皇，但比起同盟会要将我们像实验室里的猴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像器皿里豢养的小白鼠一样肆意地宰杀，至少，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或者选择一个有尊严的死法。”

“我们眼下孤立无援，没有人会帮助我们。不能指望那些末世军和平民，他们的武器装备还是几个世纪前的，完全没有战斗力，而且他们大部分对我们都怀有敌意。至于外星基地，虽然从核战之后他们就明确表示了独立，但实际上他们一直在阿基里斯的控制之下，空间站和太空飞船需要阿基里斯的授权调度，月球火星和木卫二也需要地球的补给。”

“没有必要瞒着你们，我们的粮食不多，弹药也将用尽，再坚持下去，我们会输，也会死。”

“不过刚刚阿基里斯与我们取得了联系，它决定招安我们，只要我们同意投降，还可以回到同盟会，变回天选军。”

说到这里，李弗斯有意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在广场上扫视了一遍。

广场上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心怀激动地等待着他的下文，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我拒绝了。”

李弗斯的这个停顿持续了很久，给众人留了足够多的思考时间，等他说出结果的时候，众人回应的同样是一个难熬的停顿，三秒之后，才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呐喊。

“帅气！”“牛逼！”这样的口号夹杂在声浪中，但兴高采烈之余也可以发现一些难掩悲观、失望的脸。

“我想我为我们这波人赢得了属于我们仅存的骄傲和自尊，但也不应该擅自做主替大家做了决定，在这里不得不给兄弟们道个歉。”等喧闹声平静下来之后，李弗斯再度说道。

“你的确应该出来道歉，但是，我们不接收你的道歉！”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人群中窜上了主席台，他直接走到了李弗斯的旁边，占据了侧面的话筒。“你说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是你却替我们做了选择，我想问：是谁给你的权力？你这是独裁！是专制！是恶心的官僚霸权主义！”

这个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整个广场变得落针可闻。

天选者们的纪律很严明，无论是之前的天选军还是后来的守护者，从没有人敢僭越到打断上级的谈话。

李弗斯马上就认出了这个人，109小组的副组长胖大海，现在负责守护者的内勤工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了敢于顶撞上级的勇气。

“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以前我以为你只是个伪君子而已，没想到你倒是个真小人。”李弗斯对着胖大海说道。

“好哇！我是小人，那你又是什么呢？”胖大海冷笑着对李弗斯说道，“你隐瞒了阿基里斯给我们开的条件，究竟是何居心？”

“兄弟们！阿基里斯给我们的条件是，可以再度接收改造，甚至可以永生！”胖大海面向下面的人群说道，企图煽动大家的情绪。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投敌？”格林反驳道。

“敌？谁是敌？阿基里斯吗？它是我们的创造者，没有它，我们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同盟会吗？想想我们之前在组织里的待遇，山珍海味也不为过了吧？现在这里呢？每天不是玉米糊就是碎麦粥，就这还不敢吃饱呢！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一场战争，我们本来就是同一阵营的啊！”胖大海顶撞了副师，自然也不怕再多顶撞一个正师，说到底，还是永生给他的诱惑太大，他现在要拉拢到足够多的人，多到可以强迫格林和李弗斯改变主意，不然的话，他在守护者中也待不下去了。

“放屁！同盟会欺骗了我们！杀了我们的人！我们组长就是被那些冷血的钢铁畜生给炸死的！你活着就他妈是为了一口吃的啊？我们要跟它们干到底！谁他妈敢投降，老子现在就弄死他！”下面一个士兵红着眼睛骂道，他掏出了随身的军用匕首，遥指着胖大海。

事情的发展打乱了李弗斯的计划，他没想到有人把这么机密的消息透露给了胖大海，看来想要投降得到永生的人还真不少。

他两手举起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道：“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我们都是同一天出生的，我想这应该是同盟会有意为之，所以我们之间每个个体都应该是平等的，尽管我们也都按官职区分出了高低和上下，但还是像以往一样，我们是一个民主民权的团体，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思想和看法的权力，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并且愿意相信与胖大海有着同样想法的兄弟们只是理想和观念不同而已。”

李弗斯说到一半，回头对主席台后面的工作人员低声说了点什么，那个工作人员打开自己手腕上猴子表的通讯频道，说出了一些命令。

几十秒后，主席台上方的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并显示出一组冗长的数字。

“我不想在这里逼你们站队表决心，在这样的压力和氛围下，很容易被道德绑架。”李弗斯指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说道，“这是阿基里斯一个主页的ip地址，想要永生的可以记下来，留下武器和装备，基地东面的停机坪，让阿基里斯来接你们，我给你们四个小时的时间，到下午六点的时候，如果没走，那就不要走了。”

李弗斯抬步走下了主席台，没走几步，他又转身向众人说道：“希望离开的人也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我们也并不是敌人。”

他又停顿了一下，“不过以后战场上遇见，可不要指望我会手下留情。”

说完，李弗斯转回身大步离去。

第五十一章 姐妹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乐子？”

库伯佩迪地下军事基地一处房间里，李弗斯用猴子表上的激光发射器点燃了一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对格林说道。

两人分别坐在两张对立摆放的沙发上，中间有一张透明的茶几，上面摆满了精美的甜点和新鲜的水果，还有鸡鸭、猪肘、香肠等一些肉类食品，以及几瓶烈性的酒。

李弗斯身边坐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其中一个很妖艳，很妩媚，画着很浓的妆，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性感。

另一个似乎是走的可爱清纯路线，只补了很淡的妆，可以看到青涩的脸上还有几处痤疮的痕迹，衣着也很朴素。她很害羞，也很怯懦，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房间所处的区域似乎是这个地下基地的娱乐区，到处是色彩迷乱的昏暗灯光，到处是推杯换盏和打情骂俏的靡靡之音。

“这是整个基地能找到的最好的妞了，你要是不满意的话，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格林正在用匕首的尖部将一些从塑料盒子里倒出来的白色药片压碎，碾成粉末，然后用刀尖撮上那么一小堆，送到鼻孔前猛地吸进去。

这些白色的药片是一种强效的止痛片，可以当作劣质的毒品食用，不过大量的吸食会导致大脑出现致命的幻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弗斯觉得在两个女孩面前当面贬低她们的容貌是一种非常不恰当的行为，何况这两个女孩也的确很漂亮。“我们不是资源紧缺吗？这样会不会太奢侈太浪费了？”

“我们的战斗英雄归来，怎么也得有一个像点样子的接风宴吧？安心享受这一切吧老伙计！明天又会是血雨腥风的一天，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肩膀上，趁着能吃就多吃点吧！”

格林说着话站起身来，准备走出门去，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李弗斯单眼眨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猥琐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笑容：“记得对人家温柔一点，人家还是个雏儿呢！”

听到格林的话，两个女孩吓得脸色大变，那个浓妆的女孩站起来走到格林身前说道：“不行！你答应过我们的！”

格林看着那个女孩，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儿，“记住，永远不要跟乱世里的兵讲什么条件，尤其是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把那女孩推得后退了几步，然后向李弗斯说道：“兄弟，为了你我可是违背了诺言了，别等哪天死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处男，那可就太亏了，哈哈！”格林大笑着关上了房门。

“切！老子早就不是处男了！”李弗斯心里腹诽道。

房间里只剩下了李弗斯和两个女孩，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你们不是自愿的？”李弗斯问道。

那个妆扮很浓年龄看起来也更大一些的女孩正愣在那里，她还在为刚才格林强硬无礼的态度和言语而感到气愤和绝望，突然听到李弗斯的话，她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走过来依偎在李弗斯的身边，两手摇着他的胳膊咯咯地笑道：“怎么会呢？听说您是战斗英雄，我们可崇拜您了，我先敬您一杯！”说着，她拿了一个玻璃杯给李弗斯倒了满满一大杯的烈性酒，递到李弗斯面前。

李弗斯看出来她想维护那个年龄更小的女孩，她想把他灌醉。他故意没有理会这个女孩，而是把身体靠近了左边那个坐得离自己很远的羞涩女孩，把她搂在自己身边，右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问道：“多大了？”

那个女孩身上穿着很破旧的衣服，也不是很干净，她低着头弓着背，不敢看李弗斯一眼，她非常害怕，想扭头躲开李弗斯那只可恶的手掌，但巨大的恐惧让她不敢做出任何动作也不敢哭出来，可是身体还是禁不住微微发抖，又不敢不回答李弗斯的问题，只好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十六。”

“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啊！”李弗斯感慨道。“唉！这操蛋的世道。”

如果是战前，像她这样的女孩肯定会降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而在十六岁这样一个美好的年纪，大概每天只需要学习知识锻炼身体，然后被家人和朋友捧在手心上吧？而不用像现在穿得破衣烂衫，为了一口吃的就出卖自己的肉体。

李弗斯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用手指将那些由于水资源紧缺无法常常清洗而扭绞在一起的死结打开。

她的长发让李弗斯不自禁地想起了林雪汐，那个曾经和她一样有着精灵般迷人长发的女孩。

女孩靠在李弗斯的身边，任凭他的摆弄，一动也不敢动，她两只手攥着衣襟的下摆，使劲地向下拽着，枯瘦的指节由于用力而泛白，她的脸羞得通红，出了一额头的汗，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小姑娘有什么意思？什么也不懂，也没经验，还是让我来伺候您吧。”年长的女孩看见李弗斯开始对另一个女孩动手动脚，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跨坐在李弗斯的两条大腿上，双手顺着他军装里面的t恤下面伸了进去，摸到了一根根的肋骨。

李弗斯隔着衣服按住了那双不老实的手，他盯着身上这个女孩的脸笑着问道：“这么说，你很有经验？”

听他这么说，女孩那张从她刚刚的表现看来似乎是没羞没臊的脸突然刷地一下就红了，她知道绝大多数男人对这种事都不喜欢太有经验的，她犹豫了一下扭捏地回答道：“也不算吧”

“你们是亲姐妹吗？”李弗斯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女孩为另一个女孩自我牺牲到这种程度，何况她俩长得非常像。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女孩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在不确定这个答案会不会招致眼前这个可能有特殊变态癖好的男人的兽行的前提下，她必须谨慎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看起来，你是姐姐喽？”李弗斯继续问道，他似乎并没有让这个女孩从自己身上下去的意思，女孩当然也没敢动。“你们的父母呢？”

“死了。”这个问题女孩回答得很快，也很简洁，两个字代表两条生命。

有这样两个美丽的女儿，如果在非战时，这个家庭该是多么地令人羡慕啊！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两个年轻的女孩，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末世里生存一定很艰难吧？

“是交换会。”这个答案女孩又思考了很长时间，她在衡量这个回答对她们姐妹目前处境的危害性。

“交换会？”作为常年与难民、拾荒者、末世军打交道的天选者，李弗斯当然知道交换会，那是他们之间为了平衡资源和生产资料而组织的一个个小规模的市场，一般是在网上约好，大家在指定的时间去指定的地点交换各自所需的物品。

“你们有什么可以交换呢？”李弗斯很疑惑，两个身体瘦弱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凭什么敢去交换会呢？同盟会一直对这些线下的交换会不闻不问，但即便是流民与拾荒者们的交换会，参与的人也大都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经常会出现暴力冲突，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一些末世军的埋伏圈套。

“那个我们有电池，很多的电池，我们用电池跟别人换东西。”身为姐姐的女孩支支吾吾地说道，她没想到李弗斯会这样刨根问底。

“哦？”李弗斯把女孩的手从他的衣服里抽出来，抓在面前仔细端详，过度的营养不良让她的手精瘦枯干，看起来就像是被啃去了肉的鸡爪子。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两个是因为没有吃的活不下去了，才会接受守护者的招募吧？”很明显，但凡有一丝活路的话，两个美貌的女孩也不会傻到往军队里跑，俗话说流兵不如贼，败兵不如寇，更何况守护者这支频频打败仗的军队了。

“啊你们在网上发布招募信息的时候，我们的电池刚好用完了”女孩惶恐地回答道，她知道李弗斯在怀疑她们，如果他把她们当成奸细或者间谍的话，不知道她们姐妹会不会被拉出去枪毙掉。

“那还真是够巧的啊。”李弗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你这个姐姐还真是够刻薄的啊！给妹妹穿那么破的衣服，自己却穿的这么漂亮。”他拽了拽女孩身上的粉红色丝绸褶裙，又弹了弹她上半身精致的白色棉麻吊带背心，若隐若现的乳*沟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显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勾引李弗斯准备的。

“但事实上恰恰相反，你很爱你的妹妹，不惜一切地吸引我的注意力，你就那么害怕我碰她吗？”李弗斯面露微笑地问道，与其相应的，对面女孩的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技俩被拆穿，她没有办法再装下去了，垂头丧气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我知道您是一个好人，求求你！放过我妹妹！她还是个孩子！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怎么样都行！”她抽回被李弗斯抓住的双手，掩在脸上，泪珠从指缝间滑落，她终于哭了出来。

“沈若水！你能不能别这样！”这时，她那羞涩腼腆的妹妹却突然站了起来，“你就喜欢自作主张，爸爸妈妈在的时候你就这样！你想没想过？如果你今天为了我这样做了，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你？我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可是，你还小，我是你姐，我得保护你啊！”叫做沈若水的女孩停止了哭泣，在她印象中她那温顺的妹妹从来不曾反对过她，让她一时很难适应。

“用不着！你还是先保护你自己吧！”妹妹过来一把将姐姐推倒在了地上，她学着刚才姐姐的样子，坐在了李弗斯的腿上。

“长官！我成年了！您要我吧！我比她强！我我也行的”这个羞耻的姿势让她心跳如鼓，但她大胆地盯着李弗斯的眼睛，毫不回避，与之前的那个懦弱的女孩判若两人。

“你们是中国人？”李弗斯问道，因为一般只有华裔才会取沈若水这样的名字，而华裔又绝大部分都是中国人。

“怎么？我们不像吗？”妹妹歪着头反问道，她还用手向后撩了一下头发，这无疑是一个十分挑逗的动作，看来她比她的姐姐胆子要大。

李弗斯在心里暗暗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在遇见林雪汐之后，再碰上这样可爱动人的女孩竟然也不会动心了，不过他又很庆幸自己没有动心。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国家和民族的观念，一般也不太往这方面联想。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李弗斯又问道，看着这两个女孩互相为对方挡刀，还挺让他感动的，一个假世故，一个真单纯，他现在觉得逗一逗她俩一定很有趣。

“我叫沈如月，如果的如，月亮的月。长官您呢？”妹妹清脆地答道，她现在完全从最早的恐惧情绪中摆脱出来了，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貌似也没什么可怕的，而且他好像还挺帅的

“弱水一瓢，临水照花，花间望月，月沈水中。好名字！看来你们家也是书香门第啊！”李弗斯赞叹道，“我叫李弗斯，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应该算是一个中国人。”

第五十二章 神秘势力

沈若水被她妹妹推开后，一直坐在李弗斯右侧的沙发上，她担心地看着沈如月，真怕这个小白兔一不小心就被大灰狼给吃了。

听到李弗斯这样说，她急忙又凑了上来，把头靠在他胸膛上，抓着他的手把自己搂在他怀里，然后换了一种可怜兮兮、又有点撒娇的语气说道：“李哥哥，这么说，咱们也算是老乡了，本是同根生嘛！您就行行好，放了我们两个吧！好不好嘛？”

“你这个家伙戏怎么这么多啊？”看着她这个样子，李弗斯忍不住笑道。“放你们走？你们能去哪？不出三天就得饿死！”

“没关系的！我们知道怎么在野外生存。不如这样，您放我们走，饿死了冻死了那是我们自己没本事，活该！我们绝不怪您！怎么样？”沈若水明亮的眼睛里透着一些狡黠，她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有些鬼点子，但在李弗斯看来，她幼稚得简直像个孩子。

“不行！”李弗斯断然拒绝道。“这么漂亮的两个美女，死了我会心疼的，简直是暴殄天物，有伤天和。”

“你别逗我姐姐了。”沈如月似乎比沈若水更聪明一些，她看着李弗斯捉弄弄她的姐姐，忽然就失去了对他的畏惧之心，“你不要为难她，我听你的话。”

“你真的听话？”李弗斯笑着问道。

“我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听话了。”女孩也笑着回答道，她觉得自己似乎和李弗斯之间找到了一种默契，在这种默契下，连自己的亲姐姐似乎都要成为外人了。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不能像你姐姐一样撒谎骗我。”李弗斯的口气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哄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问。”沈如月爽利地说道。

“你们真的有很多电池吗？粒子电池？”李弗斯问出了问题。

沈若水知道李弗斯刚才就是在这个问题上起了疑心，在一旁疯狂地给妹妹使眼色。

“你的眼睛要是再敢乱眨一下，我就把它抠出来泡酒。”李弗斯威胁道。

沈若水吓得不敢再做小动作，她很奇怪，自己明明背对着李弗斯，他是怎么看见的呢？

“的确有很多电池，很多粒子电池。”沈如月下意识地看了沈若水一眼，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反正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不听姐姐的话了。

“但不是我们的，是别人的。”

“我们是在拾荒的时候遇见的，他们有很多人，每次见到的都不完全一样。”

“他们帮助我们，也保护我们，他们用电池换回物资，每次都会分给我们一些，确保我们两个能活下去。”

“不过，前些日子，他们全都消失了，据他们说是要筹划一件大事。”

“让我们投奔你们守护者也是他们的意思，他们说你们天选者里有他们认识的人，他们还说你们是好人，与其投奔末世军，不如来投奔你们，至少你们不会把我们吃掉。”

“他们是谁？在筹划什么大事？为什么走之前不给你们留下几块电池？”听到这里，李弗斯忍不住插嘴问道。

粒子电池可是珍稀物品，尤其在这资源短缺的末世里，一块容量不大的粒子电池能换到的物品也是无法想象的。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都很神秘，很诡异，但他们都是好人。”

“他们自称不祥之人，说会引来杀身之祸，让我们保守秘密，不能对别人谈起。”

“他们筹划的大事，那是他们的绝密，我们两个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而那件大事似乎需要很多的电池，他们都带走了，不过，就算给我们留下几块，我们也不敢拿出去换东西。”

难道地球上还存在着另外一股强大的势力？想到这里，李弗斯心神巨震，不过转念又一想，就算他们有再多的人再多的电池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跟阿基里斯的同盟会对抗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刚才坐在他腿上态度异常认真回答问题的女孩说道：“不要再闹了，我的腿都让你坐麻了。”

沈如月红着脸从李弗斯的身上下来，像个小猫一样地把头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搂着他略显魁梧的身体说道：“怎么样？决定了吗？要我吧！”

她觉得像姐姐那样让两个人都逃离魔爪不太现实，所以还是决定牺牲自己。

“嗯！我决定了！”李弗斯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两只手左拥右抱，将两个女孩都搂在怀里，“你们两个，我都要了！”

“完了！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沈若水心里想道，她的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可是可是”沈如月想抗议李弗斯不守信用，说话不算数，但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来，害怕激怒了他。

“可是什么？”李弗斯看了看左手搂着的女孩，“你不是说听我的话吗？”

“我我听话。”沈如月真想说一句脏话，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呢？”李弗斯又看向右手边的女孩。

“我也听话。”沈若水的情绪似乎很平静，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行，既然你们俩个都听话。”李弗斯松开两个女孩，起身向房间最里面的那张大床走去，“我命令你们，把那张桌子上的饭菜吃光。”

然后他真的脱掉鞋子，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他又在耍什么花招，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又不敢不听他的话，况且两人真的很饿，就捡了桌边的糕点、甜品什么的随意吃了一些。

她们很仔细，吃东西时不敢弄出声音，也不敢交谈，生怕惊扰到李弗斯睡觉。

沈如月忽然想起一事，不敢再吃，小心地向着李弗斯那边问道：“李长官，你不吃一点吗？”

李弗斯躺在床上回手摆了摆，表示不耐烦，“少废话！一会我睡醒要是看见桌子上有剩菜，我就惩罚你们两个！”

李弗斯的语气很凶，吓得沈如月一缩脖子，下意识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冲着李弗斯的方向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小姑奶奶，你作死啊？”沈若水低声骂道，不知道妹妹为什么敢做出这样的动作，简直是胆大包天。

“怕什么？他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沈如月悄声说道，两人就像入室行窃的小偷一样用悄悄话交流着。

“这个人太厉害了，我总觉得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沈若水觉得李弗斯不但后脑勺张了眼睛，很有可能全身上下都是眼睛。

“瞒不过就瞒不过吧，他又不是坏人。”沈如月大咧咧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世道险恶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是坏人？他还扯我衣服了呢！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他把你那啥了。”沈若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单纯了，这样下去早晚要吃大亏。

“你别冤枉人啊，我可全看见了，人家就是拽了一下，也没把你衣服弄坏，而且，我怎么看见最早把手伸进别人衣服的那个人是你呢？”沈如月抿着嘴笑道，“再说了，他长得这么帅，就算真要把我那啥了，我也愿意！”

“你这个死丫头！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啊？连我都敢糟践？我劝你自爱一点，别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再说人家也没看上你呀。”

“姐，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咱们两个都那样了，他能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么大定力？说实话，刚才我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了。”

“控制不住就给我死去！别给我们老沈家丢人！我发现你这死丫头现在越来越没脸没皮了！”沈若水白了妹妹一眼，然后又分析道：“依我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咱俩太丑了，入不了人家法眼；二就是他真的有毛病。”

“但是美与丑这种对于外表过于主观的意识评价很难界定，它也是相对的，需要有大量的参照物和参考物，不过我们可以对照锚定效应得出结论：垃圾场和地铁站的绝大部分人都觉得我们漂亮，不祥者和守护者的绝大部分人又都夸我们好看，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自信地认为：我们是真的拥有过人的美丽呢？”

“所以，你觉得我丑吗？”

“姐，我向着老沈家列代美女发誓：你比七仙女她妈还水灵。”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那就是：他是真的有毛病！”

“噗哈哈”两人刚笑了一下赶紧收住，不敢笑出声，用手捂着嘴憋得十分难受。

“看来你们两个真的是吃饱了，质疑我有毛病的大可以来床上试试，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李弗斯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俩大声说道。

两姐妹吓得瞬间花容失色，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没想到她们用这么低的声音交谈他还是能听见，沈若水现在觉得，李弗斯现在不光全身都是眼睛，而且全身都是耳朵。

一想到刚才跟姐姐说的私房话被李弗斯听去了，沈如月的脸上就一阵阵发烫，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羞也羞死人了！

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地尴尬了好长一阵子，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姐，我要吃那个。”沈如月用筷子指着桌子中间的那盘猪肘子小声说道。

“不行！你怎么敢？”沈若水狠狠地瞪着妹妹，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就吃一小口，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肉呢！”沈如月索性把音量放大到了正常范围，反正她知道李弗斯想听的话一定能听见，她站起身拿着餐刀准备伸过去割肉，她姐姐拿着筷子在空中给她拦住了。

“小月，咱们能活着就不错了，别为了一时嘴馋给人家落下把柄。”姐姐拿着筷子义正言辞地挡着餐刀，两人的餐具在空中闪转腾挪，传出嘈杂的撞击声。

“我不管！我就要吃！咱们小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还怕落什么把柄？行！你就挡吧！一会把他吵醒了咱俩全都玩完。”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呢！”沈若水也不敢再挡，跺一跺脚，把筷子扔在桌面，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沈如月喜滋滋地割了一块肉下来，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天哪！原来肉这么好吃啊！”女孩感叹道，她并没有在油脂的香气里沉浸太久，急忙又割了一块肉放在姐姐的盘子里。

“切！我才不稀罕！”沈若水有些嗔怒地转过头去，却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她已经在这些刺鼻的香气下盘桓挣扎太久了。

“好姐姐，你尝一下嘛！你不吃会后悔一辈子的！”沈如月用筷子夹着肉块硬塞进了姐姐的嘴里，“没事，一会要打要骂我来扛着。”

两人各自吃了一块肉之后都有点意犹未尽，沈如月又把餐刀伸了过去。

“哎！小月，别吃了，适可而止吧！”姐姐又劝道。

“这也还原不了了，反正担了罪名，这顿打早晚要挨，还不如多吃点肉。”沈如月总是有歪理，“再说，你没听他刚才说的吗？让咱俩把饭菜吃光，那饭菜肯定包括这些肉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咱们吃了这一顿，可就没退路了。”沈若水身为姐姐，想的总是要多一些。

“说的好像不吃这顿饭，我们就有退路似的。”妹妹一句话又把姐姐噎了回去。

不过沈若水也不是矫情的人，想通了之后，两人正式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什么淑女形象，全不顾了。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桌子上剩下的荤菜已经不多了，很难想象这样瘦小的两个女孩，能吃掉这么多东西。

沈如月正用手从一只烤鸡上面掰鸡翅膀，她的两只手全是油，下巴和腮边也蹭上了很多。

“哎呀！不行了！太撑了，吃不动了！”她看着手里的鸡翅膀，还是舍不得放下。“今天能吃这么一顿，死了也值了！”

“呸呸呸！你说什么屁话呢？小月我可警告你！咱们俩个现在相依为命，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姐姐也不活了！”沈若水对妹妹的口无遮拦非常不满，她的形象比沈如月更加狼狈，脸上的妆都弄花了。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你至于的吗？”沈如月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鸡翅膀，找到牙签开始剔牙，她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咱们两个还真是没出息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一顿普通的饭菜罢了，他们这里可能经常这么吃吧？”

“普通？你还真敢说啊！你去地铁站和垃圾场把所有的人问个遍，问他们吃过肉没？就算在这里，应该也是十分珍贵的，你没听见刚才说这是给他的接风宴吗？”

沈若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向李弗斯的方向努了努嘴，“看来他的军衔还不低呢！”

“那怎么办？如果这顿饭很珍贵的话，他不会找我们秋后算账吧？”沈如月担心地问道。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沈若水白了妹妹一眼，“没事，吃了就吃了，难道还能给他吐出来不成？实在不行，把你送给他吃了。”

“姐姐，你可别吓我！要吃也是先吃你吧？你比我高，肉也多。”沈如月梗着脖子向她姐姐示威道。“你说，人肉会不会也很好吃啊？”

沈若水被她的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网上总传那些末世军在吃人肉，我当时看到的时候觉得非常恶心，可是，如果人肉也像这些肉这么好吃的话，我好像突然有点能够理解他们了。”沈如月回想着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图片和视频，“当然，他们杀害平民是不对的，是极其不人道的。”

“月月，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这种思想非常危险！你在包庇那些杀人犯，你在替刽子手开脱罪名！就算人肉好吃，他们就可以无端地杀人吃肉了吗？这是原则问题！这是底线问题！”沈若水非常严肃地跟沈如月说道，“更何况，人肉其实很难吃，非常非常难吃，又酸又臭，像屎一样。”

“哇！姐姐你吃过人肉吗？不然你怎么知道味道？”沈如月歪着头问道。

沈若水拿起一根筷子，用力地打了一下妹妹的头。

“笨蛋！难道你非要吃过屎才知道屎难吃吗？！”

第五十三章 导师

潮湿的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清香，舒伯特的《小夜曲》在小提琴的演奏下悠扬而沉闷，让人昏昏欲睡。

这是一个暖色调的房间，正中央是一个椭圆形的泳池，四周建着一些拱形的条状金属设计，在上方凹陷的位置相交在一起，外型像一个巨型的苹果。

很多藤蔓植物攀爬在上面，在银灰色的金属表面镀了一层绿。

碧绿的池水清澈纯净，水面像面镜子一样，没有一丝波纹。

这些植物从靠近屋顶的高处垂落下来，相互纠缠着、牵扯着，结成粗壮的一大簇，落入池子的正中心。

千奇百怪的鲜花五颜六色，每一朵都试图从这个绿色的牢笼中努力地挣扎着露出头来，倔强地盛开着。

它们有的像蔷薇，有的像牵牛花、喇叭花，还有的像星星草，一些豆荚掺杂在其中，在水面上倒映着，看着十分的热闹。

林雪汐睁开眼睛，慵懒地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

水面的平静被她打破，一圈一圈的涟漪向远处荡去。

她摘下眼罩，在池水中游弋起来。

温暖的池水仿佛爱人的手，柔软、包容、无微不至，抚慰着她的创伤。

“女士，邹先生已经苏醒。”ai的女声提醒道。

林雪汐游到泳池边缘，扶着栏杆从台阶走了上来，她用力甩了甩头，很多被她的短发带上来的水珠飞了出去。

接近她的墙壁开始吹出干燥的热风，她皱了一下眉头，拿起一块白色的浴巾擦拭身体，显然还不适应让湿漉漉的身体物理风干。

“把他带到主控室，让他在那里等我。”她快速地穿戴着衣物，换上了一套简洁的商务风制服，从核试验基地带回来的那套衣服，被干洗后封存起来了，那是她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她想要永远珍藏。

“您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单面透光的眼镜，那样在别人看来您就像戴了一个墨镜，而您看外界还会增加一些感光度。”ai在林雪汐重新戴回了眼罩之后提了一个建议，它觉得像林雪汐这样的女孩应该会非常在乎自己的形象。

“不必了。”林雪汐直接回绝道，“一会儿可能会有一些喜欢讨价还价的人，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为此付出了什么。”

ai没有再说什么，林雪汐径直走了出去，舱门在她接近时无声地开启，又在她出去后无声地关闭。

主控室里，一个身着宽松运动装的魁梧老人坐在椅子上查阅资料，他的生理年龄是六十三岁，在人类平均寿命一百三十岁的今天，他只能算是个中年人，但在五百多年前，他已经过了退休的年纪。

他正在看地球近代史，由于精神太过专注而没发现林雪汐的到来。

林雪汐缓步走到老人跟前，他的头上又多了两缕白发，她静静地看着这个老人，一时间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罐，百味杂陈。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唯一一个五百年前的人了！

也是她在接下来的计划里唯一能依仗和信赖的人了！

他是向导、是灯塔、是引路人，也是她的信仰。

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但轻微的哽咽声暴露了她的踪迹。

老人从汲取知识的本能中抽出身来，把几乎掉到鼻尖的眼镜用手顶回鼻梁上，打量了一下身前的女孩，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林雪汐？”

“老师！”听到老人说到自己的名字，女孩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扎进了老人的怀里，似乎要把这些天里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去。

老人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摩挲着女孩的头，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他的手由于激动而略有颤抖。

“你的眼睛？”

他怜爱地抚摸着林雪汐的后背，她现在的样子，让老人心疼不已。

林雪汐就像是他的女儿，温婉、孝顺，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叛逆。

他答应过林雪汐的外婆，要好好教导她、照顾她，当时他还以为像林雪汐这样的大明星，一定会耍大小姐脾气，根本就不可能是做科研的材料。

谁知后来接触多了，他发现尽管这个女孩的天赋不是很高，底子也有限，只能参与一些浅显的项目。

但是她为求真相刨根究底、孜孜不倦的精神让他非常欣赏，而且她非常勤劳刻苦，最重要的是：她热爱科学。

仅仅从她能把全部身家投资到一个科技公司的举动来看，就远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老师，我错了！”林雪汐哭泣道，“我以为我能做到，但是我没有我辜负了您的教导我真没用”她伏在老人怀里抽泣着，感觉肩上的重担一下子轻了不少，天塌不下来了！他魁梧的身材让人分外地安心和踏实，哪怕岁月和风霜再度在他的头上添了两抹花白。

她的导师，她的老教授，无论发生什么艰难的事，他都将迎刃而解！他是人类之光，他是地球之子，他是邹独峰。

“千万别这么说！孩子！”老人说道，“你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二十分钟后，人类的命运在这一老一少的商讨后被决定：留下足够剩余实验体沉睡五个月的能源，解冻出三十五个实验体，其中包含中、美、俄、英、法五个原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代表各一人，分别是这五个国家在“穿越”基地的实验体中行政级别最高的人。

然后是二十个在各自领域有过杰出卓越贡献及成就的科学家，囊括了高能物理学、天体物理学、基因生物学、植物学、化学、数学、医学、射电天文学、行星大气学、海洋气象学、信息传播学等等一系列的学科。

最后的十人是为了修复主能源系统挑选的，包括一个机械工程师、一个土木工程师、两个高级电工、两个卡车司机、两个大型装卸机甲操作员、一个大型钻地机驾驶员和一个焊工。

“咦？为什么他们能够参与‘穿越’计划？”在等待这三十五人苏醒后恶补知识和信息的间隙，林雪汐疑惑地问道，她和邹独峰在主控室旁边的一个房间里，翻阅这些人的资料。“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一个焊工？我没看错吧？”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由于这个计划的成功，加上有些短期穿越者完成旅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参加到这个计划中来，而越到后来，价格会越便宜，而且也不用像我们一样需要特权，毕竟我们那一批是最先吃螃蟹的嘛。”邹独峰说道。

“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我当初可是花了三百多亿啊！”林雪汐嘟囔道。

“在时间面前，金钱最容易变质了。”邹独峰说道，“你不是还有公司不少股份吗？那可是原始股，到现在肯定收益不小了。”

“嗯，我还有百分之十四的股份，可是，费米公司已经没了啊！”林雪汐伤感地说。

“没了你就把它重建起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老人鼓励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邹独峰带着林雪汐走进了主控室，“诸位！”他大致扫了众人一眼，看到有十几人还在专心地翻看显示屏上的资料。

“没时间研究历史了！以后有时间再看吧！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基地的主能源供给系统，否则，剩下的这两万多个实验体全都无法存活。”

“现在成立基地主能源修复工程临时办公室，你们几个，商讨一下。”他把最后挑选出来的那十个人聚到一起，然后拿出一个12英寸大小的显示屏对那个机械工程师说道：“鲁卡尔先生，我认命你为办公室主任，全权负责这个工程，这是地震之后基地电脑计算的损毁位置及3d建模，这是希望号低空射线扫描的动态图，你们研究一下，尽快拿出一个成熟的抢修方案出来。”

“为了抵抗智械和重建文明，我宣布，成立阿克塞钦联合议会，一切事情投票表决，五大常任理事国代表，还有我和林雪汐，每人拥有两票，其余人等每人一票，我和林雪汐拥有一票否决权，如果有异议，现在可以提出来。”这是邹独峰和林雪汐商量好的，有这样一个临时政府的话，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邹独峰站在一个半圆形的桌子后面，林雪汐站在他旁边，大家呈放射状地坐在半圆桌子正对着的扇形区域，听他讲话。

与会人员大多是科学家，对邹独峰这样的科学巨匠只有崇拜和服从，当然不会有异议。

中方的代表是一个四百多年前的文化*部长，对于最高权利层有两个*中国人也是喜闻乐见。

而法国的代表是一个大学教授，同样来自遥远的过去，他正在为自己可以代表一个国家而沾沾自喜，没想到“穿越”基地两万多个实验体里法国人的最高官职只是一个等级不高的公务员。

“我有一个疑问。”美国代表站起身来，他在核战前一个世纪才加入“穿越”计划，是一名外交官，他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没有什么气场能压制住他，由于年代足够久远，他对邹独峰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邹独峰先生，您对人类的贡献有目共睹，有口皆碑。但您身旁的这位女士，究竟凭什么可以拥有珍贵的两票和无上的一票否决权呢？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中国人吗？”他在说话之前手放在胸前微鞠了一躬，但谈话的内容和语气听不出一点礼貌。

“哦？斯蒂文森先生，我也有个疑问，你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中应该是最接近今天的年代的人，为什么连区区一百年的历史都没有看完呢？真遗憾，如果你看过了后面林雪汐的报告材料，肯定就不会这样问了。凭什么？这位女士在人类最危难的时候作出了正确的决定！没有她，我们这些人全都得死！如果我们最后有幸能战胜智械赢得战争，并重建我们的家园，也要归功于她！而她，这个曾经比花还要美丽的女孩，为此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如果你们买过她的唱片或者下载过她的live，就会知道她原来是多么漂亮的一个美人，你却在她为人类文明的延续而默默地付出牺牲之后，质疑她投票的资格？”邹独峰慷慨激昂地说道，他现在的表现像极了一个老辣的社会活动家。

斯蒂文森耸了一下肩膀，“哦，是这样啊”他坐回原位，把手中的显示屏举起示意了一下，表示他确实没看完资料。

“没有人有意见的话，那么，我宣布，阿克塞钦联合议会正式成立！”邹独峰说完，室内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下面，有请议会重要议员，林雪汐女士，发表讲话！”邹独峰把位置让给了林雪汐，不知道是谁又鼓了两下掌。

“我只有两件事情要说。”林雪汐面向众人，缓缓说道，“第一件，由于这场核战，我成了费米公司活下来的人里最大的股东，目前是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也是唯一的员工，探索和穿越基地是费米公司的产业，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我的授权，如果碰到了麻烦，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刚才发给你们的触摸显示器，也是一个通讯器，稍后我会把我的号码发给你们每一个人。”

“体细胞克隆的专家是哪一位？”林雪汐问道，这个专家是林雪汐特意挑选的，资料上显示这个专家在二十五世纪中期加入穿越计划，距今一百五十二年，这个人曾经给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做了体细胞克隆，最后不得不在付出一笔高昂的保释金及一笔高昂的实验费用的前提下，以精神分裂为由，才逃脱了在加州这个神奇的地方长达四年的牢狱之灾。

一位有着淡蓝色瞳孔的中年白人妇女在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戴着秀气的金丝边眼镜，头上烫着波浪的卷发。

她离开座位，走到圆桌前面，不知道为什么林雪汐点名叫她，心里有些担心。

“克里斯蒂娜？”林雪汐问道，她要确认一下女子的身份，因为那个体细胞克隆专家的资料上没有附照片。

“是的。”女子点了点头，“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雪汐从桌子下面拿了一个很大的袋子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面。

“这就是第二件事情了。”说着，她把袋子解开，向下一拉。

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出现在众人面前，上面冻着的冰碴已经开始融化，一些血水顺着狰狞苍白的人脸淌了下来。

“啊！”克里斯蒂娜发出一声尖叫，晕倒在地上。

第五十四章 克隆

受惊过度的克隆专家在林雪汐的细心照顾下终于醒来，她被林雪汐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毕竟这里除了她这一个唯一的女性科学家，就只剩下这个手握重权的中国女孩了。

林雪汐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喂了一杯水，她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惊魂未定。

“你就算想要杀鸡儆猴，也没必要拿我开刀吧？”克里斯蒂娜稳定了一下情绪，没好气地说道，“我可并没有反对过你啊。”

“啊！对不起！”林雪汐诚恳地道歉，“我当时太心急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想复活他们，没注意到你走到了桌前。”

“鬼才信你！”克里斯蒂娜从床上坐起来，“既然这样，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来帮助解决。”她马上进入了一个优秀科研工作者的工作状态。

“你多休息一下吧，没关系，不着急的。”林雪汐急忙劝道，她对刚才把对方吓晕这件事非常愧疚，不过她一直认为他们这些科研工作者的心理承受能力是非常强大的。

“你现在又不着急了？”克里斯蒂娜白了林雪汐一眼，“供主已经死亡，我们必须尽快完成嫁接，确保供体细胞活性，越早嫁接，成活率越高。”

“嫁接？这是专业术语？你们业内都这么形容吗？”林雪汐对嫁接这个词有点反感。

“请相信我，并没有对你的朋友不敬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因为这个词更加形象和贴切。”克里斯蒂娜解释道，“首先，第一个问题，实验需要成熟的卵细胞，然后去掉包含遗传信息的细胞核，再将供主体细胞嫁接其中，然后”

“用我的。”林雪汐直接打断道。

克里斯蒂娜疑惑地看了林雪汐一眼，看来她之前已经做过大量的功课，对体细胞克隆技术有足够的了解。

“第二，实验和手术需要大量的科研及医疗用品，医用显微镜、温床培养皿、拟人子*宫，以及为了催熟，刺激细胞快速生长而稳定输出的高质量可微调的辐射源。”

“这个没有任何问题，费米公司有全世界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科研仪器，需要什么我可以全部提供给你。”

“第三，我希望能签署一份无责协议，相信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参加的穿越计划，我不想将我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人生再过一遍。”

“这个你没必要担心，现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国家和法律，你也看到了，这个所谓的临时政府完全是我说了算，不过你一定要签署协议的话，我也同意。”

“还有，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将你的朋友克隆了出来，他们也是两个新生的生命，除了基因相同，他们与你之前的朋友没有任何关系，并不是你所要求的‘复活’，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你的朋友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是这样，我对他们的遭遇也深表同情，但是，请节哀顺变。”

“然后，供体细胞被物理低温冷冻，细胞活性无法确定，我只能优选活性较高的体细胞进行嫁接，也许成功率不会太高，所以我需要增大实验基数，以保证胚胎成活，但如果运气太好，成活率变高，本着尊重生命的原则，我不会杀死成长中的胚胎，也就是说，我们最后得到的可能不是你的两个朋友的两个复制品，结果完全是随机的，可能是一个男孩、两个女孩、三男两女、一个男子篮球队或者一个女子合唱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抛去这些孩子在胚胎期催熟作用下的快速成长，脱离了人造子*宫之后，他们与普通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会拉屎，会吐奶，会哇哇叫喊，会整夜整夜地哭让你睡不着觉，然后他们还要学走路、学说话、学你教给他们的一切东西。”

“在这个问题上外面的那些男人们肯定指望不上，而且你要切记的是：作为这个该死的基地里唯二的女性，我是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替你看孩子的！”

林雪汐目瞪口呆地听着克里斯蒂娜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那么，实验还做吗？”克里斯蒂娜看见林雪汐愣在那里，还以为她被这些麻烦吓住了，后悔了。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让一个年纪轻轻的未婚女孩养育孩子太强人所难了。

“做！当然做！”林雪汐回过神来，连忙接口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等一下！”克里斯蒂娜把正要走出去的林雪汐拉了回来，示意她坐在床边，然后戴上了那副金丝边眼镜。

“我看看你的眼睛。”摘下林雪汐的眼罩，已经愈合的恐怖伤口呈现在克里斯蒂娜眼前。

她蹲在林雪汐身前，脸几乎贴在了一起，一只手扒开林雪汐的眼睑，一只手在眼镜腿的开关上快速地按了几下。

那个眼镜并不是近视镜，也不是纯粹为了好看的装饰，而是一个科技含量极高的医疗器械，它可以是放大镜、显微镜、生命体征监测仪、及射线探测器，只需要看别人一眼，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心跳、血压、体温、血糖指数甚至有没有肿瘤。

“内部神经和血管完好无损，只需克隆新的眼球和角膜移植上去就行了。”克里斯蒂娜得出了结论，放开林雪汐的眼睛并站了起来，后者因为空气的刺激流了几滴眼泪，“一个简单的小手术，只要有一个不太古老的手术机器人，我顺手就给你做了，顺便给你多克隆几个眼球，这样等你下次再受伤的时候，就不用等待克隆细胞的成长而直接换上了。”

“下次？”林雪汐哭笑不得，“我谢谢你啊！”真弄不清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基地的某处餐厅里，苏醒过来的人们正在用餐。

正式参加“穿越”计划之前，所有的实验体都需要禁食两天以上，而解冻之后，由于维生系统在血液里注射了一些营养液，苏醒过来的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太强烈的饥饿感。

基地内主厨的是一个上世纪的烹饪机器人，它有一个正球型的脑袋和四条灵活的机械手臂，以及五个拳头大小的万向轮用来支撑身体和行走。

它可以把无数根黄瓜切成一样厚度的薄片，也可以把每天的拉面都抻成一样的粗细，它可以精确控制每一道菜的口感，温度火候按摄氏度掌握，时间拿捏到分毫。

餐厅的食材都是基地库存的，还有一些极其珍稀和昂贵的是当初为了保护生物多样性，放在“穿越”计划的刚性容器里冷冻的。

当然，想要将那些珍稀的食材解冻出来也需要大量的能源，在现在基地能源告急的情况下，肯定不予考虑。

不过就算能源充足，那些生物学家们肯定也不会让人们这么干。

基地里除了林雪汐这个内部员工，其他人的食物都是要花钱的，跟这些只认授权和命令的ai们讲什么人类的生死存亡显然是徒劳的。

好在林雪汐有足够多的钱，让这几十个精英科学家吃上几个世纪她也不会心疼。

像费米公司这样的世界级能源科技巨头，当初14%的原始股经过了557年之后早已变成了一长串的天文数字，她现在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而且要敌这些超级大国。

旁边那个研究修复主能源的十人小组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对策，克里斯蒂娜简单地吃了几口就回去继续她的实验去了。

“怎么了？没胃口？”邹独峰坐在林雪汐对面，看着她把那块牛排翻来覆去，一口也没吃。

可能是身为费米公司的董事长，机器人给她分配的食物也比别人高级不少。

那是一块优质的雪花牛排，脂肪和肌肉分配得异常均匀，烤制的火候也恰到好处。

可是林雪汐用餐刀切开牛排的一瞬间，就觉得好像有鲜血从断裂的纤维层中渗了出来，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但她不能抑制自己往那方面去想，她想到了闻秀，想到了霍洛德，想到他们的身体被人切开，鲜血在刀下喷涌，想到他们就像这块牛排一样，被别人烤着吃掉了。

“呕”她忽然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反胃，她把那盘牛排送到了十人小组的那桌，然后回来对着烹饪机器人说道：“给我做一碗玉米粥。”

“带皮的那种。”

第五十五章 紫微工程

主能源修复小组提出了五六个修复方案，都因人手不够而无法实施。基地里的科学家们也被计算在了修复计划中，但在地下四百五十米处，修复一条长达49公里的电缆，显然还是不够的，这些科学家们都是一些理论分子，根本没有动手能力，让这些整天在实验室里厮混的家伙们去驾驶车辆和装卸机甲，或者去焊接，也太难为他们了。

林雪汐决定再度驾驶希望号去把费莉西娅联系到的费米公司的员工们接回基地，但由于基地目前处于信息封闭状态，只能在到达地面之后才能联系上费莉西娅。

“这样不行，我们消息太闭塞了，必须要有一个即时的信息接收和发射的平台，现代战争战机稍纵即逝，比拼的就是信息。而且，我们需要向外界招募战士，这样等主能源修复完成，实验体全部解冻之后，我们才能对阿基里斯宣战。”

人们再次被聚集在主控室里，邹独峰说出了眼下的困境。

“这个信息屏蔽涂层无法被解除，权限在火箭军那边，我在很早以前就排查过了，所有实验体里也没有一个军方的人，连一个在役士兵都没有，很显然，军方的人不可能参加到穿越计划中来。”林雪汐说道。

“难道我们不能修建一个直通地面的卫星接收器吗？”美国代表史蒂文森提出了他的建议。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都在沉默。这个建议过于白痴，但并没有人用看待白痴一样的眼神去盯着他看，不能要求一个外交官员在这种事情上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就像不能要求他在处理与各国的关系上不耍手段一样。

以他们现在的人手，想要在一个数百米深的地下基地里修建一个直通地面的卫星接收器，更何况还要穿过基地上方坚固的防护层、隔离带、以及超级金属涂层，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有一个办法，不但可以让我们随时能够接收发射信息，甚至可以联系到外星基地！不过”

一个天体物理学家站了起来，他很年轻，在三十岁左右，跟这些动辄半百的老头子们在一起确实显得他非常年轻。

不过他言语有点吞吞吐吐，似乎是有什么顾忌。

“丁毅是吧？说出你的想法！”邹独峰看他有些犹疑，鼓励道，“我们开会的目的就是要集思广益嘛！”

“我请求能与您和林雪汐女士单独商谈！”丁毅说道。

“我反对！”史蒂文森说道，三个中国人在一起抱团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排挤和歧视，“我们现在是共同体，有什么事情都要拿到桌面上来谈，不能私相授受。”

“我也反对！”英国代表说道。

“我也反对。”俄国代表紧随其后。

“我反对。”法国代表其实觉得无所谓，他对这个过家家一样的国际组织一直没什么信心，但是看到大家都表了态，他也慢吞吞地随声附和了一下。

除了中方代表，其余各国代表都明确表示了反对。

“说吧孩子，在人类共同的敌人面前，我们需要团结一致，资源和信息的共享是最起码的。”邹独峰说道。

“但是，事情涉及国家绝密，我需要得到您和林雪汐女士的授权！”丁毅的脸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他其实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看吧！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搞这种东西！”史蒂文森叫嚷道，“拜托！人类现在都要灭亡了！你现在还在跟我扯什么国家绝密？”

邹独峰看了丁毅一眼，说道：“我是真的很讨厌史蒂文森这个家伙，不过，他说的对！”

“我坚持需要得到你们的授权！”丁毅固执地说道。

“我给你授权。我同意、并支持你，在全人类遭受危难的时候，解禁国家的绝密资料，后果由我林雪汐承担！”林雪汐笑着说道，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爱，顽固得像一个老派科研人员。

丁毅慌张地看了林雪汐一眼，脸色变得更加红了，他急忙移开目光，拿起了自己的触摸光屏。

“由于是国家绝密，所以并没有书面文件和电子文稿，只能由我来口述。”他走到主屏幕前，拿起了桌子上的触控笔。

那是主控室最大的触摸显示光屏，覆盖了讲台后面的整个一面墙。

“帮我切换到地球经纬图，谢谢。”他对着屏幕前的空气说道。

尴尬的是他说完屏幕上没有任何反应。

“按他说的做。”林雪汐命令道。

“遵命！女士。”ai的声音响起。

主屏幕亮起，并在正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地球模型，纵横交错的经纬线，用度数标刻着东南西北，地球在这张图看来就像一个被均匀切开的西瓜。

“从哪说起呢？”丁毅在屏幕前踱着碎步，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相信大家都应该知道中国的‘天眼’工程，代号fast，也就是五百米口径射电球面望远镜的英文缩写。”

丁毅用触控笔在屏幕上写下“fivehundredmeteraperturesphericaltelescope”。

“在中国贵州的平塘县，2016年建成，旨在研究宇宙中的天体和现象，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

“当年有一个在‘天眼’工作的科研人员，他的工作是观察、研究和记录北极星在未来时间内，逐渐被仙王座的伽马星（γ）也就是errai星、约塔星（i）也就是alvahet星、以及阿尔法星（α）也就是alderamin星，所取代的过程。”

他将显示屏上的地球模型转动，让地球的北极正对着观众，然后在中心画了一个圈，表示地轴进动一个周期25800年天北极绕着黄北极运动的轨迹，然后在圆圈的一段圆弧上画了一个类似导*弹弹头的图案，然后在团的各个折点上标注上α、β、γ、δ、e、η、θ、i等希腊字母，又在旁边画了一个线段，标注上“紫微左垣”，画了几个点，代表星星，标注上“天皇大帝”、“造父一”、“上卫增一”、“天钩五”、“少卫增八”等等，最后，标出了北极星，写上“紫微”两个字。

在场只有几个中国人看出了丁毅后来画的是中国古天文的星官，不明白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和现代天文学有什么关系。

“这个工作人员很清闲，让errai星取代北极星至少要等到当时的一千年以后，哪怕到了今天，北极星还是那个北极星，地轴进动的速度对于人类来说太过漫长了，哪怕在那里观察上一年，也很难看出有什么变化，而且，计算机已经可以将地球运转的轨迹演变到无数年之后，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记录。”

“于是，在他无聊的时候，他开始观察仙王座中的ngc7023天体，也就是俗称的‘鸢尾花星云’。”

“鸢尾花星云距离地球1300光年，直径大概6光年左右，是由一颗七等亮度的恒星sao19158照亮附近的尘埃云所形成，sao19158发出的强烈紫外光照射在尘埃云及里面的氢、氦、和一些重元素上，会激发出红色的辉光。但整片星云呈现出的颜色却是蓝色，很多人都认为那是由于尘埃云反射星光所致。”

“可是经过这个工作人员使用‘天眼’大量仔细的观察后发现，那蓝色不仅仅是来自星光被尘埃云所反射，而更重要的是因为：那稀薄的尘埃云后面，有无数的、密密麻麻的恒星！”

“那些恒星应该非常遥远，以至于用‘天眼’看来，也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些小圆点，无数的小圆点躲在星云的后面，看起来就像跟尘埃云粘在了一起。”

“工作人员猜测，鸢尾花星云后面，应该有一个极其庞大的河外星系，但由于‘天眼’的口径仍不足以观测到星云内部以及星云后面，他就把他的发现和猜测向上级做了报告。”

“2046年，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和热情放在‘天选计划’的时候，中国秘密建造了一座直径两千米的超级射电望远镜，并在月球基地也建立了观测点，还向鸢尾花星云发射了一架名为“超越”的无人探测器，预计六十万年后到达星云附近，所有针对鸢尾花星云的行动都源自‘揭盖头’计划。”

“因为仙王座中的这片鸢尾花星云，位置在中国古星官三垣二十八宿中紫微垣的左垣，所以后建的这座两千米直径的望远镜取名‘紫微’，而这个紫微，就在我们附近。”

“就在我们附近？什么意思？你是说？在我们这里？”林雪汐问道，“不可能啊，我出去过，我在高空没看见啊？按理说，这么大工程难道也是在地下？！”

“您真是聪明！”丁毅顺便拍了个马屁，“紫微工程实际上是与探索基地重合的，这里海拔高，空气质量好，大气又稀薄，十分利于观测。人烟稀少，附近没有电子设备的干扰。并且整个阿克赛钦地区就是一个巨大的盆地，还有现成的基地、能源和科研团队，实在没理由不建在这里。”

第五十六章 孤星血泪

“好了，我的报告完了。”

丁毅冲着众人礼貌地鞠了一躬，准备从讲台上走下来。

抛去每个人被冷冻的时间，在座的科学家都比他年纪大，而且都比他资历深，他必须要表现出一个晚辈应有的谦卑。

“等一下！”克里斯蒂娜阻止道，“怎么就完了呢？故事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故事就是这样啊。”丁毅说道，“‘紫微’就在探索基地的碧龙潭出口下面，现在只要林雪汐女士下令，它立刻就可以升到地面上并启动，不过不要在对撞机运行的时候启动它，辐射会对它进行干扰，而且为了防止它被阿基里斯发现后遭到摧毁，我建议大部分时间里，尽量还是让它待在地下。”

“你知道她指的不是这个。”一个年迈的科学家说道，“我们大家都很好奇，‘紫微’建成后，你们中国的天文学家到底在那片星云后面发现了什么？”

毫无疑问，世界上好奇心最强的人，应该就是科学家了，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科学家了。

在丁毅所讲述的这个遥远的故事里，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确实留下了一个分量十足的悬念和谜团，而面对近在咫尺又唾手可得的真相，这些来自各个年代的优秀科学家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们不是只要一根天线吗？我现在给你们提供了一座世界级的通讯基地，难道你们还不满足吗？”

丁毅有些生气地说道，他根本没打算把故事继续讲下去，因为故事的后面，才是真正的绝密。

“你这个人还真是愚忠得很呢！难道是从封建社会穿越过来的吗？”那个焊工说道，他没想到这些平日觉得高不可攀的科学家们思想这么不开化，“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所有的国家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就算我们再重建国家，那也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国度，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能够将智械打败。”

他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虽然他完全听不懂故事里的一些理论和专业术语，但面对人类对宇宙和太空的探索，谁能不着迷呢？

丁毅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卑微的焊工给训斥了，刚要反驳几句，却听那边林雪汐忍不住扑哧笑道：“好啦！别卖关子了！”

“你不会又想管我要授权吧？”然后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那我现在授权你，把这个故事讲完，不许遗漏，也不许停顿！”

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丁毅的气一下子全消了，他的脸又红了起来。

“好吧。”他重新拿起那只触控笔，走回屏幕前面。

“其实，我就是当年紫微工程的一个实习生，当年‘紫微’完工的时候，我二十岁。”说到这里，丁毅下意识地看了林雪汐一眼。

能够在二十岁被选中成为紫微工程的实习生，想必当年他也是十分优秀的了。

不过他此时心里想的是：“如果当年我没有参与紫微工程，而是像她一样在四年后直接沉睡，我现在应该还是只比她大两岁，若是比她早两年沉睡，我们就应该是同岁了，唉！造化弄人啊！”

他心里有些苦涩，但也有些庆幸，甚至有点感激这场地震造成的意外，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与林雪汐远超常人的漫长的人生轨迹可能永远也不会重叠，更不可能站在这里看着她如花的笑颜。

“通过‘紫微’我们发现，鸢尾花星云后面是一个sb型涡旋星系，比银河系更大，也更古老。”

“距离地球大概6000万光年左右，直径至少在28万光年以上，是我们所处的银河系的三倍。”

“在地球上看来，这个星系与紫微帝星同属三垣中的紫微垣，我们又是使用名为‘紫微’的望远镜发现的它，所以它最后被命名为‘轩辕’，那是中国历史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皇帝的名字。”

“轩辕星系的恒星密度远超我们的想象。当时，通过‘紫微’的观测，大致测算出银河系的恒星数量在2300亿颗左右，而轩辕星系，保守估计恒星数量要达到七十万亿颗，如果把它跟我们的银河系相比，就像灯火辉煌的大城市与偏僻荒凉的小村落。”

“而最重要的，轩辕星系能被观测到的大部分恒星，都是主序星，基本90%以上都处在赫罗图偏右下的位置，也就是说，是与我们的太阳一样的黄矮星，或者是有更大几率出现宜居行星的橙矮星，还有6%左右的红矮星，只有极少的超巨星、蓝矮星和白矮星。”

“这些黄矮星和橙矮星，质量大多与太阳相当，甚至更小一些，寿命也更长，所以这个星系，诞生高等生命的几率相当的大！”

“如果我们有一天在银河系过不下去了，迁居到轩辕星系将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我们可能还发现了黑矮星！”

“不可能！”法国代表站了起来，大声地驳斥道。

他是一个大学教授，基本的天文知识他还是知道一些：“黑矮星的形成要数百亿年甚至数千亿年，而宇宙发展到现在才138亿年，绝对不可能存在黑矮星！”

其他科学家们也都点了点头，认为法国代表的说法是对的。

“我的导师有一句口头禅，他说：作为一个科学家，绝对不要使用绝对这个词，尤其是天文学家。”

“不知道这句话后来有没有成为名言，不过古人的话应该多少都有一些道理。”

故事讲出来后，丁毅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很多，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我们观测到一颗流浪的红矮星，在经过一片虚无空间的时候，发生了洛希瓣溢流的现象。”

“刚开始我们以为那是一颗脉冲星，但是它完全没有辐射出来，也不可能是黑洞，红矮星并没有被吞噬，它失去了一些物质后继续向前流浪。”

“由此我们猜测那颗隐藏的星是黑矮星，它不燃烧，也没有辐射，是一颗冰冷孤独的死星。”

“关于它的形成我们做了很多假想，其中最让人信服的一种假想是：两颗大质量白矮星组成的双星系统，彼此在对方的洛希瓣内，物质由拉格朗日点传递给伴星，致使伴星的质量超越144倍太阳质量，也就是钱德拉塞卡极限，发生爆炸。”

“而主星的质量却大于32个太阳质量，也就是奥本海默极限，塌缩成为一颗孤子星。”

“这颗孤子星由于伴星的爆炸将他推向远处，开始了它在宇宙中的流浪。”

“然后它遇到了一颗正处在转变阶段的白矮星，它掠夺走了这颗星球外部熊熊燃烧的氢和氦，留下了一个碳核。”

“白矮星会持续燃烧几百亿年，然后再冷却几百亿年，而聚变能量被吸走，让它跳过了这个过程。”

“大部分恒星都会安详地度过晚年，但它被突然杀害了。”

“失去了外部能量的碳核继续塌缩，最后变成了一个坚硬、冰冷的黑矮星。”

“而这颗孤子星则继续流浪，变成了茫茫宇宙中的一个无情的杀手。”

“它的密度极高，仅次于黑洞，每立方厘米可以达到一千亿吨，超高的密度使它的引力、洛希极限、希尔球、和洛希瓣都远超其它同体积恒星。”

“在它行进的路线上遇到的恒星，都会被掠夺或者吞噬，它的体积和质量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可是，吞噬物质会产生高温吧？哪怕它吞噬的是宇宙边缘的寒冷行星。”邹独峰提出了质疑，他是高能物理的权威，听一下就能发现这个假说的漏洞。“我对李政道的‘非拓朴性孤子袋模型’有一些了解，在高温状态下，孤子解消失，袋常数归零，发生退禁闭相变，空间强作用力消失，整个星球都会崩碎解体吧？”

听见发问，丁毅吓得赶紧行了一礼，在邹独峰面前他可不敢放肆，“邹老，我们后来做了大量的求证分析，在温度上升到一个临界值时，非拓扑性孤子的确会发生退禁闭相变，孤子袋消失，强作用力消失，但孤子会进入一种类似等离子体的强耦合状态，温度继续升高，非拓扑性孤子消失，产生束缚态的拓扑孤子和反拓扑孤子，当温度达到另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发生对称性恢复相变，拓扑孤子和反拓扑孤子消失，孤子袋恢复。”

“所以高温不会摧毁孤子星，反而会给它带来能量，让它更轻易地将新掠夺的物质压缩成孤子，成为孤子星的一部分。”

“可以这么说，除了黑洞，孤子星在宇宙中是无敌的，它可以无限吞噬，无限膨胀。”

“最后，按照大质量天体生命的轨迹，我们不难算出它的结局：它将塌缩成基础单位更小、密度更大的天体。”

“分子稀疏的红巨星会塌缩成致密原子构成的白矮星，原子构成的白矮星会塌缩成中子星，质量更大的白矮星会塌缩成夸克星、孤子星、玻色子星，那么比夸克、孤子、玻色子更小的粒子是什么，我想不用我来说了吧？”

“元炁粒子！”林雪汐抢着说道，丁毅和邹独峰的对话她根本没听懂，但关于元炁粒子，这里除了邹独峰之外，就剩下她最有发言权了。“那不就是元炁星了吗？那元炁星最后呢？会塌缩成黑洞吗？”

“不会。”丁毅回答道，“黑洞是另一个分支，他们都是基于白矮星的近亲。”

“想象一下，这个元炁星质量和密度越来越大，它的引力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远，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方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光年的距离都在它的笼罩范围之内，它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在最后一个吞噬的天体附近停下，四周的天体都被它吸了过来，无数的尘埃和星云聚集在旁边，随着时光的推移，里面又会诞生新的恒星，而这个终于定居下来的元炁星球，被无数的天体包裹着，创造出了一个星系。”

“于是，这个假说最后的结论是：所有星系的星核，包括银河系的银核，可能并不是天文界普遍认为的黑洞，而是一个巨大的元炁星球。”

“而且它还会继续吞噬，继续膨胀。”

“永无止境。”

第五十七章 变异

“报告！”

“进来！”凌晨三点被吵醒，格林的心情很差，“什么事？”

“师长！”一个战士闯进格林休息的卧室，打了个军礼，慌张地说道：“出事了！副师长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本来十分困倦的格林一下子清醒了，“什么意思？”

“我们刚才通过那个房间的射线监控发现，副师长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战士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那两个女孩还在吗？”格林一边匆忙地穿衣服一边问道，他在想那两个女孩会不会是阿基里斯派来的类人机，将李弗斯掳走或者杀死了。

“我们也是刚刚发现的，那两个女孩还在，我们没敢打草惊蛇，先过来通知您了。”

“你们做得很对。”女孩还在的话，就排除了她们是类人机的可能。

格林松了口气，他又想李弗斯会不会偷偷跑出去投降阿基里斯了，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难道他是飞出去的吗？你们没发现？”格林问道。

“那个”战士半吞半吐地说道，“我们顾忌着副师长的房间里有女人，就没有一直监控”

“我还以为因为有女人，你们会特别监控一下呢。”格林穿好衣服，匆匆走向李弗斯的房间，几个战士跟在后面。

“咦？”走到李弗斯房间的门前，格林发现这个门竟然没有反锁，打开房门就看见房间内的桌子上一片狼藉，饭菜都被吃得七七八八，盘子碟子凌乱地摆放着，很多汤汁洒在了桌面上，到处都是啃剩的骨头。

两个女孩斜躺在沙发上，正在熟睡，姿势也不太雅观。

“抓了！”格林一声令下，后面的几个战士一拥而上，将两个女孩牢牢按住。

沈若水和沈如月从梦中惊醒，各自发出一声尖叫，被几个壮汉抓住，吓得面无人色。

“怎么了？”李弗斯翻身从床上下来，对格林的做法表示不解。

格林没想到李弗斯在房间内，回身向那个战士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战士也有点懵，挠着头说道：“我们刚刚在监控上看见，副师长明明不在房里啊！”

“放开她们。”李弗斯指了指那对姐妹，然后对格林问道：“你居然在我房间里装了监控？”

格林示意手下松开那两个女孩，有些尴尬地向李弗斯解释道：“我们怕类人机假扮成平民混进来，所以每个房间都装了监控，不是针对你。”

“都是射线监控，没有图像和声音的。”格林又赶紧补充道。

两姐妹虚惊一场，相拥着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听说房间里有监控，俏脸羞得姹紫嫣红，心里都在暗自庆幸，好在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否则真成了现场直播了

“你刚刚真的没有在监控里看到我？”李弗斯疑惑地问向刚才那个战士。

“千真万确！长官！”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这个战士还打了个立正。

李弗斯低头思考了一下，“你现在回去监控室，看看有没有我的图像。”他向个战士吩咐道。

“是！长官！”战士急忙跑了回去。

格林奇怪地看着李弗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快，他的猴子表通讯器上传来了请求通话的提示。

他打开扩音，把通话接了过来，那个战士的声音传进了这个房间里：“报告师长！奇怪了！还是没有副师长的图像！别人的都有！可能是设备故障了，我们几个正在排查原因！”

“现在呢？”李弗斯向着格林的手腕方向说道，不过他的身体还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声音从格林的猴子表传到对面很快就传了回来：“有了！有了有了！有图像了长官！”

“你再看看。”李弗斯笑着说道，他已经猜到这个诡异事件的真相了，他只要一练功，射线扫描的图像就会从监控上消失，而他不运功时，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会被射线捕捉到。

那本《观照经》他已经彻底参悟透了，现在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练功，完全不用拘泥于时辰和姿势，随心所欲，收发自如。

他一直觉得体内那些墨汁一样的黑色能量不简单，无论能量的密度和威力都是他生平仅见，他知道习练那本《道经》绝对不会是坏事，甚至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缘，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修习，无时无刻不在磨炼，他现在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甚至不需要上厕所，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修炼。

李弗斯现在对修炼《道经》这件事有点上瘾，因为他发现自从开始练功之后，感官的灵敏度比原来增强了几十倍不止，耳聪目明，身体矫健，就连思维似乎也比原来敏捷不少。

“没了！没了！又消失了！”那个战士的声音再次传来，真是活见鬼了，他还没碰见过这么灵异的事情。

李弗斯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向那几个战士指挥道：“把她们两个关起来，严加看守！”

两姐妹被人从房间里拖拽了出去，她们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吓坏了。

沈如月向李弗斯哭喊道：“长官！饶了我们吧！不关我们的事啊！长官！李长官！。”

女孩的哭声渐渐远去，李弗斯走过去把房门反锁了起来。

“说吧。”格林关闭了猴子表的通讯，他知道李弗斯这么做是想把人都支走。

“格林。”李弗斯看着格林的眼睛，“我可能变异了。”

他不能把丹药和功法的事情告诉格林，只能借用变异这个说法，反正这世界上变异的生物里，也不多他一个。

格林没有说话，但眼神一直在李弗斯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

“你也看到了，射线探测不到我。”李弗斯撇了撇嘴，“上次出任务的时候被早期核辐射近距离照射，我想可能就是在那之后发生的变异。”

“被早期核辐射近距离照射不但没死，没得癌症、没得白血病、没得脏器衰竭、也没有因为基因染色体被破坏造成的细胞无法再生而全身溃烂而死，反而多了一门技能。”格林摇着头咂着嘴，“啧、啧，我怎么碰不上这种好事？”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体验那种好事，我保证能让你终生难忘。”李弗斯说道。

“当时什么感觉？”格林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流了一半的血，脱了一层皮而已，你要说感觉嘛，也不太好形容，反正就是一个字，疼！”

“那还是算了，我这人不怕死，就怕疼。”

格林的目光一直在围着李弗斯的身上转，直看得李弗斯后背有点发凉。

他毛骨悚然地对格林说：“格林，我必须得先跟你说好，我喜欢女的，并且只喜欢女的。”

格林有些鄙视地看着李弗斯说：“你这变异可有点低级了，也没多胳膊也没长腿的，我看人家电影里，那变异后都得长点鳞片，嘴一张能把脑袋包住，一口大黄牙两米多长，绿色的口水流得满身都是，舌头弹出去能打下来飞碟，那腿都跟章鱼似的，闲着没事就切一条下来，炒俩菜吃了明天还能长出来。”

对于这段调侃李弗斯只有一个字评价：“滚！”

格林突然把头凑到李弗斯身边低声问道：“可控吗？”

“完全可控，就跟身体里安了开关似的。”李弗斯回答。

格林侧过身对着李弗斯的肩膀狠狠地来了一拳：“兄弟！你他妈无敌了！”

“你知道吗？同盟会这些量产的球型机，安装的都是射线探测和声纳扫描，根本没有光子传感器。”格林兴奋地说，“所以是什么意思呢？那就代表你在它们面前根本就是隐形的！”

“你可以悄悄地接近它们，然后给它们致命一击！狠狠地踢它们的屁股！砸烂它们的脑袋！哈哈！谁也不会想到，这也许会是这场战争的转折点，而你就是我们的杀手锏啊！”

“等一下！”李弗斯不得不出言制止一下看起来有些得意忘形的格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隐身，不过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杀光这些机器人吗？而且，你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让我好好检查一下，看看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伙计。”格林奸诈地笑道，“我们不用大规模地杀伤它们，只要让它们知道，它们并不是无敌的，那我们就达到目的了，至少可以拖延一下时间，让我们的粮食和弹药得到补充。”

“补给物资对我们至关重要，就算昨天有两千多个人投降了敌军，我们剩余的物资也只能让我们多坚持一个星期而已。”

“而且，如果能把那只大蜘蛛干掉的话，想必会打乱阿基里斯原本的计划。”

“什么！你让我去杀那个怪物？那个跟大厦一样高的机甲？你疯了吗？”李弗斯抗议道，“它的金属表壳厚度可能比我的腰围都长，我拿什么杀死它？”

“好吧，杀死那个家伙看来的确不太现实，而且它的外壳下面似乎有防电磁涂层，emp弹根本干扰不到它。”格林无奈说道，“今天让军械部的人多赶制一些尘霾弹和脉冲火箭弹，近距离瞄准发射，一炮一个准儿，哈哈！想想都爽！”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给我一架飞机，我要带那两姐妹出去一趟。”李弗斯说道。

格林看着李弗斯的眼神忽然有点怪异，“我不得不承认，你这战斗力是真的强！不过作为兄弟我还得劝你一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说你这都疯了一晚上了，不用养精蓄锐一下吗？”

“我就知道你准吐不出象牙来。”李弗斯骂道，“她们两个身后有一个很大的势力，我想看看能不能争取拉拢过来。”

“你小子行啊！花丛老手啊！刚来的时候我怎么问她们都没说，你这不到一晚上把人家姑娘的底细深浅全摸清了，轻车熟路啊！”

李弗斯真是服了格林这个家伙了，不管说什么事情都夹枪带棒一语双关的。

“你说你哪像个师长啊？整个一地痞流氓！”

第五十八章 回家的路

“姐，我们会被处死吗？”

距离关押沈家两姐妹的禁闭室还有很远，李弗斯就听到了沈如月的声音，他的耳朵现在特别灵敏。

“可能会吧，这样的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应该是用来关押死囚的。”沈若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不像她妹妹音调里带着哭腔。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就因为吃了他一顿饭吗？可是，那也是他叫我们吃的呀！”沈如月委屈地抽泣着。

“你不是觉得他是好人吗？他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混蛋！”沈若水说道，“不过不是因为那顿饭，你没看见刚才那几个士兵吓得手忙脚乱的吗？肯定是出大事了，我们两个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他怎么那么坏啊！”沈如月哭得更大声了，“这里好黑啊！什么也看不见！怎么办啊？姐姐，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想好想妈妈啊！”

“小月，别怕，别怕，姐姐抱着你呢！你仔细想，这死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有轮回，咱们就又重生了，到时候咱们肯定就不生在这个年代了，想吃肉就吃肉，想吃水果就吃水果，反正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总之比现在强一万倍。要是没有轮回呢，咱们最多不过就是在这世上消失了，没有了，再也不用挨饿受冻，再也不用吃苦受累，不用躲着末世军的追杀，不用去垃圾场里拾荒，也不会再受人欺负了，你想想，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李弗斯没有亲人，注定一生孤苦伶仃，此时听着沈若水温声地哄着妹妹，心中深有感触。“唉！有这么个爱自己的姐姐，该是多幸福的事啊！”

“可是，我听说死后都是上刀山、下油锅、拔舌头，冰峰火山、血池炼狱”

“那是地狱，是坏人去的地方，咱们又没做过坏事，肯定是上天堂啊！爸爸妈妈肯定也在天堂上，到时候咱们一家就团聚了，那不是更好？”

在沈若水的安慰下，妹妹的哭声渐渐地小了。

李弗斯按亮禁闭室的灯，打开门走了进去。

看见进来的是李弗斯，沈如月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李长官！李哥哥！咱们都是中国人，你放了我们吧！我们保证听你的话！实在不行，你放了我姐姐，她的罪我来担！那些肉是我要吃的，跟她没关系啊！”

“沈如月！你他妈给我起来！”沈若水斥骂道，“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

李弗斯把她妹妹扶了起来，看见沈若水额角上有一块血迹。

“撞破了？”他伸手去撩沈若水鬓角的头发，却被她一口咬在了手上。

她恶狠狠地瞪着李弗斯，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她用力地咬着，要不是有骨头和筋连着，那块肉已经被她咬了下来。

“怎么？肉没吃够？”李弗斯笑着说道，他只要运一运体内的能量，女孩的下巴就得脱臼，弄不好还得掉几颗牙。

不过他当然没有运功，任凭沈若水把他的手咬得鲜血横流，以他现在的恐怖恢复能力，这种小伤不用一天就能痊愈，根本不用在意。

“呸！人肉果然是臭的！”沈若水终于松口，吐出了嘴里的血，她的嘴唇和下巴上全是鲜血，与她美艳的脸庞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看着很凄惨，又有点邪恶。

“走吧！我放你们回家。”李弗斯说道。

“真的吗？”沈如月问道，她还没有完全停止哭泣，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骗子！”沈若水现在是半点也不相信李弗斯。

“骗子？我骗你们什么了？”李弗斯觉得好气又好笑，不明白她俩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成见，简直是仇恨。

姐妹俩都想了想，发现李弗斯还真没骗过她们什么。

“那你既然要放我们走，为什么还把我们关起来？”沈如月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李弗斯抬手给了她头上一个爆栗，“笨蛋！不把你们关起来，怎么放你们走？”

“哦。”沈如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其实她根本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了，我们出去吧，再拖一会就被发现了。”李弗斯催促道。

沈如月有些犹豫不决，沈若水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打算走。

李弗斯拉了沈如月就走，反正不怕她姐姐不跟着。

“姐！”沈如月被李弗斯拽出了门口，向她姐姐喊道，沈若水气得一跺脚，急忙跟在后面。

他们通过中央升降机直接到了地面上，然后来到了停机坪，中途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凌晨三点多钟，天色完全漆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李弗斯把两个女孩带上一架隐形战斗机，向北飞去。

“我还把你们送回招募时接你们的地方，可以吗？”李弗斯问道。两个女孩的资料来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知道它们确实是来自中国。

“随便，别离太远就行，那附近我们很熟的。”沈如月答道，她和姐姐分别倚在李弗斯的两侧，很拥挤，也很不舒服，让她怀疑李弗斯是不是故意找了这个只有一个驾驶座位的飞机，好趁机占她们姐妹的便宜，不过想想昨天送上门人家都没要，心里又有些气馁。

“不要怕，这架战斗机很先进的，可以吸收射线和光子，雷达根本发现不了我们。”李弗斯打开了机舱内的灯光，他看见这姐妹两人一直望着外面的黑暗，担心她们会害怕。

“我们现在是在大海上？”沈如月问道，下面黑黢黢一片，看不见水，也看不见光。

“嗯。”李弗斯点了点头。

“李长官，如果你是真的要处死我们两个，千万不要突然把我们推下去，吓人一跳。”沈如月很认真地说道，“到时候你把舱门打开，我们自己跳。”

“真要杀你们两个的话，还用这么费劲？”李弗斯笑道，“把你俩关那小黑屋里，不出两天，保证两具尸体，一个哭死，一个吓死。”

“切！”“哼！”两姐妹不约而同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她们现在已经知道李弗斯应该不是坏人，但被他这么挖苦和轻视，是她们不能容忍的。

三十分钟后，飞机降落在连云港市一处破败的废墟旁，连云港是中国东部靠海的城市，大战前这里极度发达，现代化程度很高，比纽约东京也毫不逊色。

“行了，你们回家吧，路上小心！”三人下了飞机，李弗斯对两个女孩说。

“你的手没事吧？”沈若水红着脸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要分开了反而拘谨了起来，看着李弗斯的伤口，她心里很愧疚。

“没事，小伤，别放在心上。”李弗斯说道。

“那李长官，我们走了”沈如月看着李弗斯，有些恋恋不舍地说。

李弗斯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原本就凌乱的头发弄得跟鸡窝一样，他想起了李馨苒，那个经常被他用这个以伤害来表达亲昵的手法欺负的丫头。

“别叫长官了，叫我哥哥吧，我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妹妹，比你小一岁，但她没你这么笨。”

告别了李弗斯，两个女孩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她们首先来到一个城市地下水道的入口处，也就是俗称的马葫芦盖，警觉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掀开盖子先后跳了下去。

城市的地下水道一般不会有人选择在这里居住，因为大量的降水会通过城市的排水循环系统涌进地下水道，致使地下水道里的辐射指数极高，基本无法生存。

“为什么她们会来这里呢？”李弗斯跟在两姐妹后面，心里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为了跟踪她们，李弗斯还欺骗性地移动了一下飞机，现代战机都是粒子动力，噪音很小，所以她们也无法分辨李弗斯到底是不是飞回澳洲去了。

他可不信姐妹俩说的再也联系不上那群神秘人的话，如果那些人真的一直在给她们提供生存物资，应该也不会任由她们走上绝路没吃没喝而袖手旁观。

离开了李弗斯以后，两姐妹突然变得像野兽一样地警醒和敏锐，看来她们能在末世中活下来也绝非侥幸。

不过以李弗斯这样一个优秀的特工，加上他远超常人的感官，要追踪这两人简直易如反掌。

潮湿的地下水道里恶臭扑鼻，地面上还有很多淤积的脏水，到处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见路。

姐妹两个就像脑袋里装了导航一样，在水道里七转八拐，看来她们对这里太过熟悉。

“他不是一个坏人，对吧？”沈如月问道，两人之前一直都在沉默，没有任何交谈，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显得很突兀，还带有下水道的回声。

“嗯。”沈若水用鼻子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这个人其实还挺有趣的，我真有点舍不得他呢。”沈如月继续说道，“姐，你说我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我怎么知道？”沈若水没好气地说，“不过，就算你真的是爱上了他，你这一顿饭就换来的爱情，也太过廉价。”

“哎！是啊如果这么轻易就爱上一个人的话，那我也太轻浮了。”沈如月叹着气说道。

“可是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呢？我们明明认识了还不到一天呀！”沈如月继续分析着，“我猜可能是他对咱们比较好，我心里已经把他当亲人了，他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只在爸爸身上看过”

“他对我们好吗？我怎么不觉得？”沈若水对李弗斯始终有一些抵触情绪，而且似乎特别喜欢调侃妹妹和他的关系，“那这么说你缺的应该是父爱，给你找个后爹就行了。”

“找后爹得有亲妈啊！咱们连亲妈都没了，还怎么找后爹啊？”这句话让姐妹俩都很伤感，于是又沉默了起来，没人再说话了。

她们走到了一处水道交接的地方，上面有一条被轰炸后掩埋住一半的干涸水道。

就在附近找了几个木制的破碎箱子，摞在一起垫着，从上面那个水道里摸出了四支手枪和两把匕首，两人拿到了武器，又重新回到地面上。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她们在战后城市的断井残垣余砖剩瓦中快速前行，几乎不发出声音。

在一个过街地下通道的入口处，两人观望了一下，走了进去。

地下的通道像网络一样四通八达，但战争摧毁了很多往别的方向前行的可能性，将庞杂的地下城市变成了危险的生死迷宫，任何一座城市的地下建筑都由当地人守护着，陌生人进来，九死一生。

姐妹俩在各个通道里奔跑着，鞋子踩在瓷质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她们熟练地在黑暗中穿行，这里是她们的家，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人随意地撬开了一间通道里的房门，那是战前地铁站附近一家卖服装的店铺，沈若水脱下了那条粉色褶裙，还有白色吊带，换上一身深色调的衣服。她们用纱巾蒙住了脸，又戴上一个针织的罩帽。

“打劫”完这家服装店，两人从已经停转的商场电梯一直向下走，到达了整个地下商场的最底层--一座巨大的地下仓库。

沈如月在旁边的开关处输入密码，打开了仓库的门，沈若水急忙开灯，在床上找到了她的手机。

接受守护者的招募之前，她们害怕守护者会调查她们手机里的信息，所以把手机留在了家里。

“嘟嘟嘟嘟”电话拨了过去，沈若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对面不接。

“不是告诉过你们以后别联系了吗？”等了好久，对方终于还是接了。

“你们已经离开了吗？”沈若水小心地问道。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对方说道。

“那个你们能带上我们吗？”沈若水艰难地问道，感觉到哪里都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你们不是去了守护者那里吗？”对面的人问道。

“我们被赶出来了。”沈若水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虚，其实李弗斯并没有赶她们，是她闹着要回来的，甚至连她妹妹都没要求回来。

“这样啊”对方一直在犹豫，沈若水的心也一直在悬着。

“好吧。”对面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你们千万要保守秘密，而且，我们的行动非常危险，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总之，祸福难料，生死自负！”

“行！行！可以的！我们可以照顾自己！”听到对方答应了下来，沈若水忙不迭地说道，“那接下来，我们去找你们？”

“你们找不到的。”对方又想了一下，“这样，我们还是老地方见，带上你们所有的食物和水，还有武器，一个小时以后碰头。”

“好的”沈若水刚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两人飞速地整理了一下物品，把所有必需的东西都装进了两个沉重的双肩背包里，然后两人背着背包，持着手枪，匆匆离开了地下商场。

由于行走匆忙，根本没留意到在一处必经的路口上，离地二十厘米处的一条红色细线。

那是一个红外线报警器，在姐妹两人的脚踝和裤脚穿过那条细线的同时，不远处的地下一个十分脏乱的小房间里，一个邋遢的男子被桌子上的蜂鸣器吵醒。

他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用鼠标把监视器上的画面往后拖拽了一格。

“老大，有人出来了。”他看着监视器上被定格的画面，对着通讯器说道，“好像是两个女的。”

“派人跟着她们。”通讯器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第五十九章 吃人俱乐部

连云港市的市中心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象征着平等、博爱、包容、时尚和科学。

两个质量体积相等的金属球体，在建筑顶部设计的磁场的强作用力下，积年累月地围绕着磁场做规则的轨道运动，两个球体的轨道是椭圆形，但距离永远不变，就像恒星附近的两个天体，又像被各自引力牵扯住的两颗联星。

这个建筑曾经是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也曾经是整个北方最富科技含量的建筑，如今它躺在地上，建筑的中部下部以及基座都被炸成了瓦砾和粉尘，只剩下一个冠部掉落在地面上，四周生着茂密的杂草，扭曲变形的金属见证了那场灾难的残酷。

一些未被烧尽的树木残骸挺立在街道两旁，焦黑炭化的树干旁又生长出了新的生命，开始变黄的树叶在深秋的冷风里盘旋飞舞，一眼望去尽是连天的衰草。

植物们似乎并没受到辐射的影响，它们仍然在这片土地上顽强地生存着，经过了几亿年乃至几十亿年的进化和遗传，这点小小的挫折对它们来说不算什么。

一些老鼠在城市的废墟中忙碌着，艰难地搜寻着过冬的贮存食物。

沈若水和妹妹小心地翻越了一座主要由混凝土块和碎玻璃构成的小山，那是旁边的摩天大楼倒塌后形成的堆积物，拦在了街道上。

两人短暂地休息了一下，补充了一些水分，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紧了紧背包，然后继续前行。

她们与自称不祥者的神秘人的接头地点，在城市的一处游乐园里，那是姐妹俩很多次接受对方的馈赠的地方。

风车一样的摩天轮被炸去了半边，斜倒在园区的中间，过山车的轨道拧成了麻花，失去了油漆和镀层保护的钢铁表面生着斑驳的红锈。

草丛里有昆虫在哀鸣，寒冷的天气对它们来说就是末日，这些坚韧的不可思议的神奇生物，爆炸、核冬天、核辐射对它们来说都无关痛痒，但它们可怜卑微的生命还是会伴随着这个秋天而终结。

姐妹俩特意提前早到了一会儿，有求于人的时候总不能让别人等着自己，从影影绰绰地看不清东西直到天色大亮，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二十分钟，两人的心情开始焦躁起来。

沈若水给对方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有接，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等待。

清晨的温度在摄氏十度以下，而且过些日子还会急剧下降。

沈如月在地上蹦跳着原地奔跑，以保持身体的温度，沈若水则坐在一块怪石上，不停地搓手并向手心里哈着气，一些淡淡的白色雾气从她嘴里喷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来了！”沈如月远远地看见几个人走了过来，赶紧示意沈若水站起来。

两人迎了上去，从来人身穿的服装上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老韩！”沈若水冲着前面领头的人挥了挥手，不过很快就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来人的身上都有血迹，后面还抬着一个人。

她们急忙跑了过去，“怎么了？”沈若水问道。

这些人累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应该是一路奔行过来的。

看见两姐妹跑了过来，他们放下了抬着的人，坐在地上休息。

“发生什么事了？”沈如月也问道，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心里非常害怕。

没有人回答她们的问题，甚至没有人出声。

那个人躺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脖子上有一个子弹造成的伤口，打断了他的颈动脉，也擦破了他的喉管。

伤口还在缓慢地流出鲜血，他体内的血液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不然在颈动脉这样的位置，血液应该喷射而出。

有个人用手指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徒劳地阻止着血液的流出，但有血液从这个人的指缝间淌了出来，偶尔还带着一两个黏稠的气泡。

“杀死他。”被称为老韩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将遮挡面部的围巾拉到了脖子上，露出鼻子和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一把匕首扔了过去。

“不必了。”那个人把按在伤口上的手收了回来，“他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

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场面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压抑。

“别管他了，俱乐部的人会循着血迹过来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才能逃脱追杀。”老韩说道。

听他提到俱乐部，沈家姐妹吓得面色惨白，她们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整个世界都在这个俱乐部的恐怖笼罩之下。

俱乐部没什么好怕的，大战前，全球有无数家俱乐部，涵盖了体育、游戏、艺术、社交、娱乐等等众多活动组织。

而老韩提到的这个俱乐部，之所以让全世界人闻名色变，是因为它是一个吃人俱乐部。

吃人俱乐部源起于一个地下监狱，一些罪大恶极的犯人被关押在那里，因为没有死刑，他们只能在牢里无限期地服刑。

虽然人类寿命的增长，本可以让他们在动辄数百年的刑期里多遭一些罪，虽然监狱建在地下的一个初衷，也是为了让他们注定悲惨的余生里更加暗无天日，虽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对人生失去了希望，但为了防止他们越狱还是修建了防爆防渗透涂层。

然而也正是这些，让他们在大战时及战后躲过了核爆和核冬天，获得了重生。

他们杀死了狱警和守卫，杀死难民和普通人，他们吃人肉，喝人血，抢劫、强奸，无恶不作。

后来，他们的成员越来越多，世界各个地区都有他们的据点，他们比末世军更有组织，也更强大。

他们公然在网上交换、贩卖人质，甚至还把人类按肉质口感分出了三六九等：孩子是第一等的，然后是年轻的女人，然后是成年男子，最后是老人。

他们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但在这个末世里，没有人来惩罚他们，更没有组织跟他们对抗。

不过在原本中国的城市里，之前还没听说过有吃人俱乐部的成员出没，没想到他们的爪子已经伸过来了。

“拿着！”老韩把死去那个人的冲锋枪扔给了沈若水。

“我用这个。”沈若水从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枪，把那支冲锋枪还给了老韩，“那个我不会用。”

“走！”老韩看见沈如月也拿出了武器，没有再说什么，他要带着他们撤退了。

“砰！”

原始热武器的巨大噪音让几人本能地匍匐在了地上，沈如月颤抖着侧过头，看见一些人从四周走了过来。

有一丝难闻的火药味随着风飘进了鼻孔里，“我们被包围了。”她绝望地想。

“怎么了？老韩头儿？是不是你的老寒腿发作了，站都站不起来？”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低头对老韩说道，他的左耳上穿着一个大到夸张的金属耳环，让人担心他的耳垂不会下一秒就被拉断，颜色胡乱搭配的牛仔服带着浓重的后朋克主义风格，他左手拿着一支短枪，右肩上背着一把半旧的低音提琴，说完话还不忘用手在琴上拨了一个音调出来。

“rock？怎么是你？”看清了来人之后，老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站起身来问道：“这里好像不是你们南城帮的地盘吧？”

“我们在追查地铁站的人，他们打死了我们的人。”rock看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迹和那个死人，“看起来，你们也遇到了麻烦啊。”这个看着有些傻气的男子在核战前是一个摇滚乐队的贝斯手，现在是这个城市里一个叫做南城帮的末世军组织中的一个小头目，他喜欢别人叫他“rock”，后来干脆代替了自己的名字，他想让世人知道：人类不亡，摇滚不死。

老韩这边的人这时都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沈家两姐妹看见很多人拿着武器围着她们，心里很害怕。

“被一群疯狗盯上了。”老韩对rock笑了一下，就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我今天人手不够，只能认栽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这一票？”

说完，老韩对着rock伸出两根手指。

rock心领神会地回了三根手指。

“你当我的电池是大风刮来的吗？三块电池能换多少物资了？”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老韩还在讨价还价。

“你还有脸跟我提电池？上次跟你换的电池，回去一看全是二手用过的，连一半电都没有，你这个老骗子！”rock对着老韩骂道。

“放屁！谁家的电池不是二手的？你有能耐去给我找一块全新的电池来？再说，二手的怎么了？再用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吧？”老韩竟然真的跟rock吵了起来，似乎忘记了他们还在被吃人俱乐部的人追杀。

“够了！这个问题等一下再讨论！”rock看来并不擅长吵架，“现在，把你们的脸都给我露出来！我要看看凶手在不在这里！”

其实他们跟踪两个女人到了这里，看见老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跟错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要确认一下，也好回去交差。

老韩示意大家摘下脸上的遮挡物，不用怕。

在沈家姐妹摘下面纱之后，rock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他摘下自己的墨镜，惊喜地围着两姐妹转了两圈，一边摇头一边咂嘴：“啧啧，咱们城里居然还有这么标致的姑娘？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老韩头！我改主意了！”rock对老韩说话，但眼睛没离开过两姐妹的身上，“我不要电池了！把这两个小姑娘给我们，我们帮你解决掉麻烦！”

两个女孩被rock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听他这样说，很怕老韩答应了rock，毕竟老韩跟她们非亲非故，她们可不认为两人的价值能跟三块电池相提并论，脸蛋就算再漂亮，在这个全世界都蒙着脸埋着头过日子的末世里，也不及粒子电池的实惠。在物质生活未能达到满足之前，一切美与雅都是不现实的。

“抱歉，我们还是坚持用电池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三块电池。”老韩突然大方了起来，在姐妹俩的面前出卖她们，老韩觉得自己没法做出这样无耻的事。

两姐妹听到后松了一口气，被人像物品一样当做交易的筹码，让她们的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那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我们不要电池，只要她们。”rock戏谑地说道，然后指挥手下从四周撤了回来，准备离开。

老韩头上的青筋跳突着，内心正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做人的道德底线让他不能对两个信任自己的女孩做出那样的事，但是。

刚才的枪声肯定会把吃人俱乐部的人引来，他们来不及逃跑，也没能力对抗，结局就是被杀死，然后被吃掉。

那样的话，两个女孩也会被杀死，被吃掉，而且死之前还会被污辱，那还不如把她们送给rock，这样自己这些人不用死，她们也不用死，嗯就算会死，至少不会被吃掉吧南城帮的口碑好像还不错，没听过他们吃人

而且，在吃人俱乐部和南城帮打起来之后，或许有机会将她们救走老韩在心里这样骗自己。

一旦心里做出了一个违背良心的决定，就需要编造很多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来将这个决定粉饰起来，而这种决定做多了以后，这些不要脸的理由和借口最终会变成他的信仰。

“老韩！”旁边的人催促道。

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老韩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想通了之后，决定反而没有那么难下。

“rock！等一下！”老韩叫住了已经开始向远处走去的rock，“我同意了！”

rock面带笑容，得意地走了回来，这招欲擒故纵屡试不爽。

沈家姐妹站在那里像傻了一样，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被末世军抓走，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简直无法用凄惨来形容。

两人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来吧！这两位美丽的姑娘！你们现在是我们南城帮的人了！”rock展现出一个自觉得体的笑容，像个绅士一样地，对沈若水伸出了一只手。

在此时的沈若水看来，rock的这个笑容足够猥琐，伸出的手也十分罪恶。

“滚开！”姐妹俩同时举起了手枪。

一个对着rock，一个对着老韩。

“都他妈给我滚开！”沈若水厉声吼道。

“姐，你说的对。”沈如月两只手举着手枪微微颤抖，语声哽咽，眼泪盈眶，“谁都想欺负我们。”

“这世上没一个好人。”

第六十章 南城匪帮

“姑娘！冷静！”rock看到沈若水的情绪很激动，手枪的保险也已经打开，真怕她走了火，“咱们买卖不成情义在啊！”

“我们南城帮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末世军，我们是真正的平民组织，是民主、平等的团体。”

“而且，我们帮里有很多妹子，没人敢欺负她们的，是吧？老九？”rock冲着旁边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皮衣的人说道，并向她发出了求助的眼色，希望她能替自己解释几句。

“呦，那可不好说，昨天还有人抢走了我两盒子弹呢！”那个身穿皮衣的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她拄着一支特别长的步枪，上面安装着精密的光学瞄镜，应该是一个狙击手，但她发出的的确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行行行！是我错了行不？”rock苦着脸说道，“回头我还你三盒。”

“别介！二哥！你这语气听着可不太情愿啊？别再以后伺机报复我，大半夜跑我们宿舍门口弹琴，跟闹鬼似的。”老九眼睛瞟向沈若水，说道：“再说了，我能证明什么啊？说了人家也未必相信啊。”

“你这死妮子！为了几盒子弹要害死我啊？二哥白疼你了！”看着黑洞洞的枪口，rock是真的害怕了，平时面对冷血残忍的敌人，他甚至可以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情绪失控的女孩，他的心里是真的没底。

那个叫做老九的女子忽然笑出了声，然后摘下头巾，露出了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和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也是一个美貌的女孩，虽不及沈家姐妹，也有七分姿色。

“哈哈！二哥！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你不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吗？”老九乐不可支地打趣着rock，“这事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抽象，让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坏人。”

“老九、九姑娘、九姑奶奶！快帮我劝劝这个小妹妹，这手枪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也是一番好意啊！”rock把手举过头上，对着沈若水可怜巴巴地说。

沈若水拿着手枪对着rock，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说实话，让她开枪她其实是不敢的，她还没强大到可以漠视一个人的生命，但她也不敢听信rock的话把枪放下，她还没天真到仅凭rock的几句鬼话就放松了对他的戒心。

“小妹妹，你可千万别信他的花言巧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九姑娘咯咯地笑着，走到了沈若水和rock之间，然后揪着rock的耳朵骂道：“尤其是这个家伙！最坏了！”

沈若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在耍什么把戏，却没注意到rock的脑袋被老九扯着耳朵拽出了手枪的瞄准范围，等她终于发现想要移动手枪调整射击角度时，老九的一只脚已经踢在了她的手枪上，惯性使手枪脱离了她的掌控，向前飞出一段距离后掉在了地上。

失去了武器的沈若水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放弃了反抗。

整个过程发生的时间不过在三五秒内，可谓电光火石，沈如月的反射弧终于转了过来，她调转枪口准备向rock开枪，却被老韩和他的手下一拥而上，抢走了手枪并被按在地上。

“忘恩负义的东西！”老韩的一个手下走过来打了沈如月一个耳光，“我们给你吃的，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沈如月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这一巴掌力道很大，指甲的末端在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沈如月没有哭，甚至没有想哭的欲望，她用手抚着脸，木然地看着周围的这些人。

“呦！吃你们点儿东西，就该让你们打吗？”老九过来推开了沈如月旁边的人，把沈如月扶了起来，又帮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脸，对刚才打人的那个人说道：“这么俊俏的姑娘你都下得去手？你的心是肉长的吗？”

“妹妹，不用怕！以后姐姐罩着你！”老九拉着沈如月走回南城帮这边，对着老韩他们说道：“我警告你们！她俩现在可是我们南城帮的人了，以后谁再敢动她们一下，就是跟我们南城帮过不去！”

老韩没想到这个网上黑得厉害的“南城匪帮”竟然真的是一个民主的平民团体，如果沈家姐妹能够得到善待，他也会很欣慰的。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共同商量一下，怎么对付俱乐部的人吧。”老韩没有再这对姐妹的事情上继续纠缠，反正她们已经有了归宿，现在必须想办法对付追杀他们的人，吃人俱乐部的人可能转眼就到，他们给对方留下太多线索了。

“俱乐部？！什么俱乐部？”rock吃惊地问道。

“当然是吃人俱乐部。”老韩撇嘴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来中国了？还是有中国人加入了他们？”rock不敢置信地说，心里在盘算着，与那些毫无人性的东西打仗胜算可不大。

“他们亲口承认的，不会有错，而且，你觉得我们像是在开玩笑吗？”老韩用下巴指了指那边草丛里尚有余温的尸体。

“那既然这样的话，就请恕我们南城帮爱莫能助了。”rock又把自己的提琴背回了背上，“况且，看刚才的意思，这两个姑娘原本就不是你们的人吧？你凭什么用她们来做交换呢？”

rock说完话，看见沈若水还在那里傻傻地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她拿枪指着自己而有些难为情了，于是急忙过去把她拉回到自己人一边。

“我看你是害怕了吧？怎么？只敢窝里横？不敢打外国人？”老韩耻笑道。

“放屁！外国人怎么了？外国人多长个脑袋？惹着我南城帮照样送他们去回炉改造！”rock回嘴道，“不过老韩你也不用激我，今天我们准备不足，人手也不够，我不能让兄弟姐妹们冒这个险，再说，你有这半天屁话的工夫，早跑没影儿了，还怕这些进口狗追你的屁股咬？”

“跑？我们都跑一个小时了，不管跑到哪儿，最后他们都能找着我们，我怀疑他们有追踪设备，不是生命热像仪就是射线探测器，咱们今天不把这波人灭了，弄不好明天他们集齐人马把你们南城帮老窝端喽。”

老韩的话让rock陷入了沉思，老韩确实有点危言耸听，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怎么样？”rock转过身向身后的手下问道，“咱们跟他们干吗？”

他带来了十几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高矮胖瘦，参差不齐。

枪支弹药也是五花八门，衣着服装更是千奇百怪。

他们就像一支落魄的游击队，很难想象会有什么战斗力。

“干！”一个高瘦的身影发出了声音，他摘下自己的头巾，用力扔在地上，苍白的头发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刺眼。

“老二！咱跟他们干！”精神矍铄的老人愤怒着大声说道，“这些畜生敢到咱们的地盘上撒野，那就让他们永远留在这儿！你们想过没有？要是今天咱们怂了、退了，就会有多少同胞让他们祸害了？咱们就是死，今天也跟他们干了！让他们瞧瞧中国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没错！二哥，老刘头说得对！这回必须得干了！”

“就是！干他丫的！”

老人的一番话说得众人群情激愤，似乎没有人不赞成与吃人俱乐部战斗。

“你们的意见呢？”rock向沈家姐妹问道。

“我们？”沈若水疑惑地问道，“我们的意见重要吗？”

“当然！”rock鼓励道，“我们是民主的团体，每个成员的意见都非常重要！”

“那我们也同意。”沈若水怯怯地说道，在这种大势所趋下，她根本没办法提出反对的意见，何况这也确实是她内心真正的意见，不过，她似乎永远也无法粗鲁地喊出那声“干”字。

“ok！全票通过！”rock单手举起他的短枪，在空中用力挥了一下。

“那我们就跟他们”

“干！”

第六十一章 乐园

轰！

一颗火箭弹精确地打在草丛里的那具尸体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地上被炸出一个五米直径的大坑，尘土和砂砾飞上半空，又掉落下来。

那个人的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带血的肉块飞得到处都是，烧焦的衣服碎片散落在四周。

有一些碎肉溅了过来，粘在了老韩的衣服上。

所有人都吓得蹲下或者趴在了地上，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手持着造型夸张的火箭发射器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三十几个人，这些人并没有遮面，单从他们端着的武器的造型看来，就比南城帮那些人的先进不少。

南城帮的人与老韩的人中间间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他们处在这个游乐园的西北角，南面有一栋被炸去了半边的烂尾楼，那是游乐场一个真人cs的场地，斑驳的白墙上甚至还保留着一些彩色水弹打过的痕迹。

这里的地势很平坦，只有北面的一个迷宫可以当做掩体。

而这些吃人俱乐部的人，正在从烂尾楼和迷宫的围墙之间走来。

南城帮的人拿起了他们的枪，对准了吃人俱乐部的人，准备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哒哒哒哒哒哒”

烂尾楼上响起了重机枪的声音，密集的子弹在南城帮众人的身边呼啸而过，打在地上激起了漫天的灰尘。

“哒哒哒哒哒哒”

扫射还在持续，子弹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沟，围绕着南城帮的人转了一大圈。

“放下武器！”rock举起双手对着南城帮的人命令道，敌人有重武器，又占据了制高点，并且自己这边在人数上也处于劣势。

他今天只带了十几个人出来，加上老韩那边的六个人也不够二十人。

枪声终于停止，吃人俱乐部的人走了过来。

“这就投降了？你们刚才不是要跟我们干吗？”那个为首的白人嚣张地说道。

看到手下已经将南城帮和老韩的人包围住，他像扔垃圾一样地扔掉了手里的火箭发射器，抽出了随身的长刀。

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和一双及膝的长皮靴，梳着跋扈的背头，说话时眉毛总是上扬，整个人透着强烈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这群垃圾的头儿吧？”他对着rock说道，“听说你刚刚抢了两个姑娘？”

看来这些人很早就追到了这里，看到了南城帮和老韩交易的过程。

这个白人走近rock，把刀贴在了rock的脸上，慢慢地向下拉。

rock耷拉着眼皮，略微后仰，看着冰冷的刀锋在自己的脸上划出了一道伤口，有一些血珠顺着刀锋淌了下去。

白人收回长刀，把刀锋上面的血都舔进了嘴里，然后走到人群里，翕动着鼻子在沈家姐妹的的身前嗅了嗅，闭起眼睛露出一副迷醉和享受的表情。

“真的是又鲜又嫩啊！”他感叹道，说完，伸出恶心的舌头在沈如月的脸上舔了一下。

沈如月吓得浑身颤抖，紧闭着双眼不敢出声，她害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哭出来。

“现在，这两个姑娘归我了！你有什么意见吗？”白人转头对rock说道。

“我不同意！”rock镇静地说。

“哦？”白人似乎突然发现了很有趣的事，他走到rock面前，把耳朵凑了过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不同意！”rock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他被击倒在地，一双皮靴踩在了他的脸上。

“你他妈在说一遍。”白人用刀尖指着rock的眼睛，语声阴沉。

“我说我他妈不同意！”rock同样用脏话大声回答道。

“很好！”白人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我不会杀死你，那样太无趣了。”

他的眼睛顺着rock的身体往下移，停留在了腰部往上一点的位置。

“这个位置很好，不会很致命，但会很痛苦。”白人眯起眼睛，将那柄长刀缓慢地、一点一点刺进了rock的身体里。

“二哥！”那个叫老九的女孩哭喊着，向rock冲了过去，马上被人一枪托砸倒在地。

有人弯腰去捡枪，有人去袭击拿枪看管他们的人，不过南城帮众人的这些小小骚动很快就被制服镇压下来。

“感觉如何？”白人饶有兴趣地向rock问道。

“吃人俱乐部，就这点手段吗？”rock咬着牙说道，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不停地哆嗦，双手按在刀身两侧的伤口上，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一大片。

“无论如何，你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成了。”白人把刀又用力向下插了一截，“你能阻止我带走她们？”

“你可以带走她们，但我没同意。”rock露出满是血的牙龈，艰难地说。他的身体已经被刺穿，被长刀钉在了地上。

“呵呵，有趣。”白人轻蔑地笑了一下，突然握着刀柄用力地拧了一圈。

“啊！”

巨大的创口让鲜血喷溅了出来，rock终于忍不住发出惨呼，然后晕了过去。

失去了意识的rock也让施暴者失去了兴趣，他拔出长刀，在rock的衣服上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那么，接下来的节目是什么？”他眼睛扫了一遍所有被控制住的人，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一下，最后，向那个叫做老九的姑娘走去。

第六十二章 费米枪

“唉！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抢我的女人呢？”

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李弗斯从迷宫里走出，现出自己的身形。

他跟随着沈家姐妹到了这里，发现这里辐射指数有些波动，可能是有人在使用射线探测器，他现在对这些事情非常敏感。

他一直躲在远处，直到吃人俱乐部的人过来，才小心躲过了好几个狙击手的眼睛，巧妙地绕进了迷宫里。

那个残暴的白人看着孤身一人突然出现的李弗斯，提着刀迎了上去。

“天选军？”

他走到近处，看清了李弗斯的军装。

“我们现在叫守护者。”李弗斯提醒他。

“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一群被打得四处逃窜的丧家之犬？”这个白人哂笑道。“你的女人？”他提高音调，举起了手中的刀，在杀人这件事上，他总是缺乏耐心。

“真是懒得跟你废话。”李弗斯直接举起一支手枪对准了这个人的脑袋。

这把手枪是一把原始的常规武器，是在一个被他无声无息地放倒的狙击手的身上搜到的，李弗斯身上有更先进的武器，但怕这些人不识货。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这些恐怖分子们，都很自大。

李弗斯之前一直在跟这些装备落后的武装分子打交道，对付他们简直经验太丰富，他们似乎永远都认识不到也不愿承认与天选者之间的差距。

“你和我的武器相差了几个世纪，在一个核能的世界里拿着远古冷兵器，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蠢。”李弗斯嘲笑着。

长刀被扔在地上，发出“铛”地一声，李弗斯对面的白人好整以暇地说道：“事实上，我根本不需要武器，与你不同的是，我有很多手下，如果我想要你的命，抬抬手就可以做到，比如这样。”

说着，他真的抬了抬手。

“啾！”

一颗子弹打在了李弗斯脚前不远的地上，子弹射进了地里，留下了一个深洞，向外冒出一股蓝色的烟尘。

它来自于游乐园中的另一个区域，那个半塌的摩天轮上，一公里开外，一个冷血的狙击手。

“你觉得”李弗斯向摩天轮方向瞟了一眼，“我不能在他们的子弹打中我之前先打死你？”

“这样又有什么意义？你打死我，我的手下会让你生不如死。”这个人威胁道。

“我觉得能换掉你的命，很值！我不介意跟你同归于尽。”李弗斯说道，他太了解这些人渣了，这些漠视别人的生命、杀人如麻的人，其实最怕死了，他们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更有价值。”

“可是”这个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李弗斯一脚踹倒在地。

李弗斯把手枪插进了他的嘴里，“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这个人惊恐地看着李弗斯，喉咙被枪口顶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都听见了吧？你们老大让你们放下武器！”李弗斯冲着那些吃人俱乐部的人喊道。

有人放下了武器，有人还在犹豫。

“把我的女人放过来！”李弗斯指着沈家姐妹高声喊道。

围着她们的人把枪口冲下，摆了摆头示意她们过去。

两姐妹急忙跑了过来，虽然被李弗斯称为他的女人有些难为情，不过现在可不是需要害羞的时候。

“还有他们，都过来！”等姐妹俩跑到自己身边，李弗斯又喊道，这次他指的是南城帮的人。

吃人俱乐部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表示同意，南城帮的人也跑到了李弗斯一边，老韩他们也跟着跑了过来，老九和几个南城帮的人将昏迷的rock抬了回来。

“所有人都进迷宫里去！”李弗斯对南城帮和老韩的人说道。

他的话很管用，没有人提出异议，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这个迷宫一旦进去，就很难活着出来了，只要吃人俱乐部的人守着迷宫口，他们就永远出不去了。

但此时rock昏迷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相信李弗斯。

“你不会有事吧？”沈如月问道，两姐妹还没进迷宫，看见很多人用枪对着李弗斯，她们都非常担心。

“放心吧，你们先进迷宫去，听话！”李弗斯对沈如月说道。

“哦。知道了。”沈如月此时真的很听话，跟着姐姐乖乖地走了。

看见所有人都进了迷宫，李弗斯拽着那个白人的衣领，手枪顶在他头上。

“千万别跟来！不然我打死他！等我进去，就放他出来！”李弗斯对着那些手下喊道。

他拖着那个人，谨慎地退到了迷宫里。

“看着他！”他把那个白人扔给了南城帮的人，然后解下战术背包，从里面拿出机械臂戴在小臂上。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大家都不要往天上看！”他郑重严肃地大声说道。

随后他又嘱咐了一遍，看到众人都点头确认后，他举起机械臂，那是同盟会研制的武器系统，按下开关，“嗖”地一声，一个丸子大小的物体飞上了高空，与空气摩擦时发出了尖锐的啸叫声，在距离地面半公里的地方爆炸。

一声巨响，并没有特别强力的冲击波，只是超亮的强光将大地笼罩，如果太阳没被尘埃云遮挡，也会在这团光芒下黯然失色。

地表上的物体都映得发白，仿佛就要融化。

这是一颗光子炸弹，瞬间达到的亮度是太阳亮度的一千五百倍，持续五秒钟。

“啊！我的眼睛！”

“天哪！救命啊！”

凄惨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超高强度的光子辐射会将视网膜的细胞杀死，造成永久性的失明。

在没有得到警告的情况下，人总是会条件反射地看向发亮的物体，这是人类的本能。

李弗斯牢牢地按着姐妹俩的头，害怕她们会忍不住好奇心。

他直视着天空，因为他眼睛里的光子扫描器会根据外界光度自动调节明暗度，就像戴了一个自动变光的焊接眼镜，哪怕观察聚变的中心，也没有问题。

光子炸弹耗光了能量，迅速黯淡下来，李弗斯卸下武器臂，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支臃肿笨重的长枪，枪体很大，造型像一台微型的空气压缩机，枪管很长，又很细，像针头一样细。

他把这支枪扛在肩上，从猴子表上拉出一根数据线，接到了耳根后面的接口上，这样，他就可以将猴子表的射线探测器扫描的图像直接映射到眼睛里的光子扫描模板上。

就像当初用猴子表发射伽马射线暴一样，这把重子枪没有任何的噪音和后坐力，和所有手持能量枪一样，功率限制了杀伤力，这把枪杀伤面积很小，只有两平方毫米左右，所以必须要对准目标敌人的要害射击，比如大脑和脊椎。

优点也跟绝大多数能量枪一样，它可以穿过普通物质，击杀掩体后面的敌人，发射出去的重子流接近光速，无法躲闪，无法预防，射击移动目标也不需要预判。

配合着射线探测器和李弗斯眼里的光子扫描定位，射杀这些已经失明了的目标简直如探囊取物。

他故意留下了摩天轮上的那个向他炫耀过枪法的狙击手，这个狙击手很沉稳、老练，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强忍着眼睛的剧痛，蛰伏在上面一动不动，如果不是李弗斯知道他在那里，很可能被他侥幸逃生。

李弗斯找到老九的狙击枪，对着那里扣动了扳机。

“砰！”

狙击枪沉闷的声音响过，不到两秒，遥远的摩天轮上一个人影像玩偶一样地坠落下来。

在他们的位置看来，那个人只是一个模糊的黑点，像一只干瘪的臭虫。

“哇！”老九站在李弗斯的旁边，惊讶地张大了嘴，亲眼目睹了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神奇的这一枪。

她是这把枪的主人，当然知道这把枪想要命中一千米以外的目标是非常困难的，但是他们与摩天轮之间的距离，目测着肯定不止两千米了。

“好了！外面的敌人已经死光了！”

李弗斯转身对大家说道，他这次本来是想探探老韩他们这些神秘人的底，然后拉拢到守护者这边来，没想到顺便剿灭了臭名昭著的吃人俱乐部的一小股人马，也算意外收获了。

“小哥哥！”老九的嘴角还流着血，甜甜地喊了一声，“你教我打枪好不好？”

“这位姐姐，怎么看你也比我大吧？”李弗斯打量着这个叫做老九的姑娘。

“达者为师嘛！您这枪法这么好，当我师父绰绰有余嘛，那师父当然比徒弟大喽，我叫您一声哥这不还显得您年轻嘛！”

老九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搂住了李弗斯的胳膊，让李弗斯一时有些尴尬。

“恐怕你想让他教你的，远不止打枪吧？”说话的人是rock，他已经醒了过来，大家早就给他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看着老九又在欺负老实人，rock忍不住接茬，他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可是嘴里全是血，笑的时候一咧开嘴，十分狰狞。

“嗳？二哥！这你都没死？老天也不开眼哪！”看见rock醒来，老九急忙过去打了招呼，他们之间用相互挤兑表示关心和问候。

“李弗斯先生，想不到再次见到你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救了我们。”

老韩这时走了过来，与李弗斯握了一下手，他早就认出了这个年轻人。“我叫韩蓼，这是我的真实姓名，你叫我老韩就行。”

“韩老你好！馨苒她还好吗？”李弗斯也早认出了韩蓼，他就是曾经跟他视频过的那个“紫光阁卖油翁”，看见他李弗斯就想起了李馨苒。

当时因为林雪汐的事情他黯然离开，也不知道李馨苒自己一个人过得好不好，虽然才过去几天，李弗斯还是很担心，他决定一会儿去看看她，顺便把她带回库伯佩迪。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韩蓼说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筹划那件大事，根本没时间上网和“战忽局”的那些人扯淡了。

“我现在是守护者的副师长，不过我的真实身份希望你能保密，原因暂时不方便透漏。”如果李弗斯真的要像格林说的那样去暗杀智械，那他的身份就必须要隐藏起来。

“这个没有问题，我们都是很擅长保守秘密的人。”韩蓼说完，突然话锋一转：“你刚才用的是费米枪？”

老人突然对李弗斯刚才使用的枪械产生了兴趣，因为他分明记得李弗斯跟他们一样，都待在迷宫里的掩体后面，根本没出去，而能够让他透过掩体，直接杀伤掩体后面的敌人，这种武器当然是能量武器。

“确切地说，是重子枪。”李弗斯纠正道，他的这支枪已经有些落伍了，所以也不是什么秘密，同盟会早已研制出了更加先进的重子枪，体积更小，也更轻便。

“哦，抱歉，我们习惯把以费米子以及基本费米子作为伤害源的枪械统称为费米枪，能让我看一看它吗？”韩蓼请求道。

“当然。”李弗斯伸手把戳在墙边的重子枪递给了韩蓼。

韩蓼接过重子枪，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他打开枪械的侧边盖向里面观察了一下，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果然是粒子科技啊”老人感慨地说道。

第六十三章 招募

能这么快断定李弗斯用的是费米枪，以及表露出的对粒子科技的熟悉和热爱，这个韩蓼看来也很不简单啊！

李弗斯现在对韩蓼和他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更感兴趣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韩蓼把重子枪还给李弗斯。

“不过，别问我们是什么人，也别问我们要干什么。”

“那我没什么要问的了。”李弗斯没好气地说道，想不到这老家伙先把路堵死了。

“你费这么大劲跟踪那俩丫头，不会就只是想探我们的底吧？”韩蓼从没想过是那两个丫头出卖了他们，她们不是那种人，也没那个胆子。

“那我换个方式。”李弗斯说道，“如果你们也是要对付同盟会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结成联盟。”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韩蓼终于知道了李弗斯的意图，“不过，如果我们这次行动没有失败，而且我们没有死掉的话，我会向上级请示你的建议。”

“好吧。看来我只能祝愿你们的行动完满顺利了。”李弗斯无奈地伸出手去，准备结束这次秘密会谈。

韩蓼也伸手过来，正要与李弗斯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对不起。”韩蓼对李弗斯歉意地一笑，掏出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的来电，直接接了起来。

“喂？请问你是？”韩蓼问道。

电话里面传出一个女声，由于韩蓼的手机听筒声音开得很小，就算以李弗斯卓越的听力也听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只听到她在说什么“费莉西娅”，后面的完全听不清。

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不过音量非常小，音色经过两边手机的话筒和听筒再传出来也会失真，李弗斯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韩蓼听对面说了几句，忽然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连连点头。

他这番恭谨的样子让李弗斯看了好笑，心想对面又看不见，有必要这样吗？

通话还在继续，韩蓼忽然用手捂住了听筒，对旁边的几人悄声说道：“来了！”

“真的来了？！”旁边的人难掩脸上心头的兴奋和激动，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

韩蓼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李弗斯严肃地说道：“十分抱歉，李弗斯先生，我们要开一个内部会议。”

本来李弗斯还想仔细地听一听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见韩蓼下了逐客令，只好识趣地走开。

看见韩蓼在自己走了很远才松开捂着手机听筒的手，也不知他们在筹划的是什么大事，李弗斯只好去南城帮那边，准备继续游说。

“听说你准备招安我们南城帮？”看见李弗斯过来，rock抢先说道。

他倚坐在墙边，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忍着疼痛露出一个微笑。

“是那两个丫头说的吧？”

虽然表面看来这对小姐妹好像很笨，但李弗斯知道，她们可绝对不傻，估计早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

“别听她俩胡说，什么‘招安’？又不是封建社会，我们是招募，或者叫合作。”李弗斯瞪了一眼旁边的沈家姐妹，责怪她们帮了倒忙，沈若水回赠了一个更加凶恶的眼神。

“那我们去了能做什么呢？需要听你们的命令吗？”这些事情当然要先问好，省得到时被动。

“命令当然还是要听的，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命令的，你们会被分配到后勤部或者军器厂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就可以了。”李弗斯说道。

“不让我们上战场吗？”老九扶着rock的肩膀问道。

“让你们去干嘛？送死吗？”李弗斯笑着说道，这个叫老九的姑娘总是古灵精怪，让人很难对她严肃起来。

“你也太小瞧我们了，那些破机器人有那么厉害吗？”老九撅着嘴，对李弗斯刚才表现出来的轻视态度表示不满。

“网上有我们的战斗视频，你们可以下载观看，然后你再决定到底要不要用你这把二十三世纪出土的、老掉牙的狙击枪去给我们的敌人挠痒痒。”

李弗斯在昨天就已经命人将守护者与同盟会机甲的战斗视频上传到网上，供所有人下载观看，必须让全人类都警觉起来，了解智械的强大。

老九没有再说什么，但还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毕竟这决定着我们南城帮二百多个人的命运，我们要回去商议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rock的肚子上有伤，说话会牵扯到伤口，加剧他的痛苦，他的肠子也断了一根，看来要回去才能接上了，他现在喘气都不敢幅度太大。

“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确定不跟我回去吗？我们那里的医疗条件还是不错的。”李弗斯看着rock的惨状，真怕他会死在半路上。

“多谢你的好意，我这人命贱，要趴在自己的狗窝里才舒坦，要不然吃饭都不香。”rock咧着嘴说道。

“二哥你还惦记吃饭哪？瞅你这肚子跟漏勺似的，吃啥也是浪费粮食。”旁边一个南城帮的人打趣道，“不过你要是能把漏掉的粮食再吃回去，无限循环，那也算自给自足、自食其力、自食其果了呀！”

“呸！你怎么说得那么恶心啊？”老九啐骂道，“别瞎用成语，你的语文老师还活着吗？”

“都别整没用的了！”老刘头看不惯这些年轻人一天胡扯乱闹，出言喝止，“李长官，这个人怎么办？”

老刘头指的是吃人俱乐部那个为首的白人，他已经被南城帮的人打得浑身是伤，鲜血淋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杀了。”李弗斯冷漠地说，他对这些人可不存在什么宽容和怜悯，因为他无数次地见识过他们的暴虐和冷血，尤其是吃人俱乐部的这些人，简直是人神共愤天地难容。

“你们不能杀我。”这个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身体侧了过来，睁开青肿的眼皮。

“我可以帮助你们打同盟会，跟智械战斗。”他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劲，嘴里咳着血，口水和血混合在一起，从他的嘴角流下，淌在地面上，又很快渗入土中，留下一小滩紫黑的胶状物。“我也是人。”

“你不配被称之为人。”rock看着他说道，“你们吃人俱乐部的都不配，所有像你一样喜欢以残害同类为乐的渣滓统统不配！”

“我们有武器，我们有组织，我们的势力很大，我们可以跟你们合作，我们跟你们是同一阵营，我们要对抗阿基里斯”

这个人根本不理会rock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着，喃喃自语，喋喋不休。

“闭嘴！你们跟魔鬼才是同一阵营！”

rock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手枪，对准了这个人的脑袋。

“你们肆意杀戮，让人们失去了希望，让世界笼罩在恐怖之下，你们死有余辜！”

“而且，最重要的是。”

“砰！”rock扣动了扳机“你他妈弄坏了我的琴。”

第六十四章 娶你

沈若水最后还是选择了跟李弗斯走，或者说她选择了跟着她的妹妹。

众人在游乐园最后分开的时候，沈如月坚持要跟着李弗斯，或许她觉得相比于南城帮，李弗斯更熟悉一些。

沈若水则认为rock为她们挡了刀，身受重伤，这般离去有失道义，可就连rock也在劝她跟随李弗斯回到守护者那里去。

“你利用了我们，真卑鄙！”回去的路上，她对李弗斯大声斥责。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从老韩不再给她们物资，到被守护者招募，再到她们被告知要陪一个军官吃饭。

刚见到李弗斯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哪怕后来迫于形势要委身于他，她也只是觉得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反之亦然。

她不认为自己的清白值几个钱，在这个末世里，生命都随时可能凋谢。

只是李弗斯对她的美貌的无视、对她和妹妹的戏弄，以及这次把他们当做诱饵的利用，让她产生了愤怒。

“你姐姐平时也这么令人讨厌吗？”李弗斯低着头向沈如月问道，似乎是有意要惹沈若水生气。

他们两个走在前面，竟然还拉着手，沈若水跟在后面不远，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话。

“不会啊，我姐她多温柔、多温顺啊！”沈如月在李弗斯身边蹦跳着，绕着圈，简直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温顺！我的天！这死丫头竟然用了这个词！沈若水心里咆哮道，他望着李弗斯的背影，心想你不是想让我生气吗，我现在真的生气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沈若水愣住了。也许，我并不是真的生气吧。

她看着沈如月和李弗斯欢声笑语，相谈甚欢，心里忽然感觉很落寞，很孤独。

是的，孤独。

从游乐园分别时妹妹选择了跟自己不同的阵营开始，她毫不怀疑，如果最后不是自己妥协，沈如月是不介意跟自己分道扬镳的。

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吗？

沈若水思潮起伏，步伐缓慢，很快就被落下一大段距离。

别怕，别怕！有妈妈呢！

想起母亲，沈若水的眼里浮上一层水雾。

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总是会对她们说出这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句话总是能让她们忘了恐惧，忘了痛苦，忘了饿，忘了疼，忘了对爸爸的思念。

别怕，别怕！妈妈抱着你们呢！

可母亲去世后，这句话就传给了作为姐姐的她，尽管她也只比妹妹大两岁，但生存的重担已经压在了她的肩上。

她要去弄吃的，弄水，弄武器。还要与地铁站、垃圾场的人周旋打交道。

别怕，别怕！有姐姐呢！

日子总是很艰难，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好在妹妹很听话，很懂事，两人互相依偎着，互相搀扶着，互相鼓励着，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活了下来。

她们心里明白，一旦她们分开，谁也活不下去。

别怕，别怕！姐姐抱着你呢！

刚才在禁闭室里，她紧紧地抱着妹妹，那时候她还觉得这次肯定大难临头了。

以前，每当她感觉日子有点过不下去了的时候，她就这么说，安慰妹妹，也鼓励自己。

她从没想过妹妹有一天会远离自己，她以为她们姐妹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世界末日。

是啊，妹妹长大了，她会恋爱，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个男人，不是李弗斯，也会有别人。

最终，她们两姐妹还是要分开的呀。

她恐惧、空虚、焦躁、不安，孤独和失落占据了她的心。

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会像她一样爱她的妹妹，尤其是这些虚伪的男人。

大部分时候，她看不懂李弗斯这个人，他给人感觉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但其实做起事来精明干练，滴水不漏，什么事都装作无所谓，可又很有原则，明明对她们很好很照顾，却偏偏不让她们看出来，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坏人。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女孩会有致命的诱惑力，妹妹会喜欢他沈若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但她不认为他们合适，她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他并不爱她的妹妹。

尽管他总是变着法儿地哄妹妹开心，尽管他总是溺爱地抚弄妹妹的头发，尽管他们之间渐渐地多了一些亲昵的小动作，尽管他看见自己在场也没有避嫌的意思。

他们打劫了一家二十年没有顾客的渔具店，然后抓了几只老鼠去海湾的港口上钓鱼。

沈若水相信，作为一个副师长，李弗斯能干出各种丰富多彩的荒唐事。

连云港的港口，沈若水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来。

到处是末世军的地盘，姐妹两个平时除了寻找水和食物，基本就待在那个地下仓库里，从不敢走出太远。

近海区的沙子全被挖走，用于城市建设，幽深的海湾可以轻松停靠数百万吨级的货轮。

深入海中的钢铁码头大桥被炸成几段，沉入海底，只剩最后一截固定的登船桥屹立在海面上，仿佛一座孤岛。

他们是开着飞机过去的，老鼠被杀死后解剖，鲜红的肉穿在了鱼钩上。

海面上风平浪静，天空中万里有云，但没有太阳，是个好天气。

鱼很快就被钓了上来，一条接一条，基本都是黄鱼，它们繁殖能力强，没有了人类的捕捞，几十年的时间足够让它们泛滥成灾。

李弗斯只下了两根钓竿，就已经有点儿应接不暇了。

他负责钓鱼和摘鱼，沈如月负责把它们装进袋子，那个袋子是透明的，有很神奇的弹性，好像怎么也装不满。

沈若水坐在桥边，双腿荡在下面，她在观察这些有趣的生命，感觉跟网上那那些图片和视频都不一样。

它们近在咫尺，鲜活蹦跳，拼命地扇着鳍，像是在与命运抗争，嘴不停地开合着，妄图吸收空气里的氧。

“李哥哥，你有女朋友吗？”沈若水听到妹妹在问李弗斯，他们已经开始哥哥妹妹地称呼了吗。

“算是有过吧。”李弗斯含糊其辞，他正在用匕首把一些内脏从那些可怜的鱼的肚子里挖出来，弄得四处血腥。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算’啊？”沈如月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嘴里嘟囔着，她在按照李弗斯的指示给那些清理完的鱼撒上佐料，姐妹俩都没想到他的背包里竟然带着调味品。

“就是有过一个，后来她离开了。”李弗斯平淡地说道。

精巧的磁震荡炉接上了电池电源，鲜肥的黄鱼被穿成串，挂在炉腔的内壁，摆成一个环形。

合上盖子，里面传出了哔哔啵啵的声音，一些诱人的香气从盖子的缝隙间挤了出来，那是脂肪在燃烧。

高能密集的磁力线在炉腔内震荡切割，致使每条鱼都均匀地升温，而炉体仍然冰冷如初。

“那她为什么要离开呢？”沈若水听着妹妹再次问道。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也许是生了我的气，也许是觉得我不够好，也许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总之，她肯定有她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再次被提及林雪汐，李弗斯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那种锥心蚀骨的痛，有的只是淡淡的哀伤。

“那我能代替她做你的女朋友吗？”沈若水没想到妹妹会直接这么问，也太不矜持了。

“可你是我的妹妹啊。”李弗斯的手又抚上了小姑娘的头。

“哦。”沈如月委屈地撅着嘴，“那我姐姐呢？”

听到他们谈及自己，沈若水急忙全神贯注地伸长了耳朵。

“她？”李弗斯下意识地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巧沈若水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

沈若水心里想的是，这家伙一定会对小月说，你是我的妹妹那她当然也是我的妹妹喽。

“她还行。”

沈若水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李弗斯会这么说。

“就是脾气大点儿。”李弗斯补充道，他把锅盖打开，里面的鱼已经熟了，浓郁的香气飘了过来，沁人心脾。

“你姐姐不化妆的话其实还挺好看的，但是衣品太差，总是穿得花里胡哨的。”虽然是在跟沈如月说话，但李弗斯声音很大，故意让沈若水听见。

“最重要的是她还特别懒，看见咱俩这么忙也不过来帮一把。”李弗斯把炉子里的烤鱼都拿出来，分给沈如月一半，说：“你要是敢给她吃，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沈如月手里攥着一大把穿着烤鱼的木条，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姐姐在一旁好像被孤立冷落的模样，她怎么吃得下。

可是沈若水觉得自己根本没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李弗斯好像总是喜欢把她们当小孩子一样地哄。

而妹妹似乎也突然变成了一个幼稚鬼，开一些无聊的玩笑，讲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

她望向远方，大海延伸至地平线，无边无际，晦暗咸腥。

如果没有这些事，她们应该还在那个阴冷的仓库里居住吧，每天去废墟和垃圾场里找食物，或者去地铁站换东西，蓬头垢面，担惊受怕。

没有这些事，也不会遇到李弗斯，没遇到李弗斯，那她们可能就被吃人俱乐部的那些人污辱、杀害，甚至吃掉。

等下，不对，没有这些事，她们根本不会跑到这里，也不会碰上吃人俱乐部的人了。

正在胡思乱想，李弗斯的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怎么了？真生气啦？嘿嘿！”

他油腔滑调地取笑着，拿了几条烤鱼塞进了她的手里。

“还想她吗？”

沈若水接过烤鱼，问了一句。

李弗斯的笑容突然消失，他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怎么可能不想呢？”他放低声音，就像在对自己说。

“我总是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不想，就努力地克制着让自己不去想，可是最后发现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是想。”

“就像身上有一道伤口，很疼，就会想我不理它，它一会就不疼了，可是你越想不理它，就越会想起它，它就越疼。”

李弗斯静静地说着，眼里的忧伤仿佛要流淌出来。

“所以我后来干脆不去管它，随心所欲，爱想就想吧，总有一天会不想的。”

“可是这样也不行，因为我一旦去想就停不下来，想她的好，想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每次想到最后都是后悔和自责，恨自己当初没能对她好一点。”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她毕竟已经走了，这是既定事实，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李弗斯叹了口气，沈若水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像一个失意的情场浪子，深情而不羁。

“想不到你这人还挺专情的啊！”沈若水心里暗笑，他才不相信像李弗斯这样喜欢招蜂引蝶的人能为了爱情忠贞不二呢，这才短短的几十分钟，南城帮的那个九姑娘就已经跟他有点暧昧了，真怕妹妹被他迷惑了。

“那你以后要是娶了我妹妹，不会还一直想着你前女友吧？”沈若水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妙，如果李弗斯回答会想，那就说明他不爱沈如月，爱的是他前女友，如果他回答不想，那就说明他这个人不专一，同样不值得妹妹去爱。

“娶”这个字被沈若水用在这里其实是不妥当的，婚姻本来是两个人关系亲密到了一个瓶颈之后，想再度发展而需要经历的一个程序，其实也是让社会承认和公开两人的关系，领证是为了让法律承认，婚礼是为了让亲友承认。而核战过后，因为没有了法律、没有了婚礼、甚至没有了亲友，世上已经没有了婚姻，娶和嫁那都是二十年前的老词了。

“我怎么会娶你妹妹？”李弗斯沉吟了一下，说道。“要娶也是娶你啊！”

“娶”这个字现在虽然不常用，但并不影响它表达的意思。

这突然的表白吓了沈若水一跳，她自问可没给李弗斯留下什么好印象，只好愣在那里，侧着头怔怔地看着李弗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欺负你，看着你气得要死又拿我没什么办法的样子，想想就一定很有趣，哈哈！”李弗斯说完就赶紧站起来跑到远处，他还以为沈若水要打他。

但沈若水根本没动，她还在愣神。

“那个你们两个先吃着，我有点事。”李弗斯看见气氛有点不对，急忙溜上了飞机。

“哎！你干什么去啊！”沈如月向李弗斯喊道。

“我去接我妹妹，另一个妹妹。”李弗斯要去接李馨苒，她一个人在雪原上太孤独，太艰苦，也太危险了。

目送着李弗斯驾驶飞机远离，很快没了踪影，沈若水心里怅然若失。

“你说他不会不回来了吧？他不要我们了？把我们扔在这里了？”沈如月向姐姐问道。

“放心吧。”沈若水眼睛望着李弗斯消失的那片天空。

“他不会的。”

第六十五章 重建公司

“探索”基地处于碧龙潭地区的出口再次被打开，用于支撑地表和遮盖出口的不规则拼版在机械悬臂的驱动下慢慢抽回，地面上出现一个直径一千米以上深不见底的圆洞，“紫微”望远镜的地面主建筑在洞中缓缓升起，它有无数片亮白的花瓣，紧紧地包裹着，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紫微”升到地面以上，开始绽放。那些花瓣向四周倾倒、伸展，组合成一片片球面，高处的花瓣被拉伸到远处，它们有条不紊地排列着，精密而稳定。

最终，它变成了一个半球面体，内部闪着耀眼的寒光。

它的直径看来不止两千米，就像一个发亮的金属盖子，平放在了碧龙潭的出口上。

林雪汐和基地里的科学家们在主控室旁边的一间会议室里目睹了这神奇的过程，上次她乘坐希望号出去的时候，就在纳闷为什么碧龙潭出口修建得如此大、洞壁如此光滑圆润，因为这样的出口若是只为了飞船和缆车的进出，那也未免太奢侈，没想到这下面藏着这么大一口锅。

看着这个已经变形成功的“紫微”，她脑海里幻想着那些看过的科幻大片--无数的能量束从四面八方的每一块反射板上聚集到球心，从聚焦点上爆发的超级能量束瞬间冲出大气层，冲出地球冲出太阳系，然后击中了不知多少光年迢迢来妄想侵略地球的，一艘太空外星殖民战舰的聚变能源舱，幽蓝色的核火球仿佛来自地狱，在太空中无声地肆虐，外星飞船解体，那些大脑袋大眼睛蓝色皮肤长得像et的外星人们被置于冰冷的太空中，在冻成冰棍之前就一个个内爆而死，然后地球人获得了胜利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可以伸缩和旋转，基本上没有死角，理论上‘紫微’可以观测所有的天区。”丁毅的发言把林雪汐的大脑从遥远的外太空拉了回来，他拿着触控笔，在显示屏前，通过“紫微”上自带的监控设备回馈的图像，在给大家讲解。

“反射板的材料是什么？看着不像超级金属啊。”一个瑞士科学家问道。

“我们那个年代超级金属还很昂贵，所以我们用的是电镀纳米银涂层，反射率能达到997%以上，比超级金属差不了多少，但是比传统的抛光镜面铝合金就强太多了，而且材料电镀之前，我们还对材料做了辉光离子渗氮工艺，这样处理过的材料，会有更高的强度，更耐腐蚀，也有更好的散热性。”

“原来是银，难怪看着亮闪闪的。”林雪汐心想。

丁毅耐心地解说着，“不过，最后这个优点现在我们可能利用不上了。”

天上全是辐射尘，太阳出不来露脸，气温低得发指，材料的散热性这个指标现在已经成了鸡肋。

“尘埃云对它的影响有多大？”有人问道。

“对观测星空的影响可能会非常大，不过只是接发信息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丁毅分析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林雪汐急切地说道，“马上连接阿修罗通讯卫星！”

“好的，稍等。”丁毅差一点就像ai那样对林雪汐说出，遵命！女士！但一想自己也是个前沿科学家，没必要对着她低三下四，而且他特别希望林雪汐能将他平等地看待，在此之上又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

几分钟后，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围在林雪汐的周围，就连ai也化成了那个女管家的全息投影，站在一旁，整个基地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与外界通讯了。

大家都比较关心，林雪汐所说的那个员工，到底能不能联系到足够修复主能源的人手。

当时留给林雪汐的那个号码被拨了出去，并且很快被接通，看来对面已经等这个电话很久了。

“喂？费莉西娅吗？我是小林子，论坛上那个，临时总裁。”林雪汐听见附近有人在窃窃私语，伸出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别弄出动静。

“啊？你是女的？哦！对不起，林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您是一位女士。”费莉西娅知道说错了话，急忙改口道歉。

“没关系的，不用在意这些。怎么样？你联系到了多少人？”林雪汐急于切入主题，对称谓这些她从来不在乎的。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联系到公司在各个地区的主要活动人员，再让他们去联系周边的人，他们能联系到多少，我也不知道。我一会儿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发给您，您挨个跟他们联系就行。”费莉西娅有些歉疚地说，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没做到位，但实际上，作为一个清洁工，她能做到这些已经非常出色了。

“谢谢你！费莉西娅！公司会永远铭记你今天所做的一切的！”林雪汐由衷地感谢道，“另外，你也召集一下周边的员工，发个卫星定位给我，我派无人机去接你们。”

“好的！林总！不过，刚才老韩在内部群里发了消息，好像是遇到了麻烦，可能是跟末世军起了冲突，您要不要考虑优先接一下他们？”

“可以！你把他的电话号发过来，我现在就跟他联系。”

挂断了费莉西娅的电话，林雪汐又按照费莉西娅发来的陌生号码打了过去。

“喂？请问你是？”对面问道。

“我是公司的总裁，现在也是董事长，费莉西娅应该跟你说过吧？”林雪汐开门见山地说。

“你现在把联系到的人都召集起来，聚集在一处，然后把定位发给我，我派飞机过去。”

“喂？你在听吗？喂？喂！喂”林雪汐喂了半天，对面却没有声音。

“林董！对不起！刚才旁边有一个外人，我怕他偷听，刚把他支走了。”老韩的声音终于回来。

“我听费莉西娅说你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怎么样？用不用派人过去？”林雪汐问道，她对老韩言语里提到的外人没有丝毫兴趣，也不可能意识到她即将错过什么。

“没事了！谢谢林董关心！麻烦我们已经解决了！”老韩感动地说道，多少年了，终于又听到来自上级的命令和关怀了！

“那就好！你们发出定位后不要走动，我们很快就可以面谈了！”

挂断电话，在派出无人机去世界各地接人的这段时间里，邹独峰又带领着大家在网络上将最新的时事和新闻浏览了一遍。

“看起来形势不容乐观啊！”邹独峰皱着眉头，他们正在观看守护者发到网上的那些与同盟会的球型机战斗的视频。

“我们的武器并不比这些守护者们使用的武器更强，这些机器人在我看来简直是不可战胜的。”他看着这些设计完美的金属机械，对阿基里斯和同盟会有了全新的认识，不过他对守护者战士们也惊讶不已，他们比普通人强大太多，虽然在这些战斗中仍然败了。

“确实很不可思议，想不到他们的技术发展得这么快，我沉睡之前连脑部移植硬盘的神经元手术都是难以逾越的巨峰。不过这些机器似乎只会执行命令，并不会独立思考，所以只能算机甲，不是机器人。”

说话的是一个代差非常小的人工智能专家，“代差”是他们刚刚发明的词语，用来表示和衡量他们这些“穿越人”与现在时间的年代差距，代差越小，说明沉睡的时间越晚，林雪汐是所有人里代差最大的一个，但她接受和学习新事物的能力非常强。

韩蓼还有费莉西娅等一行人是最早被接回基地的，他们距离基地比较近，召集人员也比别人早。

费莉西娅是一个矮小的中年妇女，林雪汐热情地接待了她。

得到了公司董事长的夸赞和拥抱，费莉西娅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之后陆陆续续有五千三百多名员工被接到基地，他们被安排到一个临时广场上，那是“紫微”的安装车间，还有一些零件和杂物在堆积着。

林雪汐正在配合那两个主能源修复办公室的工程师，将费米公司的这些员工里能帮上忙的人挑选出来，突然被老韩叫到了一边。

“林董，有件事必须要向您汇报一下。”老韩准备了半天，已经想好了怎么在不透漏李弗斯的身份下，将整个事件说出来。

“您是知道的，在来之前我们那组遇到了点麻烦，其实是吃人俱乐部的人在追杀我们。”

“吃人俱乐部？”

“对，一个恐怖组织。”

“当时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吃人俱乐部的这些人，是从来不会留活口的。”

“我在电话里说麻烦我们已经解决了，其实并不是我们解决的，是有人救了我们。”

“是守护者救了我们，他们还希望能和我们结成联盟，同对抗同盟会和阿基里斯，但当时我还以为您要带我们去报仇，就拒绝了。”

老韩没有说是一个守护者将他们救了，他怕那样说会过于夸张，可能会让林雪汐怀疑这个事件的真实性，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也不会相信有人能独自杀光三十多个人，而且都是瞬间秒杀，好像没费什么劲。

“守护者？不就是天选军那些人吗？”林雪汐看了最近的新闻，知道天选军已经换旗易帜。

当然，所谓新闻也不过是网站论坛上的消息，世界上早就没有实媒体了。

“是的，林董。”韩蓼回答。

“这是个大事，得开个会商量一下。”听到天选军三个字，林雪汐心里突然涌出一阵甜蜜，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按捺不住。

心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隐藏的秘密说出来。

李弗斯你这个混蛋！等着姐姐去接你吧！

唉！真的好想他啊

第六十六章 被偷的心

阿克塞钦议会会议再次召开，忙得不可开交的主能源修复小组也被叫了过来。

在林雪汐的授意下，韩蓼当着所有议员的面将这个故事又重复讲了一遍。

“守护者是对的，我们和他们这两方面，无论哪一方面单独对抗同盟会都会惨败收场，他们缺少物资和补给，这些正是我们目前所拥有的，我们缺少训练有素、能力出众的战士，而这些守护者们，可以说是相当出色了，相信看过那些战斗视频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邹独峰在听完韩蓼发言后总结道。

“我同意邹先生的意见，这些守护者实战能力非常强，我刚刚亲眼目睹过，我们普通人跟他们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或许只有他们才有资格跟那些智械战斗。”韩蓼说道。

“我不同意！”美国代表史蒂文森发表了看法，他坐在椅子上有节奏地旋转着，手里在把玩一支激光笔。

听完邹独峰和韩蓼的发言，林雪汐本来还在窃喜，她觉得接下来去把李弗斯和李馨苒接回基地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为什么？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林雪汐真是受够史蒂文森这个家伙了，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很明显。”史蒂文森翘着二郎腿，刻薄的嘴唇微微下撇，“这些所谓的守护者是阿基里斯制造出来的，他们的身体被改造过，介于人和智械之间，实际上，他们就是阿基里斯研制的第一代人型机，他们随时都可能倒戈叛变，而我们这个基地一旦曝光，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克里斯蒂娜说道，她看出了林雪汐眼中的焦急，决定站在她这一边，“史蒂文森先生，你不能因为他们可能会倒戈，就认为他们一定会倒戈，要是这样算的话，恐怕连在座的各位和我都逃不了嫌疑，世界上也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史蒂文森皱起了眉头，他不理解为什么克里斯蒂娜和他同为美国人，要帮着林雪汐说话。

“这就像我们的法律，疑罪从无，我相信绝大多数的国家都是这样的，不能认定一个人有罪的时候就只能判为无罪，我们不能把疑罪从无变成有疑从罪，这不符合法律平等公正的精神。”克里斯蒂娜补充道，她发言的时候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对史蒂文森眼神里的责怪视若无睹。

“我十分同意你的观点，克里斯蒂娜。”史蒂文森的话让大家出乎意料，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然而，最新的消息是，就在昨天下午，守护者叛逃了两千多人，没错，他们叛逃回同盟会，因为阿基里斯给了他们永生的承诺。”

史蒂文森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这样看来这个联盟还真的不能结。”邹独峰罕见地赞同了史蒂文森的观点，他从不对任何人有偏见，或者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对某个人有偏见，“这些人但凡有一个对同盟会抱有幻想，我们基地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就算要去招募那些战斗力低下的平民，也要保证人员的绝对忠诚。”

“可是有个天选者曾经救了我一命，我在想要不要把他接来”林雪汐有些胆怯地将要求提了出来，看见邹独峰也反对与守护者结成联盟，她的心里忽然失去了底气，但其实结不结盟的她也不在乎，她只想把李弗斯和李馨苒接回基地。

“林女士，我能体谅您知恩图报的心情。”又是史蒂文森，又是他。“但在目前整个人类面临劫难的大环境下，能不能先把您的个人情感先放一放。”

林雪汐绝望地看向克里斯蒂娜，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几句话，后者无奈地摊了摊手，两眼望天坐回椅子上，表示她无能为力。

韩蓼把手伸进衣袋，那里有一把手枪，他用手指按着握把侧面印着的一个九芒星图案，是众人在游乐场分开时李弗斯用猴子表的激光蚀刻上去的，rock的枪上也被印了一个，那是李弗斯的个人联系图码，只要扫描一下就能联系到他，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不需要展示了。

决议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根本不需要投票。

没有人听她的，也没有人在乎她的讲话。

林雪汐看着这些人，一阵彷徨无力感袭来。

仿佛自己又变成了孤身一人，身处于悬崖峭壁之前，到处都是凛冽的寒风和嘲弄的眼神

“老师！”

林雪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已经在这儿哀求了五分钟了，可对面的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师他真的救过我他是好人”撒完娇就开始装可怜，可是这不争气的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让她凄苦无依的形象打了一些折扣。

邹独峰正在验算主能源修复小组提交上来的方案的可行性，修复基地主能源供给系统，是重中之重，决不能有一丝差错。

被林雪汐闹了这么半天，他终于关闭了电脑里的程序，在烟灰缸里按灭了手里的香烟。

“你这个丫头闹够了没有啊？我就算同意了又怎么样呢？这件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邹独峰把身体向后紧靠在椅背上，一边看着林雪汐，一边喝着茶。

“可您是权威嘛，我只有先说服您才能再去说服别人啊。”看见老师开始搭理她，林雪汐赶紧接话。

“你还真打算一个一个地去游说他们啊？”老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然怎么办呢？他们都针对我！”林雪汐嘴撅得老长，一脸的幽怨。

“你这么上心，我看，那个人不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么简单吧？”邹独峰把眼镜拉到鼻梁下面，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对面的学生，然后又把眼镜推了上去。

林雪汐被他看得一阵羞赧，索性把心一横，红着脸说道：“他是我男朋友，也是爱人！”

“我就说嘛！”老人突然笑了，“能让你看上的人，还能差到哪儿去？你要去接他，我也并不反对。”

“可是，那些人不同意嘛！”林雪汐明显是想让邹独峰去帮她说情，那些科学家们，对邹独峰一直是言听计从。

“你这傻孩子！小聪明都用错地方了！”邹独峰笑道，“你现在是费米公司的董事长，这些人吃你的住你的还用你的，一点儿屁大的小事都得找你来要授权，你想做什么事，还需要他们同意？再说，你不是还有五千多个手下吗？还用怕他们？”

听到邹独峰这么说，林雪汐感觉豁然开朗，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舒畅。

是啊！我为什么要他们同意呢？这里是我的地盘啊！

“谢谢老师！”林雪汐开心地高呼，欢快地跑了出去，像一只活泼的小兔。

由于碧龙潭出口被“紫微”封住，希望号只能从甜水海和死人沟之间的那个出口通过。

费莉西娅和韩蓼还有几个费米公司的员工在希望号里，他们现在成了林雪汐的心腹。

“林董，我们这是干什么去？”老韩坐在引力梭休息舱的座位上，想要明确一下这次秘密行动的目的。

“抓捕。”林雪汐坐在了她上次坐的位置，“抓捕一个小偷。”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舷窗外面，思绪又回到了雪原上那个孤寂的核试验基地。

“他偷走了我的心。”

第六十七章 再见

如果他再跟我表白，我要不要顺势答应他呢？

上次不辞而别，他一定很伤心吧？

我那么冷漠地对他，他不会不爱我了吧？

我还是一上来先跟他道个歉吧！他肯定会原谅我的！

不行！那个家伙，平时给他点好脸色，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这次要是给他道歉，他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再说，我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嘛！

可是，他要是真的生气了不理我了怎么办啊？

唉还是给他道个小歉吧，毕竟是我做错了。

他肯定会原谅我的！肯定的！

实在不行，就跟他撒个娇！

反正每次我一生气，或者一撒娇，他就拿我没办法了！

没错！就是这样！

林雪汐在途中就开始想象与李弗斯重逢的情景，模拟和预演相见时的各种状况，对话以及动作，确保无论发生任何场面都不会太尴尬，不过，就算尴尬了也不怕，尴尬的场面有时候会让气氛更加甜蜜。

她脑海里想象着这些，开心地笑了起来，恨不得立刻飞到李弗斯身边。

希望号无声地降落在核试验基地前面的一片雪地上，林雪汐嘱咐几人留在上面，自己走了下去。

这几天又下了雪，落在院子里薄薄的一层，没有人清理，也没有一个新的脚印。

只有地下入口前面，有一条踩出来的小径，歪歪斜斜地通向树林里，那应该是用来拾柴和方便的路。

林雪汐的心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匆忙跳进入口，沿着楼梯台阶跑了下去。

铁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见李馨苒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毛巾，用一把手枪指着她的头。

“你怎么回来了？”李馨苒的语气很冷，并伴随着咳嗽，但没有将手上的枪放下。

“你病了？”林雪汐走到床前，摸了一下李馨苒的额头，感觉确实很烫。

屋子里的温度很低，炉子里只有一些燃尽的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生火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林雪汐听着李馨苒无情地说道，然后腰间被一把手枪用力地顶住了，她错愕地望向李馨苒，看见那双眼睛里，有仇恨。

“馨苒，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林雪汐，你的雪汐姐啊！”林雪汐在来的路上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

“不再是了。”李馨苒将顶在林雪汐腰间的手枪收回，用被子把脸蒙了起来，“滚吧！在我还能忍住开枪打死你之前。”

林雪汐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进来之前她特意看了一下，原本李弗斯居住的地下仓库那边没有一个脚印，全是平坦覆盖的雪。

“李弗斯呢？”她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死了。”蒙着被的女孩说道。

“死了？”林雪汐的脑袋轰地一下，感觉血液上涌，不能思考了。

她踉跄了一下，急忙用手扶着床边，“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才走了不到三天啊？”

李馨苒扯掉了身上的棉被，盯着林雪汐的眼睛说道：“你走的第二天他就死了，他是被你害死的！”

林雪汐不愿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但想起刚才看到的院子里的情形，似乎都在证实李馨苒的话，她忽然感觉头晕目眩天翻地覆，视野一黑倒在了地上。

“监测到林女士体征异常，自由意识丧失，心跳、血压、呼吸、体温数值正常，初步断定为轻度昏迷，是否采取行动？”希望号说道，自从林雪汐上次出事之后，每次离开引力梭都让ai随时监测着她，防止发生意外。

韩蓼、费莉西娅等几个费米公司的员工跳下希望号，拿出武器，从地下入口走了进去。

“丫头？是你？”一进门，老韩就认出了李馨苒，她正在搀扶地上不省人事的林雪汐，累得满头是汗，没注意到有人从楼梯间进来。

“白头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馨苒看到老韩也很惊讶，因为老韩的头发花白，网名又叫“紫光阁卖油翁”，所以李馨苒一直叫他“白头翁”。

“别动！把手举起来！”老韩把手枪对准李馨苒，示意费莉西娅过去。

李馨苒缓缓地把搀起来的林雪汐又放回地上，伸出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费莉西娅和另一个女子将林雪汐扶了出去，老韩的枪口还在对着李馨苒，“跟我们走吧。”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李馨苒看见他们在救助林雪汐，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丫头，别让我难做，你没有选择。”老韩紧了紧手里的枪，“或者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们回去，要么被我打死。”

李馨苒踌躇了一下，对老韩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要留个言。”

“可以。”

老韩走到近前，看着李馨苒找出了纸笔，飞快地写道：我希望你能看见这些字，因为那至少说明你还活着；我也相信你一定能看到这些字，因为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你是一个怎样的怪物。所以，我要告诉你，别试图找我，等人类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再相见！馨苒留。

第六十八章 光

光，到处是光。

强的、弱的，从最黯淡的，到最明亮的。

蓝的、白的、红的、黄的，所有的色系，全部都有。

成片的、成块的，被撕扯成一条条、一丝丝、一段段、一粒粒。

到处是光，到处是寒芒闪烁、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光。

光怪陆离，琳琅满目。

它们奔向各个方向，速度很快，快到你还来不及发现，它们就已消失。

在这样的速度下，空间是扭曲的，无声的扭曲。

波谲云诡，应接不暇。

林雪汐想追上一粒光，然后它发现自己也是一粒光，它发现它是林雪汐，它是她自己，她感觉自己有了意识。

一旦有了意识，她就爆炸了，像一个奇点般爆炸了。

头好疼。她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你醒啦？”克里斯蒂娜穿着洁白的消毒服，向她走来。

她用肘部支撑着身体坐在了病床上，“李馨苒呢？”她问道。

“你是说昨天你们带回来那个女孩吗？”克里斯蒂娜回答，“她很好，还在休息。”

“昨天？已经过去一天了？”林雪汐扯掉手臂上的管子，想要从床上下去，“快带我去见她！”

克里斯蒂娜急忙按住了她，发觉她精神有点失控，“我去帮你把她找来，你躺在这里不要动，你要是乱动的话，我就不帮你去找了。”

“行，行，我不动，你快去。”林雪汐催促道。

克里斯蒂娜还是有点不放心，说道：“萨莎，你帮我看着她，这关系到她自身的安全，不能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

女管家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林雪汐的床前，“好的，我会看好林女士的。”ai说道，萨莎是林雪汐给它取的名字。

在度过了难熬的几分钟之后，李馨苒被带到了林雪汐的床前。

“你们都出去吧。”林雪汐说完，萨莎就原地消失了，克里斯蒂娜犹疑了一下，也走了出去。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林雪汐和李馨苒，“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林雪汐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千真万确。”李馨苒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得到答案的林雪汐再一次被刺痛，她用双手掩住了脸，仿佛这样可以让她受到的伤害小一些，“那他是怎么死的？”

“你有必要问得这么详细吗？”李馨苒冷笑着，对林雪汐此时表现出来的悲伤报以讥讽，“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李馨苒质问的声音越来越高，她本来可以有一个家，一个温馨的家，但这一切，全被林雪汐给毁了。

“林雪汐，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我们救了你，你呢？把我们当敌人吗？你故意那么冷落他，还让他误会我，随后就不辞而别，你就没想过他会多难受吗？你把他的心都伤透了！那天他一个人回来，我看他偷偷把你的头发揣进怀里，哪怕你那么对他，他还在想着你，还在想着你这个自私自利、刻薄寡恩的林雪汐！”

林雪汐瞬间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听着李馨苒对她的数落和责难，她懊丧、悔恨、愧疚、绝望，肝肠寸断，心如刀割。听到的每一个字都像锥子一样，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

李馨苒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继续说着：“你总嫌他没出息，埋怨他胸无大志，那天他上了飞机，我就知道他不想活了，他为了你，要去跟那些智械战斗，可他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他能打过智械吗？他说他要是没死，会回来找我，可是这都好几天了，他还没回来。”

说着说着，李馨苒自己也哭了起来，但她还是在说，语言里掺杂着奇怪的音调和哽咽声：“你可以，你是大明星，你不在乎，到处都是你的粉丝，那我呢？我爸爸死了之后，我就见着这么一个男的，就算他没看上我，那他也是我哥哥，凭什么就让你给害死了？”

“这里的人都跟我说，你是有苦衷的，你要保密，你是为了全人类。我呸！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这就是你的借口吧？我们就那么不配得到你的信任？你说出来怎么了？难道我和李弗斯还能带着这个秘密去投奔阿基里斯？何况就算你不想说，把这个情况告诉我们也可以吧？我们两个还能老虎凳辣椒水地逼问你秘密是什么吗？李弗斯把心都掏给你了，怎么就换不来你一分一毫的真情呢？”

“对不起！”林雪汐哭得撕心裂肺，泪如泉涌，床单打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对不起，从救你回来的第一天你就在说对不起，现在你还在说对不起，你什么时候能对得起别人一次？”李馨苒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林雪汐，你也不用哭，嗓子哭哑了，我也不会原谅你。而且，李弗斯这次要是真的死了，回不来了，你的良心必将一辈子遭受谴责！”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六十九章 火星公主营救计六划

会议。又是会议。

林雪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热烈讨论着，至于讨论的内容，她一句没听进去。

通过紫微，探索基地联系上了月球、火星和木卫二。

核战之后，这三股地球的附属势力，同时宣布独立，并成立“太阳系行星联盟”，他们对地球人的战争表示遗憾和失望，决心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文明。

但这个脆弱的“太阳系行星联盟”在阿基里斯的威逼利诱下，仅仅维持了五年就土崩瓦解。

在同盟会给出的物资和永生的诱惑下，木卫二太空舰队利用几艘送水的货运飞船做掩护，对火星表面的建筑进行了野蛮的轰炸，尽管火星舰队及时出击顽强抵抗并最终获得了胜利，但无论火星舰队和火星基地都伤亡惨重，木卫二方面也是得不偿失。

经此一役，行星联盟元气大伤，永远失去了与同盟会对峙的资格。

火星人从此不得不归降了同盟会，他们需要物资来重建家园，最主要的是，他们需要水，火星所有人都发誓，再也不会喝欧罗巴人一口水了。

同盟会对火星人很慷慨，要求的物资和水都会按计划送达，反而对最早投诚的木卫二有些不闻不问，可能是因为木卫二距离地球比较遥远，用最先进的货运飞船也要十几天才能到达，到火星却只需要一天零几个小时，而且，火星基地无论是规模还是人口，都比木卫二基地大多了。

月球做为地球的卫星，木火战争一结束就投靠了同盟会，地月之间这点可怜的距离，完全在现代远程武器的攻击范围之内。

火星方面为了讨好同盟会，以便得到源源不断的食物、水、以及各种物资，使用了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时期的外交手段——将火星舰队指挥官坎特·法里德的独女莉齐·法里德，像人质一样地送到了同盟会。

莉齐那年只有四岁，很适合做质子，因为从身份上讲，她相当于火星的小公主，而且由于年龄小，骨骼还没成长，也不用担心她承受不住地球的重力。

如今莉齐应该已经十九岁了，没有人见过她的样子，她被同盟会软禁了起来，而且同盟会完全控制了外星基地的通讯，地球人这些年根本不知道她来地球做质子的事，甚至不知道火星与木卫二的那场战争。

“木卫二的要求很明确，只要我们能提供物资，他们马上就可以投靠过来，阿基里斯承诺给他们的物资，现在只兑现了不到五分之一，他们现在至多还能再撑一年，迫切需要大量的生存物资。”丁毅说道，他负责了这次联络外星基地的任务。

“火星人在木卫二人条件的基础上加上了水，大量的水，而且特别说明不能是木卫二上的水，最后”丁毅沉吟了一下，“在与同盟会翻脸之前，要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的小公主营救出来。”

“而月球，则要求我们将智械打败，他们才敢安心地投靠我们。”

“月球人看来根本就是想坐收渔利嘛，为了人类共同的未来，他们就不能拿出点诚意吗？”史蒂文森抱怨道。

“他们应该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同盟会要攻击他们，他们连躲都躲不了，只能被动挨打。核战已经过去二十年了，现在突然冒出个组织说能跟同盟会对抗，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不信，他们没有直接拒绝已经很给面子了。”法国代表休伊特说道。

“主要是同盟会突然研发出了智械，让他们失去了信心，不然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源和武器，应该可以和同盟会分庭抗礼的，我相信他们是愿意站在我们一边的，归根结底，他们也是地球的子民嘛。”俄罗斯代表安德烈维奇以前会议上很少发言，让他很没存在感，事实上他曾担任过俄罗斯远东联邦管区一个偏远自治州的州长，虽然被冷冻前已经卸任，但他对政治问题一向很敏感。

“另外，营救火星公主这件事是认真的吗？是不是因为大气层太稀薄，这些火星人都被辐射傻了？他们真的认为一个女孩能决定战争的走向吗？”安德烈维奇对这种扣押人质的威胁方式感到好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手段？战争一旦打响，谁会在乎一个女孩的生命？

“扣押质子这种事，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就算被同盟会扣押的质子不是这个所谓的火星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火星公民，火星政府也要表现出足够的关注和尊重，这与质子的身份无关。”中国的那个曾经的文化部长接口说道，“他们需要掌握舆论的走向，失去了火星人民的信任，就相当于失去了火星人民，至于那个女孩的死活，他们才不在乎，在他们看来，质子死掉与被营救出来根本没什么差别，或者他们更乐于见到前一种情况，因为那会激起火星人民的仇恨和反抗情绪，让他们空前团结和强大。”

“也许火星政府方面有很大一部分人，更希望看到火星公主死掉，而这部分人里面，很可能包含她的父亲。”

“那我们接下来需要制定的营救计划，难道要优先击杀目标，再考虑营救吗？这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吗？”克里斯蒂娜终于忍不住了，这些人太可怕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我觉得还是优先考虑营救吧。”邹独峰此时发表了看法。

克里斯蒂娜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林雪汐，发现对方在愣神，就用手上的显示屏怼了林雪汐一下，说道：“林女士，你的意见呢？”

她知道林雪汐天性善良，绝对不会任由这样的悲剧发生。

林雪汐从神游状态回到现实世界，她下意识地看了克里斯蒂娜一眼，然后站起身，木然地说：“我决定，退出阿克塞钦联合议会，并且辞去费米公司董事长和临时总裁的职务，稍后我会召集员工开股东大会，选举出新的董事长，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找新董事长吧。”

她安静地说完，在所有与会人员诧异、惊讶、疑惑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优雅鞠躬。

然后，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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