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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繁蝶乱英雄路》


第一章 明修栈道

“落葵!”尖利的女声呼唤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喧闹的街市,来往的人流,纷纷驻足观望,只见一位肌肤丰满的女人,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掩着口鼻,一遍一遍地在人群中穿梭寻找。

卖豆腐的女人朝着街边的大树努努嘴,丰满的女人立马调转头,气势汹汹地走到树下,正午的太阳无法直视,站在树下的女人满脸汗水,眯着眼抬着头气鼓鼓地喊:“落葵,你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打断你的腿。”

嗖的一声,一位衣裳破烂布满补丁,黑瘦矮小的女孩子从树上滑下来,打着哈欠眯着眼可怜兮兮地说:“秋女,我才被扫地出门,你又来喊。”

“赶紧跟我走。”丰满的女人拉着小女孩就跑。瘦弱无力的小女孩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拖着跑进一户高墙大院的后门。

刚进去迎面就是一桶冷水浇个透心凉,接着不由分说地脱掉破烂衣裳,从头到脚涂满面粉,最后被秋女按着头麻利地换上干净衣裳。

“快,快,快!”秋女推着落葵跌跌撞撞地闯进内庭,厚着脸皮躲在队伍最后面。

“唷,小黑猫被揭了黑皮。”落葵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最讨厌的人,眼睛一斜嘴角轻蔑地笑。

“你笑什么?”清瘦白净的女孩子恼怒地问。

“我笑我的,关你屁事!”落葵做个鬼脸不怀好意地嘲讽。

“不准笑。”女孩子涨红脸。

“现在不准我笑,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

“笑贫不笑娼。你现在穿的破衣烂衫,我且一笑,等你换上新衣,我就只能看你卖笑。”

“混帐东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女孩子完全不顾后果地厮打起来,一时间内庭的欢客变成看客,秋女一把将她们拽到后院,抡起拳头各捶打了五六下,等到春楼老板娘出来,秋女才住手战战兢兢地等候发落。

老板娘不满地呵斥道:“秋女,带絮子上楼梳妆打扮!落葵,你要再敢来春楼捣乱,我就把你剁碎喂猪!滚!”

落葵嬉皮笑脸地往外走,气得老板娘在后面追着喊:“你们都给我听清,以后要再有人放她进来,我就连你们一起赶走。”

落葵摸索着身上的干净衣服,灵机一动笑眯眯地拽了一根毛草,叼在嘴里又走到街上四处游荡,一个卖书籍的店铺门前还算空旷,顺势蹲在地上,揉揉眼睛,将嘴里的毛草插在头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偶尔来买书画的公子哥。

半天功夫无人问津的落葵又开始头疼晚上要去哪里睡个好觉,突然眼前一亮,一位衣着整洁的少年脸生的很,后面跟个书童背着大大的包裹,看来毫无疑问是外地人。

落葵立马冲上前去跪倒在地:“公子求求你,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个铜板,让我吃顿饱饭就行。”

少年连连后退,书童赶紧拉住落葵,没好气地说:“哪里见过卖身的人还讨饭吃。”

落葵暗自懊恼,在心里连呼:“不对,不对!都怪今天上午扮乞丐,现在都忘了自己是干嘛了。”

“公子不知,小女家贫无人可依,虽然在这街上跪了三天三夜,可因相貌丑陋,未曾有人买小女为奴,真真要把小女活活饿死街头!”落葵鼻涕眼泪汪汪直流。

书童皱着眉不可置信地问:“跪了三天三夜,一见我们还有力气扑过来?”

少年心软拉开书童面对着落葵说:“姑娘确实长得有碍观瞻,想来也没人愿意买去为奴,我也是个天涯沦落人,你若不嫌弃,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公子,那,钱呢?”落葵喜出望外。

“公子,你看她,明明就是个骗子。”书童厌恶地瞪着落葵。

“丑奴儿,不可胡说!”公子上下打量着落葵,那双黑色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懂得变通的人,此去舅父家常住必定不会太平,有个聪明人在旁也好驱使,“卖身契可带了?”

落葵摇摇头,自己都不知道卖了几家,哪里能找到什么契书,也就骗骗外地人,拿到银子躲起来避避风头,等他们走了就可以逍遥快活。

少年心里有数不动声色地拿了张宣纸,当街写就一份死契,卖身钱三两银子,以后每年一两银子。

落葵自然不识字,可数还识得几个,眼红银子钱,不觉被人牵着鼻子走,乖乖签字画押。

满心欢喜的落葵屁颠屁颠跟在书童后面:“丑奴儿,公子叫啥名?”

“叫少爷!”书童爱答不理的。

“少爷也是个名?”

“少爷的名不是你该知道的。”

“哼!”落葵冷笑一声,姑奶奶我不过敷衍着陪你们走几天,等我拿到银子,偷到契书就溜之大吉。

落葵闷闷地跟着他们一路走,突然在一扇侧门前停下来,她四处张望也没看出来是谁家,被书童狠狠鄙视一眼,乖乖站在旁边低头垂手,看起来像个温顺的婢女。

“表少爷,您可来了。老夫人、老爷、夫人都等您好几天了。”一个老门房引着他们进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左拐进入后院大门,绕过小花园就是一排五间正房。

少年前脚进屋,落葵后脚就跟上,立马被书童拉住,他悄悄叮嘱:“这也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吗?别给少爷添乱。”

“啊!”一个端着茶盘的婢女刚走到门口突然惊恐地大喊一声,将茶盘打翻在地,人也瘫作一团。

落葵循声望去犹如五雷轰顶,强自镇定下来,默默地站到书童身后。

第二章 暗潮涌动

落葵侧眼看到一位穿着淡紫色绸缎薄衫的年轻美貌女子打着帘子出来,她摆手让人把摔倒在地的婢女拖走,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就连一地的茶盏碎片,都是小丫头悄悄一片一片捡起来的。

“看看,大家风范,你别给少爷丢人。”书童小声提醒四处打量的落葵。

落葵应声低头,但依然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尽全力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整个庭院,再三确定是自己没有来过的地方,悄悄凑到书童耳边问:“这是少爷表亲家?”

书童怕落葵一直打量庭院坏了礼俗,便悄声回答:“这是少爷外祖司徒府。”

“司徒府?大司徒!”落葵惊讶到声音也提高几分。

“嘘嘘!”吓得书童赶紧上前捂住落葵的嘴。

此时的落葵如热锅上的蚂蚁,额头、脖颈、手心的汗像决堤一样,脑子一片空白,任凭咬破下唇也没有办法控制住颤抖。

穿着淡紫色绸缎薄衫的女子又掀开帘子轻声唤书童和落葵进屋,书童用眼神示意落葵跟着他,但此时的落葵呆若木鸡,无奈之下书童扯着落葵的胳膊,硬拽着她一起进屋子。

屋里清凉馨香,一应陈设奢侈豪华,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到金丝楠木的桌椅上,反射到每个人身上的光芒都让他们看起来高贵典雅,落葵瑟缩着身子,眼神迷茫不敢抬头。

“这丑奴儿越发像个女孩子了。”一位脸色红润的老夫人坐在炕上倚着炕桌笑呵呵地说。

“外祖母说笑呐,这个是丑奴儿。”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丑奴儿跪着往前移动一点抬头仰望老夫人。

“老夫人近来特别爱打趣我们,表少爷的书童也不小了,可有想个好名?”淡紫色绸缎薄衫的女子笑着说。

“不敢劳烦外祖母,丑奴儿的名早前家父已定,为时时提醒孩儿不要荒废光阴,常唤作无荒。”少年不卑不亢,温和地回绝女子的提议。

“好孩子,你可一定不要辜负父母的苦心。”坐在炕边的中年男子一脸怜爱地看着少年。

少年有些脸红跪下磕头说道:“外甥子跪谢舅公教训。”

“快起来,快起来。”一位中年女子扶起少年。

少年俯身鞠躬连连说:“谢谢舅母大人,谢谢舅母大人。”

“快别做这些虚礼,这都轮番跪了三次,只怕你舅公都不敢说话,深怕一讲话你就下跪。”老夫人笑着摆手,看着角落里的一位女孩子说:“几时来的,身子可好些?见过你表哥。”

女孩子身材清瘦,脸色苍白,头发微黄,像张纸片一样被风吹到少年面前,屈膝弯腰见礼,少年拱手附身回礼。

“这是你绥表妹,这是你玄武表哥。”舅母只是稍加介绍,因为两人心里早已知晓。

“常听家母提起绥表妹,前些日子家母还特地让家仆送来保养丹药,可有吃着?”少年心里琢磨着表妹这身子骨像是雪花做的,怕是见不得风也晒不得太阳,随时有种摇摇欲坠的病态美,激发人们想保护她的冲动。

“谢过姑母大人垂爱,跪叩姑父、姑母大人万福金安。”女孩子就势屈膝下跪,少年慌忙退后几步,让开正堂让表妹跪拜。女孩子边拜边说:“侄女近来身体大好,养身的丹药未曾停过,王后御赐的药丸一直吃着不敢间断,实在是无法领受姑母大人的厚爱。”

“绥表妹快起来,家母不曾想到王后的恩赐,擅自配药实是关心太切,如今吃着御赐药丸,自然是好的,家母看到表妹安好一定很高兴的。”少年站到书童旁的阴影里,脸色变化看不出来。

淡紫色绸缎薄衫的女子走上前来搀扶着绥表妹站起来,绥表妹握着女子的手温柔地看着少年。

“紫姑娘,送小姐回房沐浴更衣,等下再过来请安。”舅母轻声吩咐,两人搀扶着默默退出正堂。

此时依然跪在地上的落葵才被老夫人注意到示意婢女将她扶起来,打个哈欠说道:“今天太过高兴,有些乏累,既然长住,也就不急于一时的热闹,你们都下去休息一会儿,丹丫头带表少爷去东苑休息。”

扶落葵起身的婢女引着少年一行三人走出正堂,穿过小花园往东顺着一条小溪水一直到池塘边,一排三间正房立在池塘对面,落葵轻声说:“夏天很多青蛙吧!夜里不敢睡,太吵。”

书童紧张地嘘声不断,少年和婢女充耳不闻接着往前走,绕过三间正房后是一片竹林,稀疏低矮的竹林里有一条石子路,接着往前走迎面又是三间正房,古朴典雅颇为精致,三扇门,四扇窗全部打开,门帘和窗帘在微风中摇曳,像是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里就是表少爷的房间,一个月前老夫人就差人准备好一应器皿用具,若有不够或用的不顺手的,可直接告诉紫姑娘,不用劳烦老夫人,婢女们就为表少爷备好。”丹丫头指着刚走过的前面那三间正房接着说:“我家少爷住在前面,他年纪小,素来不见客,还请表少爷多多包涵。”

“劳烦丹姐姐带路,还请丹姐姐替我向外祖母致谢,平日也就在屋里读书,表兄弟年幼喜静自然不敢打扰。”少年送走丹丫头,回头看看四下无人便轻声说:“无荒你安排一下沐浴伺候,落葵你去收拾房屋被褥不准出屋门。”

“少爷,无荒这名字太随意了。”书童抱怨不喜自己的新名字。

“为什么我不能出屋子?”落葵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又变得无赖起来。

“闭嘴!”少年边往屋里走边呵斥他们,两人都瑟缩着脖子不吭声。

少年洗澡时书童在旁边伺候,不时偷偷观察满脸严肃的少年,目光相接时立马低头。

“想办法打听一下摔碎茶具的婢女。”少年刚吩咐完,书童立马回复:“无荒知道。”

“你不好奇?”

“无荒不敢。”

“能在前厅奉茶的婢女若非遇到特殊的事情,不然必定不会犯此大错,你一定要好好打探消息。”

“无荒领命。”

少年看着书童畏惧的样子哂笑。

第三章 迷雾重重

司徒府规矩甚多,饭桌之上除老夫人偶尔干咳两声,四下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更别说咀嚼声,司空玄武细嚼慢咽地品味着各色菜肴,面带微笑挨个跟每个人示好的同时,迅速扫视该人身后的婆子、婢女,一圈下来他心里已经确定每人贴身的随从大概两到三个,对比傍晚见到的一众仆从分毫不差,说明这些仆从都是他们主子的心腹。

司空玄武断定摔碎茶具的婢女是老夫人房里的而且身份不低,因为此时老夫人仅有紫和丹丫头两个贴身服侍,就算像传闻的一样司徒府崇尚节俭,那也不至于舅母有三个婢女,老夫人还比她少一个。对比司空府而言一等婢女犯错最多重罚,那就还有机会套一套这个冒失鬼。

刚用过晚餐茶水微凉绥表妹就起身参拜问安早早离去,司空玄武心里焦虑但面色安然,温和地回答老夫人对家人因关心而提出的各种问题,舅公也不时问一下学识武功,舅母则站立一旁亲自为老夫人摇扇。

夜色浓重雾气蒸腾,老夫人不放心又差丹丫头送司空玄武回东苑,一路上湿气和暑热之气将人缠绕,丹丫头双手拖着一个净面碗状青铜灯盏,如豆的灯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司空玄武刻意放缓脚步在昏暗的灯光中仔细辨认周边的环境,经过竹林时一股微弱的清香袭来,司空玄武盯着走在前面的丹丫头类似搭讪地说:“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丹丫头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司空玄武。

“有一点点甜味,不是很香,嗯!很清幽,让人舒服的味道。”司空玄武也停下来看着丹丫头。

丹丫头使劲嗅嗅疑惑地摇摇头说:“什么味都没有啊!”

“把灯给我。”司空玄武接过灯盏,蹲下身子借着灯光看到竹林丛中密密麻麻一地的蕙兰,花枝大都残败唯有一两朵还开在上面。

丹丫头好奇地凑上来东看看西看看完全不知道司空玄武在找什么,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表少爷,夜深露重,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啊!”突然丹丫头尖叫一声连连后退滑倒在地。

司空玄武一把将躲在竹林的人揪出来摁倒在地,只听那人连连求饶说道:“少爷,少爷,是我,是我,落葵,落葵!”

借着灯光确定是落葵的司空玄武松开手,落葵连滚带爬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跟司空玄武赔不是。

“姑娘好兴致,深更半夜躲在竹林里做什么?”丹丫头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没好气地问。

“那个,那个。”落葵扭捏着不出声。

“丹姐姐问你话呐。”司空玄武颇为好奇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落葵想要干嘛。

“净手!”落葵不等司空玄武把话说完立马回复。

“吭!”司空玄武缓解一下尴尬转头对丹丫头说:“劳烦丹姐姐走一遭,落葵送丹姐姐回去。”

“不用了,表少爷早点休息,明日会有管事婆婆来唤表少爷起床,奴婢先走了。”丹丫头满脸通红一把夺过灯盏,匆匆离开。

“少爷!是您在门口吗?”书童举个火把站在门口迎接司空玄武。

进屋前司空玄武给书童递个眼色,书童立马将火把熄灭,跟着进屋将落葵一把拦在屋外,麻利地关上门插上门闩。

“少爷!少爷!司空公子!我晚上去哪里睡觉呢?”落葵敲着门希望能够让她进去。

司空玄武充耳不闻急切地问书童:“那摔碎茶具的婢女是谁?为什么会大喊一声?”

书童面带愧色地说:“丫鬟婆子嘴都很紧,怎么问都打听不出来,只知道是老夫人的二等婢女,老夫人叫她朱丫头。”

“二等?”司空玄武没想到紫的权利这么高,怪不得她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跟我这个贵客说话。

“让她闭嘴。”司空玄武听着落葵的敲门声脑袋都不能正常思考。

书童立马拆下门闩打开门呵斥落葵道:“少爷让你闭嘴!”

将门掩上的书童好声好气地说:“好姐姐,快别折腾了,你也知道东边是厨房和杂物间,西边是书房,你就随意找个地方凑合一晚,明日再收拾出一个睡觉的地方给你。”

落葵悻悻地往西边的书房走去,嘴里嘟囔着抱怨道:“这跟睡大街有什么分别,连张床都没有。”

书童没有理她,锁上院子的大门,打了一盆凉水进屋,司空玄武洗完脸直接躺在床上,舒服地享受书童的按摩。

“太热了。”司徒玄武慵懒地说。

书童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捶腿,连连打着哈欠有些哀怨地问:“为什么不让落葵跟我一起伺候少爷睡觉。”

“她不安分。”司徒玄武迷迷糊糊地说。

“少爷原来是怕她爬上床啊!”书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出去,到院子里守夜。”司徒玄武反身坐起来夺过扇子赶书童出去。

书童紧张地垂手站在床边说:“少爷,这天太热,我还是留在屋里给您扇风吧!”

“那就闭嘴!”

“好!”书童立马双手接过扇子蹲坐在床边,认真地扇风,直到司空玄武的呼吸均匀迟缓有力才停下,蹑手蹑脚睡到窗边的小床上。

早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们吵醒,书童匆匆忙忙开门,司徒玄武穿好衣服也跟着出来,就看到稀疏的竹林里一位穿着朱红绸缎的女子横躺在地。

“都干嘛呢?”姗姗来迟的落葵蓬头垢面的站在人群外面,伸着头往里看,当看清死去婢女的容貌时吃惊的张大嘴巴,瑟瑟缩缩地溜到没人关注的角落,殊不知落葵整个过程的表现全部都在司空玄武的眼皮底下。

“无荒你和落葵过来。”司空玄武把两人叫到身边后说:“这里是司徒府,凡事都按司徒家的规矩来,我这就去给外祖母请早安,你们守在这里,一切都听司徒家的安排。”

一脸严肃的司徒玄武想到自己昨日才打听一下,今天就把人给弄死丢门口,这是给自己警告让自己少管闲事,嚣张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恼火。

第四章 千钧一发

司空玄武走到小花园时就感觉到氛围不对,诺大的司徒府后院大清早的竟然连一个洒扫的人都没有。

进屋看到黑压压的一屋子人,司空玄武疑惑为了一个婢女的死亡,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他决定还是先什么都不说,观察清楚局面再随机应变。

“玄武表哥安好。”绥表妹面色惨白。

“绥表妹安好。”司空玄武被绥表妹毫无血色的面孔吓了一跳,暗暗调节自己的呼吸。

“好孩子,快过来。”老夫人愁容满面。

司空玄武快步走向前来,拉住老夫人伸出的手,顺势倚着炕边。

“你快回去收拾一下,带着丑奴儿和黑丫头赶紧走。”老夫人双眼通红。

司空玄武在心里暗笑,黑丫头,可不是,再没有比这个名字更能体现落葵的特色,等等,为何这么急着赶我走?

“司徒府大难临头,此时你回去自然是没有人敢闲话,毕竟人人自保。”

司空玄武听着舅公没来由的抱怨,不解地看着老夫人和舅母,她们只是唉声叹气,再看绥表妹和紫,她们也只摇头。

“什么大难?说来大家商议,保不定能有什么好法子。”司空玄武追问。

“表少爷不知?”紫反问。

“难道是因为朱姐姐?”司空玄武一头雾水。

“关朱丫头什么事?”老夫人急的摆手示意奴仆出去。

“今早天子围府,门外早乱作一团,一众奴仆下人趁乱搜刮一气四散而逃。”紫咬牙切齿地说。

“天子五官,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位列公卿,何以招致大祸,况且刑不上大夫,如今这形势怕是天子威吓,晋国公可知晓?”司徒玄武克制慌乱的情绪。

“早上差人送信,想来应该也是知晓的。”舅公急切地说:“如今你外祖母和舅公已年迈,你绥表妹和无华表弟年幼体弱,你舅母又是不经事的,可如何是好?”

司空玄武起身思索片刻说:“差人将丑奴儿和黑丫头叫过来。准备好木简、漆和笔,我这就修书一封。”

司空玄武写好信时,刚好丑奴儿和落葵也到门外待命,接过信件的书童和落葵在舅公的安排下,通过重金买通的士兵从后院小门偷偷溜出去。

“跟着我,低头,别说话。”落葵将信件藏在袖内,在一众士兵的眼前,拉着书童的袖子低头匆匆走向司徒府后院的荒野。

“我们这是去哪里?”书童紧张地问。

落葵加快脚步边走边说:“顺着这条小路我们就能绕回司徒府前门,等会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什么话都不要说,因为你口音不一样,只要一讲话就会被认定为逃奴。”

“谢谢落葵姐姐。”书童一想到少爷不在身旁,如果被认定为逃奴必死无疑。

两人低头从司徒府大门经过,围府的士兵各个精悍让人不寒而栗,落葵在心里想这种冷兵器时代,除非一招毙命,不然一旦受伤就只能痛苦地等死。

“让开,让开。”一小队士兵拖着十几名衣饰鲜艳的女子从两人面前穿过。

“落葵!”秋女的声音传入耳,落葵立马抬头寻找,此时絮子刚好被士兵拖着从她面前走过,不自觉跟上前的落葵发现在絮子前面的是被拖着的秋女。

被士兵注意到的落葵立马停下脚步低头站立一旁,等到所有士兵都离开后她慌忙问身边的人:“春楼被抄了吗?”

“是啊,今天老板娘畏罪自杀,这些女人三天后也会被处以极刑。”

“为什么?”落葵慌张不已。

“我怎么知道?”路人上下打量落葵一番离开。

“走。”又有一队士兵在街上巡逻,落葵连忙拉着书童往前走,直到春楼前才停下来,她将藏在袖子内的信件丢到一个乞丐的碗里,乞丐立马揣到怀里。

笑嘻嘻的乞丐站起来说:“谢过葵子姐照顾。”

“司空府,三天送到。”落葵冷漠地说,书童见落葵将信件丢给乞丐早已慌神,急切地拉扯着落葵的衣袖,焦虑地看着她却不敢说一句话。

“这是?”乞丐上下打量书童,笑着说:“生意?”

“不是!”落葵斩钉截铁地说

“士兵一早抓司徒府逃奴,姐姐可别自肥,有好处咱们一起分。”乞丐精明地盯着书童。

“他会守着你的地盘,只要信件送到,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落葵鄙夷地说。

乞丐见落葵要走,抢先一步挡住去路笑着说:“好姐姐,春楼被抄你不好奇?”

乞丐故弄玄虚,见落葵不问便接着说:“司徒府,春楼老板娘是他们的眼线,专门负责收集各路消息。”见落葵完全没兴趣,悻悻的乞丐端着碗自己走了。

落葵拍拍焦虑的书童的肩膀说:“在这里等回信,三天后有人来接应你,到时候再想办法回司徒府。”

“我能有什么办法?”书童哀怨地低声嘀咕。

“嘘!谁都不能信。不要让别人听到你的口音。”落葵轻声叮嘱完匆匆离开。

在街角买了一个漆木食盒端着又回到司徒府后院小门,被收买的士兵假装大公无私将她抓住丢回府里。

司空玄武看到回来的落葵大惊失色急切地问:“丑奴儿呢?你怎么回来了?信件呢?”

落葵冷静地说:“信件送出去了。”

“你让丑奴儿一个人去送信?”司空玄武有些生气。

“丑奴儿在外面等着,一有消息就回来报信。”落葵有些胆怯。

“你把信件给驿站了?”司空玄武火气很大。

“没有,我自己有办法三天内收到回信。”落葵面露恐惧。

“你!”愤怒的司空玄武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司徒府危若累卵?这封信能不能送到关系整个司徒府的生死。”

“少爷言重,刑不上大夫,司徒府有难,各诸侯国公都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我没猜错少爷的信里应该是让司空府联合各公卿大夫制衡天子。”落葵冲动地接着说:“天子定的律法肯定不会自己打破的,不然天下谁还遵守律法,所以就算信件没有送到司徒府也没多大关系。”

“你,你!”司空玄武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又有谋略的婢女。

“天子不过是试探群臣和民意,如果由司空府出头联合公卿自然给天子留下把柄,依我的主意置之不理,天子自讨没趣。”落葵放开胆子越说越离谱。

“以下犯上,我现在就能取你性命。”

“少爷,奴婢保证三天后必有回信,求您救救春楼的秋女和落絮。”

“好大胆子,竟然敢将妓女往我身上攀扯,来人拖下去。”司空玄武脑子一片空白,早已气的无法思考。

第五章 峰回路转

落葵扑腾跪下抱着司空玄武的腿急躁地说:“少爷,你不想知道司徒府犯什么事吗?”

司空玄武嫌弃地踢着腿命令仆从立刻将落葵拖走从他视线中消失,就算落葵的力气再大,终究不敌三四个仆从的合力,被钳制住双手的落葵大喊:“世家大族都是从里头坏的,如果不揪出坏事的人,就算这次司徒府能幸免于难,保不定将来拖司空府下水。”

“给我把她的嘴堵上,丢柴房锁上。”司空玄武厌恶地甩甩袖子似乎衣裳上沾染很多落葵的肮脏。

舅公穿过后院的花园碰上正在老夫人正房外站着的司空玄武警惕地问:“日头这么毒,你站这里做什么?”

“舅公从书房来?”司空玄武拱手作揖。

“老夫人请老爷和表少爷进屋。”紫掀帘子站在屋里对外说。

“越来越没规矩!”舅公嘟囔着。

紫立刻迈出屋外,掀着帘子等待舅公和司空玄武进屋才跟上。

“为什么把丹丫头带走?”舅母急切地问舅公。

舅公偷眼看老夫人依着靠垫闭目养神试探地说:“朱丫头死在东苑,昨夜就只有丹丫头去东苑,想来是两个丫头争宠打斗出的命案。”

“既然老爷都断清了,为何不赶紧让丹丫头偿命。”紫咬牙切齿地说。

司空玄武不可思议地看着紫,暗暗感叹好狠心的丫头片子。

“丹丫头是老夫人的婢女,就算犯错也得老夫人发话才敢处理。”舅公恭敬地说。

“吵得头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折腾,都出去,今晚不用过来请安。”老夫人闭眼发话。

舅母先行离开,舅公和司空玄武随后跟上,出门后司空玄武立马加快脚步赶上舅母,关切地问:“绥表妹可安好?”

舅母泪眼朦胧哽咽地说:“怕是不好了,她今早回去昏睡不醒,实在是吓人。”

司空玄武安慰道:“舅母放心,绥表妹还小,一时惊吓过度,休息两日也就会好的。”

“你不知你绥表妹,她是个有心机的孩子,凡事看得也敞亮,她一早就说天子围城只是威吓,不妨碍的。”

“那为何又病情加重?”

“她体弱不耐久思。”

“绥表妹这是劳思过度?”

“是啊,这孩子,非让我去问你舅公为何要锁拿丹丫头?”

“绥表妹心思细腻自然有她的道理,舅母这是提气的丹药,虽比不得御赐的好,想来也没坏处,让婆子婢女把药丸用水冲开喂表妹喝下,晚些时候外甥子再去看望绥表妹。”司空玄武将香囊从腰带上解下,取出一粒米粒大小的药丸双手递给舅母。

“好孩子,等你绥表妹好些,我让她亲自去谢你。”

“舅母言重,让绥表妹好生养着,明日我再来探望。”

舅母看着司空玄武离开后,不经意地将药丸丢到路边的草丛中,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回屋。

司空玄武回到外祖母五间正房的庭院,看着仆从各个忙碌地走来走去,暗暗观察一番趁着没人注意溜到东边的厨房,绕到后面的柴房门口。

就听到丹丫头使劲喊:“老夫人,救命!朱丫头真不是我杀的。”

“别喊了,累不累,喊要有用的话,老夫人早来救你了。”落葵嫌弃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要有办法也不会被锁在这儿。”

“老夫人!救命啊!”

“丹姐姐,老夫人差我来问昨晚的事。”司空玄武一路上思索着舅母引自己查朱丫头的死有什么意图,难道说司徒府真藏着什么歹人?回想昨日刚来时,老夫人跟前当红丫头竟然会大喊一声并且摔碎茶具,这一切太不寻常,早已留意朱丫头的事并悄悄打探,原本以为将朱丫头丢到竹林是想警告自己安分守己,如今想来也许一开始就想错了。

“你怎么来了?”落葵冲到前面惊讶地问。

“丹姐姐喊得那么真切,老夫人不忍心。”司空玄武调侃道。

“丹丫头谢谢老夫人救命之恩。”

司空玄武在门外透过门缝示意丹丫头起来,落葵完全不管跪着的丹丫头急切地说:“少爷,春楼因为给司徒府收集情报被抄,老板娘已经畏罪自杀,秋女是她的心腹,只要你救下秋女和落絮就能找到勾结春楼的人。”

“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面对司空玄武凌厉的眼神,落葵瞬间溃败胆怯地回到木柴边瘫着。

“丹姐姐你可知道昨天下午朱丫头为何摔碎茶具?”

“紫姐姐昨晚偷偷审问朱丫头,她们躲在花园里嘀咕很久。”

“什么时候的事?”

“我送表少爷回来经过小花园时撞见她们两个。紫姐姐让我先回去伺候老夫人,那时候老夫人要睡觉,一个大丫头都没有在跟前很生气。”

“后来呐?”

“我见老夫人生气就让小丫头去花园找紫姐姐和朱丫头。”

“朱丫头还在?”

“紫姐姐和朱丫头一起回来的,老夫人见朱丫头也没训斥,只是紫姐姐当着老夫人的面让朱丫头去院子跪着。”

“后来呐?”

“我和紫姐姐还有几个小丫头在屋里守着老夫人睡觉。”

“你们都没出去过?”

“只有紫姐姐后半夜有出去净手。”

“没人陪着?”

“紫姐姐胆大,小丫头贪睡叫不醒,我夜里不敢出去。”

“所以只有紫姐姐一个人出去?”

“嗯。”

“出去多久?”

“我不知道。”

“为什么?”

“睡着了。”

“是紫杀的朱丫头。”落葵好奇地再次走上前来。

“不是的,紫姐姐和朱丫头感情很好,我时常跟她们拌嘴。”

“那也不一定。”落葵不甘心。

“一定不是紫姐姐,平时除非老夫人特许谁都不准去东苑,紫姐姐绝对不会违抗老夫人的命令。”

“那朱丫头为什么会去东苑?”司空玄武见缝插针地问。

“朱丫头心眼最多,惯会使坏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我是猜不出来为什么她要去东苑。”

“既然你猜不出来自然有人知道。”司空玄武将柴房门打开放她们两个出来说道:“丹姐姐到前面伺候老夫人吧。”

司空玄武确定四周无人一把捏住落葵的脖子轻声问道:“你是谁?朱丫头是去找你的?”

落葵惊恐万分双手紧握司空玄武的胳膊艰难地说:“我不认识朱丫头,少爷你在说什么。”

“还想狡辩,昨日除我和书童之外就你一个外人,朱丫头一定是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才会摔碎茶具,而她刚好死在竹林,你昨日也在竹林之中,说,你是谁?”司空玄武的手筋暴起。

第六章 扑朔迷离

落葵醒来发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站在旁边,她有些恐惧又好奇地问:“表少爷呐?”

小孩摇摇头,头上的两个羊角辫轻轻抖动,落葵微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脸一红转身跑开,落葵四处查看原来自己在东苑的柴房,警惕的落葵隐隐感觉危险来袭,她走到窗口偷偷看着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自己太过于杯弓蛇影。

落葵伸伸懒腰,摸摸被司空玄武掐紫的脖子,慵懒地打个哈欠,回想起半年前在司徒府的情景。

那时候落葵是最低等的婢女,跟一众婆子一起为府上的仆从做饭,早上一顿干饭,晚上一顿稀饭,农忙时还得从府里走到庄子上,给下到田里的仆从送饭。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还要被没吃饱的仆从打骂,为了能讨个好点的活计,落葵没少偷懒在后院闲逛,碰到衣饰新点的婢女就凑上去套近乎,往往碰壁无功而返还被人奚落,那段时间简直暗无天日。

这一切苦难遭遇直到认识朱丫头才停止,那晚下着雪异常寒冷,但二十几个仆从挤在一张通铺上,整个冬天都没有条件洗漱,臭气弥漫整个房间根本无法入睡,披着单衣的落葵穿上新发的草鞋,开心地跑到院子里玩雪,突然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她寻着香气走到一间灯光昏暗的屋子,里面有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女人在翻找东西。

“姐姐找什么呐?”

“啊!”显然红衣女子被吓一大跳,她紧张地问:“你是谁?”

落葵看女子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猜测一定是可以帮到自己的人,走上前来说:“我是落葵,厨房里的小丫头。姐姐是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可以帮助姐姐。”

女子一天不知能听到多少套近乎的话,自然明白落葵的意图,她拉着落葵的手端详半天说:“我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你管我叫朱姐姐吧,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朱丫头果然没有食言,隔三差五就会在晚上约落葵出来,虽然落葵次次都需要帮她盯梢,但报酬还是不菲的,可惜的是不管落葵怎么求她,她都不帮落葵调到老夫人跟前伺候。

一个月前落葵突然被抓,顺带着连朱丫头给的财物也被发现,落葵求助无门任凭谁都不相信落葵会跟朱丫头有交情,愣是被认定为贼要在脸上刺青,不甘心的落葵偷偷用石灰涂满全身装成将死之人,就这样落葵被丢到乱葬岗,也就从司徒府逃出来,她又回到打小捡起自己的地方,春楼,让自己温暖又痛恨的地方。

落葵感觉越来越热,好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想到火突然闻到烧焦的味道,她跑出柴房发现东苑前面的一排正房冒着浓烟。

落葵大步穿过竹林逐渐听到人们救火的呼喊声,就在她跑到池塘的这点时间里,整排房子已经被大火吞没。司徒少爷在哪里?这个问题从刚看到浓烟到现在越来越迫切想知道答案。

“你原来在这里。”

落葵回头看到司空玄武正在观察她,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跟我来。”

落葵乖乖跟在司空玄武身后,心里暗暗叫苦这是又要去哪个犄角旮旯被虐啊!

“没长眼吗?”停下来的司空玄武被跟在身后的落葵撞到生气地骂她。

“少爷,我不是故意的。”落葵被司空玄武一把推开连连后退三步才站稳,她低头看着他的脚尖怯怯地说。

“无礼莽撞,包藏祸心,以下犯上,说你为什么要缠上我?”司空玄武头疼地问。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落葵脑子转得飞快,虽然不知刚才为什么司空玄武没有把自己掐死,但对于一个贵公子来说一而再的容忍应该不现实,如果这次再不说点啥把他糊弄住,估计是在劫难逃。

“少爷长得这么好看,我一见就欢喜得忍不住跟上来,再说少爷衣饰光鲜又愿意买我做婢女,我自然诚心服侍少爷,这怎么能说是缠着少爷。”落葵捏着嗓子委屈哽咽地说。

“你!”司空玄武年少气盛惯见刀光血影尔虞我诈,第一次见姑娘站在面前低头告白,一时语塞脸红心跳加速,又看落葵黑瘦低矮面容模糊哭笑不得,转念一想不觉厌弃落葵,更厌恶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黑丫头给搅得乱七八糟。

停顿好久落葵都没听到司空玄武的声音,她偷偷挑眼往上看,什么都没看到,大着胆子微微抬头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人,洋洋得意的落葵笑着说:“跟我斗,嫩!”

美滋滋的落葵回身转头看到一脸茫然的司空玄武犹如五雷轰顶,扑通一声跪下去使劲磕头饶命。

握着匕首的司空玄武怒不可赦,他拿刀尖对着落葵脖子的右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清楚这个卑贱的婢女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一定认识司徒府的朱丫头,因为就在刚刚将她救下来的是司徒无华,虽然司徒无华说他是个孩子见不得杀生,但偏偏那个时候出现在柴房,一切都太过巧合。

感受到刀尖冰凉的触觉,落葵一动都不敢动,比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的是脑子和舌头,刀尖划过刺骨的疼痛让落葵彻底失声,她缓缓地用手接着一滴一滴殷红的鲜血,绝望地盯着司空玄武,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这是我第一次见奴才戏弄主子的,真是一出好戏。”舅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

落葵机械地转头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悲痛哀绝地祈求:“救我,救救我。”

“你不会死的,来人,把她给我抬回去。”舅公端详着落葵的小脸蛋,啧啧叹息道:“本来就丑,如今右边耳朵被削掉一半,更是面目可憎。”

等人全部散尽后舅公自言自语说:“诺大一个司徒府,就这么几个出挑的主子奴才,到处都是我的眼线,你以为这府里能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第七章 兄弟相亲

司空玄武用丝帕擦干净匕首上的血渍,一想到要不是落葵露出狐狸尾巴,自己早就上当被她玩弄。此时他痛恨自己的愚蠢,更苦恼自己竟然会想着让这么个不受控制的婢女留在身边,怀里的那张死契有点烫,他的脸和眼睛更是因为充血而潮红。

夏天的晚风只会吹来烦躁的虫鸣和蛙叫,绥表妹刚洗漱完毕出门就迎面看到司空玄武,她心里琢磨这人不去前院钻营只在后院闲逛是为何?

“表妹安好。”司空玄武先行礼。

“表哥安好。”绥表妹还礼。

两人慢慢走在一条石子小路上,司空玄武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绥表妹,她斜着靠在婢女肩头走的有些吃力。

“表妹身子弱为何不让下人抬个轿子?”司空玄武想着用轿子代步多少会让绥表妹舒服一些。

“使不得,表哥不知,表妹我福薄全赖祖宗庇佑,如今祖母尚不用轿子,我是万万不敢用的,深怕助长骄矜之气,伤了福祚。”绥表妹有气无力地说。

“听表妹的声音气息游离如丝,不知昨日的丹药是否吃下?”

“谢谢表哥时时挂怀,昨日吃下后就觉得气息平稳,今日晌午贪睡身子有些沉,再加上下午无华弟弟的院子起火受了惊吓,才这么绵软无力。”绥表妹说的有些多,虚汗从人中处一直往外冒。

司空玄武见绥表妹身子弱,说话吃力,为了体谅她便不再说话了。绥表妹见司空玄武不吭声,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发现他神色凝重颇为苦恼,心里不觉有些担心,深怕是因为司徒府的缘故。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舅母看着他们表兄妹一前一后进门好奇地问。

“舅母安好。”司空玄武俯身行礼,“今日不曾见绥表妹,外甥子有些担心,特地去探望表妹,便一同前来给外祖母请安。”

“极好,极好。自家姐妹弟兄要多走动,你绥表妹成日病着,有人陪她说说话也好解解闷。”舅母说完见司空玄武往套房里张望,缓缓走到前面挡住他的视线小声说:“你无华表弟受了惊吓,老夫人正在安抚他,今晚的请安就免除吧,早点回去歇着。”

“对了,紫扶姑娘回去吃药,丹丫头和我在这里服侍老夫人。”

舅母一下把紫和绥表妹都打发走,司空玄武也不好久留,穿过花园走到前院看到舅公在安排仆从夜里巡逻,不好打扰他们工作便又回到后院,顺着小溪边走边想落葵究竟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司徒府到底遇到什么劫难?无华表弟如何从大火中逃生?

整个东苑空无一人房门和屋门都是敞开的,司空玄武也不知要落锁径直回到屋里和衣躺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点事就被难住了?”漆黑的屋里飘来低沉的男声,吓得司空玄武握紧匕首。

“你是?三哥!”司空玄武喜出望外,从床上跳下来兴奋地伸出双臂,却被司空朱雀嫌弃地躲开。

两人坐在屋外的石头台阶上,借着清凉的月光互相打量,司空朱雀先开口说:“半月不见清瘦了。”

“哥哥武艺越发高超。”司空玄武羡慕不已。

“失魂落魄的时候就算再明显的危险都难以发现。”司空朱雀看到弟弟脸上的愧色,不忍心过多责备,“说说近来如何?”

“从司空府到司徒府的一路都有仔细打听各种消息,民间对司空府的野心多多少少都有议论,而对司徒府却没有任何闲话。”司空玄武担忧地说。

“不错,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也能仔细琢磨说明你确有长进。那以你这半月的观察可知晓缘由?”司空朱雀赞赏地看着弟弟。

“直到昨日天子围府才猜到一二。”司空玄武被哥哥夸奖喜上眉梢,迎着哥哥期待的目光接着说:“司徒府在晋国境内,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纠纷更应该是复杂难断,能在这种环境中自保的一定是捏着晋国公的重要把柄,或者是跟晋国公已经成为一体。”

“嗯。”司空朱雀点点头,“姻亲是公卿大夫常用的结盟手段,外祖母是晋国公的姑母,舅母是晋国公的妹妹,但就算是这样的关系在名门望族中也不算少见,可像晋国公和司徒府这样紧密的关系确实罕见。”

司空玄武犹豫片刻问:“三哥可曾见着绥表妹?”

“她身子孱弱怕是不成的,二哥的姻缘也是一言难尽。”司空朱雀瞬间被愁云笼罩。

“三哥是想着让父母把婚事退了?只怕二哥不答应。”司空玄武试探着问。

“那倒也不必,你清楚绥表妹和表弟身子骨都弱,我担心到时候二哥娶了绥表妹,而你被过继给司徒府,一旦表弟不成,你和二哥有了纷争就不好。”司空朱雀对于父母蚕食司徒府的妙计一直不放心。

“二哥和我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一个司徒府岂能让我们兄弟反目,三哥莫要担忧。”司空玄武不屑地说。

“你还是没经事,说话口气大的能吞下一头牛,司徒府都不是你的胃口。”司空朱雀嘲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

“话说首先要保住司徒府才能为将来做谋划,如今父亲是怎么想的,你们可曾收到我的信件?”司空玄武急切地问。

“今天晌午收到了,父亲勃然大怒,斥责你没有谋划,风口浪尖上让司空府出头就是送羊入虎口。”司空朱雀正色道。

“为何?我还是不明白。”司空玄武想起落葵的话,不敢相信一个婢女竟然有父亲一样的见识,而这种见识还是自己无法参透的。

“你个傻弟弟,刚才还说晋国公和司徒府是一体的,现在又想不明白。”司空朱雀也站起来跟在司空玄武身后,试图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天子是给晋国公难堪!”司空玄武瞬间顿悟。

“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司空朱雀点头。

“那司徒府会有危险吗?”

“这就看要晋国公有几斤几两。”

“如果晋国公败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表妹和表弟?”

“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那为何二哥还要娶绥表妹,为何父母不解除婚约?”

“这个世界很复杂,我们想要理解就只能把世界简化成我们可以接受的样子。”

“怎么简化?”

“凡人凡事都是有目的的,不问过程,只要找到结果和目的就能理解。”

“如果司徒府幸免于难,二哥娶绥表妹,我过继到司徒府,慢慢蚕食鲸吞。如果司徒府毁于一旦,一切都烟消云散也没必要背负悔婚的骂名。”司空玄武感觉阵阵寒意袭来。

司空朱雀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都是这么走来的,慢慢就能接受,你悟性高将来也许能实现你的梦想。”

第八章 一团乱麻

司空玄武早上和司空朱雀一起等候在外祖母院子里,舅公带着一个婢女姗姗来迟,舅母和绥表妹这次是结伴而来,他们看到司空朱雀时都大吃一惊。

行过礼后各个沉默,尴尬的情境让人很不舒服,司空玄武盯着时不时偷看自己的婢女,惊讶地认出原来是落葵,为什么落葵会跟舅公一起?

“你们兄弟俩人长得好像。”舅母微笑着打量他们。

司空朱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说话就看到紫从屋里出来,她行过礼后沉静地说:“老夫人身子不爽早晚的请安就从今天免除。”

舅母立马松开抓着绥表妹的手说:“既然老夫人不舒服,就让儿媳妇儿在旁伺候吧。”

紫应声行礼默默回屋里片刻后出来直接说:“老夫人知道夫人的一片孝心,这几日事多纷扰,大家都疲于应付,且都去忙吧。”

舅母不甘心追上前接着问紫:“小少爷呐?他可安好,可曾用饭?睡的香吗?”

紫为难地轻声说:“老夫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小少爷,夫人大可放心。”

舅母见紫面色暗沉双眼红肿,也不好强留着再问只说:“紫姑娘,你是老夫人的大丫头,这几日老夫人身子不爽也不愿被打扰,小少爷又受到惊吓,真是难为你这么日夜不停地照顾。”

紫惶恐不安地摆手说:“夫人哪里话,我一个婢女,本就应该照顾主子安好,老夫人和小少爷奴婢会尽心尽力服侍的。”

舅母和紫两人正在客气地说着恭维的话,此时舅公被一个干瘦精壮的年轻男子请走,剩下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面对无精打采的绥表妹。

“妹妹不像传闻的那样面如素帛。”司空朱雀明目张胆地盯着绥表妹细细查看。

司空玄武本来在偷听舅母和紫的谈话,被司空朱雀提醒他也发现今日的绥表妹脸色微微泛着红光,多少有些血色像个活人。

被两位少年打量的绥表妹局促不安起来,她低头用手摸着鬓角的长发,求助似地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婆子,婆子扶住她的后背像是给她力量做支撑。

“让表哥担忧了,今早有些着凉,想来是体热面色显得红润些。”绥表妹眼神游移不定。

“表妹可要好好修养,日后嫁给二哥还希望能给我们生个大侄子。”司空朱雀直直地盯着绥表妹。

绥表妹像受到重击一样,瞬间身子颤栗转身软到婆子怀里,婆子轻轻拍着安抚她的身体。

舅母一边跟紫探问消息,一边留神查看这边的情况,见绥表妹失态便匆匆结束话题走上前来。

“舅母,外甥子鲁莽,刚打趣表妹,不想惹怒她。”司空朱雀看到舅母立马面带焦虑语气诚恳地认错。

见舅母只是有些防备地盯着他接着说:“外甥子此次前来是因为家母担忧司徒府的境况,虽然家父积极奔走拉拢权贵全力营救司徒府,但危机尚不能一时片刻解决,家母想着绥表妹已经许给司空府,不如趁着府里还算平静先把表妹嫁过去,也能免除表妹日日担忧司徒府的重担。”

舅母紧张地将绥表妹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地望着司空朱雀勉强笑着说:“司空府如今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司徒府,况且你也见到今时今日的司徒府恐怕已经朝不保夕,这桩婚事我们实在高攀不起,想来还是解除的好。”

司空朱雀刚张嘴说话就被舅母打断,她关切地看着司空玄武说:“这几日府里纷乱不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要多多包涵,刚你也听到三少爷的话,司徒府怕一时之间不能脱难,舅母想着也不好让你跟着受苦,趁着三少爷来接你们就一起回司空府,路上有个照应也好让长辈们放心。”

突然紫又从屋里出来跟众人点头示意然后直接对司空朱雀说:“老夫人听闻司空府的三少爷今天过来拜访,特地让我请表少爷进去见见。”

“谢谢外祖母抬爱。”司空朱雀跟着紫进屋。

舅母气鼓鼓地看着老夫人的窗户,压着火气挤出一个“走”字,甩开手臂大步离去。

绥表妹哀怨地看了一眼司空玄武也跟着离开,剩下莫名其妙的司空玄武看着她们消失的身影,慢慢转身偷偷观察院子里的仆从,还好都在低头认真干活没有人看到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你在这里干嘛!”司空玄武再次注意到落葵。

“说话!”司空玄武烦躁地面对低头不语的落葵,热的满头大汗。

落葵警惕地低头左右看看才慢慢抬眼,一看到满脸怒火的司空玄武瞬间如缩壳的乌龟。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司空玄武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耐心地等三哥,直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三哥出来,热到晕头转向的司空玄武喊了个小丫头叮嘱几句便匆匆赶回东苑,落葵一路尾随小心地看他的眼色行事。

在东苑屋内落葵服侍司空玄武洗凉水澡解暑,中间丹丫头把早饭送过来,并说司空朱雀少爷在老夫人屋里用餐不用等他。

司空玄武想不明白外祖母和三哥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自己这两日勤快地早晚请安都被搪塞回来,独独三哥能见到老夫人,多多少少有些嫉妒心理作祟,让他把气全撒在落葵身上。

“出去。”落葵听话地站在屋门外,等着司空玄武出浴更衣。

“我让你滚出去。”司空玄武也走出屋子站在廊下俯视落葵。

落葵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颤颤地问:“少爷让我滚哪儿去?”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司空玄武一想到她跟舅公在一起就觉得反胃。

“少爷,我是您买的婢女,打我骂我都行,您要赶我走我就只有死路一条。”落葵跪倒在地,哭啼不止。

“死路一条,昨晚你没回来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司空玄武嘲笑她。

“昨晚是司徒老爷救下奴婢,他在西苑给奴婢医治伤口,奴婢不敢违抗只能留在西苑一晚。”落葵侥幸地把舅公推出来挡箭。

“你真是胆小懦弱也就算了,或者无知愚蠢也还好,你明明知道司徒老爷处处盯着我,还上赶着往他哪儿跑,赶紧滚我这不需要你。”司空玄武反感落葵到极致。

“少爷,求求你,饶恕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落葵苦苦哀求,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引祸水西流。

落葵试探地说:“司徒老爷想套奴婢的话,奴婢什么也没说,今早司徒老爷又让奴婢监视您,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肯定不会背叛的。”

司空玄武听到这些想着舅公费心笼络自己的丫鬟,还想套自己贴身婢女的话,让自己的婢女背叛自己为他效命,对落葵的不满和厌恶瞬间全部转移到舅公身上,气恼的司空玄武紧紧握着拳头。

第九章 略施小计

东苑一下子住着两位表少爷,落葵虽然不用劈柴做饭,但每日的洒扫洗漱还是需要她做的,傍晚闷热无聊的落葵提了一个木桶走到池塘边上,准备打一桶水回去冲洗凉快一下。

“嚓嚓”声时不时传入耳朵,落葵回头望着被烧毁的废墟,据说有十几个仆从没逃出来,虽然平日里胆大,但此时却没有办法镇定下来,她迅速提起只装了半桶的水往回走。

“嗖”的一声钻出一个黑影,吓得落葵丢了桶就跑,边跑边回头望发现是个小孩子呆呆地站在路上。

落葵停下脚步转身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缓过神的落葵慢慢走近小孩子,小孩子也被吓得有些愣神。

“是你!”落葵认出是上次在东苑柴房看到的小孩,不安地看着四周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孩脸一红转身要跑被落葵一把拉住,有了上次的经验落葵这次打定主意要搞清楚这个到处在府里乱串的孩子是什么人。

“姐姐一个人太无聊,你陪姐姐一起玩会儿。”落葵不由分说地提上水桶拉着小孩往池塘边走。

小孩非常羞涩细长的眼睛不敢看落葵的脸,只在一旁作势帮落葵打水,落葵打量着孩子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性格胆小怯懦不敢跟陌生人讲话,很认真地帮着自己打水品格善良勤劳。

落葵在心里思量着怎样才能接近这么一个羞涩的孩子,突然一阵虫鸣让她惊喜不已,将装满水的木桶放在一边,落葵满脸狡黠的微笑对着孩子说:“你有讨厌的人吗?”

孩子木讷地摇摇头,落葵非常满意自己的馊主意,她大笑着说:“我有讨厌的人,你愿意帮我吗?很简单。”

孩子疑惑地看着她,思考片刻点点头。

落葵带着孩子一前一后走到池塘的草丛里,蹲下身子趴在草丛里认真听,“呱呱”两声刚起落葵就猛地扑过去,小孩看懂落葵是想抓青蛙,一下子勾起他的顽皮像,也和落葵一样寻着叫声在草丛里到处扑倒。

“呱呱”两声刚落,“嘭”的一声两人撞个满怀,“咯咯”地笑个不停,最后欢欢喜喜的两人各抱着四五只青蛙回到东苑,落葵丢了五只在屋子里,又丢了三只在院子里的角落,剩下一只让孩子拿回去玩。

趁着两位少爷没回来落葵赶紧将水桶拎回来,匆匆洗个凉水澡,听着蛙叫把衣裳也洗干净挂在柴房里面。

自从司空朱雀来后,丹丫头又在屋里安置一张大床,将原本给贴身侍从睡的小床放进套间里,落葵本想着求丹丫头在柴房放一张床自己睡舒服,可是司空朱雀愣是让落葵睡在套间里,方便夜里给他们扇风、倒茶、掌灯、熄灯,整晚都不可能睡个囫囵觉。

落葵每晚都得等他们聊完天熄灯以后,再给他们扇一两个小时的风才能去睡,而套间一般是冬天寒冷时睡在里面的,狭小无窗,更是异常闷热,躺在床上听着他们两的呼吸声,恨不得把被子盖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尝尝热到晕死的滋味。但闷死他们落葵是不敢的,唯独敢偷偷使坏,丢几只青蛙吵死他们,让他们夜里也尝尝睡不着的痛苦。

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的两位司空少爷在落葵的伺候下一起洗完澡,身穿冰色蝉翼宽袍的司空朱雀手拿一把木简在灯下仔细阅读,司空玄武穿一件素色麻质中单,躺在床上闷不吭声,落葵拿着两把扇子,站在两位司空少爷中间,一边一个使劲扇风。

“三哥觉不觉得今夜有点不一样?”司空玄武突然坐起身来。

“你是说表妹?”司空朱雀反问。

“绥表妹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你说的是什么?”

“三哥不觉得今夜特别吵?”

落葵咬着下唇绷着不笑。

司空朱雀抬头看着窗外静静地听,丢下木简起身走到院子里又折返回来,从桌子上端起灯盏借着灯光查看一遍屋子里,疑惑地说:“奇怪,院子里还没这么大声的蛙鸣。”

“哥哥把灯盏给我。”接过灯盏的司空玄武趴在床边,拿着灯盏低头往床底下看,三四只青蛙蹲在床下,呱呱地一声接着一声。

“好哇!你们蹲在这里,看我不把你们清蒸了。”司空朱雀跪在地上钻到床下抓青蛙。

“杵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我往这边赶青蛙。”司空朱雀从床底下逮到一只青蛙拿给弟弟攥在手里。

剩下的几只青蛙在屋里到处蹦跳,像沸腾的热水上面的泡泡,司空玄武坐在床上故意将手里的青蛙丢到落葵身上,落葵假装受到惊吓东躲西藏,惹得两个少年更是捉弄落葵取乐。

落葵故意示弱一脸惊慌,司空玄武端着灯盏大喊:“这里,快跑到这里来。”用灯光指引落葵的方向。

落葵刚跑到司空玄武身边就被他塞到怀里一只青蛙,司空朱雀也赶过来把一只青蛙丢在她的头上,两个人笑得越来越得意,落葵心里琢磨怎么做弄他们一下才好。

拿定主意的落葵装作不经意间将一只青蛙甩到司空朱雀的脸上,司空朱雀反应快一把将青蛙在半空中打落到地上,趁着司空朱雀不注意落葵将另一只青蛙抛到司空玄武肩头,躲闪不及的司空玄武忘记右手里端着灯盏,直接用手去拨弄左肩的青蛙,一个不稳被泼洒出的灯油烫到手背。

司空朱雀立刻接过灯盏照着弟弟受伤的手,慌忙地大口吹着凉气,希望能减轻一些痛楚,但看着弟弟揪着的眉头心疼地大声呵斥落葵说:“混帐东西,还不赶紧去端盆凉水,快!”

落葵嘴上答应着却迟迟站着不动,等司空朱雀推开傻傻看着烫伤的她,才意识到要去端一盆凉水进屋,但她依然不慌不忙,明明院子里的水桶里还剩下一些水,却被她故意踢倒,等不及的司空朱雀看到撒了一地的水,气得一脚踹倒她,自己拎着水桶就往池塘跑。

摔倒在地的落葵揉着肚子,心里恨恨地对自己说:“我就要慢慢用软刀子磨你,你不是要了我一半耳朵吗?我就要你的半颗心!半条命!”

第十章 抽丝剥茧

司空玄武一晚无眠,手背上的痛,心里的疑惑让他头疼欲裂。早上给外祖母请安后,因伤早早被丹丫头送回东苑,早餐也在东苑一个人吃。

惆怅无聊的司空玄武坐在院子里,闷不吭声地摇着扇子,看自己的影子越来越短。

落葵早上伺候两个少爷洗漱出门后,自顾自的回屋睡回笼觉,梦里大口大口吃着猪肉、鸡腿和鱼肉,肚子咕咕叫着把她从好梦中吵醒,不情不愿的落葵蓬头垢面地从套间出来,看到桌子上的饭菜馋的流口水,四处看看没人便美美地偷吃了一个鸡腿,喝了两口稀饭,满足地又回套间接着睡。

可能是因为鸡肉太咸,落葵口渴难耐只得起来找水喝,屋里陶罐里的水因为自己忘记换都馊了,晃晃悠悠的落葵走到院子里把头埋到水桶里,痛痛快快喝个饱。

“你一直在屋里!”司空玄武不可思议地看着中午从屋里走出来的落葵。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落葵一屁股坐到地上,看清是司空玄武之后,她迅速跑回屋子里把地上的鸡骨头捡起来攥到手心,一把丢到套间床底,整理好衣裳和头发,深呼吸放松下来才走到院子里。

司空玄武此时坐到廊下乘凉,落葵走近行礼问安站在一旁伺候,就听到司空玄武平静地说:“你还不打算老实交代?”

“少爷英明,我什么都交代。”落葵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说:“昨日无聊抓了几只青蛙,本想逗少爷们一笑,没想到让少爷受伤了。”

司空玄武看着手背上的水泡依然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说这个。”

“那少爷?”落葵感觉今天的司空玄武很不一样,冷静地分析如果现在再不老实交代自己曾经在司徒府的事情,后面一来怕舅公以此为把柄要挟,二来怕少爷自此真的不再信任自己。

拿定主意的落葵坐到石阶上陷入回忆轻声说:“少爷,落葵是个孤儿,稀里糊涂长到现在,曾经不知道被人怎么伤害,自从跟了少爷有吃有睡,落葵不想欺瞒少爷,但少爷要饶恕奴婢死罪。”

司空玄武沉默不语,落葵默认他同意接着说:“一个月前我还是厨房的小丫头,别说主子就连有点头脸的丫鬟都见不着,机缘巧合之下我结识了朱姐姐,刚开始她也只是让我跑跑腿,后来就让我帮她盯梢,有好处也分我一点,不想很快就被管家发现,打个半死被丢在乱葬岗,还好命大,活过来了。”

落葵见司空玄武没任何反应知道还得往下说:“刚来司徒府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看到朱姐姐的时候她被吓到了,我也很担心被朱姐姐识破当成逃奴,夜里我偷偷躲在竹林准备等你们睡下去找朱姐姐,但是被丹姐姐发现,那晚院子的门被无荒锁上了,我真的出不去的。”

司空玄武回想那晚的情景基本和落葵说的一致,思索着问:“你觉得是谁?”

“朱姐姐再受老夫人的宠爱也就一个丫鬟,能触及谁的利益,如果真要猜的话,大概是撞破别人的阴谋被灭口了。这个杀手不可能是主子,因为主子想杀个奴婢,随便怎么都能杀,不需要把尸体丢到竹林里。”落葵自言自语说。

“你觉得会是什么阴谋?”

“东苑就发生两件事,一件是朱姐姐被杀,一件是司徒少爷的院子着火。看似不相关,但联系老夫人把小少爷藏到她屋里谁都不给见,基本可以确定老夫人担心小少爷被害,而那晚朱姐姐一定是看到害小少爷的人。”落葵嘟着嘴想着谁会伤害一个孩子?

“如果是看到害小少爷的人,那也应该是在池塘那边,从杀手的角度来看,把尸体丢到池塘不是更方便?”司空玄武反问。

落葵摇摇头坚定地说:“错!这个看似很合理的落水溺亡设定,其实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没有老夫人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来东苑,更不可以接近小少爷,所以如果朱姐姐不小心落水那说明是老夫人派她来东苑的。”

“但是朱丫头被抛在竹林,那就可以很好地隐藏她来东苑的目的。”

落葵不可思议地看着司空玄武:“你怀疑是老夫人?对,对,少爷你太聪明了,如果是别人害朱姐姐肯定会伪装成落水,让老夫人背锅。但杀手选择比落水更复杂的处理方法,那就是想把老夫人的嫌疑洗清。”

她激动地站起来说:“所以老夫人要派丹姐姐送少爷回来,这就说得通了。”

“什么意思?”看着莫名激动的落葵,司空玄武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丹姐姐送你回来,一来一回这条路上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奴仆敢随意走动,也就是说老夫人派丹姐姐清路。”看到迷惑的司空玄武她打算再说的详细一些。

“你还记得丹姐姐说她回来看到紫姐姐和朱姐姐在花园里聊天,深夜院落都落锁了,花园是各个交通的必经之路,她们站在花园里很久,可以说那晚不会有奴仆敢出去闲逛。”落葵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下意识地看司空玄武的脸,发现他没有生气便更大胆。

“那晚老夫人睡下之前没有惩罚朱姐姐,紫姐姐为什么让她跪在外面,老夫人院子只有紫姐姐有院门的钥匙,落锁后丹姐姐要出来就必须是紫姐姐给她开门,所以紫姐姐夜里会去净手,这一切都是老夫人授意的。”

落葵突然气愤地说:“怪不得我被发现时无论怎么说认识朱姐姐就是没人信,原来是老夫人在保护她,让她夜里可以随意走动,到处偷摸翻找也从来没见到她真的偷什么东西。”

“那为什么老夫人派朱丫头去东苑又要害死她。”

“错,老夫人不是派朱姐姐去的,朱姐姐在花园应该是求着紫姐姐让她夜里出去,因为她要来东苑确定我是人是鬼,刚好撞上一个屋里的丫鬟,阴谋就要被拆穿只能让她闭嘴。”

落葵绕来绕去成功把司空玄武彻底搞晕,只能按照她的方式思考,但依然迷惑不解:“那老夫人派的是谁?”

落葵肯定地说:“如果老夫人没有隐藏的心腹,那就只能是紫姐姐或丹姐姐。”

司空玄武想到这两个的模样完全不相信她们会杀人,尤其是丹丫头他追问道:“丹丫头那晚没有出去。”

“错,丹姐姐说她没有出去一直陪着老夫人,如果老夫人派她去的话,老夫人就是她的借口完全不会受到怀疑。”

“那紫呢?”

“我倒是怀疑丹姐姐,因为司徒老爷把她揪出来了,就算谋算再周密整个司徒府的仆从几乎都是他的眼线,被他抓到的话基本可以认定凶手就是丹姐姐。”落葵非常肯定。

“东苑的钥匙谁拿着?”

“无荒啊!”

“那这几天怎么锁门?”

“没锁门啊!”

司空玄武一脸阴沉,不再讲话。

第十一章 唯一线索

司空玄武起身回屋,坐在桌子前看着残羹剩菜,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地让落葵全部拿走,开心的落葵屁颠屁颠端着主子的饭菜到院子里,狼吞虎咽眨眼工夫就吃光了。

中午丹丫头又来送饭,司空玄武意识到东苑的一切都是她在负责,如果老夫人派她来东苑也是理所当然的,作为目前唯一的线索,直接问她应该是个不错的办法。

“丹姐姐,这么热的天,劳烦又跑一趟。”落葵接过饭菜盒子,摆好桌伺候司空玄武用餐。

“丹姐姐,好久没见你穿红色的绸缎衣裳了,这素色麻衣棉裳不适合你。”司空玄武拿起筷子边吃边装作不经意地说。

“红色太招摇,老夫人和小少爷近来都不太舒服,穿的素一点不刺眼。”丹丫头神色有些慌张。

落葵瞬间明白司空玄武的意图,把早上的碗碟洗干净放到食盒里,递给丹丫头说:“这个是姐姐早上送过来的食盒,劳烦丹姐姐顺道拿回去。”

丹丫头一脸茫然,不敢置信这么一个黑瘦的小丫头竟敢使唤自己跑腿,合着自己送过来还得取回去,真不知道司空玄武的丫鬟怎么这么无礼。

“丹姐姐,可曾在东苑看到什么人?小少爷的院子起火是为啥呢?”司空玄武趁着丹丫头不防备直接问。

“我什么人都没看见,起火是因为小厨房做完饭忘记灭柴火了。”丹丫头下意识地转着眼珠子说。

“丹姐姐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落葵故作吃惊地问。

“老夫人还得我去伺候,我就先走了。”丹丫头行礼后匆匆离开。

“丹姐姐,您等下,我们一起走。”落葵提着木桶跟在后面。

丹丫头虽然不乐意但也默许落葵走在旁边,突然落葵右脚踩到青苔,一把摔倒在竹林里。

清脆的竹叶,鲜红的衣裳,黑瘦的小脸,丹丫头像被雷击一样僵硬地站在一旁。

“丹姐姐,扶我起来。”落葵伸手抓住丹丫头,丹丫头甩开落葵的手。

“谁让你穿红色的?”丹丫头面无表情地问落葵。

“朱姐姐的衣裳白白扔掉可惜,我见好看就偷偷捡回来穿,这衣裳我穿着是不是像朱姐姐一样?”落葵转了个圈,全方位地展示给丹丫头看。

“不好看。”说罢丹丫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落葵提着空桶回来,见司空玄武站在廊下看她,她摇摇头说:“丹姐姐可能不是凶手,因为她一点都不怕。”

“这次是你错了,正常人看到有冲击力的画面都会很震惊,只有内心有鬼的才会处处克制,丹丫头就是太过于平静。”

“为什么老夫人派丹丫头夜里去东苑?谋害小少爷,这不合理。”

“不合理,但和现在的结果很契合。”

“什么意思?”

“小少爷在老夫人屋里,完全在老夫人掌握之中。”

“你是说纵火也是老夫人派人做的。为什么老夫人要害小少爷?”

“也许不是害他,因为小少爷并没有被火伤到。”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只是想把小少爷控制起来,所以才派丹丫头夜里潜入小少爷的院子,又派丹丫头纵火?”

“**不离十!”

“可是为什么?小少爷以前是被谁控制了吗?老夫人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抢回来控制权?”

司空玄武突然被落葵这个问题点醒,这个司徒府能控制小少爷的人就只有老夫人、司徒老爷、司徒夫人,如果老夫人花费那么大代价把小少爷争取到她身边,那小少爷原来是在司徒老爷还是司徒夫人手里?

再考虑之前老夫人拒绝任何人请安,甚至是司徒夫人,那是不是说在老夫人的眼里,就算是小少爷的亲妈都有可能威胁到他!

一切都太不合理,到底是谁一开始把一个孩子独立地放到一个院子里养着,并且规定谁都不可以靠近?

司徒府的内忧外困如果真的是因为府里的一个人引起的,那么这个人就必须既可以跟外界接触,又可以在内院随意走动,毫无疑问答案就是司徒老爷。

落葵见司空玄武陷入沉思,不敢随意打扰便默默回到屋里,心里琢磨着秋女和落絮应该是早被行刑了,可怜她们甚至都没有人祭奠一下,想到这里就偷偷从桌子上拿走一盘菜藏到床底下。

下午司空玄武出去后,落葵懒得打扫只是往地上泼了一盆水,草草整理一下桌子和床铺就溜出去了,在小花园里碰到紫在剪花,心里好奇偷偷观察,发现对面隐隐约约有个人也在偷看,她绕到花园对面看清楚原来是司徒绥身边的婆子。

“婆婆您丢了什么东西吗?”那婆子没防备扑倒在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紫走过来问她们俩人。

“紫姐姐也在这里?”落葵故作惊讶。

“你是?”紫端详着落葵,“哦,表少爷屋里的丫头。”

“我叫落葵,是表少爷屋里的大丫头。”落葵自信满满地说。

紫轻蔑地笑着打量落葵,然后给了婆子一个白眼,婆子立马转身离开。

“你来花园做什么?”

“这两日天热,少爷手又受伤了,想着摘点薄荷草给他祛热祛毒。”

“你倒细心,篱笆外头,墙角边上,你去看看兴许有。”

“谢谢紫姐姐,姐姐手里的花可真漂亮,叫什么名呢?”落葵好奇地看着。

“这花叫木槿,这个时候开得最好。”紫有些迷离的眼神让落葵怀疑。

“姐姐可以送我一支吗?”落葵盯着紫看她把一支粉色的花递给她,就在落葵要接过去的时候,紫停住手。

“你自己喜欢哪一朵就摘去吧。”说罢紫转身就走。

落葵将一朵鲜红的木槿花摘下,稍远处紫转身问:“你这衣裳?”

“丹姐姐也问了。”落葵摆摆袖子开心地说:“好好地衣裳,丢掉怪可惜,我捡了回来。”

“你不忌讳?”

“我又没干坏事。”

紫离开后,落葵也匆匆赶回东苑,经过竹林时她捡起地上的一朵大红花,和手中的木槿花一模一样,难道是紫?

第十二章 打破僵局

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两人回来,商量着如何才能见到司徒小少爷,但就目前老夫人严防死守的阵势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两人也就不再念叨。

司空玄武转念一想内忧外患也许可以先从外面下手便说:“三哥,也许我们应该先帮着司徒府解天子围城的困局,我不是固执已见,而是如今这形势再拖下去,怕真的会有大难。”

司空朱雀忧虑地说:“司徒府外的风声已经变小了,在晋国公的帮助下应该很快就能脱险,但这次司徒府会获罪一来是确实做了很多伤民的事,二来是府里有告密之人,要想杜绝还要尽快揪出府里的祸害。”

两人再次无声,一想到每天折腾地各处走动,问询查看最后却几乎一无所获,便再没有谈话的兴致。

“少爷!我有一个重大发现!”落葵兴致勃勃冲进来大喊着得意洋洋地晃着手里的花。

司空朱雀冷着脸呵斥:“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就敢放在自己身边,家里那么多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儿,哪个不比她强,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还小可以慢慢调教。”司空玄武异常窘迫,脸红地辩解。

“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嫌弃家里的奴婢会跟父母透漏你的消息,可是这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人心多难测你没发现,这丫头怕是有些不干净的。”司空朱雀当着落葵的面直接说。

落葵上下查看衣裳都还算整洁不服气地说:“我哪里不干净?我就是有点长得黑。”

看着落葵伸出双臂原地转圈展示自己干净的衣服,司空玄武更加局促,司空朱雀看着俩人的反应哭笑不得。

“你去池塘打桶水,准备好沐浴的衣裳,晚上不用你伺候。”司空玄武支开落葵。

落葵嘟着嘴把花丢在地上,进屋偷偷从床底拿出那盘菜,又趁着两少爷不注意,拎个水桶出去。

“三哥知道什么吗?”司空玄武指着落葵的背影问。

“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不要轻信别人。”司空朱雀想着弟弟太容易相信别人,落葵曾经是司徒府的人弟弟应该不知道,这次就让他吃个亏长个教训也不错,就没有点破只是提醒:“这丫头黑瘦不像好人家的,而且一只耳朵剩下半个怕是因为什么事被主子责罚过,总之你多留个心眼是好的。”

司空玄武看着自己手背的伤,联想到从小自己被一群婆子丫鬟伺候着长大,从来没有半点磕碰,也不知受伤是怎样的疼痛,这次烫伤迟迟不好日夜煎熬,对于失去半个耳朵的落葵来说是不是伤痛更难忍,内心不由得生出一些愧疚。

“三哥不知,其实落葵的伤是我害的,我太过冲动。”

不等司空玄武说完,司空朱雀就俯身捡起地上的红色花朵,惊喜地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落葵刚丢地上的。”司空玄武困惑地看着司空朱雀,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表现得有些兴奋不安。

“走!”司空朱雀把花攥在手里往外走。

“去哪?”

“池塘。”

“干嘛?”

“找落葵问清楚。”

俩少年走到池塘边找了几圈都没有发现她,甚至还往水里找了一下,担心她是不是落水。

此时的落葵偷偷躲在东苑的废墟里,对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的呼唤置若罔闻,满脸泪痕地跪在一盘菜前,边哭边说:“秋女对我苛刻,但总算把我养大。落絮天天跟我吵架,但她还小不应该这么死了。”

忽然一个黑球滚过来,落葵躲闪之间崴到脚踝,疼得直咧咧。

“嘘!”

落葵闭着嘴巴仔细辨认,原来是之前那个陪自己抓青蛙的小孩儿。

小孩儿没有理会落葵,端起盘子就跑。

“你干嘛?”

“你干嘛?”

落葵转头看到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就在自己身后。

“我,崴脚了。”

“活该!我就不明白,你跑这里干嘛?”司空玄武生气地问。

“好玩吧!刺激吧!”司空朱雀嘲讽着落葵。

落葵灰头土脸地一瘸一拐跟着两位少爷回东苑,在院子里看到放在窗台的一个干净盘子。

她心里默默想,要不是小孩儿及时赶到把盘子拿走,私自祭奠,盗窃财物,任何一项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你从哪里摘的花?”司空朱雀等到落葵回到东苑屋里才问,此时他早已把司空玄武支开。

“你也觉得这花古怪的很?”

“我问你呢?”

“我也问你呢?”

“我先问的。”

“那你就先回答啊!”落葵满不在乎。

“你再不说,信不信我把你之前是司徒府的丫鬟告诉司空玄武?”司空朱雀威胁落葵。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落葵挑衅地问。

“那他还留你?”司空朱雀不可思议地问。

司空玄武把水桶里的水倒入浴桶中,慢悠悠地说:“你再不告诉我三哥,信不信我把你剩下的半个耳朵也割掉。”

“花园里。”落葵急切地回答。

“我怎么没找到?”司空朱雀问。

司空玄武装作无所谓地边准备沐浴的用品边听。

“我怎么知道,你笨。”落葵最后一个字深深咽下去,但依然被司空朱雀的眼神伤到,乖乖说:“我见紫姐姐在剪花,好奇就摘了一朵,这花朝开暮谢,你要是为了避开人眼早晚去摘就肯定不会找到开花的木槿。”

“你为什么觉得这花古怪?”司空朱雀追问。

“我在竹林里看到过。”落葵本来不打算说,莫名感受到司空玄武的威胁,就实话实说了。

“我今晚必须走,这个丫头太过于鬼精灵,会让你防不慎防,找机会撵走她吧。”司空朱雀换上一身玄色衣裳叮嘱司空玄武后,不顾司空玄武的质问和挽留匆匆离开。

“我可不想走,你别想撵走我。”落葵闷闷不乐地说。

“你去废墟里干嘛?”

“我想帮你找线索。”

“找到了吗?”

“没有。”

“净会胡扯八道。”

“可我不是刚刚帮你们找到木槿花吗?”

“有能耐!你能找到小少爷吗?”司空玄武讥讽她。

“如果真是老夫人派人把院子烧了,那肯定就是借着你在司徒府,把罪名安插在你头上,一并把朱姐姐也赏给你。你为什么不学学呐?也把院子烧了,把司空朱雀的失踪甩到司徒府,看他们不露马脚。”落葵想着司空玄武肯定不敢,所以天马行空信口胡说。

司空玄武眼睛一亮,他把灯盏推翻在地,惊恐的落葵刚要尖叫就被司空玄武一手捂住嘴巴,另一手搂住腰肢,俩人在渐渐变大的火苗中对峙。

第十三章 住进西苑

纱曼、窗、门、柱子、床,一点一点全部烧起来,司空玄武抱着绝望的落葵,从火场中冲出来。

整整一夜没有任何人过来救火,烧得整个屋顶坍塌下来,两人在夜色里等待,直到早晨洒扫的婆子过来时才发现,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片刻功夫司徒老爷、司徒夫人和紫就都过来了。

“这又是怎么起的火?”司徒老爷为难地说。

“全烧光了。这可怎么办!”司徒夫人满脸可惜。

“司空朱雀少爷呢?”紫四处查看问。

司空玄武痛苦地摇摇头,落葵背靠着一棵柳树昏睡着。

“司空朱雀不见了。”这个消息一出来,整个司徒府都慌了,一众仆从纷纷加入救援,搬开零落的石头,烧断的大梁,什么也没发现。

与其搜空脑子找司空朱雀不辞而别的借口,因火失踪真的是妙计。司空玄武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丹丫头会把他接到老夫人院里。

紫踢踢落葵的腿,落葵揉揉眼睛看着她。

“司空朱雀少爷去哪里了?”

“在睡觉啊!”落葵突然打个激灵,差点说出他离府的事情。

“着火了,你不知道?”紫怀疑地问。

“着火了?哪里?”落葵装作紧张地起身,脚踝的伤让她根本站不起来。

“你受伤了?”

“昨天打水崴脚了。”

“你坐着吧。”

紫走过来四处查看没任何发现。

“老夫人听说东苑失火,司空朱雀少爷失踪,急火攻心晕倒了,紫姐姐快跟我回去。”丹丫头对紫说完,转头对司徒老爷说:“老爷,表少爷住哪里您就多费心安排一下。”

紫跟着丹丫头一起回去了,司徒老爷说他要去收拾一个住处,司徒夫人说了几句安慰话,也都走了。

司徒府主子一走,仆从陆陆续续也都散了。虽然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悲剧,但此时此刻无人陪伴显得格外凄凉,一瘸一拐的落葵就变得好重要。

“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落葵心里想还不是你笨,听风就是雨的,我不过说说而已,谁让你自己就要点火烧房呐!

“司徒府就这么大,住到哪里都不会比东苑偏僻,会方便你以后四处走动,探听消息的。”落葵看着司空玄武满脸灰烬黑的发光的脸,不忍心再打击他,也怕他生气报复自己。

“你?”司空玄武鸡蛋里挑骨头,生气地反问落葵。

“是少爷。”落葵心虚的低头,这两天没有把握好距离,竟然一直用“你”称呼司空玄武。

“哼!”司空玄武用没有受伤的手擦把脸,本来威严的像只老虎,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只花猫。

落葵抿着嘴偷笑被司空玄武看见,他狠狠地白了落葵一眼,落葵一声不吭走到池塘边上整理妆容。

“你在干嘛了?”司空玄武跟着落葵到池塘边,依然生气的问。

落葵回身看他,突然崩不住笑出声,她用水沾湿手给他擦脸,吓得司空玄武连连后退。

“别动!”落葵把手上的脏展示给司空玄武看,他蹲下身子捧起水洗脸。

心扑通扑通跳得像千万只青蛙叫,脸上的肉肉突突突突的像热锅里炒黄豆。

“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落葵注意到司空玄武的异常。

“走开。”司空玄武起身不理落葵。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老夫人院子里,这时候请早安的人早散了,司徒绥一个人坐在院子的廊下。

“表哥,昨晚大火,可安好?”司徒绥脸上的关怀真切。

“无碍。”

“三表哥?”司徒绥的眼睛红肿。

“表妹身子弱,莫要费心,若三哥知道表妹这样伤心悲切怕是不安的很。”司空玄武应付着,他早分不清楚假意和真心。

“少爷,你还好吗?”书童哭着跑过来。

“不成体统!”

“快别哭了,落葵扶他出去,惊吓到老夫人就罪过了。”

司徒绥走到前来行礼告退,同落葵和书童一起走。

“你怎么回来了?”司徒绥好奇地问书童。

“他都哭傻了,怕是脑子也坏了,一时无法回答姑娘。”落葵怕书童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赶紧搪塞过去。

“表少爷呐?”司徒老爷走过来问落葵,落葵丢下痛哭不止的书童,带司徒老爷回老夫人的院子。

司空玄武行礼问好,一阵毫无意义的寒暄之后,司徒老爷终于说正话了。

“如今东苑也跟着荒了,老夫人屋里住在小少爷,夫人和姑娘一起住,要是不嫌弃,凑合着先在西苑和我一起住可好?”司徒老爷谨慎地建议。

“谢过舅公关切。外甥子非常荣幸。”司空玄武拼命掩盖一脸的失望。

司徒老爷带领他们绕过花园走到西边游廊,中间有个狭小的门,进去是小小巧巧的一间琴房,再进去是稍大一些的书房,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一张大书柜,对面有一张木床。

“先住在这里,等一两天在前院给你收拾几间宽敞的房间。”司徒老爷安排好以后就匆匆离开。

“少爷,这里很文雅,非常符合你的气质,往后住在这里连我都能变淑女了。”落葵嬉笑着说。

司空玄武联想到自己从来都不看书简,这分明就是在奚落他,越想越气。

“把书简都整理好。”司空玄武发令。

“我哪里识字?少爷学富五车,整理一下书简修身养性,多好!还能清楚的知道司徒府的藏书,要是有什么秘密,少爷就是第一个发现的。”落葵崇拜地看着司空玄武。

心里开花的司空玄武兴致盎然地开始整理书简。

落葵溜出来熟悉周围的环境,她碰到双眼肿成核桃的书童,书童沙哑的声音让落葵听不真切。

“少爷在哪里?”

落葵终于听清楚这句话。

“书房。”

“你怎么不守在旁边?”

“他在整理书简,不用我在一旁捣乱。”

“少爷?自己整理!”书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对啊,我就夸几句,给他带个高帽子,他屁颠屁颠的可开心地整理呐。”

气得书童转身就走,心里默念:“看我不让少爷惩罚你。”

第十四章 分外眼红

司空玄武一把一把地梳理规整书简,把自己有兴趣的兵法书简都挑出来。

“少爷!”

书童看着司空玄武真的在收拾书房,难以置信的表情唤起司空玄武的意识,他嫌弃地拍拍手上的灰尘。

书童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司空玄武受伤的手,用帕子轻轻擦拭干净,满眼通红泪光点点,司空玄武抽出自己的手。

“把书房收拾好,床铺也扫干净。”司空玄武吩咐完打算去找落葵的麻烦。

“少爷!”书童拉着司空玄武的袖子哀怨地说:“无荒都好几天没有见过少爷,少爷就好好待在屋里让无荒看看是不是瘦了。”

司空玄武忽然想起司徒小少爷的名字叫无华,书童的名字必须再改一个,随口说:“以后你就叫莫慌。”

“少爷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改我的名儿?”书童紧张地问。

“你没错,别慌,又哭,你还不如落葵呐!”司空玄武嫌弃地说。

“我,少爷,这。”书童更加紧张。

“好了,好了,莫慌,赶紧把屋子收拾出来。”司空玄武没有耐心地接着说:“对了,这几日你不用在屋里伺候,在琴房打个地铺就好。”

“可三少爷让我寸步不离少爷,而且。”

不等书童说完司空玄武警惕地观察四周,狠狠地给了书童一个白眼。

“而且什么?”司空玄武没来由的特别嫌弃书童。

书童明白那个白眼的含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卡在那里干着急。

“那人说什么?”司空玄武引导他说。

“哪个人?”书童不明白司空玄武在说谁。

“就是让你回来的人。”司空玄武彻底放弃跟书童生气。

“少爷是说三。”

司空玄武一把捏住书童的脸:“没脑子的东西,下去。”

这是书童第一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还是想不明白哪里错了,眼泪更是像断线的珠子。

“头疼,你收拾吧,我走!”司空玄武像躲着书童一样闪开。

“少爷!”书童在后面哀怨地挽留。

置若罔闻的司空玄武又往西走是三间隔开的正房,第一间是卧室,一张大床靠着窗户,床上有个小桌子。第二间是一个客厅,正中间有一个木桌,两边各有三张椅子。第三间又是一个卧室,只有一张小床和两张椅子,一个大柜子。

屋子里的装饰几乎没有,窗幔子都是白色的,简单朴素的让人觉得房子都没人居住。

在往前就是一溜低矮的小房间,绕着院子西边的小池塘一字排开,有几个仆从在池塘里清理淤泥,有几个在池塘边乘凉聊天。

“表少爷,您有什么需要的?”一个机灵的小子跑过来问独自一人的司空玄武。

“口渴的紧,也不知道落葵那丫头跑哪去了?”司空玄武被太阳晒得有些懵。

几个大胆的奴仆看到司空玄武不是目无下尘的主子,也溜过来偷看他。

司空玄武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走就看到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盘过来,鬼使神差般接过茶盏的司空玄武,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喝茶。

落葵发现这边黑压压的一群人,好奇凑过来看到司空玄武滑稽的一幕,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人群,有那么一两个仆从悄悄走开。

落葵走到司空玄武身后,等他喝完茶伸出手,孤立无援的司空玄武看着人群渴求的眼神,和落葵的一只小黑手,不解地摇摇头,落葵搓搓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司空玄武瞬间明白,将手里的茶盏放到落葵手心,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放到茶盘上。

人群纷纷双手合十感恩司空玄武的赏赐,窘迫的司空玄武转身逃离人群,落葵留在现场顺势和人们聊天攀谈起来。

“落葵姐姐,表少爷的书童莫慌在那边等你。”另一个小丫头凑上前邀功。

“莫慌?”落葵抬头一看院子正中站着的书童瞬间明白,她笑着离开人群。

“落葵姐姐,少爷怎么了,总冲我发脾气?”书童委屈地问。

“还不是你笨!”落葵在心里鄙视他,脸上笑着说:“莫慌,少爷最近发生很多事,你只要少说话就好。”

“可是现在三。”

落葵警惕地四处察看吃惊地问:“你现在还不知道三少爷遇火灾失踪了吗?”

书童拼命摇头刚说:“不是的,我昨晚。”

“对,就是昨晚,大火烧了一夜,少爷和我差点都死了。”

书童更加不解声音和动作越来越大,落葵在心里骂他蠢,也跟着声音大起来。

“你就是这样才被少爷骂,别说话,只管听就行。”落葵脸色难看,书童更是摸不到头脑。

“才不是,少爷骂我是因为我想不出来那个人是谁。”书童委屈地跺脚。

落葵伸出三根手指拍书童的手问:“那个人你现在知道了吧!”

“我哪里知道,你这是跟我打哑迷呐!”书童生气地转身离开,心里暗骂落葵,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趁我不在偷偷笼络少爷。

傍晚丹丫头领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过来,落葵正在将屋里的油灯点亮,默认丹丫头是来送晚餐的,也没有停手上的活计。

“这俩人在前院等了一天,说是表少爷书童莫慌哥哥带进府的,特地给表少爷领回来。”丹丫头让俩人给司空玄武磕头。

“今晚老夫人已经歇息了,请安就不用了,饭菜等会儿让落葵妹妹去厨房拿就行。”丹丫头说完就要走。

打水回来的书童进屋看到跪着的俩人,赶紧上前解释说:“三。”

司空玄武和落葵瞬间变脸,只见落葵一个箭步拉着书童就往外走,喊着:“你个偷懒的,不知道去厨房拿少爷的饭菜。”

书童哪里被婢女骂过瞬间脸红脖子粗,这时候少爷也不帮自己,更加坚信落葵已经篡了自己做为少爷心腹的位置,眼睛红的冒血。

落葵骂完就拉着书童避开一个个仆从轻声说:“现在司徒府很复杂,少爷处境艰难,在谁跟前都不要说这个人。”落葵偷偷伸出三个指头,怕书童不明白她又顺势攥住书童的三根手指。

此时的书童完全被嫉妒和愚蠢填满,把落葵视作仇敌分外眼红。

第十五章 新人旧识

鉴于目前司空玄武有一个婆子,两个丫鬟,一个书童服侍,以后的餐食包括司空玄武自己的,都需要落葵去厨房拿。

今晚是因为书童笨,不得已落葵才和他一起来拿,以后落葵当然是不会自己跑腿的,她早就想好要让新来的婆子丫鬟们好好活动一番。

虽然回来的路上落葵暗示明示好多遍,书童就是不开窍,气得落葵不理他直接自己回西苑书房。

“舅公把琴房腾出来了,你去安排一下铺床?”司空玄武见落葵进来就差她去忙。

“少爷,这事您还是安排莫慌去做吧,他现在看我就不顺眼,我要再听少爷差遣,怕莫慌会以为少爷不需要他了。”落葵故作沮丧地说,心里巴不得什么活都不用做。

后脚进屋的书童把司空玄武的食盒放桌子上,摆好饭菜等在一旁伺候少爷,落葵看到书童的样子,拎起另外一个食盒去了琴房。

一张大通铺占据大半个房间,落葵将食盒放到床上的小桌上,一屁股坐到床边晃着双腿,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坐稳大丫头的位置,让新来的听自己的话。

落葵在昏暗的灯光中隐隐觉得走近屋子的俩人身影很熟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直到看清她们的容貌。

“秋女、落絮!”落葵喊着她们的名字出来。

“嘘!”秋女紧张地制止兴奋的落葵,俩人一起进屋。

落絮抱着从司徒夫人院里拿到的铺盖和衣裳,警惕地站在门外守着。

“我好担心你们,是司空少爷救的你们吗?”落葵轻生问。

秋女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轻声说:“我们的来历不能让府里知道,以后一定不能说漏嘴,你千万记住一定要叫我秋婆婆。”

“少爷知道吗。”落葵紧张地问。

“不知道,现在不是说的时候。”秋女压低声音,再次伸出三根手指说:“他在外面查,内外互通有无。”最后一句指着自己和落絮。

落葵点点头,一把抱住秋女,秋女拍拍她的后背,落絮咳嗽着进来,抱着的俩人立马分开。

“少爷叫你呐。”书童站门口喊一声。

“秋婆婆,劳烦您老人家跑一趟,问问少爷到底叫谁呐?连个名儿也没有就来传话。”落葵实在是忍受不了书童的态度。

“落葵,出来!”

当司空玄武的声音传进屋里,落葵心里大呼不好,这真是恶人先告状,好样的你个臭书童,看我不把黑白给你颠倒了。

落葵揉揉眼睛,松开一缕发髻,可怜兮兮地出来,看到正站在院子里的司空玄武,心里窃窃的虚。

“少爷叫我什么事?”落葵轻声细语地问。

“你和莫慌俩人怎么回事?”司空玄武劈头盖脸地骂,“一个个蠢得要死,落葵不许吃饭,莫慌你今晚在屋外守夜。看你们以后还折腾不。”

落葵挑眉嘲讽书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书童生气地瞪她一眼。俩人一来一回,全看在司空玄武的眼里。

想起白天落葵愚弄自己收拾书房,司空玄武心里的火气更旺,他用受伤的手狠狠戳了落葵脑门一下,瞬间一个红指头印子。

“你这一天天嚣张跋扈,也该好好收收性子,今晚小惩大戒,你就跪在院子里不准吃饭睡觉。”

司空玄武想着这个丫头的性子确实需要好好磨磨,天天脾气火爆,走路带风,说话大喇叭,时不时还想欺压主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转念又想要平息书童愚笨带来的骚动,就需要把注意力引到落葵身上,因为书童简直不堪一击,而秋婆婆和落絮是三哥带来的人,听名字就知道和落葵脱不了干系,也是些不经查的人。

司空玄武自己当然也不想成为众人的靶心,就这么把落葵推出去让她自生自灭是最好的办法,当然书童也得敲打一下,司空府养的人怎么这么不开窍,以往的自己是不是也这么傻,一想到说不定落葵在心里讥笑自己就生气的回屋。

司空玄武还是很了解落葵的,她早在心里把司空府问候个遍,可苦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能遵从,气呼呼地跪在地上,等书房和琴房的灯都熄灭后,落葵和书童两个人,一个在院子里跪着,一个在书房窗下蜷曲着。

“没想到吧,我一回来,少爷第一个敲打的就是你,以后记清楚,我是少爷的亲随,你是半路买回来的丫头。”书童挑衅地说。

落葵心里想就这智商还亲随,怕不是少爷担心你被人套话拆穿故意惩罚我当靶子了,我且试试看,如果书童整晚都在外面守夜,自己也好偷摸和秋女、落絮叙叙旧。

“你半夜睡在外面就是少爷的赏赐?”落葵挖苦书童。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书童想到落葵借着送信件的缘由,把自己困在司徒府外这么多天,她倒是乐得讨好少爷。

见司空玄武没有打断他们拌嘴,落葵心里基本明白这确实是少爷的手段,想要玩火嘛?我送你一把干柴。

落葵站起来揉揉跪疼的膝盖,走到书童面前挑衅地看着他。

“你!少爷!你竟敢!反了你了。”书童眼睁睁地看着落葵不把少爷的惩罚放在心上,说站起来就站起来。

“怎么,你敢吗?”落葵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一遍,这院子跟其他的院子都不一样,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假山、屏风,如果有人偷看,就算没有灯光,满园的月色清明,肯定会很快被发现。

除非是躲在池塘的水里,可书童和自己整晚都在外面,不会有人笨到一晚泡在水里,毕竟很容易一不小心溺水。

落葵大摇大摆地往琴房走,书童跟在后面拉住她。

“松手,你不服气?去给少爷告状啊!看你吵醒少爷,他会不会饶了你!”落葵有恃无恐地说。

书童乖乖回到书房窗下,落葵走进琴房,秋女和落絮一直密切关注外面的情况,听到脚步声立马打开门让她进来。

第十六章 秋女遇险

司空玄武躺在床上能够清楚地听到窗外的争吵声,毫无疑问司徒老爷应该也可以听到,这个落葵要做什么?不服管教对婢女来说是大罪,轻了打一顿赶出去,重了可以要她的命。

急躁的司空玄武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可能出去找落葵问清楚,只能努力说服自己,在心里贬低落葵,她就是一个婢女,一件玩物,我就安静地看她蹦哒。

此时的落葵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听着落絮讲她们这几天惊心动魄的故事。

原来落葵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人砸场子,落絮本来被老板娘安排为花魁,还没有露脸就泡汤了,因为一群不明来历的人把春楼包场,挨个逼问司徒府赃款。

很快老板娘就自杀身亡,春楼里的伙计也全被灭口,剩下一些残花败柳和无知幼童被公开处以极刑,说是以儆效尤,让人们不敢给司徒府效力。

幸好当时秋女机智,把春楼和司徒府的关系让乞丐们传出去,很快一位少年花了三两银子买下我们,一直养在城东的破房子里,莫慌每天早出晚归给我们送一些吃的。

只是昨夜少爷突然半夜闯进来,我们才知道他是司空朱雀,司空府的三少爷,今早就安排我们跟着莫慌进来司徒府。

白天都在外面等着没人搭理,傍晚几个大丫头问了几句就把我们送过来了。

落葵擦干净嘴忙追问:“问什么了?”

落絮思索一下:“叫什么名字?跟谁进来的?来干嘛的?好像就这些。”

落葵紧接着问:“你怎么答的?”

落絮努嘴示意秋女回答。

“我说我们是司空府的下人,是跟着无荒,那会儿我们也不知道改名字还叫他无荒,过来服侍我们四少爷的。”秋女眯着眼说。

“你没说你们的名字吗?”落葵追问。

“司空府有名头的仆从他们应该都知道,我们就当没名儿的角色,等着司空四少爷给起名,所以那会儿就没讲,他们也没追着问。”秋女气定神闲地说。

“那少爷给你们起了啥好名字?”落葵好奇地问。

落絮摇摇头说:“少爷问我们原来的名字,我们就老实说了,他觉得落絮很好,秋女不好,只给她改成秋婆婆,还让我们装成母女,以后人前人后都得叫娘亲。”

秋女睁开眼望着落絮,炯炯有神的双眼饱含深情,落絮难为情地捂住脸。

三人围坐一团在床上,紧紧攥住彼此的手,秋女不安地说:“外头传言司徒府撑不过半月,好在我们都是司空府的仆从,也算是有个安生立命的路子,往后你们得忘记我曾经教给你们的小聪明,千万不要想着勾引主子,在这深宅大院有它的活法,那就是曲谨守拙,事事小心处处留意,再别像今晚这样出挑。”

落葵点点头一副受教的表情,落絮笑着捏捏她的脸说:“她才不会这么听话呐!”

秋女表情复杂地说:“落絮长得好看,落葵脑子聪明,你们俩往后的日子不知会多凶险,一定要好好照顾彼此,在这世上你们就是亲姐妹。”

“不是还有秋女你嘛!我们俩也就这会儿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啦!”落絮笑着说。

“傻孩子,你们心地都很善良,这点儿一定不能忘。”秋女又专门对落葵说:“你以后要多提点落絮,她是一根筋,脑子不好使。”

落絮明显不悦地辩解:“我怎么脑子就不好使了,我将来说不定处处比她强,脑子好使有什么了不起。”

秋女和落葵笑着打趣落絮,急得落絮扯她们的衣裳,逼着她们承认自己聪明绝顶。直到后半夜三人才睡着。

早上司空玄武安排书童带秋女和落絮熟悉司徒府,顺便把早餐从厨房拿回来,剩下落葵伺候司空玄武洗漱。

“落絮比你大几岁?我有点记不清楚了。”司空玄武见门口有人来来往往,故意提高声音问落葵。

“我比落絮大。”落葵气鼓鼓地说。

“你比她大?个头差太多了吧!”司空玄武觉得生气的落葵特别搞笑。

“我不管,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我比她聪明,我要当大丫头。”

司空玄武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还有这个心思,故意想搓搓她的锐气说:“那要看你本事,我倒是挺看好落絮的,她稳重大方,不像你这么莽撞。”

落葵端起盆子走出屋子把水泼了一院子。

“你要让她当大丫头,就找几个小丫头,反正我不会当她的小丫头。”落葵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长得漂亮就是有用,秋女还让我照顾落絮,应该反过来才对。

“找小丫头的话别出去找,就找府里的,知根知底的人用的才放心。”司徒老爷从门口经过,站在院子里说了两句,又匆匆离开。

司空玄武赶紧出来行礼目送司徒老爷出去。回头戳了落葵脑门一下,落葵灰溜溜地进屋,刚好书童送来饭菜,俩人一起伺候司空玄武吃早餐,拼命在他面前献殷勤。

心情极好的司空玄武带着书童往前院,准备找司徒老爷商量司空朱雀失踪的事情,顺便再套套话,看司徒府到底是为什么得罪天子。

落葵看日头已经老高了,可她依然困到不行,站在书房少爷的床前,她还是没有胆子上去偷睡一会儿。

落葵把书房门关上,回到琴房见落絮一个人在床上摆弄桌子上的花,她凑过去把桌子移到床的最西边,也把落絮赶过去,自己躺下来打瞌睡。

忽然想起什么的落葵翻身坐起来,一把夺过落絮手里的花,鲜红的木槿开的正好。

“从哪里摘的?谁让你摘的?”

落絮无辜地看着落葵有些害怕地说:“我把餐盒送厨房时经过花园,这木槿花刚开,想着秋女喜欢,我就摘了一些。”

“关秋女什么事?你怎么知道她喜欢?”

“秋女后背有一朵木槿花刺青。”落絮自信满满地说。

落葵联想到之前司空朱雀看到木槿花时的好奇,以及连夜离开司徒府的紧迫,可以猜测这花应该是司徒府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线索。

司空朱雀将一个背后有木槿花刺青的秋女安排进来一定有深意,而且秋女昨夜也说她会负责将府里府外的消息来回传递,可想而知秋女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现在必须找到秋女,因为木槿花如果是线索那么现在的秋女其实是很危险的。

拿定主意的落葵来不及解释匆匆跑出去,四处寻找秋女,最后大着胆子偷偷跑到东苑,果然秋女身负重伤衣裳不整的躺在竹林里,后背的木槿花若影若现。

第十七章 木槿之谜

落葵不敢让人知道她来过东苑这个禁区,偷偷跑去前院找司空玄武,这时司空玄武正在找谈话的突破口,想跟司徒老爷更亲近一些。

守在门口的落葵终于引起司空玄武的注意,他让书童把落葵叫进前院正厅,落葵没有心思打量屋里的格局和陈设,只一心想着怎么说话才能把司空玄武引入东苑。

“你来这里做什么?也不给司徒老爷行礼。”司空玄武见落葵呆呆的不似往常有些不安。

落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行礼,吓得书童赶紧把她扶起来,司空玄武不知该怎么问她。

“这是怎么了?”司徒老爷也很好奇。

“少爷饶命,落葵今早才发现少爷的玉佩找不到了,整个后院都寻遍了,怕不是丢在东苑。想请少爷求求情,让奴婢去东苑找找玉佩。”落葵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

“这有什么要紧的,让管家给你们拿一些玉佩用着。”司徒老爷想到昨晚这个丫头的嚣张气焰,应该是司空玄武身边得宠的丫头也不想她为难,多卖些人情,日后好相见。

“舅公不知,这玉佩是家母恩赐之物,外甥子平日里珍爱如生命,一般也不带在身上。”司空玄武转头呵斥落葵:“找我能做什么,去问紫姐姐求情。”

司空玄武压根没有任何贴身物件让落葵拿着,更没有什么玉佩丢了,想来是她有什么事必须去东苑,先由着她折腾吧,晚点再仔细问,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非揭她的皮不行。

“哪里用得着劳烦老夫人,你只管去东苑,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吩咐,有什么不满的让他们来找我。”司徒老爷满口应承。

落葵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赶去东苑救秋女,磕头谢恩之后急匆匆地又往东苑赶,一路上完全不顾别人的眼光。

竹林下的秋女早已没有气息,衣裳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她痛苦地跪在秋女旁边,痛恨自己只是一个婢女,不能将秋女救活。

落葵的哭声引来不少人围观,他们都是负责东苑洒扫的婆子和汉子,只是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却不肯帮一点忙。

司空玄武在落葵离开后就好奇地问:“舅公可知道为什么老夫人禁止接近东苑。”

“小少爷生的时辰不好,刑克父母,所以一出生就被养在东苑,除了夫人和姑娘偶尔去看看,谁都不准去见。”司徒老爷说。

“怪不得,来了这么些日子也从来没见过表弟。”司空玄武应声附和。

“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每年祭祖时见一次,还远远的,看不真切。”司徒老爷摇摇头叹息。

“现在小少爷养在老夫人房里,舅公应该见得比较多了。”司空玄武试探司徒老爷。

“没有,近来老夫人不适,也就偶尔见见你们兄弟俩,想来你应该是见过的。”司徒老爷也试探着问他。

门外管家匆匆进来对司徒老爷低声耳语,司徒老爷瞬间变脸站起来搓着双手问:“秋婆婆死了?”

司空玄武听完也跟着站起来,几个人一起赶到东苑竹林,落葵和落絮俩人哭的很伤心,见到司徒老爷过来立马收声躲到人群里。

“秋婆婆怎么会在这里?你没告诉她这里是禁区吗?今晚给我在院子里跪着反醒。”司空玄武先发制人,把秋婆婆闯进东苑的错全推到书童身上,书童第一次看到死人,又惊又怕又委屈,挪到落葵和落絮身边拉着她们的衣服。

“这可如何是好?”司徒老爷皱着眉,用手帕掩着鼻子,随意地扫了一眼秋女,转头对司空玄武说:“你这婆子是司空府家生的吗?”

司空玄武站在司徒老爷旁边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没防备突然被问有些怔怔地摇摇头。

“你们愣着干嘛?没看到表少爷被吓到了,赶紧把人给抬出府去。”司徒老爷摆摆手,几个家丁抬起秋女就走。

突然司徒老爷又招招手,管家凑到身边伺候。

“后门的侍卫如果不让你们出去,就把人丢到门口,让他们处理吧!”司徒老爷吩咐完掉头就走。

管家领命带着人往东苑的北边走,绕过假山不见了。

司徒老爷和司空玄武边走边说:“一两个下人的事,没必要惊动老夫人,免得她老人家又担惊受怕。”

司空玄武点点头,侧头用余光查看落葵和落絮两个人,她们一声不吭跟着后面。

“你想要婆子,就问管家挑选一个。”司徒老爷也跟着回头看一眼两个丫头接着说:“你要想要使唤丫头也可以,从西苑挑几个你中意的。”

司空玄武拱手行礼恭敬地说:“谢谢舅公垂怜,管事婆子们都是有身份的,外甥子万万不敢使唤,西苑的丫头我昨日见有两个机灵的。”

司徒老爷停住脚安慰司空玄武说:“只要是你看中的人,只管使了去。我这前院事多,莫慌带你主子回西苑。”说罢就从花园往南去前院。

司空玄武顺着花园一直往西回到书房,命书童跪在院里大声呵斥:“司徒府的禁地是哪里?东苑!为什么让秋婆婆去?”

司空玄武盛怒之下书童不敢辩解,顶着大太阳跪在院子里,原本围在池塘边乘凉的仆从怕被伤及无辜,一个个溜得飞快。

司空玄武吩咐落絮回琴房休息,落葵则跟着他回书房,冷静下来的司空玄武坐在书桌前,示意落葵从实交代。

落葵将自己看到木槿花到发现秋女的死,以及秋女背后的刺青,说的一清二楚。

司空玄武回想起自从来司徒府后,怪事接二两三发生,感觉有几股力量在倾轧,之前的自己愚钝,外祖母总是避开自己和司空朱雀密谈,而三哥又怕自己年龄小不稳当,一丝风声都没有透漏。

如今这木槿花不管是什么线索,从之前司空朱雀的反应来看必然非同小可,若要真要解开木槿花之谜,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你去挑选两个机灵的丫头,或用话哄,或用钱买,总之尽快办好,我自有用处。”司空玄武吩咐落葵。

落葵咬着下唇犹豫着说:“少爷是想用丫头们引蛇出洞?”

司空玄武像被人突然脱去衣服一样震惊,他努力让自己从容不迫地说:“是又如何?”

“那些丫头都还小,如果少爷真要引蛇出洞,落葵愿意。”

“不行!”司空玄武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有一个婆子卷入其中,你们不能再卷进去,不然我也脱不了身。”

落葵犹豫着不肯出门。

“你放心,我会保她们周全。”司空玄武许诺。

第十八章 捉拿凶手

落葵不敢面对落絮,一个人默默走到池塘边,碧绿的水映着朵朵白云,她想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没有办法控制住悲伤的情绪。

“落葵姐姐!”昨天那两个机灵的小丫头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一起出现在落葵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落葵问长得高一些的小丫头。

“妹妹想来安慰姐姐别难过,又不敢一个人过来,我就陪她一起过来。”长得高的小丫头看一眼长得矮的小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落葵问长得矮的小丫头,小丫头摇摇头。

“我们都没有名字。”长得高的小丫头说。

落葵思索片刻说:“你叫落华,你叫落叶,喜欢吗?”

两个小丫头高兴地原地转圈,兴奋地喊:“落华姐姐!落叶妹妹!”

落葵有些心酸地想起秋女也曾这样把自己和落絮从路边捡起来,然后每个人起个好听的名字。

“你们去拜见少爷,然后给落絮姐姐磕个头,她是大丫头,你们以后要听话。”落葵有气无力地说。

“我们能先去告诉岐婆婆吗?”落华高兴地问。

落葵摆摆手,她们两个一蹦一跳的离开。

落絮躺在床上心像被撕碎了一样疼,这些年秋女虽说收养了落葵和她两个人,但秋女处处偏爱自己,为了不让春楼老板娘看上自己的容貌,秋女每每将她打扮得跟落葵一样邋遢。这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都有秋女陪着,如今这个结局怎么能接受。

夕阳的余晖照进来,整理好思绪的落絮软绵绵地起身,走出琴房看到两个小丫头守在门口,见到落絮一出来立马跪倒在地。

“落絮姐姐,岐婆婆让我们求姑娘开恩,也把我们收做小丫头使唤吧!求求姐姐!”

落絮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书童和瘫坐在池塘边的落葵,无力地扶两个小丫头起身。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丫头摇摇头,互相偷看彼此,一声不吭。

“你叫落池,你叫落溪,去伺候少爷吧。”

落絮无力地回房,端起茶盘走到书房,在少爷桌前斟茶伺候,落华、落叶、落池、落溪分立两边认真观摩。

“少爷!”落葵微笑着进来问:“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司空玄武的视线从木简上转移到屋里,迷茫地看着落葵,不知道她问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是时候去厨房领取晚餐,若少爷没有特别想吃的,落葵就让落华和落叶两个丫头陪着一起去拿。”落葵谦卑地问。

司空玄武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四个小丫头,一个个衣着寒酸灰头土脸的,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问问就敢招进来,没有耐心的他不置可否地摆摆手,不愿再抬起头看她们。

落葵三人离开后,落絮吩咐落池和落溪去库房领取铺盖和衣饰,自己斟满一杯茶递给书童,又拿了一个蒲团给书童跪在上面,书童对落絮感激不已。

夜里落絮在书房窗外廊下打了个地铺,求司空玄武开恩让书童睡在外面,吃着落絮拿给他的菜团,坐在柔软的地铺上,书童满脸泪痕难过哽咽。

“别怨恨少爷,他有难处。”落絮本不想说话,但看他实在可怜。

“莫慌不敢!”书童说罢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嘘嘘!”吓得落絮赶紧捂住他的嘴说:“这是西苑,司徒老爷就住在隔壁,要被主子听到无故鬼哭狼嚎是会被杖毙的。”

书童自己捂住嘴憋着不哭,落絮的眼泪喷涌而出,她起身跑回琴房,四个小丫头正在兴奋地试穿新衣,她靠着床边躺下不语,四个小丫头乖乖关上门,上床吹灭灯。

落葵负责伺候司空玄武入睡,一只手摇着扇子,一只手摸着下巴思索着。

司空玄武冲窗外看了一眼轻声说:“你出去换书童进来伺候,晚上你就睡在外面,不要睡太死。”

落葵无奈在外面喂了一晚上蚊子,早上醒来满脸的红包,落絮差点没有认出来是她,苦笑着帮她用薄荷水擦洗,等四个小丫头醒来后,落葵先带着落华和落叶去东苑。经过小花园时落葵顺手摘了两朵木槿花,分别给落华和落叶簪在头上,两个丫头羞涩地互相看着,满脸欢喜,对于没有任何身份的小丫头,捡地上的落花都有可能被罚,更何况现在直接摘花簪在头上。

“落葵姐姐,东苑是不能去的。”落华有些迟疑,停下脚步。

“少爷的玉佩丢了,司徒老爷允许我们去东苑找找,昨天没有找到,今天我们挨着细细找一遍。”落葵径直往前走。

落叶拉着落华的手小跑着跟上落葵,好奇地东张西望,满脸欢欣雀跃,受落叶的影响,落华也变得明朗起来,看着小溪里游来游去的小鱼,捡起石头往里头丢。

地毯式搜索的落葵三人肯定是找不到什么玉佩,但让落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除了通往东苑的石子路,两边的土地上留着许多深深浅浅的脚丫,昨天确实有很多人因为秋女的死过来,但昨天白天是大太阳土地都干得能裂缝,怎么会留下这么多脚印,除非昨晚有下雨,难道自己后半夜因为下雨凉快睡得很死?

骤然一阵大雨袭来,落葵让落华和落叶赶紧跑回去,自己蓦地被池塘的荷叶吸引,她站到池塘边摘荷叶,一不小心滑进去,刹那间一张煞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吓得落葵就往岸上爬,听到微弱的求救声,落葵又回头看,可雨太大完全看不清楚,不管不顾的落葵跑了大概三百米左右,又折返跑回池塘边,趴在地上伸手将水里的人捞上来。

果然是落葵之前看到的小孩子,原来就在她跑的过程中脑海里浮现这孩子的脸,孩子上岸后意识逐渐清醒,落葵背着孩子就往西苑跑。

大雨天石子路很滑,一路上因为下雨连个人影也看不到,无人帮忙的落葵,无奈地踩着泥泞的土路,艰难地回到西苑。书房和琴房一个人也没有,浑身湿透并且沾满泥巴的落葵三下五除二脱掉湿衣裳丢在地上,从床上拿起一件也不看是谁的直接换上。

“赶紧把湿衣裳换下来。”落葵看孩子小脸通红怕是落水加淋雨生病了。

孩子扭捏着避开落葵的双手。

落葵双手钳住孩子的肩膀认真地说:“姐姐也是女生,有什么好害羞的,快点脱了。”

落葵说罢就不由得孩子反抗直接把腰带解开,跟着下裳脱落在地,孩子瞬间夺过腰带提起下裳就跑,刚好撞见一身狼狈的落叶。

“姐姐快走,少爷把凶手抓住了。”

落葵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来,完全听不到落叶的呼唤声,摸着自己湿透的中单,庆幸刚才没有找到自己的中单,更庆幸自己只是把脏的衣裳换掉没有换湿掉的中单。

第十九章 审问凶手

落叶见落葵没有任何反应,哭着又跑回雨里。

渐渐回过神来的落葵,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守在司空玄武床边,一边扇风一边等着他入睡,半夜司空玄武缓慢地起身悄悄走到书桌前,对着落葵轻声耳语。

“明天一早你带着两个丫头去东苑,我带着落絮和另外两个丫头去各处请安,随后我会绕到夫人院子的后面,穿过假山到东苑,你自己要多小心,有任何危险就大喊一声。”

落葵点点头轻声回答说:“我和落絮商量好了,明天会让小丫头们都带上木槿花。”

然后就是喊书童回屋,落葵自己睡在外面的地铺上,一朝得势这家伙好一顿奚落。

落葵表面恭顺谦卑,心里对他们恨得牙痒痒,司空玄武不过是需要一个人守在门口防止被偷听偷看,又不好直接往外安排人,只能找个借口派人出去。可书童就是个笨蛋,非得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司空玄武又担心书童嘴不严实,不肯告诉他真相,把自己塞在中间左右为难。

落葵摇摇头抛开这些繁杂无用的思绪,推测司空玄武应该留书童在书房看守,带落絮和俩丫头给老夫人请安,而老夫人自从司空朱雀离开后就没有再见过司空玄武,那么紫一定会以老夫人体弱病着为由把他们挡在屋外。

刚刚落叶说司空玄武抓到凶手了,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是从司徒夫人和绥表妹的院子后面,穿过假山绕到东苑。但落葵自己和落华、落叶三个人已经离开东苑,顺着这个思路来推那司空玄武只能是在司徒夫人院子附近。

原来司空玄武一早就带着丫头们去给老夫人请安,确实被紫挡在门外,落絮给落池和落溪从花园里摘花带上,一行人就赶着去给司徒夫人请安。

司徒夫人院门刚打开,司空玄武就带着丫头们进来,几个婆子有些慌张地拦着他们。

“姑娘还没睡醒,表少爷还是先去别处转转。”端着洗脸水从屋子里出来的婆子说。

“不妨碍的,等等就好。”司空玄武看到院子里有棵梧桐树,走过去比划一下那树干他一人竟然抱不住。

“玄武来了?”司徒夫人出来。

司空玄武慌忙迎上去行礼问安,俩人一起进屋。

司徒夫人的屋子很明朗,正中的一间是客厅,两边各是一个卧室,通间设计未作任何分隔,东边的床幔还罩着,西边的床幔已经挂起来。再看客厅正中靠墙放着一个桌案,上面摆着一个青铜兽纹瓿、一个青铜飞鸟纹,一个青铜净面敦,两边各有一张条几两张椅子。

司空玄武猜测绥表妹还睡在东边床上,直接坐到东边的椅子上背对着床,如果绥表妹要醒来多少方便整装。

司徒夫人见司空玄武坐下像是要赖在这里的样子,也不好把客人往外赶,只得吩咐丫头伺候姑娘起床,并差人将司空玄武的饭菜一并拿到她院里来。落絮和两个丫头坐在石阶上闲话,不时偷偷观察院里的仆人。

大雨刚下没多久,好几个婆子丫鬟都往院子里跑,唯独一个婆子冒雨往外冲,落絮本能地觉得不对。

“喊少爷回去。”落絮吩咐落池进屋,自己带着落溪出了院门。

俩人先往老夫人院子方向跑没有发现可疑的婆子,又往司徒夫人院子后面跑,一直到假山附近才看到一地的血。

落絮害怕司空玄武找不到她们,自己守在假山附近,让落溪回去找少爷快点过来。

司空玄武看到落池出现在屋门口就起身要离开,司徒夫人和绥表妹以下雨为借口极力挽留。

等到一脸惊慌失措的落溪也出现在屋外时,司空玄武躬身行礼匆匆离去。

三人来到假山附近除了一地的血什么也没有发现,司空玄武拿起随身携带的匕首,借着大雨的掩护慢慢靠近假山。

转进假山里面就听到落絮的声音,司空玄武赶过去一看,落华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落絮和落叶被一个婆子和一个男子困在角落,男子手中握着一块带血的石头。落池和落溪牵着手往后退,俩人偷偷跑去搬救兵。

在雨中司空玄武一个少年对抗高大威猛的成年男子,男子徒手夺过匕首发起进攻,出手迅速又招招致命,很快司空玄武就处于下风。

落叶见人们迟迟不来,丢下落絮往西苑找人求援,因为她从小路跑回去,刚好错过落池、落溪和书童,以及司徒老爷一众人。

“住手!”司徒老爷大喝一声。

男子怔怔地看着司徒老爷,司空玄武回头看到司徒老爷带着一众家丁站在雨中放下心来,转身打算走过去和他们站到一起,谁知这男子像杀红眼一样,照着司空玄武的后心刺过去。

落絮纵身一跃将司空玄武扑倒,刚好被男子刺入肩胛骨昏倒在地。

“你个大傻子,整天在府里发癫,看看你竟然要杀主子。”瓢泼大雨浇下来,司徒老爷一边抹脸上的雨水一边大吼大叫。

“老爷,求求你饶命啊!他就是个傻大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婆子跪在地上求饶。

“不用求,我会让他好好活着,直到问清楚为止。”司空玄武大声喊道。

司空玄武让书童抱着落絮,心里痛恨这个装傻求饶的人,凑上去低声问:“说!你是哪个院子的?为什么要杀落华?”

男子不甘心地跪下,把匕首丢在地上,司空玄武捡起匕首接着问:“司徒夫人知道你要杀我的人吗?”

男子惊恐地抬头看着他,司空玄武接着问:“是不是她们头上的花让夫人想灭口?”

男子嘴角抽搐,眼睛控制不住地眨,司空玄武又问:“秋婆婆不是你杀的,是谁让你出来顶罪的?”

男子彻底被击垮,他作势要掐住司空玄武的脖子,被司徒老爷抢先一步,一刀刺在心脏瞬间毙命。

司空玄武确信自己的声音不大,在这雨中除了男子应该不会有人听到自己的问话,司徒老爷这么急着杀他一个傻子,难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血腥的一幕发生时落葵刚赶到,她恐惧地闭上眼睛,睁开眼时仿佛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假山顶上,落葵一指刹那间人影就消失不见,一切痕迹似乎都被大雨冲刷掉了。

第二十章 复杂局面

司徒老爷差人将落华和凶手一并丢出府去,劝说司空玄武放过夫人院里的婆子,但司空玄武不听劝解,愣是将婆子捆住拴在夫人院里的梧桐树上,一群人挤进司徒夫人屋里,身上的衣服一直往下淌水。

“这是做什么?快将干净衣裳拿来给老爷和表少爷换上。”司徒夫人慌忙吩咐婢女们找衣裳。

“舅母不必客气,外甥子只是想问一下那梧桐树下的婆子,您可知晓?”司空玄武恭敬地问,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流在地上。

司徒夫人站在窗口往外看,雨水太大根本就看不清楚,身边的婆子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

“这是岐婆婆,专管给各处递话的。”司徒夫人无所谓地说:“怎么捆我院儿来了?”

“岐婆婆不是舅母的管事婆子吗?”司空玄武反问。

“不是!”司徒老爷说:“岐婆婆原本是老夫人院里的,因为犯错赶出来后就一直跟着管家过。”

“那她是舅公的人?”司空玄武追问?

“也不算,就是府里的一个老人。”司徒老爷不愿多说。

“刚才的凶手跟她是什么关系?”司空玄武接着问。

“什么凶手?”司徒夫人问。

“又有一个婢女被杀了。”司徒老爷回答。

吓得司徒夫人连连后退,拍着自己的胸口坐下来,绥表妹递过去一杯茶水,让她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

“凶手是管家的傻儿子,经常闹事行凶,但毕竟管家是老人也不好太苛责,而且这傻子挺会讨人喜欢,经常把老夫人哄得开心不已,所以就特准在后院行走。”司徒老爷拿过婢女递上来的帕子,边擦雨水边解释。

司空玄武看着司徒夫人紧张恐惧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堂堂司徒府的当家夫人,手里攥着多少家丁、仆从、婢女的性命,如今一两个婢女的死竟然被吓成这样子,就目前司徒老爷和司徒夫人的回答来看,他们是打定主意把这个婆子和凶手推到老夫人身上。

“既然是老夫人的婆子,那我就先带回西苑,等老夫人过问时也好有个交代。”

司空玄武让书童把婆子解了牵着走,落池和落溪扶着落絮跟在后面回西苑。

司空玄武自己带着落葵和落叶去老夫人院里请罪,完全不顾司徒老爷和司徒夫人的劝导。

天地昏暗暴雨如注,莽撞的司空玄武带着俩丫头站在雨中等待老夫人的召见,傍晚时分天气转晴,老夫人才让司空玄武进屋。

老夫人满头白发披散下来,套拉着三层眼皮勉强看清司空玄武的容貌。

“紫去煮点梅酒给表少爷驱驱寒,丹丫头天快黑了还不把小少爷找回来。”老夫人有气无力地吩咐她们。

司空玄武心里明白这是老夫人在把人往外赶,所以看到老夫人摆手示意后,立刻走到床边挨着老夫人坐下。

“岐婆子就把她赶出去吧,偷偷放到庄子上好生养着。”老夫人唉声叹气的。

“外孙子是不是闯祸了。”司空玄武没想到岐婆子真的是老夫人的心腹。

“迟早是这个结局,她是个可怜人,别为难她。”老夫人缓缓接着说:“你也算有些本事,能抓到岐婆子,往常是我轻看了你。”

司空玄武完全摸不到头脑,为什么老夫人要派人把自己的丫头杀掉,而且允许在府内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凶。

老夫人拍拍司空玄武的手说:“别急,你会懂的!总之别让你的丫头们带木槿花,想要查司徒府的祸首,先从司徒老爷着手,虽然他是我的陪嫁随从,在这府里生活了近三十年,但毕竟他出身沃国恐有异心。”

司空玄武的知识量还不足以理解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但他决定听从老夫人的建议,先从管家开始查,慢慢揭开司徒老爷的面纱。

“祖母!”一个身材矮小白净的孩子扎着两个朝天辫进屋行礼问好。

“过来,见过你玄武表哥。”老夫人有气无力地说。

“我见过的,先前在柴房撞见的就是表哥。”小孩子一脸稚气地说。

“原来你就是无华兄弟。”霎时司空玄武脑子里出现“落华”这两个字,难道就是因为那丫头名字里忘记避讳才遭此一难?

“好,好!给这两个落汤鸡斟一杯酒,让他们暖暖身子。”老夫人支撑不住躺下来。

司空玄武和司徒无华一人一杯酒,暖暖地吃下离开让老夫人休息。

“我送送哥哥。”司徒无华跟着司空玄武往外走,看着落葵羞红的脸别过头偷笑。

“无华兄弟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司空玄武上下打量着他,自然注意到落葵和他之间的小动作。

“表哥不知?”司徒无华大声说:“我都十岁了,不过身子弱,长得小而已。”

“傻孩子,只有长得高矮之说,哪有大小。”司徒夫人从花园里走出来笑着说。

司徒落华一见母亲也不行礼,转身直接跑回老夫人院里,刚好司徒老爷也从前院回来给老夫人问安,三人寒暄两句就散了。

回到西苑司空玄武让书童送岐婆婆出去,并一再叮嘱岐婆婆偷偷去庄子上安住。

司空玄武一个人坐在廊下思索着,朱丫头和秋女因为地点和手法相似应该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丹丫头或者紫,伤害落华的男子和保护这男子的岐婆婆也是老夫人的人,为什么老夫人要剪除带有木槿花标记的人,她们除了都是女性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这个花代表的是什么特殊的组织吗?

“落葵你过来。”司空玄武觉得必须问清楚落葵。

“你和无华少爷是怎么认识的?”司空玄武面无表情地问。

“原本我不知道他就是小少爷,在东苑的时候会和他一起玩耍,他也从没说过他是小少爷。”落葵诚恳地说。

“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司空玄武追问。

“没有。”落葵不好将他们一起抓青蛙的事说出来,更不能将自己偷偷祭奠的事说出来,一脸心虚地回答。

“真没有?”司空玄武变得严肃起来。

“早上在东苑池塘,小少爷差点淹死,是我把他救起来的。”落葵灵光一声差点忘掉这个。

“好的,你下去吧。”司空玄武摆摆手,落葵立马开溜。

司徒府有人想害死无华少爷,老夫人想把有木槿花标识的都除掉,司徒老爷明显是帮着司徒夫人的,而司徒夫人听到婢女死就很害怕。

难道说有木槿花标识的婢女都是要害司徒府的人,这样就可以理解老夫人的作法和夫人的恐惧。但为什么老夫人拒绝见司徒老爷和司徒夫人?他们三个主子之间有什么隔阂吗?

司空玄武感觉司徒府的局面异常复杂,但好在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得明朗起来,先从管家下手查,可具体要怎么将管家从司徒老爷身边支开?

第二十一章 管家解疑

落葵回去打发落池和落溪去烧水,落叶去找治疗刀伤的药,自己走近落絮摸着她发烫的手问:“落溪说你无论如何都不肯换湿透的衣裳,也不准别人查看你的伤口是为什么?”

落絮意识模糊空洞地望着落葵,无奈没有任何回应,她只能将落絮的衣裳一点点脱下来,等到脱中单的时候,落絮突然抓住落葵的手,看清楚是落葵才松手任由她帮自己换衣裳。

落葵心里疑惑地轻轻褪下中单,露出受伤的后肩,再往下看到鲜红的刺青,一朵艳丽如秋女同款的木槿花出现在落絮后背上,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落葵立马将落絮的中单穿好。

“你把药放到床上,去找落池和落溪,让她们煮好水后就倒入浴桶,我在屋里给落絮姐姐清洗伤口。”落葵吩咐落叶。

“浴桶不是只能给主子用吗?”落叶歪头提问。

“把浴桶搬到琴房。”司空玄武说完走进琴房查看落絮的伤口。

落叶听到司空玄武的吩咐立马小跑着不见了。

“姐姐现在还不清醒,少爷还是先回去把湿衣裳换下来。”落葵听到司空玄武打喷嚏赶紧叮嘱他。

“也好,你先让落絮睡下来,帮我找一下衣裳,我好换下来。”司空玄武起身回书房。

落葵轻轻将落絮放到床上,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盖在她身上,轻轻掩上琴房的门,到书房找到衣裳给司空玄武,也没敢耽搁就赶回琴房。

琴房的门有一条稍大的缝隙和刚才自己关上的不一样,进去发现落絮身上的衣裳被掀开,身体的姿势也变了,落葵紧张地跑出门外,却一个人也没有发现。

慌张的落葵看到书童回来,立马截住他问:“刚才你见谁在西苑了吗?”

书童理都不理直接走开,落葵追上说:“刚刚有人要杀落絮,幸亏我回来得及时,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落絮。”

书童就当没听见直接进屋跟司空玄武报告差事做的很不顺,岐婆婆压根就不听他的,径直回前院住着了。

司空玄武听到外面落葵的问话,盯着书童指着外面说:“去告诉落葵你看到什么,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不团结,就都给我跪在院子里。”

吓得书童立马退出书房,恭敬地对落葵说:“刚看到一个司徒夫人院里的三婆子。哦,还有落叶,她说你让她去找浴桶。”

落葵重复:“三婆子?”

“落葵进来。”司空玄武在屋里喊。

“晚上你守在窗口,只要看到司徒老爷出去就让书童到前院找管家。”

“哦,对,你等书童走远再去敲司徒老爷的房门就说少爷中邪了。”

“可是司徒老爷不是走了吗?”落葵不明白。

司空玄武不耐烦地说:“你自己假装找司徒老爷无果,才让书童赶去找管家驱邪。”

落葵把头点的像捣蒜,心里暗讽司空玄武连个谋划都说的这么颠三倒四的。

“这个是迷药,记得放在三个丫头的饭里,去吧!”司空玄武说完就把一个用帕子包着的药粉递给落葵。

落葵见落池和落絮俩人抬着水桶回来,又见落叶带着两个家丁抬着浴桶回来,安排她们弄好浴桶和温水,就打发她们三个人去拿晚饭。

趁着她们去拿晚饭的这点时间,落葵麻利地帮落絮洗个热水澡,擦上药膏换好衣裳,整个过程书童还算配合一直在琴房外徘徊。

三人回来后落葵接过仆人的食盒,借口照顾落絮走不开,让她们三人去伺候司空玄武用晚饭。

书童依然守在门口让落葵稍微安心,她快速地将药粉撒在稀饭里搅匀,盖上食盒的盖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喂落絮喝水。

“落葵姐姐我来照顾落絮姐姐吧,您先去歇息一会儿。”落叶乖巧地说。

“落絮和我情同姐妹,如今她遭此大难,我竟束手无策,只能等上天的安排。”落葵泪如雨下。

“姐姐别难过。”落叶也有些动情,她打开食盒盛一碗稀饭给落葵,落葵摇摇头哭着拒绝了。

落池和落溪陆续也回来了,三人悄悄吃过晚饭,早早躺下不敢作声,落葵吹灭灯守在落絮身旁正对着窗户。

半夜落絮看着屋外灯光如豆,三个身影从窗前走过,她激动地下床靠着窗户确定是司徒老爷,等人都走远了她才悄悄出门。

“当当”两声敲在书房窗户上,书童立马从书房出来,落葵轻声叮嘱他一定要从角门进前院,那里的婆子好买通。

书童走后落葵回屋端起灯盏敲司徒老爷的房门,当然没有任何人回应。司空玄武此时已穿好衣裳站在院里,静静等待管家的到来。

片刻功夫书童就带着管家和一位衣着夸张,满头飞鸟羽毛,脸上红黑条纹相间的巫医进来。

“表少爷呐?”管家紧张地问。

“管家好,司空玄武唐突了,今日婢女落絮为我受伤,夜里伤痛发作,小生不敢打搅老夫人,找司徒老爷又不在屋内,只得托病请管家和巫医帮忙。”司空玄武谦卑地说。

落葵引着巫医进琴房,在床前的空地摆上贡品为落絮施法治伤。

司空玄武在屋外跟管家闲谈,不过是拐弯抹角问他岐婆婆的事情。

“表少爷不就是想问岐婆子吗?我是个直人不会拐弯。”管家粗声粗气说:“她是个老人,那疯子是她儿子,原本是老夫人屋里,因为没有照顾好小少爷被老夫人赶出来。从那以后她就有点不正常,喜欢偷看人洗澡,后院的婢女都嫌弃她,没办法我就把她接到前院。”

管家挠挠头为难地说:“她和她儿子偶有作恶欺负婢女,甚至残害婢女,但老夫人不发话谁都不敢管。”

“那你为何还要帮她?”司空玄武不解地问。

“她祖祖辈辈伺候司徒府,虽然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但终究不会对司徒府有害。”管家信誓旦旦地说。

“原来你不知木槿花的缘故?”司空玄武故作神秘。

“谁告诉表少爷的?”管家压低声音问。

“老夫人今天说的。”

“原来如此,木槿花是天子眼线,安插在府里时时监督,但近来她们很活跃,处处想谋害小少爷。”

“司徒老爷为何不管?”司空玄武追问。

“他算哪门子老爷,不过是老夫人的陪嫁仆从,先老爷在世时才给他赐姓司徒,如今在府里摆谱,像是当家人一样,呸!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我估计他巴不得司徒府全死光。”

“那夫人也不管吗?”司空玄武接着问。

“哼!夫人。这府里就剩下一个司徒家的正经主子,其他都是旁人家的。”管家咬牙切齿地说。

“你是说小少爷?”突然引起司空玄武的兴致,这是看破局势的关键。

“哎!不能说,总之这司徒府怕是要穷途末路了,真正的司徒老爷在洛邑侍奉天子,鞭长莫及啊!”管家痛心疾首。

“夫人身边的三婆子是干嘛的?”落葵横插一句。

“她是夫人的陪嫁,夫人让干嘛就干嘛。”管家回头看是个小丫头,不悦地收声不说话。

落葵心想难道是夫人安排这一切?

第二十二章 接二连三

天将明未明时候司徒老爷回来西苑,看到院子里的管家和司空玄武,心里大呼不好,紧张地呵斥管家赶紧带着巫医回前院,又叮嘱司空玄武好好休息。

惊慌不安的司徒老爷回到屋里不停兜圈子,都怪昨天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才想着连夜找夫人商量洗去嫌疑,可现如今倒好,嫌疑反倒增加。

司徒老爷自知做为外男住在后院已经惹人闲话,半夜出去被抓个正着,这后院女子的名声怕都要毁自己身上,一想到这层就浑身冒汗。

天已大亮司徒老爷不得不出门面对这一切,他自己整理好装束先到老夫人处请安。

司空玄武被司徒老爷赶回书房后不久就直奔老夫人院里请安,老夫人身体状况比昨日好一些已经起身,司徒无华还在酣眠。

“好端端地为何要查管家?”老夫人责备司空玄武。

“您不是说要查司徒老爷,外孙子想着从管家着手查会快些。”司空玄武忐忑地回答。

“再快比得上直接从司徒老爷本人身上查快吗?”老夫人明显语气不好。

“都查到什么?”老夫人平心静气地问。

司空玄武恭敬地说:“昨日傍晚时分夫人身边的三婆子曾来过西苑,后半夜司徒老爷带着贴身随从溜出西苑,听管家的抱怨,外孙子不敢说。”

“你可曾派人盯着司徒老爷?”老夫人稍稍有些激动。

“外孙子心里有疑惑,猜测司徒老爷可能会去不该去的地方,不敢派人跟踪怕传出去对司徒府不好。”司空玄武老实说。

老夫人有些气急败坏又强装镇静地说:“紫去请管家过来,丹丫头去请岐婆子过来。”

紫和丹丫头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甚至都不看对方一眼,司空玄武疑惑管家和岐婆子都住在前院,为何要派两个人过去分开请?

“你就看吧!”

老夫人话音刚落,司徒夫人和绥表妹前后脚进屋行礼请安。

“老夫人昨夜睡的可安宁,无华有没有太吵闹?”司徒夫人客气地问。

老夫人没好气地说:“昨夜没有被无华吵到,倒是被司徒老爷闹得睡不着。”

司徒夫人心里有鬼不再说话,绥表妹拿丝帕擦擦嘴说:“祖母恕罪,昨夜孙女犯病,母亲不敢惊扰老夫人,就派人请老爷过来查看。”

老夫人盯着绥表妹严厉地问:“我竟不知,几时司徒老爷能治病救人了?”

刚好司徒老爷走进来行礼请安,默默站在一旁偷偷观察老夫人的脸色。

“你们都是活老了的人,还不如一个孩子,玄武病了都知道去前院找巫医,你们竟然在院里干等着绥丫头自己好,怪不得她这些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从今日起绥丫头就在我院里吧。”老夫人看到就紫和丹丫头两个人回来,整个人满脸通红异常气愤。

司徒夫人心焦地走上前俯身哀求:“老夫人,无华和绥丫头都养在这屋,我担心他们会闹腾,还是让我带回去养吧!”

“你那院儿比不得我这里清净,夜里都不安宁,就让无华和绥丫头在这儿,至少他们还能睡个好觉。”老夫人不容置疑地吩咐紫去把绥丫头的衣裳妆奁拿过来。

司徒老爷跟着司徒夫人出来,两人低声争吵两句各自分开。

司空玄武回西苑看到书童和四个丫头都在琴房睡觉,进书房撞到落葵她已经将饭菜布置好,司空玄武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落葵,这个丫头胆大心细有主见做事干脆,要不是她提醒三婆子是司徒夫人的心腹,只怕早上老夫人会对自己彻底失望。

司空玄武注意到落葵的黑眼圈放下筷子说:“你先去睡一会儿,丫头们醒来让她们过来伺候就行。”

“少爷劳累,先睡会儿吧,落葵在这里伺候您。”

落葵望着院外四处查看一番,边说话边将门窗关闭,她凑到司空少爷耳边轻声说:“早上我去池塘打水,发现管家死在里面。”

司空玄武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落葵,落葵点点头接着说:“刚看到我也很害怕,担心别人以为是我们害死的。”

“关我什么事?”司空玄武脱口而出,脑子突然想到管家是自己半夜叫到西苑的,就算司徒老爷把他赶走了,但谁知道他怎么又回来了,别人肯定以为是自己又偷偷把他叫回来,害怕密谋被拆穿直接害命。

司空玄武揉着眉心,暗想自己以为是智谋原来不过是引火上身。

“为了摆脱嫌疑我直接去老夫人房里找婆子给少爷煮安神茶,借口少爷受凉受惊一夜无眠。”落葵按住心口换换气。

“我听到丹丫头和紫在院子外面的拐角处偷偷争吵,丹丫头说是紫害死岐婆婆的,紫说是丹丫头害死朱丫头的。”落葵对老夫人的这俩丫头一直没有好感。

“岐婆婆也死了?”司空玄武用手托腮彻底放空自己。

落葵点点头,司空玄武指着门摆摆手,示意落葵离开让他安静一下。

“还有什么事?”司空玄武见落葵不走。

落葵犹豫再三咬着下唇摇摇头又点点头。

“又什么事?”司空玄武没有心思猜她在想什么。

“昨天晚饭时候我回琴房发现有人要害落絮。”

司空玄武想起昨天落葵突然问书童谁来过西苑,难道三婆子不是来找司徒老爷的?夫人为什么要害落絮?岐婆婆是老夫人的心腹,杀害婢女跟夫人没有关系的,为何三婆子要横插一脚?难道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少爷!”落葵刚准备说话。

“又怎么了?”司空玄武被落葵打断思绪,不耐烦地大声呵斥。

“那个,我听守门的人说,找不到巫医了。”落葵怯怯地说,不知道对司空玄武有没有帮助。

巫医是司徒府家养的,专门负责给府里的主子治病,除了司徒府他能去哪?难道也被人杀了丢在某个还没有发现的地方?为什么只要找到线索就被人掐断,感觉自己被人压着打,毫无反抗的机会。

“少爷!”

“出去!”

落葵有些同情这个垂头丧气的少爷,默默出门撞上慌慌张张的落叶,立马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回琴房。”落葵拉着落叶进去关上门。

“早上我也看到了,总会有人发现的,到时候再处理,但我们不能是第一个发现管家死的人。”

落葵看着脸色苍白的落叶,猜测她是不经意去池塘看到吓人的场景才会这样子。

落叶一个劲点头,使劲拽着落溪的脚,直到把她叫醒,落池也跟着醒过来。

突然窗外一声惨叫,落葵和落叶跑出去,一个婆子将木盆打翻在地,衣裳散落的到处都是。

第二十三章 下毒谋杀

司徒老爷匆匆赶过来,让家丁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用丝帕掩着鼻子随意查看两眼确实是落水淹死。

“把管家和岐婆子一起丢出去。”司徒老爷转身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晦气,晦气!”

边走边说的司徒老爷撞上一个小厮,那小厮低声说了两句,司徒老爷立马笑逐颜开。

“快!快!去告诉老夫人,夫人。”

司徒老爷又折返回来拉着看热闹的司空玄武就走。

“舅公这是做什么?”司空玄武莫名其妙地跟着司徒老爷走。

“天子围府今日解除了。”司徒老爷高兴地笑道。

“解除了?为何?”司空玄武有些不明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天子意愿还要跟你解释一下吗?”

走到老夫人院里,司徒老爷丢开司空玄武的手,俩人进屋分别给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面无喜色,她只吩咐司徒老爷带家丁去打开除正门外的所有小门,凡有宾客一概拒绝。

司徒老爷面带难色说:“这些日子被困在府里,想来亲朋好友都很担心,四处奔走营救,现在开府却闭客,怕外面会有不好的传言。”

老夫人沉静地说:“如今只是天子围府的困境解除,天子缘何发难又为何饶恕,一丝消息都打探不到,别说天家难测,洛邑城中多少亲眷,单说司空府就派来两位表少爷,可又如何?”

老夫人质问司徒老爷和司空玄武,俩人闭口不语。

“头绪都摸不到,盲目开府迎客,唯恐有诈,到时不仅司徒府,连带着各方亲朋好友都遭殃。”

司徒老爷唯唯诺诺地下去照办。

“看到了吗?”老夫人问司空玄武。

司空玄武被问得茫然无措,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老夫人让自己看什么,只得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四处查看屋里有什么不同。

绥表妹和无华在床上坐着下棋,丹丫头守在旁边伺候,紫给老夫人扇风,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管家和岐婆子没了,不知会方便多少人。”老夫人转头对紫说:“还在这儿做什么?”

紫垂手半跪着说:“紫请夫人过来伺候。”

老夫人不置可否,紫退出房间。

司空玄武自知理亏默不作声,等着老夫人的批评。

“丹丫头让他们把那个楠木圆桌搬进来。”老夫人吩咐丹丫头道。

“好好的老夫人怎么想起用这个桌子?”丹丫头脱口而出。

“把午膳拿到这里来,总要庆祝一番才好。”老夫人总算露出笑容。

“你再去看看庄子上粮食剩的多不多,让他们都放到府里粮仓,若再有围府之困也好应对。”老夫人心有余悸。

“呸呸呸!老夫人快别担心,从今往后司徒府大吉大利,再无任何小灾小难。”丹丫头说完行礼退出去。

“这丹丫头,看给我纵的。”老夫人呵呵大笑。

“老夫人。”夫人进来请安,拿起扇子站在旁边伺候。

“都过来吧,也该跟孩子们说实话了。”

老夫人说罢绥表妹和无华起身走到正厅,站在夫人旁边,紫站在屋门口守着。

刚才丹丫头张扬无所顾忌,司空玄武原本以为老夫人更偏爱她,现在对比起来原来老夫人更信任紫。

“老夫人,真的不是我。”夫人低声哀求。

老夫人猜忌地看着夫人冷冷地说:“那就把你和司徒老爷昨晚的计谋讲出来,这院子平白无故死这么多婢女,我可曾过问?管家和岐婆子是一般婢女可比的吗?”

夫人用丝帕擦拭着眼泪非常不情愿地说:“昨晚司徒老爷说这府里不太平,多是岐婆子闹的,管家也是个大嘴巴,比不上那鸡犬听话,找着机会先把他们支开才好动手。”

“打狗还要看主人。”老夫人语气冰冷。

“管家是奴,岐婆是婢,原也算不得国人,我一时头脑发热就听从司徒老爷的计划。”夫人慌张地比划着解释。

“也罢!你们打算弄死他们之后干嘛?也把我捎带上吗?”老夫人怀疑地问。

夫人摇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急得说不上话来,绥表妹轻拍她的后背,让她能稍稍平静下来。

“管家和岐婆不是我害死的,三婆子还没有动手,就发现他们都死了。”夫人哆嗦着又说:“司徒老爷想着把管家和岐婆支开,老夫人没有帮手,我能把无华从老夫人院里接回去。”

“怎么接?我就不给哪?”老夫人面带怒色,站起身来呵斥道:“你我都是堂堂晋国女公子,竟然要被一个陪嫁仆从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这个司徒府,我是无华的祖母,你是他的嫡母,难道我会害他?还是你会害他?如果我们都不会害他,还有谁会害他?你想过没有?”

老夫人满面怒容瞪着司徒夫人问:“难道无华不是我的嫡亲孙子?为什么你这么怕我会害死无华?害死他让我司徒府断子绝孙吗?”

司徒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连连后退泣不成声。

“我死了,无华和绥丫头死了,你能逃过吗?到时候鸠占鹊巢,最后的赢家是谁?”老夫人缓缓重新坐到椅子上,一屋子人都不敢出声,安静的有些可怕。

丹丫头带人把盘龙雕花贴金楠木圆桌搬进屋,饭菜全部安排好,司徒老爷也被婆子请过来用午膳,他进屋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人都整整齐齐的在等他,偷看司徒夫人眼睛通红,心里有些狐疑不敢造次。

“都过来用午膳,感谢天子厚恩,丹丫头伺候夫人,紫伺候司徒老爷。”

老夫人第一个坐到圆桌的正北方向,夫人坐右边第一位,无华和绥丫头挨着,左边第一位坐着司空玄武,接着是司徒老爷。

司徒老爷和司徒夫人推辞不肯接受紫和丹丫头的布菜,绥表妹起身笑着说:“祖母,孙女长这么大也没有尽过孝心,今日就让孙女给您布菜,代替父亲、母亲还有自己尽点心意。”

“好!好!”司徒老夫人开心地拉着绥表妹的手说:“真是我的小心肝肉啊!”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饭,等仆从撤去圆桌茶过三巡后,老夫人起身面对司徒老爷,司徒老爷慌忙站起来弯腰低头等待训话。

“你原是我的陪嫁私产,这些年你对我也算忠心,我待你也不薄,如今我已时日不多,你先去给我探路吧!”老夫人动情地说。

司徒老爷听完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夫人,老奴哪里错了,一定改,求老夫人饶命!”

“你没错!”老夫人扶起司徒老爷说:“我已到天命之年,你心里也知道,这是主子和仆从最后的归宿。”

老夫人将丝帕递给司徒老爷擦拭眼泪。

“岐婆、管家、你、紫和丹丫头,都是我的贴心随从,我是一刻也离不了你们,如今岐婆和管家已经过去寻路,你也跟着探探路,随后我带着紫和丹丫头也会去的。”老夫人不容反驳地说。

司徒老爷见没有乞求的余地,将目标转移到司徒夫人身上,希望她能帮助自己劝劝老夫人,但看到无动于衷的夫人,他心里没有任何奢求。

司徒老爷猛然觉得心口疼痛,嘴角微微腥甜,一擦竟然是血。

“我深知你心有不甘,不会从容赴死才出此下策。”老夫人冷若冰霜。

第二十四章 无华遇险

“老夫人,老奴自小跟着您,从晋国府到司徒府,自问忠心耿耿从未曾有不尽心的,如今这结局,老奴!”司徒老爷老泪纵横,言语哽咽。

“老奴实在不甘心,若老夫人已然撒手不管,老奴决不留恋定会追随而去,可现如今老夫人身子骨硬朗,为何就非得要老奴这条贱命。”

司徒老爷看着司徒夫人,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无奈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子,拔出半米长的青铜剑撑着站在院子里,一众家丁仆从围着他。

“把他锁了。”老夫人吩咐家丁。

家丁站在原处不动。

“呵呵!你以为他们还是原来的司徒府下人吗?”司徒老爷嘴里流着血大声说:“听我的,把他们都拿下!”

家丁依然站在原处不动。

“好样的!亏我那么真心待你们!”司徒老爷恨恨地说。

“你若真心待他们,为何不解我的真心?”老夫人满眼怜惜。

“收起你的假慈悲,我若不真心对你,你会活到现在,看看你身边的豺狼虎豹,我要死了,你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司徒老爷狂叫一番,用手扣着自己的喉咙,食物和鲜血吐了一地。他拿着剑对着老夫人虚晃几下,司空玄武抽出匕首保护着老夫人,紫站在老夫人侧后方也护着她。

司徒夫人将无华和绥表妹放在屋内由丹丫头看着,自己站在屋外控制不住内心的愧疚。

“你谋划支开管家和岐婆,逼迫老夫人交出无华,如今这般境地是自找的。”司徒夫人强自镇定。

“我没杀死他们,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司徒老爷指着老夫人恶狠狠地说。

穷途末路的司徒老爷有些疯疯癫癫,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东苑,一失足掉入池塘消失不见。

司空玄武、老夫人和紫跟着家丁一直追着司徒老爷到东苑,眼看着他落入池塘才回去。刚进院子就看到黑压压跪着一院子的人,司空玄武仔细观察一番猜测都是早前逃跑的奴仆,看司徒府没倒台又跑回来。

“既然是逃奴,何必再回来?司徒府不收二心之奴。”老夫人站在院子中央对着周围一群奴仆呵斥道。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跪在地上的奴仆除了求饶什么也不会说。

进屋前老夫人回头对一众仆从说:“回来可以,自断右足。”

“老夫人!”仆从的呼声充满无奈和悲伤,一声高过一声。

“祖母,这!”绥表妹心里害怕,对这么多仆从行刑,怕他们激情反抗,到时候这一屋子老人孩子可怎么办。

“乖孙女过来。”老夫人拉着绥表妹的手说:“这些仆从天生趋利避害,你若不给他们一些苦头吃,他们以为主子好欺负。”

老夫人爱怜地抚摸着绥表妹的头发温柔地说:“要想制服他们要恩威并施。现在我让他们断足,不愿意断足的应该就是有退路,他们以前能逃跑以后更不可信,来这府里还不知会怎么兴风作浪。所以,还不如直接把他们吓跑。”

司徒无华和司空玄武默默走近前来认真地听。

“留下愿意断足的仆从,多数是被蛊惑,或者自己没有主见跟着跑,他们并不是真的背叛主人,可等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无处可去,流落街头都会被抓只能再回来,所以即便是断足这种酷刑他们也只得接受。”

“还有一些愿意被断足的仆从就没那么简单,他们要不身负重任,要不受他们主子所托,为了留在府里,什么都可以牺牲,也正因为这样,他们的图谋才不可忽视。”

“祖母,外面的仆从众多要如何分辨?”司徒无华渴望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拉绥表妹坐在她旁边接着说:“其实,断足这一刑法已经将图谋不轨的大部分仆从挡在门外。”

“剩下的就没那么好分辨,你们年龄小,经历的事情少,见过的人也不多,想要分辨确实有难度。”

老夫人思索片刻说:“方法倒是有一个,可有时也不准,就看你们够不够细心。”

司空玄武听得入迷不觉问:“外祖母,是什么方法?”

老夫人指着司空玄武的眼睛说:“看眼睛。无知愚鲁的仆从眼神会涣散害怕,有种逆来顺受的表情,像那牛和犬的眼神。聪慧机智的仆从眼神会震惊恐惧,多数会自言自语。”

老夫人停顿一下,看着紫说:“最难的是身负重任的仆从,他们的眼神聚光明亮,神情严肃表情坚毅,任何刑法都不能让他们乱了阵脚,他们的眼神会像因造反而受死的国人的眼神。他们最像人,也最难管,还爱闹事,不安分。”

司徒夫人觉得老夫人的话越说越离谱,有些不服气地说:“这些奴仆怎么能像人,他们都是一些牲口。你们别在这里闹老夫人,丹丫头从庄子上回来有事要报。”

司徒夫人转身对司徒无华说:“无华,跟我去前院见一下司徒家臣们,让他们都认识一下司徒府的新主子。”

司徒无华避开司徒夫人伸过来的手,直接从屋里冲出来。

司空玄武看到守在门外的落葵,摆手示意她进屋。

落葵一进屋就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乞求:“老夫人、夫人、少爷、姑娘,落絮她伤口又发作了,出了很多血,求求你们救救她。”

“落絮,就是你屋里长得最俊俏的丫头,她还替你挡刀,是个忠仆,可如今府里的巫医不见了。”老夫人回想着落絮的模样说。

“老夫人您见多识广,您身边的丫头也都厉害的紧,您能不能派丹姐姐去瞧瞧,说不定丹姐姐有什么法子。”落葵哭着说。

“病急乱投医,我能有什么法子。”丹丫头向来不喜欢落葵,更不愿意帮她。

“那就紫姐姐,老夫人,紫姐姐可能有法子。”落葵的眼泪更多。

“混帐东西,你也敢在老夫人面前哭!”司空玄武提醒落葵不能不注重礼仪。

落葵瞬间擦干眼泪,跪着趴在地上不动。

“丹丫头没法子,紫能有什么法子。”紫面无表情的推脱。

老夫人见司空玄武不吭声,知道他是孩子心性重情义,落絮那丫头救过他,他还做不到任她自生自灭,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随便谁去都行。

“丹丫头和紫你想谁过去?”老夫人问。

“丹姐姐。”落葵毫不犹豫地说。

“混账,老夫人恕罪,这丫头没规律,只要是老夫人赏赐的无论是丹姐姐还是紫姐姐,外孙子都感激不尽。”司空玄武狠狠踢了落葵一脚。

老夫人有些猜疑为何这丫头非要丹丫头?

“丹丫头刚从庄子上回来,我还有用,紫你跟他们走一趟吧。”

紫听话跟着司空玄武和落葵一起走到西苑琴房,查看一下落絮的伤情就说要找间屋子静养。

傍晚之前紫终于将司徒老爷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将司空玄武移到三间正房东边卧室,将落池、落溪和落叶三个丫头移到正房西边的卧室,琴房就给落絮和落葵住,让她们能安静养伤。

晚上熄灯之后落葵觉得床底下有声音,偷偷趴在床边往下看,借着窗外的月光果然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像是一只大狗或者狐狸,她紧张地点上灯,照着床下发现是个满身鲜血的孩子。

第二十五章 两小无猜

落葵再次熄灭灯放下灯盏,从床上下来爬到床底。

“你受伤了?”落葵恐惧地问司徒无华。

司徒无华轻声说:“嘘嘘!没有。”

“别怕!”落葵拉着司徒无华的手说:“落絮昏迷着,书童守在院子里,落池、落溪和落叶都不在这里,隔了三个屋子,没有人会知道你在这里。”

“落葵!”

“嗯!”

“我怕。”

落葵想起这个孩子带给自己很多快乐,也帮助自己躲过被司空玄武发现私祭的事,她的内心对司徒无华的认识更像是弟弟,可以交心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主子。

落葵将司徒无华抱在怀里,轻轻安慰说:“别怕,有我陪着你。”

司徒无华心安许多,他双手扶着落葵的胳膊,把头放在自己手上。

“你是国人,还是奴隶?”

“我以前是个庶民,现在是司空府的奴隶。”落葵内心有些窃喜又有些悲伤。

“为什么你要跟着玄武兄弟?”

“因为他买了我,拿着我的死契。”

“你以前不是司徒府的丫头吗?”

落葵浑身打颤紧张地说:“你怎么知道?”

“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记不记得,一个冬天,下着小雪,很冷,漆黑的夜,你把唯一的干菜团给了一个孩子?”

“不记得!”落葵下意识地摇摇头。

“你记不记得,也是个冬天的夜里,雪很大,你遇到了朱丫头?”

“记得,你也在?”

“是的,她在寻我。”

“为什么?”

“因为她想要我的命。”

“那你为什么还躲在这里?”落葵不解地问:“紫傍晚一直都在,你不怕她吗?”

“你也是?”司徒无华身子僵硬。

“我不是。”

“你知道什么?”司徒无华挣脱落葵的怀抱。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落葵轻声安慰说:“我听到过丹丫头和紫吵架,丹丫头怀疑紫害死岐婆子,而岐婆子应该是害死秋女的人,她的儿子害死落华,所以紫、秋女、落华是一派,丹丫头和岐婆子是一派。紫怀疑丹丫头害死朱丫头,说明其实朱丫头也和紫是一派的,如果朱丫头要害你,那么紫也一定会害你。”

“秋女是谁?秋婆婆吗?”

“嗯!”

司徒无华听到落葵肯定的答案不解地问:“既然你都清楚知道紫这一派害死秋女,你和落絮又是秋女一伙儿的,你不怕紫对你们下手吗?”

“紫是我求着老夫人派过来照顾落絮的。”落葵平静地说。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紫照顾的话,她就得对我们的安全负责,如果她真要下手,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夫人把我放在她身边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你怎么跑过来的?身上的血?”

“我一直躲在柴房,院里没人就溜回老夫人屋里。偷听到老夫人和家臣的谋划,他们将不接受断足惩罚的奴隶赶到东苑,偷偷让家丁全部杀死。又将接受断足惩罚的奴隶全部斩断左足脚趾,没有哭喊求饶的也全部杀死。”

“好残忍!”落葵出了一身冷汗。

司徒无华主动握住落葵的手说:“已经是格外开恩,所有的奴隶只是断脚趾,而且那些逃奴终究会被发现,也一样免不了一死。”

“可那么多奴隶,他们不反抗吗?”

“什么是反抗?老夫人让家丁把他们都护送回庄子上,他们又能和以前一样每日劳作,有吃有住还不被追杀。”

“所以他们应该感谢老夫人?”

“你不开心?你觉得老夫人做错了?”司徒无华生气的丢开落葵的手。

“不是的,我只是害怕!有一日,若我也落到这种地步,会不会被主子直接杀死。”落葵心里感觉和司徒无华之间瞬间有了一条鸿沟,那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

她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太冲动直接把紫看到落絮的情景说出来,以及自己猜测落絮和紫是一派的。

紫来到琴房时书童正在看守,落叶陪在旁边,她将人都赶出去,留下落葵守着门窗。

紫轻轻掀开落絮的中单,不算深长的伤口,为何迟迟不能止血,她闻了一下味道,警惕地看着落葵,落葵走过来站在一旁。

紫拿过刀伤药又闻了一下,疑惑不解地问落葵:“为何她会用活血化淤的药?”

落葵摇摇头,将落絮的中单往下拉,刚露出一点红色的花边就被紫制止,她用丝帕沾着碗里的茶水给落絮清理伤口,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葫芦,倒出一些粉末涂在伤口上。扯开落絮上衣的一大块布,从肩膀斜着包扎好伤口。

后续就是紫整理西苑,安排人员住宿,将落絮和所有人隔离出来,落絮和落葵安全很多,这也证实自己没有猜错。

“有我在,你不用怕,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司徒无华稚嫩的童声让落葵感动,但又觉得可笑不已。

“你多大?”落葵调侃的语气问。

“九岁了。你多大?”司徒无华故作成熟。

“我不知道。”落葵有点怔怔的,自己多大,从哪里来,父亲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你个子矮矮的,没比我高多少,也就十岁。”

“我以后会让玄武兄弟把你给我的。”司徒无华自信地说。

落葵笑出声,都是奴才跟着谁不一样?

“你别不信,我说到做到,以后一定护你周全。”司徒无华坚定地说。

“你先保护好自己吧,看你一身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落葵岔开话题,怕他当真问司空玄武要了自己,以后就成老夫人的仆从,那时候指不定会被老夫人怎么折磨,说不定会给自己一个迷惑主子的死罪。

“我偷着去前院看行刑,跟着仆从和家丁想从后门溜出去看看庄子上是什么样子,让他们死也要回去。可是不巧,遇到三婆子,她又想逮着我,我跑迷糊了,不知不觉就到东苑,好多奴隶死在那里,还没被家丁清理完,吓得摔了一跤就沾满血。”

“为什么你怕三婆子,她不是司徒夫人的心腹吗?夫人是不会害你的。”

“她会圈养我,把我锁在屋子里,不准我见人,不准我说话。”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很害怕别人看到我,刚开始见到我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后来我就趁着晚上出去玩。”

“夫人是怕府里人对你下手。”

“丹丫头威胁我,紫无视我,三婆子捉拿我,我身边别说小厮就连一个婆子丫鬟都没有活过三个月的。”

“为什么?”

“总有发生不完的意外。”

“紫是老夫人的心腹吗?如果她要害你,老夫人怎么允许她活着?丹丫头更是不可能害你的。”

“对我而言这就是个谜,我解不开。”

“你现在不回去老夫人屋里不乱套了?”

“不会,老夫人从来没有担心过我,她好像笃定我不会出事。”其实司徒无华心里很凄凉,他总觉得就算自己出事老夫人也不在乎。

“老夫人一定是为你谋划好了,一定不会让你出事,才会这么镇定自若。”

司徒无华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点点头。

第二十六章 夫人求助

俩孩子一直聊到天微亮,意犹未尽地分开。司徒无华离开后,落葵没有一丝困意。

她心里挺怜惜这个孤独的小孩,更心疼他每天都活在恐惧和不安里,虽然比起司徒无华,她吃不饱睡不暖,被人呼来喝去随意驱使,但她的内心是安全的、豁达的,她始终坚信自己会被善待。

鸡鸣过后不久,渐渐有了人声,一早书童推门进来,端着一个小碗,落葵看到是肉糜,开心地伸手准备接过去,谁知书童紧张地避开落葵的手,自己坐到床边将碗放到落絮嘴边。

“醒醒,喝点稀饭再睡。”书童耐心地轻轻呼唤落絮。

“什么稀饭,明明是肉糜,还不敢说,怕被人听到吗?”落葵鄙夷地说。

“我怕什么?这是少爷恩赐落絮的,没你份!”书童挑衅地看着落葵。

落叶听到声音后进来,看着剑拔弩张的落葵和书童。

“落絮姐姐好点吗?”落叶关切地问。

落葵急忙下床挡在落叶和床之间,避免她们知道书童给落絮食肉糜会心有不忿。

“落絮一直昏迷不醒,让书童照顾她吧,咱们去伺候少爷穿衣洗漱。”

落葵将落叶推出琴房,刚好撞见司空玄武带着落池和落溪去给老夫人请安,便急匆匆跟在后面。等到司空玄武一人进老夫人屋里后,落葵四人躲到厨房,求着婆子每人偷吃两口炖肉,她们开心的不得了

对比厨房的热闹情景老夫人屋里的一点也不逊色,司空玄武刚一进去就被绥表妹拉住。

“玄武表哥安好,你可见过无华兄弟?”绥表妹满面愁容,不似这几日的好气色。

“老夫人安好,夫人安好,绥表妹安好!”司空玄武挨个问遍后说:“昨日见过的,今晨尚未见。”

“这可如何得了?”绥表妹双眼通红。

“无华兄弟不见了吗?”司空玄武吃惊地问,心想司徒老爷已死,还有谁会威胁司徒府?

“整整一夜未归!”司徒夫人嗓子已经哭得沙哑。

“落葵那丫头和无华兄弟走得近,也许她会知道。”司空玄武记得昨夜书童睡得深,他本想偷偷查看落葵和落絮,担心秋女被杀是因为来路不明,这俩丫头说不定有什么秘密。

可昨夜琴房传出细微的说话声,他蹲在窗口听了一会儿,很是鄙视自己,感觉自己不像个君子,偷偷摸摸猥琐下流。

现在回想起来,落絮至今昏迷,落葵不可能半夜不睡自言自语,听声音分明就是司徒无华。

在厨房偷吃的落葵听到婆子请她去老夫人屋里,吓得差点被食物卡死,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屋门口,脱下草鞋拍拍脚底的尘土,恭敬地进屋跪在地上。

“今早见过小少爷吗?”司空玄武心里很复杂,想让她说实话,又担心她说实话,不知道她会给自己闯什么祸,为什么刚才自己那么着急竟然把她给推出来。

落葵摇摇头,司空玄武稍稍放松。

“落葵?”老夫人悠悠地问:“几时跟小少爷熟识的?”

怔怔的落葵脑子里很乱,昨夜司徒无华觉得老夫人不关心他,紫无视他,丹丫头威胁他,难道这些都是老夫人授意的?如果这是真的,老夫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嫡亲孙子,除非是司徒无华的身份有问题。

“抬起头来。”老夫人轻声咳嗽。

落葵慢慢抬头,看到站在老夫人左右的丹丫头和紫,也许一直以来自己就猜错了,老夫人已经被这两个丫头架空,她们早就是老夫人的眼睛、嘴巴和耳朵,很多时候她们作祟没人会怀疑那是她们本身的意图,全部都会强加到老夫人身上。

如果丹丫头和紫分属于两派,这两派的目的都是灭掉司徒府的话,这屋里也许老夫人根本就无能为力,告诉她们司徒无华的踪迹只会让他更危险。

打定主意的落葵缓缓说:“回老夫人的话,落葵在东苑住着的时候不识得小少爷模样,有一晚在池塘边打水,见到一小孩子落水就把他救起来,后来才知道是小少爷。”

司空玄武狐疑地看着落葵,分明是在西苑住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一个婢女竟然敢跟老夫人玩花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些日子,她也这样糊弄过我吗?她怎么能这么大胆?这丫头绝不能再留。

“落水,天呐!”夫人差点背过气去,“紫,快,让家丁们去池塘找,前院和后院的池塘和水井都要找。”

“胡说!”老夫人怒目而视斥责道:“把她给我捆了,丢出去喂狗。”

“老夫人,饶命!饶命啊!”落葵把头磕的“砰砰”响,额头的皮都被磕破鲜血渗出来。

丹丫头拉着落葵往外拖,司空玄武没有料到是这样子的情况,他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祖母,这丫头的死活不重要,找到无华兄弟是最要紧的,别再耽误时间,紫把她锁柴房。”绥表妹示意紫帮丹丫头赶紧把落葵带走。

“都下去吧!吵得我头疼。”老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司徒夫人、绥表妹和司空玄武赶紧退出屋子,落池、落溪和落叶不知道落葵犯什么事,吓得都站在门口不敢随意走动。

“玄武,舅母求你,帮帮我,一定要找到无华,我的孩子!”司徒夫人抱着绥表妹哽咽地说。

绥表妹也哀求着,司空玄武非常为难,如今这局面完全看不懂,难道是管家说的木槿花?天子眼线要害死小少爷?那司徒老爷想要小少爷做什么?如今看来这司徒老爷死得莫名其妙。

突然司空玄武脑子灵光一闪,他想起司徒无华曾经在柴房救过落葵,现在已经无法通过落葵那些真假参半的话来确定他们的关系,但是如今把落葵危险的消息放出去,只要司徒无华还或者没有危险,应该很快就会现身,就算他又危险被限制,也会想办法逃脱回来救落葵的。

书童匆匆跑来递给司空玄武一支竹简,看过之后他更加头痛,强自镇定下来。

“你们先跟婆子们说如果小少爷再找不到,就拿落葵做供品奉献祈求小少爷平安。”司空玄武将竹简塞到袖子里,“晋国公薨,如今只怕司徒府会受牵连。”

司徒夫人身子虚弱绵软无力,绥表妹也受了巨大打击,俩人互相支撑着勉强站在司空玄武面前。

“总要告诉老夫人,只怕她老人家。”司徒夫人更加绝望。

突然司徒夫人握住司空玄武的手说:“玄武,舅母自觉不好,司徒府内忧外患从来没有停息过,若晋国公薨逝那更没有安宁之日,往后绥丫头嫁到司空府一定要优待她。”

司空玄武看着绥表妹落泪的小脸心里不忍点点头。

“你发誓!”司徒夫人咄咄逼人。

“皇天后土为证,我司空玄武定会保护绥表妹,我司空府定会优待她。”司空玄武指天发誓。

“舅母放心,我二哥司空白虎,将来一定不会辜负绥表妹。”司空玄武重重地说。

“好,好!这我就放心了。”司徒夫人摇摇头,拍拍绥表妹的手。

第二十八章 逃出生天

司空玄武安排书童负责带着众人去司徒府庄子上等他,自己煽动国人涌进司徒府一边斩杀士兵,一边寻找司徒老夫人、夫人、绥表妹和无华表弟,可惜到处都是血光和火光,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出来人们的容貌。

天黑了,成堆的尸体也被焚烧起来,在士兵和国人之间筑成一道火墙,整个司徒府后院就要被火龙吞没,士兵想突破国人在前院的围堵。

司空玄武看到女人们全部被绑到西苑,这个唯一幸免于火灾的小小院落,他顺着回廊的阴影走进去,寻找老夫人、夫人和绥丫头,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等他从西苑出来后发现耆老们已经和士兵达成协议,士兵可以拿走五车财物,但要放过司徒府的主子、家臣和奴隶。

就在他们协商的时候,落葵所在的柴房已经摇摇欲坠,感觉到自己手脚的麻绳被解开的她,睁眼看到一只小狗,小狗舔着落葵的鼻子,一直冲她大叫。

迷迷糊糊的落葵看着四周的火海,早已放弃活下来的希望,小狗咬着她的脚踝拽着她往外走,落葵匍匐着避开噼里啪啦掉下来的火苗,跟着小狗往外爬。

门槛尚未着火,落葵忽然自己升起希望,她爬起来跨过门槛,小狗带着她从火势较小的回廊下一直走到花园边。

落葵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士兵身后走到火墙前面,她看到黑压压的一队步兵,感觉自己是羊入虎口,突然又蹿出一只大狗,往东苑方向走,落葵下意识地跟着大狗走到小溪边。

此时东苑和前院之间的围墙已经坍塌,大狗过小溪,爬上坍塌的石堆,然后消失不见,落葵也水过了小溪,爬上石堆走进前院。

又有一只白色小狗从黑暗中出现,它悠闲地在原地转圈像在等落葵,落葵跟着小狗从前院正房后门进去,绕过屏风隔断,穿过正厅走出屋子,顺着前院的回廊一直走到东边的角门。

走出敞开的角门,另外一只白狗在前面跑,落葵跟在后面,这只白狗也是奇怪,每跑一段路就蹲在地上不动,等落葵快赶上来又开始跑,反复几次后彻底不见。

墨色的夜晚,陌生的地方,落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很庆幸,感激这几只狗把她从地狱救出来。

“落葵?”黑暗的角落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

“你是谁?”落葵望着空洞的黑色角落。

“是我!”一个模糊的矮小瘦弱的笼括渐渐走近。

“小少爷?”落葵吃惊地问:“你也死了吗?是狗灵把你带到这里的吗?”

“你死了吗?”显然司徒无华很吃惊。

“我是被烧死的。你呢?”

“我可能是被淹死的。”司徒无华有些犹豫不定的说。

“我们一起走吧。”司徒无华牵起落葵的手。

那一瞬间落葵觉得死并不可怕,至少有人牵着自己,陪着自己,原来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变得坚强,变得有勇气坦然面对一切苦难。

司空玄武偷偷告诉耆老们,没有找到司徒老夫人、夫人、少爷和姑娘,耆老们当下就炸开锅,他们截住士兵装财物的车子,挨个查看幸存的人,确实没一个司徒府主子。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定的是君子之约,如今没有司徒府的主子,家臣也不剩几个,你们不能拿走五车财物。”耆老们嚷嚷着让士兵卸车。

士兵们没有抓到司徒老夫人和姑娘,自知理亏默不作声,想到司徒府着火像战火一样,方圆几十里都应该能看到,再耗着天就要亮了,若有救兵赶来不好脱身,卸下三车财物,带着打晕被装作伤病的司徒夫人离开。

天亮了后院一片废墟,明火已经扑灭,但是到处冒着黑烟,感觉随时可能复燃,国人都在祈祷上天降一场大雨,可偏偏又是一个大晴天。

司徒家臣和耆老们商量好,他们住在前院的厢房里,把财物全部锁到完好无损的西苑,只留下二十几个家丁和婢女,其他全部回到庄子上种田。

司空玄武见司徒府已经安置好,他又查看一遍没有老夫人、夫人、绥表妹和无华表弟的踪迹,猜测他们应该是逃出去了,就一人顺着司徒府后门往庄子的方向走去。

绥表妹从墙头摔下来,擦破一点皮,紫和丹丫头会一些防身术,也都成功逃出来。三人害怕夜里野地里有禽兽,一直躲在距离司徒府不远的街口,直到天亮才开始往庄子上走。

司空玄武在路上遇到绥表妹,他在心里想昨天分别时不觉得,现在想想差点就是永别。不过半天而已,再见却是沧海桑田,俩人默不作声,都在心里祈祷能在庄子上见到亲人。

书童和落叶守在路口,一见他们回来长舒一口气。

“司徒老夫人,夫人,小少爷来没?”绥表妹激动地问书童。

书童摇摇头,绥表妹一下子被击垮,昏倒在司空玄武怀里。

紫和丹丫头守着绥表妹,躺在一间简陋的窑洞里,司空玄武将庄子上的人全部集结起来,详细地描述了司徒老夫人、夫人和无华的外貌特征。

庄子上的人联合城里的国人一起寻找,整整一日却无丝毫收获,夜里绥表妹偷偷跑进祠堂,跪着祈求祖宗庇佑。

“姐姐,你也死了吗?”

猛地一声吓得绥表妹瘫倒在地上。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借着月光绥表妹看清楚是司徒无华和落葵。

“我们被狗灵带到祠堂,姐姐也是吗?”司徒无华毫无感情地说。

“天呐!为什么,你还这么小,你不能死,你要死了,我怎么跟祖母、父亲、母亲交待!”绥表妹眼泪汪汪。

“你不能在这里。”司空玄武偷偷跟着绥表妹走进司徒府的祠堂,他担心绥表妹被人发现进祠堂会受处罚。

“快把灯吹灭,你会惊扰弟弟的魂魄。”绥表妹紧张地说。

司空玄武不解地将手里的灯盏往前照着。

“落葵?无华?”

司空玄武不由自主地喊出来,他惊喜地看到他们还活着。

“嘘嘘!”绥表妹很害怕司空玄武会惊吓到无华的魂魄显得很紧张。

“你们饿吗?渴吗?”司空玄武不由自主地走向前来。

司徒无华和落葵立马紧张地用手挡住灯光,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他们此刻已经不是活人,会被灯光灼伤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司空玄武迅速吹灭灯光,放下灯盏,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饭团,恭敬地放在条案上供奉。

司徒无华和落葵敏捷地从条案上拿起饭团,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第二天中午绥表妹和司空玄武又避开人眼,偷偷跑进祠堂,他们两个站在院子里太阳下,司徒无华和落葵站在屋子里阴影下。

四人就这么看不清对方地商量着,定下来要尽快安排祭祀仪式,让他们能够安息。

第二十七章 烧杀劫掠

“舅母,今日为何不曾见过三婆婆?”司空玄武突然发现三婆子毫无踪迹。

“是啊!昨晚就找不到她,都在忙着找无华,你不提我倒是没注意。”司徒夫人这才意识到,三婆子很奇怪,似乎是和无华一起消失的。

“舅母,这几日可曾想过为何无华兄弟不跟您亲近?”

“这!”司徒夫人面带难色吞吞吐吐地说:“怕是我太过于严厉。”

“三婆婆可曾极力劝说您将无华兄弟接到自己屋里?”

“你怎么知道?”

“三婆婆可曾煽动您找司徒老爷帮忙?”

“你是怀疑三婆子和司徒老爷是一伙儿的,她也是要害无华的人?”

“外甥子也只是猜测。”

司徒夫人震惊地合不上嘴,若真是三婆子的话,她什么都知道,无华会被这么多人追杀,死里逃生这么多次,不是老夫人的手,也不是司徒老爷的手,是自己的手,亲自掐住他的脖子,怪不得无华那么恐惧,从不曾让自己靠近,司徒夫人不敢想象。

“这是司空府来的信件吧?”司徒夫人挣扎着强撑。

“是的!”司空玄武俯身拱手到脚面行礼。

“外甥子惭愧,在司徒府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司空玄武有些愧疚不安。

“你也还是个孩子,替我好好感谢你的父母双亲。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再给更多打击,就不用面辞。”司徒夫人面色苍白,看上去容颜苍老许多。

司空玄武跪在院子里,双手撑在地面,对着屋里的正厅磕头,起身对司徒夫人和绥表妹行礼。

“舅母、绥表妹,就此别过。”

绥表妹俯身拱手还礼,轻声说:“表哥珍重!”

司徒夫人和绥表妹回老夫人屋里后,司空玄武才带着书童和三个婢女匆匆赶回西苑。

司空玄武吩咐书童草草收拾完行李,落叶将司空府派来的车夫带进府,抬着受伤的落絮,一行人六七个人赶在中午吃过午饭离府。

天气依然炎热就像司空玄武来时一样,他和落絮俩人坐牛车,除车夫外其他人都步行。

司空玄武一行人刚出城门到郊区就遇见一队身着盔甲,手拿剑弩的步兵。

司空玄武心想这一装备精良的队伍会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要往哪里去?是去打仗还是回营地?

为避免发生冲突,司空玄武低调地让车夫把牛车赶到路边的田地里,前两天下大雨田地泥泞,很快车轮就陷入泥里不能动弹。

车夫和书童两个人怎么也抬不起车子,三四个步兵直接过来,帮他们把车子抬起来放到路上,步兵们从中间分开,分列路的两边,腾出空间让司空玄武一行人行车。

司空玄武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整整两百人的队伍,附近没听说有屯兵的营地,这个小城哪里值得动用这么多人?

忽然觉得这些人的口音和司徒老爷有些像,如果是来自沃国的步兵,他们最可能的目标就是司徒府。

老夫人在屋里听到司空玄武和司徒夫人的谈话,也知道司空玄武必须要走,心里说不出的凄凉。

“晋国公薨,又没有司徒府嫡亲宗族势力的保护,这个老宅估计也不能留。”老夫人冷静地说。

“那个圆桌和椅子是天子的战利品,我小时天子赏赐给晋国府,是我嫁妆里最钟爱的,当年你姑母嫁人时都没舍得给她做嫁妆。九州之内都难找到第二件,以后就是你的嫁妆了。”老夫人拉着绥表妹的手说。

“你父亲在洛邑有新府,宗亲也都在新府里,这旧宅和庄子,除了祠堂全是你的。我这屋里全部的玩物器具也都留给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老夫人伤心地说。

绥表妹心里酸楚,鼻头通红。

“老夫人,您得给宗族留点,不用全给绥丫头,她的嫁妆这些年我一直在添,除我从晋国府带的还有这些年攒的,就算嫁入公侯家也够。”司徒夫人表明拒绝接受。

老夫人叹口气说:“事到如今你还想不明白,这些年你怨恨晋国公曾经想将你做为滕妾嫁出去,你怨恨我儿曾想娶他表妹为妻,你怨恨我不喜你诞下绥丫头。”

“可结果呢?你总纠结在过程,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将嫡女下嫁?你的心结在哪里,只有你自己能解开,你不放过自己,谁都帮不到你。”

老夫人没说完就看到丹丫头慌慌张张穿着草鞋跑进来。

“老夫人,不好!有人闯进来,很多,很多,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丹丫头上气不接下气。

“快!”紫挽着老夫人的胳膊打算跑,却被老夫人推开。

“别怕,我要去会会他们。”老夫人一个人精神矍铄地走出屋子。

“我的孩儿,你赶紧跟着紫和丹丫头跑,不论是哪儿,活命要紧。”司徒夫人拜托紫和丹丫头保护绥表妹。

“母亲,您跟我一起跑吧。”绥表妹哭着哀求。

“不行,我得去找无华,你们快跑。”司徒夫人把绥表妹推出屋子往后院深处赶。

“记住,你的嫁妆,一定不能被人发现。”

司徒夫人看着士兵完全没有理会老夫人直接一刀毙命,吓得连滚带爬躲到自己院子里,锁上屋门抱着自己躲到床底下。

很快屋门就被人撞开,所有陈设甚至床幔都被洗劫一空,屋里被人放火,烟熏火燎很快司徒夫人就被迫从床底下跑出来,刚好被守在屋外的士兵抓个正着。

天气炎热火势蔓延开来,老夫人院里的建筑也开始烧起来,此时被关在柴房的落葵,已经被烟气熏晕过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士兵不顾天子威严,竟然敢烧杀抢掠司徒府,城里国人纷纷反抗,也都涌入司徒府与一众士兵对峙。

绥表妹在紫和丹丫头的带领下逃到后门附近,发现门外有士兵伏击只得作罢,又退回后院躲在假山里面。

家丁、婢女、婆子、孩童在府里跑来跑去东躲西藏,士兵则拿着剑肆意刺杀,假山已经被士兵慢慢靠近,眼看就要杀进来,紫拉着她们俩绕到东苑。

一片废墟空旷的东苑因为没有任何价值,士兵没有杀过来,三人拼命往东苑的墙根跑,两场大火让东苑的围墙不再牢固,她们努力寻找坍塌的低矮墙壁。

太多人在假山里面,假山上面打斗,难以承担重量的假山轰然倒塌,依然有很多士兵爬上来,他们终于发现正在逃跑的绥表妹,有些提着剑往东苑跑,有些拉开弩准备攻击。

天渐渐黑下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哭喊声,大火映红天际,绥表妹回头看着从小长大的司徒府,空气中只剩下烟尘滚滚和大火翻腾。

耳边嗖嗖射来冷箭,像是从睡梦中醒来的绥表妹,扒着墙头吃力的往上爬,紫和丹丫头在下面撑着她,她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爬墙,总是克制不住往回看,一个个跑过来的士兵就像鬼魅一样恐怖,她感觉自己要坠下悬崖。

第二十九章 庄上避难

司空玄武认为就算现在司徒府已经平安无事,但司徒老夫人、夫人下落不明,远在洛邑的司徒新府也尚未派人过来主持家事,一切都尚不明朗。

并且司徒府后院已经变成废墟,前院住着一群家臣和耆老,西苑贮藏巨额财物,整个围墙多有坍塌,多个后门和角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对于绥表妹一个人而言不适宜住在府里,也确实没有可以让她安全容身的地方。

司空玄武为防止再有意外发生,严格禁止庄子上任何人议论司徒府,他甚至将绥表妹、紫和丹丫头三人藏起来,书童和落叶轮流看守,谁都不许靠近。

白天司空玄武四处寻找司徒老夫人和夫人,夜里就偷偷陪着绥表妹到祠堂供奉无华的魂魄,他知道绥表妹一心想要快点举行祭祀,但就对于现在的司徒府而言,没有宗亲主持,没有太祝、太宗、卜正、太史等臣子,根本就无从下手。

看着日渐消瘦苍白的绥表妹,他的心也很焦急,万般无奈之下,偷偷寻到一位方士,安置在绥表妹窑洞的旁边,住在一个草棚里等待时机。

傍晚闷热烦躁落絮受不了非要下炕出去透透气,落池和落溪没有办法只能左右搀扶她行走,奴仆们还在田间地头劳作,粗壮的杨树碧绿的叶子,没有一丝风,三人不觉走到绥表妹窑洞门口。

“你怎么来了,醒来不过两日,怕是要下雨,赶紧回去吧!”书童紧张地迎上走来的落絮。

“多日不见落葵,心里总不安稳,都说她去伺候小少爷,可小少爷住在哪里?”落絮眉头紧皱。

正说着豆大的雨滴就打下来,书童不能将落絮三人带进绥表妹的窑洞里,只能安置她们在草棚下面避雨。

草棚里面的席子上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蒲扇,他正在望着雨滴发呆,听到脚步声立刻盘腿坐在席子上。

“这位是小士,擅长卜筮,你若无聊且问上一卦,能解半天烦闷。”书童说完又匆匆返回绥表妹的窑洞门口冒雨守卫。

草棚里有半米高,两米见方的夯土,像是专门建来休憩的地方,夯土上铺着一个破席子,落池脱下草鞋先上到席子上,和落溪一起将落絮推到席子上,费了一些力气终于三人都席地而坐面对着小士。

“士农工商,你是士级?”落絮刚刚用力揪到伤口,感觉隐隐的疼,说话有些费力。

“正是,小是在下的字。”男子看起来特别的精明。

“那你在谁府上当差?”落絮细细地打量着男子。

“在下原本在司徒府当差,自从去年离府至今赋闲。”男子表情有些微妙。

落絮心想既然是司空玄武招来的人,又曾经在司徒府当差,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能帮我占一卦吗?我想寻找一位故人。”落絮心里想着落葵。

“稍等片刻。”

男子说罢离席走到草丛里,弯腰摆弄草丛,回来时拿着一大捆蓍草。

他将蓍草放到席子上,让落絮拿起一根放在手里,剩下的四十九根蓍草分成左右两堆。

小士先用左手从左边的一堆里面拿起一根,塞到右手小拇指缝,用右手一次从左手堆里拿走四根放到旁边,反复用右手一次从左手堆里拿走四根,直到剩下两根为止。

同样的小士用左手一次从右手堆里拿四根,接着反复用左手一次从右手堆里拿走四根,也是一直拿到剩下两根为止。

最后小士席子上左右手都剩下两根,小拇指缝剩下一根,合在一起总共五根,放到一边。

落絮三人此时眼睛都看直了,以为结果已经出来了,落絮激动地问:“是吉是凶?”

“姑娘耐心一些。”小士被人打断有些不悦。

落絮赶紧闭嘴,接着看小士把剩余的四十四根蓍草又分成左右两堆,他再次用左手拿起左手边一根塞到右手小拇指缝,接着重复上述的动作,最后左右手两堆各剩下三根和四根,小士这次没有把右手小拇指缝的那根合在一起,而是仅仅将七根合在一起放到一边,挨着第一次找到的五根。

落絮一直等着小士又做了两遍,面前得到面前得到五根、七根、三根、七根一组的蓍草。

小士数得很认真,满头大汗,落絮猜测现在应该是有结果了。

“是吉是凶?”落絮着急地问。

“姑娘一爻尚未定,如何知道吉凶,且再耐着性子等等。”小士抬头看着她非常不满意。

落絮闭着嘴不敢再问,就听到这小士嘴里默默说:“四十九减去十七得数三十二,三十二除去四,得数八,初六为少阴。”

落絮面前接着又出现一组五根、三根、七根、七根的蓍草,然后被小士全部拿走重新计算。

好不容易又得一组五根、七根、七根、三根的蓍草,还是被小士打乱重新计算。

落絮在心里默默记着这些组合,五根、三根、七根、三根,以及后来的五根、七根、六根、四根。

雨停了,夜色浓重,小士还在计算着,期间偶尔能听到他疑惑地自言自语说:“又是五!”“还是五!”“全是五!”

落絮回头看到司空玄武和绥表妹都站在自己身后,示意落池和落溪起身退下,扶着他们坐到席子上,仔细地观看。

小士将蓍草摆成五根、三根、七根、七根的一组,思考片刻之后,将落絮手里的蓍草一并要回来,重新组合到一起,丢到草棚外面。

“豫卦!”小士擦干头上的汗水说:“利建侯行师”。

“姑娘寻人,今日便会有结果。”小士自信满满地说。

“初六,鸣豫,凶。这人既然被你寻找,说明她躲起来了,不鸣则不凶,她藏得越深,就把自己保护得越好。”小士点点头肯定地说。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你寻的人藏在石头缝里,今天晚上就能被救出来,大吉。”小士微笑着面对众人。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不能犹豫了,再不救她就会后悔,越迟越后悔。”

小士坚定地说:“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做好救人的准备是必须的,不要犹豫,今晚就把她救出来。”

小士又有些惋惜地说:“六五,贞疾,恒不死。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如果不去救她,她虽然不会死,但这痛苦是没有终结的。必须改变才不会错,如今你们就往石头堆里找,或峭壁,或假山,或石头的建筑里,总能寻得。”

司空玄武想着司徒府的祠堂是石头建的,这方士倒是有点能耐。

不过司空玄武转念一想,他说恒不死是什么意思?落絮问的定是落葵,落葵若没死,那无华岂不是也没死?

司空玄武心想这方士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足为信,但绥表妹需要一个主持祭祀的人,姑且饶他一次,等祭祀结束再计较。

绥表妹平静地说:“祭祀已经备妥,请小士移步祠堂。”

司空玄武、绥表妹和小士七拐八拐躲开黎民进入祠堂,此时书童和落叶已经在祠堂门口把风。

绥表妹肃穆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士焚烧椒兰,香雾弥漫开来,边跳边唱,不停撒酒在地,等到火花四溅,烟雾让人难以分辨时,小士大喝一声。

“司徒少爷,魂魄何处?快快现身,享受奉献!”小士边喊边把头摇晃得跟浪花一样。

突然他看到一个黑瘦的小孩伸手从供案上拿供品,这小孩有两个脑袋,当他俯身拿食物时,挂在他身后的那个脑袋就晃来晃去,像是因为小孩身子前倾重心不稳,吓得小士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绥表妹和司空玄武不知道发生什么,走上前来看到同样一幕,也被吓得动弹不得。

第三十章 死而复生

“你们祭祀奉献为何要怕我?”司徒无华和落葵异口同声地说。

司空玄武、绥表妹和小士看到一个身影,两个脑袋,再到听见男女同声,那种恐怖的刺激让他们肾上腺素飙升。

“你们?”司徒无华和落葵感觉他们像被东西拉住一样,怎么爬都爬不起来,异常狼狈,非常好奇。

三人再次听到男女同声,挣扎的更加激烈,行为更加怪异。

司徒无华和落葵想着天色这么暗,到处都是烟雾,毫无灯光,自己的魂魄应该不会被伤到,大胆地走向他们三人,司徒无华拉着绥表妹,落葵拉着司空玄武和小士。

司空玄武挣扎着看到一团黑影朝着自己走来,恐惧到喊不出声音,他摆手推着空中的烟雾,想要把这团黑影打散,但越用力黑影距离自己越近,最后黑影分裂成两个,一个精准地朝着自己飘来。

司空玄武浑身僵硬,手脚冰凉,清晰地看到那黑影的脑袋上耳朵缺了一半,他知道是落葵的魂魄,这是来寻自己报仇的,逃不掉了,今夜要死在司徒祠堂里,真真是英雄短命。

绥表妹原本恐惧挣扎地拒绝黑影袭来,直到看清楚是无华之后,她恢复理智平静地接受无华的帮助,站起身来拉着无华的手,满脸泪水说不出话来。

小士夹在司空玄武和绥表妹之间,他疯狂地躲避落葵的触碰,将自己的身体摆动得跟刚失水的鱼一样激烈,直到撞上站在一边的绥表妹,他看到绥表妹和司徒无华手牵着手,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脑子灵光一闪,一个疯狂的念头出现。

小士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试探着拉住落葵的手,又夺过绥表妹拉着的司徒无华的手,绕着祠堂的院子不停转圈,烟雾也被搅成圈圈的形状,突然他双手一撒,司徒无华和落葵摔在地上。

小士敏捷地点亮一盏灯,飞速烧起一个火把,飞奔到司徒无华身边。

大喊一句:“魂魄归体,死而复生!”

喊罢就将火把塞到司徒无华手里。

绥表妹着急地说:“不可,火光会灼烧他的魂魄。”

小士没有理会,又烧起一个火把,飞奔到落葵身边。

大喊一句:“魂魄归体,死而复生!”

喊罢就将火把塞到落葵手里。

司徒无华和落葵都没有被火把灼烧灵魂,他们复活了,一切都太神奇,太迅速,烟雾弥漫,显得又那么缥缈。

司空玄武不相信人会死而复生,他试探着把手放到落葵鼻子下面,确实有呼吸,他感觉自己完全丧失判断能力。

就这样小士带着司空玄武、绥表妹、司徒无华和落葵从司徒府祠堂出来,书童和落叶刚开始被吓得尖叫,后面虽然控制住不喊不叫,但也无法接受俩死人就这么复活。

落絮占卜得到落葵即将被寻到,带着落池和落溪回到她们的窑洞后,满心欢喜地等待。当然她也满心感激司空玄武,因为他没有摆出主子的架势,打断自己的占卜,也没有责怪自己私自溜出窑洞。

落絮等待落葵被寻回的期间,紫一人过来,她将落池和落溪打发走,坐到炕沿边。

“你是天子的人?你到司徒府有什么目的?”紫开门见山问。

“我不懂紫姐姐什么意思?”落絮被问的一头雾水。

“你后背的木槿花。”

落絮不等紫说完就警惕地打断她,有些恐惧地问:“谁告诉你的?”

“落葵给我看的。”紫直接说。

落絮震惊地看着紫,她不相信落葵会这么做,在她心里即便落葵不明白这花是什么意思,只要是她的密码落葵都会无条件保护的。

落絮摇摇头不说话。

“当时有人要害你,落葵一个人没有办法保护你,就把你后背的花展示给我看。”

“她为什么要给你看?”

“因为,我也有。”

“你也是天子的人?”

“是!但又不是。”

“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命运是我后背上的那朵花决定的。因为比起主人刻在背上的花而言,上天赐予我的生命更伟大,我要为上天而活,为自己而活,对于主人的驱使我只能选择忽视,若主人要拿走我的生命,只要上天允许他这么做,随时拿走就好,这世界如此不公,我没有什么留恋的。”紫决绝地说。

“你怀疑我是主人派来杀你的?”落絮不可思议地说。

“难道不是?”紫狐疑地问。

“不是。”

落絮在心里暗骂,好你个落葵,若紫认定我是要杀她的人,来个先下手为强,我的命都被你葬送你。

紫看落絮不像说谎,将手里的匕首重新塞回衣袖,起身告辞。

紫和落葵擦身而过,她刚看到时很震惊,联想到自己的人生,这世上什么事不能发生,也就不声不响走开。

落葵看到紫如此镇定,如此冷漠的走开,心里有点不爽,为什么她能这么独特。

“落絮,你醒了,太好了。”落葵看到落絮心里很亲切,再经历那么多悲惨之后,她很渴望落絮的关心和安慰。

落絮冷着脸侧身躺下,留给落葵一个后背,不知为何崩溃来得如此突然,落葵的眼泪爆发出来,她转身跑出窑洞,一路狂奔到井田中央。

落雨后的田野泥泞不堪的小路,落葵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谁,井里的月亮弯弯,远处传来狼嚎声,落葵抬起头,倔强地擦干泪,对着月亮,学着狼叫。

三天过去,落葵和落絮一句话也不说,落池和落溪倒是有说有笑,时常在她们面前活跃气氛,可惜俩人就是不领情。

落叶偶尔过来看看落葵,书童害怕她不肯见她,司徒无华自从分开后还没有见过。

落葵听庄子上的人都喊小士作方士神,她猜测是因为这人把自己和司徒无华救活的缘故,也不大上心。

只是经过草棚去找落叶时发现很多人围着,落葵挤进去看到司徒无华坐在席子上,小士在摆弄一些草,她不觉看呆了。

落葵完全没有注意到司空玄武将众人都赶走,带着绥表妹一起坐在席子上,落絮则靠在落池身上,周围全部是他们的人。

小士将草扔出草棚说:“这是大凶,不能再在这里等,你们需要去沃国,司徒夫人在那里。”

司空玄武将信将疑地问:“这一行人众多,尤其是婢女,若去沃国如何安置她们合适?”

“带上她们,一行可无忧。”小士看着绥表妹、紫、丹丫头、落絮、落葵、落池、落溪、落叶肯定地说。

“这姑娘身子骨弱,这姑娘有伤在身,可以长途跋涉吗?”司空玄武追问。

小士看着绥表妹说:“这姑娘体弱但气足,且她是必去的,你也拦不住。”

小士又看着落絮说:“这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父母疼爱,兄弟呵护,夫妇和睦,一生无忧。”

落絮听完脸红的像个灯笼,扭捏着说:“我一孤女,哪有那样的福分。”

“形若茂竹修长,面若桃花娇艳,声若黄鹂婉转,姑娘将来不可限量。”小士直直盯着落絮说。

司空玄武回头也看着落絮,白嫩的小脸,红晕荡漾,眉眼羞涩,不觉就想用手碰一下,他使劲眨巴眼打断自己的幻想。

“落葵呢?她同我一样经历生死,身体能吃得消吗?”

司徒无华只关心司徒绥和落葵,确定姐姐不妨碍的,现在就想知道落葵会不会有事。

“谁?”小士不知道落葵是谁。

落葵听这小士说落絮有福气,心里不觉痒痒,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福气,会不会走大运。

“我!”落絮兴奋地举起手使劲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小士看着落葵,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第三十一章 沃国遇险

落葵满心期待小士能说几句吉利话。

“你就不用问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又黑又丑吗?”

“错!因为你有自知之明。”

小士看着黑乎乎的落葵,瘦的像个没长毛的猴子,前额突出,两侧鹳骨宽大,脸蛋没有肉,下巴像被削尖的锥子。

“丑而不自知还显摆那叫出丑,你自知而藏于心,时时提醒自己,那叫智慧,凭借这一点,你都没任何烦心事。”

小士看到落葵愤怒的眼神,不大却很精明,鼻子精巧美观,算是唯一可取之处,但这幅容貌将来必不会有男女情爱纠葛,毕竟能钟意她的男子,应该没有吧,这也就不会有什么烦心事。

落葵真想挖个洞钻进去,可她又不服气,凭什么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说落絮有福气就有,他说我没有就没有,我绝对不生气,他说的话我就不当真。

丹丫头都替落葵害臊,她不明白为什么落葵不赶紧躲起来,还要这么不知羞耻的站在这里,让所有人笑话。

绥表妹回头看到落絮和落葵,俩人的外貌可以说一个像仙女,一个像鬼魅,可她就是偏爱落葵,这个丫头太不一样,身上有一股子劲儿,眼睛里住着星星。

司空玄武听完后脸有些烫,毕竟落葵是他买回来的,厚脸皮的丫头,换做别人早哭着跑开,她却一副玩味不置可否的表情看着小士。

小士当然明白这幅模样的含义,对于落葵的挑衅,他觉得很有趣,一个小丫头能有这样的胆识。

准备好食物和行李,司空玄武带着一众人,赶着三辆牛车,浩浩荡荡的往沃国方向前行。

司空玄武和落絮一个车,书童、落池、落溪和落叶走在旁边。司徒无华和落葵一个车。绥表妹和紫、丹丫头一个车。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对他们非常好奇,司空玄武心里觉得太过于招摇,但又不能不坐车,不然天气热走不动。

傍晚时分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司空玄武安排众人躲进山洞里避雨,生火取暖准备休息。

“这样行路太难,不知几时才能到沃国。”司空玄武打破沉寂。

“山路崎岖坎坷,越来越陡峭,不适宜行车,明日就让车夫回去,大家都走路可好?”司空玄武提议。

“不可,先不说姐姐体弱纤瘦,落絮姐姐有伤在身怎么好。”司徒无华第一个反对。

“无碍,我有紫和丹丫头陪着,难行时她们可以帮我,等到下山后再寻牛车也好。”

绥表妹支持司空玄武的提议,毕竟自从山上后,路窄车宽频频遇险,车夫都是在前面拉着牛才肯走。

“落絮身子已痊愈,可以自己行路。”

司空玄武听到落絮的回答,心里有些不忍,他看着书童说:“若你辛苦,可以让书童背你。”

落絮看看书童,看看司空玄武,摇摇头说:“我有落池和落溪帮忙,已经足够的。”

司空玄武累得不想再说话,倒在落叶铺好的席子上,瞬间入睡。司徒无华和绥表妹睡在一张席子上,俩人眼角有泪,心里充满期待。

一路上山爬坡,走过悬崖绝壁,穿过峡谷溪流,日出月落,四五天才从山里出来,应该是人数众多,没有遇到猛兽出没,也算得上是值得庆幸的事。

黄昏时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沃国,一进城就看到沃国国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没走到城中就被一个自称曲大夫的人盘问。

“你们是何人?来自何方?来沃国有何干系?”

司空玄武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沃国臣子,还没有商量好对策,只能硬着头皮临时编。

“我是司空府公子玄武,这些人是我家臣和婢女,因在晋国访亲期间被袭,想着沃国也是亲戚,就过来拜访沃国君。”

“玄武?朱雀君是你什么人?”曲大夫好奇的问。

“在下的兄弟。”

“玄武君得罪。”

曲大夫一声令下,除司空玄武之外,全部被麻绳捆住手脚。

“这是为何?”司空玄武焦急万分。

“公子这边请。”曲大夫不容司空玄武争辩,直接带他往一个窄胡同里走。

尽头有个半月行小门,俩人鱼贯而入,留下侍从守门。

“公子留步,这里是东厢房,且在这里等国君召唤。”

曲大夫将司空玄武带进一间空旷的小屋子,里面席子铺满地,中间一条矮几,司空玄武扶着矮几席地而坐。

等待期间司空玄武在心里琢磨着,曲大夫认识朱雀,难道三哥来过沃国?他来做什么?

“玄武君,国君有请。”一个小厮在门口喊。

司空玄武穿好鞋子走到东厢房门口,迎面看到司空朱雀从正厅出来,往西厢房走,他慌神了,不知司空朱雀来做什么,自己会不会影响司空府谋划的事情。

司空玄武脱鞋进去,正厅也是席子铺满地,两边坐了四排臣子。他走到坐在正中央的老年男子面前,俯身拱手行礼问安。

“来,坐我边上,让我好好看看,这司空府的嫡子。”沃国君亲切地招呼司空玄武。

司空玄武也不客气推辞,直接坐到沃国君桌案的左边,恭敬地面对沃国君。

“不愧是司空府公子,好气度,同你兄弟一样。”

臣子们纷纷议论,嘲讽司空玄武太过于无礼,竟然敢坐到上宾位。

司空玄武彬彬有礼地说:“沃国君,安好。且听外孙子详述。”

“玄武外祖母是晋国女公子,和沃国君同宗同源,玄武自然也是沃国君的外孙子。此外,玄武姑母是虢国夫人,有幸在虢国见到虢国公子和曲姬,曲姬偏疼玄武,玄武更要感激沃国君。”

“好利的一张嘴。”沃国君脸色昏暗不明。

“曲姬在虢国可安好?”沃国君问。

“回外祖父的话,曲姬姐姐很好,已有身孕即将临盆。”

司空玄武想起自己去司徒府的路上顺便去虢国拜访姑母时听说要添丁。

“好!传闻不足信。快!添酒开席。”沃国君大喜。

司空玄武被安排在沃国君右边第一位,酒菜都已备好,他强自镇定大吃起来。

半夜司空玄武回东厢房路上遇到司空朱雀,俩人面面相觑。

曲大夫借口离开,留俩人说话。

“曲大夫,这样可好?”曲大夫随从不安地问。

“无妨,让他们好好聊聊。”曲大夫心情舒畅,乐得合不拢嘴。

“三哥在沃国做什么?”司空玄武好奇地问。

“玄武来沃国有何目的?”

司空玄武看清说话的人,原来是仲父装作随从躲在司空朱雀身后。

“不好!”司空玄武在心里大呼,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不然父亲不会将仲父和三哥都派过来。

“仲!”

不等司空玄武喊出口,司空朱雀就拉着司空玄武一直走到东厢房。

司空玄武打开门,司空仲父和司空朱雀一进去,黑压压的一屋子人,吓得司空玄武连忙端起灯盏,司空仲父和司空玄武抽出匕首。

第三十二章 打乱计划

“少爷!”

书童站起来冲到前面,接过灯盏点亮。

明亮起来的屋子,一群人的容貌也渐渐清晰,司徒无华、绥表妹、落絮都在,那个衣饰奢侈,花团锦簇的男孩子是谁?

司空玄武示意司空仲父和司空朱雀收起匕首,挡在他们面前,看着男孩子问。

“你是?”

“少爷,这位是沃国公子弃。”书童立马解释。

“弃公子?”司空朱雀从司空玄武身后站出来。

“朱雀公子,这位是?”男孩子站起来指着司空玄武问。

“这位是玄武公子。”司空朱雀介绍完毕席地坐下。

“既然是你们兄弟相聚,我也不多做打扰,先走了。”男孩子大方得体地行礼离开。

司空玄武派书童跟在后面送男孩子和他的随从一起离开。

“你们是怎么来的?”司空玄武看着司徒无华和绥表妹问。

俩人一声不吭,再看着其他人,也是一样不说话。

“落絮?”司空玄武第一个问落絮。

落絮摇摇头,低头说:“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最清楚的。”落葵气鼓鼓地说。

“落葵!”司空玄武制止她的无礼。

“你倒是说啊!”司空朱雀急得问落葵接着说。

落葵看司空玄武没有发话不说,逼得司空玄武没有办法只得点名让落葵说。

“弃公子在街上看到被绑着的我们,他一眼就看上落絮,缠着非要让士兵把落絮放了,最后沃国夫人过来把我们放了,送到这里来。”落葵嘲讽地看着落絮。

“那弃公子如果是条狗,尾巴摇的呼啦啦的都能上天,少爷要还不回来,他能一直缠着落絮不肯走。”

“闭嘴!”司空玄武勃然大怒,高声呵斥落葵。

“你以下犯上,对弃公子大不敬。”

司空朱雀将激动的站起来的司空玄武按着坐下来,他玩味地看着落葵。

“这丫头说话倒有趣。”司空朱雀笑着说。

“三哥莫要再助长她的气焰,都是无华宠的她无法无天。”司空玄武一看到落葵就讨厌,心里满是厌烦鄙视。

司徒无华站起来,拉着落葵的手就往外走。

司空朱雀一把扯住司徒无华,震惊地看着司空玄武,指着司徒无华说不出话来。

“你不仅把司徒府的婢女带到沃国,还把无华公子也带过来了?”司空仲父紧张地问。

“是啊!还有绥表妹。”司空玄武指着司徒绥说。

“绥公子也在沃国。”司空仲父受到打击似的用手扶住头。

“没事的,今天夜里沃国君见到我非常喜欢,他听到我说曲姬快要生了,立马大开宴席庆祝。”

司空玄武兴致勃勃地想要说夜晚沃国君是如何招待他的,可司空仲父立刻大声制止他。

“蠢货!”

司空仲父起身站在落葵对面问:“弃公子知道他们是司徒府的公子吗?”

落葵被震怒的司空仲父吓到,不敢说话摇摇头。

“你们没有告诉他?”

落葵胆怯地说:“弃公子他只顾得纠缠落絮,根本就没有同我们讲一句话。”

“沃国夫人呢?”

“她只问落絮、紫和丹丫头。”

“其他人没问?”

“没有。”

司空仲父平静下来,冷冷地说:“谁敢把无华和绥公子在沃国的事情说出去,我要她死无葬生之地,知道吗?”

众人唯唯诺诺地离开屋子,剩下司徒绥和司徒无华俩人和司空仲父、司空朱雀、司空玄武。

“你们俩要隐姓埋名,扮做小厮和婢女,手脚勤快一些,绢衣、缣衣、纨衣都不能穿,只能穿麻衣,知道了吗?”司空仲父耐心地说。

“麻衣如何穿得,这里是沃国,和晋国同宗,我母亲、祖母都是晋国女公子,我不信他们敢伤害我们。”司徒无华凛然地说。

司空仲父在心里骂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竖子,竟然敢顶撞长辈,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番。

“我且问你,天子为何围困司徒府?”

“你不知!那我再问,是谁发兵搅毁司徒府?”

“你还是不知,很好!我再问你,司徒夫人在哪里?”

司徒无华乖乖收声,表情恭敬顺从。

“我来回答你,是沃国君利诱天子围困司徒府,是沃国君发兵司徒府,司徒夫人就在沃国被监禁。”

司空仲父声音不大,但异常威严,不容置疑。

“为什么?沃国跟司徒府有什么仇?”司徒无华不明白原因,他心里虽然畏惧司空仲父,但知道他让自己保命,应该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人,就大胆发问。

“因为晋国和司徒府是盟友,要打败晋国就要先断其一臂!”

“沃国和晋国同宗,晋国是大宗,沃国是小宗,以下犯上,小宗欺负大宗,天子怎么能坐视不管。”

司空仲父看着司徒无华不想再争辩,懒得再解释只说:“堂堂司徒府嫡公子,竟然是养在深宫后院的孩子。”

司徒无华刚要辩解就被司徒绥一把拉住,她恭敬地俯身拱手行礼问安。

“夫子教训得对,无华和绥养在后院,对天下毫不知情。刚才听闻夫子说司徒夫人被困在沃国,想必属实不会欺我们,还请夫子救救司徒夫人!”

司空朱雀抢过话头说:“这正是家母的命令,仲父和我来沃国就是想用重金赎回司徒夫人。”

司徒绥和司徒无华听到司空朱雀喊男子叫仲父,立马恭敬地俯身拱手行大礼。

“现如今玄武已经把计划全部打乱,还得从长计议。”司空仲父叹口气。

“原来的计划是什么?”司空玄武追问。

“已然无用,多说无益,你们为何来沃国?”

“一个方士告诉我们来沃国救司徒夫人。”司空玄武说出来自己都有点感觉不可信。

“方士?什么方士?”

“一个叫小士的人,擅长卜筮,他把司徒无华和一个婢女救活了。”司空玄武努力解释的清晰一些。

“所以你就听话带司徒无华和司徒绥来沃国?”司空仲父表情复杂,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震惊。

“他是好人,帮了我们。”司空玄武有些着急。

“好人?让你带他们来沃国送死?”司空仲父反问。

“如果要他们死,为什么还要救活司徒无华?”司空玄武不服气地质问。

“你也是个不用脑子的,你不想想,一个方士的话也可以信,他先救活司徒无华,就能取得你们的信任,你乖乖把司徒无华和司徒绥,以及司徒府一众婢女全部带来沃国。”司空仲父大发雷霆。

“你知不知道,你就带着这么几个人来沃国,沃国君为什么会高兴?”司空朱雀幸灾乐祸地问。

司空玄武摇摇头。

“你给他送来至少五车的财物,他能不大开宴席吗?”司空朱雀嘲笑自己这个傻弟弟。

司空玄武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躺在地上,被人不停地暴击,毫无反手之力。

“对了!”司空朱雀站起身悠悠地走到门口。

“那个小士是不是长得高大,容貌清秀,有几分妩媚的气质?”司空朱雀回头看着司空玄武。

“哦,还有,他嘴角有一颗朱砂痣!”

司空玄武震恐地回想小士的容貌,脸色变得苍白。

第三十三章 身陷囹圄

司空玄武都记不起来昨夜是怎么睡着的,他醒来时弃公子的随从就已经在等他,慌忙地洗漱完毕,才发现是绥表妹在帮他端茶递水,一件麻衣真的有神奇的效果,一下子就将高贵冷傲的绥表妹变得柔和起来。

司空玄武为了让落葵避免弃公子的骚扰,特地将书童留在东厢房照顾她,带走扮做随从模样的司徒无华,以及最小最机灵的落叶。

三人走到后院的假山后面等在回廊上,弃公子迟迟不肯出来相见,最后被一个婢女带着去拜见沃国夫人。

沃国夫人刚用过早膳站在池塘边的围栏旁喂鱼,边丢鱼食边说:“我儿淘气,听管家说,他将你哄骗到假山上吹风。”

司空玄武站在一旁谨慎地说:“弃公子恐是忘记约了在下。”

“他怎么会忘。”沃国夫人拍拍手打落鱼食,正面对着司空玄武认真地打量一番。

“若不把你打发开,他怎么能去纠缠你的爱妾。”

“沃国夫人取笑在下,司空府家教森严,没有父母之命是决不可纳妾,况且在下尚未娶亲,这种传言散播开来,对司空府不好。”

“你还知道对司空府不好!”沃国夫人生气地怒视司空玄武。

“说吧,你又有什么阴谋?带个妖女来我沃国,是想要献给沃国君,还是迷惑沃国公子?”

司空玄武这才明白沃国夫人生气的原因:“夫人误会在下了,玄武绝对不敢,落絮只是我的婢女,出身卑贱,不敢污损沃国君和沃国公子的美名。”

“好你个司空府,一而再再而三折辱我,真当我沃国夫人好欺负。”沃国夫人怒气更甚。

司空玄武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司徒无华和落叶,这俩人除了傻站着什么也不知道。

“前日朱雀带人求见,我好心见他,他竟然说我曲姬落胎失宠,让我劝沃国君放过司徒夫人就帮曲姬固宠。”沃国夫人眼睛微红。

“沃国君哪是我能劝得住的,若因为沃国君不肯放过司徒夫人,你再进献美女,岂不是要将我们母女二人往死里逼。”

婢女在池塘边铺上席子,扶着沃国夫人坐下,并放上一条窄几。

司空玄武在心里琢磨,原来仲父和司空朱雀是打算用曲姬牵制沃国,手段真可谓高明。姑母是虢国夫人,将来谁继承大宗有她的意见,沃国想要曲姬成为将来的虢国夫人,就不得不维持好姑母。

司空玄武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昨天自己闯那么大的祸事不过被训斥几句,原来就算自己说破曲姬未曾落胎,但姑母对沃国来说目前依然是不能得罪的,只要司徒绥和司徒无华不暴露,一切都是有转圜的余地。

“夫人过虑,曲姬原本有落胎的征兆,如今已经安稳无事,玄武过来沃国一来探亲,二来就是告知朱雀此事。”司空玄武心里已经明了,应答顺畅。

沃国夫人明显喜出望外,司空玄武猜测她应该被冷落很久,昨夜前院已经都知晓的事,今日她看起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可怜她那么担心自己的孩子。

“太好了,快!扶我去告诉沃国君。”沃国夫人高兴地离开。

司空玄武本想提醒沃国夫人,但又不忍心戳穿,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凄凉不已。

司空玄武回到东厢房先是发现落絮不见了,接着发现书童和落葵也不见了,司徒绥示意他先进屋再说。

刚进屋的司空玄武就急忙问司徒绥发生什么事情。

司徒绥让紫和丹丫头守着窗口和门,冷静地说:“你刚走没多久,先是弃公子将落絮请走,后是曲大夫将书童和落葵带走。”

“带走做什么?”司空玄武着急追问。

司徒绥思索着说:“我猜弃公子应该是属意落絮,曲大夫就不清楚,但他带走书童和落葵,刚好是一男一女,应该是怀疑司徒府的两位公子就是他们。”

司空玄武看着司徒绥的模样回想落葵,她们俩人除身形一般高之外,再无半点相似之处,书童和司徒无华更是连身形都差一大截,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还真被司徒绥猜对了,曲大夫听闻司徒女公子今年十二岁,一开始就将目光落在司徒绥和落葵身上,但派去监视东厢房的人汇报,落葵很可疑,因为婢女们全部都打扫卫生,布置屋舍,伺候主子,唯独她一个什么活都不做,也没有人管。

书童则纯粹是拉来垫背的,因为司徒公子今年九岁,书童看样子都将近成年,但另外一个随从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也不像,并且被司空玄武带走了,只能将他先抓来问上一问。

被抓的落葵和书童俩人依然互相看不惯,一人蹲在一个角落彼此不说话,躲在暗处的曲大夫看着新奇,心里大概明白,这俩人要不都是主子,要不都是奴才,不然一人肯定巴结另一个人。

“司徒公子,让你们受苦了。”曲大夫边说边走进地牢。

落葵不解地看着曲大夫,思索着公子的意思,又看了一眼书童,当然这一切表情都在曲大夫的眼皮子底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曲大夫走到落葵身边说:“司徒公子饿吗?”

落葵指着自己,确定曲大夫是跟自己说话,不解地问:“公子不是男的吗?”

“土包子!”书童得意地说:“公、侯、伯、子、男,还有卿、大夫家的姑娘都叫公子,有时候也叫女公子。”

落葵咬牙“切!”鄙视书童的洋洋得意。

“五十步笑百步,还不一样是阶下囚。”落葵很恨地说。

“嘘!”曲大夫有些觉得好笑,这个丫头以为装无知就能逃过我的法眼。殊不知,这装的太过分就露馅了,世家大族谁不知道的事,故意拎出来说。

“曲大夫,司徒夫人来了。”曲大夫的随从轻轻汇报。

司徒夫人用丝帕掩住嘴,嫌弃地走到地牢里,看到落葵和书童,落葵和书童也立马迎上去行礼。

司徒夫人满眼泪花,哽咽着问:“少爷和姑娘逃出来了吗?”

落葵摇摇头哭着,走上前双手握住司徒夫人的手,用两根手指偷偷抠着夫人的手心,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上的力量,只看到落葵摇头叹息,一口气没上来就晕倒了。

曲大夫迅速把司徒夫人扶起来,用手掐住人中直到夫人醒来。

“你不是被老夫人锁在柴房吗?怎么逃出来的?”

“柴房着火我偷溜出来。”落葵老实的说。

“她不是司徒公子吗?”曲大夫看着俩人对话不像有假。

“混账,我绥儿会是这幅尖嘴猴腮,满身黑瘦的贱模样吗?”司徒夫人一脸嫌弃。

落葵看到书童在偷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他也被骂一顿。

“司徒夫人,莫慌和落葵不是一起逃出来的,也许他知道两位公子的下落。”落葵故意把话丢给他,也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莫慌,你见过他们吗?”司徒夫人着急地问。

书童是个蠢笨的,不会讲谎话,只一味摇头说不知道,没见过。

曲大夫将激动的司徒夫人拉开,派随从将她送出去。

“莫慌,这是你的名字,你看你慌的,满头大汗,只要讲实话,立马放你出去。”曲大夫已经完全被书童的反应吸引了,他确定这个人一定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曲大夫没料到一个书童嘴这么严实,除了不知道,没见过,什么也不说,一气之下让人绑了拽出去,地牢里就剩下落葵一个人,她开始害怕了,后悔把书童当挡箭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第三十四章 四处奔走

司空玄武看到落葵一人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脸色红润,光彩耀人,生气地把她叫进屋里。

“去哪里?”司空玄武明知故问。

落絮小心翼翼地把木匣子放到司空玄武面前。

“弃公子让我给他编辫子,说了一会儿话。”

“就这些?”

“少爷不信?落絮什么都没头透漏,关于司徒府的一概不知。”

“弃公子叫你过去是套你话吗?”司空玄武脸色变好点。

落絮仔细回想似乎不像,摇摇头说:“也不像,就随口问了两句,后来就只问些不相干的。”

“问什么?”司空玄武好奇。

“问我多大?哪里人?跟着少爷做什么?大概就这一类的。”落絮认真回想每个细节。

司空玄武开始生闷气,自己都还没有问,他个毛都没有的臭小子先问了。

“落絮姑娘,弃公子有请。”紫高声喊道。

落絮直接起身走到门口穿上鞋,看到弃公子的随从鱼贯而入。

第一个男随从站在落絮身边,对面是一排男随从,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长方形木盒。

“落絮姑娘,这是绫罗天波祥云碧衣裳。”第一个随从将木盒双手捧给落絮。

“落絮姑娘,这是黄玉镶金凤形佩。”第二个随从将木盒双手捧给落絮。

“落絮姑娘,这是碧玉素簪子一对。”

“落絮姑娘,这是棉底锦缎绣花鞋一双。”

落絮一人无力承担那么多木盒,丹丫头和落池帮她拿着。

“弃公子为何要如此优待于我?”落絮有些迷茫。

“落絮姑娘,弃公子让姑娘安心住着,弃公子很快就会在后院为姑娘整理一个院子。”

“落絮谢过弃公子,落絮只是个婢女,不用劳烦公子费心,还请把这些都拿回去吧。”落絮惶恐地说。

司空玄武的脸色铁青,很多东西都是他也没有用过的,父母亲从不溺爱孩子,也从不让孩子用华丽的衣裳器物。

随从听到落絮的话,纷纷告辞离开,剩下落絮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礼物。

“都下去!”司空玄武将屋门一关,一个人闷在屋里生气。

听到开门声,司空玄武爆发出来大喊:“滚出去!”

“玄武!”

司空玄武回头看到司空仲父和司空朱雀,立马收起脾气,乖乖站在一边。

“刚听说曲大夫抓到俩知道司徒公子下落的奴才。你可知道是谁?”司空仲父焦急地问。

司空玄武这才想起来落葵和书童都没有回来,都怪落絮非要去见什么弃公子。

“今早曲大夫将莫慌和落葵带走,至今没有回来。”司空玄武相信书童不会背叛自己,而落葵足够聪明机智不会有事。

“听说用上私刑了,这俩人可靠吗?”司空朱雀插进来问。

“私刑?”司空玄武突然很担心,书童他知道的,就算死也不会背叛自己,可落葵,她会怎么做,根本就不知道。

“糟了!”司空仲父看到司空玄武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好。

“沃国君已经不理我们,不如再去给沃国夫人施压,让她给沃国君吹吹风,我们尽快救出司徒夫人离开这里。”司空朱雀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行不通。”司空玄武立刻反驳。

“沃国夫人今日召见我,她根本就不受宠,连沃国君的面都见不到,给她施压毫无用处,不如问清楚现在最受宠的姬妾是谁,用重金买通。”司空玄武提议。

“我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但沃国像个铜墙铁壁,根本就问不出来任何消息。”司空仲父恼怒地说。

“我有办法,给我一顿饭的时间。你们点好财物,随时准备买通宠臣和宠妾。”司空玄武起身离开。

“落华、落绥,你们把落絮找来,紫、丹丫头,你们把弃公子赏赐的东西都拿出来备用。落池、落溪伺候落絮更衣。”

司空玄武吩咐完就送司空仲父和司空朱雀回去,一路上又叮嘱几句,匆匆赶回来。

落絮已经打扮停当,碧绿的衣裳华丽的纹理,搭配耀眼的金色玉佩和碧绿的簪子,愣是将落絮一个清丽脱俗的姑娘,装扮成典雅端庄秀丽的贵公子。

此时的落絮就像开在碧波上的一朵白莲花,将司空玄武的魂魄都吸进花瓣中。

“你现在去给弃公子行礼谢恩,记得要见机行事,问清楚沃国最受宠的姬妾和臣子。”

司空玄武心里虽然懊恼不已,悔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她的美,但更担心落葵顶不住压力把司徒府两个公子给葬送掉。

紫将午膳准备好,安排司徒无华、司徒绥和司空玄武一起吃饭,她自己守在屋子门口。

饭后天气炎热,人也困乏,司空玄武却紧张的直冒冷汗。

司空仲父和司空朱雀等不急,又来东厢房找司空玄武,可落絮迟迟不归。

就在他们焦虑不安的时候,听到有人走来的脚步声,三人一起扑到屋子门口,发现是落叶悠闲的逛回来,失望至极。

落叶径直脱掉鞋子,在司空玄武的注视下进屋,跪在司空玄武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完就走了。

司空玄武激动地说:“沃国君最宠幸的姬妾是婵姬,她钟爱珍珠贝饰。最信任的臣子是曲大夫,他没有什么爱好,是绥国君用一车财物赎来的。”

“很好,朱雀你去城外将准备好的财物运一车进来,记得给曲守卫十金。”

“玄武,你下午想办法缠住曲大夫,不要求他将你的仆从放了,只说你近来在司徒府小住,司徒夫人待你多好,求他让你见见司徒夫人。”

“紫,你带丹丫头和那个落絮一起,想办法求见婵姬,我会给你一盒南珠,让她给沃国君求情,尽快放了司徒夫人。”

紫一直守在屋子门口,时间长了都已经无视她的存在,司空仲父提起才注意到,紫恭敬地听命。

司空仲父差人将珍珠给紫送来,紫带着丹丫头买通后院守门人,在落叶的带领下找到婵姬的院子。

“婵姬娘娘,司空府两位公子到府上多日,不便前来拜见,特地差遣奴婢来请安。”紫落落大方。

“快请进来。”婵姬刚午睡醒来,百般无聊。

“你叫紫?”

“是的,娘娘。”

紫将一盒珍珠放到婵姬面前,婵姬笑着示意婢女退下,丹丫头也跟着离开。

“你们有什么要求?”

“求娘娘帮忙说一句话,放了司徒夫人。”

婵姬打开盒子看到硕大莹润的白珍珠,眼睛都挪不开。

“司徒夫人就值一盒珍珠!”

婵姬狂妄地笑着。

“只要事成,娘娘要什么都行。”

“我是傻子吗?事成之后,你们还会用我吗?”

“沃国夫人呢?”紫加倍利诱。

“什么意思?”婵姬阴冷地问。

“娘娘今日收下珍珠,能将司空府的两个奴才从地牢里救出来,明日紫就能帮娘娘将沃国公子拉下来。”

“你如何做?”婵姬将信将疑。

“娘娘莫问,只要娘娘答应救下司徒夫人,娘娘就能拿到沃国夫人之实权。”

“明日你若除去沃国公子,我必救下司徒夫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三十五章 重金买命

司空仲父为防止沃国君突然召见曲大夫或者婵姬,打乱他的谋划,特地守在正厅前等待传唤。

直到太阳下山沃国君都没有见司空仲父,他觉得事情有些微妙,就算沃国君现在不怕得罪司空府和虢国夫人,但将司徒夫人长久的扣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司空仲父感觉到现在的沃国君非常安定,像是有更大的把握吃定司空府,对他这个扮作司空府家臣的人完全无视。

耐不住性子的司空仲父偷偷询问守卫,“今日,沃国君很是忙碌。”

守卫森严肃穆,完全无视司空仲父的问话。

司空仲父越来越焦虑,他回到西厢房除了婢女之外,司空玄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万般无奈,司空仲父又走到东厢房,紫在给书童处理伤口,落葵躲在角落吃菜团子。

落池和落溪刚把落絮接回来,丹丫头在骂落叶到处乱窜,司徒无华和司徒绥在窃窃私语。

司空仲父见紫不吭声,知道她已经默认做好自己吩咐的事情。

回到前院正厅焦虑的司空仲父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天黑了,怎么还有闲心到处乱逛?”男子声音洪亮。

司空仲父借着黄昏最后一缕光看清是小士,想起司空玄武说是他骗司徒无华和司徒绥来沃国的。

“原来是小士,今日可有测吉凶?”司空仲父挖苦小士。

小士看到司空仲父缩回袖子的右手,猜测他是要拿匕首。

“今日大凶!”小士笑着说:“你也不用拿匕首,杀死我的话,司徒夫人和公子就都得陪葬。”

小士得意洋洋地冲一队刚准备换班的守卫招手。

“我若要你们死,不会费这么大的心计,你赶紧去找司空玄武吧,他现在只怕还拿不定主意。”

司空仲父想到司空玄武来后,小士确实没有泄漏司徒无华和司徒绥的踪迹,他的目的是什么不清楚,但至少现在对他们无害。

司空仲父绕着前院走了两圈都没有遇到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他只得再回东厢房等待。

刚回到东厢房司空仲父发现紫、落絮和丹丫头不见了,他着急问司徒绥和司徒无华,他俩也不知道。

直到月亮初升,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才回来,紫带着丹丫头和落絮也回来。

“今晚必须离开这里。”司空玄武不容置疑地说。

“司徒夫人是被放了,可她还是住在后院,怎么走?”紫抛出最难的问题。

“我有个办法,能把司徒夫人带出来。”落叶轻轻说。

“哼!你能有什么办法?”

司空朱雀不明白为什么司空玄武坚持用五车财物换取今晚放了司徒夫人。现在听到一个个婢女在讨论救人的主意,感觉非常滑稽可笑。

“派人送酒进后院,假装在后院门口遗落一瓮酒,那守门人一身酒臭,绝对是个贪酒吃的。到时候我从后院墙角的狗洞钻进去给你们偷偷打开后门,你们把司徒夫人接出来,今晚就可以走。”落叶自信满满地说。

“好,就这个主意。”

司空玄武派落池、落溪、丹丫头、落絮四人抬着酒往后院送,送到后院门口。

丹丫头说:“这是司空府进献给各位管事婆婆和家臣的美酒,就放在门口,还请婆婆和家臣不要嫌弃,多多照顾怜惜司徒夫人。”

四人躲在角落偷偷看到守门人打开大门搬走酒,才回东厢房汇报。

司空玄武趁着还有时间,将婢女都赶到外面,从东厢房院门口,到屋门口,窗口,房顶上都派人看守。

司空玄武尽量用简单的话说:“老夫人的滕臣,就是司徒府老宅里的司徒老爷,他不是真正的司徒老爷,只是赐姓司徒而已。”

光这几句话已经将人绕晕,但庆幸的是司徒绥、司徒无华和司空朱雀因为都在司徒府老宅生活过,知道司空玄武说的是谁。

司空玄武接着说:“这个司徒老爷出身沃国,今天下午就在我和曲大夫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季华醒来了。季华就是这个司徒老爷,他之前被司徒老夫人下毒,并跳下池塘,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司空玄武也很困惑地说:“其实他没死,还被人送回沃国救活了,之前不是很清醒,也不会说话。今天下午据说彻底清醒,而且会说话了。沃国君已经下令明天上午召见他。”

司徒无华和司徒绥脸色惨白,吓得攥住彼此的手。

“这也是曲大夫为什么会听从一个婵姬的命令,就将莫慌和落葵放了,因为无论如何明天只要季华指认,结果不言自明,他完全没有必要得罪一个沃国宠妃,也没有必要跟司空府结仇。”

司空玄武看到站在屋门口的紫和落叶,摆手示意她们大胆去做。

司空玄武接着说:“用五车财物将司徒夫人赎回确实很高,但沃国君并没有怀疑,因为是我们用一车财物贿赂曲大夫,将他缠住不能和沃国君互换消息,如果他们明天一见面我们就会被拆穿。”

司空仲父点点头:“确实,我们的条件从送回司徒夫人并赔偿两车财物,一天之内就变成送五车财物赎回司徒夫人。”

“他们现在因为忽然得到意外之财过于高兴,等他们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被骗了。”司空仲父已经被司空玄武说服,开始帮他说话。

“可那也不用五车财物!”司空朱雀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太吃亏,尤其是自己一个下午就把所有财物都用光。

“如果没有五车财物,如何能让一个沃国君失去理智!就凭借婵姬的耳边风吗?”司空玄武坚持自己没有错。

“婵姬只能起到煽风点火的作用,真正的柴火是五车财物。你放心沃国君今天吞下的,我必让他将来加倍奉还。”司空玄武肯定地说。

“母亲!”司徒绥和司徒无华看到门口的司徒夫人,忍不住喊出声来。

“嘘!”司空仲父让她们都进屋吹熄灯,自己带着司空朱雀和随从回西厢房。

司空仲父和司空朱雀收拾好行李,等到天上的启明星亮起,立刻带着随从赶到东厢房和司空玄武一众人汇合。

买通角门里外四个守卫,一起涌出沃国府,空旷的街道,偶尔冒出来的巡逻队伍,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

好在这个角门距离沃国城门很近,他们听到鸡鸣声立刻走向城门,此时守门的卫兵正在准时准点打开城门。

“你们是干什么的?”

司空玄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士兵将他们围住,已经打开的城门瞬间关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司空仲父走到带队的士兵面前,恭敬地说:“我们是运粮的商队,今天的粮食已经运到城外,得赶紧去接应。”

带队的士兵指着司空朱雀说:“他昨日不是已经运来五车粮食?”

第三十六章 路遇神卜

千钧一发之际,落絮拿着最初弃公子送给她的木匣子走到前面,刚要开口说话,带队的士兵一看到木匣子就亲自打开城门,将他们全部送出城外,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三辆牛车。

沃国君鸡鸣过后醒来,勤恳地看了一卷木简,喝了一些茶汁,梳洗过后就往前院正厅准备办公。

前院正厅门口已经等满家臣,曲大夫带着季华,就是住在司徒府老宅的司徒老爷,那个中毒受伤跳进池塘依然活着的人。

沃国君让曲大夫和季华先等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他一心只着急将昨夜收到的财物处置好,又奖赏那些成功滋扰晋国边境的将士,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迟迟不见司空府的两位公子,便派人分别去东西厢房请。

沃国君毫无悬疑地发现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带着仆从逃跑了,也确认藏在后院的司徒夫人跟着不见了。

曲大夫昨夜收获一车财物,今早发现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一直不露面,猜测是他们目的达到溜之大吉,但是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花了五车财物代价的两位贵公子,却要深夜狼狈逃窜离开沃国?

同样沃国君也想不明白,他嘟囔着问曲大夫:“这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是不是俩混小子?白白送四车财物自己却只带着司徒夫人跑了。”

“我又不可能是出尔反尔的人,既然答应今日安排他们回洛邑自然不会食言,为何要这般不告而别?”沃国君开始在心里犯疑。

“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位家臣张口就来。

“什么秘密?”沃国君虽然没有明白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心里大概猜到自己上当了。

“这个,在下还不知。”家臣一脸思索的样子。

沃国君没有参破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的秘密,早已恼羞成怒只差一个倒霉鬼,这家臣的表情复杂,在沃国君眼里就是嘲笑他被俩孩子玩弄的铁证,一声令下给锁了。

曲大夫怕引火上身一声不吭,季华刚回沃国一心想立功,快点在自己的出生地站住脚。

“沃国君息怒,奴才在司徒府见过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这两位公子才智过人。”

季华看到沃国君脸色难看立马转移话题说:“他们都是从晋国直接过来的,尤其是司空玄武,奴才想着怕不是他们一行人带着司徒府的两位公子,怕被老奴识破才连夜逃走。”

“曲大夫,你不是审问过司空玄武的随从吗?”沃国君冷冷地问。

“奴才昨日审问半日没有结果,迫于婵姬夫人的压力,只能把他们放了。”曲大夫将责任全部推给沃国君的宠妾。

“婵姬?有她什么事?”沃国君脸色铁青。

曲大夫说:“为今之计就是尽快确定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有没有将司徒府的两位公子带在身旁,如果有的话现在派人追出去应该还来得及。”

季华同意曲大夫的说法,追问道:“劳烦曲大夫报一下司空府两位公子的随从名号。”

曲大夫不假思索地说:“书童莫慌,小厮落华,大丫头紫、丹丫头、落絮,小丫头落葵、落池、落溪、落绥、落叶。”

“落华、落绥!”季华重复这两个名字。

曲大夫紧张地问:“有什么不妥的吗?”

季华解释说:“落华已死,落绥从未听过。不对!”

“司徒府男公子名无华,女公子名绥,若猜的没错,落华和落绥就是他们的化名。沃国君请派我去追拿他们。”季华站起来请命。

沃国君气得脑子充血,自己活了半辈子,竟然被俩孩子糊弄。

曲大夫不想再耽搁时间站起来说:“国公息怒,季华熟悉他们的容貌,派他跟着去有利而无害。”

“好,季华君,只要你将司空府俩公子和司徒府俩公子捉拿回国,沃国的国人户籍就全交给你。”沃国君承诺。

季华虽老但热血沸腾,他这些年忠心耿耿地为司徒府卖命,最后落的不得好死的下场,如今他就要拿司徒府来祭奠自己重生之路。

正在逃命的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一路绝尘,早把沃国都城甩的远远的,本来想着一日就能逃出沃国,但司徒夫人和司空仲父年迈不经折腾,吐得晕死过去,他们只得停下来。

“司空公子等你们好久!”小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站在一棵大槐树下招呼大家。

司空玄武跑过去扯着小士的衣领,很不客气地就是一拳。

“好你个心术不正的方士,竟让爷折损五车财物,差点把命都丢在沃国。”

“玄武公子好大力气,不像狼狈逃窜快要丢命的人。”小士站起来邪笑着。

“我看你像快要丢命的人。”司空玄武又要打,被司空朱雀拦住。

“小士既然没有出卖我们,又好心等在这里,一定是有事,姑且说来听听。”司空朱雀面对小士询问。

“沃国追兵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老的老,小的小,这么多人,三辆牛车是跑不掉的。”小士嘲讽对他怒目而视的司空玄武。

“还不是被你祸害的,今天我就要你命。”司空玄武看不得小士的挑衅。

“你能安静一会儿吗?莫慌,哦,他受伤了,落絮把他拉走。”司空朱雀懒得再理发疯的司空玄武。

“还是朱雀公子明事理。”小士赞叹不已。

“别听他的,他就是要害死我们。”司空玄武叫嚣着。

“我若要害死你们,为什么要救司徒无华,为什么要你们去沃国,为什么不告诉沃国君两位司徒公子都在他府上?你们是怎么从城门出来的?谁给你们安排的牛车?”

被小士一连串的问话镇住的司空玄武,反应过来依然大喊:“那是我们运气好!”

“能让他闭嘴吗?”小士不耐烦地说。

司空朱雀回头示意他自己贴身随从,这随从立马捂住司空玄武的嘴巴。

“你们要想平安离开沃国,需要分开两队往不同方向跑。”小士直白地说。

“朱雀公子可以带着老弱从这条路赶到晋国,快则半日,慢则一日,小士我保你平安。”

“玄武公子可以带着幼小从这条路赶到洛邑,大概四五天,因为你得罪于我,一路上少不得艰辛,好自为之。”

小士说罢就要走,司空朱雀连忙拦住问:“沃国追兵就要过来应该如何躲避?”

“送你一计,瞒天过海。”小士说罢晃晃悠悠地离开,完全不顾众人的挽留。

在司空玄武的极力呼吁之下,众人决定还是按照原先计划,三辆牛车一起行路绝不分开。

突然司空朱雀的随从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着泥土,站起来脸色严肃地说:“追兵到了。”

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带着一二十个人,如何能凭借三辆牛车躲过追兵?

大家慌作一团,乱麻一样没有头绪,像雕塑一样等着被追兵践踏。

第三十七章 分开逃跑

落叶恐惧地凑在人群最外边,看到她身旁的落葵,内心深处有种莫名的失落。

落叶说:“小士真的是神卜,追兵说来就来。”

“哼!神卜,我才不信。你要去我家做客,不清不楚的跑了,我能不追上去问清楚吗?”落葵不屑地说。

“真正的神卜不是料事如神,而是逢凶化吉,我就不信这么多人,非得在这里站着等死。”落葵第一个从路上跳到田里。

落叶以为落葵要一个人偷跑,立马追上去不想跟着众人陪葬。

突然落葵注意到田地里有很多稻草人,她惊喜地看着落叶,俩人异口同声喊:“瞒天过海!”

落葵将稻草人拔起来,拖着放到牛车上,拉着落叶一起脱掉外衣挂在上面。

司空朱雀看到,立刻吩咐随从拔来更多稻草人,把不重要的包裹和一些外衣都挂在牛车上。

三辆牛车拉着稻草人在路上飞奔,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一众人打扮成奴隶,在田里弯腰劳作。

骑马的追兵一闪而过,司空仲父决定安全起见,众人都往最近的晋国小城跑去。

天热路远再加上人多,很快就引起民众的注意,不停有人跟着盘问他们的来历。

司空朱雀的随从再次发现追兵靠近,无奈的司空玄武终于妥协,打算接受小士的建议。

就这样司空朱雀、司空仲父、司徒夫人,加上两个随从和丹丫头,总共六个人匆匆往晋国赶。

司空玄武则带着剩余的人躲到山上,等待天黑再出发。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司空玄武带着落葵、落叶和落溪一起去打猎。

司空玄武四处猎杀野鸡、兔子和田鼠,落葵、落叶和落溪负责在后面捡猎物。

“落葵姐姐,今天幸亏你聪明,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落叶由衷的感慨。

“是啊!”落溪敷衍着走开。

落葵被夸心情自然舒畅,她知道这个距离司空玄武是能听到的,故意低调不让她们再说。

“落絮姐姐什么也不做,就能得神卜助力,讨主子喜欢。”落叶不满地抱怨。

“嘘!不要自以为是,聪明是好事,过犹不及。”落葵指着前面的司空玄武又轻声叮嘱:“主子又不傻,当心被他听见。”

落溪当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走到前面紧跟着司空玄武。

落叶本来是替落葵不值得,随口抱怨一句,竟然被落葵训斥,她当时心里就很不舒服。

司空玄武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地回去,落溪和落叶负责处理猎物,落葵一人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面。

月色微红,午夜打猎,这样的梦落葵经常做,此时发生的一切都像曾经经历过一样。

落葵就这样将自己隐没在夜色中,突然一双幽绿的,如琥珀蜜蜡,闪烁着寒冰光芒的眼睛出现。

心里恐惧的落葵,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走进人群才舒一口气。

“又去哪里躲懒?”司空玄武不知为何一看到落葵就火冒三丈。

“无知入狱就会推莫慌出头顶罪,捡柴生火打水煮食就知道逃懒,你都比司徒公子还像主子。”

司空玄武被小士骗到沃国,损失五车财物,还落魄狼狈逃窜,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看到书童身上的伤,对比落葵丝毫无损,就异常生气。

“是无知入狱吗?明明是飞来横祸!”落葵实在受不了司空玄武对她的挑剔。

“你怎么知道我让莫慌顶罪?他蠢笨没有托辞也能怪我?难道我也要被打得遍体鳞伤才行?”落葵眼泪汪汪。

“我们这些下人遭罪,少爷可会救我们?等不到少爷来救命,难道我就不能自救吗?”

落葵彻底崩溃,这种荒郊野地,落魄狼狈之时,大家都是一样的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司空玄武是主子。

“你的自救就是葬送莫慌?”司空玄武将脚边的石头一脚踢开。

“我怎么知道他那么笨,一句话都不会说?”落葵哭喊着抗议。

“冷血!”司空玄武咬牙切齿地说。

落葵伤心地蹲着哭泣,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甚至连司徒无华都觉得落葵错了。

直到深夜众人都睡去,落葵还在流泪不止,司徒绥突然走过来,她轻抚落葵肩头。

“当解释苍白时,无声是一种力量,时间会让大家认识你。”司徒绥说得很模糊,落葵听不懂。

“你聪明,善解人意,心细,有谋划,就是过于冲动偏执。”

司徒绥听落葵呼吸均匀以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接着安慰被孤立的落葵。

“强者都是单枪匹马闯天下的,只有弱者才抱团抵御天敌。别怪她们,也别伤心,明天还要行路,快点睡觉吧!”

司徒绥的几句话给落葵很大启发,她的心情不再苦闷,情绪也不再郁结,躺在薄薄的一层席子上,想着司徒绥真的是自己的知己。

落葵不再想让司空玄武,或者司徒无华做自己的主子,一心只想着司徒绥的温柔体贴,可她忘记自己的身份,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接下来的两日落葵还是被司空玄武挑刺,也依然被婢女们排挤,甚至连落叶都不再同自己说话。

但落葵完全顾不得伤心难过,因为他们一行人,无论到哪里,都会很快被发现,沃国的追兵一直都在赶着他们,像牡羊狗追着羊群一样。

司空玄武还撑得住不停地从一个小城跑到另一个小城,从一条山路跑到另一条山路,兜兜转转避开追兵。

但瘦弱的司徒无华和司徒绥却是受不了,他们很快就开始发热,一路上采的草药吃了很多,都不见好转。

今夜又在野外扎营,落葵一心为着司徒绥,精心地呵护她,给她降温,熬制草药,悉心地喂她吃药喝水。

半夜下雨,雷电交加,司空玄武不得不带着众人躲进山洞,落葵发现司徒绥又开始发热,夜里不敢合眼,一直守在旁边用丝帕擦拭给司徒绥降温。

第二天醒来,落葵浑身酸痛,口干舌燥,她四处寻找却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落葵恐惧地面对空旷的山洞,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司空玄武给抛弃了,就像沿路丢弃的背不动的包裹一样。

落葵来不及伤心,她把昨夜剩余的烤肉吃完,卷起自己睡着的席子,顺着众人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走。

此刻落葵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她要活下去,像个单枪匹马的强者一样,这样才能有时间证明她活着的意义。

第三十八章 乔装打扮

司空玄武决定丢下落葵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她会活着,内心只觉得是甩掉一个包袱,不曾有一丝的愧疚。

司徒无华只顾得担忧生病的司徒绥,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少了落葵,落絮则完全被司空玄武迷住,眼里容不下其他的人。

一行人走到城门附近时就被巡逻的士兵盯上,司空玄武不想绕远路,他大着胆子进城,打算从北城门进去,穿过小城直接从南城门出去。

“客人从何处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拄着拐杖带着随从将司空玄武包围住。

“老人家,我乃天子采风官,初到宝地还请引荐引荐擅诗之翁。”

“失敬,失敬!老叟眼拙,前面就是学府,还请贵宾屈尊。”老人伸手摆出请的姿势。

司空玄武看老人的随从各个彪悍,并无退避的意思,只得带着众人跟着老人迈进学府。

这小城的学府甚是简朴,不过三进的设计还是非常宽敞,前院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敞开的学堂,中间是正厅用于办公。

司空玄武带着众人跟着老人进入正厅,穿过屏风直接从后门走进中院,中院是个四合院的造型,屋门都敞开着,里面的人或坐或卧或站都摇头晃脑地振振有词。

老人继续带着司空玄武穿过中院的正厅到达后院,后院不同于前院和中院,地面没有铺石子,下过雨后很是泥泞,青苔到处都是,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司空玄武一行人本就从山上逃下来,浑身泥垢,刚在前院和中院觉得自己狼狈,到了后院反倒和这环境很搭,青苔翠竹,篱笆鸡群,茅屋草舍,一切都显得很和谐。

“老叟旧识都住在这里,衣食住行皆由学府承担,采风之事你可凭借自己喜欢,问他们寻些平日做的诗。”老人说罢召唤住在茅屋草舍里的人。

一群老人围过来将司空玄武和众人冲散,被裹挟的司空玄武莫名其妙就被脱掉鞋子,进入一间低矮的屋子,屋子里面昏暗不明,他想喊落絮或者紫陪着自己,但是无奈老人们各个力气惊人,根本就不容他反抗。

“公子哪里人?长得真是俊俏,模样好似我年轻时候。”一个老人托着司空玄武的下巴左右端详。

“你个糟老头子,不害臊,就你那副尊容,我呸!”另一个老人不服气地打落托着司空玄武下巴的老人的手。

“好你个老不死的,我今天跟你拼了。”

“你拼一个试试?”

“小兄弟,你来学府做什么?上学吗?”一个牙齿掉光的老人口齿不清地问。

“采风!”司空玄武制止一位非要扯自己发簪的老人。

“作诗还不容易嘞,搞得这么脏,你先去洗洗干净,我们给你现做一首。”老人的嘴嘟嘟的一通乱讲,司空玄武几乎没有听清楚。

一张张皱巴巴的脸,让司空玄武感觉恐怖,他完全被这些顽童愚弄,根本没有时间思索应对。

“你这衣裳是绢吧?”

“是的。”司空玄武按住老人撩起的下裳。

“你是司空家的公子?”

司空玄武有一瞬间愣神,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玉佩是白色的乌龟?”

司空玄武夺过玉佩系外腰带上压住上衣。

“老人家是沃国耆老?”司空玄武恼怒他们试图解下自己的腰带,开始反击。

“你怎么知道?司空府的公子原来不傻!”老人们哈哈大笑。

司空玄武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站起身来躲到屋子角落,正面对一群猴子一样灵敏的老人们。

“在下是天子采风官,你们不得无礼。”司空玄武严肃地说。

老人们压根就没有把司空玄武的话听进耳朵,直接围攻上去教训对他们不恭敬的少年。

司徒绥等人被困在一间柴房里,一位士兵打扮的男人进来,对着一副丝帕反复查看每个人。

“你叫什么?”男人凶狠地问司徒绥。

“丹丫头!”司徒绥给司徒无华递个眼神。

“丹丫头?谁是落葵?”男人上下打量司徒绥。

司徒无华四处查看才发现落葵不见了,他先是吃惊,后是灵机一动直接点点头,默认自己是落葵。

“站起来!”

司徒无华悄悄踮起脚尖站直身子,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你想想我们将近二十个人从沃国出来,现在就剩下不到十个人,其他人是谁?去哪儿了?”紫毫不畏惧地站起来。

“是谁?去哪了?”男人正面对着紫问。

“你说呢?晋国离得那么近,司徒夫人和公子们怎么会跟着我们往洛邑走?”紫看男子有些迟疑。

“司空府可不是司徒府,你们搞清楚。沃国这么欺负司徒老夫人、夫人和公子,你觉得晋国会放过这个发兵骚扰的理由吗?”

男人表情开始缓和,看着一屋子的女人和受伤的书童,转身离开。

司空玄武这边的老人可不像紫这边的男人好糊弄,他们依然对司空玄武上下其手。

“绢衣,乌龟佩,剑眉,褐瞳,鹰鼻,高耳。”一位老人啧啧称赞。

“传言不足信,不足信,除了绢衣,乌龟佩,褐瞳,没有像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少年,一点也不风流倜傥。”另一位老人就爱反驳所有人。

“都住手,听听我刚做的诗。”掉牙的老人兴奋的不得了。

“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一位老人抢着说:“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所有老人跟着说:“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爱反驳的老人破口大骂:“这是我做的诗?”

一群老人开始争执诗是谁作的,司空玄武终于得以喘息的机会。

落葵追着泥泞的道路上的脚印前进,发现有一个硕大的脚印是半途出现的,而这个脚印和很多小的脚印叠在一起,看来司空玄武他们应该是被人跟踪了。

落葵在泥里打滚,解开自己的头发,拎着一根棍子,走到城门口,见人就讨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混进小城的落葵不打算去提醒司空玄武他们被跟踪了,自己一个人在城中闲逛熟悉地形,讨些吃的食物填饱肚子。

夜里落葵发现不知不觉秋天到了,风开始变得凉起来,躺在地上也有些冷。她想起来在司徒府的日子,虽然受着委屈但吃得饱,也不辛劳悲惨。

落葵想着想着就睡不着,尤其是昨夜司徒绥对自己那么好,内心渴望能跟司空玄武他们在一起,但一想到自己被他们抛弃又很难过。

“打哪儿来?”旁边一个乞丐用棍子敲敲落葵的棍子。

“沃国都城。”落葵也拿棍子敲敲乞丐的棍子。

“沃国都城有啥新闻吗?”

“你这小城有啥新闻吗?”

“你先说。”

“司徒夫人被司空府用五车财物赎回晋国。到你了。”

“纶老爷把一队人马锁在后院。”

“为啥?”

“他们是从沃国都城逃出来的。”

“纶老爷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纶老爷从不留祸患,应该会杀干净的。”

落葵心里一紧,她很担心司空玄武、司徒无华和司徒绥死了,自己没有靠山,从此就真成乞丐了。

第三十九章 小城闹事

落葵决定听从自己的心,因为就算司空玄武对自己惩罚责骂,但司徒绥和司徒无华对自己很好,她要想办法把这些人救出来。

“从沃国出来?你是说一个公子带着一群婢女吗?”落葵故意装作不在意的问。

“好像是,还有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乞丐把听来的信息跟落葵互换。

毫无疑问这人是书童,落葵基本上有个可行的点子,就等着鱼儿上钩。

“那可不得了,是个钱袋子,咱们要绑了指不定能赚多少呐!”落葵啧啧称赞。

“你知道是什么来路?”乞丐好奇地问。

“你以为我这一路是吃白饭的?沃国君追拿的人,纶老爷藏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

“敲一笔啊!”落葵故弄玄虚的说:“这人用五车财物换了一个司徒夫人。”

“传闻是真的啊!”

“我从沃国都城来,还能有假。”

“不是说四车财物吗?你怎么越说越多了。”

“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乞丐啊!什么好?眼力劲啊!”

“可不是吗?”

“我亲眼所见,他们先把一车财物运到曲大夫家,又把四车财物运到沃国府。”

“他哪来那么多财物?”

“司空府的公子哥儿,最不缺的就是财物。”

“真是司空公子啊?”

“还能骗你不成。”

突然一个小屁孩跑过对落葵说:“乞丐头儿找你。”

落葵心想鱼儿上钩了,今夜应该能得手。

“你说的都是真的?”身强力壮的乞丐头儿问落葵。

“那还能有假!”落葵拍着胸口保证。

“呆子今天出门没?”乞丐头儿问一个满身伤痕的小乞丐。

小乞丐转着小眼睛,贼溜溜地说:“沽了两葫芦的酒。”

乞丐头儿笑着说:“好!今天咱们就来个大闹学堂。”

一群乞丐跟着头儿沿街大喊:“呆子,呆子!吃酒,吃酒!”

“呆子,呆子!沽酒,沽酒!”

“呆子,呆子!酒疯,酒疯!”

很快就有巡逻的士兵追赶他们,一群乞丐一窝蜂散开,转眼没有踪迹。

纶老爷在学府检查课业,听到外面的歌谣,气得把他儿子像拎小鸡一样,提着从中院一直提到前院正厅,当着一群小书童的面让人把他儿子的上衣剥下来。

喝得醉醺醺的纶少爷哪里晓得自己的上衣已经被脱掉,还以为有宽大的袖子做掩护,手里各拿着一葫芦的美酒。

“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打!”纶老爷撸起袖子就要揍纶少爷。

“老爷,老爷!”一群书童围着纶老爷阻止他打纶少爷。

“云雷屯,君子以经纶。”纶老爷痛斥纶少爷说:“沃国险象环生,你不思把你的满腹经纶发挥起来,天天喝酒卖疯,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纶少爷像个木桩子一样立在正厅,呆呆的不言不语,任凭纶老爷责骂处罚。

纶老爷越看纶少爷越觉得他在反抗自己,气得扑倒纶少爷拿拳头捶他的后背,边捶打边说:“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中院的学子和前院的书童杂在一起,纷纷拉扯俩人,真真乱作一团。

后院早已落锁,老人们对前院的喧闹早已司空见惯,漫不经心地论书作诗,个个都精神饱满,司空玄武被困在老人堆里,身心煎熬疲惫不堪。

司空玄武听到院里蛙鸣觉得奇怪,便起身出来净手,刚走到院子里就被人一棍子敲晕,毫无任何反抗之力。

司空玄武迷迷糊糊醒来时摸到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眯着眼看到司徒无华、书童、落池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六、七、八、九,一个也不少,要发了,要发了。”

司空玄武听到落葵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只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根本没有落葵的影子,以为是自己幻听。

“就是他,司空公子!”

司空玄武认真地打量着正在说话的小乞丐,污秽不堪,邋遢肮脏,怎么都不像落葵,但声音却是十足的相似。

“司空公子,我们把你和这一众人从学府中救出来,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乞丐头儿伸手将司空玄武的玉佩扯下来。

“住手!”落葵一把撩开司空玄武抢夺玉佩伸出来的手。

落葵挨个拍拍脸,把司徒绥、司徒无华、紫、落絮等拍醒,气势汹汹地站在乞丐头儿身边。

“这是我们丐头儿,识相的赶紧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落葵狐假虎威地说。

小乞丐们纷纷将司空玄武一群人的包裹夺去,发簪钗环也一并拿走,狼狈的司空玄武只得任由他们宰割。

“差不多了!丐头儿,你拿了司空府的祖传玉佩,丢他们回洛邑,到时候让他们运一车财物来取。”落葵在旁边出谋划策。

乞丐头儿上下打量落葵,似乎还不太信任她,落葵心知肚明故意说:“要不把这丫头留下来?水灵灵的小姑娘,眉心的胭脂痣最迷人。”

乞丐头儿看着落叶这个小不点,有些犹豫不决,身旁的小乞丐们都说:“留下一个丫头,一个玉佩,到时候让他来换。”

“不好了!丐头儿,学府里的人都出来了。”满身伤痕的小乞丐跑过来报告。

乞丐头儿把那玉佩攥到手里,带着一群乞丐走到小城的城墙边,刨开堆在城墙边的茅草,拿起玉佩在司空玄武面前晃晃说:“一车财物,少一件,你也不能换。”

司空玄武想夺回玉佩,但被小乞丐钳制着,没办法只得答应。

乞丐头儿让小乞丐一个挨着一个放他们钻出墙洞逃出城,司空玄武不肯跪下钻洞,被留在最后,恼怒的乞丐头儿按着司空玄武的头硬是让他跪下来,从后面揣着他的屁股将他送出城。

就在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候,落葵默默走到落叶身边撞倒拉着落叶的小乞丐。

“丐头儿,这丫头要跑。”落葵高声呼喊。

学府的巡逻循声而来,奔跑的脚步声像战鼓一样催着,小乞丐们各个慌神。

落叶本来愣在原地,看到没人抓着她,也没有人来追她,一弯腰跪在地上爬出墙洞。

落葵大喊:“丐头儿,我去追她!你们快跑!”跟着落叶也爬出墙洞。

乞丐们听到落葵第二声喊叫时,就看到学府的巡逻往这里跑,他们四处乱窜,乞丐头儿还算镇定地躲到茅草堆里,依旧将墙洞藏起来,但他心里也明白那个小乞丐是司空玄武的人,自己被个小屁孩儿耍得团团转,心里不可思议地有种说不清楚的好感。

第四十章 司徒新府

司空玄武被迫钻了墙洞,内心感觉非常屈辱,不肯原谅落葵,落葵表现得不在意,但脸上总是露出讪讪的笑。

落絮刚注意到落葵不见时非常着急,她甚至坚持让司空玄武带着众人回山上去找落葵,可等到落葵把他们一群人从学府救回以后,她的态度却又变得异常冷漠。

“你为什么会救我们?”紫实在好奇,憋了几天终于控制不住地问。

“因为那乞丐说纶老爷是个狠人,你们被抓,我怕凶多吉少。”落葵无所谓地踢着脚。

“你不怨恨我们把你丢下?”紫疑惑的表情让落葵好奇。

“为什么要怨恨,这么多人,我贪睡丢队,还能怪你们吗?”落葵故作吃惊傻笑,内心无比凄凉。

司空玄武听到落葵的话心里有些羞愧,他停下脚步说:“前面就是洛邑,我们一群人衣裳不整,披头散发,恐怕进城会被当成乞丐。”

司空玄武前后左右看了一下,指着路边的小溪说:“正午天气正热,不如你们到上面洗一下。”

转身又对书童说:“你回司空府拿几套衣裳过来,回去后你就好生休息,派两辆牛车接我们就好。”

书童身体已经恢复正常,行动也越来越方便,他一个人顺着小路往洛邑方向走。

司徒绥、紫、落絮三人先在小溪里洗漱,后面换落池、落溪和落叶洗漱,落葵依然处于这群人之外,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别人排斥她?还是自己排斥所有人?

落葵站在旁边看着她们六个人嬉戏打闹,水花飞溅,笑声不断,内心无限的羡慕,可又迈不开那一步,既然别人不喜欢自己,就不要坏了她们的兴致。

秋天的田野空旷寂寥,落葵看到碧玉的蚂蚱很喜欢,她像个穿山甲一样在土里扑来扑去,抓了两只大蚂蚱,用狗尾巴草穿起来,挂在腰带上。

一团黄色的花吸引她的眼球,层层叠叠的花瓣,细细密密的排列着,落葵折下一枝插在头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司徒无华偷偷跑来女生这边,担心她们有危险,打算随时英雄救美。

“你来做什么?”落葵被吓一跳,转身看到司徒无华,没好气地问。

“你偷看女孩儿洗澡!”落葵想起来不远处是落絮她们在洗澡。

“嘘!”司徒无华紧张地握住落葵的嘴。

被捏成鸭子嘴的落葵打落司徒无华的手。

“这是什么?”司徒无华将落葵头上的菊花摘下来。

“还给我!”落葵害羞地说。

“臭美!”司徒无华一把扯烂花蒂,将花瓣抛向空中。

纷纷攘攘落下来的花瓣,让秋天真正变成黄色,落葵看着眼前的美景心里痴醉。

“你喜欢什么颜色?”司徒无华摆弄着光秃秃的花蒂。

“黄色。”落葵幽幽地说。

“这花叫什么名字?”司徒无华摘了一朵黄花。

“菊花。”落葵心想这是给自己的。

“菊花!好香!”司徒无华拿着花离开。

留下的落葵怔怔的,更加寂寞,她无聊地玩了一会儿蚂蚱,担心司空玄武再把她丢下,赶紧回小溪边。

书童带着两辆牛车回来,所有人都换好衣裳,剩下落葵不肯洗漱更衣,被人嫌弃地走在路上。

看着前面牛车上戴着黄色菊花的落絮,心里酸酸的,她倔强地不合群,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司空玄武担心天黑不能到达洛邑,直接让落葵坐到牛背上,吩咐车夫快点驾车回城。

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司空府家臣守在城门口,一见到司空玄武立刻要带他回府。

司空玄武考虑到司徒绥和司徒无华应该更想回司徒府,决定让司空府家臣回去禀告父母,他要先把司徒府公子送回去再回府。

没有信物和拜帖的一群人等在司徒府门口,直到司徒老爷用完晚膳,看门人才汇报。

司徒绥和司徒无华原本一腔热血,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父亲,可以倾诉这一路的艰辛,和司徒老宅的灾难,但在司徒府门外等待的时候,他们牵着手默不作声,心头的火被冰封。

司徒老爷在前院正厅召见司徒绥和司徒无华,简单问了几句话就安排他们去后院厢房住下。

司空玄武行礼问安后,详细地解释了一下司徒老夫人和司徒夫人的境况,他们聊够一盏茶的时间,司徒老爷就托辞送客。

紫本是司徒府的婢女,没有任何人安排她的去处,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司空玄武先回司空府。

司空府后院张灯结彩,欢迎司空玄武回来,大家都很高兴,纷纷来庆祝司空玄武,夜里的宴席一直拖到后半夜才散,司空玄武的父母也不约束他,只管让他们几个兄弟们开心。

书童、婢女们都被安置在司空玄武屋子里,紫身份特殊被安置在客房,有两个小丫头给她使唤。

落絮和落葵依然互不搭理,但都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她们几个还是一个炕大通铺,设在司空玄武屋里的窗下,对面是司空玄武的床,中间有六扇屏风隔断。

落葵一个人偷偷摸摸洗干净,换好衣裳躺在最边位置,头一挨着床就进入梦乡,呼吸粗重有点像打呼噜。

落池和落溪觉得好笑,俩人一直偷偷嘲笑落葵的睡相,落絮不喜欢她们针对落葵,自己睡在落叶旁边,落叶挨着落葵。

夜里司空玄武回来,睡眠轻的落絮立刻起身,她伺候司空玄武洗漱更衣,点上熏香放下床幔,才回到通铺,看到落葵被褥掉在地上,捡起来拍打干净给她盖上。

司空玄武醉酒头痛,躺到自己舒服的床铺上,想着这一路的艰难辛苦,感慨万分彻夜未眠。

司空玄武一早给父母请安问好后,就带着书童和紫去司徒府,作为外男的他平时只能到前院见见司徒老爷和家臣,今天因为涉及到紫的安置问题,再加上司徒老爷一早被天子召见,才得以穿过中院进入后院。

“咯吱,咯吱!”

坐在后花园亭子里等待司徒府主人召见的司空玄武,听到微弱的木头挤压的声音,站起来循着声音望过去是个妙龄女子带着一队仆从正从廊下穿过,木质的地板被踩出轻微的声响。

妙龄女子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朝着司空玄武的方向望过来,漆黑光亮的头发扎成堕马髻,似堕非堕雍容闲雅,柳叶雾眉细翠,杏眼桃腮微红,高鼻小嘴贝齿。秋风吹过步摇、耳环、琼琚,铛铛作响。

司空玄武早已看痴,女子回头继续前行,朝阳撒到她身上,肌肤莹润饱满,像那微波荡漾中的满月,冷冽明亮又缥缈,女子感受到司空玄武炙热的目光,接连回望三次才走远不见了。

失魂落魄的司空玄武不觉困意来袭哈欠连连,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回想这一路司空玄武对落絮处处体恤,时时关怀备至,落絮也是温柔娇媚,真心倾慕。如今一位端庄丰腴的闺阁翘楚出现,司空公子便忘神失态,一幅缱绻惋惜的表情。

妙龄女子走到后院厢房门口,停下脚步问身后的婆子:“那亭子下站着的可是救我绥妹妹和无华弟弟的司空公子?”

“回姑娘的话,正是玄武公子,今早前院传话有外男进府,让后院的女眷避让。”婆子恭敬地说。

“既然是救我兄弟姊妹的亲戚,也算不得什么外男,见了也就见了。”

妙龄女子回想刚刚看到的司空玄武,在心里暗暗想以前从来读不懂“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今看来可不就是那男子站在风中亭下,雍容尔雅的模样。

第四十一章 司空府邸

司空玄武等到中午才有婆子过来传话,说司徒绥和司徒无华俩人生病休息无法相见,司徒老爷不在府内,司徒夫人尚在晋国,司徒府姬妾庶子无权接待贵客,只得让司徒玄武自行回府,

紫担心司徒绥和司徒无华坚持要留下来,司空玄武就拜托婆子将紫带去厢房照顾司徒姐弟二人,自己带着书童顺着后院的角门直接出去。

司空玄武在洛邑街上又转了半日,听传闻竟然没有人知道天子为难司徒府,更没人知晓沃国滋扰晋国,唯一传的沸沸扬扬的是晋国新君贪恋美色。

司空玄武傍晚回府先去给母亲请安,一家子嫡庶兄弟三十多个都站在院子里,司空夫人坐在廊下的席子上,左右各有一个婆子四五个丫鬟伺候。

“今日学堂可有背课?”司空夫人端庄威严地问。

“辟雍有背课,泮宫没有背课。”司空府负责公子们学业的学臣恭敬地回答。

“辟雍背课第一的是谁?”夫人面无表情地问。

“司马府的七公子。”学臣满头大汗惭愧地说。

“又是司马府!”夫人不悦,“泮宫谁今天表现最佳?”

“二十三公子!”学臣怯怯地说。

“赏赐肉糜一翁,鲜果两盘,素锦一匹。”夫人欣慰地说:“缇儿不过十岁,竟有如此才情。”

“今日司空老爷还在朝中议事,各位公子先回去休息,等老爷回来再到前院请安。”管家看到司空夫人递来的眼色恭敬地说。

院子里的每一位公子都恭敬地弯腰拱手行礼退下,剩下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俩人,司空夫人起身带着俩人走到小花园前。

“老爷想让你们从后院搬出去,也跟兄弟们都住到前院,辟雍少了你们俩,司空府再没有露过脸。”司空夫人不甘心地说。

“青龙大哥已经移到北苑,后院又没有女眷,白虎二哥都不搬,为何非让我们搬?”司空玄武不想受到父亲管束。

“后院正房除住着我一个,东西厢房还住着你父亲的几位姬妾,多少也不方便的。”司空夫人坚持。

“西苑住着仲父一家老小,东苑住着叔父一家老小,前院住着一众兄弟,中院还有空房,要不将我们挪到中院?”司空朱雀试探着问。

“腾出后院来是要给谁住呐?”司空玄武不死心。

“这个以后你们自然知晓。”司空夫人有些犹豫不定的看着俩人。

“要不,我跟老爷提议让成年的几个大兄弟搬到别院去吧?”

“如今府里人多,老爷、仲父、叔父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自会想办法的,母亲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照顾着这些兄弟,别在关键时刻落人话柄。”司空朱雀反对。

“可府里没有独立的院子,总是压着你们的婚事也不是个办法。”

“我们虽是嫡子,但终究不是嫡长子,这司空府到底是大哥的,我们移到别院也不是不可以。”司空玄武满不在乎的说。

“胡说!哪有嫡子住别院的?”司空夫人一脸怒容。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非让我们搬出去?”司空玄武开始有些耍赖。

“我相中你的一个婢女,打算收她做义女。”

“谁?”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异口同声地问。

“就落葵那丫头。”

“为什么是她?”

“年龄小,又机灵,和我眼缘。”

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同时长舒一口气。

“可落叶更小,更机灵,长得还周正。”司空玄武庆幸不是落絮,可不明白为什么是落葵。

“那丫头过于机灵,只一天快把司空府翻遍了,贼眉鼠眼的,没有落葵周正。”

“还有落池和落溪,都比落葵好吧?”司空玄武看到司空朱雀的眼色,闭嘴收声不再说话。

“也不急于一时,你们看看前院和中院,喜欢哪间房就搬进去。”司空夫人说罢回屋休息了。

剩下两兄弟各怀心事地往自己院里走,一进院门就看到两支队伍在撕扯着打架。

“这是做什么?”司空朱雀一声呵斥,所有人都停下手。

“檀丫头,你做什么呢?”司空玄武看到自己的大丫头拽着落絮的头发非常生气。

檀丫头听到司空玄武的责备后,立刻松手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落葵松手。”

落葵不情愿地松开拽着司空朱雀大丫头芳芳的手。

“落絮怎么回事?”司空朱雀走到落絮身边,替她拢上散开的头发。

“檀姐姐和芳姐姐说我们来路不明,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落絮懊恼地落泪。

“不是的,檀姐姐骂落絮下贱,勾引两位公子,我听不得污言秽语,跟她们吵起来。”落葵一人做事一人当。

司空朱雀在心里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得罪的是夫人安插过来的眼线,别说收她做义女,以后不知会遭遇什么磨难呐!

司空玄武只觉得脑仁疼,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会看中落葵,这个不服管教,处处惹是生非的丫头。

“落池扶落絮回屋,落溪去把落叶给我找回来。”司空玄武生气地吩咐。

“你,就给我跪在院子里,不准吃饭!”

落葵咬着牙不认错也不跪,气得司空玄武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落葵忍着眼泪站起来。

落絮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扯着司空玄武的衣服哀求,落池和落溪看情景也都跪下,晃悠回来的落叶跟着跪在后面。

司空朱雀将落絮扶起来,拉着司空玄武回他的屋里,俩人席地而坐闷不出声。

“公子用晚膳吗?”檀丫头站在门口问。

“出去!”司空朱雀把门口的丫头都赶走。

“落絮和秋女是我买回来的,我一早就看中她们俩,如今剩下一个落絮,也不好一直在你屋里,今夜就让她回我屋吧!”司空朱雀直白地说。

司空玄武没想到三哥也看上落絮,他惊奇地看着司空朱雀,心里非常矛盾,从小到大父母对他们一视同仁,无论衣食住行,就连婢女的分配,兄弟四人都是一模一样,第一次有人从他手里抢东西,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紧迫难受。

“落絮自己是什么意见?”司空玄武毫无意义地问。

“她能有什么意见?她是我买回来的,自然得听我的。”司空朱雀觉得好笑。

此时落絮全然不知俩兄弟为她争风吃醋,只担心落葵顶撞主子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落葵本来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檀丫头和芳丫头欺负落絮,内心无比的解气,但她们越来越过分,竟然咒骂耻笑全用上,完全没有大家风范,气得她直接冲上来替落絮狠狠数落她们一通,没想到她们恼羞成怒,竟然还带头动手在司空府群殴。

落葵跟着司空玄武有段时间了,她多少也了解自己的主子,不过是个秋老虎,你强悍点,脸皮厚点,他自己就退缩了。所以她一点都不怕惩罚,内心深处有一丝窃喜,因为落絮重新接纳她了。

第四十二章 收养义女

落絮带着落葵回屋,偷偷避开其他人问:“好好地,为什么非要惹少爷生气,你不是会吃这个亏的人。”

“我要把他降服。”落葵咬牙切齿地说。

“谁?少爷!”落絮放低声音,内心不安地劝,“何必跟他较劲。”

“他削我半耳,先丢我在火海,后丢我山洞,我救他,却没半点好脸色,我就不信,哪怕他是主子,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落葵恨恨地说。

“嘘!你不能这么想,他是主子,有你的死契,生杀予夺在他手里。”落絮劝解落葵,心里也是万分凄凉。

夜里落絮一个人和芳丫头她们睡在司空朱雀屋里,抱着公子弃给的木匣子,她回想起来这一切,自从自己在沃国被公子弃相中后,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先后开始对自己关怀备至,最后连司徒无华都对自己各种献殷勤,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福气吗?

落葵没有被处罚,不过她夜里需要跟檀丫头一起睡,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又发挥自己的小聪明,偷偷将痒痒草塞到檀丫头的床上,晚上故意打鼾,惹得檀丫头一夜睡不安稳。

早上天未亮,司空夫人的婆子就把落絮接走,请早安的人还都没有来,几个丫头给落絮打扮一番,跪着等在正厅。

“抬起头来!”司空老爷洗漱完毕,借着灯光看了一眼落絮。

“过于妩媚,不够端庄,站起来。”

落絮听着司空老爷的吩咐站起来,因为低头稍微有些含胸驼背。

“姿态不雅,气质不佳。”

司空夫人听完司空老爷的话,示意婆子让落絮站直,说:“这不就好了,她是的婢女,总得调教一下。”

“为何非得收个义女?”司空老爷不悦。

婆子带着落絮和丫鬟都退下,留他们夫妇说话。

“有个方士说家里阳气过重,容易招致天子猜忌,坊间早就盛传司空府野心太大,这都是莫须有的。”

“既然你都知道是莫须有的,那方士的话就不可信。”

“但朱雀和玄武确实有嫌隙,昨夜檀丫头说他们俩为了落絮这丫头差点打起来,方士说只要从外面找个义女就能化解府里阳气过旺,兄弟阋墙的祸事。”

“兄弟阋墙全是家教不严,你也太过于纵着他们四兄弟,要什么都给,如今一个丫头两人要,你就说要收义女,往后呐?他们兄弟再有争执怎么办?”

“这四个孩子不是你教的嘛?现在不好又赖我的不是。”司空夫人小声嘀咕着。

“缇儿是你最偏爱的,最聪明的,你若让我收养落絮做义女,我就将缇儿养在身边。”

“胡闹,嫡庶有别,若都按着自己的心意来,那天下不乱套了。”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缇儿就差在族谱上改成嫡子,你的偏爱已经让他饱受非议,还不如这坏人我当,我来偏爱他,你也好保持中立,儿子们也都没有意见。”

“让夫人费心周旋,朱雀和玄武的婚事也要议一议,这时候传出什么绯闻对他们不好,你就看着办吧!”

“辛苦老爷,玄武还小,好糊弄,朱雀大了,有想法,非要娶王姬,这可现实?”

“王姬,就他!青龙也不过娶了虢国女公子,他的心也太大,将来难保他会走到哪。”

“公务难缠,今日就别让孩子们等我,早晚请安你带我收了,该训斥的就好好训斥一番。”

“好的,老爷,前头管家已经备好车子。”

司空老爷跟着管家从偏门出发,遇到司徒老爷的车子,俩人结伴同行。

这边司空夫人让婆子训练落絮走路,只听婆子喋喋不休地讲。

“在屋里,你的一只脚要紧挨着另一只脚走路,脚印一个接着一个。在屋外,走路也不能大摇大摆。”

“进屋前要观察,屋外一双鞋要打招呼再进去,屋外有两双鞋,如果屋里听到有人说话就进去,听不见就不要进去。”

陆陆续续三十多位孩子来请安,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也在其中,他们都惊奇地发现,廊下站着一位妙龄女子。

“这位是柳姬,我刚收的义女,你们终于也有姊妹了。”司空夫人说要看着众人的反应,接着说:“缇儿,今晚开始住到我屋里。”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司空夫人也不威吓他们安静,只站起来说:“你们要是能够一年四季拿到泮宫最佳,也能住到我屋里。”

众人默不作声悄悄行礼离去,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不肯走,非要问清楚为什么不是落葵做义女?

司空夫人神秘地说:“昨日问你们意见,你们不愿意落葵做义女,今天如你们心愿,你们又来逼问。”

司空玄武不吭声,司空朱雀不甘心,“这落絮就是街上买的婢女,来路不明,卑微无知,怎么能当司空府的义女!”

“你们好好想想,昨日除了落絮以外,丫头名你们都说了个遍,为什么不愿意我收她做义女,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再因为一个女人斗气,就不是这么个结局,到时候鸡飞蛋打一场空,不要怪我无情!”

司空朱雀不再狡诈争辩,司空玄武也不敢任性耍赖,俩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颓废地回到他们院子里。

檀丫头故意告诉落葵,司空夫人原本要收她做义女,后来因为她带头打架,换成落絮做义女,落葵压根就不信她的挑拨。

上午司徒绥带着司徒无华、司徒孟和司徒纨一起来司空府,感谢司空府对司徒夫人的救助,以及恭贺司空府喜收义女。

紫作为随从也进来后院找落葵,得知落絮确实成为司空府义女以后,落葵心里说不清楚的欢喜和嫉妒,她窝着一团火在肚子里,应付着跟紫聊了几句,送走紫以后,一个邪恶的念头占据她的大脑。

“芳姐姐,在忙吗?”落葵进入朱雀的屋子,看到他屋里的丫鬟都在缝衣绣花,坐下来也凑上去让芳丫头教她。

“芳姐姐手好巧,一点都不像檀姐姐说的那样。”落葵故意说的含蓄。

“檀丫头说我什么?”芳丫头一脸严肃地问。

“檀姐姐总说朱雀少爷不喜欢手笨的丫头。”

“她说我手笨?”芳丫头不可置信地问。

“也没有,檀姐姐也是好心帮芳姐姐分析,为什么朱雀少爷不喜欢你而已,她真的是好心想帮你固宠。”落葵无辜地解释。

“固宠!帮我!就凭她?她也配!”芳姐姐看到屋里的丫头都忍着笑,非常懊恼,冲出去。

“好手段,好心机,把我的丫头当枪使!”司空朱雀拉起床幔,从床上起身,苦笑着嘲讽落葵。

落葵没料到司空朱雀在屋里,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缩着身子大声说:“少爷聪明绝顶,宽宏大量,明察秋毫,一眼就识破奴婢的恶作剧,还求少爷开恩饶命,奴婢只是一时顽皮。”

“滚出去!”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落葵不敢吭声,只听到隔壁司空玄武歇斯底里的怒火。

“出去看看你的主子,看他饶不饶你。”司空朱雀邪媚一笑,落葵浑身湿透。

“都怪你!”檀丫头和芳丫头俩人互相推诿扯皮。

“好哇!敢戏耍我们,今天就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檀丫头和芳丫头看到落葵,立马调转火力一致对外,俩人把落葵按在地上打。

第四十三章 疑案再现

司徒绥在司空府住的日子,精神气色明显好转,不得不让人担心司徒府环境对她不好,司空夫人特地将司空白虎从虢国国都接回来,让他们俩人熟悉一下。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和司空府的宴会撞上了,一个个贵公子穿红戴绿,环佩叮当,让落葵不觉心神向往。

“丫头!丫头!”一个婆子在雪地里滑稽地往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的院子里走。

“叫你呐!”檀丫头推了一下站在围墙边,偷看花园里景色的落葵说。

“又没喊名儿,你怎么知道叫我?”落葵爱答不理的。

“难不成叫我呐!”檀丫头撇嘴,不理落葵自己走开。

落葵在心里不满地嘀咕,天天就知道叫我,自己当了主子,也不知道帮帮我,狠狠地教训一下这屋里的丫头,让她们都看我的眼色行事。

“丫头,快去劝劝姑娘吧,她一个人又不作声,我们也没法子,等会儿宾客就都来了。”婆子喋喋不休地说。

“你们姑娘天天作,是你们没福气,别天天来烦我。这宴会都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她还有什么不顺心的。”落葵心里酸酸的。

“丫头可不能昧良心,姑娘对你多好,她有的你不都有嘛!”婆子苦口婆心地说。

“又来!”落葵不耐烦地往外走,婆子追在后面。

“姑娘心里有苦难言,她这富贵来得太突然,就算是有福气的人,都得慢慢享,如今住在夫人屋里,和缇公子一样待遇,人前人后对比,能不难过吗?”婆子开启喋喋不休模式。

“丫头,这里!”婆子带着落葵往后院假山上走。

落絮一个人站在光秃秃的假山上,枣红色的披风,银色狼毫围脖,蜜合色的衣带在风雪里飘摇,叮当的响声脆铮铮的好听。

“见过柳姬!”落葵行礼问安,婆子识相地退到一边。

“落葵,有时候我真希望能跟你换,有时候又庆幸还好是我,不然你都不知道会成个什么样子。”落絮一脸生无可恋地说。

落葵叹口气说:“我倒是想要这好运,可好运它不眷顾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落絮依旧望着前面面无表情地说:“这衣裳点缀着几百片贝壳,和这雪花,相映生辉,可你要坐下,每一片贝壳都硌得生疼,腿上的淤青从没有断过。”

落葵心里酸酸的也不说话,就看着失魂落魄的落絮,心想也许这泼天的富贵真的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想象不出来他们享受的奢华,也想象不出来他们遭受的苦难。”

“柳姬姐姐!”

落絮回头看到司徒无华喊她,不再跟落葵抱怨,迎上司徒无华一起边走边说。

“柳姬姐姐越发消瘦,可是不耐冬寒?”司徒无华关切地问。

落葵在心里愤愤不平,这个司徒无华,不是说要把自己要回去吗?让我天天在这司空府眼红落絮,还不如跟着这傻小子回司徒府,说不定能当个大丫头,也能耍耍威风。

落葵纳闷落絮看什么失神,走到刚刚落絮站着的位置,刚好看到司空玄武和司徒纨俩人在花园里聊天,司徒纨笑靥如花,司空玄武则满眼怜惜,落葵在心里大呼不好,这落絮是真的看上司空玄武了,糟了,糟了!

“你也好奇司徒绥的病情?”紫站在落葵旁边问。

落葵刚看到紫跟着司徒无华过来,以为她会随着主子一起回司空夫人院里,未曾注意她竟然一直都在偷偷观察自己,幸好看到花园深处司空白虎正陪着司徒绥赏梅花。

“白雪为底,青松苍竹,红梅佳人,可惜总有人不称意,处处迫害。”紫悠悠地说。

落葵在心里佩服紫的才情,一句话就把眼前美景,以及背后的阴谋都说完了。

“紫姐姐要有所怀疑应该告诉主子,说与我听于事无补。”落葵想起司徒府老宅无止境的凶杀就害怕。

“你不好奇是谁要杀落絮?哦,错了,是柳姬姑娘!”紫挑衅地说。

“你怀疑在我们这群人里面?”落葵诧异地问。

“你怀疑是我或者丹丫头杀死朱丫头,三婆子和季华杀死岐婆和管家。”紫一针见血地说。

“我没有!”落葵心虚不已,她不知道紫怎么能完全读懂她心里的想法。

“那你怀疑是谁杀死秋女?也是我和丹丫头吗?”紫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落葵胡乱应付。

“你进府的那晚,朱丫头拜托我给她留门,因为她要去找你问个究竟,虽然我不知道你同她有什么纠葛,但那晚我还是给朱丫头开门,并且守在院子里防止有人进来,我之所以怀疑丹丫头,是因为她夜里跟着朱丫头一起溜出去了。”紫陷入回忆之中。

“在沃国见到司徒夫人后我才搞清楚,原来丹丫头是听从老夫人的命令,夜里去守着无华公子,防止有人加害,那晚丹丫头确实看到有人纵火,及时将火泼灭,没能发现朱丫头,并且救下她,一直是丹丫头的一块心病。”

紫稍加犹豫接着说:“我、朱丫头和丹丫头都是老夫人养在身边的,夫人告诉我们老夫人已死,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和朱丫头都是王室眼线,但朱丫头与我不同,她有任务必须除掉无华公子,老夫人派我日夜监守牵制朱丫头,又派丹丫头时时保护无华公子。”

“朱丫头在明,所以她的危害并不大,老夫人一直没有除去她,但自从她死后,老夫人害怕有人在暗处加害无华公子,便派丹丫头纵火烧掉无华公子的院子,接公子到老夫人屋里养着。”

紫抱紧被风雪吹开的披风接着说:“夫人见我和丹丫头毫无隐瞒,她就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我们,夫人怀疑季华和三婆子一早就结盟,应该是他们一起杀死秋女,因为秋女的死和朱丫头一模一样,除了模仿嫁祸之外,根本就说不通。”

“为什么你们不怀疑季华和三婆子把朱丫头和秋女一起杀死?”落葵不解地问。

“因为季华、三婆子和秋女的目标一致,他们都想杀死无华公子,他们那时应该是盟友关系,不可能目的还没有达成就互相残杀。”紫推理说。

“最重要的是夫人发现三婆子在落华死之前找过管家的儿子。”

“季华和三婆子杀掉秋女,指使管家儿子杀掉落华,一并嫁祸给管家和岐婆,然后再以此为借口打发或者杀掉他们,彻底除掉老夫人的臂膀,可朱丫头是谁杀的?”落葵还是想不明白。

“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柳姬心烦意乱面色潮红,看样子跟司徒绥前些日子的症状相似。”

“中毒?”落葵吃惊地看着紫。

“是的。”紫轻声但有力地说。

第四十四章 备受宠爱

听到紫肯定的答案,落葵不可思议地说:“在这司空府谁要害她?”

“杀死朱丫头的人!”紫皱眉。

“从司徒府跟我们一路经历艰辛过来的人?”落葵想都不敢想,“为什么?”

“因为木槿花,朱丫头应该是被木槿花杀手杀死的。”紫斩钉截铁地说。

“木槿花杀手?”落葵感觉后背发凉。

“对!还是你心细,警惕性高,在小溪中沐浴时仅有我和柳姬背后有木槿花刺青,想来岐婆就是司徒府的木槿花杀手,那落池、落溪、落叶都不可信。”

“我刚发现秋女时她衣裳不整,背后的刺青若隐若现,后来再回来时,秋女已经穿好衣裳,没有气息。”落葵陷入回忆。

“难道你的意思是季华和三婆子以为秋女会坏他们的事痛下杀手,发现背后有木槿花和朱丫头是一派的就手下留情,刚好被岐婆这个木槿花杀手发现,最后和朱丫头死的一模一样,其实不是季华和三婆子嫁祸的,而是岐婆自己暴露的,相同的手法,算上时间,地点,很快就能被季华查到。”

“我猜你就知道内幕。”

紫狡猾地微笑着说:“你同朱丫头有关,又第一个发现秋女的死,敢让我救柳姬,你还知道什么?”

落葵意识到自己被紫套话了,懊恼不已,但内心觉得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也就无所顾忌,把自己的推理和猜测一并说出来。

“季华和三婆子是沃国一派,朱丫头和秋女是木槿花一派,岐婆、管家和管家儿子是木槿花杀手一派,落华是岐婆的人,为什么管家儿子要杀落华,难道管家儿子真的像司徒府里人人说的那样是个傻子吗?”

“不!管家儿子一点都不傻,老夫人独独留他一个人住在后院,就是为了方便岐婆杀木槿花时有帮手。整个司徒府都讲谎话,玄武公子和你自然会被迷惑,我猜是三婆子引着管家儿子发现头戴木槿花的落华和落叶,并撺掇着他将俩人杀死,还好岐婆赶到及时制止管家儿子,可岐婆和管家就彻底暴露了老夫人心腹的身份。”紫给落葵解疑。

“那天下大雨,我在假山上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如果夫人说三婆子那时候不在她身边,那就可以确定真相就是这样子。”

“但岐婆和管家之死没有那么简单,季华和三婆子根本没有时间作案,而且他们也不是俩大杀手的对手,失踪的巫医是个谜,除非这巫医是安插在司徒府专门调查木槿花杀手的。”

“巫医是木槿花一派的?”

“我猜的。”

“木槿花还有男的?”

“为什么没有?”

“让我好好想想。”落葵逼迫自己回想巫医出现的那一晚。

“巫医一个人给落絮治病,他完全能发现落絮中毒,并且有机会查看落絮背后的木槿花刺青,那晚过后落絮确实好转很多。”

落葵犹豫地说:“其实我也怀疑过巫医,因为他是最后跟着管家一起离开西苑的,但具体有没有走到前院,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了,为什么管家会死在西苑,难道是巫医要嫁祸季华,因为西苑是季华的院子,如果凶手是季华,他怎么会这么笨。”

“这也是我怀疑的地方。”紫回应落葵的话,“其实那天早上我和丹丫头去找人的时候,是管家离开西苑不久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害死两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还能全身而退的,必定是管家和岐婆信任的人,或者他们不加防备的人,季华和三婆子不符合这一点。”

“所以是岐婆杀死朱丫头和秋女暴露身份,三婆子和季华进一步利用管家儿子杀死落华确认岐婆和管家的木槿花杀手角色,巫医杀死岐婆和管家为木槿花除去威胁。”落葵总结。

“从司徒府出来的木槿花有柳姬、我和你,而木槿花杀手有落池、落溪和落叶,最厉害的木槿花巫医下落不明。”紫总结。

“也就是说下毒谋害落絮的可能是落池、落溪或者落叶?”落葵恐惧万分,感觉自身的安全也被威胁了。

“落葵姐姐!”落叶站在假山下面冲上面喊。

紫和落葵被落叶撞破,像在背后讲人坏话一样,紫迅速从假山后面离开,落葵从假山侧面下来。

“怎么了?”落葵看着落叶怀里抱着一个包裹。

“这是柳姬姑娘让我给姐姐的,里面的肉还是热乎的,你赶紧躲到没人的地方尝尝,我帮你盯梢。”落叶机灵地指着假山上的一个小洞说。

落葵一溜烟躲进去,打开包裹,香气四溢,炙烤的猪肉,香酥美味,馋的落葵大口大口狂吞一气,风卷残云吃完的落葵才想起来。

“你吃过了吗?”落葵问落叶。

落叶见包裹空了,笑着说:“吃过了。”

落葵看到落叶咽口水,很不好意思地把包裹还给她,落叶转身就消失不见,心满意足的落葵想到要是落絮遇难,她就不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还是要快点把木槿花杀手揪出来才行。

“野狸,又往哪儿窜?”

落葵回头看到书童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自从有了落絮的撑腰,她的底气特别的足。

“关你屁事!”

司空玄武一脸诧异地从假山后面走过来,看到落葵后脸色发黑,落葵吓得低头不吭声,听到轻声的笑语,她偷瞄到司徒纨也从假山后面走过来。

落葵乖乖跟着书童一起守在司空玄武身旁,暗暗观察夺走落絮爱情的司徒纨的容貌,还真是大家闺秀,不服不行,不觉唉声叹气,看到司空玄武投来的目光,立马精神百倍。

“司空府的女公子,竟然不会用匕首割肉,好笑,好笑!”夫人屋里传来阵阵嘲笑声。

司空玄武脱掉鞋子进屋刚要说话,就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

“柳姬姐姐有我们三十多位兄弟,在家里从来都是千娇百宠,哪里用得着姐姐自己割肉,缇儿给姐姐效劳。”

男孩子拿出匕首刚要割肉,听到司空玄武说:“哪里就轮到缇儿弟弟,还是我来给柳姬妹妹割肉。”

司空玄武拿出匕首刚割下一片肉,就听到司空朱雀说:“都别争,柳姬妹妹今日的膳食,一定要由我来准备才行,不服气的算算日子,是不是排到我了。”

司空朱雀拿出匕首割下一盘烤肉,双手俸给柳姬,柳姬刚刚还被众人嘲笑出身卑微,礼仪不佳,现在被众多兄弟宠爱,实在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柳姬过来!”

司空老爷第一次被人嘲讽浑身不舒服,本想着好好训斥夫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找来路不明的义女,但看到他们兄弟几人团结一致,保护家人不受侮辱,非常欣慰,也许正如夫人说的,这柳姬能够让他们司空府避免兄弟阋墙的祸事。

丫鬟将柳姬的桌案放到司空老爷和司空青龙之间,当柳姬坐下的时候,席上的众人都识相的闭嘴,再也没有任何人嘲讽柳姬,司空夫人也对柳姬万般宠爱。

第四十五章 司徒府乱

宴会过后司徒府的管家就来接司徒绥一行人回府,司徒无华托落葵将一个安神香囊送给落絮,司徒纨托落葵将一方香纨送给司空玄武,落葵瞅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将香囊和香纨都给了司空玄武。

司空玄武将香纨收到自己袖子里,拿着香囊对落葵说:“柳姬是司空府的公子,怎么能随意收受男子之物,将来议亲对柳姬不好,你找人将这送还无华公子。”

落葵没料到司空玄武竟然如此双标,只准自己跟别人眉来眼去,不准落絮找个心上人,气恼的落葵一把抓过香囊藏到自己袖子里。

司空玄武看到落葵的脸色,知道她正在生气,也不招惹她,只冲着屋外喊:“檀丫头!”

檀丫头立马现身恭敬地等候。

“冬日天短,快去把厢房收拾一下,让关你屁事住进去。”司空玄武会心一笑,也不看落葵惊诧的脸。

“谁?”檀丫头看着书童问。

“落葵!”书童幸灾乐祸地笑。

“笑屁!”落葵没好气地说。

司空玄武最近注意到落葵吃的好,穿的好,睡的暖,气焰一天高过一天,连檀丫头都得看她脸色,今天非要降服这个臭丫头,好好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厉害。

“莫慌,再听到污言秽语,就直接给我打嘴,记得吗?”司空玄武摸着香纨说。

落葵捂着嘴急忙跑到司空朱雀屋里,芳丫头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司空朱雀看到落葵来了立马把她撵走。不合群,没人要我,我就不信,你们看吧,我去攀个高枝,到时候让你们后悔。

刚出院子大门就看到司空白虎独立墙角,落葵走上前弯腰拱手行礼,司空白虎回礼,花园尽头仆从正忙碌地收拾宾客散后的残席。

司空白虎脸涨的通红,八尺男儿竟然扭扭捏捏地说不出话,落葵摸着袖子里的香囊,心生一计。

“白虎公子可是要找朱雀公子,还是玄武公子?”落葵嬉笑着问。

“我找你,落葵姐姐,绥姑娘可有托付?”司空白虎一脸期待。

落葵有些为难,司空白虎的诚挚让她不好欺骗,内心纠结低头不语。

“没关系,没关系。”司空白虎以为自己吓到落葵,说话声音变得柔和,不像刚才那么激动。

落葵心想司空白虎不过就是个动情的大男孩,既然司徒绥已经和他定亲,他们之间传个信物什么的再正常不过,那司空白虎有期待也正常,若他期待落空对他们今后的婚姻生活会不会有影响?

“这个是绥姑娘托付给我的,说是可以安神,白虎公子征战沙场,日日艰辛劳累,这香囊。”

落葵从袖子里慢慢拿出香囊,还没等编好谎话,司空白虎就一把夺过去。

满脸沉醉的司空白虎乐不可支,他将香囊塞到胸口,从袖子里取出一串白色的珠链手串。

“快过年了,明日夫人肯定会派人去给司徒府送年礼,到时候你跟着玄武公子一起去,记得一定要把这手串送给绥妹妹。”

“白虎公子为何不亲自送过去?”

“春冬之际,战事繁忙,明日就得起身回虢国国都,告诉绥妹妹,开春过后就回来娶她进门。”

“这手串,我应该怎么说?”落葵完全看不出来手串的材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司徒绥解释。

“这是犬戎大将的后槽牙,一共二十四颗,每一颗都经过精心的琢磨,上面的光泽都是我的丰功伟绩,绥妹妹身子弱又不禁吓,有这手串能挡一切邪魔。”

落葵像看到二十四颗人头在自己手上,吓得脸色苍白,双手哆嗦,心里痛骂司空白虎,你也知道司徒绥不经吓,你把这手串送给她,难道不是想吓死她吗?

司空白虎以为落葵被自己的功绩震撼到,他洋洋得意地说:“落葵姐姐不知,我这一生最荣耀的成就在你手上。”

落葵强迫自己露出崇拜的笑容,心里恐惧地将手串放到袖子里,浑身冰冷。

司空白虎第一次见婢女不怕他,还非常崇拜他,内心不觉骄傲,更有种遇到知己惺惺相惜的感觉。

“天色已晚,风雪又重,跟我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司空白虎不由分说地拉着落葵就走。

俩人躲到一间柴房,生起一堆火,司空白虎从袖子里拿出一葫芦白酒递给落葵,自己又拿出一葫芦白酒,刚开始落葵担心被司空玄武骂不敢喝,后面经不起司空白虎劝酒,俩人就烤着火拿着酒葫芦干喝,没一会儿落葵就喝趴下了,什么话都敢说。

“白虎,你说纨姑娘将来不是跟着司徒绥一起嫁给你吗?她天天跟玄武公子眉来眼去的,你也不怕他们出事?”

司空白虎看着脸颊绯红的落葵,意味深长地说:“这些庶出的孩子很可怜,将来要跟着姊妹作为滕妾嫁给不喜欢的人,如今她们尚未嫁人就由着她们喜欢,发乎情止乎礼,结婚后自然也就好了。”

“发乎情止乎礼,结婚以后就好了,白虎公子很自信嘛!”

“不是我自信,是我相信纨姑娘和玄武弟弟,他们都不是那浪荡子。”司空白虎喝口酒说。

“浪荡子,落絮,不柳姬,一开始玄武公子和朱雀公子都喜欢柳姬,现在说变就变,还不浪荡。”落葵脑子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听到什么话就接什么话。

“落葵姐姐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司空白虎一掌劈在落葵后颈,落葵昏迷过去。

檀丫头看到司空白虎抱着醉酒的落葵进来,赶紧把落葵安置在一个狭小的厢房里,司空白虎细心叮嘱小丫头们照顾好落葵,和正在下棋的司空朱雀、司空玄武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一早司空玄武起来就派人把落葵揪下床,恨恨训斥一番带着她和书童去司徒府送年礼。

司徒绥作为嫡长女,司徒无华作为嫡长子,俩人都被安排住到后院正房司徒老爷屋里,司徒孟、司徒纨则和庶母住到东西厢房。

司徒府来来往往人很多,司空玄武在前院拜见司徒老爷,落葵自己去后院拜见司徒绥,刚好司徒绥有贵客招待,落葵就站在廊下欣赏雪景,听到屋子里传来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做滕妾?”落葵听出来是司徒纨的声音。

“遵守宗族礼法将司徒绥和司徒无华安排到正屋是你们提出来的,娘亲以为你们早接受庶出的事实。”落葵推测是司徒绥的庶母。

“庶出,就是要做滕妾,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庶出,将来还是要做滕妾,生生世世祖祖辈辈都是庶出。”司徒纨哭的快要断气。

“妹妹!夫人对我们已经很照顾,这么多年也没有将两位嫡子送到洛邑,我们独享父亲十几年,该知足了。”落葵在心里赞叹司徒孟识相。

“我是不知足吗?我是不想嫁给司空白虎,我喜欢玄武哥哥。”司徒纨哭诉着。

“住口!没羞没臊的!你这算什么贵府女公子?”司徒孟呵斥妹妹。

“做什么女公子,国人还能挑个喜欢的人,我就只能做妾,还不能挑个喜欢的人。”司徒纨依然哭闹。

“庶民为奔,你是婚嫁,自比下贱,你就不怕被人耻笑?”司徒孟的语气越来越冷冽。

听着屋里的争吵声,落葵在心里想这司徒府真是好乱啊!

第四十六章 父女失和

“我只想找个喜欢的,像爹爹和娘亲一样,举案齐眉,朝暮相守。”司徒纨憋着哭声说。

“天道好轮回,当年我抢走姐姐的宠爱,如今我的女儿。你,你不能痴心妄想夫君会钟爱你一生,这都是命,没有办法的,娘亲也没想到竟会给你这样子的念头。”司徒绥的庶母痛哭。

“姑娘在这儿呐!”一个小丫头大喊一声,厢房里的争吵声和哭声瞬间平息。

落葵匆忙走到紫跟前行礼,跟着紫进屋。

“你终于来了。”司徒无华两眼放光,搞得落葵莫名其妙,她心虚地坐在地上。

“都出去吧,留下紫伺候就好!”司徒绥有气无力地说。

落葵看着憔悴的司徒绥诧异不已,昨日离开司空府时还精神气色俱佳,今日就这幅模样。

“绥公子,身子如何?”落葵担忧地问。

“无碍,昨日回府受凉,休息几天就好。”司徒绥微笑着说。

“香囊你可?”

不等司徒无华说完,落葵一下跪在地上磕头,惊得紫赶紧把她拉起来。

“无华公子见谅,柳姬已经贵为司空府公子,不能再私相授受,香囊被司空玄武给退回来了。”落葵惭愧地说。

“我猜就是,你还不信。”司徒绥打趣司徒无华。

“退回来就对了,我是送给你的,听落叶说你最近总头疼,我担心的紧。”司徒无华关切地说。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又喜欢上落葵了?”司徒绥揉着太阳穴不解地问。

落葵心里也是一万个为什么,这人太过于捉摸不透。

“玄武不喜欢我跟落葵走太近,我就装作喜欢落絮,等将来我要你的时候,他肯定以为我只是随口一说,也就给我了。”司徒无华站起来洋洋得意。

“你看我装作喜欢落絮,玄武就很紧张,不肯将香囊给落絮,将来我问她要落絮,他是肯定不给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司徒无华问落葵。

落葵摇摇头,完全被他绕晕了。

“所有人都想要的,无论是疆域、财物,还是人,一定是好的,它的主人肯定不会轻易割舍。但所有人都不想要的东西,它的主人肯定也不觉得珍贵,随意施舍给别人也是正常。”

司徒无华绕着落葵走了三圈站住问落葵:“你知道我是怎么参透的吗?”

不等落葵回答,司徒无华就说:“在公子弃之前玄武不过对落絮照顾一些,在公子弃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注意落絮,就是这个时候参透的,我说过一定会把你要过来,你要相信我。”

司徒绥笑着说:“所以你把我做的香囊抢过去,原来是要送给落葵的。”

“可是,我,我把香囊给了白虎公子!”落葵一脸茫然。

“也好,这香囊原本就是绥姑娘做给白虎公子的。”紫掩口笑着。

“我!”司徒绥红了脸,低头默不作声。

落葵赶紧把手串从袖子里拿出来,双手俸给司徒绥,看到珠串的司徒绥很激动,她接过手串细细的玩弄。

“这是珍珠?狼牙?还是什么?”紫凑上去看不懂材质。

“这个得等白虎公子亲自告诉绥姑娘。”落葵怕吓到他们。

司徒无华脸色突然惨白,怔怔地像中暑,猝然栽倒在地。

整个司徒府一下子慌了,司徒老爷带着巫医匆匆赶来,司空玄武也跟着进来,一番折腾人依然没有醒来,司徒绥跟着晕过去,急得司徒老爷将一屋子的人全骂了。

“都下去吧!”司徒绥庶母将下人遣散,司徒孟和司徒纨带司空玄武到厢房休息。

紫和落葵不放心守在门口,她们私下里嘀咕。

“中毒?”

“中毒!”

“昨夜?”

“今晨!”

“什么毒?”

“不知!”

“你找到木槿花杀手了吗?”

“没有!”

“柳姬可好?”

“尚安。”

“父亲,无华都快要没命了,您为何还不去查季父一房?他们就住在北苑,想要下毒容易的很。”落葵听到司徒绥的声音传来。

“闭嘴!”司徒老爷呵斥司徒绥。

“老爷!”司徒绥庶母求情。

“你不是还怀疑你庶母吗?”司徒老爷生气地问。

“一并查清楚,不就没有这么多猜忌。”司徒绥坚持不妥协。

“没有礼数的丫头!”司徒老爷更加生气,语气更加严厉。

“没有父亲教导,自然不懂礼数,如今大了,只想保命。”司徒绥戳到司徒老爷的痛脚。

“混账,我打死你。”

“老爷!快住手!姑娘身子骨弱,经不住的。”

“庶母别拦着,死在自己父亲手里,总好过被毒死。”

“姑娘快消消气,也不要惹你父亲生气,好好的,这是做什么。”

“哪有好好的,在司空府我们活蹦乱跳的,回来自己府上,就半死不活的。”

“老爷,姑娘疑的不是没有道理,你且听奴婢说一句公道话。”

屋里的脚步声停下来,落葵和紫竖着耳朵贴着墙,全神贯注地偷听。

“前些日子俩公子刚回来,我以为是行路辛苦,加上水土不服,身子弱,养养就好。可就像他们所说的,去到司空府就好好的,我心里也犯疑,这不能怪绥公子。昨日我将正屋腾出来,不肯搬到西苑住,非要留在厢房,是想着看顾好公子们,也算对姐姐尽心。”司徒绥的庶母声音温柔,让人听了信服。

“今晨早膳是府里一起准备的,俩公子吃前我确实动过手脚,被紫看到告诉绥公子,绥公子也该疑我,只是我动手脚并不是要下毒,我是想着试毒,膳食的味道同我的没有差别,只是吃过之后总恍恍惚惚的。”

“有毒?”

“确实有毒!俩公子吃剩下的膳食,我让纨儿试过,她也说心悸,恍惚不安。”

“胡闹!那么多下人,为什么你们要试毒?”

“老爷放心,奴婢心里有数,我们食得不多,而且照着往常俩公子的情况,应该是慢性毒药,一时片刻不怕,只待老爷查清下毒之人,也好有解毒之药。”

“庶母和纨姐姐吃了?”司徒绥不可思议地问。

“怪不得今日纨儿跟我大吵非要嫁给玄武,不肯当滕妾。”

“纨儿无知,奴婢给您认错。”司徒绥庶母跪在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这毒毁人心智,纨儿吵完,绥儿吵,无华再有不测,就剩下孟儿,他们是想把嫌疑推到孟儿身上,先把孟儿送到别院,让人守护好,这府里的人是该好好清洗一遍。”司徒老爷冷静地说。

“年关将近,诸事繁琐,老爷若信得过奴婢,奴婢愿意守着俩公子,确保他们无虞。等到开春绥公子嫁人后,再好好清算,不然怕连累老爷和公子的名声。”

“对,对,就这样安排,我都被气糊涂了。”

“不用等到开春,年都不用过,我们只怕早就死绝了。”

“胡说八道!你庶母对你们有多好,正屋也给你们腾出来,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知感恩!”

“正屋不是我们理所应当住的吗?难道还要嫡子住厢房,庶子住正屋?”

“不知好歹!”

“老爷息怒,绥公子已中毒,况且她的话也在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安排才合礼教。”

“中没中毒,在不在理,有没有礼教,我就应该住在正屋,不然也像老宅一样,把我安排到北苑。”

“呦!北苑,这是要把你季父一房赶走啊!”落葵和紫看到和司徒老爷长得相像的男人走过来。

第四十七章 庶民闹事

“你怎么来了?”

司徒老爷迎出来,司空玄武听到声音后,也跟着出来。

“司徒季老爷。”司空玄武行礼问安。

落葵和紫看到三人往前院走,便赶紧回屋照顾司徒绥和司徒无华。

司空玄武一直跟着到前院正厅,就看到一群家臣守在院里。

“洛邑城外有人闹事,争抢公侯的公田。”小司徒有些畏惧地说。

“何人撺掇?”司徒老爷追问。

“似是王室弟子。”小司徒犹豫不定地说。

“为何撺掇?”司徒老爷急切地问。

“因为庶人不肯耕种他们的公田,说是司徒老爷没有及时解决,教化万民不利,没有给他们指明方向。今年无粮食收成,他们就撺掇庶民抢公田。”小司徒无奈地说。

“人都绑回来了吗?”

“太多人,半个洛邑的庶民都被煽动了。”

“这可如何是好。天下田地都是井字,水井只在公田之中,庶民不可能不耕种的。”司徒老爷忙的团团转。

“不如把王室子弟请过来,问清楚,再想如何解决?”司空玄武提议。

“也好,听玄武公子的。”司徒老爷满头大汗。

得了命令的家臣迅速行动,分头去请闹事庶民的头目和王室子弟。

“夫人来信。”管家将一把木简递给司徒老爷。

“给季老爷。”司徒老爷没有接。

“我眼睛看不清楚。”司徒老爷对司空玄武解释道。

“夫人说相信她妹妹能照顾好俩公子,但最好在年前由季父护送绥公子嫁到司空府,无华公子作滕臣一并过去。”

司徒季老爷不可思议地说:“这哪里有嫡子做滕臣的?夫人莫不是昏聩了。”

“还有吗?”司徒老爷追问。

“夫人还说让孟公子继承正宗,做将来的司徒老爷。”司徒季老爷生气地将木简丢在地上。

司空玄武将木简捡起来,确实和司徒季老爷说的一样。

“这夫人怎么能让孟公子继承正宗,让老夫送绥公子出嫁,这不是僭越吗?”司徒季老爷恼怒不已。

“夫人的安排自有她的道理,玄武公子速速将白虎公子带回,亲事要再择个日子。”司徒老爷让管家给司空玄武备马。

司空玄武虽然不知司徒夫人是何用意,但看司徒绥和司徒无华俩人生命堪忧,早点嫁过来也是好事一桩。他快马加鞭在城外十里亭将司空白虎拦下,一并回到司空府禀明司空老爷和夫人。

半夜司空玄武才想起来落葵和书童还在司徒府,他借着还马为借口深夜拜访,此时司徒府灯火通明,整个府里到处都是人,前院司徒季老爷在招待王室子孙,中院司徒老爷在拷问闹事庶人,后院司徒绥在全力抢救庶母。

黎明时分司徒老爷将闹事庶民丢到府里的地牢监禁起来,自己回后院守着司徒绥庶母,可她早已断气,悲痛万分的司徒老爷,赶在城门刚开时将司徒孟送到别院,由十几个随从和婆子照看。

上午理清思绪的司徒老爷,带着司徒季老爷和一群王室弟子面见天子,为自己没有教化好民众请罪。

司空玄武负责照看司徒府,监管被关起来的闹事庶人。可司徒老爷走后不久,后院传来消息司徒纨也突然病重,不省人事。

司空玄武眼前闪过初见司徒纨的画面,他一路狂奔到后院,可换来的依然是恋人的死别。悲痛万分的他脑子一片空白,坐在司徒纨身边拿起自己的丝帕,轻轻盖在她脸上。

司徒无华又开始发作,司徒绥彻底崩溃痛哭,落葵和紫紧紧守在她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

司空玄武听到哭声,只得赶来查看司徒无华,他已气息微弱,面色铁青,巫医除了跳舞什么也不做。也许二哥会有办法,他见多识广,战场上应该有很多突发状况。司空玄武打发书童把司空白虎找来,让白虎守着后院,自己重新回到前院。

司空玄武刚回到前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拔出匕首挨个房间查看,没有丝毫不对,突然他想到地牢,匆匆跑下去发现被监禁的人全部已死。

“管家!管家!”司空玄武焦急万分地呼唤,可管家压根没有出现。

“你们可曾见到什么人吗?”司空玄武见到一个仆从就问一遍。

可惜每一个仆从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出现过,那么是谁杀死地牢里的犯人的?

被逼无奈的司空玄武拉过来一个守卫,躲到墙角用匕首威胁着问:“管家去哪儿了?”

“公子饶命,管家,去送饭了,给孟公子。”守卫断断续续地说。

“地牢里的人谁杀的?”司空玄武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前院大门、角门都没人进来,洒扫的人和巡逻的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守卫对答如流。

“谁教你答的?管家吗?”司空玄武听到如此流利的回答,都怀疑自己的匕首是不是离他太远,深深刺入脖子,守卫瞬间毙命。

司空玄武又将一个守卫拖到墙角,匕首对准他的脖子问:“谁杀的犯人?”

新的守卫刚要回答,司空玄武就将死去的守卫指给他看,他陡然跪在地上颤抖着说:“季老爷让我们这么做的,饶命啊公子。”

司空玄武将这守卫绑起来,拖着藏到冰室,割断他的头发,塞到他的嘴里,防止他惊动季老爷。

傍晚回府的司徒老爷,听到司徒纨过世的消息已经麻木不仁,他心里只想着如何尽快解决各种纠纷,司徒季老爷又时刻不离左右,司空玄武无法将消息传递到司徒老爷那里。

“孟公子暴毙,一干随从全跑了。”管家不知何时冒出来,丢出一个爆炸信息。

司徒老爷不到两日失去爱妾、爱女、爱子,还有一子生日不明,顶不住压力的司徒老爷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司空玄武立马赶上前来,他悄悄告诉司徒老爷把人都遣退,剩下司空白虎和他,书童把冰室里被冻成冰棍的守卫带回来。

守卫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是季老爷吩咐他们把地牢的犯人杀光,并且不准告诉任何人,甚至是司徒老爷本人。全天只有司空白虎和他的随从进来,只有管家带着随从出去,而且管家拎着漆木食盒,极有可能是管家害死孟公子。

司徒老爷此时明白整个司徒府已经不是自己的天下,全部是季老爷说了算,自己的孩儿多半也是他害死的,忽然想起夫人的话,立刻安排车子去找司空老爷。

司空老爷和夫人也都通情达理,以给司徒绥冲喜为名,将婚期定在明日黄昏,司徒绥的嫁妆赶在城门关闭前到府。

司空玄武清点完嫁妆,将所有财物放到司徒府仓库,司空白虎连夜派士兵看守嫁妆,不准任何人靠近。

司徒无华依然毫无起色,司徒绥也开始发作,浑身如火炭一般,吓得司徒老爷寸步不离。

“我唯一的嫡亲孩儿,难道也要这么离我而去吗?”司徒老爷老泪纵横。

司空玄武想起司徒府老宅的管家说唯一的主子,那么司徒无华的身份是什么?

第四十八章 贵族遇险

一早天还没亮,天子就传召司徒老爷,一夜未睡的司徒老爷精神恍惚的离开,心心念念着司徒绥。

司空玄武不放心陪着司徒老爷等在宫外,听到小司徒抱怨说,因为司徒老爷屠杀庶民,又收受王室子弟贿赂,私自将洛邑城外耕田送给王室子弟,公卿大夫全部不服,要求也给他们重新分配封地和食田。

司徒老爷的本职就是管理国民,分配土地,如果国人不受教,不开化,土地分配混乱,那他这个司徒当的就不稳当了。

司空玄武听完只能祈求天子开恩,刑不上大夫,留司徒老爷一个体面,毕竟这些事情一看就不是世代承袭伯爵,有封国家臣的贵族世家司徒府做的。

但如果天子认定是司徒老爷做的,那他就会被判定为无能又贪得无厌的小人,势必会褫夺爵位,没收封国、封地和府邸,司徒府大宗、小宗都要受连累。

中午书童差人送过来一方丝帕,上面是一封血书,是司徒夫人写给司徒老爷的,司空玄武没有私自拆开,他将丝帕收到袖子里。

为防止司徒季老爷做手脚,司空玄武让书童守着,他自己匆匆回司徒府,好在府里前院和中院空无一个主子或家臣,确定司徒绥已经醒转过来后,他又赶紧让司空白虎回司空府筹备婚礼。

司空玄武没有找到司徒季老爷不放心,问了几个守卫都吞吞吐吐的。司空玄武想干脆先下手为强,跑到北苑将司徒季一房的老小全部扣押,藏到司徒府冰室,只让司空白虎的士兵藏起来守卫。

留下足够的后路,司空玄武急忙赶回宫门外,下午司徒老爷终于出来,司空玄武立马打开丝帕,亲自读给司徒老爷听。

“老爷亲启,闻妹妹病逝,吾几乎痛死,孟公子和纨公子尚安,吾稍稍宽心。司徒老宅遭难,亲眼看见老夫人死在贼人刀下,实在羞愧难当。多年来不曾照料夫君,也不能保护老夫人终老,吾再无面目恬居夫人之位。或合离,或休妻,全凭夫君做主,只要绥丫头嫁人,此生无憾。”

司徒老爷满脸泪痕,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丝帕。

“我终究辜负了你,若早日听从你的忠告,不轻信季弟,今日就不是这个下场,也不会与你生离死别,永世不见。”

“写一封合离书给夫人。”司徒老爷擦干眼泪,冷静地说。

“既然不愿意辜负夫人,为何要合离?夫人嫁妆还得还回晋国府,绥姑娘的嫁妆还得再准备。”小司徒不满地抱怨。

“如果不合离,我怎么对得起孟公子、纨公子和他们娘亲,堂堂司徒府竟然备不齐我绥儿嫁妆,让人耻笑。”

司空玄武回到司徒府发现府里又有好几车财物,清点完毕后被告知是司徒老夫人给司徒绥的嫁妆,黄昏司徒老爷又给司徒绥添妆,至此所有的婚礼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司徒季老爷以礼法相要挟,坚持绥丫头不是高嫁,不需要他亲自送嫁,只要小司徒送嫁就好。司徒老爷也不是吃素的,轻声耳语两句,季老爷乖乖送嫁。

司徒府正门外传来阵阵喧闹声,一个个老夫人带着女儿、儿媳、孙子、孙女,前来讨要儿子、女婿,不知真假如何,但哭得悲切,也不能任由事态发展。

司空玄武哄骗他们去司徒府别院寻人,他们本是司徒季老爷请来的,一时没有主见,不知道该怎么办,稀里糊涂就被司空玄武带到别院关起来。

一个个乖乖承认是有人给他们钱,让他们表演可怜的人博得他人同情,诋毁司徒老爷名声,搅黄司徒公子婚事。

听他们描述司空玄武觉得,应该不是司空季老爷的行事风格,因为不够狠辣无情,但除了季老爷还有谁想夺走司徒老爷的权势?

司空玄武从司徒府别院回来的路上,看到司徒季老爷和小司徒一起送司徒绥出嫁,司徒无华病重也打扮整齐被抬到车上,默默跟在队伍最后面。

回府后司空玄武积极拔除司徒季老爷的势力,司徒老爷听司空玄武的建议,趁着府里的喜宴,将管家和被司徒季老爷收买的家臣全部锁到地牢。

司徒老爷准备将此次风波全部罪责都推到司徒季老爷身上,他将宴会上来的亲友全部集中起来,准备一击即中永绝后患。

正在他们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的时候,别院传来消息,司空玄武锁拿的人全部被救走,孟公子的尸体也被抢走。

伤心欲绝的司徒老爷担心司徒纨和他爱妾的尸首,连夜让人偷偷从府里运送到别院,葬在别院外面的后山上,打算等风波平息后,再安排人从后山上挖出来,运送回司徒老宅庄子上的祠堂安葬。

司空玄武叮嘱司徒老爷整理心情,尽力招待好亲朋好友,以防被人发现异常,泄漏消息。自己则在后院处理司徒纨和她庶母的后事。

突然有一股装备齐全的黑衣人闯进来,直奔司徒府地牢,烧杀抢掠一众家臣和管家当场毙命。

司空玄武赶来救火的时候,黑衣人已经转去冰室,司空白虎的士兵训练有素,一时打得难解难分,可惜寡不敌众,两位士兵斩杀几个黑衣人后被杀,季老爷一房的人最终没能幸免于难。

司空玄武得到消息,后院又有一队人马闯进来,他匆忙赶过去看到后院正屋,东西厢房已经被翻个遍,他们要找什么?

司空玄武追赶这一队落荒而逃的人马时,差点被一个木桩绊倒,仔细观察竟然是一个死了多日的婆子,一向大胆的司空玄武也差点被吓晕,他让人把这婆子抬到后院,经过婢女辨认得知是司徒纨的奶妈。

很快又有婢女发现司徒孟的奶妈死在花园里,一时前院又传来消息,司徒府家丁不敌黑衣人,宾客全部被困在前院正厅,司空玄武只得让书童去司空府搬救兵,自己则潜入前院偷偷观察局势。

让司空玄武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刚刚骚扰后院的一队人马,竟然正在和黑衣人顽强抵抗,混战中司空玄武快速溜进正厅,带着一众权贵从后门进入中院,打开角门放他们离开司徒府,也算有惊无险。

但等到司空玄武反应过来以后,他发现司徒老爷失踪了,迟迟等不到司空府救兵,两队人马一直打到天将明才四散而逃。

司空玄武派仆从、婢女、婆子、家丁清点家人数量、财物,并将府里内外上下全部搜遍,竟然真的没有司徒老爷的踪迹。

第四十九章 新婚当晚

司徒绥心乱如麻,从发现下毒之人是司徒纨奶妈,到将奶妈剪除不过半日,为何庶母、司徒绥,司徒孟还是中毒离世?司徒无华更是至今仍未清醒,她不知司徒府藏着多少贼人,包着多少祸心,父亲的安危让她心焦。

昏暗的天色,人已初定,空旷的街道,珂马。

司空府大门敞开,司徒绥被司空白虎牵着从大门进府,一路穿过前院正厅,中院正厅,进入后院属于他们的小院落。

在简朴宁静的气氛下,两位新人同牢合卺,相拥而眠。

司空府前院、中院和后院大开宴席,亲朋好友都在宁静祥和的氛围中享受美食,祝福一对新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突然一阵喧嚣,后院的婢女们大声尖叫,男丁都在前院,司空夫人也有些慌张,她派人去送信发现后院大门被锁,孤立无援的她赶紧让下人敲锣打鼓,用声音引起前院的注意。

司空白虎和司徒绥穿好衣裳,避开到处乱跑的婢女和婆子,将司徒绥送到后院正房,和一众女眷关在一起,司空夫人也下令将所有门窗紧闭,不准任何女眷进出。

跟着亲眷一起来的婢女和婆子,被司空夫人的贴身婢女藏到东西厢房,也是门窗紧闭,帘幕遮挡。

紫作为滕妾没人管,只得自己将门窗紧锁,守在昏迷的司徒无华身边,紧紧握住双手祈求上天保佑。

突然一阵紧凑的敲门声打断紫的祈祷,她俯在窗前看到落葵,如同救星一般出现,连忙打开门让落葵进来。

落葵看着脸色苍白的紫紧张地说:“贼人已经洗劫西苑,很快就到这里了,你们躲在这儿没用的。”

“你快想办法把无华公子带走,老夫人和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都得让公子逃过此劫。”紫镇定下来。

“我一个人怎么带走无华?快背上他,跟我走。”

落葵急忙跳上床,拉着司徒无华伏在紫背上,一脚踢开门,带着他们往司空夫人院子里跑。

“不行,我跑不了,你快背着无华走。”

紫哪里做过重活,她根本就背不动无华,更何况天黑路滑,一个不小心把脚崴伤。

落葵看着那些黑衣人像乌云一般压过来,她拉着紫,拖着无华像死人一样倒在路边。

三十四个人,落葵在偷偷数从自己眼前迈过的一双双脚,前院家丁再不来救,只怕府里的一众女眷今夜都不能活命。

“落葵姐姐,你怎么能死!”

落葵听到落叶的哭啼声,看到她从西苑的方向过来,立马翻身起来拉住落叶的手。

“诈尸!”

落叶狠狠掰开落葵的手,吓得拔腿就跑,被落葵一把抓住脚踝,摔倒在地。

“落叶,我没死呐!”

落葵没好气地说:“你最熟悉司空府,快带我躲到安全的地方。”

“姐姐别怕,跟我来。”落叶爬起来,牵着落葵的手就走。

“等等!”落葵松开落叶的手。

“落叶你扶着紫姐姐。”

落葵将紫扶起来,送到落叶面前,落叶不情愿地扶着紫。

落葵又将司徒无华背起来,一行四人在落叶的带领下躲到假山深处的一个洞中。

司空白虎一人守在司空夫人院子门口,府里的婆子、婢女差不多都躲进夫人院里来了。

一扇院门被司空白虎钉死,另一扇则大开,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冲进来,司空白虎一个接着一个杀死。

对峙片刻,黑衣人分成两组,一组试图推翻被钉死的院门,另一组则引诱司空白虎从院里走出来。

势单力薄的司空白虎知道,他此时只能借助院门,形成一夫当关的局势,如果一旦出去,就会被围攻而死。

司空夫人听着外面撞门声和司空白虎的打斗声,内心焦虑不安,她强自镇定,紧紧攥住司徒绥和柳姬的手。

“啊!你!”落池突然栽倒在地,引得众人恐慌不已。

柳姬上前查看,自己的匕首竟然被插在落池胸口,她惊惧万分,不知向谁求助。

“落溪!落叶!”柳姬想起自己另外两个小伙伴立刻呼唤起来,没有人回应,她双手沾满鲜血,跪在地上哭泣。

“都不许动!站成一个圈。”

司空夫人当机立断,让所有女眷手牵着手围成一个圈,中间是柳姬和已死的落池。

司空夫人一手牵着司徒绥,一手牵着虢国夫人,虢国夫人另一边是曲姬,接着是曲姬的婢女,再接着是檀丫头,仲夫人,叔夫人,芳丫头,青龙夫人,再往后灯光昏暗看不清楚。

突然一声巨响,门被推倒,所有人都焦虑紧张,恐惧烦躁,猝然檀丫头倒地不起,柳姬上前查看发现是司空玄武的匕首插在她身上。此时司空夫人屋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极点,因为外面一大波脚步声朝着屋门冲过来。

为首的司空白虎和司空朱雀将屋门打开,完全不清楚屋里的凶杀案件,只为了安全起见,纷纷让各自的婆子和婢女接她们的主子到前院正厅。

司空老爷和司空青龙在前院安抚亲友,司空仲父和司空叔父俩人帮着管家准备车马,派一部分家丁连夜将所有亲友护送回府。

期间书童来司空府搬救兵,被守在司空府外面盯梢的黑衣人袭击,躲闪不及跳进水井。

司空夫人送走亲眷之后,将当时在屋里的所有婆子和婢女锁在柴房,不准任何人靠近。亲自监督下人将屋里的血污清理干净,席子丢去烧掉。

躲在山洞的落葵听着没有声音,偷偷出来查看,问清楚贼人已经被诛杀,就背着司徒无华,带着紫和落叶回司空白虎的院子。

刚到院门口落葵就听到东西跌落的声音,回头发现紫和落叶都躺在地上,刚要喊她们身上一轻,眼前一黑自己也倒在地上。

司空老爷听管家说少了自己最宠爱的两名姬妾,他顿时觉得这祸起萧蔷,但司空夫人向来贤惠持重,不曾伤害一个孩子,怎么会对两个姬妾下手,一团乱麻。

早上司空玄武回来汇报司徒府被两伙人打劫,司徒老爷失踪不见后,才知道司徒无华也失踪不见了,而且书童压根就没有回来搬救兵。

司空玄武沿着书童必经的路线查找,发现他的一些长衣残片挂在井台边上的石头缝里,派人下井将书童捞出来,奇怪的是书童坚称井水不多,他才没有被淹死。

下井捞人的家丁发现井里竟然还有人,一个上午从里面捞出来两个婢女,一个司空老爷的宠妾,一时间司空玄武的书童和司空老爷的宠妾偷情就沸沸扬扬传出去了。

接着司空老爷另一个爱妾竟然在司空玄武屋里被发现,幸亏司空玄武一直未曾回屋,不然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一夜间司徒府和司空府被洗劫,死伤无数,天子震怒,下令司寇府尽快破案。

第五十章 司徒没落

司空府经此一难,吸收司徒府的教训,重新规划家族子嗣的发展方向,他将青龙留在身边,教育他掌握司空的主要职责,以及管理各项事务的方法。

安排司空仲父带着司空朱雀和他们的随从,普查度量土地,兴建水利,规划监督城市建设,学习如何辅佐青龙做好司空事务。

司空白虎性情急躁,不喜应酬又酷爱杀伐,司空老爷依然安排他努力建立军功,所以他过完年就撇下新婚夫人奔赴战场。

自从传闻散播开来后,司空老爷虽然没有责罚司空玄武,但是不堪传闻骚扰的他,自请搬到司空别院居住,只在早晚请安时回府。司空玄武颓废了很长时间,就连过年也是闭门不出,谢绝一切访客。日日和书童在别院看书、习武,偶尔弹琴沉吟,或去郊外跑马,司空老爷暂时没有想好他的出路,也由着他荒废光阴。

司空夫人受到惊吓原本就已神经衰弱,得知司徒老夫人被贼人杀死,司徒老爷下落不明,司徒孟和司徒纨两位公子相继过世,她的心悸病越发严重,青龙夫人守在床前小心伺候。

司徒绥因为弄丢司徒无华非常自责,加上日日独守空房,忧郁成疾不能下床,紫一刻也不曾离开,言语开导安慰,偶尔青龙夫人也过来陪她一会儿。

落葵受伤后一直养在府里司空玄武的屋子,紫和落叶早早恢复,但落葵却一直无法恢复,时常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柳姬偶尔过来探望,落叶不时过来陪伴,说话嬉闹试图让她恢复健康。

春夏之交阳光明媚,司空夫人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病,府里人人小心翼翼的,上上下下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她强打精神让婆子和婢女准备好车子,学官给府里的公子们全部请假,她要带着家眷去踏青。

清晨的郊外让人感觉特别的舒爽,三十多个公子各个鲜衣怒马,吸引着来往的行人纷纷驻足欣赏,司空夫人坐在牛车上冲行人摆手示好,行人纷纷行礼问安,一副祥和画面。

桑树已经结果,到处都是碧绿青翠,司空夫人心情舒畅,在树下吃了几粒果子,就跟众人说:“莫要踩踏庄稼,莫要嬉戏妇人,莫要斗气赛马,你们自去玩耍,我要在这里歇会儿。”

三十多位司空公子策马奔腾,朝气蓬勃冲向平原,司空夫人欣慰不已。

“我们回去吧!”司空夫人带着青龙夫人和司徒绥往回走,路上经过司徒府不觉心酸落泪。

“去司徒别院看看。”

车夫听令后就驾车到司徒府别院的后山边,几个婆子搀着司空夫人、青龙夫人和司徒绥爬到半山,突然车夫拔出匕首刺向司空夫人,贴身婢女用身体护住她,几个婆子趁机按住车夫,试图把匕首夺走,奈何车夫身强力壮,很快占据上风又扑打过来。

“哐”的一声,司空玄武和车夫短兵相接,很快就将车夫制服,还不等拷问,车夫就自裁而亡,吓得女眷纷纷尖叫。

司空玄武让书童将司空夫人的贴身婢女,葬在司徒府别院后山的半山腰上,带着她们从山的另一端下去,路上经过坟茔,上面开满彼岸花,浓丽妖妍,风姿繁富,只一眼就能让人断肠。

突然草丛中窜出来一个疯婆子,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司空玄武将她制服后撩起头发仔细辨认,原来是府里那晚丢失的落溪,她只啊啊啊的叫不肯说话。

司空夫人回想起那晚婚宴上,所有人手牵手还有丫鬟被杀,实在是困惑不已,再看到近乎痴疯的落溪出现在司徒府后院,司徒孟尸体丢失,司徒老爷失踪,司徒无华失踪,檀丫头被杀,落池被杀,两名宠妾被杀,分别发生在司徒府别院、司徒府、司空府的这些案件,看似毫无相干,全因为这么一个丫头联系起来。

司空玄武心想司徒府里的人自然不算,落池、落溪其实是从司徒府老宅带回来的,檀丫头被杀,书童和自己被诬陷,应该是因为自己和司徒府纠缠太深影响到他们,招来的报复行为。

但为什么偏偏诬陷的工具是父亲的宠妾,是谁泄露的消息,如果真是司徒府内讧,就算这些人熟悉司徒府地形,但司空府的地形他们如何得知?

司空玄武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精准地找到每一个跟司徒府相关的人,今日这个车夫要杀母亲,到底是因为她是司空夫人,还是因为她是司徒府女公子?如果车夫得手他接下来要杀的是司徒绥吗?

“白虎夫人!”青龙夫人突然接住晕倒的司徒绥。

“天哪!她在流血。”

经过青龙夫人的提醒,司空夫人和玄武才注意到司徒绥受伤,山下后司空府的十几位公子策马赶来,带来一个更让人吃惊的消息,司徒府又遭屠杀,司徒季老爷莫名被杀。

受不住一而再的刺激,司空夫人昏死过去,司空玄武慌忙抱住自己的母亲,又让青龙夫人扶住受伤的司徒绥。

登时五六名司空公子翻身下马,将耕牛卸下来换上马匹,亲自驾车将司空夫人、司徒绥和青龙夫人一路狂奔送回司空府。

在此之前早已有三名公子听从司空玄武的吩咐,策马回府安排家丁看护好柳姬和司空玄武的院子,又吩咐巫医准备好司空夫人的药丸和刀伤药,一接到回府的马车,立刻医治司空夫人和司徒绥。

剩下的五六名司空公子赶着耕牛,护送婆子、婢女以及落溪回府,一名司空公子上山寻找书童回司空府,另一名司空公子回郊外寻找所有司空公子回府听命。

司空玄武独独跨上缇儿的骏马,带着他一路狂奔抵达司徒府,这个遭遇贼人多次践踏,早已显出一副破败景象的府邸,门前聚集很多看热闹的国人,司空玄武带着牵马的缇儿一起从角门进去。

“玄武来了。”司徒夫人微笑着打招呼。

“如今司徒老爷和无华公子只是失踪,尚不能确定已死,司徒府的大宗就没有断,您过虑了。”

听完司徒夫人的话,小司徒非常懊恼,当初为什么没有及时写好休书,不然现在整个司徒府都是自己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守住司徒府,绝对不能让奸人得逞。”司徒夫人坚定地说。

“舅母打算如何做?”司空玄武担忧地问。

“我自有妙计。”司徒夫人把握十足地说。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玄武哥哥?”一个稚嫩的孩童站在缇儿面前。

“我是司空府公子。”缇儿爱怜地看着孩童白嫩的小脸。

“那你要跟我行礼问安,我是,我是晋国公子。”孩童双手叉腰增强气势。

“晋国公子安好!”缇儿乖巧地拱手行礼。

“无枝公子,快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女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第一卷完结

第一章 欲除靶子

司空老爷回府后发现三十几位公子都守在后院,询问之下才知道司空夫人病重,白虎夫人落胎。

司空老爷趁着城门未锁,连夜派人去给司空白虎送信,自己守着司空夫人,让公子们回去休息。

入夜司空玄武带着缇儿回来,和一众家臣守在前院正厅,管家到后院汇报后出来的司空老爷看到三十几位公子一个也没有离开。

“不枉夫人教养你们一场,别担心,夫人已经好转,都回去吧!这两日的请安都免了,让夫人好好休养。”司空老爷说罢匆匆离开。

家臣挨个汇报完才到司空玄武,他让缇儿先回后院,自己脱鞋进去。

“父亲,今日玄武发现刺杀母亲的车夫,确实是司空府的家生子,只怕往后需要更加小心。”玄武垂手站立。

司空老爷最喜欢玄武,偏爱缇儿也是因为他跟玄武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机灵乖巧会讨人喜欢,又不黏人玩闹。

司空老爷现在看着站在面前的玄武,还是会心生欢喜,尤其是最近半年玄武不住在府里,早晚请安人多,根本就不能好好瞧瞧。

“也该磨练磨练,一点小挫折就一蹶不振,哪里像个男子汉。”

“父亲教训的是!”

“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二哥结婚当晚司徒府、司徒府别院、司空府都遭遇贼**害,本以为是不同的势力倾轧,现在想来应该只有俩股势力。”

司空玄武见父亲没有打断他,便接着分析道:“司空府的黑衣人应该和司徒府的一样,见人就杀尤其是和司徒府有关的。劫走无华公子的人,应该和司徒府后院、别院的贼人一样,他们不是杀人,而是找东西,并且他们和司徒府利益相关,因为在司徒府前院俩伙人打得很严重。”

“其实你不用在意那两个庶母,为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和书童,这不过是个离间计,墙内墙外谁设计的都不重要,只要不中计,他们就没辙。”司空老爷打断司空玄武。

“多学学青龙和白虎,他们功夫了得,又会独善其身,你花心思琢磨这些没用的,该来的总会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司空玄武不服气又不能不听,不觉身子有些乱晃,司空老爷收声不说。

“你还想说什么?”

“玄武以为搞清楚这些诡计,至少可以提前预防,不至于像今日一样被动。”

“防不胜防,你不是说车夫是家生子!哪里有安全的地方,下去吧!”

“是。”

“司徒季老爷呢?都被你带跑了。你真的不如朱雀有本事,他总能把事情办完,说清。”

“父亲教训的是。司徒季老爷在府里被杀,司徒夫人从晋国带来一位无枝公子。”

“无枝公子是谁?过来做什么?”

“应该是司徒夫人想养在身边的,看样子五岁左右。”

“司徒府你就不用管了,大司徒的位置被晋国侯惦记上,咱们先坐山观虎斗。”

“是!”

“处理干净你身边从司徒府带出来的人,别总招惹事端,好好的司空府都搅得一团糟。”

“柳姬也?”

“柳姬我有用。”

“落溪我想给柳姬作伴。”

“换个好名。”

“落葵、落叶……”

“婢女怎么解决你自己做主,夫人和绥丫头都够我烦恼的。”

司空玄武不敢再说话,行礼问安后默默退出来。

书童先到司空玄武屋里,吩咐丫头们把屋子打扫干净,晚上司空玄武要在府里过夜。

落叶不想见前主子,听完书童的话就匆匆离开。

落葵看到她落下的丝帕,支撑着从床上起身,从窗口看到落叶消失不见,这个画面像定格在落葵脑子里,她反复思索着,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么一个背影。

落葵心想落池被杀,落溪被劫走,只有落叶和自己侥幸逃脱,司空玄武见了必定会问,这也是为何落叶落荒而逃的原因。

只是落葵生病半年,偶尔和紫讨论一下那晚的事,终究没个头绪,尤其是司空夫人屋里,她们都没有在,而柳姬却被吓坏了,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都下去吧!”司空玄武进屋,看到病怏怏的落葵。

半年不见她皮肤白皙很多,头发也长了,精神不佳,却胖了不少。

“别装了,只怕我这次,也救不了你。”

司空玄武刚说完,落葵就从床上蹦下来,她紧张地问:“为什么?到底是谁要杀我们?”

“你说呐?”

“落溪知道吗?”

“她已经疯了。”

“为什么?我已经很努力的活下去!为什么?你们说杀就杀。”

“我没说要杀你。”

“可你说救不了我!还不是一样的。”

司空玄武不明白这是心有灵犀,还是聪明的人一点就透,落葵总是能瞬间明白自己。

接下来的两日,司空玄武看着时时在自己眼前乱晃的落葵,始终无法下手。

“紫中毒了,老爷让公子过去处理。”管家在屋外大声说。

司空玄武在心里懊恼,这毒不是我下的,为什么片刻安宁都没有。

“我和你一起去。”

落葵跟着司空玄武到司空白虎的院子里,紫住在东厢房,俩人进去发现她正在呕吐不止。

“紫姐姐得罪了。”

司空玄武拔出匕首,准备一刀毙命,落葵及时拦住他。

“公子,公子饶命,紫,紫的毒能解。”

“紫姐姐,自从你们来后,司空府一日不得安宁,莫怪我狠心。”

司空玄武推开落葵,又要刺杀紫。

“连我一并杀了干净!”司徒绥扶着司空白虎站在门口。

“夫人,快别生气。”司空白虎紧张地说。

司空玄武和落葵出来,四人站在廊下,紫连呕吐都憋着不出声。

“玄武也是不得已。局势复杂,眼线众多,还是自己拔除靶子更好。”

“两军对峙,哪有自断双翼的,父亲走惯捷径,手段激烈,你不可真的学了去。”司空白虎语气严厉。

“玄武也不知该怎么办,难道是我不祥,所到之地总有凶杀。”

“胡说,我在军中,一日没死个百人,就皆大欢喜,难不成我更不吉。”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不杀她们如何平息府里的祸事。”

“就算你剪除她们,已经打进府里的眼线,会自己退出吗?祸端可能是她们,可她们才是受害者,不能让她们受尽折磨,再屈辱而死。”司空白虎用一种近乎教训的语气说,紧紧抱住司徒绥。

“可我根本就猜不透,她们在做什么?她们在想什么?她们是不是眼线?”

“这世上谁的心你能猜透,书童吗?你问过他为何总往后院跑?他会告诉你实话吗?你要学会信任,行军打仗你没有可信之人,如何能成?”

“二哥教训的是。”司空玄武突然清醒过来,他感觉这些日子自己的脑袋都是懵的。

“夫人,外面有风,回屋休息吧!”司空白虎扶着司徒绥,慢慢回屋。

落葵在心里羡慕,这就是所谓的举案齐眉,你完全不用去争去辨,夫君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你敢做饵吗?”司空玄武问落葵。

毫无选择余地的落葵,默默地点点头。

第二章 引君入瓮

落葵按照计划偷偷跑去司空夫人院里,梳洗打扮后的落溪除了有点傻气,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凑上去问了几句话,落溪傻笑着没有应答,她听到夫人屋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巧妙地坐到台阶上把鞋子脱掉,蹭着地面慢慢后退,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悄悄进入司空夫人屋里,一股浓浓的暖香袭来,夫人床边坐着几个打瞌睡的婢女和婆子,寻着声音往里走,是柳姬的屋子。

落葵躲在屋外探头查看,一个身材苗条的婢女正在翻找柳姬的东西,突然婢女像发现目标一样静止不动,落葵好奇垫脚伸头大半个身子都探进屋里。

只见那婢女拿着匕首猛地回头盯着落葵,落葵受惊扑倒在地上,上半身就在柳姬的屋里,距离婢女不过两步而已。

落葵看女子面生,头发浓密,眼大而凸,一身华服锦衣,像是谁的姬妾装扮。

落葵慌张地爬起来,躲过女子匕首的攻击,沿着墙角从屋里跑出来,来不及穿鞋子,直接冲到司空白虎的院子。

冷静下来的落葵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司徒绥屋里,青龙夫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也不行礼,也不喊人,忙忙的一头汗。”青龙夫人柔柔地说。

落葵立刻弯腰拱手行礼问安。

“做什么来了?白虎夫人才睡踏实,就别惊动她,只管告诉我,一样的。”

落葵没想到青龙夫人竟然这么温柔,她担心伤人的女子追过来,试探着问:“白虎公子在吗?”

“不是一直在院里练武吗?”

青龙夫人带着落葵出来,发现院里空无一人,她指着东厢房说:“莫不是紫又发作了。”

“青龙夫人留步,落葵去看看。”

落葵凑到窗口看到白虎公子正用丝帕给紫擦汗,紫脸色惨白昏死过去。

“白虎公子,让我来吧。”

落葵接过丝帕照顾紫,司空白虎回正屋照顾司徒绥,青龙夫人一个人去司空夫人院里。

落葵好奇为什么司空白虎院里跟别处不一样?婆子、婢女一个也没有,怪不得紫会轻易中毒,根本就没人可以帮她。

外面传来说话声,落葵想起自己是个引子,匆匆将紫屋门关上,跑出司空白虎的院子,隐隐看到哭哭啼啼的柳姬从花园里往司空夫人院里走。

落葵往柳姬相反方向跑,钻到假山深处的洞里藏起来,傍晚混在请安的人群里再次进入司空夫人院里,并成功躲到落溪修养的偏房里。

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落葵把头从床底下探出来,看到缇儿和一个女人进屋,落葵有些紧张,她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夫人病重会不会死?到时候娘亲会不会被扶正?”缇儿语气老练。

“莫要胡言,夫人对我们很好,你要想着她长命百岁才好。”

“可哪里有人会长命百岁?总要为我们将来打算。”

“缇儿,我知道你心气高,不愿俯低做小,可退一万步讲,娘亲被扶正你还是庶出。”

“这个道理我怎会不知,夫子第一日入泮宫就告诉我们,就算将来娘亲做夫人,我们这些在妾位时生的孩子还是庶出。但至少我将来的亲兄弟是嫡出,有可能继承司空府,我也更有指望。”

“傻孩子,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天下公侯大府,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可有几个子嗣绵延像司空府一样繁盛的,这全是夫人贤明,除了府里四位公子去到辟雍外,你们和仲父、叔父家嫡公子一样在泮宫读书。”

“我知道,我知道。娘亲难道没有一丝野心?”

“四位公子都是你的亲兄弟,嫡母优待于你,将来做个闲散公子,别院自过娶妻生子,不是人生美事,为何要被那点名头扰心?”

“娘亲不要再说了。”

“夫人没事最好,府里安宁,要是夫人有事,将来老爷续弦,首当其冲的是你这个被夫人偏爱的孩子,娘亲唯一的野心就是你好好的。”

缇儿推开抱着他的娘亲,跑出屋子,女子忧心忡忡地坐在席子上,低头刚好和躲在床底的落葵四目相对,俩人都受到惊吓尖叫,落葵从床底下爬出来,被女子堵在屋里。

“娘娘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听到。”落葵不打自招。

突然落溪进来,趁着女子不防备,落葵一溜烟跑出去,撞上正在发呆的柳姬。

“院门落锁了,你怎么还在?”

“我来看看落溪,不放心她。”落葵着急出不去院子。

“把这个给少爷,你从偏门出去,别惊动夫人。”

落葵拿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在柳姬的帮助下,从偏门回到司空玄武屋里。

“这么久?”司空玄武把婢女赶出去,留书童守着门口。

“柳姬让我给你的。”落葵先把木匣子给司空玄武放到案几上。

“拿回去。”司空玄武不想再跟柳姬有任何牵扯。

落葵不得不把木匣子装到袖子里,等明日再还给柳姬,不难想象她会多失望。

“你有什么发现?”司空玄武又问。

“有个姬妾躲在柳姬屋里找东西,发现时我差点被杀。”

“哪个院子的?”

“北苑。”

“青龙?”司空玄武犹豫一下接着问,“还有吗?”

“缇儿和她庶母密谋做夫人。”落葵毫不保留地说。

“凭她也配?”

“我猜落溪没有疯,她一定知道什么。”

“你问出来了?”

“还没有。”

司空玄武带着落葵,敲开司空青龙的门。

“季弟?”司空青龙有些意外,“你已经知道了?”

“什么?”司空白虎更吃惊。

“父亲派你去司士府,先学学怎么做人做事。”司空青龙换上玄色衣裳准备外出。

“我想去司寇府,学习怎么分辨是非黑白。”司空玄武抗议。

司空青龙认真地看了一眼司空玄武,没有说话匆匆离去。

“是她!”落葵指着青龙夫人身后的女子。

“她怎么了?”青龙夫人听到落葵的话,不解地回头看。

“她今日在柳姬屋里偷盗,被落葵发现,还想杀人灭口。”司空玄武不容置疑地说。

“是吗?”青龙夫人问身后的女子,女子默不作声。

“这是我的陪嫁丫鬟,她做没做,由我审问,若真犯错,也由我处理。”青龙夫人温柔地说。

“只是近来府里不安宁,还请少夫人多多费心。”司空玄武行礼问安后,带着落葵离开。

俩人经过司空白虎的院子,似乎有一只狗窜出来,很快消失不见。

“你去前院跟管家说,明日让人把狗洞都给堵上。”司空玄武心气不顺地吩咐。

第三章 瓮中捉鳖

司空玄武看到闷闷不乐的书童,想起司空白虎的话,心里不觉就想试探一下。

“你整日无所事事,都在哪里逛游?”

“少爷明鉴,我哪里都没去,就在后院待着。”

“后院哪里?”

“有时候去夫人院里。”

“去那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莫慌还能做什么,就随便看看。”

“什么那么好看,让你天天去!”

“有个人特别好看。”

“落叶?”

“不是。”

“那是谁?”

“少爷!您就别问了。”书童一脸娇羞,小跑着回屋。

留下一脸茫然的司空玄武,不可思议地知晓书童这个傻孩子,竟然有了需要瞒着自己的心事,反观落葵她似乎不再那么难懂。

让司空玄武更加懊恼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心里不觉空荡荡的颇为失落。

第二天落葵一早起床,她拿着木匣子准备给柳姬送回去,书童刚打开院门,迷迷糊糊地拦住落葵。

“你干嘛去?”

“我去见见柳姬,姑娘。”

“现在还早,夫人院门都没开。”

“不是鸡鸣后就开门吗?”

“自从夫人身体不适,要等天亮后才开门。”

落葵难得起个大早,本想着避开所有人的眼目去把木匣子还给柳姬,现在只能再寻个机会。

“是这个吗?给柳姬的?我拿过去吧!”书童说着就伸手来拿。

“不是!”落葵转身就走。

“哼!就你一天天神神秘秘到处乱跑,婆子们都快把你说成老鼠了。”

“你才一天天乱跑,你个癞蛤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柳姬,别惹我生气,小心我现在就告诉少爷。”

“你!你!疯了你了!诋毁姑娘清誉,我让你好看,你个钻地猴。”

“你个癞蛤蟆,你竟然打我。”

落葵丢下木匣子,挽起袖子打个结,露出锋利的指甲,和书童厮打一通,完全没有因为矮小无力有一丝怯弱。

“打得好!落葵使劲,莫慌这边。”芳丫头自从司空朱雀走后,甚是无聊,天天在院子里打转,好难得有这个乐子看。

司空玄武被吵闹声惊醒,他撩起床幔大喊:“落葵!”

书童听到司空玄武的声音,整个人像被施法一样站着不动,落葵趁机在书童脖子上狠狠挠出五道血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芳丫头早逃的远远的。

“哭什么?”司空玄武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看着进屋的落葵头发凌乱,衣裳破损不整。

“莫慌死了!”落葵抽泣着说。

“什么?”司空玄武一个翻身彻底清醒过来。

“少爷!我没死。”书童捂着自己的脖子,默默走进屋。

“你们,不成体统!滚出去。”司空玄武看着俩人同款发型,同款破损的衣裳,再加上各自带彩的脸,自然心里明了。

落葵扫兴地出来,发现自己丢在地上的木匣子不见了,她紧张地问遍院子里的人,确定都没有拿以后,她寻着木匣发出的微弱香气一直走到花园前,因为花草的香气已经掩盖所有的味道。

落葵下意识地往司空白虎院里走,一路上问洒扫的婆子,都说没有看到人,更没有看到什么木匣子。

司空白虎早已打完一套拳,开始练习射箭,落葵溜进紫屋里,她气息平稳面色暗沉似睡非睡。

落葵想这个样子绝对不是装病,到底谁是木槿花杀手?柳姬前些日子也中毒了,唯独自己好好的,难道是想嫁祸到自己头上。

一无所获的落葵灰溜溜地回来,看到书童恨不得再抓几道血口子,自己贴着司空玄武的屋门,偷看他心情如何。

司空玄武一早起床就没好心情,那会儿听书童打小报告,柳姬的木匣子被落葵弄丢了更是烦躁,盯着青龙夫人派婆子送过来的盒子不知道什么意思。

司空玄武深怕是什么贵重物品,不好收下又不好拒绝,为了青龙夫人体面不处理她的滕妾,可这滕妾背后是什么势力,他很想查清楚,迟迟不肯打开木盒。

正在左右为难的司空玄武看到探头探脑的落葵,招招手让她进来,进来后的落葵才看清案几上的木盒不是柳姬给她那个。

失望的落葵随手一翻,竟然没有上锁,打开盒盖赫然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吓得落葵连滚带爬从屋里冲出来。

司空玄武也被吓得面色苍白,他慌忙盒上盖子,心里暗自惊叹,青龙夫人看起来像个呆子,温柔体贴很是良善,但这手段真不愧是虢国女公子,原来咬人的狗从来都不叫。

司空玄武彻底为难,这让他怎么查,这木盒看似是对滕妾的惩罚,但更多是对自己的恐吓,告诉自己她青龙夫人已经查清楚并且处理完毕,这就是事情的结果自己只能接受。

被吓得三魂七魄迷失的落葵一天都浑浑噩噩的,傍晚她看到缇儿的身影从门前一闪而过,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

落葵被自己的想法催着行动,她先跑到司空夫人院里,偷偷跟柳姬说好让她开着夫人的后门,拿了一个小陶瓶的止血药,从后门直接走到北苑门口。

青龙夫人正和白虎夫人结伴去给司空夫人请晚安,落葵瞅准时机以送药为借口,问清婆子滕妾的位置。

落葵进去看着受伤的女子,心里很难过,总觉得是自己害的,落葵把药撒到她的伤口,感觉女子吃痛挣扎着要推开落葵,落葵急忙溜走。

避开所有下人的眼线,落葵从后门进入司空夫人屋里,等得焦急的柳姬装病骗过来请安的众人,跟着落葵从后门去到北苑,俩人站在受伤滕妾的屋门口,撞到落叶正在给她清洗伤口。

“是你!”

落叶回头看到柳姬,胡乱丢下药粉、丝帕等,冲倒柳姬从屋里跑出来,被落葵猛地扑倒在地,压着不得动弹。

柳姬看到床边自己的木匣子,装到袖子里出来,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呵斥她们俩人。

“玩闹也要有个度,都起来回去收拾你们。”

落葵揪着落叶把她丢在司空夫人院儿的偏房里锁起来,书童一直留意着柳姬的行踪,看到她们如此异常,担心柳姬被落葵伤到,立刻将司空玄武寻来。

特地求柳姬帮忙就是为了不惊动司空玄武,现在书童把他带来,落叶怕是保不住,可落葵现在跟落叶才是最亲密的,尤其是柳姬身份改变后,落叶是她的安慰和陪伴,若真要除去落叶,自己会痛恨自己的。

万分为难纠结的落葵面对司空玄武询问的眼神,躲躲闪闪不肯说话。

司空玄武的耐心被一点点的消磨掉,他看着屋里的落葵、落叶和落溪,有个更大胆的想法,这几个司徒府出来的这么爱搞事,不如直接来个团灭简单。

第四章 落叶暴露

“少爷,是曲姬!”落葵从司空玄武的眼神中读出危险的信号。

“沃国!”司空玄武想起自己戏弄了沃国君将司徒夫人、绥表妹和无华救出来就觉得骄傲,但一想到五车财物又懊恼。

“其实青龙夫人的滕妾早被曲姬收买。”落葵颇为得意地说。

司空玄武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毛头孩子,自己还没有审问犯人,她就已经找到结果。

“昨日我问落絮是不是柳姬杀死落池的?落絮眼神躲闪,可知她压根没疯。”

“常人理解柳姬的匕首应该在她身上,但是一直以来柳姬都不太会用匕首片肉,那么晚宴时这把匕首一定是在落池或者落溪手里。”

“落池是不会自杀的,那么凶手就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落溪。”

“落溪为什么要杀落池?”司空玄武回想这俩人感情深厚,不像会拔刀相见的关系。

“因为木匣子!今早我不明白一个丢在地上的东西竟然还会有人偷。联想到青龙夫人的滕妾昨日在柳姬屋里偷盗,不难理解她要的就是这个木匣子。”

“木匣子?”柳姬看着手里正拿着的木匣子,不明白这东西有多重要,竟然会有人为了它害命。

“对!木匣子从哪里来?”

“沃国!”

“曲姬是哪里人?”

“沃国!”

“曲姬的夫君是谁?”

“虢国公子!”

“青龙夫人从哪里来?”

“虢国!”

落葵和柳姬一问一答,青龙夫人和曲姬之间的关系更是十分明显,但司空玄武并不太相信青龙夫人会做这样子的事情。

“无凭无据,不可随意攀扯青龙夫人。”司空玄武说的有些犹豫。

“有证据,木匣子!”落葵指着柳姬的木匣子。

“柳姬,你告诉少爷是在哪里找到的。”

“青龙夫人滕妾屋里,当时落叶也在。”

“先不说落叶,也不攀扯青龙夫人,这个滕妾绝对被曲姬收买了,因为她要找回的是沃国公子弃的东西,这个木匣子对我们毫无意义,但对沃国一定意义非凡。”

“我还是不明白,一个木匣子,如果青龙夫人的滕妾要偷,为何早不偷,晚不偷,等着被你抓包?”司空玄武完全无法将这些零碎的线索串起来。

“这就要问落溪。”落葵看着柳姬,柳姬有些惊慌,她哀求地看着司空玄武。

“说,饶你不死。”司空玄武盯着落溪。

落溪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忐忑地看着柳姬,无可奈何地说。

“落池偷偷给柳姬姑娘下毒被我发现,因为打小的情份,我在暗地里偷偷换掉下毒的食物、茶点、衣饰,想着包庇她。”

“婚宴上落池又趁着给姑娘片肉的时候下毒,忍无可忍我就把匕首要过来,自己给姑娘片肉,不给她害姑娘的机会。”

“后来贼人闯进后院,我们都躲在屋里,落池想趁乱杀害姑娘,我和她争抢匕首时不小心错手杀人。”

落葵更好奇落溪是怎么逃出去的,是谁杀了檀丫头,直接询问,“怎么逃走的?檀丫头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那时我被吓傻了,情急逃进姑娘屋里,刚好撞见青龙夫人的滕妾抱着姑娘的木匣子,争夺之间不知为何屋里人都围成圈子,我夺过木匣子撞到后门,竟然没锁就跑了,回头看到那滕妾满身血污也从后门逃出来。”

“青龙夫人的滕妾杀了檀丫头?为什么?”

司空玄武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匕首会跑到檀丫头身上,檀丫头的死除了对落葵有利,对谁都没有任何关系,可落葵那时候正在救无华,紫和落叶都给她作证。

“我不知道。”落溪痛苦地说。

“所以你连夜逃出府,并且把木匣子带在身上,怕被青龙夫人的滕妾报复装傻,又担心木匣子被盗给柳姬让她送给少爷?你好深的心机!”落葵追问。

“不是的,姑娘做了些香囊锦带送给少爷,可少爷不要,姑娘很伤心,奴婢想着这些东西都寻常。但这个木匣子有人争,一定是个宝贝,就想着让姑娘把这个送给少爷。”落溪慌忙解释,柳姬脸红到脖子根。

“檀丫头到底是怎么死的?”司空玄武自言自语地说。

“其实我也在想,谁会想要檀丫头死?除非是檀丫头撞见什么秘密,要不然为什么会白白便宜我,让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大丫鬟。”

落葵看着落叶说:“今早我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其实檀丫头死后有一个人也得利了,她可以自由出入少爷的院子,随意使唤少爷的婢女,没有任何人怀疑她会图谋不轨,因为她是大丫鬟的好姐妹。”

落叶恐惧地望着落葵,像是濒死的鱼,睁着大眼,张着嘴。

“你每日都来少爷院里,还都穿着我的衣裳,时间一长别人都记不得我的长相,也忘记我还生病在床,看到你日日早晚从少爷院里进进出出,早就把你当成大丫鬟。”

“我没有!”落叶用力反驳。

“没有!我在床上躺了半年,莫慌说整个府里都传我像老鼠一样到处乱窜。没有!难道是我自己分身了吗?”

落叶不说话,愤怒地看着落葵。

司空玄武看着这一年落叶猛长的个子,现在和落葵几乎一般高,身材也差不多。

“落叶,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为什么要给那滕妾清洗伤口?为什么要把木匣子给她?”

“因为你看到柳姬把木匣子给我,你想偷走,所以跟踪我,对不对?因为你怀疑我给那滕妾下毒,对不对?因为你和落池一早就和那滕妾密谋好了,对不对?”

“不对!不对!”落叶疯狂抗议。

“婚宴当晚,贼人抢杀完西苑后,你竟然能从西苑的方向跑过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假装关上司空夫人的后门,自己从后门逃走,并留给那滕妾偷木匣子和杀檀丫头以后逃跑,你很聪明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嫌疑。”

司空玄武准备杀落叶,被落葵制止。

“我没有杀檀丫头。”落叶看着司空玄武畏惧地争辩。

“是的,你没有。但你为什么今日要把木匣子给那滕妾?因为你们交换了,你给那滕妾偷木匣子的机会,那滕妾帮你杀檀丫头。”

落叶空洞地眨巴眼睛,她痛苦纠结地说:“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帮她!”

落葵看着落叶用手指着的柳姬,难过地说:“我也嫉妒,也挣扎,为什么是她成为女公子,为什么命运要眷顾她,但你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嫉妒心就杀她。”

落叶冷冷地看着柳姬:“对,我就是嫉妒,大家都是奴婢,凭什么她可以当公子?我听到落池和青龙夫人滕妾的计谋,我想帮她们开个后门,落葵成大丫鬟我也荣耀些,我没想到会害死自己人,更没想到落池会给柳姬下毒。”

“檀丫头不是你的自己人,她死就可以吗?”

司空玄武慢慢逼近落叶。

第五章 送走落叶

司空玄武不相信落叶这么小的年龄就有这样的算计。

“你背后是谁?”

“少爷,夫人院子要上锁,我们得赶紧出去,明日再审问吧。”落葵催促司空玄武离开。

司空玄武却依旧故我,咄咄逼人地审视落叶,见落叶挑衅的眼神,恼怒地打开一个小陶瓶,将里面的药丸灌到落叶嘴里。

落葵一把将手放在司空玄武的胳膊上,拉着就往外走,书童赶紧跟上,三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

司空玄武看着落葵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说不出的心悸,由着她牵引着自己往回走。

一晚上司空玄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感觉落葵很聪明,也比以前好看很多,更重要的是,她是第一个牵着自己的人。

那么多婢女伺候自己沐浴、更衣、洗漱、用膳,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肢体接触,但都没有像落葵这般在黑夜中陪伴自己,牵引自己的踏实感觉。

司空玄武一早起来在院里打拳,迟迟不见落葵起床,给父亲请安,用完早膳,又在院里研读木简,直到日上三竿他心里更加着急,从来没有这么渴望看到一个人。

落葵终于在快中午的时候从厢房里出来,她头发像个鸟窝,一脸睡不醒的样子,握着一个菜团边吃边走,司空玄武失望到极点。

小丫头坐在廊下帮落葵洗头,梳好发髻,理好衣裳,她看到书童靠着墙角打瞌睡,故意跑上去捉弄他。

“少爷让准备的车马了?”

“什么车马?”

“哦,好的,那我去准备车马。”

俩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飘进司空玄武的耳朵,他生气地把书童打发到前院,想不明白他的大丫鬟为什么不过来给他请安问好?反倒天天跟书童一会儿打一会儿闹的。

落葵偷偷溜到前院刚好撞见书童,她奇怪为什么书童会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书童肯定会坏她好事,干脆甩锅给书童吧。

“少爷让你来前院找管家安排的车马呐?”

“少爷没说!”

“那少爷让你来前院干嘛?”

“少爷有点发脾气,我也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偷懒打瞌睡,没听到少爷的吩咐。”

“少爷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备好车马就行。”

“那你回去吧,前院人杂,你要被人臊着了,少爷没脸。”

“哼!”

落葵对于书童的担心完全无视,她就要来前院看看府里的公子们,毕竟各个出落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让人看了不觉心旌荡漾。

“擦擦你的口水吧,你放心,没一个公子会不长眼,看上你个坏丫头。”

书童看着落葵眼放星光,再看看前院的公子们,心里不觉厌恶,就她也想勾引公子们。

“还好柳姬长眼,看不上你。”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那就试试。”

俩人说着又动起手来,司空白虎一把将俩人揪住丢到中院,他一个眼神就把落葵吓得当场流泪。书童百口莫辩,只得听话给落葵赔不是。

回到后院的落葵看到柳姬在假山上站着,她走过去看到落溪在唉声叹气。

“怎么了?”

“姑娘又哭了!”

“因为少爷?”

“嗯!”

落葵爬上假山挨着柳姬站在一起,刚好看到她将手里的木匣子丢到池塘里。

“你想办法将落叶送走吧。”

“好!可是,你不恨她?”

“我更恨自己。”

“落絮,别这样。”

“叫我柳姬。”

柳姬心里听不得落絮这个名字,一听就像回到过去,好像又有机会和司空玄武在一起。

“其实,姑娘不用这么自责,更没必要自苦。”

“你懂什么?”

“就算你现在还是落絮,你也是朱雀公子的丫头,不管怎么样,你都成不了少爷的人。”

“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种痛苦你懂吗?”

“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少爷还没有成亲,将来也许会有希望,就像你变成女公子一样,谁都猜不透命运。”落葵耐心地安慰柳姬。

“什么叫他还没有成亲,难道你喜欢青龙,还是白虎?”

柳姬不可思议地问落葵,她怎么能不喜欢司空玄武,怎么会有人放着司空玄武不喜欢,偏偏喜欢别人?也好,幸亏她不喜欢,不然自己该怎么办?

“你别这样,我去找落叶。”落葵推开柳姬紧抓着自己手臂的左手。

“走吧!”

柳姬带着落葵和落溪回屋,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吩咐出去,趁着正午过后人困乏的时候,让落葵偷偷把落叶从司空夫人后院正门带走。

落葵和落叶偷偷溜进中院,偏门附近有一辆装配好马匹的车子,落叶负责盯梢,落葵在车底缠上麻绳,然后换落葵负责盯梢,落叶双脚插进麻绳里,双手拉着麻绳,就这样子挂在车子底下。

“缇公子,过来!”落葵看到缇儿拿着弓从前院跑来拾箭,急忙招手让他过来。

“落葵姐姐,你怎么到前头来了?”

落葵关切地帮缇儿擦干净一脸的汗水。

“玄武公子说司徒府的无枝公子和缇儿年龄相仿,多走动一下才好,这不,车马都给您安排好了,叫个车夫陪您过去。”

“谢谢玄武哥哥,落葵姐姐你帮我把弓箭拿回去,我去找车夫。”

缇儿是庶出没有嫡母或嫡兄的陪伴,那些世家贵族的亲戚压根是不会理他的,今日难得玄武哥哥安排,他可以再去司徒府,简直不能更开心。

送走缇儿之后,落葵终于可以放心,她慢条斯理地回司空玄武的院里,拿着中午婢女们给她剩的菜团,斜倚着门框懒懒地吃着。

“你把缇儿骗出去干嘛?”

落葵正在出神,没看到走近的司空玄武,吓得一口卡在喉咙,上不来气,整个脸憋得发青。

司空玄武本意是为了问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便仔细观察一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竟然会让自己经常变得莫名其妙。

而落葵以为司空玄武派人监视她,落叶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吓得忘记吞咽直接卡住喉咙。

司空玄武一拳打在落葵的胸口,菜团从她口里吐出来,绵软无力的落葵直接倒在司空玄武的怀里。

司空玄武紧张地把落葵抱进厢房里,让小丫头去找巫医过来诊治,自己手忙脚乱深怕她活不过来。

落葵本来就卡一下,并没有太大的事,但跌进司空玄武怀里的一瞬间,她想到用装死来混过眼前的麻烦。

巫医赶来诊治时,落葵眯着眼睛偷看,只见那巫医拔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朝着她的脸刺下去,躲闪之间落葵惊惧地睁大眼。

巫医看到自行恢复的落葵,收拾好他的针包和药箱,默不作声地离开。

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落葵的颤抖声,司空玄武对两个小丫头说:“珍儿、珠儿,你们先出去。”

落葵哀怨地看着俩小丫头,祈求她们不要走,但是俩小丫头使劲摇头,也默默退出去。

第六章 猎场比试

“少爷?少爷?”书童在屋里屋外都没有找到司空玄武,有些着急地喊。

落葵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喜欢书童,他简直就像一颗救星降落人间。

“少爷,莫慌喊!”落葵试探着说。

“你给我等着,今晚就收拾你!”司空玄武狠狠敲了一下落葵的额头,怒气冲冲地吼书童。

“你最好真的有事,不然小心我揍你。”

“少爷,司士老爷在前院正厅,老爷让我赶紧把您请过去。”书童着急地说。

司空玄武猜测是安排自己前程的事,果不其然司空老爷费心将司士老爷请过来,还特地把司空玄武安排在末席。

期间司空仲父和青龙轮番夸奖司空玄武,司空老爷则花式夸奖司士府的壮美,司士夫人的高贵出生,司士公子的聪明才干,以及司士老爷独得天子恩宠。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司士老爷头顶的帽子快要飞天上了,他已经被吹捧的飘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地位,对司空玄武的前程大包大揽,发下重誓只要司空玄武拿到辟雍玉珏比试的头名,他就将司空玄武收为首席家臣。

司空玄武听着他们互相吹捧的话,浑身上下不舒服,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司空青龙,他是多高傲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强压着烦躁情绪的司空玄武内心深处在抗议,俗不可耐的宴席,为何会决定自己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不是靠着父母兄弟这样钻营获得未来。

一早辟雍的夫子就派学子们将猎场的无关人士清出,学子们在猎场边界围起一堵人墙,天子之师站在猎场的高台上宣读比试规则,每一位参赛的公子只可以领取一块玉珏,三根苇秆做成的箭,只要被苇秆刺入要害就必须交出自己手里的玉珏,当玉珏和苇秆都用完时必须退出比赛,谁得到的玉珏最多谁获胜。

司空玄武听完规则后看到沙漏开始倒转,立马拿到一块玉珏和三根苇秆藏到猎场的小树林里,前年他已经参加过一次相同的比试,并且最终获胜,这一次他打算按照之前的谋略,暗中观察,等待时机,后发制人,一举将获得玉珏最多的人制服。

“你是谁?”一位白面公子警惕地盯着司空玄武问。

“你是谁?”司空玄武反问,他一年多没有来过辟雍,这人是从哪里来的,他压根不认识。

“我是司士公子。”白面公子上下打量司空玄武。

“我是司空公子。”司空玄武第一次见自己喊自己公子的人,玩味地用相同的方式介绍自己。

“哼!”白面公子看到司空玄武戏弄的神色,生气地走开。

“为什么不抢他的玉珏?”

司空玄武回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不可置信地说:“弃公子?”

“正是在下!”

男孩子拿出一根苇秆刚要刺中司空玄武,脖子上就被一根苇秆刺到。

“搞什么?”

公子弃非常生气,伸手扯断苇秆,恼怒地看着一脸傻笑的司士帛。

“把玉珏交出来。”

司空玄武笑着帮司士帛将公子弃的玉珏拿到手里。

“沃国君舍得派未成年的公子来朝?”司空玄武笑着提问。

“我就住在宫里。”公子弃傲慢地说。

“该不会是泮宫吧!”司空玄武尽情嘲笑公子弃,以解他丧失五车财物的仇恨。

公子弃恼羞成怒看着司空玄武和司士帛,此时的他处于劣势不能硬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看着灰溜溜离开的公子弃,司空玄武和司士帛笑得前仰后合,因为就在刚刚司空玄武和公子弃讲话的时候,司士帛趁着公子弃不注意,偷偷从他袖子里偷走两根苇杆。

“司寇公子好久不见。”司空玄武难得见到旧友非常高兴。

“玄武兄,你这夺了谁的玉珏?”

“季牙兄看错了,是帛兄刚夺了公子弃的玉珏。”

司寇季牙走近俩人,说笑间用苇杆刺司士帛,刚好被他躲开,苇杆折断在地,司空玄武笑着走开。

司寇季牙意识到司士帛武功不好,但身材肥大,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应该去找个帮手,而武功上乘的司马带刀就成为最佳目标。

“目前司士帛手里有一对儿玉珏,我损失一箭,看来还得靠带刀兄帮我报仇。”

司马带刀看着乱跑的公子们,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傻愣愣地按照司寇季牙的话,一击即中司士帛的要害。

可司士帛身上根本就没有玉珏,感觉受到欺骗的司马带刀非常迷茫,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司寇季牙。

同样迷茫的司寇季牙在猎场转圈寻找司空玄武,听到尖叫声看到公子弃刺中司士芜夺走了玉珏,赶过来救场的司马带刀把自己的玉珏给了司士芜。

“那丫头是谁?”司空玄武站在司寇季牙身后问。

“看出来了?帛兄的姊妹,司士芜。”司寇季牙连连后退。

“放心!我现在还要留着你。”司空玄武嬉笑着。

“你真的跟司士帛联合起来了?玉珏在你手里?”

“不愧是司寇季牙!”司空玄武赞叹。

公子弃准备偷袭司空玄武发现自己没有苇杆,他恐慌地往回走,边走边看路面寻找,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将苇杆弄丢。

司士帛来找司空玄武要玉珏,发现司马带刀和司寇季牙都在场,司寇季牙拼命给司马带刀使眼色,并偷偷告诉他玉珏都在司空玄武身上,司马带刀又是一箭。

“为什么?又是我?”司士帛的脖子都被蹭破皮,有点出血,他欲哭无泪地甩甩他空荡荡的袖子。

司空玄武说时迟那时快,一箭刺在司寇季牙脖子上,将他的玉珏收入囊中。

“你不是说不抢我的?”司寇季牙生气地说。

“我把你留到现在刚好。”司空玄武依旧笑嘻嘻的。

“你为什么不刺司空玄武?”司空季牙生气地抱怨司马带刀。

“你刚才让我刺司士帛,他身上没有玉珏,我以为你们三个是一伙的,所以这次你让我刺司空玄武,我就想着刺司士帛才是对的。”司马带刀已经不信任司寇季牙。

司空玄武担心等下自己不是司马带刀的对手,偷偷将玉珏递给司士帛,刚递过去两个,就发现公子弃偷袭自己,他一个反手抢过苇杆,刺在公子弃的脖子上,夺走原本属于司士芜的玉珏,一无所有的公子弃只能离场。

看到司空玄武和司士帛俩人之间的小动作,司寇季牙趁着司士帛看公子弃被制服期间,一箭刺在他脖子上,终于得到两块玉珏,瞬间逃跑消失不见。

“为什么?你们就这么盯上我了!”司士帛无可奈何地拿着自己的苇杆站在司空玄武身边。

司马带刀看着司空玄武在他眼前夺走两块玉珏,拿出一根苇杆招招直刺要害,司空玄武只有防备之力,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司空玄武将司马带刀右手的苇杆用力折断,突然感觉脖子刺刺的,原来司马带刀用左手将另外一根苇杆架在他脖子上。

“你怎么会有四根苇杆?”司空玄武不甘心地折断司马带刀威胁自己的苇杆,将三块玉珏悉数奉上。

第七章 司士夺冠

原来司马带刀从司士芜手里拿到两根苇杆,这才给司空玄武意外一击。

沙漏里的沙子就要全部流走,几位公子也不躲藏了,纷纷正面对抗,司马带刀和司空玄武之间的打斗最激烈,此时司马带刀手里有三块玉珏,一根苇杆。司空玄武手里仅有两根苇杆。

突然公子弃刺中司士芜,夺走司寇季牙和司马带刀给她的三块玉珏。

“你怎么还能有苇杆?你作弊!”司士芜不服气地说。

“有人愿意给我,我要作弊,那么多学子看着,能让我得逞吗?”公子弃得瑟地冲猎场外围的学子招手。

司寇季牙在他后背轻轻一戳,僵硬的公子弃转身懊恼不已,他干嘛要显摆,得了玉珏赶紧跑就好了,现在只剩下无限神伤。

没等公子弃把玉珏全部拿给司寇季牙,司空玄武就让司士帛缠住司马带刀,自己一击击中司寇季牙,夺得三块玉珏。

司马带刀终于制服司士帛,但也消耗了自己手里最后一根苇杆,为防止司士芜帮助司马带刀,司空玄武堵住她,将她身上唯一的苇杆也折断。

这个时候,司空玄武身上的苇杆也都折断,他担心这三块玉珏自己拿着目标太明显,偷偷递给司士帛,剩下的一块玉珏在哪里?明明是七位公子的比试,为什么到现在都只有六块玉珏。

沙漏就要到尽头,胜负还没分,每个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突然一位公子和夫子一起走过来,所有人都没有防备,那公子走到司马带刀面前拱手行礼,人们都以为司马带刀拔得头筹,可让人意外的是,那公子一下子从袖子里飞出苇杆,刺在司马带刀脖子上。

四枚玉珏到了那位翩翩公子手里,沙漏里最后一段沙子滑落,胜负在关键时刻反转,司士帛连发三箭刺中公子的心房,七枚玉珏在最后时刻到了司士帛手里。

司空玄武将司士帛慌忙中从袖子里掉出来的苇杆拿在手里,他微笑着拿苇杆对准司士帛的腰一刺,苇杆轻轻折断,俩人都笑了,这个小动作被那最后出现的公子看到。

负责监督的学子们清点了苇秆和玉珏确定无误后,夫子郑重宣读头名司士帛领奖,奖励非常丰厚,两头耕牛,四只小羊,六名婢女,八位仆从,十匹纨,二十尾鱼。

司士帛让随从将奖励先送回府里,自己跟着五位公子在辟雍比试射箭,小学子们都乖乖回去听夫子讲学。

“你不好奇最后来的公子?”司士帛问司空玄武。

“有人好奇!”司空玄武眯着眼准备射箭,正中靶心,挑衅地看着司马带刀和司寇季牙。

司士芜不服输地跟着一箭也射中靶心,司空玄武赞叹不已,公子弃和司寇季牙接连脱靶,司士帛更是射偏到司马带刀的靶子上,司马带刀丢开弓箭躺在草坪上,眯着眼打瞌睡。

“那公子来路不明,听说是天子之师从路上捡的,因胸前佩有玉璜,腰上挂着玉璧,手指带着玉琮,怀里抱着玉璋,被天子下令收在辟雍。”司士芜热心地讲解。

“偏偏没有玉圭!”司寇季牙邪魅地看着司空玄武。

“也没有玉琥?”司士芜很好奇。

“那不一样,玉圭能看出来身份,其他不过礼器而已。”公子弃解释司士芜的问题。

“好大的口气,不知弃公子有几件礼器?”司士帛将正要发脾气的司士芜拉到身后。

公子弃脸色涨红懊恼地说:“那他还不是来路不明。”

“就算来路不明光这些玉器就能证明他不俗的出身,去年天子之师收留他的时候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样,如今不过半年,你们看哪里还像个孩子,明明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司士帛赞叹地说。

“半年足足长了两头高,都说他是仙人下凡。”司士芜夸张地说。

“文采武功样样都好,现在是天子之师跟前的红人,连天子也不时召见他。”司士帛接着吹捧。

“那他还丢了头名。”公子弃不服气地说。

“呃!弃公子,你在猎场上的苇秆是谁给的?你应该更了解他。”司寇季牙突然掉头问公子弃。

“既然大家这么投契,要不回我府上小酌几口?”司士帛得意洋洋地邀请众人回府给他庆贺。

“多谢帛兄邀请。”

司寇季牙拉着公子弃就走,公子弃原本丢了头名心情不爽,现在跟他们话又不投机,压根就不想去司士府凑这份热闹。

司空玄武本来就被父兄安排去司士府做家臣,借着这个机会刚好能够观察一下府里的建设、人物和氛围,他将司马带刀拉起来,俩人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刚到前院就发现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穿着非常华丽,衣裳的材质、纹饰、腰带、佩玉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各个面容饱满焕发着健康的光泽。

司空玄武再看司士帛、司士芜的衣裳上面的绣花繁复,色彩鲜艳。而公子弃更是花团锦簇的小少年,剩下的司马带刀虽然饰品极少,但每个都非常精致典雅。

衣着最为简朴的司空玄武,此时浑身不舒服,平时他最不喜欢华服浓彩,总觉得像一只斗鸡一样招摇,衣裳也多是素色点缀一些青黛,衣袂飘飘犹如白鹤腾空,而此刻他却突然迷失,渴望能够赶紧换下这身。

“这是玄武?”

司空玄武看到一位老太太喊他,侧身躲到司寇季牙身后。

“哈哈!”老太太高兴地喊:“快过来,别躲了。”

司士帛推着司空玄武走到老太太跟前,司空玄武恭敬地行礼问安,其他几位公子也都行礼问安。

“嗯,像个男子汉!”老太太赞许地点点头。

司空玄武满脸恐慌,生怕老太太说出什么以前的糗事。

“你记不记得朱雀从狗嘴里夺食?”老太太狡黠的眼神让司空玄武忐忑不安。

“那孩子性情乖张霸道,从小就不听话,敢往旱井里跳,顽劣的小模样,像个碾子一样转个不停。”老太太看着司空玄武揪着耳根,面色微红,眼神游移,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你没被那小子带坏,还记不记得你们把我的斗鸡薅秃噜了?”

司空玄武看到老太太的时候,脑子最先浮现的就是薅鸡毛的事情,现在听到这问话,刚好被揭开短处,当下羞愧难捱。

“老夫人教训的是,玄武儿时顽劣,还请老夫人责罚。”司空玄武怯怯地说。

“不用,你那爹可没轻饶你,想想你那时哭的,惨不忍睹。”一位老头儿从中院走过来,盯着司空玄武说。

几位公子憋着笑,只是重重的呼吸声,就让司空玄武无地自容,他当下万分窘迫。

“不过也就是你这顽劣不恭的野路子,才让你爹把你丢到司士府来当家臣,末席有个空位,以后你就跟着司士帛,你要知道学好,不能把我孙儿也带坏。”老头儿越说越过分,司空玄武的怒火冲上来。

第八章 传闻不堪

“太老爷,您不知今日帛兄就是和玄武兄通力合作才能夺冠,让外人听到您的话,该胡乱传您年龄大了,昏聩不明竟然羞辱帮自己孙儿的公子。”

司寇季牙笑着走到司士太老爷身边,扶着老头儿的胳膊慢慢进入正厅。

“起开!”老头儿生气地推开司寇季牙,“你当我真成老朽了?一个个混小子。”

司士芜早就跟着老太太回后院,几位公子按照长幼有序地分排两列坐到正厅的东边,老头儿坐在正中的主位,因为长辈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当司士老爷、司空老爷和司寇老爷簇拥着祭公满进屋时,所有人都站起来恭敬地行礼,这时候的主位自然是祭公满的,他坐好后,司士太老爷才坐到他的旁边,司士、司空和司寇三位老爷坐在正厅的西边。

“这位着素衣的公子是?”祭公满一眼看到朴素的司空玄武。

“小儿玄武。”司空老爷随即示意司空玄武站起来。

祭公满赞许的点点头,“君子直木,浑然天成!”

司空玄武看到祭公满摆手示意,重新坐下来。

“这位?”祭公满指着公子弃好奇地问。

所有人都看过去,没有长辈认识他,自然没有引荐的人,公子弃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我是沃国公子,名弃。”

“对!沃国伯也来了。”司士老爷急忙应和着,毕竟在他的宴席上出现一个陌生人,多少让人觉得不舒服。

“你可认识晋国侯的公子无枝?”祭公满上下打量着问。

“不曾听闻。”公子弃摇头作答。

“稚子不露怯,不扭捏,后生可畏!”祭公满摆手示意他坐下。

“今夜我是特地来府庆贺司士公子拔得头筹,往后再接再厉,只消赢得所有比试,自有你的好处,比今日的奖励更让人振奋。”

祭公满说完几位公子都摩拳擦掌,互相对视,各个激情澎湃。

宴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火热,有小声猜测比试内容的,有猜测最终奖励的,有猜测比试时间的,总之每个人都充满希望。

祭公满喝完一盏酒便以秦国侯在府等候为由着急离席,司士、司空和司寇三位老爷,也跟着祭公满匆匆离开。

司士太老爷嫌弃几位公子嘈杂,让家臣坐在西边陪着,自己回中院再次清点奖励,乐得露出满口光秃秃的牙龈。

司士府有个最得宠的家臣,姓介名适,原是乡野闲人,机缘巧合救下落水的司士帛,从此平步青云,一跃成为司士府首席家臣,尤其是司士帛非常信任他,哪怕是管家传话,都要让介适分析一下真假。

宴席上介适自然是最踊跃的,吹捧司士帛机敏过人,文武双全,一鸣惊人,连祭公满都来府庆贺。

介适看衣着装扮,再听到祭公满对公子弃的评价,自然不会放过攀附的机会,只要公子弃讲话,他必定会迎合着回答。

“玄武兄,听说去年府上新得一义女,可是真事?”公子弃试探着问司空玄武。

“确有此事。”司空玄武正和司寇季牙聊得投契,不想费心应付公子弃,敷衍一句。

“可是在下见过的?”公子弃不死心接着问。

司空玄武自然知道公子弃想问的是什么,在沃国的时候他一眼看中柳姬,如今一有机会立刻询问,怕是还惦记着,便装作听不见。

“弃公子无须好奇,小臣给您解疑。”介适终于寻得机会,准备将听来的传闻全部告诉公子弃。

“去年洛邑城内盛传,司空府得了一位姑娘,生得妩媚妖娆,貌若仙女,引得两位公子大打出手,为堵住众人之口,司空夫人特地将那姑娘收做义女。”

公子弃想起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在沃国时的情景,俩人似乎都对落絮有些情谊,心里想这人的话应该不假。

“那女子据传被高人指点过,且命中富贵绵长,见过她的人都钟爱的不得了。去年过年期间听闻曲姬偏爱那义女,求着司空夫人将她许配给虢国公子做妾,但虢国夫人也中意那义女,和司空夫人一样将她收做义女,一时间在洛邑传为佳话,人人都想见见这女子。”

“你说这女子既是虢国夫人,也是司空夫人的义女?”公子弃不可思议地望着介适。

被打断的介适耐心地再解释一遍:“这女子原本是司空夫人的义女,虢国夫人也喜欢,就备厚礼也收做义女,这事被传得玄而又玄,神乎其神,可能是那女子出身不高,惯会讨好主子,俩位夫人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

“胡说!”司马带刀猛然站起来,呵斥正在议论柳姬的俩人。

“虢国夫人和司空夫人何等尊贵,岂是你们可随意针砭的!”司寇季牙立马跟着站起来,拉着司马带刀坐下。

“你个小儿不知轻重,玄武公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是懒得理会这些莫须有的传闻,也不屑于跟你这市井之口争辩。”

司寇季牙刚刚看到司空玄武脸色变得铁青,才注意到俩人的谈话,知道司空玄武若争辩,难免会让有心人以为他狡辩遮羞,明白他的难处,才特地帮他辩解。

“沃国公子不介意你公然谈论曲姬,可司马夫人和虢国夫人是闺中密友,司马带刀更是虢国夫人的义子,你这样羞辱她们,不怕司马公子的刀剑无眼吗?”

司寇季牙冷冷地讽刺俩人,公子弃满面羞红无地自容,介适急忙改变坐姿直接跪在地上,司士帛脸色晦暗不明。

“你别吓唬介适,他最是胆小的人,不过图一时口快,若在座的公子们生气,我给大家赔不是。”

司士芜从正厅后面的屏风走出来,她换上女装变得柔和许多,但身上依然散发着飒爽的风姿。

“让各位公子见笑,小妹不懂事,快回去。”司士帛急忙站起来拉着司士芜往屏风后躲。

“不要!”司士芜坐在司士帛的位置旁边。

“司空府的姑娘我也好奇,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足信,若玄武公子垂怜,得着机会带过来给妹妹见见,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妙人儿,竟然惹得世人如此嫉妒,不顾身份的诋毁她的声誉。”

司士芜不高兴地嘟着嘴示意介适等一众家臣离席,“各位公子千万别因为家臣的一两句话,就以为司士府是凭借传闻认识贵胄,没有管教好下人是在下的失误,但我司士府的主子们都不瞎,我们是靠着自己的眼睛认识各位的。”

司空玄武原本对司士府厌恶到极点,对司士芜不顾身份性别的张扬个性更是非常鄙视,但现在他对司士芜完全改观,这女子活得清醒透彻,对府里存在的弊端也是痛恨的,内心不觉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第九章 夫人赐名

夜风初凉,司空玄武的酒气消散,心中的怒火被压抑着,司寇季牙不敢劝慰他,自己和司马带刀跟在后面。

“怎么没见你饮酒?”司寇季牙在席间就想问,但又怕引起大家的注意,各个都去劝酒会很烦。

“戒酒。”司马带刀毫不犹豫地说。

这句话成功引起司空玄武的注意,他放慢脚步听着俩人的对话。

“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是为什么?”

“夫子说吃酒手抖。”

“有什么关系?”

“影响我挥刀和射箭的准头。”

司寇季牙沉默不语,司空玄武的兴致却因为这句话被激起,他困惑地问:“夫子常说贪酒伤脑,人会越来越蠢笨,也不见你戒酒。”

“我同你们不一样,脑子笨点聪明点,怎么都比不上你们,但刀箭是我最拿手的,若因为贪酒失利,那就毁了上天给我唯一的恩赐。”

司空玄武回头看司马带刀,刚要说话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司士府侧门窜出来,好像是看到他们三人,立刻掉头离开。

“等等!”司空玄武大声说。

司马带刀和司寇季牙都愣着站在原地不动,司空玄武见那人听到喊声拔腿就跑,旋即追上去按倒在地。

“干嘛的?鬼鬼祟祟!”司空玄武掰着脸看清楚原来是小司徒,从地上把他拉起来。

“玄武公子安好!”小司徒身形矮胖,满头大汗。

“小司徒老爷为何这般恐慌?”司空玄武不解地问。

“这段日子不太平,早点回去安全。”

“这?”

小司徒不理司空玄武的疑问,拱手行礼后匆匆离开,在巷子尽头有两个身影扶着他一起走。

“他怎么在这里?”司寇季牙好奇地问。

“不知道!”

司空玄武耸耸肩,三人各自回府。

见过父亲请过晚安后的司空玄武,浑身疲乏地回到自己院里,就听到落葵和别人争执的声音。

“你个铁公鸡!”

司空玄武听出来是芳丫头。

“我就是铁公鸡怎么了!”落葵一点不示弱。

“一毛不拔!”芳丫头生气地喊。

“半根毛都别想给我拔。”落葵也加大声音。

“我就拔。”芳丫头试图拽住落葵的头发。

“你拔一下试试,我不掰断你的手。”落葵按住芳丫头的手。

“姑娘们,少爷回来了,快住手。”

珍儿急忙拉架,珠儿站在旁边和芳丫头的两个小跟班推搡。

“还不住手!”司空玄武懒得理会她们,本想由着她们打闹,但紫一个人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及时制止她们。

“少爷、紫姐姐!”落葵瞬间像被放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衰衰的站在一边。

“落葵、芳妹妹,夫人找你们。”

紫给司空玄武行礼问安后,带着俩刚生完气的人去司空夫人的屋里。

司空玄武的院子里难得的清净,让珍儿给他备好洗漱用品,打算舒服地沐浴更衣。

司空夫人屋里很热闹,青龙夫人、白虎夫人、柳姬围坐在她旁边,丫鬟婆子则跪在后面服侍主子,还有几位容貌艳丽的女子跪在地上,落葵放慢脚步挑灯光昏暗的地方跪下,几乎没人能够注意到她。

“这是秦国进献给天子的奴隶,今日天子高兴赐予司空府三位丽人,前些日子你的滕妾受伤被移去别院,这女子杏眼圆脸,青龙一定中意。”

青龙夫人盯着圆脸的女子细细端详,面部有些僵硬的微笑着说:“谢过夫人!”

“你院里有个离央,这女子就名郁央,寓意从此以后你们小夫妇没有离别和忧郁。”

司空夫人拉着那女子的手递给青龙夫人,俩人同时拜谢司空夫人的恩赐。

“这女子生得娇小玲珑,白虎向来关照小丫头。”司空夫人等着司徒绥接话。

紫轻轻按住司徒绥的脚踝,提醒她注意自己的形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谢过夫人!”司徒绥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

“紫这个名字好听,落葵呐?”司空夫人满屋子看遍也没有找到她。

落葵从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跪到司空夫人眼前,低头小声地应和。

“你就叫紫燕,以后服侍白虎夫妇。”司徒绥和那女子也拜谢司空夫人的恩赐。

落葵想夫人现在喊我过来,难道剩下的这位丽人是给司空玄武的?没道理越过司空朱雀啊!

“柳姬,你的婢女名字不好听,什么落池、落溪、落叶,各个都不顺遂,取紫一个字,以后就叫落,将来做你的滕妾。”司空夫人刚说完,柳姬和落溪拜谢司空夫人赐名。

“取落葵的一个葵字,你就叫锦葵,往后服侍柳姬姑娘。”

司空夫人安置好最后一位丽人,上下打量着落葵,怎么都不满意。

“算了,先不动你,明日你陪着柳姬和玄武一起去司士府,帖子等下找紫拿。”司空夫人有些乏累突然想到还有司空朱雀的大丫鬟。

“芳丫头你也随着落葵一样,就叫芳葵。”所有婢女都安置妥当,司空夫人起身,青龙夫人先离开。

紫将帖子给了落葵,落葵好奇地问:“绥姑娘怎么不走?”

“白虎公子去了前线,夫人不放心,将缇公子挪到前院,让我们住进东屋。”

“这多不方便,老爷和夫人住西屋,柳姬住阁间,你们住东屋,人太多了点。”

“嘘!快回去伺候玄武公子吧,莫要同芳葵吵架,她是夫人的眼线,以前专管盯着玄武公子,自从檀丫头没了,夫人就安排她盯着俩公子。她爱干嘛就让她干嘛,何必天天鸡犬不宁,没见夫人一口一个落葵,不是念你的好,是想把你调出去。”

落葵听完紫的训话,撇着嘴拿着帖子往回走,路上看到芳葵等在一旁,没好气地问:“干嘛?”

“等你啊!”

“谁让你等了!”

“你!”芳葵气结,她懊恼地说:“是,我自作多情。”

落葵看着芳葵气呼呼地往前冲,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在夜色里,这司空夫人为什么非要将美人往自己儿子院里送,难道怕司空老爷再纳宠妾?

落葵听到嗖嗖的风声,身子不觉有点凉,刚要回院里,就看到司空玄武衣裳凌乱地冲出来。

落葵下意识地回头看,漫天星子扑面而来,像是坠落的流星,伸手遮住眼睛避开刺眼的星光。

“躲进去!”司空玄武一把将落葵丢进院子,书童在墙后将一把长剑扔给他,他抽剑抵挡坠落的星子,当那些星子碰到剑刃时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暗箭羽星!阁下是江湖人士?敢问高姓大名?”司空玄武看着长剑上的窟窿,再看成簇的箭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江湖人士会深夜来访。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落葵大声地哭喊。

“怎么了?”司空玄武和书童急忙跑过去。

“箭扎脑袋了!”落葵哭的撕心裂肺,芳葵哭着跑过来。

第十章 锦葵失踪

司空玄武慌忙查看落葵的伤口,发现是一根木简插在头上,连头皮都没挨着,又可气又可笑地抽出木简,上面写着不准帮司士帛。

虚惊一场的落葵被珍儿和珠儿送到厢房,夜里发梦总是被人追着在荒野上跑,手里仅有一根木棍。

司空玄武知道落葵昨夜受惊,特地嘱咐不准吵醒她,一早跟着司空老爷出府。

睡到自然醒的落葵闷闷不乐,看到屋子里一堆衣料,不明所以地问芳葵。

芳葵解释说:“玄武公子一早让管家送来的。”

“做什么?”落葵扯着花花绿绿的料子,总觉得艳俗。

“做衣裳,你看,我绣的怎么样?”

落葵凑过去看一眼,这屋里到底谁才是大丫头,她心里又来气,酸酸的说:“不错嘛!少爷的衣裳为啥要你做?”

芳葵看着一早就找茬的落葵,将衣料子丢在席子上,冷笑着说:“要不你来!”

“我又不会,珍儿,你手巧,咱们屋里的少爷,得咱们伺候。”

听到落葵的喊声,珍儿跑过来,一脸为难地说:“落葵姐姐,快别闹,我好不容易求着芳葵姐姐帮忙做的,你是个不干活的,哪里知道这个活计多难,我和珠儿是万万做不到的。”

落葵懒得看芳葵炫耀自己,拿着帖子给管家准备车马,只等着柳姬装扮好随时出发。

司空玄武先去找司马带刀商量夜里遇刺的事,原来最近有一波江湖人士在洛邑城外出没,至于会暗箭羽星招式的高人,不确定具体是谁。

司空玄武将一个箭头拿给司马带刀,拜托他帮助自己寻找刺客,他要知道这人是怎么闯进府里来的,也好加强防卫,杜绝隐患。

接着司空玄武去司士府报道,开始自己第一天的臣子生活,接待他的人正是昨日羞辱他的介适,原来司士帛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愚鲁和气。

司空玄武刚进书房就看到席子上堆砌着一排排半人高的竹简,介适一一详细地介绍每一排竹简代表的封国群臣名册。

介适要求司空玄武先将名册背下来,再安排他辨别贵族等级,以及排定朝仪席位的规定和方法。

司空玄武看到竹简的瞬间就明白,这是司士府对他的刁难,他如果背不会第一步的列国群臣名册,自然不能参与司士府内的大小事务。

司空玄武看着介适得意洋洋地出去,一个人无奈地翻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让人头晕脑胀,他赌气躺在席子上,书童躲在外面看他不高兴,也不敢过问。

司徒绥带着柳姬和落葵以及一众丫鬟,赶在正午之前到达司士府,司士芜引着她们拜见司士太夫人,太夫人喊着太老爷一起像看猴子一样看柳姬。

“柳姬姐姐生得好模样,连丫鬟都气质高雅。”司士芜挨着柳姬坐,她边说边用手不停拍着柳姬。

“芜姐姐夸奖了。”柳姬面带微笑。

“这丫头不爱说话。”太夫人指着柳姬跟太老爷说。

“多谢太老爷、太夫人、芜姑娘怜爱柳姬妹妹,她性子沉稳温顺,向来话少。”司徒绥主动为柳姬说话。

“这是司徒家的姑娘,你母亲可好?一家子遭难真不容易。”太夫人口可惜地说。

“劳太夫人记挂,家母安康,这洛邑城的贼人一日不除,怕是大家都不能安心。”司徒绥脸色暗沉但勉强微笑。

“是啊,这孩子有见识,能打进司徒府,难保不能打进司空、司马、司寇府。”太夫人连连摇头。

“这姑娘也是司空府的义女?”太老爷指着落葵问。

“谁?”司徒绥和柳姬都没有注意到太老爷,突然的提问让她们不知所措。

“我?”落葵一进来就发现两位老人对柳姬格外有兴趣,可没一会儿太老爷就一直盯着自己看,这眼神让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太老爷接着问。

“落葵。”落葵不可思议地说。

“落葵?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太夫人好奇地问。

“因为我是被人在一株落葵下面捡到的。”落葵毫无保留地说。

“你是孤儿?你多大?听口音不像洛邑本地人。”太老爷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我是晋国人。不知道自己多大。”

“晋国哪里?”

“落葵是司徒伯封国都城人。”

司徒绥打断他们的对话,不明白太老爷为何对落葵如此感兴趣。

“太老爷、太夫人、姑娘安好,大姑娘回来了。”一个婆子高声说。

“这时候回来!为什么?”

太夫人急忙起身,司士芜跟着往外走,太老爷看着落葵跟婆子说:“先带她们在后院逛逛,或者去前院见一下司空公子。”

司徒绥看太老爷心不在焉,太夫人和落葵又去接待客人,她们也不好再做停留,打算去前院见过司空玄武后就回府。

后院有个大花园,可惜早已绿肥红瘦,婆子早已安置好府里的家臣和男丁避让,一众人匆匆赶到前院书房。

“你们怎么来前院了?”司空玄武好奇她们的到来。

“好像是司士府大姑娘归宁,我们也不好久留,见过你后就准备回府。”司徒绥说着就拿起一把竹简。

“这么多竹简!何时能看完?”司徒绥感叹地说。

“分明就是为难人。”柳姬脸红不满地看着竹简。

“嘘!”司徒绥提醒柳姬慎言谨行。

“可不是,这么多,还得背完才行。”司空玄武有些泄气。

“这一天两日怎么背得完!要不带回府,夜里用点功。”司徒绥建议司空玄武还是要背下来。

“不能带出司士府,这是封国官员名册,私带会被认为图谋不轨。”司空玄武无奈地说。

“要不抄下来,偷偷回去背。”落葵想着要背会这么多总不能天天闷在书房。

“这怎么抄,那么多!”柳姬觉得这个主意不可行。

司徒绥和司空玄武目光对视,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漏出不可言说的笑意。

司徒绥带着一众女眷准备回去,可怎么都找不到锦葵,柳姬担心得落泪,司徒绥也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好。

紫让两位主子守在车子旁边,吩咐落和紫燕陪着,她自己跟着婆子去后院找,落葵去前院通知司空玄武。

午后宾客增多,司空玄武担心司徒绥和柳姬的安危,先让书童将她们送回去,留下一个落葵继续在后院寻找锦葵。

夕阳沉沉,暮色降临,司空玄武此时也有些慌,锦葵是天子御赐婢女,就这样给丢失,恐怕会招来祸患,他吩咐落葵不准惊动司士府和外人,暗自请来司寇季牙,希望能尽快找到锦葵。

第十一章 司寇季牙

赶在傍晚时分司寇季牙抵达司士府,他听完司空玄武描述锦葵失踪的过程,非常确定锦葵还在司士府。

“你得让人把消息传出去,传的沸沸扬扬才行。”司寇季牙冷静地说。

“可这婢女是天子恩赐,如果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只怕天子会怪罪下来。”司空玄武忧心忡忡地说。

“所以才要传出去,这婢女是在司士府里丢的,这个是重点。”

司寇季牙捏着下巴接着说:“有些事司士府做得,司空府却做不得,就说这婢女吧!她丢在司士府没人敢议论,天子也不会怪罪,大可放心去做。”

“莫慌,去把消息带给车夫。”司空玄武即刻吩咐赶回来的书童去传播锦葵失踪的消息。

“那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要先去找司士帛,今日司士府大姑娘,就是司马带刀的母亲归宁,府里忙得不亦乐乎,你的事没人会上心。”司寇季牙思索着回答。

“你就在书房里办公,一定要沉住气。”

司寇季牙不放心,又叮嘱司空玄武。

“记得,婢女是在司士府失踪的,你要等司士府将婢女交还给你。”

司空玄武不由得感叹司寇季牙的聪慧,他瞬间让事情变得对自己有利,只要静静地等待,司士帛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今天之内锦葵绝对会找回来。

但始终放心不下的司空玄武,让落葵偷偷跟着司寇季牙,看他怎么解决这件事情,自己在书房里不停徘徊。

落葵像个跟班一样,不近不远地偷偷尾随着司寇季牙。

“介适兄,这么忙,难道是天子发怒了?”司寇季牙拦着介适的路。

“季牙兄,今日司马夫人归宁,在下实在没时间,还请见谅。”介适绕开司寇季牙往后院走。

司寇季牙跟着介适边走边说:“我听外头传司空府的婢女在司士府里失踪了,这婢女恰好是昨日天子御赐的,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帛公子看上了,变着法儿的把那婢女扣在府里。”

“哎呦!我的大人,帛公子跟您是亲戚,也是好友,没由来的传闻,你也信!帛公子性子宽厚,人也老实,这事他怎么能做!”介适一脸委屈地解释。

“所以我才担心不已,你说到底是谁跟帛公子过不去,非要把一个婢女的失踪强加到他头上,我估摸着一定是你们不小心得罪什么人了。”司寇季牙压低声音说。

“什么意思?是谁要害帛公子吗?”介适不再烦躁地敷衍司寇季牙,一本正经地问。

“你想昨日司士帛在辟雍拔得头筹,出尽风头,赢得那么多奖励,天子更是偏爱有加,特地派祭公满来祝贺。”

“季牙兄,我真的很忙,您就捡重要的说。”

“你说这天下现在谁不眼红司士帛,谁不想给他小鞋穿,今日司空府的婢女在司士府失踪,保不定就是那些眼红的人动的手脚。”

司寇季牙见介适拧着眉头听不明白,接着解释。

“今日司空府来了那么多女眷,偏偏丢了天子御赐的婢女,外头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司士帛贪得无厌,只许自己赢得好处,别人但凡有些恩惠都要抢,这时候传到天子耳朵里,只怕对他特别不利,还请介适快点将这婢女找出来,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别给小人得逞。”

“这婢女也许是逃跑了,我们去哪里找?清者自清,我们帛公子不怕传闻。”介适一摊双手,不关己事的样子。

“司士府就这么大,难不成守卫不严,一个婢女有多大本事,还能逃走了?你们再不赶紧找出来,只怕被人害死后抛尸府里,到时候百口莫辩。天子素喜司士帛性子敦厚包容,如果传闻放任不管,什么贪婪、嫉妒、好色、残忍的好词都会贴身上的。”

“不对,季牙兄,这司空府丢了婢女,为什么会牵连我们,这跟我们没关系。”介适打断司寇季牙的话。

“怎么没关系,你去看看,那司空玄武就在书房,等着你们把婢女交出来。”

“这什么道理,司空府的婢女失踪,非得让司士府给找出来,我们哪能有这能耐,况且我们也不知道那婢女长什么样子。”

“道理?谁给你讲这个。这事的关键在于人家婢女是在你们府上丢的,不找你们要,找谁要?今天要是找不到那婢女,我看司空玄武好像要赖着不走了。”

“这!”

“快别纠结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是担心不认识那婢女吗?简单,让府上各院的管事清点一下人数,把生面孔的揪出来不就好了。”

“可这?”

“快别这啊,那啊的,天一黑,就更难找。”司寇季牙催着介适找人。

介适无奈又折返回前院找司士帛商量,司寇季牙顺着花园一路寻找能藏身的地方,落葵则装作司士府的婢女,在旁边观察他。

只见司寇季牙爬到假山上,躲在石头后面,自己也猫在路边的花草丛里,介适带着司士帛来到花园里,他们边走边吵,看起来非常紧张。

“帛公子,我说这主意不行,您非要刁难司空玄武,现在婢女交出去,一下子就暴露我们的恶作剧。”

面对介适的抱怨,司士帛满不在乎地说:“那就杀了,处理干净。”

“不可,一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将来被人发现是大罪。二来没有婢女,这司空府也不好交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帛公子,您先把那婢女给找出来,咱们威吓她,让她别说出去。”介适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主意。

“不是,介适,我为什么要跟他司空玄武交代呢?他仗着聪明看不起人,有用吗?还不是我抢到头名。”

司士帛跺脚抗议,坚持不肯把婢女交出去。

“帛公子,现在不是给什么人交代,这关系公子的名声和前途,一时的委屈是小,公子的名声受损是大。”介适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这堂堂司士府公子,还怕那市井小民的口水。”

“帛公子不知吗?名声太重要了。公子只有谨言慎行才能保住世代承袭的爵位,若公子的名声坏了,还有什么人钦佩公子,信服公子的管理。”

“只要天子偏爱于我,谁人敢动我,谁人敢议论我!”

“帛公子,你知这世上除了有封国的公侯可以被尊称为君之外,还有什么人可以被尊称为君?”介适冷冷地问。

“什么?”司士帛不明白介适要说什么。

“天下有美誉的公子,能招来诸多奇人异士,保一方安宁,人们也都不在乎他有没有爵位,只爱戴他君子的品性,常常尊称为君。”介适渴望地盯着司士帛。

“帛公子,介适希望公子能成为一个君子,将来被万人尊称为君。”

司士帛不耐烦地说:“我将来承袭伯爵之位,只要回到封国人们自然称呼我为帛君。他司空玄武排行第四,这辈子都不能承袭任何爵位,君的称呼跟他没关系。”

“哎呀!”司士帛感觉有什么东西掉他头上。

“变天了?下雨了?”介适抬头看天。

“下石头了。”司士帛没好气地捡起砸他的石子。

“哎呦!帛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寇季牙站在假山上挥手。

司士帛脸色大变,介适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第十二章 玄武偷师

“帛兄,真会玩!甘拜下风,甘拜下风。有机会,我也弄个婢女玩捉迷藏游戏。”司寇季牙从假山上下来。

司士帛和介适面面相觑,对于凭空出现的司寇季牙,他们根本来不及想应对措施。

“这游戏的趣味就在人多,如今季牙兄和我们一起玩,玄武兄应该不会恼怒。”司士帛笑着说。

把我也拉下水,当你的垫背,真当我第一次吃你的亏!司寇季牙皮笑肉不笑地说:“玩不起,玩不起,这山芋太烫手,还是帛兄自己玩。”

介适示意司士帛追上往前院走的司寇季牙。

“季牙兄,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什么条件才放过我们?”介适紧张地问。

“帛兄、介适兄,咱们什么关系,那玄武都一年多没见过了,能因为他散了咱们的兄弟情谊。”

司寇季牙停住脚,接着说:“讲条件就客气了,不过我还真有个想法,这司马带刀的母亲回来,他肯定是要常来司士府,往后只要你们别只让他进府,把我拦在外头就行。”

“季牙兄!这是什么话,咱们多好的关系,又是亲戚,哪个侍卫不长眼,竟然让你受这委屈,我给你把他打出府去。”司士帛一脸谄媚讨好的样子。

“帛兄,这么说就见外了!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府去。”司寇季牙拱手行礼要走。

司士帛急忙上前抓住司寇季牙的手说:“这司空玄武还在书房,到底该怎么办?你向来最有点子,快教教我吧。”

司寇季牙抽出自己的手说:“我有个好办法,可又怕你们嫌弃我多管闲事,到时候把事都推我身上,我可说不清。”

“别,别,那以前的玩闹都是介适的鬼点子,我是最不会这些的。”

介适听完司士帛的话,又看到他的眼神示意,不情愿地说:“介适以前鲁莽轻薄,让季牙公子见笑。”

“快快起来!别行这么大礼。”司寇季牙扶着要下跪的介适慌忙说。

“现在把那婢女交给司空玄武,他们俩人一见面,势必会当面对质,咱们不好做手脚。”司寇季牙装作为难地说。

“季牙兄一定有办法。”司士帛着急地说。

“不如你们把那婢女绑起来,让一个管事婆子亲自把她送回司空府,就说这婢女逃跑被侍卫绑在门房,夜里管家巡视才发现是司空府的婢女,特地给送回去。”

“好,好主意。”介适连连称赞,“这样子就算那婢女说是被司士府藏起来的,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毕竟她是秦国新擒获的奴隶,想逃跑是再正常不过的。”

“那还不快去。”司士帛催着介适去办。

“可前院的司空玄武该怎么打发走?”司士帛赶走介适后又问。

“这个交给我,我想办法把他带出府去。”司寇季牙为难地说。

“谢谢季牙兄!够仗义!”

司士帛心上的石头落地,也懒得再跟司寇季牙寒暄,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这人!总有一天会吃苦头的。”司寇季牙自言自语地说。

司空玄武得知锦葵无碍已经回府,他谢过司寇季牙后就带着书童,接到藏在前院暗处的落葵,一起坐车回府。

在回府的路上司空玄武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书童不敢招惹他挨着车夫并排坐,落葵偷偷观察他。

“锦葵找到了,少爷不高兴?”落葵刚刚把司寇季牙找锦葵的过程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不是!”司空玄武空洞地望着前面说。

“那是为什么?”落葵实在不解,憋不住问出来,她也没想司空玄武会回答。

“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司马带刀的武艺,也没有司寇季牙的智谋,整个人很失败。”司空玄武泄气地说。

“不,少爷,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你比司马带刀聪明很多,你比司寇季牙的武艺高很多,你比他们俩都强百倍。”落葵着急地说。

“哼。”司空玄武苦笑一声,他知道这是落葵安慰他的话,但心里舒服多了。

书童则在心里嘲讽落葵拍马屁,讨厌自己说不出这么能讨少爷欢心的话,以后自己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正如书童所想,司空玄武越来越依赖落葵,他时刻需要落葵服侍,甚至去司士府都要带着她。

“少爷这是笔和磨,书童和我在外面守着,有人来我们就学青蛙叫。”

落葵放下笔墨正要走,司空玄武从竹简里抬头说:“青蛙叫太明显,蝉鸣吧!”

“蝉鸣,这谁会?”落葵不可思议地问。

“我会,快出来,别打扰少爷。”

书童很紧张落葵和司空玄武在一起,深怕他们关系会更近,彻底没有自己的地位。

落葵出来后不满地看着书童,压根不相信他会蝉鸣,书童不愿意跟她争辩,担心被司士府的人注意到。

无趣的落葵到处乱逛,因为是个丫头大家也都不在意,说话做事大都不避开她,这几天她倒是听到很多有趣的事情,就连每日分派菜团的婆子,也时常预她一份。

今天又得了两个菜团的落葵,蹦蹦跳跳来到书房门口,司空玄武张口“啊!”的一声,落葵就把一个菜团塞到他的嘴里。

突然从屋里探出一个脑袋,司寇季牙也像司空玄武刚才一样,把嘴张大等着落葵的投喂,落葵紧张地把剩下的一个菜团整个塞到嘴里。

鼓起的腮帮子像仓鼠一样可爱,来不及咀嚼的落葵伸出两个手,示意司寇季牙自己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

司寇季牙肚子也饿了,他不相信一个来送点心的婢女,竟然当着他的面私吞了。

落葵胡乱咀嚼几口就咽下去了,她指着司空玄武说:“只有他可以。”

司空玄武笑着不说话,心里美滋滋的,司寇季牙站在廊上,按住站在廊下的落葵的头,不开心地说:“司士府的丫头这么热情奔放的,还能自己选要服侍的公子,我让你主子收拾你。”

落葵弯腰从司寇季牙的手下面逃出来,她吐个舌头做鬼脸,笑着说:“我是司空府的大丫头。”

司寇季牙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司空玄武,他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野丫头!”

“有趣吗?”司空玄武笑着问。

“有趣,有趣。”司寇季牙看着她离开的背景,想起之前在司士府跟踪自己的小丫头。

“把她送我吧!我拿那匹棕色的马给你换。”司寇季牙玩味地说。

“不换!她我要留着。”司空玄武收起笑意,低头看竹简。

司寇季牙起身离开,走向正在玩石子的落葵。

第十三章 趣闻轶事

司寇季牙按住落葵的后背,不能动弹的落葵恐惧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公子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

“姑娘,敢问芳名?”司寇季牙的声音很温柔。

“我是司空玄武的大丫头,你这样子唐突我,小心我告状。”落葵气恼地想摆脱后背的手。

“姑娘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同玄武兄是好朋友。”司寇季牙诱导落葵讲话。

“你跟少爷是好朋友,那你去问他,干嘛问我?我又不是你的好朋友。”落葵干脆地拒绝他。

“好利的一张嘴!”司寇季牙加大手上的力量,落葵吃痛跪在地上。

“说,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说,说啊!你先把手松开。”落葵痛的冒汗。

“你敢骗我一个试试。”司寇季牙松开手。

“不敢!多谢公子饶命。”落葵边说着,脑子边转的飞快。

“我们家少爷看着聪明,但没什么心机。”

司寇季牙太了解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方法,就是给自己时间能好好思考一个完美的借口,他直接打断落葵。

“说重点,再有一句废话,我让你看不到今晚的月亮。”

落葵这才感觉到司寇季牙强大的气场,以及具有震慑力的威胁。

“我怕你骗少爷,我都在府里找了半天,不相信你能快速找到锦葵,所以我就一直跟着你,想看看你是不是敷衍少爷。”落葵把所有行为都揽在自己身上。

“你敢自作主张?玄武能容得下你?”司寇季牙一点都不相信落葵的话。

“信不信由你。”落葵站起来拉开安全距离,感觉不受威胁后,讲话又有底气。

“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看,只要你做了,我就放过你。”司寇季牙坏笑着说。

“什么?”落葵警惕地问。

“你看前面的池子,里面有很多青蛙,只要你敢把青蛙丢进书房,我就信你。”

司寇季牙指着池塘对落葵说,他不信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司空玄武,会将一个自以为是,自作主张,随意作弄他的人放在身边。

落葵回头看到池塘,躲在池边抓青蛙,一个猛扑她看到有人往书房方向走,而此时的书童正在打瞌睡,着急的落葵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手里的青蛙丢在司空玄武身边。

司空玄武本来有些愣神,看到落葵紧张的表情立马将笔墨收拾好,抓起青蛙走到门口,看到司寇季牙和司马带刀站在廊下。

“呱呱”叫个不停的青蛙被司空玄武丢到书童怀里,正在睡觉的书童被惊醒,吓得拼命甩自己的衣袖,落葵和司空玄武笑得弯腰。

“玄武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趣?”司寇季牙眨眨眼,等他们笑完后问。

“偶尔调剂一下,挺让人开心的。”司空玄武微笑着回答。

“可这丫头也太大胆了些吧!”司寇季牙还是不相信。

“只有她可以。”司空玄武悠悠地说。

落葵瞬间有些动心,耳红心跳的,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后院,因为最近司马夫人一直在府里,后院只准女眷进出。

落葵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又有树荫遮挡,她困倦地躺下来,隔着院墙听到中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司马带刀浑然不觉有什么异常,他把司空玄武从屋里拽出来,三人一起去找司士帛,不明所以的司空玄武只得跟着。

司寇季牙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司空玄武,除了发觉他有些紧张急躁,表情有些不耐烦,并没有任何问题,难道说这个婢女真的常常这么愚弄他,还自作主张地认为他没心机?

“三位好友,找我?等会儿。”司士帛穿好鞋子从正厅出来,介适跟着他一起。

“司士帛,你不能整天让玄武背那长毛的竹简。”司马带刀替司空玄武打抱不平。

“误会!介适把玄武兄当一般家臣对待,实在是无理至极,我已经教训他了,也让玄武兄和我一起办公,但!”司士帛为难地说。

“是我自己坚持的,既然选择做司士府的家臣,就应该守规矩,背不会名册,往后也不能理顺那些复杂的关系。”司空玄武替司士帛解围。

“对!可不是这个道理。”

司士帛自从司空玄武来他府上做家臣,愈发嚣张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唯独对司马带刀好一点,毕竟是他的外甥子。

“其实只要玄武兄不较真,现在就能处理府外的事情。”

介适没想到司空玄武真能沉住气,每天待在书房背名册,一连十多天,这名册他若真的背下来,那就不好办了。

“正午困乏不如让介适带你们在府里走走。”司士帛看到屋里有人招手,胡乱应付两句,又着急回屋。

介适带着三人从前院游廊绕一圈,顺着左边的甬道进入中院,坐在中院后边的亭子里休憩,天热烦躁也都没有聊天的兴致。

只听后院墙里传来嘈嘈杂杂的声音,司空玄武细听是一个丫头在训人。

“这紫薇花开得正好,也不看看是哪里,躺着装死的丫头,把她给我弄下来。”

“这丫头面生的很,哪个院的?倒是会找好地方。”

“芜姑娘不知,这是司空府玄武公子的大丫头,没个体统整日来我们府里混吃。”司空玄武脸色铁青,几个人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奶妈不要乱讲,既然是玄武公子的丫头,这石头也睡得,今日就让给你睡吧,我们走。”

“姑娘!”婆子、丫头异口同声地喊。

“你就是司士府的姑娘,帛公子的妹妹?看着比仙女还美,性子又温和,声音又好听,难怪我们司空夫人常常念。”落葵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司空玄武喘着粗气,眉毛紧皱。

“你家公子呐?”司士芜有些期待地问。

“在前院书房,背名册了。”落葵说完发现司士芜脸色微红,好奇地盯着她仔细端详。

“无理的丫头!”司士芜的奶妈阻止落葵直喇喇的目光。

“姑娘咱们去那边荡秋千,奴婢给您荡到天上去。”

司士芜带着奶妈和婢女一众人去荡秋千。

落葵一个人抬头看着树上的紫红色小花朵,一团一团的,稀稀疏疏,没什么好看的,又躺在石头上打瞌睡。司空玄武不听所有人的劝阻,坚持要将名册背会才行,自己回书房待着。

黄昏书童和车夫坐在前面,司空玄武和落葵坐在后面,一路上落葵简直不能歇片刻,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你知道吗?司马夫人不是归宁,她要跟司马老爷合离,我听前院的那些白胡子们说,好像要把司马夫人再嫁给晋国君。”

“哦!对了,我今天见到弃公子了,他问我柳姬什么时候来司士府游玩。那小屁孩竟然真的喜欢柳姬,真是人小鬼大。”

“还有哦!司士帛被他爹打板子了,我虽然没看见,但我听府里人议论,偷偷跟着司士帛,发现没人的时候,他就一瘸一拐的走路。”

“明日你就在府里跟芳葵学学怎么裁衣绣花,司士府就不要来了。”

司空玄武的话像一盆冰水倒进落葵的一盆沸水里,落葵瞬间闭嘴,一句话也不再说,闷闷不乐地坐到书童旁边。

第十四章 司士家宴

司空玄武换上芳葵给他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裳,轻薄如蝉翼,繁华若彩霞,图案丰富,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耀眼。

这一身衣裳装扮,今日在司士府宴会上应该无人能及,但他还差一点点没有完成,为防止功亏一篑,最终决定穿上一件素色下裳和袖口带夏蝉绿的上衣,君子的风骨立现。

司空玄武整个上午都在书房用功,直到众人寻他才勉强去正厅入席。

司士太老爷和司士老爷坐主位,右边第一个是晋国君,第二个是沃国君,第三个是秦国君,接着是司马带刀、公子弃,司寇季牙,司空玄武,司士帛坐在第一排的末席。

主位左边第一个是司士太夫人,接着是司士蘅也就是司马带刀的母亲,再接着是司士芜、柳姬、司徒绥,还有一个和司士芜相似的姑娘坐在末席。

看着这个排位司空玄武回想起落葵跟他说的话,再看司马带刀愤怒的表情,毫无疑问这场家宴是为了让司士蘅和晋国君互相了解,沃国君是从哪儿得的消息,他的出现难道就是为了阻止这场联姻。

秦国君的真容让司空玄武诧异,压根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根本没有什么络腮胡子,头发也都束在冠里,非常儒雅大气,他的到来让整个局势变得扑簌迷离,到底最后谁会将司士蘅抱走,一切都言之过早。

司士帛在前院的池塘边,凿开一道小小的水渠,用过午膳后他就带领众宾客坐在渠水两边,将一只酒爵装满酒,放到渠水里,顺着水流停在谁的面前,或舞剑,或耍刀,或吟诗,或作对都行。

司空玄武见惯这种场合,不过是司士蘅想考验一下对方设置的游戏,这酒爵只会停在晋国君、沃国君、秦国君面前,最多加个公子弃,不想凑热闹的司空玄武走到柳姬身旁。

“你怎么把落葵也带过来了?看好她,别闹出笑话。”司空玄武不放心地叮嘱完,慢悠悠地回书房。

“放心,有我们看着,落葵是不会惹是生非的。”司徒绥看柳姬有些担忧,特地轻声安慰她。

“玄武的衣裳也太过简素,总不像大府贵公子。”司士蘅看着司空玄武的身影说。

“是啊,从没见过他穿华服锦衣,就连宴席也穿着随意。”司士葫随口应和。

司徒绥见司士芜不吭声,心里大概明白她是看上司空玄武了,可司士府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势必会在她面前诋毁司空玄武。

“你只说我家公子穿着简素,可这一个月,你们见过他穿一样的衣裳吗?公子只是偏爱素色,可他穿的哪一件都价值不菲。”落葵不等司徒绥和柳姬想好措辞,直接给怼上去。

“哪有参加宴会也不装扮的,这也太不重视司士府。”司士葫恼怒不已。

“都像这府里的人,各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才叫重视吗?那你干脆请几只大公鸡来宴会上正好。”落葵双臂抱胸毫不示弱。

“要大公鸡干嘛?”司士芜好奇地问。

“芜姑娘不觉得他们装扮的多像那打鸣的公鸡,各个自命不凡,雄赳赳地显摆自己的鸡毛。”落葵扑腾着双臂,装作公鸡的翅膀。

司士芜噗嗤一声笑起来,落葵更加肆无忌惮地说:“我家公子向来高洁,不喜欢俗人都穿的彩衣,人群中只要望过去,第一眼肯定能看到公子,因为他是鹤立鸡群。”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混说的丫头带下去。”

听到司徒绥的吩咐,紫燕和锦葵一起拉着落葵的左右手,匆匆离开众人的视线。

“叫你们见笑了,这丫头是玄武公子的心头好,最是洒脱不羁,说话也直来直去,性子跳脱连司空夫人都不管,还请各位见谅。”司徒绥连连道歉解释。

“她的性子倒是很合我的脾气。”司士芜兴奋地握住司徒绥的双手。

司寇季牙带着公子弃找司空玄武比试箭术,经过女眷旁边时听到落葵的话,打趣司空玄武竟然看得上这种没规矩的丫头,把落葵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司空玄武的心里莫名的感动。

比试完射箭,司空玄武有些疲惫,他坐在中院亭子里,看到柳姬带着落一起走过来,无处躲避的他有些慌张。

“少爷!”柳姬眼里星光点点。

“妹妹,不要再叫我少爷。”司空玄武不敢看柳姬的眼睛。

柳姬手微微颤抖,说话声音很轻,“好久不见!”

等不到司空玄武回复,柳姬又说:“这些日子,哥哥不曾来夫人院里请安,是怕见到我吗?”

“夫人说姑娘大了,她院里青龙和白虎两位少夫人时常会过去,请安就免了。”司空玄武看着衣服上绣着的海棠花瓣说。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无情!你不是答应我回府就把我收在身边?”柳姬眼里的泪涌出来。

“眼里看不到你,脑子里就会不停不停出现你的身影,有时候觉得是种折磨,有时候又觉得是种恩赐,毕竟我还可以想你。可你的心呐!完完全全放弃我了!”

“妹妹,隔墙有耳,我们虽不是血亲,但同宗同脉,不可能的事情,放过自己。”司空玄武打断忘情的柳姬。

“下雨了!”落葵轻声说,锦葵和紫燕两个陪着她在紫薇树下小憩,墙外的情殇让三人沉默,被雨滴打落的紫薇花飘到落葵头上。

“你们倒会寻地方,这里又凉快,又能避雨。”秦国君和公子弃带着仆从跑到亭子里避雨。

“柳姬姑娘安好!”秦国君行礼问安。

司空玄武和公子弃不约而同地盯着柳姬,想不通为何秦国君知道她的闺名。

“秦国公安好!柒姐姐怎么没来?”柳姬行礼。

“柒妹妹不耐暑热,今早起来头晕不适,我让她在屋里养着。”秦国君望着司空玄武又看看柳姬。

“这位是玄武哥哥,司空府四公子。”柳姬在旁提醒。

雨太大,落葵不得已带着锦葵和紫燕一起,也跑到亭子里避雨。

“哦!是你这丫头!”秦国君看到落葵大笑着说。

“你怎么哭了?”

公子弃偷偷问柳姬,秦国君回头看柳姬,脸上像有泪痕。

“刚才下雨躲闪不及,想是雨滴落在脸上。”

柳姬摸着脸颊低头回答,那娇羞的模样,像一朵雪中的梅花,雨中的海棠,雾中的樱花,柔美娇艳不真实。

“想来是柳姬姑娘的皮肤比那雨水还白,雨渍留在脸上都不难发现。”

公子弃刚说完就发现秦国君冰冷的眼神,毕竟他还只是个半大小子,被这秦国君强大的气势压倒,不再开口说话。

“雨越下越大,一时怕不能停,落、锦葵你们陪姑娘先回府,紫燕你去找找白虎夫人,也先行回府。”

司空玄武吩咐完丫头后,就派书童去备车,自己行礼退下,落葵跟在他身后,垫着脚用双手给司空玄武遮雨。

回到书房的司空玄武让落葵守在外面迅速将最后两行名册记下来。一手墨污的司空玄武,在落葵脸上使劲揉搓,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摇头叹息道:“没擦干净!”

落葵摸摸自己的脸,捧起双手接着屋檐下的雨水,给司空玄武仔细地清洗墨迹,不远处站在池塘边的一位公子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俩人玩笑着,丝毫没有察觉。

第十五章 无限深情

落葵指着天上的太阳说:“是太阳雨!好神奇。”

司空玄武叹口气说:“真是什么事都能发生。”

“其实,白虎公子说过,反正纨姑娘都要嫁给他,而他给不了纨姑娘幸福,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止过你们一起玩闹,如果注定要失去,为什么不现在就珍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至少纨姑娘离开时有他的情郎陪着。”

听到司空玄武的那声叹息,落葵以为是他为情所困,难得的深沉安静。

司空玄武轻轻摸着落葵的额头,将紫薇花瓣从发间取出来,放到手心中,叹息着说:“你还小,不懂这世界的无可奈何。”

“又说我小,我只是长得小,我比柳姬大!”落葵嘟嘴不服气地说。

“这才像你。”司空玄武敲了一下落葵额头。

“你怎么回来了?”司空玄武看到书童好奇地问。

“柳姬姑娘让我给少爷拿替换的衣裳。”书童将包裹递给落葵。

“柳姬呐?”司空玄武看着一脸不开心的书童问。

“柳姬还在后院亭子里,弃公子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姑娘,不论姑娘做什么他都要跟着,没办法就还在司士府。”书童嫌弃地说。

“你!”司空玄武生气地夺过包裹,换好衣裳,叮嘱书童和落葵先拿着他换下来的衣裳回去,自己将柳姬一个人带走,落和锦葵随后跟着司徒绥回府。

“我们这是去哪里?”柳姬望着司空玄武的背影问。

“上马!”司空玄武翻身上马,伸手一把抓住柳姬,将她拉上马背,坐在自己怀里。

公子弃正欲骑马追他们,但被一众仆从拦下,都劝他稳妥一点,不要惹沃国君生气。

司马带刀和司寇季牙见司空玄武离府,也都和司士帛告辞,骑马去追司空玄武。

街上人不多,但指指点点的,柳姬羞涩畏惧地将丝帕挂在两边的步摇上,只露出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出了城门司空玄武纵马飞驰,路上雨水未干,马蹄踏过水花飞溅,柳姬扯下丝帕,双手紧紧握住司空玄武的双臂,原来俩人回到曾经休憩过的小溪旁。

“你曾在这里给我簪过菊花,你还记得吗?”柳姬双眼星芒璀璨。

司空玄武一把将柳姬抱着怀里,他紧紧感受着她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爱慕、隐忍、委屈的味道,像极了海棠香。

“少爷!”柳姬试探着抱住司空玄武的后背,喃喃地说,“你都记得!”

“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司空玄武推开柳姬,面对面认真地问。

柳姬使劲点点头。

“也不要跟任何人暧昧不清,可以吗?”司空玄武期待地问。

柳姬摇摇头,看到司空玄武失望的眼神,慌忙解释说:“我没有,我只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要回玄武屋里,为什么不拒绝弃公子,为什么秦国公跟你那么熟悉?”司空玄武一口气问了憋在心里的所有问题。

“玄武公子有我的死契。”

“我给你拿回来。”

“弃公子一直缠着我。”

“以后你跟着我,寸步不离。”

“秦国公上门提亲,我不知夫人的决定。”

“我给你回绝。”

俩人相视一笑,紧紧拥抱在一起。

司马带刀先追上司空玄武的马,看到两个拥抱的人,调转马头往回骑,不明所以的司寇季牙跟着往回骑。

受到惊吓的俩人哈哈大笑,柳姬又开心又害羞,抑制不住地流泪,司空玄武掬起一捧水,撒到柳姬身上,柳姬来回躲闪。

两个相爱的人,放下心里的隔阂,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他们开心,扑蝶、抓鱼、捕蝉,叮当的玉佩声,清脆的步摇声,合着俩人的笑声在田间飘荡。

玩累的两个人躺在刚下过雨的草地上,柳姬手里拿着一棵小草,对着天空乱晃,“你看,雨过天晴,彩虹还在。”

司空玄武拿过柳姬手里的小草问:“为什么你经常拿这种草?”

“你记错了!讨厌!”柳姬坐起来俯视司空玄武,装作生气地说:“这是落葵经常拿的草,她最喜欢的。”

“这个?有人会喜欢!为什么?”司空玄武不可思议地碾着小草。

“她总说这荠菜花开的小小的,白白的,不起眼,但却能结一串长长的子,各个都是心形的,都是这世上最被心意包裹的种子。”

“那你最喜欢什么?”

“你若不问,我就吃醋了,还好你问了,我最喜欢蔷薇花。”

“那是什么花?”

“开在荆棘上的花。”

“为什么你喜欢带刺的花?”

“因为蔷薇花可以保护自己,如果你不摘她,怎么欣赏都可以,但你要摘她,那你就等着倒霉吧,她会把你的手扎满窟窿。”

“那我试试!”司空玄武本想摘下一个步摇,没想到带过来固定头发的簪子,整个发髻一下子散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倾泻而下。

俩人突然间有着尴尬,毕竟拆开发髻是睡觉前做的事情,司空玄武站起来,转过身等着柳姬挽头发。

书童和落葵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司徒绥,抱着司空玄武的包裹先步行回府,留下落和锦葵在司士府接着找,傍晚跟着司徒绥回去。

快到司空玄武的院子,书童犹豫地问:“你说为什么姑娘们都喜欢少爷?”

“谁喜欢少爷?”落葵担心书童把司空玄武和柳姬出去的事情说出来,又不好直接叮嘱,只能先问出来,再告诉他不能传到主子们耳朵里。

“先前有纨姑娘,现在有芜姑娘,将来指不定更多。”

“这不是自然的嘛!难不成,喜欢你?”

书童扭捏着说:“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落葵噗嗤一声笑了,书童懊恼地回屋,把落葵甩到身后。

“芳葵?少爷的衣裳呐!”

书童回来发现他刚离开时,拿出来放在席子上的新衣裳不见了。

“我见玄武公子也不穿,你们又扔在地上,合着我一个月的辛劳就让你们这样糟蹋,反正都是府里的衣料子,我明儿以玄武公子的名义去仓库里拿了还给你们。”芳葵插着腰大声说。

“好姐姐,今日下雨,莫慌着急,新衣裳少爷喜欢的紧,你快还给我们吧!”落葵想哄着芳葵将衣裳拿出来。

“什么姐姐妹妹的,怪让人可笑,不是吵嘴的时候。今儿夫人让我给我家少爷准备起居用具,他在外头的东西不够,我想着他最喜欢我亲手做的衣裳,你们不稀罕,我给我家少爷送过去。”芳葵说罢回屋。

落葵一听衣裳给了司空朱雀,两位公子虽不至于为了这个不和,但总归不好,真怕回来司空玄武会大发雷霆。

吵架的声音惊动司空夫人,她正在后院吩咐下人将紫茉莉的花苞摘下来,准备给府里的女眷染指甲。

听到司空夫人传唤的消息,落葵和芳葵脸色大变,她们已经被夫人训斥过一次,这次只怕不是训斥那么简单。

第十六章 寿礼比试

司空玄武回府后心情大好,特地跟司空夫人求情,承认是自己挂念玄武哥哥,让芳葵做新衣裳,落葵搞错了维护主子利益,也不算什么大事,夫人这两天才能出屋子,也不愿真的追究,事情也就过去了。

落葵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特别好,偷偷放走落叶这么久都没人发现,还能时不时跟着少爷去司士府游玩,现在被夫人抓到,连训斥都免了,乐得她夜里偷笑。

司空玄武躺在床上,听到落葵发出哧哧的声音,像是压抑着自己不哭,他内心有点小愧疚。

司空玄武回想因为司徒纨和柳姬的事情特别烦躁,落葵陪在身边照顾自己,又能帮着解决一些麻烦,心里对她有些偏爱,如今他跟柳姬和好,往后对落葵肯定不会这么亲近,她应该也是想到这个所以难过。

早上司空夫人备好礼物带着青龙夫人、司徒绥和柳姬一行人先到司士府,司空玄武随后到前院正厅准备司士太老爷的寿宴,酒肉昨夜已经备下,早早摆在案几上,等着众宾客入席。

昨日的贵宾晋国君、沃国君、秦国君依旧坐在前面,接着是司空老爷、司寇老爷,末席坐着小司徒老爷,左边也是一众卿士,女眷全部在后院另外开席。

“碧玉一对,鲤鱼一双,漆陶一对,太行五百年党参一棵,太行兰草两株,太行猕猴一只。”管家读完晋国君的礼单,所有人都好奇猕猴长什么样子。

“黄玉一对,鲫鱼一双,白陶一对,太行六百年党参两棵,太行兰草两株,太行猕猴一对。”管家读着沃国君礼单,越读声音越抖。

席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司士老爷脑门的汗也流下来,司士帛在一旁笑眯眯地对众人打招呼。

“青玉一对,草鱼一双,骏马两匹,虎皮两张。”所有人听到虎皮都看着秦国君。

“礼单拿给我一个人看就好,这么多人知道老夫得了好东西,到时候问老夫要,那多为难!哈哈!”

司士太老爷听这礼单多有僭越,怕给自己招来祸事,急忙问管家拿来藏到袖子里。

前院比拼寿礼,后院也不消停,秦国太夫人先是夸赞司士太夫人有福气,儿孙满堂,尤其是司士芜见多识广,智勇双全落落大方。后是夸赞司空夫人眼光好选了虢国女公子做儿媳。

司空夫人夸奖司士太夫人和秦国太夫人教子有方,理家有术,赞叹司士蘅雷厉风行,有女侠气质。

司徒夫人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她一点都不卑微,认真地回答司士太夫人近乎挑衅的问话,并不停称赞司士蘅人美心善。

席上根本就没有小辈说话的余地,她们听着互相吹捧的话,偷偷看着司士蘅淡定的行事风格,低头掩口微笑。

司士芜给柳姬一个眼色,俩人偷偷溜出宴席,在后花园边走边聊,司士芜让柳姬将一株小草送给司空玄武,柳姬不好拒绝只得收下。

池塘里的荷花开的正好,司士芜带着柳姬乘坐小舟划到池中,俩人采摘了半船的荷花。

“芜姑娘好厉害!驾船我总也学不会,夫人怕我难过,也不逼着我学。”柳姬看着司士芜平稳地划着小舟,游弋在荷花深处。

“姐姐莫逃懒,这划水有什么难?不过熟能生巧,咱们贵为公子更要事事掐尖,处处用功,如果我们还不如那些婆子丫鬟们,怎么让她们服气听话。”

司士芜努嘴示意柳姬看看岸边的一众仆从。

“咱们身处高位,事事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做,不然反倒婆子丫鬟们说什么,咱们就只能听什么,被下位着牵着鼻子走是大忌。”司士芜享受地穿过一片片荷花丛。

“芜姑娘说的是,就算辛劳也要忍下。”柳姬眼神黯淡。

“柳姬姐姐觉得现在不开心吗?就咱们俩,想说什么都行。若我不会划船,丫鬟婆子一大堆,你我怎么说悄悄话?再者,若奶妈不让婆子们划水带我们玩,我们可不得站岸边生气!最后,退一万步,将来若有危机来临,只能从水路逃脱,你不会,可不是死路?”

司士芜抽起船桨,拍拍嘴巴,笑着说:“姐姐莫怪,我跟着太夫人长大,老人话多,我也学的爱教训人,真不该坏了这雅兴。”

“芜姑娘这一番话真真让人受用,我原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有幸得夫人垂怜收为义女,每日的礼仪、书画、琴棋、绣花、舞剑都让我难以应付,总也觉得这些无用,心里委屈难过,如今想来,真是眼界太小,不舍得吃苦。”

柳姬瞬间明白司空夫人的苦心,婆子们只一味教育、训斥她,让她苦苦磨练技艺,可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柳姬知道学这些技艺的目标,让自己更有领导能力,让婆子丫头更听话。让自己更自由,尽量不受外界的束缚。更多的是一种忧患意识,未雨绸缪。

宴席上的歌舞刚停,俩人抱着荷花上岸回屋,所有人都赞叹她们像散花的天女一般超凡脱俗,美得遗世独立,司士太夫人更是开心地收下荷花。

柳姬发现宴席上只剩下司徒绥,司空夫人和青龙少夫人不见踪影,落偷偷附耳轻声告诉她,夫人不舒服等不到你,带着青龙少夫人先回去了,留下司徒绥陪着你一起宴饮。

下午一众宾客男男女女都围坐在廊下,先是司士帛展示他令人羡慕的书法,字迹宏厚有力,气势磅礴。

接着是司士蘅演奏古琴仙乐,空灵若太行山谷的黄莺鸣叫,缥缈像彩霞游走于青峰之巅,让人沉迷神往。

再接着是司士芜穿着肥袖大领宽袍,细腰长筒纱裙,斜插着金凤翠珠云头双股钗,脸白腮粉,手若鸟喙,身姿曼妙,独跳象舞。

坐上宾客全被她的舞姿吸引,拍手击节连连喝彩,司寇季牙起身吟颂,“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轮到柳姬时她有些惶恐不安,司空玄武给了她一把长剑,安慰她只管舞剑就好。

刚开始时柳姬有些放不开,加上她本来也不熟练,身姿有些僵硬,等到司空玄武从空中扑来后,他指引着柳姬的长剑飞舞,俩人就像蜻蜓戏荷苞一样美妙,虽然没有多出彩,但说不出的韵味。

傍晚司士帛请了一些歌舞婢女助兴,司空玄武不肯配合,抽身去见早早等在马车旁边的柳姬。

“我们回去吧!”司空玄武扶着柳姬上车。

“白虎夫人只怕在跟司徒夫人叙旧,我们再等等她,一起回去。”柳姬羞涩地握住司空玄武的手。

“你的手怎么破了?”司空玄武紧张地看柳姬手上的剑痕。

“没关系的,刚才舞剑我有些紧张。”柳姬看到司空玄武紧张的神情赶紧解释。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要说了,咱们就不舞剑,什么不想干的人,值得你受伤。”

“快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到,好了,别生气,我是怕你心疼,才不告诉你的。”柳姬柔情似水地说。

书童一早拉着车夫躲得远远的,落葵吐舌作鬼脸,锦葵掩口偷笑,远远的落神情慌张地跑过来。

第十七章 深夜谜案

落哭着跑来说:“紫燕死在后花园,白虎夫人还没有找到,紫姐姐怕出事,让我来找公子。”

司空玄武飞快地跑到后花园发现紫燕躺在一条石子路上,旁边有一条被拖动的血迹,血迹上隐约还留着凶手的脚印。

他克制住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伸手将紫燕翻过来,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容出现,她整个脸都被凶手毁掉,身上露出的脖子和双手已经惨白,深紫的指甲显得特别阴森。

“出什么事了?”管家看到恐怖的场景吓得瘫倒在地。

司士帛、司寇季牙、公子弃匆匆赶来,也被眼前的凶残情景吓得连连挡住眼睛。

司寇季牙向来学习探查案件,胆子相对大一些,他拉着司空玄武站起来,仔细辨认现场只有一把短匕首和沾满鲜血的大块石头。

“这是什么?”司寇季牙从石头上面拔出几根染血的黄褐色绒毛,司空玄武接过一根仔细辨认,不像是人的头发。

“看脚印小巧,凶手应该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只是这脚趾有些畸形。”司寇季牙趴在地上认真衡量。

“少爷,紫姐姐急得心悸,晕倒在假山边。”落葵挤进人群,拉着司空玄武的袖子低声说。

“让书童把紫先背到前院书房休息,你也跟过去。”

司空玄武吩咐完落葵后,急忙转头对司士帛说:“帛兄,这人是白虎夫人的婢女,也是天子御赐的,既然死在司士府,就劳您查个究竟。”

“管家,这府里今日可有什么江湖人士闯进来?”司空玄武蹲下来问瘫在地上的管家。

管家摇摇头,被几个男丁搀扶着站起来,眼睛不敢看紫燕,司寇季牙正趴在地上研究奇怪的脚印,突然几个婢女提着桶,拿着扫帚,边泼水边扫地。

“住手!”司寇季牙注意到婢女们时急忙制止她们。

“季牙兄,一个婢女而已,今日是祖父寿诞,府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吓到贵宾我怎么好交差。”司士帛为难地说,示意管家将婢女抬出去。

“玄武兄,婢女在府上遇害不假,可现场有司寇府的老爷、公子,他们自然会查明给司空府一个交待,也会禀报天子,大可放心回去。”

司士帛在心里暗讽他们,同样的伎俩还想耍我,我让你们自己背锅。

司寇季牙看着血迹被抹去,紫燕被抬走,听到司士帛的话,苦笑着暗叹怎么能又着他的道儿?

突然书童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喊着:“少爷!不好了,白虎夫人死在书房。”

一众人等又急急忙忙赶到书房,司寇老爷听到动静最先进去,他跟司士老爷商量好,不准任何人进屋,必须守好案发现场。

站在门外的司空玄武看到屋里到处都是血迹,司徒绥同紫燕一样面目狰狞,更恐怖的是司徒绥的脸已经完全不能分辨出来,但这衣裳确实是她的,那纤细的脖子,惨白的小手,毫无疑问是她。

惊慌失措的司空玄武强自镇定,推开人群往侧门走。

“玄武兄,这儿是司士府的书房,但自从你来府后日日被你用着,现在人死在书房,你可不能跑了。”介适当众质问司空玄武,引得众人怀疑,纷纷议论不休。

“诸位大人、公子放心,这不是我做的,我司空玄武绝对不会逃跑。如果查出来是我做的,我更不会自己逃跑拉司空府顶罪。”

众人见司空老爷尚在,也就不再阻拦,只是议论更加大声。

司空玄武带着书童回马车旁,这时公子弃正在纠缠柳姬,拉扯着她拖着往门外走,落和锦葵被公子弃的仆从拦着,落葵扶着紫自顾不暇。

“住手!”司空玄武看到书房的景象,心里清楚是有人暗算自己,想到柳姬还在府里,特别担心她的安危。

书童被派去给司徒夫人送信,落葵被留下来守着书房,司空玄武叮嘱她除了司寇季牙谁都不可信。

拔出长剑的司空玄武带着柳姬、落、锦葵和昏迷不醒人事的紫一起回去,侍卫都不敢阻拦。

司士府里已经大乱,司士太老爷也没心思再庆祝,司士老爷将女眷全部安置在后院,所有的偏门、角门全部落锁,巡逻的守卫全部佩戴武器。

晋国君和沃国君最先离开,秦国君和公子弃接着离开,司士老爷分别派司士帛和介适护送他们回去。

深夜司徒夫人骑马赶来,看到司徒绥如此惨状哭得死去活来,直到司士太夫人亲自劝说才勉强回府,等候案件的消息。

最后离开的是司寇老爷和司空老爷,留下的司寇季牙带着自己府里的随从看守书房。

落葵被排挤到院子里,坐在池塘边,远远地盯着来往的人。

司空玄武回府后,先是旁敲侧击询问司空夫人白天的事情,后是闯进青龙夫人屋里,当着司空青龙的面询问她以及婢女。

司空青龙猜到事情严重,放下木简和司空玄武一起到前院正厅等待,期间司空玄武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的清清楚楚,俩兄弟可怜司徒绥的遭遇,连连叹息不已。

回府的司空老爷先让司空玄武回屋睡觉,彻夜和司空青龙分析事情种种怪异之处。

司空玄武哪能睡得着,他偷偷出府骑马赶到司马府,买通侍卫让他进去,凭借着记忆,他寻到正在练剑的司马带刀。

听到草木异动之声,司马带刀瞬间刺过去,司空玄武躲闪间接了两招,认出招式的司马带刀立刻收剑。

“你怎么来的?”

“我让你查的武林高手可有消息?”

“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不曾出府,忘记玄武兄的委托,实在抱歉。”

“哎!这可如何是好?”

“出事了?”

“算了,也瞒不住,今天白虎夫人和她的一个婢女,在司士府被杀,惨不忍睹。看手段不像大家贵府能做的事,没有给司徒府和司空府留一丝体面。”

“你猜是闯进司空府的江湖人?”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你上次说的暗箭羽星?可这是天子近身侍卫才有的功夫,就算流传到江湖,也都是和天家脱不了干系的人,更不可能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公子。”

“这才是最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我没你们的脑子,也转不了那么多弯,谁要害司徒府的人,还不是那些够不着,又离司徒老爷位子不远的人。”

“小司徒?”司空玄武回想起宴会上的情景,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一直没有出现。

“玄武兄,你听鸡叫呐,赶紧回府换好衣裳,今日辟雍还需要你好好比试。”

“哪里还有这份心思!”

“小司徒我不熟悉,若真是他还好。我担心这凶手另有其人,目的更明显,只是被你忽略了,那就是诬陷你,绊住你,只要你不去比试,这头名怕只能是那个人的。”

“带刀兄,你如此通透再不要说什么自谦的话,看天色已经来不及,不如我穿你的衣裳,同你一起去辟雍。”

“也好,你我身形一般。”

“你总显得壮实很多,全因为你沾光长一个大头。”

“大有什么用,不聪明更多余。”

“两位公子快别说了,沐浴更衣后见过老爷,直接从前院偏门出去,马车已经备好。”

司马带刀和司空玄武匆匆收拾完毕,直接骑马过去,让车夫随后驾车过去。

第十八章 射御书数

司空玄武和司马带刀赶到辟雍时,学子们已经按照吩咐筑起人墙,场上比试的公子们各个摩拳擦掌,司士帛看到最后到来的俩人很是吃惊,说笑着掩饰过去。

赛前秦国君带着司寇季牙出现,让整场比赛变得更具观赏性,围观的人群纷纷改变自己的押注对象,秦国君代替司士帛成为最热门的夺冠选手。

射箭项目司寇季牙最先被淘汰,接着是公子弃,司士帛撑到第三局已是强弩之末,司空玄武也不过撑到第四局。

剩下被天子之师收养着的神秘公子,以及箭术不凡的司马带刀和晋国君。三人开了第五局,晋国君射出白矢,还没来得及喝彩,司马带刀和神秘公子接着连发三矢,胜负已分司马带刀以参连加白矢的优势夺得头名。

近距离观察的司空玄武明白司马带刀已是拼尽全力,可那神秘公子却稀松平常,甚至有些不尽兴的样子。

御驾项目是司空玄武的强项,至今尚未有人赢过他,信心满满的驾着司马府准备的马车,开局之时就一马当先将众公子甩在后面,谁知缰绳突然断裂,车马失控连累在他左右的公子弃和司寇季牙一并翻车。

前面正在比试的司马带刀同样缰绳断裂,和秦国君撞在一起,场上只剩下排在最外面的司士帛和神秘公子,夫子没料到有这意外,深怕场上有人受伤。

“驾我的马车!”

司寇季牙起身整理好马车,直接让给司空玄武,他也没客气翻身上车,照着猎场中间的树林冲过去,引得众人纷纷替他担忧。

避开茂密的树木,冲到司士帛后面时已接近半程,司空玄武放弃安全的赛道,直接驾车通过狭窄陡峭的木桥,场外都屏气凝神,看着他顺着弯曲的水岸,急拐弯绕到司士帛车旁,并驾齐驱。

终点鼓声密集,司空玄武和着鼓点优雅地驾车,被树枝挂坏的衣裳,随风恣意地摆动,他彬彬有礼地在车上和众人行礼,毫无疑问自己是头名,但让他差异的是,那神秘公子又是第二名?

书法项目司士帛最擅长,他仅用片刻功夫就将一册竹简雕好,自然他是头名,其他人也不争执。

司空玄武虽然看不起司士帛的为人,但他作为司士府的公子,书法这个看家本事还是学的极好,将来他做了司士老爷,应该能成为天子的得力助手。

算数项目向来难度最大,司寇季牙应该是推算演绎能力最好的,夫子的题目一点都不孤僻,依然是测算明日启明星升起的时刻。

司空玄武拿着一段小木枝,不停地在地上画了擦,擦了画,反反复复推算黎明到来的准确时辰,其余人同他一样纠结。

答案在子时前给夫子就可以,经过一个上午的比试,疲累的秦国君和公子们一起都回各自的府邸。

柳姬守在后院门口,一见到司空玄武便关切地问比试如何,可有因为司士府的事分心。

司空玄武怜惜地解开柳姬手上的丝帕,伤口还在出血,他涂好药又包扎好,安慰她不要担心,司士府有老爷和青龙大哥,他一点都不担心。

柳姬怕引起府里人的注意,正准备回屋伺候受惊的司空夫人,她看到司空玄武哈欠连连,吩咐奶妈盛一些肉糜送到司空玄武屋里,自己让落和锦葵扶着他回屋。

等到奶妈端着肉糜过来,柳姬以司空玄武身子不适,需要静心修养为由,让锦葵陪着她进屋,落带着婆子和珠儿回司空夫人屋里答话。

很快珠儿回来说司空夫人担心落葵不在府里,没人照顾得了少爷,就让柳姬留在这里代劳,等少爷参加完比试,再回屋即可。

开心的柳姬望着司空玄武傻笑,疲惫不堪的他直接把头靠在柳姬肩膀,闭目养神不发一言,柳姬将肉糜用勺子送到他口边,他摇摇头轻声说:“还是有点恶心,肉糜就拿出去吧。”

柳姬让锦葵拿走肉糜,吩咐珍儿和珠儿去做一些软糯的糕点,俩人在屋里不说一句话,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傍晚恢复精神的司空玄武送柳姬回去,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推算启明星升起的时辰,突然司空朱雀回来。

“你不是?”

司空玄武还没说完就被司空朱雀夺去空白的竹简和笔,在上面写完时辰又丢给他。

“我们是司空府,专管营造、建设,时间长了,是不是连你也忘记,开渠挖河治理水患,也是我们的职业?”司空朱雀质问司空玄武。

“我没忘记!”司空玄武不懂这个让人莫名其妙的司空朱雀。

“既然没忘记,测算天气,水流速度,蓄水空间,堤岸压力,不都要用到算数,什么时候算数不是司空府最强,变成司寇府的囊中物。”

“你是因为这个特地回来的?”

“正是,可这输赢不过一些财物,怎么会入你的眼?”

“你真以为是财物吗?那为什么父亲和大哥送你去司士府?”

“因为前程!”

“你怎么不能好好想想?”司空朱雀从包裹中拿出那件华丽的衣裳丢在席子上。

“这衣裳怎么了?”

“你为什么想要锦绣衣裳?因为你在司士府,洛邑城内最奢华,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府里。”

“我已经告诉你了,在司士府又能怎么样?你以前不是也常去。”

“又怎样?如果父亲和大哥没有大的盘算,舍得你去司士府受气,还千方百计支开我瞒着我!”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直说!”司空玄武失去耐性。

“司士府太夫人、夫人都是王姬,天子连着举办几次比试,为何?司士帛到了娶亲的年纪。不然晋国君、沃国君为什么攀附司士府,又为什么秦国君要跟你们众公子一较高低?”

“天子要把女儿嫁给司士帛,所以祭公满也去给他庆祝。”

“你觉得父亲和大哥是让你去陪跑的吗?”

“我不要娶王姬!”司空玄武紧张地说。

“呵!凭武艺才华我都足以与你相抗,为什么父亲偏爱至此,你不愿娶王姬,也要你做他认为最好的事,我愿意娶王姬,也不肯稍稍怜惜我的心意。”

“你放心!就算我赢,王姬也是你的。”司空玄武发誓。

“不用你让,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已有办法,即便你能赢,王姬也是我的。我要堂堂正正迎娶王姬,不愿意让你觉得自己被亲哥哥暗算。”

“其实输赢我从不忧心,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绥表妹的事现在还不敢告诉二哥。”

“争夺王姬让我无心旁顾,你若真想解开真相,我送你两个字的建议。”

“是什么?”

“落葵!”

“三哥你帮我把答案交给夫子,我要去司士府,落葵被我留在那里,生死不明,莫慌快备马。”

书童昨日从司徒府回来,守了一夜没见到少爷,下午看柳姬过来自觉在门口盯梢,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又被少爷赶着去司士府,不过他在心里也担心落葵的安危。

第十九章 江湖恩怨

司空玄武到达司士府的时候,司空青龙正在指挥仆从检查车马,“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留落葵做婢女,真是个八面玲珑,心窍全开的鬼丫头。”

“可是她闯祸了?”司空玄武担忧地问。

“算了,你自己去看吧!”司空青龙扶着司徒夫人上车。

司空玄武行礼问安后急忙赶去书房,前院围着诸多家臣,他以为是落葵出事,挤进去发现原来是帮司士帛测算,担心落葵的他被司士帛一把拉住。

“玄武兄,你虽不擅长算数,但你向来心思缜密,就这天气想来会有阵雨,你说要不要将时辰推迟?”

“你别看我,我也是被他们扣住的,根本就没得办法!”司寇季牙摊开双手一副爱干嘛干嘛的样子。

“帛兄,你都说我测的不准,又何必为难我!”司空玄武加大手劲推开司士帛,从人群中挤出来。

“我听人说朱雀公子回府,是真的吗?今夜能见见他吗?他的算数是夫子最认可的。”

司空玄武回头看到司士帛跟着过来,不好替司空朱雀答复,只得装作没听到。

“今日书房已经清出来了,白虎夫人被送到司空别院,婢女被司徒夫人葬在司徒别院的后山上。”

“司徒别院?”司空玄武听到司寇季牙的话,不解地问。

“青龙大哥安排的,算是抚慰司徒夫人丧女之痛。”司士帛又接上话头。

“我的婢女呐?”司空玄武看了一圈没有落葵紧张地问。

“一个野丫头也值得玄武兄上心,估计是躲哪里偷懒,我屋里有不少美人,给你几个都行。”司士帛喋喋不休地说。

司空玄武满耳朵都是司士帛的声音,声音尖利刺耳不提,中间夹杂着口水声和喘息声,让他无处躲避,好在司寇季牙也在大声讲话,试图用声音盖过司士帛的干扰。

“那丫头挺惨,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司寇季牙指着书房里面说。

司空玄武一跃踏进屋里,整个房间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你穿着鞋子呐!怎能登堂入室,快出来!”司士帛在外面用丝帕遮着鼻子喊。

没有落葵的身影,担心的司空玄武抽出匕首,腾空而起跃到介适身边,偷偷威胁他说出落葵的下落。介适指着后院,用脚踩着一株小草。

得到提示的司空玄武收起匕首,冲到后院,司士芜的婢女让他等在花园里,没一会儿落葵被送过来。

看着一头像被狗啃的短发,司空玄武苦笑不止,“你这是怎么了?和狗打架吗?”

“少爷求求你,带我回去吧,司士府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查的,毕竟白虎夫人和婢女都已经被送走了。”落葵苦苦哀求。

“你都查到什么?”司空玄武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

“杀死紫燕的匕首是弃公子的,石头上的毛发是猕猴身上的,白虎夫人身边有一块弃公子的丝帕,书房床上有一块小司徒的丝帕,自从昨天晚上你们都回去后,小司徒的仆从就嚷嚷着他们老爷失踪了。现在都怀疑是小司徒的诡计,故意嫁祸弃公子。”落葵一股脑全说出来,希望司空玄武赶紧带他走。

“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一样的地方?”

司空玄武猜测谋害司徒府的一定是沃国的,从司徒纨、司徒孟到司徒无华、司徒老爷,再到现在的司徒绥,这是要灭门,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司徒。

“我说不上来,总觉得书房的人不是白虎夫人,可司徒夫人哭的那么惨,紫又一病不醒,我也不确定到底哪里不对,也许是白虎公子没有及时赶回来,毕竟他们感情那么好。”落葵双手按住自己炸开的头发。

“老爷怕引起恐慌,府里人都没讲,白虎公子现在还不知道,他不来也不奇怪的。”

“难道白虎公子只有府里人给他传消息?整个洛邑没有一个朋友?”落葵反问。

想到回府的司空朱雀,他在消息被隔绝的情况下都有途径掌握洛邑的动态,那么白虎没道理得不到消息,也许他明日就会回来。

“还有一个疑点,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窥我,不像是司士帛那个登徒子,隐隐约约一种错觉,尤其是昨晚躺在池塘边,醒时发现一个婢女死在我旁边,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早上却什么也没有。”

司空玄武觉得落葵一定是受到惊吓,出现幻觉夸大身边的危险,也不在意她说的话。

“你不信?就因为我长得丑!就没有人骚扰我,欺负我吗?”落葵瞬间崩溃泪流满面。

“别这样,够了!”

司空玄武不知道怎么哄一个满头乱发,哭得嚎啕,浑身脏兮兮的丫头,大喝一声吓得落葵不敢出声。

“你看,我真的没说谎,带我走吧,我不想死在这里。”

司空玄武本想打断落葵越来越神经质的哭闹,但看到她手心里的那个箭头,跟那晚偷袭司空府的一模一样,想起司空青龙去送司徒夫人,担心他们有危险,起身就走。

“少爷,等等我!”落葵哭着在后面追。

“我现在没办法送你回去,听话,明天一早我让莫慌来接你。”司空玄武说罢就把落葵又推回后院,自己跑去前院找司寇季牙。

司士帛还是缠着他们不让走,万般无奈司寇季牙给了他两个时辰,让他凭运气挑选。

俩人骑马朝着司徒府的方向赶,听到打斗的声音,司寇季牙立马调转马头避开纷争,司空玄武让书童回府搬救兵,自己骑马迎头赶上,一手拿匕首,一手拿长剑,见黑衣人就杀。

司空青龙已中箭,快要支撑不住,看到司空玄武一人赶来,大喊:“带司徒夫人走,我断后!”

司空玄武杀出一条口子,进入包围圈里,和司空青龙肩并肩护住身后的司徒夫人,黑衣人越来越多,整个堵住一条巷子,孤立无援的俩人只得拼尽全力抵挡。

“大哥,挺住!救兵马上就来。”

“你们快走,别管我!”司徒夫人虽然恐惧但还算镇定。

“别说话留着力气活命!”司空玄武长剑短刀挥洒自如,但凡近身的都瞬间毙命。

司徒夫人看青龙渐渐处于下风,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躲在他的身后朝着左边拼命刺杀,就听到刀剑相接,鲜血飞溅的声音。

三人杀红了眼,越来越狠辣,黑衣人开始往后退,司空玄武刚以为可以稍稍喘息,可随着退后的黑衣人而来的是箭头飞泄,他一人抵挡不住。

“住手!我和你们走!”司徒夫人大喊一声,箭矢全部落地,黑衣人没有再发起进攻。

司徒夫人趁乱将一块玉佩挂在司空玄武腰带上,另一块偷偷塞到司空青龙手里,俩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慢慢走近黑衣人,彻底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十章 落葵闹学

司空玄武背着受伤的司空青龙走在寂静黑暗的巷子里,仆从全部都死了,车子也散架了,马早惊跑了。

从始至终都没人来帮他们,这让司空玄武有些不能接受,回到府里半夜发起烧来,珍儿叫不醒珠儿,一个人忙前忙后才将温度降下去。

书童早上回府脑门上还残留着血迹,原来他半路上碰到几个乞讨的汉子,值钱的全被抢了,自己还被打晕在后街上。

司空玄武没有怪罪书童,勉强起来去辟雍等候夫子的训话,以及最终的结果,由于司马带刀、司寇季牙和公子弃一直没有出现,夫子也不曾训话,局面就变得僵持不下。

日头毒辣地晒着,学子们在屋里读书,秦国君、司士帛和司空玄武被晾在外面,汗如雨下的三人差点中暑,幸好神秘的公子带他们去茶室休息。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秦国君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记得。”神秘公子一脸平静。

司士帛接着问:“哪里人士?”

“不知道。”

“夫子没给你个名字?”秦国君不死心接着问。

“没有。”

神秘公子将司空玄武请到一边,轻声耳语一番,秦国君和司士帛面面相觑,有些不自在地闷声喝茶。

司空玄武从茶室出来直奔柴房,小小的落葵像一只落水狗一样狼狈,看到司空玄武进来赌气背过脸不看他。

“你怎么跑辟雍来闹,这是天家的地界,一个不小心司空府都保不住。”司空玄武紧张地说。

“怪我喽!”

“你为什么非得回来?司士芜对你格外优待,多玩几日不好?”

“玩死我最好!”

“你这生的是哪里的气,我一听说你在柴房就赶来救你,还不知足?”

“落葵已经死了,她知不知足不关我事!”

司空玄武给落葵松绑,摘掉她头上的茅草杆子,落葵捂着自己的头生气跺脚,“别碰我!”

哭笑不得的司空玄武强硬地拉她到跟前,双手胡乱地揉搓着一头短发,落葵生气地憋着火,捂着自己的头发不给他动,他却偏要动,似乎落葵允许他摸头,就代表着原谅他不去司士府接她。

司空玄武掰开落葵的手指,把短发撩上来,半个耳朵赫然露出来,他没防备心猛地揪着疼,好好地将头发给她理平顺,落葵倔强地忍着眼里的泪水。

“你先跟着莫慌回府,我等会儿就回去了。”司空玄武吩咐落葵。

“不!”落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下来。

“随你便,爱干嘛干嘛,老子不伺候了。”司空玄武哄不住落葵又开始发火。

落葵现在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她转过身子赌气不看司空玄武,气得他真想狠狠揍她一顿。

“莫慌!”司空玄武出去将书童找来,让他陪着落葵,以防她惹是生非。

中午司寇季牙额头包着丝帕过来,一见司空玄武就惭愧地解释,昨夜他骑马去找司马带刀过来帮忙,但半路上遇到明火打劫的山贼,自己被一棍子打晕丢在巷子里,今早才被几个商贩发现,送回府里诊治。

司空玄武想到昨夜司寇季牙遇到土匪,书童遇到乞丐,不伤性命,只让人一早无法醒来,这手段不像是黑衣人做的,难道是司士帛?

司马带刀和公子弃迟迟未到,午饭时间学子们给他们,以及仆从一并备下菜团。

司空玄武吃了一口味道极好,又拿两个给落葵送去,可落葵根本就不领情,话也不答,手也不拿。书童在一旁看着低声下气的司空玄武非常害怕,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忍不住会爆发。

神秘公子端着一碗豆粥过来,他耐心地对落葵说:“姑娘,许是那菜团不合你胃口,吃点粥垫垫肚子,闹了一早也该饿了。”

“不要!不吃!不稀罕!”落葵站在墙角背对着所有人。

“你!不识好歹,这公子也是你能唐突的!”司空玄武真的忍不住。

“姑娘真性情,刚好投我眼缘,若司空公子不喜这丫头胡闹,不妨舍我吧!”

“你要敢给,我就死给你看!”落葵哭着鼻涕眼泪糊一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我求你了,你是我姑奶奶行吧!”

司寇季牙和司士帛听到外面吵闹声,走到柴房门口刚好听清司空玄武最后一句话,俩人好奇地探头发现神秘公子也在,干脆直接进去一探究竟。

“是你!”司士帛脸色大变,声音颤抖。

落葵回头看到司士帛的一瞬间,身子僵硬,脸色发青,怔怔地像被人点了穴道。

司空玄武看到俩人的反应,再迟钝也能明白落葵恐惧司士帛,而后者同样极度恐惧前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落葵如此的不寻常。

“好姐姐,玄武兄若得罪了你,我帮他给你赔不是,你看这双股金钗是不是很漂亮,当我们的见面礼,今日才知道姐姐是玄武兄的心头宝。”

司士帛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双股金钗,朝着落葵一步一步走来,站在墙角的落葵无处躲避,双手抵住墙壁,瞳孔放大,惊惧的表情让司空玄武动容,他站到落葵前面挡住司士帛。

“帛兄客气,她头发太短用不上,我替她谢过你的好意。”司空玄武拒绝司士帛的金钗。

司士帛用力推开司空玄武拿着金钗就要往落葵头上插,落葵像个摆设一样一动不动,司空玄武伸手拦住司士帛的腰,让他离落葵远一些,可惜自己没有他壮实,根本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书童扯着落葵的手臂顺着墙移动,那金钗就挨着落葵的眼睛划过去,几乎蹭到她的双眼。

“帛兄太热情了,要不我帮他收下,或者直接戴到你头上,也挺好看的。”

司寇季牙趁着司空玄武抱着司士帛的腰,直接将金钗夺过去,顺势要插在他头上,吓得司士帛推开司空玄武,落荒而逃。

“这金钗不简单。”

司寇季牙捏在手里把玩一番,拿出丝帕仔细地包裹好,递给自己的随从保管。

“要是我没听错,这钗是给落葵的,还是让我保管比较好。”司空玄武让书童给司寇季牙的随从要金钗。

司寇季牙亲自打开包裹,让书童自己拿走金钗,随从细心地叠好丝帕收起来。

神秘公子走到落葵旁边轻声安慰说:“这司士帛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敢行凶,只怕姑娘在司士府没少受罪。”

落葵听完这一段话,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司空玄武被神秘公子的话点醒,刚才的那一幕落葵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不然她不会恐惧到丧失逃跑的本能。

“多谢公子担忧!”司空玄武打横抱起落葵,带着书童不再等夫子训话,直接坐着马车回府。

司空夫人再也经不起任何惊吓,府里人都瞒住她司空青龙的伤势,司空玄武特地请巫医在自己屋里给他疗伤,顺便检查落葵的身体情况。

青龙夫人安排郁央守护着司空青龙,自己白日在司空夫人屋里伺候,夜里亲自看顾司空青龙,但他还是异常脆弱。

第二十一章 司徒夫人

司空玄武给父亲汇报完司士府的情况,以及司徒夫人被黑衣人劫走的事情,期待着能够大显身手。

司空老爷考虑到司空青龙受伤,司空白虎不能轻易调动,司空朱雀不听话擅自回来,只能用司空玄武一个人,但他明显经验不足,怕有危险发生,特地派司空金奈陪他查清案件。

可司空玄武坚持不用司空金奈,一来他是庶长兄,自己不好调遣。二来青龙视他为心腹,若自己趁机接近,怕影响他们日后的感情。三来此时正是他证明自己的大好时机,他不想分功劳出去。

司空老爷明白司空玄武遵守长幼之礼也不勉强他,本来也没有希望他真能把案子破了,把司徒夫人救出来,就当给他一些事情去做不至于闲在家里。

第二天一早司空玄武穿好蓑衣,戴好斗笠,一个人骑马溜出城,绕着洛邑城外转了一圈,除了一些低矮的民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独让他疑心的是,洛邑城东南方向每隔千米左右,就会有几个乞讨的路人。

司空玄武干脆顺着路一直骑到东南山下,他看到旁边有司士府的车马,偷偷把自己的马拴在树林里,轻轻一跃攀着树跳到半山腰,就见山脚下司马老爷和司士蘅相对而立。

“恭贺夫人选聘晋国公,从此以后夫妻和睦,生活美满。”司马老爷彬彬有礼。

“人生苦短,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从今往后祝愿夫君建功立业,得遇有缘之人。”司士蘅手里抱着一大束蘅芜草。

司空玄武听到他们和司徒府无关后继续往山上爬,山上的草木多有折损的痕迹,而且这些痕迹还非常新鲜,他寻着踪迹真的找到一个山洞,洞中昏暗阴湿气味难闻。

滴滴答答的水声很沉闷,司空玄武试探着往洞里钻,深怕里面有什么猛兽,紧紧握住长剑。突然一团火燃烧起来,鬼魅地在洞里飘来飘去,司徒孟的脸时隐时现,司空玄武硬着头皮继续走。

“你是人是鬼?”司空玄武压低声音问。

“不人不鬼!”司徒孟忽近忽远地说。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司空玄武正面对着他问。

“帮我!哈哈!”司徒孟有些生气。

“不是你召唤我来的吗?”司空玄武有些生气。

“你是想找她吧!”

司徒孟将洞里的火把全部点亮,司徒夫人被绑在一个青铜柱子上,低垂着头不省人事。

“你要干嘛?”司空玄武有些不懂司徒孟。

“嫡母庶子,你说干嘛?”司徒孟笑着反问。

司空玄武看着洞里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不自觉往后退。

“巫师作法,你要不要看,等会儿我就能投胎到嫡母肚子里。”司徒孟仰天长啸。

“你这是作茧自缚!司徒夫人一早就让司徒老爷选你做公子,继承大宗成为司徒一族掌门人。”司空玄武急切地说。

“呵!我会信你?”

“那你叫醒司徒夫人一探究竟。”

“你不是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司徒无华根本就不是老爷的儿子,我亲耳听到。”

司徒孟将信将疑地让人把司徒夫人叫醒,恍恍惚惚的她一看到司徒孟,双眼垂泪,痛哭不止。

“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能杀我!”

“哈哈!为什么?”司徒孟收起狂笑大声质问。

“因为杀我你要被天打五雷轰,因为你根本就不可能下得去手,因为我从小给你请师傅,亲自教你读书认字。”司徒夫人幽幽地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你个贼婆娘,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是你亲生母亲啊!”司徒夫人哭着喊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无华呐?”司徒孟震惊地问。

“当年无华的母亲要我救她的孩子,我竟然傻到牺牲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我忍受着夫君憎恶,母子分离,姐妹猜疑的日子。”

司徒夫人摇摇头憋住眼泪哭着说:“我欠你太多,这一辈子就让母亲好好补偿给你。”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你为了活命说的谎话?”司徒孟不可置信,但回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司徒夫人确实陪伴着自己。

“我的儿,我的心肝,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你,可你为什么不肯信我,这就是上天的惩罚,怪我狠心抛下你。”司徒夫人哭着晕过去。

司空玄武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这么个天大的秘密,可无华是谁的孩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司徒夫人舍弃嫡子的?

司空玄武摸着挂在腰间的玉佩,难道说这个是司徒夫人秘密的关键?或者说这个玉佩和无华有关。

“你们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司徒孟紧张地将司徒夫人从柱子上解下来。

“其实我的内心没有一刻不在煎熬,失去嫡母的宠爱,让我犹如失去故园的浪人。”司徒孟泪眼婆娑。

“妹妹不可能不爱护你。”司徒夫人声音微弱。

“就算庶母疼惜孩儿,可那府里有哪个会重视孩儿?还不是富而不贵的闲散子弟。”司徒孟不服气地说。

司空玄武呼吸越来越困难,这火把烤的人心焦,他往洞口走几步想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就看到司马老爷带着众多士兵朝着洞口而来。

“还叙旧呐!外头有追兵。”司空玄武帮着司徒孟扶着司徒夫人一起往山洞深处走。

黑衣人将火把全部熄灭,往洞口洒满玄色粉末,味道犹如野兽的骚气,让人不觉反胃。

司空玄武边走边看,这洞又深又宽阔,越往里越清凉,只是溪水开始变得深起来。

司徒孟从旁边拉过来一只小木舟,三人勉强坐在上面,顺着溪水而下,山洞越来越高,渐渐看到光亮,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两山相夹的溪谷。

司徒孟将舟划到一个陡峭的山壁前,用麻绳将小舟系在石头上,三人依次攀着石头站在峭壁边。

“他们会追过来吗?”司徒夫人担忧地问。

“放心!就算他们识破山洞的秘密,顺着溪水出来,但是他们不熟悉地形,往前不出百米就是断崖,跌下去粉身碎骨。”司徒孟指着溪水流去的方向说。

司空玄武看着峭壁犹如石头砌成的墙,根本就没有攀爬上去的可能,难道接下来他们只能等司马老爷自己离开?

司徒孟从腰间解下一段金属丝线,在石壁墙上围成一个圈圈,摘下戒指放到圈里,来来回回试了好久,司空玄武早就没有兴趣看他,打量着光秃秃的石头山,想着怎么才能爬上去。

突然嘭的一声,司空玄武感觉山好似动了一下,他回头看到司徒孟不知怎么从峭壁上打开一扇石门,只能俯身进去一直往前走,尽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右边望过去能看到溪水在断崖处形成的巨大瀑布,到处都是飞溅的白色水花。

司徒孟和司空玄武一前一后帮助司徒夫人从相对平缓的峭壁面爬到山顶。

“这些日子幸亏有你,这玉佩!”司徒夫人刚站稳就问司空玄武要他挂在腰间的玉佩。

司空玄武双手恭敬地将玉佩递还给司徒夫人,接过玉佩的司徒夫人仔细辨认一下,微笑着趁司空玄武不注意,一把将他推下悬崖。

第二十二章 紫妺苏醒

司士老爷带着司士帛来府上慰问,司空夫人和司空青龙都病着,司空玄武又不在,司空老爷让柳姬陪着司士帛在府里闲逛。

“司空府到底太俭朴,丢了天子的脸面不好。”司士帛嫌弃地走在府里的土路上。

“听父亲说今年多水患,府里的石子都被运送但堤岸上去了,帛公子还请忍耐一些。”柳姬不卑不亢地说。

落葵听书童说少爷不在府里,柳姬一个人陪着司士帛,很是担心柳姬的安危。

落葵让书童去找缇儿帮忙,可惜缇儿不在府里,没有办法担心柳姬的她,只能自己跑过去。

“是你这丫头,还有胆子来见爷?”司士帛看到落葵恼怒地说。

“帛公子?今日是来司空府赔礼道歉的吗?”落葵离得不远,声音很大,府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道歉?给你?”司士帛难以置信地反问。

“帛公子太客气,您贵为主子,我怎么好意思让您道歉。不过,赔礼还是可以的。”落葵笑眯眯地说。

“你们司空府的丫头都是这么无理取闹的?”司士帛窘迫地质问柳姬。

柳姬微笑着轻轻说:“我也不知,司空府的丫头们都被主子宠着,其实,谁都不知哪一天就能被选做义女,和帛公子平起平坐。”

“你!”司士帛甩手拔脚就走。

“帛公子,真真宽容大量,还来给奴婢道歉,折煞奴婢了。”落葵在后面大喊着。

司士帛越走越气,又不好表现出来,给介适丢一个白眼,让他赶紧处理这尴尬的场景。

“少爷,一个丫头由着她,秋后的蚂蚱能蹦哒几天,谁信司空府能容下这样的奴才。”介适劝解司士帛。

“蠢货,要你有什么用,我现在就要她好看。”司士帛最烦介适让他忍气吞声,天家面前还好,在外头如何忍得下。

“够胆就来拿,这礼我给你放下了”

“少爷,不可以!”

“一个婢女能懂什么,我们走!”

司士帛带着一众随从离开。

柳姬走到落葵身边,俩人笑的很默契。

“你说这是什么?”落葵捡起司士帛留下的一块透明的像薄薄的石头一样的东西。

“香片!他的东西你也敢拿?就不怕有毒!”

柳姬让落葵把那香片扔下,落葵不肯扔,凑到鼻子跟前闻了一口,身子一软倒在柳姬怀里。

吓得柳姬赶紧喊婆子丫头把她抬起来。

落葵突然站直,哈哈大笑,“有毒吗?我还怕它没毒呐!”

“你个鬼丫头!”柳姬虚惊一场,宠爱地看着落葵。

俩人在花园里逛了一圈,柳姬就先回去了。

落偷偷跟落葵说芳葵因为给司空朱雀传消息,被司空老爷丢到后头厨房去了,柳姬因为心善偷偷派她去帮芳葵。

落葵事不关己地说:“柳姬让你去,你快去,告诉我做什么?”

“你跟芳葵亲厚,又是玄武公子的大丫头,你去自然更合适。”落撺掇落葵。

“平白让我去得罪老爷,那一众婆子又不是吃素的。”落葵才不上当。

“我去的话,那不是柳姬姑娘跟老爷作对?你和芳葵一个院子,多少有些情意,你去就不一定是主子的意思。”

“这话说的,你去就是主子的意思,我去就是自己的意思,合着我就是府里最自以为是的丫头!”

“那芳葵现在困难,没人罩着指不定什么下场。”

落葵双手合抱在胸前,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还想找个人罩着。”

落甩手赌气说:“爱去不去,反正我告诉你了,她要死了,不关我家姑娘的事。”

落葵在后面幽幽地说:“更不关我家少爷的事。”

书童从旁边偷偷跑出来,贼眉鼠眼地说:“你怎么能惹落姐姐生气?”

“那你是想惹我生气了?”落葵转身就走。

书童望着司空夫人的院子犹豫不决地跟上落葵。

“其实,落她不坏,就是不吃亏的性子,你多让让她。”书童在给落葵吹风。

“莫慌!我什么时候成了吃亏的性子,我还想别人让让我,你倒叫外人来欺负我。”

“这怎么算欺负呐!这什么香,跟紫姐姐身上的一样。”书童凑过去使劲闻了两下。

“狗鼻子!”落葵一把推开书童。

“你说像紫的香?”落葵突然想起来,自从紫从司士府回来至今未醒。

“你去把巫医请过来,偷偷的,别惊动主子们。”落葵推着书童往前院走。

“不惊动主子,巫医怎么请?”书童为难地问。

“真是笨死你,就说青龙夫人让去,偷偷拽咱们屋里就行。”落葵给他出主意。

片刻不到,背着药箱的巫医就满头大汗跑过来,落葵让书童在外头把门锁上。

“姑娘,青龙公子不在,老夫先行回去。”

巫医准备走,被落葵一把抓住,笑眯眯地说:“夫子,看这香片是什么东西?”

巫医不肯理会落葵,执意要走,落葵往地上一趴,哭着喊着说巫医轻薄她。

被落葵缠磨的没有脾气的巫医拿起香片,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口。

巫医摇摇头说:“第一次见,不过这香劲很猛,能让人丧失意识,沉睡不醒。”

“那有解药吗?”落葵凑上去细细地看,就一块小小的香片,怎么能有这样的功效。

“你打一碗清水过来,我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在里头。”

听完巫医的吩咐,书童立马去端来清水,珍儿和珠儿在外头好奇他们,但又清楚落葵的脾气,不敢凑过去看热闹。

“看出来了吗?”落葵急切地问。

“哪有那么神,一眼就看出来,不过这香能解的方法不多。”

“什么方法?”落葵又插嘴。

“姑娘自己也中了这香的毒,为什么还能好好的?”巫医反问落葵。

“我没有!”落葵怔怔地回想,脑子里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闻到过。

巫医凑着落葵的胳肢窝嗅了一下,“姑娘确实有中此毒。”

“我被司士帛的随从拉着去前院,跟小司徒的人一起等着被杀,当时脑子懵懵的,只想着赶紧逃,就跳进他们府里的池塘,顺着水流出来。”

落葵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中毒,更想不起来谁给她下毒。

“那就是水能解此毒,灌多几口,我再给姑娘开点药,配合针灸应该很快就好。”

落葵看到巫医从箱子里拿出银针。

“我不着急!紫,府里白虎夫人的滕妾,她就是中这个毒。”落葵急忙说出紫来。

“那姑娘?老夫怎么没有想到,快带我去。”

巫医算着日子,意识到片刻都耽误不起。

落葵和书童慌慌张张跟着巫医跑进司空白虎的院子,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嬉闹,见到人来纷纷跑来,惹得落葵狠狠骂了她们一通。

这几个小丫头立马听话又是打水,又是给屋子通风换气,守在紫身边等着巫医的吩咐。

三针下去紫的肤色就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灌进去三碗水,人渐渐有了反应。

第二十三章 谷底逃生

夜晚司空玄武还没有回来,落葵躺在主人的床上,又凉爽,又柔软,还有窗幔遮挡蚊虫,太舒服的她不觉进入梦乡。

此时此刻的司空玄武正昏昏沉沉躺在一叶扁舟上,白发渔翁抽出船桨,任由小船随水飘逝,自己悠闲地看着星星。

司空老爷发现司空玄武没有回府,派人四下寻找,城门上锁后,他开始慌了,害怕这个儿子会出事。

半夜外头传信说司空玄武的马在东南山找到了,只是人还没见着。

司空朱雀在别院得到消息,立刻翻过城墙直奔东南山,城门一开司空府的人全部涌出去,一时间都知道司空玄武失踪。

地毯式寻找惊动很多野兽,但司空玄武的踪迹依然没有发现,司空朱雀站在瀑布旁边,看着水流湍急,五味杂陈。

“朱雀哥哥,你怀疑玄武哥哥掉下悬崖吗?”缇儿不敢靠近悬崖边。

司空朱雀看着悬崖上的足迹,虽然看不到他们从哪里上山,但分明三双足迹在悬崖边上,而下山的只有两双。

“你昨日说无枝公子被管家急忙接回府里?”司空朱雀问。

“嗯!我趴在墙头看到司徒府别院昨日很多人,再后来就是管家驾车离开。”

“什么人值得司徒府管家亲自驾车?”司空朱雀在心里问自己。

“昨天都是谁上山的?”司空朱雀轻声问。

“司马老爷,司士府女公子,还有沃国君和辟雍的夫子。”一个遮挡着面容的男子说。

“司空玄武有人见他往这边走,但没人见他上山和下山,会不会?”男子犹豫地接着说。

“不会,你派人沿着河水下流寻找。”

司空朱雀说不出的心疼,这是兄弟之间的心电感应,血脉相连的痛。

迎着朝霞醒来的司空玄武,看到天边醉人的红云散乱,身子飘飘荡荡,陷在水里的光影营造出的另一个天里。

“你是孟婆吗?”

司空玄武问船上一位十**的姑娘。

“还有多久能到奈何桥?”

司空玄武见她不回答,也就不再询问。

生命结束后能到这么个斑斓多彩的世界,真的超出他的预期。

“你醒了?快帮我收网。”白发渔翁拎着鱼线等着司空玄武的帮忙。

司空玄武稀里糊涂地帮他收网,分出大鱼和小鱼,将小鱼丢回河里,大鱼放到水桶里。

“看不出来,穿得这么华丽,手脚还挺麻利。”白发渔翁赞叹道。

女子划着小舟到岸边就躲回船蓬里,白发渔翁提着水桶就近卖给岸边的商人,又划着船回到河中。

“这是哪儿?”司空玄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压根没有死。

“我也不知道,就这么随水而生。”白发渔翁用力划着船桨,小舟逆流而上。

“老人家,应该怎么称呼?”司空玄武问道。

“叫我老爹就行。”白发渔翁笑着说。

“这!”司空玄武为难了。

“愚爹!”

司空玄武听到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传来。

“多谢愚爹的救命之恩。”司空玄武拱手行礼。

“不谢,不谢!往后多个帮手,也是极好的,不然你们今日成婚?”

白发渔翁上下打量司空玄武,非常满意他的长相和身段。

“这?”

司空玄武在心里苦笑,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是得到武林秘籍,就是收获绝世宝物,为什么轮到自己就是强塞民女。

“爹爹,公子不愿意就别为难人家。”

女子娇羞的声音传出来,让司空玄武更加尴尬。

“不是!”

司空玄武想解释一下,才说两个字就被打断。

“既然不是,那就是年轻人,脸皮薄,这有什么害臊的,男婚女嫁,养儿育女,天伦人伦。”

司空玄武急忙打断白发渔翁,深怕他再说下去,唐突了船上的佳人。

“愚爹,在下不是不愿意,只是已有心上人,再不能娶姑娘。”司空玄武从实回答。

“天下男子三妻四妾,我家姑娘性子温顺,不用婚嫁,只要跟着公子就好。”

白发渔翁强烈要求司空玄武收下女子。

“不!愚爹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恩将仇报,这世上的好男子千千万,姑娘足以嫁给这世上最好的人,绝对不能因为在下委屈姑娘。”

司空玄武脑门的汗水滴落下来。

“哎!我这么打眼一看,公子是个好出身,往后姑娘跟着你,也不用像根浮萍,没有落脚处。”

白发渔翁摇摇头可惜地说,司空玄武心里愧疚,不敢抬头看他。

等司空玄武意识到四周风光变化时,才看到自己又回到东南山脚下的潭水里。

“这水洞之中有一奥妙,只要公子同意和我家姑娘成亲,老夫就如实告诉你。”

白发渔翁和女子站在洞口问舟中的司空玄武。

“在下真的不能娶姑娘,这世上的情爱最难解,若为了一时的感激救命之恩,或者好奇洞中奥妙之心,勉强娶了姑娘,一辈子不能宠爱姑娘,就算日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加身,同这洞中的天地有什么分别,到时候还没有这洛水供姑娘游弋。”

司空玄武紧张地说了一大堆,深怕白发渔翁以为自己嫌弃姑娘才不肯娶她,他是真的不想这么随意地改变姑娘一生。

“好你个臭小子,我把你从深潭中救出来,又不是要你一个女儿,我姑娘哪里不好,竟然敢一而再的拒绝我。”

白发渔翁发怒,摇着手中的绳索,将小舟系在瀑布正下方,那奔腾而下的水珠犹如巨石一般打在头顶。

紧紧抱住船舷的司空玄武,随时有被水流打到潭底的危险,连绵不绝的水淹没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呼吸困难近乎窒息。

落葵的眼睛出现在水里,像是在召唤自己,手渐渐松开船舷。

耳边传来柳姬的喊声,他答应过柳姬要保护她,宠爱她,直到她遇到自己的夫君,嫁出去为止。

一个倩丽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里,超长的木廊,走不到尽头,只有步摇在闪烁。

不知什么时候小舟已经被瀑布击散,司空玄武坠入水中,他离那个背影越来越远,步摇的光渐渐消失。

水下有个女子朝他飘来,美得像一个透着五彩星光的泡沫,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司空玄武抓住女子伸来的手,随着她游向潭水更深处,成群的鱼儿纷纷攘攘,从他们身旁游过去。

突然闯进一个漩涡,极速的水流打着圈圈,司空玄武像一件落入洗衣机的衣服,早已转蒙圈了。

等他从水中探出头的时候,太阳还在原来的位置,难道自己所经历的水击、沉舟、落水、漩涡都只是一瞬间的苦难?

“我是洛水女仙,今日让愚爹考验你,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像你这么负责的公子,你走吧,将来我必定嫁给你!”

司空玄武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像那溪流一样清澈悦耳,又充满神秘的魅力。

第二十四章 紫茉莉花

女孩子踏着水花登岸,消失在瀑布后面,潭水上面一片平静,连一丝木舟的残片都没有发现。

看着女子绝美的容颜,飘逸的仙姿,后悔不已,为什么自己坚持不肯娶她?

如此佳人此生恐怕再不能遇到,身上因为捕鱼留下的鱼腥气,早已被仙子的香气所遮盖,心里的欲念被他狠狠按下去,却又悄悄冒出来。

司空朱雀将家丁分成两波人马,分别从河水两岸寻找,自己带着随从乘船在谷底穿梭,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玄武!”

山谷里回荡着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还在楞神的司空玄武游到岸边,爬上高处的石头观望,看到是自己府里的船帆,使劲挥舞着双手。

司空玄武自己回到府里后,自然免不了被司空老爷训斥一顿。

汇报完司徒夫人和司徒孟的事情,司空玄武匆匆回到后院,探视司空青龙的伤势。

司空青龙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伤口总也不结痂,怎么看都像中毒,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是什么毒。

司空玄武将司徒夫人留下的玉佩带走,让书童照着画了一个花样子,又让管家拿着花样子给玉匠师傅,要求打出二十个一模一样的玉佩。

司空玄武确定那晚偷袭司空青龙,掳走司徒夫人的绝对是司徒孟,那么司空青龙身上的毒,必定是司徒府才有解药。

司空玄武必须去司徒府探个究竟,但司徒绥遇害后,司徒夫人仅剩下司徒孟一个孩子,她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司徒孟,那么硬闯和偷袭都不适合,得想个好主意。

落葵自然而然就派上用场,司空玄武吩咐落葵明早之前想出个好点子,哄司徒夫人来府一趟。

落葵一时半会哪有什么主意,心里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干脆去挑个刺头,好好打一顿。

“你以为自己还是主子呐!这手还不能动,信不信我这就给你剁了它。”

落葵在门口听到厨房里的吵骂声,侧着身子捂着鼻子,指着婆子和芳葵让她们出来。

“芳葵姐姐,近来安好!这头发怎么枯燥许多,这指甲也断裂,合着厨房不是享受的地方。”

落葵笑着对婆子说:“我原以为这厨房天天有好吃的,恨不得跟芳葵姐姐换,现在看来,哎呀!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酸臭。”

落葵凑着芳葵的身子闻一下,真的太臭了,她快要呕出来。

“姑娘,这丫头在厨房后头做酸菜和大酱,臭得了不得,往后点,可千万不要熏着姑娘。”

婆子拉着落葵一起往后退,将芳葵孤立在一边,忍着泪水的芳葵脸特别红。

“老爷要惩罚她,不是欺负她,你们天天跟她在一起,有说有笑,还不是给她解闷儿?要我说,她最喜欢没事找事,没话找话,你们就把她丢在后头,只让她一个人做酸菜,谁都不许帮她,没人说话,没人理会,那才真可怜,刚好合了我的意。不是,不是,是老爷的意思,老爷的。”

落葵打着自己的嘴巴装作口误的样子。

“姑娘是个透亮的人,我们也不藏着,这丫头骨头不会剔,菜不会切,让她提一桶水都不行,真当自己是主子呐!”

“就有人特别喜欢摆谱,装主子的样子。”

婆子和落葵狠狠将芳葵奚落一顿,后面芳葵还被关在大酱房里,守着一罐罐大酱哭。

司空玄武听说紫醒来,特地想过去问些司徒绥那一日的事情,刚好在花园撞到柳姬。

“你可受伤了?”

柳姬眼睛红的跟桃子一样,司空玄武愧疚不已,他应该先来安柳姬的心才对。

“昨夜我想了很久,很怕你就此不见,我不想骗你,其实落叶是我让落葵放走的。还有,司士芜之前让我转交给你一株蘅芜草,我吃醋自己给她退回去了。”

柳姬一口气把憋心里的事全说出来,终于喘过来气了。

司空玄武笑着安慰柳姬,哄她笑出声儿才放心,俩人去看清醒过来的紫。

紫的气色还不太好,苍白的脸裹着一件宽松的长衫,漏出毫无血色的脖颈,司空玄武被这细嫩白皙的皮肤吸引,不觉看久了。

柳姬生气地别过头去,紫尴尬地用手抚摸脖子,挡住司空玄武的视线。

司空玄武看到紫色的指甲,白色的手指根根分明,眼睛更是移不开。

“紫姐姐,你还能想起那日的事吗?”柳姬背对着他们问。

司空玄武回过神来,脸色微红,有些窘迫不安。

“记不太清,司徒夫人要离开,绥姑娘很难过,让我们去送送夫人,她自个儿在花园里抹眼泪,等我们回来人就找不到了。”

紫努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一遍一遍反思问题出在哪里?

“你一直跟着司徒夫人?”司空玄武追问。

“我和紫燕一直跟着夫人,直到她上车出司士府,我们才回来。”

司空玄武皱着眉,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是司徒孟?当时的司徒孟应该更恨司徒夫人,如果真是他,没道理会放过司徒夫人,只杀害司徒绥。

“那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情?”

司空玄武放弃司徒夫人这条线,接着问司徒府的情况。

“我们在司士府看到猴子,司士帛牵进来给司士老夫人看,那猴子不会说话,可聪明,你做什么,它就跟着做什么。”

紫唯独想到猴子这一件事情,毕竟这动物日常几乎看不到的。

“这是晋国君或者沃国君的猴子,不稀奇的,还有吗?”

司空玄武不耐烦地听完猴子的事接着问,但紫已经把能想到的都说了。

一无所获的司空玄武有些沉闷,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言不发的柳姬,她正在为刚刚他盯着紫看的样子生气。

“你为什么不染指甲?”司空玄武还在回想紫的手指和指甲。

柳姬委屈的落泪,锦葵和落警惕地看着四周,深怕被人看到他们。

“不是我不想染指甲,夫人说我手黑,染了紫色不好看,就只给白虎夫人染了。”

司空玄武像被雷劈到一样震惊,他呆呆地望着柳姬,恍然大悟地样子,兴奋地来回走。

“你快回去吧!”

司空玄武说罢转身离开,他兴奋地让珍儿去把落葵找回来。

想不到好主意的落葵,愣是挨到天黑才不情不愿地回去,司空玄武也不生气,只是把她喊进屋里。

“这是什么花?”

“紫茉莉啊!”

落葵看着司空玄武手心里的花,后院一大片谁会不知道。

“能做什么?”

“染指甲呗!”

落葵突然想到在司士府书房发现的司徒绥,她的指甲是没有颜色的,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很奇怪。

“紫是被司士帛下的毒,会不会是他?”落葵惊奇地问。

“我始终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绑走司徒绥,还精心策划一个案发现场?”

司空玄武将这一条重要的线索和公子弃的匕首、丝帕,小司徒的丝帕,猴子的毛发连在一起。

第二十五章 神秘公子

“难道是精心策划的谋害被什么人发现,然后把司徒绥救走?”

落葵托着腮帮子,挑着眉毛心不在焉地问。

“你还觉得哪里不对?”

司空玄武想着挖掘一下落葵这边的信息,看看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遗漏的。

“好像司士帛又被他爹打了,我昨天看他走路姿势很奇怪,同往常很不一样。”

落葵想起来司士帛放香片在地上时,非常艰难的俯下身子。

司士帛又做什么错事了?也许明天应该先去司士府报道,毕竟好几日不去,都快忘记自己是司士府家臣了。

司空玄武一早到达司士府书房,推门进去能感受长时间被闲置的气息。

他回想起来,那一日自己还在书房里偷师,一屋子的竹简,好巧不巧就刚好在案发前被收拾干净!

介适盯着司空玄武的背景,看他在书房里面一动不动,进去的介适坐在他旁边。

“为什么司士帛要跟我过不去?”

司空玄武瞬间觉得,司士帛用假的司徒绥丢在他常用的书房诬陷他,就像落葵往他身上丢青蛙一样,像孩子的恶作剧,可前者充满恶意。

“你有什么证据吗?”

介适面不改色地问司空玄武,窗外的蝉声高鸣。

“我如果有证据就不会放过你们,白虎夫人要受一点委屈,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介适笑笑不说话,起身往外走,司马带刀来前院找司空玄武。

介适离开时笑着对司空玄武说:“其实这蝉早上不鸣!给你一个忠告,白虎夫人和婢女都不是司士府做的,你的方向错了。”

“他说什么?”

司马带刀看介适离开,有些担忧地问,司空玄武摇摇头。

“其实,那晚,我!”

司空玄武阻止司马带刀解释,他看着司士帛抱臂站在正厅廊下微笑。

“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你能凭借招式识破身份,忘记黑衣人有可能和王室有关,你一心希望能入宫成为天子贴身侍卫,如果现在就跟王室有冲突,对你将来不好。”

司空玄武诚挚地给司马带刀道歉,他是真的后悔当时只顾得考虑自己,没有为司马带刀多想一些后果,是他让人家陷入两难境地,现在还是人家先来示好,真的很惭愧。

司马带刀脸上有些不自在,他欲言又止,最后只简单地说:“夫子在辟雍等你。”

司空玄武一个人到辟雍时已经中午,除了自己的随从空无一人,他不确定具体是哪位夫子叫他,只得在空地上徘徊。

“嗖”的一声,耳朵感觉火辣辣的疼,他一摸流血了,书童立马用丝帕帮他清理伤口。

远远的一个身影纵马而来,司空玄武推开书童,冷冷地看清原来是那个神秘公子。

“玄武公子,得罪了!”

神秘公子下马,行礼赔罪。

“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司空玄武认定他是故意的,对他充满敌意,不肯回礼问好。

“这是我在司徒府西院旁边的巷子里捡到的箭头,还不太熟悉这个箭头,下手没个轻重,拿捏不好,给公子吓到了。”

书童看到司空玄武的示意,捡起箭头递给他,确实是劫走司徒夫人的黑衣人所用的箭头。

司空玄武摸着自己的耳朵,难道说现在的自己也中了和司空青龙一样的毒?

“公子受伤了?”

神秘公子紧张地看着司空玄武的耳朵,耳垂破了一个小伤口,他急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葫芦递给司空玄武。

“这是我最近研制出的毒药,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当是我赔罪的礼物,这里有两颗解药,如果吃了一颗没用,那就是药量不够,再吃一颗保管不留残毒。”

书童接过神秘公子手里的小葫芦,揣在胸口深怕丢了。

司空玄武疑惑地看着这个神秘公子,他好像是故意射伤我,并以此为借口送药,可他是敌是友分不清,先不理会他,等着自然见分晓。

天子之师将司空玄武召进辟雍大殿,这是司空玄武第一次进入大殿,里面非常宽敞,有九根朱色大柱子。

“你在外头这么久可有什么长进?”天子之师庄严地问。

“学生在外头没等多久,不曾有什么长进。”

司空玄武摸不着头脑,这天子之师找自己能有什么事?难道是要考验自己的学问,等等在外头那么久,这是问我离开辟雍后学到什么吗?

天子之师起身往后头走,司空玄武犹豫不定,跟上去那是辟雍禁区,不跟上去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犹豫不定间天子之师已经没有踪迹,司空玄武愣在大殿,空无一人的大殿如果丢了什么东西,或者多了什么东西,自己可洗脱不掉嫌疑,直接走出大殿。

神秘公子惊讶地看到司空玄武这么快出来,往大殿里头望了一眼,天子之师拿着一本厚厚的竹简站在殿中。

“玄武公子!”神秘公子指着大殿喊司空玄武进去。

匆匆出来的司空玄武,又急忙跑回去,天子之师毫无情绪地说:“出去了,就出去吧!”

司空玄武眼睁睁看着那本厚厚的,陈旧的,像是武功绝学的竹简,就这么被天子之师又抱走了。

唉声叹气的司空玄武出来看到司寇季牙,他满脸欣喜地看着自己。

“你得了什么宝贝?我一听司马带刀说你在这里,一刻钟都没耽误跑过来。”

司寇季牙期待地上手摸司空玄武的袖子,司马带刀随后过来,他冷冷地盯着神秘公子。

“一个贪酒,一个多情,一个黩武!”

三人看到一位衣着光鲜,打扮得干净利索的男子,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你?”司马带刀刚要拔剑就被司空玄武按住手。

“小士!好久不见!”

司空玄武走过去一把将他推到墙角,三人围着他,摩拳擦掌吓唬人。

“从沃国回来的一路,拜你所赐艰辛不已,今天我就还给你。”

司空玄武朝着小士的肚子就是一拳,小士吃痛弯下腰,看着神秘公子慢悠悠地走过来,三人顺着小士的视线回头。

“各位公子,这是新来的夫子。”

三人站在一边让小士离开,小士站到神秘公子旁边,嬉笑着嘲讽三人。

“上次测算时辰没一个对的,真是羞死人啊!”

小士提到上次的比试,不知为何至今都没有结果,难道真的是因为全部测算错误,天子生气的原因?

司空玄武和司马带刀同时看着司寇季牙,司寇季牙被俩人看的顶不住。

“我真不知道,那天不是你大哥遇袭,你去帮他打架,我去搬救兵被打晕,根本不知道测算的对不对。”

司空玄武又看着司马带刀,猜想他可能注意到时辰。

司马带刀摇摇头说:“那晚虢国公子拜访,他和我比武到天亮,根本不知道时辰。”

“想知道?”小士冷笑着说:“其实你不打我的话,我绝对不说,但你打我,我只能说了。”

小士将神秘公子推到三人面前让他说。

“其实,司士帛和司空玄武的答案是对的,只是因为司空玄武的笔迹不对,辟雍的规定你们都知道,发现作弊,即取消全部比试成绩。”

“我?”司空玄武不可置信地问。

神秘公子点点头,所有人都看着他,他这才回想起来那晚是司空朱雀帮他写的。

第二十六章 司空朱雀

生气的司空玄武一人骑马去自家别院找司空朱雀,半路看到司空朱雀抱着几株柳树苗在街道上,特别的引人瞩目。

司空玄武骑马横在路上,截住司空朱雀的去路,他的随从将树苗拿走,俩位公子共骑一匹马回别院。

“你为什么让我背上作弊的骂名?”

司空玄武刚一进屋立马发作,质问司空朱雀。

“什么?”

司空朱雀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他的眼神像正在思考一个重大问题一样。

“你帮我把测算时辰写了,因为笔迹不对,全部人都因为我而被取消成绩。”

司空玄武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更加恼火。

“原来如此,你不作弊,司士帛就胜出了。”

司空朱雀一带而过,根本就不想继续纠缠。

“那又怎么样?司士帛有本事赢,就给他赢好了。”

司空玄武从来不在乎是谁输谁赢,他压根就没想娶王姬。

“又怎样?”

司空朱雀有些回过神来,反问司空玄武。

“司士帛娶了王姬,司士蘅嫁给晋国君,司士芜嫁给沃国君,司马带刀是司士府的嫡亲外孙,他很快就会娶虢国女公子。”

司空朱雀盯着司空玄武的眼睛说:“我们已经失去司徒府,随之失去的是晋国君,早早又得罪沃国君,柳姬又配不上司马府,就剩下一个养马的小小秦国君,他会娶柳姬吗?”

“他只想把柒姑娘嫁给我,一旦我的姻缘低就,你的只会更低,从此司空府就被司士府死死压制住了。”

司空玄武明白这些,可他无法接受将自己的名誉拿来做赌注,司空朱雀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你以为司士帛没有作弊吗?你的马车,司马带刀的马车,怎么会那么巧都坏掉?司寇季牙测算的结果不对,司士帛的反倒对,你以为辟雍的夫子们傻吗?”

“那为什么?”

司空朱雀打断司空玄武的问话,反问他:“你说为什么就爆出来你作弊?”

“还不是因为没人敢得罪司士帛!”

“看来你也不傻!现在的司士帛已经这么嚣张,往后的司士府更是一路高歌,青云直上,你能忍下这口气?”

“可是,你为什么牺牲我?”

“那要怎么做?像那些蛮子一样,斗不过直接杀掉司士帛?你如果肯用心,能到这步田地?”

“我和他并列第一,还可以加赛,只要最终取胜就行。”

司空玄武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司空朱雀感觉好笑。

“你用什么取胜?天子已经决定将王姬嫁给他,你取胜是在给谁难堪?等你取胜只怕司士府早已编织好他们的蜘蛛网,到时候你更是司士帛的眼中钉,他第一个拔掉你!”

“你有办法,你的办法就是天天背着树,到处丢人现眼吗?”

司空玄武说不过司空朱雀,也知道自己之前比赛不够用心导致现在的被动局面,他也不能再争辩什么,就只有用攻击司空朱雀痛处的方式让自己解气。

“对!”

司空玄武一点都不生气,神秘地一笑,对于最近洛邑传言他自甘堕落,每日和种树的下人混在一起,一点都不懊恼。

“你!”

司空玄武不能刺激到司空朱雀,反倒给自己气的更严重,一时大脑空白。

往外走的司空玄武碰到缇儿,他也扛着树苗,司空玄武把他拎过来,狠狠瞪着他。

“你跟着朱雀天天在干嘛?”

缇儿有些害怕使劲摇头,司空玄武又追问他,吓得他拔腿就往后院跑。

后院隐约能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墙角,他跟过去看到是青龙夫人的滕妾,再没有人罩着她,今日就好好审问个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害柳姬?”

“离央,过来!”

司空朱雀直接把那女子喊过去,护在身边。

“他是大哥的人。”

“那又怎样?”

“你不怕风言风语?”

“你怕了吗?柳姬怕了吗?”

“我们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怎么相处的?”

司空玄武瞪着离央,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变得这样离谱,向来和自己好的缇儿现在贴着司空朱雀,甚至连司空青龙的滕妾都被他收买。

“你如果没事就赶紧走吧!”

司空朱雀下了逐客令,司空玄武自然不会这么听话,尤其是正在气头上的他,更是要留在别院。

“这里什么时候成你一个人的,我今天就不走了。”

司空朱雀带着离央和缇儿将侧门打开,十几个穿着破烂的乞丐进来,他们拿着堆在墙角的柳树苗,听司空朱雀讲怎么种树。

司空玄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像被抛弃的孩子,慢慢他的情绪平复下来。

回想起当初落葵使诈骗缇儿去司徒府,不仅让缇儿吃了闭门羹,被父亲知道缇儿没有拜帖私自前往司徒府,更是狠狠惩罚了一顿,借着机会把他从后院赶出去,从此对他不再宠爱。

当时司空玄武并没有给缇儿求情,他觉得缇儿心气儿太高,磨练一下也不见得是坏事,更何况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婢女,他也不想牵扯其中,现在回想起来也许自己太无情。

天气热到能看见飘忽的热浪,整整两个多时辰,司空朱雀就没有停过,不是讲话就是给他们示范怎么种树。

于心不忍的司空玄武,吩咐几个婆子给他们准备好茶水,气呼呼地骑马离开。

回到府里天色开始昏暗,司空玄武听书童说柳姬去司士府闲逛,心里压抑的火气又烧上来,准备去司士府将柳姬接回来,刚好看到公子弃把柳姬送回来。

司空玄武当着公子弃的面转身离开,只留下尴尬的柳姬,在勉强周旋遮掩。

落葵刚要说话,看到书童摇成拨浪鼓的头,立马打住躲得远远的。

管家亲自将司空玄武喊到前院正厅,站着等候司空老爷,一波接着一波的访客,一个接着一个家臣,无数琐碎细致的事情都要处理,他的腿站到麻木,直至没有任何直觉。

“三天不打皮痒痒了?”

司空老爷伸个懒腰站起来,看着司空玄武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又想好好打骂一顿让他自此收心,又舍不得他这么小就以宗族为念,其中还包含着一点私心,如果自己最小的嫡子都长大了,说明自己真的老了。

“朱雀给你作弊是我允许的,你也不用去跟他怄气。”

司空老爷把弟兄之间的矛盾揽在自己身上,不想他们因为一点小事不和。

“今天天子之师召你过去做什么?”

“孩儿不知,他什么也没有说。”

“不应该啊!我怎么听消息说天子看上你了,那今日应该会给你提前透漏题目才对。”

“孩儿从没有见过天子,不可能是真的。”

“你懂什么,天下有多少天子的眼线,你知道?”

司空玄武低头不语,自己从没有强出头,天子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尤其是还有个司士帛处处压着自己,作弄自己。

“什么都没说?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十七章 染血丝帕

司空老爷叹口气摆手让司空玄武下去,司空玄武如释重负,终于解脱了,他迈着麻木酸胀的腿往回走。

司空玄武突然想起来,落葵说她似乎感觉司士老爷有惩罚司士帛,因为司士帛走路的姿势不对,难道像自己现在这样?

司士帛如果只是作弄自己,谋害婢女,哪怕是天子御赐的,也不可能惩罚那么久之后还走路姿势不对,除非是狠狠地打过,那么司士帛还做什么更坏的事情,让司士老爷在天子组织比试的关键时刻打他?

晚上柳姬等不到司空玄武只得回屋,一夜未眠伤心难过,早上起来咳嗽不停,巫医开了药让她吃了睡觉休息。

“司空玄武,这是你的丝帕子吗?”

司空玄武正在跟着介适学宴会排位,被一个中年男子打断,他接过丝帕发现是自己给柳姬用来包扎伤口的。

“正是在下的丝帕,想来是这几日丢在司士府里。”

司空玄武准备收起这块,留有柳姬香气和血渍的丝帕。

“这丝帕公子是在哪里丢的?”

“记不得了,也就这一两日丢的。”

司空玄武猜测是柳姬昨日来司士府不小心丢下的,他哪里会知道丢在什么地方。

“公子,这一两日丢的就不记得了?”

中年男子满脸横肉地质问司空玄武,他把丝帕又要过来,指着上面的血渍给司空玄武看。

“习武之人,免不了一些血污。”

司空玄武上下打量中年男子,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左司寇,我说了这丝帕绝对是诬陷,你不用问他。”

司寇季牙匆匆忙忙跑来,满头大汗阻止中年男子质问司空玄武。

“公子,破案不能先入为主,就连晋国君、沃国君、秦国君、弃公子都被问过,这丝帕既然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自然要问清楚。”

左司寇又甩了一下丝帕,给司空玄武看上面的血渍。

“谁死了吗?丝帕在谁身上?”

司空玄武突然想起来,昨晚和今早都没有见柳姬,难道是她遇害了?心提到嗓子眼!

“你说谁死了?你们府里的白虎夫人和她的婢女!”

左司寇看着装傻的司空玄武特别生气,认定是他图谋不轨害死司徒绥。

“白虎夫人身上?你去司空别院了?”

“是的!”

司空玄武确定那是柳姬用过的丝帕,应该就放在柳姬身上,难道说柳姬昨日不仅去了司士府,还特地跑去司空府别院?她到底要干什么?

“也许是别人诬陷我呐?”

司空玄武在人群中寻找司士帛,他难得的没有凑热闹。

“是不是诬陷很快见分晓。”

左司寇让人把司空玄武绑起来,扭送到司寇府地牢锁起来。

书童一看事情不好早就跑回去送信,司空老爷在宫里还没回来,司空夫人依然病着,一众家臣纷纷自危,府里无人能做主。

青龙夫人听闻前院吵闹,问清来龙去脉后,立刻派管家去虢国送信求援,又派司空金奈去宫外等候司空老爷,直接让司空老爷拦住司寇老爷要人。

纷乱不安的家臣全部冷静下来,听从青龙夫人的安排,去司寇府打听消息的,去辟雍拿明日比试题目的,去城外刺探各封国情况的,一接到任务都立马行动。

最后在府里的二十多位公子为防止他们闹事,十位安排到司空府别院负责看守司徒绥和紫燕的尸首,另外十位安排守在府里府外以防有人趁乱打劫。

还有五六位成年的公子,青龙夫人担心司空夫人受惊病情继续恶化,派他们送司空夫人去封地修养。

因为司空青龙身上的毒还未解,一旦出现意外无人护他则很危险,也偷偷将他藏在车上一并送出去。

安排完这一切青龙夫人回到后院,将尚未痊愈的紫,伺候柳姬的落,以及正在偷吃鸡腿的落葵,喊到自己屋里,吩咐她们各自看护好主子的院子,收好贵重的财物和贴身的物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府里的紧张气氛还是让人压抑,紫心里暗想这和司徒府出事前如出一辙,难道司空府也遇到难以化解的危机?

夜幕降临司空玄武一个人待在阴暗的地牢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都来不及思考,难道司空府的局势比司空朱雀昨日说的还艰难?

为什么他一个堂堂的贵公子,要受这份屈辱?或者说是天子有意阻止自己参加比试吗?

虽然所有的猜测都是枉然,可司空玄武的性格就是这样,越是遇到挫折越是能激发他的潜力,他开始冷静下来从头思考。

司空玄武想到父亲让自己去司士府的目的,其实司士帛一开始就猜到了,不然他不会先接近自己示好,在自己帮他取得第一场比试头名以后,不仅没有感谢自己,反倒处处针对自己,甚至用锦葵失踪来作弄自己。

案发时书房里的竹简一个也没有,除了司士府的人,谁会在意竹简会不会被血污沾染,所以司徒绥绝对在司士帛手里,可介适说不是司士帛,那还有谁?小司徒吗?

落葵说小司徒在司士府池塘里发现,并且司士府将小司徒的随从全部抹除,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他醉酒落水,至于这样恐慌吗?而且至今封锁小司徒的消息,司寇府一直以为他就是凶手,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还有公子弃,他的匕首在紫燕旁边,丝帕在书房,可他从始至终一直缠着柳姬,直到自己带走柳姬后,据说他就在前院敷衍片刻就骑马去寻找柳姬。

以公子弃的身高比小司徒而言,更符合紫燕身边脚丫的大小,而且沃国送来两只猴子,被司士帛带到后院的,极有可能是公子弃熟悉的猴子。那么公子弃就具备了,杀害紫燕的凶手应该有的全部特征。

按照推测公子弃去到后院,遇到来自沃国熟悉他的猴子,紫燕寻找司徒绥也在后院,他将紫燕用匕首和石头杀害,猴子因为在旁边所以身上的毛落在石头上。

但是公子弃没有任何动机,他为什么要杀紫燕,并且最重要的是,紫燕被害时,他应该刚得到柳姬回司士府的消息,他才也回来,压根就没有时间做案。

让人更费解的是公子弃的丝帕在书房,他什么时候去过书房?俩起案子发现的关键证据都指向公子弃,难道是司士府利用沃国和司空府的矛盾,想通过这种方法让他们更加水火不容!

难道是小司徒发现他们的阴谋,被关在书房中,最后被司士府杀害,这期间他的丝帕不小心落在书房中?

夜越来越深,老鼠磨牙的声音让人得慌,司空玄武一个人有些紧张,一点微弱的动静都能让他浑身一震,心里一慌。

“放轻松,你抖得,老子都想跟着抖。”

司空玄武突然听到低沉的男声,虽然身上没有刀剑,但依然摆开进攻的姿势。

第二十八章 司寇地牢

“你是谁?”

司空玄武警惕地问,盯着刚才声音传过来的地方。

“殷孽!”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司空玄武感觉自己在哪里听到过,他回想好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谁啊?”

“司空玄武!”

“原来是你!”

“你认得我?”司空玄武又觉得他熟悉起来。

“司徒老爷的小跟班,见过你几次,不过太远,看不真切!”

“你是?闹事的王室子弟,为什么会在这里?”

司空玄武诧异,司寇府连王室子弟都敢下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我这个没落王族。”

“司寇府这么大胆?”

司空玄武感觉自己应该不会轻易被放出去,因为连殷孽都出不去的地方,自己更别想了。

“那是司士府在撑腰,天子在背后默许,进来就等着慢慢变老吧!”

司空玄武听他的声音,渐渐变得颓废,像是被关了很久。

“司士府向来和司马府亲厚,什么时候又跟司寇府交好?”

“司空府能跟司徒府交好,为什么司寇府不能跟司士府交好?蠢!到底是谁说司空玄武很聪明的?”

司空玄武也不恼怒,如果司寇府真的暗地里和司士府交好,那么司寇老爷证明宴席上,司士老爷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就是有漏洞的。

“殷孽兄,还请赐教!”

“司寇府有位公子,司士府有位女公子,他们俩府早就定亲。”

“不可能!司士蘅年龄太大,而且定了晋国君。”

“什么?”

殷孽像听故事一样,听完司空玄武给他讲的司士府的事情。

“司士老爷想得美!天子怎么可能会允许,他怎么不想着把天子之位也收下?”

殷孽大笑着摇头,他绝对不相信司士老爷能够走得通他的青云之路,那倒不是说司空府或者什么势力阻止他,而是他这样子就动了天子的利益。

“你想想司士府是天子心腹,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扩张一些财富,地位实力要得多了会葬送司士府的,毕竟天子不会要一个有实权的司士府。”

“还有,晋国君和沃国君是死敌,他们怎么会一个娶司士蘅,一个娶司士芜,如果真这样,除非司士府千秋万代这么繁荣,不然这两姐妹结局会很惨。”

“最最不可能的是虢国嫁女给司马府,这样子司士府、司马府、虢国、司空府就彻底串起来,对天子极其不利。”

“最现实的是司寇府和司士府联姻,他们一定非常清楚,其他都是烟雾迷惑而已。”

司空玄武听到这么一番话,感觉受益匪浅,自己的眼界始终不够宽。

司空玄武在心里想,照着目前的局势发展,司士府极有可能真的就心想事成了,他也不争辩,因为一切都言之尚早。

早上司空白虎带着司空木奈一起回府,自从进入司空老爷屋里就没有出来,青龙夫人陪着柳姬一起在后院等消息,紫守在中院等司空白虎。

落葵一点都不担心,她难得过上几天好日子,如果真要再次逃命,大不了现在多吃点,多攒点好东西,所以这几天她像过冬的黑熊一样猛吃,反正也没人管她。

芳葵还在厨房,落葵瞅着有人就过去奚落两句,厨房的婆子也乐得给落葵做些好吃的。

书童就不一样了,他整个人焦虑的能撞墙,像被关在笼子里的藏獒,双眼迷茫但异常凶猛的样子。

接近中午的时候天子召见,司空老爷带着几名公子去宫里,叮嘱家臣看好门户,不准女眷出门。

下午司空白虎来后院拿司空玄武的换洗衣裳,等不到落葵的人,柳姬帮着珍儿将包裹收拾好。

司空白虎看柳姬欲言又止,回避众人后,柳姬哭着跪下来。

“那丝帕是玄武公子给我的,我在司士府受伤。”

柳姬哭得说不下去,司空白虎安慰地拍拍她,扶她起来。

“其实司士芜有注意到那块丝帕,她还问过我为何用了男子的丝帕,当时我就告诉她是玄武公子的,如果让我去找司士芜。”

司空白虎打断柳姬的话,耐心地坐下来,看着伤心欲绝的柳姬。

“你很担心他对不对?”

柳姬擦着眼泪,点点头,不敢看他。

“司士芜就算知道也不会帮我们的,因为这就是司士府的圈套,他们担心玄武会拿头名,夺了司士帛的前程,这个时候没人会帮他。”

柳姬哭得更加伤心,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收好丝帕,竟然给别有用心的人拿去。

“你的丝帕除非是自己的婢女二心,不然绝对不会遗失出去,你说司士芜知道,说不定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你现在去拜托她帮忙,如果让她以为你识破她的计谋,恼羞成怒对你下手更加麻烦。”

柳姬泪眼朦胧地看着司空白虎,他也不忍心责备,只能缓缓开导。

“老爷下令不准女眷出门,就是怕病急乱投医,连女眷都出去请人帮忙,稍不注意会传出一些恶言,就算最后玄武公子脱险,也不能洗刷他的耻辱。”

柳姬点点头,只能听话地离开,司空白虎带着随从匆匆赶去司寇府。

司寇老爷不在府里,左司寇拦着他们不准进地牢,司寇季牙也不在府里,没人调停两边僵持不下。

“就一方丝帕也想把司空府的嫡公子扣住,你们这么能耐不去把小司徒和公子弃也抓过来。”

所有人都看着一个毛头小孩,出口不逊地质问左司寇。

落葵?司空白虎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装成男童的模样跟过来。

“你谁啊?有你说话的时候吗?”

左司寇让人把落葵抓住,司空白虎直接将她护在身后,落葵挑衅地看着司寇府的人。

“你们不知道吧,小司徒死在司士府的池塘里,我亲眼所见,小司徒的随从都被司士帛全部杀死。”

落葵高声说,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吗?”左司寇呵斥落葵。

落葵一点都不畏惧,她询问地看着司空白虎,见他轻轻摇头,话锋一转。

“我告诉你们,你们好去通风报信吗?等你们老爷回来,我们一起去司士府当面对质。”

落葵信心满满地说,左司寇有些慌张,他扭头和几个家臣说了几句,就让司空白虎一个人去地牢探视。

司空白虎先派司空木奈带着随从围着落葵将她送回府,才放心地下到地牢里。

昏暗阴湿气味难闻的地牢,让一进去的司空白虎就皱起眉头,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凑到自己的鼻子下。

“二哥?怎么是你?”

司空玄武没想到司空白虎会回来,更没想到他不着急先找自己的爱人,反倒先来救自己,内心非常激动。

“你听着,这地牢里的空气有毒,收下这个香囊,你知道怎么用的。”

司空白虎将手里的香囊拿给司空玄武,一并将换洗的衣裳给他。

“这几日你忍耐一下,食物和水都在里面,司寇府的东西一概不要碰,哪怕是司寇季牙拿给你的。”

第二十九章 争分夺秒

司空玄武点点头,认真地听司空白虎的每一个字。

“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方士,他说你有救青龙大哥的药丸。”

“我?”

司空玄武将身上的药全部拿出来给司空白虎,他也不知道是哪个药可以解毒。

“这些药都是府里巫医配制的,如果真能解毒,早给大哥用上了,那方士该不会骗你吧!”

司空玄武想起小士,那个到处乱跑,以骗人为生的家伙。

“应该不会,他很着急,说毒已入骨髓,再不解毒,怕不能活命。”

司空白虎担忧地转述方士的话,司空玄武不得不回想自己接触过的药丸。

“辟雍?”

司空玄武突然想起神秘公子给自己的小葫芦,难道他真的是送药的?

“二哥,你去问莫慌找一个小葫芦,里面有两粒药丸,是我在辟雍时,一位不知名公子给的。”

“好!”

“二哥,你一定要让巫医确定不是毒药再给大哥吃,因为我不知道那人是敌是友。”

“好!”

“还有,如果那药不对,你入夜偷袭司徒府,逼迫司徒孟交出解药。”

“司徒孟?他不是死了?”

“一时解释不清楚,如果方士没有骗我们,我担心毒发就在这几日,你快别管我,救大哥要紧。”

司空白虎看着在地牢里受罪的弟弟,心里很是酸楚,上次离家时还平平安安的,这次回来母亲病重,大哥中毒,小弟入狱。

司空白虎回府找到落葵和书童,他们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有什么小葫芦,更不可能有解药。

心急如焚的司空白虎直接将屋里的床、柜子等物品全部清到院子里,所有仆从一寸一寸地找,依然一无所获。

府里有的大葫芦、小葫芦摆了一院子,可书童看后全部摇头,万般无奈的落葵提议让司空白虎带着书童去辟雍,再找那神秘公子求两粒药丸。

司空白虎带着书童骑马赶去辟雍,此时公子弃、司马带刀、司寇季牙、司士帛、神秘公子和司空朱雀正在比试,还有一位娇俏健硕的少女。

“朱雀公子需要这么拼命吗?大哥不是已经将我许配给你。”

少女和司空朱雀斗得难解难分,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取笑司空朱雀。

“姑娘莫乱讲,坏了自己的清誉。”

司空朱雀面不改色,一心想着破解方法。

“好你个司空朱雀,竟然不想娶我!”

少女脸带怒色,自乱阵脚,败了下来。

“那姑娘是谁?”

司空白虎听到她要嫁给司空朱雀,自然很好奇。

“秦国柒公子,秦国君的妹妹,夫人没有同意他们的婚事。”

书童说完指着神秘公子接着说:“就是他。”

司空白虎不好闯进去,正急得四处张望,突然之前的方士出现,他手里拿着个小葫芦,提醒书童是他丢在辟雍的。

司空白虎让书童骑马,立马拿着小葫芦回府,找司空金奈解决接下来的事情,因为缇儿赶来辟雍给司空朱雀报信被司空白虎拦下,才知道别院出事了。

司空白虎骑马带着缇儿先到司马府,借了一匹快马给缇儿骑着去城外十里亭,那里有司空土奈带着一队士兵驻扎。

司空白虎自己骑着马赶到司空府别院时,先看到司徒孟带着一队人马围府,等闯进去后又看到一队蒙面人已经打进府里。

一剑划过去,两个蒙面人倒下,再来一剑时,蒙面人已经意识到后面的危机,全力迎战司空白虎。

暮色苍茫,蒙面人武功不弱,司空白虎等不到救援,又面临着随时被司徒孟从背后干掉的危险,他的招式开始出现破绽。

就在关键时刻司空朱雀和司寇季牙带着一队人马赶来,蒙面人被击溃四处逃窜,司空白虎急忙让人抓活的。

可司寇季牙的人却大开杀戒,司空白虎不得已又跟他们搏斗,救下的蒙面人被绑进司空别院的后院。

司空朱雀持剑和司徒孟对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

“司徒绥和紫燕是我们司空府的人,你们休想带走。”

司空朱雀不明白为什么司徒府先是要走紫燕,后面又送回来,现在又来要,一并连嫁出去的女儿都要。

“司徒绥是我们司徒府的公子,被你们司空府的玄武害死,竟然敢说是你们司空府的人,今晚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司徒孟提一把三刃剑,招招诡异不可揣测,司空朱雀只有招架的份,还击是做不到的,他急忙抽身离开。

一时间司空府、司徒府、司寇府和蒙面人几方势力缠斗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司寇季牙本想着帮司空府,可不知为什么家臣到了现场纷纷不听他的话。

缇儿带着十几个人回来,见这混乱的场面自作主张,让他们都上到墙头,左右各七八个人,拉开弓箭将整个巷子口从两边围住。

司空白虎看到缇儿回来杀到他身边,没有救兵让他很沮丧,不过地势还算有利,他指挥弓箭手朝着人群射箭,

司徒孟和司寇季牙瞬间结盟,互相掩护抵挡弓箭的袭击,蒙面人正面对抗司空朱雀刀剑队伍,背面还承受司空白虎弓箭队伍,很快败下来。

侥幸活下来的蒙面人都被关进司空别院的后院,司徒孟和司寇季牙还被困在巷子口,司空白虎放司寇季牙回去,绑了他的家臣。

司徒孟的家臣被放走,只留他一人在书房,司空朱雀守着他,今晚他们之间应该会有一方妥协。

缇儿将带回来的人马安置好,司空白虎问过才知道,司空夫人的车马被劫,司空土奈一早就带着人马去救,据说已经无碍,但目前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司空白虎担心府里有事,更担心司空金奈找不到司空夫人和司空青龙,他匆匆赶回去,夜已深可司空老爷还没回来,整个司空府人心惶惶。

司空木奈给司空白虎汇报府里的情况,青龙夫人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几个偏远小院子里的人都移出来,住在司空白虎和司空玄武的厢房里,全力以赴应对危机。

司空白虎觉得安排的非常妥当,他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就派司空土奈带着四五个人偷偷翻墙出城,寻找司空夫人和司空青龙的踪迹,并接应司空金奈和司空土奈。

司空白虎派人去宫外接应司空老爷,他亲自带队巡逻,前院和后院也都开着门户,方便互通消息。

到后半夜天将明的时候,人早已熬得困乏不已,突然院子里火光四现,司空白虎带队出府,将周围射箭的黑衣人拿下,又回府组织家丁将火苗扑灭。

天亮以后司空老爷被人抬着回来,司空白虎急忙找巫医诊治,原来是劳累过度晕过去,只要多休息就好。

刚刚放心下来的司空白虎就听后院传来消息,落葵不见了,像是被人劫走的。

第三十章 兵来将挡

司空白虎没料到有人会劫走落葵,他此时相信落葵的话是真的,但具体的细节自己并不知道。

府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他只能安排青龙夫人和柳姬照顾司空老爷,自己再去司寇府询问司空玄武,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日司寇季牙因为受到司空府的袭击,回府跟司寇老爷争执,不明白为什么司寇府家臣要帮蒙面人,非要查蒙面人是谁,被司寇老爷关在屋子里反省。

今日司空白虎又来探视,司寇府家丁以司寇季牙被司空府打伤为由,拒绝他进府的请求。

回府路上碰到司空金奈,他跟司空白虎说司空夫人已经被安置在司徒府休养,司空青龙服下解药太迟,巫医正在城外山洞给他疗养治伤。

司空白虎听完立马带着司空金奈去司徒府,可司徒府闭门谢客,俩兄弟垂头丧气回司空府别院,希望能够用司徒孟换司空夫人回府。

到达司空府别院的司空白虎才知道,一早司空朱雀去城外视察堤岸,因为夜观天象最近会有暴雨,怕洛水决堤生灵涂炭。

而晋国君趁着司空府别院没有主子的时候,明着拜见暗着私闯,将司徒孟带走,连司寇府的家臣也遣散了。

要不是缇儿聪慧偷偷藏起司徒绥和紫燕,估计晋国君也会带走的。

司空白虎急忙查看昨夜抓的蒙面人,他们已经悉数中毒而亡。

司空府传来消息沃国君拜见,青龙夫人一人接待不合适,让司空白虎尽快回去,无奈昨夜白辛苦一番,他心灰意冷的骑马赶回去,留司空金奈守着司空别院。

沃国君专门过来替公子弃求娶柳姬做妾,因为司空老爷和夫人早已扬言,柳姬是他们最钟爱的义女,只可做妻,不可做妾,司空白虎不能违抗父母之命,只得努力周旋。

柳姬因为司空玄武被捕痛心疾首,又因为落葵失踪自危,今日听说公子弃要娶她直接晕倒。

青龙夫人早就看出来柳姬和司空玄武之间的情意,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讲出来,她今日看到柳姬的反应,知道这公子弃绝对是不可以的。

司空老爷醒过来听到家臣的汇报,让人传话给司空白虎,公子弃娶柳姬可以,但只能做妻,不能做妾。

司空白虎本以为用这个话可以让沃国君放弃,没想到最终沃国君答应了,还要求尽快将柳姬娶过门。

青龙夫人见这婚事已成定局,怕柳姬会想不开,偷偷吩咐郁央和紫守着柳姬。

送走沃国君已是下午,公子弃立马上门拜访,被青龙夫人以柳姬病着为由勉强打发走。

接着司空白虎收到秦国太夫人送来的一封退婚书,上面言辞激烈地批评司空老爷教子无方,嘲讽司空朱雀好高骛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强忍着怒火的司空白虎让人回书一封,言词得体地指出俩府并未联姻,退婚一说毫无根据。

又到傍晚时分,司空白虎想起司马府的马匹尚未归还,想着以此为借口套套司马带刀的话,看他能不能去见见司空玄武,确定他的安危。

经过司士府旁边时,司空白虎看到车马叮叮,一辆接着一辆载满财物的车,司马带刀就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他猜到是司士蘅嫁给晋国君的队伍,不好再去打扰。

既然已经在司士府门口,司空白虎下马求见司士芜,司士帛出门迎接他一起吃酒庆贺。

席上都算定司空府被天子厌弃,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司徒府,没有子嗣继承,也没有实权在手,随时可能被瓜分。

大家的言语多有排挤和奚落的意味,司空白虎是个贵公子,可他毕竟也是个行伍之人,对于这样口不对心的场面应付不来。

司士芜在席上隔着好远,敬了司空白虎一杯酒,并且让婢女传话在中院凉亭等他。

司空白虎本来还猜测蒙面人是谁派过来的,今天晋国君为娶司士蘅而做的一切,刚好印证自己的猜测,蒙面人是司士府的。

司寇府明着帮自己,实则和司士府早已串通,剩下司徒孟估计也跟司士府脱不了干系,那司徒绥和紫燕他们越是争抢,说明越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空白虎借着酒劲说:“紫醒后总要来司士府,说什么她主子的魂魄不散。落葵莫名其妙失踪,怕不是被白虎夫人的魂勾走了,毕竟她之前在司士府一直守着白虎夫人,我就想现在能不能去书房看看。”

介适站起来冷冷地说:“白虎公子向来持重,今夜怎么会如此失态,难道夫子教的规矩都忘了?在他人的喜宴上大谈鬼魂,难道是要让在座的所有人不舒服吗?”

司空白虎站起来拱手行礼笑着说:“介适兄不用这么严肃,在座的已经把我司空府问候个遍,既然你们好奇我夫人,我也就给大家解解闷,去去疑,反正这司士府的家宴总要吃死人的。”

“你!”

司空太老爷站起来,打断司士帛的话,司士帛顺势坐下去。

“我当司空府上就朱雀最无理,原来各个都逞强好斗,既然你怀疑我司士府,大不了给你查一下。”

司士太老爷吩咐介适带司空白虎去书房。

司空白虎临走前对着席上的宾客说:“小司徒死在前院池塘里,随从也都在这儿被杀,曲水流觞虽好,但别被小司徒缠上了。”

席上宾客开始议论,司士帛尽力安抚众人,秦国君第一个离开,随后各公子也托辞离开。

出来的司空白虎对介适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又最愚蠢,最善良,又最狠辣的人,我不愿意再同你一起走,你派人跟着我就好。”

介适让随从跟着司空白虎在前院巡视,突然他像着火入魔一样,跑到中院凉亭,等随从反应过来追上去时,司空白虎已经和司士芜谈好,迅速离开司士府。

夜里司空白虎将马还给司马府后一路沿着街道走,他看到四五波人跟着他,落葵难道就是被其中一波人劫走的吗?

为什么费心劫走落葵而不是当场杀死她?难道说他们要留着落葵这个活口对付司士府?那么落葵的安危其实并不紧急。

现在和司徒绥有关的紫,应该会成为下一个目标,需要紧紧守住她。

柳姬也曾去过司士府,她的婢女锦葵还曾被司士帛捉弄过,司空玄武的丝帕是她遗失的,会不会是锦葵搞的鬼,那段失踪期间,司士帛到底对锦葵做了什么?

街上突然灯火通明,人人大喊着:“洛水漫堤外溢!”

司空老爷驾车前往,路上撞到司空白虎,吩咐他将府里和别院都守好。

第三十一章 锦葵外心

回府的司空白虎更加担心司空玄武,如果大水漫灌,地牢是最危险的地方,司寇府都不用毒杀,意外溺水的借口更完美。

柳姬因为婚事烦恼,锦葵和落留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紫吃完药过来陪她说话。

“其实嫁给谁真的是上天注定的,我家姑娘刚嫁过来时,和夫君恩爱缠绵,可如今香消玉殒,你见夫君有一丝难过吗?男子向来薄情,你也不能太过于执着。”

“紫姐姐,我!其实,道理都懂,可心不听话。”

“世间情字最恼人,也不怨你,别这么自责。”

“我这心就像那灯心草,寸寸相思,寸寸灰烬。”

柳姬咳嗽声起,落急忙端茶进去,只见俩人都不说话。

“姑娘总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怕不等玄武公子回来,人已经不成形了。”

落心酸地偷偷抹泪,紫看着柳姬塌陷的脸颊和眼窝,说不出的凄凉。

“这是助眠的荷包,挂在床幔上,夜里能睡得安稳一些。”

紫将荷包递给落,柳姬摇摇头说:“我不想睡,怕他回来不能第一个见到我,替我忧心。”

“这怎么成,真真一个痴丫头!”

青龙夫人走进来,听到柳姬的话,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她端过茶水撒进去一些药粉,让紫和落一起帮忙灌进柳姬嘴里。

“都下去吧!”

紫、落、郁央出去,守在屋外不准人靠近。

柳姬泪眼,眸子闪烁不明地问:“少夫人给我吃了什么?”

“绝情散,忘情蛊!”

青龙夫人按住柳姬的手,专注地看着她的脸说:“司空玄武是你嫡亲哥哥,弃公子是你将来的夫君,一定要牢牢记住。”

柳姬小脸一歪沉沉睡去,青龙夫人留落守着她,让锦葵去跟司空白虎汇报。

“你的主子是谁?”

司空白虎让巫医给锦葵检查身子,她确实中了一种慢性毒药。

“柳姬!”

锦葵不肯说实话,巫医拿出银针扎在她的虎口,又拿出银针扎在她的脖子、胸口,僵硬的锦葵呼吸困难。

“说吗?我的耐心有限!”

锦葵不停咽气,脖子上的银针起伏不定,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司空白虎让巫医将银针全部拔掉,又重新扎一遍,得到同样的答案后,只好将她放走。

派司空玄武的书童偷偷跟着锦葵,记录她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以及吃过的每一样食物。

书童本来就时不时跟着柳姬,偷偷摸摸垂涎她的美色,落和锦葵早已习惯,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司空木奈回来汇报洛水情况危急,司空土奈带着人马去抢险救灾,司空白虎派木奈去别院替换金奈,让金奈带几个人上山守着司空青龙,以防再出现意外。

空气烫人,风更烧人,似乎一吹,火就能着起来,司空白虎不敢有一丝懈怠,他将紫带在身边,巡逻的队伍除了家丁,还有司空府的几位庶出公子。

派去盯着各府的人回报说,天子将重卿全部召进宫里,各府也都安生很多,都指望着司空府能将这次水患治理好。

司空白虎得到消息后,将紫藏在密室,一个人换上玄色夜行衣,偷偷潜入司寇府,企图能将司空玄武趁乱救出去。

司寇府的保卫比平时更加严密,地牢凭借他一人之力根本就进不去,躲避巡逻的侍卫一直后退,直到后院门口再无退路的司空白虎,腾空一跃进入后院。

巡着声音他找到一个狭小的游廊,尽头有一间木屋,里面密密麻麻关着很多人。

“来人啊!饿死人了!”

司空白虎听出是落葵的声音,喜出望外破门进去,所有人都盯着他,落葵急忙将他拉到人群中,蹲下来藏匿在一群妇孺之间。

“谁喊的?”

左司寇拿着棍子,四五个随从拔剑,屋里有一半人跪下来求饶。

“是你吗?”

左司寇问一位老妇人,她紧张地摇头,每一个被看到的人都使劲否认。

“是她!”

落葵指着一位婵鬓娥眉,窈窕淡漠的女子说。

女子头也不抬,慵懒地盯着窗口,像一滴晶莹的露珠,凝结着昨夜的愁绪。

“把她给我带出来!”

左司寇的随从将落葵拖着,落葵攥着女子的手不肯松开,俩人都被拉到门口。

“左司寇大人,何必跟一个孩子生气,拿一些饭团给她们吃就好了。”

女子抽出被攥红的手,冷冷地对左司寇和他的随从说,左司寇听话地送来一盘子饭团。

“你也敢吃?就不怕下毒吗?”

左司寇看着落葵塞嘴里一个,左右手又各拿一个,一本正经地提醒她。

“有毒?这么好吃的饭团,毒死我算了,你们都别吃。”

落葵见人们都不敢伸手拿饭团,自己一把将盘子端到怀里,狼吞虎咽地吃着。

“怕什么呢?真要我们死,早就一剑了解了,还费事把我们关起来,给我们吃有毒的饭团,又费粮食,又费毒药,可能吗?”

落葵还没有说完,肚子开始痛起来,她在地上打滚,揪心地嚎叫,左司寇急忙让随从将她抱起来,跟着送去巫医房里抢救。

木屋里就剩下司空白虎一个男子,他等人全部走完后,打开房门带着一众妇孺从游廊逃跑。

自然没那么容易逃出司寇府,就在众人纷乱之际,司空白虎抱起女子跳上游廊顶上,再跳上旁边的屋顶,走到围墙附近,一跃跳出司寇府。

女子附身行礼说:“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司空白虎扶起女子问:“姑娘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不劳公子费心,将来必有重谢!”

“敢问姑娘芳名?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女子指着司空白虎腰上的玉佩,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等再要问时,女子已经转身离开。

天色晦暗不明,乌云滚滚而来,司空白虎急忙赶回府里,换好衣裳等着司士府的消息。

书童赶来汇报秦国太夫人又传信给司空老爷,期间锦葵将一封木简,偷偷送给秦国太夫人传信的婢女。

司空白虎听到司空老爷在府里,急忙过去请安,将昨夜落葵在司寇府的消息汇报清楚,又描述了一下自己救下的女子。

司空老爷也不知这女子是谁,不过她可以凭借玉佩识别家族,不难猜测一定出身不凡,但也不奢望将来的回报。

俩人商量既然是司寇府带走落葵,那一定是想查出真相,司士府和司寇府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和睦。

司空老爷认为目前秦国君太可疑,他在这一场场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不明,不如先放着锦葵不动她,等将来看秦国君到底有何意图。

家臣传来司寇府的消息,司士芜带着司空玄武回司士府,街上的水已有半米高,大雨倾盆城外护城河的水开始倒灌,司空老爷带着司空白虎急忙赶去救灾。

司空府此时已经没有一个男性主子,雨水太大家丁虽然穿着蓑衣斗笠巡逻,但乌云遮天,视线模糊,雷电交加,恍惚之间总有人影闪过。

第三十二章 司徒往事

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司空夫人,压根不知道自己讲过什么话,窗外雷声隆隆作响,她头痛欲裂似睡非睡,听到有人不停喊她,勉强睁开眼睛。

“夫人咱们在司徒府里,我打听着外头门户都锁着,怕是回不去司空府,您先忍耐着,等老爷来接您。”

一位婆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完,给她喂下两粒药丸,又让她睡下去。

一个惊雷再次将她吵醒,她痛苦地呻吟道:“儿子吗?生的是儿子吗?”

司徒夫人问司空夫人身边的婆子:“她这是在说什么?”

“回夫人的话,我家夫人最近意识不清,看外头的天像是青龙公子出生时,应该是在做梦。”

婆子给司空夫人擦干头上的汗水,换下湿透的衣裳,担心不已。

司徒孟带着几个人进来说:“巫医来了!”

“我们先下去,让巫医好好诊治。”

司徒夫人带着司徒孟离开,她现在开始担心,自己将司空夫人留在府里是福是祸,怕不能牵制司空府,反倒惹得他们怨恨。

“母亲放心,这巫医是绝无仅有的,当初给我下毒和解毒的都是他。”

“孟儿,你能告诉母亲当时事情的原委吗?母亲实在愧对妹妹和纨儿。”

“母亲不要自责,是孩儿糊涂,孩儿不孝。”

司徒孟跪在地上,对于当初的决定,他后悔不已。

“母亲可能不知司徒纨钟爱司空玄武,他们郎情妾意好了一段时间,等到司徒绥嫁人时,纨儿执意不肯做滕妾,当时孩儿心疼妹妹,一时鬼迷心窍,听信小司徒的话,打算装死带着庶母和纨儿离开司徒府,由他安排我们的生活。”

“司徒绥一直怀疑庶母下毒害他们,我们也觉得非常不安。况且当时季父一房不知为何更加猖獗,他们竟然买通我的奶妈做杀手,不得已忍痛杀死奶妈丢在花园里,庶母和我才得以逃脱。”

“孩儿真的没有给司徒绥和无华下毒,他们当时毒发更是怀疑庶母和我,孩儿就觉得不能再等,与其留下来被别人毒死,不如先下手为强装死躲过一劫。”

“所以你就听从小司徒的话在别院吃下毒药,也给庶母和司徒纨喂下毒药?”

司徒夫人擦干眼泪,长舒一口气,接着说:“孟儿没错,在混乱的环境中,首先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活下去就一切都有希望。”

“不!母亲,孩儿错了,如果当初还有选择,孩儿宁愿和庶母、妹妹一起死去,不用日日夜夜忍受这份折磨。”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没有将她们救出来?”

“当晚我醒来后,就带着小司徒安排的人马,偷偷潜入司徒府,可找遍整个后院都没有她们的身体,前院又有黑衣人袭击父亲,当时情况紧急先是帮着父亲将宾客救下。等我再去找她们时才听说,父亲因为我的原因,担心她们的身体也被盗,早早葬在别院后山上。”

司徒孟捶着自己的胸口懊恼,气愤,不甘心,痛苦悲伤近乎绝望的眼神,让司徒夫人心疼。

“小司徒来报信时,我们已经准备好偷袭后院,一切就是这么吊诡,她们原本和我一样都在别院,距离那么近,只要一颗药丸就能救活,却偏偏被埋在别院后山。”

“都是母亲的错!当初母亲给你父亲修书让他立你为继承人,估计那时就把你季父一房惹急了,他们想要整个司徒府所以要杀掉挡路的你。”

“母亲更没有想到小司徒一副畏缩的样子,竟然也觊觎整个司徒府,他哪里是帮你逃命,分明是将你这个路障踢开,我想就算你季父不是他杀的,但绝对跟他有关。”

司徒夫人和司徒孟见巫医出来立马收声,这巫医摇头晃脑的一副小人模样,司徒夫人非常不喜欢,她自己进屋里看司空夫人,留司徒孟跟他说话。

司空夫人睡得依然不安稳,床幔上贴满符纸,忧心忡忡的司徒夫人问后面进来的司徒孟情况如何。

司徒孟摇摇头说:“巫医也没有办法,这病已经成势,好是不可能的,只能用药养着。”

司徒夫人握着司空夫人的手说:“不论多名贵的药,你都要给她用,这是司徒府的女公子,不能让她受委屈。”

司徒孟走近司徒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梦儿?”

司空夫人挣扎着坐起来,拉住司徒孟的手,左右端详着他,无力地问:“是梦儿吗?”

司徒夫人替他回答:“是,梦儿长大了。”

“好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以为能先见到母亲,没想到是先见到梦儿。”

“傻姐姐,你看我,我们还活得好好的。”

司徒夫人看到司空夫人担忧着司徒孟,而自己却亲手将司空玄武推下悬崖,哪怕他命大没死,自己的罪孽依然深重。

“你怎么活了?”司空夫人面带微笑地问。

“有位巫医很厉害,能起死回生,先头给姐姐刚看了,吃多点药,再养养,姐姐也能好。”

司徒夫人耐心地给她解释,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司空夫人就睡着了。

“母亲?我以前的名字就叫孟吗?”

司徒孟不明白他如果是嫡长子,为何叫孟而不是伯?

“是梦想的梦,后来因为无华的缘故,特地给你改的。”

司徒夫人有些愧疚,俩人边走边说,雨水飞进游廊里,沾湿他们的衣裳。

“母亲,无华到底什么身份?你为什么要将司空玄武推下悬崖?”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还只能隐忍,因为这关系我们司徒府的存亡。”

“那司空夫人知道吗?”

“她见到无华和你的时候,应该就猜到了。只是同样关系司空府的安危,她是不会说的。”

司徒夫人停下来看着司徒孟,拉着他的手说:“你是不是害怕母亲?因为母亲将玄武推下悬崖?”

司徒孟摇摇头,但眼神分明就是生疏和恐慌。

“当时母亲太害怕刚认回你,就被人识破往事,脑子根本就不会思考,太过于极端。现在母亲已冷静下来,你要全力支持玄武,他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司徒孟不解地问司徒夫人,他不明白自己才去司空府别院打斗一番,现在又要和司空玄武联手,这让他怎么好意思。

而且在他心里,早已将司空玄武认定为导致庶母和司徒纨死亡的罪魁祸首,更是不愿意和他联手。

“你不好奇给司徒绥和无华下毒的人吗?你不好奇那晚打进府里的黑衣人吗?你不好奇小司徒是怎么死的吗?”

“我刚开始以为是季父,后来以为是小司徒,可他们相继失踪,我猜背后一定有更大一只黑手。”

司徒夫人一连问了几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只得默默点头选择和司空玄武联手。

“其实,你很聪明,也很乖巧,这是你最好的伪装,司徒府和司空府要联手更要制衡,不然就会被对方轻易吞掉。”

司徒孟试着理解这段话,但他没有真正参与过较量,还不能太明白。

“江湖是什么?你看廊下的水,天上的雨,夏蝉倒霉的时候,蟾蜍正开心,可谁都要在这风雨里挣扎着活下去,直到太阳再次曝晒时,夏蝉和蟾蜍的局势才能调转。”

第三十三章 水来土掩

司空玄武从地牢里被司士芜救出来,虽然不明白司士府真实的意图,但就司士芜个人而讲,她敢于跑到司寇府和左司寇当面对质,证明丝帕在司徒绥死后曾在柳姬身上见到过,洗脱自己的嫌疑。

电闪雷鸣司士府多处的屋子着火,到处都是冒雨救火的仆从一团混乱,司空玄武在书房徘徊,回想当时的情景,如果不解开这个谜团似乎各府之间的较量就不会停歇。

他坐到席子上回想案件未发生前书房的陈设,那时他的面前应该有很多书简,左手边有个低矮的书架,右手边靠墙有一张床。

起身躺到床上,能看到窗外的天空,小司徒的丝帕就是在床上发现的,如果他真的来过书房,那一定是躺在这里,或者坐在这里休息。

是谁让他进来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到他进来,他休息够了要离开的时候应该顺着走廊回到宴席,为什么会走到书房对面的池塘。

那个假冒司徒绥的女子是在这里被杀的吗?为何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

司空玄武躺在女子被害的地方,脸对着地面浮现当时的情景,眼睛能看到的就是地上的席子,前面的床底。

假设司士帛害死女子并假扮成司徒绥的模样,为了陷害自己将她丢到书房,那时的小司徒刚好离开书房,走到池塘边上,那么司士帛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得到,为了杀人灭口,小司徒被推进池塘。

可书房当时的血迹到处都是,说明女子到达书房时并未死亡,她还有意识,如果小司徒看到他们,那么女子应该挣扎着朝门口方向求救,身子也应该调过来躺着才对。

再加上前院那么多人,就算人们没有注意到小司徒一个人站在池塘边,而他看到司士帛行凶也不喊叫,可他会乖乖等着司士帛处理完书房的女子,再将他自己投进池塘灭口。

整个过程不是一个司士帛可以做到的,前院没有什么遮挡,最多一些草丛,几个男人站在池塘边,从任何方向看过去都能被发现,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么再假设司士帛将女子丢进书房时,刚好和小司徒碰到,将他堵在书房里,一并解决掉这个目击者,趁着无人把他丢到池塘。

可小司徒会完全不反抗吗?书房中的书架还能好好的立在屋里?地上的女子都挣扎着留下很多血迹,他就乖乖束手就擒被人丢进池塘,这说不通的。

除非小司徒早就被关在书房的床上,那么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人们都没有看到他,也能解释女子头冲着床的方向趴着,她一定是看到床上有人,拼命朝着床的方向爬,想着让床上的人救他。

而床上的小司徒因为饮酒睡得太死,根本就没有理会她,女子到死都在向小司徒求助,而小司徒最后被司士帛直接从床上丢进池塘里。

如果说司士帛杀害女子假扮司徒绥陷害自己,那么小司徒就死得非常的冤枉。所以司士老爷要狠狠惩罚司士帛,更要杀掉小司徒的随从,消灭掉一切痕迹。

但依然有很多地方让司空玄武纠结,比如说紫燕的死,司士帛他要陷害自己,杀死和司徒绥身形相似的人,并毁掉容貌让人误以为是司徒绥,可司士帛并没有杀人的嗜好,他为什么要杀死紫燕,并且毁掉她的容貌?这是毫无道理,也毫无意义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死的女子是谁?司徒绥现在在哪里?

还有司徒夫人为什么要推自己坠崖?司徒孟是怎么活过来的?

自己离开司寇府地牢后,那被水淹没的地牢,会不会将殷孽溺死?

这些问题像挂在屋檐上的小铃铛一样,在这样子的风雨里不停地响,和着天边轰隆隆的雷声,一阵阵地敲击着他的脑袋。

司空玄武准备辞别司士芜回府,特地冒雨去后院见她,婢女婆子们都守在屋里,看到门口有好多双女鞋,他就站在窗下一边避雨一边等待。

“你要嫁给介适?他人很聪明不假,但你们身份差距太大。”

司士芜高声说,听得出她非常难以接受。

“不要打破我的欢喜,也不要用你的标准来评价我!我只是一个宗族女,司士蘅姐姐再嫁都不要我做滕妾,你将来的归宿一定不会比她差,更不会要我做滕妾,难道我要守着身份地位,从姑娘做成婆子不成?”

司士葫的声音更高,她激动地说:“将来我们会有一间独立的小院子,一日三餐自己解决,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提心吊胆,他有几亩薄田,足够我们一生无忧。”

“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非是介适?他太滑稽可笑,尤其是每次谄媚主子都要被打脸。”

司士芜依然不同意司士葫的婚事,她觉得司士葫值得更好的人。

“难道这不算一个优点吗?他不擅长谄媚主子!又不嫌弃我名声狼藉。”

“姐姐为何要自己贬低身家?你为人热情又庄重,怎么就名声不好?”

“妹妹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说不通,宗族女子嫁人的有几个,外头的人不说咱们心里总要有数才好。”

“你!”

“今日不怕得罪妹妹,若再不管管帛哥哥,只怕将来东窗事发,那一屋子族女姊妹的前程是小,帛哥哥有违天子律法,人伦纲常会招来大祸患的。”

“你要嫁人便嫁,与我何干,说这么一大段不相干的做什么。你有心自己去劝他,将来就算嫁人,还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同宗同姓不可婚嫁,哪怕是妾室都不行,这话我都磨破嘴皮,但凡有一点用,也不至于到此地步。”

“外头是谁站着不走,你们也不看看?”

司士芜看到窗口的身影,喊躲在屋里避雨的婆子婢女出去看一眼。

“芜妹妹,是我!”

司空玄武站在屋外冲着屋里拱手行礼,司士芜有些慌乱她起身拿过来斗笠给他,俩人隔着屋门说话。

“玄武哥哥是要做什么?”

“这雨越下越大,积水严重,此时是司空府最忙碌的时候,如果司士府中无事,我便先行回府,明日再来。”

“也好,玄武哥哥,我驾车送你回去。”

司空玄武推辞不了,只得由司士芜驾车送他回府,青龙夫人带着柳姬守在侧门等他回来,急忙让书童接他回屋,巫医早已等着给他检查身子。

青龙夫人派管家带人护送司士芜回府,顺便将准备好的食物,给在城门外疏通河道的司空老爷和众公子送去。

柳姬看到司士芜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虽然极力掩饰,但双眼茫然还是被青龙夫人识破。

她摇摇头说:“你怕是这世上极少数为情而生的人,那么重的药,对你竟然无效,罢了!”

第三十四章 芜妹嫁人

柳姬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赶去司空玄武屋里,他正在和书童说话,看到自己在雨里等他,都没有出来见一面,也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伤心欲绝的柳姬意识到自己这几日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实在太不值得,他压根就不在意,哭着跑回自己屋里。

司空玄武在司士芜窗外听到司士葫的话,对他触动太大,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娶柳姬的,如果一味贪图爱恋,毁掉她的名声,将来她一定不会嫁个好夫君。

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断干净,早点消停,司空府不能有声誉上的污点,柳姬的人生不能因为自己变得不幸,就算自己现在肝肠寸断,头脑炸裂,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入夜雨更大不放心的司空玄武,亲自带领家丁和公子们一起巡逻,电闪雷鸣,黑影攒动。

司空玄武无法照顾到这么大一个府邸,和青龙夫人商量好,将女眷全部移到前院正厅内室,婢女和婆子们则守在正厅。

青龙夫人、柳姬以及她们的婢女郁央、落和锦葵在内室,落葵被司寇府抓走司空玄武是知道的,但紫不在让他很意外。

安排好家丁在正厅后门守卫,公子们在正厅前门廊下守卫,司空玄武带着三个人一起去后院找紫,几个院子里里外外都寻遍,一点踪迹都没有。

突然一个闪电袭来,司空玄武面前闪现一张人脸,吓得他抽剑乱挥一气,轰隆隆的雷声过去后,回头看时三个家臣就剩下一个。

司空玄武害怕前院出事,立马带着仅剩的一个人回正厅,进到内室看见青龙夫人和柳姬都在,心里稍稍安定一些。

“少爷!管家回来了。”

书童凑在内室门口,往里头偷看柳姬,确保人都在以后,他就将管家领进来。

管家进来先给司空玄武行礼,看到司空玄武身边的人顺势行礼问候。

“这是哪位公子?”

司空玄武回头看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谁都不认识的,他慌忙挡在女眷前面,只见那人腾空一跃,将柳姬挟持住。

“紫是哪位?再不站出来,我就掐死她!”

青龙夫人阻止司空玄武抽剑对抗刺客,她站起来说:“紫今早失踪了,不信你问婆子丫头,她们都可以作证。”

刺客让管家将内室女眷的名字全部说了一遍,在外头找了个庶出公子,又挨着说了一遍女眷名字,两次完全一致,他也有些犹豫不定。

“我是虢国女公子,司空青龙的夫人,未来司空府的女主人,她不过是个婢女,你挟持她也没有太大用处,不如挟持我来得有利。”

青龙夫人见柳姬面色惨白,脖子已经被掐出血痕,作为司空府的少夫人,她不能保护好女眷是自己的失责,坚持要把柳姬换下来。

“闭嘴!落葵是哪个?”

“敢问公子是何方神圣?府里紫姑娘和落葵姑娘被掳走,整个洛邑都知道,为何公子不知?您到底是司寇府?司士府?还是司徒府的?”

司空玄武看着柳姬的样子非常心疼,他难以控制住自己即将要爆发的脾气。

“那落叶和落絮呐?”

书童盯着刺客仔细辨认,张大嘴巴指着他,靠近司空玄武身边说:“沃国,乞丐,那个学府,纶老爷!”

“是你!我的玉佩?”

“你还好意思说,老子的财物?”

“给谁当老子呐?”

管家还没说完就被刺客一掌轮到地上,司空玄武让人把管家带出去止血。

“你想要多少后院随便你拿,马车可以给你备下。”

司空玄武自知理亏,又不是他的对手,柳姬还在他控制下,只能做出让步。

“外头雷雨正猛,老子要在这儿休息,快给老子上酒肉。”

司空玄武派人将酒肉准备好,刺客先给柳姬吃完没事才自己吃,酒足饭饱的他看着外头天气依然不好,还不打算离开。

“公子,你来洛邑就是为一点财物,未免可惜这一身功夫。”

“别给老子瞎嘟囔,闭嘴!”

刺客卡着柳姬的脖子,她完全上不来气,司空玄武立刻收声,不再试图劝服他。

司空府正厅和内室异常安静,后面刺客见他们真的没有要反抗的意图,就将柳姬放了,司空玄武立马抱住柳姬,轻轻捏着她的手安抚她。

回过神来的柳姬,被落和锦葵守着,躲在司空玄武身后,依靠墙壁站着。

天色转晴,积水褪去,司空玄武派人准备了两车财物,一匹快马给刺客,亲自护送刺客出城。

临走时特地叮嘱车夫,一路上要小心低调莫张扬,听从刺客的话,送到目的地再回府。

刺客将玉佩还给司空玄武,司空玄武不肯收,他坚持给刺客留作纪念,甚至路上的食物和水,都让书童给准备好,一并递给刺客。

回府的路上书童不明白问:“为什么要对刺客这么好?”

“本来就是我食言,错在我,难道不应该补救吗?”

司空玄武无所谓地说,他心里想要不是这刺客伤了柳姬,自己都想留他做近身侍卫,那么高的武功,整个洛邑都少见。

“少爷!你该不会是怕这刺客霸在府里不走,自己又打不过,太丢人吧!”

“滚!”

司空玄武一踢马肚子,纵身飞驰回府,书童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奔跑。

“玄武少爷你可回来了,司士府来人了。”

管家让仆从牵走马,他带着司空玄武回后院,司士芜正在和青龙夫人聊天,见一位身着夏蝉绿纱衣,手拿纯白羽毛扇的翩翩公子向她走来。

“芜妹妹安好!”

司空玄武拱手行礼,可这称呼让柳姬如坐针毡,怔怔地看着他们俩。

“玄武哥哥安好!”

司士芜站起来回礼,她故意没站稳,踉跄地扶着司空玄武的手臂,笑得花枝招展。

“昨夜大雨过后,空气异常清新,玄武哥哥陪我去城外骑马如何?”

司空玄武想都没想直接带司士芜出府,俩人并驾齐驱一直到东南山下。

“这上山的蘅芜草很灵验,据说待嫁的女子佩戴在身上,很快就会有身孕。”

“你等着,我去给你采!”

司空玄武下马踩在泥泞的土地上,一脚一滑身子颤颤巍巍地拔草,惹得司士芜笑声不断。

“玄武哥哥帮我佩戴!”

司空玄武有些犹豫,他看着今日的司士芜非常不一样,双眸特别的迷离,像是有着不可言说的忧伤。

司士芜笑着骑在马上,俯身等着司空玄武给她佩戴,司空玄武轻轻将蘅芜草戴到她的腰带上,俩人骑马司士府。

“玄武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懦弱,没有在一开始就替你辩白,让你错失辟雍的比试?”

“不会!我缺席那么多次比试,早就放弃了,你只是个姑娘家,你能做到的已经超过预期!”

司士芜低头不说话,独自一人回后院,司空玄武跟着介适清点财物,装车备马。

黄昏时分司士府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宾客,司空玄武站在中院准备回府,感觉身后像有人,回头望过去,司士芜正穿着嫁衣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一车车的财物。

第三十五章 喜忧参半

司空老爷因为最近治水忙碌,加上淋雨受凉有些感冒发热,巫医给他诊治两天也不见好,又赶上天子整日召见,身子越发虚弱彻底病倒。

司空白虎带着朱雀和玄武去司徒府要人,司徒夫人将他们请进府,三人见司空夫人身体确实不适宜移动,就派司空玄武守在司徒府照顾母亲。

司空朱雀将司空青龙接回府,派离央和郁央照顾他,青龙夫人每日要管理府里的各项杂务,费心费力又不能陪在夫君身边,虽然脸上温柔如故,但却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

柳姬因为遇刺被司空玄武照顾,知道他心里还有自己,再加上觊觎司空玄武的司士芜也嫁人,她身子很快好转,也学着帮青龙夫人管理事务,亲自守在司空老爷床前尽孝。

虽然案件依然没有结果,假的司徒绥和紫燕还被藏在别院,但司空府解决了洛水漫溢,护城河倒灌的问题,实实在在解除黎民倒悬之危,赢得了庶民的支持。

司士府在雷暴风雨交加的那一日,得到最终的比试结果,由于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都没有参加比试,头名自然是司士帛的。

确定司士帛会娶王姬之后,沃国君立马求娶司士芜为妻,公子弃虽然极力反对,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能妥协。

不开心的公子弃一早来司空府递帖子,因为他和柳姬已经定亲,青龙夫人自作主张安排他们见面。

“几日不见你更瘦了,是不是因为司空府这些天不太平?”

公子弃盯着柳姬的脸不停地看,柳姬都被他看的有些气恼。

“司空府一切都好,只是近来身子不适。”

“那还是司空府对你照顾不周,不然你也不会身子不好,不如我们早点成婚,你也好快点去沃国,我能好好照顾你。”

柳姬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孩子,一口一个要娶自己的话,总觉得啼笑皆非。

“等你成年后再娶我可好?”

柳姬随口应付着公子弃,只希望他快点离开。

“那你要等我七年,那么久!你不会变心吧?”

公子弃忧心忡忡地看着柳姬,深怕这么长的时间她会嫁给别人。

“也许你会先变心的。”

“不!我对天发誓,绝不变心!我若变心,天打雷劈!”

落给锦葵使个眼色,锦葵闭嘴不笑,低头默默走开。

“你该不会真的要变心?”

公子弃等不到柳姬发誓,忍不住问她的想法。

“你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等你长大才会懂。”

柳姬听到侧门响动,很多人进来的样子,她走过去看到落葵被司寇季牙送回来。

“你怎么样?”

柳姬担忧地上下查看落葵的身体,怕她被掳走后受到虐待,特地撩开她的衣袖查看胳膊,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少。

“你的脸?是被打的吗?”

柳姬的视线定格到落葵的脸上,她整个头有些肿起来,尤其是腮帮子特别的鼓胀,像是被人狠狠打过一样。

“柳姬姑娘快别哭!”

司寇季牙看柳姬眼泪汪汪,急得将落葵拉到身边,指着她露出来的胳膊说:“你看看,这胳膊又白又嫩又圆,是不是跟藕断一样!”

司寇季牙又指着落葵的脸说:“你再看这脸蛋,你捏捏,瓷实的很,全是肉!我哪里就敢打玄武公子的大丫头?”

柳姬把落葵拉过来细细的看,还真的是像吹起来的气球一样圆润,甚至因为吃胖了,整个人的皮肤白嫩细腻。

“我是真没想到,也真不知道,落葵这丫头真的是太能吃,她一顿饭顶我一天的饭。”

“这还不算,我们关了一屋子的目击证人,全被她霍霍的造反,还有逃跑的。你跟玄武公子说,我掳走他的婢女是不对,可我替他白养这么久,也就不跟他道歉了。”

柳姬破涕为笑,送走司寇季牙一众人,她拉着落葵回后花园。

公子弃跟在她们旁边,对比落葵一头杂乱的短发,胖乎乎的脸蛋,柳姬越发显得俏丽动人,

“你还不死心?”

落葵瞪着公子弃,绕过柳姬站到他们中间,柳姬突然感觉落葵太懂她,心里乐开花。

“弃公子,今日天气不错,还是跟洛邑的公子们多走动走动。”

公子弃人虽然小,可极其要面子,他听出来是送客的意思,也不多做纠缠,行礼问安后离开。

司空白虎回来看到落葵,不过问了几句她在司寇府的情况,知道她是不会吃亏的性子,也知道司寇府跟司士府彻底撕破脸才把她送回来,不再影响她们俩姐妹说悄悄话,独自走向前院去处理公事。

“你知道白虎公子他情绪还好吗?”落葵望着司空白虎的背影有些不舍。

“原来你喜欢的是他!”

柳姬也望着司空白虎的背影接着说:“自从司徒绥死后白虎公子就很孤单,你应该是有机会的。”

落葵摇摇头失望地说:“不会的!”

“你别泄气,像我现在真的好幸福,他会为我担心。”

“我没你那么痴傻,我要找个把我宠上天的人,活着已经够委屈了,如果爱还那么卑微,人生有什么趣儿!”

“姑娘,老爷喊你过前院!”

管家打断俩人的话头,柳姬跟着他去见老爷,前院正厅秦国君正在等着探病。

柳姬进到内室青龙夫人也在,看到她进来以后,青龙夫人起身回避,疑惑不解的柳姬站在床边。

“现在秦国君也来求亲。你自己是什么意见,到底是想嫁给沃国公子,还是秦国君?”

司空老爷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完,等着柳姬的答复。

“女儿听父亲的。”

司空老爷没有睁眼,等司空青龙进来才振作精神,听他汇报外头的消息,不明白一时这风向怎么就吹到自己府里。

“父亲,今日天子亲自阅卷,夺了司士帛的头名,给了司空玄武,外头一时盛传王姬看上四弟,特地让天子改的比试结果。”

“怎么会这样?”柳姬脱口而出。

“玄武什么时候去比试的,他不是被司寇府关起来了?”

司空老爷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得着这么大个好处,他深怕是自己听错,再三确认。

“其实在玄武被关起来的日子,都是朱雀帮他比试的,这头名应该归朱雀所有。”

“洛水漫溢是朱雀在指挥救灾,他又没有分身之术,那日的比试是谁?玄武从司寇府出来怎么赶得上去参加?”

司空老爷病着,脑子有些不清楚,他现在开始担心这个头名对司空府来说,极有可能是个烫手的山芋。

“不是玄武!”司空青龙轻轻摇头说:“妙就妙在这里,所有人都觉得朱雀没有时间参加比试,可他确实参加了,不过就写了八个字:千里柳堤,洛水清明。”

“柳树是他栽的,洛水是他治理的,这比空口称赞天子来得实际,怪不得天子要给朱雀头名。”

“父亲,是给玄武头名!”

“这?”

司空老爷和司空青龙都在担心朱雀和玄武会因为这个恩赐有争执。而柳姬只关心王姬是否真的看上司空玄武,他会不会很快就将王姬娶进门。

第三十六章 恭贺新贵

秦国君被司空老爷婉拒,神情有些愤慨,但也无可奈何,谁让沃国君眼光那么好,一早就把司空府和司士府都定下来。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上门恭贺,司空白虎急忙将正厅的席子换成崭新的,又吩咐厨房烹制多一些食物。

柳姬从前院回来精神恍惚,看着院子里的太阳菊生气地拽下来,揉成一团粉碎的花屑,撒在地上使劲踩,哭着蹲下去。

落葵则高兴了,她本来是去查看芳葵的安危,厨房婆子看到她,直接给她一大块熟肉,她拿着荷叶包起来,从袖子里拿出来几个小葫芦,挨个撒到肉上面,香气扑鼻而来。

落葵匆匆忙忙跑到花园边,一头扎进去摘了一些新鲜的薄荷叶子,小心地用匕首片下一小块肉,用薄荷叶子包裹住,一口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品味,真的是回味无穷。

听到嘤嘤的哭声,落葵把荷叶包肉塞进袖子里,穿过花园走过去,看到落和锦葵正警惕地看着四周。

“柳姬又哭了吗?”

落葵轻轻问落,落指着蹲在地上的柳姬给她看,落葵挨着柳姬蹲下来,柳姬生气地往旁边挪了挪,落葵也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副滑稽的画面刚好被司空玄武看到,他给锦葵和落打个手势,让她们先下去,自己偷偷摸摸凑过去看她们在干嘛。

“你看,这是薄荷,这是烤肉,这是香料,把香料撒在肉上,用薄荷包起来,你试试,真的,我不骗你,世上最好吃的,吃完心情就好了。”

落葵将刚才的一套动作又演示一遍,柳姬哭笑不得地指着落葵袖子里的小葫芦说:“别的女子都是在身上带香片、香囊、香草,你倒好,带香料,合着哪天太阳热,被你家少爷罚站,裹着香料你就熟了。”

“我好心讨你欢喜,不领情就算了,你还奚落我!”

落葵不开心地将肉往自己嘴里塞。

“等等!看你半天,我也被你搞馋了,给我尝一口。”

柳姬拿过来烤肉塞嘴里,肉的腥味被香料压制,香味在嘴里肆意,再加上薄荷的清凉,让人不觉得油腻,怪不得她爱吃,还真的挺好吃。

“我也尝尝!”

司空玄武被这香气扑鼻的肉吸引了,也蹲下来要吃,柳姬看到司空玄武,恼火地站起来要走,被他一把拉下来。

“你这偷吃都不能把嘴擦干净,落葵把头转过去!”

落葵乖乖把后背留给他们,司空玄武轻轻在柳姬嘴角留下一个吻,柳姬心里的委屈和疑惑,被这一个初吻镇住,满心的甜蜜和激动中带着点羞涩。

“前院宾客很多,你们躲这里清净,也不怕老爷生气?”

不知什么时候青龙夫人从中院走过来,她身边的婆子刻意地回避目光,司空玄武知道自己被人撞破,也不好再久留,捏了一下柳姬的手,逃跑似的离开。

司空朱雀也在前面招待宾客,看到司空玄武进来立马将他拉着坐到自己身旁,轻声说:“王姬我不要了,头名你必须收下。”

莫名其妙的司空玄武拼命摇头,他低声说:“我不要!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背,这不是小时候了,也不是小事。”

司空白虎拍拍俩人示意他们起来,俩人跟着出去迎接天子之师,司空老爷挣扎着穿好衣裳,在正厅门口迎接。

“真是虎父无犬子,洛邑这次能够平安度过劫难,全仗着司空老爷教子有方!”

“老夫子,您过奖了,这几个孩子都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做做司空府的本职工作。”

天子之师不说话,他坐到主位上,看着一屋子的权贵,唯独没有祭公满和司士府的人。

“是你?”

司空白虎发现跟着天子之师的两个随从,一个是神秘公子,另一个竟然是自己从司寇府救出来的女子,她现在着男装混在人群里。

“这个大礼你可喜欢?”

“你到底是什么人?”

“很快你就知道了。”

天子之师等众人都安定下来说:“司空玄武和司空朱雀用一个人名参加比试,原本成绩是作废的,后来天子钦定,两兄弟合心合德,值得鼓励,成绩也就自然不用作废,不过奖品只有一个,你们俩兄弟怎么分?”

司空朱雀起身回答:“比试一直都是四弟参加的,我只是替他两场而已,头名自然是他的。”

司空玄武立马起身反驳道:“三哥过谦,这头名是你争到的,自然归你所有。”

众人猜到两兄弟必然会起争执,但没想到是争着推辞,纷纷啧啧称奇。

“不瞒俩位,头名是做王姬的夫婿,天子看中朱雀公子能干实干,年纪轻轻就有一番成就。”

女扮男装的人走到司空朱雀面前,看到他面带难色,不知为何会如此,两位公子都不愿意娶王姬。

又走到司空玄武面前接着说:“王姬看中玄武公子为人正直有担当,一心想嫁,你俩说如何是好?”

司空玄武拼命摇头,暗示司空老爷自己不娶王姬,又拽着司空朱雀的衣袖,让他赶紧应承下来。

“老夫子!您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司空老爷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恭敬的问天子之师,等待他的回复。

“这是司空府家事,老夫不便插嘴,话已带到,老夫就先告辞。”

天子之师带着神秘公子离开,留下女扮男装的人,等待司空府的答复。

司空青龙夫妇负责招待贵宾,司空老爷则将司空朱雀和司空玄武带到后院,试图问清楚他们的想法。

司空玄武先把自己的立场说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娶王姬的,又解释为什么让司空朱雀娶王姬。

“三哥尚未定亲,又发誓要娶王姬,让三哥娶就好,毕竟违背王姬的意愿是小,违抗天子的命令是大。”

司空朱雀愤怒地说:“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这王姬当年钟爱大哥,现在又看中四弟,我娶回来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你都知道,干嘛还去招惹她?还怪我比试不用心,不用力。”

司空玄武看起来是想翻旧账的样子,司空朱雀也不退让,他坚持如今的局面,如果司士府娶王姬,那么他们将会被排挤的很惨。

司空老爷很认同司空朱雀的话,最终劝司空玄武将王姬娶回府,将来的等他们有了感情一切都会好起来。

司空玄武从没想过自己要通过娶妻,裂土封侯成为新贵,他也绝对不同意这样的安排,发誓宁愿一生布衣也不要娶王姬。

柳姬躲在角落里,听到司空玄武发誓不娶别人,泪眼朦胧心里安慰,他肯为自己放弃权贵,将来自己也绝对不会嫁给别人。

第三十七章 王姬殷子

“白虎公子,听说您夫人刚过世,请节哀!”

女扮男装的人,走到司空白虎身边,和他坐在一起,旁边是秦国君。

“姑娘,请自重!”

司空白虎紧张地像一尊雕塑一样僵硬,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姑娘?”秦国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女扮男装的人。

“我叫殷子,是王室宗女,特来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司空白虎直接站起来恭敬地行礼,默默退到末席一个人坐着。

“姑娘如此豪爽的性格,在中原不常见,倒和我们秦国女子很相像,有机会让你认识一下我柒妹妹。”

殷子对秦国君置若罔闻,司空青龙忙救场夸奖秦国柒公子,司寇季牙坐在对面盯着殷子,殷子不屑地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姑娘要是觉得酒席无趣,不如随我去后院走走?”

青龙夫人邀请殷子和她一起离席,因为她成功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席上众人都有些不自在。

“也好!”

殷子跟着青龙夫人,顺着两边的走廊去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你怎么来了?殷孽可还好?”

“托姐姐的福,我哥哥很好,只是被关在司寇地牢。”

“你还在生气吗?”

“至于吗?多久前的事了。”

青龙夫人心虚地示意离央带着郁央离开。

“是我对不住你们兄妹!”

“姐姐没错,谁不想嫁给心爱的人。”

“殷子!”

“不要叫我的名字。”

“其实,我一直想为你们做些事情,可总不知你们需要什么?”

“我们高攀不起,也更惹不起虢国女公子,姐姐莫要再内疚,放下吧!当初哥哥选择成全你的时候,已经放手了,你大可不必这样惺惺作态。”

“我!”

殷子转身离开,迎上回来的司空老爷,等待最终的答复。

“公子还请先回去,容老夫再好好想想。”

殷子行礼告辞,青龙夫人派离央送她离开,到门口时她们借着门框做掩护,站在外面偷偷讲话。

“给我盯死司空白虎,他身上绝对有突破口。”

“是!”离央恭顺地回答。

“那个柳姬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不过容貌极美,司空玄武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哼!那就有好戏看了。”

“姑娘!少爷还好吗?”

“不清楚,我也没见到过。”

“那我还要盯着青龙夫人吗?她已经怀疑我了。”

“不用了!作茧自缚的女人,由着她闹腾吧!”

“还有一事,奴婢觉得非常奇怪。”

“什么事?”

“府里有个婢女,是司空玄武的大丫头,一身的坏毛病,完全没有一丝规矩,不知为何夫人就是包庇她。”

“看来,真的得好好探探司空府的深浅。”

殷子说完上马走人,离央等丫头婆子往前院送食物的时候,混在人群里一起回去。

“是你?”

落葵看到一只木质的手,发现青龙夫人的滕妾竟然回府了,她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受影响,恐惧地喊出声来。

离央当没看到她,只微微瞟了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晚上司空玄武回屋,落葵已经睡着了,珍儿和珠儿在等他,服侍他躺下后,俩女孩挨着落葵睡下。

半夜落葵痛苦地大喊大叫,挣扎着起不来,吓得司空玄武起来替她把脉,落葵那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白天府里都传落葵被司空玄武惩罚,打到哭声震天才停止,所有人都可怜落葵的遭遇。

巫医则一直在司空玄武屋里守着落葵,始终没有查出来她是患病,还是中毒。

上午神秘公子和殷子来府上等回信,俩人被青龙夫人请到后院观赏园中的景色。

落葵肚子太饿等不到饭点,偷偷趁着巫医和珍儿不注意跑到假山后面,躲在池塘边抓了一条大鱼,点着从柴房偷出来的干柴,撒上各种香料,烤鱼的香气飘了很远。

正在大快朵颐的落葵果然被青龙夫人抓个正着,她让离央和郁央将火熄灭,带着落葵离开池塘边,还没吃完的落葵,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剩下的鱼尾巴塞进袖子里。

“姑娘留步!”

殷子拉住落葵用丝帕轻轻替她,将脸上和嘴角的食物碎屑擦干净。

“这样看着,倒是和一位长辈有些相似!”

落葵听到殷子的话,莫名觉得和自己的身世有关,急切地看着她,等待更多的解释。

离央看到青龙夫人的暗示,拉着落葵就要走,殷子一把抓住落葵的胳膊,冷冷地说:“不用这么急着赶人走!”

落葵急忙甩掉离央的手,躲在殷子身后,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和谁相像,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世子白狐以前就是这样调皮,总爱愚弄我们这些孩子。”

殷子说完转身轻轻将落葵一推,她没有防备殷子的袭击,一个趔趄没站稳连着几步退到池塘边,眼看着就要掉进池塘。

青龙夫人故作镇定,和殷子一起冷冷地看着落葵即将坠落池塘。

司空玄武踏水而来,一把从身后将落葵推到岸上,生气地对青龙夫人和殷子说:“试探够了吗?”

落葵没有站稳脚跟,猛的向前扑过去,神秘公子本欲将她拦腰抱住,谁知落葵太重完全超出他的预期,身子被落葵向前的力带过去,俩人朝着侧面滚到地上。

“无!”

神秘公子用食指按住落葵的嘴巴,不让她把话说完,起身站到一旁,扶着落葵也起来。

所有人都在关注司空玄武和青龙夫人以及殷子之间的对峙,完全没有发现神秘公子和落葵之间心有灵犀的微笑。

“秦国君和柒姑娘来了,青龙公子让少夫人过去接待一下。”

众人跟随来报信的管家往前院走,司空玄武和神秘公子走在后面,俩人在暗暗较劲比试谁的脚步更轻盈。

“都说没有夫君的疼爱,女子会特别憔悴,看着姐姐的两位婢女应该极受宠爱!”

郁央被青龙夫人的眼神吓到,侧着身子躲到离央的阴影里,没有人敢接殷子的这句话。

司空玄武到了前院发现司寇季牙也在,几个人坐在茶室饮茶闲聊。

“殷子姑娘,这位就是我秦国柒公子,柒儿要跟殷子姐姐好好学习中原的礼仪。”

秦国君为殷子介绍自己的妹妹,希望能攀上王室的关系。

“司寇公子,你被司士芜退婚是什么感觉?”

所有人都被殷子的问话镇住了,他们不自觉盯着司寇季牙,青龙夫人神色慌张,坐姿不稳,离央轻轻按住青龙夫人的脚踝,让她稍稍安心。

“姑娘此言差矣!是司士府退婚,而不是司士芜退婚。其实我更希望是司士芜退婚,至少她可以选择嫁给玄武公子。”

所有人瞬间将目光聚焦到司空玄武身上,他可不是司寇季牙,做不到镇定自若,慌忙挥手否认和司士芜的关系。

“秦国君,您看我这礼仪可适合教育令妹?辟雍的夫子那么多,随便一个都能让柒姑娘脱胎换骨。”

秦国君的脑门汗津津的,这殷子确实美艳动人,但是个冷美人,他根本就招架不住,一时愣在当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三十八章 为难介适

“你一点都不怪司士芜吗?”

殷子放过秦国君,再次将矛头对准司寇季牙。

“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嫁给谁,不嫁给谁,只能是司士老爷做主。而她喜欢谁,不喜欢谁,又完全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司寇季牙将茶水一饮而尽,他有些苦笑着说:“芜妹妹私下里并没有给我任何期待,婚事是我苦苦央求得来的,我一厢情愿的事情,又怎么能怪她无情!”

“即便是你一厢情愿,可她也是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关你何事?她对我无情便是有情,你又懂什么?”

司空玄武感觉自己快要被冰冷的气氛冻伤,他找了个借口拉着司寇季牙匆匆离开。

茶室里的青龙夫人也是神情焦灼恍惚,秦国君看出来殷子的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殷子姑娘对女子悔婚如此愤慨,可是有何缘故吗?”

“我听说前些日子,朱雀公子将柒姑娘的婚约退回去,可有此事?”

柒姑娘脸色瞬间煞白,她怨恨地看着殷子,恶狠狠地怼回去:“殷子姐姐好口才,一句话让在座的所有人不开心。”

“少夫人也有不开心吗?”

殷子嘴角微微上扬,微笑着问青龙夫人,司空青龙不解地看着脸色绯红的夫人,吩咐郁央和离央带她下去。

“今日家父身子不适,家母要从司徒府回来,就不挽留各位。”

司空青龙察觉到殷子的恶意,急忙找借口下了逐客令,现在的司空府才刚刚从被迫害的境况里走出来,尚未恢复元气,经不起别人的挑拨离间。

“那头名到底给谁好?”

殷子起身等不到司空青龙的答复,接着说:“若青龙公子还不能确定,我就让佚名留下来,等着确定好以后,他可以直接回去给天子之师汇报。”

司空青龙从昨日到今晨,无论是父亲还是他自己,不管怎么说俩人就是不肯娶王姬。

司空朱雀是因为王姬不中意他,自尊心受到伤害,可司空玄武是为什么?至今尚不明了,只得答应殷子的请求。

司空青龙送走所有人,就去司徒府接司空夫人。

司空玄武跟司寇季牙回到他屋里,询问司寇季牙为什么今日过来。

“你府里的管家这几日天天去要人,实在是烦不胜烦,我特地来告诉你,紫姑娘真的不在司寇府,你们找错地方了。”

“紫失踪了?”司空玄武回想这几日,确实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那我们赶紧去告诉我二哥,这是司徒府的滕妾,也是府里不能缺的人。”

司寇季牙拉住司空玄武,让他坐下来听自己讲话。

“别急!白虎公子不在府里,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外头养着外室,你们司空府无论多危急、多忙,他都要出去那么一阵子!”

司空玄武不可思议地问:“你跟踪我二哥?”

“不是的!”

司寇季牙慌忙否认,整个人特别紧张。

“你们司寇府,给落葵下了什么毒?”

司空玄武开始没有怀疑司寇府给落葵下毒,现在听他的话,应该是司寇府时刻关注着司空府,那么给大丫头下毒,控制她们要信息,再正常不过了。

“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可司寇府的人呐?”

司寇季牙对自己的父亲、兄弟没有任何信心,他有些不确定地摇头。

“算了,你回去吧!为难你也没用。”

“但是为难另一个人却有用。”

“谁?”

“介适!”

司空玄武不知道司寇季牙要去司士府为难介适做什么?他也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司士府。

司士帛托病没有出来见客,介适负责接待他们,正中他们下怀。

三人先是在前院欣赏猴子表演,接着去中院亭子里纳凉,后院门锁着,应该是人少都挪到中院来了。

司寇季牙坐在介适对面问:“司士帛心情如何?说实话作为朋友真的有点担心他。”

“司寇公子有心,少爷前些日子淋雨生病,一直未能痊愈。”

司寇季牙一副我懂的表情阻止介适继续说下去,看着司空玄武让他说。

“这些日子有帛兄的照顾,我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如今他病着我也不敢打扰,只是想他能快点好起来。”

介适知道司士府之前仗着天子的偏爱,将司寇府和司空府压制的死死的,现在他们过来落井下石也都正常,只能尽力忍耐。

司寇季牙凑近介适,坐到他旁边说:“看样子司士府将来的日子不会那么舒坦,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们一起走,毕竟以你的能力到哪里都能有番作为。”

介适看着四周都是司士府的仆从特别窘迫,司寇季牙注意到介适的不安,他看着那些仆从讲。

“你们公子最仁厚,他现在失势一人消沉,我们都能理解,毕竟是朋友嘛!但介适是个人才,不能跟着他埋没,作为帛兄的外姓弟兄,我们有责任替他照顾好他的家臣。”

“司寇公子高抬在下,在下没这个能力去司寇府高就。”

“什么叫去司寇府高就,不过真的你在司士府太屈才,玄武兄最近得了天子和王姬的青睐,你去司空府也是不错的选择。”

司空玄武谦虚地摆手,示意司寇季牙不要讲他,介适脑门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流。

“你只要去司寇府,条件随你开。”

介适拜托司寇季牙不要再戏弄他,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司空玄武感觉确实有些过火,之前他们主仆二人让自己吃了点苦头,现在也差不多了,就拉着司寇季牙离开。

“你为什么不找司士帛的麻烦,非要作弄一个介适。”

司空玄武感觉如果能挫挫司士帛的锐气,比欺负一个家臣爽得多。

“哼!司士帛,没有介适,他算老几。司士府把着天下的官爵,对于司士府而言,天子嫁女不是荣耀,而是要时时刻刻监视他们。”

“那如今王姬花落司空府,岂不是让司士府称心如意!”

司空玄武看到司马带刀也从司士府出来。

“带刀兄明知故问,这几年介适帮着司士府取得天子的信任,现在官爵分配差不多都是他们说了算,娶不娶王姬影响不到司士府的根基,但这鼎盛的荣耀也到头了。”

司马带刀笑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有这泼天的富贵,往后司士府的人气应该会很足。”

司空玄武极少见司马带刀这样开心,他不解地看着司寇季牙。

“你也快成聋子了,这洛邑的风吹不进你耳朵里。”

司马带刀傻笑着说:“我走了,你们聊。”

“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空玄武望着司马带刀的背影,急切地问:“是不是他定亲了?”

“司马府是有喜事,但不是他。”

“那是谁?”

“司马老爷!他要娶亲了。”

“这样!那司马带刀还能高兴起来?”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司马老爷娶谁!”

“你倒是说啊!”

第三十九章 无华再现

司空玄武被司寇季牙吊起来的好奇心,怎么问都没有答案,等他回到府里才知道司士蘅跟晋国君合离了,司士蘅回到司士府当天,司马老爷就去司士府求亲。

一脸茫然的司空玄武,不明白堂堂司马老爷,为何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爱一个人是成全,也是退路吗?

司空白虎看到司空玄武一个人在发呆,站到他旁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哥,你觉得怎样才能让三哥娶王姬?”

“你真的这么不愿意娶王姬?”

司空白虎一直以为是俩人谦让,直到现在他才确定,两个弟弟都不愿意娶王姬。

“我有喜欢的人!”

“柳姬?”

“嗯!”

“你去问落葵吧!她鬼点子多,刚好今天那个辟雍的公子一直和她在聊天,别被人套出什么话来。”

“落葵和那个神秘公子!他们有什么好聊的?二哥那我去看看,真别出事才好。”

司空玄武跑了几步,突然又跑回来,急匆匆地对司空白虎喊道。

“对了,二哥,季牙说司寇府没有掳走紫姐姐,你再好好去找找,不要让管家天天去司寇府要人了。”

司空白虎才想起来,紫被自己关在密室,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是生是死,慌忙跑去找紫。

司空玄武看到落葵和神秘公子两个人,坐在池塘边手牵手聊天。他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偷偷走到他们身后。

“你怎么长这么高了?”落葵抬着头憨憨地看着神秘公子。

“你怎么长这么胖了?”神秘公子捏着她的脸蛋。

“你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丑!”

“哼!我不理你了。”

落葵生气地嘟着嘴,丢开神秘公子的手,从池塘边站起来。

“你看!”

落葵扭头看神秘公子,他的手心放着一颗莲子,雪白嫩滑看起来很美味。

“我才不要吃,你又讲我胖,又给我吃。”

“你中毒了,不吃的话,就只能等着毒发身亡!”

“真的吗?巫医说我没事啊!”

“我能骗你吗?”

落葵刚拿起来就看到司空玄武走到自己跟前,把白色的像莲子的药丸拿走了。

“少爷!”

落葵和司空玄武并排站着,正面对着刚起身的神秘公子,司空玄武将白色药丸还给他。

“不劳公子费心!”

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他一再的示好目的何在?如果不知道将来的代价是什么,司空玄武宁愿不要。

神秘公子没有接过去,落葵一把抓起来塞进嘴里,司空玄武的脸色瞬间铁青。

落葵毫不畏惧地说:“他是无华,怎么会害我呐!”

“无华?”

司空玄武从面前这个少年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无华的影子,那个小小的孤单的,有些傲慢无礼的小家伙。

“你真的是无华?”

落葵站到无华身边比他矮一头,踮起脚尖指着无华眼角的一颗黑痣,又拉起他的右手指着无名指上面的黑痣。

“我不会认错的,因为我自己也有。而且你看他的脸,其实跟以前很像的。”

落葵站到无华前面,挡住他的身体,只剩下一个脸给司空玄武看,这时候确实看着有几分神似。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司空玄武和落葵一样,问的第一个问题都是这个。

“说来话长,少爷等我回去说,刚无华说让你不要娶王姬,担心这一切都是殷子的计谋。”

司空玄武虽然没有放下自己的戒备,但多少也想听听这个最懂内幕的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事情陡然一转对司空府有利又有弊。

“殷子是王室不假,但她的身世远比这个要复杂的多。”

无华和司空玄武走到最近的凉亭里,落葵警惕地替他们盯梢。

“我偷偷看过王室记录,殷子和她哥哥殷孽的父母被人从族谱中删去,包括和他们相关的所有人都被划掉,也就是说这俩公子是单独一支。”

“单独一支?往上追溯呐?总要有源头的。”

司空玄武不相信会删的这么干净,连完全看不到一丝痕迹。

“单独从祖上直接划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辟雍的那份王室族谱可不可信,至少我看到的就是这样子。”

司空玄武回想起司寇府的殷孽,应该是这种无依无靠,又无权无势的王族,才会被关在地牢之中。

司空玄武不觉低声说道:“这就不奇怪了!”

“什么?”

“没什么!那殷子为什么要算计我们司空府?”

无华感觉到司空玄武有所隐瞒,也没生气接着说:“其实我也是猜测,听辟雍的夫子说,当年殷孽和殷子能够幸免于难,全赖虢国君力保,他们俩兄妹和青龙夫人感情很好。”

“你猜殷子要对付青龙夫人?”

“嗯!因为她们之间根本不像是闺中密友,反倒像是仇人,殷子的每一句话都让青龙夫人如坐针毡。”

司空玄武联想到王姬原本中意司空青龙,可后来大哥娶的却是虢国女公子,难道是青龙夫人破坏了大哥和殷子之间的感情?

“可殷子和我大哥也不像有私情的样子,他们甚至看起来都不像曾经认识。”

“我说的王姬不是殷子,她是天子的小女儿,非常受宠,你能娶到他的话将来必定飞黄腾达,但还是要谨慎。”

司空玄武摇摇头说:“她就是天仙我也不娶,我心里早已有人。”

“那更好!但天子和王姬这里难以交代。当初就是因为天子和王姬的意见相左,天子之师故意将司空府淘汰掉,也不知殷子用了什么办法,回来的当晚就扭转局势。”

“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让王姬改变心意?”

司空玄武坐立不安,时不时站起来在亭子里徘徊,十分焦虑的样子。

“无华也没有任何办法,不如我回去禀报天子之师司空朱雀要娶王姬,这样就算违背王姬的心意,天子的旨意还是遵从的。”

“不行!”

司空玄武想到如果他这样算计司空朱雀,只怕以后就再不是兄弟,毕竟娶回来一个不喜欢又得罪不起,更不能休弃的人,该是怎么样痛苦的一生。

“看你们嗦的,我有个点子,王姬青春少艾,朱雀公子少年明朗,两个人一见面肯定能动心,只要有办法让他们今天见一面,保证今晚答案就能出来。”

司空玄武嫌弃地赶走落葵,让她好好看着周围的人,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我觉得可行!”

无华想到之前曾经听过夫子说,王姬最喜欢在洛水上泛舟,如果他们能在洛水偶遇,再来个英雄救美,这事情就**不离十了。

“那我去把三哥骗到洛水边,落葵你陪着无华公子,不要让夫人看到他。母亲最是一个细心的人,我怕一眼就把你看穿了。”

无华看着司空玄武匆匆离开,伸手拉着落葵一起躲进凉亭后面的假山里。

第四十章 初次联手

司空玄武央求司空青龙带着司空朱雀泛舟洛水,并且将他一个人丢在水上偷偷回来。

虽然司空青龙不确定他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也算司空玄武第一次求自己做事,就让人准备了两个小木舟,邀请司空朱雀一起去漂流。

司空朱雀接到邀请时,正在司空别院教缇儿写字,他其实最怕水,也不喜欢泛舟,但大哥盛情难却,只得前往。

司空青龙走后不久,司徒孟就过来跟司空玄武说话,因为之前掉落悬崖的事,他根本就不想理司徒孟。

“玄武表弟,家母非常愧疚,当时她被恐惧支配,现在非常后悔,希望你能原谅她。”

“抱歉家母病中怕吵,还请司徒公子早点回去,也好让家母休息。”

司徒孟看着坐在案几边吃药的司空夫人,等待她的答案。

“我心里难受,你们都出去!”

司空夫人自从知道司徒绥也没了后,以为司徒府要断了香火,几乎没有求生的**,看到司徒孟活着,她心里的大石头移除,才慢慢好转一些。

青龙夫人、柳姬,以及婢女和婆子们都下去了,司空玄武和司徒孟等着司空夫人的教训。

“司徒府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司徒夫人跟我说是她把你推下悬崖时,我也心惊胆战替你担忧,可你现在好好的,我也就不想再追究。”

司空夫人用手扶着案几保持端坐的姿态,司空玄武急忙跪到母亲身边,用胳膊支撑着她。

“你就当为母亲着想,帮帮司徒府,至少司徒孟没有伤害你,你说呐?”

司空玄武心里很难受,难道就因为自己侥幸逃脱,司徒夫人给自己的伤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吗?

“其实孩儿有一事隐瞒,司徒绥没有死,但孩儿还没能找到她。”

“真的吗?”

司空夫人激动的浑身颤抖,她急忙问司徒孟确定是否属实。

“姑母您别激动,孩儿也是刚知道,如果妹妹没死,她能在哪里?”

司空玄武摇摇头,他推测应该还在司士府,因为没人见到过她离开。

“你们一定要把绥儿给我找回来。”

司空玄武不情愿地点点头,司徒孟冷冷地观察着他的所有反应。

司空夫人让司徒孟离开,她要准备躺床上休息一下,等司徒孟离开后,司空夫人紧紧握住司空玄武的手。

“不能让殷子看到柳姬,你也绝对不能娶她,想都不要想,这是会灭门的。”

司空玄武不知道,刚刚他和柳姬之间的眼神交流,早已被司空夫人识破有私情。

“为什么?孩儿不明白,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司空玄武非常想知道,是什么秘密让司徒夫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又让母亲能够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你不能知道,谁都不能知道,我不能葬送司空府和司徒府。”

司空夫人脸色涨红,吓得司空玄武立马将巫医喊过来,青龙夫人和柳姬又进屋服侍她。

现在司空玄武还不确定是什么秘密,但他已经基本清楚是个跟天子有关的事情,不然能同时灭掉司空府和司徒府的还有什么人?

如果司空府里藏着秘密,那最危险的莫过于让王姬嫁进来,司空玄武立马派书童去洛水边上给司空青龙和司空朱雀送信,让他们赶紧回来。

留下司徒孟在屋里,自己跑去找无华和落葵,他们两个还在叙旧,真不懂无华怎么有那么多话给落葵讲。

“我好像知道殷子的阴谋,她要把王姬送进司空府当天子的眼线!”

无华和落葵异口同声地问:“你确定?”

司空玄武点点头,三人急忙去找司空白虎商量,但发现他又不见人影。

无华就要回去辟雍了,如果还没有答案,他也不确定会是什么后果。

突然司空青龙和司空朱雀湿哒哒地回来,俩人垂头丧气的,问过才知道,原来秦国君一早得知王姬喜欢洛水,就天天派人在水边等着。

今日早些时候他装作落水喊救命,王姬将他救下,俩人在小舟上聊了很久,回去王姬就坚持要嫁给秦国君。

司空朱雀不甘心,他忙前忙后那么久,最终司空府竟然没有娶回王姬,早知道王姬这么容易变心,他有一百种方法赢得她的心。

既然眼前的危机已经解除,无华的身份还是暂时保密为好,送走无华后,司空玄武就接到司寇季牙的邀请。

考虑到司徒孟还在府里,司空玄武听从司空夫人的吩咐,选择和司徒孟联手对付司士帛,他现在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俩人去到司寇府,司寇季牙的随从求司空玄武劝劝他主子,看到司寇季牙的时候,司空玄武也有些诧异。

只见满屋狼藉,司寇季牙浑身酒气,他见到司空玄武就抱着痛哭。

“玄武兄,为什么别人可以破镜重圆,我就只能一个人痛苦?为什么司士蘅能跟晋国君合离,司士芜不能跟沃国君合离?”

“这是怎么了?”

司空玄武扶住司寇季牙,问他的贴身侍从,他们都摇摇头不知道。

“哈哈哈!我就是傻缺,人家夫妇恩爱,过得幸福快乐,我只能度日如年,为什么我要过这种日子,快让我忘了她吧!”

“你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哭天抢地的,能不能行?”

司空玄武见司马带刀进来问:“你怎么来了?司马府今晚没有喜宴吗?”

“老夫老妻的,怪让人难为情的!”

司马带刀猜到司寇季牙看到他母亲回来和父亲重归于好,一定会特别受刺激,再加上司士芜早些时候传来消息已有身孕,这双重打击他肯定受不了。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们玩不玩?”

司寇季牙呆呆地点点头,司徒孟也点点头,司马带刀没有表态。

“你们听我的,等下我们作弄一下司士帛,吓唬吓唬他,也好替司寇季牙出出气,谁让他将这么好的姻缘破坏掉,让季牙兄如此痛苦。”

司寇季牙猛地站起来,高呼一声:“好!”

“你们点到为止不要太过分,毕竟他是我的舅父,我虽然不喜欢他,但血肉相连割舍不断的。”

司马带刀有些担心司寇季牙醉酒胡闹,好在有司空玄武看着,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乱子的。

四人偷偷守在司马府侧门口,等到司士帛的车马出来后,他们将车夫踢下车,驾着马车一路跑到司徒府别院。

恶作剧就像醒酒汤一样好用,兴奋的司寇季牙已经足够清醒。马车一停,司士帛探头出来时,他一棍子将司士帛敲晕,拖着他往后山上走。

司马带刀此时已经无法阻止事态的演变,因为司空玄武和司徒孟都支持司寇季牙的疯狂报复行为。

司空玄武则一再跟司马带刀保证,不会让司士帛有生命危险。

到达半山腰司寇季牙和司徒孟开始挖坑刨土,书童不知从哪里拖过来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司空玄武守着司士帛,他渐渐苏醒,看到司空玄武和司马带刀在他身边,司寇季牙和司徒孟在埋土,不明所以的他问道:“你们在干嘛?”

没有一个人回应司士帛,他先走到司马带刀跟前大声说:“你在这里干嘛?”

司马带刀压根像没有看到他,更没有答复他的问话。

“你们在做什么?”

司士帛又跑去问司寇季牙,司寇季牙只顾得埋土压根也不理他。

“有病!”

司士帛自己一个人提着衣裳准备下山,不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突然耳后传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带刀兄,你说将司士帛埋在这里真的好吗?”

第四十一章 生死迷局

司士帛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浑身颤栗,内心恐惧,他再次跑到众人面前,又是跑又是跳又是喊,可所有人就当没看到他一样。

“我死了吗?”

司士帛发自内心的疑问,终于自言自语地说出来,他趴到地上拼命刨土,看到里面确实有个人,吓得瘫坐在地。

司马带刀准备去搀扶司士帛,可被司徒孟紧紧拉住,司寇季牙则狂笑不止。

“活该!都是你自找的。你害死那么多人,现在终于轮到你自己了。”

司寇季牙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状态,好像真的以为司士帛已经死了。

“我没有害死人,不是我!我只害死一个婢女,是介适,是他教我的。”

司士帛痛哭流涕,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下灵魂留在人间。

“我司徒一族被司士府悉数害死,小司徒也下落不明,好在我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不然早就也被埋在里。”

司徒孟想要试探一下谋害司徒府的到底是不是司士府,小司徒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灭口。

“我司空府的白虎夫人也是司士帛害死的,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一定要看好,别被人抢走去救他。”

司空玄武和司徒孟一唱一和,俩人将心里的疑惑都抛出来。

“真的不是我,介适说白虎夫人丢了,让我赶紧去找,我就想反正已经丢了,干脆就用一个婢女假扮,蒙混过关。”

“可后来越走越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婢女整死了,那都怪她不听话,死有余辜。”

司马带刀本来想要帮他的,听完这句话停在当下,没有走上去帮他。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父亲已经狠狠打了我一顿,一个婢女也够了。”

司寇季牙抽出剑来狂舞,为了防止伤害到司士帛,司空玄武特地挡到他前面,司马带刀感觉这几个人也不会伤害他,最多再愚弄一下,套出一些案件的信息,便不再跟他们胡闹,自己先回去了。

司空玄武其实一早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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