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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解剖学》


大唐长安晚报特约评论员文章:论男主的倒掉

大家好,我是作者菌。今天收到了七个长评,哦买噶,活活七个长评,把我吓死了。后来仔细一看,这七个长评的名字叫作《论男主的倒掉和配角控是怎样长成的》,是暗黑生物小小凯蒂猫投给大唐长安晚报的稿件,共计4000多字(哦买噶~!比我两天的更新都长!……凯蒂猫你会算数吗?明明可以搞成八个的……)。所以,今天晚报开辟专门版面全文登载这篇特约评论员文章。

记者菌:尼玛专业点儿行吗?懂什么叫“特约评论员文章”吗?这明明是个访谈栏目……

聂秋远:(轻拍案口角噙笑面不改色徐徐站起)给我刀。

旁白菌:《花的解剖学》页面设有作者调查,请为您喜欢的男角色投上关键一票!

广告菌:豪门**,看《永远的平安》,小小凯蒂猫出品,把妹子的心虐成泡沫!

下面进入正题。

~~~~~~~~~~~我是凯蒂猫牌S的分割线~~~~~~~~~~~~~~~~

有一种生物叫着配角控,对主角光环和各种金手指不仅免疫,甚至过敏。严重者,见到邪魅男主和万人迷女主会浑身瘙痒、呼吸困难、头晕呕吐。

据路边社不靠谱采样研究证明,配角控多数乃后天形成,受长安晚报委托,我们办一期特别节目,邀请暗黑界资深大姐头,小小凯蒂猫做一期关于配角控的访谈。

晚报君:你好,猫君,你今天还是这么可爱、这么娇小(呃?!)还是招牌的粉红色装扮啊。请问你真是暗黑界居民吗?

猫君(点头,微笑):是的,黑暗界的居民也有萝莉的心灵和喜好。另外透露一个小秘密,我的邻居开膛手杰克他最爱的电视节目就是《大风车》,还有你知道为什么开膛手夏天不作案吗?

晚报君:呃?!貌似有些离题。。但是似乎是难得的爆料,说不定我还能够先于那个疯狂的作者君掌握素材。请说吧,猫君,我们猜测不到黑暗界居民的思维。

猫君:额活活活活。因为,杰克每年暑假都要看《还珠格格》呀,只要“啊啊啊啊~~~~”唱起来,他就一定要坐在电视机前---额活活活活---

晚报君:-------

冷笑话过后的剧场重启

晚报君:啊,猫君,作者君委托我们请你给目前出场的男性角色排名。

猫君:按我的口味,呃,喜好来排名吗?

晚报君(擦汗):考虑到猫君的邻居,口味什么的实在是----按你的喜好吧。

猫君:老刘教授,张杨,大春和幽夜并列排名,任平生姑且不排名,嫩少年观望,秋。

晚报君(泪):果然是配角控,我还以为秋不会出现了。

猫君:额,可以不出现吗?

晚报君:-----请你自由的---不必顾虑什么

一杯茶后的再次交谈

晚报君:咳咳,猫君。我注意到你喜欢的角色前三名里面有个很奇怪的人物。张扬和大春都是人气很高的角色我们就暂时不质疑了。而老教授差不多是配角中的配角,你第一喜欢老教授有什么道理吗?还是纯粹是你的配角控发作到了极致?

猫君(深沉):一个人物要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必须要有非常鲜明的特征。一个角色一定要有一个足够与众不同的、脱颖而出的代表性事物,不论是语言、还是动作、还是喜好,只要有一个就好,就能造就一个角色。

刘教授拥有一个近乎极端的爱好,解剖花,这个事物的描写给人感觉惊悚而美艳,对于感官和心灵都据有强烈的冲击,而且是个非常稀少的爱好(晚报君脱口:猫君,你的邻居---);再结合教授的职业,这个爱好是正常的,是他的本行,所以只是那种微微的颈子上发凉,而不会是暗黑系的压抑和重口BT。

所以教授和我的邻居不一样(晚报君:额活活活,猫君,你自由的---不必在意我的话)。教授的这个爱好带上了健康的美感和浪漫,我的邻居,咳咳。总之,教授给人一种微微震动后的反而是浪漫的美感,我的邻居给人是震撼后的害怕和恶心。两者的区别,懂了?

晚报君(拼命点头):让我们暂时忘记你的邻居吧。

猫君(眼睛发亮):因为现在题材重复太多,时空管理局已经成为职工最庞大的单位,超过了总裁管理局。现在单单是清穿部就有临时工三万,唐穿近期也很热门,朱雀大道巡视人手已经增加了三倍---(晚报君:猫君,我们还是谈谈角**)

猫君:额,对,对,今天的主题是角色。前面说过正因为是题材的高度重复,造成了角色的重叠。那么如何于万千霸道邪魅温润腹黑中杀出一条血路,是作者要思考的,要赋予笔下角色与众不同的亮点来吸引读者。

刘教授虽然只在女主的回忆中露了一小脸,而且目前也看不到再出场的可能性。但,他唯一一次的走秀可算艳惊全场,首先是他的不可复制性,估计健康的爱解剖的人物,就这么一例了;然后,他的承前启后性。

教授的爱好点出了整个作品的名称,借着这位师长解释了文名的内涵。花与刀,多么尖锐的对立,多么震撼的感觉。

那么,只要看到这个文,教授的影子就总会掠过脑海。正是:穿越后的江湖虽然不是教授的江湖,但永远有他的传说。

所以刘教授,对我冲击最大,排名第一。

张扬和秋,可谓是古今相互照应的一对,性格很多方面有所相似(目前所展示出来的)

张扬的暖男形象总体还是塑造得很成功的,各种细节为我们描绘出一个成熟稳重、温柔深情、还话不多的好男人出来。感觉就是:不论女主掉入何等低谷,张扬必定来救场。他就是叶真真的一只强大又温柔的召唤兽,这种守护的感觉,真是太美好。

但如果只是这样,张扬老师还不能在我这种阅男三十万(呃,指的是书,书)的猫的脑海中脱颖而出。他固然深情,固然体贴,哪个言情男不深情不体贴?

张扬也是借助了一次成功走秀,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其实张扬的成功,就是目前人气垫底的男主秋所缺的(或者是作者菌还没有奉上的):特殊事件。

刀上三尺有神明。

关于“刀”这一节的精彩我在此不多述,众多书友都在文后留言表达了对此节的激赏和所受到的震动。张老师也就是在这一节里人气急增。

就如同梅大师塑造的贵妃,最美的那一刻在醉酒,如何表达出来的?卧鱼这个动作,这个动作做得漂亮,才是贵妃。

同样,“刀”一节,就如同给张扬这个人物点了睛,相信众多读者朋友,只要是想起张扬这个角色,就好联想起“刀”这个意向。

所以,一个角色,无论重不重要,戏份多不多,只需要一个炉火纯青的、漂亮以及的招牌动作,就足以让观众记住。

大春和幽夜,是故事里的调味剂。所以他们虽然不一样,但有个共同点:有趣。文章里对他们的描写几乎都是在不停的强化他们的性格特点,都是在“有趣”上面。谁会讨厌有趣的人呢?所以这2个角色人气旺盛是可以理解的。

大春的吊而郎当、随和无厘头,但关键时刻闪现出的智慧火花,让这个人物在“聂秋远小团体”中脱颖而出,而且还有个画像之谜在不断的向观众提醒他的存在。

幽夜,完全是因为不停的以漫画似的强化着他那些搞笑细节,凸出了角色。这两个角色虽然没有教授和张扬那种惊艳一刀,但这种不停的加深强化,仍然让读者印象深刻。

任平生,出场还太少,还有一点就是他目前出场的某些性格特点和幽夜有所重合,所以他的形象在我脑海里还很单薄。

回到此次采访的主题,配角控是怎样长成的上面来。答案是:主角太完美。

美丽就是一种错误。完美的平衡,就是枯燥。完美的外貌,完美的家世,完美的性格,完美的事业。这种人,我就只有一句话:你可以永垂不朽了!!!!(晚报君:喝茶,喝茶,猫君,你说了好多额,我们休息一下,别激动)

喝茶,晚报君送上粉红色茶杯,猫君拈须:杯子我可以带走么?

晚报君:请---你---自---由---的---

又一杯茶喝完,访谈继续开始。

猫君:你可以把对完美主角的仇视视为黑暗界居民的特有心理,不代表其他居民。

晚报君:呃呃,请你自由的---

猫君:所谓故事,魅力就在于爆发性,偶然性,不平衡性。故事里的人物当然也要如此。主角,当然是大大的好;配角,之所以不能成为主角,当然是因为有不如主角的地方。恰恰就是这个“不如”造就了配角的魅力。

一般作者为了描写配角和反派,额,插一句,配角控患者百分八十也是反派控患者。会尽力描写他们性格行为上的缺陷之处,然而,这些缺陷给我们带来了真实感,反而成为角色的特点和魅力所在。

一个没有特点的角色,就算是作者的特权,要他做主角,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依然爱上配角。

幽夜那种夸张的出场,自恋,虽然是搞笑,但是就给这个角色带来了个人特征,让我们记住了他。

自私,冷漠,贪婪,暴力,狂妄。这些都是不美好的,拥有任何一点,都不会成为主角,但,都会让人记住。

我最心爱的角色,是款款的《看朱成碧》的庄简,(晚报君:请问他是主角吗?猫:绝对的主角。晚报君:额。猫:所以说配角控的存在是因为好的主角不多)他的特点是聪明,他有很多长处,但不停强化的是他的聪明。然而他又有一个坏毛病:贪生怕死。

他频频做出丑态,痛哭流涕,为了苟活可以卑躬屈膝,然而在所有的谜底都解开时,他的短处下面是沉淀着何等深沉的悲哀、他肩负着何等称重的道义。角色丰满震撼到让人掩卷痛哭。

秋,英俊。其他人:各种英俊。

秋,仔细沉稳。其他人:幽夜姑且不表,张扬是绝对仔细沉稳的,大春也表达出其粗中有细的一面。

秋:机智,聪慧,逻辑能力一流。其他人:都机智聪慧(一个团体里的,智力水平相当)

秋,体贴,细节周道。其他人:幽夜其实很体贴真真的,张扬几乎是和秋重叠的-----

目前,秋有什么别人没有的性格特点吗?作者君貌似暂时还没有告诉我们,打了真真一耳光算一个?这个甚至引起女性读者反感,那么不算成功的桥段,就算后面有事出有因的解释,但很多女性读者都坚持“再怎样也不能对女性动手”。

回头比较一下张扬的“刀”,秋的耳光真心不是作者君的暗黑吗?咳咳,透露一下,作者君对暗黑界颇为好奇,已经办理来往多次的护照,每次来拜访都由本猫接待。

那么,秋目前拥有什么呢?作者钦定的主角光环?

秋,必须要一个与众不同的爱好,来从小团体中跳脱出来。比如爱吃甜食,比如怕打雷这样恶俗的桥段也无妨,因为他已经很美好,这样反而会给他带来一种奇妙的叫做萌的东东。

我相信作者菌,她是一个非常非常胸有丘壑的家伙,她还掩藏着秋的性格上的最大的代表性特点。

因为,该死的现在的长文风,没个三十万字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十万字,故事才刚刚开始呐,主角,自然是慢慢展示其光彩的。

而且,作者菌目前丢给我们一个很大的饵:幽夜和秋是一个人。

那么淡定和疯狂自恋,这种分裂般存在,最后是如何融为一体的?其实悬念已经抛出。

本身虽然还是白水,但其诡异多变的流光已经在分身上折射,当镜像合拢时,斑斓色块将融合成一幅叫人震惊的画面。

其实狡猾的作者菌,已经有前科。不要忘记《国医馆》的东皇。

沉默,沉默,长久的沉默。

晚报君:猫君,你的话讲完了么?

猫君(挥爪子):完了。

晚报君,低头整理笔记:可是猫君,你的意思是不是,秋这个主角目前不出彩,并不是作者菌描写不够,而是因为故事还没有展开,秋的舞台还没有开始?

猫君(打响指):噎死!你自己看,现在还是群像图,小团体正在一个个走台亮相,刚刚才出来一个嫩嫩小美男,任平生都只出场了一次,人物都没有全部走完,秋的事情急什么!

晚报君(弱弱的):那么猫君,你今天的题目“论男主的倒掉和配角控”是不是就不适合?因为男主根本木倒掉----

猫君:额活活活活活----

晚报君:猫君,你不要这么笑,你的笑声,呃,很惊悚,你能说一下你说这么多的意义何在吗?

猫君:笨蛋!我是为了给作者菌长评啊!看来你需要和我邻居好好谈谈。

晚报君:——————————————下次节目作者菌还没有决定用什么题材,呃,猫君,非常感谢你特意从黑暗界赶来参加我们的这次访谈,我们祝福你在黑暗界继续黑暗,呃,和你邻居愉快的玩耍。此刻访谈结束,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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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长安晚报专访:上架感言

记者菌:今天,大唐长安晚报连载《花的解剖学》上架了。这是一个新的开端~!让我们来采访一下作者菌。作者菌你好。

作者菌:你好。你看我今天穿的这一身行吗?

记者菌:还可以。拜托,咱们今天不是谈这个的,今天谈的是上架的事。关于上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作者菌:谢谢编,谢谢大家!

记者菌:就这么简单?

作者菌:哦,还有。求!订!阅!!

记者菌:(汗~!)好吧,看来让作者菌自己胡说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还是由我来发挥专业技能,对她进行适当的引导吧!

***现在咱们说点最实在的***

记者菌:许多亲爱的读者菌都对你的更新速度表示了强烈的愤慨,并不时夹带礼品“前年的鸡蛋”一枚。上架之后,你的更新速度会有所提高吗?

作者菌:唉,身为一名上班党,我得对得起自己的那份薪水啊,所以,在上班时间,作者菌的节操还是充足的。下班以后,还要做各种各样的任务,做完任务之后才能码字,然后,本文又是悬疑推理类型的,构思难度满大的。所以,码字时间真的很有限,全凭信仰在支撑了!

记者菌:请不要跑题,没人想听这个。说点实在的!

作者菌:我更不了3000,连全勤都拿不了,请大家不要抛弃我!

记者菌:(递上一个BS的眼神)我无语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作者菌:所以,我想拿出一点诚意来。作者菌表示,每天会认真地读书和思考,拿出最大的努力,认真地写好这2000字。请相信,每天的2000字不会含水,如果不能令您满意,那就是作者菌的水平不够,但是态度绝对是很认真的。然后,作为补偿,作者菌会增开一个番外篇《侦探X的日常》,每个月发一个完整的故事(第一篇暂定为张老师的故事哦),平均会在5000字以上,是免费章节。请大家不要抛弃牛(蜗牛)速前进的我。

记者菌:嗯,希望读者菌们可以同情你。还有吗?

作者菌:上架第一天,诚意三更。没有了。

***可以剧透吗?***

记者菌:鉴于一上架,章节内容就得花钱来看了,剧透一下后面的内容吧。如果不咋地,大家就别花那冤枉钱了。

作者菌: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更不能剧透了,免得大家都不肯花钱了。请称呼我为“三观端正作者菌”!

记者菌:那,你用几句话概括一下,后面你想写什么吧。注意,二逼气质收一收,文艺一点。

作者菌:好的。(清嗓)世上最美妙的事,莫过于在那诗一般的年华遇上了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可是,这两个人明明活生生地在她生命中出现好久了,一根筋的傻妞却一个也没能看出来,这种时候,你难道不想跳上桌子,揪住她的脖领,然后狠狠地给她两个大嘴巴子吗?!你难道……

记者菌:Stop!哦!买!噶!不是让你二逼气质收一收吗?!

作者菌:哦哦,不好意思,激动了。

记者菌:行了,我无语了,你随便说吧。

作者菌:小小伊川县,哪里容得下我家男神,他的位置会越来越高的。紧跟男神的步伐,叶二所到之处,必定尸横遍野,遇上的案件也会越来越大。不过,要只是破案,未免太过单调了。聂秋远的身上有什么秘密?幽夜公子将如何自处?大春与流萤有什么前尘纠葛?媚兰和叶二将如何相处?天镜门的目的是什么?青龙白虎朱雀将怎样你方唱罢我登场?“父亲”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李世民与天镜门的战斗将如何收场?还有,叶二终将情归何处?

记者菌:那就剧透点主要的,本文的结局如何?

作者菌:别在意那些尸体,本文其实是绝对的甜宠文,1v1,结局是绝对的(你别站错队就行)Happy/ending~!请称我为“三观端正作者菌”!

***我想看盗文,行吗?***

记者菌:有的读者菌还是学生,好钱得用在刀刃上,反正外面有盗文,看盗文行吗?

作者菌:首先让我跟盗文的兄弟抱头痛哭一下。兄弟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我天天码字,腰酸腿疼的,也很不容易啊,还请你手下留情!然后,表明一下作者菌的立场。作者菌最珍惜的,是读者菌。其实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是时间,一个故事被写出来,如果有人愿意花他宝贵的时间去读,无论你是在哪里读的,作者菌都会很开心的。所以,看盗文的亲,欢迎你回来留言讨论,作者菌是不会看那些浮云般的粉丝数据的。

记者菌:(揉眼睛)不好意思,我没采访错人吧,说这么正常的话,好不习惯。

作者菌:我祝所有的读者菌都发大财,学生党找到好工作,上党班立马加薪,双色球每买必中,这样你们就能来订我的书了。看了盗文的亲,等你哪天发达了,不如轻抬玉指,给咱补上一份正版订阅吧!!

***晚报呢?晚报怎么办?***

记者菌: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就行了。别看作者菌不靠谱,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作者菌一直是有节操的。我们晚报的字数,是不算入每日更新的,从一开始就是。不信大家把晚报扒掉看看,每一更绝对超过2000字哟~!如果大家还喜爱晚报菌,希望晚报菌继续存在,那么,晚报菌会在V章末尾的作者感言(会转发到广播吧)部分出现。如果是只爱看晚报的菌们(自我陶醉~~),那只要关注作者菌的广播就行了。大唐长安晚报,一份有爱的不定期出版物,您了解大唐街头八卦的最佳选择!

***必须要记得感谢哟***

记者菌:除了谢谢CC**,谢谢MTV,你一定还有许多想感谢的人吧?

作者菌:是的,想谢的人太多,在这里根本说不过来,所以,就不一一细表了。感谢所有读了这个故事的读者菌们,有你们才有这个文存在的价值。感谢所有点击、推荐、收藏、打赏的好基友,有你们毫无底线及节操的支持和打气,作者菌才有坚持的力气。感谢责编细沙,上天眷顾正能量满满的人,所以,可爱的编编一定会永远好运的!

***然后***

记者菌:然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作者菌:可以跳上桌子么?

记者菌:(汗~!)你随便吧……

作者菌:(跳上桌子,大吼一声了~~~~)求!订!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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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当我们谈穿越的时候我们谈些什么

我叫叶真真,大三女学生。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日。

二十岁,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不过对我来说,却有着十分巨大的意义。

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六条规定:“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女不得早于二十周岁。”

也就是说,二十岁是我的法定婚龄。我可以结婚了!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仪式般的事情,因为我盼望着这一天,已经盼了整整八年。

二十减八等于十二,也就是说,我从十二岁那年就对那个人一见钟情,就已经决定在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正式去见他。

其实,为了这一天,我认真地准备了整整八年之久!

也许你要说,犯得着么!喜欢,就去倒追好了嘛!小小萝莉,更有竞争力不是?

说起这个,我只能叹一口气。因为,我的男神,他根本就不在我的世界里。要是不拼上全力,怎么可能见得到他呢?

我的男神,名字叫作聂秋远。

其实,我只见过他的画像。对,不是照片,是画像。也不知是谁画得这么好。总而言之,我看了一眼就陷进去了。后来又读了他的简历,就不能自拔了。

我的男神英俊潇洒,魅力十足,生于605年,官至国务院总理。

神马?605年生的总理?那是……唐朝?

没错。我一见钟情的人,是唐太宗时代官做到丞相的那个帅哥,聂秋远。所以,我决定在今天穿越到唐朝去找他。

也许你要说:放屁!那时候的丞相是魏征、房玄龄、杜如晦。

我要说,No,No,No!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这个人。而且,是我要穿越好吗?!穿越是闹着玩的吗?要是没有这个人,我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呀!

所以,我的心愿很简单,去唐朝,找到聂秋远,和他结婚,过一辈子。

所以,开头我是扯闲篇的。我哪里是在等什么法定婚龄啊,只不过是实现这个目标,八年的时间,还有点不够而已。

那么,当我们谈穿越的时候,我们谈些什么呢?

当我看了许多穿越剧之后,我就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你穿越了,身上只有一件东西,你最希望带的是什么?

我的答案是隐形眼镜。

关于我是如何近视的这件事,后面再慢慢说。不过,穿越回古代,却发现看不清楚,那就太不方便了,简直没有生活质量嘛,需要逃命的时候也很不利。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一部叫《木乃伊》的电影,某位大近视眼,僵尸都到身后了,还看不清楚,甚至想凑上去摸摸呢。唉,这个情节给了我太深刻的印象,当天晚上做了恶梦。我想,要死还是死明白一点比较好。

如果带的是框架眼镜呢,那在古代是很奇怪的,各种不便利,而且,关键是不够漂亮啊!想象一下穿着古装却戴着一副框架眼镜的样子,哦买噶!

可是隐形眼镜的寿命短,又需要护理液,这也太不现实了。

所以在十八岁的时候,我干脆去医院做了治疗近视的手术,一劳永逸。

虽说穿越之后的我大概是使用别人的身体,可是,思想都能带过去,万一视力也带过去了呢?!

瞧,我就是这样一个思维缜密的人!象我这样的人,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目标的。

再来说说我的男神是如何改变了我的生活。

自从爱上他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为了将来有一天去见他而拼命努力。

我从认真地上学读书做起,如饥似渴地汲取现代科学文化知识,特别是使劲儿地记忆唐代以后的历史。这些东西在今天看来平淡无奇,不过用来使你气质倍增,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在古代就不一样了,哪一样都可能成为安身立命的本钱。

从中学到大学,我一帆风顺,同学们都以观望鸡血型非人类的眼神斜瞅着我,并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个女生,绝对的学霸啊,她是不是都不睡觉的!哼,燕雀岂能懂得鸿鹄的大志。那些考试的神成绩,充其量不过是副产品而已。爱情的力量是无限的!

就这样,在我容量不大的头脑里,硬生生地塞满了各种知识。我的智商从129飙升到169。

也许你要说:扯淡,智商的测试幅度只有46-160!

请容我冷笑两声。既然谢耳朵的智商是187,我怎么就不能是169?更何况这个169只是我自己认为的而已。

其实,为了我的男神,我真的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比如说,在古代,想要好好地活着,一定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还要会一点功夫。每天早上,我都坚持跑步,而且,从十二岁起就拜师学艺,学习了中国武术中最具有实战性的咏春拳。我可是在全国武术比赛里获过奖的!

我还阅读了一套书,叫作《怀斯曼生存手册》。英国皇家特种部队教官权威教程,亚马逊图书榜五星排名,教你如何在野外、在任何天气、任何条件下生存下去。一本书,一把刀,解决所有生存难题,行车、远足、旅行、探险者必备!每一年,我都参加户外生存训练,参加急救训练营,这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特种兵。

还有,我的终极目标是抓住男神的心。可是人们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所以,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学习烹饪,给我一个机会,就能用世界各地的料理征服你!

其实还有很现实的问题,说起来有点难以启齿。我对于这次的穿越之旅考虑到如此细致的程度,以致于自行钻研了十分专业的问题:如何制造手纸,如何制造姨妈巾,以及,内.裤和文胸的打板图。

我觉得,如果没有收入来源,凭着制作手纸这门绝技,应该也能活下去。

所以,我这么拼命地学习,我能不近视吗?

现在的我只想弱弱地问一句:我的金手指足够多了吗?!

再说说如何穿越。

穿越不像郭德纲说得那么简单,一摸电门,“裤衩”一声就穿过去了。那是找死,那确实只能穿成关公,抬头一看,匾上俩字――“麦城”。不过穿越也不像电视上演得那么难,需要死一回,机缘巧合,一百亿分之一,才能有一个。

经过我认真的研究和寻找,终于搞明白了,其实穿越可以通过喝一种药实现。睡着了,就穿越了,而且,在那边过一辈子,在这边可能连十分钟也没有。

这样的例子我可以举出好几个。古代的,有个传说叫作“黄粱一梦”,说的是一个叫卢生的人在邯郸旅店住宿,入睡后做了一场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的好梦,醒来的时候小米饭还没有煮熟。这,其实记录的就是一次穿越。

外国的,有个电影叫《时光倒流七十年》,女主角老漂亮了。故事讲的是一个剧作家被一个1912年的女演员的照片深深吸引,无法自拔。他以自我催眠的方式,从1972年回到了1912年,终于找到了女演员,与她拥有了一段情缘。

虽然1912到1972我怎么数都觉得是六十年,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剧作家,多么像现在的我啊!但他准备得一点都不认真,难怪没有一个Happyending!

还有一部电影叫《盗梦空间》,导演绝对是穿过的。他一不留神提到了一点,如果在那边死了,就能马上回到现实中来。

不过《盗梦空间》里面也有一点是骗人的。穿越,人体的极限就是一次。也就是说,翻来覆去地穿,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宝贵的机会,去俘获我亲爱的男神。否则,我用得着学这么多吗?

其实,我是花了八年的时间,才找到制作穿越药剂的神秘人。神秘人的事情,作为终极秘密,在这里就不公开了。你要是想穿越,还是自己去找。快些把自己的智商提到169,八年就够了。

为什么又提智商。因为穿越的时候,智商越高,你可以提的条件越多。因为穿越像是一个喝忘川水的过程,我的智商,可以在穿越的途中只能记住三个条件。这三个条件,穿过去都会实现呢!

可是,三个条件,那怎么够呢?!

我经过认真思考,选择了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历史上记载,聂秋远二十二岁娶妻,所以,我想穿到他二十一岁那一年。这样,他既未婚配,又不用我等太久。

第二,希望我与他年龄相配,貌美如花,身体健康。这些只能靠天赏,后天努力没用,所以一定要有。

第三,让我离他近一点,别花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就这样吧。男神,等着我,我来了!

也许你要说:神马?这不科学!

请让我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

拜托,我都要穿越了,你居然跟我谈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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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绝望

张开眼睛的那一刻,头顶上不是白色的天花板,而是木制的房梁,人字斗拱,古代建筑!虽然,有点破。

我心里一喜。这,必定是成功了吧!

我猛地一个起身,头脑里“嗡”的一声,一阵剧痛,就“砰”的一声又倒了回去。

“你要做什么!”

传到耳朵里的,是一个稍为有点清冷,不过好听到爆的男人的声音。

我忍着头疼,一点一点转动脖子。哎,原来我是躺在床上的。床硬梆梆的,也没有席梦思床垫,硌得我感觉自己像豌豆上的公主。终于,我看到了那个坐在床边的人。那个人,也在低头看着我。

哇噻!我感觉一阵眩晕。

这,也帅得太不像话了吧!

“要想俏,一身皂”,果然是至理名言。这男子穿着一身黑衣,就算坐着也看得出好身材。古代人头发长,但这头发清清爽爽地束着,飘飘的,跟用了飘柔的电影明星似的。那一张脸有多么俊,我词汇贫乏,实在形容不出来。

绝代美男,气质偏冷,闷.骚型,没准还有点腹黑。这是我根据《FBI识人术》中的知识,作出的直觉判断。

一瞬间我有点想哭。身边坐的这个男人,比画像上的我的男神,居然帅十倍都不止。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怀疑自己变心了。可是想一想,为了男神,我做了多么艰苦卓绝的努力,怎么可能说变心就变心呢?

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男人,怎么会坐在我的床边上!

凭着我的聪慧,一下子意识到大事不好。我千算万算,有一件事在条件里是没求的,那就是,我……不会已经嫁人了吧!

偷眼望望边上的黑衣美男,心里很没出息地念着:这个,难不成竟是我的夫君?如果是他,这辈子,好像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美男见我醒了,皱了皱眉,打算站起来。我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他吓了一大跳,满脸惊讶地又在床边坐了。

“你……你是谁?”我捏着嗓子,用这个身躯可能发出的最嗲的声音细若蚊蚋地问道。

美男脸上的惊讶神色更甚,那惊讶的模样让他那漂亮的面孔更生动,简直迷死人。他开口,用好听的声音给了我一记晴天霹雳:“你不记得了么!是我,聂秋远。”

“……”

老天啊,你真是有求必应。我是说让我离他近一点,可是,这一醒过来,男神就坐在床边上,这也,太贴心了吧!

那么说,我和他是……

可是,他应该还没结婚才对。看年龄,也是差不多的。

“我……又是谁……”

在学校当好学生也是要演技的,这一点我不怕。我想现在我的脸上一定挂着令自己恶心的表情,但那表情在正常人看来应该叫作“带着点忧惧的楚楚可怜”。我的手趁机往下滑了滑,抓住了男神的手。

别看他气质有点冷,手还真暖和。我胳膊暗暗地用了点力,让自己的手微微地哆嗦着,似乎很害怕的样子。这样的柔弱果然成功地唤起了男神的同情心,那只温暖的手轻轻地反握,将我的手握紧了。

哦买噶,心跳得好快!比我想象中还要帅,还要温暖,还要有气质。第二次的一见钟情,简直让人死心塌地!

聂秋远的目光渐渐地柔和下来,声音也柔和下来:“别怕,都过去了。流萤,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快点好起来。”

“流萤”么,看来是“我”的名字了。我知道穿过来之后,肯定会附在一个刚刚死去的人身上。这姑娘,名字取得不好啊!“流萤”,一闪即逝,瞬息不见的东西,难怪短命。

“流萤……这可是我的名字?”

“看来你忘得很彻底啊!”男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放开我的手,“你的名字是聂流萤。我是聂秋远,是你的哥哥。”

哥……哥……

我差点一口血喷在他的脸上。

我猜中了这个开头,却没有猜中这个结局。归根结底,还是我智商太低。这,难道不是第一该求的条件么!只要不是这样,我宁可他已经婚配,我宁可找他一辈子啊!

已婚,还可以做妾争取上位。找不到,还可以在长安城等着。可是兄妹,这……让我情何以堪!

我也读过许多故事中的狗血天雷情节,知道这次穿越之旅,少不得遇上各种狗血天雷之事。狗血天雷,似乎就是我们穿越者的命运。可是,也不用狗血到这种地步吧!

现在我的脑海中只剩了一句话在久久地盘旋:“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妹……”

所以这会儿,我看着聂秋远那俊美到惊世骇俗的容颜,只想放开了大哭一场。

我就真的开始哭了。

男神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将我轻轻地从床上扶起来,拥抱在怀里。

他的怀里,有淡淡的香皂的气味(这肯定是我的错觉),清新又温暖。多么美妙的怀抱啊!我哭得更凶了。

聂秋远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温柔地说道:“流萤,父亲不在了,但是哥哥还在。以前的一切都翻过去了,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我的直觉是这样的,如此高冷的男子,大概这是我这辈子能听到他所说的最动情的话了。估计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俩大概是死了爹了,而我,也是刚刚捡了一条命。

我在他怀里,涕泪纵横,看上去应当是梨花带雨,真的像刚死了爹一样。可是你能想象么,他怎么能是我哥哥呢?!我哭的是这个啊!

“现在是哪一年,这是哪里?”我抽抽答答地问。

“现在是武德九年,这里是碗子山。”

学霸的头脑就像计算机般地运转起来。

武德九年,唐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武德九年,是公元626年。这一年的大事……我倒吸一口凉气,是玄武门之变啊!至于碗子山,我可没听说过。

说没听说过也不合适,碗子山波月洞,那是西游记里黄袍怪的居所。那是扯呢。

“碗子山,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底是谁?”

男神言简意赅地答道:“这是咱们的家。咱们是草寇。”

***作者菌的小饭桌***

唐小深在出差中,一抽风把文给发了,也没来得及到各家去拜访送名帖。结果,今天收工回来一看,哇,有那么多朋友都过来温锅了,55,好感动,热泪盈眶啊!深深会加油写的,虽然写得挺艰难的,不过,在大家的支持下,一定会努力的~!打滚卖萌求常来~!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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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特别绝望

我们是草寇?!哦买噶!

原本以为,最后当上丞相的人,出身怎么说也应该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再不济,也该是个正常的人家吧。无论如何,碗子山的山匪这个身份,还真是超越了我的想象力。

不过没关系。现在是大唐开国之初,君臣从上到下,还不是瓦岗寨的草寇出身?所以,朝廷大概不会歧视草寇的。

我现在脑子很乱,头也很疼,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渐渐开始显得呆滞。聂秋远放开我,轻轻地扶我躺下,温柔地替我掖了掖被角。

这温柔只能让我想哭。这比狗血雷剧里的台词“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妹妹”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男神柔声说道:“睡一会儿吧,晚些我再来看你。别想太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Tomorro/is/another/day!尼玛这是在演《乱世佳人》啊?

聂秋远轻轻地出去了,挥了挥衣袖,没有留下一片云彩。我欲哭无泪。

“淡定!”我对自己说,“现在梳理一下目前的情况,冷静地想一想,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根据穿越剧里演的,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丫鬟的,在我醒的时候惊喜地喊着:“小姐!你醒了!”

虽然这个丫鬟的位置被男神代替了,但是,还是应该有这样一个丫鬟的!

我试着喊了一声:“来人啊!”

门“咿呀”地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缝儿,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挤了进来,一副要哭的模样。

还是有人在为我担心的,心底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宽慰。

小姑娘“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说:“小姐!奴婢知错了,请小姐开恩!”

我心底的宽慰立马变成了莫名其妙,就问她说:“且先起来吧,你做错了何事?”

啧啧,文言文学得好就是厉害,说话都能如此文雅!

结果小姑娘又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我,一脸的惊恐。

“起来。”我伸手去拉她,可是她像给开水烫了似的,屁股着地,“噌噌噌”向后蹭着退了几步,姿态极其可笑。

我一时忘了心里巨大的阴影,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求小姐开恩,饶了奴婢吧!”小丫头眼泪掉了下来,就差嚎了。

“你害了我?”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不是!”小丫头双手乱摇,“每天,小姐照例要责罚奴婢的!”

这才发现,小姑娘露出来的手腕和脖颈上,似乎全是斑斑的伤痕。

莫非……忽然有另外一个惊人的猜测跃入了脑海。

莫非,我的性格是很差的?

“起来。”我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极为惊讶,可是又不敢问,低着头嗫嚅着说:“小红……”

真土!我心里想,还差一个小华,可以凑成教科书里绝好的一对儿!

“小红,现在我告诉你,我撞了头了,脑子有点不清楚。你把山上的事,好好地给我讲一讲。要是讲了半句假话,后果是什么,你是知道的。”

然后,我就知道了许多令事情雪上加霜的事实。

其实,要是我早知道了这些事情,就该觉得,聂秋远刚才对我的态度,简直是仁至义尽。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跟他关系极差。而且,我居然还暗中陷害了他好几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可就是这样的我,他仍然在我性命攸关的时刻,不离不弃地守在身旁。

父亲是碗子山的山大王,平时行事仁义,武功也高,名气很大,也很受爱戴。父亲身体一直很好,之前也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今天正跟属下吃着酒,忽然觉得不太舒服,胸闷气短,便回去休息。谁知这回患的竟是个急症,没多久,这一代豪侠竟不声不响地在睡梦中平静地断了气。

第一个发现父亲尸身的是我,我受了惊吓,脚底一滑,脑袋竟撞在柱子上,人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一边听着小红讲,我一边倒抽着凉气。这位原主有多么骄纵刁蛮,那实在是我没法想象的。从小红的讲述来看,这位流萤姑娘对聂秋远做过的事,我简直不好意思复述,只能说,实在是恶劣至极!

我就纳闷了,守着那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居然能去,害他?

总而言之,我是男神的妹妹,关系很差的妹妹。我们中间的裂痕,恐怕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我已经不想哭了,因为我已经特别绝望了,甚至想到了死。

干脆,放弃算了,回我的世界去,重新开始生活。

可是,这么多年了,“放弃”这两个字,从来就不在我的字典里啊。更何况,还没有尝试过就放弃,我叶真真可从来不做这样的事!

就在此时,一段经典剧情恰到好处地飘进了我的脑海,那是段誉发现他身边所有的女子,都是他数不清数目的好妹妹。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他高大上的母亲刀白凤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你不是你爹亲生的,那些妹妹,你喜欢哪个就娶哪个吧!”

必然是这样的!

虽然挺不孝,但也许我这辈子,就该致力于查明这件事情:我是爹跟别人生的,你是娘跟别人生的。

这么一说,这机率……

我长叹一声,从床上翻身下地。就在这时,我整个人的模样就映照在旁边妆台的铜镜里头。

我呆了一下,这大概是今天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了。

镜中那人,长相那是相当不坏啊,虽然跟我那哥哥一点也不像。

不像!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叶真真,不,我现在叫聂流萤了。既然选择了来到这个世界,无论结局是什么,不痛痛快快地闯荡一把,还是那个从来不服输、不认怂的你吗?

我的雄心壮志还没有立完,就听见门又是“咿呀”一响。

进来的是一名绝色出尘的白衣少女。

非常之美,脸蛋身段都完美,绝不次于我这个原主,只是二者气质差别很大。

白衣少女见我是站着的,忽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两颗晶莹的泪珠就慢慢地在睫毛上凝聚成形状。

“太好了……”她那甜美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流萤,你终于醒了……”

***作者菌的小板凳***

首先,谢谢柚子再飞大美妞给做的封面,像我等做图无能症患者,收到这个美图,简直陶醉到天上去啦!么么么!谢谢大家的长评、评论和意见,加精“嗖”的一下子就爆炸光了,所以这周米有了,55~!

许多亲脚着,深深的文风完全变掉了,嗯,是这样的,因为想要挑战完全不同的东西呐!唯有挑战,让人兴奋啊!不过,这一本每更就是2000字左右了,2000字并不够情节的推进,所以,有兴趣看的亲可以养养肥。谢谢大家~!

被灰机放了鸽子的深深送上今天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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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韩剧经典模式

我诧异地看着她。

我认为,以我这性格,这辈子也就该告别朋友之类的东西了。可是这个少女,从神情到语气到自然的肢体反应,她对我的关心都不能是假的。如果能骗过我这专业的眼光骗到如此自然的程度,那么只能说,她是神。

我认为这样的神是不存在的。

所以,这个不是神,这个是圣母,真圣母。

我将眼神放得柔弱,带着点惊惧,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媚兰姑娘,”旁边的小红大着胆子解释道,“小姐她伤到头,现在心里有点乱……”

少女的泪水就夺眶而出,扑过来轻轻地拥住了我,眼泪啪哒啪哒地打湿了我的衣裳。

“流萤,我是韩媚兰啊,你记不起来了么?……没关系,没关系的,你只要好好养伤,所有的一切,我慢慢地讲给你听。”

韩媚兰,还真是够圣母的名字啊!

我有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韩媚兰,这可是世界著名《飘》里世界著名圣母的名字。那姑娘,善良,勇敢,宽容,知恩图报,啥高贵品质都有了。明明郝思嘉自私、势利、讨厌着她还觊觎着她的老公,她还是白痴般地相信并维护着郝思嘉,直到她断气的那一刻。

我真怕这个韩媚兰也是那样的主儿,这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人我可真搞不定。最后落到费力不讨好,临了还要跟她成为好基友的地步,实在非我所愿。

“别怕流萤,都好了。”媚兰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表哥一会儿也来看你,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媚兰姑娘说的是申通堂骆堂主。”小红在旁边耳语道。

“申通堂?”我隐约觉得这个名谓哪里有点怪怪的。

“咱们碗子山的寨子是很大的,下头分了四个堂,分别是圆通堂,中通堂,申通堂,汇通堂。媚兰姑娘的表哥骆大春,是申通堂的堂主。”

我差点背过气去。从到了这边,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哪里缺了根筋似的,特别不真实。很多东西,都跟历史上有了偏差,跟假的一样,跟做梦一样。

碗子山下面的四个堂,是四大快递公司的名字?是这其中大有深意,还是就存心刺激我呢?我这一天受的刺激,难道还少吗?

话说着,骆堂主就敲门进来了。

听到“骆大春”这个名字,我思维中浮现出的,是一个粗犷豪放,满脸胡茬儿,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谁想到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水蓝色衫子,笑吟吟地摇着扇子的,书生样的小白脸儿。

“哎哟,流萤你下地啦!”小白脸摇着扇子,把一张漂亮的面孔挤到我跟前,上下打量,“我就知道你绝对没事的,俗话说,祸害活千年……”

他一边说,一边身形轻轻地往旁边一飘,露了一手超凡脱俗的轻功。

但是他想象中的来自于我的一记猛袭并没有出现,所以这一手轻功就显得相当SB。

骆大春愣了一下,视线对上了我茫然的脸。

这会儿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你这是怎么了?”

“失忆了,很彻底。”我言简意赅地说。

他呆了一两秒,就忽然笑了,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这对你来说,不一定是件坏事。你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哥,你说什么呢!”圣母怒斥。

门又是一声轻响,这是男神端着一只汤碗进来,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他见我站在地上,也是一愣。

骆大春的表情很惊讶,我猜大概是没见过聂秋远端汤碗的样子,也可能是没想到聂秋远居然会给我送药。

我心里一甜。这,是一个契机呀。就算事情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可是,未必就无可救药。

圣母微微地低了头,闭月羞花的俏脸红了一红,并不正眼去看我的男神。

我心里一沉。虽然韩媚兰的脸红得并不明显,可这是瞒不过我敏感的小心灵的。我看到空气里一堆粉红色的小桃心向我的男神轻飘飘地飞去。

命运果然不容我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在我自以为吸到一口氧的刹那,它就不失时机地当头泼我一盆冷水。

何谓情场上的劲敌?对于女人来说,韩媚兰这样的女子,应该是最大的威胁。

这个女子,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温柔娴淑,善良纯真,放在任何一本书里都是要做女主的。男人娶了这样的女子,后半辈子就等着乐吧。我要是男人,也选这样的。

而我呢,我有一种自信,我也能装成她这样。可是不同的是,人家是真的,我装得了一时,不一定装得了一世。

但是我偷偷地看了男神一眼,看着他白皙冷峻,雕刻般的侧脸,那漠然却勾魂夺魄的眼神,怦然躁动的小心脏告诉我,就算装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略微怪异的气氛在屋里四个人之间流转,让我头脑中不自然地架构起一些故事的情节。

那是大多数韩剧都遵循着的经典模式。

傲气高冷的男主,聪明可爱的女主,温柔深情的男二,圣母般的女二。男女主相爱相杀,男二对女主痴心不改,虐.恋情深,而女二,是要爱男主的。

不过,咳咳,男二眼中对我的嫌弃将我从梦中惊醒了。

现在,男主和女主……尼玛是兄妹啊!

这算哪门子的韩剧!

现在的事实是,我没啥机会,男二烦我,只有女二苦恋男主是真的。这种貌美如花的圣母,很快就要将男主拿下,男二是她表哥,自然要帮她的。总之,好像这里面没我什么事。

聂秋远二十二岁娶妻,如果没有穿错了,那他现在就是二十一岁。还有一年的时间,哪里够我寻找血缘的线索?莫非,这二十二岁娶妻,指的是圣母?

我欲哭无泪。

可是,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现在的我能做的,只有破坏他的姻缘这件事了!

虽然这样很缺德,可是,我又有什么选择呢?

“流萤,”屋里流淌起来的,是聂秋远那好听的声音,“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啊?

我很想狂喜地点头,可是我没有那么傻。我入戏地幽然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之前的事情,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我点了点头。

“那你暂时不要把失忆的事情,告诉更多人了。”说着,聂秋远环视四周,用目光提醒着在场的知情者。

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头脑高速运转。失忆了,却不能声张,有那么几种可能。结合死了爹的事情看,估计这父亲的病故,以及我急火攻心,摔伤了脑袋,可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最大的可能,我,其实是一个被灭口的目击者。

我立刻明白了,不是小丫鬟惊喜地说“小姐你醒了”,而是男神寸步不离地坐在我床头的原因。

我的血液忽然燃烧了起来,不是因为男神,而是因为我的某种本能。

***作者菌激动的跳跳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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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第十八根金手指

“秋远,这么说,你认为寨主他……”骆大春神色凝重起来。

“不错,”聂秋远面无表情地说道,“父亲不是患了急病猝死,而是被人杀害的。”

骆大春的面上微微有了一点愠色:“我说秋远啊,就算你再讨厌流萤,也该念点手足之情,总不至于要拿她当活靶子吧?”

拜托!小白脸儿,不要把话说得这么赤.裸裸好吗?你知道这“讨厌”二字我听着有多刺耳,多痛心吗?

“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少一根寒毛的。”男神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愿意!”听了这个,我激动地一把抓住了聂秋远的一条手臂。屋里所有的人都吃了好大一惊,男神虎躯一震,险些将一碗滚烫的药汁泼在我的脸上。

他这才发现手中的碗居然忘了放下,便将碗搁在桌上,扶着我在榻上坐了。我娇弱地轻声说:“知道爹爹不在了,我觉得很难过,可是,我的脑子里居然想不起爹爹的样子,想不起和爹爹在一起的日子,这让我……更难过……”说到动情处,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啪哒啪哒地滴在手上。

我清楚地感觉到屋里的所有人都软了一软,包括男神在内。连空气都软了一软。

“不用怕。”聂秋远说,“现在碗子山的弟兄们全聚在议事堂了,咱们快些把凶手揪出来,就没事了。”

“我睡了多久了?”

聂秋远大概没想到我会没头没脑地问这样一个问题,有些吃惊地回答道:“快六个时辰了。”

“那爹爹呢?爹爹在哪里?”

聂秋远的面色暗了下去。

“还在卧房之中。事情太突然了,你又这个样子,尚未来得及为父亲整理遗容。”

我趁机抓住了他的手,抬起朦胧的泪眼,以哀求的口气说:“哥哥,我想见爹爹最后一面。”

这个要求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不会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见到躺在床上的魁梧老者的尸身,我极有素养地嚎哭着扑了上去,充满感情地看着了无生气的“爹爹”,心中一边道着歉,一边乱了方寸地在人身上乱摸起来。

跟过来的聂秋远他们,以及本来就在屋里的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算“我”平时的性子再差,就算记忆没有了,最亲的人遗体横陈在眼前,表现恐怕都是一样的吧。

过了许久,还是聂秋远过去,将我拉了起来。韩媚兰早在旁边嘤嘤地哭起来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搞得我心烦意乱。

我的心里本来就够乱了。因为我在这个老者的遗体上,发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人死亡之后,尸僵于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12小时后达到全身,再持续6小时左右开始缓解,尸体恢复变软。死后体内停止产生热量,尸体的温度大约每小时会下降1度。从这具尸体的尸僵和尸温判断,人的死亡时间大约是12-14小时之前,与聂秋远所说的我昏迷的时长大致吻合。

可是从尸身背后的尸斑来看(我嚎哭着狠命摇晃了他一阵,几乎把他摇翻了过去,摇松了他的衣服),他应该死得比这个时间还要早。也就是说,这个人身上的尸斑很可能比普通的尸体出现得早了一些。

尸体的面部被擦拭过了,可我还是发现了他口鼻间残余的一丝白色泡沫状物。

还有,传来的很微弱的酒气。

尸体的面容非常安详,那似乎是一种几乎没有痛苦的死亡。就像是,睡着了,然后,身体慢慢地停止了工作,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既然聂秋远已经断定是谋杀,这尸身没有外伤,想必他早已用银针探过毒了。我相信,什么也不会探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断定这是他杀的,因为我仅凭这具尸体的状况,还排除不了自杀的可能。

我对于他杀的判定基于我自己的伤情。“我”是因为看到父亲出事,惊惧过度,头撞在柱子上而重伤的。我观察了头部的伤情,确实是在柱子上撞的,但伤到什么程度,现在看不出来了。很可能穿越的过程对这个身体有一定的疗愈作用,这是命,我评价不了。

但是,我的左右大臂上各有一处严重的淤青,这可是撞不出来的。就算撞,也不能这么对称。

这是有人用双手钳住我的身体,把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柱子上。

一双有力的,男人的手。必定是个练武之人,听说这个“我”也是习武的,功夫还不错,一般人奈何不了。

那么我来说一下我对死因的判断,这是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虽然无法取血和肝脏、胃内容做毒物鉴定,但我认为这样的状态,很有可能是中毒――巴比妥酸盐。

巴比妥酸盐是一种抑制剂,是第一代安眠药的主要成分。巴比妥酸盐对于中枢神经,特别是大脑皮层有极强的抑制作用,过量使用可使神经反射功能逐渐麻痹,最终引起呼吸麻痹,体内缺氧死亡。

这是什么意思,举两个例子就明白了。比如说,安乐死针剂中的一种,主要成分就是巴比妥酸盐衍生物,配合麻醉剂等其他成分,静脉注射,作用于大脑皮层,快速使人丧失意识,稍后心跳与呼吸停止,会死得很安详。

又比如说,世界著名艳.星玛丽莲·梦露,就是死于巴比妥酸盐中毒。

哪怕是使用不过量的情况下,这种物质在人体内遇酒精也会引发中毒,而我在尸体上闻到了酒味。

所以,如果服巴比妥酸盐类安眠药,一!定!不!要!喝!酒!啊!

只是,我学到的知识显示,巴比妥酸盐1903年才被发现和提炼。可这是唐朝好吗?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了,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揣度了。

也许,历史上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炼丹不小心能做出豆腐来,也没准能炼出巴比妥酸盐?

关于这一切的收集和思考,都在我的嚎哭之中完成了。也许你要诧异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忘记介绍了。开头说了很多我做的准备工作,却没有说过这一点。你一定忽视了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叫叶真真,大三女学生。”

既然是大三,总要有一个专业吧?

是的,这就是我的专业。本来我是想考表演系的,因为我觉得表演这个技能很实用。可后来发现,在实际生活中我的表演能力也是不差的,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个实用的专业。

资料记载,我的男神在朝廷中一步步地升迁,主要靠的是断案的卓越才能,不折不扣的是当时的名侦探。

也数不清这是我为自己规划的第几根金手指了,就姑且称之为第十八根吧。

总之,为了能与聂秋远并肩战斗,我选择了一个复杂而有趣的专业――刑事侦查学。

***作者菌泪水沾湿的小手帕***

新的一周开始了,今天登上来一看,吓了一跳。收到了好多的推荐、PK和祝福。怎么说呢,唉,就是好感动啦。在周一的上午,第一次在首页的新书榜和PK榜露了一回小脸,唔~!我的小心脏啊!谢谢大家!

还要谢谢小小凯蒂猫深夜送上的4篇长评,把伦家夸得天花乱坠……羞羞羞涩~~~!不过喵君说伦家B格甚高,我脚着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了,嗯,谢谢,我会把装十三继续下去的!飞吻三千!

从今天开始,叶真真童鞋的唐朝之旅开始进入正题了。真真童鞋,加油,一定要追到男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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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花的解剖学

青春岁月如花一般的美丽,白衣飘飘的年代,美妙的大学时光。

其实那只不过就是今天的事,我醒过来之前的事而已。

我开始实施计划的时候,大三的课程已经上完了,周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为将来做打算。有的准备考研,有的在思索人生的大方向。其实哪有什么好思索的,除非你学这个的目的跟我一样是为了勾搭帅哥,否则,不能留校当老师,就得去一线跟犯罪分子做斗争了吧。

学之前我只认为这些知识对我来说应该很有用,学了之后才觉得,原来刑事侦查也是挺有意思的。

说白了,我学习的,就是有关犯罪的知识,和怎样查明真相、揪出犯人的手段。其实,我们做的事,跟六扇门的郭巨侠他们干的事是一样的,只不过今天的手段更先进、更科学、更精妙而已。

我们的课程是学校各院系中科目最多、最杂、行动起来最彪悍的。张口随便举例,我就能说出警察学、犯罪心理学、刑事照相、现场绘图、法医学、司法化学、讯问学等一长串,还不包括公共课。

说彪悍,因为这里面许多门科目是与犯罪现场紧密关联的。不过毕竟是学校,虽然也出过现场,见过尸体,但见的次数并没有很多。我们还学习射击和擒敌拳。

以学霸学习的功利性和拼命劲头,加上平时自己学的一串金手指类技能,多门课程的导师都对我青眼有加,认为这是棵未来超级女警的好苗子。

如果他们知道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一定会每人喷一口血把我淹死。

没办法,一个意志坚强的姑娘在脑残年纪就是这样的,认定了的事,就像疯狗咬住了骨头一样地不放松。

虽然大家学习的课程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兴趣。不过这一行,似乎学得深入的都或多或少有些怪癖。比如我下铺的姑娘,不知咋的就对毒.品特别有研究,整到最后,我怀疑甲.基苯.丙胺(作者菌:介个是冰.毒、麻.古和摇.头丸的主要成分,介是科普,表查禁我……)她已经快能做出来了。我还好心地提醒了她,告诉她没事别瞎整。

有怪癖的当然不止是同学们,资深怪癖的就非导师们莫属了。我敬爱的导师,我们私下里都叫他老刘,人都快六十了,耳不聋眼不花手不颤,步履如风。要问为啥,我觉得与他的怪癖嗜好是分不开的。

闲着的时候,老刘就喜欢拿着解剖刀。但他不是在剖尸体,他没事的时候就爱解剖花卉。春天剖桃花,夏天剖草莓花,秋天剖乱七八糟不知是什么的花,冬天没有花可以剖,就去逛公园找。总而言之,大的小的,红的黄的,他像生物学家一样,用解剖刀把花瓣、花蕊一片片、一根根地解下来,很变.态地粘在各种颜色的纸上。

花卉解剖其实是生物系的科目,但老刘说,当你解剖花卉的时候,必须保持气息的完全沉静。如果不能达到绝对的冷静,就无法准确地判断和动手,而行动中的细微忽略和差池,都将导致彻底的失败。这,与侦查工作不是一模一样的吗?

唔,花的解剖学么!我没有这个情调,对此极为不屑。

不过老刘还是喜欢我的,因为我功课好。总起来说,大家更喜欢上的科目是高科技的,比如技术侦察、DNA鉴定啥的,就是美剧CSI里头演的那些,可我偏偏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犯罪心理、现场勘查、尸体检验、讯问学,都是那些原始质朴的课程,这也是老刘欣赏我的原因之一,他认为我爱动脑子。可实际上这是为什么,那还用问吗?古代,有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吗?

好吧,这个话题严肃了。下一个话题!

对于白衣飘飘的校园时代,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莫过于恋爱了。

要问我有没有恋爱过,废话,当然有了。我看不见的男朋友在我的背后守护了八年,在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在我低落的时候鼓励我,在我开心的时候陪我笑。我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实体走到我面前,我们十指交握,然后他告诉我,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我希望那就是今日。可是……哎,他怎么能是我哥哥呢?……满满的都是泪啊!

不过告白的男生,示好的男生,给打水送饭的男生,也是有的呢。

不是自夸,原本的我,长得还是挺不赖的。虽然不是一张明星脸,好歹也算眉目秀丽,能够给人留下好印象,加上个子高挑,和吃苦耐劳千锤百炼造就的好身材,应该说,还是挺讨喜的。

平时我喜欢将一头长发梳成个马尾,素面朝天,穿学校发的训练服。不训练的时候,穿白棉布衬衣和牛仔裙。据说这是校园里很流行的相当装十三的打扮,不过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懒得剪头发和买衣服。

打扮起来,给谁看呢?

但是实践起来,那些男生都有点怕我,因为我老冲在前面,有点打了鸡血的拼命劲头。第一次观摩尸体解剖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是兴冲冲笑呵呵的,事后不但没有吐,还能马上去食堂吃肉包子。

我的心里早有人了,所以我没必要在别人面前装好性格。没错,原本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汉子。

可就是这样的我,也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你身上有一种很古典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他真心这么觉得,还是这原本就是讨好女孩子用的统一句式,反正我搞不懂这些。当时我听了这话倒是挺惊讶的,心想莫非你是个预言师,居然看到了我穿越之后的样子?

说这句话的人叫张扬,是我们的校外辅导员。

凭心而论,张扬的模样相当之帅。班主任将他介绍给我们的时候,全班的女生都沸腾了(明明就没有几个女生,也能搞出那么大的声音)。

校外辅导员是真正的警察,刑警,冲在生死一线的。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本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了。经他手破过的几起神案,连我们在校学生都拿来当范本学习过的。

要不是这两年市里在搞些面子工程的活动,像张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来学校里当什么校外辅导员的。

不过他既然来了,还真肯辅导,主要是现场和实战教学。到现在为止,他统共教了我一年半。从第一次跟他实践开始,我就真心地感觉到他的强大,头脑极其清楚,思维极其敏锐,各方面的技术都出类拔萃。所以我超喜欢上他的课,那叫一个实用啊。

张扬身高1米87,一般穿警服,有时候穿训练服,也有时候穿紧身T恤工装裤,突显了好身材。他的头发不长不短,皮肤晒成蜜棕色,单手摘下金色框架的雷朋太阳镜之后,会露出一双锋芒敛得很深的眼睛。

刑警的气质。你懂的。

一个强大的名侦探,身上总会多少有些变.态的气息,很有可能是偏执或是其他的什么。不知道是我身上的哪种变.态气质触动了他,随着时间的流逝,张老师居然莫名其妙地对我有些不同了。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张老师倚着一棵大树叉着腿坐着,等在我必经的路旁,身上穿的白色大T恤上居然印着一只愚蠢的兔子。

他笑了笑,伸手递给我一个肉包子。

我也不傻,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要不然,他也不用白痴似地“无意中”跟我聊什么他还单身的话题。我觉得现在的张老师就像是个普通的男青年,不在执行任务中的他,没有了那付不动声色的样子,就显得一点也不高端。

我的心里有男神了,其他人哪里还帅得起来呢?

其实,就在我实施穿越计划的那一天,我还见过张扬的。他说,我要去出个现场,等工作完了,就来找你。你今天一定要等我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我白了他一眼,因为我觉得这个情节很不吉利。出现场之前,拜托不要说这些话好吗?警匪片里,经常有人说“我明天就要退休了”,“我老婆快生孩子了”,“出完这次任务我就回去结婚”,通常这样说的人就离死不远了。

虽然我答应了张扬会等着他,但是这一天,现实让我不得不马上实行穿越的计划了。所以我在心里对张扬说:“不好意思张老师,我得走了。虽然我要在那边生活八十年,不过在这边也就是十分钟的事。”

所以,张老师,你千年万年地活着。有什么话,等我八十年后回来再说吧!

***作者菌的小花伞***

今天北京是暴雨蓝色预警呢,唔,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秋凉!让我来小小地装十三一下!

今天,都已经是9月的第二天了,可是深深还在首页占着新书榜和PK榜两个露脸的位置。都是大家无私的关爱,才给了人家两个如此宝贵的推荐位呀,有种很幸福滴赶脚哟~!

谢谢娘子、小良和四林雨正兄弟的长评,谢谢大少、皇朝、剑玄、悠悠、小昭、淡然(艾玛,刷到下面的记录怎么看啊,感谢漏了可别怪我啊,感谢在我心里呢!)的PK票。大家花了时间,花了钱财,深深心里过意不去,只好在这里祝大家吉祥如意,财源广进!

还有那么多投了推荐的亲们,我该怎样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呢?嘻嘻,有朋友的感觉真好!而且,有好多亲没有按下爪印,却偷偷地投票支持着,被机智的深深发现了哦!总之,嗯,仰天滴祝福~!

深深会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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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最美的女人绝壁是花瓶

聂秋远不让我进议事厅,又不能放着我一个人。所以,由圣母韩媚兰和小红陪着我,保护我的安全。

我这才知道,别看韩媚兰那副怂样,武功居然是挺厉害的。她们韩家那什么“玉女剑法”还是“玉.女心经”的,反正非常高大上。她又是个认真的角色,所以学得也挺好的。

我们一起在侧面隔着帘子偷听议事厅里的人说话。

听了很久,加上不时问她俩几句,我才差不多弄明白了人们之间的关系。

说起来倒也不算复杂。我“爹”今年四十八岁,“娘”好多年前就去世了。近些年,“爹”也没闲着,又娶了三个姨太太,不过正夫人的位子一直空着,看来跟“娘”感情很不错。

既然姨太太是近些年才娶的,我们都这么老大了,看来,我和聂秋远甚至是同一个“娘”生的。爹娘的感情好让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感觉梦想又破灭了一层。唉!

二姨太千日红,是个泼辣能干的主儿,最近寨子里的事务大都由她打理了。小红叫我别接近她,因为寨主对她最信赖,跟她关系最好。所以我与她的关系,就格外的不和睦。

想想我与那样的帅哥哥关系都不和睦,别人就更不用提了。

三姨太李宝儿,怎么形容呢?好像没啥合适的形容词,总而言之,是个挺没存在感的家伙。

四姨太七里香,那叫一个千娇百媚。这会儿她们三个也都在议事堂里坐着,我看到七里香的时候眼睛都有点直。她的眼睛会说话,不自觉地放电,周围的男人给电得一愣一愣的。

我有一种挺狗血的预感。

然后就是快递四大堂,堂下面还有旗,那些堂主、旗主啥的名字,除了个骆大春,我一个都懒得记了。看着聂秋远那么耐心地一个个地问,昨夜在哪里,做什么,何人证明,骆大春眼珠子精明地来回乱转,把信息使劲往脑子里记的模样,我心里直着急。

尼玛你们连死因都没搞清楚,查什么不在场证明啊!

其实凶手是谁我已经知道了。

就从小红那里问出来的一句话就够说明问题了。

“这些日子,寨主身体本来就不好,夜里老睡不好觉,圆通堂袁奎堂主给送了一种灵药,服了之后就睡得安稳。这两天寨主经过休养,身子见好了,袁堂主昨夜便设了酒宴,邀寨主赏月。谁知寨主回去后就发了旧疾,竟西去了!”

送了安眠药又设了酒宴的人,要是我对药物的判断不错的话,这袁奎就是凶手无疑了。

可问题是现在我没有证据。而且,我不可能跟聂秋远说出我的判断。第一,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明白什么是巴比妥酸盐。第二,要是他知道我会这一套,我还要不要在他跟前混了?

男人最爱的女人是哪一款?绝对,是花瓶那样的女人啊!

在来之前,我就对自己有一个明确的定位。我,必定是温柔,善良,美丽动人,柔柔弱弱,善解人意的那一款,装也得装出来。这样的女子,对正常的男人来说,才是最有杀伤力的。

而聂秋远的档次,要比普通男人高出许多。所以,我还得有一颗玲珑之心,“不经意”的一句话,能为他的事业带来巨大的帮助,换得他欣赏的目光。

这样,才够味道,够特别,才能牢牢地抓住他的心。

所以,我全部的“金手指”,都得深深地藏起来。就像最美的女人穿旗袍一样,包得严严实实却又曲线毕露,不经意的春.光乍泄,才能撩拨到心底最深处的那根暧.昧无比的弦儿。

我是不会傻到得意洋洋地跑到聂秋远那里去请功的,那只能让他把我当怪物。

这时只听中通堂堂主叹了口气,说:“贤侄,你的心情,咱们都是理解的。可现在,也没办法证明大哥是遭人暗算。大哥他,原本就有旧疾,上回也是差一点……”

聂秋远清雅好听的声音响起:“二叔,小侄如此怀疑,自是有缘由的,还望叔父……”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

“少主,守夜的阿贵说,他可能看到凶手了!”

大厅里顿时一片纷乱,我也一下竖起了耳朵。这事情,该是神不知鬼不觉暗中进行的,根本不需要动什么手。莫非我算漏了什么?

那阿贵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昨夜看到,看到幽夜公子到咱们寨子里来了!”

幽夜公子?

这!又!是!谁!啊!

韩媚兰低声解释,幽夜公子是现在全国最知名的四大盗贼之一。这四大盗贼个个武功高强,各有各的看家本事,又常常劫富济贫,所以都被老百姓冠上了“侠盗”的称号。这四大侠盗的名讳分别是:冷血,无情,追命,幽夜公子。

我又差点喷了一口血。除了幽夜公子,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倒真是耳熟能详,这是四大名捕也穿越了吧。

幽夜公子是四大侠盗里最厉害的一个,人称“锦衣怪盗”。顾名思义,他出现的时候,总是衣着华丽,一点都不顾及盗贼应当神出鬼没,掩人耳目的职业操守。他喜欢偷盗稀有的宝石,偏偏性格又格外臭屁,去之前还要修书一封,作个预告,在他人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将宝贝得意洋洋地取走,挑战他人尊严的底线。

我今天的不知第几口血喷了出来。这个也是熟人,这是《名侦探柯南》里的怪盗基德呀!

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即便是幽夜公子来过,此人也只偷盗,不杀人。”聂秋远道。

七嘴八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咱们可是不曾收到过幽夜公子的预告书啊!”

“怎么偏偏幽夜公子出现,寨主就仙去了?”

……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聂秋远的心里,似乎在袒护着那个幽夜公子。既然如此,我自然是和他一条心的。

我忽然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议事堂,扑进了聂秋远的怀里(趁机揩帅哥一把油)。聂秋远很惊讶,不过还是张开双臂抱住了我。周围的人下巴全掉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俩的关系有多么差。我使劲儿往他怀里钻了钻,那温暖的气息令人陶醉。我也就这种时候可以占他点儿便宜了,想到这里我又很沮丧了。

“哥哥,不是幽夜公子……”我的眼泪如奥斯卡影后一般说掉就掉,然后,举目扫视四周,脸上忽然爆出一个惊恐的神色,“啊”地一声娇呼,便“晕厥”在男神的怀里。

聪明如他,立刻就领会了我的深意。他以不次于我的演技摇晃起我来,口里“焦急”地喊着:“流萤,流萤,你醒醒!”

聂秋远将我抱起,急匆匆地说:“就先议到这里吧!流萤定是看到那凶手了,等她醒了,一切就全明白了!”

***作者菌怦怦怦的小心脏***

照例是感谢。感谢所有来访过的朋友,走过的,路过的,点了的,推了的,留下痕迹的,没有留下痕迹的。你们来过,就是我的幸福。

感谢凯蒂猫的两个长评,她总是那么文彩飞扬,以至于我常常不小心把其中的只言片语抄进自己的文里。悠悠的长评如此讨人喜欢,因为她总是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此刻心中所感,这样的评论令人真实地明白,哦,原来有些亲读了的感觉是这样的,这是珍贵的财富。四林雨正大哥的长评是如此深奥和犀利,一看就是个博士……哇哈哈!

感谢大少、华婴和皇朝的PK票。感谢大少一颗火热的心。还有反求诸己大大,如此豪迈,却又无声无息,让我不知如何感激和表达。记得我在写国医馆的时候,这位大大也如清风一般沉默地吹过,深深一直记在心底。

正好这两天卡文。大家不遗余力的支持令深深十分惶恐。想要努力,却又担心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大家的厚爱深深毕竟无以为报,只有加油努力啦!

祝大家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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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好大一盆狗血

现在我一个人躺在榻上,等着凶手来杀我灭口。

其实我现在心里很乱。虽然一过来就遇到了刑事案件很出乎我的意料,可是发生的这一堆事还是让我低落到了尘埃里。

刚刚与男神四目相对,我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一丝异样。如果是别的状况下,可能都会令我芳心窃喜了。可我俩是兄妹,这最多意味着,我俩恶梦般的关系可能会有所改善罢了。

聂秋远他们并不傻,不会把圈套弄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他把我安顿下,就寸步不离地盯着,乍乍呼呼地四处叮嘱,说是小姐重要极了,一定要好好地守着,绝对不能离了人。现在夜也深了,这一刻,各种“机缘巧合”,我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守护人员的真空带。

聂秋远这股精明劲儿,真让我打从心眼儿里喜欢。

只是,还能期待什么呢?

也就是这一刻,该是杀人凶手出场的时机了。

所以他就真的出现了。

来人黑衣蒙面,从身材和露出的眼睛,一看就是袁奎。唉,真没意思。

不过还是满刺激的,因为他的武功真的挺高的,动作快得我都看不大清楚。这才是真正的江湖,真刀实枪哪是我那参加武术比赛的花拳绣腿所能相提并论的!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已经向我的咽喉直刺下来。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惊呼。要是没有聂秋远,我肯定就死了。反正我是听到一声清喝,然后就是兵刃交接之声。我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退到墙角。眼前展开了十分TVB的打斗场面。

可能他们的功夫是很高的,具体怎么个高法我看不出来,不过他们打得很好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聂秋远跟别人打架,他一身黑色的衣服袍袖飘飞,动作潇洒至极,不像是性命相搏,倒像是拍电影似的,专门把动作往视觉效果里设计。

随着几声呼喝,骆大春和韩媚兰也跳了出来,加入战团,形成三打一的无耻局面。

袁奎似乎本来就打不过聂秋远,因为聂秋远还没啥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喘了。现在以一敌三,就更不行了,所以很快三把剑就齐刷刷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面巾扯下,露出了圆通堂堂主袁奎的面孔。聂秋远他们三人同时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怎么……竟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他了!我在心中汗了一把。

“为什么!!”骆大春惊呼。同为快递公司老总,估计平时关系较好。

还能为什么!我心里暗道,杀人的动机,八成都离不了财杀、仇杀、情杀这三种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奎十分具有戏剧效果地仰天长笑起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觉得他在说谎。因为从前头了解的情况看,就算寨主死了,寨子里的财权也轮不到他管。仇杀,据说他来山上好多年了,要下手早就有机会下。那么,是情杀?

我忍不住想起了七里香那勾人的小眼神儿。

唉,多少绝世大英雄的性命,都是葬送在狗血的美人石榴裙下呢!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为情所困,就啥都不管了呢?

算了不说了,在这方面,如果论脑残,我自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了一声,口中“爹爹、爹爹”地乱叫,就冲上去对袁奎撕扯起来。我往他脸上抓,我撕他身上的衣服,专门往揣东西的地方撕,直到他怀里的一只玉佩“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定情信物有没有,会不会随身带。反正一部剧足够狗血的话,应该是有的,而且应该是要贴身带着的。看来这会儿我是押中了,说明现在运气还不错,只可惜这里没有双色球卖。

随着玉佩的落地,那三个人都大惊失色。那玉佩的中间,还写着一个“宝”字。

“这玉佩,是三娘的……”

不是七里香,而是那个没有存在感的李宝儿?

至于三娘的玉佩,怎么会人人都见过这种天雷滚滚的问题,我现在也不愿意去思考了。反正,这是赤.裸裸的JQ嘛!

“来人!去请三娘!”聂秋远的声音依然沉稳动听,不过已经隐隐带上了怒气。

袁奎扳过脸去,不管问什么话,都不肯回答。

过了一阵子,外面有人屁滚尿流地冲进来,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三夫人,她,她,她上吊了!”

袁奎虎躯一震,张大了眼睛,雕塑般地凝滞了一会儿,身形渐渐地软了下来,脸上开始染上了悲伤和绝望。看来,是真感情啊。

“是为了仇……她的仇……”他只留了这语气纠结复杂的一句话。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骆大春把他带下去了。世上的爱恨情仇原本就是如此,人的七情六欲,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悲剧。我也不想知道这之前的纠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又不是我的亲爹。但是,这位爹,虽然我没有见过你,可我为你报了仇了,是不是?

所以,请你也保佑我吧!

把我安顿着躺下,他们准备离开。我伸手抓住了聂秋远的衣袖。

他怔了怔,停下了脚步,终于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很有耐心地坐在了床边上。

“哥哥,我好怕……”我又开始表演。

他没有动作,也没理会我。

演得太过了?我在心里问自己。

为了打破僵局,我眼神悲伤,虚弱不堪地问道:“哥哥怎么知道,父亲他是遭人谋害……”

“从你身上的伤。”聂秋远望着我。

“啊?!”我这回不是装的,这是应激性的本能反应,“你,你看我的……”

其实看看一双手臂也没啥大不了的,可是聂秋远白皙的俊脸居然难以察觉地红了一红。那脸红极其微弱地一闪即逝,不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感到不能理解。

“你,到底是谁?”在我神智涣散的时刻,男神忽然盯住了我的眼睛,认真而犀利地问道。

“啊……”

我想此刻我还是晕过去比较好。

所以我就忽然一声不吭地晕过去了。

***作者菌表示今天好热***

更到第7章了,掐指一算,居然更了整整一周了!

这一周,一点也不寂寞,大家给了很多的鼓励,深深也跟初到大唐的叶童鞋一样,有了一种打了鸡血的赶脚。

就是说,看着自己的故事被发出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叶童鞋这样的奇葩女汉子,最开始总会弄出些鸡飞狗跳的喧嚣,不过喧嚣总要过去,日常但不平常的生活总要开始。深深也期待着她快些走上正轨,加把劲儿,快些谈恋爱吧(虽然有一种不会太顺利的预感,唔~)!

请大家继续支持深深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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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大帅哥幽夜公子

一夜并非无话。

我为了逃避聂秋远犀利的问话,就装作晕过去了。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因为我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作为一个未来的美少女战士,睡觉这么死沉,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总之我在睡梦中还是感觉了有些异样,好像身边总有人似的。迷迷糊糊里想着,我的哥啊,莫非你竟在这里守了我一夜?

慢慢地张开眼睛,一个深蓝色的影子坐在我的床边。

那蓝,我估计在古代应该很时髦吧。在学校识色谱的时候,我们把这种蓝色称为MidnightBlue――午夜的蓝色,介于蓝和黑之间,有一种神秘秘的诱.惑。

不但颜色时髦,款式和刺绣都时髦,华丽得不行。我看到的是一个背影,一头长长的黑发高高地束起来,跟漫画里的剑客似的。

而他的剑,就随便地摆在我的枕头边上。

可能是发觉我醒了,他把头转过来。

我差点儿“嗷”地一声叫出来,不过还没来得及“嗷”出声,嘴已经被那个不速之客给摁住了。

我扭动着身躯,那人竖起一根修长漂亮的食指,贴在弧线漂亮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那姿态,神秘而诱.惑。我一时看得有点儿呆,就没有再动了。

坐在我床边的是个年轻的男子,戴着半张华丽的面具,遮住了上面半张脸,跟唱歌剧的似的,只露出一双波光流转的漂亮眼睛。下颌线条美妙,唇角含笑,有一种特别的迷人气息。

要是把面具取下来,绝对,绝对是个极品的大帅哥!

锦衣夜行,是情调,还是格调呢?这黑夜里,华美的人啊,让我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来。

“你是幽夜公子?”

那人的嘴角又向上挑了挑,并没有张口,却有一个低低的性感的声音响起:“是我。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这是,腹语术?

“你今天设法为我脱罪,我很感激。”那人闭嘴说着话,右手却轻轻一招,白皙的指间忽然多了一枝鲜红鲜红的玫瑰,轻轻地搁在了我散在枕头上的凌乱的发丝之中。

这恶俗的一幕顿时令我疑心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原来腹语也可以很好听的。

“聂流萤。”

“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的真名。”幽夜公子说。

我吃了一惊,不由抬眼看向他。可是他面具后面的眼神异常认真,仿佛洞察了我的一切。

“叶真真。”我说。

“果然,是这样。”华服怪帅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

咔……!!!我实在受不了了!

大家好,我是作者菌。不好意思,实在受不了了,让他们两个滚,我必须来插上两句了!否则,吐血的就不是叶真真童鞋,作者菌必定会先吐血而亡的。

再狗血的雷剧,也不能雷成这样吧!!

幽夜公子开了上帝视角,今天寨子里经历的一切,那是啥都知道啊,而且,就这样大言不惭地说出来,也不怕身份暴露吗?

不发预告,在寨子里来来去去(而且没水平地被人看见),这不摆明你就是寨子里的人吗?

“你叫什么名字”这种问题,是接着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那一个问的吧!

拜托可以不要这么白痴吗?谁都能看出来,幽夜公子,你就是聂秋远好吗?

而且,为了帅,面具戴个一半的,眼睛和嘴都露在外面,是个人就能认出来吧,可是这天下就谁都认不出!叶真真,号称刑侦专业出身,对人相辨识具有极高的敏感度,结果,还是根本认不出来!

剑都随便放在枕头边?两个人的剑都是一样的……所有这一切,叶真真童鞋都置若罔闻!

艾玛!谁扔的拖鞋?!

叶真真:拜托,这都是你写的好吗?是你自己设计的好吗?现在要跳出来说我脑残?!老子会打拳,你活够了吗?

作者菌:哦?这是我写的?呃……对啊!好好,那你们继续。

开启旁白模式:亲爱的读者朋友们,现在你们都知道幽夜公子就是聂秋远了。但是即便线索粗得像电缆,漏洞大得像澡盆了,叶真真童鞋精明的头脑也会自动过滤的。所以,她不知何时才会惊讶地发现这个天大的真相。让我们一起,尽情地同情她吧……

***

“很孤独吧?害怕么?”这个神秘的华服男子似乎可以洞察一切。他似乎已经敏锐地感知了这个惊爆的真相: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本不是一体的。

刹那间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花蝴蝶般的男子,我一向是讨厌的,觉得他们很靠不住。但是幽夜公子不一样,他的身上,不知怎的带着一种温暖的气息,不知怎的令我向往。这种气息叫作理解。

我一瞬间觉得,即使是向他倾诉,即使是叶真真面对着他,也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我们是陌生人。现代的人,在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里,被空气里的雾霾压得喘不过气来,总有一种出逃的欲.望。有些人的出逃方式,就是在酒吧里、在网路上,甚至去远方,与陌生的人互诉衷曲,缱绻与发泄。第二天,再各奔东西。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因为陌路,所以相知。

当然,我可不是想和他发生一.夜情啥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不过幽夜公子立刻就把我想要获得一个好基友的浪漫幻想打碎了一半。他唇线向上一弯,不露齿地现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不用怕,从今往后,我会守着你的。”

“啊?为什么!”我十分不理解。本来那事就不是你干的,聂秋远迟早会查明白。你也用不着为这种小事特意前来“献身”吧?

“因为你挺有意思。”幽夜公子哼哼笑了两声,“反正也是顺便。”

顺便的啊,也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锦衣盗贼抓起我的一只手,把一件东西塞在我的手心里。我握住看了看,是一把不长不短的带鞘匕首。刀柄刀鞘都异常华美,镶着各种各样的宝石,跟那花蝴蝶衬极了。

“拿着,用来保护自己。不过,当你想要我出现的时候,只要对着天空念三句我的名字,我就会来找你的。一定要念出声啊!”

这动画片般的台词让我实在忍不住,我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笑得在床上打滚,淑女的风范全丢到脑后去了。

他看着我,惊呆了一会儿,忽然也忍不住笑了。我俩笑得声挺大,周围竟没有人听见。

聂秋远肯定也是个睡觉很死的人。

“我不要。”我把刀塞回他的手中,这才发现自己还是躺着的,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我不喜欢带着刀。”

“为什么?”蓝衣帅哥问。

“你没有听说过吗?……刀上三尺有神明。”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他的问题。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的心情,倒着实黯了一黯。

***作者菌的羞~羞羞羞~涩!***

今天作者菌实在不甘寂寞地出镜了一把,头一回演戏,不晓得演技怎么样,哎,好紧张~~!(有一点上瘾呢,没准以后也会争取几个镜头?)

啊!谁的拖鞋!

血哥的PK票把我吓到了。我喘了一会儿,决定不言谢了,毕竟与血哥神交已久。深深加油去了。

各位亲,不要再花银票啦,深深觉得,现在已经太多太满足啦!

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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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 刀上三尺有神明(1)

刀上三尺有神明。我一直相信着这句话。

这句话,是张扬对我说的。

之所以相信着这句话,是因为经历过美好的生命在眼前的瞬间消逝。虽然明白,选择这条路走,今后少不了要经历这些。可是,那真的是非常不堪回首的事情,心里的感受,真的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其实那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张扬来我们班当校外辅导员之后,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认识了他的搭档陈哥。

那会儿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反正张扬叫他“小陈”,我们就跟着叫“陈哥”。陈哥警校毕业没几年,跟张扬的内敛和不动声色不同,是个眼睛很大,爱笑,阳光灿烂的大男孩。

虽然见陈哥的次数比较少,但大伙对他的印象比张扬还好一点。张扬上课的时候,不但严肃,经常还挺厉害,骂人也不留情面。有些实践、模拟课程,陈哥偶尔也在,我们被张扬骂得狗血喷头,他还跳出来和稀泥。他一和稀泥,也跟着被张扬骂。

“就你老好人,娘们儿似的!就他们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有一天跟罪犯对上了,哭的是谁啊?”张扬一边骂一边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尼玛指我干什么呀!你才不争气!你才娘们儿似的!每到这会儿,我嘴上忍着,但都在心里骂回去。我倒不在乎被张扬骂,我只在乎他教的东西有没有用。可是每每看着他骂陈哥,不知咋的总觉着陈哥挺可怜。

“别在乎!”陈哥课后还悄悄地来拍拍我的肩膀,十分担心我脆弱的小心灵受不了刺激,“他这人就这样,你要在乎就别活了!”

他可想不到,我的心脏比脸盆还大,这点事早就漏下去了。

“张扬啊……”陈哥头一回没喊他“张队”,“他以前也不这样的。我呢,是他的新搭档,能力呢,也就那样。这都两年了,默契度怎么都不行,比他原来的搭档差不知道多少。”

换搭档啊。那,他原来的搭档呢?

我好像忽然悟到了些什么。

“他们两个,以前很有名的。你们熟悉的那些大案,多数都是他们两个联手侦办的。出事的时候,因为太突然了,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似乎是那一瞬间,那家伙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张扬的。从那以后,张扬性格就变了很多,特别讨厌训练时偷懒的人。”

我叹了口气:“讨厌自己,也不能这样迁怒于别人嘛!”

陈哥倒是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你居然能从这一句话就判断出他是在讨厌自己?我还觉得这是别人都摸不透的,只有我这种天天相处的人才看得出呢!难怪他时常提起你,还夸你。”

这个是我的直觉。要是一对很强的搭档,出了这样的事,一定是活下来的那个不停地谴责自己,恨自己不够强吧?

“别看他现在这样子,当时可是消沉了很久的,对着搭档的照片不吃不睡地坐了不知多少天。现在每年清明去扫墓,一个人的时候还会流眼泪呢。”陈哥忽然笑了,倒像是对张扬很有感情的样子,“总有一天,我能很好地取代那个位子的,嘿,小姑娘,你瞧着!”

呸呸,你才比我大几岁,也好叫我小姑娘!

不过陈哥的这个心愿,最终也没有实现。因为就在这之后不久,他成了张扬失去的第二个搭档。

最可怕的是,当天,我也在场。

事情发生得很快,整个过程也很简单,简单到根本都不能和人命这样大的事情关联起来。18岁的少年,醉酒,当街砸车,踢打路上的妇女,路过的警察上前阻拦,保护妇女,忽然的掏刀,背后的一刀,从左肩胛的骨缝刺入,正中心脏。

刺中陈哥心脏的那把刀,普通极了。我们后来看过物证的实物,也看过照片,那是一把水果刀,12公分长,折叠,单刃,跟我家客厅桌上削苹果的那一把没多大区别。

而被刀刺中的人,也不会像电视剧里一样,交待半天后事,不停地爬起来说“啊,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他非常明显地脸色一白,瞬间就说不出话来,很大很灵动的双眼一下子就失去了神彩。

那一天,是张扬去出了一个现场,忘记是为啥带了我当助手。那一天,现场图是我画的,记得是我画得最漂亮的一次,现场的人都夸我,连张扬都笑了。回来的路上,走在街上,炎夏烈日当空,知了叫得令人烦躁。我们都是一身长打扮,汗水把后心都湿透了。

陈哥在前头走着,张扬在后头吹了声口哨。我回头一瞧,他还是戴着他的雷朋太阳镜,嘴角弯弯的,好像是在笑。他站在一个冷饮摊前头,用一只手捏着三个可爱多。

我走回去,先接过了一个,我俩就站在冷饮摊前头,把甜筒的外包装剥下来,丢在摊子旁的纸壳箱里。陈哥离得远,浑然不知地往前走着,一会就走出了五十米开外。剥完甜筒的纸皮,我还夸张地想着,这天跟烤箱似的,甜筒拿着往前走五十米,陈哥就只能喝汤了!

就在这恍惚的一会儿,前头就乱了。我们一看打起来了,把甜筒往地上一丢,拔腿就往前冲。所以,陈哥倒下去的时候,我们两个正跑到距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

张扬愣了三秒钟,因为他看到了刀刺进去的位置。然后他突然发了狂,一拳就打在行凶的那小子脸上,然后,飞起一脚,狠狠地踹中了那人的肚子。

张扬是拿过全国散打冠军的,我一瞧他踹人的位置就觉得不妙。这一脚,直踹在胃口,是人体的要害部位,不小心会要人命的。我突然明白张扬现在的心理状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一名刑警的思维模式,所以立马从身后一把擒住了他。

他明显脑子有点乱,一回身本能的公安擒拿就往我身上招呼,好在我之前练的是咏春,最不怕的就是擒拿。所以我本能地摊伏手连出,我俩互相拳打脚踢了半分钟,他才有点冷静下来。还是我厉声喝斥了一句:“你干嘛呢?叫救护车啊!”

那时候我还没明白陈哥的伤情。陈哥根本就没能坚持到救护车来。

张扬被排除在本案的侦查队伍之外了,确切地说,这个案子是指定给别的刑侦大队来办了。本队的人,谁也不能保证办案的时候不掺杂进个人的感情。

但我们两个是目击证人,我们录了证言。

我不知道作为证人的张扬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是直到录证词的时候,讲着讲着,我就哭了。

到了这一刻,我才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才忽然相信了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事实。

我发现,直到这一天,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名字叫作陈哲。

***作者菌的啦啦啦***

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要赶回家去看老爸老妈,所以,一大早就把文先传上来啦!然后,可以在这清晨的第一时刻,祝大家假期愉快,懒觉睡得爽啊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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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刀上三尺有神明(2)

张扬很久没有到学校来。后来他再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平静地把我叫出来,给我讲了他设法看到的,那个杀人凶手的供词。

现在的他,似乎比第一次失去的时候坚强了很多。也许这个职业是会逐渐磨砺人的,这个职业永远都伴随着危险和死亡,伴随着许多不能挽回的丧失。

杀死陈哲的凶手还未满18周岁。就算我恨他,未满18周岁的话,我也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姑且称他为A。

A那一天带着女朋友跟哥们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聊得热闹,聊着聊着就喝多了。

A喝了六两白酒,六两白酒有点超越了他的酒量,所以他神智就不大清醒。

隐约地,感觉女朋友跟自己的干哥哥特别谈得来,话好像说得特别多。饭吃完了,A有点摇摇晃晃。干哥哥说,你快回家吧,我家和你女朋友家一个方向,我替你送她回家得了。

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是干哥哥把女朋友拐走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背着我,做了那些不堪入目的?

越想越生气!A刷地站起来,打开门就往外走。他要去找干哥哥算帐,还有那个小婊.子。

脚已经踏出门去了,想了想,又折回来,拿起桌上一把削水果的折叠刀,放进了裤子口袋。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改变了他今后的命运。

A本身也不是个让家人省心的孩子,但他平时是不带刀的。就是这一次,鬼使神差地把刀带在了身上。他不明白,刀上三尺有神明。

“刀上三尺有神明。”张扬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一些黯然的,“刀上的神明性子是古怪的,你不会摸清楚他想的是什么。”

明明不想伤害他人的,但你身上有一把刀的话,有时候事情就仿佛不由自己作主。鬼使神差地就会掏出刀来,只一刀,就能要人的性命。

刀上的神明,是个恐怖的,必须敬畏的存在。

如果没有足够的修行,意志不是很坚定,没能强大到一定程度,是很难让刀上的神明站在自己这边的。如果不能,他很有可能会随手毁掉你的一生。

那一刻,A心里很烦,烦到极点,开始用脚踢旁边的车。车主是个中年妇女,下车来,跟他理论,结果A举起拳头就打。

陈哲就是在把两人拉开,把妇女拖到自己身后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中了一刀。只有一刀,夺命的一刀。

A都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掏出刀来的,连捅在什么部位都记不清楚。

从那以后我就讨厌刀。再往后,读案例的时候相关的内容却会不自觉地留意,真的有很多人,就是因为鬼使神差地带着一把刀,而瞬间毁坏了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刀,是凶器。对于凶器,不怀有敬畏之心,很可能是要受惩戒的。刀上的神明,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那天我陪张扬喝了一次酒。我觉得他外表挺冷静,但内心是挺沉重的。我俩说好一醉方休,结果没想到我一杯就倒了。

原来我的酒量这么差!这件事情让我很不甘心。

所以那一回张扬喝醉了没有,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好久才醒。总之这件事情后来沦为他的笑柄,在他不装酷的时候。

当然,以上这些是我自己心里面的回忆,可没有讲出来给幽夜公子听。估计我回忆了有十分钟,那这十分钟我也就没讲话了。不过幽夜公子看我发傻了,居然也善解人意地没有出声,只沉默地陪伴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讨厌刀,不想把它带在身上。”

可幽夜公子却真是个神奇的妙人儿,就在这沉默的十分钟,他居然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好像也读懂了我心里头淡淡的难过。

他还是硬把短刀塞进了我的手中。

“你不要傻。这是乱世,人命是不值钱的,律法不过是个空架子。所以,敬不敬畏且放到一边,你还是先求求刀上的神明,让它保了你的小命吧!”

我心里一惊。这,不是我的世界了啊!

就在这一刻,我才忽然有了一些实感。原来这不是在演戏,我是真的离开了我所熟悉的世界,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要在这里从头开始新的生活啊!

而我,却还在用自己熟悉的道理和规则衡量这个世界!

在我的生活中,有国家,有政府,有法律,有警察,对生命权的保护高于一切,有犯罪的地方,就有制裁。

所以我的心里会顾忌,不要让心里潜在的恶意跳出来,为刀上的神明所左右,酿成悔恨终身的大祸。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里,人的生命,竟然像草芥一样呢。活下来才是第一要务!

我握住了幽夜公子的刀,拔出来,那刀锋宛若一泓秋水,果然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刃。我将那刀掂了掂,不由叹了口气:“镶了这么多没用的宝石,也太沉了!”

幽夜公子脸色可能暗了暗,反正他戴着面具我也看不清楚:“这么好看的刀,一般女孩子喜欢还来不及呢!”

他忽然凑近了我的脸,使劲地看,好像要透过我的现象查明我的本质。最后,他用手指敲了敲我的脑壳:“里头的那一位,你,其实是个男人吧?”

我很想吐他一脸血,不过后来想想,这也就是路人甲,不值得我吐血。所以我很不耐烦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

“嗯,”幽夜公子又恢复了他的笑脸,“说得也是。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挺不可思议。”

真是个敏锐的家伙!我心中暗暗地想道。

“真真!”这个自来熟的家伙称呼得很近便,“刀上的神明保不保佑,全在你自己的心。如果你心存善念,不要说是神明,就是妖鬼,也操纵不了你。所以,不要怕。”

这家伙忽然说出此等高大上的哲理性话语,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也领会不了他的意思。不过他已经站起身来,很龟毛地将华服上的褶子一条条地抹平,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我觉得,以后咱们会常见面的。”

所谓江湖著名的“侠盗”之首,轻功自然是要很好的。他的话还没说完,蓝色的人影晃了两晃,竟然已经消失了,跟特技似的。我当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是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啧啧,老祖宗的功夫,还真是都失传了。这个世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当然我也想不到,后来我跟幽夜公子的“常见面”,会常见到了这种程度。

***作者菌的团圆祝福***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今年的中秋节稍微有一点不给力的赶脚,因为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为了奔回去上班,中秋夜都不能跟爹娘一起过,叹~!

所以,祝大家至少团团圆圆,愉快地度过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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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欢乐的葬礼

我穿越后的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星期。哦,是过去了七天。他们大概是不按星期来计算时间的,自然也没有大礼拜的概念。

所以他们每一天都挺忙的。寨主忽然过世了,寨子里一下群龙无首,有一些混乱。

看来我这位爹是个挺强势的人物,没有被架空过,都是自己掌着实权的,否则就不会出现这样混乱的局面。不过混乱似乎只持续了一两天,寨子里的控制权就被咱哥哥聂秋远掌握了。

据说他并没有什么当寨主的意思,以前没谋划也过没做过相关工作。但是现在需要有一个人来主事,而他手段最强硬,打架也最厉害,所以就掌事了。

不当寨主也好,因为聂秋远命中注定是国家栋梁,可不是草寇呢。虽然这个世界在我看来实在是一团乱麻,不过我还是相信着男神的本事。脑残粉的力量是无穷的!

这几天聂秋远已经逐渐将寨子里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处理了些什么,可是每天看着那个黑色紧身长衫黑发飘飘的高个男子前前后后地忙来忙去,我的心中充满了仰慕和温柔。

我觉得他真好看,每一个动作都潇洒。有时候,我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那种感觉,就像坐在操场边上的女生倾慕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生打篮球似的。那个男生不苟言笑,神情非常专注。如果他撩起背心擦一下汗,散发出的青春荷尔蒙味道就要让女生的心跳漏掉四拍八拍十六拍三十二拍。

我在校园里从来没正眼看过那些男生,现在算是补上了。

这期间,除了参加葬礼,我什么事也没有做,我是个伤员。其实我的伤是很严重的,不过非常神奇,我好转得很快,甚至没怎么感觉到疼。

我们虽然是草寇,白事比普通群众家做得简单一些,省略了不少繁琐的规矩,可基本的流程还是遵守的。给逝者沐浴化妆,穿寿衣,烧香化纸,杀鸡引魂,贴纸报丧,停柩三天,孝子孝女披麻戴孝,在灵前悲伤地恸哭。

恸哭的只有我们女人。聂秋远他们作为江湖好男儿,就算心中再如何痛苦,也该是有泪不轻弹的。我哭得很伤心,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我曾经自己对着镜子练习过,这个身体的美貌令我很满意,这一哭,整个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得忒有女人味儿了。哭到“无力”的时候,连聂秋远都过来扶了我两把。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是个相当深藏不露的家伙。

这期间幽夜公子倒是来看了我一次(作者菌:估计是实在受不了了)。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就着月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床头。

“那不是你爹吧!”他性感的腹语带着一丝嘲讽,“那你也能哭成这样,真是假得可以!”

“关你屁事!”我粗鲁地回答。这人明显就在暗中窥伺着寨子的一切,难不成这寨子里有什么宝贝是他觊觎的?不过只要他不偷聂秋远的东西,就跟我没有关系。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一边问,一边敲了敲我的脑壳,被我一把掌拍飞了他的手。我感觉他这个动作有成为习惯的趋势,让我很不耐烦。

“来追心上人!”我直白地说。不知咋的,我觉得有个人分担下心事也不坏。这个人虽然有点神经,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没有什么危险。

“哦?”他的脸上挂上了暧.昧的笑意,“谁呀!”

“反正不是你。”我说。这个话题又让我想起那倒霉催的兄妹关系了,所以我用被子蒙上了头,不再理他。

也可能,幽夜公子真是我命中的福星。就在他挑起了这个话题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这一世的第一件大喜事。这喜事是如此之大,足以让我少奋斗一辈子。

第二天是我那位爹出殡的日子。

我穿了一身素白的裙子,云鬓散落,呼天抢地地哭倒在“爹爹”的灵前。

我是没有了记忆的,其实连谁是我爹都记不起来了。我哭得如此悲痛欲绝,除了那个暗中旁观的幽夜公子,倒是谁也没觉得不妥。看来这位爹应该是很疼我的,想到这一点,我还真的有点伤感了。

吊丧哭尸之后,逝者归大屋,也就是收尸入棺,接着就是唱丧礼。葬礼的男主持就是寨子里的人,他忽然神秘莫测地走到我面前,将一块帕子递到我的手中,低声说道:“叶小姐,节哀。”

我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怎么知道我姓叶!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的长相非常普通,脸上的神情有一点悲伤。我拼命地搜刮着前世的记忆,我叶真真不过是个大学生,社会关系一点儿也不复杂,认识的人并不多。对于这个人,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再一转念,我的脑中一群神兽呼啸而过。穿越过来,我的脑子是短路了吗?既然认识我,那就是前世的熟人,他一定也是穿越过来的,所以,现在一定也是借了别人的躯壳。我怎么可能凭长相认出他呢?!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过这可难不住我聪明的头脑,我压低了声音,挤着眼睛,对男主持说出了暗号般的话:“2014,XX公安大学,大三……”

男主持没有如我所预计地那样兴奋地回复我的暗号,相反地,他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我,过了一会,神情就变成了惊慌失措:

“叶大小姐,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切莫过于悲伤!寨主膝下无子,小姐是寨主唯一的血脉,万望以贵体为重!”

原来他以为我太伤心,以至于精神病了。

不对,等一下!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膝下无子?!……那聂秋远,又是神马?!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没有来得及高兴。愣了半晌,我转身问后面的小红:“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小姐,您的名讳是叶流萤啊!”

“叶……不是聂流萤吗?”

“聂,那是少主的姓氏啊。少主是寨主的义子,不需要改姓氏的,看来小姐还真是忘了啊!”小红一边说着,一边举手指着灵堂的牌位,“您瞧,寨主的名讳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么!”

我这才想起来,这好几天了,我都没注意我这位爹究竟叫什么名字。

那牌位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碗子山黑风寨圣武大寨主叶清之位”。我真是不孝啊!

这位爹,你,这是显灵了么!

聂流萤……敢情聂秋远,你大舌头啊!

一种喜悦,难以抑制的狂喜,在我的心底慢慢地弥散。哦买噶,人生的幸福,莫过于此了吧。本来是毕生追求的事业,一觉醒来,发现它竟不费吹灰之力地实现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简直是太爽了!

但我还是有素养的。我仍然敬业地为爹爹演唱了悲伤的挽歌,虽然那挽歌在我心底节奏轻快地鸣响,出现了《大腕》中将哀乐加快几倍演奏时的喜庆效果。

这位爹,感谢你没有把我和我的男神生成亲生兄妹。哦买噶,阿弥陀佛!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爹!你一定会上天堂的!

我偷眼看了看聂秋远,他触景生情,神色悲伤。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多么令人恋慕呢。而且,现在我有资格爱他了啊!我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凭我的智慧和美貌,总有一天,会将他拿下的!

我心中所想,聂秋远自然什么也不会觉察。他甚至从来没有看我一眼。

***作者菌的圆月亮***

中秋节,中秋节!祝大家阖家欢乐,平安幸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深深头一次周点击达到了2500,周推荐有700多票,长评有3400分,头一次好几天都停留在新书榜的第一名,还一直都留在PK榜上。这么多,都是第一次呢,好开心的赶脚。深深滴明白,一切,都来自于各位亲友不遗余力的支持,才能让深深的文被更多的朋友看见。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只能95度鞠躬感谢啦!

新的一周开始了,还是打滚卖萌求支持~!感谢,并祝大家在新的一周里顺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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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碗子山物流中心

白事过后,我就在寨子里安静地休养。平时由小红照顾我,打理我的一日三餐。她大概是发现了我这些日子的明显变化,与从前判若两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打过她,所以她也渐渐变得放松下来了。

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了好吗?

聂秋远很少来看我,倒是韩媚兰经常来,给我做吃的,陪我聊天。我很烦她,因为她不但长得好看,做饭的手艺居然比我这刻意去学过的还好。她逼得我以后拿得出手的只有西餐和烘焙了,可是古代又没有烤箱。

真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应付着她。从今以后我就是个可人疼的淑女了,在男神身边的人面前,也不能露馅才行。

来日方长,恰有这么一段安静的时光,让我可以沉下心来,好好地为将来做做规划。

首先,我得接近他,了解他,知道他的喜好。然后,慢慢地向他渗透,在不经意间把我的特长显示给他看。

所以,我也刻意地接近了与他关系较好的骆大春。

我要和骆大春搞好关系,以便于利用他掌握聂秋远的一举一动。不过这是个疑似男二的家伙,可不要在这个过程中迷上我了。要是迷上了我,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这么可爱,那就只好对不起了。每一部狗血剧的女主角,身边总要有一大群优秀的男人围着,争风吃醋,相互争宠的。(作者菌:噗……我一口老血狂喷在屏幕上……)

可是这个疑似男二的家伙却不好对付,而且对我显然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不禁有点怨恨这个身体的原主。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得有多坏,才能让世上所有的人(除了亲爹)都敬而远之啊?

骆大春衣着讲究,平日总是轻摇折扇,三句话里就会夹着一句酸溜溜的诗文,一副装十三的模样,他那江湖人送的雅号“风流杀手智多星”更是让我想吐。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说话尖酸刻薄的纨绔。

不过有一件事让我非常在意。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竟然感觉骆大春这张脸越来越眼熟。

凭心而论,他的长相是相当不坏的,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片小姑娘的尖叫声。而且,他挺爱笑,模样也挺成熟,单凭长相确实也能算个万里挑一的人物了。我觉得他眼熟的原因,有一天我忽然想明白了,却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八年来,我心中恋慕的,是聂秋远这个人。我是读了他的生平后,把他深深地藏在心中的。时间长了,以至于我忘记了,当天第一眼看到时就喜欢上的,是他的一张画像。但是真的见了聂秋远,我没能认出来,因为他本人比那画像帅十倍不止,他是人间绝色,根本画不出来。

可是那画像上的人,现在越看越像骆大春!

这是怎么回事?今后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莫非机缘巧合,他们两个的身份,后来会发生一个互换?那么,我恋慕了八年的聂秋远,到底是谁?!

我第一次心智上出现了迷惑。

我来的时间还短,可是,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刻,我的目光就被坐在身边的那个人吸引了。当他靠近的时候,我的心跳会变得很快,在其他人身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也许,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哎哟,流萤,撞坏了头,怎么转了性了?”骆大春用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语气说。他可能想讥讽我,可是又觉得讥讽一个记忆全失的女子实在不够地道。

我温柔可人地说道:“骆大哥,之前的事情,我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如果以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哥,还望大哥直言,流萤以后好改。”

“行了行了。”骆大春摆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你这个人本质不坏,就是脾气太差。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你千万别恢复记忆,估计以后就能嫁出去了。”

我做出一副“谨遵教诲”状。他似乎很不习惯,一副寒毛直竖的样子。

虽然骆大春说话难听,但他的性格其实比聂秋远平易近人许多。见我寂寞恐惧到连他都粘着不放了,他便也打开了话匣子,陪我聊起各种各样的话题来。

扯着扯着,就扯到了碗子山今后的发展问题。

这个问题是最近碗子山所有人关心的首要问题。现在寨主不在了,群龙无首,当务之急,是要选出新的寨主,然后,就是山寨事业何去何从的发展方向问题。

骆大春说,山寨里的人一致推举聂秋远做寨主,毕竟大家都服他,可他就是不肯。大概是作为寨主的义子,总归要避嫌的。这寨子里的人倒是团结,竟也没有人勾心斗角,抢这个寨主的位子。最后,主事的重任,竟落到了二娘千日红的头上。

我听了这些倒也觉得放心。他不当寨主最好,我可不想奋斗半天,为自己争一个押寨夫人的名份,还是正常人家的小日子比较好。

现在他们操心的最多的,是今后寨子发展方向的问题。

以前寨主在的时候,黑风寨的作风还是比较彪悍的,做的也都是那打家劫舍的生意。现在聂秋远说话有份量了,便提出以后应该改改路子,尽量不要再做那些没技术含量的,要把寨子的生意往正当的路子上靠。

“我们申通堂,做点什么好呢?”看来这几天骆大春也在仔细地思考,“选择倒是有几个了,可是都不怎么合心意。”

“你们送快递得了。”我听到“申通”二字,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快递?”骆大春极为惊讶,“那是什么?”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纨绔真是个七窍玲珑之人,仅从这两个字的字面含义,就领悟了我的意思,甚至对它进行了古代化的解释。

“你指的,是押镖的生意吧!”

我想了想,好像倒也有点类似。现在毕竟是古代,不太平,押镖的生意,差不多也就是武装送快递的意思。

“叶流萤,你摔到脑袋,好像摔开窍了啊!”他明明很兴奋,说出的话还是一样难听,“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哎!”

一群草寇,武艺超群,身强力壮,脚力出色,倒确实是开镖局的好资本。要是名头能打出去,以后可就渐渐混上一碗正儿八经的饭吃了。

只不过谁敢把镖交给草寇来押这种天雷滚滚的问题,就不归我这柔弱的小女子来思考了。那是你们男人的事了。

***作者菌的上班问候***

今天《花的解剖学》改成A级状态了,是一件小小的值得祝贺的事情,呼呼~!谢谢责编细沙,她是如此善意和行动力满满。谢谢签约编辑柿子,她是如此温和又有耐心。

假期结束了,祝所有与深深一样的上班党工作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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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 明眸善睐的木公子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把快递事业红红火火地搞起来了。

我不负责任地把招揽客户的难题扔给了聂秋远,而他作为CEO,十分不负责任地将难题继续抛给了下面的四个堂主。

他的做法是,让四个堂各自创意,互相竞争。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心中也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突然也就变得创意无限起来。

最后,申通堂在堂主骆大春的带领下,采用全额货到付款的方式,成为了碗子山物流中心下辖的第一大快递分部。

也是,这种黑.道背景下的镖局,货都给你保质保量地送到了,谁还敢拖欠快递费呢?

期间聂秋远倒也来看了我两次,不经意地问起我这个创意的来源。想我辛辛苦苦地储备了那么多知识,多数都是生存所需的自然科学类。现在你居然问我经济学?这简直太让我沮丧了。

我只好把我对于物流行业一知半解的皮毛知识说了说给他听。那些基本知识,还都是我从淘宝购物的过程中直观感受到的。

不过就这点破烂,他看我的眼神居然已经多了一丝欣赏。唉,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当草寇,而是当名侦探呢?这样你一定很快就会迷恋上我的!

当碗子山的押镖生意走上正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的伤已经养好了,也渐渐地开始熟悉当前的环境。所以,我开始悄悄地开金手指。

那是因为,亲身体会了才知道,古代的生活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问题都特别现实。比如上完厕所之后,用来擦P股的,根据季节分别选用水、布、树叶子、玉米芯、土块、竹片子,这哪里受得了啊!更可怕的是,我在脑子里猥琐地想一想,我的男神居然也用这个,我就感觉有点幻灭。

好在我早有准备。其实现代手纸制造工艺必须要用机器的,否则做出来的纸不起皱,很难保证柔软度。可就是有我这种执着的人存在,硬是逼着林业大学轻化工系的某位可怜的同学,陪我一起研究出了徒手制作手纸的方法。

即使那纸质量不行,只要软,就可以啊!

我悄悄地把这项专利卖给了骆大春。所谓卖,就是送顺水人情。他看我的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仿佛看着一堆金子。从此,申通堂的业绩遥遥领先,他们不但送快递,还卖手纸。

其他的,我就独享了。比如说依照此前准备的资料,我成功地手制了唐代第一套现代化女性内.衣,文胸还加厚的呢。叶流萤的身材本来就不错,加上这样的神装备,那更是如虎添翼。再穿衣裳,那种古代女子没有的曲线玲珑感,连我自己都觉得太销魂了。

我真是个细心的人啊!未雨绸缪,到哪里都有饭吃!

可惜就是我这样有能力的家伙,还是难逃处处狗血八卦的命运。

今天,申通堂接了一支大镖,运送的东西十分贵重,关系重大,所以骆大春约了聂秋远一起去押镖。聂秋远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说:“流萤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带着她出去散散心好了。”

拜托,这是因为怕危险才约你一起押镖的,你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要带我去散心?莫非我是去当靶子的?

不过男神开口相约,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不是?我的脸上显出天真而惊喜的神色,开心地答应了。

结果我们的马车没有被抢。我们的马车把别人给撞了。

撞车这样的桥段,在哪部剧里都有的,而且,撞的必定是很要紧的人。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总觉得这是某种命运。

结果,我们的马车撞倒的居然又是一个大帅哥。

大帅哥脸先着地,摔得相当狼狈,爬起来的时候,从额头鼻尖到下巴颏,排着一溜的擦伤,像用毛笔在脸的正中写了一道竖。就算这样,他那张脸看上去还是相当的帅,皮肤白皙,眼睛像会说话一样,气质上有那么几分像聂秋远。

这个帅哥年龄得大个七八岁的样子,因为成熟,身上散发着一种内敛和隐忍的气质。聂秋远也是内敛型的,但他的内敛有点看不透,不知道敛在里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骆大春跳下去,把他扶起来,问道:“公子没事吧?公子如何称呼,家住何方?我们送你回去。”

帅哥脾气极好,完全没有责怪我们。他用衣袖沾了沾脸上的伤口,答道:“不要紧,刚才是我自己分了神了,不碍事的。敝姓木,木子龙。”

碗子山的人,虽然是匪,素养却相当高。骆大春架起木公子,毫不犹豫地说:“子龙兄弟,走,我带你去看郎中。”

子龙兄弟愕了一愕,脸上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一个大男人,跌一跤而已,哪有那么矫揉造作!”

骆大春忽然就跟他看对了眼,反正镖就是押到这个城市,便邀了那木公子,将事办完之后,一道去酒楼吃酒。

这个过程中聂秋远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也没有反对。他和骆大春之间一向是心有灵犀,眼神交流。

可是我听了木公子的名字,心中却不知怎的一动。

大概我是电视剧看多了,心思老往那最偶然最巧合最不可思议的方面去想,也不知这对于一个侦探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而言之,现代人起网名,姓李的,爱把一个“李”字拆开,叫“木子X”、“木子XX”、“木子XXX”。在唐代,李可是国姓。而龙呢?

我觉得,人家的名字可以理解为“李龙”,可不是“木”和“子龙”。骆大春,你非要把人家姓氏的下半身拖走,真不像话。

不能得罪,没准是皇族也未可知!哎,我真是想象力丰富。

学霸掐指一算,现在是626年六月十好几了,目前还是李渊当政,很快就要变成李世民了。玄武门之变是六月初四,目前皇族们正在长安互相杀和被杀,哪有工夫流落到我们这小县城来!

一群男人吃着酒,闹哄哄的,不一会就勾肩搭背起来。聂秋远在里面算内向的,不怎么掺和,我自然也不掺和。倒是那木公子,很平易近人。其实刚遇到他的时候,我感觉他身上挂着一团低气压,好像心情不怎么好。现在,他似乎渐渐地开心起来。

“子龙大哥,”骆大春挺喜欢他,已经开始叫哥了,“若不嫌弃,就到我们碗子山盘桓数日,弟兄们慢慢叙,可好?”

就从这一天起,碗子山又多了个明眸善睐的成熟帅哥木公子。

***下面是作者菌的抽风时间***

作者菌:古代最不方便的真的只是没有手纸吗?

叶流萤:怎么可能,最不方便的,绝对……是没有电啊!其实,不方便的多了去了,拜托,你集中点儿注意力,千万别再把脑洞开在这种没用的地方了!

作者菌:确实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叶流萤:这,我可真是没招了……要是什么都动手造,光造东西,我就要造100万字的。所以,还是算了,我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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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 不知春(1)

我抓住一切不会显得唐突的时机,与那位木公子接近。比如说,体察缺啥少啥,收收换洗的衣物,给聂秋远他们传个话什么的。

实际上这只是我的理想,聂秋远根本没有给我机会去传话。

可是我还是抓住了几个和木公子接触的机会。

我想方设法地套他的话。

美国的前FBI顾问曾写过一本书,叫作《像间谍一样思考》,传授了一些关于联邦特工如何接触目标人员的手段。关键在于,你一定得找到那么一个“钩子”,可以将自己与目标挂起来。这个“钩子”,可以是共同的熟人,可以是某种事件,但这个“钩子”,一定可以让你直入他的心扉,让他觉得有必要和你接近。

对于谍报人员来说,或许目标很容易发现,但钩子却很不好找。我看到过的案例是这样的,一个女间谍的目标几个月前就被指定了,但是这个人简直无法接近。他离群索居,既不外出活动,也无社交往来,从不接近陌生人。女间谍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目标对象的小儿子正在申请去美国读大学。

所以她从这个信息着手,假借一个私人基金会的名义安排与目标对象会见,承诺将为留学生提供奖学金,从而引起了目标的兴趣。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目的也就实现了。

而且,我也学习过问话技巧的。当你想要从一个人口中知道些什么的时候,靠一轮又一轮的轰炸式逼问效果还真不一定好,必要时,需要对目标进行策略性诱导。

策略性诱导需要通过一种和蔼可亲的方式问问题,而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这样对方很可能会无意识地透露直接询问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信息。我们在对方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一点一滴地获取信息片段,最终将它拼凑成事情的真相。

所以,当你与莫名其妙的人谈话的时候,心里应该绷着一根弦儿。因为在巧妙的诱导之下,许多谈笑间看似无关痛痒的信息,只要从总体上加以分析,其透露出来的内容将大大超出你的预期。你连自己被坑了都不会知道。

不过实战起来,我发现自己的水平基本就属于扯淡。

“木公子的伤可大好了?”我的姿容如弱柳扶风,楚楚动人(镜子里演练过),轻轻地将洗好的衣物搁下来,“我们兄妹近日家中生了变故,流萤亦病了许久,现下方知身体的重要。”

我的目的,主要是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幸抱上了一条大腿。我决定从最初见面时感觉到木公子心情的低气压入手。

木公子好像是个温和稳重的,话也从不多半句,只说:“多谢姑娘费心。本来也没有多大的事,早就好了。”

“流萤方经历了失去亲人之痛,多亏还有兄长,才不至癫狂。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公子家中,可有兄弟?”我极为随意地聊着天。

我认为这人要是皇族的话,提起丧亲、兄弟,面上神情多少应有些变化。毕竟玄武门之变刚过,大唐皇族的情绪应该沉.沦在残酷的手足相弑的血腥之中。

但是木公子毫无反应,只淡淡地应着“兄弟自然是有的”,便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对于局面的控制力比我还好,那一双柔和带笑的眼睛仿佛撕开我的皮肉,看透了我内里的灵魂。木公子给人的感觉,也有那么一点点看不透的恐怖。

“流萤姑娘,”木公子轻飘飘地说道,“今日颇为暑热,我出门的时候,带了极好的茶,不如请令兄他们过来坐坐,一道品茶吧。”

如果木公子是李氏皇族,那他应该是陇西人,但是他从行囊中取出来的,却是福建产的岩茶。

骆大春平素是个风.骚的,茶具有好几套,这次依着木公子的意思,挑了一套古拙粗砺的带了来。木公子手法娴熟,煮水洗茶,径自冲泡起来。

莫非竟是个开茶庄的?我心里多少有点失望,觉得剧情的发展不够劲爆。一般穿越的女主角总要跟皇室扯上关系的,可木公子若是皇族,哪来这么好的脾气?还能干!看来我这职业病还得收敛一下,否则总是疑神疑鬼,难免得上神经衰弱。

木公子将茶杯依次递给众人。他只邀了聂秋远和骆大春,因为我本来就在屋里,也不好赶我走。他没有叫韩媚兰来,这让我很开心。

我尽量优雅地啜了一口,这茶汤闻起来是淡淡的花香,喝起来微微有点甜。到第二泡的时候,味道就浓烈了一些,有种明亮的感觉。总之,是挺好喝的。

我不懂茶,只能觉得好喝或是不好喝。骆大春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声,说:“真是别致的滋味!一泡似为兰花香,清新甘爽,二泡却如龙眼蜜,香纯厚美。真是好茶,像是有功夫精蕴藏在里头!”

木公子击节赞叹道:“骆堂主好品味。此茶名曰‘不知春’,是岩茶里的上品,产量极少,懂的人也不多。今日得了知己,是这茶的运气。”

“这‘不知春’之名,却是缘何而来?还望子龙大哥指教。”骆大春很客气地说。看得出他是真的感兴趣。

“此茶啊,”木公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发芽极为迟缓。其他茶抢占明前雨前的先机,早已名利双收。可它呢,发芽的时候,清明谷雨这样的好时节都过了,就像忘了春天的存在一样。不过因为这份‘拙’,倒比其他的茶多了些滋味。”

“此茶适合闲时心平气和地慢慢品味,十泡之后,余香仍烈。”说着,木公子也没有停了手上泡茶的动作。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但是骨节粗大,是一双有力量的手,不像四体不勤公子哥儿的模样。

骆大春被这茶给感染了,酸了吧唧地说道:“难怪大哥要使这粗拙的茶具,单这一份不争春的若愚之意,就让人心折。”

“不争么,”木公子微微地垂下了眼睑,宁谧好看的侧脸与一旁静坐聂秋远更加神似,“是不是不争,倒真的不清楚,可是耐心,却是十足的。它的春或许跟别人的不一样吧。不须迎合,不忘初心,不知春乎?春在我心。”

我本来就不是个文艺青年,听着他们说这些,感觉越来越不耐烦。我只是发现木公子的眼神时不时会不经意地瞥向聂秋远,而聂秋远安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慢慢地品着茶。

聂秋远的长发顺着黑色的衣衫沿着肩头的弧线画下去,他的形象因为宁静和寡言显得深沉而有力量。看着这样子的他,我心里就会忍不住去想象,你手中这杯茶的滋味,在你的心里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与我尝到的味道是一样的呢?

望着他,会让人觉得自己俗不可耐。

安祥愉快的午后时光没有持续太久。不知春还没有冲到第四泡,便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起来,连门都来不及敲,只惊慌失措地嘶吼着:

“少主!不好了!杀人了!”

杀!人!了!

***作者菌的思考***

嗯,今天有人说,你还有8个车位呢,可以填满啊!我想,对啊!虽然我这样的新人,填了那车位大概也没什么意义,不过还是填上吧!可是想来想去,想要填上的书太多了,8个车位哪里够呢?所以,作者菌用容量不大的脑子思考了一下,毅然填上了妹子们的文文。

各位看官,重色轻友乃是人类的本能。我都是如此,想必各位帅哥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啦,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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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 不知春(2)

这回是聂秋远第一个站起来,说了话:“不要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来人颠三倒四地说着:“是管副堂主,管副堂主……他,被人杀害了!”

我有一点无语。这是我来到唐朝后短短时间之内发生的第二起命案,这样的频率让我想起了爱看的动画片《名侦探柯南》。柯南这个小朋友人在哪里,哪里就要死人,各种死,花样百出,感觉以这样的速度,东京人就要死光了。不会我的命运也是这样吧?

我心里又有一些着急。因为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是没有机会去看现场的。如果看不到一手现场,这时候又没有相机,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啊!

没想到聂秋远看了我一眼,非常果断地说道:“现在情势不明,也不知凶手是否还留在寨内。流萤,你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离开!”

哥哥啊,你真是我的神!太善解人意了啊,虽然他心里不可能想到这一层。(作者菌:真的么……)

我们一群人冲进了现场。碗子山的人不愧是刀头舐血的江湖人氏,居然很有意识,现场一经发现,立刻就被保护了起来,没怎么遭到破坏。

死者是中通堂的副堂主管晟,现场就在他的卧室里。确切地说,是卧室的床上。

我樱唇微启,一脸惊惶的神色,躲在聂秋远的身后,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窃生生地观看现场的情况,还趁机抓住了他衣衫的后襟。我离得有一点近,手指接触的地方传来他身体的融融暖意,鼻间传来他身上清新的香皂味儿。

“啥时候这么娘们儿了?一点儿也不像你!”骆大春斜眼看着我,鄙夷地说,“哎哟,我忘了,你重新做人了!”

我已经习惯了他对我这样,所以也没理他,仍是一副柔弱胆怯的模样,这必定是楚楚动人的。可惜聂秋远在我前头挡着,看不见我。

虽然我心中丝毫无感,但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做出些恐惧的姿态,因为这现场,在常人看来应该是相当恐怖的。闻讯赶来的韩媚兰一踏进大门,就“啊”的一声娇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过我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吓了一跳。那小鸟般的模样引得我在心中“呸”了一大口。

管晟副堂主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穿着平时的衣服,衣衫略有些凌乱。他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型,脖子上绞着一根粗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绕过床头上方搭帐幔的柱子,系在床头的粗木柜子上,将人的头部都吊得抬了起来。

按理说,把绳子绑在家具上绞死人挺不现实的,这些力大的习武人士只要一挣扎,家具倒了散了,就能挣开。但碗子山的家具不太一样,全都比较粗糙笨重,很难撼动,管副堂主是真的很倒楣。

据说管副堂主的武功是很好的,那么杀他的人力气应该很大,武功至少不次于他。而且,我注意到,杀人的地点在卧室里,现场打斗的痕迹却几乎没有。那么说,是熟人?

骆大春在周围轻巧地逡巡,使白色的帕子垫着(居然有这样的意识),认真翻检现场的物品。不多时,他的脸上忽然浮现了十分复杂的神色,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踱了几步,表情竟有几分凄然。就在我讶异的一刻,骆大春手中折扇忽然电一般地递出,向旁边的木公子胸口膻中大穴疾点了过去。

我认为骆大春的武功必定是极好的,因为他的动作我根本就看不清楚,要是往我身上点,我肯定就废了。武功啊,真的还是古代人比较厉害!不过木公子却没有我这么废柴,他挺拔的身形轻轻一飘,姿态相当优美地避过了这一击,而且反手就往骆大春的手腕擒了过去。

二人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其间还像有配音似的带着“嘿”“哈”之声,然后,两人很狗血地对了一掌,“砰”的一声,各自向后退了三步。

原来武侠上写的打法是真的啊!

木公子眉头一皱。骆大春的左手勾着一件东西的穗子,将那东西挑高了,说道:“在管副堂主的枕缝间落着,子龙兄,我记得,这是你腰间的佩饰吧。”

木公子愕了一愕,道:“这,倒确是我的物品。只是昨夜兄弟几个吃酒之后,却不见了,我也未放在心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骆大春凄然道:“小弟这些日子与子龙大哥谈得投机,却不想会是这样。大哥原来武艺精湛,倒真是不显山不露水。此等武学造诣,却怎会被我们的马车撞倒?”

我心里头对于骆大春的智商有所改观。他这么做,至少应当看出了凶手力大会武。并且,发现现场物品之后,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逼得木公子秀出了武功。

“这么说,你怀疑我是凶手?”木公子的神色冷冽了起来,“的确,我的玉佩为何在此处,我并不知道。但我当天被马车撞倒,确是因为正在想事情分了心神。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并非凶手。”

骆大春待要再说话,却被聂秋远轻上前一步用手拦住了。聂秋远道:“大春,稍安毋躁,玉佩在这里,不能代表人是凶手。可能性,有很多。”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那惨烈的现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如秋叶安然落地一般平和沉稳,让周围人们狂躁、恐惧、不安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宁静下来。我感到惊讶,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一种气场,用大乱中的平静征服一切。

我自然也被征服了,我老早就被他征服了,但没有这一刻这样由内而外的震撼。

因为我清晰地感觉到,他一定是看出了这个现场的许多违和之处。有一种东西是不分古今的,只有充满耐心地,手指毫不颤抖地,一层一层细致地剥开迷雾的外衣,才能找到隐藏在深处的,那个唯一的真相。

花的解剖学。

“人大约是昨夜三更遇害的。”聂秋远说道,“去查一查昨夜行踪诡异的还有何人。特别注意一下,昨晚酒席时接触过木公子的人,生人。”

是啊,若是山上的人做的,早就动手了。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机率低。

“聂大哥,”韩媚兰弱弱地插了一句,“如果是生人的话,可就糟糕了。前几天是寨主入土满一月的日子,二娘请了整整一支戏班子上山,唱寨主最爱的段子。那戏班子,可是好几十人呢!”

***作者菌的碎碎念***

叶童鞋开始熟悉古代的环境了,慢慢地立稳了脚跟,所以,她天雷狗血的宿命也该随着接下来一个个小故事展开了。事件虽小,可经常一两章也是讲不完的,大家可以稍稍养一养再看。还有,写悬疑类真的满挑战的,所以,文中bug一定不在少数。如果谁发现了,麻烦吱一声哟,作者菌会万分感谢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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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 不知春(3)

“将管副堂主的遗体解下来,不要整理,不要更衣,使上好的棺木,先停在侧堂里。”聂秋远冷静地指挥着。

虽然我完全没有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我只知道,他这样做正是给了我机会。

侧堂,在议事大厅的西侧偏房,是个很少人去的地方,很适合做地下工作。我打算今天入夜悄悄地去看一看管晟的尸体,看能不能从中瞧出什么遗漏的东西。

可我是一个弱质小女子,虽然会几手三脚猫功夫,但现在看来,这功夫跟古代人相比,那也就基本相当于没有了。一个人去,会有危险呢。

我肯定不能去找聂秋远,死也不能让他看到我的这一面。他身边的人也不能找,所以骆大春和韩媚兰也被排除了。最后的人选,我只能想到一个。

我感到自己无比脑残,但我还是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时机,对着空气二到极致地连喊了三声:“幽!夜!公!子!”

又不是神灯,怎么可能管用么!我很为自己的智商着急。

不过让我晕倒的是,当夜三更,幽夜公子真的像鬼一样地坐在了我的床沿儿上。这是后话。

现在还是接着讲白天的事。上面都是应该放在括弧中的内容。

现场一片忙忙碌碌之后,现在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目前的情形是这样的。

管晟身亡的情报控制在小范围之内了。去排查嫌疑人的任务落在了韩媚兰的头上。我看到聂秋远用信任的目光看着她,而她涨红着脸,有点惊惧又兴奋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我的心里像喝了一瓶盐酸一样烧得慌。

不过这一点充分显示了男神的知人善任。因为仅仅用了两个时辰,韩媚兰就通过帮忙干活,顺便聊天等方式,丝毫没有打草惊蛇地取得了大量信息。

我虽然很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的确实有两把刷子。她周身的气场特别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她其实没太多脑子,也不会使太多手段,可是套出别人的话,牵着人的鼻子走,好像是她的本能。

更可恨的是,很多事她干得还挺真心的。

这种女人,看上去更像一本的女主不是么?那么,我千年迢迢地穿越过来,难道是为了当炮灰的吗?这怎么可能!

不过我没来得及想太多,就很没出息地沉浸在案情中了。不晓得我一专心,端着的架子扮着的模样儿还在不在。做淑女,原来也像练气功一样,是需要修炼的。

韩媚兰排查出的嫌疑人是戏班子的主唱,名叫沈红鸢的成熟美女。这戏班子唱的似乎是挺高雅的大弦戏,沈红鸢应当算是头牌了,既唱得好曲儿,又弹得一手好琵琶,远近也是有几分名气的。

说来也很巧,因为今天早上要做一场法事,二娘忽然别出心裁地提出来要他们唱某一出戏,反正是我那不幸的亲爹喜欢的。可是戏班子没唱过这个,所以昨夜通宵在排戏,以免砸了牌子。

为了不影响寨子里的人睡觉,他们去了半山的临时居所,整支戏班子都在,除了沈红鸢。她身体不舒服,技术水平高不需要担心,所以班主就放她在自己的卧房里歇着了。

而这沈红鸢,昨晚的酒宴过来给我们敬了三杯酒,也就是说,近过木公子的身,木公子还夸她漂亮来着。这岂不是增加了几分可疑?

沈红鸢穿着粉紫色半臂缦衫,束多幅罗裙,肩加榴花红披帛,绣鸟虫纹,明艳华美至极。我看得有点流口水,这衣服比《大明宫词》里的还好看,只可惜还不够暴露性感。想想有些遗憾,过来有个把月了,我还没机会这样打扮一回呢。总是些江湖丫头的扮相,凭什么让男神动心呢?

不过这沈红鸢人是个戏子,穿得妖娆明媚,眉眼间不知怎的却透着一股疏淡之气。她虽面上含笑,打眼看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可她那股说不出来的劲儿,总与她这伶人的身份有些格格不入。

气质的怪异并不代表她人可疑。只不过,有作案时间而已。可是在场的几个人看了看这柔弱的嫌疑犯,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这女伶,连骨骼的架子都十分纤细,怎么看也不是习武的,更不可能有多么大的力气。瞧瞧管晟被绞住脖子吊起来的惨状,就知道她做不到。就算这事有她的份,也得另有帮凶。

“不知诸位大人唤红鸢来何事?”姑娘抬起头来,很沉静地问道。

她衣着光鲜夺目,但容颜清丽,容颜清丽,可眼神中又透着些微的妖媚。她的年龄比我大出好几岁,这种成熟女人的气韵和诱.惑力,是我们这种白开水般的小女生学都学不来的。

我忽然有一点嫉妒。但聂秋远没有显露出任何对她感兴趣的样子,只淡淡地说:“敝寨出了点事情,不得不委屈姑娘在这间屋子里稍待些时候,等事情弄明白了,自然再向姑娘赔罪。”他语调虽然淡泊,声音却不怒而威,不容置疑。

这时门忽然“呀”地一声开了,却是骆大春带了两个人进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中通堂的另一个副堂主张大郎,还有一个青衣长须,神神道道的,正是碗子山有名的消息中转站,骆大春麾下的干将莫妄语,人称“包打听”。

从“包打听”这个绰号就可以知道他爹娘给起的名字“莫妄语”是多么名不符实。骆大春居然也是个很能干的,带了这两个人来,同时也带来了两个重要的情报。

第一个是好消息,虽然有点雷人。今天早上,已故寨主满月祭,可山上众人居然能够化悲痛为力量,大多数都在外面押镖出差,这两天根本就回不来。所以,昨夜在山上的人本来就不多,山口把守得又严,没有什么外人出入。而剩在家里的人,不知怎的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

现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圈圈画画就剩了木公子、沈红鸢和张大郎三人。这张大郎,平素跟管晟关系不睦,昨夜吃酒,又恰好跟木公子坐得很近,说起来也是很有嫌疑的。

另一个消息,却相当惊爆。因为管副堂主其实并不是第一个被害者,而是第三个!

这是包打听莫妄语提供的情报。他在山下办事的时候,时刻都在搞信息工程,这是他的天赋。结果,他一听说管晟的死状,当即便反应道:“近一个月来,城里已经有两起相似的案件报官了,是一模一样的绞杀案啊!”

***作者菌的狗血大马甲***

这两天,收获了码字以来的第一个喷子帖。哦,请允许作者菌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两下。嗨皮地想了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咱开始受到一点小小的关注了?有……有人骂咱了耶!

这个叫作“游客”的马甲朋友说:“作者是个造假大王,可以说所有成绩都是造假!正文还没发几个字的时候,就长评、推荐、书评、收藏一大堆……”作者菌心里琢磨,就算朋友们的友情支持多点,也多不到让这位朋友如此愤慨的程度吧?再说,我都费这么大劲儿造假了,还不造个更大点儿的?所以简单地回了回,就没再在意了。倒是不少朋友看不过去,回复了留言。

所以,这位马甲君又光顾了!他这次有名字了,是今天注册的新帐号!他说:“##¥%¥……%……··#%……!!”(以上是不堪入目的脏话,作者菌代系统菌屏蔽掉了)然后他又说:“我一游客是马甲,你披上这么多有名字的衣服,就不是马甲?我可以断定全部都是你自己伪装的!”

作者菌倒吸一口凉气,当即被雷得外焦里嫩,脑中久久盘旋的只剩了一句话:“我了个去啊!”细数数游客君送给咱的这十几个马甲,名下的作品数量加起来都好几十部了,少说也已经上千万字,这是游客君要给咱封“大神”,不,是给咱封“巨神”的节奏啊!想想自从写的文带了点儿天雷狗血的味道,怎么遇上的事也变得这么狗血了?难不成天意如此,作者菌的文风就注定该是这样了么!

虽然不大地道,可是这么逗的桥段,不记下来让大家乐一乐,又觉得有点儿可惜。总而言之,游客君你别再来了,再来作者菌只好给你删掉了。要不然作者菌不慎笑死了,谁负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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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 不知春(4)

侦查思路立刻就变了。

如果,只是如果,这三起绞杀案之间有关联的话,那么,从这个关联,一定可以加强某个人的嫌疑。

被害的毕竟是碗子山的副堂主,这件事情,是不可能被等闲视之的。所以,骆大春和韩媚兰带着包打听,被派下山去查线索了。要查到有价值的东西,下山之后少不了要跟官府打交道,不派些头脑活络的人还真办不了。

看来骆大春和韩媚兰这方面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肯定。而我,作为一个辛苦打造出的花瓶姑娘,自然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所以我接到的任务就是“不要乱跑,好好在屋里呆着,好好照顾自己”!

啊!真沮丧!这种时候,我明明都是冲在一线的。虽说做淑女追男神比较要紧,可我不得不承认,我体内的热血沸腾了!只有这种时刻,才能让人明白,对于某些东西的渴望,像命运一样没法抵挡。

虽然我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手脚被禁锢着,面上仍要带着柔弱微笑的滋味,简直令人想破口大骂。

“怎么?按捺不住了?”坐在我床沿儿的男人懒洋洋地倚着墙壁,用他那性感的嗓儿略带讽刺地问我。

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幽夜公子!真的来了!这,也太荒谬了吧!

昨晚我做了一番准备,就地取材,制做了一些手套口罩之类的物品,然后将刀剪、火石、纸笔等等我能想到的替代品统统打成一个包。我准备了一套夜行衣,把幽夜公子送的匕首带上,还准备了一包防狼石灰粉。

是的,我是大着胆子打定了主意一个人去了。我认为,人都死了,凶手大概也不会折回来摆弄尸体。尸体我早看惯了,没有什么可怕的。

唯一让我感觉到恐惧的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有鬼也说不定。我不怕人,不怕尸,不怕所有科学原理能够解释的东西。可是怪力乱神的一切,我可就全无免疫力了。

这让我想起了有一次跟张扬去勘查现场,我到的时候,尸体都从土里挖出来了,惨不忍睹的模样。我已然免疫,扯开步子就往上凑。

张扬在身后不怀好意地说:“知道这尸体是怎么找到的么?”

我吃惊地望着他,因为他的声音忽然有那么点阴森森的。理论上说,他是个阳气挺盛的人,长得也比较阳刚,但这一会儿,不知怎的他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黑惨惨的雾。

他用眼角瞟了瞟被一坨人围起来的男尸,声音不知为什么带着点儿电磁波的味道。

“昨天晚上,他妈妈做了个梦,梦见他带话来了,说是在这个山头上,随意抛出一张纸去,追着纸,就能找到他。他妈妈醒了就报警了,把我们气个半死。可是,这老太太,就非要来。我们来了俩人,陪着她扔了个纸。可倒好,纸落地的地方……”

真!的!挖!出!来!了!!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是我亲眼所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害怕。警方公布出来的案子,个个都逻辑清晰,合乎常理,可是,在侦查的过程中,确实有许多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了的谜存在呢,这是普通群众都不知道的哦。

我感到一股静电窜过全身,把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我觉得特别冷,小腿有点发软,第一次没敢往前凑。相信这一刻,我的嘴唇都是惨白的。

张扬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放低了声音说了句:“肩膀,借你靠靠?”

我深吸一口气,推出一只手掌,做了个“stop”的手势:“请让我平复一下。所以,老师,这个时候请不要再开玩笑了!”

未来的女警花用了很久才克服了这个心理障碍。可是,这是神秘无比的大唐耶,保不齐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一时间,那些起尸、白毛尸、血僵尸、大粽子的情节如幻灯片一般滑过,让我只恨包里没能装上两个黑驴蹄子。

实际上,我准备好包袱,提前睡下了,打算养足精神,三更起身,趁着月黑风高,前去会大粽子。可是我睡得确实挺香的,精神养得很足,要不是床边上的男人突然说话了,我还真醒不了。

古代啊,手机、闹钟,啥都没有不是么?

“再不起来,天要亮了。”

我一个骨碌爬起来,问:“几点了?”

“什么意思?”帅哥问。

“哦……”我对自己不假思索地使用此等外星语汇深感惭愧。太没有意识了,要是当卧底,早就被崩了。想想多可怕,如果现在面前的不是幽夜公子,而是聂秋远呢?

“我的意思是……几更了?”

“原来这个叫作几点啊!”幽夜公子唇角一勾,很有求知欲地自言自语着,“嗯,三更刚过了。”

你来得还挺是时候。

“叫我来,做什么?”

“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办件事。”

“好啊,走!”

我不禁有点儿纳闷:“你也不问问我去哪里,要干嘛?”

“无所谓的啊,”幽夜公子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想干的事情,都挺有意思的。”

我一时有些无语。

“白天,中通堂的管副堂主被人给绞死了,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他的遗体,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幽夜公子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而且,哪里不对劲,我可以告诉你。”

我惊讶地望着他。

他又妖里妖气地一笑:“看什么,秋远告诉我的啊。”

秋!远!

“你们……”我又一次没猜到这个结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可奇怪的么?我们,是至交好友啊!”

这次我是真的想吐血了。我怎么就这么笨,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本以为遇到一个可以信赖的陌生人,还让他看到了一些真实的我。可是,这尼玛根本不是什么陌生人好吗!

我千辛万苦地防着骆大春和韩媚兰,谁想到这一个的关系,比他们还近便!

我完了……

“你怎么了?”幽夜公子惊讶地看着我的眼泪淌了下来,怔了一怔,竟忽然掏出一块素白的帕子,手忙脚乱地帮我擦拭起来,“哭什么啊?这会儿也没别人,不用装了吧……”

“你都对他说我什么了?”我吸了一下鼻涕,对幽夜公子怒目而视。

“为什么要对他说你的事?幽夜公子惊讶地望着我,“你天天那么能装,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永远也不能明白,为了到他身边来,我吃了多少苦……可是你的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破坏这一切!”我是真的想哭了。

幽夜公子愣了一下,眼神忽然柔和了下来,轻轻地问道:“你的心上人,就是他么……”

我没有回答。

幽夜公子忽然立掌为誓,郑重地说道:“真真,你放心,我要是把你的事情告诉他,就让我天打雷劈!”

原本外头是朗朗夜空,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咔嚓一声炸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把我俩都吓得猛一个激灵。

外头,哗啦啦地下起大雨来。

***作者菌的感谢时间***

今天又是一个周日,又到了作者菌的感谢时间。这一周,深深还是留在了首页的新书榜和PK榜上,而且成绩很好,真的又感激又惶恐。关心和帮助深深的人很多,在此无法一一具名,更有一些亲爱的读者,默默地支持着。大家给予的每个收藏、每个点击、每一票、每次打赏,深深都珍惜且铭记于心。祝大家周末愉快,精神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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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 不知春(5)

顶着天雷滚滚,踩着雨水泥泞往偏堂赶,我们的行程完美地增加了鬼故事的气氛。

要不是幽夜公子在,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伞。

“只有一把哦!”他轻车熟路地翻出一把伞,笑得大有深意。

“快走吧我不在乎!”我很不耐烦地说,“只要你别多嘴,记着天打雷劈的事就行了。”

幽夜公子是把双刃剑。虽然他有威胁性,可是如果他遵守承诺,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契机,是一个把我的能力转化给聂秋远的得力中间人。

我决定对他稍微好一点。

咔嚓又是一个响雷,照亮了躺在棺材里,面目狰狞地看着我们的管副堂主的尸身。幽夜公子点起了灯,火烛在阴风夜雨里惨淡地摇曳。

“如是绞杀,尸体躺在榻上,却伸开双臂,躺成大字型,是不对的。如果双手未受控制,这个时候,应该拉住颈部绳索比较自然。这是其一。”

幽夜公子开始慢慢地说话,应该是在转述聂秋远对他说过的内容。

“如果凶犯力大又是熟人,完全可以直接用绳索绞死他,一刀捅死来得更快,何必费这样大的心机在家具上捆?这是其二。”

幽夜公子踱到棺木边上,轻轻地拉开了管晟的裤腿,双脚的脚腕上,显露出青紫色的索沟,很明显是绳索捆绑的印记。

“这里,为什么要捆?房里没有其他绳索,这绳索,是凶手带走了。让人那样捆了脖颈又捆了双脚,可是,却没有中毒和迷药的痕迹,要怎样,才能做到?”

幽夜公子的声调忽然冷静而沉稳,好像一切都是他亲眼看过的一样。

是啊,要如何,才能制住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再把他捆成这样呢?

“也许,他是自愿的……”我喃喃地脱口而出。

自愿的,要在什么情况之下,才会自愿地被绑成这个样子?

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设想。那种情形,就算在现代也非常少见,因为,实在是太过前卫了。而这是在唐朝,哦买噶!

我开始动手脱尸体的衣服。

幽夜公子吃惊地张大了眼睛。他咬了咬嘴唇,最终没有出手制止我。

尸体的上衣只有一件,扣子只系了两个,很轻松就解开了。我示意幽夜公子帮我把人翻过来,尸体的后背上,除了已经出现的尸斑,在肩胛骨的下方和尾骨的位置,还各有一条形状相同的青紫印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硌出来的。

与我想象中的一致!

我的脑海中构建了一副图景。人断气了,凶手将尸体的身体抬起来,在下面随意塞进了一件东西支撑住,然后,开始给他穿衣服。

脚腕的绳子必须解下来,因为要给他穿裤子。

是的,人死的时候,身体大概是赤.裸的。而凶手,想要掩盖这个事实!

那么,为什么要在尸体下面垫东西?这一点不难想象,如果是我给他穿衣服,我也需要垫的,因为我搬不动他的身子。

这说明,凶手的力气,有可能其实并不大。

我开始动手解尸体的裤子。脱了还没有一半,重点部位都还没有露出来,就听见幽夜公子惊恐地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你怕什么?又没有脱你的!”

“你你你!!!”他结巴了一阵,似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你你你!!!你成何体统!”

腹语术也能结巴,我感觉很雷。但是现在我的心思没空放在这上面,我张口就问了他一个相当学术性的问题:

“我对你们男人的服装不了解,你们平时,里面不穿内.裤的吗?”

说话间,我单手揪起了尸体的裤子,里面明显已经没有第二件了。

对于“内.裤”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幽夜公子这等伶俐之人显然是立刻理解了。

“你你你!!!”他面具下头露出来的部分忽然之间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了一阵,羞愤难当地别过脸去,“……穿!”

这验证了我的设想,尸体应该是裸的,凶手没有力气给他穿得那么仔细了。反正是夏天,穿得少也很正常,万一不穿内.裤是人家管副堂主的爱好呢?

我准备把尸体的裤子脱下来。这一回,一只有力的手从身后一把揪住了我的脖领,把我猛地拎到了后头。

“闪开我来!”幽夜公子气急败坏地说,“不像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性格有点臭屁的男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在他面前,总会不自觉地原形毕露。

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中,有那么一种无形的东西,与张扬,与陈哥,与刑警队里的各位老师,好像是一模一样的。那种气味,可以让人忽略男女的差异,忽略自己作为人类的一切感情色彩,只剩下探索的欲.望,和全心投入战斗的激.情。

所以我不自觉地说出了在我看来相当正常的科学语汇:“那你仔细看一看,大腿上,衣服上,能不能找到精斑?”

话说出来,我又一次有点无语,我又说外星词汇了!

“你你你!!!”幽夜公子却又一次听懂了。只是这一次,他胸口的气憋了一阵,终于长长地叹了出来。我想,他大概是彻底地缴械投降了。

“滚开!”一向温和性感的男人粗鲁地吼了一声,“滚远一点,闭上眼睛!”

我冷笑一声:“这事,你还真不一定能办好!”

“放屁!”幽夜公子终于开始忍不住骂脏话,“以后这种事,都得叫着我,不许动手干这种苟且猥琐之事!否则我拼着天打雷劈,也要揭露你的真面目!”

我受了致命威胁,只好沉默地退到一旁。幽夜公子在那边悉悉索索地摸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又立刻把头扭了回去。

他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尸身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但是,还是有残留的精……还……生前,还是有过行……行房的痕迹。”

我心中滑过一丝鄙夷。不要说勘查和尸检,就算在课堂上,对于那些看上去难以启齿的词汇,我们也是根本毫不在意的。虽然死者为大,可现在,他在我眼中已经是一件物证了,只有摒弃全部的感情色彩,才能对他作出冷静的判断。谁不像话?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了,作为一个侦查者,这才是最不像话的!

可是,不可以苛求古人,他们都是有局限性的!这是历史老师对我们的谆谆教诲。

我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衣饰华美,风度翩翩,手足无措的古代帅哥,心里头却对管副堂主死亡一案作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这,不是普通的绞杀,管副堂主死于更加难以启齿的原因。

性窒息。

***作者菌的周一感想***

每到周一,总会暗搓搓地下定决心: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这一周,我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码字!我一定要XXXXXXX!!然后,等到了周五,又会软趴趴地卧在床上,心里想着:我这一周到底都干了些神马……

不知道谁有同感呢?反正这会儿作者菌又下了决心了~!要不然,大伙儿给拍点推荐票子,鼓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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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 不知春(6)

性窒息,是一类性心理或性行为障碍者采用窒息的方法所从事的性活动。当事人多在偏僻、隐蔽的场所以一种奇异而主动的窒息方式引起缺氧,从而刺激其性.欲、增强其性快感并达到性高.潮。

学霸心中数据库般地浮现了这个名词的科学定义。

真难为我还能记得它,因为这种情况现实中很少见,即使有,勘查的时候也多数看不出来了。因为死者的家人往往会为了保全死者名誉,给他们穿上衣服,消灭现场的不雅图片、画报、其他物品。那样的话,就会有点像一个自杀现场了。

这个,在日本某著名文学家的著名作品里有过细致的描写。2009年,新闻还曾爆出北美当红男星裸身吊死在壁柜里的消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不小心就会死!这就是我们对这种行为最准确的总结。

作为一个专业人员,我诚恳地建议,就算看到再多花样百出的介绍,也千万不要去尝试。因为,死亡率真的很高!而且,这样死掉,多难看啊!

“还有一个细节忘了告诉你。”幽夜公子终于从抓狂中平静了下来,恢复了本来的“声线”,“发现尸体之前,你们是在喝茶吧?”

“嗯,是木公子带来的不知春。据说挺稀有的,我也尝不出哪里好。”

“秋远说,在现场,他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后来看了一下案子上置的茶具,果然那里残茶的味道就是这个。”

不知春。

我忽然之间陷入了迷惑。是我的判断,在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吗?

这不知春,应当是很少见的茶,连骆大春那种见多识广的骚人,都不曾见过。如果说,圈出来的三个嫌疑犯,却有两个人身上带着不知春,这概率,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

那么,前夜在管晟屋里煮茶聊天的人,是木公子?为什么木公子没有提到这件事?是刻意地隐瞒他与管晟之间的关系?

那么,挑唆管副堂主尝试那变.态事情的,是木公子?

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一股恶寒便从我的脊背油然而生,这,也太恶心了吧!

我摇摇头,将不堪的图景赶出脑海。

不自然!如果凶手是木公子,那是不自然的。

白天骆大春出手试探木公子的武功,从交手的情形看,木公子的武功,甚至不逊于骆大春。草寇里面,堂主之类头衔的排名,九成九都是武力征服一切。就是说,管晟的武功,定然比不上骆大春。木公子想杀管晟,根本用不着搞得如此复杂,简单地绞断他的脖子,不就好了?

所有的现象,都有埋藏在深处的那个原因。如果找不到那个原因,就是哪里出了岔子。

我经过认真的思考,还是觉得最初的结论更符合逻辑。

用这样复杂的方式杀他,说明没有实力直接将他杀死。

尸体后背的印痕,说明凶手的力气,小到连尸身都抱不动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对死因的判断没有错,能把男人勾.引成这样的,只能是一个女人,一个风.情万种、阅历丰富的美貌女人。

沈红鸢。

她很聪明,她用这样的手段,不仅成功地实现了杀人的目的,还能将嫌疑,很自然地转嫁到年富力强的男人身上去!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清丽的柔弱女子,会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变.态杀手呢?

只是,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是推断,我没有任何证据。究竟要如何,才能把这个凶手揪出来呢?

我把我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幽夜公子,并且对他说:“你把这些信息告诉聂秋远,就说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幽夜公子听得瞠目结舌,紧接着是又一次的面红耳赤。我离他很近,甚至能听到他小心脏要碎裂般的“怦怦”声。

一夜之间,这个古人接受了太多惊世骇俗的自然科学知识,还都是难以启齿的,也难怪他不能承受。

“你你你!!!……”

“闭嘴!”我厌烦极了他婆婆妈妈地“你”个不停,就暴躁地打断了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没出息!”

他的气息停滞了片刻,忽然鬼一般地贴近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得莫名其妙,言语也忽然变得粗俗不堪:“你怎么可以面不改色地对我说这些!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在我面前整晚地口吐淫词浪语,就不怕我把你给上了?!”

我愣住了,这个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我所做的事情,以专业的眼光来看,应当是再正常不过了。可这,毕竟是古代啊。

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口中说着威胁的话语,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令人安心。他身上的气味让我明明白白地判断出,他是我的同类,他的血管里流淌的,一样是渴望拨开重重谜雾,找到唯一真相的滚烫的热血。

“你不会的。”我斩钉截铁地断言。

他无语了很久,最终长叹一声,憋出了一句:“你不知羞耻!”

我冷笑一声,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张大嘴清清楚楚地摆出了四个字的口型:“天!打!雷!劈!”

他是不会把我的事告诉聂秋远的,我有一种极为确定的直觉。对于一个侦探来说,直觉也是很重要的!

可是,我承认我的心里,还存着一丝好奇。不对,是强烈的好奇。史料将聂秋远的断案能力记载得神乎其神,我很想亲眼见证,他遇到疑案的时候,都是如何处理的。

白天在现场的时候,聂秋远的神情行动,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是从幽夜公子向我转述的他的推断来看,他的目光果然极其毒辣,心思果然极其缜密,几个小小的不自然,全都被他一眼看破。不愧是我的男神!

那么,男神,接下来的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理,可就全部都交给你了。我,拭目以待!

外头的雷雨不知什么时间停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不晓得幽夜公子是以什么方式向聂秋远传达了这些,总之他果然还算仗义,没有出卖我。聂秋远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清晨了。当时我还在睡懒觉,而他的神态语气都与从前别无二致。

“流萤,起来了。今天,随我去见一个人。”男神好听的声音隔着门扇响起,没有任何异样。

下山?这是,要去查案子?

咦?应该,没有带上我的理由啊!

***作者菌泪眼汪汪***

今天收获了小小凯蒂猫的长评,欢天喜地么么么,然后,发现这厮的结语居然系这样的:

“不知道为何,我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小胖纸,摇着纸扇,明明在给我们讲笑林广记,我们笑得前埔后仰,他却正经的敲着醒木,吆喝着:别笑,我在讲正经故事。然后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智慧又狡黠的光。”

哇哇哇!哭瞎!为神马!伦家明明讲的真的是正经的故事!拜托,是杀人事件耶,你们严肃点好吗?!还有,为神马是小胖纸!!为神马不是天使面容魔鬼身材足蹬高跟翘二郎腿手夹细烟卷烈焰红唇大波浪的性感大美女捏?!!

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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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 不知春(7)

“案子还没有解决,你一个人留下来,我不放心。”聂秋远倚在门口,看着刚刚妆扮好的我,“父亲去得突然,你是他在世上最深的牵挂了,我必须照顾好你。”

我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感动。你,果然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得起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路上聂秋远给我讲的事情,让我又一次对骆大春的能力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他交上来的答卷,包含着需要动手收集的几乎全部信息。

包打听说得没有错,管晟一案,是近一个月以来,我们所在的水泊县发生的第三起绞杀案。其他两名死者都是男子,与管副堂主年龄差距不大。一个是县城赌场一寸金的老板吴兴旺,今年三十一岁。另一个是我们碗子山快递业的竞争对手--扬威镖局的副总镖头岳云起,今年三十二岁。

这两个人,都于深夜死在自己的床榻之上,脖颈系着绳索,像管晟案中一样,绳索系在周围的家具之上,死因都是窒息,确实都是绞杀。

“我叫大春查探过,二人被发现时是否衣衫完好,答案是都穿着衣服的。只是,大春经过跟死者家人旁敲侧击地问话,查明白了,吴兴旺的尸体被发现时,其实是裸身的。只是家里人觉得有损死者名誉,才替他穿上了衣服。”聂秋远慢慢地讲道。

听到他叫骆大春打探这个问题,我就明白,这是幽夜公子的话带到了。也不知道幽夜公子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些传达给了聂秋远,总之,很准确,是个人才。

查明的事实,进一步印证了我的推断。只是,沈红鸢,如果她是凶手的话,为什么宁可用这样的手段,也要杀死这三个人?

“这三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共同点,表面上也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大春自有一套好手段,我叫他去查一查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三个人,其实是有一段共同过往的。”

我听得聚精会神。这个思路,自然是极好的。现在,我们有了嫌犯,却苦于没有证据。如果能从这些人之间的关联查起,找到嫌犯的动机,就容易对症下药了。

“一切,要从十年之前说起了。十年前,山西晋阳有一个著名的帮会,名叫红帮。那时候,正是隋帝暴政,起义频发的时候,红帮,实际上是一群被暴政逼得家破人亡的流民组织,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反贼群体。”

“红帮当时势力还不算小,帮内名声最响亮的五个人,当时恰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这五个人之中,就刚好包括三起绞杀案的被害者--管晟、吴兴旺和岳云起。”

红帮,这绝非巧合了。从这个信息来看,恐怕仇杀的可能性非常大。我心中一动:“名声最响亮的五个人,还有两个呢?”

“管晟、吴兴旺和岳云起的名头,来自相当不错的武功。另外两个,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刘思睿,据说相貌俊美,不仅武功高强,还很有谋略。女的那个,名字不详,人称红姬。红姬根本不会武功,她是凭着美貌和琴技出的名。”

红姬,好可疑。那么说,是这个女子,在诛杀昔日的旧识?那么,刘思睿,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聂秋远仿佛看出了我心中所思,时机适当地说道:“这五个人似乎原本关系是不错的,但是十年前,刘思睿忽然失踪了,自此再无音讯。他失踪后不久,红帮就解散了,所有的人,都不知所踪。”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也有人说,红帮其实是整个归了秦王李世民所用。那一年,他刚好随父赴晋阳任职。”

十年前,就是公元616年,李渊出任晋阳留守,李世民跟随到太原,而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李智云,留在祖籍河东。617年,李世民鼓动李渊兴兵反隋,史称晋阳起兵。这么说来,红帮为李世民所用,倒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这跟绞杀案有什么关系呢?

听上去,一个男人人间蒸发了,一个女人在十年后杀了当时最亲密的三人,怎么看,都像是为情人报仇啊!

也许,沈红鸢就是那个红姬,而刘思睿,正是她当时的恋人。很有可能,她经过十年的探查,终于发现失踪的恋人是被昔年的三个朋友所杀害,所以最终设法杀了他们复仇?

我抬起头来,忽然与聂秋远四目相对。我吓了一跳,糟糕,刚才思考得太投入了,不知道露馅了没有!刚刚是啥感觉?他说的话,也太善解人意了吧?就好像我心里想到哪一步,他都知道一样!

露馅儿了?

“你会不会不愿意听这些?对女孩子来说,这些太过暴力血腥。毕竟,你跟从前不一样了。”聂秋远静静地说,“我只是怕你路上会有点儿闷。”

原来,是这样。

我温柔地低声答他:“这些听来,是有些怕人的,可是哥哥在这里,我就不怕了。流萤,也想替哥哥分忧解愁呢。”

我感觉男神的气息窒了窒,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或许,也开始有一点点感动了吧。

(作者菌:不要自作多情了好吗?人家是忍着笑好吗?估计已然是内伤了……)

等一下!他说,这次下山,是要去见一个人的。查到的有关联的人都死绝了,我们这是去见谁?

聂秋远道:“除了上面这些,大春还查到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三个死者,平素看不出有什么往来,但是,他们近期却频频出入同一个地点,一家今年才在本县开张的茶叶店,名字是……”

不知春堂。

绞杀,情.色,不知春,我开始有点糊涂了。

“据说,不知春堂的老板,姓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聂秋远的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的味道,就仿佛是看着我迷糊,有点幸灾乐祸似的。

一定是我的错觉,这可不是聂秋远行事的方式,要是幽夜公子还差不多。

只是,姓刘?刘思睿?那我前头的推断,不就完全成了扯淡了?

不知春,那么,木公子,是否也牵涉其中?

“我去问过了子龙兄,他那不知春是何处得来。”聂秋远顿了一顿,“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我。”

越来,越乱了。

“我有一种预感,流萤,”我的男神略微有点出神,双目好像天上的朗朗明星,“解开这个谜的关键,就在这刘老板的身上。”

***作者菌的普利策***

四林雨正兄弟在长评中写道:“碗子山,多么平常的名字,因为作者菌精心安排的这一干人等,有了灵气,有了故事,估计不久大唐的长安晚报就会有它的报道了!”

唔,这个“大唐长安晚报”大大引起了作者菌的兴趣!试想,神秘大唐,奇幻长安,怎能没有一张街头小报,来进行添油加醋的宣传报导呢?是不是,应该找个时机,把这个长安晚报轰轰烈烈地办起来呢?

雄起吧,长安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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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 不知春(8)

预感这种东西看上去很不靠谱,但它却是一个侦查者最为重要的天赋之一,有些时候,甚至决定了你的前途光明与否。

一事当前,一个敏锐的人的直觉,往往是对的。

当红美剧《国土安全》里的女主角,之所以总能抓住事情的关键,几乎全凭直觉。实际上,她是个轻微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哎,我过来的时候,这剧还没播完呢。要80年后才能接着看了,好可惜。

总之,聂秋远的感觉,是十分准确的。

不知春堂坐落在县城的一隅,并不在什么繁华的地段。房屋是新翻修的,都是土石和木制的建筑材料,颜色偏暗,饰以无香观叶植物,显得古朴雅致。

接了通报,伙计把我们带进了迎客的内厅。厅堂不大,比古装戏里的道具房有味道多了,所有陈设,都看得出主人的品味高雅。

有人奉茶上来,散发出的香气已经十分熟悉。不知春。

不多时,一位身着素麻衣物,完全不像生意人打扮的男子从内宅走进了大厅。这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全身上下的行头朴素环保至极,只一张脸,清癯俊秀,棱角分明。他的眼神中没有生意人的精明,反透着一股清澈,好像出尘的隐士。

“在下刘思睿,不知诸位特意来访,所为何事?”男子彬彬有礼地一揖,客气地问道。

刘思睿。

我跟着聂秋远站起来,向他回了礼,一干人等坐定,聂秋远便将碗子山绞杀案事情的始末,细细地讲给了他听,只隐瞒了真正的杀人手段问题。

刘思睿的神色却是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很明显地发生了动荡,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澜起伏。还没有听到最后,他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跳了起来。

“阿红,你们是说,这件事是阿红做的?你们见过阿红了?她,她现在何处?”

刘思睿与沈红鸢没有关系,他在找她!

“为什么阿红要杀他们?”刘思睿的情绪完全丧失了控制,他忽然一个激灵,眼神中透出了强烈的惊恐,“难道说,她以为……”

聂秋远无情地补了一刀:“我想,她这么做,跟你十年前的失踪是有关系的。”

刘思睿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委顿下去,最终跌坐在椅子里。

“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阿红,我是真的对不起她……”喃喃到后头,已经哽咽。

狠心肠的男神开始落井下石:“此事关系重大,所以,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刘公子可否明示?”

刘思睿面色惨白,嘴唇颤抖。他克制着内心的苦痛,沉默了片刻,终是深吸一口气,言道:“我……不能说。”

聂秋远长眉挑了一挑,似乎未曾想到这个答案。人命关天了,这个时候,就是有再难以启齿的私情,也该言明才对。莫非,这背后,还有更重的东西?

“思睿,”门口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说吧,我准了。思睿,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门口立着的人,俊美潇洒,气度非凡,赫然是应当正在软禁中的木子龙木公子。

难怪撞倒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很不一般。果然,是隐藏在背后的大BOSS!

刘思睿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行拜礼,呼道:“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

我感觉一盆狗血当头淋下,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我作为一个草寇民女,也应该马上爬起来跪下行拜礼。还是坐在旁边的聂秋远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心里一惊,这才站起来,跟着施了礼。

我的“木子XX”规则,果然是无比正确的!我的命运,果然还是要跟皇家扯上关系的!只没想到是秦王李世民啊,这可真是大BOSS啊!

学霸掐指一算,离他登基的日子,都不到两个月了。

李世民疾上前几步,抬手扶住了刘思睿,又向我们颔首道:“秋远,你们免礼。这里不是皇家,我也是微服,你们可以不拘俗礼,都坐了吧。”

从惊讶中稳下了心神,只听得李世民说道:“秋远,记得你曾问我,身上的不知春是从何而来。不错,就是从思睿这里拿的。管晟屋里的不知春,也是我前夜在他屋里谈话时泡的,我去找他,是令他不得泄露我的身份。不错,他们全部曾经为我效过力。只是晋阳起兵之后,红帮的人,大多数我都打点了财物,让他们返乡好好生活了,其中包括死去的这三个。”

“而我不愿告诉你不知春的来源,是因为你太聪明,我不希望你把麻烦找到思睿头上。思睿和他们不一样,是我的大功臣。这十年,他为我做了一件大事。”李世民眯起了眼睛,语气和神情都严肃起来。

可是,就算不告诉你,你还是找来了。秦王殿下想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李世民看着聂秋远的眼神里并没有怒和怨,反而暗暗地燃烧着一种莫名的火花。

“十年前,我们决意起兵反隋,但当时毕竟势单力孤。所以,我们想到了一股可以借用的力量,那就是东.突厥。”李世民身份暴露了之后,说话的感觉也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好像平白增加了一点威严。

这一段我也知道的,李世民与前任晋阳令刘文静交好,派他出使东.突厥,联合始毕可汗共同反隋。在东.突厥的协助下,刘文静率军大败隋军名将,取得洛阳大捷,平定了新安以西地区,为李渊此后的起事奠定了极好的基础。

“刘文静出使不过是一时的联合,这十年中,我令思睿潜入了东.突厥,在其中做了无数的事情。这十年来,东.突厥军力一直顺利地为我所用,十之八.九都是靠着思睿的力量。”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素衣的刘思睿身上,后者悲伤地垂下头去。

“是我,命令他不要把潜入东.突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李世民道,“是我,让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十年。”

刘思睿轻轻地摇了摇头,语调里染着难以掩饰的悲意:“是我错了,是我以为忠义与情爱不能两全,便如此不告而别。是我以为时间久了,她自然会慢慢地忘了我,好好地生活下去。是我以为,守得这份情意在心头,便可以抵挡得了岁月流逝,冬夏变迁……”

只大梦醒来之时,方知心中的世界,与外头根本不是一个季节。

不知春的新芽苏醒的时候,却发现春天已经过去,沧海桑田,恍若隔世,真的还能固守心中那自以为是的春天吗?

也许,不知春,看似淡泊,其实却是一种悲伤和无奈的茶呢。

所有人都有那么一会儿沉默不语。所以门帘外头那“当啷”一声响就放得格外大。我们全都吓了一跳,却听见隔着门扇,外头传来骆大春的怒喝:

“你要干什么!!”

***大唐长安晚报快讯***

大唐长安晚报转现代人民网2014年9月16日快讯:“连环性.虐致6人死,长沙歌手周XX被执行死刑。”

自2009年10月11日起到11月26日,40多天的时间里,先后有6名身材高大健硕的北方男子,在不同的酒店旅馆中,以同样的方式死于非命。警方调查发现,这些人的死亡都是因为玩一种追求窒息性快感的虐.待性游戏,而他们共同的**,就是周XX……

凯蒂猫:你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发相关章节的当天,新闻就弹出这个消息了,细思恐极啊!

作者菌:……要不要这样啊……我可是灵异频道的……不过,凯蒂猫,比你在《永远的平安》里写留衣巷大火的那天,那条街的原型真的大火,想想还是好得多了。

旁白菌:你们这群码字的恐怖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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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 不知春(9)

外头静默了一阵,然后传来女子嘤嘤的哭声。

刘思睿身体陡地一震,刷地一下站起来,疾上前两步,霍地拉开了门扇。

两个面色惨白的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可是,物是人非,中间的鸿沟,已经被鲜血填满。

再也,回不去了。

“秋远,按照你的嘱咐,我们把她带了来。刚才的话,我们全都听到了。”骆大春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柄短剑,“可是她夺了我的剑,打算寻死来着。”

沈红鸢泪水冲花了脸上的妆容,显得格外弱小。旁边揽着她的肩膀,巧妙地控制着她行动的女子,是韩媚兰。

刘思睿定定地望着她,一动也不动,好像地球按下了暂停键。

“是我……”女犯人抬起头来,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在我们全无证据仅有推断的情况下,坦白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们三个,全都是我杀的。”

刘思睿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句话,双目还是骤然放大了一倍,眼神里有种破灭的悲哀。他喃喃地说:“是我的错,阿红,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不辞而别,你也不会误会……”

沈红鸢美丽的双眼中却骤然燃起了怒火。

“我,没有误会。事情,跟你们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

“十年前,你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留下我一个人,和这样一包莫名其妙的东西!”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只早已退色的丝囊,扬手便向刘思睿掷了过去。或许是用力太猛了,动作之后,沈红鸢的喘息也急促起来。

墨绿色的丝囊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刘公子的面门,跌落在地上,散出了一些陈茶的碎屑。那小小的丝囊想必是常常被人用手摩挲,颜色都已退得黯淡。散出来的茶屑不用说,一定是“不知春”了。

刘思睿缓缓地蹲下身去,拾起丝囊,珍重地紧紧捏在手里。

“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舍我而去,即便今天知道了,对于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十年了,你为什么走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一切都渐渐地变成了恨,越来越强烈的恨,对你的恨,对这个世界的恨。如果你不走,就不会发生那一切,我的命运,就不会变成那样。因为……”

沈红鸢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冰冷:“你可知道,你信任的友人们,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你可知道在这乱世里,情义根本不堪一击?你可知道他们三个在你失踪之后,一起……凌辱了我?”

他们三人,早就对她垂涎。没有了保护者,红颜在乱世中只能薄命。

刘思睿听了这话,就像中了晴天霹雳一样,呆若木鸡,张大了嘴,怔怔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要说刘思睿,听了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给这一记晴空霹雳劈傻了。

“当日,我就投了河。可是,阎罗王,他竟然不收我!这是命?是让我化成地狱的恶鬼,去憎恨,去复仇?”女子越说越激动了起来,“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我要怎么活下去?”

活下去,靠的是她仅存的东西,一具肉身。而复仇,靠的也是这一具肉身。她以绵软无力的弱质之躯,骗杀了三个强壮的男人。

“色.欲,是可是杀人的。”沈红鸢的脸上开始挂上了冷笑,“十年,我终于找到他们,没想到他们根本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而我,再次委身于他们,他们竟没有感到过一丝的不妥。”

根本就不太记得她了,更不要说歉意。

“我,已经是个风.尘女子了。所以,我说将会让他们体验到人间的极乐。我侍奉他们,我让他们在人间的极乐中死去……”

“不要再说了!”刘思睿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走近了,拉住沈红鸢的手,把不知春轻轻地放进她的手心:“全部,都是我的错。这个,是我的心。不知春,是一种固执的东西,它心里头春天的样子,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不能对你言明,也没资格期待你明白我的心意。可是这十年,我没有一日不思念。我并未娶妻,回来之后,一直在找你。我希望你已经安好地嫁人生子,这样,即便我会痛苦,心里也会觉得安慰。可是……”

刘思睿转向李世民,跪倒在地上:“请殿下开恩作主,让思睿代阿红承担死罪。”

秦王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拽了起来:“思睿,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说这样的糊涂话?罪,可是能代来代去的?要是能这样,派你去了东.突厥的我,是不是成了罪魁?都这样的话,国法正义何在?”

刘思睿面色一变。只听得李世民道:“这件事情,三个死者过错在先,但不论因果是什么,杀人者,必须担罪。沈氏,你手上三条人命,原本抵命也是应该的,你可知道?”

听了这句话,刘公子脸上忽地露出了喜色。我一直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会儿也是忽然松了一口气。

有“原本”,就会有“但是”的!

“但是,一个国家,弱质女子遭人欺凌,却无处讨得公道,只能凭一介柔弱之躯,自行伸张正义,这是国之罪。将来有一天,律法,官府,会保得你们安泰,再也无需如此。”

我震惊地望着他,我第一次对于历史上的人物感到心折。这是何等现代的司法理念!简直比现代还超前!

不愧是一代明君!他会是一个真正伟大的帝王!

“沈氏,今日我在此代行官府之职,对你科罚,你跪下。”秦王平静地说道。

沈红鸢依言跪地,刘思睿也挨着她,在旁边跪了下来。

“今罚你入奴籍,终生不得脱。罚入思睿府中侍奉,不得予以妻妾名分。”

二人跪拜谢恩。

“啥意思?”我悄悄地问旁边的骆大春。

骆大春撇撇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还能是啥意思?罚她一辈子当奴婢,名分啥的是别指望有了,就是让你一辈子卑微,抬不起头来的意思。可是你觉得,那俩人会在乎这个吗?”

实际上,这个处罚,是抵不起她犯下的罪的,毕竟,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

可这是古代,皇族说啥就是啥。而且,这是能想象的,最好的结果了啊。那两个人,一定会花一辈子赎罪的。对他们来说,在一起,就是幸福吧。

他们又问了一些事情,我就没再听了,我和韩媚兰去收拾东西,准备回碗子山去。总算告一段落了,让我放几天假吧!说实话,真的投入查案了,还确实挺累人的。

回去的路上,聂秋远无意中对我讲起:“沈氏说,她本来没有打算在山上杀人的。那时她才勾上管晟不久,原本想约管晟下山找她,再伺机动手。可是夜间进了房间,却闻到不知春的茶香,心头怒意涌起,这才动了杀机。”

也许这就是命呢。如果他没有在山上动手,管晟的案子就会像前两起一样,交给官府。虽然碗子山的人死了,聂秋远还会去看的,但原始的现场,我们就一定看不见了。看不见的话,这个案件就会被当作普通的绞杀案来处理。我们,就不一定能抓住沈红鸢。

那么,她也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刘思睿,也无法重新走上一条正道。

一切,都会是另外的样子。

“其实,不知春这个茶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呢。”聂秋远忽然微微地笑了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的小包,递到我的手里,“你喜欢吗?回去喝?”

我十分淑女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以为这包不知春是刘公子赠给他的,可是刘公子当时心里只装着阿红,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天下第一的大盗贼忽然动了坏心思,从人家那里随手顺过来的呢。

不过这些,全都不重要了。

***作者菌晕掉了***

现在是9月吧,现在是9月没错吧?今天下班的路上,忽然发现小区里的紫丁香开花了,紫薇也开花了!它们,难!道!不!应!该!四!月!开!吗?!

使劲想了想,它们今年4月开过了啊。而且,前几年,也没见它们9月开过花啊!

随着不知春的进展,你们也过糊涂了吗?

自从加入了灵异频道,周围的一切都好像灵异了起来。刚刚又看见一条狗,是中华田园犬的体型,毛乎乎地长了个雪纳瑞脑袋,冲作者菌一咧嘴一吐舌头,好像诡异地笑了一下。哦买噶……

总而言之,不知春篇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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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 为你写诗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碗子山已经横死了包括寨主在内的两个人(其实加上我是三个),气氛实在是很低迷。就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近期也没搞什么大型的庆祝活动。吃吃饭喝喝酒什么的,也是哥儿几个私底下来,范围都很小。

令人想不到的是,已经暴露了身份的秦王李世民毫不在意地跟着我们回了碗子山,好像很不愿意回皇城去的样子。

这原因,我大概知道。但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原因,可就不得而知了,我肯定也不敢问。

我只悄悄地问了聂秋远:“哥哥你说,秦王他看着也是个精明人,怎么就敢跟咱们一群山匪这样子厮混在一起?那回他只身去不知春堂的时候,嫌疑还没洗脱呢,他也不怕危险!”

“危险?”我那沉稳的哥哥淡淡地一笑,“你没有察觉么?不知春堂,咱们进去之后,院里头埋伏了的刀斧手,可不下五百人。”

我大吃一惊。还好我不知道,知道了还不得提心吊胆的?聂秋远,还真沉得住气,所有的事都泰然自若,脸上可一点都没显出不妥来。

难怪秦王看上了他。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秦王明天要走,今天我们搞了小规模的聚会来为他送行。

喝了两杯之后,李世民有些黯然地说:“这回,我是出来散心的,遇到你们,一见如故,心里倒是轻松欢喜。可是现在,毕竟无法与那时一样了。”

这个是自然的,身份有别,我们在你李家的天下讨生活,怎能不对你忌惮三分?

聂秋远说:“今后天下若得太平,自然不会再有匪。我们,不会与木兄为敌。”

他依然称秦王为“木兄”,不但尊重了他微服的心愿,态度上也显得不卑不亢。不过,这话在立场上却显得有些暧.昧:若得太平,不会有匪,那要是以后没搞好,不太平呢?

李世民倒是个心眼大的,只微微一笑:“我也是匪出身的,自然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匪的存在。天下大同,良民不必沦为流寇,本来也是我的心愿。”

话题沉重了,影响了酒宴的欢乐气氛,所以骆大春适时地提出,咱们不如吟诗行酒令,寻些乐子吧!

这个冷笑话般的提议令气氛更加尴尬,因为在场的所有人,根本都不擅于吟诗作赋。

后来,经过历史的检验,在场的这些人,除了一个当了皇帝,剩下的都成了探案的好手。想象一下福尔摩斯波洛包拯狄仁杰毛利小五郎坐在一张桌前写诗的情景,就能理解他的这个提议有多么扯淡。

眼前这个人很快就是皇帝了,给他留下好印象,就相当于在这个世界傍上了一个超豪华的保护伞,那当然是很重要的。我觉得这个时候只有我能站起来救场了,因为我成功地想起了穿越中百战不殆的救急方案,绝对一使一个准儿。

那就是,背诵唐代以后的诗词!

眼前这人,是一代明君,千古流芳的好皇帝,这样的人,心里一定是揣着雄图壮志的。所以,中最爱采用的No.1“十年生死两茫茫”和No.2“明月几时有”都只好pass了,它们不是太小情调,就是太消沉。我断然选择了流行度No.3。

“流萤……对秦王殿下的文韬武略极为佩服,今日,触景生情,愿在殿下面前献丑,吟诗一首,献予殿下……”

殿下吃了一惊,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我。骆大春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我,下巴掉了下来。聂秋远没有吃惊,他连头都没有抬,真是沉稳。

“哦,这些日子,倒不知姑娘……那,我先谢过了。”

不愧是善于拉拢人的明君,措词极为注意,在碗子山期间,从未听他使用过“本王”之类的自称,连对一个小女子也不例外。

我娇羞地站起来,敛衽一礼,开始念了起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背到这里,我做了一件特别令自己佩服的事,我及时地一猛子就刹住了车。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尼玛这是说谁呢?正主儿就站在眼前,我这不是要找死吗?

“好诗!!还没有完吧?!怎的不诵了??气势磅礴啊!!!!竟不像出自女儿之手!!!!!”

秦王果然听得入了迷,想必是其中超级高大上的意境引起了他的共鸣,以至于说话都有点像咆哮体了。

果然,对着唐太宗李世民,还是得背毛主席诗词才是王道啊!

只是……

我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魏君吴侯,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世民和骆大春同时鼓起掌来,啧啧称赞了很久,然后,开始提出了一连串尖锐的问题。

“这是何种文体?”

“为何大暑时节触景生情,竟会是雪景?”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是谁呀……”

我又险些吐血。拜托,你们不要这样有侦探的职业素养好吗……

最后,这事我也不知是怎么混过去的,总之是混过去了。而且,我的计划也算是基本成功了,因为李世民将他的玉佩送给了我,说是将来可能会用得着,他身边的人都认得,可以显示我的身份重要。

虽然那是曾经掉在死人床上的玉佩,我还是欣然收下了。

酒过三巡,在酒精的作用下,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

“秋远,”秦王的眼神基情四射的模样,“我见了你,不知怎的就觉得投合,今天愿意在这里与你结个义兄弟,你意下如何?”

虽然我知道聂秋远后来是为皇帝打工了的,可是,拜义兄弟,这有点夸张了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想看看闷.骚男神如何处理,没想到聂秋远只说了一个字:“好。”

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摆了香案,拜了把子。

事情将要朝哪个方向发展,我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搞不懂了。

***作者菌周末装十三***

推荐一首歌,李行亮版的《致青春》。与王菲版相比,有一种很不同的味道,而且,伴奏的大小提琴一唱一和,像两个人在倾心交谈一样。在周末的午后听着看看书,哦买噶~!

李行亮的声音很干净,而且,他居然唱了个《犬夜叉-穿越时空的思念》,实在是太有爱了!

作者菌这两天药吃得很好,所以,表现也很婉约,这下子大家满意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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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 有秋的地方,就有夜

秦王下山以前,有意无意地与我在园子里不期而遇。

“流萤姑娘!”他叫住我,顿了一顿,说,“我发现,你很特别。”

我吃了一惊,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如果,如果,我被皇帝看上了,怎么办?!天下,都是人家的天下,逃也逃不出去,那我不是白来了!我想要的,可不是变成皇帝的爱妃,陷入宫斗的泥沼啊!

秦王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让我立马明白,我实在是想多了。

“秋远真的不错的,你好眼光。”

我几乎没有表现过对聂秋远的心思,而他竟然看得出来,不愧是真龙天子,果然目光锐利。

不过他这么说,确实让我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对他又增加了几分好印象。

所以我像个神婆一样地送了他一份礼物,我忽然神秘莫测地预言说:“两月之后,便是吉日良辰,流萤先恭喜秦王殿下!”

他愣了一愣,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胸有成竹地笑了,说:“托你吉言。要不要……”

秦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要不要,我给你赐个婚?”

居然有这么方便的好事!我之前居然都没想到过。我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拒绝了。

“流萤想要的,不只是一个人,还有一颗真心。所以,只有……”

还是只有自己去争取吧!

秦王笑着点了点头。古代的皇帝,还挺平易近人的呢。来到的是这个时代,还真挺不错的。

秦王走后,时光安静地流逝。碗子山物流中心的事业健康蓬勃地发展,很有越做越大的趋势。月底算算账,哎哟,开始挣钱了!

日子好过起来。可以安定地合法经营,勤劳致富,谁还愿意偷鸡摸狗,低三下四地活着呢?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现在,碗子山居然自行走上一条很有前途的道路,自然也有社会安定的功劳。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传来了皇帝退位安度晚年,秦王登基,大赦天下的消息。

看来,历史书上记载的年表,基本还是靠谱的。不靠谱的……其实还是很多的,因为这个世界,每天都在让我感受到惊喜和惊吓。

当史家记录下今天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事件背后的真相,果然常常是记录不下来的。所以,说句实在的,这个世界,或许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瞧,今天,碗子山就来了大贵客了。

那会儿骆大春正在试图帮助我“回忆”剑法。据说我原本剑法是挺好的,现在明显是全废了,一出手,竟然都是曲手留中,猛发寸劲的近身拳法(咏春拳),令他感到莫名其妙。我在他的指导下,手握长剑,尽力比划着,却听得外头一阵嘈嘈杂杂的喧闹。

“怎么了?”骆大春问道。

“堂主,小姐,快出去看看吧,来了……来了……”外头的人喘得挺厉害,都说不下去了。我们俩只好放下剑,自己出去看。

只见聚义厅外头,华丽丽地站着一队人马,神色严肃,气度不凡。立在中间的显然是个大宦官,周围一众护卫,呈队形摆开。

这是,皇家来人了,是皇帝,给我们送人情来了!

“碗子山山主叶氏(二娘千日红),少主聂秋远接旨。”

形式总是要有的。我们也备了备香案,对那个真龙天子书写的卷轴行了叩拜之礼。叩头的时候,我心里还在嘀咕:“这,难道算是莫名其妙地被招安了吗?”

圣旨是这样的(奇葩)。

皇帝很认真地为碗子山题了字,让人做了大金匾,给我们挂上了。其中隐含的意思是:碗子山现在由我来罩着了,看谁敢乱动!

望着明晃晃的“碗子山黑风寨”六个大字,我心里头不知道该想什么才好。一国之君,来为一窝山匪题匾额。后世有“奉旨填词柳三变”,我们这是奉旨干啥?奉旨抢劫?

不过有了这个,我们就算是正式洗白了,今后可以安安心心地讨生活。大家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还有第二道圣旨。

“着御弟聂秋远,赴洛州伊川县,任县令,位正六品。”

我心中一动。这,是开始走上了我从史料中知晓的道路吗?

伊川县,属河南道,洛阳地区。洛阳可是东都,是非常重要的地区。伊川县令,辖地虽然不大,品级也不高,但它是一方父母官,也就意味着管理一方百姓,同时也就意味着--断案。

不过,“御弟”……

《西游记》女儿国国王对着唐僧,一口一个“御弟哥哥”镜头在我的眼前连连浮现。

大概唐太宗李世民,是有到处乱拜把兄弟的癖好的……

其实,圣旨还有第三道。不过这一道,是秘旨。

这道秘旨,是给聂秋远、骆大春、媚兰和我四个人的。

是让我们三个人随聂秋远一起去伊川,陪他一起上任,和他一起把伊川治理好。李世民还在秘旨中解释了,现在他刚登基,还没把所有的关系处理好,所以,给聂秋远一个不大的官职做,是相对安全的。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他对聂秋远极为欣赏,觉得这必定是国家栋梁中的主力。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感觉李世民这个人,目光有一种超越正常人类的锐利。他总能敏锐地发现一个人身上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类似于气场的东西。也许这一次,他是从我们四个人的身上,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关联,所以,一定要我们凑在一起?

我们谢了恩。聂秋远微蹙着眉头思考了些什么,然后,提笔给他的义兄写了一封信,托宣旨的公公带了回去。

不日,即将启程,踏上一段新的道路。这条路,正是我理想中的,因为我的优势更大了。所以,我很兴奋,有可能,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加兴奋。

只是,我觉得,应该跟那个人道个别。

“幽夜公子,你在吗?见个面行吗?”我的邀约方式开始跑偏,不过我觉得他能听见。

他,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还陪着我去看过尸体,我们是同类,气场很合。现在我要去伊川了,大概就要和他分别了,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呢。

幽夜公子果然又在三更天的时候把已经睡着的我捅醒了。

“找我?”戴着面具的帅哥用腹语说。

“你等会儿。”我顶着一头乱发,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不知为什么,只在他一个人面前,我不自觉地就会原形毕露,也许是他本身也怪里怪气,不像正常人的缘故。

我从院子里的井中吊上一个桶来,里面是我特意浸在井里冰镇着的铜水壶。我取出青瓷碗,把壶里的东西倒出来给他喝。

他坐下来呷了一口,笑了:“这是什么,很好喝。”

我煮的,是桂花酸梅汤。是我特意下山去药店买了乌梅和山楂干,按1:1的比例配好,加入适量甘草和陈皮,与冰糖同煮。现在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所以在煮好的酸梅汤里,又加入了鲜桂花,酸甜爽口,香气四溢。虽然商周就有土梅子煎了,可是正统的酸梅汤配方,是清朝才有的,我观察了,这里没有。

“这是解暑的饮品。我,想要答谢你,可是也不会别的什么了,只会做点吃吃喝喝。”

他唇角的笑意稍微凝固了一下:“……天……已经转凉了……不过,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

我一门心思考虑做点什么表示一下比较合适,完全没有考虑现在已经是阴历八月了,根本就没什么解暑的必要。

“我们,好像要走了。”我开始讲道别的话,正在构思说些什么才好,可是我的临别寄语却被他打断了。

“我知道啊。”幽夜公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去伊川嘛,我也去的呀。”

“你也去!”我感到惊讶。不过说实在的,不知怎的竟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秋在的地方,夜也会在。”幽夜公子微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密切的关联。可是,这个关联究竟是什么呢?“夜”以这样的形态存在着,那个真相又是什么呢?

一切,似乎都笼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不过我并不心急,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剥开花朵的花瓣与花芯一样,剥开这层面纱,里面会是一个真实的聂秋远。

不过,“秋”和“夜”这两个字来代表他们两个,竟然毫无违和感,而且,非常诗意呢。

***作者菌的周末感谢时间***

又是一个周日(大爱周日)。这是深深爬新书榜的第三周,在众多大神开新书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在榜单上露脸,甚至还曾挂在前三,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这全都是大家鼎力支持的结果,来支持的朋友很多,无法一一具名,深深全都铭记在心,并给大家鞠躬三个!

故事的第一卷今天就告一段落了,叶二即将跟随她的男神,踏上一段新的旅程。小秋哥到底从何而来?小夜哥到底为什么存在?叶二在现世迷上的男神到底是谁?前面会不会还有一个更别致的帅哥在等着她?叶二能成功地偷到男神的“芳心”吗?唔,作者菌还有一周的新书期,请大家继续支持好吗?飞吻三千!

旁白菌:你这是做的神马广告,后面不是主要讲案子吗?你心里只剩了帅哥,案子的事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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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 披萨饼(1)

“来吧!开饭了!”我咳嗽了两声,用手抹了抹面上的煤灰,用尽量柔美的嗓音呼唤着。

外面两只鸭子“嘎嘎”地回应了两声,一条黑狗“汪”地一声猛吼,真正的鸡犬相闻。

这里做饭用的是柴灶大锅,还有土制风箱,每次做饭都把我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烧火累得胳膊腿生疼。

“唉,媚兰什么时候能好啊,流萤这烧菜的水平,跟媚兰比还是差一截子啊!”骆大春吃着白食,竟然还聂秋远面前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来。

“不吃滚!”我在心里暗骂,嘴上却说:“媚兰的手艺,流萤确实是比不上的。但是,这些天,好歹也进境了些,骆大哥暂且屈就一下……”

“行了你也快吃吧。”骆大春不耐烦地说,“你这么说话我不习惯。”

“我去给媚兰送些粥菜。”我心里咒骂着,一边端着食盘进了内室。

事情是这样的。

在碗子山过了八月十五,我们几个就打点行装,准备随聂秋远去伊川县报到了。聂秋远话少,所以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看的。总起来说,对于去伊川当县令,秋似乎并不排斥。

哎呀,我在心里偷偷地称呼他为“秋”了。只放在心里头的话,是没有关系的吧!

这个字,让越来越浓重的秋意,也显得那么美好起来。

深秋了,天气变得寒凉。现在我们离洛阳还有一段距离,来到了一个叫作“浆水泉村”的地方。韩媚兰从昨天开始,很不争气地发起高烧来。

这个年代没有白加黑百服咛阿司匹林抗生素,发烧了,只能请郎中抓中药,搁在灶上咕嘟嘟地熬着,药效超级慢。我们,也就只能停下来,住进了浆水泉村里。

好在有钱。现在碗子山的生意红红火火的,我们这次出来,倒带了足够的银两。背后有“财团”支持,我们从政,可是绝不会贪赃枉法的呢。

有钱就好办事,我们在村里包下了一个小小的农家院,暂时住了下来,等韩媚兰把病养好。之前路上需要自己动手烧饭时,都是韩媚兰负责的,现在这些工作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本来对烹饪是很有信心的,可是被韩媚兰一比,形势就很糟糕了。

我在现代学习烹饪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古代是没有煤气灶的。现在,用木柴烧火大锅炒菜,首先这火候我就掌握不好。而且,韩媚兰的手艺确实好,就算我能掌握好火候也比不上她。

所以,我必须得想想办法,打个翻身仗了。我必须在秋的面前,把她的风头给打下去!

“媚兰,起来吃饭了。”她比我还小一岁,所以我对她都是直呼其名。

我把枕头堆在床头,把她的身子拖了起来,让她倚在床头上。她的脸因为发烧还红扑扑的,精神看上去差极了,头发凌乱,楚楚可怜。

我耐着性子开始喂她吃粥。

“流萤,你真好……”她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可是,以前,你保护我的事情,我是一辈子不会忘的!”

“别多说话了,快吃吧!”我忍着烦躁说,心里却想着,我当然是讨厌你了,那还用说吗?不过,保护她是怎么回事?从我这个原主的社会评价看,应该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让她吃完粥,又喝了药,我端着一摞碗从屋里出去。药是聂秋远亲手煎的,这一点更令我心烦。

我勉强吃了点,穿好衣服,带上一只篮子,准备出门去打我的翻身之仗。

关于这一点,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昨天在浆水泉村的集市上买菜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这个村养牛多,会挤牛奶,而且,村民自己制作一种奶酪食用。我拿起来闻了闻,天,居然跟马苏里拉芝士差不多的味道。

这个在史料上肯定是不会记的,唐朝有马苏里拉芝士什么的。可是,民间的事,谁说得清呢,高手在民间不是么!

我一下子来了灵感。有马苏里拉,我就可能制作出一个高端的东西--披萨饼!

虽然古代是没有烤箱的,但外国人古时候烘焙用的也不是烤箱,而是柴炉。现在手边这个大灶,一样是烧柴火的,一定可以成功。在现代的时候,柴炉披萨甚至成了卖点,哪家的披萨是柴炉烤的,绝对是高大上贵。

我拿了纸笔,认真地写上“披萨”二字,然后仔细地回忆了需要的材料,一条一条地列在上面。

现在,我打算去山里采点蘑菇。其他的都好买,只有蘑菇,看样子在村里不流行。可是没有蘑菇,披萨饼的味道将大打折扣。

采蘑菇,我擅长。我是学过现代野外生存术的,哪种有毒哪种好吃,一眼就看得出来。山很给面子,长了好多蘑菇,我兴冲冲地大采特采。

然后,“扑通”一声!

我掉进了一个四壁光滑的大深洞里,不出意料地扭伤了脚脖子。

我抬起头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个武侠里经常出现的标准大井洞,深达十余米,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援。还好洞底是一堆一堆的枯草,跟弹簧床似的,不然我早就摔死了。

总之一句话,上不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怎的一点儿也没害怕。这种情况下,一般最后是会得救的,而且……我开始在井底的枯草中乱翻。这种地方,武功秘笈,一般也是有的呢!

武功秘笈没能找到,天却渐渐地暗了,黄昏开始降临。我紧张了起来。我出来之前,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他们不可能知道我来山里了。他们会找我的,可是,找得到吗?不会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饿死了吧!

现在我的手中,只有夜送的一把刀,还有半篮蘑菇。

我大喊了几声救命,然后盘膝倚着井壁坐下来,节省自己的体力。我决定隔一阵就叫两声,然后,再好好想想自救的法子。

回应我的,是遥远处隐隐的几声狼嚎。

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有一点点熟悉呢?我思考着,就慢慢地走了神。好像是,有那么一次生存训练,我也是掉进了一个上不去的深坑,周围荒无人烟。

就在我绝望地开始哭泣的时候,有一个人把绳子递下井洞,把我拉了出来。

是张扬,他凭着无处不在的推理,找到了我。

***作者菌的小假条***

明天作者菌被拉出去封闭集训了,所以,更新的事情,就只能拜托存稿箱菌了,存稿箱菌一定会出色完成任务的!

所以,这几天作者菌苗条的小身影就要暂时地匿一匿了。先祝大家新的一周心情愉快,万事如意,然后,不要想念作者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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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 披萨饼(2)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我顺着绳子利落地往上爬,一边问张老师。

张老师黑着脸说:“生存训练,GPS不带在身上,竟然放在书包里,你有半点意识吗?!”

我在捕兔子,一激动,追远了,书包放在了营地。掉下来的时候,身上差不多什么都没有,基本就是作死的节奏。

“像你,到了归队的时间不出现,应该是被什么困住了吧。你无论方向感判断力,都没有什么问题。”张扬一边帮我拉绳子,一边带着怒意说。

发现得,还真快。

“可是,怎么知道我掉在这里了呢?”

“靠足迹。”张扬回答。

足迹追踪,是我们必学的科目之一。在普通人眼中,或许脚印就是脚印,再有心一点的,可以通过脚印判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人,是从东走向西还是从西走向东。可实际上,足迹可没有这么简单,它告诉人们的信息,比这些要多得多了。

有经验的侦查员,可以通过足迹,判断出人的身高、体重、形体特征,像O型X型腿啥的,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我们出来了几十人,都穿着统一发的鞋子,鞋底花纹都是一样的,身高体重和我相仿的女生也不只一个。张扬居然从这其中清晰地判断出了我的,不愧是刑警中的战斗机!

“你的鞋码小了。”张扬说。

我的鞋号确实是小了一点,发鞋的时候我没注意,穿到这里才大大地后悔,因为这挤脚的鞋子让我平白损失了很多体力。原来是这样,确实,是可以通过足迹判断出鞋码不合适的,无论是大脚穿小鞋,还是小脚穿大鞋,留下的足迹都有细微不同的特征。

像我现在这样,鞋码小的情况下,足迹上看,步长会变长,脚前掌重压面会前移,后跟重压面会后移,还有一些具体的特征。总之,仔细地看看,确实是可以找出我的脚印的。

真敏锐啊,连我的鞋小了都能发现,这点,连我爹妈都做不到啊!

我对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胡思乱想着,眼看着天色暗了下去。不可思议,现在,是唐代了啊,没有张老师来救我了,我只能靠自己。我想了想,掏出幽夜公子给我的匕首,开始试着在洞壁上挖坑。

一个一个,开出落脚的位置,然后,像攀岩一样地攀上去。

洞开得比较慢。我开了四个洞,忍着脚痛向上爬了大约三米,忽然,头顶上幽幽地有一团鬼火飘过。

我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跌了回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鬼火似乎被我的尖叫吸引了注意力,跟瞬移似的,唰地一下就飘到了我的眼前。

我嗷地一声,捂住头蜷缩在井底的枯草里。

“你在做什么?”鬼火说话了,就在我耳边,声音淡淡的,传来熟悉的感觉。

我忽然定下了神,我抓住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夜!”我惊喜地叫起来。

原来鬼火是一盏手提的气死风灯,微弱的火光映出一张俊美得像妖孽的面孔。

我的感觉竟然错了,不是夜,而是秋!

聂秋远提着灯,蹲下来,神情清淡地看着我,似乎我一个人跑出来,跌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坑里是一件正常无比的事情。

“我……我……”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是来……”

竟然让他看见我这样蓬头垢面,爬在石壁上的样子,想想都觉得不堪。

而且,他也跳下来了,我们可怎么出去呢!

秋没有多说半个字。我只觉得手上一暖,那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是他,轻轻一带,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在我的头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横抱在怀里了。

一种火热的感觉,快速涌上了脸颊。他的气息包围了我,那么清新,那么温暖。我的心跳得很快,非常快。

眼前一花,耳鸣了一下,我们已经到了地面上。我忘记了,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尚未失传的“轻功”这种东西,他根本不需要放绳子下来拉我。

秋把我轻轻地放在地上,结果我的脚不幸踩中了一块石头,于是我“哎哟”一声又坐了下去。

“受伤了?”他微微地蹙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蹲下来,拉开我的脚踝处的裤管,用灯凑过来照亮。

我的脚踝肿得老高,青紫一片。掉下去的时候就扭了,又爬了一阵井壁,这样就算不错了。

旁边正有一条小溪,聂秋远想了想,把我扶到了小溪旁。

“这几日,可忌寒凉?”他皱着眉头问。

我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扭挫伤要尽快地用冰水浸泡,止住内出血。但是,我是女的,他这是在问……大姨妈的事情吧!

我的脸忽然红到了脖子根(自我感觉)。这一次可不是装的,我咬了半天嘴唇,才摇了摇头挤出两个字:“不忌……”

真是侦探的脑子,要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密啊!有一些……难堪呢。

他把我的脚按进了深秋冰冷的溪水,我当即打了一个寒战,脚腕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感觉。

过了一阵子,我的脚冻得麻木了,聂秋远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我,让我自己擦好脚,穿上鞋袜。

“来吧。”他在我的前面蹲下来,把后背留给了我。

这是,要背我走?今天,是何其幸运啊!

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使用轻功,而是背着我,像平常一样,慢慢地沿着山路往前走。

“哥哥,”我伏在他暖暖的后背上,洋溢的快乐捕获了我,不过还是敌不过心里的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靠足迹。”秋回答说。

一瞬间让我感觉时空错乱。

不过聂秋远找到我的难度应该比张老师大得多。因为张老师知道我就在训练场地附近,可是我从宅子出来,聂秋远连我往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你的桌上留了个奇怪的条子,写着‘披萨’,上面还写了许多食物的品称。”秋淡淡地说。“披萨”这两个字从古装帅哥口中吐出,带来莫名的喜感。

“厨房里,有发过的面,有一些购买的肉食菜蔬,都是条子上列明的。条子上的东西,我有一个不认识,一个没找到。‘马苏里拉’我未曾听说,但‘蘑菇’我可是认识的。所以我猜‘马苏里拉’是那块水牛奶,而你,是去山里采蘑菇了。”

“这附近的山,就这一带可能生长蘑菇。如果是采蘑菇而不是逃命的话,沿着最好走的道走就可以了。在这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你的足迹,没想到,会掉到那里面。”

我感到有点尴尬,为了打破僵局,就咳了两声,问道:“哥哥,能认出我的足迹?”

“足迹可以告诉人们很多东西,一个人的身高、体形、步法、年龄,它能给你的,比你可以想象的多得多。”聂秋远说到这里,居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一点犹豫。不过他最后还是说:“你,如果在心情不错的时候,走三步会小跳一下。”

我半天没有说话,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秋,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这些是相当现代的侦查方法,关于足迹的研究,他现在就掌握得这么多了?

而且,观察力,真是敏锐啊!

“这是,要做什么奇特的餐食?”秋破天荒地对一件事产生了兴趣,估计是因为“披萨”这个东东,他实在是推理不出来。

我开心地一笑,勾着他脖子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哥哥回去就知道了!”

我伏在他温暖的背上,心情极好,脚上的疼痛全都忘光了。我记起在美剧《生活大爆炸》开始流行之后,一句话也跟着火爆地流行:

“Smart/is/the/ne/sexy!”

聪明是一种新的性感,真是一点也不错的。

现在,在黑暗中找到并救了我的,背着我慢慢地向前走着的秋,简直是,性感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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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 披萨饼(3)

渐渐的,看见了灯火,听到了犬吠,浆水泉村就在前头了。

秋蹲下来,把我放在地上,举手劈下一根树杈,三下五除二地削了削,搞成一根拐杖,递给我。

这是,让我自己走吧?

他没有解释什么。我乖巧地接过拐杖,一瘸一瘸地跟着他慢慢地向前走去,心里面却颇不宁静。

这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背着我吧?那么,是不想让谁看到?是媚兰吗?他们之间,已经有什么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竟然有种针扎般的感觉。

我,还是来晚了吗?

回顾我来到唐朝的几个月,除了最初我那位爹爹意外去世的时候,秋曾经温柔地安慰过我,此后,再也没有与我有过稍微亲近的接触,尤其是在公开的场合。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我也没发现他与媚兰有过什么亲近的接触。

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还是仅仅因为脸皮薄?

我心思纷乱,直到闻到了一股饭菜味。

我们住的宅子里,竟然飘出了食物的味道!现在媚兰高烧很虚弱,还不能下床,这究竟是谁在做晚饭?

门开了,骆大春的脸上抹着几撮干面粉,手上也湿答答的。看到我,他的脸上显出惊喜而复杂的神色。

“这世上真的有诅咒这种东西吗?流萤,你感觉怎么样?你可不要死啊!”

诅咒?这是在搞什么?

身边的聂秋远气息稍微窒了一窒,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不是中了诅咒会死吗?解除诅咒的药方,不是写在你桌上了么?我想了一下午,相信已经破解这“披萨”是何种东西了!”

啊?谁告诉他这种事?而且,这种事一听不就是扯淡的吗,骆大春是个聪明人,这种话怎么会信了,还破解了“披萨”?

我被雷得外焦里嫩。也许聪明的人们,脑子也总有那么一些盲区,毫无思考能力的位置,就算是天雷,也会深信不疑。

骆大春一本正经地说:“流萤,别怕。我已经想明白了,‘披’者,打开、散开也;‘萨’者,巫也。所以,我觉得解药应该是这样的!”

他端出了一大盆色泽诡异的面条,里面装点着各种蔬菜丁,上面还摆着芝士块,洒上了我之前做好的番茄酱。

用发酵过的面擀了面条,煮完竟还有面条的形状,确实挺令人佩服的。这一盆面条,简直是黑暗料理的极致。

是我,简单地写了“披萨”二字,如果写的是“披萨饼”,估计就靠谱得多了。这让我想起了日本的一档美食节目,所有人都只能根据菜谱的名称、简介和原料,想象并推理这道菜成品的样子。其结果,做出来的简直是五花八门,令人喷饭。

推理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推理无处不在!

不过,要是骆大春知道这“披萨”二字不过是音译而已,会不会抓狂呢?

“大春,这是个误会,是我的判断错了。流萤她没有事,只是出去采蘑菇了,受了点伤。”聂秋远十分冷静地说着,神色如常。

神马?是他的判断错了?是他让骆大春“破解”我身上所谓“诅咒”的?

一瞬间我对秋有了个新的认识。因为,他救出我的时候,思路如此清晰,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是想做一种特殊的食物,是自己采蘑菇去了!

他这是在不动声色地玩骆大春?

空气中有种微妙的恶趣味,在悄悄地流转。

相处几个月,我感觉骆大春这个人,嘴巴很坏,但人不坏,而且,头脑相当好,气质甚至可以用潇洒不羁来形容。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知怎的对聂秋远有一种无条件的信服,不晓得他们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旧渊源。

不急,总有一天,我会弄明白的。

“谢谢骆大哥,流萤没事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体内的爆笑分子强力压制下去。不过,骆大春的行动,竟然让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感动,真的,是挺感动的。

就好像,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渐渐地开始获得一些很温暖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半个时辰之后,我端上了真正的披萨饼。

圆圆的薄饼烤得刚好焦脆,饼面上是均匀铺排的腌制的肉粒,青红椒圈,当然还有我辛苦采集的各色蘑菇啦。所有菜码,用一层芝士覆盖着,芝士已经融化,烤出了斑斑驳驳的金色焦圈,那味道正是我要的。

简直是太香了!

仅仅这个香味,就让骆大春折服在了我的围裙之下,连秋的嘴角,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真有你的啊流萤,挺能整啊,好香!”骆大春啧啧赞叹,“你这从哪学的啊!”

“我还会好多!”我甜美地一笑,“小时候,遇到过一位异邦师傅,他教了我许多异邦美食的做法。以后机会还多,流萤慢慢做给你们吃。”

我一边扯淡,一边求上帝保佑他们俩不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只可惜我关注了芝麻,却忘了西瓜。

“你不是失忆了么?”骆大侦探尖锐地问道。

“咳咳……我……”

我被呛住了,一口血几乎要喷出来。倒是秋忽然岔开了话题。

“这个披萨,要怎么吃?”

“你们看着办吧!我去看看媚兰的蘑菇粥煮好没有。”我抓住机会狼狈逃窜。

当我再回来的时候,两个美男子正在用小刀把披萨饼切成半寸见方的小块,用筷子夹起来,像蘸醋一样地蘸着小碟里的番茄酱,一块一块地往嘴里送呢。

我实在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好吃啊!”骆大春由衷地赞美,“流萤快来吃!”

我答应了一声,加入了以吃葱油饼的方式吃披萨的行列。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那么一种感觉,就是,心里头有点淡淡的温暖,眼窝里有点酸酸的,有那么一点点想哭。

有那么一点点,家的味道。

当夜,照例是三更时分从睡梦中被捅醒。

“找我?”幽夜公子坐在床沿上。

真是神奇啊。我一个人在灶边忙活的时候,对夜说,你今晚来不来,如果来的话,我也给你烤一张披萨饼好了!

不过,连旅途之中,你也会存在吗?那么,你平时究竟藏在哪里呢?

有秋的地方就有夜,看来,还真不是假的啊!

“你等着。”我又顶着一头乱发,蹑手蹑脚地去厨房里生起了火,把偷偷为他留的那张披萨饼重新烤得酥脆。

“我瞧见了,当时就很想尝尝来着。”夜的唇角挂上一抹魅惑的笑,“有我的份,真好。”

我把番茄酱胡乱地抹在披萨饼上。

“一起吧。我想知道,你心里头这个东西真正的吃法呢。”夜一双好看的眼睛透过面具,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又忍不住噗地笑了。我掏出他送给我的刀,利落地将一张饼等分成八个三角,然后,伸手揪下一块。热芝士拉出长长的丝,馅料扑簌簌地滚下来,我用手拿着饼,直接塞进嘴里。

“这么野蛮?”他愕然。

“你尝尝,这才是真味道!”我把饼向他面前推过去。

夜忽然很开心地笑了。在夜的身边,空气总是那么轻松的柔软。因为这个人是一个如此奇特的存在,似乎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是不可接受的。

我和古代帅哥面对面地坐着,用手撕扯着披萨饼,聊着些有的没的,度过了半个轻松的长夜。

要是能有一罐啤酒,那就更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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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8 牡丹灯笼(1)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书生姓乔,独居无聊,又不想出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倚着门站着,看星星。”

“三更过了,书生忽然看到一个丫鬟,手提一盏牡丹灯笼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一个大美人,大约十七八岁,红裙锦袖,貌若天仙。书生在月下细看,不觉沉醉,尾随美人而去。美人竟然回眸一笑,倾国倾城。书生大着胆子,约美人回家,美人笑了笑,还真叫着丫鬟,提着牡丹灯笼跟书生回了家!”

“到家之后,嘿嘿嘿……”

讲到这里,骆大春的笑容就有点儿意味深长,旁边坐着的聂秋远皱了皱眉头。我们面前有一堆篝火熊熊燃烧,媚兰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红着巴掌大的瓜子脸,假装没听见,只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树枝子。树枝的前端,烤山鸡的肉香已经弥漫开来。

韩媚兰的病养好,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也没那么多讲究,收拾好行装,牵上马就上路了。

除了我之外,他们三个都是武林高手,一出手,兔子山鸡纷纷遭殃,所以这种山间烧烤的场景,属于家常便饭。古代烧烤,万事俱备,只欠孜然。

骆大春之所以开始讲故事,全都是因为我们刚刚看到了山间树上挂着的一盏牡丹灯笼。

灯笼是纸的,浅粉颜色,细细地绘着牡丹纹样,十分小巧精致。可是它却挂在一株高大树木的梢头,也不知是怎么挂上去的。

“好漂亮的灯啊!”我感叹说。

“唔,牡丹灯笼啊!”骆大春啧啧两声,“难道你们没有听过牡丹灯笼的故事吗?”

午饭吃烧烤的时候,我就建议他给讲讲这个故事。我虽然没有什么幽默感,故事倒是很爱听的。可是我没想到牡丹灯笼居然是我唯一不爱听的故事品种--鬼故事。

“你们都是小姑娘,我就不讲后来的事啦!”骆大春猥琐地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聂秋远,后者面无表情,以行动表达了对他的鄙视。

“这个女子说,她叫符丽卿,是已故州判的女儿,现在跟丫鬟金莲寄居在湖西。从此,符姑娘每天夜里都来乔生家,清晨就走,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月。”

“乔生的邻居是个猥琐的老头,见乔生天天春风得意,心里觉得奇怪,就半夜凿开两家的墙壁偷偷看。这一看可不得了!跟乔生对坐在灯前卿卿我我的,是一个粉妆骷髅呢!”

听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往旁边的人身边挪了挪。旁边的人身体温暖的气息传递过来,若有若无地包围着我,让人安心。

秋,没有拒绝我的靠近呢。

“第二天,老头告诉乔生,你和鬼共处都不知道,你可是大祸临头了!乔生一听害怕了,就到湖西去查访,问遍众人都打听不到丽卿的踪迹。天晚了,乔生进入湖心寺少憩,结果转来转去,发现寺里有一间暗室,里面有寄放的灵柩。白纸上题着:已故符州判女丽卿之柩。柩前悬挂着一盏牡丹灯笼,灯下站着一个纸扎的婢女,背上写着金莲二字!”

真的是鬼啊!设想一下当时的情景,还真替乔生感到毛骨悚然。不过更多的是好奇,所以我忍不住问他:

“那后来呢?女鬼有没有复活啊?”

“复活?”骆大春冷笑着说,“乔生去道士那里讨了符咒,贴在门上,女鬼就进不来啦!”

过了一个多月,乔生外出访友,喝醉了,忘了法师所的嘱咐,居然仍取道湖心寺回家。到了寺门,乔生就被丽卿和金莲迎入了寺内。丽卿痛责他薄情,虽恨意深深,但不能相舍。

数日后人们发现乔生失踪,邻家老头远近寻问,直到寺中,见乔生已死在柩内丽卿尸身旁,丽卿容貌如生。寺里僧人将二人尸柩葬于城西门外。从此,每当月黑风高之夜,往往见乔生与女子携手同行,一个丫环提着牡丹灯笼走在前面……

这,就是牡丹灯笼完整的故事。

说起来,有一点像聊斋呢。说句不好意思的,我这人胆子挺大,可就是怕鬼,聊斋的故事我也觉得有点儿过于吓人了,所以从来不看。今晚恐怕又是一个恶梦之夜。

听完故事,我都不知不觉快贴到聂秋远身上了,无意间揩了男神一把油,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吃完就快走吧,不然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县城,可就要住在荒郊野外了哦!”骆大春看出我有点儿怕这口,故意说道。

赶到丰县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且开始天雷滚滚,豆大的雨点啪啦啦地打下来。我们选择了县城最大的一家客栈“都来顺”,迅速安置了马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准备各自回房歇息。

就在这时,天上咔嚓亮起一道闪电,晃花了我们的眼睛。紧接着,东边厢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杀人啦!!”

我们几个本能地一激灵,都向东厢房冲过去。东厢房的门口立着一个布衣店小二,手里提的灯已经跌在了地上,勉强燃着。

小二惨白着一张脸,定定地望着东厢房的大门。

什么嘛,门都没有打开。

聂秋远走在前面,缓缓地伸手推了一下东厢房的门,门向里忽闪了一下,又弹了回来,显然,是从里面锁住了。

这是一道古代常见的向里推的两扇开门,虽然里面闩上了,但使劲往里推的话,还是能勉强推开一条缝。刚才惨叫的店小二,就是推开一条缝,往里看时,咔嚓一记响雷,照亮了地上死尸惨白的脸。

“因为……该送饭了,可是……怎么敲客官也不开门……我……”小二吓得话都说不顺溜了。

其实,从门缝里看进去,不需要打雷也能看到死尸的脸,因为尸体的旁边,悬着一盏烛火摇曳的粉色小灯笼。灯笼用细细的丝线吊在椅背上,薄薄的纸壁上纹着精美的红色牡丹。

我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两步。

娘亲啊!这不是牡丹灯笼么!

身边的秋如静默的树一般伫立,神色如水。很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盏诡异的灯上头。

是我们两个先一步赶到的,骆大春还有几步的距离。但聂秋远仍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有点摸不清楚是不是对我说的。

“门闩上有锁,窗子,全都闭着呢。”

我心中一凛。是了,重点不在牡丹灯笼,重点在这个呢!

这么说来,这个死人的现场,很可能,是一个密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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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9 牡丹灯笼(2)

“报官。”聂秋远说道。

我们没有进一步行动,静静地立在门口守着,等着官府的人来。

我感到有一点兴奋,可是又有一点郁闷。难道我真的陷入那种诅咒了吗?这才短短几个月,我人到哪里,哪里就要发生凶案?

“怕么?”秋忽然问了一句。

我心中又是一凛。听说死人了,我本能地立马就精神了,完全忘了我是个娇弱美淑女这码子事!我这种往门缝上挤的表现,可怎么面对男神的关心!

“我……我……”我急中生智,“流萤不想做哥哥的拖累,不怕!”

我表演故作坚强状。

哥哥的气息窒了窒,半晌才说:“那就好,怕就说出来,让媚兰陪你回去。”

我“坚强”地摇了摇头。

县城不大,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店里死了人,毕竟不吉利,是大事,老板早就撑着伞在门口候着了。

“胡捕头,有劳您了!待会儿忙完了,酒水消夜这就备好,刚进了上好的酒……”

“行了!”胡捕头生得人高马大,“废话少说,人在哪儿呢?”

店老板忙将官府的人往现场引。胡捕头带着一窝捕快,在厢房门口立定了,发现门口还站着我们一圈人,觉得十分诧异。

“你们是谁啊,没事别站在这里,小心我告你们妨碍公务!”

好现代的台词!

聂秋远气定神闲地掏出官牒印信:“伊川县新任县令聂秋远,取道宝地,恰好遇上此事,愿搭一把手。”

其实这话说得挺客气。胡捕头验了验官牒印信,发现是真的,看上去十分惊讶。

伊川县令,说起来跟胡捕头的上司丰县县太爷可是平级的,是见了面必须俯首听命的主儿。

可是这伊川县令,看上去也就二十岁?这也太年轻了吧!而且,站在这里的一群人,全是帅哥美女啊!

我觉得,胡捕头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他惊讶地看着聂秋远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爽很骄傲。

胡捕头沉默了片刻,就上前行礼并开口道:“大人请!”

那边骆大春抬脚就把门踹倒了。

这并不是骆大春行事鲁莽,而是门从里面上着锁,如果踹的技术含量高,是最快最方便的办法了。

屋里黑逡逡的,牡丹灯笼微弱的火光跳动着,将屋里映得诡异恐怖。

店老板早叫人掌了灯过来,但他们人却不敢近前。我们接了灯,放置于现场的各个位置,将屋里头照得雪亮。

地上躺着的,是一位白衣书生。他仰卧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扼着自己的喉咙,两眼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细看看,这人死状虽然狰狞,相貌却是相当清秀的,活着的时候,怕也是一表人才呢!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他的双手虽然扼着自己的脖子,但脖颈上也没有任何的扼痕或者索沟,光光滑滑的,不像是勒死的样子。

这是,怎么死的?

而且,环视四周,骆大春踹倒的门已经被干净利落地扶起来,竖着倚在墙壁上了。很显然,门从里面闩上了,不但闩了,还加了一把铁锁,直到现在铁锁还呈现锁住的形态。

而窗子呢,全部都闩得严严实实。捕快们都很有意识,立马就检查好了,没有一扇窗,是开着的。

房间不小,但整个房间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除了西墙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一个出气的孔洞,再无任何敞开之处。而那个孔洞的大小,连一只野猫都不一定钻得过去。

不但又遇上了死人,还遇上了侦探剧中最经典的一幕--这,真的是一个密室啊!

如果是凶杀案,那么,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呢?

所以,我们应该按密室杀人的程序走。首先,应该考虑是不是自杀嘛!

“门窗都闩住了,如果是谋杀,凶手是走不掉的。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屋里没有其他人,现在在场的,刚才也都在外面出现过,不可能是事先藏在屋里的。所以,死者,恐怕是自尽了吧!”

丰县的胡捕头不是个庸材,十分上道地说出了上面这番话。

大着胆子跟在门口的老板连连点头。

确实,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但是聂秋远走到桌案之前,稍微巡视了片刻,就说道:“从尸体的状态看,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案上砚台是新研的墨,他死前正在抄金刚经。”

金刚经抄了四五行,最后那个字,却只写了一半。

应该,是被什么事情打断了。

如果是自杀的话,怎么会这样仓促?抄着抄着经文,一时兴起,就自杀了?

而且,这究竟是怎么死的?

立在门口的店老板瑟瑟发抖,欲言又止。我有种感觉,他特别希望这个人是自杀,可是大家听了聂秋远的话,又觉得不太像自杀了。老板就在这会儿一下子紧张起来。

“店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聂秋远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十分温和地询问道。

“大……大人……”店老板面色有些发白,“小的说了,大人可否莫要声张此事,否则,小店的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聂秋远和吴捕头同时点了点头。

“这,怕是厉鬼索命呢!”随着老板的话音,外头咔嚓一个响雷,把我的寒毛炸了起来。

“此话怎讲?”

“大人可曾听过牡丹灯笼的传说?近来,可是有不少闹鬼的传言呢。深夜的时候,常常有人看到鬼魂提着牡丹灯在行走,有时候,还凌空走在天上呢!而且,阴雨的天气,时常听到女鬼在哭哟……”

我一个激灵,忍不住揪住了秋的衣袖。秋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拂袖将我甩开了。

这一回,其实我是真的害怕了,并不是故意要去接近他的。他,这是……讨厌我了吗?

我连忙稳了稳心神,努力地继续听老板的说话。

“这位公子,在小店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是个读书人呢。牡丹灯笼的女鬼偏爱书生,是人人都知道的。这不明不白的暴毙……瞧,屋里不是也有牡丹灯笼么!”

这样的密室,莫名其妙的死法,难道,真的只有厉鬼索命,才能解释得了?

“大人,”胡捕头忽然开了口,“房中就是这样的情况了,不如,将尸首带回县衙,着仵作验过,再作决断吧。”

聂秋远点了点头。

胡捕头又道:“大人廉明,路过敝县,竟未知会一声。葛大人知道了,定然也要亲自来请的。不如大人莫要在此住店,一同到县衙小住数日可好?”

想必这“葛大人”,指的就是丰县县令了。

现在事都出了,我们也都算是报案人,属于本案证人的范畴,自然也无法袖手旁观。住到县衙去,恐怕是最方便的选择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烦请胡捕头带路吧。”聂秋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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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0 牡丹灯笼(3)

丰县县衙离我们落脚的客栈并不远,虽然下着雨路上不好走,还是很快就到了。

县衙是标准制式的建筑,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外头有喊冤时可以敲的鼓,里头有“明镜高悬”的牌匾。这会儿晚了没人,大堂里的杀威棒都靠墙在架子上插着,还有那些写着“威武”、“肃静”的标牌,真让人感觉像拍电影似的。

尸体就停在大堂中央。胡捕头让我们在大堂的椅子上凑和先坐了,着人看了茶,自己就急匆匆地往内院去了。过了不多时,胡捕头引着一个人快步出来。那人见得我们,爽利地揖了一礼。

“在下丰县县令葛青松,贵客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葛青松穿着便装,看相貌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毫无我印象中当官的那种脑满肠肥之态,倒是又挺拔又利落,说话也很干脆,没有满口官腔打哈哈。

见过了这葛县令与胡捕头,让我对丰县的印象一下子拔高了一个台阶。看上去,当地父母官,是些能干的角色呢!

说起来,丰县和伊川县毗邻,两县县令交往,也是相当必要。聂秋远站起来,行了礼,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们,说了几句客套话。

说话间仵作已经给叫上来了,葛青松挥手示意他们开始验,自己却迟疑了一下,说:“聂大人一行的客房,我已着人去准备了。是不是先送二位姑娘回去休息?这里有死人,毕竟晦气。”

我温柔含蓄地立在聂秋远和骆大春的身后,心里却挺着急的。让我们先回去,不就看不到验尸结果了?

秋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仵作,忽然说:“那就多谢大人,烦请差人先带她们下去吧。”

这次他可是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仵作开始脱死尸的衣服了。

毕竟死的是个男人,他让我们回避,才是正常的吧。

我和媚兰施礼告辞。我心里头纠结,可又没有办法,只好择机悄悄地呼唤了我的同盟军:

“夜,你在吗?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好好地看清楚,回头,要告诉我啊!”

可是这一回,幽夜公子却破天荒地失约了。

丰县县衙内宅的客房,陈设虽然简朴,但打扫得很干净,住着倒是舒心。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鬼故事。

三更过了。本来三更是夜出现的时间,可是他并没有来。我在床上蠕动了半个小时,他还是没有出现。

他,去哪里了呢?是没有听到我叫他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心里头,有一点莫名的不安。

窗口,有淡淡的亮光一闪。

“夜?”我心里一喜,翻身下床,推开窗向外看去。

外头雨已经停了,夜风挟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非常清新。

但是我的小心脏却瞬间凝固了一下,停止了一会儿跳动。

一盏并不明亮的粉色小灯笼,缓缓地,轻飘飘地向我窗子的左首飞去,不一会儿就飘进了花园。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好像是牡丹灯笼呀!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但是灯笼已经不见了,而我因为被吓傻了,也没看清那灯笼到底是自己飞过去的,还是有人提着。应该是没有人提着吧?我一时有点不确定了。

可是这牡丹灯笼,应该与案件有关联呢!

我抓起夜的匕首,揣进怀里,然后去敲韩媚兰的门。

不晓得为什么第一个念头是去敲她的门。也许因为她是女的,找她比较方便,也许是我感觉那家伙无论提什么要求都会涨红着小脸答应,特别好指使。总而言之我使劲敲了她的门,结果,她!不!在!

深更半夜的,一个女的,干嘛去了?

然后我不知道应该再去敲谁的门。

我们俩昨晚是提前回来了的,不知道聂秋远他们的房间是哪一个,而且,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对案子的事感兴趣。

忽然之间发现,我的心里头,对于夜的存在,竟然是如此的依赖。

可是,一条线索……好纠结!而且,主要是,鬼灯笼……这也太吓人了啊!

我犹豫了二十秒,终于在走廊里叫起来:“哥哥!骆大哥!你们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我。其实是周围一片寂静,静得吓人,毫无人类存在的迹象。

我刹那陷入了一种末世感。当我一觉醒来,世界上就只剩我一个活人还有蟑螂了。也许下一刻,这些熟悉的人们,就会每人提着一个粉色小灯飘到我的面前。定睛一看,我靠!全都没有脚!

我使劲摇了摇头,克制了一下对于一名侦探来说可以称之为耻辱的过剩的想象力。所有的人都不见了,理智地想想,现在的我,应该做什么呢?

我摸了摸怀中的匕首,一咬牙,悄悄地往牡丹灯笼消失的花园摸过去。

夜凉如水,地面略微泥泞。天上没有星月,周围黑得吓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花园里飘来淡淡的草木香,花园正中的凉亭,隐隐地出现了亮光。

那亮光是温暖的黄色,而不是牡丹灯恐怖的淡粉,这让我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我悄悄地靠近了亭子,心中理解了扑火的蛾子的感受。

凉亭里高悬着一盏明灯,是普通的灯,亮度不错。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在小石桌上摆弄着什么东西。

是一个男子,年轻的男子,有腿有脚,活人!

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穿着朴素的青衫子,头发随意地束了束,几缕散乱的发丝落在前头,给他模样平添了几分勾魂夺魄的味道。

我只能看到他的一张侧脸,可就这一张侧脸,也可以算是美爆了。

这男子的长相,一点也不次于聂秋远。秋的模样,沉稳大气的美感里带着一丝孤傲的寒意,而这个男子,就连独自专心地做着事的时候,唇角也不自觉地噙着一抹笑意,暖和得像三月的春风。

男子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那种专注,神秘而迷人。我被他吸引了一会儿,因为我一向觉得男人全神贯注认真做事的时刻是最让人心动的。可是当我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我一下子就傻了。

***大唐长安晚报快讯***

记者菌:大家好,我是长安晚报新职员记者菌。今天的新闻内容,是人物专访。流萤小姐你好。

叶流萤:你好。

记者菌:这几天作者菌不在,没有人想方设法地折磨你,你一定过得很轻松很潇洒吧?

叶流萤:嗨,可别提了!那个可恨的作者菌,还是去死算了!

记者菌:哦?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愤慨?

叶流萤:她!走之前正在写一个挺紧急的段子,然后,搞了一个很狗血的梗,让一个男的猛地将本小姐扑倒在地,然后,她就一推笔记本,出门集训去了!

记者菌:啊?

叶流萤:所以,那个男的就在我身上压了整整三天!

记者菌:(噗~!不行,忍着,职业操守……)这……如果是个美男的话,就算一辈子这样,也不错啊!

叶流萤:你觉得不错你试试?压了三天,姿态都没变一下,换了你,也会杀人的心都有了!

记者菌:也是……那,你要是杀了作者菌,可就一辈子都起不来了!

叶流萤:哦,对啊。作者菌,快滚出来,快点写啊,写完了这一段再去死!

记者菌:咳咳,……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呢?让我们一起期待这个崭新的桥段《最是那一记猛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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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1 牡丹灯笼(4)

男子脸生得好看,更好看的是那一双手。

十指修长,在灯光的包裹下既白皙又柔和,形状完美无瑕,做手模都是上流的。但那双手比形态更好的部分是它的动感,如此灵敏,如此精巧,仅仅是一双手,竟然在细小的动作之中,仿佛自己就带有生命。可是,不知怎的,这双手却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让我傻了的事情,是那双完美无瑕的手捏着一柄形状古怪的细小的银色剖刀,正在切割石桌上放着的小小花朵。

除了我敬爱的导师,我没想到这世上(啊不对,其实是另一个世上)还会有其他的变.态好这一口,没事解剖花卉来玩。

而且是在暗夜的微光下解剖,解剖的花朵居然是……桂花!

桂花的花朵有多么小,你懂的啊!

这个身体的视力极好,而我隐藏在草木丛中,离他其实很近。所以我清楚地看到那双手的动作极其细微,用那把小刀把小花朵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解下来,然后,一根一根地拆下根本看不清楚的雄蕊和雌蕊,切开花萼和子房。最后,男子轻轻地“咦”了一声。

他向我所在的方向转过头来,轻轻地绽开了一个微笑。

客观地讲,这个微笑,迷人至极。

“既然深夜到访,又何必隐藏呢?”男子笑着说,声音也非常好听。

我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男子望着我,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惊讶。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身姿颀长,丰神俊朗,自有一股气蕴一下子控制了整座花园似的,让我的心里震动了一下,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此人,绝非凡俗之流。

“姑娘,”他忽然一笑,声音带上了一丝戏谑,“害我切断了一根。”

我走近前,看到石桌上铺着一张黑色的纸,上面是排的整整齐齐的桂花的花瓣、花蕊,极其微小,跟微生物似的。他手边的那处,果然,是花蕊断了一根。

“你在做什么?”我问道。

“练手指,练眼力,练头脑。”帅哥笑着说。

“你是谁?”我又问。

帅哥噗地一笑:“姑娘,这个问题是不是该我问?姑娘身着如此……别致的服装,定然不是本地人吧。”

我低头看了看,我穿的是自己设计的睡衣,完全是现代家居服的形态,宽松的衬衫和长裤。

糟糕,只顾着紧张了,连衣服都忘记换了!

帅哥见我有些尴尬,便恰到好处地自我介绍道:“在下任平生,是丰县的主簿。”

主簿,是县衙内管里公文的官职,也就是县里的三号人物。小小的丰县,竟藏得下这样出挑的人物?而且,任平生,这个名字太好听了呀。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男子目中微微地泛起一抹惊艳的神彩。我这才想起,这会儿苏东坡还未曾出世。

“好句子,姑娘真是个超凡脱俗的妙人儿!敢问芳名?”帅哥口角噙笑。

“叶流萤。”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流萤姑娘,好名字。”任平生坐下,朝着石头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那些被肢解的花瓣,呼地一下都不见了,只余了那柄小小的解剖刀。

“深夜到花园来,可是睡不着?”

“我看到一盏牡丹灯笼往这里飘过来了。”我说。

既然任平生是这里的主簿,那么,他对于昨晚发生的案件,不可能不知道,那他自然也会明白牡丹灯笼与案件的联系。

果然任平生蹙了蹙眉,说道:“会有这样的事?我在这边一个时辰了,并未看到牡丹灯笼……”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不晓得他在看什么,因为天上什么也没有。

“流萤姑娘,你对牡丹灯笼感兴趣么?如果你不怕的话,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你愿不愿意一起?”

我惊讶地望着他。

任平生又是一笑,看来他非常爱笑,而且笑起来暖洋洋的,非常好看。

“昨晚那人死得蹊跷,仵作也没有验出来,说是心胆俱裂。我现在要去看看,弄明白他是怎么死的。”

探案验尸,这不是捕快和仵作的事情吗?你是主簿耶……

任平生好像看透了我的疑惑,俯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我丰县的秘密不要外传哦,在这里的疑案难案,暗底下都是主簿办的哦!”

这一点我相信,从我看到他在解剖桂花的时候就相信。任平生给人的感觉非常温和,但是身体里面的气息就有点让人猜不透。不过无论如何,可以归为“同类”没错的!

“我想去!”我身体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女汉子又在不声不响地往外爬。其实我主要是怕鬼,可是现在有了这个大活人在旁边,我基本就无所畏惧了。

“走!”任平生潇洒地拍了拍衣襟,伸手取下了上头挂着的提灯。

我就这样跟着陌生的帅哥进了停尸房。说来也奇怪,这县衙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一个人都碰不上,就跟一座死宅似的。

尸首停在简易的床上,周围还有好几张同样的床,看上去有点像火车卧铺的样子。不过今天只停了这一具尸首,用白单子盖着。

任平生揭开单子,尸体是裸着的。他回头看了看我,眼神中有一丝惊讶,因为我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看。

我发现了他的惊讶,连忙收敛了一下。不过半夜跟着陌生人跑来看尸体,已经充分证明我的精神算不上正常了,我也不晓得自己在他面前还有什么装的必要。

任平生轻轻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我:“掩一下口鼻?”

我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两个自制口罩(这个东东怎么会装在睡衣口袋里,而且一装就是两个,我也搞不太明白,总之是掏出来了),递给他一个。

他学着我的样子戴上口罩。浸过自制消毒水的口罩戴在古装帅哥的脸上显得十分滑稽,而帅哥的眼睛笑成弯弯的形状。

“啧啧,这个办法真不错哎,你可真不一般。姑娘,你是一个谜哦!”

任平生从袖子里掏出一双极薄的银丝手套,戴在那双漂亮的手上,然后,熟练地翻开尸体的眼皮、口唇,检查眼睑、鼻腔、口腔粘膜。又接着往下,椎骨、舌骨、四肢、甲缝……

我惊讶地看着他的手法和检查的速度。即使是用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也实在是太专业了。而且,他连记录都不用,这说明,一切都记在了他的脑子里。

不多时他便抬起头来,笑吟吟地望着我,轻轻地说道:“流萤姑娘,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大唐长安晚报快讯***

记者菌:我来公布一下最新消息,从今天开始到下周日的8天时间,长安晚报“长安诡事”专栏连载《花的解剖学》将进行双更,更新时间为12:00和18:00。下面我来采访一下作者菌。作者菌你好。

记者菌:作者菌你好!作者菌?

旁白菌:不用叫了,后台吐血去了。双更神马的,对于脑残手也残的家伙来说,基本就是戳中死穴了。所以,都洗洗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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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2 牡丹灯笼(5)

“中毒?”我猜测。

尸体上,没有外伤,没有淤青,没有索沟,舌骨未见异变,不是失血性休克,不像机械性窒息。接下来首要的考虑,应该是中毒。

“哦?这么说,你也不信那些鬼啊神的胡扯吧。”任平生一双桃花潋滟的眼睛却是精光内蕴。他伸手取出七根长长的银针,从喉部开始,准确地沿着消化道,钉进尸体的食管、胃、肝、大小肠。

七根银针,没有一根变黑。

我噗地笑出声来。

没想到帅哥也笑了,将银针一根根地拔出来,说:“这个不行的,对不对?”

我的笑容敛住了,我以为古人都对于银针试毒深信不疑,这里的仵作检不出毒也一定是这个缘故。可是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银针,我觉得,它只能试得出砒霜。”眼前的男子一语中的。

确实是这样。就算是现代,电视里演的武打片、宫斗剧里,人们验毒的方式也只有银针银筷子银勺子。结果一位网友在用银勺子吃猕猴桃的时候,也给勺子吃黑了,吓得他赶紧上网求助。

其实吃猕猴桃吃鸡蛋的时候,银器都有可能变黑的。

使银发生化学反应的物质,主要是硫,它能使银器的表面形成一层黑色的硫化银,这就是银针变黑的原因。有些普通食物,比如鸡蛋黄也含硫,所以明明没有毒,也能产生这个效果。而古代用的毒,主要就是砒霜,也就是**。古代砒霜提取的工艺不行,里面都伴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就是这其中的硫,与银针产生了反应。

也就是说,中的毒必须是砒霜,而且不能是高档的砒霜,否则,用银针验就是扯淡了。

我“亲爹”就是巴比妥酸盐中毒死的,那个就没法用银针验。

“这种毒妙得很啊,还以为只有我会制呢。”美男子哼哼地轻笑起来,“我可是从苦杏仁里头弄出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来,服下之后,人啊,都是憋死的。眼皮呢,就是这种樱桃红的颜色。”

我后脊骨忽然升起一阵凉意。他,微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的让我感觉,他造的这毒药是在活人身上试过似的。

苦杏仁。当我看到他拈开尸体的眼皮和口唇,在粘膜组织上发现了那异样的樱桃红的时候,就怀疑这是**中毒了。苦杏仁里含有的,就是一种氰糖苷,只是不知道,以现在的工艺,他能提纯到什么样的程度。

**的话,见血封喉是一定的。它的作用很快,迅速造成血液PH值下降,引发代谢性酸中毒,使大量细胞缺氧死亡。任平生所讲的,中毒的人都是憋死的,倒是一点都不假。

这个世界制毒的工艺一点也不能小瞧,侦查的能力也一点不能小瞧。任平生,是我继聂秋远之后,遇到的第二个绝顶高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能力比秋展现得还要多一些,所以我的惊讶也就更大一些。

“阿萤,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了。”任平生抬手摘下口罩,一双极美的眼睛望着我,难得地敛了笑容,话语也忽然暧.昧了一下。

我的心里头慌了一慌,面对着眼前的高智商性感美男带来的诱.惑,连忙岔开了话题:“真的是谋杀么?那凶手去哪儿了?凶手是怎么让他吃下了毒药的?”

“肯定不是自杀嘛!”任平生又轻轻地笑起来,“你那秋远哥哥不是说了么,那种情况下自杀,不是很不自然么?而且,周围什么装毒药的器皿都没有,对不对?”

我心中一凛。

“你明明认得我,为什么要装?”

任平生笑道:“阿萤,我哪里有装?我是主簿,邻县县令来访,他的家眷有几个总要大致知道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芳名啊!昨晚你们见葛大人的时候,我明明也在的,只你不把我放在眼里罢了。”

这样的人物,不要说在县衙大堂里,就算在人山人海中埋着,也一眼就看得到。我皱起了眉头。

任平生却不以为意,只微微眯起眼睛,说道:“聂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那人胸中有日月。你是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与众不同,否则我也不会邀你来此地。现下看来,我的眼光很准。”

古怪的丰县,古怪的主簿。这其中有些说不清的别扭东西在,可是我一时搞不明白是什么。

“我比他们多查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死者的身份。”任平生慢慢地说道。

果然是行家。查身份,就可能牵出犯罪动机,有了犯罪动机,就有可能圈定嫌疑人范围。

“这个人,看上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其实,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他属于江湖上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叫‘天镜门’。这个人是天镜门的叛徒。”

这么说,是天镜门的人来诛杀叛徒?难怪这个人鬼鬼祟祟的,住店还要小心翼翼地把门窗都闩上。可是这天镜门,到底是什么组织呀?

“不知道天镜门?”帅哥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一笑,“天镜门是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非常庞大,暗线众多,现在算是稳坐江湖霸主的位子了呢。据说,天镜门是前朝的一位神捕所建,这位神捕不满隋帝的荒淫,不满名存实亡的律法刑司,自行叛出朝堂,在江湖上建立了这样一个隐匿于暗处的组织。”

我一边听,一边不停地脑补:蝙蝠侠,钢铁侠,闪电侠,蜘蛛侠,绿灯侠……

任平生见我目光呆滞,也不在意,接着说道:“天镜门自创始以来,就以伸张天下正义为己任,所以天镜门培养的门徒,都是探案的精英。但他们都是走暗线的,而且纪律严明,查明的案件,可是动私刑处理的哦。”

听上去,不是一个坏的组织嘛。但对于新帝来说,恐怕是一颗很有威胁的钉子呢。

李世民在碗子山说的那番话,那些关于大唐律可保百姓生命财产不受威胁的美好心愿,又一次回荡在我的脑海。不知怎的,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佳预感。

“不过天镜门对于叛徒的处理,可是相当严酷的,尤其是近些年,格外凶残。”说着说着任平生又微笑起来,“死的这家伙,躲在丰县的客栈,不知要跟谁接头呢。所以杀他的是哪一伙,还说不定。”

“你不是说天镜门隐秘,从来都是走暗线?那,你怎么能查到了这些!”我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我有本事。”任平生笑吟吟地说道。

***作者菌的小告示***

各位亲,作者菌的新书期到现在就结束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就神马也不求了。感谢所有来访,支持着作者菌和叶二的朋友们,是大家的无私支持,让更多的朋友看到了我们,好感动,无以言表~~~!

总之,后面的日子,作者菌会尽力认真地讲故事,大家只要有空的时候来坐坐就好。虽然水平有限,可是如果叶二的故事能给大家带来一点乐趣的话,作者菌就嗨皮地笑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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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3 牡丹灯笼(6)

窗外隐约露出了一抹亮色。

任平生将手套摘下来,连同我的口罩一起揣进了怀里,说道:“阿萤,这个,送给我了哦!”

“这样就完了?”我很不甘心。

虽然大致推断了此人的死因,了解了他的身份背景,可是案,还是没有破啊!

“我已经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了,不过呢,现在不告诉你,因为我还想再见你呢。”任平生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小小的坏,“或许,明日县衙大堂上我来给你推演?”

“我一个女孩家,哪有机会上大堂!”我有点怏怏不乐。

“你冰雪聪明,怎么会找不出办法呢?来嘛,说好了哦。”任平生顿了一顿,接着问道:“你的秋远哥哥,宠不宠你?”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昨天秋将我的手打掉的情景,不由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不懂事,对哥哥不好,所以,是哥哥讨厌的人呢……”

任平生轻轻地笑了笑:“那别跟着他了。以后,跟了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的,带你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你呀,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呢,跟了我一定会开心的。”

这也太直白了!

我虽然不像古代人那么含蓄,可我也是个没谈过恋爱的青春少女啊!如此赤.裸裸的表白,让我一下子脸上烧得厉害。不知道脸是不是很红,反正我说不出话来。

帅哥倒是没有勉强我回答,他用刚刚摸过死尸的漂亮手指轻轻地牵起我的手,让我的心怦怦乱跳。他牵着我走到停尸房的门口,说:“天亮了,我相信,阿萤是从来不迷路的。所以,回去休息吧。我们,很快就又会见面了。”

他冲我挤挤眼睛,便向另一个方向慢慢地踱步而去。

我感觉自己完全傻了。这一夜,又是鬼,又是尸体,又是陌生的帅哥,让我的脑子变成了一锅浆糊。任平生,是个有趣的人呢,而且,相当出色的帅哥啊!

我暗骂自己花痴,抓紧收住了心神。其实,任平生与聂秋远在某些方面很像,但是,气质却是截然相反。任平生的模样是个标准的暖男,但是,就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感觉,我觉得他体内散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非常冷,比秋冷很多个档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回屋倒头就睡着了,因为实在是很困。直到天大亮了,媚兰来喊我吃早饭,说是聂秋远和骆大春都已经去大堂了。

我顾不得吃早饭,急匆匆地往大堂跑。今天可以听到案件的答案不是?

“我!昨夜看到飘浮的牡丹灯笼了!就在咱们县衙里……”我一边用惊恐的语气叫着一边冲进了大堂,“真的好可……”

“怕”字被我吞了,因为一屋子人都以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我。秋皱起了眉头,骆大春苦笑着说:“流萤,你又犯病了么!”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堂里坐着十几个人,里头根本就没有任平生。

“昨夜……主簿大人说……牡丹灯笼……”我嗫嚅着,话忽然有点说不成句。

谁想到有个精瘦的小老头“霍”地站起来,双手乱摇,惊慌地说:“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在下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深夜私自前去冲撞聂大人家的女眷!而且,昨夜咱们都去处理郊北放河灯一事了,连媚兰姑娘都去了,咱们都在一起的,绝无此事啊!”

我一脑袋问号。这……又是谁啊!

“这位是本县主簿陈寿。姑娘所说主簿大人……”县令葛青松觉得很纳闷。

神马?丰县主簿陈寿,是这个干瘪的小老头?那么……

任!平!生!是!谁!呀?!

“丰县的疑案难案,暗底下都是主簿办的哦……”“明日,我给你推演,要来哦……”

“骗子!”我恨恨地小声说。

“流萤,出什么事了?”聂秋远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昨夜,我看到一盏牡丹灯笼,心里害怕。我叫你们,可你们都不在,后来,就遇到了主簿大人。他说没有事,没有看到过牡丹灯……”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似地小声说,自然也不敢提到我和主簿大人一起做了什么。

“那么说,你遇到的主簿大人,不是这位陈寿陈大人?”

我点了点头:“是一个和哥哥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他说他是丰县主簿,让我……莫要惊慌。”

聂秋远长眉微蹙:“名字,说了没有?”

“他说他叫任平生。”

我回答得很正常,可是任平生这三个字念出来,聂秋远却像是遭了一记惊雷猛击似的,瞬间张大了眼睛。

我头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如此剧烈,他甚至猛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打算伸手去抓我的手臂,但是后来生生地凝固住了。我感觉到他的心脏猛地一窒,不由心里一惊。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哥哥……”我的话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啪”地一声脆响,然后就感觉左颊火辣辣的生疼。

原来是聂秋远扬手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如此不守礼,深夜与陌生男子随意交谈,今后如何为你操持婚事?需得代义父对你严加管束!”

我被打傻了,吃惊地抬起头来。这一点儿也不像他,但是他假装我不存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不知怎的心里并没有恼他,只委屈到眼泪掉了下来。这事儿,是我的错吗?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了,怎么都会不顺眼。我抽泣着往骆大春那里凑过去,骆大春明显也很吃惊,不过他这会儿和稀泥说:“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流萤也是吓坏了。”

气氛尴尬。但大堂里都是些官场高手,当即就岔开了话题,研究起县里发生的事情来。

“唉,为何本县会多这一道民俗,明明不到下元,偏昨夜是祭祀日。每年这会儿都要出事,放个孔明灯也能打起来。”

原来他们昨夜不在,是拉架去了啊。

只是,等一等,孔明灯?

我的脑中忽然有一道光闪过。

孔明灯又叫天灯,在古代多做军事用途,而现在放孔明灯就主要是为了祈福了。看来丰县祭祀亡灵的时候,也有放孔明灯的习惯,因为带着书写的信息飞上天去的孔明灯,据说可以把哀思传递给逝者。

孔明灯相传是诸葛亮发明的。当年,诸葛孔明被司马懿围在平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就算好了风向,做了些飘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的讯息,后来果然成功了。所以会飞的孔明灯,是传递消息的好工具呢。

如果这鬼故事里的牡丹灯笼,其实是孔明灯呢?

一时间我的脑中有幻灯片闪过:挂在树顶的牡丹灯笼,现场的牡丹灯笼,密室,毒杀,天镜门,叛徒,抗日神剧……

最终,镜头定格在死者吞下毒药的刹那。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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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4 牡丹灯笼(7)

可是,中间缺失了太多环节,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向他们传递信息。

比如说,死亡原因。银针都验不出来,在没有幽夜公子的情况下,如果我说这个人死于中毒,凭什么让人家信?

“死因是什么呀?”我悄悄地问骆大春。

谁知骆大春竟毫不犹豫地低声对我说:“是中毒。”

我吃了一惊。却听骆大春说:“是秋远验出来的,他说这是一种见血封喉的特殊的毒药,普通的方法根本验不出来。”

昨夜我只顾着惊叹于任平生的专业度,却忘记了,我的男神似乎丝毫不亚于他。

“骆大哥,”我指着大堂里作为证物摆着的牡丹灯笼说,“说起来,这牡丹灯笼,要是倒过来看,也有点像那孔明灯呢!”

骆大春愣住了,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中了他的头脑。

“我明白了!”骆大春忽然惊喜地喊起来。

大堂里的人们惊讶地望着他。

我明白我将宝押在骆大春的智商上是押对了,这个人的聪明,恐怕也不在聂秋远他们之下,稍一提示,立马就能勘破迷局。

“我明白了,密室的原理,和这人死亡的原因!”

骆大春叫人找来了一块小小的蜡,点着了,搁进牡丹灯笼里。热气充满了灯笼,渐渐地,灯笼鼓胀起来,缓缓地向上空飘去。

“果然是孔明灯!这牡丹灯笼,恐怕是某个组织传递消息的工具呢!”

见大家都面露不解之色,骆大春便解释道:“这死者住在客栈,据店家说,终日神神秘秘,关窗锁门的,就说明这死者的身份颇有古怪之处。看现场,虽然是密闭的,在屋顶处却有一个气孔,人畜不能过,灯笼还是能放进来的。也许,是有人在给这死者传递信息。”

骆大春努力还原着当时的情景。书生正在屋里抄写金刚经,为什么要抄金刚经?据说金刚经可以令人心神宁静,由此可见,此人内心有可能非常紧张。他正在等待着什么。这时候,房顶的气孔处缓缓地降下一只牡丹灯笼。是的,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东西,一个情报,也就是系在牡丹灯笼上的一张纸条。

那么,在内心紧张,极有可能是时间紧迫、形势危急的情况下,看过之后要销毁这个情报,通常都有哪些方法?

烧。

但是烧会留下痕迹,所以训练有素的暗影者通常采用另一种方法。

是的,就是抗日神剧里经常出现的镜头:我地下党员威武不屈,将情报一把抓过来,塞进口中,还嚼了嚼,吞进肚里。

把作为情报的纸条,吃下去!

要是纸条上有毒的话,这人,可不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挂掉在密室里了?!

虽然这是有一定机率会失败的杀人手段,但是设身处地地去想,成功的机率居然很大。

而且,人不是死了么!

“只是这样,还是不能锁定凶嫌是谁。”骆大春不无遗憾地感叹道。

“大春,你说得很对。”一直不吭声的聂秋远忽然开了口,“但是这案子,恐怕查不下去了。因为这个死者,应该是天镜门的人,而且很可能是--天镜门的叛徒。”

我心中一凛。死者是天镜门的人,这是任平生告诉我的。可是这一点,聂秋远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围所有人的神色都忽然变得凝重。大概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不知道天镜门了。

“那么说,这是天镜门在清理门户?”

聂秋远摇摇头:“清理门户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这恐怕是策反他的那伙人干的。”

骆大春终于伶俐地问出了我心中所想:“秋远,你怎么能知道这些?”

聂秋远声音冰冷地说:“因为,任平生,是天镜门执掌实权的大弟子。”

我感觉血液都凝固了。难怪任平生对天镜门如数家珍,原来他根本就是那个恐怖组织的领导核心!

这个骗子,真是个危险的人物。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他自己才是来清理门户的,只是被对方先动了手而已!

等一等,天镜门的大弟子,为什么那么了解聂秋远?为什么查他身边的人?为什么要接近我?不对,是我无意中撞见他的……

可是,真的是无意么?

我的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担忧。

“聂大人,如果这任平生是天镜门如此核心的人物,这个名字,我等怎么从未听说过?”葛县令不解地问道。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可听说过?”聂秋远问道。

众人皆连连点头:“这是天镜门四大执杖弟子的名号,四人皆是神秘莫测的武林高手。”

恐怕,四个人还都是探案的高手吧!我心里暗暗地想着。不过,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还真是俗得可以,哪一部武打片里没有这四个啊!

“任平生就是青龙使。”聂秋远话音未落,便引来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青龙在四象神中列首位,想必任平生在天镜门的地位,也是仅次于掌门的高吧?

难怪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绝非俗流。

从聂秋远的神情言语来看,他对于任平生其人,是颇为忌惮的。可是我对任平生的印象,倒是着实不坏啊。他们两个,怎么会交恶呢?

“来人!”葛县令果断地说道,“既然尸首至今未能辨明身份,也无人认领,就抬出去掩埋了吧。”

看来他们对于这天镜门,也是避之如蛇蝎的。

“我们现在再去客栈,将此事收收尾。不知聂大人可否屈尊同行?”葛青松显然对聂秋远相当欣赏。

聂秋远点了点头。骆大春道:“要么我先送流萤回去吧。”

主簿陈寿上前一步,言道:“此事无需劳烦大人操心,属下自去安排,早膳也安排了些,如果小姐尚未用膳,也可先去用些。”

看来主簿除了管文书,还管理一些衣食住行的事务。

男人们都去办事了,我也就跟在陈寿身后,由他引着缓缓往大概是餐厅的位置走去。

走路间,便到了前夜遇见任平生的花园。那凉亭不远处是莲池,周围草木繁密,这个季节莲花虽然早就败了,不过这里的景致仍然很典雅。

“可是想起了我?”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来,连声音里都能听得出笑意,“本来呢,是想给你推一推,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谁想到阿萤你聪明至此,居然自己就想明白了。”

任平生!

我大惊失色。可更让我大惊失色的是陈寿转过身来,带着一脸褶子诡异地笑着望着我。

“跟你说了我是丰县的主簿嘛,怎么被他们说一说,就不信了呢?”陈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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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5 牡丹灯笼(8)

陈寿掏出一块不知沾着什么的帕子,在脸上各种擦拭,那些惟妙惟肖的皱纹就像被橡皮擦消除了一下,慢慢地褪去了,露出白皙有弹性的肌肤。眼前人解开衣扣,身体骨骼一阵噼啪作响,身材一下高了一截子。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一定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和缩骨功了!

主簿陈寿眨眼间变成了笑意晏晏的美男子,而且,这美男子身上的衣服尺寸太小了,所有的扣子都解了开来,敞着衣襟,露出结实优美的胸肌。简直是……魔鬼的诱.惑。

“看什么?”任平生笑着问,“小心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我的警惕性这才忽然上来了,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从昨晚就开始骗我,现在把我带到这里,又要做什么!”

任平生啧啧道:“我是什么人,你那秋远哥哥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么,难道你当他说话是放屁?”

“陈大人呢?”我忽然为这真的主簿大人担心起来。

“他呀,今天起晚了,没什么的,回头睡醒了,自然就过来了。”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任平生略微地敛了笑意,看着我,说道:“他不是说了么,我是来清理门户的。可是,人却不是我杀的。哼哼,这样,就以为我查不出谁把他诱得背叛了么!简直是做梦。不过,我来这县衙,却不是为了此事。我是,想来见见你呢。”

“见我?”我感到很纳闷。在此之前,我可没显示过任何技能。

“可是他待你似乎不好呢。”任平生意味深长地说,“男人打女人,简直是太低劣了,真让人看不起!”

一股怒意从我心底升腾而起,我根本容不得他说聂秋远的坏话,虽然当时被打了的人是我。

可是任平生显然是个武功极高的,他的身形以我看不清楚的速度一闪,就到了我的近前。我眼前一花,人已经被他拧着脖子摁在了怀里。

不知道他按住的是哪个穴位,我只觉得全身酸麻,一动也不能动。我的脸被按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袭来。

那味道并不难闻,甚至有淡淡的熏香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忽然提了起来,身上的寒毛微微地竖起。我的身体,本能地感知了一种味道,一种极度危险的味道。

是那清清淡淡的香气底下的,骨骼深处散出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男子俯在我耳边,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我都看不下去了呢。要知道,我是从来不打女人的。我呢,从来都是直接杀掉。”

我的后脊升起一阵寒意,人却忽然被任平生横抱起来。他说:“阿萤,你睡一会,我要带你走了。”

他话音还没落,我不知怎的就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着我是做了很多很多的恶梦,挣扎了好长时间,终于醒了过来。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密闭小屋子的地板上。这小屋子也就十几平米大,门窗都没有,通气孔也没有。可是墙壁上居然稳稳地点着灯,而且,也不知为什么我居然没有被憋死。

“醒了?真能睡。”淡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我在意念中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但实际上我只是抬了抬脚脖子。我全身酸软,没有力气,几乎连翻身都做不到。

不过我还是看到任平生在我的头旁边倚着墙壁坐着,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是极为奢华的藏青色服装,做工精细,刺绣纹样、装饰帛带,无不讲究得体。这华服上身,任平生的气质便陡地一变,那抹温柔明快的笑意里生生地揉进了几分高贵和邪气。

“阿萤,其实我觉得怪可惜的。再问你一句,跟了我,好不好?跟了我,你才会知道我的好处。”

“呸!”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任平生噗地一笑:“你说,你的秋远哥哥,会不会来救你?”

我的心中一凛。

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

任平生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而是聂秋远。

我哼哼地冷笑起来:“他怎么可能来救我?他是怎么对我的,你没看见吗?他只把我当累赘,还恨不得我早死呢!”

“是么?”任平生说,“那么阿萤,我们来试试看了。这外面呢,是九宫八卦阵,如果秋远不能及时破解的话,那你可就不妙了。唔,这门上的锁,也有一点特殊呢。”

我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任平生叹了一口气,把我的身体扶起来,轻轻地拢在怀里抱了抱,说道:“说实话,真有点舍不得呢。”

他让我的身体倚在墙壁上,自己却拍拍手站了起来。他出手如电,以我无法看清的速度在墙壁上拍打了数个方位,墙壁上神奇地出现了一个五行阵图,然后,弹开了一扇门。

“再见了,阿萤。”任平生回头看了我一眼,便信步踏了出去,门在他身后迅速地关上了。

我瘫软地倚着墙壁,惊恐地看到房顶八方位打开了八个孔洞,开始源源不断地往下注水。

直到这一刻之前,我还不相信,任平生是要取我的性命。

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八股流水由孔洞向里激射。原来,这个房间,是在水下的。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水就会充满整间屋子,而我,则会绝望地溺死在这里。

忽然之间异常恐惧,因为我实在是不想死,更不想死于溺水。溺死不仅十分痛苦,而且尸体泡在这水里,很快就会膨胀,膨胀好多倍,五官都凸出来,呈现巨人观。哦买噶!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向那扇不存在的门爬过去,使劲地拍打着墙壁,大声喊着:“任平生!我想通了,我愿意跟你走!你回来,把我放出去!”

总而言之,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可是屋里剩了流水声,任平生已经走了,他根本就听不到我的叫声了。

水很快没过了我的脖子,我籍着浮力站起来,使劲地划着水。

真是遗憾啊,我的这一世,就这么结束了么?明明,才开始熟悉起来了……

水将我送到了房顶,我的眼泪流下来,融化在了水里。

再度挣扎的时候,已经不能呼吸。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刹那,那个有门的位置的五行阵图忽然像星光一样亮了起来,神奇的门打开了,水流呼地一下向那扇门涌去。而在水流中,我仿佛看到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靠近了我,抱住了我,将我拖向了那扇门。

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住了,阻断了水流。周围一团漆黑,清新的空气忽然涌进了鼻腔,填充了心肺。

我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大口水猛地喷出来,喷了抱着我的那个天使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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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6 牡丹灯笼(9)

我感觉天使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帮助我把喝进肚子的水一口口地吐出来。他使用了点穴的手法,很奇妙,不一会一肚子水就吐空了。

“萤萤,你坚持一下,你没事的!……你一直以来都很强悍的,这个根本算不了什么!萤萤,我说好要保护你的,从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得么……”

声音非常温暖,让我信心倍增。只是很遗憾,这个声音,并不是聂秋远的。

我缓缓地张开眼睛,一个水蓝色的影子抱着我,还有一张惨白的神色焦急的脸。

不是聂秋远,而是骆大春。

旁边有一支火折子插在墙上,原来门的后面,是一条漆黑的隧洞。

骆大春见我醒了,脸上显出欣喜的神色。我从没有见过他认真的表情,因为他平时的表情都是相当玩世不恭的。

“哥哥呢……”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相当难听。

骆大春的眼角向周围瞟了一瞟,忽然大声回答:“聂秋远他不肯来!不过你不要怕,他不在乎你,我在乎,有我呢!”

这句话听上去相当刺激,正好我疲弱交加,就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丰县县衙我自己的床上了。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干净的,估计我睡了很久,连头发都睡干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吐出来的水太多了,我觉得口很渴,就晕晕乎乎地爬下了床,打开门到了走廊上。

凉风吹过来,我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不知道是谁的门前,却忽然听见虚掩的房门里传来的对话声。

通常,你无意中走过的时候所听到的对话,往往是相当隐秘而重要的,这是一个不变的法则!

“秋远,真的是九宫八卦阵图锁。所以,你的心思,恐怕是瞒不过任平生的。那个,可不是一般人。”

这是骆大春的声音。

另外一个人沉默着。

“五行阵,我解得开,但是那个门,应该是任平生特意设了来试你的,他知道除了你谁都解不开。要是你不在乎流萤的死活,就不会特意把那个锁的解法给我。所以,流萤仍然是危险的。”

原来,骆大春在隧洞里特意大声说的那句话,是说给不知道在哪里的任平生听的,为了让他相信,聂秋远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们是在保护我。

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扫空了原本秋的冷淡带来的阴霾。却听得骆大春接着说道:“秋远,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我没有话说。流萤从醒来之后,待你似乎跟以往不同了,你心里也清楚。可如果你对她无意,我以后就要护着她了。”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语悬了起来,却与他一同等待着那个人的回答。过了片刻,聂秋远的声音才响起来:“大春,流萤是我的义妹,我对她并无特别的心思,也不会有。”

我对她并无特别的心思,也不会有!

一时间我感觉如坠冰窟。我忘记了找水,也不知道是怎么摸回的房间,反正是回到房间,就爬上床躺下,一动也不想动了。

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失落,空虚,还有一些心痛。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我觉得嘴唇好痛,可能是干裂开了,喉咙也好痛,有股血腥味涌上来。我吃力地爬起来,却忽地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我刚要尖叫,口鼻却被人捂住了,一张华丽的假面在月光的映照下,静静地凝望着我。

这不是失踪的幽夜公子吗?这会儿突然出现,也忒特么吓人了!

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见我平静下来,就缓缓地放开了手。

“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夜今天的声音不知怎的相当温柔,把我涌到嘴边的骂人的话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你去哪儿了?”我没好气地问道。现在我一肚子的火忽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天晚上叫他,他不来。要是他来了,陪我去查案子,我至于落到任平生的手里吗?

手中被塞进了一只碗,那是一碗水,不冷不热的温水。

水喝进去好像清澈的甘泉,滋润着干涸的身躯。我的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那天晚上,我有事,没办法来。对不起。”夜轻轻地说道,“秋,心里也是非常欠疚的,因为,他打了你。”

“没事。”我说,“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打我的。”

夜显得有一点惊讶。

“我来是想问一问你,你和任平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幽夜公子犹豫了一会,才问道。

对于夜,我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夜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个真正的盟友,而他之前的表现,也完全对得起我的信任。我就把如何遇见任平生,如何跟着他去验尸,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幽夜公子讲了一遍。

幽夜公子听完,沉默了一阵,然后,忽然开口对我说:“真真,有些时候,其实不要太偏执比较好。你想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我点了点头。只听他接着说道:“其实大春,真的很不错。你不要看他现在这样,他是因为某些原因,把真实的自我压制了。真正的他,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我知道你已经不是流萤了,但是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用自己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他大概被我盯得有些发毛了,忽然恢复了本性,不耐烦地说:“我的意思是,让你抓紧离聂秋远远一点,那家伙是个危险的人,沾上绝对没有好事。难道经历了今天的事,你还看不明白?”

“我是为了他来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但是他身边的人都会死,你还不明白吗?”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意,“你爹不是死了吗?”

我爹?他不是被三娘的姘.头袁奎给杀害了吗?跟聂秋远有什么关系?

“如果三娘是天镜门的人呢?”幽夜公子说出了一句如同晴天霹雳的话。

我愣住了。不错,任平生是天镜门的人,他的目标确实是聂秋远。可是,天镜门为什么要这样针对着秋?

“你知道聂秋远换过多少个身份吗?你知道他的身边死过多少人吗?知道了这些,你还能在他身边呆得住吗?”

***作者菌飘过***

放假啦,祝大家节日愉快!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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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7 牡丹灯笼(10)

“为什么……会这样?”我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不是为别的,而是蓦然惊觉,也许秋的人生中,其实有着一段根本不堪回首的苦痛过往。

幽夜公子大概打定了主意,要让我对聂秋远死了心,就直言不讳地说道:“天镜门叛徒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这个人,不是被天镜门的人诛杀的,所以,死得还算痛快。”

叛徒,难道说……

“不错,聂秋远是天镜门的叛徒。他数年之前叛出天镜门,四处隐匿踪迹,仍躲不过天镜门的追杀。这一次,大概是被青龙使发现了。”幽夜公子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道,“聂秋远,是天镜门的玄武使。”

玄!武!使!

我是来找那个聪明潇洒、探案如神的美男子聂秋远的,可不是来与江湖恩怨扯上关系的。是,他探案的手段果然高绝,可是谁能想到,他的技能,居然全是从黑.道上学来的呢?

我吃惊得合不拢嘴,没有注意夜眼神中滑过的悲伤。

“那……天镜门,就要来大队人马追杀他了吗?”我愣了一阵子,才忽然想清楚了,一下子担心起来。

幽夜公子摇了摇头。

“因为发现他身份的人,是任平生。我们已经查明,三娘李宝儿,是任平生的直系属下。如果是任平生的话,他是不会对天镜门的其他人说起聂秋远的身份的的。因为任平生这个人心高气傲,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一个愿望,就是跟聂秋远一对一地决战一次,然后,把秋踩在脚底下。”

那么说,暂时地,只要防着任平生一个就可以了?

“但是,就是这一个人,也比千军万马都不好对付。所以,真真,不要再接近秋了,离他越远越好,这样,生命才能有保证。”

“他要跟聂秋远决斗,针对我做什么?”我有一点不解。

“傻子!”夜有一点恼了,“人是一种有感情的东西。你知道如何撬开一个人的口吗?千刀万剐不一定行,但将他的八十老母绑到眼前,人却往往一下子就会崩溃。如果叛变的是普通的门徒,大概诛杀就可以了,但是叛变的是玄武使,那他的下场必须比常人更惨烈。”

幽夜公子望着我的眼睛:“秋的身边,一直在死人,死一群人,换一个身份,被找出来,又会死人。凡是待他好的人,都会死,他在意的人,就更要死。真真,如果你再接近,你就一定是下一个!”

我基本已经从惊愕中平复下来了,身体里的热血渐渐地又开始燃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兴奋。

这,难道不是我的机会吗?

“我为什么一定是下一个?”我意味深长地问道,“待他好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是说,他在意我?”

幽夜公子愣了愣,然后呸了一声。

“绝对没有这回事!”他无情地打击了我,“只不过秋的性格比较容易冲动,担心护不住你。你是他义父唯一的女儿,你的安全必须得到保障。”

他的性格,那叫容易冲动?那几乎比个闷葫芦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感觉有些无语。

“你不了解他,也没有必要了解。”幽夜公子作了总结。

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宣告说:“我喜欢聂秋远,我会一直与他站在一起,我想要保护他!”

在现代女性大胆的爱情宣言面前,幽夜公子彻底地傻了眼。他傻愣愣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隔了好久,他终于挤出一句:“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得意地笑起来:“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一定不希望他出事吧!所以,你要帮我哦!”

夜冷冷地说:“做你的美梦!他不会理你的,我也不会帮你的,你趁早滚远一点!”

他冷冰冰的态度忽然带给了我一个糟糕的念头,这个想法让我如此恐惧,以至于下巴都掉了下来。

我抬起手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要真的是这样,那我不就白来了吗?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玻璃吧……”

“玻璃是何物?”夜的眼神中全是迷惑。

我的脑子真是乱了,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玻璃!我迅速地在脑海中搜索恰当的古代词汇。

“就是说,那个……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放屁!”幽夜公子一声断喝,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呆滞了二十秒,又慢慢地跌坐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跟你没办法沟通。”他总结道。

我也放下心来,就嘻嘻笑着凑近了他:“那就这么着了,你武功厉害,要罩着小妹我哟!将来要是有了好结果,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幽夜公子无奈地看着我,面具下露出来的部分全都写上了“挫败”二字。

“在公开的场合,与他保持三丈的距离,不许跟他随便说话!你所说的……那些意思,不准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来!”幽夜公子退而求其次。

“得了吧!”我嗤之以鼻,“你是他爹吗?婆婆妈妈的!”

“你你你!!!”他再次无言以对。

我嘿嘿地笑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夜,我信赖的夜,我的好基友,我的同盟军!

放心吧秋,以我的演技,怎么会把自己白白地搭进去,给你添堵呢?我还要演给你看呢,演给任平生看看,也不过就是顺便的事!

“睡吧,要是你身体没事,明天就出发了!”幽夜公子愤然起身,拂袖而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挺多,很刺激,所以我都忘了,我们这是要去伊川县陪聂秋远上任呢。

伊川县,就在丰县的隔壁,所以,很近了。

丰县的杀人事件让两县的父母官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所以我们出发的时候,葛青松为我们打点好了行装,还特意派了人为我们引路,好让我们用最短的时间,顺利地到达伊川县。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再没有发现过任平生的踪迹。

租船渡过一条大河,就踏进了伊川县的地界。一段新的生活,就在前头活泼地冲我们招手。

可是,一下了船,眼前的场景却把我给看傻了。

因为船停的地方刚好是一片郊野,时值八月末,草木已经显出颓色,十分荒凉。就在我们踏上地面的时候,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面袭来。

尸体,很多具尸体,横七竖八排列着的尸体!

(我这是什么命啊……)

***大唐长安晚报人物专访***

记者菌:大家好。由于晚报新增了“美男人气大PK调查问卷”,为了进行推广,今天进行特别采访。任平生少侠你好。

任平生:……

记者菌:因为你出场太晚,担心你的人气会比较低迷,所以今天专访的机会就留给你。你觉得自己在本文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重要吗?

任平生:哼哼,你说呢?要是没有了莫里亚蒂教授,你说福尔摩斯,他会不会寂寞呢?(杀人的目光)

记者菌:(冷战)任……任大侠,您真是博未来通全球!票选即将开始,你有什么要对大家说的么?

任平生:哼哼,我最近新制作了一种毒药,效果……很有趣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记者菌:(尼玛我怎么这么倒霉采访他!)任……任巨侠,小的的一票,投给你了!票选开始了,欢迎大家积极投票,支持你喜欢的男角色!

任平生:……嗯?

记者菌:票选开始了!请大家把票投给任巨侠!小的我先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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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8 伊川县(1)

尸体有十几具,乱七八糟地倒在野地的荒草丛中,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密林,乌鸦间或飞过,发出“啊啊”的叫声。

这一回,却并不是杀人事件。

这是饥饿而死的流民,从他们皮包骨的肢体、褴褛的衣衫,一家人的遗骸互相依偎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我的心中涌上一阵实实在在的酸涩。以前这样的场景,在电视记录片里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因为学习的过程中接触了过多的死亡,就对死亡本身开始麻木。我没有想到,当自己真正站立在这样的现场,情绪还是会遭到如此严重的冲击。

原来伊川县,是一个如此贫困而民生凋敝的地方。

当我们一行人骑马进入伊川县城的时候,眼前的所见进一步确证了我们的想法。因为我们刚从丰县过来,跟丰县一比,伊川县简直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县城的建筑总体比较破旧,没有什么气势,连城中心的石板路都坑坑洼洼的,显然是年久失修了。商铺不多,气派的没有,走在街上的人衣着又旧又土,脸上死气沉沉。

认了人家干弟弟,却把人家派到这种地方来,这皇上的心里是咋想的?

与丰县送我们的人道了别,我们却没有直接到伊川县衙去,因为聂秋远召集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给我们看。

“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即可。我已向皇上讨了秘诏,我们下一步的计划,需要变一变了。”

我们都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秘诏里用文言文写的大致意思,也就是“你说的事我都同意”而已。

“我的身份,已经被任平生识破了,所以,我已经成了一个危险的人,不能再被官府的职务捆绑住,需要保证灵活机动。从今天起,在公事上,我将与大春交换身份,大春以聂秋远的名字,去处理伊川县的政务。这样,一方面比较安全,另一方面我也方便行动。”

骆大春呆了半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县令的重任刹那间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但是经过我这么些日子的观察,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骆大春对于聂秋远的要求,无论难易,无论刀山还是火海,是从来没有拒绝过的。

“……行!”骆大春咬着牙说,“不过后头碗子山过来的人,得想办法跟他们交代好。”

“放心,我们在伊川县的时间,应该不会特别长。政务上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这是你拿手的,我会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怎么看,都像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但是我认为,他之所以这样,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考虑。而且,这件事情给我的感觉极为怪异,我忽然感觉哪里是不对的,但是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伊川县城显得很旧,县衙倒是挺新,所以在一片土灰之中非显眼,所以我们离得老远就看到了。

骆大春跟守门的言明了身份,并将聂秋远早就交给了他的官牒印信交与门房,由他进去禀报。不多时,便有一个穿绿色圆领袍服的人快步匆匆而来,人未到,声先行:

“伊川县丞王金智,恭迎知县大人!”

王金智身材不高,体型瘦削,大约三十多岁年纪,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他低头屈膝一脸恭顺之色,乌黑的眼珠却不着痕迹地对我们四个进行了扫描和分析。

他准确地上前一步,对骆大春说:“一切都已安排就绪,只等大人驾临!”

其实我和媚兰为了方便,一路上都是男装打扮,但此人明显一眼就瞧出我二人是女子,上来就把我们排除了。我不认为看出谁是知县大人是件很难的事,因为那两个男的都很会演。聂秋远身上背着一个包裹,这会儿还牵着两匹马的马缰,正常情况下,知县本人是不会干这些事的。

县丞是地位仅次于县令的二号人物。不管怎么样,王金智这个人看上去是个聪明的,至少,很会察言观色。

不过,王县丞笑容下头隐约的吃惊还是能看出来的。吃惊也是自然的,我们几个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骑着马来了,而且上任的大人是个年轻美男,身边还带着一个更妖孽的美男,这种事是比彩票中奖的机率还低的。

王金智与骆大春并肩在前头走着,我们牵着马,跟着往县衙里头走去。

县衙里外共分三进。我们先绕过了正堂,也就是电视里最常见的“对簿公堂”那个公堂。再往前是二堂,也就是议事会客的地方。再后为三堂,是县令和眷属的内宅寝地,也就是我们要去安顿下的地方。

一路上,骆大春与王金智轻松地交谈着。骆大春本来就善谈,一来二去,就把县衙的情况套了个大概。

伊川县的前任县令刘进半年前刚刚到了年龄,告老还乡了,近期县衙事务都是王金智代理着。伊川县衙的人员不多,主事的更是残缺不全。县令退休了,本来县里县丞和主簿就是王金智一人兼着,更倒楣的是,前一阵子县尉大人喝醉了酒,居然在半夜跌进水沟里淹死了。

县尉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长,是主管一县捕盗、治安等刑事、司法事务的官员,县尉的下面有捕头、捕快三十来人。再加上杂役人员,整个县衙不过五十多人。现在五十多人就县丞一个人管着,上面没有头,下面县尉缺着他自己又作不了主,整体来说还是很郁闷的。

“既然如此,这位骆大春先生,身上也是有功名的,我这就报上去,拟让他任这伊川县尉吧。”假聂秋远指着真聂秋远说道。

“遵命,下官这就去拟文书。”

县尉倒是个相当合适的职位,既很低调,又正好管探案,这下子伊川县的犯罪分子可就惨了。

“金智,将县志、县内主要的文书都拿到我的书房,我需得好好瞧上一瞧。”现在的骆大春不知怎的看上去有那么一点陌生,或许是因为--认真?

王金智的眼眸中隐约的光芒一闪。他低头道:“是。”

一直到现在,摆在面前的一切都证明了,我们接手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伊川县,还不知道有多少谜底需要揭开,也不知道有多少污垢需要我们用双手去清洗。

我心念忽然一动。难不成,伊川县,是皇帝特意为聂秋远准备的一场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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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9 伊川县(2)

考试开始了。

一连七天,两个男人都不知在哪里忙忙碌碌,我连他们的面都见不上。无奈之下,我只好没事就叫着韩媚兰一起去逛街。

本来我不想和她一起去,可是现在人生地不熟的,她武功比较好,叫着她能安全一些。

伊川县城不大,所以几天下来连边边角角都走完了,整体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穷。

这里的商铺都极为单调,做的都是维持基本生计的那种生意,繁华热闹跟这地方根本就不搭边,更不要说费脑子想那些招徕顾客的促销手段了。我俩想买几块料子给大家做几件新衣服,结果都找不到一块时尚有品味的。

说穷吧,却有那么几家的大宅是富丽堂皇的,在县城里显得格外突兀。这想必是伊川县有头有脸的人家,进出的人穿的绫罗绸缎,估计都是外县进口的,因为在这里根本就买不着。

整体穷,还极度的贫富不均。

让古代封建社会均贫富肯定是不现实的,但伊川县的整体面貌无不显示着,这个县之前的治理,简直是糟糕透顶。

更糟糕的城外的农村。我们俩骑着马,花了两天时间把城外头也转了转,发现这个地区自然环境也很差,似乎比较干旱,土地都有点裂口子。现在正是收秋粮的季节,可是今年的收成明显也不好,因为树皮都被饥饿的人们扒光了。

我想起了刚下船时看到的尸首,而玻璃心的韩媚兰,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流萤,你说,咱们能做点什么呢?!”她带着哭腔说着话,搞得我很烦躁。

我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说:“媚兰,稍安毋躁,咱们回去跟两位哥哥商谈一下,他们一定有主意的。我想,到时候咱们可做的事情会有很多,恐怕忙都忙不过来呢。”

韩媚兰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点了一下头,以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结果我们这天回县衙去的时候,正看到骆大春一脸堆笑地将一个人送到大门口。那男人四五十岁,衣着华丽讲究,身材丰满,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徐员外慢走,恕不远送!”

“聂大人如此客气,快快留步!”

两人俨然一副已经成了亲基友的模样。

骆大春穿着一身绿色官服,黑色圆领,这颜色倒莫名地很衬他的气质,显得很好看。聂秋远被封的是正六品,六品七品官服都是绿色。我原本YY了一下聂秋远穿上这官服的样子,还觉得这蛤蟆绿挺奇葩的,结果比我想象中效果要好。

“骆大哥,这是何人?”我见那人走远了,便与媚兰一道跟着骆大春往内宅走。

骆大春坏笑着说:“这才上任几天,就有人给咱们送礼来了!走,看看去!”

八宝礼匣已经给送到三堂里去了,是个不小的实木箱子,还精美地雕着花。单这箱子,怕也不便宜。

打开箱子,里头是各色绫罗。再往下翻,乖乖,下面露出来的,可都是封得好好的真金白银!

我们数了数,银子得有五千两。这,不过是新官上任的见面礼而已。

“你们瞧。”骆大春抬抬下颌,示意我们看周围。

差不多规格、形态各异的箱子,摆着足足十好几个。

“这都不知道是我今天接的第几个客了!”骆大春笑着说。

“骆大哥,你……就这么……收了?!”我憋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这是受贿啊!

“收了。怎么?人家好心好意地送,咱们不收么?”骆大春看我的眼光像是在看着白痴。

“这,这……”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表哥!你这样是不对的!”韩媚兰叫了出来,小脸憋得通红。她极少这样说话,明显是很不习惯。不过她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

我倒不是人品高尚,看不起这些金银财宝,相反,我觉得这样挺实在。可是作为一个现代女性,我心里头是有天平的,我晓得这是犯法的事。

骆大春说:“去去去,小女孩们不要管这些。你们俩去琢磨琢磨,给我张罗几桌好酒席,三日后九九重阳,哥哥们要在这县衙里宴客。”

我和媚兰就这样忙活了三天。其实县衙里按规定是配备了仆从和大厨的,所以我们两个最主要的工作是规划设计。当然我俩的技术也不比大厨差,所以亲自动手也是经常的事。一番准备,这筵席的菜单、菜品口味、摆盘、设桌、装饰,我觉得做得还是很完美的。

张罗宴客地点的时候,我们发现家中已经挤满了别人送来的盆栽菊花,各种颜色,好几十个品种,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重阳了,最应季的就是菊花。这新上任的“聂大人”打眼看人就是个风.骚的,所以县里的大款们都忙不迭地挑了上品的,善解人意地送了来,巴望着能讨他的欢心。

我和媚兰把宴客地点选在了后花园里,在后花园布置了灯饰,又把这些菊花高低错落地陈设于花园中。这样,抬头可以赏月,低头可以赏菊,佐以美酒佳肴,还是相当销魂的。

这会儿我睡不着,一个人出来再看看明天要开宴的地点。望着上弦月清辉之下满园子怒放的菊花,我不由心生感慨。自打菊花在我们的时代改变了含义,我就对赏菊活动产生了排斥的心理。可是这么大规模的傲霜倾城之色,还真挺让人心旌摇曳的。

一朵雪白的菊花忽然伸到了我的鼻子下面,淡淡的幽香弥漫开来。

“这一枝名叫残雪惊鸿,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好的菊花。”很沉厚的声音,柔和而熟悉。

现在并不是三更,但幽夜公子静静地立在身后,手中拈着那枝白色的菊花。菊花的花瓣如丝一般细长,莹白如玉,可包裹着花蕊的碎细花瓣却是淡淡的鹅黄,分外动人。

“你到了?”我的心中忽然有淡淡的喜悦涌上。

他点点头:“这些日子,我在暗中对伊川县进行了探查,发现了天镜门暗点的痕迹。天镜门对于你胸中所懂的技巧最为敏感,所以你行事要千万小心,不要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我吃了一惊。天镜门的羽翼,还真是遍布天下,连一个小小的县城也不放过。就是说,发生了案件,不要让我往前瞎凑合吧?

“你放心,我有分寸。任平生……也会追过来么?”我对后者更感兴趣。

“根据我获得的情报,任平生去江南处理事务了,所以我们大概能太平一阵子。无论如何,与天镜门有关的事情,要千万留心,保护好自己。”

他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呢,我的心中一暖。

他轻轻一笑:“先不管这些了,明天大春怕是要演一场好戏。你不是爱看戏吗?明天,就好好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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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0 伊川县(3)

重阳之夜,月下赏菊。

席间热闹非凡,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我和媚兰扮了男装在旁边伺候着。一来我们要招呼着筵席的种种杂事,别让它搞砸了,二来我们都对于为什么要搞这么个宴会感到十分好奇。

“如此美味的菜品,盘中又佐以菊花瓣,意境如此清雅,也只有聂大人的府邸,才办得出来呢!”

此类表扬我们的言词,这一晚也听了很多。

就在这席间,我感觉骆大春可真是个人才。普普通通的事情,都能让他说得天花乱坠,又懂得顺着人的话往下接,恰如其分的马屁也拍得漂亮,真不像个草莽出身的江湖儿女,倒像个深谙官场之道的小油子似的。

酒过三巡,席间已经开始称兄道弟。就在这时,骆大春忽然举起酒杯,朗声说道:

“各位都是伊川县的名门望族,说到底都是咱们伊川县的脊梁。秋远上任伊始,就得了诸位如此厚爱,实在是感激涕零。诸位出重金资助我伊川县百姓兴商事,重农耕,身为一方父母官,秋远代百姓先谢过了!”

说罢,骆大春一仰脖,将杯里的酒干了。

席上的人都傻了一会儿,因为他们谁也没给百姓捐过钱。我忽然明白了,难怪他对送上门来的财物来者不拒,敢情这是要,要劫富济贫啊!

人家送点钱给长官,是要长官今后行方便,好让他们无所顾忌地搜刮民脂民膏。可是这一下,县太爷隐晦地表明了立场:你们的钱,我是不要的,这些钱,我替你们拿去贴补百姓家用了,可不要打算来收买我哦!

看着席间众人从迷惑到了然,又不敢互相交流的表情,我心中觉得这简直太逗了。不过这一下子,是不是把整个伊川县的大款都给得罪了?

骆大春起了身,拎起一壶酒,开始下去一一地敬。

“刘员外,听闻您家那太丰楼生意着实不错,改日小弟定要前去品味一番。只听说那些黑.帮恶徒常去做些手脚不干净的事情?有什么用得到小弟的,只管说啊!”

后来我才知道,太丰楼根本就是跟黑.帮勾结在一起的,才能办得如此风生水起。他们还包庇恶徒,掩盖命案证据,替黑.帮洗钱。要是官府认真查起来,是一查一个准的。

“陈员外,您气色不错。听闻最近三公子安顿得很好,定然省了不少心吧。”

那三公子负案外逃,骆大春这意思,是已经搞明白那三公子落脚在何处了。

一圈敬下来,差不多每个人都被话了话家常,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笑,笑得却相当勉强。我又一次对骆大春的智商产生了改观,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就算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更何况这些全身都不干净的凡俗。来到伊川才十几天时间,伊川县的各路势力,有哪些靠山,有哪些忌惮,怕是早都被这两位哥哥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这饭吃到后来大家有点汗如雨下,仿佛已经消逝的夏天又回来了。人们纷纷举起杯来,称赞知县大人的才干,还表示自己为民生出的力还是有点少了,改日必定再捐上一些。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好笑的是,他们就这样搞定了一大片土豪乡绅,上来就抓住他们的小辫,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好气的是,搞成这样,谁还有心情品尝佳肴啊,让我们费好几天的劲精心安排,这是顺便连我们也玩了么!

我不晓得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只觉得他们两个确实很厉害,而且,是绝佳的搭档。不过,这样的事也就是我们能做,换成别人恐怕是不行的。因为我们有钱,有后台,有武功,有头脑。我们手里是一大把的好牌,只要稳扎稳打,障碍并没有那么大,完全吃得住一个小小的伊川县。

我不知道聂秋远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而不是隐遁于江湖,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很明显,他对于担任县令这件事情还是很上心的。总之下一步,就是如何把伊川县建设发展起来的问题了。

送走了客人,使役们收拾残局,聂秋远叫上我们三个,又到内宅开了一个小会。

会议是由聂秋远主持的,主要是讨论下一步的决策,连我和媚兰也被叫来参加了,他们还是相当尊重女性的。

“后面要做的事情怕是有点多,所以,流萤,媚兰,就要委屈你们两个从此在公开场合扮成男装,毕竟有些事情女子出面是不方便的。”

看来,真的有我们的用武之地,我心里有一点兴奋,兴奋同样也写在韩媚兰的脸上。

“我们两个这些天调查了许多事,发现伊川县的痼疾不是一般的多,前一任县令刘进的身上,恐怕是有许多弊病的,现在正是前任的遗毒开始发作的时候。”

伊川县的主要问题主要集中在吏治和民生。整个县里腐吏横行,行贿受贿成风,无论哪个部门,凡办件小事,不送点礼那简直是办不成的。来参加晚宴的县里豪绅,个个都带着“员外XX”的名号。

“员外”,顾名思义,是正员以外的官员。虽然明代以后这类官职可以随便捐买,仅与财富有关,但唐代理论上并非如此。唐代是袭了隋制的,员外郎、员外XX,都应当是正经有编制的。但目测这些豪绅,官明显都是买来的了。

官吏贪腐黑暗,民生自然多艰。伊川县地势比较高,河流也比较少,平时就比较干旱,年景时常不好。偏偏伊川县的苛捐杂税是周围几个县地里头最高的,百姓苦不堪言。

百姓苦,就要申冤。但是前任县令刘进将来县衙击鼓的百姓都抓起来,称之为“无理刁民”。后来有百姓打算绕过县令,去上级部门“上访”,结果都被县里截了下来,扔进了大牢。所以现在伊川县的牢房里关的,究竟有多少人真正有罪,确实很不好说。

“我看那县丞倒还不坏。”骆大春说道,“查了他的家底,居然没有什么闪失。”

我对王金智的印象也是不坏的,完全出于一种直觉,因为他看向我们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微弱的叫作“希望”的东西。

“不错,现任县丞胸中很有城府。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左右逢源,又未真正陷进任何一处淤坑,不得不说,是个入世又能忍的真人才。”聂秋远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县内具体事务,交于他是毫无问题的。”

计划开始了,我们各自有了简单的分工。

骆大春身为知县,负责治吏和兴商;媚兰心软,又善于与人沟通,便负责赈灾和安抚百姓;聂秋远不必说,他是县尉,是要负责查办案件的;只这其中最奇葩的就是我的分工。

“流萤,伊川县地势不好,容易干旱,百姓种田十分艰难,你负责解决这个问题。”聂秋远淡淡地说。

我的嘴张得合不上。拜托,干旱的问题你让我去解决?这种事应该找龙王吧!

这就是说,我,其实是被闲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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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1 伊川县(4)

“大人!冤枉啊!”

完全是古装探案剧里的经典台词。

“冤枉?”俊美无伦的冷面官爷眼波一转,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中凡是女的,心思就全都不在杀人案件上了,“我说你弑妻后伪造了现场,可是当真冤枉了你?”

农户张二扑通一声跪倒:“大人,您要明辨是非,为百姓作主啊!这,这分明是盗匪打家劫舍,还企图凌辱我家娘子……”

家中桌椅翻倒,橱柜大开,一片狼籍。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位年轻女子,身体已然僵硬,衣衫凌乱,亵裤褪了一半,情景不堪入目。

绿色官服的年轻美男冷冽地望着那张二:“家中到底失了何物,可知晓?”

“这……我从田里回来,一看到这情景,早就惊得魂飞魄散,当即就去报官了,哪里来得及检视!”

“这盗匪倒是颇为仁义,家中所有的橱柜都已打开,怎的却忘了翻找!想是你家娘子平日里甚是贤惠,将柜屉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这盗匪竟舍不得翻?”官爷轻轻地踱着步子,将那打开了的抽屉橱柜都拉开得更大一些。那里面的衣服物品虽说不多,却果然是整齐地码着,一点翻动的痕迹也无。

“你说回来之后,见娘子尸身都硬了,可见盗匪有足够的时间在你家中停留。既然他意欲对你家娘子施暴,这衣裤怎的是这般褪法?这样解衣服,可能行事?若是时间充裕,却又怎的不施暴,这可是忽而良心发现?”

“这……大人,这是盗匪的事,要问草民,草民哪能知道啊!”

“那么你当真去田中耕种了么?”

“当真啊大人,草民天不亮就去了,直至午时方回啊!”

“你家种的是什么田,你又带的是何种农具?”

“草民家种的是豆地,草民带的是锄……”锄头的头字还没有说出来,张二忽然愣住了。因为绿袍的大人已经踱到了窗边,将竖立于窗边的锄头柄握在了手中。

窗户正对着大门,是离大门最远的另一端。

大人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浅笑:“张二你过谦了,说是惊得魂飞魄散,倒来得及奔到窗边,将锄头好好地放稳了,再去验看你家娘子的尸身呢。”

张二愕然,那美男子却不依不饶:“天不亮就下地耕种,直至午时方回,那是至少三四个时辰。如此卖力的干活,却为何不作短装打扮,偏偏穿了这宽大的常服,而衣衫上竟无半点汗渍泥土?这,是有用意的吧?”

大人蹲下身,轻轻地拿起死者的右手:“这甲缝之间,有血肉的残存,想必定是抓挠了那凶手。张二,可惜你换好这宽袍大袖用以遮挡,却偏偏选错了颜色。若穿一件深色的,倒没有那么明显!”

众人定睛看时,却是张二锁骨处和左臂后肘那亚麻色的衣衫上,隐隐地渗出了血斑来。

张二面如土色,却听那男子接着说道:“你腰间隐隐露出一个绣花荷包,像是男女间的定情信物。据闻你夫妻二人结缡多年,一般老夫老妻,还带着这种荷包的,怕也不多见呢。”

这一句,便是点明了杀人动机。

张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周围的人都看呆了,美男子却转向另一个绿袍美男:“聂大人,想必接下来就会供了,请大人发落吧。”

“聂大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只简单地言道:“带回去!”

这时,却有一名老妇人从一侧冲将出来,对着张二劈头盖脸地打过去,一边哭喊着:“你这个畜生,还我女儿性命来!我家女儿自跟了你,一天福也没享过,到头来反被你害了性命!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旁边当即又冲出一名长相极细嫩极好看的少年男子,稳稳地扶住了老妇。别看他看上去年轻柔弱,力气却着实不小,老妇使尽全身力气却挣扎着近不得张二的身。

少年男子声音柔细,却是温言软语地劝道:“婆婆,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婆婆您瞧,旁边的小孙儿看着呢!”

原来是他敏锐地发现了此前老妇牵着的一双小儿女,虽不更事,却各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婆婆,节哀,可莫惊着了孩儿,孩子们怪可怜的。”

老妇的心思被成功地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冲动变成了抽泣。周围的乡亲也涌了上来,扶住了老妇,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聂大人”叹了一口气,说:“回吧。”

这就是我们在伊川县的日常之一。

自从在伊川县扎下根来,因为要做的事情确实很多,所以生活显得忙碌而充实。一个多月过去,县里取消了苛捐杂税,放轻了徭役,着手整顿吏治,重审狱中的人犯,伊川县的格局开始有了新鲜的气息。

郁闷的只有我一个,因为我基本什么也干不了,其实,是不敢干。就像今天,断案是聂秋远的事,发落处理是骆大春的事,安慰被害人亲属韩媚兰干得不错,我呢?只能呆在一旁看着。

我不能冲上去说:“你看你看,她指甲里有抓人的痕迹呢!她死了多久多久了,这现场怎么看怎么别扭!”这么一说,他们要把我当怪物了。而且,有聂秋远在,这些也根本用不着我说啊。

这期间幽夜公子来过几次,基本都是我叫他来的。结果叫他来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聊了聊天。只有一次,他带着一个旧卷宗的验尸报告来给我看,说是秋有点拿不定主意,他私下拿来让我瞧瞧。

因为这种情况我之前学过,所以当即就给他指出了其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他面露喜色,还忍不住表扬了我。

“唉,我要想参与案件的事,恐怕只能靠你了。你要尽心尽力,好好地帮助聂秋远啊。要是有什么古怪的,记得偷偷拿来给我瞧瞧,没准我就会呢?你千万要记着啊!”我提醒幽夜公子。

他笑着说:“你放心吧。我看他们觉得你没用,不给你安排什么事做。这下你闲着,不是正好帮忙断案?”

我也搞不清楚这算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总之一句话,这开头的一个月对我来说还是比较无聊的,以至于我没事的时候开始考虑十分奇葩的问题,就是如何代行龙王职责,不让伊川县如此干旱。

就在我胡思乱想期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县衙。我们还没走到二堂喘口气,就看见王金智喜孜孜地拿着一个卷轴过来。

立定到我们面前,他一松手,卷轴唰地一下滑开了,原来是一幅画。

“大人的画像画好了,这一回的画师,技艺真好呢!”

这幅画像翻天覆地地震撼了我,我当即便石化在画像之前。

从踏进伊川县,我就有一种什么东西好像不对了的感觉。就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个不对的东西是什么。

当我第一眼看到历史档案中聂秋远的画像时,我就喜欢上了他,后来看了他的生平,以及他作为官员治理一方,断案如神的记载,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是的,我所看到的画像,就是眼前这一幅!我所看到的拓印本,因为年代久远,早已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画中人的气质是极好的。可是现在,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张画,画中人,并不是聂秋远,而是骆大春。

我忽然之间极度地迷惑了。我迷恋着,并为之拼命奋斗了八年的男子,他真的存在吗?

画像中那个温暖的美男子,并不是聂秋远。因为他们两个交换了身份,所以我在史料中读到的那些,很可能也不是聂秋远。

那么,他是骆大春吗?

似乎也不是的。因为我心里忽然明白,我恋慕着的男神,不知不觉间已经包含了好几个人的存在,变成了一个集合体。聂秋远,骆大春,韩媚兰,是的,幽夜公子的身影也在里头。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我自己。

我恋慕的男神,已经不知道是谁了,而且,他的体内甚至包含了我自己!这个结论不但令我心乱如麻,更令我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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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2 霜花白(1)

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清晨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草木的叶片上结着薄薄的一层霜。好看是很好看的,只是,古代的保暖设施也实在是太差了!

不要提空调和暖气,这连玻璃都没有,到了秋冬,就只能使劲地往窗户上贴纸。屋里头烧了炭火,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又不敢把窗关严了。总而言之一句话:真是冷死了!

重阳夜宴的时候,那些显贵们送来的礼品中,其实是有不少好料子的,款式和质量都好,有的据说是直接从长安都城运过来的,这小小的伊川县哪里能买得到?我和韩媚兰当时就看上了这些料子,但是抠门的骆大春不同意我们白拿。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自己掏了钱,贴补到“贪污”来的银子里,充作灾民的赈抚款。

“这些料子真好,我们这就拿去制冬衣吧!”韩媚兰兴冲冲地说,“流萤你适合穿粉色,我喜欢白的,表哥喜欢蓝色,这幅黑色的……聂大哥他几乎只穿黑的呢……”

提到“聂大哥”三个字,韩媚兰的脸上红了一红,令我不由怒从心起。更何况,她居然认为我适合那种hello/kitty的颜色,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媚兰啊,女装其实用不着做那么多的,你想想,咱们俩平时都没什么机会穿女装,是不是?而且,你也不要亲手做了。”

“为什么?”韩媚兰非常吃惊,因为她手艺是相当好的,我们都穿过她缝的衣服。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贤妻良母中的战斗机。

我也很希望可以为心爱的男子亲手缝制衣物,但我实在是不会。所以,怎么可以让我的心上人穿上她做的衣服!

“你要忙着赈抚灾民,管钱管物,就别再为这些小事花心思了。而且,你想想,要是人人像你这样,凡事都亲自动手,你让裁缝铺子的师傅吃什么!咱们统统送到铺子去,也好让人家有口饭吃。”我微笑着说。

韩媚兰连连点头:“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怎么这么笨,竟想不到这一点!好的,就这么办,我把料子整理好就送过去!”

很快,我们就都穿上了裁缝老字号精心缝制的秋冬衣。衣服虽然变厚了,却根本无法抵御屋里屋外那渗入骨髓的寒意。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我穿了一套夹棉水粉色长衫子,里头穿的是我画图让人家做的秋衣秋裤。唉,我妈倒是从来不逼着我穿秋裤,但是没有秋裤,可怎么活呢!

屋里的灯点得很亮,我一直在潜心绘图,画着画着,就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时间,直到一个声音将我蓦然惊醒。

“这是在画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毛笔掉在纸上,将白纸戳出一坨墨花。我气恼地斜眼看着静立在身后的华服面具男。

“你不要每次出现都像鬼一样好吗?”

“我都站半天了,还咳嗽了一声,你干什么呢这么专心?”

“我不记得今天有叫过你嘛。”

“你不找我,我就不能来了?”幽夜公子忍不住笑了,“当我是什么嘛!这会儿都子时了,我走过这边,发现你还亮着灯。”

“我在想修建引水渠的事。聂秋远不是让我当龙王吗?我在想这龙王该怎么当。”

夜好奇地凑了过来:“我觉得他就是信口胡说的吧,难道你还真有这个本事?”

“这里虽然干旱,却有河流经过,如果能用合适的方法,修建引水渠,将水流引到田间,不就方便了?但是,我记得,引水渠不是随便修的,好像取水口选在哪里很重要,否则,最大的问题就是排沙子。不能成功地排沙,水渠修了也是白修,一会儿就被沙子填上了。”

对于引水灌溉的问题,我的知识储备就只是“见过猪跑”的程度。

“难得你竟有这份心。”夜不知怎的有些动容,“每次见到你,总会挖出以前不了解的部分来。你,真的很有意思!”

我撇撇嘴。我又不是你的玩具。

“你放心,我回去跟秋提这件事。朝中是有水部的,我们可以上书给洛州刺史,将修建水渠的计划层报到水部,如果那边觉得可行,自然会选懂的人过来帮忙。到时候你与他交流,一定可以做成。”夜微笑着说。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偷窥我干什么吧?”我感到颇为郁闷。如果是我叫他来的,哪怕我会先睡下,也自然会穿得毫无破绽地等着。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居然有时会自作主张,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床头,这让原本习惯裸睡的我情何以堪!

当然,自从来到了古代,我也没敢裸睡过。

幽夜公子眼神中的笑意敛了些,正色道:“你不提,我倒只顾了觉得你有趣了。今夜我来,是有个案子的事想讲给你听。我瞧着这两天秋为了这个案子颇为踌躇,所以过来问问你的想法。”

“哦?什么案子!”我听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下子燃了起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夜无奈地笑了笑:“也就你,敢对我这样,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坐下说吧。还不上点儿好吃好喝的?”

我讨好地泡了茶,端上了一碟私藏下来的蜜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兴奋,因为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因为我在帮心上人的忙而感到开心。

真是奇怪的事。

“嗯?这个蜜饯很好吃,人家送过来我只吃到了一个,后来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你偷走了!比我还能偷!”

“行了,吃都吃了,还不快讲案子的事!”我也来不及想,蜜饯刚送来大家尝完我就偷偷拿走了,幽夜公子是什么时候吃到了一个。

“昨天,有一个女子到伊川县衙击鼓,是为她的弟弟喊冤叫屈。她弟弟柳丹青,去年年方弱冠,才华横溢,已在乡试中中了举人。柳生犯的是死罪,是今年开春收入监中,留待秋后问斩的。后来县令一换,就搁置下来了。你也知道,这些日子,秋远的心思都放在重审狱中的犯人上头。”

我点了点头:“可是,死囚难道不应该先审么,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审到这柳丹青?我瞧着刑狱里的人犯越来越少,不是查得差不多了么?”

“今天秋接了状子,就知道事情果然有蹊跷。”夜抬头凝望着我的眼睛,“你说得很对,死囚犯,他确实是先审了的。柳丹青杀了人,他的案子,有人目击,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更是供认不讳。可是秋看了那个卷宗,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就先把这案子搁下了。”

我好奇地望着他,便听他接着说道:“既然有人击鼓,这案子还是快些办得好。所以,今天我来跟你说说案情,瞧瞧你是怎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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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3 霜花白(2)

伊川县才子柳丹青,出身贫寒,父母早亡,亏得长姐柳如云照顾长大。柳生从小就聪明好学,十二岁考中秀才,二十岁乡试第一名中举人。更难得的是,此人容貌清俊,气质脱俗,早就是众多女子倾慕的对象。

可是这样的柳大才子,居然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图谋不轨未遂,便持刀将他的恋人梅家二小姐残忍地杀害了。

这还要从柳丹青和梅二小姐的恋情说起。一年前,像所有才子佳人的狗血故事一样,两个人在庙会上相遇了,双方都是是一见倾心。话说这梅二娘,也是我们伊川县的一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可惜我是无缘一见了。

又像所有才子佳人的狗血故事一样,柳生出身寒门,而梅小姐家境富贵,家里自然不同意这门婚事。梅小姐抗争了一阵子,父母还是作主将她另许他人。

不过这结局就与普通才子佳人的故事不一样了。就在梅二小姐即将成婚的三日之前,柳丹青深夜潜入梅家,在梅小姐的闺房内用尖刀猛刺,将梅小姐刺成重伤。梅小姐的贴身丫鬟春兰正打水回来,看到小姐满身是血,夺门而出,一声不吭地向院外奔逃而去,当时就吓傻了。但是傻在当地的不止她一个,春兰还看见,柳丹青手握一柄尖刀,面色惨白地倚在门上一动不动。

反应了半分钟(我猜应该是这个时长),春兰“嗷”地一声尖叫,把水盆往地上一扔,往老爷夫人的房间跑去呼救了。就在同时,柳丹青手中的尖刀也“当”地一声掉在地上,柳生提起衣裾,便向小姐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结果,梅二小姐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死在非常隐蔽的荷塘旁边的树丛中,全部衣衫都乱七八糟地扔在一旁,整个人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官府的人将柳生抓住的时候,他正在后花园里呆呆地坐着,像魔怔了一样一言不发。

柳丹青被带到官府,便痛快地承认了杀害梅二小姐的事,将如何因爱生恨,带刀潜入梅府,用刀刺了梅小姐的事说得清清楚楚,并且痛快地签字画押。前任知县将他判了斩刑,收在监中,等待秋后行刑。

不过,柳丹青什么都承认,就是死活不承认脱梅小姐衣服的事。按常理说,杀人都认了,这些小事倒是无所谓的,没什么必要不认。不过也许柳生行凶之后还脱了死者的衣服,打算对尸体行那苟且之事,毕竟是读书人,可能也觉得这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真真,你怎么看?”讲完了案情的幽夜公子笑着问。

这问话让我立刻联想到了《神探狄仁杰》中的著名台词“元芳,你怎么看”,便不由一阵气滞。

“我还能怎么看?就讲这一点,我能看出什么啊。柳生拿着刀子,有人看见,自己也承认,照理说证据是很好的啦!”我没好气地说。既然案子拿来找我,肯定不会这么无聊才对,要是有其他的情况,你倒是接着说啊!

幽夜公子没有带包,但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大叠卷宗,还掏出了一把尖刀,放在桌子上。我上下打量他,无论如何都觉得他身上根本没有空间装下这么多东西。真不愧是古代的侠盗,总是会出人意料。

“看完卷宗,你大概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因为事情是半年前发生的了,所以尸体早就埋了,原始现场也不可能看到了,所以卷宗,就是我能看到的一切。

我翻开卷宗,不由吃了一惊,里面除了罪犯的供词,居然连现场勘查笔录和尸体检查笔录都有,大大地出了我的意料。而且,我越看越吃惊,先不说材料中显示的案子本身的奇怪之处,就是这卷宗本身,也让我感到十分惊讶。

翻完卷宗,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这期间夜竟一言不发,我抬头的时候,他正在旁边默默地瞅着我。我仔细一瞧,一碟蜜饯已经给他吃完了。

“你爱吃糖?”我忽然感到十分可笑。

“不行么?”大侠说。

“没啥,我会做各种甜食,算你运气好。”

夜的嘴角抿了抿:“那我还得多来一些才好。”

“说正经的,这个卷宗是谁制的?做记录的这个绝对是人才,你找机会跟聂秋远提一提,把这个人提拔到身边用。”

这个记录人,在这个没有相机的时代,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因为他的记录,把肉眼所能见的部分全都细致入微地描述下来了,在他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甚至有意识地加了粗。难以用语言描绘的部分还都画着图。

半年前的案件,如果不是这个卷宗记得好,很可能一桩冤案就此坐实了。

夜小口地抿着茶:“这个人,秋已经把他弄到身边当贴身的助手了。是个相当年轻的家伙,今年才十九岁,是个可造之材,前途无量。想必你不日就会见到。”

聂秋远的想法果然与我不谋而合,我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渐渐地了解他,发现他的头脑和能力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样出色。

见我没有多说,幽夜公子便接着说道:“卷宗你也看了,不对头的地方是这样的。第一个,柳丹青被抓住的时候,穿的是白衣,衣服上竟没有多少血。如果像现场显示的那样,捅了那么多刀,杀了人,又追上去剥掉死者的衣服,图谋侵犯,那身上的血怎么会这样少?”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果现场是卷宗里描述的那样,杀了人不沾染大量血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疑点,这柳丹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他带着刀深夜潜入梅府,梅府大门紧锁,护院看得也紧,如无内应,他是怎么进去的?难不成是翻墙?但是如果见过柳生本人,再看过梅府的院墙,就很难相信这一点。”

“第三个,秋远在看了卷宗后,曾经审过这柳丹青一次,此人神情淡漠,毫无求生之意。秋远带了十余把刀子让他看,他指的凶器是这一把。”夜指着桌上那把刀,“但是这个,不是现场那一把。而且,你看卷宗的这里。”

卷宗上别出心裁地画着死者身上所有的伤口的位置、形状和尺寸,这一点也是让我特别赞赏记录人的原因之一。这么做,简直代替了拍照的作用。

创口的形状是三角形的,也就是说,创角一钝一锐,这是单刃锐器捅进去的典型特征。再看看柳丹青指的那把凶器,是一把双刃匕首,而且,刃宽明显比那些创口要大,根本捅不成画上的那样子。

所以,尽管柳丹青在现场拿着那把刀,他却记不住那刀的样子,说明这根本就不是他供的那样,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刀。

“第四个疑点,死者身上不但有捅刺的伤,还被切伤了颈脉。可是,提审柳丹青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并不是左撇子。”

幽夜公子说的意思我很清楚,因为颈部的切创在右颈脉,正常的惯使右手的人最正常的持刀方法,应该会将创口割在死者的左颈。因为要割在右边,要么刀握得很别扭,要么用力的方向很别扭。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会割在右边?既然证人没有看到现场有其他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自杀!”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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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4 霜花白(3)

我非常同意聂秋远的这个判断,因为卷宗的绘图中还有别的东西佐证了这一点。

“你再仔细看看伤口周围的这些。”我指着卷宗上画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对夜说,“就是切颈的这一刀,周围这些长短不一的线,应当指的都是伤口。这样的伤口,确实大多数出现在自杀的状况下。”

试切创。如果在致命性的切创附近,出现数条长短不一,深浅不等的平行创口,这个法医学上称为试切创或犹豫创,这是自杀的特征。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还不好理解么,你想死了,可你的身体不一定想死啊!疼痛、畏惧,那都是人的本能。更何况,没受过专门训练,哪来那么大本事准确地找到动脉?

所以,往往都是割好几刀才能把动脉割断,像这个死者,根本都没有割断,只是割伤了而已。她最后肯定是失血性休克死的,身上的刺切创都不是当即就能致命的伤口,否则她也不可能夺门而出跑那么远。

“哦?这个倒是挺有意思。以前我查看自尽者的尸首,确实也看到过这样的情形,竟没往这方面去想。”夜的眼中放出光芒。

“你?查看自尽者的尸首?”这人不是职业盗贼吗?

“呃,我的意思是秋远看到,他给我讲过。其实我也看过,只是我没注意,不过,我对这些也挺感兴趣的,要不然给你讲这些干嘛?”

说得也是,我叹了一口气。我对幽夜公子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对聂秋远的事上心得不行,而且,这个人特别好事,特别爱凑热闹。

“所以,梅二小姐被迫嫁人,早已萌生死志,当夜约了柳生,偷偷放他进宅子,就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二人道别,约定自此天涯之后,梅小姐取出刀子自尽。没想到柳生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梅小姐拼上最后一丝力气跑开,就是为了开脱柳丹青的嫌疑?”我托着腮歪着头瞧着夜。

夜点了点头:“但是,柳丹青始终说,他追上去,却并未找到梅小姐。他追到了花园,悲痛欲绝,心力交瘁,便跌坐在原地再未动过。这一点可以相信,因为他的衣服上根本没有多少血渍。”

其实案件的真相聂秋远已经找出来了,但是这其中有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我相信秋之所以犹豫,就是他没能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以古代的研究水平确实可能解决不了,因为他们没有超大量的实例可以分析比较。

“那么,她的衣服究竟是谁脱的呢?”幽夜公子问出的,正是我脑中想着的那个问题。

如果梅小姐是自杀,而柳丹青又没有追上她,那么,死在偏僻树丛中的梅小姐,她的衣服是被谁脱掉的,又是为什么要脱她的衣服呢?

这,不是出现了第三人么?那么这第三个人,又是谁呢?是前面的判断错了?是柳丹青在说谎?我想聂秋远就是为了这个而疑惑了。

“是她自己脱的。”我对夜说。

夜面具下面的眼睛惊讶地张大了。他愣了半晌,才说:“我不认为你在信口胡说,但是,一个将死之人,脱光自己的衣服是什么用意?”

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因为大部分人可能没有力气脱衣服了。所以,梅小姐大概死得很痛苦,也许是被柳丹青撞见了的缘故,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形成足够重的伤口,她是慢慢地流血而死的。

这种情况叫作“弃装现象”。

人在颅脑损伤或者是大量失血的时候,可能会引发体温的急速变化,使人产生高热的感觉,估计那感觉,就跟搁在三昧真火的炼丹炉里烤是差不多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人还有行动能力,会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直到脱光为止,这就是所谓的“弃装现象”。

本来这个东东教科书里是没有的,因为十分少见,实践中基本可以忽略。但是因为张扬出现场经常会拉我去打杂跑腿,所以这个现象,我还真见过一次。要不是有那一次,我也不可能知道。

那是一个普通入户抢劫案的现场,罪犯抢了东西,砍了人逃跑,被抓住的时候,身上手上全是血。血迹提取了做DNA鉴定,是死者的无疑。现场有血指纹、血鞋印,也鉴定了,全是罪犯的,刀也在罪犯家里。论理说,这证据是扎扎实实的,罪犯也认罪伏法。

就是有一件事解释不了,罪犯说把人砍死在东屋了,人却死在西屋,而且染血的衣服在西屋脱了一地。脱衣服的事罪犯不承认,内.衣裤的颜色说得也不对。

我当时感觉极度迷惑。不过张扬当即就判断出是弃装现象,因为从东西到西屋,有大量擦蹭血,那是死者自己爬过去的痕迹。

“我办案这些年,这是我见过的第二例,算你运气好,见识一回。”张老师用他一贯的傲气表情撇着嘴角对我说。

我倒是十分兴奋的,后来又特意去查了一些关于弃装现象的资料,揪着张老师问了一大堆问题。

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这样用上了!

“竟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夜听我解释完之后,跟我听到这个理论的时候一样惊讶。

你没见过还不正常么,你是个盗匪,又不是侦探,见了这一两具死尸,哪那么好运气就碰上!有好多刑警,一辈子也碰不上一例呢。

而且,唐朝怎么比得上我们的大数据时代,全国的刑事案件都在我们的数据库里。而你们,穷其一生,能办多少个案子呢?

“因为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比你们懂得多哦。”我笑着说。

“那,给我讲一讲你的世界,好不好?”幽夜公子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瞧着他脸上精美的面具,一个促狭的主意跃进了脑海:“不好,那可是很有趣的东西,不能白白讲给你听。你要请我吃饭,每请我吃一次饭,我就给你讲一点。”

他忽然一下笑出声来:“拜托,我可是影子一样的人,我这个样子,怎么请你吃饭?”

“那我不管,想听,就自己想办法吧。”

“嗯,我知道了。”美男子想了一会,点了点头,“那就下次再听好了。今天的事,谢谢你。”

“不用谢我,要想想怎么帮我才对!”我提醒他,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可是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朱红色的柿子。

幽夜公子白皙的手指拎着一只柿子,吊在我的面前。柿子中等大小,色泽明艳,形状饱满,皮薄得像要漏了,打眼看就是极软极甜的那种,引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

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变出了这个柿子,也不晓得熟成这样的柿子,如果他藏在身上,怎么会没被挤烂掉。

“真真,今天是霜降呢。”

“唔?”

霜降这种日子,我不是农人,肯定是不会记的。现代社会,二十四节气什么的,除了放假的那几个,其他全都被忽略掉了。霜降,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么?

“老人说,霜降那天不吃红柿子,冬天会裂嘴唇的。你的嘴唇裂掉,可就不漂亮了哦!”

不知怎的,这个男子微笑的腹语让我的心里暖了一暖。原来他不仅仅会讥讽嘲笑我,也会认为我“漂亮”吗?而且,今天是特意给我带来了红柿子。

外面就有柿子树,很给力地结了累累硕果,一点也没有出现我所担心的“一柿无成”的局面。朱红的柿子爬上了白色的霜花,如此美丽,但又因为冬季将近带着一点淡淡的哀伤。

我把柿子捧在手里,心里有一点乱,有一点点对前程的恐惧。

爱情,也是可以杀人的啊。在秋的心里头,我是什么样子的呢?他是如此沉默,如此深不可测,如此冷漠和疏离。如果最终,我没有办法走进他的心里呢?

一份拼命投入却没有结果的爱情,会给人带来什么呢?我想到了柳丹青和死去的梅二小姐,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生的白居易的几个句子不知怎么就跳进了脑海: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这一夜已经过去了大半,所以,我睡得很少,还做了恶梦。晨曦将我叫醒的时候,我推开窗,呼吸了一口外头冰冷的空气,看到外面果然凝满了白色的霜花。

这是头一回感受到了霜降的意义。

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床边的案几上齐整整地摆了四个小碟,是冒着热气的包子、酥角、烧卖、甜点,清口小菜搁在旁边的小碗里,另一小碗是热米汤。

精致至极,一看就是著名酒楼“净雅居”的招牌早点。

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我一骨碌跳下床,准备用精美的早茶开始生气勃勃的一天。

这,算是幽夜公子请我吃的第一顿饭吧。

***作者菌的爱心小贴士***

已经进入10月了。今年的霜降是公历10月23日,大家记得吃红柿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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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5 红莲劫(1)

“流萤,其实,我把你放在心里好久了……”聂秋远红着脸,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红着脸说出了这一句话。

哦买噶!我该怎么办!我等这天这么久了,他真的说了,真的说了,我该怎么办!

真的觉得好激动,心里头好像有一把火在烧。我暗恋你,不是这一天,不是这两天,八年,整整八年了啊!

我的心在烧,脸也在烧,全身都在烧。怎么办!

热死我了!

“流萤!你怎么还在睡!快点醒醒啊!”

我被声音惊到了,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呃,原来是一个梦,真教人失望啊,这落差!

媚兰的脸挤到了我的跟前:“快起来,快走!着火了啊!”

啊?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环视四周,外面都红通通的了,难怪这么热!

这才想起来,我们是住在一家客栈的二层,看来,现在是这客栈起火了。

我一骨碌跳了起来,翻身跃下床。古代的建筑都是木制结构,火借风势,蔓延得快极了。就在韩媚兰跑进来叫我的这半分钟功夫,烈火已经把房间给包围了。

我往走廊上一看,这明显是不能通过了,就连忙把门给闭了,拎了一把椅子往门上一顶。

“跳窗!”我果断地说。

“你先走!”那小女人一脸的果决,这表情让我看了就生气。

“少啰嗦!快走!”我不耐烦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往窗口一推,“快跳,别挡着我!”

我虽然很烦她,但她不顾危险跑过来把我弄醒,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时间,我总不能让她死了吧。

结果,刚把她踹出窗口,老天像开玩笑似的,直接让房顶的柱子掉了两根下来,把窗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听见韩媚兰在外头撕心裂肺地喊着:“流萤!流萤!”那腔调跟嚎丧似的。浓烟开始从各种缝里渗透进来,呛得人喘不上气。屋里越来越热,热得像血池地狱。

我下意识地弯腰伏在地上,一边观察突破口,一边撕下一块床单将头发包了起来。然后,我取出衣袋里的“口罩”,爬到房间洗脸的铜盆边浸透了,戴在脸上,又把一盆水全淋在了自己身上。

做完这些,我发现凭我的力气似乎搬不开那几根房梁。现在走廊那边是不能去了,那跟找死是差不多的,如果这边也突破不了……

我会被烧死吗?

我这才开始怕了。烧死,简直是最可怕的事情了,不但痛苦,死后连长什么样都看不出来了,哦买噶!

我从怀里摸出幽夜公子的刀,开始试着去刨窗口处的障碍物,可是那似乎不是我的能力所能及的,而且浓烟开始从窗口向里倒灌,看来外面也着了。

绝望一丝丝地包围了我。我一边使劲地挖着,一边强迫自己下了决心。如果一会儿还是挖不开,火烧进来的话,我就用这把刀来自杀好了。刺中心脏我没有把握,但是颈动脉的位置我非常清楚,使点劲的话,应该可以不太痛苦地死得很快。

就在这里,房顶哗啦一声塌了,我吓得向后一滚,狼狈不堪地避开了重击下来的带火的木头瓦片。

随着木头塌下来的,还有一个人,一身黑衣的,紧锁着眉头的,我的天使。

聂秋远看到蜷在墙角的我,神情一松。他二话不说上前两步,一把将我揪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单手扛在肩头了。然后我就觉得头晕眼花,耳畔呼呼生风,人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直犯恶心。三十秒后,我觉得全身一阵凉爽,新鲜的空气涌进了我的鼻腔。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明白是他扛着我一阵纵跃,把我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的心落回了肚里,然后,立刻又开始怦怦乱跳起来。因为,刚才实在太热,又怕火烧着了衣服不好脱,我就把衣服给脱得差不多了。现在我的身上只穿着现代化的三点式文胸跟内.裤,戴着口罩,头上包着床单。

也不知我这副模样,他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不过还好,身上走光了,脸包得严实,也不失为一种策略,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我是谁。

只是,虽说是危急时刻,可他单手把我扛在肩头上,他的手按住的地方,那是……那是我的P股啊!

他扛着我呆呆地站了一分钟。风已经很冷了,转眼就让我感觉像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又被塞进了冰箱。我又冷又窘,一动也不敢动。

聂秋远忽然“啊”地一声,手一松,险些把我掉在地上。我一声尖叫,他手忙脚乱地又把我捞住了,轻轻地放下来。

我发现他一张白玉般的脸涨得通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这么红,带来一种很新鲜的感受,让我不自觉地愣在了他的面前,忘记了现在的我有多么狼狈,也忘记了我口罩之下的脸变红的程度恐怕不次于他。

聂秋远迅速别过脸去,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流……流萤,我保证,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他的紧张样子一下消除掉了我心中所有的恐慌和阴影,让我的心情迅速平复了下来。原来你也有这一面,有一点点可爱呢。这说话的方式,一点都不像你,倒有些像幽夜公子啊。

我把他的衣服穿在身上,秋的气味一下子包围了我,令我心跳骤然加速。他的衣服宽大而松垮,长长地拖在地上,强调着我们的最萌身高差。

我解下床单,摘下口罩,调整为影后模式,温柔地说道:“哥哥是为了救我,要不是哥哥在,流萤今天就没命了。”

我看到聂秋远的肩膀一颤,不知怎的一下就恢复了正常。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又变成了那种沉稳的默默的样子。

“流萤!你没事吧!”两条人影迅速向我们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骆大春看了看披头散发,穿着宽大黑袍的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可是旁边那个女的扑过来一把就把我抱住了,呜呜地哭着,鼻涕眼泪全抹在男神的衣服上,让我气不打一处来。韩媚兰使劲地勒着我,抽抽答答地说:“流萤,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都是为了救我!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我耐着性子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掉鸡皮疙瘩一边说:“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好了,都过去了!”

(作者菌:我觉得聂秋远童鞋快要吐了,同情啊……)

就在这时,远处熊熊燃烧的客栈外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兄长!弟弟无能,对不起你啊!”

***作者菌蛋蛋滴忧桑***

抱歉滴告知大家,吐血双更到今天就暂告一段落了,从明天开始,还是每日一更,时间为中午12点~!(默默滴长出了一口气)

蠢萌的作者菌也希望能够多写一点,可是实力和时间都实在是不够,所以,只好先从保证每天的一更做起。认真地码2000字,尽最大的努力,用一种二和蠢萌的精神……

要是大家有闲,伦家是不是可以无耻地广告一下伦家的另一本书《国医馆水月录》捏?那是一本言情,江湖情缘型的,可是整体来说,也能算作是一本大悬疑。那一本,作者菌是十分十分用心滴去写了,而且作者菌自己的男神在那里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一本是作者菌本人无法超越的存在,宛如初恋。(好无耻的广告)

那么,让伦家再无耻一点,把链接挂上吧!!

好的不多说了,今晚18:00还有一更。[bookid=3039765,bookname=《国医馆水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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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6 红莲劫(2)

这一把火烧起来,我都差点死了,还有别人被烧死也是意料之内的事。不过想想刚才的情景,我还是感觉后怕,一股凉意从脊背窜上去。

父母官们倒是立刻转为公仆模式,看了我两眼,确定我的四肢五官都在之后,就掉头迅速地往现场冲过去了。

“媚兰,你冷静点儿!没事了,咱们也过去帮忙吧。”我趁机使劲把那个女的从我身上剥了下来。

“好……”韩媚兰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好像我已经入土了一样。

哦,对了,忘记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我们是在县城北郊的一家客栈里住着。前些日子我找骆大春说了一些修建引水渠,解决干旱问题的构想,他们果然把资料整理出来,逐层报到了水部。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水部对这个想法很有兴趣,现在是派了水利砖家来实地勘测了。

水部的这位砖家姓石,名字我都没有记住,只记住了关于他的八卦里面说的是,这个人性格奇葩,不通人情世故,属于技术型宅男。他除了工作,每天就是呆在家里异想天开,然后把自己的各种想法记录下来。每回拿给同事看,同事们都笑话他,说他想法简直荒诞绝伦,无异于白日做梦,所以这位砖家的江湖称谓就叫作“小石头梦”。

我觉得砖家这个名号很萌,而且,相处了几天就能看得出,他对水利方面的研究还真是高精尖。果然“技术宅拯救世界”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几天我们一直陪着砖家在北郊观测河流地形。由于工作时间比较长,回县衙不方便,我们就在县城北部找了这家客栈作为临时落脚点。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今夜,好端端的客栈居然走了水。

都怪骆大春,晚饭时好端端地非要给我们讲什么佛啊道啊前世今生红莲业火,这下好么,红莲大火,差点儿把我烧得渣都不剩!

还好,水部的砖家是个典型的理工男,一遇到问题就投入到忘乎所以。昨天观测到的地点让他忽然脑洞大开,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居然痴迷地非要住在当地老乡家里,第二天天亮就要再起来看。老乡家穷住不开,不得已我们只得给他派了护卫,而我们四个自己回了客栈。要是这会儿砖家也在,不幸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可就不好交差了。

我和韩媚兰走近火场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幅度减弱了。两位哥哥一个在指挥救火,另一个则立在了刚才嚎哭的男子面前。

“我是本县县尉,何事痛哭?”我听到聂秋远问道。

男子跪坐于地,涕泪纵横:“县尉大人,我家长兄,被烧死在里面了!都是因为我性子怯懦,危急时刻,竟舍下大哥,独自苟且逃生去了……”

原来,这男子名叫张二郎,是本县大户张氏的二儿子。这次出来,是与大哥,也就是张氏长子一道去做一笔生意。谈完生意,天色已晚,二人便在这客栈里暂住,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不幸的火灾。

更倒楣的是,两个人住在客栈的东头,火恰恰就是从东头烧起来的。

“当我发现着火的时候,急忙跑到大哥房间去看,没想到大哥房间已经烧起来了。大哥,他伏在地上,腿被倒下来的橱柜压着,正在拼命挣扎。他的身上……”说到这里,张二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极其可怕的事情,“大哥全身,都已经烧成焦黑的颜色了!”

“你可曾进入救他性命?”聂秋远挑眉问道。

“我……不曾……”张二郎的眼泪掉了下来,“当时屋里火势已经大了,大哥被压着,脱不得身,一直在惨叫,喊疼,那模样一看就是太过疼痛,惨不忍睹。我自幼体弱无力,料想搬不动那重物,心中又极为害怕,就……就丢下大哥,自己逃命去了。”

说到这里,张二郎以手掩面,泣不成声:“现在想来,悔不堪言!想到大哥在那烈火中苦痛挣扎,我……若是当时横了心,与大哥死在一处,倒是好的……”

这男子痛哭流涕,话语里的意思悲伤至极。但他的话语并没能打动我,却令我这铁石心肠的人皱起了眉头。

说话间火已经扑熄了,张二郎便急着往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头冲,我们也就跟着一起进去了。他在前头带着,绕过残破的廊柱,到了一层的东首,进入一个塌了一半的房间。果然,房中倒着一个烧得斑斑驳驳的橱柜,下头压着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

张二郎看到这具尸体就不行了,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大哥!”人就开始摇摇欲坠。聂秋远上前两步,一运气,单手就将那柜子掀了起来。尸体被柜子压住的双腿并未烧灼,果然如张二郎所说,是先给柜子压住了的。

这时骆大春也跟了进来,一进屋就被我拉到了一边。

我俯在他耳畔悄声对他说:“骆大哥,这个张二郎不对劲,你想办法把他带到县衙去,先别把他放跑了!”

骆大春十分惊讶。不得已,我悄声给他讲了一下案情。

“这个张二郎在说谎。骆大哥,过去,我曾经照顾过一个烧伤的弟兄的饮食起居,所以知道一些。如果像他说的那样,人身体已经烧到焦黑色了,那种时候是没有痛觉的。所以他说大哥一直在使劲地喊痛,这个场景不太对头。也许,他根本就没看到过将死的大哥!”

烧伤是非常可怕的,我们通常把烧伤分成四度。一度烧伤仅作用于表皮,形成红斑、肿胀,这个问题是不大的。二度烧伤就开始惨烈了,会起大水泡,表皮层细胞坏死,这个程度可以痊愈,但是会有剧痛感。三度烧伤导致皮肤全层组织凝固性坏死,这么说不好理解,其实可以理解为“烤熟了”,熟肉总是见过的吧?而四度烧伤指炭化,说白了就是烤焦了。

由于烧伤过于残酷惨烈,所以上天给了烧伤者一点点怜悯,就是说,从三度烧伤开始,人就不会再感觉到疼痛,因为皮肤组织的知觉已经完全遭到了破坏。

按照张二郎所说的,大哥被烧了半天了,皮肤都炭化了,那他早就不再疼了。

当然上面这些我没有讲出来,我在给骆大春编故事,编我是怎么照顾病号,发现他根本就不疼的。谁想骆大春的心思又跑偏了,只惊喜地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我被噎得一窒,只好讷讷地说:“有时候,会有一些过去的片段出现在脑子里……”

我心里一边纠结着,一边在想如何能将骆大春的心思引到正道上去。这时候,蹲在地上看尸体的聂秋远却忽然站了起来,回头说道:“这位公子,烦请跟我们回县衙一趟吧,今天失火,你发现得比较早,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秋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但他的眼睛里闪着些微异样的光芒。我开始逐渐地熟悉他这样的眼神,我相信,他一定是在尸体身上,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大唐长安晚报高端对话录***

作者菌:石头你好,感谢你的光临。作为本文第一位嘉宾演员,您的感觉如何?

小石头梦:谢谢CCAV,谢谢MTV,谢谢作者菌的八辈祖宗,我感谢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作者菌:(擦汗~!)我觉得,你这次基本还是本色出演的,毕竟你的作品《真是做梦》,就是这种出人意料,奇幻又搞笑的灵异故事。而且,就是因为博学多识的你在评论中善意而有见地地指导了叶流萤兴修水利的方法,作者菌才萌生了一定要请你来担任嘉宾的想法。

小石头梦:这些都不重要了。自从听说我要担任这里的嘉宾演员(其实我事先并不知情……),我心中就极为不安。据我所知,在本故事中担任嘉宾演员,九成都是要以死尸的形态上场的,然后才会慢慢地揭开你的生平、身世。有些时候,可能死尸的形态都不是,有可能是块状形态上场的……哦买噶!!所以今天发现自己竟然活得好好的,我就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作者菌:咳咳~!(上面这段剪掉吧,他知道的太多了……)亲爱的朋友们,还有谁想在本剧中担纲特邀嘉宾演员么,请在评论区告知作者菌,作者菌会尽力为您安排一个适合您的销魂的角色!谢谢![bookid=3260282,bookname=《真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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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7红莲劫(3)

要处理善后的事情很多,天很快就亮了。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地在残垣断壁中寻找遇难者的尸体,清理火灾现场,布置之后的抚恤事宜,再加上安排水部专家那边的行程,全部忙完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烧毁的客栈中共找出了七具尸体,全都烧得焦黑,面目难以辨识,四肢弯曲,好像握拳要打架的样子。虽然在书本中了解过烧死炭化的情况下,由于肌肉受热收缩,人体会呈现拳击比赛中的防守状态,即“拳斗姿势”,但真正烧成这样的尸体我可是没见过的。现在这一排惨烈的尸首列成一排躺在地上,不由得人心中不生出寒意。

如果我直觉中感触到的不对头是真的,那就不再是寒意,而是巨大的愤怒了!

这个过程中,我也没有闲着,我开启了花瓶模式,使尽全身解数稳住那个张二郎。他显然对于县尉要带他去县衙很不情愿,一边哭,一边急着要将大哥的遗体带回家去,让他早点入土为安。我温言软语地安慰,告诉他这毕竟是失火,这么多条人命,事关重大,到县衙走一趟,那都是例行的程序。

本来这种事情韩媚兰最擅长干的,但现在她被派走了,她去陪水部的砖家石大人测绘河流了。我不明白这事为什么派她去,明明提案是我出的,应该派我去才对。不过这样的安排正中我下怀,现在发生了案件,谁心里还放着什么测绘河流啊!

我在暗处呼唤了我的同盟军幽夜公子。

幽夜公子果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夜他没到子时就来了,见面的第一句话就问:“你是怎么看出那张二郎不对头的?跟我就不要编那些照顾受伤弟兄的故事了吧。”

不知怎的,每每见到夜,我总有一种想和他对着干的冲动,于是我就说:“这个必须得等价交换,你得告诉我,秋是怎么看出他不对头的!”

其实我对于聂秋远发现了什么,才是更加好奇的。

幽夜公子窒了一窒,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我面前叹气,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大概我就是他这号人命中的克星。他无奈地给我讲了起来,讲得十分生动,就仿佛他自己也曾身临其境。

“当时听张二郎说,进入火场之时,发现他大哥给橱柜压住了,聂秋远就觉得有点奇怪。现场一看,果然如此。试想,那橱柜很沉,就算火大,也应是烧爆烧劈,烧得歪倒下来,倒真是很少见。”

所以,聂秋远蹲下身去,认真地观察了死者的尸身,果然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

“秋说,以前他也见过不少烧死的尸首,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在那些未曾烧焦的地方,可以看出肿胀、起泡、流血,但是这个人的尸首竟然没有,就好像是,在被烧死之前,血就不再流动了似的。”

我吃了一惊,他对于人体组织的生活反应竟已有了如此细致的观察。是的,人体上的伤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是完全可以判断出来的。如果伤口形成时人体已经死亡了,那么充血、水肿、出血,许多生活反应都会消失。聂秋远在烧焦的尸体上没有找到应当具有的人体生活反应,所以他初步将其判断为死后焚尸。

“而且,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人受到烈火浓烟的侵袭,应该会不自觉地闭紧眼睛。这一点秋以前也观察过,烧死的人,睫毛不会完全烧光,会烧掉尖端,根部完好,而眼睛里面更是几乎不会有烟灰。可是这具尸体却完全不是这样,眼睛都被烧焦了,恐怕在遇火之前,就是死不瞑目的了。”

我不由对男神又多了几分欣赏,他理解的这些,全部都是区分是否烧死的典型证据。如果这些都是他自己观察总结得出的结论,在这个时代,那可真不得了。

作为答谢,我给夜讲解了烧伤与神经的关系,以及痛觉丧失的时段。幽夜公子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啧啧之声,并对人体的“神经系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你可以讲给秋听,但是不能扯到我啊!”我叮嘱他。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不是说好天打雷劈的么!”他一边表态,一边又嘀咕着,“如果烧得厉害,真的不会痛吗?”

“你可以去自.焚试一下。”我无情地说。

幽夜公子早已习惯了我的冷酷,毫不在意地转向了下一个话题:“那么,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综合我们双方观察到的内容,这恐怕可以确认是一起纵火谋杀案了。而说谎的张二郎,自然有最大的作案嫌疑。

“要确认这是谋杀,应该先搞清楚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觉得呢?”我说。

夜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今晚来找你的原因。”

这句话把我逗笑了:“拜托,是我叫你来的好吗?叫你来,就是要和你一起去看尸体的嘛!”

我准备了口罩、手套、自制消毒水,一套锋利的刀。幽夜公子好奇地看着我。

“这些东西是干嘛的?”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位可怜的张公子,今天可能不幸要成为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解剖对象了。因为烧焦的尸体,从表面看是很难看出什么的。

其实我是挺害怕的,因为我的专业本来就不是法医学,法医的知识我只是学了个皮毛。我的水平,就是观摹过几回尸检,背诵过一些书本上的理论知识,至于亲手动刀,那可是不曾有过的事情。就算胆子再大,人生中的第一次,心理障碍还是很难克服的。

我感觉很郁闷。这一段时间身边死人好多,用上最多的,居然还真是法医知识。要知道刑事侦查过程中,检验是交给专业人员来做的,学校也有法医学专业,我们刑侦专业的,学得差不多就可以了。我真后悔当初没多参与几回,亲手动一动。搞到现在,身边连个靠谱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半吊子的古代盗贼。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可都不许走啊!”我叮嘱我的小伙伴。

幽夜公子喜孜孜地点点头:“当然,你肯定又要做什么有意思的事了,我不会走的啊。”

唉,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不过夜的存在,夜身上散发出的轻松的气息,有效地消弭了我心中的紧张。

“走吧,带我去停尸间!”我咬了咬牙,对蓝色华服的男子下了指令。

***大唐长安晚报栏目“到你家玩好吗”***

记者菌:今天我们到作者菌家做客,作者菌你好。

作者菌:你好。来来来,这儿有瓜子。

记者菌:谢谢,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我好像也跟着女主学虚伪了)!作者菌,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人们都叫你“唐二”呢?是因为你这人平常就比较“二”吗?

作者菌:这个说来话长了,唉,我得先叹一口气。其实第一次有人叫我“唐二深”,我也觉得很奇怪,那个时候,我分明已经把全身上下的二逼气质都隐藏住了,怎么还有人看得出来!(可恶的丁苗苗酱,就是你!)后来苗苗酱无辜地说:哎,你不是有两个深字吗?难道不是二深吗?然后“唐二深”这个名字就传开了。真不是“二”的意思,真不是啊!

记者菌:汗,听上去是躺着中了一枪啊!

作者菌:可不是么。后来我发现自己在烟雨风满西楼的备注名里写的是“Tanger”,我说这是什么高大上的名字!然后侯星宇代表度娘说:“Tanger[地名][摩洛哥]丹吉尔!”然后楼楼说:“什么嘛,这明明是唐二的拼音!”

记者菌:汗,我看咱们还是吃点喝点吧。[bookid=3236891,bookname=《宠物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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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8红莲劫(4)

张公子的遗体焦黑一团,引得我在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用手在前额和胸口画了两个十字架。

如果确实是这张二郎干的,那可真是丧心病狂了。

我定了定神,开始认真地回忆解剖的步骤。旁边的幽夜公子面具外面又套了个口罩,还好奇地用手在口罩上乱摸,看上去有点像外星人,停尸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凝重了。

一般的尸体检验,是从衣着、身长、营养发育状况等体表特征开始的,现在这些都没有检查的必要了。衣服那自然是没有的,不要说衣服,皮肤都剩得不多了,身体也烧缩水了。其实连体表伤情都不用检,因为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这,就是我不得不勉为其难地解剖他的原因。

“要开膛破腹?”幽夜公子惊讶地问道。

我点点头:“烧得太厉害,外表看不出来了,至于怎么死的,有很多种可能。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里面没有彻底烤熟。”

如果烧得时间久了,内脏也会受热发生变化,那些结膜上的出血点之类的反应特征,统统都会消失。

“可是你的面色怎么发白啊!”夜看着我,“你……不会是从来没干过吧!”

我瞪着他,哆嗦着的双手出卖了我自己。

幽夜公子上前,轻轻地扒开我紧握的右手,从手心把刀子抠了出来:“行了,还是我来吧。”

“你?”我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你的世界,在断案的时候也是将尸体剖开来查探的么?”他眯着眼睛问道。

“也”是什么意思?根据法制史上的记载,这个时代,不应当有尸体解剖检验这个项目。

“之前,我开腹验过几回尸。第一次,是我要从那人肚腹里取回他吞下去的东西,但就是那一回,我看着人身的五脏,发现开腹对于查明死因是有助益的。所以在后来查案的时候,也试着用过这个法子。反正,我从小就被训练如何杀人,给死人开膛破肚,更是不在话下的。”幽夜公子的目光放得很远,仿佛在回忆旧时的场景。

而我在这一刹那骆大春附体,我忽然理解了骆大春的思想为什么总是跑偏,在这种场景下,由不得我不跑偏。

“你?!查案!!”我完全没注意听他解剖尸体到底是为了什么。

脸包得像ET一样的幽夜公子当即一头黑线,讪讪地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省略着说的。案子都是秋查的,我只是陪着他,剖开死人的肚子,这个是我动的手。”

原来是这样。你这省略的也太多了吧!

事不宜迟,夜在我的指挥下,首先剖开了尸体的头皮。

颅脑损伤,是我考虑的第一个死因,也就是被钝器砸死的。如果人是被木棍之类敲中后脑,表面看不出来,却可能造成颅脑损伤死亡。

“啧啧,还要剥头皮,这个我可没干过。”话虽这么说,幽夜公子的语气和行动却显得很亢奋,他干脆利索地将头皮切了开来。

“唔!”幽夜公子激动地感叹起来,“骨头折了!可是这……”

死者的颅骨爆开了,确实是骨折,从里向外,像开花一样。估计夜口中的“可是”,就是搞不懂用什么方式可以把头骨打爆成这样。

“先别管这个,接着来。”我让他剖开死者的颈部。

又是一个新的特征:舌骨骨折。

舌骨,位于下颌骨的下后方,呈马蹄铁形,是人体内与吞咽和发音有关的一块小小的骨骼。舌骨的骨折,最常出现于一种情形之下,那就是--缢死。

通过目前的解剖,我发现了一个值得庆幸之处,就是骆大春他们组织救火措施得力,使火势迅速得以遏制。所以这具尸体的体内,仍然保留了检验判断的条件。

从看到舌骨骨折的那一刻起,我就有意识地让夜剖开并检验了一些重点部位,结果与我的设想一样。尸体残余的血呈极暗的暗红色,肺部水肿,脾皱缩,脑膜、胸外膜、心外膜都可见明显的出血点,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象几乎全都具备。

所以,这位张公子,极有可能是被人勒死的。

“啧啧,原来还可以这样查,真是不可思议!”大盗贼又兴奋起来,“不过,我还是有两件事没搞明白。”

“哪两件事?”

“他的头骨不是折了么,为什么那不是致命伤?”夜若有所思地说,“还有,你瞧,仔细看的话,他身上有好多处刀口呢。”

确实,在死者身体没有被烧得太焦的部分,皮肤上肉眼可见多条创口,像是刀切的一样。不过在检查的时候,我直接把它们忽略了,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

“你倒真是好眼力。”我表扬了业余侦探,“你说的这两处,其实都是烧出来的。”

“烧出来的?”二手侦探又开启了大惊小怪模式。

高温的力量是很大的,作用在尸体上,会形成一些可怖的现象。比如说,在高温作用下皮肤组织会出现顺着皮纹的破裂,形成一条条梭形创口,外观很像切创,我们称之为“破裂创”,一不小心,就会被误认为死者先前身中数刀了。再烧得更厉害些,会出现骨破裂,而颅盖骨的骨折就是最典型表现,那是颅内热气体极度膨胀导致的,颅骨骨片会呈放射状向外膨出,相当之吓人。

“那么说,死因是被人勒死的,先死亡,后焚尸,这一点可以断定了吧。”幽夜公子说。

我想应该可以断定了。而且,嫌疑最大的,就是可怜的被害人的弟弟,那个说谎的骗子了。

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即便是现代侦查活动中,放火、爆炸案件也是侦查难度最大的案件类型之一。因为火,不但可以索取人命,更能将现场所有的痕迹物证都燃成灰烬。

“不用着急,还有别的渠道。一切,等明天大春回来再说。”幽夜公子说话的时候,居然带上了几分聂秋远式的沉稳。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夜的任务,是搞清楚人的死因。现在处于行动之中的,不只是幽夜公子这一路,大概所有人都在行动着。骆大春的任务,想必就是他最擅长做的:收集资料,查明动机。

***大唐长安晚报快讯***

大唐长安晚报转载现代腾讯新闻2014年10月6日弹出图文报道:“洛阳白马寺游客爆棚,许愿井一天捞钱4次!”

真是火爆啊,白马寺真是个好地方!从作者菌事先提供的稿件来看,当《红莲劫》篇结束之后,故事就要转入《白马寺》篇了,连腾讯新闻都进行了预热(感谢腾讯新闻),看来灵异的事件真是层出不穷,是今年要走运的好兆头哦~!

本报祝所有亲爱的读者菌都走大运,双色球每月中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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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9 红莲劫(5)

骆大春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由于我是现场证人,所以很自然地也被叫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幽夜公子的任务是查明被害人的死因,而另外两个人,一个去了死者家中了解情况,另一个则与张二郎聊了一上午。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是张二郎杀的人,那么他从中可以得到的“好处”究竟是什么。

“流萤你好敏锐!这个张二郎,是真的不对头哦!”骆大春笑着说。

骆大春是以官府的身份去访张家的,这种方式,是基本不可能访出什么深层次信息的。他带了一些抚慰品,表示出了这样的事,地方父母官总也脱不了失察的责任,上门来慰问也是应该的。

大公子的死讯早已传到张府了,所以家中天塌地陷,鸡飞狗跳。好在家中还有几个小男丁,在这不幸的时刻,倒也撑得住场子。

骆大春会演也会说话,当然,发生了这样的不幸,很可能他心中也真的有那么几分同情怜悯。总之,他安抚了一阵,居然仅凭说话就把张家人搞得感动不已,情绪也安定了不少。交谈之中,他已经摸出了张家的大致情况。

张家是本县最大的木材商,生意做到州府,应该说是家境相当富庶的大户。家主张员外也是在上任县令在位期间捐了个员外郎,生意倒一直做得顺风顺水。张员外膝下四子六女,一家人相亲相爱,过得十分和睦。

你打听得这算啥……一点用都没有嘛!我心中鄙视,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得控制着语气,柔声说道:“如此看来,家人和美,倒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你别急啊,我那官面上的东西是不行的,可是自然有人混进了仆役庖厨,打听到了一些明处听不到的东西。

原来骆大春另派了人,带着慰问品送进了厨房,又帮着忙活了半天,聊着聊着,就勾出一些话来了。

张员外娶了一妻四妾,嫡子只有一个,就是张大郎。这张大郎为人温厚恭俭,性格不爱争抢,便有些不适合做生意。所以,张家二郎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开始帮助父亲料理商事。这张二郎天生聪明,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把家里生意打点得风生水起,深得老爷的喜爱。

只可惜,张二郎的母亲,是家中妾氏中出身最差的一个,是从奴籍里脱出来的。虽说明面上大家都一团和气,可骨子里,总是遭人轻贱。

“别看表面上张氏兄弟之间感情似乎亲厚,但张家大郎二郎之间,其实不和已久。伺候二郎的仆从,还曾经听到二郎在屋里诅咒大哥早死呢!”

“莫非是家族中的嫡庶之争?可是,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下手害人呢?是积怨太深,还是……”

“我这次去,其实没能见到老爷呢。”骆大春慢悠悠地说道,“因为他病了,病得相当重,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否则就是催他的命了。”

我的心中一亮。老爷病重,接下来就是家族的产业交由谁掌管的问题。下头的弟弟都年小,做不了什么。张二郎虽然能干,但有身为嫡子的大哥在前头挡着,那总是迈不过去的门坎。

所以,大哥最好是现在就死,死在父亲的前头。

也或许,这就是动机。

故事并不精彩,也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部分。总之,人心中的恶念大抵都是如此,当贪欲占了上风,总能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戴着伪善的假面犯不能原谅的罪,那就更加可恨。

不过骆大春型病毒还是很强力的,我听着听着,精神就又一次跑偏了。

“骆大哥你在明处,哥哥留在县衙与那张二郎说话,那么,这个打进张府内部,探出这么多信息的人,却是谁呢?”这个问题,比张二郎的杀人动机本身,还要让我好奇啊。

“呵呵,流萤你果然敏锐,发现了问题所在呢!这件事,可是最近让我们得意的呢。你哥哥在县衙的差役里面发现了一个人才,带在身边帮忙,好使得很!这一回,我就是借了他去。”骆大春得意地说道。

是他?

我一下子联想到前些日子幽夜公子带给我看的那个案卷。在我们来到伊川县之前,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捕快记录了一本以现代的眼光看都十分出色的卷宗笔录,成功地帮助一个叫作柳丹青的书生摆脱了冤狱。夜说这个人已经被秋提拔到身边了,那么,骆大春带去的,就是他吧?

“对了,原来你还没见过他!”骆大春这才恍然大悟,扭头向堂外喊了一声,“蔺九!”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开门的声音很轻很轻,那个人走进来的脚步也很轻很轻。我惊讶地看着来人,只见他一身捕快统一制服,却生着一张对于男子来说过于清秀的脸。他年纪很轻,比我大点儿有限,身材瘦削,看上去比较柔弱。

蔺九抬头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便很有礼貌地作了个揖,口中言道:“见过流萤小姐。”

“咱们以前没见过吧?你怎么知道我是叶流萤?”我十分惊讶。

蔺九低头羞涩地一笑,面上竟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还有一位是媚兰小姐,我已经见过了。”

言下之意,新来的大人身边有那些人,他心里是很清楚的,是个有心人。

身为一名学霸,遇上另一名学霸,总会横生惺惺相惜的心理,我脱口赞道:“你的文书记录,简直是妙不可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家兄长得你相助,是他的幸事。”

话音落了,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而我则是一头黑线。我一时激动,完全忘了,我是根本不应该看过他记录的什么文书的。

“我……我其实是久仰大名,都说你能干,那啥,记也记得好,办事……”我有点语无伦次。

这么尴尬的场面,多么希望聂秋远不在这里。但他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没有注意我的这些奇葩言语,反倒刚好把话题岔开了。

“我今日跟张二郎谈了一阵,他果然是个精明的,话里半分破绽也没有漏。现在我们手中,缺少的就是证据。”聂秋远淡淡地说道。

“大人,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蔺九抬起头来,十分拘谨地说。

“有什么话但讲无妨,不必这么多顾忌。”

看来蔺九说话,一向是这么讲礼貌的。

“我混到张府的时候,打探到的事情拼在一起看,总觉得那张二郎……似乎十分相信鬼神呢!”蔺九道。

信鬼神么,信鬼神竟还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人的恶念还真是可怕。

不过,这果然也是一条思路呢,想必哥哥们都已心领神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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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0 红莲劫(6)

如果是现代,这样办案肯定是不行的。扮鬼吓人?哦买噶,一定会上新闻头条的。

可是古代就不一样,古代比现代更重视口供,而且,即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也是被允许的。一定限度内的刑讯,不是也合法么!

所以,我们现在在导演一出电影。

我认为表演算是我的一项特长,毕竟原本是想考表演系的嘛!可是这件事又不好明说,我只好用柔弱又带着几分坚强的语气暗示:“流萤这次,险些丧生于大火,看到葬身火海的无辜者,实在是愤怒至极!两位哥哥,请务必让我尽一份心力!”

骆大春还在犹豫,聂秋远却爽快地说:“好。”

我被预定的角色是警幻仙子,也就是将张二郎带向“仙境”的引路人。

导演骆大春给我讲戏,啰啰嗦嗦地说了半天,总之就是要我演出一种“高冷”的感觉,带给人神秘、恐怖和无形的压力,听上去难度是很大的。

我没有好好听他说话,因为我的心思全都在化妆师身上了。看来聂秋远身为前天镜门玄武使,易容术是十分高明的,他现在正在亲手给我化妆。

以前我也在影楼被化妆师化过妆,他们都是用各种刷子和工具的。可是现在,男神在亲手为我化妆,他的工具就是一双手,涂涂抹抹,全是用手指进行。据说现代化妆师的最高境界也是摒弃工具,全盘用手。

最为妙不可言的就是他温热的手托着我的脸颊,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脸上轻轻地抚来抚去,让我心跳超级快。我舍不得闭上眼睛,以致于他经常要皱起眉,责令我闭眼。

虽然我觉得什么都值了,可是当我看到镜子里的定妆照时,还是汗都下来了。

镜子里是个奇丑无比的女妖怪,头发跟脏拖布似的,脸孔扭曲,生着獠牙,獠牙还断了一根,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男神化起妆来,手下毫不留情,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蔺九更惨,他换上了衣不蔽体的戏服,身体画成了一道道伤口爆开的模样,血肉模糊。

说来这蔺九很让我吃惊。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是那种规规矩矩,礼数很多的家伙,虽然头脑好使,想起问题天马行空,做事却都是一板一眼的。我当时就奇怪,这样的人,派到张家卧底,怎么能打探出那么多消息。今天看了他的演出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做事就是拼命,能豁得出去。真要让他干什么,能够一咬牙,脸都不要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颇有几分相似,于是对他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当然演员不止我们几个,还有一些群众演员,都有县衙里忠心耿耿的捕快们担任。他们化好妆之后,感觉十分新鲜,就互相取笑起来,全场一片欢声笑语。

聂秋远这种高冷、傲娇型的人物,是绝不肯亲自出镜的,所以男主角就由骆大春来演。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画成了一身焦糊的惨样,面目都不能辨识,这让我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场地、道具、群众演员都安排好了,当夜,我们就准备开机了!

“张家宁,你可知罪么!”我直呼张二郎的姓名,以威严又带一点狞厉的语气念出了我的第一句台词。

道具组的同胞们往屋里注入了缕缕白色水雾,屋里立刻变得又迷蒙又湿冷。

夜很深了,外面很静。聂秋远已经给张二郎下了一点致幻型的迷药,所以他从睡梦中张开眼睛,看到我那丑恶造型的时候,是真的吓坏了,当即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他还没回过神来,我已经潇洒地将一条锁链挂上了他的脖子,牵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你弑杀同胞手足,罪业难销,不能入六道轮回。随我往地狱去吧!”

张二郎惨叫着,扯着锁链。但他是个弱小的生意人,我这具躯体再不济,也是练过的,对他来说已经是神一般的孔武有力了。他就那样给我扯着,迷迷糊糊地一直拽到了布景地。

“造红莲业者,入红莲地狱!”我用居高临下,带点电波状的声音对他说。

我觉得他是真信了,因为他吓得像筛糠一样哆嗦着。而我们的布景地是如此出色,演员们是如此卖力,一下就把他搞崩溃了。

屋里搞得一团黑暗,照明做成了鬼火状,绿幽幽地燃烧着。屋里非常非常冷,也不知他们堆了多少冰块在这才弄得这么冷,害得我这个鬼差也冻得直发抖。而地上的群众演员更是敬业,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皮肤是全是纵横交错的假伤口,鲜血淋漓,不住地哀号呻.吟着。

这时有一个身缚铁锁、满身是血的“怨鬼”哗啦啦地爬过来,伸手抓住了张二郎的脚腕,抬起血淋淋的脸,神情狰狞地惨呼:“好疼啊!赦了我的罪吧!!”

是蔺九!这演技!看不出来,他简直是用绳命在演戏啊!

红莲地狱,是个让人听了名字容易会错意的名词。都说红莲业火,所以红莲地狱容易被误认为是大火燃烧的烈焰地狱。其实,红莲地狱是八寒地狱之第七,是一个冰的世界。称为红莲地狱,是因为堕入此处的人因为极寒,被冻得皮肉分离鲜血直流,宛如红莲花。啧啧,听上去就是很残忍的。

张二郎明显很懂这些,所以他才显得格外恐惧。他口中喃喃地念着:“莫要捉我,莫要捉我,我没有犯红莲业,我没有……”

这时,身后上场的男主角给了他致命的一击。有人在张二郎背心处使劲一推,他便踉踉跄跄往那“红莲地狱”跌了过去。当倒在地上的张二郎扭头看时,一个全身烧得焦黑的人黑压压地立在身后。

“还……我命来……”面目全非的黑炭嘶哑着说。

“大哥!大哥!……你别过来!我对不起你,不要来找我!我也不想杀你的,可是爹他……”

我本来觉得这一出挺雷的,可是信鬼神的张二郎竟然当真吓得屁滚尿流,把什么都说了。聂秋远趁热打铁,把他提上大堂,让他写了供词,签字画押。一直缓了四五天,张二郎都还是精神恍惚,没能搞明白这些场景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个案子,居然用这样的方式了结了,总是让我觉得啼笑皆非。

“流萤,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好,沉稳大气,很有那种感觉!”骆大春夸奖我。

聂秋远坐在不远处,轻勾着嘴角,好像在微笑。

就是说,我看上去很恐怖么?我叹了口气。虽然张二郎招供了让我觉得很安慰,可是我这样做,究竟划不划得来呢?

这时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蔺九推门进来,递上了一封加急书信。一看这信上的印章,聂秋远和骆大春的神情就凝重了。我也跟着定睛一看,居然是河南道巡察使递来的信件。

不是洛州牧,而是河南道巡察使,这是跳了一个大级别的。唐代初年,XX道,都是监察区划,而不是真正的行政区划。是皇帝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派中央大员下来巡察。河南道管的地方可就大了,除了河南、山东全境,还有苏北和皖北。

这,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

拆开信一看,两位哥哥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十分疑惑的神色。

***大唐长安晚报“笑劈你”栏目***

今日笑话

哥们儿的女朋友跟高富帅跑了,我问他,那个人到底有钱到什么程度?哥们儿想了想说:喝酸奶不舔盖的那种…………我靠,那尼玛真的是富到一定程度了啊!喝酸奶怎么可以不舔盖呢!!!

记者菌:哎呀,那边坐着一个人在舔盖呢!我们去采访一下。……咦?……呃,幽夜公子你好。公子?

幽夜公子:嗯?哦!(站起)不好意思啊,我在这专心舔盖呢,没听见你说话,不好意思啊。

记者菌:(汗~!)请问……为什么要舔盖呢?这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您能形容一下么?

幽夜公子:啊?喝酸奶还有人不舔盖吗?甜的啊!蒙牛真果粒,大块黄桃哟,真真家里的呢。而且,我发现,舔盖有利于集中注意力,可以全神贯注地想问题。

记者菌:请问您刚才全神贯注地想什么呢?

幽夜公子:我?我在想:喝酸奶怎么可以不舔盖呢!!!

记者菌:(汗~!)哎,哎~!!!别舔了!盖要被你舔秃噜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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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1 白马寺(1)

“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可能吗?”合上密信,聂秋远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一旁的骆大春。

“河南道巡察使啊,不至于是在开玩笑吧!”骆大春面上带上了不知是什么的表情,“我猜收到这封信的,恐怕不只咱们一家吧?”

“到底写的是什么嘛!”我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旁边的蔺九使劲压抑着脸上的好奇神色,他是绝对不会出声询问的。

骆大春转过头来,正色道:“洛阳白马寺,听说过么?”

我点点头。那是一个旅游景点,直到我生活的21世纪都还保留着。

下面请容我copy一段百度百科:

“河南洛阳白马寺位于河南省洛阳老城以东12公里处,创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为中国第一古刹,世界著名伽蓝,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寺院,有中国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现存的遗址古迹为元、明、清时所留。寺内保存了大量元代夹纻干漆造像如三世佛、二天将、十八罗汉等,弥足珍贵。1961年,白马寺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怎么样,晕了吧?其实,你完全可以略过这一段(作者菌:不好意思,这是我在注水凑字数)。总而言之,很厉害就是了。

尤其是在大唐初年,李世民是如何崇敬佛法的,我们在西游记中都有所了解。

“是白马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提起这种旅游景点,我的脑海中跃入的第一种案件类型就是群体性踩踏事件。

“十五日之前,白马寺的全体僧人,当着一百二十名证人的面,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一个也没有剩下!”骆大春十分严肃地说。

“这怎么可能!”我脱口而出。这不是案件,这是恐怖灵异事件啊!

“一百二十名证人的证词,可是一模一样的。现在白马寺已然成了一座空寺,所有僧众至今都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想,怎么看都是不科学的。

“那到底是让你们做什么?”他们是县令,又不是跳大神的。

“着伊川县县令聂秋远,携得力部属,速赴洛州协查此案,不得有误!”骆大春从密信中念了一段,“信上说,这件事已经惊动皇帝了,皇帝极度重视这案子,甚至派了房玄龄大人做巡察使,会同洛州牧、洛州刺史一同办理此案,这么大的声势还真没见过呢。”

房玄龄大人!多么有名的历史人物啊!

我接过密信,从头看了一遍。从措词上看,这显然是一封群发邮件。这么说,被召去协查的,不止是伊川县令?

协查嘛,不可能是只找一家的,也许,是一次“会诊”也说不定!我心里十分兴奋,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河南道全体名侦探的联合办案,也意味着“聂秋远”作为伊川县令,办案能力是得到了上峰肯定的。

“这样,伊川的政务,就交给金智和媚兰处理。大春、蔺九,你们跟我去一趟洛州。”聂秋远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流萤,现在隆冬将至,安置流民的事情到了紧要处,媚兰怕是走不开。委屈你随我们去洛州,替我们料理一下日常事务可好?查案时可能会很忙乱,许多事都无暇顾及。”

“一切听从哥哥安排!”我掩饰着内心的激动,连忙应承下来。这个案子太诡异了,好想知道答案!好想亲自去看现场!

我明白,很多披着迷雾外衣的事件,真相却只有一个,查明这个真相的过程一定会很精彩。我心里那么想去,却苦于没有借口。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聂秋远无意中的决定轻松地解决了我的困挠。

媚兰听说她去不了,只能在家里搞红十字会活动,哭丧着脸瘪起了嘴。别看她一幅淑女样子,其实内心挺不安分的。她郁闷的表情令我心头着实畅快,以至于很好心情地安慰了她几句。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本着推理的态度,收拾好了大家的行李,还装上了我认为有可能用上的所有工具。我想,这一次能够用上的,一定还有我的技能,虽然这是秘密的。

因为,有秋的地方,就会有夜。

事不宜迟,我们当天就出发了。我扮成了一名俊俏的少年郎,我们四人一人骑一匹快马,向洛州的治所洛阳县飞奔而去。

在现代,我的驾驶技术是不错的。学校有这个科目,是必修课,我的成绩很好,甚至可以玩漂移。但是到了古代,我只好重新上了驾校,学习骑马。这两门驾驶技术一点都不相通,不过我毕竟还是学会了,而且骑得越来越好。

洛州的治所洛阳县就在伊川县的北边,是相邻的。而白马寺,就位于洛阳城东约12公里处。总之,路途不远,我们骑马半天就到了。

看来果然是一场集会,因为报到活动都是很有规划性的。虽然没见到上级领导,可是接待相当的井然有序。仿佛现代会议一般地签名领出席证后,就有人在洛州驿馆给我们安排了住宿。宾馆客房一人一间,条件不错,规格很高。

除了相关证件,我们每人还领到了一张请帖,请我们今晚到洛州牧的官邸去吃晚饭。想必今晚的席间,就可以知道许多关于案件的事情。当然,八卦也是少不了的。

大家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离晚上已经不远了。

我们快速地各自回屋整理着衣饰。其实我的身份尴尬,而这种正式晚宴,应当是穿制服出场的。还好我早有准备,提前找人借了一套小号捕快服饰。梳洗穿好,镜子里俨然是一个年轻的小捕快了。当我走出房间的时候,我们的团队成员也依次走了出来。

骆大春身着正六品县令的绿色官服,聂秋远作为县尉,身着正七品绿色官服。蔺九虽然成了聂秋远的心腹,可是年纪太轻,不能直接提拔他当捕头,所以他身上穿的也是普通捕快服装。现在我们的四人团队,两绿两黑,最可贵的是四个全是大帅哥,怎么看都是相当抢眼的一支队伍。

骆大春看到我,微微一笑,说:“我还在想流萤怎么办,这付打扮可真不错,稳妥得很啊。”

旁边的聂秋远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们四个一起往驿馆外走去。刚走出大门,迎面便撞上了大门外立着的另外四个。

那伙人向我们转过脸来,是一绿,两黑,还有一个青衣便装人。从打扮看,是一个六品文官,一个师爷,一个捕头,一个捕快。基本是和我们一样的队伍组成。

中间那个绿衣文官竟也相当年轻,二十出头年纪,身材极其瘦削,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那人的目光扫射了我们一遍,便向骆大春拱了拱手,问道:“伊川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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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2 白马寺(2)

骆大春只稍微愕然了一下,就拱手笑道:“在下伊川县聂秋远,阁下可是棣州法曹参军事苏离澈苏大人?”

绿衣文官微微一笑,道:“正是,聂大人名不虚传。”

“久仰久仰!”骆大春非常真诚地假笑着说。

双方便“一见如故”地一路说说笑笑,向指定的集会地点走去。

“骆大哥,你们认识?”我好歹抓住时机,满足一下好奇心。

“猜的嘛。”骆大春说,“来之前,对河南道的信息总要大致了解一下的。河南道一府二十九州一百二十六县,断案有些名气的官员统共不过几十人,这个年龄的男子不超过三个,人看上去体弱的就只有苏离澈一个,很明白的事情。他不是一下也猜出我了么?”

原来是侦探们的职业病嘛。不过,骆大春收集分析信息的能力,是我一直以来佩服的焦点。在现代,收集筛选信息,也是经常由专门的人来负责呢。可以说,他们的工作,是侦破活动一切基础的基础。

“这位苏大人可不一般哦!别看他病体虚弱,人可是以心思奇诡著称的。他查案的方式,与一般稳扎稳打的路子完全不一样的。”骆大春笑着,偷偷地背后八卦人家。

我很好奇,可现在又不好细问,只得忍耐着跟在后面慢慢走。

驿馆就在洛州刺史府不远的地方,所以我们步行很快即可到达。路上,又遇见了几拨穿制服的人,大家一团和气地互相招呼,自我介绍,好不热闹。

在我眼中,这应当是一个河南道名侦探的集会,应该像电视里演的一样,每个人都好酷的,而且,极有个性,甚至互相轻贱,唇枪舌剑。但是,根本就没有,他们互相打着哈哈,官腔十足,一副谄媚样,让我看得很厌烦。

不过,经过了解,这次来洛州协查案件的,一共点了十个人,也就是说,这十个人,就是河南道被认定为最有能力的探案专员了。这十个人中,只有“聂秋远”是县令身份,其他基本都是各州的法曹参军,也就是州一级政府分管刑事司法的官员。这十人中,甚至有一个是高级官员,是河南道下辖的密州刺史白千帆本人。

这么说不好对比,我说得简单一些。就是说,人家都是市公安局的大队长,甚至局长,而我们,就是区派出所的片警而已。

这么一说,以我们的身份,能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还真是很了不起呢!

这时候,一个红色的影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引起我的注意并不准确,因为不注意是很难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红色的影子吸引去了。晚宴设在洛州刺史府的东花厅,那人就在花厅的一株柳树下面,倚着树干,一个人静静地立着。

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是因为这个红衣人是一个女子,太美的女子。

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挽朝云近香髻,发间饰着明金钗环,左目下颊上贴了金花绘,华美耀眼。女子眉眼五官精致立体,肌肤白若凝脂,一双美目波光流转,妩媚至极。可是那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气质,却不仅仅是勾魂夺魄,还有一种更锋利更英挺的东西,让她显得非常特别。

哎呀,我哪来的这么多形容词,这可不是我的风格!可是她实在太漂亮了,我作为一个女人都心动,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不知不觉就搜肠刮肚地找出词汇来形容她了。

红衣女郎见大队人马走过来,便直起身子,离开了倚着的树干,目光向我们投射过来。

高素质男人们见了这样的仙子,一时间也都色迷迷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女子微微一笑,先开了口:“见过诸位,我是颍州总捕若婵娟。上头指的是颍州法曹何勉何大人,但何大人临行前忽然患了急症,只得上书报请,由我这个总捕代替了。”

男人们愣了片刻,便热情地纷纷向前自报家门起来。我心头暗暗惊叹,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女捕了,这还没到女皇的时代呢,唐朝的风气真是开放啊!

若婵娟,人漂亮,名字好听,从言谈举止来看,也是个能干的。我注意到,她用词的时候,并没有使用“小女子”之类柔弱的谦词,而是简单地用了“我”,像男子一样,简洁明了。

若婵娟一边与人们交谈,眼光却有意无意地在众人身上扫视,最后落在了我身边的聂秋远身上。我们都是十大杰出青年的从属者,是不上前跟人搭讪的,可是美女的眼神,一下子就精确地锁定了人群里最帅的那一个。

这大概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我的心情,迅速从对美人的欣赏转为了七窍生烟。万一这样的女人来和我抢男神,那可不是糟糕了?这种型的,威胁比圣母还大啊!韩媚兰我可以把她玩得团团转,这样的女人可就不行了,一不小心还会被她搞死呢!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聂秋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正心浮气躁,却听见后面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声:“你快把这个送到夫人手中,快去快去,去得慢了,夫人又要责怪,快去快去!”

我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吃惊更甚。在两名绯色官袍大员簇拥下,步履匆匆过来的是一个紫色袍服,佩金鱼袋的干瘦中老年男子。服紫的是三品以上大员,那这个瘦子,恐怕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房玄龄无疑了。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又紧张,又激动,又崇拜,又好笑,以至于忘了遇上棘手情敌的事。掐指算算,房玄龄今年应该是47岁了,因为他与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侯君集五个人是玄武门之变的策划者,是头功,所以就在今年刚封了邢国公。目前他的官职是中书令,与门下侍中、尚书令共议国政,都是宰相。

由于我学习的内容与司法相涉,所以在初唐的几位宰相中,我最关注的就是房玄龄,因为初唐的法制改革就是以他为主导。在房相的领导下修订的唐律,在大唐存活的几百年间就几乎没有改动过。

那么说,李世民的法治理想,也是借助他的手实现的?

只是,从我听到的那句话看,他还真的像传说中一样怕老婆啊!很明显,来地方办案,还不得不带着老婆,真是忧郁。他老婆卢氏在历史上也是相当有名的,面对帝王强权大义凛然,谱写了“吃醋”这个著名的典故。

“唔,各位都到了!快来快来,不必拘礼,都坐下!”紫衣的大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像个普通的老头一样摆手招呼着,转向身边的洛州刺史,“咱们就快点开始吧,早开始早结束,别太晚了啊!”

估计太晚了,宰相大人回去,又要被太太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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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3 白马寺(3)

侍儿们添酒悬灯,东花厅里就着月色开席了。

说是花厅,其实仍是室内,毕竟天已经很冷了。室内生起了炭火,烛火明亮,席间欢声笑语,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忘记今天的来意。

由于是自由选择座位,我们四个就与苏离澈一众四人搭成了一桌。万众瞩目的美人若婵娟未带任何助手,只身一人,显得特立独行。她莲步轻移,徘徊片刻,便倾国倾城地一笑,走到我们桌边坐了下来。

她笑得千娇百媚,我甚至觉得她是笑给聂秋远看的,这让我心里极不舒服。不过她倒再没有什么僭越的举止,只静静地坐下来,与大家一起饮酒交谈。

酒过三巡,房大人终于开始把话引向大家都期待着的正题。

“诸位都是河南道最出色的断案高手,对河南道的事情也都了解。今日请大家远道来此,就是为了前些时候白马寺发生的悬案。此事关系重大,圣上甚为关注,诸位此番,也是为圣上分忧。”房相说话的时候,敛了和悦的笑意,整个人显得肃穆而凝重。

席间所有人在房大人的带领下豪迈地仰脖喝了满杯。我也一仰脖,把酒倒在嘴里,憋了片刻,然后假意端起茶碗饮茶,将大口的酒全部吐进了茶水里。

这是现代酒场上耍赖的惯用伎俩,张扬亲自秘传给我的,以防我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当场现出原形。本来这个是作擦嘴状吐在餐巾上更佳,可古代没有摆餐巾,只好因地制宜了。没办法,谁叫我一杯就倒呢?我怎么能错过了探听案情的绝佳机会?

“诸位大概也知道,白马寺是皇室参禅进修,领悟佛法的地方。可是现在,当今圣上刚登了大宝,竟出了这种事,如不能速速查明,实在是压在圣上心中的一块石头。”房相缓缓地说道。

我觉得有些诧异。想想在碗子山认识的那位木公子,也就是太宗皇帝的霸气为人,就觉得白马寺的案子绝不至于成为压在他心中的什么大石,哪怕这白马寺的案子多么蹊跷多么匪夷所思。除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听案件督查组总指挥官房玄龄大人娓娓道来,我终于渐渐地搞明白了这白马寺事件的来龙去脉。

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解厄之日,白马寺大兴法事,为民祈福,是每年的传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下元节祭拜下元水官,本来是道教的法事,但是唐代风气开放,再加上岁月变迁,下元节已经深入人心,成了民间的传统祭祀节日,所以各大寺庙在这一天也会办法会祈福祉。白马寺是当地最古老,地位最高的寺庙,白马寺的法事就做得格外庄严肃穆。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久负盛名。因为这是佛教传入中国以来建设的第一座寺院,所以许多代的帝王,凡信奉佛教的,都来参拜过。普通寺庙做法事,就是由人民群众自行前来许愿进香,再由得道高僧给念念经,超度一下。但白马寺不一样,白马寺这一天是闭院了的,不接待外人来访。

当天进入白马寺参与祭祀法会的,只有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和当地知名的品行端正、信仰佛教的居士,共有一百二十人。简单地说,这一百二十人都是经过了“政审”的,只有经过白马寺认可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这一天的活动。

白马寺的悬案,就发生在这一天的祭祀大典之中。

十月十五,白马寺清早就迎来了一百二十位虔诚的居士。住持了尘大师身披御赐云锦吉祥宝莲纹妆花缎袈裟,将斋戒沐浴三日的众位居士引至大雄宝殿。

了尘大师及白马寺四大长老了悟、了觉、了真、了常登上法坛,寺内僧众及俗家居士于法坛两侧合掌肃立,献供使者与护坛义工跪立恭迎。一时钟鼓齐鸣,法螺合奏,场面神圣肃穆。

由于在场的没有普通人,全部都是佛家修行弟子,所以法会的流程也就跟一般法事不太一样,反而有些像做正常的早课。殿内众人先是诵戒定真香赞,然后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三称。诵经完毕,居士一一上香,然后就进入了拜忏流程。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这一天,白马寺的住持法力似乎格外高涨,在他的宣经引导下,殿内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共诵药师灌定真言,很快就成功地入定。本来,是主持诵一段经,就会敲法磬三声,九声之后,诵经结束。众人依例闭目听着主持诵经,知觉中有朵朵莲花飞升上天,心灵受到涤荡,充满了法喜。

法磬敲过六响,恍惚中住持的诵经似乎结束了。然后,众人听得法磬缓缓地、清脆地响完了最后三响。当他们睁开双眼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庄严的大雄宝殿,刚上的香都没有燃掉多少,香烟弥漫在鼻端,供品端放于供桌,漏刻(就是钟表啦,钟表)还显示着同样的时辰,可是,殿内除了一百二十名俗家居士,白马寺从主持长老到普通僧众,居然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都没有剩下!

这是当天在白马寺参加法会的俗家弟子细述的当天情形。如果是一个人这样说倒还罢了,最可怕的是,这一百二十个人睁开眼之后,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他们所有的人证明的情形,都是完全一样的。

这场凭空的消失,可见是绝不会有假了!

我也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的事情,怎么说都是不符合科学原理的,除非这世上,真的有鬼神!

其实目瞪口呆的人根本不止我一个。虽然大家接到的秘信中都简单地写了白马寺案的大致情况,但细听完案情,在场所有的人都还是感觉相当不可思议。

似乎是,完全截断了我们之前的所有猜测。本来,还以为是案情说得太简单了,其中有些漏洞没有说出来。现在看,好像没有什么可填补的漏洞似的?

就是数百名僧众,在敲了九下法磬的时间里,“嗖”的一下消失到毛都没有剩下。这真的是神鬼莫测的事情,以至于只能怀疑是那一百二十个人说好了一起骗人。

这又怎么可能呢……一百二十人,来自各行各业,彼此都没什么瓜葛,有的互相根本都不认识,说好了一起骗人,能图个啥?

“诸位,案情也说完了,目前掌握的也就是这么多。”房玄龄大人不疾不徐地说道,“圣上希望你们能够尽快侦破此案。现在只想听听诸位的看法,你们是打算分工协作,一起探案,还是打算独立查办,各自为战?”

***下面是作者菌的抽风时间***

作者菌:拜托,你已经穿越了,不是原来的身体了,OK?难道还是一杯就倒吗?

叶流萤:啊?对啊!我忘了!这是个很严肃的科学问题,下次一定找个人一起试一试。

作者菌:请问你想和谁一起试一试呢?

叶流萤:幽夜吧。

作者菌:为什么?

叶流萤:不为什么,就是幽夜吧。

(幽夜公子:这是发好人卡的节奏么,我已哭晕在小黑屋里……)

作者菌:我就纳了闷了,谁说喝酒一定要找个人一起的!自己难道试不了吗?唉,这群人,怎么没有一个不缺心眼儿的呢?愁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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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4 白马寺(4)

十大侦探中官位最高的密州刺史白千帆沉吟一下,率先说道:“卑职查断案件之时,常有许多怪癖的习惯,举止不雅,昼夜颠倒,协作恐令诸位同僚耻笑,也难免令人生厌。所以,卑职请求独自查办。”

丝毫不出意料的,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单打独斗。在现代也是一样的,虽然侦办案件的时候大家都是分工协作,但办案能力强的人思考问题的时候,往往倾向于在一个人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进行。

这些人虽然都以断案著称,却不折不扣的是朝廷的官吏,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我想对于他们来说,打着官腔互相吹捧小心翼翼地相处,比集中精力查办案件费劲无聊多了。我们是县令身份,地位卑微,根本用不着我们表态,前面的诸位大人早已经断然将协办的提案给否了。

没有表态的除了我们,还有若婵娟。

房玄龄大人似乎对大家的选择早就心中有数。他只是波澜不惊地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今夜宴罢,就请诸位早些回驿馆休息。白马寺现在已由洛州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准入内。本官即刻会差人将各种通行文牒送到各位的驿馆,各位可自行安排时间,随意进入白马寺查探。给诸位一个月的时间,将本案查清。一个月后,本官会将查案情况如实奏明圣上,论功行赏。”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但就算我们再傻,也能听明白重点。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查好了自然是论功行赏,可要是查不出来呢?那可就没有说了。

回到驿馆,我的脑子里还在想着白马寺这个奇怪的案件。时限只有一个月,所以每一天都相当珍贵,明天肯定要有行动的。所以,我并没有更衣准备休息,而是走出房间,向聂秋远的房间走去。

我想他今晚应该是要召集我们开会的。但我还没有走近他的房间,就已经看到一个玲珑婀娜的大红色身影正在敲我家男神的门。

大半夜的,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去敲陌生男人的房门?!我心头腾地火起,这是干嘛呢?真特么不正经!

我噌噌噌几步走上前去,走到若婵娟身边。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一点惊讶都没有。我绽出一个色迷迷的笑容。

“姑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可是心中寂寞?要不要,去喝一杯?”我出言**她。

近看了,美女长得还真是美。本来我觉得叶流萤长得不错了,可跟她一比就变成了青涩小丫头,这让我更加恼火。

美女完美的面孔缓缓地带上了一点笑意,虽然很漂亮,但这个笑容轻蔑而冰冷。

“喝一杯?你确定你能喝酒吗?”

我心里一惊。好敏锐!连我这种不引人注目小角色在酒场上出的老千,也被她发现了!

不好对付啊,包不齐得拼上老命才能把她挤掉了!

门“呀”地一声打开了,聂秋远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身着男装、涎着脸的样子还没有完全掩饰好的我。

咳咳,这简直是太糟糕了。

“有何贵干?”他转向大美女。

若婵娟嫣然一笑,刚刚砸在我脸上的那些带着敌意的轻蔑表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家大人得了急症,时间仓促,婵娟也未带其他人前来。我一个女子,未免势单力孤。所以,骆大人要是不弃的话,贵县查案时,带上我可好?”

“若总捕,这次来的诸位,位高权重者也不乏其人,何必非要与名不见经传的伊川县联手?”聂秋远挑了挑眉毛,略有些清冷地问道。

对!对!我在心里连连点头,真是可疑极了!

若婵娟轻轻一笑。

“我只是法曹参军麾下区区一名总捕,其他大人,恐怕是攀不上的呢。”

言下之意,所有人里面,只有我们位子低好说话了。

“若总捕,联手的话,也该找我们县令聂大人去说,半夜过来找县尉,恐怕他作不了主呢!”我实在忍不住,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我说着,一边偷眼瞟了瞟聂秋远。他平静的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莫名其妙的表情闪过,像是要笑,又像是其他的什么,不过那表情一眨眼就没了。

不会是看到这样的佳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动了吧!

若婵娟没有回答我,却抿嘴浅浅一笑,眼睛只望着我的帅哥。

聂秋远不动声色,只简单地说:“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想必聂大人也不会拒绝的。晚了,姑娘请回吧,毕竟不太方便。”

美女妩媚地点了点头,转身沿着走廊缓缓地走了,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

怎么能答应了她呢?我气得要命,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有个带着笑意的声意说:

“叶神捕,进来说话。”

我回头一看,聂秋远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用眼角瞟了瞟他自己的房间。

让我……到他的房间去?!哦买噶!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有一些心花怒放,差一点就把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但我毕竟还是有气节有素养的,我嘟起嘴来,恨恨地说:

“你我男女有别,都这么晚了,毕竟不太方便!”

我把他说给若婵娟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脸上的笑意更盛:“你现在也不是女人,不必介怀嘛!”

反正我进他的房间了,我肯定是半推半就的,要是他改了主意不让我进了,没准我还会找个借口死乞白赖地挤进来呢。唉,人就是这么贱!

“我给你煮茶。”男神温柔地说道,“一会大春和蔺九就过来了。”

“……”

我真是自作多情,原来是到了我猜测中的那个晚间例会的时间了。

“咦?流萤,你这么早就来了?”骆大春推开门,大惊小怪地说。他们来得也太快了,根本没给我和男神独处的机会。

“明天一早,一起去白马寺吧。”聂秋远说,“我想了想,感觉还是先从现场入手。”

我们都点了点头。

“还有那位颍州若婵娟总捕的事……”聂秋远讲起她的时候,我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你答应她了?”骆大春惊讶地问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呢!莫不是,真的看上了?”

我暗中冲骆大春翻了个白眼,又不能被他发觉,实在是憋屈极了。可是,不得不承认,我怎么这么介意他说的这句话呢?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男神没有多说,只是这样暧.昧不明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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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5 白马寺(5)

我因为若婵娟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晚上就做了各种各样的恶梦,甚至穿过来之后经常做的那个梦也重新来了一遍。

不晓得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经常梦见我的原主叶流萤。她的记忆什么的我一点都没有了,身体里也没有保留下任何关于她的感觉,可是,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个恐怖片一样的梦。

在梦里,我好像开着上帝视角,我看到现代的我和现在的我面对面地站着。哎,这么说太费解了,简单地说,就是我看到叶真真和叶流萤面对面地站着。叶流萤披头散发,神色悲伤,对叶真真说:

“我只有这一个心愿……”

不过心愿是什么,我就听不见了。那场景阴森恐怖极了,如果配点音乐就是纯正鬼片的节奏。每次做这个梦我都一头汗。

所以,清晨我很早就一头汗地醒来了。

枕边传来清甜诱人的食物味道。

我撑起身子一看,枕边放着一个油纸包,用草纸绳子捆了十字花系着,香味就是这个纸包散发出来的。

拽开纸绳的活扣,油纸自动地舒展开来,露出圆圆的点心的一角。

原来,是一包香甜的圆饼。我也没在乎自己还没刷牙,就掰了一块放进嘴里,清香的味道沁入肺腑,真是好吃极了。

当我觉得有点噎得慌的时候,就发现手边,也就是床头的案子上,正搁着一小茶碗凉白开。昨天我可是没在床头搁白开水的,送点心的人,心思细腻到家了。

我的心情立马好了许多,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有其他人了,只有那个爱吃甜食的神秘盗贼,才会在夜间大摇大摆地闯入我的房间,一点儿也不把我当异性看。不过,想到他可能看见了我做恶梦时流口水嘴角抽动的猥琐样子,我的心里还是汗了一把。

他没有叫醒我,说明他过来并没有什么事。他只是想告诉我,他来了,在我的身边,他无声的通知让我心里莫名地踏实。

我翻了翻点心的包装,里面居然还有简单的“产品说明”呢!

原来是洛阳的传统名点,叫牡丹饼,也叫百花糕。它是以豆粉为主料,和米捣碎,蒸制成糕,再配以精选豌豆、红小豆、红枣做馅,馅里还有洛阳的名产牡丹花呢。难怪味道这么好。

我回忆了一下,这个小吃,似乎一直到现代,在洛阳还都有。哇哦,这可是古代正宗产品哦!这么一想,莫名地心情好好。

我精神弈弈地跳下床去洗漱,准备投入今天的战斗。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的身后,有这么给力的一个后援呢,怕毛!真与那个风.骚女人斗起来,夜肯定是支持我的。

夜对于男神来说,是特别的人呢。

清晨的白马寺笼罩在薄薄的雾霭里。天气已经很冷了,而寺里静得吓人。十余天无人打扫清理,苔藓都更盛了,宝殿门口的哼哈二将面目狰狞,极好地烘托了诡异的气氛。

就是在这个地方,数百名僧众,是怎么凭空消失了呢?

“大部分人都是打算今天来白马寺的,咱们可能是最早的一拨。”骆大春果然有八卦的专长,看似不经意的闲聊,其实,这些信息都是他刻意去收集来的吧。

他甚至在关注其他侦探的侦查方式。

“不过,那位刺史大人,倒是很特别呢!”骆大春不紧不慢地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来白马寺,他的人,今天全都散到市井里去了。”

白千帆大人,不打算来现场勘查吗?

“哦?这,也不失为一条思路。”聂秋远眯起眼睛,唇角浮起了一抹微笑。我没有思考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觉得他这会儿的模样看上去性感极了。

我只顾了流着口水看美男,都没发现什么时候美男们全都开始看现场了。

“流萤小姐,你怎么了?”蔺九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啊!不不……”我赶忙收起猥琐的心思,专注到现场去。只是,他们今天早上根本没有通知那个若婵娟一起来,这样真的好吗?虽然这一点还是让我觉得挺爽的。

这个现场,还真的是有一点奇怪呢。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奇怪,有很强烈的违和感,却一时说不出那违和感在那里。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两位哥哥聚到一处,聂秋远的话一下子劈醒了我的灵感。

“这寺里,也太干净了。”

对,就是这个!

虽然按照证人们的说法,寺里的僧众,是在瞬间凭空消失了的,那么,现场不留任何痕迹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在寺里走了两个小时,怎么走怎么觉得不对劲。干净,也不能干净成这样!事发的时候,是在大兴法事的,可是除了诵经坛的一小片地方之外,这殿里殿外,地上案上,居然连一点儿香灰纸屑都没有。难不成是鬼神掳走了僧众,顺便还打扫了卫生?

所有的现象,背后都有一个原因的。而那些不正常的现象,背后的原因就至关重要了。

我看到聂秋远跟蔺九一边交流,一边写写画画,他们一定是在做现场勘查笔录。这个东西我也很擅长记的,可是我不能让他知道,就只好老老实实在远处呆着。

现场的过于洁净是明态的表现,这其中,定然隐含着一些暗态的意义。如果这不是鬼神的手笔,而是人为的作案,那么,他们是如何做到让这么多人瞬间消失的?让人消失之后,还不得不清理现场,那么,他们清理掉的是什么呢?

我还没有思索太久,就有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打断了我的思路,那是婀娜娇媚的红色身影一扭一扭地向我们走了过来。

“聂大人!”若婵娟向骆大春施礼表示问候,还不忘向我的男神不着痕迹地飞了个媚眼,“原来你们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关你屁事!

骆大春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他在女孩子面前一向是风度翩翩的,更不用说是在美女面前了。但是,不知怎的,我感觉这一次他对美女并不太上心,而是隐隐地有那么一点戒备。

“若总捕安好,一切,可还顺利?”

若婵娟格格地笑了。

“昨晚与骆大人说好,想与贵县联手的,想必聂大人也知道的。婵娟方才去查了一些东西,现在想要讲给聂大人听,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骆大春沉吟了片刻,又看看聂秋远他们在现场查得也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既如此,咱们回驿馆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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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6 白马寺(6)

回到驿馆,我们聚到骆大春的房间说话。

骆大春的房间不像我们随从人员的房间那么狭窄,设有专门用于会客的小厅。我们几个落了座,聂秋远亲自去烧水沏茶。

原本带我来,是要为他们“料理日常事务”的,但这么多天以来,他们居然什么都没让我干,反而是去查案的时候也带着我,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总起来说,我不就是一个废物么!可这会儿要是让我去泡茶,我泡茶的水平可比男神差多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比较好。

尤其是旁边,还坐了个可恨的女妖精!

女妖精望着骆大春,开口却先称赞了我家帅哥的泡茶技术,换来了聂秋远淡然的一笑。我不动声色地抿着茶,一边在心里狠狠地抽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婵娟觉得,此案最可疑之处,在于动机。试想,如果是有人犯下此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设计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呢?如果解开了这个谜,想必案件一定会有所突破。”女妖精说话的时候,声音略带磁性,整个人的感觉性感而迷人,简直是女性公敌的款型。

我暗暗地啐了一口,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是很有道理的。

“婵娟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不知姑娘这边,有什么进展?”聂秋远好听的声音响起。

他没有称“若总捕”,而是改了“婵娟姑娘”这个称呼,明显是亲近了一层。这一声“婵娟姑娘”听得我如芒在背,几乎就要跳起来。不过有素养的我还是拼命地忍住了。

婵娟姑娘不出所料地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与白马寺有利益冲突的,首先是洛阳城里的另外三座大寺庙。有白马寺这座古刹在,其他寺庙的香火风头全部都被抢了。虽说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若是哪一家的主事修心未成,误入歧途,难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第二个有嫌疑的,是洛阳城外青要山上的山匪。一年前,青要山山匪在外打家劫舍,刚好路遇外出化缘的一队白马寺僧人。这群僧人中大部分是武僧,路见不平,将山匪打得落荒而逃,从此青要山与白马寺就结下了梁子。”

说到这里,若婵娟沉吟了一下。

“这第三个,倒有些不好开口,只说与聂大人你们知晓无妨。是……洛州刺史滕兮,半年前他的爱子患了急病,到白马寺求医上香,结果出了意外,公子竟在白马寺里殁了。滕大人当时伤心欲绝,此后再不踏入白马寺半步,心里的芥蒂是极大的。要不是这回出了事,滕大人恐怕根本不愿意再听见白马寺这三个字呢。”

“所以,姑娘认为我们应当从这些人入手?”聂秋远挑眉问道。

“比毫无头绪地乱查,总要好得多吧?”若婵娟静静地望着他。

男神忽然对着她一笑:“婵娟姑娘说得极有道理,想必聂大人也是这样觉得。事不宜迟,我们几个商议一下,看怎样去查。”

查人的社会关系,可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情,要是把这三拨势力都查清楚,还不知得花多少天呢。唉,这可真是件无聊的事。

毕竟我是个打下手的,虽然对于案子很感兴趣,可是回到房里,我想得最多的还是若婵娟对聂秋远的态度。这样巴巴地贴上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就算他帅,你身为一个女人,也不能这么主动吧!我都还没这么主动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我坐不住、心烦意乱地走出房门,打算去小花园散散心的时候,却正好又看见那女人站在聂秋远的门口。

我连忙“嗖”地一下缩到墙角,开始了猥琐的偷窥。

若婵娟窈窕地立在门口,聂秋远开了门,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很轻很轻地说着话。由于离得有点远,我看不清聂秋远的表情,那两个人的影子只给人一种模模糊糊的很美的感觉。没说多久,聂秋远轻轻地把房门拉大了点,自己侧了个身,红衣的若婵娟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贴着他的身侧走进了他的房间。

她居然进了他的房间!

我忽然之间心如刀割,感觉自己介意到极点。当然会介意了,那可是我的心上人。可是现在,我的心上人和另外一个女子同处一室,孤男寡女的,那个女人,又是个如此娇艳的美人!

又美丽又聪明,人还成熟大方,从哪方面看,都只能在我之上,绝不在我之下。嫉妒的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这在火焰中,却又夹杂着冰冷的恐惧。

要是我的秋,对她动了情,那我该怎么办?

那些信誓旦旦的决心,那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志气,在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忽然间变得脆弱不堪。我忽然有一点害怕,要是有一天,他对着身为“妹妹”的我,充满温柔地介绍:“流萤,这是你的嫂嫂。”那个时候,我真的还能做到不择手段地追逐我的梦想吗?

我鬼使神差地往前走去,想要到他的门前,听听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却有一个声音从后头叫住了我。

“流萤,你在做什么?”

是骆大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心里火烧火燎,却不能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只得吁了口气,轻声道:“没什么,有点儿闷,想到花园里转转。”

“我陪你。”他紧了两步走近了我,脸上是少见的云淡风清的神情。

翻来覆去的煎熬,急死我了,这小花园的散步活动散得我差点精神病发作,只得借故头痛,又把自己锁回了屋里。

当夜,我根本翻来覆去睡不着。幽夜公子无声无息地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床上烙饼,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他是从窗子飘进来的。

“你怎么了?”锦衣怪盗发现一向睡眠质量颇高的我竟然失眠了,似乎有些诧异。

“我今天没叫你来!”我没好气地哑着嗓子说,“不要来烦我!”

喜欢的男人太优秀了一点也不好,那就意味着你会有一大票的情敌。家里已经有一个韩媚兰了,现在又多了个若婵娟,连幽夜公子跟我的男神之间,也是基情四射的样子。所以这会儿,我自然而然地迁怒于他。

“出什么事了,说出来,我给你参谋一下!”花蝴蝶笑嘻嘻地在我床边坐下来,以十足的“男闺蜜”姿态俯视着我,让我心中对于他的取向又多了几分确信。

“你的秋要给妖女拐跑啦!”我阴阳怪气地对他说。

他愕了一愕,忽然轻轻地笑了:“哈,你说的是那个女总捕么?嗯?真真,我怎么感觉酸溜溜的?”

我默默地爬起来,坐在床上,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幽夜公子忽然抽了风,举止异常轻薄地抬手替我理了理头发,把我吓了一大跳。他低沉的嗓儿不知怎的特别温柔,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真,他与那个叫作若婵娟的女子接近,是因为那名女子身上大有蹊跷,可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些。什么大不了的,就睡不好了?”

“要你管!”我心里不知怎的忽然一轻,可是面子上抹不开去,绝不能把它表现在脸上。

夜微微一笑:“行了,别傻了,说正事。我来找你,是和你商量案子的事呢!”

***大唐长安晚报随便采访一下***

记者菌:最近作者菌工作挺忙,放假也不是白放的,攒下的活还得干不是?所以,她最近也没心思给晚报供稿了。我瞅着作者菌这会儿下班了,随便采访一下吧,免得晚报黄了。作者菌你好。

作者菌:哎呀你好,好久不见了,最近有点小忙,不好意思啊。

记者菌:没事,今天就是随便采访一下。最近怎么样?

作者菌:唉,上班党还要码字,还要码悬疑推理故事,哦买噶,怎一个销魂了得,简直是nozuonodie!求同情!求点击!

记者菌:行了别抱怨了,影响读者菌情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作者菌:哦对了,我发现好多读者菌猜测:“秋和夜肯定是一个人!”哎,这个问题我在前头已经明确地说过了,秋和夜就是一个人,100%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只不过叶流萤傻子不知道而已。可是大家纷纷表示:“作者菌的话不能信!”我哭晕在小黑屋里,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

记者菌:关于作者菌的节操,我只能呵呵了。那,他们两个到底是一个人吗?

作者菌:(哭~!)我再重申一遍,真的是一个人啊,请大家相信我……

记者菌:好了好了,以后还是不随便采访了,免得作者菌也精分了。好了,祝大家好心情。作者菌,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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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7 白马寺(7)

“商量什么?”我嘟着嘴说,“他不是跟那女总捕商量好了,要查人家的的底细去了吗?你也快跟着去吧,干嘛来找我?”

幽夜公子呵呵笑着说:“我呢,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觉得你最靠得住,有什么事情,就喜欢跟你商量!这样子,好不好?”

唉,这些话,如果不是从夜的口中,而是从秋的口中说出来,那我该是多么的心花怒放啊!可惜这世上,也就只有夜这样的变.态,才能瞅这样纯爷们儿般的我顺眼了。

“说吧,要我做什么?”

“真真,难道在现场,你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头么?”

是的,聂秋远说了,现场实在太干净了。作案的人细致地打扫了现场,究竟是为了隐藏什么呢?

“你没有看出来么?现场,还残留了极个别的几处痕迹,打斗的痕迹。”

什么?打斗?我吃了一惊。

带队清理现场的应该也是个高手,除了太过干净之外,清理掉的是什么,几乎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如果聂秋远认为现场残留的是打斗的痕迹,那就一定是打斗的痕迹,我对他的水平深信不疑。

可是,打斗的痕迹?在一百二十名证人闭上眼又张开眼的刹那,僧人们就消失了,这,哪里来得及打斗?这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啊!

“我们也在想这个问题,”幽夜公子似乎透过我脸上的惊讶,看透了我心中所思,“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为什么会出现打斗?既然他们刻意隐藏,就说明这些打斗的痕迹是解开白马寺僧众消失事件的关键所在。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我陷入了沉思。从信徒们焚香入定,到磬鸣九声,他们睁眼发现僧人们消失,这其中一定缺失了什么环节。打斗,到底是发生在这之前,还是这之后?

“所以……”夜的声音轻轻地飘渺在耳边,“若婵娟说的那些人,都是与白马寺有仇怨的,如果是复仇,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这样做,是企图营造一种不可能发生之事的假象,让人们认为这是鬼神所为,以掩盖一个不希望被人们发现的目的。”

我忍不住轻轻地点头:“确实如此。也许,我们找到这个目的,就可以揪出这个案件的幕后主使!”

“就是!”夜的嘴角噙上了一丝笑意,“所以真真,你说,那若婵娟特意说出那么三条线索让我们去查,是什么用意呢?聂秋远刻意与她聊了聊,那可不像是这么傻的人。”

“你是说,聂秋远与她接近,是为了试探她?”我惊讶地跳了起来。

幽夜公子凑近了我,笑得不知怎的妖异邪魅。他挤挤眼睛问:“那你倒以为,是要做什么?”

我呆了一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他的模样异常魅惑诱人。我听了他的话,心中本是大喜过望,这会儿看着他,却又莫名心头火起,将他一把推开,骂道:

“就知道看我的笑话!要出卖色相,也不把面具拿下来再卖!你又不是缺眼睛缺鼻子!”

那家伙哼哼笑着说:“也可能缺的不是眼睛鼻子,也可能缺的是别的呢……”

我想说,你丢掉的是脸皮吧!可是,这个句型却忽然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头脑。

也可能丢掉的不是这个,也可能丢掉的是那个呢?

也可能消失的并不是白马寺的僧侣,也可能消失的是别的呢!

“夜!”我急迫地拉住了他,“当时在白马寺的证人的证词,能不能让我看到?”

幽夜公子愣了一下:“能啊。证人证词的誊本,每个组都发了一份,现在在秋那里。我让他给你送过来?”

“你疯了!”我差点儿吼出来,“要是可以让他知道,要你干什么呀!”

“哦,对对,我忘了,我去给你偷出来,保证他不知道!”大盗贼说。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花蝴蝶身上靠得住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他的偷盗技术了。

不到两分钟,卷宗就给我偷回来了。幽夜公子的身手真是出神入化,守着聂秋远这样一个出挑的武功高手,出入他的房间就跟他完全不存在一样。

我迫不及待地迅速翻阅想要的那一部分。

果然如我所料,绝大部分证人都提到了一点,意识的恍惚和昏迷。

这是我们在信件和案情陈述中所没有听到的。事件发生的最后,还有一段被忽视了的部分。

居士们听到九声法磬,张开眼睛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周围一切如旧,只是所有僧众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接下来的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情节:他们正感到一切都不可思议,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便齐齐地倒地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并报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十六的午后了。

因为下元法事预计的时间是三天,本来诸位居士就在在寺内斋戒清修,所以这一夜,竟没有任何人发现。十月十六午后,一百二十人才陆续醒来。最后,还是他们自己去报的官。

“怎么,想到什么了?”夜问道。

我点了点头,把证词的内容指给他看:“你瞧,在钟鸣九响的过程中,如果消失的不是僧众,而是一百二十个证人的时间呢?”

夜愣了一下,从我手中接过了证词誊本,安静地在我身边坐下,露出极为认真的神情。

“你,确实敏锐。”隔了许久,他抬起头,凝视着我的双眼,轻轻地叹道。

我明白,他已经完全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感觉很惊讶,为什么古代的人都如此玲珑剔透。聂秋远是如此出众,骆大春是如此出众,任平生是如此出众,为什么连这个盗贼,也有着如此聪明的头脑?

“他们没有发觉,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们已经失去过一次意识了,对么?”幽夜公子问道。

他说的,正是我先前在心中的假设。而这个假设,得到了这个详细证词誊本的证实。

***大唐长安晚报“小道消息”栏目***

据不准确消息报道,从今天开始,全国交警要集中查处酒驾哦~!行动为期60天,不但要严查酒驾,还要启用高清摄像头,专拍前排驾乘人员安全带是否系扣,开车是否使用手机,开车是否占用公交车道和应急车道等。请大家遵纪守法,小心被罚!

叶流萤:张老师,你在那边还好吗?一看到这个小道消息,我不知怎的就开始想念你了。你开车太猛,从来不系安全带,这回估计少不了被罚吧,小心五年内不准考证!

张扬:小妮子,你也太小看老师我躲摄像头的本事了!

旁白菌:这是人民警察么……

聂秋远(暗搓搓地怒~!):张老师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作者菌:艾玛查酒驾!吓死我了!来,我先喝一杯压压惊,然后,决定以后再也不看“小道消息”这个栏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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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8 白马寺(8)

作案的人,使用的工具太高端了,所以,当今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到。这样,嫌疑人范围一下就缩到很小了。

在场的一百二十名居士,在法磬九响的过程中入了定。他们听到住持诵经是到第六响为止,从第七响开始,诵经的声音就没有了。我想到的是,就在这第六响和第七响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

被偷走的是一百二十名证人的时间,整整一天的时间。

实际上,证人们听到的第七响,出现在十月十六,也就是第二天的同一时刻。因为与前一天是同一个时间段,他们的坐姿、周围的陈设又经过了刻意布置调整,所以他们竟未能发觉,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只沉浸在对僧人瞬间离奇失踪的惊诧之中。这就是需要他们全体再昏迷一次的原因。其实这第二次的昏迷持续的时间很短,就是为了让他们误以为,这第二次的昏迷,才是持续了一天一夜。

有这偷走的一天时间,只要派一群高手来,使用武力制住并绑走全寺的僧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所以作案的人才需要清扫现场,因为白马寺的武僧也不是吃素的(武僧……不是吃素的……作者菌我真为你的写作水平着急),恐怕这其间还是经历了一番苦斗。

为什么说高端?因为实现这个布局,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条件,那就是,让一百二十人同时昏迷,却不产生意识的断裂和混淆,醒来后立即可以连接上失去意识前的那个瞬间。而且,这一百二十人必须几乎同时恢复意识,误差的时数应该是以秒计的。

这听上去,似乎比白马寺的僧众平地消失还要不可思议。

最大的可能,这是一种药物。能借助药物把局面控制成这样的人,也实在太可怕了。

“真真,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做这件事的必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一个相当庞大,实力雄厚的组织。而且,能让人同时昏迷、同时醒来,意识又不产生混乱,恐怕不是用药,就是使用邪法惑心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人,天下根本没有多少人。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幽夜公子陷入了深思。

即使解开了这个手法,谜还是留了一大堆。

比如说,动机。好好的,把一寺的僧人连锅端了,到底图个啥?

比如说,连锅端就连锅端吧,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诡异场景,让人们认为这是鬼怪所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说,让人同时昏迷,又同时醒来的神秘手段,究竟是什么?

比如说,失踪的几百号僧人,到底哪儿去了?

比如说,这表面看来怪力乱神的一幕,再怎么也不至于惊动皇帝,让房玄龄担纲,集河南道之力彻查,这其中,有些什么隐情?

比如说,若婵娟给的三条线,真的是刻意把我们往歧路上引吗?那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

我叹了一口气。最近是不是用脑过度了,怎么提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来!拜托,这里面都没有重点好吗?最重点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这事是谁干的吗?!

我正想得出神,却觉得脸颊边一痒,吓得我一哆嗦。举目看时,却是夜正安静地注视着我,他那纤长漂亮的手指正轻轻地撩起我腮边垂下的碎发,帮我往耳后抹过去。

我“啪”地一声拍开了他的手。这人今天神经了,居然对我动手动脚的!以前那个敲我脑壳的动作虽然也讨厌,但看上去还算正常。可是这个算什么?就算你是个弯的,把我当亲姐妹,你心里适应,我可受不了。

他愣了一下,接着“噗”地一下笑出来。我俩平时的对话是粗鲁而直白的,可他今天像吃错了药一样,“温柔”得一塌糊涂。

“真真,天快亮了。明天一早,秋的计划是再去白马寺扫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你要是想去,就没有多少睡觉的时间了,对不对?”

我这才想起来,我居然一宿没睡了。以前我的心那么大,现在怎么这样了呢?身为一个侦查者,居然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测,心里油煎火烤地睡不着觉?

“所以,真真,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呢,没什么可担忧的。心里头的疙瘩,已经解开了,是不是?”

我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红。我望着夜,这个神秘的男子虽然蒙着面,却总是掩不住的绝世风华,光彩耀目。唉,真可惜啊……

要是在我床边坐着,如此温柔待我的男子,是我的男神聂秋远,那该有多好啊!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人陶醉了。

“唉……”我终于把内心深深的遗憾长长地叹了出来,“我就睡了,夜,谢谢你。”

夜抿嘴一笑,形容妖魅。

我躺下之后,眨眼间就睡着了。因为我睡着也就是几秒钟之间的事,所以大盗贼还在床边坐着,我也没再管了。反正我丑恶的睡姿,他早已经看习惯了。

可是因为睡得太香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到不能再亮。我一个骨碌滚下床,瞄一眼好不容易才学会看的古代钟表,立马汗都下来了。这,按照现代的时间都十点半了,简直是直接吃午饭的节奏。要是聂秋远他们去探白马寺,这会儿都该收工了。

我沮丧地梳洗完毕,走出房门,却见蔺九步履匆匆、神清气爽地走过来。蔺九虽然是个有点刻板的家伙,但这些天我们已经混得很熟了,所以他见了我也并不十分拘谨。这会儿他面上带笑,说道:“姑娘怎么还是女子妆扮?快换装吧,县尉大人说先去用膳,再去白马寺,这会儿正等着您呢!”

“去白马寺?”其实我想问,你们难道还没有去吗?这都几点了!可是想一想,我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个计划,所以只好憋住了下面的话,心里暗暗地纳闷。

“县尉大人说,今天去趟白马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没查清的。可是这事情不着急,所以说的是等姑娘醒了再出发。谁知道姑娘你一直都不醒……”说到这里,蔺九的面上,又带了微微的笑意。

我感到十分窘迫。这下可糟了,一定给男神留下贪睡懒惰的坏印象了!唉,这花瓶可真特么不好当,一招不慎,全盘皆输,一点儿不比男人们在宦海里浮沉轻松。

“姑娘,快换衣服吧,两位大人,都等着呢。”蔺九笑呵呵地说道。

***大唐长安晚报栏目“到你家玩好吗”***

记者菌:大家好,今天我们应作者菌的提议,到董鄂婉宁小姐家作客。董小姐你好。

婉宁:哎呀,欢迎!哎呀,来这么多人啊!欢迎欢迎,来来来,这儿有瓜子。

记者菌:(为什么每次都是瓜子……)董小姐,说实话,作者菌她想到你家来玩,主要就是因为你的一本书的题目引起了她的强烈共鸣,所以我们才都过来聊天,顺便做个专访。

婉宁:哪一本啊,我写了好几本呢。

记者菌:叫作《重生之老婆来历不明》!作者菌觉得,这个题目好像跟《花的解剖学》的主要情节也相当契合,所以一见如故!

聂秋远(微蹙眉):老婆不可能来历不明,什么来历,会查不清楚?

幽夜公子:行了,你别假正经了,烦不烦啊!来历不明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来历不明的,多有意思。

记者菌:(汗~!)你们两个怎么同时出现了?

幽夜公子:不就是一访谈节目吗,也不需要逻辑,别在意那么多。

张扬:(扶额~!这些人都是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未来老婆的户籍资料我都调出来看过,(连岳父岳母的都看过了),有什么来历不明的,我怎么会来参加这种节目……

骆大春:喀!喀!喀!(嗑瓜子声)哼哼,我只想说,老婆是谁的,还真不一定呢……

旁白菌:我只想插一句,今天忘记叫任平生了,在坐的各位,你们都死定了!

[bookid=3279388,bookname=《重生之老婆来历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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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9 白马寺(9)

这一次,没有人流露出着急的意思,跟度假似的。我们一行四人,在洛阳著名的馆子翠丰楼里点了黄河鲤鱼两吃,用鱼骨汤焙面,又点了清汤琵琶虾,玉鸭舌掌、几款山珍小菜。菜都是骆大春点的,每一样都好吃。我很喜欢吃,可是我需要注意风度,不敢多夹,小口抿食,心里直着急。

一直不说话的聂秋远忽然说道:“流萤,你现在是男儿装扮,用膳却是小女儿姿态,容易引人注目。委屈你这几日试着学学男子大口吃饭的模样,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想想也对,心头暗喜,就“犹豫不决”地应了一句“我试试”,然后,逐层递进地放开了,开心地吃起饭来。

“呵呵,流萤你还真行,学得还真快!”骆大春表扬我,顺手就给我的碗里夹了一块鱼,“多吃点,你比原来瘦了哦!”

一时间我有点儿恍惚。这段日子过得太紧张太忙碌了,总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可是就在这一刻,几个人围着小桌坐着,说笑着吃着饭,有杯碗碰撞的声音,有人给夹着菜,有人说多吃点儿,不知怎的忽然让我想起自己的家来,想起老爸老妈,想起我那只不听话也不抓老鼠就知道蹲在我大腿上的猫咪。

哎,人只要活着,无论在哪个世界里打拼,无论走过的路是否被狗血铺满,无论前途是不是明亮,总会有那么一些个温馨的瞬间不是?

我把好吃的鱼肉填进嘴里,享受一下属于今天的小满足。

午后的白马寺,阳光明媚,空气寒冷,寂静瘆人。我们慢慢地在寺内走着,谁也没说话,每个人大概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安静地观察。事件应该发生在正殿里,可是当我们走到偏殿的一角,却另有一番景致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株红梅,傍着一处小小的石桌石凳安然盛开。寺庙不是园林,所以没有那些山石亭台的布景,这一处石桌,大概就是供上香的信徒休憩使用的,相当粗陋。可是那一树梅花开得好看,就总让人有种略作停留的欲.望。

恰在这时,却听得一阵人声,原来是那位面色苍白,病怏怏的苏离澈大人一行走了过来。

骆大春和聂秋远迎上去说话,蔺九在原地候着,我见他们去打官腔,便一个人往梅树走过去,想看看花。

毕竟是古代的红梅,感觉比现代的要高大上似的。

香味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闻到,清新淡雅,沁人心脾。梅花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百花之中最香的,虽然它的香气并不浓郁,但却传得最远。冬季万物凋零,几乎没有什么昆虫可以帮助它传播花粉,所以,它只有拼命地将香味传到最远处,才能吸引那微乎其微的传播者,以便繁衍生息。

说起来,是一种不畏惧恶劣环境,顽强生存的花呢。难怪我觉得亲切。

我在石凳上坐下来,远远地看着几个绿衣的帅哥站在一起交谈,每一个人都那么赏心悦目。帅哥们的身后,就是正殿的大门,虽然遥远,可是殿里发生的一切,也都大致看得清楚。所以,昨天夜里我的那些推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显出了影像。

人们是如何被控制,丧失了意识,昏倒在地。部分武僧内力深厚,并未被迷倒,此时,就有一群神秘的人冲了出来,与武僧们斗在一起。

想想这个推断,还是满合理的嘛。一向不文艺的我被此情此景感染,也忽然想象着,如果我是犯人的总指挥,一定就选择坐在这个地方,一边嗅着梅花的香味,一边远远地欣赏自己亲手导演的这一幕。

梅花的花瓣簌簌地落下,我的目光随着花瓣飘落的方向游移,只见花瓣铺在地上,层层叠叠,有的已经干枯了,有的却是刚刚落下,还相当新鲜。当我的目光落到石桌下面一个小缝间卡着的一小撮干枯花瓣时,我心里忽然像中了一道霹雳一般,震惊之至。我刷地站了起来。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呆了一阵,便蹲下身去,迅速地拨开周围新落的花瓣,将那一小撮花瓣轻轻地从石缝间挖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恰巧落在了桌下的缝隙,所以这些花瓣,虽然凋落的时间长了,却也没有被风吹走。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眼神如此之好,因为我一眼就看出这一撮花瓣,与自然凋落的花瓣是不一样的。

这些花瓣的根部,断裂得相当不自然,虽然已经干枯卷曲,仍能看出那断处光滑平整。这不是因为凋蔽而从花萼上自然脱落,这是被人用锐利的刀锋一片一片切下来的。

我的心里一颤。莫不成这个人真的与我想象的一样,是坐在这红梅之下,一边欣赏着大殿中发生的一切,一边用手中细小的剖刀,切割着梅花的花瓣?

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口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微笑,远远地凝望前方的模样。

会这样做的人,我只能想到一个。

任平生!

我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策划这件事的,真的是那个可怕的人,那么,他的身后,或许就是那个可怕的组织。

那个想要我心上人性命的组织!

我猛抬头看向远处,聂秋远正背对着我。他漆黑的墨发挽起,笼在幞头之中,身姿英挺,显得清爽挺拔。我心中一阵惊慌。我必须把这个发现告诉他,我必须提醒他,让他小心,让他明白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案件,很可能会关系到他的人身安全。

我手指有一些颤抖,半天才将那一小撮怪异的花瓣收进了一个香囊之中。现在,我无比渴望见到夜,无比渴望快一些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让他想办法提醒聂秋远。

事关重大。我在心中作了决定,如果今晚不能见到夜,明天我拼着事情败露,也要想办法直接告诉聂秋远,让他小心。或许任平生,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就在这时,我一抬头,却发现远处偏殿旁边的夹道里,立着一个红色的影子。那个红色的影子静静地凝视着我,忽然抬起手臂,向我招了招手。

我愕了一愕,那红色的影子招手却更加急迫。我回头望了望聂秋远和骆大春的身影,他们与苏离澈谈得正专注。我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来,朝那个红色的影子走去。

我看得很清楚,那个是若婵娟。虽然我很讨厌她,而且她也很可疑,可是,我还是很想弄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走近了,却发现一向镇定自若的女捕面上的神色一团慌乱。她快速而低声地说:“快跟我走一趟,聂大人和骆大人有生命危险!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我皱眉道:“你直接去对他们说,不就行了?”

“不行!”若婵娟急促地说,“他们现在那里,就已经是标靶了!现在能帮上忙的,就只有你了!”

见我犹豫,这个女子咬了咬牙,放下所有的矜持,掷地有声地说道:“我那日见到骆大人,便一见倾心。叶姑娘,你的心情,我也看得明白,所以,我要救他性命的心,你难道不解么!”

原来,她一切都看得明白,她早就知道我是个女子。

***大唐长安晚报“随便采访一下”***

记者菌:哎,这不是作者菌么?既然碰上了,不如随便采访一下吧。作者菌你好,你怎么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啊,不大像你啊!

作者菌:哎呀,是你呀,你好。唉,今天是订阅明年报刊的截止日期了,在单位统一报上去,订阅费用直接在工资里扣,这样看不到花钱了,就好像白拣的一样,所以一定要统一订才订得爽。

记者菌:(我了个去~!)作者菌你一向都是这样自欺欺人地活着吗?

作者菌:别闹。我思考了很久的,想得头都疼了,这会儿还是晕的。我看到同事们纷纷订阅了各种专业报刊,立马就觉得自己很不给力。可是专业的那些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没时间看(不晓得他们订了看不看),而我在高大上的同事中间像去年一样订上一本《故事会》的话,又显得太低小下了。所以我很犹豫。我觉得我应该订一本《诗刊》,这个在报亭里根本都买不到,然后再订一本《收获》啥的,再订一本他们谁都看不懂的《俄罗斯中亚文化研究》!

记者菌:(汗~!这是订报刊还是装十三呢?)你就没有想过订一份《大唐长安晚报》吗?

作者菌:哎呀,你看,我脑子短路了,这个忘记订了。

记者菌:最后你到底订了什么呀?

作者菌:《世界时装之苑》和《贝太厨房》。

记者菌:(我去……%¥#每次采访完作者菌都很后悔,这是什么神逻辑~!职业操守……保持微笑~!)亲爱的读者菌朋友们,明年的报刊征订工作开始了,不要忘记订上一份《大唐长安晚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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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0 白马寺(10)

我将手探进袖中,摸了摸幽夜公子的匕首,咬牙道:“好,我跟你去。”

我承认,我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更不是个冷静的人。无论我经过勤学苦练,修得了怎样的经验和判断力,只要遇到跟聂秋远有关的事情,我的IQ卡就会瞬间清零。

我跟在若婵娟的身后,迅速向后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她:“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来不及解释,你快一点!”

“可是,我不会轻功……”

若婵娟忽然停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吓一跳,她已经欺身到我的面前,快速地说:“那,不如我来帮帮你!”

她话音未落,我只觉肋间一麻,身体就软软地向一侧歪了过去,给她一把捉住了。

“你做什么!”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叫一声救命,谁知胸口又是一麻,再张口,就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大爷!!”我在心中高声地呐喊,可这呐喊在表面上充其量转换成了五官的扭曲。若婵娟身材苗条,力气却很大,她把我往肩上一扛,人转眼就跃上了房脊,扛着我就像什么也没扛似的。

我的耳边有风声呼呼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砰”的一声,我感觉周身一阵剧痛,眼前金星直冒。原来,是若婵娟一松手,将我扔在了地上。

这一摔,倒好像把我的穴道给摔开了。我忍着疼,拼命挣扎着爬了起来,却忽然脖子上一凉,定睛看时,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死女人!死骗子!我怎么能上了她的当呢?

从四周的景物看,我们应该是进了一处荒郊野外的树林里,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异常荒凉。

“你把我弄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沙哑着嗓子问道。

我的心里开始感觉紧张,但我还是告诉自己要试着冷静。从现在的情况看,我的处境怕是相当不妙了,聂秋远他们都不知道我离开了,所以,不要指望有人会来救我。

论武功,我连她的零头都比不上;论心计,她显然是个老手;论经验,这女人比我多吃了好几年饭,怎么想,我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把你弄到这里干什么?”若婵娟美艳的面孔挂上了一丝冷笑,“你在那株梅树下面做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注意到我捡拾花瓣的事情?即使注意到,也不应该明白我所联想到的是什么。除非……

若婵娟手中的剑尖轻轻一挑,挑飞了我头上的帽子,我那及腰的长发就零乱地滑落下来。她伸手捏住我的下颌,将我的脸抬了起来,仔细瞧了几眼。

“叶姑娘,我认识那位县尉大人,比你认识他早得太多太多。也许,他不知道我是谁,可是,你的存在,实在是太碍眼了!真不明白,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凭什么值得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若婵娟松开捏着我下颌的手指,“任务什么的暂且放到一旁,就算是只除去你,也是好的。你就带着你发现的秘密,下地狱去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体内的颤抖,开始嘿嘿地冷笑起来。

“你笑什么?”若婵娟柳眉倒竖。

“哼哼哼,原来你想杀我,是为了这个!”我直直地凝视着这个女人的眼睛,冷笑着说,“你傻么,他都不认识你,你看着他有什么用?知道他为什么带着我么?知道他夜里都住在哪儿么?就昨夜,他还……”

“你闭嘴!”若婵娟怒不可遏地打断了我的话,“你这个臭婊.子,去死吧!”

我趁着她被激怒,心神大乱的时刻,狠狠地一脚跺在了她的脚上。

若婵娟没想到我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手上的长剑也向后一抽。我趁机一矮身,拔出幽夜公子给的尖刀,一刀就刺在了她的左大腿上。

别看我武功不行,可是论起动作的迅捷准确,我也是相当不错的。当年练习擒拿和咏春,我练得相当卖力,叶流萤又是一具习武的身体,肌肉和反射神经都很好,所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攻击,还是很有威力的。

若婵娟一声惨呼。我将匕首猛地一拔,自己转身撒腿就跑。我又不会轻功,只能使上吃奶的力气,拼命用S形的线路,往树丛深处跑去。我的脑子里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害怕,只有一个念头:跑!逃出去!

跑了没有多少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女子的狂叫:“贱.人!去死吧!”然后我就听见后心处“叮”地一声脆响,我似乎一头撞在了一面软软的墙上,撞得我眼前一阵发黑。

软绵绵的墙伸出一只手,揽住了我的后心。我摇摇头,驱散眼前的金星,这才渐渐感觉到撞上的东西裹着深色的布料,散发出一阵阵的温热,传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淡香。

是一个人,身材高大的男子。

我抬头往上看去,藏青色长衫的男子身上笼着宽大的黑色连帽斗篷,帽子下面是黑色的面巾,整张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他用左手抱住了我,右手里握的是一把形状古怪的弯刀。

男子手中的弯刀,格住了后头红衣女子刺过来的长剑,后者堪堪指到了我的背心。

我悬着的心在这命系一线的寂静时刻开始扑通扑通疯狂地跳,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我的鼻间被淡淡的熏香味道攫住,这香味并未使人放松,反倒使骨骼血肉扭曲和紧张。淡淡的熏香之下自然弥散的血腥气,37度体温包围中渗透的冰雪寒意,这样的感觉只属于一个人,另一个想要取我性命的男子。

天镜门的青龙使任平生。

只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若婵娟冰冷的声音替我问了这个问题。她把长剑往腰间一插,抬手嘶拉一声扯下一幅艳红色的裙裾,利落地将大腿受伤位置的上部紧扎了起来,防止大量流血。她大概一出手就明白,她的功夫不是任平生的对手,所以并不打算继续战斗。

只是“为什么”这个问题相当奇怪。一般情况下,第一个问题应当是“你是谁”,而不是“为什么”,除非两人之间早就相识。

“这个女人我有用,你不要碰她。”青衣男子冷冷地说。

若婵娟冷笑一声:“一个普通小县衙的臭女人,惹恼了我而已,能有什么用处!”

我心中一动。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不想让任平生知道她盯上的是聂秋远?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她知道聂秋远的身份,这是在刻意向任平生隐瞒?

她,真的打算保护他?

“白虎,”任平生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不要在我面前自作聪明,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玄武的事。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点。”

白虎!这个称谓大大出了我的意料,将我惊得全身一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镜门的四大弟子!白虎出现,聂秋远竟不认识她。莫非连四大弟子之间,真实形貌原本都是互不相知的?

真是一个可怕的组织。

若婵娟怔了一怔,忽然仰天爆出一阵哈哈大笑。

“青龙,没想到你竟然认得我的真容!可是青龙,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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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1 白马寺(11)

任平生冷冰冰地说道:“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若婵娟冷笑道:“那么你觉得,为什么我会来?青龙,最近你是不是有些靠不住了?你一个人来白马寺办事,父亲似乎信不过呢。”

任平生道:“若不是你多事,本也不会有什么。现在,你把这个女人绑了来,能不露出马脚?”

“哦?是么!你是小看了玄武,还是不知道玄武投了白道?是啊,你知道的,可是你却没有向父亲禀报。青龙,你倒安的是什么心?”

任平生抱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只是哼哼笑了两声,说了一句:“此事你我心照不宣!”

若婵娟似乎松了一口气,使冰冷的目光狠狠剜了我一眼,转身便往树林外走去,远远地撂下几句话:“如此,我放她一回。我劝你小心这个女人,你那无聊的小戏法,她怕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青龙,若你说了不该说的,我就是在你手底拼了命,也要诛杀此女。”

任平生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走出了树林,这才轻抬手,利落地将弯刀收进背后的刀鞘里,低头望着我,将面罩缓缓地扯了下来。

还是那张温雅俊美的面孔,暖洋洋的。他眼神中的坚冰并未融化,口角却噙上了笑。

“阿萤,我们又见面了。”

“为什么救我?”我没敢乱动。这个人,上次杀我未遂,这次却出手救我,我根本猜不透他的居心。只是我明白,在任平生这里,我的价值,一定是用来对付聂秋远的。

任平生唇角弧度勾得更甚,呵呵出声,说道:“阿萤,我为什么救你?因为我这会儿想救你了。你,是我的猎物。我的猎物,只有我可以杀,别的人,哪配取你的性命?”

“变.态!”我在心里暗骂,可是我不敢出声,我很担心万一他脑子一抽又打算杀他的猎物了。

“阿萤,你看出,我曾经到过白马寺那里了,对不对?”

我一愣,赶紧摇了摇头。

任平生哼哼一笑:“小骗子!”

他放开了我,转过身去。一阵寒风吹过,他黑色的斗篷在风里舞起来,猎猎作响。

“既然你身上没有伤,那我们走吧。”男子的声音轻轻的,却毫无商量的余地。

“去哪儿?”我问。

男子的肩膀一耸,似乎是嗤笑了一下。

“阿萤,你认为你有本事从我嘴里套出话来,还是有本事从我手心里逃走?”

他的声音极温柔,音色极好听,却没的让人全身发冷。

我立马闭了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向树林外走去。我这是有前车之鉴的,这个人的心是铁石做的,要是这会儿忤逆他,下一步就是求他都没有用。上回就是低估了他的狠辣,所以我差点儿被他给淹死。

走出树林,外头停着一辆宽大精致的马车。任平生的面罩不知何时又戴上去了,他在马车旁停下来,向我伸出一只手,极有风度地将我扶上了车,然后他自己也坐了上去。

一路上默默无言。他没有说话,我是不敢说话。可是我心里有一大堆疑问在来回缠绕,搞得自己头晕眼花,以至于略微减轻了心里的紧张感。

从任平生与若婵娟的对话可以听出来,白马寺事件,确实是任平生一手策划的。而若婵娟,是奉“父亲”之命,来监视事件的进展。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她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把我们往歧路上引。

那么,这件事情,就不是任平生自己的意思,而是天镜门的一个计划。

那么,天镜门这么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他要带我去哪里?他要利用我做什么?

我该,怎么办?

与任平生初见时他说过的话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从苦杏仁里淬炼出一种剧毒……”不错,他连氰酸都能提炼出来,制药的行家,专业的猎手,缜密的头脑,冷酷的心。如果说谁能策划出一场如此最完美的犯罪,我心中能想起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所以,聂秋远一定也会把他圈进重大嫌疑人的范围。但秋下不了这个结论,因为这只是一种推测,结论并不是唯一的。可我不一样,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收起来的那一簇花瓣,在这个世界里太奇特了,简直可以算是如山的铁证。

那么,如果这种手段的目的在于掩人耳目,任平生即使不杀了我,也绝对不可能再放我回聂秋远的身边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因为没有了期待和指望,我能依靠的,就只有内心的那个女汉子足够强大了。冷静!我对自己说。你必须见机行事,必须抓住你能抓住的任何一个机会!

渐渐地我感觉越来越颠簸,好像马车在山路上行走。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我差不多被颠散架了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任平生撩起帘子向外看了看,轻笑道:“下车,到了。”

原来我们到了一座山的半山腰,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山洞。周围密密麻麻全是树,山洞张着大嘴,好像要把人一口吃了似的。

山洞的入口部大约十几米,是黑乎乎的,可是通过最初狭长逼仄的一段,面前地形一下复杂起来。原来这个洞里面很大,山洞壁上隔一小段就架设了火盆火把,把洞内照得通明。但是,这山洞里头通路分成好多条,错综复杂,像迷宫一样。

任平生停下脚步,忽然转过身来,将身上的黑色斗篷解下,罩在我身上,将帽子给我戴好,将我的长发全部都遮了起来。然后,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罩在了我的脸上。

当他把两根带子挂上我的耳朵,我一下就明白了,这居然是他上回从我那里拿走的口罩。

任平生面上蒙着面巾,眼睛一弯,似是流露出一丝笑意,说道:“用完了,要还我。”说着,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头巾,把一头墨发包了起来,模样看上去像历史课本上太平天国教徒似的。虽然他身姿极佳,就算这样看上去也很出色,可是生死攸关,我可没心情欣赏他的条子正不正点儿。

我跟在他身后往洞的深处走去。走着走着我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将我捂成这样。因为这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蒙面的黑衣人,个个姿态利落,想必就是任平生的下属。

在洞内绕来绕去,任平生把我带进了一个独立的小石室,机关石门与外头隔绝,里面有简单的家具。

“阿萤,你暂且就在这里歇着吧。”任平生说。

“你不锁门么?机关我都看到了,要是我跑了怎么办?”我不敢对他挑衅,只姿态猥琐地低声说。

“哼哼,没关系的,想出去就出去吧。”任平生笑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山洞像迷宫一样,而且机关密布。阿萤,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出去试一试。你要是自己死了,就是你造化不好,我可就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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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2 残影的反击(1)

石室里燃着蜡烛,烛台是不知用什么东西的骨骼做成的,形状十分怪异,蜡油滴下来,落在惨白的骨片上,情景可怖。

任平生出去之后,我在室内的简榻上坐了下来。环视四周,这间屋子很简陋,有一床、一桌一凳一橱。床上是非常朴素的棉麻被褥,桌上是文房四宝,案头撂着几本书,线装手抄竖排版,灯下一个小袋,里头是一套精致的解剖刀。

我把案头的书翻了翻,发现是几本医药类书籍,再往下压着的,是一整套的《墨经》。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古代科学著作,里头力学、声学、光学、代数、几何可是啥都有的。这个房间的主人必定是个爱钻研的学霸型人物。其实我进来之后凭第一感觉,就猜到这大概是任平生暂住的房间了。

要是如他所说,这外头是重重机关,那么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山洞,一定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就是说,这肯定是天镜门一个重要的暗点。现在我所在的房间虽然简陋,但任平生想必是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了,要不然,谁会在宾馆房间搁这么多书啊!

经历了这许多事,我感到十分疲倦,脑子里一团乱麻,所以干脆在床上躺了下来。这床相当硬,一点也不舒服,也不知怎么才能一觉到天亮,这该死的任平生真是皮糙肉厚。

我挺直了躺着,两眼望着天花板(其实是坑坑洼洼的山洞洞顶),暗暗休息积蓄着力量。我是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天镜门的人,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个个都是禽.兽,要不然我的男神也不会拼死反出去了。任平生为人喜怒无常,他这会儿没杀我,不代表过一会儿不打算杀我。要是遇上其他人,那我就更死菜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死在机关下面来得痛快些。再说,还不一定死呢,里的主角从来没有死在机关上的!

我开始回忆武打中古代机关的主要种类。唉,其实现代早就有了古代机关的相关研究,那图都画得可具体了,书籍我在图书馆里还看见过。当时我居然还对这类书不屑一顾呢!那会儿我想,我是去追美男的,又不是去盗墓的,学这些干什么呀!

唉,原来“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是要用在这儿的。

想破了脑袋,我能记起来的古代陷阱,就只有连环翻板,铁索吊石,弓弩乱射,墙壁往中间挤那么有限的几个。

总之,这些陷阱的控制消息掣通常情况下不在地面上,就在墙壁上。只要走路的时候十分小心,两手不要乱伸乱摸,活着逃出去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我躺了好一阵子,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平复得差不多了,就深吸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跃下了床。

我先拿起桌上的解剖刀,从任平生的斗篷上割下一幅黑色布料,做成头巾。叶流萤的头发很长,我也遵守古代“发肤乃父母所赠”的规则,从来没剪过头发,所以现在头发很碍事。我只得用现代的手法把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大花苞,然后用斗篷头巾全包了起来。

然后,我把口罩戴在脸上。我相信现在我的模样一定很丑,不过,生死攸关,美丑都是身外之物了!

我打开任平生的橱子,认真地进行检查,结果,从里面翻出了两样非常有用的东西。

一个是地图,这个山洞的地形图,还有这个山洞在洛阳郊外山中的位置图。地图上虽然没有记载机关的分布,可是出口在哪里是有的,这件东西属于救命级别的。还有一件东西,造型奇怪,我相信一般人拿到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是我脑子里毕竟是有现代科学文化知识的,我摆弄了它30秒,就惊喜地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指南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方向识别工具应该是司南,就是历史课本上那个体形硕大的磁盘大勺子。可是我找到的这个,非常小巧,只有手表盘那么大,而且是用指针指示方向的。要是这个居然也是任平生做出来的,那这人也实在太可怕了,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划时代的。

我仔细地研究了地图,这可是我的强项。我不但善于看,还善于画,方向感更是超强。很快,从这个石室怎么走到出口,我就找好了最近的那条路。

只可惜,最近的那条路未必是最安全的。

扳开石室的机关,我果然畅通无阻地就出去了,没见到任平生的影子,也没见到其他任何人的影子,这让我觉得心中更加不安。

果然走了还不到50米,地面“裤衩”一声就陷了下去。

我汗都下来了。面前出现的这个陷阱,地面的浮土下面是木板,木板向下层层打开,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坑,坑里全是尖刀。这狗血淋漓地明显就是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种陷阱--连环翻板。

反正掉下去,肯定就穿成刺猬了。这种陷阱的机关一般在地面,踩中触发。可是我什么也没踩到好吗?!

还好我反射神经极佳,在陷阱发动的刹那,我已经觉察了其中的不对,立即一个倒跃,狼狈地在地上一滚,勉强避开了。坑里的尖刀被火把映照,闪着森森的寒光,看得我脊背发麻。

绕过陷阱,我战战兢兢地前进,接着,又屁滚尿流地堪堪避开了头顶坠落的铁索吊石。如果事件完全按照狗血雷剧的套路来,我估计,下一个机关该是飞蝗箭了。

果然拐了一道弯,洞顶就嗖嗖嗖地下起了箭雨。我早已看好了一处很好的藏身场所,一个闪身,钻进了山洞壁上的一道一人宽的罅隙,箭雨在外头“擦擦擦”地钉进地面,看得我直肉痛。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想,好端端地这山洞壁上怎么会有一条如此不自然的罅隙呢?

箭雨还没有停,我就觉得后背贴着的墙壁忽然一动,我忍不住发出哎哟一声,身体就跟着向后倒去。失去重心的过程中,我隐约看见后头倚着的墙壁好像绘着闪亮的五色图案,像五星级酒店大堂里的旋转门一样,忽地转了个圈,把我闪到了里头。

唉,密室呀!密室里头还点着灯呢。我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仰面朝天,心里居然还有工夫想着:以这种方式无意间进入密室,通常是要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吧!

一瞬间了不起的东西就来了,一簇亮闪闪的飞箭像电脑控制一般精准地,从顶上向我躺着的位置激射下来!

啊!我的思维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身体更是来不及动弹。我连“这下可完蛋了”都没来得及想。

我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地滚了几滚。这是我要回现代去了么,怎么被箭射中的感觉居然像是在打滚儿呢?而且周围还扬起一股土味。尼玛,这古代的箭是什么构造,怎么像石板一样压在我身上啊!还滴水,热乎乎的,一滴一滴地落进我的脖子。

***大唐长安晚报栏目“好心晴”***

作者菌:今天是雾霾的第三天,这空气的味儿真正!戴上口罩出门去,感觉自己萌萌哒~!哎,神马时候才能看清五米之外的生物捏?

叶流萤:亲爱的读者菌,在大唐明媚的晴空下,您现在明白我为神马总能随时随地掏出口罩,而且一掏就是两个吧?口罩,21世纪人类生存之必备用品,是您居家旅行的第一选择!今天,您戴口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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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3 残影的反击(2)

我张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身上压着一个人。不是箭,是一个人,箭都钉在旁边的地上。原来,我真的是在地上打滚来着,是这个人抱住我,飞快地滚了几下,避开了洞顶的飞箭。

这时我的五感才畅通了,感觉到上面那个人温暖的呼吸,令人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个人的气息,宁谧而柔和,绝对不是任平生,那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聂秋远,这肯定是聂秋远,我的直觉十分确定。居然是他来了!

我定睛一看,与我面对面的,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精美的面具。

竟然不是秋,而是夜。

他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温热的液体还在一滴滴地渗进我的脖颈。我一瞬间明白了,心骤然悬了起来。

“夜!你受伤了?”

“不要紧。”他哑着嗓子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不用腹语的声音,声音很好听,有那么一点点奇妙的熟悉,宛若故知。

我抱住他,努力地支起头来仔细看,发现他的左肩上插着一支短箭,鲜血正在不停地溢出来,将他的深蓝色衣服染成黑色。

是他,在危急关头救了我,然后,用身体替我挡住了无法躲闪的一支箭。

我心中涌上一股热流,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还好,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我颤抖着说:“夜,让我看一看。”

“没什么大不了的,上面没有毒。”他用右手一撑,坐了起来,顺便把我也拉了起来。他神色平静,似乎觉得奇葩的我不幸沦落到这种奇葩的境地才是最正常的。

可是幽夜公子在这要命的关头出现在这里却是极为奇怪的事情,不过我这会儿没空想这个了,因为他已经淋了我一脸血。

“你流了好多血,让我看看!”我见他伸手往肩上的短箭摸去,心里一急,“你可千万别拔!”

幽夜公子真是个战士。这种情况下,明明应该很疼的,可是他居然抿嘴笑了。

“你当我傻啊?”

他大概是运起了内力,漂亮的手指轻轻一拈,短箭的箭杆就断了,只剩了箭头在皮肉里。

箭矢类锐器,头上是有倒勾的。如果要硬拔,那后果可是十分严重。古代高手对此必定更为了解,我的担心真是多余。

他示意我把他的衣服割开,露出伤处。说实话那伤处是挺恐怖的,血肉模糊。但他看到我手里拿的是他给我的刀,居然开心地笑了。

“怎么样,我说有用处吧!”

“嗯,救了我好几次了。”我很坦白地说。

“真真,用刀把箭头挖出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只碰过死尸,可没从活人身上挖过东西。而且现在没有麻药,从神经学的原理来看,应该要疼得昏过去的。

“怎么,没胆子?”美男挑衅地望着我。其实他的嘴唇有一点微微的苍白,但是连颤抖都没有。

“胡扯!”我中了他的激将法,一咬牙,绕到了他的身后。我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也知道下手越狠越利落他的痛苦越少。可是,唉……

我将匕首伸到火盆上,用火使劲烤了烤,消了消毒,然后,按住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刺进了他的伤口。

血又涌了出来。我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死的,已经没感觉了。所以,我集中精神,只想着如何更好更快地把箭头挑出来,丝毫不想这刀下去人会不会痛苦的事。我的病号十分配合,真像死的一样,一声也没吭,动都没动一下。

不到两分钟,我就把那箭头挑出来了。幽夜公子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下手真够狠的啊!”

他的眼神却没有怨我的意思,反倒似乎很欣赏,很有抖M的嫌疑。他递给我一包药粉,让我撒在他的伤口上。上好了药,我就扯下自己的衣襟,使用现代急救手法替他把伤处紧紧地包扎了起来。

“疼吗?”我问。

“你说呢?”他反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吗?”

幽夜公子噗地笑了:“你当我是鬼吗,只能晚上出来?再说,现在该关心的应该不是这个吧,你没发现,咱们出不去了么?”

我这才发现,那个旋转门转完之后,似乎牢牢地锁上了,我们给关在了一个密闭的洞里。而且,这个洞好像不是什么好地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墙上倒是挂着许多铁锁,血迹斑斑的,像是关押人犯的场所。

我走到门前,推了推门,果然纹丝不动。当我手触摸的时候,门上还像现代数码科技一样出现了各种发亮的奇怪花纹,吓得我一哆嗦。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行了别摸了,打不开的。休息一下储存好体力,要是运气不好有人过来,少不了要恶战一场。”

我回头一看,幽夜公子已经靠着墙坐在地上了。

“可是,我们怎么出去呢?这不是坐以待毙吗?”

“这个是时间锁,触发之后,需要等待特定的时长才能再度开启。我看这个门的样子,大概是两个时辰的锁。所以,不如省省力气,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上两个时辰。”

还有这么奇怪的锁啊?这古代的定时技术,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我只好走回来,挨着夜坐了下来。他的衣服都已经割裂了,穿在身上十分凌乱,但他脸上的面具却不肯取下来,模样显得十分诡异。

我说得不准确,其实,是在跳跃的火光之下,他凌乱的模样美丽得十分妖异。

我脑子里一大堆问号。夜不是任平生,任平生我不敢问,他也不是聂秋远,向聂秋远提问题,我需要注意形象。但如果是夜的话,我倒是想问什么就可以问什么的,只是一时间问题有点儿多,我不晓得先问什么好。

“行了,别咬了,再咬嘴唇咬破了。”幽夜公子说,“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点点头。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来救你的了。你看上去也不像个傻子啊,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儿心?”

他责备着我,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责备的意思。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声音里,反倒有那么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温柔。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一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夜忽然将右手抬起,伸出两根手指停在我的眼前。如同魔术一般,他修长的手指上落着一只黑色的蝴蝶,体型小小的,只有一块硬币那么大,翅膀一张一翕,仿佛花瓣的呼吸。

“是它带我来的。”幽夜公子说道。

***大唐长安晚报之谜底揭晓***

记者菌:亲爱的读者菌朋友们,还记得之前出过的谜题“最是那一记猛扑”吗?猛地将叶二菇凉扑倒在地的男子是谁呢?答案是:幽夜公子!您猜对了吗?猜对的读者菌朋友,今天,请买双色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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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4 残影的反击(3)

现代侦查追踪用警犬,古代追踪用蝴蝶?

拜托,现在都快十二月了,该下大雪了,似乎不应该有活着的蝴蝶存在了吧?

“这是我用来追踪的方法,是花了许多年的心思研究出来的。这种蝴蝶很特殊,对一种合成药物的气味很敏感。所以,如果有什么人是我想要追踪的,只要伺机在他身上留下一点这种药物的味道,蝴蝶就能帮我找到他。虽然,不能距离太远。”

“你把药下在我身上了?”

“对。”

“你……”

我有一些无语。平时这家伙随叫随到,虽然说话并不中听,可也算是好指使,靠得住,无菌无害。谁想到,这家伙也会暗暗地在我身上做小动作呢?

算了,看在他今天救了我性命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今日你们去白马寺的时候,我也去了。后来苏离澈来说了些案子的事情,我也在一旁听,可是后来发现你不见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随便乱跑的人,所以,我马上就放出了追踪蝶,跟了上去。”

知道得还真清楚。可是,他究竟藏在哪里呢?

“后来,我就发现是若婵娟捉了你,也看到了任平生。”

我的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那你干嘛不出来救我?我可是差点儿死了啊!”

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夜根本就没有救我的责任,就算是我死了,也跟他没有关系,更何况,他刚刚还为救我受了伤。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我的抑郁,我的坏脾气,总是不假思索地就想往他的身上扔。他会嘲笑我,讥讽我,可是我扔过来的一切,他居然总是照单全收,而我,今天才发现这一点。

他是在这个世界里,我唯一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对待的人,唯一的,彻底卸下警惕性的人,独一无二的人。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自己其实很幸运,竟然可以遇到这样奇葩的他。

幽夜公子吃吃地笑了:“救你?用得着么!我瞧着你挺凶悍的,根本不需要别人救嘛。”

“其实你是为了找到这个暗点吧!”我忽然醒悟了,心里又涌上一股怨气。原来我成了一个大钓饵!

“我哪有那么未卜先知,能知道是谁把你抓走?不过,你说得也没错,看到任平生之后,我就想,不妨跟上去,看看天镜门的这个暗点在什么地方。所以,我就跟来了。”

夜敛住笑容,神情似乎变得认真。

“任平生并不是一个人,他的周围匿着好几个高手,只是没有现身而已。而且,如非确实必要,我的模样,不希望天镜门的人看到。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暗影,跟天镜门,越少接触越好。”

所以他才这样默默地跟踪着,直到我确实有了生命危险,这才现身。

可是,这里的一切,他怎么会如此了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夜温和地望着我,“答案不是很简单么,你应该一下就可以猜到的。我也是天镜门的人,不是么?”

我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不错,我已经猜到了,从他与聂秋远那亲密如一人的关系,从他掌握的精妙侦查手法,从他清晰的头脑,从他对天镜门深刻的了解。只是当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令我的心里感觉有一些难过。

在我的心目中,天镜门是个残酷暴戾的组织,也是个悲伤的地方。过来之前,我阅读过的案卷怎么也成百上千,总结起来说,我感觉,一个人如果曾经体验过人世的哪怕少许温暖,他的心中怎么也不会绝对的无情。所以,那些无情的人,说到底都是些悲伤的人。

夜与秋的性格很不一样,他没有那么沉默,也没有那么沉重。虽然他似乎只是个影子,可他似乎比秋更明亮,比秋更善解人意,比秋更好打交道。原来,就是这样的他,也是从那个悲哀的泪水之地挣扎出来的。

“我的存在是一个秘密,是任平生也不知道的秘密。”幽夜公子说,“我是秋最好的武器了,所以,但愿今天运气好,可以不用暴露在他们面前。”

“你们两个拼死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幽夜公子沉默了一会,道:“多的不说了,十六年前,聂秋远全家被灭门,只剩他一个幸存者。后来他被天镜门收留,抚养长大。可是数年前,他发现他家的灭门惨案,似乎与天镜门有着极大的关系。”

虽然没有几句话,但其中包含了太大的信息量,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对上的是夜平静的目光:“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好几年了,查不出任何线索。真真,聂秋远的身后是一个极大极大的漩涡,否则,天镜门也不会矢志不渝地追杀他。所以,不要再靠近了。”

那些漩涡、危险、靠近、复杂之类的话我都没有听清楚,我的脑子里只剩了两个字:“灭门”。

十六年前,聂秋远应该只有五岁!

我想起参与过侦查的一起灭门惨案,一家五口被枪杀在家里,也是只剩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这类案件我能被带去都是张扬以权谋私放的水,让我以实习生的身份,哄哄现场孩子什么的。那孩子虽然只有五岁,但眼神中的伤痕却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瞬间那个孩子的影子与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让我的心里有一种很疼很疼的感觉。忽然意识到,我读了那么多关于他的资料,却是只知道他的未来,不知道他的过去。史料上公事公办的记录,准确都不一定能做到,更不用说记下这些不为人知的疼痛和情绪了。

“你怎么了?”幽夜公子惊讶地问我。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揩掉了我眼角的泪滴。我都没有察觉,原来我忍不住流眼泪了。

他大概忽然明白了我为什么会流眼泪,眼神忽然一软,住了一住,就说:“过去了的事情,瞎想什么。反正还要等,我给你讲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他开始给我讲天镜门是怎么培养探案高手的,讲天镜门的侦查技术教学,还有一些听上去惨无人道的训练方法。

“原来你们是这样训练五感的!”听到恐怖处,没心没肺的我差点跳起来。我的心思一下就被他讲的那些东西吸引了,居然忘了伤心的事。

幽夜公子轻轻地笑了起来:“就是,那段时间,唉,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话说着,只听见墙壁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数码全息影像又在墙上显现。夜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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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5 残影的反击(4)

我们顺利地从时间门中走了出来,又进入了狭仄的山洞岔路之中。

在石室关禁闭的无聊时间,我已经把地图递给幽夜公子看了。他看过之后,无情地指出我选的路线基本是扯淡,完全是找死的节奏,所以我们现在是沿着他新定的路线在走。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镜门的人呢,还是跟着天镜门的人应付天镜门的机关比较靠谱。

果然,走了一小段,没有遇上什么机关。我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头脑里就又开始考虑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唉,咱们好不容易进入了这种隐秘的地方,可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啊,也不知道任平生把白马寺的僧人连窝端了个底朝天,到底是什么用意。”我叹了一口气,忘记了自己的小命还没有脱离危险。

幽夜公子低声道:“原来你好奇这个,早知道刚才就给你讲这个了。没什么的,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虽然只是推测,可是现在看到了任平生,就不再是推测,而是可以断定了。所以,咱们必须顺利地出去。”

“什么?查清楚了?你们查清楚什么了?”

我被抓走的这一会儿工夫,他们几个居然已经暗暗地查清楚了?

“是的。其实这其中,真真,你是立了大功的。因为你想明白了作案的手法,所以,嫌犯的范围已经缩到了极小。能做到这些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大的组织,而这些组织之中,天镜门的嫌疑首当其冲。”

幽夜忽然牵住了我的手,将我一把拖进了右首一条小窄道,几支利箭从天棚射下,钉进我们方才立足的位置。

我压根儿没管那箭,我感觉有夜在,这些东西基本也就相当于没用了。所以我就直盯着他,说:“你接着讲啊!”

夜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点无奈:“真真啊,咱们还没脱险呢,你也不要太过……”

他瞧着我热切的眼神,摇了摇头,又拉着我绕开箭矢,走上了原路。

“本来也就是怀疑,可是午后那会儿在白马寺遇上了苏离澈,他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因此,我们几乎立刻断定这是天镜门做的了。”

“苏离澈人天生聪明,可是他身体先天不足,有娘胎里带下来的病,一直以来体弱。所以,他有一个特长,就是对于药物有极深的研究,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久病成医。”夜望了我一眼,见我一副认真的模样,眼神里居然带上了笑意,“他第一天勘查白马寺,就发现了特异药物的痕迹,所以,他的探案思路,完全是直接从这种药物入手的。”

药!这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陷入了沉思。是的,侦查过程中,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思路,如果能把不同的思路结合起来,配合得当,案件侦查会有突飞猛进的进展。这就是联合办案的优势。

“结果,苏离澈居然根据现场留下的一点残余痕迹,查明了白马寺内曾使用过一种不可思议的迷药。这种迷药的配制方法他至今仍未能参透,但迷药的作用却基本弄明白了,跟你推测得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苏大人在白马寺,是跟你们说这个。”我不禁有点佩服这个病弱的年轻官员了,如果他弄明白了迷药的功能,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勘破这个局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正是。如果确定了白马寺事件的始作俑者用的是迷药,而且是一种非常高端的迷药,那么,有一个人的嫌疑就可以说是扩大到了极点。这个人我非常了解,如果说配制药物,特别是配制毒.药,当世恐怕再没有人比得上他了。”幽夜公子一边牵着我往前走,一边低声地讲述着。

夜所指的一定是任平生。任平生在这个时代,就能轻松地验出氰.化物中毒的特征,甚至能提炼出氰酸,在当世已经不可能有人能与之比肩了。所以,如果设计这个局的人是任平生,那么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白马寺一案,目的究竟何在?

幽夜公子看到我迷惑,竟露出一种暗爽的表情来。所以他接着讲,不怀好意地加重了我的迷惑。

“你是否记得密州刺史白千帆大人?”

我点点头。这位大人是侦探十人组中官阶最高的一个,而且这位白大人很有个性,他是唯一一个根本就没有去白马寺现场勘查的人。

“白千帆大人从来不相信鬼神,所以他直接做了一个结论,就是这件事是人做的。既然是人做的,那么一寺的僧人就是被人给绑走了。所以他直接跳过了作案手法不查,他直接去追一件事,那就是,这么多人,要怎么从白马寺带出去,又要藏在哪里,或是埋在哪里。”

我不由击节赞叹。果然,这也是一种思路!如果找到了白马寺的僧众,只要一问,当天是怎么回事,那不就一清二楚了?

“所以,就在今日清晨,白千帆把白马寺的僧众找到了,全部,都是活的。”

我大吃一惊,找到了?那就是说,案件告破了?

“可是,这些僧人,并不知道为什么遭人绑架。他们说的事情,验证了你的想法。确实,当时在场的居士全部中毒昏迷了,大部分僧人也丧失了抵抗能力。但是,为了实现目的,这种迷药需要极为精准地控制剂量,所以在场的武僧运功抵御,全部都保存了还手之力。这就是现场留下了打斗痕迹的原因。”

“作案的人是一队黑衣蒙面人,手脚利落,武功高强。将僧人们擒拿绑缚之后,塞入寺外一支大型商队的货车之中,运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洞穴中藏匿,有专人负责看守并提供饮食。直到今日被白千帆大人解救。”

“那么说,虽然救出了僧众,却没有问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我不禁有些失望。

“信息,自然是有的,只是看你注不注意。”夜的唇角轻轻地挑了起来,“这些僧众所说的一切,几乎都在我们的预料之内,除了一点。他们被擒获之后,曾被黑衣人逐一除下僧服检视过身体。”

“这么说,是找人?”我吃了一惊。

“白大人救出僧众,着住持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三个人。”夜兴致勃勃地望着我,“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这三个人!我心中忽然一亮。李世民关心的,就是这三个人!天镜门想要的,也就是这三个人!

***作者菌扯闲篇儿***

自从开始码这个文,作者菌的读书日课,多数变成了推理。这两天读的,是宫部美雪的《模仿犯》,真是大爱大爱,比前头读的那么多本都爱,强烈推荐,有兴趣的读者菌也可以看看,不会失望的~!

也许它最精彩的地方并不在于推理,但是一部侦探,居然在讲述一个令人从心底深处反思的故事的同时,还能把出场的每一个人物塑造得无比立体。厚厚三大本书,没有一个桥段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一句话是没有意义的。一个女作家,细腻的同时,逻辑极其严密,文字有一种向大地扎根状的锋利和深邃,真是让人神往极了。

哎?今天药是不是有点儿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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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6 残影的反击(5)

“白马寺,僧人,身体。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这让我想起了一段故事。”夜继续讲着,一边拉着我前进。我聚精汇神地听着,全然没有发觉我们俩孤男寡女,手牵着手,是相当不合适的。

“真真,你有没有听说过赤发灵官单雄信?”幽夜公子提出了一个让我觉得很带穿越感的问题。

单雄信,我不可能没听说过,虽然他不在课本里,但是评书电视连续剧里头,到处都是他。过来之前,刑警队收工时车里还经常放“道听途说”的光碟,刚好是单田芳的评书《隋唐演义》,最开头说的就是单雄信的那一段。

说起来,这单雄信跟我干哥哥的干哥哥李世民,还是世仇呢!

关于单雄信,书里头是这么说的。说他外表雄壮,武器是一杆狼牙槊,山西潞州八里二贤庄庄主,大隋九省绿林总瓢把子,绰号“赤发灵官”。因为他行走江湖极为仗义,又被称为“义薄云天小关羽”。唐高祖李渊还是唐国公的时候,赴太原上任时遭到奸人追杀,阴差阳错误杀了单雄信的哥哥,单雄信因此后来不投唐,而是投在了王世充的麾下。

后来,王世充被李世民击败,举军投降,李世民下令将单雄信等一干将领全部处死。单雄信的好友徐茂公向李世民求情,希望可以免单雄信一死,但遭到了断然拒绝。单雄信安慰徐茂公说,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必定会死。徐茂公说,忠义难两全,并表示会在单雄信死后照顾单雄信的家人,并割下自己一块肉给单雄信吃下,说自己没有忘记当初的誓言。单雄信吃下后赴死。

这么想想,感觉这单雄信倒像个大英雄大豪杰,我们那干哥哥李世民怎么好像那么腹黑心狠呢?不过估计也没办法,杀他吧,大功臣秦琼徐茂公他们会伤心;可是不杀他吧,这个是永远不会转变的敌人。想想玄武门的事,唉,那位貌似温柔的干哥哥在大事面前会怎么决断,就一清二楚了。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说了。”夜看了我的眼神,便了然于胸,“都说单雄信被处死的时候,他手下的一干将领全都一起被处死了,可其实并不是这样。这件事情,皇帝对外宣称的是如此,可是我在天镜门的时候,也曾参与调查过这件事。单雄信手下的三个最得力的干将,并没有被处死。他们见时局已定,并不愿与李唐为敌,可也不愿投于李唐帐下,所以李世民把他们三个放了。”

“这……”我想说点什么,可一时间有些犹豫。

“怎么?”

“我感觉,皇帝他的性格,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一个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残杀的人,就算再胸怀宽广,亲贤臣,远小人,当他确定一些人对自己的将来仍有威胁的时候,应该是不会手软的。智慧悲悯与果决狠辣,原本是背道而驰的两种品格,可是当它们同时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这个人将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这样的人如果君临天下,必定霸业稳固,千古流芳,是追随者之幸,也是黎民之幸。

这就是我亲眼见了李世民其人之后,心里头对他的认识。

夜抿嘴一笑:“你说的不错,所以,这其中必有隐情。”

幽夜公子娓娓道来。原来,这三个人的身上真的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单雄信所在的潞州八里二贤庄,当年起兵反隋之前,是个富可敌国的存在,要不然单雄信也没法如此仗义疏财,成为七省十三路绿林英雄都头领。实际上,起兵之后,单雄信一直夹在几路人马之间,既纠结又抑郁,所以,二贤庄的财物,他并没有全弄出来招兵买马,而是把其中大部分藏了起来。

也许有一天,会派上什么大用场。他大概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本人却没能等到这一天。二贤庄的这笔资财,埋藏地点绘成一张藏宝图,分成三份,由他最信任的三名将领分别保管。

不错,就是李世民放走了的那三个人。

我感觉心中有些什么忽然亮了。建国之初,一切必定匮乏,李世民关注这笔财富,却明知道威逼不可得,所以才会将他们放走,却又置于自己的监控之下,以求徐徐图之。现在看来,想要这笔财宝的却还另有其人。

果然,夜接着说道:“那三名将领,后来的归宿便是到白马寺出家为僧。这件事情是绝密,所以这三名僧人的身份,谁也不知道。关于那笔财富,当年单雄信是如何安排的,他们也只字未曾提及。至于这三个人如何辨认,二贤庄的人,背后都有特殊的刺青。所以,天镜门的人将僧人绑走,又脱他们的衣物检查,恐怕就是要找这三个人了。”

如果是一个组织需要这笔财富,而且是和皇帝争抢这笔财富,那么他们的目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谋逆!

想到这里,我不免感到心惊肉跳。这样一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任平生之所以设下这个局,就是要让人无法辨识作案人和作案人的目的。一来脱去事件与天镜门的关联,二来必须掩盖天镜门想要取得财宝,甚至有可能打算谋逆的嫌疑。

我早先的预感居然成真。当我第一次听说天镜门的时候,就感觉他们的宗旨与李世民的理念刚好针锋相对,他们必定成为敌人。眼见这对立迫在眉睫,而我们,似乎已经站好了队。

“夜,”我忍不住捏紧了他的手,“关于这件事,聂秋远是怎么打算的?”

幽夜公子略微滞了滞,终是回答道:“那三个人已经落到任平生手中,凭现在的我们,已经很难将他们夺回来了。所以,这枚棋子,恐怕已经失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把所有的情况,告诉皇帝。”

秋的路,就是我的路。我咬紧了嘴唇,安静地跟着夜往前奔跑。由于忽然被卷入了历史事件的庞大旋涡,一时间我的心思有些纷乱。

前头的幽夜公子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我收脚不及,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我差点惊叫出声,却给他飞快地出手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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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7 残影的反击(6)

“噤声!”他极低极低地耳语,一边努嘴向下头指了指。

我定睛一看,原来我们到了洞中地势较高的一处,低头可以看到下层的通道。在下层,有一处宽阔的空地,有十几个黑衣人绑着三名僧人打扮的男子。不远的地方,另有蒙面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女子手持长剑,男子手中是一柄形状怪异的弯刀。

虽然两个人都蒙了面,可从外形特征看,是天镜门的青龙使任平生和白虎使若婵娟无疑。

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手中弯刀的刀柄轻轻一掰,掰弯了90度,然后缓缓地拉开。原来,这刀柄形状奇特,竟是可以伸缩的,打开之后,就变成了一根细长的柄,有近两米长,泛着乌黝黝的光泽,加上弯刀的刀头,这把兵刃,居然变成了图画书中死神专用的那种武器——一把长镰。

任平生一身宽大的黑色连帽斗篷,黑巾遮面,手握长镰的模样,我是第一回看见,还真像图画书中收割生命的死神的模样,周身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在。

我被夜压低了身姿,伏在石头后面,安静地看着下面。我们与下面的距离不近,但是屏住呼吸,仍能大致听清下头二人的对话。只听见任平生的声音并不似此前假惺惺的暖和,反倒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白虎,我不觉得你我有战斗的必要,也不明白你来干什么。可是你要是真心闷得无聊,打一场也并无不可。刀剑不长眼,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若婵娟也冷冷地道:“青龙,你也未免太目空一世。你自诩计谋天衣无缝,可是连一个小贱.人,都能轻易地勘破你的局,令你败露了行藏。不是我幸灾乐祸,你以为回去,逃得过父亲的肉刑么?”

任平生的声音却没有紧张,只有鄙夷:“那又如何?”

他挥挥手,旁边的十余个黑衣人就拖着三个僧人下去了,空地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若婵娟道:“难怪父亲信不过你。那个姓叶的小贱.人坏事,你却出手救她,留了一个祸害在身边,你是什么居心?我到这里来,就是要代你将那小贱.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任平生嗤地一笑:“我是什么居心?这句话我倒要问问你。你要杀那丫头,当真是为了替父亲斩除祸根?我瞧着不过是一个妒妇在撒泼罢了,不像话。”

“哼,都道青龙使是天下最绝情的男人,没想到只是口味奇葩。”若婵娟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任平生道:“白虎,你不是来杀阿萤的么,你怕是来晚了。我刚才瞧了,那女人不听人话,一个人跑出石室,不知道哪里去了。以她那两下子,现在恐怕是必死无疑了。要是她不乱跑,我倒还没打算取她性命,那家伙头脑里有些特别的东西在,就这么死了,还是有几分可惜的。”

若婵娟“咦”了一声,仿佛任平生的说辞出了她的意料。

“不过白虎,既然你来了,我就请你看一出好戏吧。想想那一刻你的表情,想必会是相当精彩的。”

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脊骨窜上一阵寒意,忍不住全身发抖。旁边的幽夜公子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把将我揽进怀里,用一块带着药味的布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抬眼看他,却见他面具下的眼神异常凝重。

我想遭受了强烈震撼的不仅是我们,若婵娟必定首当其冲。因为一只体型巨大,通体火红的巨兽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而她这样的高手竟毫无知觉。

“这是一头狮子,”任平生淡淡地说,“名叫蜃影狮。此兽从小以药物饲养长大,力大凶悍,行动无声,通体剧毒。”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夜要掩住我的口鼻。我们的距离虽然很远,但我没有内功,难以抵御飘散过来的毒气。若婵娟身形晃了一晃,用手抚住了额头。

“青龙!你做什么!”她忽然惊骇地大叫,面巾后的一双美目骤然瞪得巨大。

任平生手指轻轻一弹,便有半粒丸药弹入若婵娟的手中。若婵娟定了定神,抬手服了丸药,仍自惊悸了半天,方才勉强归于平静。

任平生用带着点戏谑的口气言道:“所以,知道为什么唤作蜃影么?因为它身上的气息是致幻的剧毒,眼前所见,宛若海市蜃楼。不晓得你方才看到了什么,但就算是绝顶高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难逃它的追杀。”

若婵娟皱起了眉头。我也感觉奇怪,既然给她吃了解药,那么让她看的一场好戏,难不成是狮子表演?那简直是开玩笑嘛。

“蜃影几个时辰前已经吃了一人,所以现在不杀你。”任平生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这头狮子有一个特点,就是每十二个时辰就会凶性发作一次,那时候它就会拼死追杀所见到的第一个人,至死方休。这家伙拼上命的话,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会觉得很棘手的。”

“你到底想怎样?”若婵娟的声音明显变得气虚,大概是解药的份量不够。

“那么你以为我捉阿萤是做什么?我已经给玄武送了信去,让他今夜子时一个人到这山北的树林来。因为阿萤不见了,他一定会来的。而今夜子时,刚好是蜃影狮肚子开始饥饿的时候。白虎,你说说这算不算一场好戏?”

“你是要针对他!”若婵娟惊叫起来。

“哼哼,你可别想跑去报信,因为你现在走不了。你是观众,就得在我身边,好好地看戏。”任平生的声音相当冷漠,“玄武心里惦着阿萤,你却想着玄武,这样,戏不就更好看了么?”

若婵娟忽然声嘶力竭地吼道:“叶流萤小贱.人已经死了,玄武不会来的!你不要做梦!”

任平生冷笑道:“阿萤死了,就是你知我知,他会知道?反正也是无聊,玄武来还是不来,不如打个赌解闷吧。”

我惊呆了,其实,我是被吓呆了。原来这头可怕的狮子,是用来对付聂秋远的,而且,是用我的名义骗他上钩。这头狮子,我亲眼见了,我明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聂秋远会死的,聂秋远会被他害死的!

可是,来不及了,就算再快,也赶不及回去报信了。就算是夜去,也来不及了,因为秋一定已经出发了。我们不可能算到他怎么来,如果路上错过了,他就会死的。这个时代怎么会没有手机呢!怎么会没有手机呢?!没有手机,简直是罪孽啊!

可是聂秋远他,为了救我,一定会来的。

没错,现在的我,在聂秋远的心中并没有那个特殊的地位。但我们相处几个月了,他的一个特点我是了解的,那就是重情义。我是他的义妹,爹已经不在了,爹是死在天镜门的人手里,他心中觉得亏欠,就算明知有危险,他也会来的。

我该怎么办?

夜轻轻地放开了我,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任平生和若婵娟已经走了,不知去向,而那头狮子也不见了。

我回身捉住了夜的手,我有一些话想对他说。思来想去,我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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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8 残影的反击(7)

夜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我心念电转,觉得是如此不甘,可是,我却能够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所以,我想我是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心意。

四周已经没有人了,我紧紧地握着我在这个世界中最信任的人的手,向他诉说了我的心里话。

“夜,你知道的吧,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嗯,真真,我知道的。”

“可是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比如说,你不会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这种时候,要说这些?”夜的语气中,有一些不解。

“叶流萤,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我才能在她的躯体内存活下来。可是夜,我希望你能明白,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这个躯体的死亡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回家的过程,就是说,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回归我自己的躯体。”

我感到幽夜公子的身体骤然一紧,我明白,聪明如他,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但我继续说了下去,我将他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堵了回去。

“夜,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信任的人。不管这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可我就是这样感觉的。所以,至少,不希望你会为我难过,我才把这件事情对你讲清楚。聂秋远,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请你不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意,这样,一切就从来不曾开始。他会一帆风顺,我知道,他的命运注定是光明坦途,你要相信我的话。”

“你闭嘴!”夜打断了我,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异常暴躁,“你想什么呢?他一个大男人,要你舍命去救?”

我望着夜那双好看的眼睛,而他的眼睛正燃满怒意地望着我,我想这样他就会明白,我这会儿是无比认真的,没有冲动,也没有开玩笑。

“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夜,你了解他,他一定会来的,不是么?”

幽夜公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忽然厉声问道:“你不是为了他来的么?就这么走了?就这么算了?”

我心情十分黯淡,笑也笑不出来了,只用一句书里看来的话回答了他:“夜,你要知道,失去的爱仍然是爱,不会改变的。虽然我们之间,会隔着一个遥远的时空,再也不能相见,再也无法相互触摸,可是他会永远在我的心里,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也许这些话实在不符合我的气质,所以幽夜公子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牵着听傻了的他往甬道的边角处走,躲到了一块十分隐秘的岩石后面,而他傻乎乎的浑然不觉。

在岩石后面,我慢慢地偎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身体,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这下他就更傻了,心脏居然都跳得快了起来,于是更加说不出话来。

我对这个世界是有所留恋的,其中包括他。如果可以,多么希望和夜之间这种舒服的友情可以地久天长。可是现在,我只能给他最后的道别。

“谁也不愿意作为一个影子活着,夜,你的心里一定是有悲伤的,所以,祝你以后能够幸福。我也一样,会把你永远放在心底的。”

幽夜公子身子一震,他一定是发觉了我想要动什么手脚,可是已经晚了,我已经从背后将一根细细的银针刺进了他的身体。

这根针,是我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花几个月的时间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这枚细细的银针,浸了我自己配制的一种药水,兼具强效麻醉剂加肌肉松弛剂的作用。就算是幽夜公子这样的高手,被刺中了也得睡他十几个小时。

被我双臂箍着的幽夜公子身体慢慢地软下去,他的嘴张开着,像是打算说什么,眼睛在闭上前直直地盯着我,我甚至从中看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绝望的情感。唉,真是对不起了,可是,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他的身体慢慢地放倒在石壁上。夜的身姿看上去清颀挺拔,没想到体重这么沉,大概男人的骨架就是重,几分钟的工夫就把我累了一头汗。我又解下自己束腰的带子,叠厚了,轻轻地垫在他左肩伤处和石壁之间。

我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嗯,应当算是安全的。从外面看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块岩石的后面。所以我的注意力就集中在面前的睡美人身上了。

这么看来,还真好看啊。相逢一场,却连他的脸都没看过,这算不算一种遗憾呢?我的心中产生了一种猥琐的想法,可不可以,悄悄地把他的面具取下来看一看呢?

这样,我就能更好地记住他吧?

我的脑子里飘浮的字眼儿,一会是“伸手”,一会是“剁手”,犹豫了几分钟,我还是决定放弃了。

既然夜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容貌,那么,就算是在这个时刻,我也应该尊重他吧?

就把一个戴着华美面具,鬼魅般的贵公子记在心底好了。

我轻轻地替他整了整凌乱的发丝,一咬牙,转身沿着夜曾经指示过的道路,向洞外摸去。

是的,我的想法就是这样的,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十分悲观绝望。

那头狮子,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抽风一样地追杀一个人,至死方休,而它只要捕杀过一个人,十二个时辰之内就消停了,这是它的弱点。

如果没有办法找到聂秋远,阻止他的到来,那么也许我能做的,只有去堵上那头狮子食人的巨口。

并不是我有牺牲精神,那种东西,我自问根本就没有。可是我在那一刻,内心有一个非常执着的声音,我不要聂秋远死,我绝对不要他受到任何伤害!

为了这个目的,我就宁可死吗?其实,要是死了就真的死了,我肯定也会犹豫的。可是现在的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死亡对于我来说,不过就是“任务失败”,回归原点而已,而秋的生命,却是真实的,最宝贵的生命。如果秋死了的话,我还不一样是“任务失败”了?

所以现在,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张开眼睛,我相信自己会哭的。我恋慕了“聂秋远”八年,我不管这个“聂秋远”到底是谁,我只知道,当我在这个世界里睁开双眼,宿命般地看到的那第一个人,那温柔的眼神和声音,深深地烙进我的心底。

说起来也许有点幼稚,可是大部分鸟类从蛋壳里孵化出来,会把第一个看到的东西当母亲,哪怕上来看到的是一条狗甚至是一架遥控飞机。也许我是一个有点偏执的人,当我张开双眼,当我听到他从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我就在那一瞬间认定了他。我是一个认定了就不会改变的人。

在我的心里,一切都已根深蒂固,可笑他直到现在,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也好,我们之间还没有开始。聂秋远不会为了我而痛苦,而我,Game/over回归自己的世界,也还能保留着站起来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勇气。

所以,再见了。

我的爱人。

***作者菌的超时空对话录***

作者菌:这一章怎么总觉得你好脑残?

叶流萤:……

作者菌:你就没有想过,随便抓个坏人,到时候扔出去喂狮子吗?

叶流萤:我是现代人好吗?生命权是至高无上的,我能决定的,只有我一个人的生命权,这是原则。

作者菌:那行吧。可是,你用来扎幽夜的针是什么东东?强效麻醉剂?

叶流萤:嗯,我做的,怎么了?

作者菌:有此神器,从他身上拔箭头的时候怎么不用?看他疼你心里很爽?你故意的吧!

叶流萤:啊!对啊!我……

旁白菌:一对脑残!作者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你写的吧!

作者菌:旁白菌你闭嘴,你不觉得你说这些很破坏本章的气氛吗?

旁白菌:我去!那你自己是在干神马?神逻辑,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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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9 残影的反击(8)

我调动了全身上下的警惕性细胞,沿着幽夜公子指示的路线,成功地逃出了这个可怕的山洞。

任平生的地图将周围的地势绘得很清楚,我欣喜地发现山北的树林只有一处,地点绝不会弄错。

天已经黑了,我开始在山上攀援。气候寒冷,山势陡峭,每一步都很艰难,可是所有的困苦,都在很可能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希望能在聂秋远赶到之前找到那头抽风的狮子,这样秋就不会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情景,平白留下不良的记忆。不过我也不会束手待毙的,我肯定要拼命和那怪物斗上一斗,万一运气好它遭了天打雷劈呢?

至少,我知道它是有毒的,可以先把口鼻捂住。接下来,至于如何打败一只凶猛的狮子,那就……再说吧!

会疼吧?死亡什么的。长久以来,我一直在与死亡事件打交道,阅尽不幸的人们的遗骨,对他们进行理性的分析,唯独不去思考的,是他们濒死时的心理和感觉。

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种。人类的身体构造是如此精密,可是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又是如此脆弱。每一份尸体检验报告的最后,都会有一句话的总结性结论,说明这个人究竟因为什么而死亡。就在这个时刻,我的脑子里还是不停地滑过那些最极端的字眼,比如说,有一种死亡的方式叫作“疼痛性休克”。

如果是生生疼死的话,那可真是太倒霉了,就算那不是真的死亡,我也不希望人生中有这样的经历。

我胡思乱想着,终于摸到了指定地点。看看星月的方位,大概还不到子时。大半夜的,我又不敢点火,想找到一只动物谈何容易。不过好在今夜月色明亮,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周围的景物。

我所听到的,只是让聂秋远今夜子时到山北树林来,但是任平生传递给聂秋远的信息,却一定是更加具体的。否则,就是这么摸来摸去的话,就谈不上用我的性命来威胁他了。

所以我在树林中潜行,寻找那个圈套的所在。果然,没多久,就顺利地发现了林间的一片开阔地,在那片开阔地的一株大树梢头,倒吊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没有火光,只有月色,但还是能隐约地看出,被吊着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身材纤细,略微娇小,跟我的身材差不多。

这一定是那个诱饵,我在心里断定。只是奇怪,狮子怎么不吃这个人?难不成狮子也像我家养的猫咪一样,只抓会动的?那到时候,我倒在地上装死,行不行呢?

既然任平生没有在明处现身,那么这个陷阱的发动方式,大概就是走近诱饵吧?我用准备好的布紧紧地扎在脸上,掩好口鼻,横下一条心,走出树林,径直走到了倒吊的女子下面。

我想我是尽力地拿出了这么多年艰苦训练攒下的全部坚忍,所以现在的我,也许看上去是有一点酷的。我冷静地从怀里摸出火石和火镰,打着了,点燃了一根火折子,让自己在寂夜中成为一个明亮的标靶。

树梢吊着的女子遮着脸,但是,什么嘛,一点儿也不像,比我难看多了!我忽然觉得有一点好笑,一切似乎都变得极不真实,恍然如同梦境。所以,当我转过身,看到那头狰狞的火红狮子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我的身后,也觉得跟假的一样,完全紧张不起来。

虽然口鼻都掩住了,可是我还是立马感到一阵眩晕。要是堵上鼻子就能抵御毒气的侵袭,那任平生的毒药也实在太不高端了。既然身子都软了,我就顺势把火折子往狮子的方向一扔,自己倒在了地上,开始实施方案一:装死。

结果狮子向前一扑,直接用一只爪子摁住了我的胸口。这狮子身形庞大,爪子巨重无比,一摁之下,压得我胸骨都快断了,眼前一阵发黑。还好毕竟是猫科动物,这会儿我没动,它也没把钩爪伸出来,否则我身上就得多它几个透明窟窿。

狮子瞧了瞧晕乎乎的我,也没客气,张嘴就朝我脖子咬了过来。

判断失误!装死根本没用嘛!我握紧了早已放在手中的匕首,挥臂就朝狮子的眼睛扎了过去。

没想到狮子体形巨大,动作却相当敏捷。它轻轻地向后一个倒纵,躲开了我的袭击,前爪在我身上一踏的那个借力差点没把我给摁死。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更加凶狠的视线切割着我,耳朵也竖了起来。

我用力地支起半个身子,握紧匕首。下面,它就该扑过来了,我要怎么办呢?拼个你死我活好了!我瞧着这狮子训练有素,咬人的时候都是直接冲脖子来,以它的实力,一下就咬断了,比我用刀抹脖子还要痛快。看上去,还不错。

我的心中涌上一阵悲凉,无论如何,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回合了吧。可是时间没有容我更多地伤感,因为忽然之间“砰”地一声大响,一个东西跌落在我和狮子之间,把我吓得一哆嗦。

狮子可没有哆嗦,那个东西一掉下来,它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纵身而上,一口就咬了下去。

我定睛一看,我的亲娘!掉在地上的是刚才树梢上挂着的可怜的女子,这会儿已经一声不吭地被狮子怪咬折了脖子。

取代了这个不幸姑娘出现在树梢头的,是穿黑色斗篷戴黑色面巾的黑色死神。

任平生立在树枝上,手臂间还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云鬓散乱,身体绵软,一看就是中了毒,使不得力也出不得声,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正是白虎使若婵娟。

说也奇怪,一个高大的男人挟着一个女子站在细细的树枝上,树枝竟像只承受着一只小鸟的重量一般,颤也没颤一下,真是神奇的功夫。

现在两个人都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任平生本来是一双桃花笑眼,这会儿却半点笑意也无,只透出锥心刺骨的寒冷。而若婵娟的眼神就极为复杂,说不出是恨是惧还是别的什么。

任平生挥了挥衣袖,怪狮子静静地拖着死人往林子的深处去了。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的脑子反而清楚了。喂狮子是死,落在他手里也是一个死,没有什么区别的。不过这样,是不是聂秋远的一劫就算过去了呢?

“这狮子不是追杀它见到的第一个人么,中间插进来一个也行?”我用嘲笑的口吻说。

“药。”任平生简洁地回答,目光仍然冷冷地盯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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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0 残影的反击(9)

“反正你这计划也不行了,何必多此一举?”我不屑地望着他,把匕首举到了自己的咽喉处,“我不死在你手里,免得你又拿我害人。”

其实更重要的是,我感觉死在他手里会死得比较惨一些。

可是我只觉得一阵轻风拂过,任平生以鬼一般的速度转眼就欺到了我的身侧,而匕首不知怎的已经在他手中了。任平生把若婵娟放在地上,然后拉过我的左手,把幽夜的匕首轻轻地拍回我的手心。

“非常无趣。”他说,“我厌了,今天已经不想玩了。”

我吃惊地望着他。

“怎么可以?棋子怎么可以不按照我的指令来走?我原本以为你死在山洞了,可是你居然不在那里死,要到这里来死,那是不可以的阿萤。”

我听傻了,脑海里只剩了两个字在久久回旋:变.态啊……

“所以我今天很不开心。好戏没有开演,白虎也会很失望的,是不是?”任平生斜眼望了一下目光中带着恨意的若婵娟,只自顾自地说道,“可是阿萤小傻瓜,今天我看破你的心事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事情后悔的,因为有时候,活着会是一种痛苦,你会用身体发肤感受到的。你和他,都是。”

什么跟什么嘛,都听不懂。我反正放开了,就厉声对他说道:“神经病!你到底想干什么?”

任平生笑了:“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反正是骂我的,对不对?你尽管骂好了,你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我愤怒地握紧匕首冲他比划了一下,他笑眯眯地擒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手指还轻轻地在我的脸颊上滑过,搞得我捅他的动作像在打情骂俏一样。我的怒火烧得更厉害了。

“我到底想干什么呢?阿萤,难道做一件事一定要有理由么?就像我想要凌迟你,还是今天偏偏不要你死,一定需要理由么?”他歪着头望着我,笑意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

我在心里感谢了他的八辈祖宗。这是什么狗屁的神逻辑!

“祝你回家以后,好好享受你爹爹的肉刑!”我想起偷听到的若婵娟的话,便恶毒地说道。

“哼哼哼,鞭刑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躺上个把月也就好了。”变.态男轻轻地笑出声来,把一颗药丸塞进我的口中,一捏我的下颌,药丸骨碌一下就滚了进去,“阿萤,好好珍惜你的时间吧。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希望能好看得久一些。”

我被呛得直咳嗽。任平生放开了我的手腕,弯腰把若婵娟扛在了肩上,笑道:“阿萤,再会。”

说完,他们就忽然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没有人,没有猛兽,没有尸体。火折子早就熄了,所以那个代我死去的可怜的姑娘流下的血,在黑乎乎的地面上也看不见了。力气缓缓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明白刚刚任平生给我吃的,大概是蜃影狮之毒的解药。可是我的脑子和心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脚下一软,忍不住一个踉跄。

我,这是不用死了吗?

好可怕!好可怕!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忽然涌上来。我刚刚才做些什么?我差点被怪物吃掉?我差点死掉?

我的心脏忽然跳得像擂鼓一样,全身都发冷,手脚直哆嗦。我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不管用。很想哭,很害怕。这就是传说中的后怕么?

可是,快点好起来啊,这可是深山,万一有其他猛兽呢?万一任平生改主意了呢?万一他又想杀我了呢?他杀人根本不要理由的。

可是,动不了,移不动步子。我一个人在寂静的树林里,哆嗦着站立了起码十五分钟,却忽然听见嗖地一响,接着是砰的一声,有一个人,步法相当沉重地从树顶落到了地上。

完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缓缓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月华明亮地洒落下来,我望向来人,来人也在怔怔地看着我。

我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冰冷而明媚的月光将立在不远处的男子照得恍若仙者,只是这世间,或许不会有如此狼狈的仙者。男子的一切都非常凌乱,头发,衣衫,神色。我从来没有见过神情如此慌乱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眼神中流露出那么多意义的他。可他就是他,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我的神。

聂秋远就这样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我不知道他此前经历了什么,因为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任平生手下天镜门门徒的衣物,乱七八糟地束着。他或许经历了很惨烈的战斗,因为他明显是受伤了,他的左臂衣袖有濡湿的痕迹,而鲜血还在沿着他下垂的手臂,由手背淌向指尖,再一滴一滴地滴落进泥土。

我惊惧的灵魂刹那间被温柔的气息包裹。他来了,原本以为再也不能见面的他,为了救我,到这里来了。我猜的一点也没有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一定会来的。

没有发生那些可怕的事,真是太好了啊!

我忽然之间又有了勇气,我想我不能让他知道前头发生的那些。可是我该怎么编呢?任平生给他传过信了,他知道我在任平生手里,我要怎么样,才能瞒过敏锐的他,回归原本的生活呢?

“哥哥!”我拼尽全力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可怕的事,可怕极了!”

聂秋远没有动,还是那样望着我,望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这是,怎么了啊?

“哥哥,那个若婵娟总捕是坏人!她是那个可怕的天镜门的白虎使,我们都被她骗了,就是她把我抓到这里来的!她把我交给了那个叫任平生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忽然打起来了!我趁机跑了出来,跑进了这座树林,好可……怕……”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功地说出了这么多字的,可是到后面我就越说越慢了,因为聂秋远神色复杂,很慢很慢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了过来,走到很近,超越想象力的近,几乎快要贴到我身上了。

他俯视着我,空气非常寒冷,我的身体甚至清晰地感觉到他轻轻呼吸的温度。他的气息落到我的皮肤,让我本来就快的心跳变得更快。我快要哭出来了,我可怜的小心脏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承受了这么多剧烈无比的情绪波动,这让人怎么受得了啊!

“哥……哥……”我觉得语言已经无力了,我装不下去了,我处在崩溃的边缘,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在那双俯视我的太好看的眼睛里惊讶地发现了一种非常非常炙热的东西,仿佛冰与火的交缠。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战斗,那战斗,令人燃烧,却又令人迟疑不前。

他十分缓慢地举起右手,而那只右手,在寒冷里带着微烫的温度,轻轻地落在我的左颊,将我的脸缓缓地抬了起来。

那只右手烫得我的脸颊发烧,烫得我心里惊慌失措。我一瞬间慌乱莫名,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惊恐地张大了眼睛,却看着他一双挣扎纠结的眼睛忽然缓缓地闭上了。他慢慢地低下头来。

刹那间我也什么都看不到了,所有的感觉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唯有触觉被无休止地放大,那是他终于紧紧贴上来的火热的躯体,还有那终于印在我唇上的湿润而滚烫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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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1 添寒尘(1)

他的嘴唇覆盖在我的嘴唇上,温软而濡湿。他的呼吸是热的,我的呼吸是停滞的。我没能明白这是在做什么,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间很缓慢地流逝,这接触令我焚烧与混乱,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但他并没有再深入,他轻轻地离开了我,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吸气。”

我这才恍然,原来我是一种会呼吸的动物!寒冷而清新的空气瞬间进入我的气管和肺脏,呛得我一阵咳嗽。我仰头傻子般地望着他,属于人类的思维化成碎片,一点一点回归我的躯体。

这到底……是什么?

难道,这是……一个吻吗?!

他来了,他来救我。他看到了我,他在担心……他以为我死掉了吗?因为重新看见我?不觉得,这周围的环境很怪吗……为什么……这是我的……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吗……为什么?很奇怪,完全,不合理啊!

今夜的聂秋远,做起事情怎么毫无理由和章法,仿佛任平生附体。

我感觉我自己慢慢地回来了,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既无法用情感去解释,也无法用逻辑去解释,完全与“顺理成章”四字背道而驰。只能说,很突然,特别突然,毫无心理准备的突然。

只是这结果震惊了我,以至于我忘记了,我应该有多么满意这个结果啊!

我恋慕了八年的男神注视着我,缓步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触碰我,温柔地取走了我希望献给他的东西,我的初吻。

可是,这……我们之间,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好吗?!

我感觉心跳得很厉害,很激动,很澎湃,可是也很乱。学习过人类心理学(其实是犯罪心理学,不晓得这里适不适用)的那个理性的我告诉自己,现在眼前的男人心智是迷惑的,是极度脆弱的,极其容易攻陷。现在最好的选择,应当是趁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再献上一个吻,极其热辣的那一种!

在这种情况下,那会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动作,而对方作为一个刚刚把持不住吻过我的血气方刚的年轻男性,势必立马缴械投降。我们之间大概会出现一阵意乱情迷的狂吻,就算他事后想明白了会后悔,可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他多少也得对我负点儿责任的!

他居然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扛着三尺白绫和贞节牌坊,哭着喊着威胁他的机会!

可惜我想了很多,身体却不听使唤,完全做不到这些,白白错失了占男神便宜的时机。我所能做的,只有傻傻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两个大概相互注视了十分钟,聂秋远忽然一咬牙一回头,背过身去。他的右手向后伸过来,准确地摸到了我的左手,把我的左手攥在手心里,捏得紧紧的,牵着我就往树林外走去。

“哥……哥哥?”我感觉有点不知所措。

“……”

“哥哥,你……”

“……”

“你在流血呢……”

他终于回答了我,他说:“没关系,不要管它。”

我思虑再三,终于决定对他和盘托出一件事情。

“有一位幽夜公子,他说是你的朋友,刚刚去救过我。他现在陷在任平生的山洞里了,我担心他会有危险。”

我十分佩服自己,在这种心旌摇曳的时刻,居然还能想起这种正经事来。

我与夜之间的交情,聂秋远大概是不知道的。可是,我就那样把夜丢在山洞里了,虽然他身在隐蔽地点,可万一要是倒霉被天镜门的人发现了呢?毕竟他的生死,比我隐藏的这些秘密要重要多了。

“他没事,”聂秋远头也不回地说,“我见过他了,他回去了。

回去了?我吓了一跳。以我的计算,我那个麻醉剂,就算用在一头牛的身上,也得让它睡上十八个小时。这才几个小时,幽夜公子就醒了,还见过聂秋远,还回去了?简直比牛还猛,简直是大象的神经啊!

不过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安心地被聂秋远牵着往回走。

“哥哥,任平生没有在监视我们么?”

“没有,他走了。”

“走了?”

“嗯,已经不在这附近了。”

“那么白马寺的事……”

“算是,他们赢了吧。”

是啊,三个关键的人物,他们找到,并且带走了。相信天镜门既然是探案高手创立的,从别人口中问出话来的技术一定高精尖到极致。就算这三个人个个节烈异常,怕也经不起他们的算计。

唯一的收获,是天镜门这个组织谋逆的野心浮出了水面。

我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却听得前面飘然若神的影子轻轻地送来一句话:

“流萤……对不起。”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在静静地思索这个“对不起”的含义。

是因为没保护好我,让我被若婵娟骗走了,觉得“对不起”?是因为让我一个小女子落入坏人之手,担惊受怕了,觉得“对不起”?还是他那天夜里一时抽风,吻了我,又不想负责任,才觉得“对不起”?

事后,那天夜里的事情翻来复去地在我的脑海中折腾,让我感觉热一阵热一阵的。这么事后地回味,不知怎的好像比当时还澎湃。我总感觉从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应该有了什么了,就应该不一样了。可不可以这样想,这代表着,我已经算是他的女朋友了呢?

这毕竟不是一个那么开放的时代嘛!

可是回到洛州驿馆,我才渐渐沮丧地发现,根本就和我想的不一样。

聂秋远根本就没有像对待女朋友一样对我,相反,他对我似乎更冷淡了。回来之后,他一头就扎进了白马寺案件的收尾工作,做事也不带着我了,天天跑得影子都看不着。

可怜的、受了惊吓的我在驿馆里卧床养病,他却几乎没来看过我。偶然来,还是跟着骆大春一起。

就好像,在刻意躲着我一样。

所以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对不起”的意思,果然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呢。

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别扭的世界”。聂秋远别别扭扭的不说,连我的好基友幽夜公子也变得别扭了。

我从回到洛州驿就开始叫他,没事就叫他,可他就是不出现。在我第一次叫他的那天夜里,他没有来,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案头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

是他送的,我明白他的意思是通知我他还平安,可是他却不肯见我,不肯露面。当然这也容易理解,毕竟人家好心好意地来救我的命,可我却算计了他,拿麻醉针扎了他,还把他扔在了敌人的大本营。

记恨我也是应该的。

就在这各种郁闷和纠结之中,我灵魂出壳似地跟着他们回了伊川县。

***大唐长安晚报公告***

自即日起,本报连载《花的解剖学》改变定性,由悬疑推理更改为穿越重生。

灵异推理频道:本频道已死,有事烧纸。

作者菌:烧毛纸!枉费我痴心不改地支持你,还打算下一本也支持你,你倒好,嘎倍儿一下,挂了!纸不烧了,你放心地去吧。

叶流萤: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可以不办案了,以后可以专心致志地谈恋爱了?(亮晶晶的大眼珠)

作者菌:你用脚趾头想一想,除了懂点办案常识,你从头到脚还有半毛优点没?不办案,不办案你靠神马混?

聂秋远:不办案我靠神马混……

幽夜公子:不办案我靠神马混……

骆大春:不办案我靠神马混……

任平生:不办案我靠神马混……

作者菌:(内牛满面)写不下去了……挥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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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2 添寒尘(2)

也不晓得白马寺那边的事最终是如何处理的,他们几路人马最后天天汇在一块,商量着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因为受了些惊吓,又穿得很少在林子里乱跑,身体一虚就感了冒,每天眼泪鼻涕一大把,像老太太似地咳个不停,直到回了伊川都没好利索。

我想皇帝这次算是吃了个哑巴亏。他心里肯定很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那三个人干掉了。可是现在,只有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这个势力越来越强大的天镜门吧。

我内心深处不由对皇帝产生了一丝怨恨。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寺里藏的是什么,早说出来,大概会好找得多。可是转念又一想,那可是一大笔宝藏,万一我们这些人里有哪个聪明能干又心黑,给他贪了呢?

唉,皇帝也不好当啊。

不过白马寺事件倒是创造了一个契机,听说聂秋远、骆大春和白千帆、苏离澈几个人倒是喝了几次大酒,晕晕乎乎之际,勾肩搭背,结成了亲厚的好基友。后来自学成才的苏离澈神医还给我送了感冒药。

回到伊川县没有几天,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对于参与了白马寺集中办案的官员都进行了封赏,有的提拔了,有的赏赐了金银财宝。听说白千帆就官进了一级,调到京城去听用了。而我们是得了赏赐,还有皇帝给聂秋远的一封密信。

密信的内容我也没有关心了,肯定就是说天镜门的那些事吧。说到天镜门,我们接到圣旨的同时,另一道圣旨也在全国范围内颁布,天镜门正式被定性为黑.社会性质组织,各地官府只要发现,必须予以查剿。

我从第一次见过了任平生,就模模糊糊地预感到这个对立迟早要出现的。现在,就是这场较量和对决的正式开始。

可是天镜门哪是那么好查剿的,作为一群侦查精英,其反侦查能力也自然是神乎其神。就在圣旨颁布的一个月内,各地官府组织人马,集中进行查剿,居然连天镜门的毛都没捞到一根,简直是刚磨拳擦掌就碰了一鼻子灰。

希望在官府的高压之下,天镜门可以老实一阵子吧。我想起任平生和若婵娟,就忍不住心头火起,又猛咳了一阵子。

“流萤,还是不好么?”韩媚兰推门进来,端来了一碗银耳莲子糖水。

自打回了伊川县,听说我遇了险,韩媚兰第一件事就是扑在我身上哇哇地哭。也不知道这个女的怎么那么爱哭,我本来心里就乱,当即就给她哭得胸闷气短。

不过她见我感冒咳嗽,就每天给我炖各种滋补润肺的汤汤水水。她的手艺还真好,总让我喝得又开心又生气。

“要是你知道那天你的聂大哥对我做了什么,你肯定会气死的!”我望着她,心里头恶毒地想着。可是想到这件事,我又相当沮丧了。

“快趁热喝吧。”韩媚兰端着小碗,挑起一小勺,还吹了吹,然后把碗递到我手里,“县衙里刚刚报来了一个案子,是家里的孩子被绑走了。表哥说,你病好得差不多了,再呆下去难免闷得慌,一会儿他过来接咱们,叫咱们一起过去。孩子被绑走的事,少不了我们安抚家人呢。”

真是,呆得快长毛了。还是骆大春善解人意。

那一夜聂秋远把我带回洛州驿馆,骆大春和蔺九步履匆匆地迎出来。他看了看我的神情,就什么都没问,只安排人去给我准备洗澡水。然后,他每一天所有不工作的时间,都来我的房间陪我玩。

要不是有他在,在洛州的最后一段时光,可真是太无聊了。

最后,骆大春笑嘻嘻地被我传染了感冒,苏大人好心送来的药,我们两个分着吃。

原本我挺鄙视这个小白脸儿的,可相处久了才发觉,这家伙有种埋在身体最深处的稳当,其实,相当靠得住。不仅如此,他还是个相当聪明,相当会生活的人。

要不是有他在,我也没有机会在最后那些天里,尝遍了洛州最著名的小吃,都是他叫人从各大酒楼打包回来的。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骆大春说的话,我也莫名其妙地听从起来。

我从衣橱里拿出男装准备换,韩媚兰阻止了我。她说:“表哥讲了,穿女装就好,咱们都得便装前往,绑匪不让报官的!”

原来如此。不准报警,报警就撕票!古代现代的作案手法都一样嘛。

骆大春过来的时候,聂秋远也来了。他头一回便装没有穿黑,而是穿了蓝色,大概是他穿黑色的时候气质太过冷峻,容易引人怀疑。可是我望着他蓝色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迷惘。

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仿佛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什么人。

直到现在,每每看到他,还是莫名地颊上发烧。我连忙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绑架事件上去。

出事的人家姓朱,宅子位于东城,是一个大商户。我们一行人没有一起进去,而是零落着进了那家的府宅。万一绑匪就在暗中监视,可以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朱家经营的是玉器生意,据说雕琢玉石,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做出的摆件坠饰,种种其他,无不精美绝伦,巧夺天工。只可惜手艺虽好,伊川的市场却不行,百姓温饱都困难,哪能买得起什么玉器!所以朱家的男子非常忙碌,除了制作玉器,还得跑到外地去搞销售。

这样一来,朱家的女眷也就相当忙碌了。她们家里家外地主持各种杂务,更少不了理财算账,做家中男人的好助手。总而言之,这是有钱、能干又忙碌的一大家子人。

“骆大哥,你说,这么有钱的人家,又有好手艺,干脆举家迁到长安,不是发展得更好?何必要这样,天天飘在外头,连家都回不了?”

我觉得不能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在我们的时代,这样的人家,早就迁到大城市去了,很可能有的都举家移民了。

可是我现在跟聂秋远说话有心理障碍,我只能问骆大春。

骆大春笑呵呵地说:“自从撞坏了头,你的想法好像越来越奇怪了。家业在这里,祖坟在这里,对一般人家来说,这儿就是根。能守着祖业的,普通人很少动这样的心思。”

奇怪吗?也可能。骆大春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奇怪的。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他从来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奇怪,反而对我的每一个想法都充满了理解和好奇。可惜这个人现在正在生我的气,已经不理我了。

朱家门户气派,门口一双石狮子就威武得很。进门之后,更是雕栏玉砌,画栋飞檐,馆阁园林,一看就是外头请的名匠设计的。听了门房报信,急匆匆迎出来的是朱家大爷、二爷夫妇。这会儿大伙都顾不得忙了,朱二夫人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还在止不住地抽泣。

那丢失的孩儿,正是朱家二爷年仅六岁的独子,小名叫做欢儿。

***大唐长安晚报公告***

本报连载《花的解剖学》明天就要上架了,作者菌在这里鞠躬求个首订,要是有粉红,就更妙啦~!各位读者菌,从明天开始,无论你选择继续留下来,还是去观看盗文,只要你还是读者菌,作者菌就爱你~!作者菌会加油的,各位么么哒~!

哦对了,今天是万圣节前夕,不给糖果就捣乱哦~!这么有趣的节日,祝大家玩得H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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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3 添寒尘(3)

“大……”

大人二字还没叫出来,已经被聂秋远伸手阻住了。他举目望了望周围簇拥着的家丁,示意有话进屋再说。

朱家大爷会意,便招手叫来一名青衣少年,让他在前头引路侍奉。而朱家的各位,就跟在我们身后,大概是往会客厅的方向走过去。

会客厅敞亮气派,上等木料的雕花几案,案上陈列翠色玉如意。朱家人叫下人给我们奉上茶水,便摒退左右,只留了自家人与我们说话。

“聂大人,骆大人,自从您们来到伊川,街头巷尾都传说伊川县是来了断案如神的活神仙!”朱二夫人顾不得许多,也辨不清哪个才是县太爷,只扑通一声往我们面前一跪,涕泪纵横地说道,“求大人救救我儿性命!”

骆大春上前一步,伸手把夫人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地说道:“夫人莫急,坐下慢慢说话。”

“都是妾身的错!”二夫人抽泣着说,“昨日只忙着核对账目,整整一天一夜,没见过欢儿,我竟未曾在意。谁想欢儿竟自己跑了出去,落在奸人的手里!”

在断断续续,抽泣声不停的讲述中,我们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朱家老太爷因为长年太过劳累,身体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最近刚刚退休了,家里的事务全都交给了三个儿子打理。家中三个儿子,继承了祖传绝学,玉器雕琢的技术一个比一个出色,远近都是知名的。

朱家大爷朱存厚,今年四十岁,目前顺理成章地是偌大一个家业的大总管。他坐在我们对面的椅子上,端着茶杯,下意识地不停用手将茶杯在小托盘上转动着,低着头一言不发,想必平时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的夫人王氏坐在二夫人邓氏的身边,用手帕不停地拭泪。

朱家二爷朱存俭,与朱存厚长得不太像,或许不是一母所生。因为丢的是他儿子,所以他就显得更沉不住气一些,他媳妇邓氏在旁边抽抽答答,他还不时地责怪一句。邓氏虽然难过,可显然不是盏省油的灯,还能给她老公顶回去,让我稍微找到了一点古代女性也能扬眉吐气的感觉。

三爷朱兆麟不在家,外出张罗生意去了。家中虽然出了事,可还是要留下一根把生意顶起来的台柱子。

其实大爷朱存厚也是昨天听了欢儿不见的消息,连夜从外县赶回来的,似乎对于这个侄儿相当亲厚。听说,他作为朱家长子,偏偏膝下无子,只有一双女儿。二爷家的这个儿子欢儿,正经是朱家的长孙呢。

说是长孙,可是这位欢儿小朋友似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宠溺,因为全家人都太忙了。欢儿只有六岁,但平时连爹娘的面都挺少见着,都是由家里的下人们带着玩耍,最长的时候,甚至十天半月都见不到娘亲的面。

“既然如此,家中又是如何得知小公子不见了呢?”听到这里,聂秋远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因为,我们收到了绑匪的一张字条,上面说,欢儿在他们手中……”

“哦?字条现在何处?”

二爷朱存俭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递给聂秋远:“就是这张字条!”

聂秋远将字条打开来,仔细地看了看,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将字条转手递给了骆大春,一边问道:“字条是谁送来的,未能查明么?”

朱存俭道:“接下纸条的是小徒秀松,他没有留心送信人的模样。”

这时,刚刚在前头引路的眉清目秀的少年上前一步,说道:“是小的糊涂,当时只接下了字条,未曾留心,就给老爷送过来了。若是当时看清楚了,定然也就能够顺藤摸瓜……”

话未说完,一直未开口的大爷便打断道:“秀松,怨不得你。家中每日这么多信件字条,哪里能够一个个都记住。”

朱存厚说的倒是句公道话。毕竟是商贾之家,每天不停地有人送各种信息来,洽谈生意的,商量事务的,交钱的,要账的,要是个个都能记住,那可就是活神仙了。

不过我还是惊讶了一下子,原本以为剩在厅堂中的已经都是朱家自己人了,没想到还留了一个小徒弟,可见这小徒弟秀松极得家人的喜爱和信任。

聂秋远站起身来,走到骆大春身边,俯身过去,对他耳语了几句。两个蓝色的影子柔和地交融在一起,漂亮得出奇,让人不由看得发呆。

我正看得发呆,却听到好久不跟我说话的男神柔和的声音说道:“流萤,跟我来。”

我吓了一跳,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的声音那么平静,那么温和,就好像什么波澜都未曾起过,就好像以前那个在我身边的静静的、酷酷的人又回来了。

骆大春对朱存厚、朱存俭说道:“烦劳诸位,着人带县尉大人去小公子的房间看一看,本县还有些事情要询问诸位,请诸位还在此处稍坐。”说罢,他示意韩媚兰留下,大概是要她安抚朱家的女眷。

于是少年秀松在前头带着,我晕晕乎乎地跟在聂秋远身后出了门,向宅院的深处走去。

我瞧着他的背影,他沉默不语,我自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真的很想问问他,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能给个痛快话?可是我最终嗫嚅着说出来的却是:“哥哥,为什么带着我?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聂秋远的步子略微滞了一滞,却立即恢复了正常。

他向我侧过头来,忽然冲我绽开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简直是出卖色相啊!真是无耻!

他的这个微笑好看得要命,看在眼里就让人觉得这个人的什么都可以原谅了,更可气的是,那眼神里还带着浓浓的暧.昧,一副“你懂的”的架势。

尼玛我明明什么都不懂好吗?

好像,不太顺利呢。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根本不是什么水到渠成的时机,也许,老天爷是要我再付出更多的耐心吧?

“秀松,二老爷平素待人如何?可有仇家夙怨?”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男神却开口问起了案子的事。我一个激灵,这才精神了起来。

在前头引路的秀松回头笑了笑,他的嗓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二老爷平时待人很好。就拿我们来说,说是徒弟,实际就是小工,可二老爷平时不但指点技艺,对我们也真的像门徒一般爱护。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家中都是诚信待客,说起仇家,倒真是不曾有过呢。”

这么说起来,大概真的是贪图朱家钱财的人做下的绑票案件了?

“朱家三兄弟之间,可有矛盾?”

少年迟疑了一下,说道:“没有。”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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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4 添寒尘(4)

“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学问如何?”聂秋远忽然问道。

秀松愕了愕,但还是很快回答道:“二老爷的话,读书是不少的,但他是年岁长了之后才重新读的书。老爷们自幼都跟着太爷学技艺,专注于玉器,并不曾用功读书。大爷、三爷书虽然读得不好,字还是能识得大概,虽然现在很不方便,可是又没有功夫和精力再读书了。不过几位老爷,人都是很敦厚的。”

我完全不能理解他问这些东西的原因,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在闲扯,把话题拓展开去,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我们在现代问话的时候也常常这样。

聂秋远果然将闲扯继续进行了下去。

“秀松,你学的是什么手艺?”

“这是问小的?”少年对于这位大人关心自己的手艺感到有些吃惊,“现在就是学些粗浅的玉石雕刻手艺,目前只能雕些简单的坠饰,繁复华丽的工艺是做不来的。”

“看你答话用词得体文雅,你是读过书的吧?”

秀松笑道:“大人好眼力,小的确实是自幼读过些书,后来到了这边,蒙老爷信赖,让小的作了小公子的开蒙陪读。”

我终于受不了这些不着边际的问话了,从身后轻轻地扯了扯聂秋远的衣袖。他的脚步慢了慢,不知是不是没有穿黑色的缘故,他向我侧过来的面庞显得很柔和。男神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我。

“哥哥有什么发现么……”

聂秋远轻轻地一笑,向我伸手过来,往我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我打开一看,原来是绑匪留下的字。

字条是普通的白笺,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字像蚯蚓爬的一样,非常难看,连我这种没练过毛笔字的,都能比他写得好。

字条的内容是这样的:

“朱加二爷,如等为负不人,现将如子引入够中,如等背足金艮,五日之后,再代消喜。休得抱管,抱管便叫如子死无脏身之地。”

难怪聂秋远看的时候皱着眉头,这写得什么乱七八糟,其中错字连篇,这文化水平也太差了吧!

我认了半天,才认清楚这条上写的是“朱家二爷,汝等为富不仁,现将汝子引入彀中,汝等备足金银,五日之后,再待消息。休得报官,报官便教汝子死无葬身之地”。

读完这个字条,我心里一惊,有一点明白了聂秋远问话的意思。难不成,他在怀疑那个朱家大爷?这秀松刚刚不是说了么,大爷还真是没读过多少书的。而且,说到朱家三兄弟之间有无矛盾的时候,这少年是不是有那么片刻的迟疑?

偌大一个家族,如此富有,即便是兄弟手足之间,也难免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怨。这个朱大爷,是不是没有儿子?那么,欢儿的失踪,对他究竟有没有好处呢?

思虑间,秀松已经把我们带到了小少爷的房间。欢儿的房间宽敞明亮,家具饰品精致华丽,色泽鲜艳,屋里耍物很多,不过码放得相当整齐。

房子用屏风隔成里外两间,里头的床尺寸较小,围着花布帐幔,顶上坠着八宝小银铃,一打帘幔便会清脆地叮叮作响,一看就是个儿童床。而隔断外面的角落处还放着一张床,素麻铺面,应当是陪同下人的住处。可是这张床,不像是女子睡的,倒像是男子的床铺。

“这里是何人居住?”聂秋远问出了我心中所想。

秀松回道:“不瞒大人说,正是小的宿于此处。”

我们都有一些惊讶。这少年不是朱家的学徒么?怎么在这里陪宿起来了,这不应该是小丫鬟们干的活吗?

“因为老爷和夫人平时很忙,没有时间管小少爷。可是只把小少爷交给下人们又不放心,刚好我陪小少爷也有两年了,小少爷对我也亲近,就于今年把小的安排在这边了。”

“这屋里,都是你收拾的?”聂秋远一边四处查看一边问道。

秀松摇了摇头,黯然一笑:“其实,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少爷他虽然只有六岁,却真的很懂事,几乎不会弄乱屋里的东西。有时候,我倒真希望他像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发发脾气,耍耍小性子。可是,真的几乎不曾有过。”

“这个,是什么?”聂秋远从案边的小筐里拎出一串五颜六色的折纸。

哎,这个把我吓了一大跳。这东西我认识啊,这是用线串连起来的,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

“这个,是我教小公子做的。”秀松说道,“古时候,有这样的传说,当我们折成一千只这样的纸鹤,心中许下的愿望就能实现。从小公子知道这个的那一天起,每一天都在折纸鹤,现在,已经快一千只了吧。”

秀松顿了顿,接着说道:“应该是,想要送给夫人的吧。”

我汗都快下来了。大唐抽风行动又开始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东东应该是日本传过来的吧,我感觉就算在我的时代,它也刚开始流行没多少年。难不成,日本的传统,是从我大唐传过去的?

先不管这些了,先考虑案件的事情。其实,我对于来小公子的房间查看能有什么收获根本不抱有任何指望,果然我也没看出什么。当时,应该是小公子贪玩,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才会被什么人绑架走了吧,他的房间,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而我擅长的,就是从事物表面的痕迹中寻找隐藏在暗处的信息。可是现在,什么痕迹也没有,这让我到哪里找线索去?

我思考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忘记了,我不过是个打杂的,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主场。直到男神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温柔却如晴天霹雳般地把我炸醒了。

聂秋远望着少年,温和地说道:“秀松,可以了,把小少爷还回来吧。老爷和夫人的态度,你也看清楚了,你希望的一切,已经实现了。一个小孩子,独自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神马?这是神马意思?这是说,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小少年,就是绑架的凶手?我怎么毫无头绪?哦买噶!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脑子里如此浆糊。

但是秀松并没有像我想象的一样猛地跳起来,摆着手为自己辩解。他只是安静地凝望着聂秋远。我的男神神情严肃,真的像一尊神像一般,也在凝视着少年。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注视了一会,少年忽然开口道:“不要紧的,欢儿他很好,没有危险的。”

“可以了。”聂秋远说道,“带我们去吧。”

少年思虑了片刻,终于淡淡地一笑,说道:“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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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5 添寒尘(5)

我完全呆住了,一点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这一次的案件,我这里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没想到聂秋远一眼就看破了。

“我只想知道,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少年其实比我还要小上两三岁,可是却有着一种超越他年龄的沉稳,“不知道我的纰漏,到底是出在哪儿了?”

聂秋远沉默了一瞬,忽然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笑容。那笑里带着一点小小的阴险,带着一点小小的促狭,是他面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表情。

原来,他也有许多表情的么?不知为什么,这个原本我认为与他的性格应当完全不搭的表情,出现他的脸上之后居然毫无不协调的感觉,反而使那张太好看的面孔变得更加生动。

“我猜的,可是你信了。”男神用沉稳的语气说出了极为无耻的话。

我差点儿一口噗出来。这是我认识的聂秋远吗?他今天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

秀松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仿佛不能相信,生成这种沉稳大气模样的大人,居然也会骗人。

聂秋远收敛了笑意,点头示意我把那张字条拿出来。

“如果是普通的绑匪,应该会很着急收到钱财,所以,筹钱自然是越快越好,迟则生变。朱家万贯家财,无论绑匪开口要多少,总是立即就能着手筹备,可是这字条上却写着,五日之后再听消息,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如此,站在绑匪的立场来想的话,完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除非……

“除非绑匪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钱,而是让小公子在这一段时间内不能回家。这就又产生了一个问题,不让他回家,对绑匪来说,能得到什么好处?”

确实,很令人不解。但是,即使这个问题解不开,也能为破案提供另外一条思路,那就是,绑架小公子的人,很可能不是外人,而是与朱家本身有利益瓜葛的人,甚至就是朱家自己的人。

我忽然惊觉,原来聂秋远不着痕迹地问了家中人读书多少的问题,是为了这个!

这张字条上,全是错别字呢,可是……

“我本来疑心这是朱家三兄弟之间的嫌隙导致的,但你刚刚说了,朱家大爷和三爷读书不多。”聂秋远拿起字条,慢悠悠地说道,“可是写下这张字条的人,学问可着实不低呢。”

我瞧着字条上蚯蚓般的文字,忍不住问道:“这一点,哥哥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聂秋远抿嘴一笑,把字条放在我的手心,修长的手指在字条上轻轻地点出了几个词:“朱加”、“为负不人”、“如”、“引入够中”、“休得”、“死无脏身之地”。

“流萤,你瞧,这些字虽然都写错了,可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一个没读过书,连这些字都会写错的人,上头那些词,你会使用吗?”

我这才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确实,“朱家二爷”、“汝”、“休得”,全都是相当文雅的用词方法,而“为富不仁”、“死无葬身之地”,哪里是没文化的人写得出来的?更不要说那个“引入彀中”,如果我不是学霸,这字我都不一定会念。

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我是没文化的绑匪,字条就应该这么写:

“朱老二,你大爷!你儿子在我手里,快拿钱来,报官的话,一刀砍了小兔崽子!”

然后再写错几个字,这样气氛才对嘛。

“可是,就算是朱家大宅,读书多的人也不在少数……”秀松道。

“确实如此,但是,字条是你拿回来的,不是么?”

少年沉默不语,聂秋远便接着说道:“刚刚咱们聊了不少事情,每每说到小少爷的时候,你说话的速度便会放缓,眼神便会变得柔和,足见对小少爷的感情是极深的。既然如此,为何咱们相处的这段时间,你竟然一点焦虑和紧张都没有流露出来过?因为你知道欢儿平安,对不对?”

秀松再一次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你教小少爷折纸鹤,要送给他的娘亲,小少爷一定很寂寞吧?所以,我忽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你的目的呢。”

把他带走,把他藏起来,让他的家人试一试,失去的话,会是什么滋味。

也许看以看清楚,究竟什么才是最紧要的。

我望着聂秋远,他不像平时断案的时候那么清冽冷峻,他那张如琢如磨的漂亮的面孔不知怎的笼在一层柔和的薄光里,显得分外动人。

头一回觉得,也许在这世上,有一些案子,是只有心底藏着温柔的人,才能破得了呢。

“欢儿在城郊我的家中,有我母亲和妹妹照顾。我这就带你们去。”秀松咬着嘴唇,眼眸中泛起薄薄的水雾,“现在,就动身吧。”

聂秋远挥手阻止了他。

“你把地点画出来,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你留在这里,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发现了线索,出去调查了。欢儿少爷,这两日的经历不会记得,所以,你以后好好地陪伴他。”

不知怎的,这屋里虽然很冷,我的心里却泛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让一个孩子,忘掉几天时间里的经历,对于天镜门的玄武使来说,应当是小菜一碟吧?

“流萤,走吧。”我还在发呆,聂秋远已经拿着路线图,微笑着望着我了。

我们两个没有走正门,男神说了一声“抱歉”,把我轻轻地横抱进来,然后抱着我跳了墙。

背也背过了,抱也抱过了,那个……也……唉,他什么也不提,我也不想了。人家男人都不主动,强扭的瓜不甜,我要的,可不是这个呢。

还是感受一下这会儿怦怦怦快速的心跳吧!

天一直乌蒙蒙的,空气中一直荡漾着一股闷闷的水味儿。聂秋远像轻盈的小鸟一样,在僻静的小巷子里落下来,把我轻轻地放在地上。

天一变脸,周围开始飘飘荡荡地飞满了白色的雪花。

下雪了呢。

聂秋远举手解开外衣的扣子,把深蓝色的外袍解了下来,罩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自己今天的脑子是不转的,所以整个人就傻傻的像木偶一样任他摆布。他见我不动,就把我的手臂一只一只地抬起来,塞进晃晃荡荡的袖管里,然后,巧妙地替我将宽大的袍子在腰间扎紧了,甚至长度也做了处理,不会把我绊倒。

这个样子看上去,大概也是挺萌的吧。

而且,在我的时代,天冷的时候披上男人宽大的外衣,大概可以算作是--“女朋友的特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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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6 添寒尘(6)

“你们是谁?秀松哥哥呢?他说好晚上来陪我的呀!”小男孩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

这个男孩子,表情都比平常的小孩显得“幅度小”,没有那种说变就变的脸,没有发自心底放肆的大笑或大哭,那种超越年龄的懂事和安静的模样不知怎的让人觉得挺心疼。

哦买噶,我一个未婚的青春少女,居然也会突然母性爆发。

我把欢儿抱起来,他一点儿也没有反抗,反而用小小的手搂住了我的脖子。

哦买噶,这也太可爱了啊!

“秀松哥哥让姐姐来接你,跟姐姐回去,很快就见到哥哥了,好不好?”

欢儿点了点头。

小孩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甜味,抱在怀里软软的,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我抱着他,远远地望着正在与秀松的母亲交谈的聂秋远,心中忽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渴望,一种温馨的憧憬。

哦买噶,丢死人了。

“你怎么了?”男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到我怀里抱着娃,怔了怔,然后浅浅地绽开一个微笑。

“什么怎么了?”

“你的脸,很红,还冷么?”

哦买噶……

我抱着孩子,聂秋远走在我的左边,撑开一把伞罩住我们俩。我和他肩并着肩,走过街巷,往朱家的方向走去。

雪仍在下,我紧了紧欢儿身上小小的毛绒斗篷。玄武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孩子已经睡得熟了,头垂在我的肩上,红扑扑的小脸很漂亮。

我一转头,居然对上了聂秋远一双含笑的眼睛。

哎,不要这样吧,这样子,今晚上会睡不着觉呢。

这一路走得爽点多多。穿过街巷的时候,不时有三姑六婆在我们身后指指点点,有些人嗓门大些,甚至可以听到破碎的只言片语。

“瞧那一家三口,真漂亮呢!”

“相公给娘子打着伞,真是恩爱和谐的一对啊……”

“要都能这样,谁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晓得聂秋远听到了没有,反正我听得很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头却甜得不得了。有那么一瞬间,我都觉得那好像是真的一样。

唉,亲爱的群众朋友们虽然用词优美,显示出极高的文化水平,却根本没有想一想,以我这年龄,要生出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还不得十岁就生啊!

要是朱家很远很远,一直走不到,那就好了。

小公子回家之后,家中的欢乐气氛爆棚,每个人都在哭唧唧的,一会儿笑一会儿抽,我虽然很开心很感动,可还是感觉自己像处在精神病院里。

不晓得聂秋远是怎么骗他们的,我就是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了。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话,朱家人感恩戴德地点着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你也会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骗人呢!

当夜,我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雪一直没有停,回到县衙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成很白很白的了。躺下前我还打开窗子瞧了瞧,借着提灯的微光,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扬扬洒洒地落着。

我把自制的热水袋塞进被窝,自己也缩了进去。我闭上眼睛,本来想要数绵羊的,可是在我眼前飘来飘去的全是聂秋远的笑颜。

那种淡淡的温暖,不靠近,却又不拒绝。我是为了他来的,我怎么能不心烦意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沉沉地睡去。大概是心情的起伏太强烈了,我开始做梦,做了非常奇怪、非常灵异的梦。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梦境里的,居然不是聂秋远,而是张老师。

张扬穿着便装,牛仔长裤,紧身T恤把胸膛和上臂的肌肉形状都勾勒出来,是我很熟悉的那个样子。他的神情有一点悲伤。

嗯,我想起来了,他穿这一身衣服,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是陈哥的事了结了,他头一回把我带回了他的宿舍。他的宿舍很干净,但是不整齐,东西很少,简单得可怜。

我拍着胸脯说,张老师,你什么也别想了,今天咱俩一醉方休。结果我喝了一杯就倒了。

后来我意识到,我可能有病理性醉酒。虽然病理性醉酒的特点一般是出现暴怒、狂乱、攻击性、幻觉、被害妄想,但最后是以熟睡为结束的,而且醒来后不能回忆当时的情形。当时的情况我不记得了,后来张扬只嘲笑我,也不告诉我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感觉自己躺在他宿舍的床上,闭着眼睛晕着,可是却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桌上倒着的酒瓶子,看到张扬的脸在我的脸上方很近很近的地方。他跪在床边的地上,他的左手紧紧地捏着我的左手,他俯身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话。

是的,我的脑子里有这个画面,我记得它。嗯,那一天,张老师好像确实对着我说了好多话来着。那么,这是真的发生过么,还是我的梦?但是这一回,我听清了他说的话,他的声音不再含混不清。

“真真,对不起……”

“我这样……趁人之危,真的是卑鄙无耻!真真,我就那样吻了你,……对不起……可是那时候,我根本管不住我自己,心里头只剩了那一个想法,就只剩了那一个想法……”

“可是不行,还不行。真真,我是随时都会死的人,随时都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现在的我,身边充满了黑暗和危险。这样的我,能给你什么呢?”

“我恨这样的自己,我恨不能好好保护你的自己!我的身边,已经失去了太多人,我不能再失去你。就算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再失去你!”

“真真,你什么都不要知道,可是我想在你的身边守着你。请你允许我在你的身边,安静地守着你。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能让你真心幸福的男人,愿意与他相守终身,我会为你高兴,我会祝福你的。”

“可是,如果到了那一天,如果到了我有能力保护你的那一天,你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那么,真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用世界上最狂热的方式追求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不要求你等着我。可是,我每一天都会拼命,每一天都会祈祷的……”

张老师,你疯了么,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啊!

但是这场景如此真实,又如此灵异。我想我是回忆起张扬对我说话的情景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张老师的脸。只是那声音,低低的喑哑,温柔中带着一点撕心裂肺,穿透我的耳膜钉进我的心脏,让心里闷闷的生疼。那个声音我也确定无疑地绝不会听错,那是聂秋远的声音。

我猛一个激灵,瞬间张大了眼睛,从梦中惊醒。不醒还好,一醒真的把我吓坏了,因为我的床前真的跪着一个人,用左手捏着我的左手,身体微微前倾,贴近了我的脸。

我这一醒,把他也吓得一个哆嗦。我定睛一看,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失笑出声。

我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因为在我床头跪着的人,穿着夜蓝长衫,戴着华丽的面具,分明是幽夜公子。

怎么会做那种梦呢,想汉子想疯了似的,丢死人了!

幽夜公子吓了一跳,手一下就松开了,我迅速出手,一把又给他捞了回来。

“捉住你了!”我得意地说。

“你干什么,放开!”大盗贼窘迫地说。

“哼哼,不是不理我了吗?大半夜地偷偷跑来,打什么坏主意呢?”

“你你你!!!……一派胡言!”

我坐起来,拉着他的手,十分真诚地说道:“夜,那天的事,真的对不起。我把你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现在想想,有一点后怕呢。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十分难得的,这可是我的真心话啊。

幽夜公子起身,在我的床边坐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在生别人的气呢。”幽夜公子的话也深奥起来了。

“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好朋友吧?”我有点提心吊胆地问。在这个时代里,要是夜不肯跟我做盟友了,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夜没有说话。我只觉得一阵暖和,仔细一看,却是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小的暖手炉,塞进了我的怀里。

“天,真的冷了。”美公子隔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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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7 血肉不会撒谎(1)

时光缓缓流逝,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聂秋远待我一如平常,没有再提之前的事,在人前与我的交流还是一样的少。只有偶尔独处的时刻,他会微微地笑着,用很柔和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莫名其妙,心中发毛。

即便是独处的时候,他也不曾再对我有过亲昵逾矩的行为,看来那一回他真的是发了失心疯了。

唉,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原谅你啦,谁让你是我的男神呢?

幽夜公子也从精神病发作中恢复了过来,一叫就到,有时候,不叫也到。

我和他又可以正常地、愉快地玩耍了,还吃了他带来的不少好吃的。作为回礼,我履行承诺,给他讲现代世界中各种高大上的东西,听得他目瞪口呆。

这两天他迷上了“法拉利”和“哈雷摩托”,为了满足好奇帅哥的心愿,我还把这两个给他画了出来。

眼见这人再听下去,可能好多东西就要被他造出来了,我连忙搬出科幻片中的理论,连哄带骗地制止了他。

“你可不要瞎搞啊,万一做出来的东西太划时代了,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我有可能就生不出来了,那样我就会嗖地一下消失,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幽夜公子听了,用他那逻辑性超强的钛合金脑子想了片刻,立马就接受了这个理论,说:“你说得对,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他又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想到你的世界去看看,可能吗?”

这个问题倒是对我产生了震动。既然我能过来,那么,他要过去没准儿也不是不可能的。当初我花了八年的时间才弄清楚怎么过来,可那是在现代,信息云时代,想要什么资料数据,查起来都很容易。在唐朝,即便这样的方法存在,又要到哪里查去?

再说了,我是为了男神来到唐朝的,现在我的事情简直是一团乱麻,自己的事还理不清头绪呢,哪里有心情花大力气来满足幽夜公子的好奇心。

所以,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然后在脑子里幻想一下,就好了嘛。

就这样,随着一切回归正常,我的心情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转眼就进了腊月,明天就是腊八节了。

吃过晚饭,我和媚兰亲自下了厨房,整理今天上街买的食材。今年对于我们碗子山的兄弟来说,显然是诸事不吉,各种血光之灾频现,跟犯了太岁似的,所以我们立志要把每个祭祀日认认真真地过好。

腊八节,在现代我们都是很简单地过。在家的时候,妈妈给煮八宝粥喝,在学校的时候,食堂当天也会提供粥,但是不太好喝。

可是现在,我发现古人过腊八节还是挺隆重的,原来这不是一个吃饭的节日,而是一个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的祭祀日。感谢的对象包括门神、户神、宅神(这三个神我实在没想明白到底有什么区别,但是既然让谢,那是必须要谢的)、灶神、井神等等,都是自家办实事的神仙。煮腊八粥主要也是让他们先喝。

我这才意识到,腊八,莫不是古代的感恩节?

说起来,虽然现在我的爱情之路谈不上多么顺利,可毕竟还是有进展的。我并没有后悔自己的穿越之旅,相反,心中确实还是怀着大大小小的感恩之情的。

这会儿我和媚兰在对买来的粮食挑挑拣拣,洗洗涮涮,然后该剥的剥,该泡的泡。今天我们买的除了大小米和五色豆类,还买了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榛子、葡萄干、白果、菱角、青丝、玫瑰、花生。

“原来还可以放这么多一起煮,一定很好吃,流萤你真聪明!”韩媚兰一边收拾一边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旁边蹲着干细活的家伙不声不响地笑起来,嘴边显出小小的酒窝。

说实话我们平时有点欺负蔺九了,因为他实在是太老实又太能干,不管让他干啥,从来不拒绝,干得又太完美。虽然每件事他不知私下暗暗下了多少功夫出了多少力才完成,可是他也从来不提到底干了多久。时间长了,我们居然习惯于随手把事情扔给他办,连现在收拾八宝粥料都把人家堂堂大捕快给揪了过来。

我剥了半个小时,终于剥了一大堆蒜。我把蒜洗干净,用干净的棉布包起来吸干,然后放进装满了香醋的坛子里,把坛口封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韩媚兰好奇地绕着坛子走来走去。

“腊八蒜嘛。腊八这天把蒜泡进醋里,等到过年的时候,把醋倒出来蘸饺子,会很好吃呐,蒜也很好吃。你们不知道?”

韩媚兰和蔺九都摇摇头。

看来吃腊八蒜还真的只是华北地区的习俗。因为老爸是北方人,所以我们家每年的腊八蒜总是少不了的。

“流萤你懂得真多!”韩媚兰真心实意地赞叹着,让我在心底深处为她的缺心眼儿也叹了一口。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门开了一条缝,探进来一张笑嘻嘻的脸。

“表哥?”媚兰叫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公文批完了?”

“奶奶的!聂秋远那个兔崽子,活不分大小,一律往我这儿一扔,拍拍屁股走人!好在本大爷才高八斗,这些破事不值一提。”骆大春穿着一身短装,类似于古代的运动服,清爽舒服地推门进来,往地上一蹲,“天黑了还批公文,我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白天还干不完?来吧,还干啥,我帮你们。”

下班不干活儿宣言嘛,这感觉还挺时尚的。我觉得挺逗的,就给他端过一小盆带壳花生,笑着说:“骆大哥剥这个,红衣不要剥哦!”

骆大春笑mimi地把盆接过去,说:“流萤,你终于这样笑了。”

这样笑了?难不成,我好久没有真正开心地笑了?骆大春,他是在关心我呢。

我瞧着剥花生壳的骆大春,看着用牙签一点点挑掉烫过的核桃褐色内皮的蔺九,看着在我们中间来回穿梭,忙这忙那的韩媚兰,忽然觉得,时光哪怕就这么单纯地流逝下去,也挺不错的。

“流萤,媚兰,过完腊八,我和秋远要到京城去了。”骆大春低着头,有意无意地说道,“接了一道圣旨,要我们马上到长安去一趟。过年之前,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回来。”

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点不情愿。

啊?要去长安么?虽然算不上千里万里,可谁知道这是让他们去办什么事呢?所以,也许会分开很长时间?

我心里一急。过年!所谓腊月,其实都是公历一月份了,过年,那就是二月初。拜托,我在史料上看到的,聂秋远这一年就要娶妻了,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开呢?

虽然我现在有点搞不明白,这个娶妻的聂秋远到底是哪一个。

而且,这是我在大唐过的第一个春节。他们俩个走了,就意味着幽夜公子也走了。我的第一个春节,要是心上人不在身边,朋友们也不在身边的话,哦买噶,那得多沮丧啊!

“别吓唬她俩了。”身后有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我一抬头,发现一身黑衣的聂秋远神情清清淡淡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在了厨房的门框上。

“你们两个,想一起去长安么?”男神望着我,声音柔和地问道。

我愣了一会儿。我想说,我当然想去了,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你呀。我想我应该像以前一样,面露喜色,乖巧地说,一切全听哥哥安排,长安城,可是从来没去过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我,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心里十分着急,这样子,可是很不妙呢。

因为聂秋远在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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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8 血肉不会撒谎(2)

“秋远,圣旨里没有这么说呢,可以吗?”骆大春说了话,冲淡了这种微妙的尴尬。

“圣旨要咱们两个去,但是多带两个人去也没有什么,她们都没有去过长安,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聂秋远看了看我,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流萤,即使不想去,也拜托你辛苦走一趟,还有媚兰,也是的。”

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但是我想我有一点点明白。他是担心,如果他不在附近,也许任平生会来害我们。我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韩媚兰没有我那么多心事,脸上一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去!一切全听哥哥安排,长安城,我可是从来没去过呢!”

说完,她凑过来拽了拽我的衣袖:“流萤,可以去长安,真好,是不是?”

我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她居然那么流畅地把我编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还要做什么?我也来帮忙。”说话间男神居然也挽起了袖子,挤进了厨房,真是破天荒的事情。

“秋远啊,厨房挤不下了。”骆大春说。

唉,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这一会儿厨房挤成了一团,很有爱的样子,而且,可以一起去长安。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也被他们引得笑起来。

真是的,婆婆妈妈,叶真真,一点也不像你!要打起精神来啊!

在伊川县过完了腊八祭,伊川县衙的每个员工都吃到了我和韩媚兰亲手煮的高档腊八粥。把日常事务交代给王金智和蔺九之后,我们四个就打点好行装上了路。

洛阳到长安的路途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们这次是乘坐了县衙的两台公车,也就是由专人驾驶的两辆马车。我和媚兰坐一辆,他们两个男的坐一辆。一路颠簸自不必细表,数日之后,我们的马车就驶进了长安地界。

进入长安郊县的那一天,天气发生了奇葩的变化,寒冬腊月,气温忽然回暖了一点,然后下起瓢泼大雨来。而且,天雷滚滚,闪电像长蛇一样在天空中乱爬。

这实在是很不科学。

和我坐在同一辆马车中的媚兰面色十分苍白,随着外面巨雷清脆的声响,她的嘴角也在轻轻地哆嗦着。

我这才头一回发现,原来这个女的怕打雷!唉,这真是一个娇滴滴的缺点。可惜她缺心眼儿,否则,借着这个缺点直接往心上人的怀里一钻,简直是推倒男神的大杀器。

“流萤……这是怎么了?”她哆嗦着问道。

“没事,打雷呢,不要紧,就是响点,其实,离咱们远着呢。”我不耐烦地安慰着她。看她着实有点惨,我就朝她旁边挪了挪。

韩媚兰往我身上贴了贴,然后,用力地捉住了我的一只手。

“流萤,你真好,又勇敢,我真羡慕你!”她一边抖一边说。

唉,这种人,你能拿她怎么办呢?

不是我们想冒着雷雨赶路,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着急。我们之所以还在赶路,是因为开始打雷下雨的时候,我们的车刚好走进了一座山里。翻过山去,才能到达村庄。

这山里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可以避雨,而且看这山体,挺危险的样子,所以马车只得卯足了劲向前飞奔。

就在雷声雨声和马蹄溅起水花声的伴奏中,我们的马车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下了。

我撩开布帘往外看去,发现我们的马车正在半山腰的盘山小道上。这小道估计是开出来供运货的车行走用的,仅有一车多宽,右边是山体,左边就是山谷,挺危险的。而车子停下来,是因为前头出现了穿蓑衣的一队人。

那一队人乱成一团,围着什么东西。我瞧见聂秋远和骆大春下车去看了,就也挑起伞来,捏了捏旁边哆嗦的韩媚兰的手,说:“你别害怕了,在这等着,我也去看看。”

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不会又遇到杀人案了吧。结果那群人围着的确实是一个躺着的人。

我正在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没想到老天爷像开玩笑似的,伴着咔嚓一声巨雷的配音,右边山头一块巨石挟着滚滚的泥石流,就恰恰向我站立的方向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尼玛这么大地儿,这么多人,就瞄准了我一个砸,老天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把伞一扔,拔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去。我本能的反应能力是如此的强悍,我的起跑速度是如此完美无缺,以至于没有时间考虑,当你穿着优美的长裙的时候,这样的起跑方式就只有一个结果:扑到十八层地狱。

当石头劈头砸下的时候,我的伞迅速地飘起在空中,我的脚准确地踏中了自己的裙裾,我整个人以标准的狗啃泥的姿势往前趴去。

“完了!”我心想,还不忘举手抱住了头。唉,倒霉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色的影子比闪电还快地疾射过来,一把捞住了我。当我在半秒钟之内就有了反应的时候,我已经在悬崖外头的半空中了。

啊,这一会工夫,就换了两种死法,多么惊心动魄啊。

黑影将我拦腰一抱,我们两个就开始做自由落地运动。落了两秒,下坠猛地一个急刹车,我们就吊在了半空中。大雨织成的银帘在身边哗哗成幕,向下看看,怎么也还有25层楼那么高。

我吓得立马抱紧了旁边那人。定睛一看,原来抱着我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男神聂秋远。他这会儿左手揽着我的腰,像捞着一只猫仔一样地提着我,右手上举,挂在峭壁伸出来的一株歪脖树上。

“秋远!流萤!”头顶好远的地方传来骆大春焦急的呼喊声。

“没事!”聂秋远气沉丹田,朗声把话递上去,“流萤也没事。你带媚兰先走,我们另外寻路,咱们长安会合!”

原来,是聂秋远在危险关头冲过来抱住我跳了崖,哦买噶!

看来他对于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而且他的轻功也确实高妙。就在这一瞬间,他不但救了我,还保证我一点伤也没受,简直是帅呆了。

不过抱着我攀上山头显然更不容易些,因为我们已经跌下来好大一段了。聂秋远支撑住我的身体,命令道:“爬到我背上,抱紧了。”

我依言敏捷地攀上了他的身体,从背后揽住他的脖子,又用双腿箍住他的腰,把自己牢牢固定在他身上。虽说是危急时刻,而且我认为自己的姿势也相当专业,可是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哦买噶,我的心思还是猥琐地邪恶了一把。

聂秋远的手腾了出来,就握住山崖上的老藤,背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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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9 血肉不会撒谎(3)

危急时刻,英雄救美,抱着美人掉下悬崖,无法出去的绝境,湿淋淋的独处,哦买噶,简直是每一部雷剧必备的狗血桥段!

而且,奇葩的冬季雷雨,寒冷的天气,透湿发抖的孤男寡女。一般的剧情中,都会不得已地脱光了互相用体温取暖(虽然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脱光,明明脱光了肯定冻死得更快),然后天雷勾动地火……哦买噶,实在是想不下去了……

“你怎么了?”湿淋淋的男神问道,“别怕,没事了,我们快些走出这里,雷雨天,这么多树的地方,不太安全。”

大概是我略显猥琐的表情令他觉得奇怪了,我连忙收敛了一下,定了定神。人家根本就没有带我找个地方避雨、然后天雷勾动地火的意思。

这会儿我们已经下到谷底了,聂秋远没有把我放下来,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我背好了,运起草上飞般的轻功,无声无息地向山外面飞掠而去。

如果估计得不错,走出这座山,应当会找到村庄之类可以落脚的地方。

聂秋远的速度超级快,不过我们早已经是落汤鸡了。由于速度快,就像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到时速180公里,可是却还开着窗一样,刺骨的寒风几乎把我冻成了冰棍。在极度痛苦的压迫下,我实在是没有心思陶醉于被男神背着的浪漫情境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哀求道:“能找个地方躲躲么……好冷……”

男神断然拒绝:“不可以,会天打雷劈的。”

哦买噶,虽然我也知道雷雨天不要在树下停留,可是等等,这台词,怎么有那么一点熟悉?

我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忽然觉得寒冷的感觉减弱了,聂秋远的体温忽然升高了许多,像发高烧似的,我们身体接触的地方传来融融暖意。

“流萤,你忍一忍,很快就会找到地方落脚的。”

我的心随着他的体温安定了下来,我明白他是在使用内力温暖着我。虽然很浪漫,可是我还是希望这路快点走到头。

很快聂秋远就背着我飞掠出了山谷。“前面有村子!”男神的声音也稍稍地带上了一点兴奋,头顶轰轰的雷声像是在为我们欢快地伴奏。

可是当我们兴高采烈地冲进村子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场景跟头上响着的惊雷一样震撼,把我俩全看傻了。

这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普通村子,有一百户左右的样子。现在,这个村落已经没有任何生机了,当我们踏入村口的时候,就惊愕地发现,这村中所有的人都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倒毙在地上。

雨哗哗地下着,毫无怜悯地冲刷着地上的尸体。全村得有好几百口人,男女老少,有的死在路上,有的死在门槛旁,有的死在房屋中。其实不只是人,再往里走走就会发现,村中的家禽家畜居然也全都毙命,整个村子完全成了一座死村。

我这是什么命!

饶是我神经粗大,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禁头皮发麻。还好我反应快,迅速地意识到作为一个美淑女,仅仅头皮有点麻还是反应太不强烈了,我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把脸猛地埋在了男神的脖子里。

聂秋远把我放下来,左手揽住了我,把我紧紧地护在怀里。他没有拔出长剑,而是在旁边的树上折下了一根不粗不细的长枝。

嗯,这样的天气,拔出剑来基本就是找死吧。

“别怕,我在。”男神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偎在他怀里,感觉他凝神静气,探查着周围的一切。过了一阵,他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说道:“没有杀气,别怕。”

我点了点头,顺从地被他拥着,走进了附近一间大一些的房子。屋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但是聂秋远首先没有管这些,他把屋子里探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便迅速拉着我进了里面的房间,只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准确地打开了一个柜子,里面果然是衣服。

男神从柜子里扒出两条床单,扔给我一条,然后又从里头挑了挑,拎出一套衣服扔给我。

“快点擦干了,先换上!”他命令道。

这确实是明智之举。虽然死了一村子人,这是天大的事了,可现在要是不换衣服,我俩,至少是我,就得冻成肺炎了。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唉,反正人也都死光了,这些身外之物也没有什么用了,我们取来穿穿才是发挥了它们最大的价值。

只是,等等,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聂秋远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声音里没有波澜起伏,只说道:“快换,动作快一点,是非之地,切勿掉以轻心。”

我这才一惊,是啊,这一村人怎么死的还没搞明白呢,没准那个大杀器还在附近,哦买噶,我在瞎想什么!

我以特种兵的速度除下衣物,用床单擦干了身体和头发,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一下就暖和了。哦买噶,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只是定睛一看,擦!这是给我选了一套什么东西,居然是一套厚棉袄,还带补丁的,丑陋至极。一瞬间我希望聂秋远再也不要转过身来看着我了。

但是他转过身来,看着傻愣愣的我,只抿嘴一笑,说:“流萤,转身。”

我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换。

在背后的人悉悉索索换衣服的过程中,我承认我邪恶了。我一边用床单继续擦头发,一边掏出了我的小铜镜照自己的脸。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个动作相当自然,可是我一边照,一边就用镜子偷窥了一下男神换衣服。

他背对着我,上衣已经脱光了,露出后背优美的线条,但那却不是一具养尊处优的躯体,只肉眼可见的后背上,就淡淡地分布着横七竖八的伤痕瘢迹。他的左肩上似乎有一处新鲜的伤痕,还没有被时光淡化,我忽然意识到那可能是他去树林救我的那一次弄伤的。

即使这样,也丝毫无损于他身姿的优美,反而增加了几分男人味。我看了一眼,心里就怦怦狂跳,完全不敢再看下去了。

哦买噶,我在做什么,真不要脸啊!我为自己的猥琐行为感到羞愧。

聂秋远衣服换得相当迅速,换好了,又从橱子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两顶棉帽子,扔给我一顶,我俩各自把帽子戴好。

现在,我俩就像是一对农家小伙子和村姑的模样,只是那小伙子不管穿得多么破烂,都还是嫌太漂亮了,让人没法觉得可笑。

“走,流萤。”聂秋远拿出一条棉质薄长裤,像围巾一样围在了我的脖子上,还打了个结,把所有的寒冷都挡在了外面,“我们去看一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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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0 血肉不会撒谎(4)

反正也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就干脆先从这一家的尸体着手看起。

身体渐渐地回暖,脑子里的冰块也好像跟着融化了似的,思维慢慢活跃了起来。脑子一管用,神经系统也变得灵敏,然后,我就突然感觉很害怕了。

天那,这可是一村子人,莫名其妙地突然一起死绝了,这好像是外国鬼片里魔王降临的时候才有的镜头,简直不能相信,我现在就亲身碰上了。

聂秋远并没有问我怕不怕,也没有在意我是不是会觉得尴尬,只蹲下去,十分利落地撕开了一具男尸的衣衫。我和韩媚兰跟着他们经历了不少事,想必他对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足够的信任。这样想一想,还是感觉很安心。

我站在一旁,看着聂秋远用熟练的手法对尸体进行尸表检验。这并不是我第一回看他验尸,在伊川县的时候有时也会看到,每次看,都会觉得心动不已。

如果一个男子是你心仪的,那么他的举手投足都是美的,他选择的衣服品牌会让你记住这个品牌设计师的名字,他围巾的结法会成为你眼中唯一最科学的,他展示的专业技术是天下最美妙的技术,哪怕他正在摸尸体。

老刘验尸的技术肯定不在聂秋远之下,可我看着老刘验尸,就从来没有感觉他帅过,只觉得尸体有点恶心(对不起亲爱的导师,可是我说的是实话)。

不过现在低头验尸的人不是夜,而是秋,所以我不能毫无顾忌地凑上前去,指指点点,与他一起研究这些人的死因。所以,我静静地立在秋的身后,认真地观察着尸体上肉眼可见的一切。

聂秋远看完了一具尸体,又依次验看了第二具、第三具,越看,他的眉头蹙得越紧。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他精致的容颜与黯淡的衣着极不相称。我想他是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在犹豫该不该让我看到这个,但他还是忽然挥了挥手指,我的面前瞬间变戏法似地出现了七八只奇异的蝴蝶。

哦买噶,现在可是冬天啊,怎么会有蝴蝶!不过深秋的时候,也有人变出过蝴蝶,那是幽夜公子变的。

不同的是,幽夜公子的蝴蝶是黑色的,而聂秋远的蝴蝶,是雪花一样的白。

白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了片刻,就分别落在了几具尸体的上面,不一会儿,所有的蝴蝶都由洁白的颜色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艳红。

哦买噶,它们是在喝血么!而且,喝尸体的血……哦买噶……我忽然感觉有一点反胃。

“害怕?”耳边响起的是聂秋远的声音。

我确实觉得这场景有点恐怖,便不自觉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立起身来,十分自然地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拥在身侧。虽然他穿着别人的衣服,可是从身体接触的部位,还是传来他独有的气息,那种很清新的香皂味道,令人心中安定。

“流萤,别怕,我来给你讲这些蝴蝶的事情。它们是专门饲养,用来鉴毒的。它们吸食人类的血液,如果血液中有毒,它们会根据毒药的种类显现不同的颜色。现在蝴蝶是血色的,说明这些人的体内,并没有毒药。”

我忽然想起,聂秋远和幽夜都是天镜门的人,而且,他们的关系如此密切,有一些相同的技能也是很正常的。幽夜的蝴蝶是用来追踪的,而聂秋远的蝴蝶却可以用来验尸,还真是匪夷所思。

他们平时都把蝴蝶藏在哪里呢?我不禁感觉好奇。

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因为一下死一村子人已经很奇怪了。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们的死因。

虽然人们都死了,可是村子里基本没有什么血渍,尸体也几乎都没有见血。当一村子的人同时死亡,身上又没有明显的伤口,而且还排除了中毒,那么,死因应该是什么呢?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个。我看到聂秋远翻了他们的眼皮口唇,检查了他们的面部、甲床,很明显,这些人口唇紫绀,甲床发紫,结膜分布有瘀点性出血,大多数出现了“玫瑰齿”。“玫瑰齿”是指窒息死者的牙齿,在牙颈部表面呈现出玫瑰色,它甚至对于鉴别腐败尸体有无窒息有一定的价值。是的,上面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窒息死亡的特征。

可是这些死者的颈部毫无异样,没有索沟,没有扼压痕,没有骨折和皮下出血,没有捂压口唇的痕迹。

也就是说,不是勒死的,不是缢死的,不是掐死的,不是捂死的,还排除了中毒导致的细胞缺氧。可他们却全部都窒息而死了,这是怎么窒息的?简直就像是,忽然把这个村子的空气抽光了,把他们活活憋死了一样!

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我想聂秋远的疑惑,一定也是看出了这一些,他在这方面的专业性,我丝毫都不怀疑。

“哥哥,”我也伸手拽紧了他,“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雨停了,咱们就速速离开这里,到最近的县里去,让县衙的人过来查。”

我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两个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而且,这个地方似乎很危险。

就在这时,我感觉聂秋远的身子忽然一僵。

“怎么了?”我问。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可是他不一样,他比我敏锐得多,他如此警觉,想必是感知了危险的存在。

他拥着我,另一手拾起了之前削下来的树枝,步履轻轻地穿过堂屋,往另一间侧屋靠近。到了屋门近前,他轻轻地把我带到身后去,然后,缓缓推开了房门。

就在房门推开的一刹那,一股劲风向我们扑面袭来,竟是一口巨大的石磨,向我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聂秋远运起内力,右手树枝一带一转,使了一招“四两拨千斤”,将石磨卸向一旁。只听轰然一声,石磨直接将屋门砸塌了,木屑四溅。

屋里有个声音发出一记清脆的怒喝,接着一张桌子又被掷过来。聂秋远劈空掌递出,喀地一声劈碎了桌子,接着身形一晃,手中长枝已经递向袭击者的身体。

树枝在那袭击者的咽喉处停住了,那人愣了一下,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原来屋里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难道说,这磨盘、桌子,都是这个孩子丢出来的?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聂秋远用树枝抵在孩子的咽喉,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大家怎么会都死了呢!”男孩子嚎哭着喊道,“我害怕……”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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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1 血肉不会撒谎(5)

是幸存者!

只是他的力气,是匪夷所思的大。一个年纪小小的山野男孩,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不过,一村人都死了,只有他没事,如果不是体质特异,反倒更奇怪了。

男孩满脸泪痕,可是仔细看看,却很容易发现,这个男孩长得非常漂亮。他个子不太高,肤色棕黑,肌肉结实有力,像是个农家小孩的模样,只五官异常标致,眼睛大且黑亮,目光灵净却不精明,是讨人喜欢的长相。

聂秋远放下手中的树枝,说道:“你莫怕,没事了。这是你的家吗?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家。”男孩渐渐止住哭泣,抽噎着说道,“怎么会这样……”

“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

男孩茫然地摇头。

“我不知道……因为今天下雨,不能到外头去,之前我就在这屋里炕上坐着。可是后来闻到一股很甜的气味,我想站起来去看看到底哪里来的味道,可是怎么也站不起来。然后我就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所有的人都死了!”

唉,看来这孩子虽然是幸存者,却什么也不知道啊,村民死亡之谜,还是完全解不开啊。

无论如何,男孩的话还是提供了一些线索。比如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嗅到香甜的味道,这气味可以让人失去意识,那么,应该是药物。可是,死者身上却没有毒,这是怎么回事?

全村人都死亡了,幸存者只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特殊之处就是力气特别大。那么,这个特点是否与侥幸逃过一劫有关联?如果有关联,那这个关联是什么?

无论谜底是什么,眼前这个哭泣的男孩,一觉醒来,所有亲人,所有熟悉的人都不在了,这可不是天大的恶梦么!真是太可怜了。

我把男孩拉过来,用衣袖擦擦他脸上的眼泪,很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喜。”男孩说。

“红喜,”我拉起他的手,“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先跟我们走吧,是谁杀害了你的家人,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男孩渐渐地平静下来,终于点了点头。

如果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显然是极为不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带到县里去,交给县衙妥善安置。而且,红喜毕竟是这个惨案唯一的幸存者,对于查清整个案件的事实,一定会有作用。

只是,这些人真的是被“杀害”的么?这种奇特的死亡方式,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雨渐渐地小了,雷声也停息了下来。我们从这间房子里很容易地找到了伞。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出去看看。”聂秋远把红喜安顿好,叮嘱他不要走出房门,然后,就带着我,出门到村里巡视。

我的脚刚踏出大门,就忽然感到脚底板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忍不住“哎哟”一声尖叫,跌了下去。

聂秋远敏捷地伸手,一把捉住了我,扶我坐在门槛上。我把脚抬起来一看,居然是踩到了一个铁钉子。

其实也不是铁钉子,而是一种带尖刺的形状奇怪的金属制物品,有红枣那么大(这么大个儿我都没看见,直接踩在上面,我这两只眼睛,真是瞎了一对啊……),对,我在武打片里看到过,这,好像是传说中的暗器“铁蒺藜”!

聂秋远迅速按住我小腿的穴位,扬手取出一块帕子隔着,只一下就把暗器拔了出来。我又痛得一声娇呼,嗯,这次我有所准备,虽然很痛,不过叫得还不算难听,挺可人疼的。男神没有顾及那么多,直接就动手把我的鞋袜都脱了下来。

我的脚给他握在手里揉捏着,这个暧.昧的镜头让我一下就红了脸,疼痛也忘掉了。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用力地把伤处的血挤了一些出来,然后就忽然松了一口气。

“上面没有毒。”他的神色略微轻松了下来,用手帕把我的伤处包扎紧了,又亲手给我穿上了鞋袜。

这一套动作做得如此自然流畅,光明磊落,以至于我为自己的脸红而感到脸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看到聂秋远拈起那个“凶器”翻来覆去地研究,心里不由也犯了嘀咕。一个良民居住的村落,怎么会出现“暗器”呢?这个古怪的东西,与村民的死亡有无关系?可是,村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暗器伤啊。再说,他们都是窒息死的,谁见过用暗器把人憋死的么?难不成是同时吃下暗器噎死了?哦买噶,我这是在想什么……

我思考的时候,想一会儿就会不自觉地抬头望一下天。这个动作其实是学霸常见动作,因为低头念书时间太长,需要这样缓解一下颈椎的疲劳,防止颈椎病。可是当我托腮抬头望天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发现当即让我一头黑线。

前面正对着的一株大树上部,钉着直直的一排铁蒺藜,跟扎伤我脚的这枚一模一样。

由于它们在树冠的位置比较靠上,所以不仰头特意去看,还真的很难发现。我看了看旁边的几棵树,哦买噶,每棵树上都有铁蒺藜!

不过每棵树上的铁蒺藜排列的形态不同,似乎组成了不同的图案,有直的,有横的,有方的,有圆的,这显然不是当暗器打上去的,这是刻意钉上去的。

真是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发现。我拉了拉聂秋远的衣袖,把这可怕的情景指给他看。我们两个又在村里走了一遭,发现大部分树上都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我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这样的场景,我也在电视上看到过。会巫术的人使用奇怪的东西摆成特定的阵形,满足条件的时候就能招来灾变,导致人员的大量莫名死亡。这是黑诅咒!

可那是恐怖片里演的啊,是封建迷信啊!难道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我们又把村里的尸首大致验看了一遍。我觉得作为一个二手助理侦探,现在我出手翻翻尸体也并无不可,而且还可以彰显我的勇气,在男神心中加分。思考完毕,我也“学”着聂秋远的样子,在他的身边翻看起尸首来。

不出所料,尸体的体表特征、死亡原因,几乎都是完全一样的,没有任何扼压痕迹的窒息死亡。

我解开尸体的衣衫,一具一具地仔细观察,从头看到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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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2 血肉不会撒谎(6)

说这些尸体没有损伤,是不准确的。其实,在这些尸首之中,有一部分,身上是有损伤创口的,有的创口还有多处。只是每具尸体身上损伤位置都不一样,有的多,有的少。而这损伤的模样,嗯,很难形容,倒像是,感染了,皮肤腐坏,烂了一个个坑似的。

莫不是,瘟疫?

我摇了摇头,把不靠谱的设想赶出了脑海。谁见过生瘟疫的人是窒息死的?而且,这么多人同时毙命?

正想着,我解开了一具小孩尸体的衣服。孩子胸口的皮肤裸露出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一定很倒霉,因为他的尸身损坏程度很高,不仅有数处创伤,胸前还粘着一大片金灿灿的东西。我仔细一看,那金色的东西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百岁”二字。原来这是一只长命锁,像被强酸溶了一样,化成一摊金属,嵌进了肉体,把周围都烧起了泡。

这些伤口,这长命锁,窒息而死的人们,哦买噶,名侦探陷入了恐怖片般的绝境。

“流萤,雨停了,我们走吧,去县里。”聂秋远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他的目光中有一丝赞赏的神色,让我感觉自己做得很对。

果然,落在伞上的嘀哒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天空的颜色也变得明亮起来。

我们在村里搜集了些必备的物品,在地图上确定了村子的方位,寻好了道路,就带上红喜,一起出发了。

村里不但人死绝了,牲畜也死绝了,总之是活物都死绝了,连麻雀都掉了一地,更增加了村里的恐怖气氛。结果,我们就连匹能用的马也找不到。

我们三个步行出了村子,一路往西北,朝辖县蓝田县的县城走去。

方向是不会弄错的,我受过生存训练,而聂秋远似乎更内行。不过我还有更先进的武器,我随身携带了任平生牌指南针!虽然是大坏蛋制造,但科技无罪,只要好用,就要留下来用,这才是先进的心态。

走到天色将晚,我们才走出了山区,找到了另一个繁华些的村落。在这个村里,我们雇了马车,三人一起,连夜赶路,直到快子时才到达蓝田县衙。

到了县衙,聂秋远请门房通报,说是某某村发生了惊天大案,请求马上见总捕头。蓝田县的公务员也真不错,我们并未通禀身份,捕头还是很快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出来了。

我们被带进了大堂,聂秋远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言语非常清晰利落地给捕头讲述着村里所见的一切。红喜在旁边坐着,呆呆地低垂着眼睑。我安静地倾听着聂秋远的讲述,看着捕头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觉得有些奇怪。上次我们在丰县的时候,聂秋远直接向捕头挑明了身份,实践证明,这是相当方便的做法,对方立刻就会给予我们足够的方便和信任,对于查案本身大有裨益。可是这一次,他对于我们的身份不但没有提及,反而说了谎话。

“我们是洛阳来的商户,到长安看铺子。途经贵县,不想路遇大雨,情急慌乱之中,我兄妹二人与商队走散了,迷了路,误入了那个村子。谁想到,竟目睹了那般不幸的惨祸。”

他一番话,说得又真诚,又有力,令人心理上就没法怀疑。如果我是个陌生人,也会对这位“青年商人”印象极佳,觉得他头脑清晰,稳健沉着,做生意肯定是把好手,难怪遇到一村的尸体也能保持冷静。

“多谢公子连夜赶来告知!”捕头立起身来,拱了拱手,“我们这就差人,连夜前去查办。夜深了,不知公子住宿之处可有着落?”

聂秋远也立起来,礼貌地一揖,道:“不劳大人操心牵挂,我兄妹就在附近住店便好。只是这名少年,还望贵县妥善安排个去处。”

捕头望了望心不在焉的红喜,说道:“这个自然,这位少年是我蓝田县的百姓,现今家中遭了灾祸,自然由我蓝田县妥为安置,公子大可放心。”

我们于是辞别了捕头,出去投宿。临走前,我握着红喜的手,殷殷安慰叮嘱了一番,见他仍是一脸茫然,我心里也相当难受。我在想,是不是离开前,还要找个机会来看看他才好。

还有,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们现在就这样走了,聂秋远是打算把这个案子,就此扔给蓝田县不管了?

如此惨绝人寰,又如此诡异的案件,聂秋远却似乎查得并不上心。我们三人同行一路,他几乎没有问红喜关于案件的任何事,不过,这也许是因为他心地温柔,现在红喜刚刚经历丧亲之痛,问得太多也不好。他只简单地问了些与案件没什么关联的,比如说:“你姓什么?”

红喜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有想到问这个问题与案子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说:“我姓戎。”

倒真是少见的姓氏。可是姓氏跟案件能有什么关系?所以,我立刻就把这些扔到了脑后。

我们没有如平常一样住进驿馆,聂秋远真的带着我去投了客栈。

“要两间上房,挨着的。”他十分干脆地将一锭大银塞进老板手里。老板因深夜被敲醒而带上的一脸不快立马烟消云散,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好嘞!”

老板又叫起来了两个小二,去给我们把房间再收拾收拾。由于夜深了,也不好给我们上茶,怕影响睡眠,老板就很贴心地给我们上了两碗热米浆。

“公子小姐一会安顿下,就早些歇了吧。便只记得一点,窗子一定落好锁,千万别再出门去。”看来是钱给得到位,老板善意地奉上了爱心小贴士。

“这倒是为何?”聂秋远问道。

“公子不是本地人,想必是不知道。近两个月,蓝田县出了吸血妖鬼了。这妖鬼都是夜间行动,一旦落入妖鬼之手,人便会被吸得滴血不剩,只余着一张空皮囊啊!这短短月余,城里已经有十余人命丧妖鬼之手了!”

难怪这一路走过来,我们都没有碰上什么行人。

哦买噶,这是什么鬼县!县辖村落,一村子人死得莫名其妙,县里还有更可怕的吸血老妖?我忍不住的后脊发凉。

聂秋远若有所思,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把我送到屋门口,只叮嘱道:“不要一个人出门,有任何事都出声叫我。不要怕,我就在隔壁,我会什么都知道。”

他这样说是为了让我安心,但我还是很没出息地有一些害怕。这不是杀人犯,而是妖鬼,是我神经系统中的雷区!可是我又能怎样呢?我和聂秋远男女有别,总不能赖着不让他走吧。

我只得乖乖地进了屋,洗漱好躺下。这一天又冻又怕又累,现在热米汤也发挥了安神的作用,我倒是很顺利地睡着了。不过快速的入睡并不能让我摆脱做恶梦的命运。

只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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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3 血肉不会撒谎(7)

“叶真真。”

“嗯?什么事,张老师?”

“我要离开一阵子。”

“啊?执行任务吗张老师?去多久啊?你回来以后还给我们当老师吗?”

张扬有一阵子没说话。他斜倚在掉了漆的栏杆上,“擦”地一声打着右手中的Zippo,点燃一根香烟,一扬手,防风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响。

嗯,似乎好久没闻到过那股呛人的烟味了。

一线的刑警不吸烟的似乎很少,据我观察,张扬一天半包烟,做侦破方案和突审的时候抽得更凶一些,就这样也还算是刑警队里抽得少的。刑侦大队里的空气,唉,那可实在是不敢恭维。

“在困难的时候,危险的时候,想要看到希望,你想到的第一件东西,会是什么呢?”张扬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忽然打破了沉寂。

困难的时候,危险的时候,这指的是,守护神么!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我的男神聂秋远,但是这个我可不能告诉张老师,他会把我笑话死的。于是我想了一会,才说:“应该是,太阳吧!”

应该是太阳吧。还有什么,比太阳更能驱散寒冷和黑暗呢?

张扬轻轻地笑了,仰头往天上望了望,天上似乎确实是阳光明媚。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世界上有些东西,还真的是像太阳一样呢!”

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对了,是那一次,是他的朋友拜托他的那一次,去矿上做调查的那一次。

那是一个冬季的上午,总之阳光是很好的。张老师给我打了电话。

他的一个朋友在市郊矿上做主要负责人,结果,头一天矿上出了一起事故。

矿井里的工作是又辛苦又危险的,所以,都是招了临时工。前一天,井底的电线忽然发生了漏电,一下子就把一名工人给电死了。刚好当时在旁边的全是他的亲戚,立马全都吓傻了。后来醒悟过来,悲愤交加地向矿方讨公道。

这种意外事故,矿方通常情况下都是忙不迭地息事宁人。所以他们好话说了几箩筐,好歹稳定住了亲属的情绪。不过死者的亲属想明白了,也就开始向矿方索赔了。

赔钱什么的都好说,矿方也比较干脆,很快就谈妥了赔偿他们十八万。这群亲属中有一个是死者的亲哥哥,按规定向矿方提供了他们兄弟俩的户籍证明。

问题就出在这里。张扬的朋友对户籍进行常规审查的时候,赫然发现死者哥哥的身份证号码表示出生年月日的部分是“17840829”。

好嘛,这是生在1784年?

这位朋友也是个精明的主,他的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几种可能性。身份证是假的?如果身份证是假的,那这个事件不会是一起刑事案件吧?!可是户籍上姓名和相关号码在登记时弄错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交谈中可以看出,这些人没什么文化,万一是身份证号码登错了呢?如果报了警,可不就把事情搞大了?

所以他想来想去,以公章不在为由先把人都打发回去了,说好了第二天来盖章付钱。

一大早,他赶紧给张扬打了电话,让他过来给看看。因为是私下的事情,所以张扬又叫上了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我。

这种时候能想着我,嗯,张老师,够意思!

矿井已经清空了,张扬的朋友让我们戴好安全帽,带我们下了矿。矿洞里潮冷得很,幸好张扬事先提醒过我,让我比平常穿得厚一点,要不然,或许会冻出关节炎的。矿工们还真是辛苦啊!

“就是这里。”借着幽暗的灯光,朋友指了指一根电线的断头。

现在电源已经切了,张扬拎起电线看了看,断口是毛茬的,看不出是怎么断的。

“井下比较暗,听说当时人是没留神,一脚踩在这根电线上了。这边的电流强度是比较高的,虽然旁边有人,迅速用木杆子把电线打开了,可是,唉,还是当场就不行了。”

“走,”张扬示意我们出井,“尸体,还在这里吧?”

出事之后,急救车过来了,不过医生赶到的时候,人都没气半天了,当场宣告死亡。既然没有救治的必要,事件还没处理完,尸体也就暂时留在矿上了。

我们在一间空房间里看到了暂时停在那里的死者的遗体。

张扬也是学刑侦的,而不是学法医的,不过刑警做得久了,各方面也都成了行家。他熟练地戴上塑胶手套,用眼神示意我在旁边好好看着,然后,就解开死者的衣物,开始了尸表检验。

这个人是电击死,特征非常明显,跟我在书上念过的一样。但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电击死的尸体,心理上还是承受了一定冲击的。他的身上,有电流烧伤,部分皮肤化为了焦炭。最为触目惊心的,是他身上的电流斑。

电流斑,是电流在皮肤的出入口部位形成的损伤。因为人体皮肤的电阻较高,所以电流穿透皮肤的时候,会产生高热及电解作用,造成火山口样皮肤凝固性坏死的损伤,在电流出口出造成的损伤还会呈现热爆裂。典型的电流斑模样是挺骇人的,不过许多情况下,电流斑并不典型,不认真判断是看不出来的。

这具尸体上的电流斑相当典型,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多个。

“看明白了吗?”张扬抬起头,望着我,眼睛里带了一点笑意。

“啊?”我吓了一跳,“嗯,看明白了,是电死的!”

张扬眉头一皱。

“叶真真,你做事不能细心一点吗?看的时候,难道只用眼,不用脑子吗!你记住,用心看,用心想,血肉是不会撒谎的。”

血肉是不会撒谎的。他死了,只剩了一具遗体,但是,也许他死得并不甘心,他想用自己的血肉,来告诉我们一些什么。我们是特殊的一群人,我们身上并没有什么异能,但我们却可以从他人不甘的血肉中读出遗言。我们的工作神圣在这里。

不用心,怎么行呢?

一定有什么东西,张老师看出来了,我却没有看出来。张老师这是在教我。那么,让我再好好地看一看。

电流损伤的特征究竟是什么?电流致死的机制,在于电流从入口到出口之间以最短的路径形成通路,如果这个通路经过脑、心、肺等主要脏器,就会非常危险。最常见的电流通路是由手入,由足出,尤以左上肢和右下肢形成通路的时候最危险,因为这种情况下电流通过心脏,会引起无可救药的心室纤颤。

当电流击穿人体的时候,通常会在电流的入口和出口处各形成一个电流斑。再看这个死者,他踩到电线了,是的,他脚底有一个电流入口没错的。可是,如果像是证人说的那样,看到他触电,立即就把电线打开了的话……

怎么会,有这么多个电流斑呢?

我心里一紧。难不成,是有人拿着电线,在他身上电击了很多次?

我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张扬,张扬看着我这副模样,反而笑了。

“这就对了,给你打个及格。”

好可怕,如果我猜想的是对的,那么只有一个答案: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是凶手!

目的很明确,就是今天将要支付给他们的,赔偿款。

我的心中燃起了无法抑止的愤怒。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漠视生命的人存在,怎么会有如此的恶!头一回有如此强烈的渴望,希望上天能够赐我正义之剑,让这些罪恶的生灵全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报警吧。”张扬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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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4 血肉不会撒谎(8)

我们远远地立着,倚着矿山外头的围栏,看着警察在矿井附近来来去去。张扬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有可能一个月,也有可能几个月,半年,一年,也许更长。真真,保重,你会很出色的。”

从那之后,张扬忽然失踪了137天,也就是四个半月。他不再来学校,不出现在刑警队,不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手机、**、qq、邮件,什么都联系不上他。

就好像是,从人间蒸发掉了。

最初联系不上之后,我就没有再试图与他联络。我想他一定是去执行任务了,如果胡乱跟他联系,也许会给他添麻烦的。不过,这一段时间就没有张老师来带我们上实践课了,换了一位教官,戴着眼镜,有一些严肃和刻板,实践课变得有一点索然无味。

张老师失踪的第三个月,我感觉有一些不安起来。我偷偷地问过刑警队的老师们,可是他们对此讳莫如深,更增加了我的担忧。我觉得他这次执行的任务可能很大很危险,虽然这是侦查秘密,我懂的,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多问了,可是,张老师,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他很强,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可是回想他说过的话,却不知怎的让心里很不舒服,莫名地神经跳动。

“有可能一个月,也有可能几个月,半年,一年,也许更长。真真。保重。你会很出色的……”

尼玛不要说得像永别好吗?!

第四个半月。就在我有点把持不住,特别想从刑警队绑架一个人来,关在小黑屋里打一顿,逼他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在失联的第137天,张扬突然回来了。

那已经是冬去春来,天气煦暖,乱红飘得人昏昏欲睡的季节了。天将黑未黑之间。天际还余着一抹残霞,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高个子忽然出现在通往我宿舍的校园小道上。

我一抬头,光线已经变暗,他的笑容融化在摇曳的光影里,像他,又不像他。我惊叫了一声,手里提的暖瓶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开水泼溅,就算我条件反射地向后跳了一大步,滚烫的水还是溅了我一脚脖子。

张老师一个箭步踏过来,俯身迅速地替我除掉了鞋袜。可我们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大水泡鼓起来了。我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脚腕特别疼。疼得我心塞,疼得我气都有点喘不过来。我就突然疼哭了。

这一幕简直是我人生中巨大的耻辱!我居然因为被烫了一个泡,在张老师的目瞪口呆之下,放声哇哇大哭了整整七分钟!

现在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当时,难道真的有那么疼吗!

其实一个泡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张老师也没有太担心,只是掏出手绢来让我擦鼻涕。

“叶真真,”张扬皱着眉头说,“明天是星期三,是我的课啊,你挑这个时候把脚烫伤了,摆明了是打算跷课嘛,不够意思!”

哎,这个时候,拜托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吧!

137天,张老师你去哪儿了呢?这个问题张老师不够意思,他一直也没有告诉我。

可是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是我在训练的过程中发现的,当他换衣服的时候。他的身体,现在已经不像个老师了,嗯,他本来就不是老师。他的身体,已经不像个警察了。

他的变化就是,整个左大臂,左肩头、一直蔓延到左胸心脏部位,纹满了青黑色的纹身,而后颈顺着颈椎向脊椎延伸的,是两行古怪的文字。这些纹身的存在,导致他穿迷彩背心已经不好看了,所以他从此之后只穿黑色或者白色的紧身背心。

不像个警察了,像个坏人,混社会的那种。不过,应该算是,很帅的坏人。

女生们的尖叫声更多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纹身,燃烧着黑色烈焰的有五官的巨大太阳,是部落太阳图腾,寓意是守护、激情和生活。古怪的文字是梵文,写的是什么他说是国家机密。

“也就纹什么图案可以自己选了。”他自嘲地幽幽叹了一口气。

“张老师,纹身的时候,疼吗?”我之前看前卫的女孩子们纹身,觉得酷酷的,就很感兴趣,这会儿看到张扬的纹身,更有点动心了。

在小腹的一侧,纹一枝玫瑰,应该是挺带感的呢!

“疼么,有点疼吧,不过也没什么。就好像是,把你的太阳,镌刻进你的血肉,疼痛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点开心?”张扬眯着眼睛,眼神放得很远,不晓得在想什么。

“血肉不会撒谎么!”我不知怎的笑出来,因为我觉得他忽然变哲学了,似乎有点逗乐。他说的话我听都听不懂,我只记住了他对我说过的这一句。

血肉不会撒谎。嗯,有时候,我希望它会撒谎呢!因为我做了好些次梦,梦见张老师死了。我看到他的眼睛一直闭着,我怎么摇晃他他都不肯睁开眼睛,我心里就很着急,心慌得没着没落的。我看到他身上有血,拉开他衣服一看,身上全是一个一个的坑,好像是那个,电流斑!

哦买噶,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看了太久电流斑的缘故。这种梦,张老师回来之后我偶尔还做呢,这不,今天又做了。

“张老师,不要!张老师,张扬!你醒醒,不许死,你!给!我!起来!!”

我使劲地叫着,伸开手臂,使劲地抱住了他。张老师居然也把我抱住了,暖暖的。哦买噶,他没死!我的心一下落回了肚子里。

张老师抱着我,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摇晃着,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非常温柔地说道:“别怕,没有人死。好了,没事了。”

“嗯……”

……

“真真。”

“嗯?”

……

“张扬是谁?”

我一个激灵,猛地张开了眼睛,这才发现我居然正坐在床上,把一个男子抱得紧紧的。那个男子也回抱着我,但那肯定不是张老师,因为他的头发好长,落在我的肩膀,搔得我颈窝痒痒的。

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一瞧,哦买噶,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抱住的人,竟然是幽夜公子。

我忙不迭地放了手。呼,吓死我了!不过还好是他,要是别人,就更糗大了!

“真真,张扬是谁?”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神情不像平时那么乐呵,居然挺严肃的。

“是我的世界里的,我的老师。”我如实回答。

“为什么会梦到他?而且,这不是我听到的第一次了!”

“你以为做梦是我能控制的吗?!”我实在忍不住怒了。尼玛我愿意做恶梦吗?我愿意好端端地睡着觉还要去看电流斑吗?!

咦?等一下。

电流斑?

哦买噶!电流斑!(未完待续……)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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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5 血肉不会撒谎(9)

可是现在我不确定,而且这个问题也实在是不好解释。这是古代,所以我当时直接跳过了这种可能性。应该说,没有这种可能性。

电击死。在电击死的情况下,死者的身体上也会出现明显的窒息死亡特征。这会儿想一想,一部分人身上那些奇怪的损伤创口,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像是电流斑?

当时,正在下雨。是的,在浸入水中、环境潮湿、空气湿度大或是人体表大量出汗的情况下,有可能不形成电流斑,就算有电流斑,大多数也不典型。

即使是现代,尸检时确定电击死也不容易,在各种特征具备的情况下,仍然需要一项一项地排除机械性窒息、中毒等等,才能最后下结论。

电流斑的不典型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是古代!尼玛根本就没有电好吗?!

可这是我的直觉,一名侦探的直觉。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了我夜间做梦。那些若有若无,仿佛不着边际的直觉,有时候却比什么都准确,比什么都值得重视。

可是,红喜说过,出事的时候,他曾经嗅到香甜的气味,然后就晕倒了。这个香甜的迷药是什么?跟电击能有什么关系?我又怎么才能顺利地和古代帅哥展开关于电流的讨论呢?

“夜,今天我们路过了一个村,结果全村的人都离奇死亡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幽夜公子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而且,这就是我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原因?你是来查这件事的?”

“不是。”夜的眼神有一点凝重,“我是来这里保护你的。”

“啊?”我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什么都没做呢,难道就有人把账记到我头上了?”

夜摇摇头:“只是以防万一。因为,吸血鬼,在附近。”

啊!!!吸血鬼!哦买噶!

可这完全是两个主题好吗……

我吃惊地望着幽夜公子,期待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村里死人的事,是这个吸血鬼干的。”

幽夜公子直接说结论,然后这个结论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而且也一点都不合逻辑,根本不是夜的作风。

吸血鬼杀人的方式,应该是吸血吧。吸血鬼在我的理解中,应该是西方的魔物,难道我大中华古代的吸血鬼,吸血能把人吸得窒息而死?

一下吸死一村人,这吸血鬼的胃口也好大!

我想我吃惊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幽夜公子看到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在想什么啊!看来我中间省略得太多了。”

“那你说,聂秋远是怎么判断的?那些人的死亡原因,到底是什么?”我急切地询问。

“他的想法么……”夜认真地望着我,似乎想要观察我的接受程度,“是雷击死。”

“啊!”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差点跳了起来。

秋的判断,居然是雷击死。雷击造成的,没错的,确实是电流损伤!而且,雷击很容易造成一种现象,就是人身上的金属物体融化,对人体形成烫伤。想想那个小孩嵌入皮肉的长命锁,我怎么忽略了这个?是的,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样的状态很像是受了电击,可我一直在纠结,古代并没有电,那么电是哪里来的?我忘记了,当天正好是雷雨。雷击死,在一个没有电力的时代,聂秋远的判断,居然比我还要准确!

“此前,我们曾经见过被雷电击中而死的人,因为少见,所以我们特意进行了研究。那一村人的死状,与雷击死在很大程度上是相似的。但是,他们却并不想是被雷直接劈中的,因为尸体上并没有烧伤和焦糊。”

说得很对,他们更像是摸了电门的触电。可这个时代能接触到的电,除了雷,还能有什么呢?

不过在我的理解中,被雷击,是一种倒霉蛋才会碰上的偶然现象,一村子人畜同时遭了雷击,这也太不科学了。而且,夜所说的,这事是那个吸血鬼干的,又是什么情况?

“很难理解?”夜迟疑了一下,问道。

“不难理解,正好跟我刚刚想到的一样!”我欢快地给他讲解了雷击伤、电击伤、电流斑、电线、电灯泡,幽夜公子一下子就听傻了。

“你是说,你们夜间不必点蜡烛,而是将天上的雷电引下来当灯使?”幽夜公子忽然二目炯炯有神。

“呃……你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方法了,只好岔开了话题,“这件事,与吸血鬼又有什么关系啊!”

“嗯,你既然也认为这是雷击死,那么造成这么多人同时中了雷击的,应该是什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

“难不成,是一个大电圈?”我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特拉斯线圈释放出的高压电火花。

刚刚接受了电学科普的幽夜公子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点点头说:“是一个雷电阵。”

哦买噶!在这个时代,谁能用这样NB的方式收集雷电的能量,准确地制造一个大型放电区域,瞬间电死这么多人!太可怕了,原来大唐也是存在科学怪人的!

我立刻联想到刺伤了我脚底板的那颗“铁蒺藜”。周围的树顶,有规则地密布着此类金属物体,也许,那就是吸收雷电的部分工具!

但是夜的一句话令我醒悟到,原来我的思维在这一刻还是跑偏了。

“真真,如果是一个雷电阵,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在那种东西里面幸存下来呢?”

我心里一惊。看全村人死亡的那个架式,在这个电圈中能够存活下来的人类,靠力气是不行的,靠运气也是不行的。一句话,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红喜,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瞬间明白了,聂秋远为什么始终没有问询红喜更多关于案件的事,为什么没有在他面前透露我们的身份,为什么不去住驿馆。

因为那孩子一直在说谎。村里人被电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那个区域之中。什么香甜的气味,什么晕倒,统统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在说谎,那么他很可能是与案件有关联的,也有可能,就是……凶手?

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看,让我不得不怀疑一件事。”幽夜公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一村人的死亡,有可能是一个人在实验这个雷电阵。而设计和准备一个如此大型的雷电阵,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怕是不行的。我又仔细问了一下,两个月,恰好是吸血鬼在蓝田县出现的时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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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6 血肉不会撒谎(10)

“吸血鬼与雷电阵到底是什么关系?”情况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乱了,让我有些难以理解。

“说到擅长创制此类匪夷所思的阵法机关的人,我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那个人。而那个人,因为从小一直被人用药物强化头脑和肌体的特殊能力,药物中的寒毒深入经络,每隔数日,就必须吸食人血缓解,才能续命。这,不是太巧了么?”

“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感觉寒意在周身流转。无论这个人是谁,能用一村无辜的生命做实验,简直是毫无人性的冷血动物。

“是天镜门的人。”夜神色肃然地说道,“我们身在天镜门十几年,这个人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是天镜门中唯一由现任掌门亲自抚养长大的,我们只知道那是一个奇才,却是素未谋面。天镜门中许多人虽然都依律要尊称掌门为父,可唯有这个人,是从了掌门姓氏的。”

又是天镜门!那么说,这是天镜门大*OSS亲儿子般的人物?

“掌门的姓氏是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其实我是预感到了什么。

“天镜门掌门姓戎,名叫戎抚天。”

姓戎!果然是这样。我联想到了那天聂秋远似是很随意地问红喜姓什么,而红喜愣了一下,本能地说,他姓戎。

一时来不及反应,又觉得我们是些没什么瓜葛的人物,所以就脱口而出了?

幽夜公子望了我一眼,便接着讲道:“我说的那个人,姓戎,名不先,也就是,天镜门的朱雀。”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出乎我意料的大*OSS啊!

“从一开始,聂秋远就觉得他不对头,直到最后,把一条条线索合在一起考虑,他才断定了,这个人恐怕是朱雀。只没想到,原来朱雀的年纪这么小。”

“聂秋远是怎么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对的?莫非只是因为那孩子力气大?”我感到好奇。

“那个叫红喜的少年,不是说,那间房子里的都是他的亲人么?从地上的尸首看,只有一对男女的年龄有可能是他的父母,但那二人都是单睑,而红喜是重睑。照理说,一对单睑夫妇是生不出重睑子女的。”

“啊?”聂秋远他,观察得实在是太细了,而且在那一瞬间,甚至能反应到这种细节上面。单睑重睑,就是单眼皮和双眼皮,没错的,单眼皮是隐性遗传,一对单眼皮夫妇,理论上说,他们的子女也只能是单眼皮。

聂秋远对现场信息掌握的全面程度和遇事瞬间调动相关资源的反应速度,只这一个细节,就让我感觉不可思议。

“而且,从那间屋子里尸首的许多外貌特征看,那几个人之间有血缘关系的机率都是很低的,极有可能根本就是不相干的几个人恰好凑到了一起。”幽夜公子接着说道,“真真,如果用心地去看,血肉是不会撒谎的。”

“啊……”听了“血肉不会撒谎”这几个字,我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有一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我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幽夜公子忽然迅如闪电地出手,一把将我的嘴掩住了。他用单臂揽着我,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一阵紧张,我知道他这样一定是有理由的。我顺从地任由他携着,无声无息地从榻上起身,凑到窗边,看着他伸手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孔洞。

从小孔望出去,客栈外面是数株大树。淡淡的月光洒下来,朦朦胧胧地勾画出一个人的轮廓。只是单纯地看着那个人,就让我不由地感到极度震惊。这,究竟算是什么?

那个人静静地蹲在树梢,身形瘦小。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皮肤像冰雪一样苍白,披着一头赤红的长发,眼睛大而明亮,是与常人迥异的赤红色瞳孔。

这是人吗?可是,发色肤色虽然变了,五官的轮廓却是不变的,那张脸,正是我们从死亡之村带出来的少年--红喜。

红喜蹲在枝头,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他面无表情,正专注地凝望着我隔壁房间的窗户,不晓得在想什么。我的隔壁,那正是聂秋远的房间。

这是,起疑了?竟找到了这里!是的,作为普通的年轻商人,路遇一村死尸,居然如此冷静,甚至敢于验看检查,这就已经相当不自然了。他会起疑,想弄清我们的身份也是正常的。可是他现在不知道考虑着什么,也没有任何动作。其实我认为,这样看着窗户,里面有什么是绝对看不见的。

我心里一急,忍不住开始扭动身体。我用眼神示意幽夜,让他去聂秋远的房间,以免秋发生不测,但夜摇摇头制止了我。

外头的红喜像一尊雕塑一般,许久没有动作。也许,朱雀,他也有什么样的顾虑?

恰在这时,一盏小灯飘飘渺渺地由远及近,梆子声也响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夜深人静,拴好门户……”

三更报时。

火红色的影子凝滞了片刻,忽然幽灵般地一闪,只听得下头极其微弱的闷闷的一声,然后是什么东西扑通一下倒地,肉眼可见的是纸灯笼骨碌碌滚出去几步远,忽悠一下熄灭了。

幽夜公子的手一用力,将我忍不住到了唇边的一声惊叫摁了回去。我着急地扭动着,我知道恐怕是更夫遭了吸血鬼的毒手了。

夜使劲摁住了我,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别动,救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幽夜公子才放开了我,而我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红喜那一双赤色冰冷的眼睛始终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没事了,他走了。”夜说。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阵。心跳渐渐平复了下来,然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点一点燃烧起来的巨大的愤怒。

“天镜门,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我不敢大声,只感觉内心的怒火根本无法宣泄。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以维护天下正义为幌子,实际上却是如此的漠视生命。连生命都不尊重的人,配谈什么正义!这不过是一群打着正义的旗号,攫取利益,满足自己私欲的败类罢了!

幽夜公子静静地望着我,眼神中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个毛孩子!”我一把扯住了夜的衣袖,“你们两个大男人联起手来,难道杀不掉他!为什么,不从看出来的那一刻直接动手除掉他算了!”

说完我就愣住了,我不敢相信那些话竟是从我自己口中吐出来的。我这是在做什么?我是在教唆幽夜公子去杀人?!

夜摇了摇头。

“没有把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彼此之间根本就不了解,以己度人就可以明白,除非了解清楚,一击制敌要害,否则这四个人都是很难被杀死的。如果出了手,却没能杀死他,那么,这对我们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一旦身份暴露,清理将从玄武周边的人开始,大春、媚兰、碗子山、伊川县。”幽夜公子望着因为愤怒,呼吸都变急促了的我,垂下了眼睑,“真真,还有你。所以,不能冒这样的险。”

我虽然爱冲动,却也不是个傻瓜。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所说的一切,那一瞬,我甚至感觉可以触及他内心纠结的火焰。可以发泄是一种幸福,不能发泄出来,只静静地忍耐着,做让人憋屈至极的正确的事,那该多么难熬啊。

“对不起……”我终于平静下来,为自己的脑残向夜道了歉。

他不知为什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一早就走,去长安。”

“不管了?”

“嗯。”

“那现在呢?”

“睡吧。我今天不走了,一直在这里守着你,所以,不会有事的。”

男女有别这样的事,我想跟幽夜公子也没有什么探讨的价值了,因为他好像从来就没把我当成什么异性来看。就算我拒绝,他也会在这里守着吧?果然今夜有他守着,会比较安全吧?

而且,我也不相信,几百条人命,在他心里头就是“不管了”这么简单。夜也好,秋也好,都不会这样想的。

“哼!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我在心中,恶狠狠地把**片里的台词赠给了可恨的天镜门。

我乖乖地爬上床去,夜安静地坐在我的床头。我已经如此熟悉他的存在,就仿佛他融合在周围的空气里,若有若无。无需他多说话,我很快就安心地睡着了。

这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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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7 七味唐辛子(1)

他不会说的吧?嗯,他是可以信得过的,他不会多嘴,一定不会多嘴的。

我骑在马上,与聂秋远并辔疾行,马蹄声的的如急雨,我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的。

秋并没有显出任何与平时不同的地方,清晨上马前,他还特意给我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绒斗篷,说是头天让店家代为购买的。被男神关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可我很担心幽夜公子把我晚上睡梦中居然喊了别的男人姓名的事情不小心给说漏了。

我那可不是别的,我是第六感想到了重要线索的自然反应。而且,我喊张老师的名字,是因为张老师在我梦里死了,要是幽夜在我梦里死了,我肯定就喊幽夜了,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这件事情被男神知道可就不妙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小小的进展,要是他听了多心,以为我水性杨花,那可就糟糕了。

我想起那天夜里我和幽夜公子的对话来。

“夜,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先答应我。”

“嗯,我答应你。”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了?”

“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你不许把我做梦叫张扬名字的事告诉聂秋远!”

“嗯,我不告诉他。……喂,你在想什么呀?”

“他会误会的。”

“真真,……你相信我吗?”

“相信啊,怎么?”

“那你也可以相信他的。照我看,他也许会放在心上,可他不会误会,也不会心生芥蒂的。因为,你放下了那边所有的一切,到他的身边来了,这不是比什么都更有力的证明吗?所以,他只会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怎样才能永远把你留在这个世界里,再也不让你像上次一样,生了离去的心,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把你从这个世界里夺走。”

“你怎么知道嘛,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把我的事告诉他了?!”

“没有!怎么会!我还怕天打雷劈呢。我可没有告诉他,要告诉,也是你告诉的。”

“那,反正你不许多嘴!”

“嗯,我不说……”

哎,可以相信他的话吧?可是他那天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一点也不粗鲁,反常的温柔,总让我觉得不对劲,好像很不靠谱似的。

唔,不能再想下去了!

路途中还是花了挺长的时间,我们天很黑才进了长安城。

长安不愧是都城,又大又气派,而且都挺晚了,还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灯火和人群,看来古代人的夜生活过得真是不错。

不过我一点都没有“哇噻”的那种惊喜感。虽然我作为一个小地方来的草寇出身的小女子,进了帝.都,应该是激动万分的,可我实在是没有那种感觉。

不就是西安么,我去旅游过的啊!西安是一个很棒的城市,我游览过的著名景点好多现在还都没有呢。比如说大雁塔,那是永徽三年,也就是从现在算起20多年以后,为保存唐僧西天取回来的佛经而建的。又比如说华清池,那是多年以后才出生的绝世大美女杨贵妃专用的澡堂子。我看过的长安,你们还都没看过那么全的呢!

不过古都就是有古意,繁华的古城还是令我各种开心和好奇。想想我在现代游西安的时候,没准还踩上过一千年前我自己在这留下来的脚印儿,这样一想就让人觉得好激动。

大概是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在我脸上化成了某种类似于二的表情,我发现男神有时瞧着我偷偷地微笑。不好!我抓紧收敛了一下,嘴唇微抿,又转化为天真萌妹子模式。

“想不想逛一逛?还是,累了?”聂秋远善解人意地给出了两种选择。

跟男神逛街,当然是求之不得啦!可是今天天不亮就顶着寒风出发了,整整跑了一天,我这小身板还真有点吃不消了。

看着我纠结的样子,男神微微一笑。

“去驿馆吧。相信大春和媚兰会比咱们先到,他们应该会到驿馆住下等着我们。”

“可是……”

“你什么时候想出来看看,我陪你来。”聂秋远的声音很柔和。

唔,最近,似乎有点交了好运了呢!

我们两个肩并着肩,慢慢地朝驿馆的方向打马走着。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少,大概是帅哥美女很显眼,回头率高达92,羡慕的眼光刷刷乱射。我心里美滋滋的。

忽然,我们被街上的一张广告吸引了。

广告想看不见都难,因为它不仅面积大,围着观看的人也特别多,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看就是诱人的东西。我好奇心大起,极想凑上去瞧瞧。我将可怜巴巴的征询目光投向聂秋远,他微微一笑,拨马引路,带着我向广告牌那边挤过去。

走近了,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打擂台的广告。说的是,三日之后,是长安巨富同福柜方的主人颜舜卿的四十寿诞。这同福柜方,是全国性银号连锁店,生意做得大极了,超级有钱,所以,为了庆祝大老板的生日,特意办了擂台赛。奖品才是叫人流口水,擂台赛胜者,将获得白银千两,外加一颗无价的珍稀宝石,名叫“剪秋瞳”。

听这名字,应该是一枚贵重的猫眼石吧!不知是什么样子的,估计很漂亮。这么大的彩头,难怪围得人山人海。我再定睛一看那比赛项目,哦买噶,我一下就傻了眼。

居然,是烹饪比赛!

比赛规则,在颜老板生辰那天,由参赛者端上自己制作的食品,由老板品评。只有老板认可的那一份,才能成为胜者。

而比赛却不是让选手们各自拿出看家本事,随意发挥,主办方要求制作的就是一件东西,名叫“七味唐辛子拌面”。

这么简单的题目,给这么大的奖品?我不由感到惊诧。

这时旁边就有人抱怨起来:“唉,每次掌柜寿辰都摆这个擂,每次都是七味唐辛子拌面,每次都没有一个获选的,你说这不是坑人么!”

就有人回复道:“也不能算是坑人啊,虽然每回大赏都出不去,可是同福柜方不是小气的,参赛者凡入围的,人人能拿到一两银子的补贴呢。去年被判定入围的有两千多人,这可不是散财造福么?”

原来是这样啊,跟抽奖一样嘛,大奖虽然内定了不给,可是人人都能给个纪念奖,估计是营销手段嘛!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便示意聂秋远不凑这个热闹了。

我们打马到了驿馆,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们出示了身份文牒,驿馆给安排了住宿的地方。我们还没把马拴好,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亢奋的声音。

“流萤!啊!这真的是流萤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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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8 七味唐辛子(2)

聂秋远估计得一点儿不错,他们果然已经先到了。这会儿提着小灯站在我们身后的,正是一身白衫,披猩红连帽厚披风,一脸兴奋的韩媚兰。

她小跳着冲了过来,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手里的灯笼噗地爆出一个大火花,差点烧焦我的头发。

“吓死我了!我天天担心着呢,虽然表哥一直说没事没事,可是你们掉到悬崖下了啊!嗯,还好没事!你说表哥心怎么那么大,一点也不在乎,还嫌我啰嗦!嗯,不过还好……”

我忍耐了一分钟,然后十分技巧地推开了她。我感觉再让她说下去,她就又要哭了,然后抹我一身鼻涕。

韩媚兰定下神了,看了看旁边微笑的聂秋远,小脸红了一红,喃喃地说:“聂大哥……你们两个没事,真是太好了。”

每次这种场景出现,都有点挑战我的耐受程度,所以我断然喝道:“啊!好冷!”

媚兰惊醒道:“是啊,流萤,你们赶路跑累了吧,走,快回房吧。”

我们背着行李,沿着台阶走上二楼。刚踏上走廊的木地板,就听见前头第一间屋传出一个温润的声音。

“我的预感不错吧,是不是到了?进来坐坐吧,我茶都煮好了。”

韩媚兰把门推开,果然是骆大春笑呵呵地坐在桌案边上,一边打招呼一边操作着桌上各种各样的茶具。

“都这么晚了,还喝茶啊。”我很担心夜里会睡不着觉。

“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你不晓得,有些茶喝了不但不提神,还安眠呢。快来快来!”骆大春笑着招手,又与我身后的聂秋远眼神交流了一下。

屋里烧着炭炉,十分暖和,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我们卸下身上的行囊,脱了还带着寒冷空气味道的棉斗篷,围着小桌舒服地坐了下来。

坐定了,骆大春递过来注满金红茶汤的茶盏,茶水还升腾着丝丝热气,看上去十分诱人。我先把茶盏握在手心里,把冻僵的手暖了过来,然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唔,普洱嘛……”

难怪他说有些茶是安神的。普洱茶要是冲泡的时间短,会有安神的作用,可要是长时间浸着,变成深红褐的浓茶,可就成了提神的佳品了。

我相信骆大春的泡茶手艺,所以放心地喝了起来,没准这茶可以助我一夜安眠,不做恶梦。

“流萤你居然知道普洱?!这可是西南边陲才有的稀少东西,运到这边的极少,没想到你才品了一口,就尝出来了?”骆大春的表情满是惊讶。

普洱茶在2010年前后火过好一阵子,还说有减肥奇效,人们都一股脑地跟风,狂喝了一阵普洱,所以我对这茶挺熟悉,味道也挺习惯。可是,我忘记了,在交通不便利的大唐,这玩艺还真不能轻视呢,一不小心就要露馅了。

细节决定成败。我暗暗地告诫自己,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在这些小事上露出了马脚。

我打着哈哈把这事蒙混了过去。好在骆大春的注意力暂时不在这上面,他抓紧说起了正事。

“我们比你们早两天到,到了长安,便依吩咐往宫里递了话。可是皇帝不在,外出祭祖去了,所以咱们恐怕得在长安等上几天了。”

说着,骆大春的神色倒是带上了几分温煦:“其实也不坏的,刚好带媚兰和流萤在长安城里玩两天。明天,不是小年了么。”

“好啊好啊!”韩媚兰先开心地拍起手来,“流萤,我今天已经在城里逛了一天了,不愧是帝.都,简直是太大太有意思了!明天,我就可以带着你逛呢,有几个好玩的,你一定要去看啊!”

我极力掩饰着嘴角的抽搐,微笑着点了点头。真是的,值得这么激动么!

“流萤,今天我还看到了一张告示呢!”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是比厨艺的呢!好想参加啊。可是要做的东西好奇怪,叫作七味唐辛子什么的,这个可真是从来没听说过呢。据说全京城的厨艺高手几年了都参悟不出,这到底是什么。”

啊?几年都参悟不出,七味唐辛子拌面?!

我脑中忽然灵光乍现,但我接受了刚才的教训,没有把内心的活动表现在脸上。

莫非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七味唐辛子?!

这个东西,在我的时代虽然不算耳熟能详,但也并不算陌生。尤其对于我这种刻意学习过烹饪,上过日本料理课程的人来说,“七味唐辛子”,应当属于普通至极,听在耳中都不会引起任何特别感觉的词汇。所以我才会直接忽略了它,把它当成了一个低智商的店家营销手段。

听韩媚兰一说,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意识到,“唐辛子”本来就不是一个中文词汇,难怪他们不知道。

“唐辛子”,是日文,汉字就写作唐辛子,是辣椒的意思。顾名思义,“七味唐辛子”,就是一种复合调味料,就是综合辣椒面嘛!这个东西超市里也直接有售,叫作“七味粉”。七味粉拌面,我在烹调课上是学过的啊。

想想现在是初唐,与日本国的交往还并不频繁,所以这些不知道才是正常的。我心里一喜,我这莫不是捡了大便宜?到时候去参加一下,一举夺个大奖,获得珍稀宝石奖励,不是很爽吗?

可是又转念一想,我要宝石干什么呀,我又不喜欢那个。在现代的时候,我就对那些饰品啊彩妆啊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似乎也没必要凑这个热闹,万一不小心暴露了呢?

所以,我又一次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北方的小年。这是我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小年,所以有一些兴奋。我很期待着认真地度过每一个节日,这是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风俗都一样嘛!

小年这天,是灶王爷上天向玉皇大帝汇报工作的日子,所以,要祭祀社王爷,还要吃糖瓜,就是很粘很粘的麦芽糖,目的是让灶王爷吃完后粘得说不出话来,这样就不会把坏事禀告玉帝了。

我一边卖力地啃着糖瓜,一边想,能形成这样的风俗,人类这是得多心虚啊,就是认定了家里头发生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么!把灶王爷的嘴粘上,岂不是想夸你两句都夸不了啦?

不过鬼神之事,还是不可马虎。我爷爷当年有一次过小年的时候,对灶王爷说了不敬的话,后来就挺倒霉的。他当时对着壁画,端上一盘糖瓜,口中说着:“灶王爷,你别乱张嘴,我用糖瓜糊住你的嘴。你要是上天乱说话,回来打断你的腿。”还没隔一天,爷爷的腿上就莫名其妙的长了满腿大浓疮,又疼又痒,好久才消退。

现在想来,那可能恰巧是被毒虫叮咬过敏了,可是这时机,也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我啃着糖瓜慢悠悠地跟着韩媚兰往前走着。天色已晚,街上灯火如昼,我们是出来逛街,买些吃喝好玩的。因为是在热闹的大街,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聂秋远和骆大春都没有跟来,就我们两个在小摊上四处地逛着。

古人也很有闲情逸致,快过年了,商业区活动很多,不时就会出现舞龙舞虎、卖艺杂耍等各种表演。许多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居然还玩起了假面舞会,行人之中经常有戴着面具和幂篱的人走过,总让我不自觉地一头黑线。

胡乱想着,走着,一抬头。咦?我这是走到什么地方来了?怎么没有人了,韩媚兰也不见了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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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9 七味唐辛子(3)

我不晓得怎么一阵猛走,走进了一条没人的巷子,才恍然惊醒。哎呀,这是跟韩媚兰走散了啊!回头看看,人群和灯火都被甩在身后老远了。

我哑然失笑,转身打算回到街市上,找韩媚兰去。可就在这时候,巷子里起了一阵喧嚣,火光闪闪,人影在巷子拐角处忽忽闪闪地攒动起来。

“快,别让他跑了!”

“给我抓!抓住此贼,必有重赏!”

“快!快!”

我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情况,哪家遭贼了么?啊呀不好,想必那盗匪就在附近,要是一不留神被他当了人质,那可不是糟了!

反正事情一般都是那么巧的,你害怕什么,什么就肯定会来找你的。我还没来得及戒备,已经被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后头一把抱住,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嘴。

我拼命地挣扎,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是捉住我的那人力气太大,无论我怎么挣扎,总有一种蚍蜉撼大树的感觉。我很想把手伸到怀里去摸刀,可是那人把我的双臂都箍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不到三分钟我就没劲了,我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唐朝真是个危险的时代啊!可是没有办法,手脚发软的我毫无抵抗能力地被盗匪拖着,闪进了一个僻静黑暗的角落。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火把、人影就从前面不远的地方噼哩啪啦地过扫过去了,过了几分钟,一切归于寂静。唉,我可真是倒霉,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缝儿。现在还是快点想想怎么讨好这位大爷吧,希望他不会打算把我干掉灭口。

这时,身后的大爷开口了,他小声地喝斥我道:“喂,你给我听好了!下次如果抵抗不了,就不要这样扭来扭去的……你这……这,会让人心生歹意的啊!”

啊?!我吃惊地回过头来,那个人也恰恰松手放开了我。

一身华美黑夜蓝,一张假面,亮闪闪的家伙,这不是幽夜公子是谁!

“你大爷!”我口中脏话实在憋不住地喷薄而出,“你怎么使那么大劲儿啊!尼玛快把我扭折了!干嘛呢你?!”

“跟我大爷有什么关系?”他惊讶地望着我,“总而言之下次不许这样扭,还好是我,要是换了别人……总之不许你这样扭!”

我想了想,哦买噶,刚才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在他怀里挣扎了半天,和他蹭来蹭去的,真是太糟糕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还好是他,要是换了一个坏人,没准本来没有什么非礼的意思,也要被我扭出来了。呼,还好还好。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立刻端正了态度,诚恳地说:“嗯,我明白了,下次我记住了。”

他瞅着我,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无奈。

这时候我就想起了关键的问题:“哎,我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过街老鼠似的,被这么多人追着打?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送书信嘛!”夜慢悠悠地答道。

“送书信?给谁呀?”

“送到颜府,我要他告示上的彩头。”

我这才头一次想起来,幽夜公子是谁,这可是怪盗基德啊!他的本职工作是偷宝石的江洋大盗啊!相处了这么久,就只跟他一起看尸体办案子了,忘记了这才是人家的老本行。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宝石呢?又为什么非要事先通知呢?

“呃,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偷?”

“打擂台的那一天嘛。”幽夜公子笑嘻嘻地说,“有那么多人见证,多有意思。”

“唉……”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像个马列主义老太太似的啰嗦起来,“偷东西,不好的吧……这是犯法的啊!而且,人家辛苦的血汗钱,被你偷了,你想想,人家是什么心情啊!再说了,这颜老板,听上去人也不坏的,参赛者还都发纪念品呢……”

夜轻轻一笑:“唔,既然我们真真都求情了,那好,我拿来玩一玩,就还给他了。”

啊?我感到万分不解,玩一玩就还他,那费这个劲干什么呀!

“难道你之前偷的宝石,都玩了一下,就物归原主了?”我感觉这种做法相当奇葩,简直类似现代行为艺术。

“不一定,要看原主是什么人了,也看我高不高兴。”幽夜公子满不在乎地说,“要是贪官污吏家里的,没准会拿来送给叫花子。”

唔,难道这就是古代“侠盗”的意思么?我也爱看武侠,对于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天王老子管不着的大侠们,我也颇神往之。可是,我是未来的女警花,有犯罪分子当着我的面明确表示他马上就打算去实施盗窃行为,这还是让我心理上没办法接受。

“你别去偷了!”我断然表明了立场,“剪秋瞳,我来替你弄到手!”

幽夜公子显出惊讶的神色。

“夜,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要这宝石,是做什么的?”

夜看着我,稍微愣了片刻,表情就变成了狡黠的微笑。

“那好,你把宝石弄到手,我就告诉你。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无语了片刻,只得以叹息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其实,我忽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我要去参加烹饪比赛,我有着这个时代的人谁都没有的优势,我掌握着“七味唐辛子”的标准调味配方。

只是有一个问题,是我拍着胸脯夸下海口的时候根本未曾想到过的。

夜像个影子一样尾随着我,把我送进了街市,顺利地找到了韩媚兰。就在融入热闹人群的时候,机敏的我还在一旁关张了的店铺楼顶瞥见了蓝衣的一角。

“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嘛!”韩媚兰微嗔地埋怨着。她的声音天生娇滴滴的,模样也娇滴滴的,当时就引来了附近几位公子的驻足回顾。

我凑合着应了几句,心不在焉在想着事情。没多少时间了,如果要参赛,需要做的筹备工作还有不少,如果可能,最好今天就开始在夜市上买东西。

七味唐辛子,是在辣椒中加入芥子、陈皮、芝麻、山椒、火麻仁、紫苏、青海苔、生姜、菜种等其他佐料,研磨而成的一种复合调味料。古老的七味唐辛子配方,就是七种料,所以才叫这个名字,而现代的七味粉,加的料可就多了,每个厂家的配方都不一样。

别看它成分复杂,成品对食物的调味并不大,其实是一种算是清淡类的调料。

我开启了学霸模式,认真回忆了日本料理课上记的笔记,想起最传统的七味粉古方,用的配料是红辣椒、山椒、白芝麻、黑芝麻、青紫苏、青海苔和麻实。

我决定就选择这个配方。古代的烹饪比赛,还是选用古方比较应景。

所以我开始动手在夜市上购买调料。长安是大都会,而且很Open,所以各种商品,甚至进口商品,那是应有尽有。很快,黑白芝麻、青紫苏、青海苔和麻实都买到了,可转来转去不见主角辣椒的影子。

这么大的城市,最普通的东西,怎么反而买不到?

“媚兰,你知道辣椒在哪里买吗?”我问超级大厨。

韩媚兰吃惊地望着我。

“辣椒?那是什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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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0 七味唐辛子(4)

“怎么?辣椒你都不知道?”我跟她比谁的眼睛瞪得大,“辣的东西,没有吗?!”

“酒……”那个女人弱弱地回答。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我过来之后,似乎真的没怎么吃到过辣菜。原本我的口味比较重,是无辣不欢的,可是过来之后,神经太紧张了,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男神,居然没注意这个问题。

我立马强化了学霸模式,开始搜肠刮肚地查询关于“辣椒”的历史知识。

尼玛我终于记起来了,这个在历史课本里就有学过,还考过试的!

辣椒,原产地在墨西哥,明朝末年传入中国……

明朝!那么说,在这个时代,“唐辛子”,根本就是一种不存在的神奇事物啊!

我顿时无比沮丧,瞬间感觉手中的一兜调料算是白买了。

天上哪有白白掉的馅饼!我真是把这个比赛想得太简单了。可笑我刚刚不但买了调味料,连擀面条的工具和面粉都买好了。唉,只好明天吃茄子打卤面弥补一下算了。

晚上的庆小年逛街活动,韩媚兰收获了几卷丝线,小头饰,香膏,我则忧伤地拎着一包面粉和调料回了驿馆。

“幽夜,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儿对不起你了!”没人的时候,我垂头丧气地对着空气说。

“怎么了?”三更时分我因为有了心事,好不容易才合上眼,立马又被捅醒了。

幽夜公子兴冲冲地坐在我的床头,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怎么了?出岔子了?捅娄子了?!”

“唉,我不是说要替你拿宝石嘛,本来是打算去参加擂台赛,拔个头筹的。可谁知道,重要的东西,居然没有啊!”我实话实说,把我的计划以及我所掌握的情况坦诚地告诉了他。

最后,我很不情愿地宣布:“你只好去偷了,我,就装作不知道好啦!”

“你,这么不喜欢我去偷东西啊,我可是个盗贼,这以后让我怎么混?”

“唉,你又不是一定要听我的。偷东西的时候,别让我知道就行啦。”我像鸵鸟一样把头拱进了沙子。警察抓小偷,这可是血液里的本能。

“辣椒……嗯,确实是没听说过。”幽夜公子若有所思,“是一种带有辣味的植物么,这样的东西,倒不是没有,好多年前,我在外出办事的时候似乎还见到过。对了,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我惊讶地望着他。他这是忘了偷盗的事,一心一意地打算帮我研制调料了?

“你有什么主意?”

幽夜公子笑道:“听说现在皇宫的御膳房中,有一位手艺举世罕有的名厨,他做的膳食,尝过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忘。而这位大厨,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地稀有的食材调料。你想要的东西,在他那里没准能找到呢。”

“你的意思是,咱们去找这位大厨要一点?”我欣喜地问道。虽然我对于一代食神手中是否能够拥有明代调料百分之一百地没有把握。

“要,是来不及了。皇帝又不在,等你把事情说明白,打擂都结束了。”夜笑吟吟地说。

“那你的意思是?”

“咱俩现在就去,去借一点儿。”幽夜公子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要深夜潜入宫廷,这是要去偷啊!

本来我参加烹饪比赛,就是为了不让他去偷盗,这下可好,不但他要去偷,还要带上我,我感到极为无语。

“真真,这不是偷。咱们是去跟你义兄借一点儿。你义兄不是个小气的人,他的御厨房里的东西,你取一点,他也不会怪你的。”

“谁的义兄嘛!”我剜他一眼,“可不是跟我结拜的。”

“都一样嘛,走吧!”幽夜公子说着,居然拎过床头的毛绒披风,直接把手伸进被窝,把我掏了出来,然后用披风一裹,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流氓!”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万一我没穿呢?!”

“胡扯,你每天都穿得厚着呢。”夜笑得有点狡猾,“快点,再不去天就亮了。难得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

“不放下我,怎么走啊!”我愤愤地说。

“哦?你的意思是陪你走路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所以……”

幽夜公子拿披风把我裹严了,抱着我,直接跳出了窗子。

他的身形在暗夜里像鬼魅一样飘乎,像燕子一样迅捷。他怀里抱着我,还能轻灵地在长安都高高低低的房顶上疾速纵跃,脚底竟没有一点声音。我抓着他的衣衫,好奇地向下面俯视,最然是深夜了,下面仍燃着星星灯火,有些地方还隐隐地传来欢声笑语,丝竹管弦。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呢,就像是,坐着一种很特别的飞机。我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夜低头看了我一眼,居然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转眼就窜过了皇城的墙头。在幽夜公子高深莫测的轻功之下,强大的宫城守卫就像全都瞎了一样,让我们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说起来这宫城还真雄伟,我在现代还真没有看到过古皇城,这下货真价实的皇宫矗立在眼前,就是在夜间也显得巍峨庄严,令人心潮澎湃。

皇宫可真大,我还以为御膳房需要找好久,没想到幽夜公子直接把我带到了指定地方。

“你来过?”我感到十分惊讶。

夜轻轻一笑,道:“你用脑子想一想啊,御膳房,肯定不在皇城的中部嘛,又不会离寝宫太近,而宫中这个时间还灯火通明,忙忙碌碌的地方,恐怕是御膳房的可能性最大了吧?”

我想了一想,自问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哪怕用了脑子也不一定能想出来。不过他说的有道理,因为御膳房要保证整个宫里的人都按时吃上三餐,还得做工精良,估计可怜的厨师们都是三班倒,日夜无休的。

不过,等一下!

这意思,我们是去偷东西的吗?这里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我们这明明是来抢劫的啊!

而且,我身上穿的还是极为怪异的现代款家居服!你早说,我也好做做准备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幽夜公子已经轻轻地落在地上,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了御膳房。

只听里面咕咚咕咚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大屋里的好几十人,全都躺在地上了。

夜把我放下来,替我整了整披风,嘻嘻一笑。

“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随便找吧。”他把双手交在胸前,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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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1 七味唐辛子(5)

天镜门出来的家伙,果然迷药都是会用的,而且,出手还真快,我根本就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都这样了,那事不宜迟,找呗!

我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明显是制作膳食的地方,灶台,案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屋里的人倒下去之前,都在处理食材,所以他们手中的菜蔬瓜果滚了一地。

如果是珍贵的食材,是不应该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的。

可是,咦?

我的视线被案上的各种半成品吸引住了。漂亮的各色器皿之中,装的都是何等精致的菜点啊,那都是我在现代菜谱上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我端起一只淡粉色的小碗,这小碗也不知是什么原材制成,薄薄的,略微透明,滑腻如蔷薇的花瓣。碗里装的是洁白的酥酪,洁白里点点嫣红,是去了籽的樱桃,淡淡的果香和奶香烩在一起扑鼻而来,实在让人把持不住。

大冬天的,居然有樱桃,可见那位名厨在搜罗食材上还真是极为用心。

我从案上取了一只勺子,舀了一点樱桃酥酪递进嘴里,只觉得入口清新甘凉,调味也是绝了。我的味蕾一下子就被征服了,在这大半夜的作案现场居然涌起了一丝幸福感。

古代的厨师真是强大啊!要是这些古方能流传到现代,那还不得火死!我正感叹着,却有人从旁边递过来一只淡绿色浅碟。我一回头,喜爱甜食的盗贼正微笑地望着我。

碟子里装的是去皮切块的苹果,不晓得为什么,就这样放在桌上,居然一点也没有变色。我也没客气,用手指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啊,原来是用蜂蜜等香料渍过的,甘美无比。我忽然一下子对李世民嫉妒起来。

自从李世民登基以来,民间对他的风评倒是很好的,据传他也比较不拘小节,吃穿住用都不太讲究。从在碗子山相处的那段时间看,他给人的感觉也确是如此。我把御膳房的东西看了一遍,食品的主材果然都是极为普通的东西,那些稀有的、反季的,数量都极少,想必就是那位大厨因为爱好特意搜罗来,做实验以及给宫里人尝鲜的。

普通的食材,不同的人做,结果也大不相同。宫里能得了这位御厨,真是得了无价之宝一般,幸福指数都会上升的!

我又来回转着尝了一些小菜,烹饪爱好者习性发作,又揣摩半晌这些东西的做法,直到对上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的幽夜公子的眼神。

我这才一惊,啊,我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我怎么能这样容易分心呢?

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我们在这里怎么也得有半个时辰了。他刚才说我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这都没剩下多少了,这家伙,怎么也不提醒我!

我恨恨地剜他一眼,瞪得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幽夜公子抬起手来,指了指墙角一只极不起眼的暗色大立橱。

橱子是木制的,侧壁有百页窗样的透气格孔,看上去很陈旧。走近了看才发现,这似乎是用一种很奇怪的木料制成的,并未刷漆,就是原木的颜色,却黑沉沉的,一丝纹理都没有,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新之气。

橱子门上,加了两道大锁。

特殊的柜子,严防死守的大锁,一定就是这里,厨子的秘密!我的成与败,就赌在这只柜子里有没有穿越时空的神秘佐料了。

我思考了一下,橱柜的钥匙有可能在这间屋子的某个地方,也有可能在某个人的身上。可是我找遍了大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钥匙。

也就是说,这位神厨,不在屋里晕倒的人之列。想想也是,人家是大师,没有什么特殊日子,怎么会上夜班呢?

所以我转而研究橱柜上的大锁。

作为一名刑侦专业的学生,我对于锁是一点都不陌生的。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刑警们需要迅速而不打草惊蛇地潜入犯罪分子巢穴,这个时候,高明的开锁技术就成为实现目的的关键了。所以,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是有开锁这门选修课的。

我对于一切技术型的课程都极为感兴趣,所以这门课我不可能不选。课刚好是我的导师老刘教的,一共一个学期,上课的时间很变.态地安排在晚上,想想那还真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上开锁课的时候,我们都是晚上趁着月黑风高,聚集在一间小教室里,围成一个圆圈,圆圈里乱七八糟地丢着各种款式的锁。老刘目光涣散地坐在中间,心不在焉地拿着一把月牙锁,咔嗒咔嗒地开了又锁锁了又开。月牙锁是“业界”公认最难撬的锁,别看老刘外表看上去邋里邋遢,但他双手的感觉却比什么人都灵敏。相反的,我们各自抱着一种锁,战斗到各种表情都出现在脸上。

其实这并不是开始,开锁课的开端是自制开锁工具。光反复推敲,打磨出这工具,我们就花了整整一个月,然后才能谈得上练开锁试手感的问题。

关于工具怎么做,我就不具体说了,免得你们学坏了。总之,开锁的成功率和速度,跟锁本身的构造,跟工具制作的精确度,跟手感的好坏,甚至跟运气都是有关系的。总起来说,最好开的锁是居民最常用的十字锁,另外,三能磁性门锁、平板防盗三磁锁芯,这两种也比较好开。但是月牙锁芯、双边槽锁芯、单能双槽锁芯、AB锁芯、平板拉槽锁芯,就比较难开了,可是技术高的,打开也很快。所以,大家出门的时候,还是要记得用钥匙把门反锁,才安全。

这门课我最后得了优秀,因为我的手感一直不太行,所以练习很多。同样一件事,同样一个起点,要是有人敢比我做得好,我就总忍不住怒火中烧,必须得暗暗地发奋,直到把对方踩在脚下为止。不过这所谓优秀,其实水平也不咋地,主要是周围同学练得都太差了,挫子里面拔将军,这优秀也就非我莫属了。

张扬听说我们居然有开锁课,吃惊得不行,对于这门课的开设赞赏不已。可是当他让我们表演了一遍开锁技术之后,脸上的赞赏立马就被一头黑线取代了。他把我们各自的独门工具收上来,扫视了一遍,当场就把其中的三分之一挑出来直接甩进了垃圾桶。剩下的,他随便取来,像玩一样地,在三分钟之内打开了桌上不同款式的十二把锁。

据我所知,比较好开的锁,高手开一把,最快需要三十秒左右。可是他三分钟之内开了十二把,其中还不乏难度不小的,简直是一件有点玄幻的事情。

我收回了心思,伸手握住了面前的两把锁中的一把,把锁孔对准我自己。锁孔像在对着我挑衅地笑。这,就是我今天的敌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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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2 七味唐辛子(6)(十粉红加更)

看了足有十五分钟,作为一名开锁专业选手的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学习开锁的时候,我一味求胜心切,只顾着挑战技术难题,却忘记了,我学的这门技能,在古代是根本就不适用的。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但古锁的锁孔就千奇百怪,好多锁的设计方法现在都失传了。有长方形的、锯齿形的、外面是圆洞里面却是小方孔的,更有的锁是运用几何原理和逆向思维制成的,就算拿到钥匙也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打开。有些锁机关设计非常巧妙,工艺精湛,一般人即使是给了你钥匙也找不到钥匙孔。更极品的是,还有的锁不但要用钥匙,还要转对设定好的文字才能打开,这简直是密码锁啊!

古代人的智商之高,心思之狡诈,其实一点也不次于现代人,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认为古代的世界又纯朴又好混,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这个橱子上挂着的两把铁锁,个头都特别大,想劈断是根本不可能的。最可气的是,两把锁的锁孔一个是圆的,一个是锯齿形的,就算有一件开锁工具,也打不开另一把。

算算剩下的时间,也就只有小半个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打开这两把锁的。

我无奈地冲幽夜公子露了个苦瓜表情:“看来是不行了,放弃吧。我已经记下了这锁孔的形状啦,回去想办法弄开锁工具,明天再来试试看好了。”

说完,我向他递个“快走”的眼神,转身便向门的方向走去。

我估摸着走了大约有七步,就听见身后清脆的咔嗒咔嗒两声响,然后是咿呀一声木门开启的声音。我吃了一惊,猛转头去看,却看到那个深蓝色的背影正面对着橱子,一手拉开了橱门,另一手握着两把锁头。

他把锁往旁边的案子上一甩,回过头来,轻轻一笑。

“来,找吧。”

我目瞪口呆。如果我没有判断失误的话,这家伙在不到十五秒的时间里打开了两把结构完全不同的古锁,还拉开了柜子门。

看着我的表情,幽夜公子又是一笑。他把我拉到柜门前,替我把两扇门都打开,把烛台举到柜门前方便我翻找。我还没从目瞪口呆之中缓过神来,却听得身旁的人犹疑了一下,轻轻地说道:

“真真,你记住,以后事情还没有交给过我之前,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好不好?”

我吃了一惊,转头望向他,却见他眼神忽然十分认真。

“你这家伙,凡事总想着凭一己之力解决,你就没有依赖过么?”

依赖?我不自觉地跟上了他的思路。嗯,仔细地想想我这些年成长的道路,这个词,居然确实不在我的词典里呢。

这么久了,我一直在想着如何实现我的目标,先是如何来到大唐,然后是如何在大唐存活下去,然后是如何捕获我男神的心。这些事,似乎不可能有什么人能帮我吧,依赖,又有什么用呢?

“你在决断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向周围的人伸一伸手,上一回,也是这样!在洛州的时候,你明明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不张口问一问我,问问我能不能对付得了那蜃影狮?你知不知道我那一次……”幽夜公子忽然闭了嘴,眼睛里隐隐燃起了怒火。

提到在天镜门暗点那一次,这可正是戳中了我的痛处。我怕夜又忽然抽风不理我了,脸上立马挂上了谄媚的笑容,陪着笑说:“哎呀,你说得都对,都对!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你可别再生气了!”

幽夜却忽然迅疾地出手,一把擒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近了,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真真,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就算我能做得不多,可是,至少可以挡在你的前面。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的话。”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了,内心忽然感到一阵震荡,那种心情,叫作感动。

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在这里没有,在我自己的世界也没有。有那么一个你信任着的人,这样握着你的手,清楚地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凡事还有他。这怎么能不教人心潮澎湃呢?

“为……为什么?”我愣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挤出这三个字。

幽夜公子沉默了一阵子,却忽然抿嘴一笑:“因为我想看着你变得越来越像个女人呢,那一定很有意思。”

“你你你!!!”我恼怒地甩开了他的手。这是在说我没有女人味嘛!哼,这也要看看是跟谁在一起,跟你在一起,要什么女人味!在聂秋远的面前有女人味就行了。

“行!”我恨恨地说,“我现在就有事,交给你了。我需要学会开锁,你负责把我教到炉火纯青!”

“好!不过这个,不是很容易学呢,有些微妙的感觉,是要反复练习才能揣摩到的。”

“你就不问问我学这个干嘛?”我对于他的毫无底线感到十分诧异。

幽夜公子笑嘻嘻地说:“不是说过么,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你想要做什么奇怪的事都不要紧,你想闯什么祸,我都陪着你。我就喜欢你满脑子稀奇古怪主意的模样。”

啊?……喜欢……

“呵呵……”夜指了指橱柜,“他们快要醒了哦!”

啊!真的,事不宜迟,快找辣椒才是正经。

我立马把刚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迅速而专注地在橱子里翻找起来。

橱子里东西很多,有许多草状物、粉状物、块状物,大部分我根本都不认识。这些东西都用厚厚的纸一层一层地包着,拆起来很麻烦。幽夜公子也在旁边帮着一包一包地拆,拆开了就拿过来给我看。

要只是拆,还好,但我们此行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所以拆完了之后,还得给他包上。本来时间就少,这拆了包,包了拆,简直让我想吐血。

拆了好几十个包,终于,当我拆开一个黑色纸包的时候,一股刺鼻的辛辣味扑面而来。我心中大喜,奇迹一般的,这真的是辣椒啊!!

黑色纸包里又有好几个小纸包,里面装的是各个品种的干辣椒。有红色的小米辣,有绿色的山椒,单闻气味,就是有的辣些,有的清新些。

真是好运气!我将一半的红辣椒和一半的山椒倒进了自己的帕子,点头示意幽夜大功告成。他便利落地把橱柜锁了起来。

这时候地上已经有人发出了哼哼声,幽夜公子展臂将我一揽,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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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3 七味唐辛子(7)

不可思议,在这个时代,居然真的有辣椒的存在,这简直是考古史上的重大发现嘛!等我这辈子修成正果回到现代,一定要写一篇长长的论文,论证唐朝初年就是有辣椒的。

其实想想也是应该有的,否则这个“七味唐辛子”的命题从何而来?我忽然对出了这道题目的银行老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在凭记忆试着配制七味唐辛子调料。这个我虽然学习过,但只实践过一次,印象已经不深了。在经历了四五次调整之后,我终于感觉这个味道比较熟悉了。

既然七味唐辛子是日本料理中的名称,擀面条使用的面,我也特意选择了荞麦面。荞麦的历史可就悠久了,陕西又正是盛产荞麦的地区,所以荞麦粉是相当好买的。

开擂的头天晚上,我做了七味唐辛子拌面给大家当晚饭吃。媚兰吃了两口,皱起了眉头,说有点辣,可她大概怕我受打击,又不敢说不好吃,硬是就着汤吃了小半碗。骆大春一边吃一边说,味道很别致,以前从来没吃过,而且回味特别好,越吃越带劲。聂秋远没有说话,默默地吃完了面。两碗。

我受到了鼓励,这个结果基本符合我心理的预期,大概,味道是调整得差不多了。当韩媚兰发现我是要去参加擂台赛的时候,眼睛里闪出了兴奋的光。

“我也想参加!我也要做一个!”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吃完饭就跑到厨房里折腾去了。

反正也是等,没什么别的事,所以第二天一早,聂秋远和骆大春陪着我们两个去了烹饪比赛现场。他们对于我们还是相当纵容的,让我心里觉得很愉快。

擂台设在城西同福号旁边的空地,相当大的排场,远远望去,红通通的一片。走近细看,原来是地上铺了大红色的毡子,桌案摆开了几十大排,不远处热气腾腾的,竟是新垒起来的大灶。

果然参赛者都像我们一样,材料均是自带。时间一到,组织者一声令下,大家各自在桌案上选了个位置,就开始动手制作起来。

制作时限是一个时辰,用现在的算法就是两个小时,只是做一份面条的话,时间绰绰有余。我和媚兰占了同一张案子,把行囊里的材料取出来,就各自开始忙活起来。聂秋远和骆大春站在桌案的对面,在我们的指挥下,帮我们端端盆,取取水什么的,并且以他们的美色,成功地扰乱了周围女大厨们的工作进程。

我熟练地揉面、擀薄,将薄面饼打上一层干粉,使擀面杖叠仔细了,用刀细细地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面条切出来抖散,立即送到汤锅里去煮。煮的时间不能太长,捞出来之后,余热会将它焖熟,又不会令它失去弹性。送到山泉水里过凉后,拌上几滴麻油,荞麦面就煮好了。

煮好的荞麦面又韧又弹,色泽偏黑,气味却是香喷喷的。然后,就是拌入我的神秘调料--七味唐辛子了。

拌好后的面没发生什么变化,就像是一盘干煮面条似的,但散发出的味道却厚了许多。盛器是主办方提供的,可以自行选择。我就从里面选择了七十二号容器,一只烧制的浅色粗陶碟,看上去略微有些笨拙。

我是凭直觉选择的,我感觉这种风格偏日系的容器,可能更适合装日式拌面。

再回头看看媚兰,她做的是精面粉拉面,盘子四周优雅地排列了七种菜码,还调了酱汁。我感觉天才的她几乎自行研发了老北京炸酱面。

面是做好一份送进去一份,大概是评审团在屋子里面鉴定。我放眼望去,只见各色花式面条争奇斗艳,有配菜开着花的,有面条呈彩虹色的,有盘里的东西你根本认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们做不到的。有些人有可能参加过好几届比赛了,这次准备的特别精细,连盘子里的果菜雕花都做得活灵活现。

因为大多数人完工的时间都差不多,所以不一会儿,完工的大厨们就排起了长队。队伍缓慢地前进,站在队尾的人就不免有些急躁。面条这种东西,是刚出锅为最佳,放置一段时间,难免影响口感。就在后面开始响起议论声的时候,从银号大堂里走出一个人,朗声说道:

“若七十二号泥陶食盘的选择者完工,可不必排队,先行交工即可!”

七十二号盘,啊,那是我啊!

我有一种中了双色球的感觉,这个七十二号盘,还真是个幸运之盘啊。

我兴冲冲地端着盘子,把面交了上去,然后里面就没有动静了。我看到其他人的面也一批一批地送进去了,只见进,不见出。等了二十多分钟,我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就不再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了,只紧了紧身上的厚外衣,走到为观众准备的坐席处,跟聂秋远他们坐在一起。

我忍不住开始思考,举办这个烹饪擂台赛,它的意义是什么呢?先前我只顾了想如何找到辣椒,如何做好拌面,却忘了想一个问题:这个擂台赛本身,不是非常奇怪吗?

首先,七味唐辛子,不是汉语,辣椒,不是这个时代的作物,主办方却单出这个题目,一连几年都是这个题目。虽然几年都没得到正确答案在这个时代是正常的,可是,他们为什么非要七味唐辛子不可呢?

为什么又不是只要单纯的七味唐辛子,还要……拌面?

“剪秋瞳”,听说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一碗拌面,就算再怎么稀罕,值得了无价的宝石外贴一千两白银吗?

一切看上去不合常理的事情,背后都会深埋着一个理由。

那么,现在就是头脑风暴的时间。让我来想象一下,这个理由可能是什么。

第一种可能,是找辣椒。也许颜老板见过辣椒,现在需要辣椒,可是这个时代又找不到,而且辣椒在这个时代大概也没有名称,所以才采用了这样的办法。那么,他接触过的辣椒,应该叫作“唐辛子”。

那么,干嘛要拌面……我想不通。

第二种可能,是在找人,找掌握着辣椒的人。既然宫廷御厨弄到了辣椒,那么一定有什么人是掌握着辣椒的,也许是在找这些人。

那么,干嘛要配成七味粉……

第三种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吃过七味粉拌面,觉得像仙境的食物一样好吃,可是后来因为这时代没有辣椒,再也吃不到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寻找会做七味粉的人。

可是,说实在的,七味粉拌面真的没有那么好吃,相当普通,从昨天媚兰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这玩艺,真得值得花几年工夫赔上血本地去找吗?

第四种可能,这老板会不会是穿越过来的?而且……日本人?!

第五种可能,我倒吸一口凉气,尼玛这不会是一个诱捕穿越者的圈套吧?!

我瞬间觉得这个世界相当险恶。我不就是因为熟悉七味粉,才自信满满地参加了比赛的?哦买噶,看来对于莫名其妙的事,真得应该少招惹为妙。这块宝石,就应该让幽夜公子去偷来才对!

可是苦海无边,回头也已经没有岸了。正当我思维极度活跃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屋里传出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恭喜七十二号食皿的选择者拔得头筹,请进屋说话!其他参赛者,请到侧院对着清单领取赏银!各位观赛的朋友,可以在赛场吃面!”

比赛做出来的面果然也不浪费,就当现场施粥了。

“流萤,是你中了吗?!”韩媚兰惊喜的声音唤醒了呆若木鸡的我。

虽然结果在我的意料之内,可是现在我忽然犹豫了。我到底,该不该进去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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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4 七味唐辛子(8)

危险的几率到底有多大呢?我是应该进去,还是趁现在悄悄地离开?

我正在犹豫,却听得聂秋远温和的声音说道:“流萤,进去吧。”

他的声音忽然给了我极大的勇气。我不知怎么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说进去,就可以进去!他是那么敏锐,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他一定会比我更早地感知。

只是,他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啊!我,也有我的隐情呢。他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我来自千年以后啊。

其实前面我设想的种种情况不过是某些可能性而已,并不是迫在眉睫的现实威胁。颜老板就算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商贾。要权力,有我干哥哥的干哥哥撑腰,要武功,他们怎么也比不上聂秋远和骆大春,我怕什么呢?

况且,我做这件事情,其实是为了夜啊!

我一咬牙,冲聂秋远点了点头。聂秋远跟着我起身,与我一起往钱庄那边走去,明显是打算陪我去的,骆大春和韩媚兰也跟在了后面。嗯,这样,总不会有事了吧。

周围的人热热闹闹的,领钱的领钱,吃面的吃面。为了参加比赛,各位大厨的面都做得相当精致,可以说,九成都比我这盘七味唐辛子拌面好吃得多,所以观众们也算是大饱口福。

我们走到门口,传话者替我们开了门,引我们走进银号里,穿过今天歇业了的业务大厅,走过一个小院,进入了里头一间大屋。

大屋似乎是间会客室,敞亮气派。我们进屋之后,引路人退了出去,将门在我们身后轻轻地带上了。屋里燃着炭炉,焚着极淡的香,又温暖又舒适。出乎我意料的是,屋里面只坐了一个男子。

那人一见我们进屋,便急不可待地站了起来,匆匆向前迎了几步。他将我们挨个打量了一遍,忽然就滞在了原地。

我定睛细看,这人约摸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体态消瘦,两颊略微凹陷,不像大富大贵之人。按理说四十岁对于男子来说正是黄金时代,可他头发似乎比常人白得早些,灰白里头竟是白的偏多。男子身上穿的是褚色暗纹软缎子,虽然样式朴素,却绝对是上佳的工艺,喻示着此人的家底并非常人可比。

“在下同福号掌柜颜舜卿,”男子过了片刻,才轻叹一声,抱拳施礼,言道,“请问……七味唐辛子,是哪位所做?”

进门之后,我就感觉,这颜老板身上并没有带着什么邪恶的气息,反倒似乎十分忧郁悲伤。所以我犹豫了片刻,就轻提裙裾,向前款款小迈一步,敛衽一礼,道:“是小女子所制。”

颜舜卿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打量着。那目光里,带着希冀,带着渴望,看来看去,却越来越暗淡。但他仍然在盯着我看,似乎在破灭,却又不甘于破灭,复杂与矛盾的神情令他的容颜更显苍老。

“你,你是她的……”他不知不觉地望着我喃喃自语。

“颜掌柜特意唤我等进入内室,不知有何指教?”不知什么时候,聂秋远也上前一步,向颜老板微欠身以示礼敬,实际却是不着痕迹地插在了我二人之间。

掌柜这才如梦初醒,似是觉得自己的举止相当不妥,脸上也显出了窘迫之色。他赶紧向聂秋远欠身施了一礼,说道:“方才在下思及一位故人,失了礼数,请诸位莫要见怪。这位姑娘,是尊夫……”

“乃是舍妹。”聂秋远回头看了看我,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等做的东西,有何不妥?”

颜舜卿没有回答聂秋远的问题,却转头望向我,言道:“在下只想请教姑娘一个问题,姑娘这七味唐辛子的制法,可是从一位名叫阿椿的女子处得来?”

我摇了摇头,心却放了下来。原来,他是在找人,而且,找的是和我根本无关的人,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性。

颜舜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说道:“你们一进来,我就知道,东西是对的,却并不是她。本来抱着一丝希望,以为你或许是她的女儿,或是什么相干的人,可是……唉,你们的容颜竟全无半分相似之处。”

空气凝滞了片刻,颜舜卿道:“罢了,或许命中注定便是如此。姑娘,我们能以此种方式相见,也算是缘份,在下这便差人将银两与宝石奉上,今后如有用得着我同福号的地方,便只管开口。凡在下力所能及的,一定尽心。”

当他上下打量我的时候,我也暗暗地观察了他。他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忧伤气质,绝对不会是假的。这种情节我在里看得多了,我相信自己作为一名女性的强烈直觉。此事,肯定关乎初恋!

我的小心肠一下就软了下来,瞬间就与这颜老板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亲近感觉。你想想,如果一个男人,为了初恋,熬到头发都白了,仍然痴心不改,发达了以后,不惜在这没有电视寻人广告的时代,年年以这种大手笔大肆造势,期待恋人可以闻讯而来,这种执着也不次于为了男神花八年穿越到唐代的我吧?

我上前一步,相当够意思地说:“颜掌柜,不知您寻找这七味唐辛子的主人,究竟所为何事?但凡小女子帮得上忙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颜舜卿犹豫了一下,便轻叹了一声,举手示意,招呼我们坐下,亲自给我们倒了茶。他也缓缓坐了下来,住了半晌,方言道:“这擂台,迄今也办了八年了,这还是第一回尝到了真正的七味唐辛子。罢了,今日得见,也是注定有缘。而今山雨欲来,在下也是朝不保夕之身,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向诸位和盘托出了吧。”

我略微有些吃惊,因为这个“山雨欲来,朝不保夕”,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而且好像跟初恋也没什么关系啊。

“不瞒各位说,在下年年办这个擂台,其实是为了寻找一位故人。在这世上,便只有她,为我做过这样的一碗面。十五年了,这位故人杳无音信,而这十五年,我访遍江南江北,也再也无人听说过这七味唐辛子。就仿佛,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记忆里的一切,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颜老板语气悲伤,韩媚兰的脸上已经被传染成了苦瓜的表情,我的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舒服。看来,事情不出我所料,这位颜老板是对这个“故人”,也就是他曾脱口问出来的叫作“阿椿”的女子不能相忘,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寻找。

我们谁也没有插话,只静静地听着。所以颜舜卿便将他的经历,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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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5 七味唐辛子(9)(加更)

“我是长安人,自小就在这长安城里长大。那个时候,天下还是隋朝的天下,颜家也还是长安有名的富贾之家。说起来,对于家族,我也没有更多可回忆的了。我是庶出,母亲地位卑微,我也不受父亲喜爱,只衣食无忧,得已读书识字,也有专门的先生来向我们传授经营之法。”

“可是一切,都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改变了。”颜舜卿慢慢地讲述着,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

十五年前,洛阳烧了一把大火,非常有名。那场大火,烧掉了长安都核心大兴县的县衙,烧掉了周围最繁华的七街一百余户,火势很大,不知多少人葬身火海。颜家的家宅、所有的商铺都在这七条街上,所以在大火之中家业尽毁,幸存下来的也没剩下几个人。

那天夜里火起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熟睡。当天风很大,火势蔓延得极快,当人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

颜舜卿的房间位置很偏,虽然也着了火,但是他惊醒的时候,火还不太大,所以他顺利地从房间逃脱了出来。冲出房门一看,这哪里是人世!四周烈焰冲天,全是红通通的一片,到处都是惨叫、哭嚎的声音,惊心动魄。这简直是传说中才有的地狱。

他定了定神,连忙向母亲和弟弟居住的房间冲了过去,绕过几道弯,抬头一看,却发现母亲的院落早被大火吞没了,连靠近都近不得。颜舜卿心中一阵绝望,却忽然听见旁边一声轰然巨响,接着是一声惨烈的尖叫。

回头一看,另一侧的房屋门口,隐约立着家中的嫡女,自己的小妹,正被烧塌了的大门逼回了房内。这个妹妹,是深得家人疼爱的,平时也骄纵惯了,对自己并不好,可是颜舜卿那时候竟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了火场,硬是把吓坏了的妹妹推出了房屋。

没想到屋里除了妹妹,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的人。

那个人身材十分纤细,吃力地扶着屋里还没烧着的一张桌案,弯着腰,一手紧紧地捂着小腹,轻轻地喘息着。看到颜舜卿,那人抬起头来,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对上他惊讶的眼神。

那是一个女子,一头极直极黑的长发披散着,一身利落的黑衣,黑衣里露出深紫色的内衫领口。她的皮肤极白,像某种特殊的白瓷,细腻,却仿佛易碎。女子睫毛很长,遮挡了一种略微悲伤的眼神,加上发间一枝白色的山茶花,整个人有种异常独特而神秘的美感。

哗啦一声,头顶又有一堆瓦砾落下,颜舜卿忙上前一步,将女子揽住,往旁边一闪。瓦砾在脚边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屋里的热浪令人喘不过气,可女子身上淡淡的茶花香不知为何还是传到了鼻端。

二十年的生命,像水一样平淡,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在意,就算死了,也是无声无息的吧,不知怎的,一点也没有感到恐惧和伤心。颜舜卿望着女子,淡淡地说道:“咱们,大概出不去了。”

女子瞪了他一眼,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将身体支撑了起来。她四围观望了一下,便拿他做拐杖,拉他到了侧面的一扇窗前,身体忽然一紧,一掌劈出去,连窗带墙壁,居然轰的一声塌了半边。

随着这轰然巨响,女子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子便向前倒了去。颜舜卿忙一把将她扶住,抱起她,便从倒塌的墙体冲出了屋子。

“走!离开县城,去山里……”女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断续而沙哑,“有人要杀我,快走……”

颜舜卿这才发现,刚刚与她的身体接触过的自己身上的白袍,都已经被鲜红的血水浸透。

不对头,她是受伤了。被人追杀的,应该是很危险的人吧?可是鬼使神差地,颜舜卿竟听从她的话,带着她乘着夜色,离开了乱成一团的县城,到了城郊的山中。

“她执意不肯去有人的地方,所以我们找到了一处荒废了的山神庙。就在那山神庙中,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女子就是阿椿,而这一个月,就是我们两个相处的全部。”

阿椿很少说话,就连处理伤口时的呻.吟都几乎没有。她小腹受了刀剑伤,好在未刺中要害,但流血很多。看着她的额头渗出一颗颗汗珠,颜舜卿果断地接过她手中的白布和创药,开始替她处理伤口。

女子没有丝毫的介怀。颜舜卿解开她黑色的衫子,露出紧致而优美的腹部线条。她雪白的肌肤上,刀创触目惊心。颜舜卿算是一介书生,除了小时候给兔子包扎过断腿,就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了。但他咬了咬牙,在女子的指点下,终于替她处理好了伤口。

就在这一天,女子告诉他,她的名字是阿椿。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阿椿的伤才养好。在这期间,颜舜卿做了许多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比如说,垒灶,生火,烧饭,比如说,厚着脸皮去附近的村落讨东西。

他们使用的锅和碗碟都很破,是在村里讨的或捡的。只有一只泥陶石碟,虽然外形很粗糙,阿椿却拿在手里注视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好像看见了我的故乡。”

颜舜卿自然想知道她口中的故乡究竟是什么样子,可她却不肯再说了。时光就这么缓缓地流逝,阿椿极为苍白的面孔渐渐地开始有了红晕。一开始,她醒着的时候只是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天空,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落在破庙中跑前跑后的颜舜卿身上。

当颜舜卿用刀切伤了自己的手指头,血流如注,却只是皱了皱眉头,用一段布条将手指随意地裹了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可以起身行走的女子从后面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这样子,是不行的。”她用柔美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切到了,却不觉得疼,外面的山茶开花了,却不觉得美丽,世界那么大,却不觉得新奇,这样子,是不行的。她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二十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忽然变得淡淡的,既不觉得好,也不觉得坏。生命,既不觉得轻,也不觉得重。将来,好像怎么样都无所谓。

颜舜卿折下庙外面正盛开的一枝山茶,忽然发现这朵山茶是艳红色的,居然如此之红,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让人的内心有一点点躁动。

原来心里面有波澜的感觉,可以让全身上下的血脉生出力量来。

他把红色的山茶递给阿椿,阿椿头一次笑了。

“山茶花,那是我的名字呢。”她一边笑一边把茶花插在了发间。簪上一朵艳红色茶花的阿椿带着微微的笑意,在朝阳之下那么美丽。

她对于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有一次在梦里喃喃地说道:“不行,我已经追不上你们了。”是追不上谁了呢?总有一种错觉,她好像是不慎落入了凡间的天宫仙女,错过了返回天庭的时机,不得已在凡间盘桓了下来。她的心里,还在惦着天庭么?

那么,可不可以,像传说中的凡间男子那样,对她好,把她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她的眼神忧郁,但是并不悲伤。她看上去并不强大,但却坚定,好像对自己的前途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犹豫。那种坚定的感觉令人内心安定,莫名地生出对未来的希冀。

阿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不久居然开始帮忙做起饭来。她做的食物口味很特别,有些清淡,但是味道很好。有一天,颜舜卿从外面弄回来了荞麦面,她居然用随身的兵刃短刀当工具,做了荞麦面条。

煮好的面条装在粗糙的泥陶盘里,颜色发黑,极不显眼。阿椿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出一个小瓶,向面里撒了一种红红的粉末。

粉末溶进面中,就看不出来了。可是颜舜卿尝了一口,就觉得那滋味极为复杂,不是好吃,而是极为复杂。你永远猜不到,一碗看上去如此普通的面,竟会让人有这样的五味杂咀的滋味,简直令人想要掉眼泪。

“这是我家乡的味道。”阿椿说道,“七味唐辛子,是我母亲教给我制作的调料,每次尝到,都会想起小的时候。所以,偶然有机会看到材料,总会收起来,配好了,带在身边。”

“七味唐辛子”,是颜舜卿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阿椿偶然提到的东西,他经常都是闻所未闻,就好像那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舜卿,”阿椿这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其实世界很大,很多事情都是很有意思的。就像这一碗面,表面看起来平平淡淡,可实际上却有很多种味道等着你去品尝。哪怕再不堪的人生,只要活着,总会有好的事情,会有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出现在前头。舜卿,去做,去寻找。”

颜舜卿点了点头。他的心里面早就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前头,也许真的是不错的,他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生命里。这个想法忽然如此强烈,就好像生命完全从根子上换了一个样子。

但是,就在阿椿为他做了七味唐辛子荞麦面的第二天,从在火海中邂逅算起的第三十天,伤愈的阿椿不辞而别,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到现在为止,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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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6 七味唐辛子(10)

“从那座庙里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颜舜卿讲述着关于阿椿的这段往事,眼神里竟渗出不可想像的温柔,“从那一天起,我非常用力地生活,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我回到了家里,取得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遗产。我做过帮工,跑过船,出过苦力,最终,我有了自己的商铺。所有新奇的事,有挑战的事,我都尝试去做,生命,真的是有意思的。”

“我游遍天下,我看遍人世的冷暖,唯独一件事情,始终没有办法想象,那就是娶妻生子,安定下来。也许你们会觉得可笑,因为那三十天的时光,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直到现在,就是忘不了。”

我听见轻轻的抽泣声,回头一看,发现韩媚兰又在哭了。她使劲忍耐着不出声,可是眼睛已经肿得跟桃一样了。

颜舜卿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已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了,只接着说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那是否只是一个梦而已。因为,当她拿着山茶花的时候,说那山茶花是她的名字,可她的名字不是阿椿么,椿,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呵。这么多年了,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走到哪里都会打听她的事。没有人知道她,就打听七味唐辛子,结果,居然连唐辛子是什么都没有人知道,也再没有吃到过任何一种东西,有她做的那碗面的味道,直到今天。而姑娘你选用的泥陶盘,正是我从山神庙带回来,珍藏至今的那一只。”

颜舜卿定定地望着我:“你做的这一碗面,与她做的一模一样。”

我听着他的讲述,心里也一直在感叹。我琢磨着傻瓜真是哪里都有,我在世上真的一点都不孤单。可是想想他的经历,我就忍不住有点沮丧。同样身为偏执狂,他找了十五年都没找到自己的心上人,简直点背到家了。我不会也这么倒霉吧!

不是我心肠硬,我一边听故事,一边不由自主地被里面的细节带着跑偏,结果就没能很好地代入其中的感情戏。

“颜掌柜,真是对不住,我这七味唐辛子,乃是偶然之间路遇异人得来,那人跟这位阿椿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了想,开口对他说道,“不过我这倒是有一条线索,颜掌柜若是有心,不妨循着这条线索试试看。”

颜舜卿一愕,忽然面露喜色,忙道:“请姑娘赐教!”

“这位阿椿姑娘,大概是日本……阿不,是扶桑国人氏。”

“扶桑国?”颜舜卿想了一想,道,“似乎曾有耳闻,前朝似有日落处太子派过遣隋使,与中华交好,似是,又称扶桑国?”

“正是。”我向他解释道,“唐辛子,本就是扶桑国的文字,而椿,在扶桑国文字里正是山茶花之意。这不是太巧了么?”

其实我想到的更险恶的部分还没有对他说。我觉得,十五年前若是真的有如此惨烈的一场大火,那么无论火源在哪里,不管刮多大的风,忽然之间蔓延到七条主要街道都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在多处同时放火。而莫名其妙出现在你家中的生人,还受了刀剑伤,你用脚趾头想想,她也跟这场大火脱不了干系啊!

最坏的可能,是你颜家惨案的始作俑者也未可知呢,可你却这样痴痴地找了她十五年?

唉,各种惨痛的悲剧告诉我们,不是所有的实话,都应该说出口。我瞧了瞧聂秋远和骆大春,他二人神色平静。我相信我能想到的,他们两个肯定都会想到,只是他们两个也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多谢姑娘。”颜舜卿凝滞了片刻,忽然一笑,向我郑重地施了一礼,“虽然我可能来不及继续寻找她了,但是这样,心中毕竟踏实了很多,知道那不是一场梦。”

我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个不对头的地方。

“掌柜此前也说过朝不保夕,时日无多之类的话语,不知掌柜有什么为难之处,是否方便告知一二?”聂秋远善解人意地替我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颜舜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难道不知,近些日子长安、洛阳最有名的商铺、银号掌柜连连惨死,谁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的同福号是京畿最大的银号之一,所以我很可能也是目标,什么时候会遭遇不测尚未可知。”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杀死都城附近主要商户的主事,是什么目的?破坏国家经济命脉?可是这些大型商户都是运行多年,经营科学化程度很高的,杀死掌事的,商铺并不会倒,甚至根本不会乱,只要找人继承就可以继续运行下去。那么这凶手到底想要什么?真是让人费解。

“听说,这些商户的掌柜都死得相当之惨,杀死还不算,还要将他们的尸首剔成一具白骨。有的人,剔得并不是全身,而仅一只手臂或一条腿,身死之处,血肉横飞得遍地都是,惨不忍睹。”颜舜卿说道。

我见他说得沉着冷静,心中不禁对他暗暗佩服。这人,都已经预见到如此惨烈的事情很可能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居然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要是我,早就吓得天天缩起来筛糠了。

骆大春听了此言,忽然霍地站了起来。聂秋远也忽然站了起来,出手如电,一把抄住了他的一只手。

聂秋远面色沉静,握着骆大春的左手,摇了摇头。骆大春收回眼神,与聂秋远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便忽然挑了挑眉毛,轻轻一笑。两人放开了手,双双坐了回去。

这两个人的眉来眼去立时让我一头黑线,总觉得存在一种难以解释的极度暧.昧的气氛。他们两个之间,究竟藏着些什么呢!

“颜掌柜可曾报官?”聂秋远问道。

“如何报官?”颜舜卿轻笑一下,“京城里的大商可都觉得自己是下一个呢。没有预告,没有线索,官府也没有那份余力一家家地保护啊。”

聂秋远点了点头,叹道:“确实如此。只我等皆是游历江湖的无名之辈,势单力微,恐怕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了。”

颜舜卿呵呵一笑:“生死有命,诸位对在下如此挂怀,在下已然万分感激。”

正说话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原来是我的奖品被送来了。

一千两白银,封得好好的,装在一个精致的乌木大匣子里。而那块价值连城的宝石“剪秋瞳”,用一只鎏金小漆盒装着,递到了我的眼前。

漂亮极了。宝石并不大,是比琥珀更深的颜色,像蜜蜡一样细腻莹滑。宝石的正中,有一条深褐色的竖线,仿佛猫儿的瞳孔在阳光下的形状,确实让人看了就爱不释手。

“小小薄礼奉上,不成敬意。”颜舜卿拱手道,“多谢姑娘给了我一线希望。”

我毫不客气地把东西收了下来。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参加比赛的,肯定是连客气话都不会说就要收下来的。至于一千两银子,对人家银号老板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的事,那更是不收白不收了。

“颜掌柜,可否赐个笔墨?”我开口道,“小女子虽然没有什么才华,可是方才听了掌柜的故事,心生感慨,竟忽得了小诗一首,想要赠予掌柜,不知可否?”

空气忽然有一点凝滞,聂秋远和韩媚兰都惊讶地望着我,骆大春的下巴掉了下来。他们肯定觉得我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因为写诗什么的,哦买噶,那可离我的世界太远了。

可是为了这首诗,昨天晚上我熬到四更才睡。我这么不多愁善感的人,写首诗容易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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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7 七味唐辛子(11)

笔墨很快就备好了。我控制着因为水平差而哆嗦着的手,用这一段时间练习毛笔字的最好成果在精致的字笺上写道:

幽谷何年红药住,夜杳始觉香满路。

公心自在凌风舞,子芳华兮心独慕。

取得忘川水几许,财名利禄身外物。

有缘万里自相逢,道是风吹花千树。

字不咋地,诗也作得莫名妙。本来我昨天夜里思索半天,搞出来想凑和着表达这个意思,就是说,老板咱俩相逢也算是缘份,相逢得好,三生有幸!可是没想到,这跟老板讲的故事也是略微有点契合的。

不用看懂,就当我在装十三,好好地收下吧。这样我的任务就算彻底完成了。

字好不容易写完,骆大春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扑嗤一声笑出来,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一塌糊涂……”

可是聂秋远却在案子前头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写的字。他的眼神不知怎的忽然让我想起了那一夜他看我时的热切,那一夜……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看得这么认真,难不成,他看出来了?

“多谢姑娘赐字。”颜舜卿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尴尬,“今日得与诸位相识,确是三生有幸。”

他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他一直是那样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我们又闲聊了些别的,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告辞回去。

能够有办法保护他么?我现在很关心这个问题。

当夜三更,那人影刚刚在黑暗中坐在我的床头,就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么,没睡着?”幽夜公子一边任我借力,把我拉了起来,另一手取出火石,熟练地点着了我案头的蜡烛。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等着你呢!”我确实是没睡着,我兴奋得睡不着。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是凭着一己之力,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嗯,我不但为夜拿到了宝石,还赚了一千两银子,我好像有点可以抬起头来了。

我得意洋洋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剪秋瞳”,宝石在烛火映照下泛出美丽的光泽,幽夜公子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柔和而明亮。

“喏,给你。不用去偷了哟!”

夜接过了宝石,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条乌金色的细链子。那是一件纯粹的装饰品,不知是用什么独特的贵金属做成的,颜色很深,却不显压抑。细细的链子雕工非常精致,隔一截还坠有小小的雕花,链子的中间吊着垂丝海棠花苞饰,有一处可以镶嵌宝石的位置。不知怎的,就像刻意定做的一样,夜把“剪秋瞳”往链子上一嵌,链子就变成了一条精致完美的宝石项链。

夜把我的身体扳正过来,把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烛影婆娑,他温暖的手指从我的后颈和头发之间穿过去,撩开我的长发。他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我脖颈的皮肤,我的头发那么自然地搭在他的手臂,我的头自然地轻轻靠着他的左肩,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像拥抱。

他的身上传来一股神秘的气息,深夜的味道。我的心里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

“好看。”他轻按着我的肩头,和我拉远了一点距离,欣赏着我脖子上的项链。

哦买噶,这是搞什么!

“咳咳,”我从突然袭击中恢复了过来,头脑才走上了正路,“你在干嘛?你不是要这个么?你这是在玩我?!”

“我已经看过了,这不是我要找的东西。这是你的。”他柔和地望着我。

“你到底在找什么?你答应过我,要是我拿到了剪秋瞳,你就把一切都讲给我听。”我终于抓住了重点。

“嗯,我答应过你。你做到了,我也会做到。”幽夜公子抿嘴一笑,放开了扳着我肩头的手。

“我是为聂秋远,去偷宝石的。”

神马?这个时候,居然要把你的盗窃行为,栽赃到我的男神头上?!

“真真,我曾对你说过,他五岁的时候,家里被灭门,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被祖师所救。祖师,就是天镜门的创始者,前朝的神捕。聂秋远被救下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几件东西,其中有一件,是一袋七块的宝石。祖师曾拿出其中一块观看研究,不想那个时候负责照顾聂秋远的弟子生了疏忽,所以秋身上的一袋六块宝石,被盗贼窃走了。”

啊,原来他是在替聂秋远寻找丢失的东西!

“当时是你偷走的?”我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愤然道:“拜托,他五岁的时候,我也五岁好吗?我偷走的?”

我这才发现,我这是刚刚知道了幽夜公子的年龄。虽然我感觉,他应该挺年轻的,可是他用面具遮着脸,谁知道呢,也没准,三十四了也未可知。

作为一个现代姑娘,我内心的青年标准与联合国是接轨的,那就是,四十五岁以下,都算是“青年”的范围。所以,就算我的好基友是个美大叔,我也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现在看来他不是个美大叔,而是个二十岁的美男嘛。

“那么,这七块宝石,到底是什么?”我问他。

幽夜公子拉起我的一只手,把一件东西放在了我的手心。我定睛一看,手心里是一块黑色的玻璃。

不是玻璃,是一块黑色的石头,虽然颜色是黑的,可是却透明而纯净。

“这是什么?”我感到很奇怪。

“水晶。”夜淡淡地说道,“七块宝石中剩下的唯一一块。”

神马?黑色的水晶?而且,剩下的这唯一一块重要的宝石,居然可以交到夜的手里,他们两个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密切。

幽夜公子从我的桌子上取了一只茶碗,然后,从自己衣袖中摸出一只小瓶,将一些透明的液体倒进了茶碗。他拈起我手心的黑色水晶,将水晶放进了茶碗中。

烛光之下,茶碗中水底的水晶的里面,居然清晰地透出了一个字,是一个“在”字。

我吃惊得合不拢嘴,却听得夜说道:“这是花了好多年的工夫才弄明白的,所以,也许剩余的六块宝石中都各自含着一个字,而这七个字,有可能与他的身世秘密相关。当时,天镜门的弟子看到了,盗走宝石的乃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北地白狐’,可是后来找到白狐的时候,他已经将六块宝石全部变卖了。而且,由于他过手的宝石极多,居然记不清楚那六块宝石究竟是什么。所以,这六块宝石,现在应该全数散落在民间了。”

虽然眼前的宝石神秘又奇特,我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集齐七颗龙珠,你就能XXXX……”的搞笑画面。

“我的解释,你满意么?”幽夜公子望着我。

“嗯,满意,不过就是有一点不明白。明明是偷东西,你搞得那么大张旗鼓,发什么预告书,你心里怎么想的嘛!”

夜的嘴角缓缓地挑了起来:“因为,这样比较有意思。”

“有意思!你难道就不怕引人注目吗?”我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嗯,怕的。不过,越是想掩人耳目的东西,越容易被高手关注,也许,危险性更大也说不定呢。”夜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也对。如果天镜门的人很了解聂秋远的性格,那么,幽夜公子的行为简直与神经病无异,自然就不会有人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考虑了。反正也是赌,还不如赌个大的。

不过无论如何,我对于夜的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行为还是汗了一把。这家伙,还真是蛮拼的。

“真真……谢谢你。”

“啊,谢什么?”我抬起头来,却发觉他也在看着我。

夜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我。我展开一瞧,白纸上非常刚毅隽秀的行书录着的,是我给同福号老板颜舜卿作的那首歪诗。看那漂亮的字迹,是我男神的手书无疑。

难怪聂秋远那时候看得如此认真,他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没错,之所以写得那么狗屁不通,是因为我费劲编出来的,其实是一首藏头诗。

幽谷何年红药住,

夜杳始觉香满路。

公心自在凌风舞,

子芳华兮心独慕。

取得忘川水几许,

财名利禄身外物。

有缘万里自相逢,

道是风吹花千树。

如果把每一句的头一个字连起来看的话,会看到一句话,那就是:“幽夜公子,取财有道。”

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夜已经给人家同福柜方发了预告书了,说要在擂台赛的当天去偷宝石的。可是我不许他去偷,也就算是他失约了,坏了他的名声。所以,我要留下这首诗,告诉对方,其实不是幽夜公子失约,而是幽夜公子用擂台赛拔得头筹的方式,光明正大地把宝石取走了。这样,是不是更加高大上了呢?

当聂秋远把这首诗抄给夜的时候,我想夜已经明白了我此举的含义,所以他才会特地来对我说谢谢。

“不用谢,反正宝石也不是你想要的。”我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你只要教我开锁就行了。”

“嗯,明天。明天我教你做工具。”夜望着我,他的眼神莫名地有点灼热,烫了我一下,让我忽然有些心慌。

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呢?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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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8 风雪悍刀(1)

灯影柔和,可是坐在我旁边的幽夜忽然气息一窒。

“你……”

“你怎么了”几个字还没从我口中吐出来,夜就抬手制止了我。

“有人从房顶过去了。”他静听了片刻,忽然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人数不少,往北去了,不是到我们这儿来的。你记好,千万不要出去,我去看一看。”

听起来,似乎非常不吉。夜站起来,却发现衣袖还在我的手里拽着。

“你要小心。”我叮嘱了一句。

“嗯,放心。”他很自然地反握了我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手心传递来温暖的力量。

幽夜公子开了窗,身形轻轻一晃就不见了。

白天听颜舜卿说到近期长安城连续有人离奇死亡的事,我心里就有些不安,这会儿听说是有人偷偷摸摸地从房顶过,而且还不只一个两个,更是觉得相当危险。思来想去,我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聂秋远。

我迅速穿好衣服,跑到聂秋远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他的门,没人应声。我又使劲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敏锐如他,不可能听不见的,这肯定是不在。

我又去敲了骆大春的门,结果也不在。

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末世的感觉了,上次敲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我就倒霉催的遇到了任平生。还好,我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终于把韩媚兰敲了出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咕咕哝哝地问道:“流萤,怎么啦?深更半夜的……”

“媚兰啊,我听见屋顶上有人窜过去了,往北去了,而且,聂大哥和骆大哥都不见了!”

“啊?”她一下就清醒了,“那咱们怎么办?咱们出去找找吧!”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这样做有点二,不过我并不是担心他们,以他们的头脑和实力,肯定没有事的。我只是特别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让我在家里乖乖地憋着,哦买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走!”我对韩媚兰说,“换上件黑的。咱俩悄悄的,应该不会有事!”

本来我还担心该往哪摸的问题,可是当我们出了驿馆的院子,就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居然是一队官兵举着火把,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呼呼啦啦地往北边跑去。

我们两个也赶忙暗暗地跟上。结果,官兵聚集的地点离驿馆不过一千多米,是长安城第三大粮庄的掌柜蒋和的家宅。

官兵涌进了蒋宅,周围也渐渐聚集了被惊醒的人们。我正打算混进人群,看有没有机会挤进宅子,却忽然感觉腰眼处一麻,就晃悠了一下往后倒去。

看来我天生就是被暗算的命,人人都过来点我的穴道,我都快被点成筛子了。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韩媚兰,她好像也往后倒去了。唉,有武功也不管用啊。

然后我被点我穴道的人扛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上了房。周围看热闹的人就跟瞎了一样,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扛着我的人几个纵跃,跳进了蒋家的后宅,把我绑架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小花园里。花园的位置很偏,很安静,官兵刚到,还没开始搜查。

小花园里悬着几盏灯笼,所以,景物基本看得清。就在那花园里,立着十几个黑衣劲装蒙面人,绑架我们的那一撮,一共有四五人。

糟糕!我心里暗叫不妙。幽夜说,刚才有不少人从房顶过去了,那么,至少是轻功很好的夜行人。莫非,就是这一群?

蒋家,貌似正是长安城的商业大户啊,难道他们就是那连环杀手?那这下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就你们俩这点三脚猫本事,瞎跑什么!”捉住媚兰的蒙面人说话了,“傻啊,穿着一身黑衣服往看热闹的人群里挤,这是担心官兵不起疑?”

啊,奇怪,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这不是骆大春的声音吗?

“表哥!”韩媚兰已经叫了起来,“你怎么也不吭一声啊,吓死我了!”

我感觉身上又是一麻,血流一下就通畅了。扛着我的黑衣人把我放了下来,然后拉下了自己的面巾。

哦买噶,这不是我的男神聂秋远吗?难道幽夜公子听到的夜行人,居然是他们?可是剩下的这一群黑衣蒙面的,又底是谁啊!

心刚落回肚子里,惊讶还没过去,对面黑衣人领头的也把面巾拉了下来。哦买噶,这一次就不是惊讶,而是惊吓了。

面前一身夜行衣,黑巾遮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干哥哥的干哥哥,当今的天子李世民!

堂堂一国皇帝,半夜偷偷摸摸地穿着夜行衣飞檐走壁,还真是……难以评价。

“流萤,媚兰,话不多说,咱们这就撤吧,到你们驿馆里说话。”皇帝开了金口。

他身边的十几人中,有七八个立时无声无息地拔地而起,朝不同的方向散去。剩下的四五个随着我们,飞檐走壁地回了驿馆。

韩媚兰的轻功也可以,虽然不出色,但是还跟得上。只有我,很丢脸的需要人扛回去,幸运的是,这件事情由聂秋远主动承担了,这让我觉得又窘迫又开心。

聂秋远把我放下来的时候,皇帝还萌萌哒地向我挤了挤眼睛。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我喜欢聂秋远,他这是想说:“行啊你,有进展啊!”

唉,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进了聂秋远的房间,他的被褥都叠得好好的,仿佛从来就没睡过一样。掌上灯之后,黑衣人都闪到门外去了,李世民的神情就开始变得严肃。

“你们两个看清了没有?究竟是不是……落雪山庄?”

“落雪山庄”四个字出了口,韩媚兰忽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眼睛瞪得老大。

骆大春道:“落雪山庄多年不涉足江湖事务,不打私底下的交道,自然也就很少夜袭。所以,落雪山庄的夜行衣虽然是黑色,却都配白色中衣,白色腰带,清清楚楚地以真实身份示人。从衣饰上看,倒是像的。”

“还有呢?”

“有那么个人,刀法是高的,但交手的时间太短,看不出来。”

落雪山庄?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之前,我听到有人从房顶往北去了,北面,正是那蒋家的宅子。从房顶过去的人,是不是你们?”我策略性地问道,顺便把幽夜公子听见,换成了“我听见”。

“不是我们。”李世民亲自回答了我的疑问,“你听见的,应该是凶手的脚步声。他们是去杀蒋和的,因为被我的暗卫发现了,所以我才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碰上了秋远和大春。我们联手把凶手打跑了。”

“原来他们是暗卫……”我这才明白了周围十多个黑衣人的身份。

李世民一笑:“天策之影,是我用天策府选出来的心腹组的一支暗卫,战斗力很强。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就算宫中也没有几个,所以,要保密。”

一不留神,知道了皇帝的一个秘密,这可是一件危险的事,要小心。

只是,堂堂一国之君,需要不为人知地建立一支地下武装,这其中的含义是很深远的,甚至可能意味着,他目前的地位其实并不稳固。

“现在是多事之秋,”烛火映照在李世民的眼瞳中,像波光一样轻轻地跃动,“所以我不叫你们进宫了,我自己来看你们。盯着我的眼睛很多,这些眼睛,还是不要盯上你们比较好。可是这次落雪山庄的事,我想来想去,还是找你们来商议,最合适。”

所有的话题,所有的行动都围绕着落雪山庄展开。我察言观色,感觉所有的人都对落雪山庄心知肚明,只有我,完全是一头雾水。

平时在这种时候,骆大春总是善解人意地凑过来,小声地解开我心中的疑问。可这一回,他的脸色很不好,似乎根本没有心情说话。

所以,这一次的答疑工作就由聂秋远代做了。他趁着李世民与骆大春讨论今天发生的事件的工夫,给我简单地讲解了落雪山庄的情况。

出乎我意料的是,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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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9 风雪悍刀(2)(加更)

“三十年前的江湖,是跟今天不一样的江湖。那个时候天镜门刚刚建立,人数不多,但个个精干,斩妖除魔,伸张正义。他们深受百姓尊重爱戴,势力越来越大。但那时候的江湖势力,绝不止这一支,同时悄然建立,并不断扩张的,还有一支家族势力,叫作诡刀门。”

说了半天,好像跟落雪山庄没什么关系嘛。不过我知道聂秋远不是那种爱说废话的人,所以我把他所说的每个信息都记在心里,并告诉自己要认真地听下去。

原来与天镜门不同,诡刀门的创始人是一个家族,也就是说,它不是以门徒为主体、而是以血亲为主体,继而蔓生枝叶,逐渐形成的庞大势力。诡刀门,顾名思义,必定是以刀法高绝著称。诡刀门的创始人司空延,当年人称“日月鬼刀”,身佩一长一短两柄宝刀走天下,所到之处,罕逢敌手。

单只司空延一人,在江湖上已经是传说般的存在,偏偏美女爱英雄,当时江湖上还有一位以刀法著称的神秘女侠,对司空延一见倾心,遂以身相许,与之结为伉俪。这位女侠,名叫久紫樱,人称“飞霜太刀”,手中一柄独特的细刃使得变幻莫测,就连司空延,当初也差点在她手下吃了亏。

二人婚后如胶似漆,情投意合。司空氏家族本来是商业世家,祖业颇丰,久紫樱自己又有一支商队,两人联合在一起,各方面的实力都大幅提升。所以,他们成立了一个组织,以兴商为主业,不但自己富甲一方,周围黎民得了他们的福泽,也是安居乐业。这个组织就是诡刀门。

名称叫作诡刀门,实际他们主要是垄断着粮、油、药等几项产业命脉的大型商铺的指挥中心。诡刀门出两种人才,一种是心思诡谲,纵横商场的奇才,另一种是精通刀法,行侠仗义的侠客。

有武力又有财力,声势想不日益扩大都是不可能的。

司空延与久紫樱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司空朗擅武,刀法与父亲相比,有青出于蓝之势。次子司空星,是经商的奇才。女儿司空飞雪,留下来的信息不多,只知道她似乎是终身未嫁。

司空延成名不早,建立诡刀门的时候,已经年逾不惑。很快他就有了孙辈,孙辈个个伶俐异常,倒也令他颇享了几年天伦之乐。可是好景不长,树大招风,前朝皇帝感觉到了诡刀门在经济领域的影响力,深感不安,屡次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

江湖人氏自然是不愿意进朝堂的。司空延婉言谢绝了数次,立誓安心在江湖做良民,绝不犯上作乱之后,十五年前,长安城却突然起了一把大火,烧掉了七条主要街道,七条街道上,有诡刀门的两个主要分舵。

这一把大火烧得莫名其妙,谁也查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一把大火对诡刀门的打击绝不止如此,最重大的打击在于,在这次事故中,司空延失去了相濡以沫的爱妻久紫樱。

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各商号各分舵连连出现意外。自久紫樱故去之后,司空延忽然心灰意冷。他与子女商议之后,妥善安置了诡刀门下所有商号的事务,带领部分愿意追随的弟子,远离都城,到了天山脚下归隐,从此不理世事。

也就是说,十五年前,诡刀门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山脚下的一群遁出世外的高人,那就是落雪山庄。

从那以后,落雪山庄就只剩了传说。他们不跟人来往,谁也不知道他们靠什么生存,又在做什么。也传说落雪山庄这十五年间也是发生了许多变故的,但究竟是什么变故,江湖上就无从得知了。五年前,庄主司空延身故,长子司空朗接任庄主,一切,仍然是风平浪静。

偶然也有胸怀大志,立誓成为天下第一的狂浪刀客专门到落雪山庄挑战,每个都是铩羽而归。据说,落雪山庄的人一出手,使的刀法是什么,肉眼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刀光白茫茫的一片,极度寒冷,宛如天山绝顶缓缓飘落的雪花。

当意识恢复的时候,鲜血,早已染红了地面的皑皑白雪。

据说,这是司空延归隐之后,万念俱灰,潜心钻研刀法聊以自ei之时,将自己的日月鬼刀与久紫樱的飞霜太刀融合在一起,创出了一套凌厉无比的刀法。这套刀法只有去过天山之麓的极少数人有幸见识,却又不能用语言描述,只为这刀法取了一个带着天山味道的名字--“风雪悍刀”。

莫非现在,是风雪悍刀重出江湖?

我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我理解的没有错误,那么落雪山庄是被怀疑与大商贾莫名被害的连环血案有关。无论凶犯的目的是什么,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杀害大型商铺的老板,势必撼动国家正常的经济发展,这应当是上位之初的李世民很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而凶犯是落雪山庄的话,那就更糟糕了。本来李世民经过一番极端惨烈的宫斗才终于登上大宝,根基还没有扎稳,江湖上第一大势力天镜门就已经显出了与朝廷为敌的狼子野心。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手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落雪山庄,那可真是一个严峻到冻死人的残酷事实。

“这么说,你了解?”李世民的目光深不可测,“那我可真是找对了人。”

骆大春微微欠身,点了点头,却忽然道:“木兄,多谢你。”

我只感觉今天骆大春与平时大不相同,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李世民说谢谢。可李世民愣了一下,仿佛马上了然于胸。

“如果我与前朝逆帝一样,那便不值得你们信赖了。”李世民微微一笑,那些令人焦头烂额的事根本没有对他的神情和气息产生过任何影响,“我让人去把尸首取来了,就在这里验看一下吧。”

神马?把尸体搬过来了?!唉,还是皇帝做事大手笔啊!

没过几分钟,就听见有人在门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进来。”李世民低声命令道。

门应声打开了,一个黑衣蒙面人肩上扛着一个铺盖卷样的东西走进来,轻轻地把铺盖卷放在地上。将包裹物打开之后,一具冻得硬梆梆的裸体男尸横陈在眼前。

“这是七日之前横死在家中的长安城大药商的掌事人。”李世民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看上去是很匪夷所思的,你们瞧瞧,这伤情,是不是很古怪?”

我定睛一看,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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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0 风雪悍刀(3)

尸体直挺挺地躺在摊开的单子上,一看就是从类似于冷库的地方取出来的,保存得相当完好,甚至可以说是眉目如生。这一如生可就糟糕了,因为他双目圆睁,五官扭曲成不可思议的状态,单从一张脸就可以想象这死亡有多么痛苦。

再往他的身体看去……就会觉得,哎,还是去看他那张可怖至极的脸比较好。

我以前也见过被分尸的尸体,最多的分成700多块,那种情况下,肉块看上去跟普通的小块五花肉差不多,有皮,有脂肪层,有肌肉,要是不知道那是人肉的话,倒也算不上多么恐怖。可是像现在这样处理尸体的,我还真没见过。

不知道凶手是什么心理,眼前这具尸体,左边的大臂、右边的小臂、左边的大腿和右边的小腿,被*干净净地剔成了白骨,而剩余的部分,却没有任何损伤。

杀了人,为什么还要把尸体搞成这个样子呢?莫非这个杀人犯杀人之后,忽然精神病发作了?

“近两个月的时间,长安和洛阳被害的大商贾已经超过十人了,每一个的死状,都差不多是这样的,身体的某些部位,被剔成白骨。”李世民说道。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那么说,这样的异状,并不是偶然?

“有这样一个传说,”皇帝接着说道,“因落雪山庄不见外客,所以有位高手去落雪山庄挑战的时候,劫持了落雪山庄的一名弟子作为人质,逼迫庄主出手。结果是庄主司空朗的长子司空寒出手,三招之内,就用刀将挑战者的左臂生生剔成了白骨,以示警诫……”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说,活着剔成白骨?!这言下之意,凶手可能是落雪山庄的人?而且,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那么说,这人的四肢,是被活着剔的?

这不是变相的凌迟么!这也太残忍了啊!

我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尸体身上,而聂秋远和骆大春早就蹲在尸体旁边开始检验了。

我以手掩口,作强忍惊恐状,目光却随着他们的动作,观察着尸体的状况。人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可是由于保存得好,检验条件仍然全部具备。随着他们对尸体各部位的翻动,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尸体的其他部位,再也没有任何伤口了。

而尸体的齿龈、口腔粘膜等都异常苍白,死亡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失血性休克。那么说,哦买噶,这个人可能是因为被削掉了部分血肉,又丧失了行动能力,然后生生流血流死的?

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死者的伤口部位。我仔细地看了那些骨肉相连处的断口,然后,怀着十分的恐惧感断定了,那些断口绝不是死后切削,而是货真价实的生前伤。

一处损伤是人活着的时候形成的,还是人死掉之后才形成的,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可以判断的。而且,我们在学习的时候受到的训练是这样的:凡是尸体上的机械性损伤,必须进行生前伤和死后伤的鉴别。

原因很简单,造成的损伤是在人死之前还是人死之后,要负的刑事责任是不一样的,所以这是我们必须严肃对待的问题。

简单地说,当活体受到暴力损伤的时候,会有一系列的生活反应,而死人就没有了。比如说,切开活体的皮肉,会有大量出血,而死尸的出血量就会很少。活体组织受伤断裂后,皮下组织、血管、纤维组织都会收缩,死体却没有这样的收缩反应。另外,看这些露出的白骨末端的肌肉断口,有红肿,有组织液渗出,有炎症反应,这些不但说明伤口是生前伤,甚至说明,死者是受伤之后,隔了好一阵子才死的。

真是太可怕了!

这时候,聂秋远和骆大春先后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骆大春开口说道:“陛下所料不错,此人身上的创伤,是活生生被人剔成这样的无疑。而且,是刀伤无疑。”

李世民面色一沉,道:“那么,如果不是死亡后徐徐剔去血肉,要活着剔得这么干净,除了落雪山庄的刀法,还有别人做得到么?而且,方才我们也看到了,袭击蒋宅的人,穿着落雪山庄的衣服。”

骆大春点头道:“确是如此。可是,这一切,是不是太明显了些,似乎生怕人不知道是落雪山庄做的?”

李世民道:“虽然此事重大,但我亦不愿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分青红皂白便先下手为强。所以,秋远,大春,我想把此事托付给你们,查清此事与落雪山庄究竟有没有关系。时间不多,一定要快。原天策府共有暗卫一百七十四人,如有需要,你们可以调度使用。”

说罢,李世民将一块金牌塞在聂秋远的手里。

我不由心生感叹。皇帝对我们说话的时候,倒是颇念旧情,言辞里竟都是平起平坐的意思。而且,他将心腹暗卫交给了我们使用,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

我有一种感觉,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可以,是绝不会给人十成信任的。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权衡利弊之后,仍然会去赌。这是,把一支巨大的赌注押在了我们身上。

不止是我,我相信聂秋远他们对此事都是心知肚明。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恃宠而骄。

李世民走后,屋里的人全都陷入了沉默。没想到这次急召进京,居然是为了这么大的一个案件。

聂秋远望着骆大春,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大春,你觉得呢?”

骆大春叹了一口气:“怎么会搅到这样的案子里去呢?这次出门没看黄历,要早知道是这事,该抗旨也不来的。就说你,我,她,统统出了天花,得了肺痨,怕传染了皇帝陛下……”

气氛略微轻松了起来,媚兰本来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会儿才勉强笑道:“表哥你一开口就没个正形儿,咒自己就好了嘛,还要带上我们。”

骆大春望着媚兰笑了笑,说道:“你别害怕,我没事的。”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我们之间形成。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落雪山庄,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聂秋远道:“什么事情,查清了就好处置,现在看来,也未必是落雪的。目前案子毫无头绪,还是想想应该从哪里查起才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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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1 风雪悍刀(4)

“秋远,你说得不错。”骆大春忽然端正了神色,站了起来,在屋里缓缓地踱着步,“但是,案情刚才皇帝也都对我们说了,最早的一件发生在一个多月前,最迟的一件发生在七日之前,现场早已经无迹可查。这次蒋宅的袭击,对方警惕性很高,只是简单地交了手便立即撤了,从凶手这边,恐怕是什么信息也得不到的。”

聂秋远点了点头。骆大春接着说了下去:“只是,纵观这些案件,杀人,但通过杀人能得到什么,我们现在却看不出来。所以,他们的目的并没有达到,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结束。也就是说,肯定还会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我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给他点了32个赞。在凶手连续作案的情况下,除去研究现场痕迹之外,研究被害人之间的联系,绝对是一个好的思路。

连环案件的凶手,往往有一个特定的目的,要实现这个目的,其选择的作案对象一定会有一些共同的特征。比如说,要是劫道,那么,被劫的人往往是衣着光鲜,在特点时间段独自走在某些荒僻道路,身体又不是特别强健的人。

如果发现了这些被害人的共同特点,不但有利于确定凶手的目的,从而缩小嫌犯的范围,还有利于推定下一步的被害对象,及时防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聂秋远一笑道:“大春,我赞同。这一次,我们还是到下一家去,守株待兔吧。”

“聂大哥,下一家?下一家是哪里,我们要怎么去等?”韩媚兰急切地开口询问道。

“媚兰,不要急。”聂秋远温和地安抚了她。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在这么严肃的整理侦查思路的重要时刻,韩媚兰非要在聂秋远说话的时候上赶着接茬却让我心头莫明火起。而且,聂秋远的声音温柔地唤出她的名字,居然让我有点不能接受。

我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在演技上破了功,可是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我就微微一笑,拉住了韩媚兰。

“媚兰,你急什么!听骆大哥说下去,你这么一说,骆大哥的思路要断了。”

通常情况下,我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韩媚兰肯定是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抓紧闭嘴了。但这一回,她却没有。她直直地盯着我的男神,盯了一阵,又把目光转移到骆大春身上。

聂秋远没有望向我,而是看着她。骆大春也没有说出任何缓和气氛的玩笑话。

就算我再傻,也该看出这其中有些什么不对了。只是这感觉非常不好,就好像,我一个人被丢在大门之外似的。总之,不爽极了。

我闭了嘴,靠上了椅子的靠背,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骆大春便接着神情肃然地取了笔墨,在案台上铺开一张大纸,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说道:“细想想这些被害人的身份、地位、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倒确实是有一些共同之处的。首先,被杀害的,都是长安、洛阳地区掌握商事命脉的最要害的巨贾的掌事。其次,所有人遇害的时间,都是三更时分,在自己的家宅之中。而且,他们的死状都很可怖,身体的某些部分被生生剔成白骨。”

不错,这些是我们都知道的信息。但是仅凭这些,可以看出来的东西确实不多。但是我定睛一看骆大春写在纸上的东西,却是大吃了一惊。

他似乎是在蒋宅的花园中听李世民讲了一遍案件的概况,仅凭那记忆,就把十几个被害人的基本情况,按照他们死亡的时间顺序,一个不差地列在了纸上。

这份记忆力和总结能力,就连我这久经考场的学霸也自叹不如。

“你们瞧,这些凶手作案的顺序,似乎有点奇怪呢。”

大家都凑过来,往那纸上看去,这一看,才恍然大悟,确是如此。死者的身份,完全是接照珠宝商、药商、粮商、钱庄、运输行当这样的顺序,依次排列的。凶手就好像有强迫症似的,这个顺序完全不变。现在的死者是十二个,第十三个今夜遭袭,正是粮庄老板。

虽然杀人未遂,但是,既然已经惊动了我们,受了阻碍,短时间内,肯定也就不会再袭击蒋宅了。那么说,下一个目标,按顺序的话,就该是钱庄。

只是,这么一说,倒真是奇怪得很。这么有规律的话,也实在是太刻意了,就好像,生怕没留下线索似的。而且,用那么标志性,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就好像,是公然的挑衅一样。

“如果目的就是杀死商贾,实现商业上的目的,那么,没必要杀那么多不相干行业的人。其实,杀死这些人,最多就是造成一些混乱而已,根本就动摇不了国家的商事命脉。可这样的案件变成连环血案,人们却会立刻产生国家商事受到重创,世态风雨飘摇的恐慌感。”骆大春持着狼毫,信手在纸上圈点勾勒着,“那么,这件事肯定会引起皇帝的重视,迟早有一天,这个顺序会被发现,然后,夜行人就会被撞见。”

“大春,”聂秋远静静地望着他,“你说的这些,全都建立在不是的基础上,对么?”

骆大春愣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我是这么认为的。”

聂秋远忽然绽出了一个微笑。他拍了拍骆大春的肩膀,说道:“纸上所列这些商号,你我都有所耳闻,这个排列顺序,是按商号规模来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京畿排名第三位的钱庄,那是……”

“同福柜方。”

“啊?!”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那岂不是说,下一个被害人,会是我们刚刚认识了不久的同福号掌柜颜舜卿?

“事不宜迟,今夜袭击蒋宅不成,下一次突袭不定在什么时候,所以,现在就必须行动。”聂秋远说道,“现在就安排人手去颜宅暗中布防。大春,我们也走一遭,此事必先知会颜掌柜,让他早做安排,以防不测。”

骆大春点了点头,放下了笔。他思索了一下,便皱了皱眉,转身对我们说道:“媚兰,流萤,留在驿馆,千万不要随意外出。”

“不行!”韩媚兰忽然一声断喝,她很少有这么硬气的时候,这会儿却咬着牙,作出了一副强硬的架势,“我要去!”

骆大春上前两步,按住她的肩膀,想了想,说道:“你们会帮倒忙的。媚兰,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媚兰愣住了,目光移到了聂秋远身上。聂秋远道:“媚兰,此事必将水落石出。大春他不会有事的。”

韩媚兰呆了一会,忽然小嘴一瘪,嘤嘤地哭起来,夺门而出,然后我听到她的房间砰的一声门响。

这都神神道道的干啥呢?我有点晕,这简直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的节奏。

骆大春道:“我回房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出发。”说罢,便举步出去了。我也跟着往外走去,却忽然听得聂秋远在身后说道:“流萤,你且住一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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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2 风雪悍刀(5)

我愣了一下。聂秋远,这是在叫我?

不管我这会儿心里有多么迷惑多么不爽,既然男神开口了,我肯定要留下的。

我止住了脚步,耳听得骆大春也回了他自己的房间。聂秋远上前两步,把他的房门在我身后关上了。

这是干啥?神神秘秘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清新的香皂味扑鼻而来,我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一把捉住了,那人把我往前一拉,我一个趔趄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我的脑子瞬间就短了路。拜托,我是来和你谈恋爱的好吗?可不是来陪你间歇性抽风的啊!

聂秋远用双臂紧紧地抱着我,他黑色外袍宽大的袖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他的怀抱温煦如春,简直令人陶醉。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这样抱着我,用沉默和我向往的亲密感觉把我的头脑从一团乱麻刷成了一片空白。我感觉先前的那些介意、小心眼、迷惑、不解,全部都突然消失了,什么也没剩下,眼里心里剩了的,就只有他。

我乖乖地偎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在这时候,他微微地低下头,凑近了我耳边,轻轻地说着话,温热的呼吸在我的脖子上扫来扫去,把我的心脏都揪紧了。

“流萤,我求求你……”

啊?求我?求我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驿馆,不要去跟踪我们。情况紧急,我有重要的事要做,没办法分足够的心在你身上。所以,听话,一定要听我的话。”

乖,听话!他温软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暧.昧,就好像在哄着叮嘱着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要咱俩真是挑明了的这关系,我肯定也就欢快地答应了。可眼前这状态,也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呆滞了一小会,还是咬着牙,乖乖地点了头。

他瞧着我,露出了一个好看得要死的笑,又使劲抱了抱我,说:“等着我,等我回来,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讲给你听,只要你能做到乖乖地等着。”

“嗯!”我像中了巫术一样使劲地点了点头。

由于心里太紧张太激动了,以至于后来我是怎么回的自己房间,我都不记得了。

我换上睡衣上了床,半天都没睡着,因为全身都好像还带着他身上的气味。我紧紧地用被子裹着自己,结果感觉卷在身上的被子也有点像是一个拥抱。我很可笑地自己在被窝里红了脸。

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我的男神,做事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熟悉了才发觉,他这人虽然算不上高冷,可是也绝不随便与人亲近。这一段时间,他对我的态度,忽而若即若离,忽而亲密无间,这简直就不是君子所为!

我忽然有一点心慌。我隐隐地感觉,聂秋远这个人,似乎根本不像我想象得那样光明磊落,他的心思似乎很复杂,用时髦一点的话说,那就是,他这个人挺腹黑的。

今天要不是他演这么一出,我肯定是要设法跟上去看个究竟的,毕竟他们的目的地我都知道了,颜舜卿我又不是不认识。可是他这样一来,把我搞得神魂颠倒的,跟个花痴小女人一样。我都点了头了,怎么能不乖乖地在家里等他呢?

他怎么知道,我只吃这个?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已经感觉到我喜欢他了。废话,这么久了,我对他一直那么温柔,他能感觉不出来么,又不是傻子。这,怎么好像是在使……美男计?!

我翻了个身,把枕头抱在了怀里,压在身子底下。我还有什么选择呢?要是你心心念念的高不可攀的男人,居然主动靠近了你,向你出卖他的色相,就算是陷阱,你又有什么理由不乖乖地跳呢?

我决定了,做一个明媚的女子,不倾国,不倾城,就听你的话。

我一觉睡到天亮,驿馆里空荡荡的,两个男人显然是外出未归。我敲了敲媚兰的门。

韩媚兰细细的声音在里面应道:“流萤,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吃饭,想躺一会。”

我只好自己随便吃了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起来,韩媚兰从昨天夜里见到李世民他们之后,就有点不对劲了,好像藏着满腹的心事。我很确定,她的心事,肯定跟这个“落雪山庄”有关系。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她本来就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有什么事都会跑来跟我诉苦的,其实我特烦她这一点。可是今天,她偏偏就不来说了。

我想了想,认为去问她并不是个什么好主意。她现在看上去挺混乱的,万一再哭唧唧的,还不够把我给烦死的。反正聂秋远说了,等他回来,就会把一切都讲给我听。

想到聂秋远,我的脸又红了红。无论如何,这意味着,我在他的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了。昨晚韩媚兰对他那依赖的眼神,我也就没再放在心上了。

真没意思,他们都不回来,也不让我去,没什么事干,时间就过得特别慢。我百无聊赖地梳了一会儿头,把发髻换了两种梳法,又修了修眉毛,实在觉得无趣。可是想想我答应过的事,我只好叹了口气,把行李中的瓶瓶罐罐掏了出来,开始研究和改良我的肌肉松驰剂。

时间过得很慢,可毕竟还是过去了。韩媚兰一整天都没有走出她的房间,我也没管她。入夜,更漏打了二更,我决定用使劲睡觉来打发时间。可是衣服都还没换,我就听见隔壁房间细细的一声门响。

声音是从韩媚兰的房间传过来的。我不声不响地靠近门口,轻轻地把门拉开一条缝,却见韩媚兰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佩着长剑,头发利利落落地使金环梳起来,像个江湖女侠一般地扮着,不声不响地往外走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聂秋远和骆大春都对她说过,让她不要离开驿馆,不要去瞎掺和的。

她这是私自行动了!

我的脑子高速地运转起来。既然聂秋远不惜出卖色相也要把我圈在驿馆,可见这件事情是相当危险的,他不愿意让我平白地以身犯险。那么媚兰呢?说实话,她比我强点儿有限,真把我俩扔到绝境里,估计我比她活得长的可能性更大些。

聂秋远对我使了美人计,说明相对于我,他更信任韩媚兰不会乱来。可是实践证明他错了。

好不容易我打算乖乖地等着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叫我怎么办?

我虽然挺烦那个傻女人的,可是,我能看着她傻乎乎一根筋地去送死吗?

“流萤!流萤!”韩媚兰粘乎乎贴在我身边的情景不知怎的就萦绕在眼前,她扯着不情愿的我的手,奔跑在花丛里,她对我毫不设防地格格笑着,给生病了的我端上熬了半天的汤。

唉,明明是货真价实的情敌的,可是……这个傻东西,连我对男神的心思都看不出来,智商真尼玛低得可以!

我使劲甩了一下手臂,就好像把挽着我胳膊的韩媚兰甩到了一边。我迅速地换上黑色的衣衫,戴上风帽,揣上幽夜的匕首,推开门奔跑进了夜色。

男神,若是事后论起来,这事,可真的不能怪我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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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3 风雪悍刀(6)

韩媚兰习武,她会轻功,能够飞檐走壁,我可就不行了。但是好在我有一个实用的功能,我会看地图,会选择最好的线路。目的地是清晰的,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

深更半夜的,不能骑马,否则就算没有打草惊蛇,也会被夜巡的官差抓起来。我稍微做了一下准备活动,防止拉伤,按照实践过的技巧调整好呼吸,开始向颜舜卿的住宅撒腿奔跑起来。

我不晓得长跑算不算一种轻功,反正我本人的长跑技能是相当不错的,因为我们每天早上六点就得起来跑,风雨无阻。这其实算是小case,由于我上课认真,表现实在出色,所以敬爱的张老师特意奖励过我小灶。

他大周末的约我出来,骗我说要教我特别的技术,对我将来绝对大有好处。我兴冲冲地赶到约定地点,结果给我加的小灶是20公里公路马拉松。

铁人三项才特么10公里,让我跑20?

“怎么,不敢?怕累?”张老师轻撇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睛里带着我最讨厌的轻蔑神色,“告诉你叶真真,这可是奖品,不要就算了。”

结果死倔的我牺牲了大好的周末,脸上变换着各种表情跑完了20公里。张老师穿着一身短装运动服,像我邻居家的普通大男孩似的,轻松地跑在我旁边,还有力气不停地教训我,说我这喘的不对了,那姿势浪费力气了,把我烦得要死。跑完我就瘫在地上了,在泥巴道上直接躺成了大字形。

张扬一把拎住我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地上揪了起来,训我说:“跑完这么长居然往地上躺,找死啊你。心肺功能会受损的!”

“老师你让我躺会儿吧我站不住了。”可怜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同样跑了20公里的张老师除了身上有汗,整个人就跟没跑过似的。他轻松地把我的手臂往他肩膀上一甩,架着我在林荫道上慢慢地走起路来。

唉,我是不敢说,老师你个儿太高,让我搭着你的肩膀,我得踮着脚尖,好像吊在你身上,累都把我累死了。

女汉子就是女汉子,从来不怕困难。张老师乐呵呵地给我开了五六次小灶之后,我已经能呼吸自如地跑完20公里,跑完之后停下来,接着就能和他一边散步一边聊天。来大唐之前不久,我在张老师的陪同下,挑战了一把40公里,结果轻松地攻克了。

虽然那是用我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我已经渐渐地与这具身体融合得不错了。叶流萤虽说脾气差了点,可是我惊讶地发现,这丫头其实很不简单。因为从她身体的锻炼程度看,这姑娘不像我想象的,是那种四体不勤,慵懒倦怠的主儿,甚至很有可能,她曾经相当苛刻地要求过自己。哎,以我过来后了解的情况,这可不应该啊。

关于长跑的时候如何呼吸,我是很了解的,加上这身体的条件很不错,肺活量也大,就算不会轻功,也不影响我成为一名风一样的女子。

虽然我没去过颜舜卿的家,当时去的只是同福钱庄,可他们在交谈之中说到过颜宅的位置,我从地图上一找,就很清楚了。

没用太长时间,我就顺利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颜宅的所在。

颜舜卿的家宅出乎意料的朴素,一点也不像个钱庄老板的模样。我肯定不敢直接往正门附近凑,我只是溜着边,慢慢地绕着他的住宅观察,看看有没有异样。

家宅四围都高高地悬着气死风灯,所以周围的道路都被照得明亮,使我更加不敢贸然接近。周围的一切都很寂静,就像一个平常的深夜,嗅不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聂秋远和骆大春,也潜伏在这里吗?韩媚兰,到哪里去了呢?

这一刻的我,并没有太关心聂秋远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我心里想的,是必须抓紧找到韩媚兰,免得她犯二中了敌人的圈套。

我利用各种院落、墙体和树木隐蔽着身形,非常非常缓慢地移动着,寻找韩媚兰的踪迹。据我的判断,她应该是在高处,因为她会轻功,有这个能力,而高处既利于隐蔽,视野又好。可是我一路仰的脖子都快断了,也没能找到她。

正当我在一处矮墙边上缩好身子,往旁边的三层小楼上打量时,寒冷的空气传来了混沌不明的三更更漏声。

又不是约会,也不用这样准时吧!伴随着更漏声,我听到不远处的上方传来异样的声响。

那声响极其细微,如果不是我经过训练的感觉比较敏锐,谨慎度也比较高,还真不一定能发觉。仔细听的话,那声响居然是相当复杂的,轻轻的,细细的,有点像幽夜的脚踏在房脊上的声音,但没有幽夜的脚步那种即使伏在他身上仍几乎细不可闻的微弱。这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是很多,每一个人的轻功,都相当高明。

不可能是韩媚兰,这要么是李世民的天策之影,要么,就是敌人!

我选择的藏身处相当隐蔽,前头还有一大片高楼投下的阴影。就在我警觉的片刻工夫,二十几个黑衣人就像暗夜的大鸟一般,无声无息地从上面降落到我前头的地面。

虽然他们的身形都匿在了黑影之中,可我还是看得清楚,因为他们的夜行衣外头系着相当招摇的白腰带。是敌人!我的心一下悬了起来,看来夜袭就在今日。我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生怕没有功夫的我气息太过粗浊,会被敌人发现。

黑衣人中领头的那个身形滞了一滞,忽然一摆手,所有的黑衣人全部定在了原地。带头的从腰间慢慢地抽出一柄短刀,向我所在的方位转过身来,低低地喝了一声:“出来罢!”

我吃了一惊。果然,在这个神奇的时代,不练武功是真心混不下去啊!我安静地藏在这里,都快不喘气了,这要是在丛林里,就连野生动物都未必能发现我。这些黑衣人也不知道是属狗还是属什么,这感觉的敏锐程度,简直比红外探测仪还NB。

我没有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这可怎么办?无论我的身份是什么,既然在这里看到了他们,应该是会被灭口的。只有逃!可是,怎么逃?我不会轻功……

我趁着他们的身形未动,迅速地扫视周围的巷道,设定一会逃跑时的合理线路。我有一把刀,几根麻醉针,再加一点演技,一会儿出其不意的话,有可能挡下第一轮进攻。那么接下来……

我还没有想完,却只听得头顶一股凌厉的劲风吹过,夹着衣袂飘飞的猎猎声响。一个黑色的影子翩然射向敌群之中,一道寒光向为首的黑衣人当头劈下。

一个清脆的声音挟着怒意喝道:“你是何人?敢不敢摘了面巾让我看看你是哪一支的?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冷血的东西还要做什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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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4 风雪悍刀(7)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被黑衣人发现的,似乎根本就不是我。

可是从屋顶跃下,袭向黑衣人首领的人,那身形,那声音,那不是韩媚兰又是谁呢?

我心中登时大急。二傻子!人家是二十多口子人好吗?你抽风啊!这不是找死吗?你明明会轻功的,不会轻功的我还知道找路线逃命呢,你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是今天的韩媚兰似乎与平时大为不同。平时她看上去有点娇弱,有好多害怕的东西,容易矫情,可是现在这些感觉似乎全都不见了。我觉得她这会儿的行为傻楞楞的,有点像某些特定场景下的我。唉,不会我在别人眼中,也是这副傻样子吧!

忽然发现,其实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韩媚兰正式地跟人打架的样子。

她手持一柄长剑,杏眼圆睁,唇角微抿,与那领头的黑衣人斗在一处。我定睛细看,她出剑相当之快,身法也很敏捷,长剑挽起的朵朵剑芒如霜如电,令人眼花缭乱。原来平时我真是小看了她,真正动上手,还是挺强的啊。

可是那领头的黑衣人明显技高一筹。他手中使的是短刀,兵刃比媚兰的长剑短了一半,但在剑光的笼罩之下竟未让分毫。媚兰剑快,他的刀更快,我全然看不出门道,仅能感觉剑气和刀光在眼前乱晃,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不出十几回合,我就明显地感觉到了韩媚兰的吃力。

如此精湛的刀法,这样的服装,想必是那落雪山庄无疑了吧!

就在此时,只听黑衣人队伍中又有一人低声喝道:“一起上,须得尽快将此女解决,否则难免打草惊蛇!”

周围数人呛啷啷连声抽出兵刃,用的全都是刀,有长有短,形状各不相同。

我心里又是一急。本来一对一韩媚兰就不是对手了,这是要几打一啊,这还有个好吗?韩媚兰……唉,我是烦她没错,可我俩是一伙的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吧?

这会儿我也来不及想后头怎么办了。我选了一条最隐蔽的路线,悄悄地靠近了黑衣人集团。他们正打得热闹,心思不在我这里,所以就没有发现我的靠近。

我掏出了改良麻醉针。所谓改良,就是我前一阵让过来送东西的碗子山的匪徒兄弟给我做了一个下.流的偷袭工具--吹筒。

我对准了招呼人手准备围攻媚兰的那个黑衣人,噗地一吹,飞针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屁股。他“哎哟”一声,正准备伸手到屁股上挠痒痒,结果手还没伸到,人就“咕咚”一声歪倒了。

“还有人!”黑衣人中起了一片哗然,数十道目光就向我所在的方位“唰唰唰”地投射了过来。

噗!我又吹了一根针,结果这会儿人家有准备了,手起刀落,寒光一闪,针就飞了。

“在那儿!”挥刀的人准确地指着我藏身的方位,低声喊道。

啊完蛋了!我发现有十几个人都准备往我这里冲了,不由大惊失色。拜托,我只是编外的,主力不要冲着我来,还是冲着韩媚兰去吧,她武功比我强多了!

我的手往旁边乱摸,终于摸到了一根扫把杆。我只得紧紧地抓起扫把杆,准备以此为武器投入战斗。

就在我快速回忆咏春棍法,准备忽然冲出,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我的上头捷如夜枭一般地,忽然又降下了四条黑影。

这四条黑影与黑衣人穿得不一样。他们虽然也是黑衣,也是蒙面,但他们的身上罩着深色铠甲,腰间佩的武器也不止一种,除了刀剑,还有弩和链子锁。我心里一喜,这种打扮的人我是见过的,这不是李世民的暗卫天策之影吗?

四人落下地来,有三个迅速拔出武器,突入了敌群,剩的那一个向后退了几步,倚上了我躲藏的低墙。

“请姑娘莫要现身,莫要轻举妄动。我四人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拼死保护姑娘的安全,请姑娘以贵体为重。”那个暗卫声音极低地说道。

啊?保护我?天策之影现在归聂秋远调用,如果他们四个是来保护我的,那他们一定是聂秋远派来的。

都对我用了那样的手段了,还是信不过,还是留了后手,可见我在他心目中有多么不可靠。

不过实践证明,他对我的不信任是完全有理由的。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天策之影也已经拔出剑来,加入战局了。

他们每个人都差不多以一敌五,登时就落了下风,身上不时中刀,血花飞溅。那边韩媚兰云鬓散乱,喘气吁吁,早就只剩了招架之功,却兀自发狠咬着牙拼命地打着。不多时只听韩媚兰“啊”地一声娇呼,肩头被刀锋卷过,衣衫立时破了一条大口子,鲜血迸了出来。

如此生动而血腥的场面,我真是第一次见。我啰啰嗦嗦地描述了很久,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简直就是不到十分钟之内的事。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出去吧,大概只能添乱,可是不出去吧,他们眼看就不行了。

那边韩媚兰又是一声尖叫,显然又中了一刀。我一咬牙,抄起手边的扫把杆就打算上去帮忙。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暗了一暗,从四方位如天兵一般降下十数名黑衣人,都穿着夜行紧身衣,披黑色斗篷,斗篷在暗夜中飘舞,如同黑色的羽翼。

黑衣人降下,便取代了韩媚兰和那四名天策之影,与白带夜袭人酣战在一处。

我定睛一看,心头便是一阵狂喜。来的一群黑衣人,大部分都黑巾遮面,但居中的两个是没有蒙面的,其容颜之俊美,动作之潇洒,简直可以点亮夜空。这两个,正是骆大春和我的男神聂秋远。

得救了!我霍然起身,却忽然感觉脊骨一阵发麻。视线!是带着杀气的视线,从不知道的方位投射在我的身上。

我迅速往周围扫视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些战斗中的夜袭人却好像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那个领头的与周围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的战斗布局便忽然变了,韩媚兰被另外两名黑衣人接了下来,而那个领头的,身形一晃,居然消失在夜色里。

聂秋远面色一寒,忽然大力一脚,生生踢飞了面前的对手。他手握长剑,向四周扫视一圈,剑眉一蹙,忽然大喊了一声:“流萤!”

叫我!我正待高声应答,却忽然感觉一阵剧痛,有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无声无息地从背后伸过来,狠狠地钳住了我的琵琶骨,令我全身酸麻,动弹不得。然后,一柄寒冷的短刀架上了我的脖颈,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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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5 风雪悍刀(8)(加更)

“全都住手,都不许动!”我身后的男子嘶哑着嗓子高声喊道。

这个声音,是那个刚刚还跟韩媚兰战在一起的领头人没错的。这一眨眼的工夫,他居然无声无息地绕到我身后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住手!”他又重申了一遍,捏着我的肩胛把我推出了矮墙,“放下兵刃,否则,这个女人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我忍着身体的酸痛,观看了一下周围的形势。这黑衣人捉我似乎略微晚了一步,因为他的人基本都已经被打趴下了,大部分都在地上打着滚。剩下那么三四个人,见我们这一方依言停了手,就想上前进行控制,却被骆大春一道冰冷的目光冻得僵在了原地。

再往前,考虑一下会发生什么!连我,都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这个意思,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我从来没见过骆大春有这样的目光,他整个人,仿佛忽然变得十分陌生,与他名字里的一个“春”字再无半分瓜葛。

“你们是何人?”骆大春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听上去有点可怖。

“落雪山庄办事,若诸位无涉,还请行个方便。”黑衣头领哑声说道。

“落雪山庄?”骆大春面上泛起一丝冷笑,“这是做什么?排挤竞争对手,独霸商事?”

黑衣人没有答话,权当默认。

骆大春哈哈一笑:“想嫁祸?你们做得确实不错,换了别人,会信的,只可惜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你们知道落雪山庄多少?他们要真想占断商事,刀上根本无需见血,你们这样小看落雪山庄,会吃亏的。”

“表哥!”远处韩媚兰娇声喝道,“不是就不是了,用不着替他们说话!”

骆大春脸上的表情略微缓了缓,声音也稍柔和了一点:“放开你手中的女子,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理论上说,目前基本上大局已定,这个黑衣人抓我,也不过就是以我的性命相威胁,为他的人留一条撤退的后路而已。现在骆大春已经表示,放了我,就放过他们,所以,我的心里并没有感到十分紧张。在这个时候,我想的事情,反而是一会儿被释放了,该如何向我的男神交代才好。

谁知道我把这群“落雪山庄”的歹徒想得实在太简单了,实践证明,他们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一条生路。

我身体忽然一僵,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从背后传来一股杀人的视线。捏着我的黑衣人身体也是一滞,他忽然仰天发出一阵长笑。

“好啊!那么,就让你们瞧一瞧,什么叫作风雪悍刀!”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听见韩媚兰发出一声尖叫,我看到聂秋远和骆大春的神情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我感觉琵琶骨上按着的手一松,然后,身体许多处同时“嗖”地凉了一下。

我愣住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都在喊我的名字?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全身好多个部位同时把锥心刺骨的剧痛传导进了我的脑神经,因为实在是太疼了,所以我“啊”地一声惨叫出来。

我自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是挺撕心裂肺挺难听的,然后,我就看到自己身上血花飞溅,而我的左腹部插着一把细细的短刀。

黑衣人以我看不清的速度一扬手,把短刀拔了出来。我捂着肚子就向后倒了下去。我这才明白,大概是这人一眨眼的工夫,就在我身上的不同部位连捅了好多刀。我还没来得及感觉疼,他就已经捅完了。

原来我成了他展示刀法的靶子,这也实在是太倒霉了。

这时我听到一声暴怒的吼叫,看到骆大春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我们面前。他轻飘飘地推出一掌,那一掌就像没有力量似的,但触到黑衣人身上,黑衣人竟像忽然中了冲击波一样,“呼”地一下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后面的土墙上。

一掌击出并不算完,他的身体跟着黑衣人的身体一起闪到了土墙边上,手中的长剑猛地递出,直接贯穿了黑衣人的左肩,将他结结实实地钉在了墙上。

一切,都太不正常了。骆大春,那么温暖的人啊,这,是何等暴虐的场面?而且,他的周身,都在散发出极其强烈的寒意,比深冬挟着冰的冷风,都更加令人战栗。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倒下去的刹那。我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是被一个人一把接住了。

就算是倒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我还是痛得惨叫起来。

“流萤,流萤,别动!咽下去!”我听得出,这是聂秋远的声音,感觉到有力的手指迅速地封了我身上的几处穴道,感觉几颗苦苦的丸药塞进了我的口腔。可是伤处很疼,疼得我全身都在发抖。

因为全身都在疼,所以我连伤在哪里,是不是伤到要害都感觉不出来了。奇怪的是,我的意识却非常清醒。我看到聂秋远的脸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他的声音又焦急又柔和。

“你听我说,流萤,不要紧,别怕!你身上一共有七处伤,全部都不在要害。最重的一处,在左下腹,但是,没有伤到脏腹。所以,会好的!我在这儿,别怕,听到了吗,流萤?”

我茫然地点着头,但是我肩上也有伤,点头险些把我的眼泪点出来。聂秋远动作十分轻柔地抱着我,尽量不触及我身上的伤处。他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就在这时,却听得那边“嗤嗤”两声,便见伤我的黑衣人右臂衣袖被割开了,黑色的衣袖飞起在天上,碎成无数细小的布片。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用的,不是落雪山庄的刀法么?不是生剔去活人的血肉么?那么你应该好好看着,风雪悍刀,是否如你使得这般粗劣!”

我惊讶地看到,骆大春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上了一柄细长的、薄薄的短刀,大约有一尺长。而随着这柄刀的出现,空气的温度都似乎骤然下降了几度,变得极其寒冷。

韩媚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尖声叫道:“表哥,不要!‘

随着她的呼唤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那黑衣人绵长、凄厉、惨绝人寰的叫声。

我没有看到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聂秋远忽然用手把我的眼睛挡上了。他俯在我耳边柔声说道:“没事的,不要怕。”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有一种说不清的镇静功效,居然抵挡住了那人惨烈的嚎叫,让一切都没有显得如此可怖。但这毕竟是假象,当他把手指移开的时候,眼前所见还是让我一下子就石化了。

那黑衣人裸露出来的右臂就在这刹那间不见了。不对,说不见了是不准确的,确切地说,是他右臂的皮肉全都不见了,一点都不剩,只余了鲜红的血,顺着白惨惨的骨骼流淌下去,显得分外惊心动魄。

我可以看到骆大春的侧脸,那是我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如此阴冷。他的脸上溅上了血迹,他手中细长的刀闪着寒光,鲜血顺着刀尖滴入泥土,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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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6 风雪悍刀(9)

骆大春的声音也与平日大为不同,带着沁人骨髓的寒冷:“风雪悍刀,不是用来伤人肉体的刀法,但要是真的想,至少要做到我这样。你们剔人骨肉,不就是想证明这个只有落雪山庄的人做得到,从而嫁祸给他们吗?那么,为何从来不剔人的手掌手指,只剔到手腕便算完了呢?”

惊心动魄的,那黑衣头领的右手,果然也已生生剔成了白骨。如此细的掌骨指骨,不知用的是什么方法,居然剔到白惨惨得一点肉都不剩,就算是一动不动地放着让人剔,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骆大春上前两步,阴森森地望着他,“既然你喜欢这样死,那就让你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去死罢!”

哦买噶,眼前这个人,是谁?我忽然感觉这个人好可怕,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阴森,都寒冷,都恐怖,比任平生还要恐怖。

“你,你究竟是谁?”黑衣头领的面巾早被挑碎了,露出的是一张陌生的扭曲的脸孔。

“我是谁?我是个没用的人罢了……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两次……”骆大春的脸像冻僵了似的,越来越没有表情,“不过现在,我就只想看着你死!”

话音还未落,骆大春的体内忽然爆发出一股狂乱的气,瞬间笼罩了四围。与这股气的温度相比,隆冬的寒风简直成了暖空气,骆大春和黑衣人脚底地面的血迹刹那成冰。

这股狂暴的内力,带来令人的心脏几欲碎裂的压迫感,其中挟着的怒意冰冷如刀。黑衣人本就因大失血而惨白的面孔立时更加惨白。

“我是谁?你既然冒充落雪山庄的人,难道事先对落雪山庄不曾了解过?那你倒觉得,我是谁?”

黑衣人忽然惊恐地张大了眼睛:“落雪山庄……没有你这样的……不,不可能!司空明?这绝对不可能……”

司空明,是谁?

失血已经令我头晕眼花,又被骆大春的内息一冲,我只觉脏腑一阵翻江倒海,他们的话语便也只令我云里雾里的迷惑。聂秋远迅速招了招手,把韩媚兰叫了过来,动作很轻地把我交给了她。媚兰焦急地望望聂秋远,又看看骆大春,竟说不出话来。

聂秋远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按紧我腹部伤口盖着的白叠布,自己却立起身来,喊道:“大春,稍安毋躁,流萤没有事!”

可是骆大春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体内寒气弥散,一波涨过一波。他轻一抬手,手中细刃便又向墙上钉着的黑衣人袭去。

只听“叮叮叮”一阵乱响,我们眼前一花,然后,一股炽热的暖流忽然扩散,生生拉高了周围的平均气温。

聂秋远手持长剑,挡在骆大春与黑衣人之间,手中长剑堪堪架住了骆大春的短刀。不知方才那一瞬骆大春究竟出了多少刀,我们只听得一阵兵刃交接的乱响,现在看来,骆大春的每一刀竟都给聂秋远用剑接了下来。而且,聂秋远的内息也忽然激增,生生压制了骆大春身上狂乱的寒气。

即使是在远处,我也感觉到了聂秋远的内力,他散发出的气息极热,如同三伏炎夏。

骆大春面色忽然一寒,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竟像不认识了似的,刀掌并用,向聂秋远袭去。

周围的人全惊呆了,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忘记了动作,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边的两大核心自己动手互殴起来。连我这流血快要流死了的人,也忘记了呻.吟,只剩了满心的焦急。

以前他们跟别人打架,我也不是没见过,可那实在是太小case了,他们肯定都没上过心。而现在,他们居然好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地互相打起来,而他们的内力,明显是性质完全相反,水火不容。我感觉自己是在观摩赤阳神功对九阴真经,偏偏两边又都是自己很亲近的人。

这是干嘛呢?!

“别打啦!骆大哥,别打啦!”我使上吃奶的劲儿,哑着嗓子拼命地喊起来。

可是骆大春就像聋了似的,充耳不闻,出的招数却越来越凌厉,渐渐地压制了聂秋远,占了上风。

我都快急哭了,我问韩媚兰:“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韩媚兰已经急哭了,她语无伦次地说:“表哥又犯病了,以前也有过的,可怕极了……”

犯病,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这是,犯了什么病?

那边却斗得越来越酣,转眼已是数十个回合。寒气和热气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形成强烈的压迫感。我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滚,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韩媚兰很够意思地立马用身体挡住了我。

每次遇到很囧的事,我总琢磨着:这事可真让我吐血。不过这才是我这辈子第一回真的吐血,吐血的滋味真尼玛不好受,满嘴都是血腥味,恶心极了。

随着我吐了一口血,聂秋远闷闷地哼了一声,竟是中了骆大春一掌,也跟着我喷了一口血,正喷在骆大春身上。

不要这样吧,我想要的是共同做别的事的缘份,可不是一起吐血的缘份啊!

但聂秋远用身体接了这一掌之后,便趁势拉近了与骆大春的距离,几式擒拿的手法使出来,两个人就紧紧地扭缠在了一起。骆大春用力挣了两下,居然挣脱不了他的控制,这甚至让我怀疑聂秋远是不是故意中了那一掌的。

“大春,你张开眼睛看一看,流萤还活着!再打下去,她身上有伤,可就受不住你的内力了!醒过来!”聂秋远扭着骆大春,在他的耳边喝道。

随着这喝声,聂秋远的内息忽然增长了几倍,四周一下变得温暖如春。这内力包裹了骆大春的至寒之气,将骆大春的内力一分一分地压制了回去。

“大春,五年前的事情,不能够再来一次了。你快回来,张开眼睛看一看,流萤就在这里!”

有那么一种感觉,就像是打开了的潘多拉的盒子,非常恐怖的魔物已经探出了头,可是,终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按了回去,重新在盒子上上了锁。

骆大春的身体凝住不动了,隔了片刻,他的眼神落在聂秋远的身上。聂秋远口角流下殷红的血,一滴滴地落在骆大春的衣衫。两人的身体扭缠在一起,仿佛雕塑。

“你,什么招式也没用,就跟我交手了?”骆大春扫视四周这群人,终于开口问聂秋远。他的声音褪去了寒意,恢复了原本的柔软。

“还撑得住,你没像上回疯得那么厉害。”聂秋远苦笑着调整了步法,放松了手臂,将骆大春放开。

骆大春看了看手里握的轻薄短刃,又看了看黑衣头领那条被剔成白骨的手臂,眼睛一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张开眼睛,看向了我。

我稍微蠕动了一下,就觉得身上创口痛得撕心裂肺。不过我还是忍着痛,哆嗦着喊了一声:“骆大哥,我没事……”

聂秋远向四周的天策之影挥了挥手,下令道:“全部生擒!”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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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7 风雪悍刀(10)

聂秋远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声。也不知是何人,匿在重楼的深处,撮唇长长地打了一个呼哨,声音尖厉,划破了夜空。

一队黑衣夜袭人果真是训练有素,听到这哨音,竟是齐刷刷地动作起来。他们的动作极为突然,极为迅疾,以至于周围的天策之影根本来不及对他们进行阻拦。

只见他们手起刀落,各自砍杀了身边失去意识的同伴,然后,凡有意识的黑衣人,统统晃了几晃,仆到在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忙转头往那钉在墙上的领队的看去,却见他嘴角忽地流下一道漆黑如墨的血线,头一耷,竟已气绝身亡。

聂秋远的身形一晃,如夜鸟一般向呼哨发出的方向疾射出去,转眼便已不见。天策之影分别探了探周遭黑衣人的鼻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二三十人,看来都是死士,齿间藏有毒药,此时全数咬破毒药自尽,竟未曾留下一个活口。

这场面实在太过刺激,二十多条人命,转瞬就在眼前灰飞眼灭,就连执行死刑也没有这么震撼。而且我撑了好久了,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全身的疼痛都已经疼到没那么疼了。我感觉眼前一阵昏黑,耳边听得骆大春恢复了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喊着:“流萤!流萤!”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觉得全身都在发烫,又觉得挺冷。反正好像是在睡觉,可是又睡不踏实,总有人在我脑子里讲话,讲什么也听不清楚,总之好像一会有人在叫“流萤”,一会有人在叫“真真”,搞得我心烦得不行。我超想跳起来给这些人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只可惜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唉,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呢?我一边睡着觉,脑子里却没有消停,似乎一直在思考呢。这件事情,似乎跟每个人都有关系,唯独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只有我,莫名其妙地被人揪住,二话不说就在身上戳了七个透明窟窿。这世界,还有地方说理吗?

骆大春,那个不正经的纨绔小白脸,那个天天在身边笑嘻嘻的家伙,怎么突然……总有一种感觉,他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一个十分可怕的妖怪呢!

而且今天探出头来的,似乎只是这可怖巨妖庞大躯体的冰山一角?

我的血,好像都快流干了,啊,好渴……

在身体极度疼痛和虚弱的情况下,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我的敌人。我感觉自己被一脚踹到虚幻的大唐的一隅,周围的每棵树每根草都想吃我的肉。这不是我的世界,就跟假的似的,天地间只有我一人,好想哭。

“真真?你醒了?……什么?渴?”

谁啊,这么多问题。我渴啊,渴死了,快拿水来!

“你说什么?……嗯,我不走,我不走啊,不用拽我袖子。真真,别怕,没事的。还是那么痛么?哎,你倒是喝啊……张嘴!”

“真真……乖,张开嘴……嘴唇都干裂开了,听话……”

“真真?”

“……嗯……真真……”

唔,终于喝到水了,好艰难啊!

我不知道我渴了多久了,干渴的感觉,就像把人放在平底锅上两面煎着,滋滋地冒着烟,鼻腔、口腔,没有一处不刺痛。我用力地试图吞咽口水,可是除了扯动的痛觉,什么都没有咽下去。我的身体,仿佛因为久旱而龟裂的土地,如此渴望着甘霖的滋润。

所以,当清甜的水润湿了我的嘴唇,缓缓地注入口中,顺着刺痛的喉咙爽澈地流下,那一刻,简直有种得救了的感觉,简直只有幸福二字可以形容。

甘美的水流消解着我的干渴,平复着我的痛楚。那贮水的容器轻轻地接触着我的嘴唇,十分柔软,带着如体温般令人安心的暖意,触起来那么柔滑舒服。我感觉自己轻轻地张开嘴,想要那水流更畅快一些,可它偏偏抠门得很,只肯一点点地给予,那总也满足不了的干渴感觉着实令人恼火。

我张口就咬住了它,开始试着吸吮,想要从里面多吸出点凉白开。结果我听见好像是有什么人低低地“哼”了一声,然后瓶塞儿就像打开了似的,凉白开“咕咚”一下灌了我满口,险些把我呛死。

不过,嗯,爽!实在是解渴!我还想再来点儿,可是那装水的容器居然软乎乎地粘在我嘴上了,而且,好像和我对着吸了起来。

我使劲吮吸了几口,结果没吸到水,反而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钻入了口中,十分好奇地四处探查。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我忽然不知为什么有点发抖,心跳忽然有一点快。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舔了舔它,谁想这冒失的举动却忽然惹恼了它,它不知怎么的力气忽然变得很大,一下子就堵住了我的嘴。那种爆发的交缠的感觉瞬间让我喘不过气来,头也晕了,明明睁不开眼睛,却觉得什么都重影,急促的呼吸,狂乱的心跳好像也全都变成了双人份。

异形吗?!尼玛喘不上气了!要死了……

我使劲挣扎,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因为挣扎扯动了伤口,疼得要死,疼得我眼泪都掉出来了。

这时我好像听见“啊”的一声惊呼,然后清新的空气一下子灌入胸腔。哎呀我的神!终于得救了!

然后,我好像忽然听见了一句十分奇葩的台词:“真真……我我我……我!不!是!人!”

尼玛这梦做的,太有水平了,简直是神逻辑啊!

总之我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梦,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世界里神游。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环游地球一圈了没有,总之就是有那么一天,我忽然睁开了眼睛,回到了世界上。

缓缓张开眼睛,又立马闭上了,过了好一阵才适应白天的光线。唔,虽然环境相当陌生,但这是古代建筑,古代家具,这仍然是在大唐!

我,还活着!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认识,但着实算不上熟悉的脸。我吓了一跳,做梦的时候有种蒙太奇感也就罢了,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他,这感觉也太跳跃了吧?

“姑娘醒了?我过来得也真巧了。”他回头吩咐旁边的下人,“去药房请骆大人和聂大人。”

站在我榻前的男子,一身绯色官服,显然是朝中五品以上大员,正是我们由于白马寺一案,在洛州认识的,前密州刺史白千帆白大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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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8 剥洋葱(1)

我躺着的地方,很明显并不是长安的驿馆。这个房间更敞亮,更温暖,家居用品都更高级。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子隐隐地渗进来,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而我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单从露出的手臂来看,我估计自己的外型是很像那个埃及木乃伊了。我轻轻动了一下身体,钻心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白……白大人?”我说一句话也挺费劲的。

“这里炭炉不够暖和,今日换了新的,我正好处理完事情回来,就过来看看。没有冒犯到你吧?”白千帆大人带着礼貌的微笑,“若不是这次,我也不知道你居然是个姑娘,还一直把你当作那叶小兄弟呢。”

我吃力地摇了摇头。其实在这个时代,不相熟的男子这样跑到女子的卧房里是相当,十分,挺不合规矩的。但想必他心里也清楚,我不是一般的女子,是有些江湖气的,更何况我们之前还有那些渊源,都是朋友,大家都不会在意太多迂腐的礼法规矩。所以他这样大大方方地过来帮我修暖气,还是让我挺放松挺感动的。

“白大人,这是……什么地方?”

白千帆笑道:“这是我的宅邸。是皇上传秘旨,让你在我这里安心养伤的。”

啊,是李世民把我弄到这儿来的?记得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是被落雪山庄的蒙面人捉住刺伤了。然后,我究竟错过了多少?

“你已经昏睡快五天了,不过你的伤,一直是宫里的御医在治的。御医说你的伤虽然看上去凶险,实际却无碍,就是会痛楚些。”白千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地一笑,“聂大人还缠了御医好久,好话说了一箩筐,非要人家保证你身上不能留疤,倒还真是……直白!”

啊……

我当时就石化了,这种事,怎么想聂秋远也干不出来吧。不过我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在白千帆面前使用“聂秋远”身份的,应该是骆大春才对。

眼前似乎浮现了骆大春缠着御医,嘻皮笑脸的样子,让我也忍俊不禁。他回来了,这才是他!我一下子就放心了。

白千帆笑容和煦,举止文雅有礼,倒真看不出是个心思狡诈、奇诡莫测的名侦探。在洛州,我跟他接触得确实不太多,还没有跟苏离澈大人熟,毕竟吃过人家的感冒药。

这会儿离近了看,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成熟稳重,潇洒大气。不过目测他怎么也得三十好几了,是个真正的美大叔。

我正打算向人家道谢,却听得外头响起一个明亮的声音:“流萤,你真的醒了吗?”

人还没出现,声音早早地到了。这声音,是骆大春的没错了。

白千帆一笑道:“聂大人来得好快。刚好我还有些事要办,先告辞了,隔日再来探望姑娘。”

正说着,骆大春推门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很亲热地互相打了招呼,白千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流萤,怎么样了?”白大人出去之后,屋里就剩了我们两个。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笑容渐渐地敛了,神情变得认真。

“对不起流萤,是我没有用,虽然一直在你身边,却总是保护不好你。”

“骆大哥,是我不该擅自跑去,要怪,应该怪我才对,跟你没有关系。”我这不是想安慰他,我这说的是真心话。在这个时代,弱小就是一种错误,你弱小,你就活该倒霉,哪里怨得了别人呢?

骆大春却摇了摇头,说道:“流萤,你是个聪明人,早就看出来了吧。我是落雪山庄的人。”

我沉默不语。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反复了许久,早就有了非常明确的答案。从骆大春对于“落雪山庄”事件的反应,从他忽然显露出的惊人的刀法,从他说的话,从黑衣人脱口而出的一句“司空明”,我就断定他是落雪山庄的人无疑,而且,还绝不是一般的人。不止是他,韩媚兰肯定也与落雪山庄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们绝不仅仅是归属于落雪山庄这么简单,他们的身上,肯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直觉告诉我,骆大春他们与落雪山庄的关系,似乎剪不断,却又理不清。那并不是一种眷恋、归属与美好的关系,也许,那是一个疼痛的伤疤也说不定。

所以我根本没打算问他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我只试着笑了笑,对他说:“骆大哥,不管你是哪里的人,以前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骆大哥,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骆大春沉默地注视了我许久,忽然释然地一笑。

“那些人,到底是落雪山庄的人吗?”我岔开了话题。

“不是的。”骆大春答道。

我隐约记得,在我晕倒之前,那一群黑衣人好像全都服毒自尽了,今天骆大春给我细细地讲了当时的情形,果然是这样。二十多名黑衣夜袭者,极其训练有素,身上什么身份标识都没有,一个活口也不留下,想查他们的身份,也无从查起。

“虽然离开落雪山庄已经五年了,可是这群人如果是落雪山庄的,我总不至于一个都不认识。而且,那天与他们交手的时间长些,过的招数比较多,他们使的,根本就不是落雪山庄的刀法。”

“所以,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把这件事嫁祸给落雪山庄?”

我一边说,一边幸灾乐祸地想着,凶手,你们真是好倒霉,要是换了别人,恐怕还真会被你们骗了。可是你们偏偏不走运,是假李鬼碰上了真李逵了,这可不是一眼被拆穿的命吗?

骆大春道:“这也幸亏是木兄当了皇帝。你知不知道前朝唐国公的官是怎么被贬的?”

我点了点头。唐国公就是李世民的父亲李渊。隋末炀帝只因听到一首民谣《桃李章》,就诛杀了朝内不少李姓大臣,连唐国公李渊,也被削了官,放出京城。

《桃李章》是这样写的:“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一个叫李玄英的文化人,在研读了《桃李章》之后,预言了三件事。第一,桃与逃偕音,逃亡的李姓之人,会得天下。第二,皇帝与皇后,迷转于扬州,不得返都。第三,“勿浪语,谁道许”,是“密”的意思。

这个对《桃李章》的解释涉及了令隋王朝覆灭的人为李姓,甚至还预言到了李密。这一谶言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最神秘的政治谶言之一。

听骆大春讲到《桃李章》,我就隐隐地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

“若在前朝,出现了这样的连环血案,恐怕皇帝问都不会问,早就倾尽兵力,踏平落雪山庄了。”骆大春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心中也暗暗慨叹。这就是李世民不一般的地方,他不一定不多疑,却极有耐心,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绝不轻易动手。这除了表明对真相的尊重,容易获得人心之外,也会为自己少树很多敌人。

至少这一步棋,没有让敌人得逞,走得还真是很漂亮的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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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9 剥洋葱(2)

“那群黑衣人,一个活口也没留?我总觉得……”我渐渐地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想起有一件事是我那一刻极为在意的。

当时,我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声尖厉的口哨声,似乎是听到这一声后,那些黑衣人才同时行动,纷纷自尽了。也就是说,除了这群夜袭的人,还有一个幕后的指挥者匿在暗处,静静地看着我们。

“当时还有人,匿在西北方向的重楼之上。秋远去追了,但是那人使了障眼之法,最终没能追上。”骆大春总是能很迅速地感知我心中的疑问究竟在哪里,“逃得出秋远追踪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真可惜,要是能抓到这个人,就能揪出幕后黑手了吧?可是我直觉地意识到,我在意的事情还不是这个。我在意的是,匿在远处的那个人投在我身上的视线,那视线,让我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意的杀气。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那个人恨我,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我来到大唐也没多久,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那就是说,这些人,还查不清是谁派来的?”

骆大春摇了摇头:“只能确定,他们的目的,是想让皇帝的视线,放到落雪山庄去,应该是希望官府再剿杀落雪山庄一次,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不过,他们有些小看了这个新即位的年轻君王了。”

如此险恶的用心,让人很难不疑心那一群邪恶的坏人,假惺惺的正义使者,虽然一点证据都没有。

“那……落雪山庄,是什么样子的?”我犹豫了半晌,终于问了一个敏感问题。

骆大春沉吟片刻,只轻轻一笑:“流萤,如果我说我不知道的话,你会不会相信?原本以为我是了解的,可是,这十几年他们一直想做什么,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他虽然在笑着,可是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悲伤的气息,所以我连忙转移了话题:“骆大哥,我们怎么到白大人的官邸里来了?”

骆大春却敛了笑容,望着我说道:“不想我难过?没关系的流萤,你想怎样都没关系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言无不尽。你也看出来了吧,我身体里面有我控制不了的东西,五年了,我能像正常人一样地活着,其实一直是在依靠着秋远。”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想着他说的话。控制不了的东西,我隐约有所察觉,而那天夜里聂秋远压制了失控的骆大春,我也看在眼中了。只是,他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他又是如何与聂秋远产生了这样的关联?

“可是我想来想去,很多话,真的很想告诉你。虽然现在的我,还是如此不稳定,可是,总有一天,我凭自己的力量,也一定可以控制住它。世事无常,我不能总是再等着明天,明天的明天。流萤,你知道五年前落雪山庄出事之后,我为什么拉着秋远上了碗子山?虽然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也许你都不记得了,可是我……”

他的语气忽然有些急促,神情也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我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态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他正要张口继续说下去,却被一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

聂秋远端着一只碗静静地立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我们。

骆大春窒了一下,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立起身,转头问道:“秋远,怎么了?”

“白大人叫你过去。”聂秋远淡淡地说道,“有案子。”

骆大春眉心一蹙,声音里带了一抹恼意:“有案子,你该比我更有用吧!”

“正式场合,辖县的长官全都在,白大人要找的是县令。”

骆大春望了他两秒,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去了,你让流萤吃药,别让药凉了。”

聂秋远点了点头,骆大春便老大不情愿地推门出去了。

“哥哥……”我莫名地感觉气氛有点怪异。虽然这会儿看到了男神我很开心,可他进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我本来可以听到一个关于落雪山庄的故事的。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走到我床边坐下,熟练地把我扶了起来。本来我身上伤口很多,裹满了绷带,可他就像曾经把我看光过似的,扶我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碰到过我的伤口,所以我毫无痛苦地倚在了他的身上。

“喝药。”他把碗递到我的嘴边,简洁地说道。

我乖乖地把药喝了下去。他又沉默地让我靠了五分钟,估摸着难喝的药汁顺下去了,又轻轻地把我放倒了。

没等我提问,他就准确地回答了我想知道的好几个问题。

“媚兰没事,但她也受了点伤,所以,暂时也在卧床休养,想必很快你就能见到她。”

“你的伤虽无大碍,但是伤到了筋骨,所以彻底好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伤愈之前,我们会一直住在白大人这里,这也是皇帝考虑之后的结果。他认为我们住在这里比较安全,而且不会引人注目。”

“颜舜卿掌柜,已经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了,而且,现在他们的计划也失败了,不见得会再做下去。”

“落雪山庄的事……想知道什么的话,来问我。”

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如果我想知道落雪山庄的事,不要去问骆大春,而是得去问他?可骆大春才是落雪山庄的人啊,不是知道得更清楚吗?

不过,聂秋远心思缜密,处事稳重,既然他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对于这个道理是什么,我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啦。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又何必强求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反正也不能下床,不能动。白天的时候,一般是骆大春来陪我,但他没有再开口继续上次的话题。隔了七八天,媚兰就来了。

她一来就对着我哭了一通,忏悔了好久,说都是她冒失,才害我受了伤什么的。我根本就没听进去,我只是忽然想到,我破坏了和聂秋远的约定,他怎么没有责骂我,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夜晚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认为幽夜公子是在的,甚至有种感觉,他有可能每天都在。之所以说感觉,是因为御医给我开的药有极强的安眠作用,半夜根本就醒不过来。而我身上有伤,夜自然是不会捅醒我的。

可是那种有他守在身边的感觉,真的让人很安心。我虽然一直这样相信着,而且认为他很够意思,但实际上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一次都没能见过他。

白天醒来,偶然想起这件事,居然有一点莫名的不甘心。

就这样,连新春佳节我都像木乃伊般地挺在床上度过了。虽然我将来是要做刑警的,做刑警就得有随时挂彩去医院做手术的觉悟,可是真的挂严重的彩,还确实是没有过。这还真是考验人啊!

忍耐着忍耐着,就过了十五,我终于可以缓缓地下地行走了。我感觉自己全身都长毛了,如果再这样下去,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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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0 剥洋葱(3)

也许是到了最寒冷的时候,外面虽然出着太阳,空气却差不多冷到呵气成冰。我裹上床头的大红软缎面绣花棉斗篷,拾起墙边斜倚的一根木拐,试探着,一瘸一拐地出了门,走上了长廊。

我不知道这斗篷是谁放在我床头的,也不知是谁给我削了这根拐,但这根拐的形状像极了现代化医院发的那种。我的右臂和左腿没有伤,所以一根单拐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伙伴。而且削这支木拐的人,一定是很清楚我伤在何处,因为这支拐,肯定是右手使用的东西无疑。

我拄着拐,缓慢地行走着,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能感觉到一刀一刀削这支木拐的人身上的味道,这样的形状,不是一个头脑很开阔、想象力很丰富的人,肯定是做不成的。我觉得它的制造者应该是那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包容心的家伙,应该是夜。

“叶姑娘可以独自行走了?恭喜姑娘,恢复得很快啊!”

我刚刚穿过了长廊,走进洒满阳光的光秃秃的后花园,就被一个温煦的声音惊醒了。我回头一看,不远处一身褚色圆领便装,笑吟吟站着的,居然是白千帆大人。

“白大人,恕小女子身上不便,不能行礼……”我连忙柔声细气地道起歉来,却引得白千帆呵呵一笑。

“叶姑娘不必客气了,咱们在白马寺是打过交道的,那时姑娘一身男装,却是利落得很。而且……”他一双温和的眼睛望着我,双眸深处却是隐隐藏着的锋锐,“依在下之见,姑娘胸中所藏,却不是利落二字说得尽的。”

我不禁眉头一皱。我胸中所藏,他指的是什么?难道指的会是侦查技术?可是,我们之前统共没见过几次面好吗?正式的一次见面,是公事公办地喝酒,后来案破了,又见过两三次,是男人们私下里喝酒,我根本就没参加。就这,就看出来了?

我才不信呢!

可是他接着说道:“姑娘受伤卧床也好些日子了,想必也闷得难受。正好方才有人来报,城里发了起命案,我一会要去看看,姑娘可有兴趣一起?坐车的话,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我就有一些石化了。我一向自诩演技堪比影后,可是人家一共没见我两面,就开口邀约我这“美淑女”去看死尸了,这不是看穿了,还有其他更好的解释吗?

“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

白千帆轻轻一笑道:“看来是想去了?那姑娘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备好马车,咱们就出发。”

结果我糊里糊涂地就被白千帆带往了命案现场。

马车虽说有点颠簸,但我发现居然几乎没有影响到我的伤口,看来御医就是御医,我好得还真是很快。而出人意料的是,白千帆居然是个挺健谈的人,跟骆大春有一拼。一路聊下来,我基本已经了解了目前的形势。

白马寺一案后,李世民看了房玄龄的总结报告,二话不说便从十大侦探中挑了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调到了京城开始熟悉工作,准备让他接雍州府长史的位子,这个人正是白千帆。唐朝这个时候还没有设京兆府,所以京畿行政事务是由雍州府执掌。雍州牧的位子,一般都是由重要亲王挂个名,真正管事的就是雍州府长史,所以,这是个既有实权,又重要的位子,相当于是皇城的保卫者。

最可笑的是,现在李世民才刚刚登基,许多关系还没理顺,这雍州牧的位子,还是他自己挂着呢,所以名义上,白千帆在雍州府里的的顶头上司,正是当今天子李世民。

而隋末的乱世,搞得民生凋蔽,直到现在也缓不过来,就连长安城里,也常常出各种乱子。所以,雍州府办的案子,又杂又多,可以说相当忙碌。不过我看白千帆气定神闲的模样,应当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

既然我要在这里养伤,所以暂住在官邸的聂秋远和骆大春也不能吃白饭,这么高大上的两位名侦探,简直是不用白不用。所以,他们俩每天都在义务帮雍州府查案办案,出了不少劳工。这就是我总也见不到他们,常常是一个人寂寞地躺着的原因。

说着话,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我们就到了命案现场。白千帆敛了面上的笑意,伸手将我扶下了马车,帮我架好拐,便引着我往出事的地点走去。

这显然是刚发现尸首不久,现场都没有变动过。案发地点在长安西市一家丝绸铺子里,店老板张老三就死在柜台后面,场面十分血腥。尸体是今日过午发现的,因为平时张家布店都是一早开门营业,今天却迟迟不开门。过午之后,邻家铺子的人觉得不对,才捅开他家的窗户纸。不看便罢,这一看,直吓得魂飞魄散,门都不敢开,就赶忙报了官。

之前西城辖区万年县的县尉已经带着捕快来勘验过了,不过现在形势混乱,白千帆代雍州长史之后,要求凡命案都第一时间上报。这个案子本来就应当是万年县来查,可是白千帆接报后通知说他要亲自来,所以现场都保护了起来,基本没有变动。

我不免有几分纳闷,看上去,辖县的案子,长史是没什么必要冲在第一线的,等万年县查出个初步结果后看报告也就是了。难不成,他亲自前来,还要带着我,是专门给我下套的?

想想,倒也不至于吧。

总之当我们推门进了张家的丝绸铺子,当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的心脏为之一紧,便立刻本能地沉浸在了案件中,把刚才想的事全都给忘了。

铺子里乱七八糟,能翻的地方都翻过了,眼见得柜台的抽屉拉了出来,钱是肯定被拿走了。可怜的张老三倒在柜台后面,身上被捅了几个透明窟窿。由于他穿的是浅色,那斑斑血迹就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单这些,也实在太平常了。那作案的实在是凶残至极,这现场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被害人的双臂皆被人从大臂处砍断,就断在了他的身体旁边。尸身下面,是两小滩暗红色的血。

白千帆招手叫万年县尉上来,问道:“查得如何了?”

县尉躬身答道:“看这现场的样子,应当是入户劫案。凶器有两种,一是匕首类,一是砍刀类。下官已差人去查看近日长安县、万年县的案底,看有没有同类劫案发生了。”

白千帆点头道:“你们接着验吧。”说完,便转向了我。

“叶姑娘,你看得专注,这案子究竟如何,倒是极想听听姑娘你的见解呢。”差役们都去忙碌了,白千帆立在门口,见周围已无旁人,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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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1 剥洋葱(4)

我早已隐约预感白千帆对我的实际情况有所感知,因为他那看似柔和的目光包含着太锋锐的东西。可他这样直白地问出来,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白大人,这是……”我忽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在他的面前,似乎装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叶姑娘,我是当今天子的臣下,你是当今天子的故人,我没有危害你的意思,也没有危害你的动机,你不必忧惧。”白千帆慢悠悠地说道,“白马寺那一次,我也是钦点的办差人之一,身边该带什么样的帮手,我心里很清楚。”

“白大人,可是流萤……是去给兄长们打点日常事务的。”

“那么叶姑娘就不会出现在首日的酒筵上。而且,后来我与你两位兄长交好,可也不曾品尝到姑娘亲手烹制的酒菜,未见他们的日常需要姑娘的打点。”白千帆的笑容,不知怎的有点狡猾起来,差点把我噎得呛到。

“那是因为……流萤不慎染了风寒……”

“姑娘,”白大人正色道,“一个人在专注的时候,他的眼神往往会泄露许多秘密。比如说,那日酒筵之上,房相讲解案情之时,姑娘关注的是什么,我可是尽收眼底。凡讲到案子的关键处,姑娘的注意力必定高度集中,我甚至感觉,姑娘关注的点,比在场的许多办案高手都还要准确和敏锐。”

“……”

我想,这大概是侦探的职业病吧。我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准,所以那一日的酒筵,我并没能看透他们中的任何人,更不要说他们带的助手们了。而白千帆,他居然能注意到并判断出我这种小人物听房玄龄讲话时的关注点在哪里,甚至那个可恨的女人若婵娟,都能敏锐地发现我把喝进去的酒悄悄吐掉的细节。

忽然有种感觉,觉得大唐真是深不可测。我是学习过现代科学文化知识并受过侦查训练的人,可是在这些老狐狸的面前,居然像初出茅庐的毛孩子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这个世界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而且,从年龄上说,我在他面前也真的算是个毛孩子吧。

“请问白大人叫流萤来此,用意究竟何在?”我想我已经没有必要在他面前伪装什么了,与其躲避,还不如正面交锋。所以我敛了笑容,挪了挪拐杖的位置,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些,然后正色问道。

白千帆却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言道:“还是先听听姑娘对这起劫案的想法吧。”

我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就直白、简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死亡时间为今晨5点……啊不,卯时。凶器为一把剪刀,一把铁锨。剪刀形成的捅刺伤为致死原因,铁锨铲断双臂是死后所为。这不是劫案,是仇杀。”

白千帆听完了,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地鼓起掌来。

“果然,我看得一点也不错!”他凝视着我说道。

我相信这一切,那双柔和却深沉的眼睛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既然识破了我,既然问,我就堂堂正正地回答他。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大概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死亡时间推定,根据尸僵程度就可以大体推知。被害人身上的刺创,与一般刀口的形状不一样,尺寸也偏小。这是一家布店,而现场竟然没有看到剪刀,这是不合常理的,所以,剪刀可能被凶手带走了。剪刀可以形成的创口形状,恰好就与死者身上创口的形状差不多。至于他的双臂的损伤,我见过这个形状,这形状与刀斧砍削的状态不一样,我遇到过同样的案子,这种形状的伤,是铁铲铲出来的。

生前伤与死后伤验看,这是我学习中重点的重点。死者被人铲断了双臂,如果是活人,动脉血将会呈现惨烈的喷溅状流淌,而这个人的尸身下面,血竟然不太多,这是人死后形成的伤处已经丧失生活反应的表现。

那么,一个劫匪,杀了人,抢走了钱财之后,不是及时离开现场,而是特意用铁锨铲断死者的两条手臂,这是不符合正常犯罪人的心理的。

生活中这样的案例不在少数,会这样做的凶手,如果不是精神病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怀有对死者的愤怒或仇恨。就是说,铲断手臂这样的行为,是作案之后发泄内心憎恨的行为。

所以我认为,这很可能是一起仇杀案件,而不是抢劫案。凶手之所以弄乱了现场,取走了钱袋,大概就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走上错误的侦查方向。

白千帆向我道了个失礼,便走到布店的另一头,找了万年县县尉,说了一阵子,似乎是在叮嘱些什么。他们说了约莫有一刻,白千帆便走了回来,对我笑道:“叶姑娘伤还未愈,让你站了这么久,真是罪过。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心里讶异,这没头没脑地问了案子的事,不接着这个茬儿往下说,这又是要唱哪一出?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呢?

我跟着他上了马车。估计我们要去的地方也在西市,因为走了没多大会儿,马车就停了。

白千帆打开车帘,亲自扶我下车。我抬头一看,面前竟是一个门头相当不起眼的古董店。

门口的小僮见了我们,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招呼着:“白先生,是您来了?我这便去请主人出来。”

白千帆也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带着我跟在后头,进了古董店。

店里面不太整齐,各个年代的稀罕玩艺错错落落地陈列着,看上去倒是极为有趣。我们坐了没多大会儿,就有一个瘦瘦的、仙风道骨的白发老头从后头走了出来。

“千帆,”老头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这就是你提到的病人么?坐着让老朽看看吧。”

这不是古董店么?怎么老板一出现,居然要看起病来了?

“叶姑娘,这位无尘子先生,可是隐于市的大隐。你的伤教他看看,总归是好的。再说了,这里,可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白千帆笑着向我解释道。

老头横他一眼:“也便是你了,换了旁人,我可懒得操这份心。”

“多谢多谢!”听白千帆的言谈语气,他与这老者显然是关系匪浅,“你想要的东西,我快弄到了,刚有人从西域回来,想必是带了的。”

两人一边轻快地聊着天,老者一边试起我的脉来。

“千帆,这样的伤也需要让我看吗?”老头试完脉,语气里竟添了几分不忿,“给这小丫头医病的人已经是个顶尖高手了,小丫头的伤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养些日子自然会好。你不会以后染了风寒都找我来治吧?”

白千帆道:“大神医,这伤病,总有个好得快慢的分别。再者,神医家里焚香的味道,在下可是思想甚久了。”

“你这小子!”神医一边开口斥他,一边却叫店内小僮上楼打点,替我们备好了一个安静的房间。

“你们上去聊吧,我配好香,再送上对症的汤水上去。”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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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2 剥洋葱(5)

“叶姑娘,请坐吧。”小僮将我们引入二楼的一个精致的小小雅间,白千帆便轻车熟路地招呼道。

我瞧了瞧他指的位置,竟是一张长条的美人榻,心中不免有些愤然。咱俩毕竟不熟,你一个大男人要找我谈话,居然让我在床上躺着,未免也太无礼了。就算是现代,这样也不行啊!

白千帆明显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淡然一笑,解释道:“姑娘不知道,无尘子制的焚香有医病驱邪的奇效,你身上的伤,他也自有法子加速愈合的过程。只是这样,就免不了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你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宜久坐。”

他思忖片刻,又道:“只因姑娘与普通女子不同,想必也不会拘泥于那些俗礼,这才冒失请姑娘来此。确实,也是有事想与姑娘相商。你我之间,年龄差异颇大,便将我作长辈看待亦无不可。我并无恶意,望姑娘不要介怀。”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讲究就矫情了,所以我就任小僮扶持着,轻轻慢慢地,在那美人榻的垫子上斜靠下来。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这也就是古代,要是在现代,你不过三十来岁,比我大不到二十岁,这年龄差距算个啥!但是,眼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温和而郑重的,我相信他是真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其实,我的心里头对于他到底想说什么,还是相当的好奇。

这时房里已经点起了香。那香放在一只小小的精致的薰香炉里,搁在远处的案台上,白烟曲曲折折地袅袅升腾着。香的气味很淡,几乎闻不出来。但香燃了不到一刻,我就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舒服,好像是全身的气血都得到了调动,精力也逐渐地充沛起来。

白千帆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安静地喝着茶,也不说话。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便有雍州府的亲信送了一叠子文书来,白千帆就喝着茶慢慢地低头看。看了有半个多小时,他才抬起头来,那会儿我都已经快睡着了。

“如何?”他开口问道。

“感觉……很神奇。”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懒洋洋的。

白千帆微微一笑,向我扬了扬手中的文书:“刚才的劫案有答案了,想不想知道?”

“这么快?!”

“叶姑娘你所说的,全部都很对,每一个细节,都精准无比,令人钦服。所以,这第一层皮,是剥下来了。”

“第一层皮?”

白千帆笑了笑,放下茶盏,把手中的文书递给了我。那文书里记的东西很乱,似乎说了好几件事,互相都不挨着。我扫了一遍,竟然有点看不懂。

“姑娘可知道兴蕖么?”

我茫然地摇头。

“佛经云: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茖葱、慈葱、兰葱、兴蕖。”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比划和讲解了一下这“兴蕖”的形状。

我当时就一头的黑线。比划了半天,这说的,不是洋葱吗?

洋葱不是20世纪传入我国的吗?看来不光辣椒穿越了,连洋葱也穿越了!

不过白千帆讲述的重点显然不在洋葱是如何穿越的问题上,他想讲的还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起劫案。

“兴蕖这东西,看上去是圆的,其实却是一层一层密密地生长,想要把它剥开来,看到它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呢。常常是,剥完一层还有一层,好像怎么也剥不到头。就像我们手里的一个个疑案。”

我忍不住笑起来:“白大人,其实,白菜也是一层一层的呢!”

“但是兴蕖呢,不剥掉外面一层,是看不清里面的。而且在剥兴蕖的时候,也许会伤到你呢。”他指指自己的眼睛,“会流眼泪的。”

想一想,还真的是呢。切洋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差使,跟削山药皮是一个级别的,一个会令你呛得泪流满面,一个能叫你痒得抓耳挠腮。我忽然发现,其实对于只有理论缺少实践的我来说,完完整整地侦破案件其实还是相当陌生的领域。也许真正的侦查者,在一层层地剥开洋葱的表皮,一步步看清里头的因与果的时候,眼睛里常常是不自觉地噙着泪的呢。

那么,心也会痛吗?

我抬头望着静若止水的白千帆大人。眼前这个人,是这样的吗?张老师,是这样的吗?那么聂秋远呢?

怎么会这样呢?只不过因为一个比喻,就忽然让我感觉本来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叶姑娘你说过,这个案子不是劫财,而是仇杀,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就令万年县县尉先去查明了与死者有仇隙的人。”

白千帆见我认真地听着,便继续说了下去:“结果我们查到,最近与死者有过较为严重冲突的,是对街另一家绸缎庄的老板王二。差役们到王二家中搜寻,果然从隐蔽的地方搜出了你曾经猜想过的凶器:剪刀和铁铲,上面还都染满了鲜血呢。”

这些都是不出所料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我觉得他既然提到了洋葱,那么事情似乎不应该这么简单才对。

“凶手找到了,带到县衙一问,他便供了这仇恨的来由。”

原来两家绸缎庄的进货渠道,居然都是傍着黑.道的!听白千帆抽丝剥茧地慢慢道来,我才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公元627年,李世民刚刚即帝位,罗艺就在北边反了,而突厥部更是趁机南下,打算一举攻下长安。二十八岁的李世民竟然霸气地搞定了腹背受敌的局面,站住了脚跟未曾倒下,已经是令世人咋舌了,现在的他,还根本顾不上整饬国内经济。所以说,目前大唐的经济局面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现在的大唐国内,仍与隋末乱世一般,黑.帮横行,利用混乱的局面大发不义之财。他们控制着大部分的运输行当,垄断着部分要害物资的价格,把百姓搞得叫苦不迭。前一阵子长安洛阳被杀害的大商贾,还都是些地道本分的商人,所以他们遭到杀害,其实对国家的经济造成的冲击是很大的,曾经使局面一度更加混乱了。

王二对张老三的恨意,就是两个黑.帮之间争夺进货渠道的时候产生的。张老三为了挤倒王二家的绸缎庄,恰恰利用了黑.帮之间的矛盾,不但断了王二家的财路,还逼得他的妻子投了井。

这可真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难怪杀死他还不算,还要砍断他两条手臂来解气。

哎,转眼之间,一个看似普通的“劫案”,居然上纲上线地提到这种高度了?

“叶姑娘,其实这就是我今天请你来,想对你说的事情。”白千帆把洋葱继续剥了下去。

“姑娘可曾听说过杜如晦杜大人?”

啊,杜如晦?那何止是听说过,那可是如雷贯耳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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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3 剥洋葱(6)

我心里有些激动。我已经见过一个房玄龄了,居然还能有幸见到杜如晦不成?

这个时代最有名的三位宰相,魏徵、房玄龄、杜如晦,三个人是齐名的。魏徵是一辈子的诤臣,对于这种不怕死直言敢谏的,我十分敬佩,但没什么兴趣。但房玄龄和杜如晦不一样,这两个人,一个思想天马行空,脑洞开得特别大,不停地产生新创意,而另一个则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总而言之就是特别有担当,决策做得特别精准。

所以这两个人简直是天作之合,房玄龄拿出各种各样的主意,杜如晦大刀阔斧地把那些扯淡的部分丢进垃圾箱,剩下的全是传世的精华。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房谋杜断”了。

“蔡国公之名,如雷贯耳!”我充满崇拜之情地回答道。

白千帆沉默不语地望着我,用一种询问的眼神。

所以我明白我又说错话了。

“新春之后,年号初改,皇上拟加封杜大人为蔡国公,现在还未下诏,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姑娘倒是……未卜先知?”

“我,我……似乎曾听谁说起过。”

白千帆呵呵一笑,倒是未曾深究,只接着说道:“杜大人如今倾尽心力所做的,正是整饬国家经济,兴农耕,兴商事,安抚黎民,恢复国家的元气。首先第一步,就是要把这些挡在官道上的黑.道帮派统统清除掉,巩固最安定的秩序。”

我认真地学习过初唐的历史,知道他们将要采取的改革措施是什么。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触到这股浪潮前头的涌动了。如果历史如我学习过的一样,那么接下来李世民将开辟一个辉煌的盛世,这个盛世中的许多事情,历史证明了,中华五千年间一共出现了853位帝王,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

比如说,贞观王朝,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几乎没有贪污的王朝,这靠的甚至不是严刑峻法。

再比如说,李世民将来会下这一样道旨意,即使是他自己发的诏书,也必须由门下省审阅附署之后才能生效,从而防止他在心血来潮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作出不慎重的决定。拜托,你是皇帝哎,难道说了话还不算数吗?这样做,几乎带着一点现代民主的味道了。古代还有哪一个帝王,能有这样的胸襟呢?

如果清理了这些黑.帮乱党,就会杜绝许多深层次的不安定因素,那就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案件。在这样的基础上提倡商业,国家一定会渐渐地恢复元气,并且富庶起来。

我来到了这里,有幸认识并接触了李世民这样的一位帝王,不知怎的,这一会儿,有一种汹涌的感觉在我心中澎湃。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我似乎可以预见到哀鸿遍野的大地将被慢慢治愈,黎民苍生将从水深火热中踏上岸来,聆听光明的盛世之音。即将在我面前展开的,似乎会是一个比已知更加令人期待的未来。

白千帆似乎看透了我内心的激荡,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圣上心里头,是有日月乾坤的,但现在乃是多事之秋,前头阻碍重重,为难得很。天镜门的事,你也心知肚明,若是圣上的想法得以实现,天镜门将是最大的一头拦路虎。而杜大人的身体,又一直不是很好,近两年,愈发的衰弱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是了,忘了这件事。杜如晦殁于贞观四年,也就是630年,那是李世民一辈子心中巨大的痛。如此说来,他的时间,大概只剩下不到四年了?

“叶姑娘,”白千帆正色道,“遵圣上嘱托,我将以长安为核心,广纳贤才,在暗中张开一道遍布全国的由断案高手组成的巨网,以对抗天镜门逆党犯下的罪恶。天镜门的由来和天镜门中都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姑娘心知肚明,所以为何筛选断案人才,姑娘也一定明白。那么……”

他举目望向我:“叶姑娘可愿意加入?”

我正在细细思索他所说的话,却冷不丁被他这个提议吓了一跳。

我认为他说的,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必要的措施。天镜门的门徒,全都是神捕培养出来的懂侦查的人,反侦查能力也是最强的,他们如果想要犯罪,是比任何人都可怕的事情。而能够对抗他们的,也只有侦查专家,一句话,就是硬碰硬,看谁强得过谁。大概白千帆的意思,就是为了消灭犯罪,皇帝希望建立一个潜伏在暗中的,属于白道的侦探团吧!

这是白道侦探团向我发出了邀请,这才是今天白千帆叫我出门来的真正用意。

真是的,在宅邸里直说不就行了?

可是思来想去,如果不是白千帆今天这样子像剥洋葱般地一层层向我的意识里渗透这一切,我接到这个邀请后的反应,大概只能是惊慌失措吧?

“为何问我?小女子从属于自家的兄长们,问他们,岂不好?”

白千帆一笑道:“聂大人和骆大人知道此事,他们也愿意加入。但是姑娘你,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再去向他们提起,因为,总觉得姑娘你应当是独立的,不附属于任何人的那一种。”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要是白千帆冒冒失失地去找聂秋远他们,我不就穿帮了?我扮演了那么久的角色,不就白努力了?

“此事容小女子考虑一下。”我想了一下,也只好直接拜托他了,“只是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小女子自有难言之隐,今天的事情,请大人莫要告知我家两位兄长。”

白千帆愣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姑娘你觉得,我看得出的东西,你的两位兄长,会看不出么?”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何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何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怎么想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我是一名专业人士,从专业的角度,我都感觉聂秋远的专业技术深不可测,那么,有什么细节,躲得过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么?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害怕这个,可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知情的样子,所以我就自欺欺人地演了下去。那么,他什么都知道?那么,他是在陪着我演?那么,我岂不成了一名丑角?

白大人,拜托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实在好吗?!

今天我们谈了很多话,提到的每一件事都令我心潮起伏,可是唯独这一句话,直接导致了我的失眠。

本来今天无尘子的薰香令我周身都感到舒适,可以睡个好觉的,可直到三更敲过我还睡不着,灯也就一直燃着。所以这一回,幽夜公子堂堂正正地推开正门,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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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4 剥洋葱(7)

“怎么还不睡?平时早都睡着了啊。”

我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应答。他便走近了,安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屋里只点了一支细蜡,光线幽暗,映得他的身形模模糊糊的。其实,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从我受伤之后开始。

“今天你出门去了?”他问道。

“嗯。”

“去做什么了?”

“秘密。”

幽夜公子别扭地抿起了嘴角。

“怎么,秘密,不可以么?怎么是生气的样子?”我皱起了眉头。

他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生一个人的气呢。”他看着漫不经心的我,眼神也跟着涣散了起来,口中的话语也变成了喃喃,“有些人,拿定了主意只是默默地守护,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明明有更好的机会降临,可他就是忍不住,非要去横插一脚,非要去破坏人家的好事情。你说这样的人,可不可恨?”

“可恨……”我根本听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我的心思也完全不在他说的话上,所以只是胡乱地应付他一句,就又陷进了我的沉思之中。

今天与白千帆的一日相处,忽然有些颠覆了我的世界观,把我扔进了无尽的迷惑和自我怀疑之中。

我一直那么自信,我为大唐之旅准备了整整八年,学习了各种各样的技能。我曾经含着胸有成竹的笑,俯视着我将要生活和征服的这个世界,把它看成一朵曼妙的花,而我,就是那个拿着解剖刀,带着十足的把握,要将之完美解剖的人。

可是我完全错了,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朵花,可以清清楚楚地欣赏它的花瓣和花蕊。大唐是一个巨大的洋葱,你根本不知道它有多厚,不知道它有多辣,也不知道那充满汁水的鳞茎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芽和芯。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征服者,我只是一个想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的渺小的家伙。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让我从头想一想。我是来干什么的呢?

嗯,我是来找聂秋远的,我倾慕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一段美妙的爱情,想与他共度此生。

可是此“聂秋远”,真的是彼聂秋远吗?

我看到的画像,难道不是骆大春的吗?现在骆大春以“聂秋远”的身份在伊川县任职,那么,我读到过的生平资料,难道也是骆大春的吗?

那么骆大春是谁?落雪山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聂秋远又是谁?他从哪里来?天镜门夺走了他的什么?他一直在追寻的,又是什么?

那现在的我,究竟又是在做什么?

一时间我的脑海中许许多多的人像走马灯一样地掠过,年轻的帝王李世民,房玄龄,白千帆,苏离澈,天镜门的任平生,若婵娟,红喜,我身边的媚兰,蔺九,王金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活生生的。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我需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不是作为上帝,而是作为一粒渺小的尘埃。

我的心中澎湃着一股激情,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渴望。这种力量与情爱无关,只是因为忽然察觉到我很可能会作为弄潮者的一员,见证一个绝妙的时代产生,而这个时代,比我想象中还要令人激动。

也许这样傻乎乎地闯进了大唐的我,其实也有着注定的使命呢。

如果在这个世界里一直努力地生活下去的话,总有那么一天,也一定收获我命中注定的爱情吧?

我的爱情大概也是一个巨大的洋葱,我需要耐心地把他一层一层地剥开。放开曾有过的执着,正视自己的内心,当一个个谜团渐渐褪去它们的外衣,我一定可以看清楚他的脸。他就在那里安静地对我微笑,那个真正进入了我心底的,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你在想什么?”

我一惊,却对上了安静地对着我微笑的幽夜公子的目光。

我摇了摇头,忽然感觉他的存在好像一双太过舒适的鞋,以至于我常常忘记了他的存在。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对我说粗鲁难听,挖苦耻笑的话了?

“真真……”

“嗯?”

“要是你可以什么都不会就好了。”

“什么意思嘛?我会的东西都没用?”

“我是说,要是你可以什么都不用会就好了。可是现在还不行,敌人太危险了,你还是需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这有什么啊,我明明有在努力的嘛,放心,我也会越来越强的!”

“可是这样,会让想保护你的男人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啊!”

想保护我的男人,是你吗?他的话不知怎的让人心里头一暖,有那么一点点,不希望他离开。

我心里一惊。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隔日我就明白了幽夜公子所说的话的意思,因为聂秋远来看我了。

他特意挑了个没人的时间前来,问了问我的感觉,就把话引向了正题。

“流萤,一会儿我教你一点简单的吐纳之法,你躺着的时候就可以修习,对于你身上的伤也有好处。等你伤愈之后,就开始教你内功和格斗之法。从今天起,我来做你的老师。”

语气虽然很温柔,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些自虐的倾向,总之我觉得这一刻的他格外令人倾慕。他让我学习武功,保护自己,是希望我可以好好地在他身边生存下去吧?

如果不是想要把我留在他的身边,就不用教我学武功了嘛!

只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两个疑问。

聂秋远,他真的看出我的底细了吗?他看出我的头脑里忽然装进了许多侦查技术吗?

白千帆说的话很有道理,连见了寥寥数面的白大人都凭直觉看穿了我,聂秋远的敏锐度绝不可能在他之下。更何况,我们还是义兄妹,天天在同一座屋檐下朝夕相处呢?

那么,聂秋远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表露出来过,反而一直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现在到底是应该继续演下去呢?还是……

还有一个问题,在这个时代,有“老师”这个词吗?聂秋远说:“从今天起,我来做你的老师。”他怎么会懂这样一个词呢?

记得当时我对幽夜公子说,张扬,是我的世界中的,!难道他还是把张扬的事告诉聂秋远了?!

“你在听吗?”聂秋远皱着眉头问道,“口诀并不好理解。”

我抬起头,看了他半分钟,忽然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欲.望。

我横了一条心,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出了一句挑衅的话。

“我特么要是不想学呢?!”

我想这大概就是答案吧。聂秋远的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出现,反而嘴角轻轻一挑,笑了。

“不行。”他微笑着,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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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5 叶流萤(1)

如果你在树枝上面吊一枚铜钱,每天直勾勾地盯着钱眼看,会有什么结果呢?

当然是十分无聊啦。

《列子?汤问》里面有一篇《纪昌学射》,是中学课本里的内容,讲的是纪昌向飞卫学射箭,结果飞卫让他弄一根头发吊着一只虱子,天天盯着看。三年之后,在纪昌眼睛里,虱子就有车轮那么大个了。用这种方法练习过,发箭可以射穿虱子的心而头发丝不断!(叹一个,骗谁呢这是……光箭头就有虱子一百个大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练习过射击。如果你天天盯着准星练习瞄准,就会发现,目标根本就不会变大,最多你的集中力和感觉会不断加强而已。当然我只是个在校学生,练习射击的机会并不多,但万事万物有联系,单是练习过的那一些,也足以让我看上去像个练武的奇才了。

我已经躺着坐着卧着,盯了头发丝吊着的铜钱三个月。现在,我终于可以试着用剑尖去刺那铜钱中间的孔洞了。

我手中一把一尺长的短剑,据说名叫“采幽”,超级锋利,第一次上手就割破了我的手指头,痛得我哇哇乱叫。不过赠我此剑的师尊聂秋远大人说,宝剑见面的时候,染上一点主人的鲜血,不是什么坏事。这一论调听上去相当的封建迷信。

聂秋远之所以给我挑了一把细薄的短剑,而不是媚兰使的那种三尺青锋,他的理由是我身体敏捷,头脑灵活,善于观察,懂得先寻找敌人的薄弱环节。我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偷袭,兵刃越短,出手越快,越容易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敏捷的我踏小弓步,左手捏个剑诀,轻提右腕,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铜钱的中心连刺了三剑。只听“叮叮”连声,我刺出的三剑全部都命中了铜钱中间的小孔。悬着铜钱的树枝轻轻一颤,淡粉色的海棠花瓣飘落下来。暖风薰得人心神俱醉。

已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这三个月来我的修行初见成效,五感的敏锐度都得到了提升。这不,后背处一阵轻风拂过之时,我的第六感已准确地将它划入了“危险”范畴,所以我轻灵地一个拧身,挥剑自下而上斜挑上去,嚓的一声轻响便削断了偷袭者的兵刃。

那“兵刃”是从我后背劈头击下,触上我的短剑,立马拦腰折为两节,一簇乱红应声飞起,洒了我们两个满头满身。

偷袭者黑色长衫,长发飘飞,俊美绝伦。他口角噙笑,手中握着半根海棠花枝,正是刚刚用来袭击我的“兵刃”。

聂秋远轻轻地掸了掸袍服上的海棠花瓣,表扬我说:“非常好。”

落雪山庄一事,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我在长安城白千帆的府邸休养了一个多月,就被护送回伊川县静养了。还是伊川县的感觉像个家啊,我都习惯这儿了,以至于看到蔺九和王金智,也感到亲切得不得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直到现在,才差不多彻底好了,可以到户外来真刀实枪地练一练。

其实这三个月间,还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首先,我征得了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同意,加入了白千帆的白道侦探团“玉衡司”。也不知道谁给起了这么一个怪怪的名字,“玉衡”,是北斗五的名字,也就是北斗七星的勺子头和勺子柄连接处的那一颗星星。

提起“玉衡司”,总让人联想到道观,搞得我们像一个道士集团一样。不过我觉得,“衡”是古代的一种度量仪器,所以他们可能是取了这个字的意义,旨在暗示本集团的宗旨在于守护正义与和平。

聂秋远和骆大春听说了这件事,一点也没有感觉惊讶,他们果然早就发现我具备高超的侦查技术了。我真是佩服他们的演技,居然表现得跟不知道是一样一样的。

关于我的侦查技术是哪儿来的,骆大春后来倒是问过一次,被我一句“我也不知道”就打发掉了。他们居然信了,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这个玉衡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下组织,虽然是皇帝委托筹建的,名份什么的却是一概没有。这个地下团体,目前大概也只有它的成员知道它的存在。

加入了这个组织的,除了我们三个之外,还发展了韩媚兰和蔺九。看来,我们的合作还将继续下去。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暴露了我并非一名传统意义上的贤良淑女的恶劣本质。但是真的很奇怪,聂秋远并没有因此疏远我,相反的,他对我更亲切了。

亲切到让我有些害怕起来。

怕什么呢?我不是为了他而来的吗?可是……唉,心里头好乱,不想这些了。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算是很闲适,很温暖,很舒服的。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向他们隐瞒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我的身上,缓慢地发生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

跟聂秋远学习内功的修炼方法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开始是一些简单的吐纳之法,后来开始试着气行小周天。我学得算是很快,而且清楚地感觉这些修行对我的身体大有裨益。可是自打练习了内功,我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每次吐纳运气的时候,我就会感觉身体对这样的运气方法是有反应的,似乎有些本能的抵触。练了一段时间,我就发现身上的膻中、气海等数处要穴刺痛难忍。后来聂秋远替我把了一下脉,惊讶地发现我有走火入魔的前兆。

他用自己的内力替我打通了经络中阻滞的部分。他的内力好热,差点把我烧死。经络打通之后,我感觉神清气爽,可是接着练了一段时间,又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你到底有没有按照诀要来练啊!”幽夜公子一次晚间及时地封住了我的穴道,阻止了我的一次暴走。

我绝对,绝对是按照聂秋远教我的心法来练习的,我的领悟力超强,怎么会搞错呢?不过幽夜公子常常会夜间过来陪伴我,这一点让我非常安心。因为自从练功之后,我夜间做恶梦的频率明显增高了。

恶梦的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流萤。

没错,就是我这个身体的原主。她披头散发、神情悲伤地在一个非常阴暗的地方望着我,口中颠来倒去地就是那一句模糊不清的话:“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哦买噶,跟鬼片似的,每次我都一头汗。要是你一头汗地惊坐起来,发现身边有一个你信任的人在陪伴的话,心就一下子落回肚子里了。

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觉得我身体发生的异状,或许也是这个原主的姑娘,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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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6 叶流萤(2)

天气实在是非常晴好。我练了一会儿功,骆大春就来了,我们两个一起到花园里去散步。

暖风吹得海棠花簌簌落下。以现代的说法,这种粉红色娇羞的花朵,正是象征着“暗恋”呢,现代的少男少女还真是矫情,什么都能被他们赋予深一层又深一层的含义。

这时我忽然发现海棠树下面,站着一个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脸,从轮廓看,好像是一名男子。

男子身形高挑挺拔,是相当迷人的身材。这是谁啊?居然站在这象征恋爱的美妙树下。可是走近了几步,我就被这男子的身体吸引了。

我被他吸引可不是因为他好看。哦买噶!怎么会这样!他的皮肤相当白皙细腻,可是皮肤就好像透明的一样,清清楚楚地透露出了每一条动脉、静脉、毛细血管的形状!那些纵横交错的血管就像蛛网一样,呈现深紫红的颜色,隔着皮肤有力地一下一下搏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那感觉,好像他马上就要从里面爆炸了!

我吃惊地低头一看,哦买噶!不是他!那些即将爆裂的血管,居然是我身上的!要爆炸的人,是我啊!

花瓣持续地飘下来,落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我听到身后的骆大春温声说了一句:“流萤,在下面,就在这泥土的深处。”

骆大春的声音温和又好听,我像中了魔法一样,就开始在树下的泥土里挖了起来。

我用双手拼命地刨着土,手指流出了血,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疼。渐渐地,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染红了树下的泥土。哦买噶,这不一定是我的血,是这树下的泥土里本来就有好多血也说不定。土里的血,快要积成一个小池塘了。

“流萤,就在这下面,我被分割成好多块,就在这下面。”

“你说什么呢,别吓唬我行吗?”

我生气地喝斥骆大春,可是他都快贴到我身上了。我一回头,忍不住“嗷”地一声尖叫着跳了起来。我的天!骆大春的头居然不见了!他只有身子,脖子上流着血,正贴在我的身后呢!

“在下面……”无头的骆大春贴在我身边喃喃地不知用哪个器官说道。

“啊!!!”我嚎叫着,打算跳起来逃跑,结果骆大春的身体把我从后头一把抱住了。我拼命挣扎着,就感觉有浑厚的内力源源不绝地渗入我的身体,我全身的血脉都在膨胀,天,我要爆炸了!

就在这一瞬,我忽然睁开了眼睛。

谢天谢地,原来是一场梦。

可是,当我的眼睛可以看清楚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平躺着,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繁星。

天呐,我这是,梦游了?

我使劲地撑起了身体,发现自己正躺在伊川县衙的后花园里,周围都是土,夜色深沉。而我身体里面血管扩张的感觉,仍然像梦里感受到的一样,我头痛欲裂。

但是环视四周,哦买噶!我身边果然还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我连忙爬过去,仔细地看他。谢天谢地,他有头。而且,他……他不是骆大春!他……哦买噶!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男子这时候也捂着头爬起来了。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沾了一身的泥。借着月色一看,这个陌生的男子,二十出头年纪,竟然是个相当出色的帅哥!

帅哥的一张脸是那种线条冷峻的款型,剑眉星目,穿的是文人的长衫,身边却丢着一把宝剑。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抿,露出了一个苦笑。

“姑娘,你知道你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这里挖土吗?”

啊?这我可真不知道,难道真的不是做梦?我扭头一看,落满花瓣的海棠树下真的被刨出一个坑来了。

我感到毛骨悚然。而那个帅哥接着说道:

“我过来问问姑娘你怎么了,结果你不由分说,一把就把我抱住。唉……差一点被你榨干!”

“你……你住口!”我听了这下流的言辞,不由气得血往上涌,“流氓!”

他显然没有明白“流氓”这个词的意思,只惊讶地问道:“姑娘,你莫名其妙地如此待我,怎的还骂起人来?明明是你将我抱住,用邪门功法差点吸干我全身内力……”

神马?他的意思,我不但梦游了,还对他使了吸星大法?难怪我觉得全身像要炸了似的。哦不!难道说聂秋远一直在教我练的,是如此著名的霸气神功吗?可是据我所知,里练吸星大法的,个个练到最后都是要练挂掉的,其副作用跟葵花宝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聂秋远这是打算暗暗地弄死我吗?

“怎么?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男子见我惊恐万状的模样,也跟着十分吃惊了。

我喘了一会儿,脑子渐渐地条理了起来,整个人也就一下子变得警觉了。

“这是县衙!”我盯着他,冷冷地说道。

“是啊我知道啊。”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拍了拍衣衫上的土,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原本以为像他这种长相的人应该是没有笑这个功能的,可是这一会儿工夫他就笑了好几回了,那感觉与他的气质相当不协调。

“在这里,自然有在这里的理由。姑娘只要相信一点就好,在下是友非敌。”

这叫我怎么信?

我刚想开口质问,男子却正色说道:“姑娘,在下自幼有奇遇,习得一些阴阳之术。方才看姑娘情形,像是鬼邪上身了。”

哦买噶,千万不要这样吧……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鬼了。我虽然见过许多尸体,却也因此接触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我可不是个无神论者,我连鬼片都不敢看,鬼上身这样的事情,就更加没法接受了。

可是,怎么解释我最近恶梦连连呢?怎么解释我深夜,一个人跑到后花园里来……刨土呢?

难不成这土里,真的有什么?反正不会是骆大春的头,哦买噶,我怎么会梦到骆大春的头!

我努力地站起来,走到刚才刨的坑旁边,探头看了看。坑刨得并不深,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里头似乎也没有血。不会再往下挖,就会挖到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吧!

旁边忽然亮了起来,原来是那男子点燃了火折子。

他把火折子凑到土坑边照了照,说道:“里面什么也没有。要不要……再往下挖一挖?”

我也感觉应该往下挖一挖,但是又不敢。男子见我神情犹豫,便将火折子塞到我手中,自己在花园里寻了片刻,找出一柄花锄,开始就着我挖的坑往下刨了起来。

他的力气不小,动作迅捷,很快就把坑刨了一米深。不过他有点气喘,难不成刚才真的被我吸掉了内力?

“什么也没有。”他从坑里跳上来,把花锄丢在一边,摊摊手说道。

我感到欲哭无泪。这是犯到什么太岁了呢,居然沦落到与一名陌生男子深夜在此刨坑的田地?

这时,远处亮起了几点火光,有人影攒动,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说:“你听到没有?后花园里好像有动静呢……”

男子熄了火折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夜之事,姑娘是否不想让旁人知晓?”

我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姑娘速速回去吧,回去之后,仔细想一想,在你的身边,有没有什么非常亲近的,冤死的人。如果人死之后,心愿尚未得偿,便会一直徘徊不去。越是与你亲近,越是与你气息相通的人,你的感知会越强烈。”

我听了此话,寒毛都竖了起来。这还用回去仔细想一想吗?这说的,难道不是叶流萤吗?她和我之间,不是亲近和气息相通的问题,我根本就是使用了她的身体,我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难道这么久了,她一直骑在我的脖子上……

恐怖片里的镜头在脑海里浮现,我一下感觉颈椎好难受,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好在什么也没摸着。

“快走吧!”男子催我道,“相信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你究竟是谁?”

“桂林。”

“啊?你从广西来的?”

“广西?广西是什么?”男子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我是说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桂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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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7 叶流萤(3)

桂林,桂林……居然还有人叫这么古怪的名字。

我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悄悄烧热水洗澡洗衣服,然后躺下,一直到天亮都没睡着。一想到闹鬼和我梦游的事,我就蜷在被窝里全身发抖。近来,异常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了,不会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了吧!

还好聂秋远这几天去办一个麻烦的案子了,没有住在县衙,否则以他的敏锐,保不齐会给他发现我的不妥呢。

我没法把这样的事情告诉聂秋远他们,因为根本没办法解释清楚。我总不能告诉他说,你义妹已经死了,我是只占据了她躯壳的寄居蟹吧!

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依靠的,能对我全盘接受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幽夜公子。可是这两天他也没有出现过,我叫他他总是不理我,真是雪上加霜。

结果第二天发生的事又让我石化了。

清晨,我早起练了一会儿功,果然又觉得极为不适,就没敢再练下去。我依例到餐厅去,跟骆大春韩媚兰他们一块吃早饭,结果你猜我看到了谁?

在那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跟骆大春说着话的人,那,那不是昨夜遇到的桂林吗?

桂林一身云青缎子圆领袍服,腰佩玉饰,一副文人扮相。圆领服按规矩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这不是说明,此人也有官职在身吗?

“这位是……”桂林看到我,微微一怔,便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讶异的神色,善解人意地装了傻。

“这位是舍妹叶流萤。”骆大春介绍道。

“幸会幸会,在下桂林。流萤小姐芳名,在下曾听说过。”

听说过,这怎么可能嘛!

因为这会儿餐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在,所以桂林说话也就很直接了:“姑娘不也是玉衡司的人么?”

啊?这个神神道道的帅哥,原来竟是玉衡司的人!

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在长安相处的一个多月,我对白千帆有了一定的认识。那个人,有城府,有见地,有智谋,识人察人更是毒得很,李世民让他组建玉衡司,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玉衡司作为对抗天镜门等恶势力的秘密力量,在选人用人的时候,技术是一个方面,忠诚则是比什么都更重要的品格,这跟地下党需要政审是一样的。所以,如果桂林身上打上了玉衡司的标签,至少说明此人人品上和身世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知桂大人光临伊川县,有何贵干?”我感到十分好奇。

桂林道:“方才已经跟聂大人谈过了,我是奉白大人之命,前来通报事情的。最近一段时间,周围数个县出现了几起十分离奇的案件,我把这些案件的秘报送过来,一来请你们帮忙想一想,二来也请你们也多加留心,好好防范。”

骆大春点头道:“不错,如此说来,倒真是不容小觑。现在本县县尉骆大人不在,还请桂大人在敝县小住几日,待他回来,再好好商议。”

我们边吃饭,又边聊了些别的。没想到这桂林见识居然也相当渊博,什么都懂,所以他和骆大春谈得也十分投机。不多会儿吃完,大家准备各自回去,我却在这时感觉手心一痒。

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的情况下,我的手心里多了小小的一包东西。这肯定不是骆大春给我的,他给我东西还用这样吗?所以这肯定是桂林,而桂林离我有好几米远。

这人的武功,竟似乎深不可测啊!

我急忙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那小布包一看,里面是一小撮黑色的香料和一张小字条。

“此物驱邪,夜间以焚香炉燃之,可保平安。桂。”

这是跳大神的节奏么?

此人是玉衡司的人,想必不会害我。不过我还是很坏心眼儿地捻了一点香料特意去喂了喂鸡,结果鸡一直到晚上都还没死。当夜我就把香点上了。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夜,我真的是一觉到天亮,不要说恶梦,梦都没做一个。

难道说,我真的是鬼上身了吗?

如果像这位桂大神所说,那就是叶流萤的心愿没有实现,所以不能转世轮回。那么,要是我能找出她没能实现的心愿是什么,替她把心愿完成,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呢?

我觉得我是有这个义务的,毕竟占了人家大好的躯体,光这一辈子的房租,算下来肯定也是很可观的了。虽然她已经死了,这躯体也算是不用白不用。可是,假想一下,如果你病体垂危,却凭着一名死者的器官移植存活了下来,你能不感激这器官的主人一辈子吗?

所以,虽然我很害怕叶流萤鬼,但是对她,我心中还是存着不一样的感情的。

那么,你有什么心愿没实现呢?

我在梦里见到叶流萤的时候,是的,她确实永远只说一句话,那就是:

“我只有这一个心愿……”

拜托,妹子,你能给我说清楚点儿吗?你这精力全花在我梦里阴森森的布景上了,你想要什么,直说不行吗?只要我做得到的,我敢不尽力吗?

可是现在,你倒是要我怎么办?

唉,难不成,我就是这么好命,连这位原主的心事,也得由我利用寥寥无几的破碎线索,自己去找出来吗?

如果是这样,我就得从叶流萤的经历和她手里的物品查起。可是,听说叶流萤就是在碗子山出生的,凡跟她有关的人和事物,那可全都在碗子山,伊川县这里是什么也没有的。那么说,要解开这个心结,还是得回碗子山去才行?

我得先去找桂大神谈谈,让他给我指条明路。

结果,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我找到了骆大春,却没能找到桂林。

“桂大人?他走了,说是有什么急事。明明秋远明天就回来了的,可是就这一天,都等不及了。”骆大春有点不满地回答道。

走了?好不容易有个懂行的,却这样急匆匆地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掉了,真是遗憾啊。不过说起来,他要是跟我打招呼,那才是真的不合规矩了。

那么说,聂秋远明天就回来了?

一件事情,想瞒过骆大春很难,想瞒过聂秋远,那就是难上加难。我和叶流萤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件事,我并不希望他们知道。不知道,情感上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这个姑娘其实已经死去了,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啊。

所以,我必须赶在聂秋远回来之前走,到碗子山去,弄清楚叶流萤到底想要什么。要是聂秋远回来了,我可不能保证糊弄得过他。

我悄悄地收拾好必要的物品,找茬儿跟王金智吵了一架,然后等到了三更。等到三更的原因,是这期间我曾呼叫了一次幽夜公子。如果夜在的话,或许可以让他陪我去。但是夜没有来,所以我就给骆大春和聂秋远留下了一张字条,说我要回碗子山取件东西,顺便散散心,然后一个人骑马就往碗子山的方向去了。

对不起了王哥,不是我有意要坑你的,其实我更想跟韩媚兰吵一架,可还没吵呢她就该哭了,压根儿就吵不起来。蔺九,就更是只能呵呵了,而且他跟着聂秋远查案去了,根本就不在县衙啊。

好吧叶流萤,这一次,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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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8 叶流萤(4)

我只是一心想着,一定要赶在聂秋远回来之前跑出伊川县,也不知心里这种想法怎么就会如此坚定,唉,他又不会吃了我。我怎么会挑子时独自出发呢?我这可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大唐,许久以来我养成的习惯就是这样。我不喜欢让想法停留于想象,如果想要做一件事,我会马上着手去做,能不能做得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种鲁莽的做事方法也曾经让我吃过不少亏,不过我这人忘性太大,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骑着精心挑选的一匹强壮黑马,背着包袱,腰佩短剑,怀里揣着匕首,借着月色,纵马向县城外疾驰而去。为了确保百姓的人身安全,伊川县夜间实行宵禁,禁止在城里乱跑,更不要说出城了。但我是县太爷的妹子,在伊川县算是特殊的人物了,是有通行令的,所以这一路畅通无阻。

伊川县并不大,所以刚入丑时,我就已经顺利地出了伊川县的南门,沿着小路向碗子山的方向跑去。

我的打算是连夜赶路,算算路途,到下一个县城的时间,大概正好是天亮了。天亮后就可以进县城,找地方吃吃早点,打尖休息片刻,然后再走。碗子山并不远,节奏掌握好的话,两天就到了。

可是,我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以前也不是没有走过夜路,古代跟现代不一样啊,又没有公路,又没有路灯,手电筒都没有,这个夜路走的,那是得有多难呢?

还好天上有月亮,朦朦胧胧照耀着前进的路。我趁着一股热血沸腾的劲儿跑出来,等那劲儿下去了,我已经是到了骑虎难下的局面。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开伊川县也老远了,想回头都不行。唉,只好咬牙坚持着继续往前走了。

月色皎洁,空气在将暖未暖之间。我放马疾驰,走着走着,却忽然感觉周围的景物模糊不清起来,一股潮湿的凉气扑入鼻间。

咦?什么时候,这是起雾了吗?

一声带着寒意的鸦啼让周围的寂静更显寂静。我勒了勒马缰,让马的奔跑速度慢下来,渐渐地变成了行走。凹凸不平的土石小路上,只剩下嗒嗒的马蹄声。

雾气越来越浓,月色越来越淡,周围越来越阴森。我这是,走到什么地方来了呢?

一时间有种穿进了聊斋的感觉。聊斋里的男主角,总是在走夜路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海市蜃楼般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堆花天酒地金钱美人的奇遇,然后第二天醒来一看,原来要么是在荒郊野外,要么就是在大坟堆里。

哦买噶,那可都是男主角啊!聊斋里的女主角是不会出来走夜路啊,走夜路的,不是狐狸,就是女鬼了。

我的心里忽然有些怕了起来,却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带着淡淡的香味,轻轻地散落进我的衣领。

我伸手一摸,手心里躺着的,是几片深红色的,海棠花的花瓣。

忽然一阵轻风拂过,刹那间就像卷起万千飞雪一般,大红色的花瓣扬扬洒洒地在我面前飘荡起来。

我一抬头,只见前头燃起了一盏孤灯的明火。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是一株极高极粗开满红花的海棠树,低处的树梢头挂着一盏纸灯笼,树下一张石桌,桌边独坐一名白衣男子,正在把盏饮酒。

什么样的人,会深夜在这荒郊野外一个人喝酒呢?莫不是那……

我还没来得及害怕,却见那人站了起来,向我招了招手,开口说话道:“流萤,快来!”

啊?我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吃惊更甚。这这这,这不是骆大春吗?!

“骆……骆大哥?!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因为太吃惊了,都忘记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这码子事。

“咦?不是咱们约好了到这里来吗?”骆大春吃惊地说道,“快来吧,月色正好,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月自明。快来,酒要冷了。”

我下了马,把马儿散在一边,骆大春上前两步,大大咧咧地牵住了我的手,引着我坐到桌边。我恍惚间觉得他的举止,他说的话里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所以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了。

“流萤,都这么久了,一定要这样吗?”骆大春笑吟吟地问道。

“这样……怎样?”我实在是莫名其妙。

骆大春笑而不语,他抓起旁边的酒坛子,往杯子里倒满了酒,立即便有艳红的花瓣飘进了酒杯,分外令人心醉。他把酒杯硬塞进我的手里。

“骆大哥,我不会喝酒,你是知道的呀。”

“怎么会!”他一脸的惊讶,“咱们不是常常这样喝酒的吗?流萤,你可是好酒量,千杯不倒的啊!”

千杯不倒?我吗?NoNoNo!我可是著名的一杯就倒啊!

“流萤,来,你我满饮此杯。流萤啊,你快一些……想起来吧……”

骆大春的手托着我的杯底,把杯子向我的唇边托起。月光流溢,照在他穿着轻薄白衫的白皙手臂上。

就在此时,哦买噶!

他的手臂忽然长出了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嘴来,一张一翕,滴着哈喇子的舌头一伸一伸的,吞食起他自己手臂的血肉来。可是骆大春本人却好像没有了任何感觉似的,仍在微笑地看着我,任由那巨口咬噬自己的皮肉,鲜血如小溪一般流下来,沥沥滴在我的衣襟。

我吓傻了。月光荡漾,照耀在我杯中的酒水。那酒的颜色,居然是血红血红的?哦买噶,那杯子是白骨制的,之前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而骆大春手中拎的那个酒坛,居然是一个白惨惨的完整的骷髅!

“啊——!!”我终于忍不住了,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

随着我的惨叫,骆大春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血池,他就这样瞬间在我面前陷落了下去。

我连忙捉住他的手腕,可是那血池的吸力是如此巨大,我无论如何都拉不动他。渐渐地,血池没过了他的双膝,没过了他的腰,没过了他的颈,没过了他的头顶,最后我握住的他的指尖也沉没了。那血池变冷,变硬,然后,又变成了黑黑的泥土。

“骆大哥——!!”我一边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一边使劲往下挖,可是怎么挖也挖不到他。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候我听到一声断喝:“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谁?”我惊讶地抬起头来。

只见一道白光向我奔袭而来,“啪”的一声,一张黄色的符纸不偏不倚正贴在我的额头。

“我乃天才捉妖师燕赤霞大神是也!”

什么嘛,这场景明显一点也不实在,难不成我骑着马也会做梦?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月色皎洁,周围根本就没有雾,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个的土包包,前头还插着牌子。我正倚在一个土包上,身边有一个土坑。

俄滴神呐!我,这是睡在了一片坟地里吗?!

有东西遮挡了我的视线。我抬手一摸,从额头上摸下一张纸来,定睛一看,那竟然真的是一张黄色的写满蝌蚪文字的符纸!

“流萤姑娘,为什么每次遇到你的时候,你都在刨土呢?这一回,连人家的坟头,也要刨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温吞吞地传入了我的耳中,吓得我立马坐了起来。我的旁边,蹲着一个五官如削、眉心微蹙、神情古怪的白衫男子,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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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9 叶流萤(5)

“桂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没有公务,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在下痴长几岁,如果流萤姑娘不嫌弃,也不妨叫我一声大哥。”

拜托,怎么称呼你的问题,实在是相当次要的吧。

“桂……桂大哥,我……我怎么会倒在这儿?”

桂林皱起了眉头:“这,恐怕得问你自己了吧!”

大概是见我神情惊恐,他向前挪了挪,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往四周一看,哪里有什么高大的海棠树,哪里有什么石桌凳,更没有什么骆大春了!周围是很大很大的一片墓地,静悄悄的,间或有幽绿的磷火爆出,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而我躺着的坟头后面,不是生着一株海棠,而是生着一株高大的古槐,那枝丫屈曲错落,一条条宛如鬼指。我虽然不懂风水,可也知道槐树的槐字是木字过来一个鬼,那是树中的至阴之木。哦买噶,简直是太可怕了。

“流萤姑娘,方才你一个人骑着马,在小道上连夜赶路,可是走着走着,你就忽然停了。住了一会儿,你就拨转马头,下了道,往坡下走去,径自到了这片乱坟岗里头。你下了马,呆立了片刻,忽然就开始刨起人家的坟头来……”

“……”

我感觉无言以对。这样奇葩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可是,且慢!

“桂大哥,你不是有急事,着急走了吗?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中?”我的心中,忽然就对他生出了几分戒备。

“是的,我确实是走了,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所以就又回来了。但是当我赶回县衙的时候,夜已经极深,却正巧看到你悄悄地骑马出了城。我不得已,只好从后头跟上了你。”

桂林住了一住,便正色道:“你身上萦绕的阴气极重,我回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务必留意,不要接近阴寒之物、阴寒之地,以免发生不测。谁想到你竟然独自于半夜出门!”

“我,我真的被鬼魂附体了吗?”我感觉自己有点哆嗦。

“现在还不清楚。”他摇摇头,向我伸出一只手来,“姑娘可否让我试试脉象?”

怎么,人家找鬼都是上法器跳大神,你这儿还能试脉试出来?我感觉挺不靠谱,但我还是坐稳了,伸出了一条胳膊给他。

桂林用三指捏住我的腕脉,煞有介事地按来按去。他的手指温热有力,那温度安抚着我惊悸的灵魂。他试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蹙,我便觉得一缕内力顺着他的指尖从脉门送进了经络。

这股内力送进体内,居然似乎没有温度,既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但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内力的侵入,这内力纤细如丝,却十分绵长,源源不绝,从我的左腕开始,上行下溯,转眼就如电流一般导遍了全身。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丹田一热,身体好像在腹部开了一张漆黑无底的大口,那内力的涓流忽地流速大涨,就被那巨口尽数吸了进去。

桂林面色一变,但他并未放手,流入我体内的真气量忽然激增,我感觉全身经络像要炸裂一般涨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忙不迭地叫道:“桂大哥快住手,我身上好难过!”

桂林却闷哼一声,手指似要张开,却仿佛不受控制地粘在了我的腕脉之上。他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向我体内输送了进去。

难道,不是他在渡入真气,而是我在吸收?

我连忙按照内功口诀,意守丹田,谁想越是想要聚气,从他身体吸收的真气就越多。我心里不由大急,我这是变成低压电线了吗,他握住了就放不开?

眼见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要完蛋,我都急得快哭了。却在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左腕一阵刺骨的冰寒,注入体内的真气一下就被截断了。

定睛一看,我不由惊呆了。桂林给我试脉的整只右手,连同右小臂,都结了一层冰的外壳,仿佛包在了水晶棺里。

原来是他的内力忽然转变了属性,变为极寒,不但冻住了自己的右手,同时也切断了真气导入我体内的通路。

桂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我又觉得周围空气骤然一阵火热,他右臂的冰晶瞬间开始融化,水流淅淅沥沥地淌下来。他将右手张开又握紧,反复几次,然后便将手臂上的水用衣裾擦干。

“瞧见没有,上次就是这样中了你的招的。”他忿忿地说道。

我可来不及想他是怎么中我的招的问题了,我早已经瞠目结舌了。这位桂大人,应该是某地的某官员吧,可这武功,也太深不可测了。我熟悉的人中,聂秋远的内力极热,骆大春的内力极冷,可像他这样忽冷忽热的,而且是忽然极冷忽然极热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姑娘以前练过什么功?”桂林的额角隐隐渗出汗水,“你身体的状态和你方才运气的法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路子。”

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自己练过什么功,因为,我记不得了。”

“失忆?”他惊讶地脱口而出。

桂林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伸手将我拉了起来。

“流萤姑娘去哪儿?”

“我……”

这教我怎么回答呢?

“姑娘去哪里,我便与你同行到哪里吧。”

“啊?桂大哥,这是……为何?”

“因为你身上的诡异之气,我未能探到缘由。你自己也看到了,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要是我不出现,你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所以,至少近几天,我最好是守着你,正好查明附在你身上的到底是何物。”

我们两人的两匹马都很听话,正在不远处徘徊,桂林便将它们牵了回来。

“姑娘连夜奔赴的所在,在下方便跟去吗?”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他所说的话,觉得确实很有道理。我近几天已经连续两次在梦游状态下一个人刨土了,要是没有一个懂的人在身边,出了事,确实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也许遇到他,真是我的运气也说不定。

“那,桂大哥要办的急事……”

“鬼邪之事,关系到姑娘的性命。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会比人的生命还重要吧?更何况,你我同在玉衡司效力,这也算是缘份。”

他的话语充满善意和温暖,令我心中安定。所以我将自己的目的向他和盘托出道:“不瞒桂大哥说,流萤此次,是打算回故乡碗子山一趟。因为怕伊川二位兄长担心,故而未曾言明。流萤是想……找回一件被遗忘的东西。”

桂林轻轻地点了点头,言道:“流萤姑娘,我有一种预感,你身边的鬼邪,也许正与这段被遗忘的时光有关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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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0 叶流萤(6)

我经过再三思虑,终于决定带着桂林上了碗子山。首先,我很怕死,其次,要是死在鬼手里,那就实在是太划不来了。而且,桂林是玉衡司的人,铁定是自己人,就算不熟,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位兼职跳大神的官员阳气极盛,总之是,自打他做了我同行的伙伴,我就没有再出过任何岔子。这让我感觉很安心。

我听从他的安排,晚上休息,白天赶路。两天之后,我们就很顺利地到了碗子山。

碗子山是我穿越后的第一站,我在这里居住了半年,所以这里的情况,这里的人员,我早就摸得门清了。到碗子山后,我先去拜见了二娘千日红,给他们介绍了桂林,并谎称伊川县闹了点轻度瘟疫,我伤刚好比较弱,怕染上,所以聂秋远他们托桂大人把我送了过来。

大家自然是深信不疑,当天就摆了接风宴,热热闹闹地喝了一场。桂林人模样生得冷峻,为人处事倒是左右逢迎,很快就跟碗子山的众位兄弟打成了一片,把酒言欢,聊得不亦乐乎。所以我们很晚了才安顿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考虑如何攻克叶流萤这个技术难关了。

穿越过来之后,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聂秋远身上,而叶流萤除了让我做过几次梦,从来就没有打扰过我。所以,我在碗子山居住的半年时间,竟然从来未曾思考过,我这个原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房间里的物品,我也从来没有关心过。

当然了,这位叶流萤小姐的风评如此之差,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不同了,在她频繁骚扰我,又没给我留下任何记忆的情况下,她留下的任何痕迹,都会变成解开谜团的关键。

叶流萤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丝毫不能预见的横死。这就意味着,她死的时候,她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时间被收拾和整理,一定还是她活着的时候日常的样子。所以,如果她有什么秘密的话,那她一定没有来得及把解开秘密的钥匙藏起来。

通过这些日子我自己的反常表现,我感觉首先有两个谜需要解开。一个是,她这具身体,似乎是练过一种什么功法,这种功法与正统武功截然不同,甚至是互相冲突。那么,她练这种武功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一个就是,叶流萤,她究竟有什么心愿没有实现呢?

一切,简直是毫无头绪。

我告诉自己不要心急,冷静下来认真地思考,然后,一点一点地从头做起。

我把叶流萤闺房里的物品翻了个遍。我居住的半年,心思不在这上面,肯定也就不会整理和扔她的东西。我去伊川县之后,这个房间也被好好地保留着,只是每日定时打扫。想想也明白,以“我”这脾气,有谁敢乱动我的东西呢?

我正在翻拣物品,却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桂林过来了。

“在做什么?”

作为一名玉衡司的侦探,他的敏锐程度肯定也不差,所以问题立马就变成了自问自答。

“哦,回忆?嗯,从手边的物品开始回忆,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为了防止我夜间再跑出去刨土,我特意嘱咐人把他的房间安排在了我房间隔壁。这是他吃完晚饭过来溜达了。

我并没有在意,反正刨土的丑事都看过了,其他的事情都是小菜一碟。

他走到我的身边,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就轻轻地笑了起来。

“作为一位姑娘的闺房,也实在是……”

桂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

“桂大人,哦,听说您也是位大人吧!我们这地方粗陋,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大人尽管指教,不要客气。”

我俩在屋里根本就没关门,我抬头一看,端着一只托盘站在门口的,这不是二娘千日红吗?

桂林拱手一揖:“岂敢岂敢,多蒙夫人关照。”

二娘略犹疑了片刻,便笑道:“大人啊,咱们这里都是些粗人,规矩是没什么的,可流萤……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孩家,这么晚了,似是……不大合适吧。”

桂林愣了一下,便即明了,遂彬彬有礼地言道:“夫人教导得是,确实是在下失礼了,这便告辞。”

言毕,他回头冲我一笑,说道:“流萤,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只管唤我便是。”

我道了个谢。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从他的神情和言辞看,二娘的话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对我的称呼反倒更近便了些。

桂林出门后,二娘便将门在身后关了,把手中托盘放在桌上,拉着我一起坐了,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好完全了没有?前头听说你伤了,我心里着急得很,只是山里刚好出了几桩事,没走得开。我刚叫人又给你添了点补益的汤汤水水,你趁热喝点。”

这刚吃完饭的,还真有些喝不下去。但是我瞧着二娘的眼神倒真是挺关切的,心里一激动,就又撑着喝下去了。

“流萤啊,”千日红瞧着正在擦嘴的我,不知怎的眼眶里就隐隐地有泪光了,“你母亲亲去得早,你从小就孤零零的,着实吃了不少苦。这些年来,我也是真心地想好好待你,可是自打四五年前,你那性子忽然跟从前判若两人,我那会儿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咱娘俩这些年一直没能好好地坐在一处过。还好老天保佑,虽然寨主……他仙去了,可毕竟你的性子,算是又转回来了。也许,是寨主的在天之灵护佑着你呢……”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便哽咽了。

我虽然也挺感动的,可是她话里的一些信息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看来我这声名狼藉的坏脾气,并不是自小娇生惯养形成的,而是四五年前忽然变成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萤啊,话说回来,你也是个大姑娘了,看你出落得如此可人,二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姑娘大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二娘希望能把你许个靠得住的男人。二娘一辈子舞刀弄枪,马上驰骋,可自从嫁了你爹爹才明白,女人,还是得有个好男人在身边,这辈子才算是完满的。”

“二娘,这……”我大为意外,虽说不至于红了脸,可这话题转移得也太快了吧!

“今日这桂大人,看上去倒也是极好的,二娘叫他回去,真的不是嫌他什么。流萤啊,二娘只是心里头偏向着、喜欢着自家的那两个孩子呢。秋远和大春,来山上也有五六年了,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你要是将来能跟了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二娘就真真正正地放心了。”

啊,怎么说到这上面了!这下我的脸就开始有点发烧了,我亲妈也没跟我谈过这个话题啊!

“流萤,”二娘亲热地牵起了我的手,“你觉得大春这孩子怎么样?这些年,你在他面前格外的骄横,做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事,有时候我都有点看不下去,出头斥责你。可那孩子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也从来没有过半分怨言。他嘴上不说,可心里待你是极好的,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么?”

这些年,骆大春?我忽然感觉一阵恐慌。从我来到这里之后,骆大春一直温和地陪在我的身边,就像一位宽厚的兄长一样。他的内心想法,从来都没有表露过。难道说,他的心里一直默默装着的,竟是我的这个原主叶流萤?

一阵强烈的悲哀不知不觉地侵占了我的心头。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吧,其实叶流萤,已经无声无息地不在了。他一定不会想到,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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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1 叶流萤(7)(加更)

二娘千日红见我愣住了,便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是了,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这会儿说起来,也是平白的难为你。那么寨主仙去之后的事情,你总是记得的。从前你一直对秋远很冷淡,可是出事以后,你待秋远就不一样了。自打出事以后,你好像一直很害怕,可只有在秋远身边的时候,才教人觉得安心,二娘都看得出来。”

是的,她现在说的这个人,就是我了。因为我是为聂秋远来的嘛,当然会亲近他了。可是,在我来之前,叶流萤,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流萤,秋远也是个好孩子。那孩子沉默寡言,但心里头其实极善,二娘平日里都看得清楚。若你能许给了他,二娘心里也欢喜。”

千日红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你爹爹走了,我又没有子嗣,世上,还不就是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了?记得我来寨子的时候,你还小得很,虽然你从来不肯唤我一声娘亲,但我心里头,是把你当亲女儿般看待的。所以,二娘今天给你提个醒,别家的男孩子再好,怕也好不过咱自家的这两个,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心里头一阵感动,忍不住反握了她的手。虽然她心里关爱的是我这个原主叶流萤,可这也不妨碍我被这样的真情流露所打动。

“娘亲,孩儿记下了。孩儿的终身大事,自然会与娘亲商议,让娘亲定夺的。”我想了想,便直白地对她说道。

多好的人啊!叶流萤别别扭扭地不肯跟人家亲近,我才不管呢。二娘想听啥,我就说啥,反正我也挺喜欢这个千日红的。

谁知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听了我的话。眼泪居然“唰”地淌了下来,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我一下子就手忙脚乱了。赶紧又是哄又是劝的,折腾得我人都快散架了。这才把她劝好,送了回去。

坐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把我从这个房间里翻出来的所有可疑的物品全都摆在了桌子上。

我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桌上的这些小玩艺,脑子里却在努力地拼凑着近日收集来的各种碎片。

我相信,这些日子我的异样,肯定是叶流萤的身体中存留的东西引发的。异状起始于我开始修习内功。所以,叶流萤一定在偷偷地做一件什么事,这件事需要她修习一种吸取他人内力的功法。而这件事没有做成,叶流萤就死了。

之前我对她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是我学习内功将她身体的记忆唤醒了,所以她曾经修炼过的功法也开始不自觉地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我必须弄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练习这邪门的功法。只有搞明白了这些,才能从根本上摆脱叶流萤的鬼魂,让我跳出天天梦游的悲剧状态。

值得欣喜的是,今天二娘给我提供了一条宝贵的信息。那就是,我所了解的叶流萤性格变坏的情形,似乎是从四五年前开始的。二娘说我现在“变回来了”。那就说明,叶流萤过去应该不是个暴戾的家伙。

那么,四五年前,应该是发生了一件什么事,这件事使她的性格发生了剧烈的转变。至于四五年前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我第一个联想到的还是二娘的一句话:“五年前那两个孩子上山……”

难道导致叶流萤转变的事情,是聂秋远和骆大春的上山?

不对,还有!

骆大春在我受伤后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知道五年前,我为什么拉着秋远上了碗子山?……都十年了。也许你根本就不记得了……”这句话明显是对原主叶流萤说的。

那么,十年前。又发生过什么?

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是有某种联系的。所以。这一切事件中的主角,也许不是聂秋远,而是骆大春。

另外,我还有一种感觉,叶流萤性格的变化,也许有故意的成分,也许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我还记得刚来的那一段时间,小丫鬟小红详细讲述过一些关于“我”的令人发指的行为,其中包括几天不睡觉,易怒,折磨她们,有时又神情抑郁,许久不说话。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状态非常熟悉,现在想想,这似乎是轻微躁狂症的表现嘛。

那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使她受过强烈的刺激,使她心理蒙受了巨大的压力。

我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既然我什么记忆都没有了,那就只好根据她遗留下的物品,寻找线索,运用心理学的知识,推理出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我心理学知识比较贫瘠,我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据我所知,叶流萤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女,那么我应该用普通心理学或者青少年心理学的知识对她的行为进行分析判断。但这两门课我都没有学过,只有概念性的了解。

我专业领域内的学习科目,是犯罪心理学和变.态心理学,本来认为恐怕是用不上呢,没想到变.态心理学的内容居然用上了。

这门功课并不是研究“变.态”们的心理,而是研究异常心理导致的各种身体功能障碍,其中包括人格障碍、精神障碍、发育障碍、性功能障碍等各种各样异常现象。因为这些障碍容易引发犯罪,所以我们需要了解。

我感觉叶流萤的行为,就有点像是心境障碍中的抑郁症和躁狂症表现。

如果她真的蒙受了什么巨大的心理压力,导致她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而她心中又有一个至死都无法放下的必须完成的执念,那么,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控制她自己,缓解她自己的症状,并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为精神的障碍而忘记自己的任务。

周围的人谁都没有提起过她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所以,她想实现的这个心愿,一定没有对任何人诉说过。可是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生,要想排解心里的烦躁,并确保记忆不产生混淆,她会选择什么样的方法呢?

最自然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树洞去倾诉,然后,把重要的信息写下来,藏起来。

所以,认真地寻找线索的话,也许我可以找到叶流萤埋藏秘密的树洞。如果是那样,许多谜自然就可以解开了。(未完待续)

ps:今天加更的原因,是对自己的爪麻行为加以警诫~!昨晚修改好草稿并上传,选好定时的时间,本来照例定的是今天中午12点来着,可是不知道最后点成神马了,我正在挥汗码字,结果更新跳出来了。一看表~~“想你在零点零一分”……为了今天中午不失约,所以加更一章。然后,今日剁爪挥泪码字4000补库存。对于爪残小笨菇来说,这个警诫也算可以啦~!码字去了!!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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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2 叶流萤(8)

现在的这个房间,我接手也就不到一年,与叶流萤在的时候相比,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直到今天我开始关注这个房间,这才发现,这个房间的特点,与我所知道的叶流萤的性格,是有许多矛盾的。

之前在侦探里看到过,刑警侦查的时候,曾经使用过“建筑师”。说是“建筑师”,实际也是酷爱建筑的前刑警。“建筑师”就认为,每一栋建筑,每一个房间,都与它的建造者、使用者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肉联系。

中提到的案情简单地说是这样的,有一起疑似入户劫杀案的案件,女主人被发现死在家中。但是“建筑师”查看了现场,并得知住宅是完全根据男主人的要求建造的之后,便得出了很可能是男主人作案的结论。

首先,作为自己花钱建的房子,房子却盖得很低。没有预算限制的人盖房子,总是希望把天花板盖高点,这是正常的人性。如果不喜欢太高的天花板,一开始就不会盖楼房,而是盖平房。但是这个家的二楼也盖得很低,这代表男主人内心的想法,他想把妻子和小孩关在家里,压制他们的自由。

然后,丈夫的书房,可以对整个厨房一览无余。丈夫站在二楼的楼梯间,就能俯视在厨房里干活的妻子。把家里建成跃层时,通常不会建成这样,否则带客人参观时,一上楼就会俯瞰到家中不为人知的一面。书房中还开有一扇窗,向下正好看见储藏室的天窗,这是一个监视窗口。

这个家里的窗户都很小,与其说是不想让外人看见家里,不如说是为了不让外人看见妻子的身影,故意将窗子做小了。

这个家的每个房间都有电话分机,连浴室和厨房也不例外,这其实也是一种远距离监视装置。说不定丈夫一天要从外面打好几通电话回来查勤。

还有,这房子到处都是锐角,锐角是一种咄咄逼人的角度。这个家到处被监视、被逼迫、被追得喘不过气,很封闭。建造这所房子的人是一个善妒的暴君。人的心理直接表现在他的住处里。杀人凶手的家呈现出杀人凶手的面孔中,骗子的家就是骗子的长相。“建筑师”看得出来。

我感觉这说得很有道理,因为我们在侦查中确定嫌疑人的时候,也会先根据所有掌握的线索给嫌疑人画像。如果掌握嫌疑人居住过的房屋,那可是相当有价值的画像依据。

现在在我眼前的,就是我的原主叶流萤居住的房间。我以前都没注意,作为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房间里的物品是不是有点太少了呢?

女孩子喜欢的玩物,花花草草,针头线脑,什么都没有。打开她的妆台,胭脂水粉,金银花饰倒是不少,但是细看看,不少化妆品盒子上的蜡封还都没开呢。首饰拢在几个匣子里,匣子上落了一层灰,只有简单的几枝留在外头。看来,她对于梳妆打扮这件事也不怎么上心。

她的衣服也不多,华服全都收在橱柜里头,常穿的、带磨损的就那么几件。屋子里书籍几乎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这姑娘,简直就是个对一切都毫无兴趣的家伙。

之前我一直认为她是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刁蛮任性的小女生,可是那样的小女生,应该是占有欲极强的,而占有欲强的人,物品一般都会很多。但是她房间的布局陈设,与这个构想是完全矛盾的。

所以我想,也许这个已经不幸故去的姑娘,从来都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她也未可知呢。

我翻弄着她的物品,可是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日记本之类有价值的东西。我又开始敲墙壁,敲地板,想看看屋子里是否有隐藏的暗室暗格什么的,结果敲着敲着,就又把隔壁的帅哥给敲过来了。

“你在屋里刨坑吗?”桂林皱着眉头问道。

啊,原来他以为我又梦游了。我连忙回答说:“没有没有,我在找东西呢。”

他向四周扫视了一下,眼神便已明了。

“在看以前用过的东西?在回忆?”

我点了点头。

“我来帮你一起看吧。”他温然一笑,笑容出现在那冷峻的面孔上显得略有些奇怪。

我有些犹豫,因为并不知道自己探察的究竟会是些什么东西。可是桂林已经走近了,并且从我丢在桌上的物品中捡起了一件,那是一只玉制的瓶子。

“就从这一件开始吧。”他把瓶子拈起来摇了摇,“这个东西说明的问题应该是最显而易见的。”

“为什么!”我很惊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上来就选了这只瓶子,而且说话的语气如此之肯定。

“因为这种玉很稀有,是最好的储药容器。这瓶口处有特殊的密封工艺,是专门用于制造药瓶的。而舍得用这样的瓶子来储存的药,必定相当贵重。这是你以前吃的药,我们只要瞧瞧你在吃什么药,或许就可以直接了解你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原来是这样!我开始有点佩服他了。果然不仅仅是跳大神的,果然不亏是我玉衡司的名侦探啊。

他用相当内行的手法开启了药瓶,看得我的汗都快下来了。没想到开个瓶也这么复杂,要是让我开,恐怕开一个小时也不一定能成功。

瓶子打开,倒出来的是一种淡红色的粉末。桂林取出一只银勺,将药粉挑起一点来看了看,又放在远离鼻端的位置闻了闻,神色就略有改变。

“你服的药,是化功散?”

不会吧,我呆住了。叶流萤没事吃这种东西干什么?化功散,不是武侠里用来害人的毒药吗?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化功散,这个药效,应该相当的强劲。这里面,一共含有二十七种药物,有几种添在这里头,真是妙到毫巅。我还从未见过化功散有这么厉害的。”

我不由对这桂林大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这位究竟是什么来头?无论是武功还是各种知识,都太强了吧。这样的水平实在太高端,都可以冲击玉衡司综合实力No.1的宝座了!白千帆大人,究竟是从哪里挖到了这样一个人才呢?

“试试?”

啊?试什么?我听了他没头没脑的这一句,正感到大惑不解,他却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在我的右肩,然后便有一股真气向我体内灌注了进去。

我的身体当下便产生了反应,这次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我的丹田处一阵空虚,便忽然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地吸取他输送进来的真气。

经络瞬间有一种胀裂感,痛苦不堪。桂林已经摸清了我的路数,所以他没有灌注太多真气,便依旧如法炮制,冻住自己的手掌,截断了输送真气的通路。

他用掏耳勺那么大的小银勺挑了一丁点药粉,送进我的口中,让我立即盘膝而坐。口中的药粉的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却仿佛一下渗透了我的血脉一般。我感觉在我经络中冲撞,想要炸裂我的真气忽然找到了出去的通路,被外力牵引着,从头顶百会穴和手心脚心,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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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3 叶流萤(9)

我忍耐着体内的胀痛,盘腿调息了许久,才将吸收进来的桂林的真气尽数散了出去。我试着呼吸了一会儿,确定已经没有大碍,就猛地跳了起来,一记耳光朝旁边的桂林甩了过去。

试试?!你就是这样试?这不是拿我做实验吗?

我的动作突然而迅疾,理论上说他绝不会预料得到。但桂林轻轻一抬手,神情和动作都相当从容地擒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很难受?抱歉抱歉。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弄明白一件事情,总是得要付出些代价的。”

感情这代价不是你来付啊!我瞬间在心底给了他一个差评。

“你瞧,我们不是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吗?”

首先,这个瓶子里的药物,确实是一种化功散类的药品。它的药效比化功散还要奇特,它可以把聚积在体内的真气导出体外,使人免于真气炸裂之苦。

其次,叶流萤肯定是在练一种类似吸星大法的武功了,这药肯定是她用来防止自己练功时被吸收的内力胀死的必备用品。

她练这种邪门的武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而这种武功,想想也能明白,肯定不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恐怕副作用还很大。也就是说,这种武功,与她的执念有关,一定是用来实现她那个未完成的心愿的。

“我劝你一句,不管你记不记得起从前的事情,这种功法,以后不要再练了。”桂林忽然换了种语气,十分认真地说道,“或许老天抹掉你的记忆,是为了保全你一条小命呢。这种功,练下去对你自己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其实我心里头也是这样感觉的。

这么说来,不是什么简单的心愿,而是相当了不得的东西呢,以至于她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去实现它。

“然后,”桂林拿起了桌角上的一只首饰匣,“这是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你看不出来吗?首饰盒啊!”

“不对。”他摇头,“这里面有锁。”

啊?有锁?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桂林把首饰匣放在我的面前,掀开了上面的盖子,然后,把匣中的金银饰品全取了出来。

“你瞧,这个匣子,不是有点太厚了吗?”

我仔细一看,确实是这样。打开匣子,里面只有大概五厘米深,可是那匣子却足足有十五公分高,这下面有必要垫这么厚吗?

我不禁有些佩服起桂林敏锐的观察力来。所有的东西,都是一眼就看出关键,这是怎样锐利的双眼啊!

桂林将匣底垫的一层厚厚的丝绒取了出来,在我们眼前出现的,是某种金属制的“匣底”,上面绘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号。他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那“匣底”,“匣底”发出“空空”的声音。这下面果然还有一层。

但这“匣底”却无论怎样摆弄都打不开了。

“瞧,这就是锁哦。”

锁?我定睛一看,原来匣底绘制的符号,居然是横竖撇捺等所有的汉字笔划。

桂林轻轻地用手指按了一下其中的“横”,那笔画所在的小方格“喀”地一声就陷了下去,把我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狡黠地一笑:“文字锁。需要按对了你之前设定好的文字才行。”说着,他又“喀喀”地按下了几个方格。

“停停停!”我赶忙制止了他,“可别按坏了!”

其实是我脑中出现了谍战片中的镜头,密码一旦搞错,装着机密的容器就直接把自己给烧了。按这形容的,这可不就是密码锁吗?

桂林把匣子侧过来,侧面有一个极不显眼的金属小拨片。他把那小拨片轻轻一掰,笔画中按下去的部分又“喀喀”连声地弹了起来。

“不用担心,按错了,有可以让它归位的机关。我就是看到了这个东西,才确信这上面有锁的呢。”

这家伙,真是相当的见多识广啊!

不过我现在也来不及感慨这个问题了,因为接下来该思考的内容既明确又严肃。这个密码,究竟会是什么呢?!

古代的密码锁好科学啊,搞了一些笔画在这里,而且每种笔画都有整整一排,就算一个字有十八个横构成,都够使了。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想写啥字写啥字?这比数字的排列组合可是多多了……

最悲催的是,我连常用密码选项叶流萤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你想想,你会用什么样的字做密语呢?”桂林意味深长地瞧着我,“要不然我来帮你猜一猜?”

“啊?你能猜出我会用什么当密码?”我大吃一惊。

“嗯。我觉得你会用食物的名字,所以,将你喜欢吃的东西,一个一个放在这里试,也许就可以试得出来了!”

我一头黑线,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咱们才刚刚认识,你对我就是这种印象吗?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狡猾的笑意。啊,原来是捉弄我的,太可恶了!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用吃的东西做密码的,我一定会用一个死都不会忘的东西来做密码,最有可能的是,我会用最惦念、最信任、最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想到这里,我忽然愣住了。

我以为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肯定会进入“聂秋远”三个字,可是就在这一刻,我的脑海中映入的却是一抹温柔的黑夜蓝。

我有一点被自己吓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夜?

我明明喜欢秋的,怎么会总是想起夜呢?我怎么是这种花心的人呢?!

“要么,试试聂秋远三个字吧。”

桂林的一句话像晴空霹雳般地惊醒了我,我猛地充满警惕地望向了他。这人,知道得也太多了吧!

“看什么,小女孩家,密码一般都会用心上人的名字的。你才见过几个男人?不如就从身边的人开始试好啦!”他笑着说。

原来他是这样判断的。我的心放了下来,但是,他的话还是引起了我的思考。

也许,密码真的会是心上人的名字呢。

作为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生,我认为唯一能令我们拼死奋斗的,也就唯有爱情了。我不是为了爱情,不远千年地跑到大唐来了吗?女人为了爱情,是可以相当疯狂的。

但是我觉得她的心上人可能并不是聂秋远。因为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醒来的时候,聂秋远坐在我床头的感觉,他作为“哥哥”给我的那一个拥抱,怎么想两个人之间都一点儿也不来电。

反倒是一些破碎的只言片语接二连三地跃入了脑海。

“都已经十年了,也许你早就不记得了……”

“你知不知道五年前我为什么拉着秋远上了碗子山?……”

“这些年,你在他面前格外的骄横,做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事,有时我都有点看不下去,出头斥责你,可那孩子从来都没有半分怨言……”

“萤萤,萤萤……”

忽然发现,每当我梦到叶流萤的时候,梦里出现的其他角色,都是看不清脸的,能够认得面目的人永远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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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4 叶流萤(10)

我接过首饰匣,按照笔顺,郑重地按出了“骆大春”三个字。

结果,匣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难道我的推断错了?

略微一思考,我就明白了问题在哪里。尼玛我什么糊涂脑子,这是大唐,我按的是现代简化汉字,那能对吗?

所以这一次,我自信满满地按出了“骆大春”的繁体字。

结果,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匣子没有反应,有反应的却是旁边站着的桂林的神情。

“你心里的人,怎么会是他?”他似乎是喃喃地自语,“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感觉莫名其妙。

“啊,没什么。”桂林岔开了话题,“这……没打开啊!看来你的秘密太秘密了,连你自己都骗过了。”

我的秘密?我心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是啊,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只要说真话就可以了,反正不会有任何人看到啊!

“你转过身去!”我对桂林说道。

他虽然神色惊讶,可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

现在没有别人看到了,所以我按照繁体字的笔顺,在那块底板上按出了三个字。

司-空-明。

所有按下去的方格“喀”地一下齐齐弹了起来,而那块金属底板倏地从中分开,缩进了两旁的匣壁。

底板下的中空部分,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绢纸。白绢纸的下面,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我心里一阵兴奋,果然没有错,我想对了!

我先翻着看了看那小册子,明显是个三无产品,没封面,没出处,没定价,应该是一本非法出版物。小册子里头,密密麻麻地写着竖排繁体字,还绘制着各种各样的插图。

小册子里面的东西很难懂。这显然不是一本,这应该是那种传说中的神物:武林秘笈!

再看那张白绢纸,上面画的也是图。我很擅长看图,所以一看就明白,这是碗子山的地形图。在这张地图上,用朱色醒目地标出了几处地点。

像是藏宝图的样子。我心中一动,我曾经推测过,在叶流萤压抑的生命中,或许会有一些用于倾诉的秘密树洞的。我有一种直觉,作为这具躯体接管者的直觉:我想要找的,就是这个。

“秘密藏匿地?”耳畔传来了桂林的声音,“我可以一起看吗?”

我汗了一个。这人早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了,就算不让你看,你也早就看光了吧?

“走,我陪你去找!”桂林兴致勃勃地说。

“你,陪我?”我略微有些犹豫。

“放心放心,我的嘴是很严实的。而且,此事关乎鬼邪,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有我在,就护得住你。”

说着,他用指尖拈着一叠黄符,在我面前晃了晃。

“那好吧。不过这件事,请桂大哥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跟我两位哥哥也不能说!”

“当然当然。”

我叹了一口气。这位桂林大人,容貌气质与性格作派怎么这样不配套呢?果然好侦探在性格上往往或多或少地有些奇葩。

事不宜迟,我们两个当即着手准备,按地图上标识的各个点的远近位置设计好路线,带了些必备的工具,就悄悄地出发了。

“怎么样,还是我陪着来比较方便吧?”桂林背着我施展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了两个岗哨,把我放下来的时候,他就有点得意洋洋了。

当他提出要背着我的时候,我自然是断然拒绝的,可他说出的理由是那么充分。

“你到底想不想弄清楚了?碗子山的岗哨我瞧了瞧,布局不是一般的好,凭你想过去又不被人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现在你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再运气提气了,小心走火入魔!”

“那也不能……”

“不能让我这陌生人背着?小妹子,咱们也不能算陌生人了吧!第一次见面,就抱都抱过了,还是你主动的!”

“你你你!!!”

我感到一阵无语,这家伙,怎么这样气人啊!

可他已经在我面前蹲下来,把后背让给我了。

“快点,再磨磨蹭蹭,天就亮了!我玉衡司没有你这样的俗女子!”

我鬼使神差地就听了他的话了。也不知是他表扬聂秋远布置的碗子山的岗哨让我心里头觉得暗爽,还是他的激将法管了用。不过伏在他背上,我总觉得哪儿有点怪怪的,似乎是上了什么人的当了。

图上的第一个地点,是一个废弃的山洞。桂林点燃了火折子走在前头,我静静地在后头跟着。这山洞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了,壁角蛛网密布,又脏乱又阴森。唉,要是我一个人的话,还真是不敢来的。

洞并不深,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山洞最深处的石壁上,孤零零地雕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

菩萨的法衣上也结满了蛛丝,可菩萨的神情依然是那样宁静而柔和,仿佛世上怎样的苦难都不能攻破内心美好的结界。望着菩萨低垂的眼睑,人的心里也会不自觉地平静。

在这样的神灵面前,恶鬼也没有办法作怪吧?

可是这洞里,什么也没有呢。

或许是我有点呆滞的模样让桂林觉得有趣了,他呵呵地笑了出来。

“阿萤,凡是发生的事都是有缘由的,你还忘了一件事情。你想想看,我们每次见面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嗯,说来也怪,每次我遇到桂林的时候,好像都是意识混乱的时刻,我清醒过来,都发现自己在……

“刨土!”我脱口而出。

他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好在这里非常偏僻,要不然,非把守夜人招过来不可。

他说得很对,凡是发生的事情都是有缘由的。叶流萤已经不在了,我的意识中,也找不到她留下的任何记忆。但是,我使用的是她的身体,人体,不仅大脑有记忆,肌肉,也是有记忆的。

这就是我在练功的时候为什么不自觉地用出了她练习过的功法,这是肉体的记忆,是自然的反应,而不是大脑的。我对于肌肉的记忆非常有感触,每个练习过武术、舞蹈、体育项目的人都应当深有感触。一个动作,一开始看上去匪夷所思,但是,只要你笨拙地反复练习下去,那么总有一天,这个动作你可以无意识地做出来,而且,连幅度和角度都不会有差错。这不是头脑控制的,这是肌肉自己对这个动作的反应。

如果我在无意识中,在做着关于骆大春的梦的时候做的是刨土的动作,很有可能意味着叶流萤把关于秘密的东西埋藏在泥土中了。

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精神状态的异样,所以,她把这些埋藏地点绘成了一幅图,以防有一天自己忘记。这幅图,就是我手中的这张白绢布。

“所以,这次真的可以挖了。”桂林笑吟吟地卷起了袖子。

我们就在这蒙着蛛网的菩萨的脚下挖出了第一个秘密,是一叠蜡封的褪色的纸。

然后,桂林陪伴着我,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地挖,一共挖了十三处,每一处都是写满字的几张纸。

当我们把白绢布上的地点都找到,太阳已经升起,鸟儿鸣唱,天空澄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天气。

最后一叠纸,是在山脚下一株巨大的海棠树下挖出的。现在正是海棠花盛放的时节,晨风拂过,卷起片片落英。旁边一条山溪静静地淌过,花瓣不停地掉进溪水,又被溪水送往远方,浅浅深深的红。

难怪我在梦中总会梦到海棠花开。也许这株海棠树,正是那个姑娘独自一人悲伤地思索时的唯一伴侣呢。

海棠树,你一定知道她的故事吧?她原本以为,你是知道她的故事的唯一一个吧?

海棠沉默不语,回答我的,唯有簌簌落花。

我在这巨大的树下席地而坐,把挖出来的纸按顺序排列了起来。不错,这纸上记载的,满满的都是小女儿的心事,正是我一直想要找到的东西。

那就是,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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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5 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1)

原本以为我的记性很好呢,可是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忘啦。这可怎么行呢?明哥哥,我才不要把你忘掉呢。

刚刚还在想着,明哥哥,你的生辰是哪一天呢?可是居然想了半天都记不起来了,这怎么可以呢?所以现在我要把它记录在这里。

你出生在大业三年五月初六。

嗯,这下我就永远也不会忘了。

不过你可以把我忘掉的,虽然我会很难过,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我允许啦。明哥哥,把我忘掉吧,开开心心的。

因为我们竟然在同一屋檐下快五年了,这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幸运呢。你都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学本领,练武功,想的就是有朝一日长大了,就下山去。你说过的,你的家在天山之麓的落雪山庄。所以,我要到落雪山庄去找你。

有一天,我一定要去找你。那时候,我心里头还揣着美好的梦呢。爹爹迎娶二娘的时候,我看到二娘身上穿的大红色的嫁衣,看着连那样剽悍的女人头戴凤冠都会变得柔情万种,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明哥哥,每个女孩子,心里头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梦呢。

写这些,真是让人脸红啊。不过,反正你也不会看到的,嘻嘻!

所以,五年前,当你像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碗子山,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

那种感觉,就好像……嗯,没办法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这么开心了。

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你冲我露出了一个微笑。相识的时候,你我还都是小孩子,可我果然一眼就可以认出你。你的这个微笑,是要告诉我,你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我吗?否则的话,你为什么要微笑呢?

你明明伤得那么重!

所以我的开心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那么短,一下子就不见了。

你是被人背进来的,你的四肢都软绵绵的,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伏在那个少年的背上,几乎都揽不住他的脖颈。你的面色极其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像雪原上的一块冰。但即便是这样,当你看到我的刹那,还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其实,如果凭心而论,背负你上山的那个少年容貌更加出众。当他出现在山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凝集。可是我的眼睛里就只剩了你。你来了,还有韩表妹,记忆里的时光一下子在灵魂深处活灵活现。

爹爹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可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你们。他对你们非常客气,一直在跟背你进来的那个男孩子说话。我想肯定是那个男孩子动了什么手脚,否则,爹爹绝不会这样平白地收留陌生人的,就算你们年纪还小,那也不行。

你在山上养伤,爹爹叫人下山请了最好的大夫,但最好的大夫诊完脉也只是摇头。那个少年一直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不眠不休,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还有韩表妹。我也很想去照顾你,可是被二娘拉住了。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懂得男女有别的事情了。”二娘教导我。所以,我只好伏在窗口一边看着你,一边抹着眼泪。我很担心,担心好不容易见面了,可你的伤情凶险,会有什么不测。

你神情略微有些痛苦,不过你却总是望向窗边,就仿佛隔着窗棱,敏锐地看见了我。

我心中焦急,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感激那个少年,我知道是他挽救了你的生命。所以当爹爹决定收他为义子,我毫不犹豫地唤他“兄长”,对他行了本来不用行的大礼。我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我决心把这个名叫聂秋远的少年当作我的亲兄长来看待,他若有令,我万死不辞。因为他在你受伤的时候不离不弃,他那么拼命地去保护你,这一切,我都悄悄地看在眼中。

我也自幼习武,我看得明白,你的体内,似乎注入了一股你自己根本承受不了的巨大力量。每次当它想要冲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比冰山还要寒冷。每当这样的时刻出现,聂秋远就会在你的身边,把你紧紧地抱住,拼命地用一股火热的力量压制你。

我感觉不可思议,因为你体内的力量,肯定不是你自己的。可是他呢?以他的年龄来看,他的力量也实在太大了些。他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家伙。

我偷听你们的谈话,知道了你们的一些秘密。

他说:“司空,你怎么报了这样一个名字?”

是的,你上山之后报出的名号,并不是你的本名司空明,而是叫作“骆大春”,听上去有点可笑的名字。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很好奇。

你的笑容还看得出多年前的样子,温和,爽朗,有一点点不羁。你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毕竟是落雪山庄的人,所以就姓骆。那么,既然你是秋,我就是春啦!”

秋也笑了,他笑起来非常好看。我感激上苍,你的身边能有他在,那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想你们之于彼此,一定是不同寻常的存在。

可是你们的对话也让我害怕。

秋说:“你心里清楚,凭你我之力,要想除掉它是不可能的。再这样下去,不知哪一天,你我就会控制不住它。到那时候,你就非常危险了。”

你面上的笑容却云淡风轻:“我心里明白,那一天,或迟,或早,总是要来的。所以,剩下的时间,能安安静静地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秋沉默了许久,问你说:“有什么心愿没有?”

你说:“我只要在这里,就够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你身上的毛病,是医不好的了?而且,有一天会要你的命?

这怎么可以呢?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呢!

我观察了很久,断定在你的体内,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外来的冰寒属性内力。从你们的对话中也听得出来,这还不是全部,似乎还有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力量,两股力量在你体内不停地扭打厮杀,迟早有一天会破坏作为容器的你。

这样的情形虽然骇人听闻,可我还是坚信它是有解的。因为我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物威胁到你的生命,绝对不允许。

你不知道,我也是有奇遇的。在你上山的两年之前,我遇上了现在的师傅。师傅当时受了伤,又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隐居在山顶荒僻的石洞里,我每天去给他送吃的。后来才发现,原来师傅是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

师傅说,合该我们有缘。他需要数年的时间疗伤悟道,所以我们将有数年的师徒缘份,数年之后,师徒缘份尽了,便相忘于江湖。所以,就算是现在,我跟他习武两年了,却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如果是师傅的话,也许就能知道如何才能够医好你。

我在师傅居住的山洞外跪了三天三夜,师傅终于答应随我来看一看你。我们在远处悄悄地观看了你的情形,师傅说,你已经无可救药,除非……

我所要的,就是这个“除非”。

师傅说,要想医好你,除非有一个人精通一种内功心法,可以把他人的内力吸收进自己的体内,代替你成为这个“容器”。但是,你的体质非常特殊,其实你现在都还没有死亡,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奇迹。但是换了其他人就不行了,无论是谁想代替你成为这个“容器”,结局只有一个,当场经脉寸断而死。

也就是说,这个“除非”的意思,是除非肯有人替你去死。

“师傅,这种内功心法,该如何修习?”我没有想到,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师傅将一本没有封皮的小册子和一个玉制药瓶交给了我,说:“心法都在这里,这瓶药,可以在练功时帮助化去吸入的内力,防止走火入魔。你去寻找那个愿意修习这种功法的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师傅将那本小册子交给我的时候,眼神中闪着一种傲慢而幸灾乐祸的光芒。不过师傅本来也不慈祥,除了武功,本也不教我任何其他的东西。

把小册子交给我几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早上,师傅忽然不告而别。我想这就是他所说的,让我们相忘于江湖的那一天。

师傅也并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悄悄修习那小册子上的内功心法,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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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6 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2)

大约十年前,我们在长安城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那时候,还是隋朝大业的年号,不过十年的光阴,江山都已易主,可国都仍然是国都。不知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说过,这是你出生之前,被大火付之一炬的你的家乡。

时间那么快地流逝,可是记忆的颜色一点都没有消褪。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嗯,大概就是从我走失了的时候开始。那时候我可真顽皮,第一次到长安,就从爹爹身边跑丢了。说起来,就好像命中注定的一样呢。

要不然,会有机会遇到你吗?

那还是冬天,寒风刺骨。我虽然找不到爹爹了,但是我并没有哭。爹爹说过,哭是没有用的,唯有适者,方能生存。所以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寻找爹爹的踪迹。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队雪白的马,一队衣衫胜雪的人,连八九岁的小孩子都骑着白色的马。我仰头看着,那个男孩穿着白色的衣衫,外面裹着白狐裘,华贵至极。我只是觉得,这个哥哥生得真是好看啊!那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你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天上静静飘落的雪花。

原本应该是长安城热热闹闹的酒楼,不知怎的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整条街上静得吓人。我缩在街角的木栅栏后头,听见你们那一队人马中有个白袍飘飘的人短促而有力地喊了一句:“列阵!”

那一队白衣人像蝴蝶一样飘下马来,每个人手中拿的都是刀,长短不一的刀。

酒楼里不知谁发出一声长啸,宛若龙吟,我赶忙用双手掩住了耳朵,心里头还是给震得怦怦乱跳。再抬头的时候,那酒楼的房脊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着深色袍服的男子,云巾束发,手中执一柄长剑,长身玉立,姿态甚是潇洒。底下结阵的白衣人喊道:“韩郎君,吾等并不愿出手伤人,请郎君下来说话!”

韩郎君冷笑道:“咱们跟落雪山庄,又有什么话说?”

底下便有白衣人轻声道:“那韩娘子,怎的不见影踪?”

双方对峙着,气氛冷得很,我便十分害怕,正待想办法逃走,那两边不知怎的却动上了手。一时间刀光剑影晃得人眼花,呼喝之声不绝于耳。那“韩郎君”武功甚是高强,数人围攻之下,竟奈何他不得。两边兵戎相接,内力震塌了屋角,一块巨大的砖石忽地向我头顶砸了下来。

我吓得声都发不出来,只顾得抱了头,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砖石没有砸中我,只自己飞了出去,立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白衣的,天上仙童般的男孩。

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神力,一掌就将如此巨大的石头劈飞了?你立在我面前,略微惊讶地俯视着我,却忽然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别说话,转过弯,往后头,跑!”

远处有人道:“阿明,怎么?”

你转头应道:“这边,有一只猫儿。”

便听得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什么时候,还有心思管那些猫猫狗狗,明明自己就是个怪物,却恁得这般惺惺作态!”

我听了你的话,悄悄地趁乱转过街角,撒腿就跑,没跑了几步,却被人从后头捉住衣领,倏地扯进了巷子。

我吓得咧了嘴刚要哭,就被人掩住了口,这才发现,捉我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美妇,一张俏脸妩媚至极,比爹爹新娶的二娘还要漂亮。那美妇的身边,瑟缩着一个小小的女孩,也就是三四岁的模样,眼睛大大的,一脸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看我略微平静了,那美妇才放开了掩住我嘴的手,将我们两个一边一个地牵着,拉到旁边一个小院落的草棚子里。她的手很柔软,声音也很柔软。她抚着那小女孩的头发,叮嘱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一直等到外头重新热闹起来了,就回家去,不要进家门,直接到隔壁张伯家里,把这个包包交给他。包包里有银子和娘亲的书信,张伯会照顾你的。”

美妇将那小女孩拢到怀里抱了抱,唤了一声“兰儿……”,声音便哽咽了。

住了一会儿,那美妇一咬牙,将我们往草棚里面塞了塞,便决然地转身出去,眨眼就不见了。

草棚里只剩了我们两个抖抖索索地挨在一起。没过多大会儿,小女孩就小嘴一扁,口里唤着“娘亲”,抽抽答答地要哭了。

我虽然也不太懂,但是感觉外面似乎很凶险。这个小女孩也很可怜,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也是找不到爹爹了。我就把她抱住,在她耳朵旁边说:“不许哭,哭的话,会有妖怪来把你吃掉的!”

她果然不敢哭了。我抱着她,她也用小手抱着我,我们就瑟缩在草棚里头。不知道过了多久,草棚的门口,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条人影。

那是一位极美的美人,一身素白长裙,衣袂飘飘,冷若冰霜。她静立在外面,怔怔地盯着我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到她身上传来一股极度的悲伤。那悲伤在平静的外表下头摧枯拉朽的强烈,我和那个小女孩忽然同时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不懂,只是觉得那滋味极不舒服,好像挤压得心肝生疼。现在回想起来,那应当是悲伤的滋味,就像我现如今每天感受到的一样。

那女子尚未动作,我却觉得眼前一花,另外一条白影忽然背朝着我,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姑姑,她们不过是些小孩子……”

我听出了那个声音,那个让我逃跑的,你的声音。

再定睛一看,原来“姑姑”手中正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

“阿明,让开!”

女子的声音极冷,冷得如同霜雪。

你瘦小的白色背影颤了一颤,却并未移动。只听得女子一声怒喝:“让开!”然后,砰的一声,你的身体就像白色的小鸟一样飞出去,摔在老远处的墙上。

女子上前两步,手中刀就指向了我们。不,是指向了我身边那个小家伙。

小家伙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袖。我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把她往身后一塞,自己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前头。

女子愣住了,就在这一愣的刹那,你又像幽灵般地闪到了我的前面,忽地抱住了那女子的双腿。

“姑姑,爷爷说过,为人心中要有道义,不可滥杀无辜。她们,不过是两个小孩子!”

声音清脆而稚嫩,说不出的好听。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会儿,就因为你的声音着了魔呢?

三个小孩和一个大人对峙了一阵子,最终那女子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刀低了下来。

“阿明,谁说我要对她们怎样?”

女子将那小女娃从我们身后拉出来,从头到脚打量了许久。小女娃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掉下,却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我抬头看时,惊讶地发现女子的目中也淌下两行眼泪。

“韩郎,我本不该在此。之所以在此,就是来救你的,你怎么却不信我,却要自寻短见……”

寒冷的空气中忽然只余了拼命压抑着的啜泣之声。

许久,那女子忽地抬起头来,对你言道:“阿明,你现在带着她们两个走,去哪里都好,躲起来。等过些日子,你带这个小女娃回落雪山庄,就说有人声称这是我在外头私生的女孩儿,你听到了,才要带回来让我看看。”

你面色一凛,唤了一声:“姑姑……”

话音未落,便见那女子蹲下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的白玉坠子,挂在小女娃的颈上。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柔声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才是你的娘亲,从今以后,见了我,就要唤我作娘亲。你记住,你还是姓韩,永远,都是这样的。”

言罢,她便对你说:“快走,记得我说过的话。”

之后,是你、我、韩表妹的一段旅程。你记得“姑姑”的话,带着我们两个在外头漂泊了一段时间。你先送我回了碗子山,然后,我们在碗子山分别,你带着韩表妹回了落雪山庄。

最美的不在于惊心动魄的邂逅,最美的在于这一段在你保护之下的旅行。这一段游历一共是四十二天,这四十二天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我想,这四十二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必要记录下来了。因为这四十二天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绝对不会忘。

一直到死,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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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7 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3)

就是说,你我注定不可能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虽然怨恨过苍天,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切都注定不能改变。所以,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我认真地研读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小册子上讲的东西很难懂,我反反复复地读,反反复复地抄录,想了又想,写了又写,直到上面的每一行字都能倒背如流,这才渐渐地吃透了它讲的意思。

我必须非常慎重,绝对不能在修习的时候出现任何闪失。因为我的身体是用来救你的重要的容器,绝对不能在挽救你的生命之前,不小心碎裂掉。

可是这门内功真的修习起来,也果然是痛苦至极。

修习的时候,我需要于每天日升与月升之时,两次到密林中静坐,想像自己的丹田是无底的黑色宇宙,努力地将天地万物的精气自五心透过经络吸入丹田。一开始还好,但练习了一阵子之后,每每按照心法行功,便会感觉自然界的精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体内,越来越快。这精气的侵入令我全身炸裂般的疼痛,常常无法控制。只有服食师傅留下的药物,将精气散去之后,才能减轻痛苦。

三年过去,我不需要在日升与月升之时,也已经可以从周围随意地吸收能量。我要精力高度集中地控制着自己,身体才不会因为自动地吸收天地能量而胀痛不已。我感到十分奇怪,如果一种功法只有将能量吸入的法子,却没有导出的方法,那么这种功法的创制目的究竟是什么。因为如果继续修习下去,练功的人无疑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这种功法却毫无疑问地是挽救你性命的最佳良方。也许当年创制此功的人,也有一段像我一样的故事,也有一个可以让他付出生命的人。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感谢他。当然,也感谢将这本小册子给了我的远在天涯的师傅。

当然,我最应该感谢的人,还有秋远哥哥。

要是没有秋远哥哥,你大概早就死了。刚到碗子山的时候,你的毛病发作得很频繁,我心里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每一次都是秋远哥哥在你的身边,用自己的内力,用极端蛮横的方法,把你体内横冲直撞的怪物般的内力生生压制回去。

要是没有秋远哥哥,我就没有这三年的时间,可以用来修习这门功法。我心中焦躁,可这功夫却不能一蹴而就,如果没有练成,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用强使出来,恐怕不但不能去掉你体内的邪门内力,反可能害了你的性命。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我尽自己最大可能,日以继夜地加强练功,在这期间,我也见证了你与秋远哥哥的进境。你与秋远哥哥都是如此聪慧的人,哪怕是医不好你,也一定懂得如何渐渐地控制你体内的怪异内力。所以,你的状态越来越好,两次发作之间的间歇也越来越长。你渐渐地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地生活,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本没有什么事情。

可是我知道,你的每一次发作都异常痛苦,而且,每逢满月,必定会发作。我虽然不同你言语,可你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我所有不练功的时间都用来悄悄地看着你,看你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饭,与什么人说什么话,你喜欢什么,你写的每一句诗,你的每一个微笑。

明哥哥,你笑起来是那么好看呢。你笑起来,根本就不像天山绝顶的冰雪,你笑起来像冰雪融化之后的春天。

多少次见你对我欲言又止。我也想与你好好地说说话,说说这十年来的所见所感,我心里头的思念和幸福。可是,那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你想对我说什么呢?十年前的邂逅,也许你还记得,放在心里?也许你并不想再对我提起,因为你的身体与众不同,你把自己当作将死的残病之身,不愿意误了我的终生?这真的很像你,你这个善良的家伙。

我就是深深地恋慕着,这样的你啊!

那么,你就当我长大了,被宠坏了,变成了一个顽劣的坏女孩吧。然后,等到你体内的怪物被除掉了,会遇上一个美丽的好女孩,就像韩表妹那样的姑娘,真诚,善良,温柔,能够给人全部的幸福。

每每想到这件事,想到有一天你会意气风发地身着大红色的婚服,温柔地望向你娇羞的新娘子,我就真的真的好难过。

你虽然不对我说什么,可你居然毫无原则地纵容我的坏脾气。你对我百依百顺,陪伴我,谈笑风生地哄我开心,可我只对你冷言冷语,给你白眼和讥讽。你每每出门去,总给我带各种各样的小玩艺,你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欢喜。可我每回都当着你的面把它们丢出去,鄙夷地骂它们是不值钱的垃圾。

明哥哥,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那些个深夜,是怎样怀着焦急的心情,一个人流着眼泪,借着昏暗的月光把它们一件件找回来的。有一次,你记得么,你送给我的,是一串南国捎回来的稀罕的红豆儿。我搁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抚摸,最后不屑地看着你,扬手把它从窗户扔出去,丢进了后花园。

可是那穿红豆的丝线却不知怎的断掉了,红豆宛如一颗颗血泪,哗啦啦地滚了一园子。我就是怕这个呢,你知道么,我把它们拈在手里摩挲,就是为了数得清清楚楚,那一共是三百六十粒,仿佛相思的一整年。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深夜在后花园里摸了又摸,刨了又刨,才把那三百六十粒,一粒不少地寻了回来。

你的一切,关于你的任何一个点滴,我都想要珍藏起来,揣在心里头,永远也不忘。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神智开始变得不清楚。

我渐渐变得对一切都毫无兴趣,真正的暴躁、易怒,时而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时而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开始忘记许多东西,我经常深夜发现自己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我想我可能是要疯了。

但是我还不能疯,在我死之前,不能因为发疯而让过去的努力付诸东流。我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现在,我马上就要完成了。

之前,我都是在后山的菩萨面前倾诉,可是现在,只有倾诉是不够的,我必须把一切都记录下来。如果忘记了,就读一遍,让自己记起来,绝对不可以忘记我该做的事。我希望我可以不需要用到它们,希望到死都能带走完整的记忆。如果我不需要用到它们,就让它们永远地深埋在大地。

我的一切,只有天知,地知,菩萨知,黄土知。

传说菩萨是所有神灵中最接近佛的果位,按修为本可成佛,但却由于深知世间的苦难,放弃成佛,留在世上度人。那么菩萨,既然你大慈大悲,可否保佑我这日日祷告的小女子实现自己的心愿?

我,就只有这一个心愿。

愿我深深爱慕的司空明哥哥,从苦海中解脱,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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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8 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4)

“我只有这一个心愿……”

读罢叶流萤遗留的文字,想起她在我梦中反反复复的喃喃,我的心里头忽然之间宛如刀绞。我如此心安理得地使用着她的身体,可是我却一点也不了解她。她什么也没给我留下,爱与恨,哀与愁,什么都没有。她成全了我一个完整的世界,我却曾经使用着她的心,鄙夷着她的放纵与刁蛮,为我的到来“挽救”了她的形象而沾沾自喜。

这世上,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她,没有人知道她这柔弱的躯体曾经承载过多么巨大的勇气和野心。或许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的一切,唯有天知,地知,菩萨知,黄土知,再无其他人知晓。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

一个人不幸故去,总会有爱他的人为他心碎,为他扶柩而泣,为他默念悼辞,祈祷他平安进入天国。会有人思念他,在他故去之后,仍长久地将他深埋在心中,望着他的照片将自己灌醉,在他的墓前放下最芬芳的鲜花。

只要有人将之记住,灵魂便将不朽,爱意绵绵长随。

我不只一次地看到张老师望着肖华前辈的遗像沉默不语。我知道无论再过多少年,无论再遇上多少人,经历多少事情,在张老师的心中,肖华前辈的音容笑貌,永远也不会褪色半分。

可是叶流萤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我的出现与取代,夺走了她本该拥有的全部爱意和缅怀。除了我,或许还有幽夜公子,所有的人都认为她还幸福地生活着。甚至连她拼上性命去深爱着的那个男子,也只能忧伤地望着她的躯壳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强忍着疼痛去为变心的“她”祝福。

我一直把自己的穿越,把史上那各种各样的穿越,归结为一场场狗血淋漓的闹剧,却从来不曾想过,每一个穿越者的背后,其实都隐藏一个死了都无人知晓的灵魂。

叶流萤,也曾经是一个如此鲜活,如此美好,如此坚韧,灵魂带有香气的特别的女子,可是现在,她的爱情和她的生命全都变成了没有办法证明的东西。

没有墓碑,也没有纪念。

我忽然感觉脸颊一阵痒痒的,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我代入得实在太深,眼睛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哦,原来是我在哭,眼泪哗哗地流着,模糊了我的视线。脸颊上痒痒的,是有人用温热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擦拭。定睛一看,啊,居然是桂林!

我们两个不知何时都立在了树下,海棠花瓣簌簌飘落,已经堆满了我们的衣襟。桂林一手揽着我的肩,另一手的手指在我的眼眶轻轻摩挲着,沾掉了汹涌而出的泪水。他俯视着我,微笑着,眼神柔和,但没有一点悲伤。我忽然感觉他的手指太过灵巧漂亮,这样的手应当是举世无双的,却又觉得如此漂亮的手指有一点眼熟,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那漂亮的手指拭干了我的眼泪,却轻轻地点上了我的鼻尖。

“阿萤,原来你还有这样一段伤心的过往,真是个小傻瓜。不过没关系的,不要记起来就好了。这样的傻事,不要去做!要是你犹豫,那么让我来帮帮你。”

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说什么?啊!干嘛呢你?!怎么动手动脚的?这也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我正待要将他推开,桂林却忽地面色一寒,轻抬手将我往外一推,转瞬腰间长剑已然出鞘,一道雪芒闪过,“叮叮”两声脆响,便有两支纤小的银镖给打飞了出去。

这一刹那,我愕住了,因为我们两个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飞满了各种颜色的蝴蝶,大部分是靛蓝、深紫和碧绿三种,都是非常少见的颜色。那些鲜艳的蝴蝶飘摇摇地飞着,却不知怎的令人觉得诡异恐怖。

不远处开满鲜花的树上,沐着晨曦,立着一名身姿颀长的男子,黑袍轻轻地在风里飘着。他手中的长剑也已出鞘,而他面上的寒意更甚。这男子实在太帅了,我的目光一下就被他吸引了,因为这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男神聂秋远。

“哥哥,这位是……”我心下一急,知道是他是误会桂林把我拐走了,便要开口解释。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却见聂秋远指尖轻弹,一粒小小的药丸不偏不倚地飞进我的口中,咕噜一下就滑了进去,呛得我一阵咳嗽。

“退后,护住双目。”聂秋远冷冷地命令道。

这,难不成是要打架吗?秋平日里不是这么鲁莽的人啊,怎么会连口都不开,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呢?

我还来不及多想,却见周围那些蝴蝶中翠绿色的一批,像接到了指令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桂林疾飞而去。

桂林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往土里一插,竟自空出一双手掌来迎敌。只见他双掌在空中从从容容地画了两个圆,使的是类似于太极中“云手”的招势,就势轻飘飘地推了出去。但这看似绵软的两掌,竟不知为何“呼”地爆起一阵烈风,靠近了的绿色蝴蝶被掌风扫到,便“噗”地燃成一团小小的火苗,瞬间焚化为灰。

我吓得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他们的距离。高手过招,凡人容易躺枪,靠近无异于找死。

桂林冷冷地言道:“哦?你居然在这里使毒?也不怕你的毒波及到那丫头么!再说了,毒药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在我面前用比较好,也不想想你自己的毒理是谁教的。”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嗖嗖”连声,也不知那些蓝色蝴蝶是怎么变异的,忽然之间飞得跟蜂鸟一样快,箭一般地向桂林所在的方向疾射过去。桂林面色一寒,轻纵身倒飞出三丈,那些蝴蝶便“噗噗”地撞在了地上。

桂林刚刚立过的地方,三丈以内,转瞬成冰。

桂林的身子飞出去,脚刚沾上地面,还没有立稳,便有一团黑影挟着白光当头罩下,竟是聂秋远如大鸟一般仗剑向他当头砍了下来。桂林反应极快,一个错身,右臂向上一挥,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弯刀,堪堪格挡住了聂秋远的长剑突袭。

电光石火之间,桂林一个拧身,手中弯刀忽然展长,多了一条长柄,变为一把长镰。那长镰一记猛扫,竟向聂秋远反攻了过去。

聂秋远剑尖顺着长镰扫来的方向,将镰头弯刀借力一带,使个“粘”字诀,瞬间带偏了长镰的进攻方向。却不想那长镰倏地从手柄正中折为两截,竟成了中间是链子锁的双截棍。那铁锁一抖,便朝聂秋远拦腰倒卷过去。

聂秋远黑色的影子一个漂亮的飞旋,身形一矮,躲过了链子锁,也向后倒跃了两步。两个人瞬间停止了动作,一人持剑,一人持双截链子弯刀,竟自对峙了起来。

我完全看傻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桂林手中的那把长镰。那是我认识的东西!那不是任平生的独门兵器吗?

我不禁呆若木鸡。难道这个自称隶属玉衡司的官员,这个几天来一直陪伴关照着我,获得了我信任的男子,居然是那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天镜门青龙使任平生吗?

再抬眼看看桂林,那容貌,那气质,那身体散发出的气息,与我所知道的任平生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这简直是太可怕了!这么多天,与如此凶残可怖的人朝夕相处,我竟然一丁点都没有察觉!现在,要不是聂秋远来了,这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啊!

桂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玄武啊,我与阿萤在这春花烂漫的胜景之中心意相通,方才渐入佳境,你偏偏要来打岔,你说你是不是不解风情?”

聂秋远望了望我,冷冽的目光便又回到了桂林身上。

“我的女人,敢碰就杀了你!”聂秋远直视着他,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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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9 花漾(1)

这台词实在是太惊爆了,我当时就听傻了。

要是我没有听错的话,他说的是--“我的女人”?!

我四下瞅瞅,终于确信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女人的影子了。

那么说,这个“我的女人”,指的是……我?!

我惊讶地望着聂秋远,他静静地立在树梢头,还是那般沉静内敛的模样,温润如玉。这话,实在想象不出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哈?”

感到惊讶的人果然不止我一个。任平生愣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渐渐地,那吃吃的轻笑便变成了仰天的狂笑。

“玄武,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聂秋远没有答话,只冷冷地望着他。不多时,任平生忽地敛了笑容,正色道:“你有把握,能从我手中护住她么?”

他的话音还未落,我就发现头顶一道亮光劈下,居然是任平生瞬移了一般,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手中弯刀毫不留情地朝我当头猛砍下来。

你大爷!我心中只来得及问候了他这一个亲属,问候他十八辈祖宗我是实在没有那个时间了。论武功,任平生可是绝世高手,这一刀我肯定躲不开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可是我头一晕,眼一花,弯刀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把我从中间劈成两条。当我定下神来的时候,发现我距离任平生大约有三米远,再定定神,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在聂秋远的怀里了。

聂秋远右手持长剑,左手紧紧地揽着我的腰,将我揽在他的胸口。他并没有低头对我说话,反而直视着任平生,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把握。”

“哦?难道你不怕这丫头会有危险吗?”变.态男任平生一脸的惊讶。

聂秋远紧紧地抱着我,紧到让我有些疼痛。他望着任平生,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再放过她。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和任平生又一次一起听傻了。这个论调,似乎有些挑战正常人的三观啊!可是,不知怎的,他的话让我的心里忽然之间起了波澜。

一个正常的善良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因为爱而选择放手吧,就像在所罗门的审判之中,真正的母亲会为担心危及婴孩的性命而放弃争夺。可是这种自信为了对方好而作出的选择,就一定是对方想要的吗?

如果我深爱一个人,那么我是希望他为了我的平安选择舍弃爱情,还是宁可死在他的怀里呢?

现在的聂秋远,自己情愿背负自责与罪孽的十字架,宁可看着我陷入危险与折磨,也不愿意放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狂热程度完全超越了理性,而且他一定确信我会与他心心相印。就是那种,死了都要爱的感觉。

他对我的心思,有这么狂热吗?之前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呢?

任平生怔了一会儿,忽然呵呵一笑,口中吐出了两个字:“自私。”

聂秋远低下头来,望着怀中的我,眼神里带上了一抹温柔。他略微俯身,当任平生不存在一般,只自顾对我说道:

“对不起,我很自私,但是我不会再放你走了。也许会让你遇上危险,可是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如果你会死,我一定会比你先死。伤害你的人,只有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我捉着他衣襟的手忽然有些发抖。

这,算是表白吗?

如果这都不算表白,那什么算呢?这不但是表白,这甚至是生死契约啊!这不正是我想要的么!我的心愿,我的心愿不就在这一刻得偿了么!

开心吗?嗯,开心,是开心的,开心极了!而且,非常非常感动,有幸福的感觉。可是,怎么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乱?

好像心里头的什么地方有一些不妥,心里头的什么地方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空虚了那么一小片,令我有些手足无措。

任平生面上笑意忽地更盛,唤我道:“阿萤?”

拜托,坏人,这种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本来我还没有什么兴趣,可是这会儿想想,阿萤倒当真是挺特别的。所以,现在我也想要她了。玄武,有一天我会让阿萤变成我的。”

“任平生你闭嘴!”我气得脱口而出。耍我好几天也就算了,这会儿添什么乱!不就是想跟聂秋远对着干吗?

“阿萤,我已经侦知了玉衡司的事情,你觉得,我有必要去你们那小小的县衙么?”任平生笑着问我。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往聂秋远怀里缩了缩,他的手也把我揽得更紧了些。

“也许,我就是想看看那个有趣的丫头在做什么呢。”

“青龙,”沉默了半晌的聂秋远终于开了口,“想做什么,冲我来。针对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针对一个女人自然没有意思,但是抢走你的女人,就很有意思。”任平生哼哼地笑起来,“可是你未免也太过粗心,阿萤身子的异状,你居然一点都没察觉?要不是遇上我,她照你教的心法练下去,小命迟早不保。”

聂秋远的面色微微一暗,揽着我的手臂轻轻颤动了一下。

任平生没有理他,却对我笑道:“阿萤,如何,被两个疯子抢夺的滋味?”

我感觉十分无语。

“阿萤,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任平生抿了抿嘴,转移了话题,“你不要太害怕,其实只要不练内功,你的症状并不严重。来碗子山的的路上,你跑去刨人家坟头,其实,是我给你下了点儿药的缘故。”

神马?!

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一个,或许是这个时代最会配制毒药的男人了。原来自从他来了,我的一举一动,就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了。也难怪他一眼就能看穿装药的玉瓶,难怪他仅凭闻一闻就能断定瓶里的化功散由二十七味药制成。难怪他这么有本事!

“那么,今天的事情,该怎么了结呢?”任平生望着周围飞舞的紫色蝴蝶,笑吟吟地问道。

但他的笑容只保持了一瞬,转眼就凝固在了脸上,继而变成了惊讶。

任平生缓缓抬起没有握兵刃的左手,那只手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染上了一层黑色。

在左手的手背,如幽灵从泥潭爬出一般,缓缓展开了两只近乎透明的翅膀,继而显出了一只蝴蝶的影子。

是一只透明到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隐形的蝴蝶。蝴蝶的身下,任平生的肌肤瞬间化为墨色。

任平生愣了片刻,旋即左手一震,透明的蝴蝶倾刻被震得粉碎,化为乌有。他出手如电,点了自己左臂、左肩几处穴道,又从怀中摸出一粒丸药,塞进口中。

他似是运功调息了片刻,方勉强一笑,开口道:“我当那些紫蝴蝶是做什么的,原来是障眼法,是要我不能察觉这个么。玄武,这些年,到底是进境了,竟能骗得过我。不过,对我使毒,仍然不是聪明的办法,哪怕这毒再烈,也奈何不得我。”

任平生望了望我,言道:“阿萤,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谨记我说过的话,那种武功,莫要再练。”

说完,他的身形轻轻一晃,在光天化日之下像鬼一样瞬间消失了。

我已经十分适应这样平地见鬼的消失,但我心里还是一急。

“哥哥,不追么?”

聂秋远摇了摇头:“把他逼上绝路,会伤到你的。”

他依然用那该死的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乱如麻。他右手将长剑倒转,干脆利落地收进了剑鞘,腾出的右手也搭上了我的后背,使用双臂,结结实实地把我圈在了怀里。

“从今往后,不许再叫我哥哥。”男神用我根本不认识的语气,十分霸道地要求道。

我感觉不可思议,我感觉这根本就不是聂秋远,而是别的什么人。这比说自己叫“桂林”的任平生看上去还假。

我实在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他的脸,又用指头在他脖子上搓了搓,惊讶地发现,那是货真价实的活人的皮肤无疑,绝对没有易容戴面具什么的。

“我我我……哥哥那我叫你什么?”我一下子慌了。这是本尊,不是假的!这也太离谱了!我结结巴巴地提出了问题,想把刚才冒失的不雅举止掩饰过去。

但他却并没有在意。他仍然郑重其事地望着我,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

“我不希望再与你做兄妹。叫我秋远,或者秋,不好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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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0 花漾(2)

“哥……秋……秋远……”尼玛好别扭!怎么有种叫不出口的感觉?我的耳根瞬间有些发烧。一个“秋”字这么难念吗?那么一个“夜”字,我怎么唤得毫无违和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忽然明白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

是夜。是我在这心愿得偿的瞬间忽然迷惑了,因为夜已经像影子一样,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刻悄悄地潜伏进了我内心深处的一隅。

我是有一点点喜欢上夜了吗?他是一个如此温柔,如此善解人意,如此令人安心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他比任何人都离我更近,他在我的心中无可替代。

那么秋呢?我现在正偎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地拥抱着。他又帅又温柔,让我的心跳得好快,他的亲近让我感到激动。

我真想狠狠地掴自己两记耳光。这特么变成啥啦?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不是我最讨厌最鄙视的风.流花心好.色女吗?!

“流萤,”聂秋远动听的声音带着十分的认真,把一团慌乱的我拉回了现实,“刚才我对任平生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惊喜来得实在太快,以至于变成了惊吓。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他却已经抬起右手,开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和长发。

“本来,我是打算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再对你说这些,可是我实在是等不及了。而且,任平生他……原谅我,让我任性一次,好么?”

我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他的一双眼睛似乎在燃烧。他整个人散发出如此热烈的气息,我感觉自己快要被他烧化了。

记得很久以前幽夜曾经说过一句“秋这个人容易冲动”,当时我还认为他在扯淡,今天我才算真的领教了。

我的男神不热则已,一热起来,简直烫死人。

“流萤,在我身边吧,我会用性命守护你,一生一世。你……愿意吗?”

男神气息炽热,声音却很温柔,如此真挚动人的表白,加上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离我那么近,这让人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嘛!不过男神用的虽然是疑问句,语气上却不知怎的带着些十拿九稳的意思,好像对我点头很有把握。

我之前一直那么上赶着往他身上贴,他肯定知道我喜欢他吧?

我的说不出话来的表现被他理解为了默许,所以他轻轻地笑了,那笑里洋溢着欢喜,令他的气质更加跑偏,在我眼中更加陌生起来。他张口唤了一声:“流萤……”声音里带了几分性感的喑哑。他伸手从后面托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的头扳正过来,低头就朝我的嘴唇吻了过来。

我的心怦怦狂跳,跳得我好崩溃。我觉得自己十分渴望他,可是心里又不确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结果这团乱麻在我胸口乱缠,终于让我像犯了失心疯一样,在他的嘴唇堪堪接触到我的时候猛地一歪头躲开了。

他火热的嘴唇印在了我的脖子上,那触感令我一阵战栗。

他缓缓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我。

许久,他的神情染上了一丝苦涩。

“我……还是迟了么?”他终于问道,“你……心里有别人了?”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聂秋远静静地拥着我,沉默良久。

“是谁?”他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冷静,但问话竟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大春么?”

我感觉说不出口。但他明显是在观察我的神情,而我的表情出卖了我。

“不是?”他惊讶了,手上加了力度,快把我肩膀捏碎了,“不会是任平生吧!……不可以!如果是任平生,我就是把你囚起来,也不会放你跟他走。你不了解他,那个人是疯子!”

你这是想啥呢!我简直哭笑不得,我难道不知道任平生是疯子?你那么聪明,嫌疑最大的那一个你怎么不猜呢?看着他紧张纠结又苦涩的模样,我感觉心疼不已,心里所有的小算盘忽然全都失效了,我只好试着说了一句:

“哥……秋……远,其实,我也没想明白……是,是夜的事情……”

“幽夜?!”他的眼睛忽然张得老大,仿佛我提到的是外星人,又似乎在他脑子里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

然后,聂秋远就在我面前表演了一系列脸部表情的精彩特写,如果是在现代,他考电影学院也绝对可以满分录取了。

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震惊,从震惊变成了恍然大悟,从恍然大悟变成了叹息,却又从叹息变成了气恼。

他原本在震惊之下已经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把我放开了,可这会儿却忽然气呼呼地一把又把我捞了回去。

这是在恨被自己最要好的兄弟挖了墙角?

“行了,你是我的!”他宣布说。

啊?

剧情推进得太快,各种神转折出现得太过突然,简直让我手足无措。

我来到大唐,天天心里惦记着如何把男神变成我的,可现在男神直白地表示他就是我的了,我却忽然之间如此矫情,这事真让人气恼啊!可是心里的乱也不是假的。啊!好气人!怎么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乱了呢?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多么甜蜜的时刻啊!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清楚,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聂秋远的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表情,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气恼,总之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模样。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腰,另一手将我的脸抬起来。我们四目相对,他的手心隔着衣衫传来火热的温度。

“要不要试一试?”男神从眼神到姿态到声音都透着极尽的暧.昧,“试一试在我身边,试一试我能不能好好待你,试一试喜不喜欢,试一试会不会陷进去……”

这也太……

一切都来不及想了,因为这一回,我实在是躲不开了。

他完全是用强的,镇压了我本能的挣扎,不容分说地吻住了我的唇。

虽说他已经吻过我一次,那浅尝辄止的滋味足让我心神荡漾,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那最初的轻吻包含着令人心动的柔情,那么这一回,我在他带着侵略性的唇舌间尝到了情.欲的味道。

那亲密到无间的交融,每一次碰触都带着索要的欲.望。我感觉到他唇舌的侵入,感觉到他呼吸的侵入,连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也侵入了我。他一开始微微地眯着眼睛,似乎试图观察我的反应,但是没过几秒钟,他的眼睛就缓缓地闭上了,因为他的动作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忘情,越来越投入,早就攻破了我那脆弱不堪的防线。

我虽然在现代已经活了二十年,可是我心里一直把“聂秋远”当成自己看不见的男朋友,恋爱什么的,自然也就离我很远了。我没有跟任何人吻过,这样忘情的深吻就更没有了。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吻,两次都是跟同一个人。

在现代,吻戏在电视电影里比比皆是,其中也不乏干柴烈火式的激.情,可是这会儿我才明白,电视上演的,和自己亲身出演的,那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我承认我被他点燃了,我的身体里随着他充满渴望的侵略忽地燃起了一团火。那火越烧越旺,以至于我不自觉地主动朝他贴了过去,似乎开始不由自主地对他动手动脚。我发现自己闭上了眼睛,开始主动地接纳、迎合和回应,那简直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总之一个字,就是想!

我的回应令他全身震颤了一下,一种狂喜的气息忽然包围了我,然后,他便忽然发起了第二轮更为猛烈的进攻,彻底湮灭了我的最后一丝理智。

粉色的海棠花纷落如雨。这个吻一定绵延了太久,因为我们的头发和衣衫,都快被飘落的花瓣盖满了。

我感觉嘴唇火辣辣地痛,仰头看他的目光里一定充满了委屈。他是那么好看,俯视我的目光里满是温柔的宠溺。可就在这一刻,他眉目含情,口角带笑,张口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杀伤力。

“幽夜,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浓重的醋味,随着他好听的声音弥散开来,听得我心里冰凉冰凉的。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能给我说明白吗?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我刚要张口询问,就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恐怕我是没有什么机会问他了。因为我刚一开口,就又被他蛮不讲理地堵住了。

……

救!命!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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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1 花漾(3)

这一回,只要我想,我就真的变成男神聂秋远如假包换的女朋友了。而且,我不是来大唐倒追他的吗?从目前的情况看,怎么好像是他在追求我?

我被聂秋远牵着手,神智昏聩地往山上走去。他刚才疯了似的,对我连啃带咬半个多小时,折腾得我气都快断了。这会儿他大概也想明白了,脸上挂着一抹红晕,不敢正眼看我,只闷头往前走着,看上去像个青涩的小男生。

哦买噶,这是他吗?!这个世界怎么了?

可是走着走着,我就渐渐地有点觉得不对劲了。

“幽夜,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牵着我走路的男人,刚刚还专横地说了这样的话。

凭什么啊?他凭什么干涉夜的自由啊!

可是夜似乎对他唯命是从,什么都替他做,什么都为他着想,没准他下这样的指令,夜也会听从呢。

凭什么啊?!

如果再也不能见到夜,我在大唐的人生,该多么孤立无援啊!

可是,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明明是如此的沉溺……

丢死人了!

我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我一定会弄清楚自己的心情的。我需要见一见夜,需要和他谈一谈。有秋的地方就有夜,他一定就在附近。所以,我就呼叫了他。

当晚我们仍然住在碗子山。三更过去,我坐在桌子前头一边等幽夜公子,一边读叶流萤的遗书,一点睡意也没有。烛火摇曳,我满腹心事。

万籁俱寂,周围一点声息也无。却有一双手臂,不知不觉地从身后笼过来,把我轻轻地环住,将我圈在了一个暖暖的怀抱中。

我一点也没有被吓到,因为这个拥抱是如此的温柔。夜?他没有听秋的话!他来了!可是,这个拥抱是怎么回事?以前夜也抱过我,可那都是因为遇上了事情,情急之下才做的。这个拥抱不一样,即使看不到身后的人,也能清楚地感知后背触上的胸膛里怀着绵绵的情意。

“夜?”

身后的人沉默,却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反转了身。

“是我。”

俯视我的男人温柔地微笑着,帅得要死,可那不是夜,那是聂秋远。

我呼叫了夜,在夜应该来找我的时刻,来的人却是秋,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我再也见不到夜了。

我举起拳头,使劲地捶打在聂秋远的胸膛。捶了一下,心中的怨气更甚,忍不住两手都用上,在他胸口一阵猛捶。

也许我用的力大了点,他皱起了眉头,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反抗,任凭我打完,然后,又将双臂一拢,抱住了我。

“我不想你心里有别人,哪怕是他也不行。”秋微微地撇了撇嘴,神情简直像个别扭的孩子。

不知怎的,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如果我喜欢的是骆大春,他就可以让步,但是,如果我喜欢的是幽夜公子,他就非要把我抢过来不可?

“秋你别这样,我需要弄清楚自己的想法,而且,夜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能和他正常地交往。”我用现代言情剧里的台词与他谈心道。

“瞧,你现在唤我的名字很顺畅了,还是要多唤我几声,多多练习才好。”他微笑着,说的话和我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主题。

“我要见他!”我并没有被迷惑。

“我可以取代他,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他忽然凑近了我,“所以,不要再说了。嗯?还是希望我再用别的法子堵了你的嘴?”

我连忙闭了嘴。回来的时候我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嘴唇都肿了,肯定经不起他再折腾。更重要的是,我的心里,承受不了这样的起起伏伏了。

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我自己的想法,总有一天自己会弄明白,也不急在今日。而且,急有用吗?嗯,现在美男在侧,主动送上门来,我何不试着与他相处一下,看看来不来电呢?

这才是现代姑娘的恋爱之道吧,给彼此一个机会,看看是否适合自己。再说了,就算最后发现不行,以他的姿色魅力,怎么想都还是我占了便宜。

而且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应该是……来电的啊!哦买噶,我在想什么!这可是我的男神啊!还不赶紧笑纳,简直是发了失心疯了!

我高达169的智商又回来了,我决定顺水推舟,先收了男神,以观后效。然后,再找准机会,试着和夜接触,看看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无耻?对,我就是无耻,你能怎样?

“这是什么?”聂秋远的关注点转移到了我手中的叶流萤的遗书上。

我略微一思索,汗就忽然下来了。

知道我已经不是叶流萤的人,就只有夜,秋可是不知道的。但是这遗书上,满满地记载着的全是对骆大春的情意啊!

从表面看,转瞬之间,我已经脚踏三条船。没想到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我,竟忽然在这个问题上有了如此华丽丽的表现,根本令人无法直视。

“练,练字!”我一把抓过桌上的纸笺,迅速塞进了怀中。

秋轻轻地叹了口气。

“怕什么,你不想给我看,我也绝不会强求的。这桌案上都没有笔墨,练字……”

我竟无言以对。

还是聂秋远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

“这些日子,是我不够细心。任平生所说的你身体的异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有一个正常的话题了。我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梦游的事,刨土的事,练功的事,拣重点的给他讲了讲。当然,其中关系到叶流萤和骆大春的那些情况,我就没有讲了。

“总之,我是练了一种奇怪的内功。后来由于记忆没有了,修习的功法也就没有了。再后来你教我练气,结果它忽然又跑出来了。”我总结道。

“吸人内力的功法?”聂秋远感觉有些纳闷,“为什么修习了这个?”

我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能说。

是的,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我读完叶流萤遗书的那一刻,我就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我要想办法救骆大春的性命。这不仅仅是因为叶流萤只有这一个心愿,而我欠了她的房租。还因为骆大春也是我的朋友,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难道不是么?

聂秋远越听神色越凝重,最后竟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没想到她……你隐藏得这样好,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从今天起,你暂时不要再修习内功,我先来教你练一些外家功夫。你身体的异状,我会想出办法解决的,交给我,好不好?”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温柔,我的点头是根本没有选择的选择。

“对不起,”他重新将我拥入怀中,“想要你,却不得不让你吃苦学习保护自己的本领。我会用别的来补偿你的,在往后的日子里证明给你看。”

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心里却生出了一些好奇的期待。

这个“补偿”,到底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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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2 花漾(4)

也许“补偿”的意思,首先指的就是甜腻腻的相守?

第二天早上醒来,早点都已经送到我的床头了。之前夜有时也会送早点给我,但这一回肯定不是夜送的,因为送早点的人连自己一起送到我床头来了。

“起了,知道几时了么?”聂秋远坐在床头,笑意晃花了我惺忪的睡眼。

我“嗷”地一声坐起来,缩到了墙角,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秋皱起了眉头。

“他来的时候,你没这样吧?我这么可怕?”

这个“他”,指的肯定是幽夜公子了。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夜出现的时候,空气总是柔软而放松。我信任着夜,依赖着夜,一点也不怕他。其实我也不怕秋,可他的出现让我紧张,我觉得这样很不合适。

“二娘会杀了你的……”我搬出了救兵。

秋的脸上露出了根本不属于他的狡猾笑意:“我是悄悄来的,只有你知我知,别人不知道。”

眼前这个,真的是那个沉默冷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我的男神聂秋远吗?

就在这短短一天的工夫,他就在我面前显示了疯狂、霸道、任性、冲动、直白、狡猾等一系列完全不应该属于他的特质。而且,想点儿令人脸红的,一个人的真性情,在他的一个充满侵略性的热吻中全都暴露无遗了,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聂秋远。

这其中的有些特点,如果出现在夜的身上,倒还自然一些,出现在秋的身上,完全不可想象。可是另外一些,却是连夜都不具备的。眼前这个人,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家伙!

人类真是太复杂了,我自诩聪慧伶俐,却居然从来没有看透过他。结果当我开始接触到实质的时候,好像已经成为人家的盘中餐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的爱情,必须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这是丝毫不能动摇的大原则啊!

“你吃点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回伊川县去了。”聂秋远把我的外衣拿到枕头旁边,方便我更换,“你偷偷跑出来,害我回到县衙,脚都没立稳就往碗子山赶,那边积的事情,很教人头痛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他看到我留的字条,立刻就跟过来了。他怎么会如此敏锐,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对了?

我忽然明白了“桂林”一定要赶在聂秋远回伊川县之前离开的道理。任平生并没有瞒过他这双眼睛的自信,所以不与他相见,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果然,这一回要不是秋及时赶来,我又要落到任平生手里了。

这么看来,还真有点对不起秋呢。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就含着笑出去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秋端来的早点都是我最爱吃的,在碗子山的时候,夜每次也是送这些,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可没想到聂秋远也这么了解我的喜好,也许他真的是一直在关注我。

有一种,天上忽然掉了馅饼,一下变成女主角的感觉。

我梳洗好,吃完早点,又收拾好物品,就已经不早了。我想聂秋远大概是打算尽早出发,这样我们可以赶在天黑之前达到邻县,就可以从容地住下,不需要赶夜路。所以我也没有耽搁,拿起包袱就打算出去了。

却不想这个时候,恰好小红敲门走了进来。

“小姐,少主刚过来吩咐,请您收拾好了,便去后花厅跟寨主辞行。”

说得是了,这走得突然,怎么也得去跟千日红道个别才对,他想得很周到。可是为什么是去后花厅呢?二娘那么忙,平日里根本没工夫去后花厅的。后花厅基本就是个闲置的地点。

不过今天发生的想不到的事还不够多吗?所以后花厅什么的,也就实在不足为奇了。

我依言马上赶到了后花厅,结果半个人影都没看见。这又是要唱哪一出?

后花厅本是有客人来访时供人休息等待的地方,所以主要的家具就是桌椅。正中主座是紫檀桌案,雕花椅,相当违和的,那中间的桌子上居然贴着一张爬满蝌蚪文的驱邪黄符。

黄符?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上次回见到这个东西是在昨天,那是任平生用来忽悠我的道具!

我立马走近了,伸手揭了那黄符来看,黄符底下,竟露出了一封书信来。仔细一看,那书信朱印封口,表面用行草写着几个小字:“阿萤亲启”。

我心里猛地一紧,自从我接管了叶流萤的身体,称呼我为“阿萤”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任平生。

纸上的字写得极为飘逸,颇有右军遗风,带着几分出世的傲气,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字了。想想他的奇葩人品,就知道“字如其人”这个说法根本就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我撕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打开。里面字还是一样漂亮,但是毫无格式章法,只相当随意地写着几句留言:

“阿萤,不小心知道你的秘密了,也知道你的心事了。劝你一句,能忘就忘了吧。司空明在伊川县,我早已知晓,所以你不必自责,不必以为你向我泄露了什么,我从你身上,一点有用的都没得到。”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所以,想救司空明的命吗?这件事情,一定没有告诉玄武吧?一定是偷偷下了决心的吧?我甚至知道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所以,想救司空明的话,就到你我昨日分手的那株海棠树下。切记,一个人来,否则,后果自负。”

落款是“一蓑烟雨”。

看来这是记住了第一次见面时我脱口背出的苏东坡的句子,然后直接拿来当了笔名啊!

呸!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清楚!所以,我会上你的当吗?

我转身出了花厅,直接拿着书信就去找了聂秋远。

聂秋远听我讲完,又看了书信,面色就有些发黑。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以手扶额,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啊?这是任平生在找事,你对不起什么?

“是我太过粗心。本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不会……可是就因为我的疏忽,才又让你陷入了危险之中。如果在后花厅留的不是书信,而是他设的陷阱,又该如何?我……很后怕。”

看着他低落的神情,我心中涌上一阵感动。我感觉眼前这个男子从神坛上自行走了下来,坦白地向我承认对于无法好好保护我的无力感,居然有种小小的可爱的感觉。

“谢谢你告诉我,谢谢你让我分担,谢谢你没有选择自己去。”他十分真诚地说道。

这样的他,似乎离得更近了,似乎更容易令人心动。

“走吧,我陪你,你已经打算好了要去的,对不对?”聂秋远伸手把我的手捏在了掌心,却切齿道,“居然还是低估了他。”

“低估了什么?”我很好奇。

“我听说了那人的事,又听说你回碗子山去了,心里就觉得不好。我恨他总是针对你,所以这一次在他身上下了相当猛的毒。虽然没有信心危及他的性命,但这种毒会带来极度的疼痛。此人,居然还有这样的闲心!”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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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3 花漾(5)

我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是任平生吗?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今天我要是自己去了约定地点,还不知道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流萤,任平生写的是什么意思,能告诉我么?”聂秋远沉默了一会,终于问道。

是的,他不知道我们发现了叶流萤日记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知道骆大春和叶流萤的关系,不知道叶流萤究竟想做什么。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一切都告诉他,毕竟似乎这五年以来,是他一直在帮助骆大春攻克难关,延续生命。

可是他同样不知道,我是叶真真,不是叶流萤。叶流萤爱着骆大春,但她并没有把这份爱恋遗留给我的思想。

要是聂秋远看了这份完全是情书性质的记录,他该作何感想?

纠结了一会,我终于作了决定。我从怀里摸出叶流萤的日记,递到了聂秋远手里。

“这是在碗子山发现的,也是我的身体产生异状的缘由。”我坦白道。

反正事情已经很混乱了,也不怕更混乱一些,我有了这样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聂秋远拿过叶流萤的手书,坐下来细细地读完。他用单手翻纸笺,另一手一直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我安静地等待他对我进行宣判。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这样的想法,绝对不要有!”他读完后,沉默了片刻,忽地抬起头,手一带就把我拉进了怀里,“不要傻。大春的事情,交给我来想办法,他会活下去的,我保证。”

我给他拥着,暖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却油然生发。

聂秋远的注意力,似乎一点都没有放在“我”和骆大春的那段恋情上面,一点也没有担心我会记起“过去”,跟骆大春“旧情复燃”。

这才忽然发现,我似乎自始至终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怎么从来没有怀疑过聂秋远心中的爱人是叶流萤本尊而不是我呢?为什么在直觉中断定了他所有的话就是对我本人说的?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地确信着?

看到我惊讶的神色,他一笑,忽然低头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那气息相交的温热害得我瞬间满脸飞红。

“我的心意,自始如此,也不会改变。”他望着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聂秋远把书笺叠起来,交还给我。

“走,去山下。”

“可是,如果任平生在那里,怎么办?”

聂秋远笑了,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脸颊。

“说过了,敢碰你,我跟他拼命!”

美男的话那么甜,听上去让人心里头甜得要死。可是好陌生,哎,我认识的聂秋远哪儿去了?

我们一起下了山,走到了那株海棠树下。

聂秋远看上去并不紧张,但我知道他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四周,所以我就在他身边静静地跟随着,没有打扰他。如果是放在从前,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也会像他那样把全部的心力都用于观察形势的,但是今天我居然没有。

他已经做了这件事,我只要跟着就行了。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放松的没出息的想法。

所以我整个人就忽然变得愚蠢。

聂秋远不知道我和任平生在这株树下做过什么事,但我本能地就向和任平生一起挖出叶流萤手书的位置看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就是那个位置,赫然摆放着一张写满蝌蚪文字的黄符。

我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失心疯了,居然走上去直接把黄符揭了起来。我只是看到这个符心中一喜,觉得秘密一定就在这黄符下头,因为上一次任平生的留字就在这黄符下头。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其中会有什么不妥。

因为任平生叫我一个人到这里来,难不成我潜意识中,竟在相信他不会害我?

就在我揭开黄符的刹那,聂秋远忽地闪身挡在了我的前头。他左手将我往后一拉,右臂一抬,只听“擦擦擦”细微地三响,然后是秋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吓了一大跳,定睛看时,却发现秋露出来的一截右小臂并排齐整整地钉进了三颗透骨钉,他手臂白皙的肤色瞬间变成了青黑。再仔细看,那三枚暗器上居然还细细地刻了字,写的分别是:还、给、你。

聂秋远抬左手运功轻轻一吸,便将那三颗透骨钉拔了出来,从伤口喷涌而出的血液居然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只药瓶,倒出三颗丸药内服,又在伤处洒了一些淡黄色的药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吓得呆若木鸡,可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这就是说,任平生又想杀我了,而聂秋远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过了一劫?

“秋,你觉得怎么样?这,到底是什么!你不会有事吧?!”我感觉自己快要急哭了。

聂秋远的目光一柔,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的名字,不是叫得很好吗?”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重点上,看我着急,才又补了一句,“没事,是我自己的毒,我有解药。”

自己的毒?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聂秋远蹲下身去,拨开放置着黄符位置的杂草和泥土,那里赫然静置着一只玉瓶和一张字条。那玉瓶应该是一个药瓶,因为看上去和我们在叶流萤遗物中发现的药瓶是同一种类。而字条上,则是任平生飘逸的行书。

“阿萤,我说过叫你一个人来的,否则后果自负,不是么?你一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吧?你一定揭了我的符了。那么暗器,玄武,你就受着吧,你的东西,还给你。”

“阿萤,像你这样的小傻瓜,一定偷偷地下了决心要把那邪门功法练下去了。所以,这瓶药可是我一夜未合眼才做出来的。你原来的那瓶,药性虽烈,但对身体的危害也大,我这个要好得多。你也不必谢我,我就是想看看你还能做出什么古怪的事情来。”

“阿萤,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寂寞的时候,不妨来找我吧。”

落款还是“一蓑烟雨”。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任平生脸上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笑容。

还没等我想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信笺就被聂秋远一把抢过去,运上内力,一震震得粉碎。

我抬头一看,他脸色发黑,似乎十分生气。

我一下子慌了,而且看着他青黑肿胀的右臂,忽然间心疼起来。秋受了伤,中了毒,这不都是我的鲁莽害的吗?

唔,原来看到他受伤,我心里的滋味是这样的啊!

“对不起……”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些发颤。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低垂了眼睑。

“他为你做的这件事,比我做的有意义。”

聂秋远说话的语气里,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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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4 花漾(6)

我也不傻,我一下就明白了他介意的是什么,也一下子明白了任平生的可怕。

今天的事情,是任平生在告诉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可以说,我的每一步,都是必然出现的结果,猎物选择怎样的逃跑路线,完全取决于猎手用什么样的方式驱赶。

他应当是易容成了聂秋远,骗小红来叫我。向二娘辞行乃是人之常情,所以我自然不会怀疑。然后,他在后花厅留了书信,提到救骆大春的方法,我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最可气的是,他还算到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聂秋远,又会冒冒失失地揭他的符,所以才说让我一个人去,就是激我拉着聂秋远去挨那三枚涂了剧毒的透骨钉!

事实是,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得逞了。

他不但准确地估计到了一切,还估计到了我很有可能会继续把那功法练下去,以备必要时可以救骆大春一命。说实话,我是这样打算过,但我并没打算搭上自己的性命。总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没准世上就是有两全法呢?

现在看来,聂秋远读了叶流萤的手书,似乎也很确定我会这样做,所以他说出了那样的话。他说任平生给我制药这件事,比他所做的更有意义。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我不会阻止,但是你要保证,”聂秋远神情严肃地用左手点着我的鼻尖,“绝不要一个人去做,不管你的想法有多么疯狂,我都会和你生死一起。”

我点了点头,免不了的心旌摇曳。大唐之旅也是我实实在在的人生,我越来越这样觉得。而且,自从知道了叶流萤的事,我又怎么能不好好地珍惜这条生命呢?

“我保证!可是你的手……”他的手臂看上去着实吓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而且他说,这是他自己的毒,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看到我又紧张又迷惑的样子,聂秋远放松下来,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不要紧,这是在告诉我,我用在他身上的毒,他一天的工夫,就破解并自己制作出来了。这三枚暗器上的毒药,与我昨天下在任平生身上的毒是一样的。”

“啊!你说过,这种毒,会让人体感觉非常疼痛!”我心里一紧。可是秋的神情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痛苦的样子。

“不错,解是解了,可是,真的痛极了,剜骨锥心。”聂秋远淡淡地说道。从他的表情看,似乎痛觉神经全都长在别人身上,跟他本人压根儿没有什么关系,以至于让人感觉他的话全是在扯淡。

但是我相信他说的肯定是真的,所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聂秋远却忽然向我展开了一条左臂。

“来。”他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一些狡猾。

“啊?”我未能理解他的意图。

“我也算为你伤了,现在痛得要死,难道就不该得些止痛药么?”

我愣了三秒钟,脸就忽然红了。

哎,此情此景,此间春花烂漫。这株海棠花树,可不仅仅是我识得了叶流萤的地方,这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个重要的地点,难道不是么?

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单是回想,也足让人面红耳赤。我的心意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没办法确定的话,又何不从了这一刻的贪念?

我缓缓上前,伸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把自己交到他的怀里。他欢喜地一笑,未伤的左臂一揽,就暖洋洋地将我圈住了。

一直很好奇,他身上那种好闻的香皂味是什么呢?这个时候,可没有香皂这种东西啊!就像以往一样,每一回依偎在他怀中,心跳得总是那么快。自从来到大唐,我倾慕着,一心想要追求的人就是他,不是么?

就这样静静地温存了一阵,聂秋远开口道:“去跟二娘辞行吧,咱们回伊川了。”

“那你的伤?”

秋笑而不语。

我这才真正见识了聂秋远超凡脱俗的演技。本来上山的一路上,他一直都揽着我的肩膀,可自打有人出现,他就把手放开了,与我隔了一米的距离,看上去温文守礼,毫无不妥。见了二娘,话说得更是滴水不漏,说什么桂林大人有急事先下山了,伊川那边形势已好,他就亲自过来接我云云。

我心里明白他这样做的意图,毕竟骆大春那边的事还没有搞定,我又对他表示我心思中有些犹疑,想必他也在顾及我的名声问题。更何况,这是古代哎,就算是正式交往了,秀恩爱也是绝对禁止的。

看来秋平时给人的印象十分稳重可靠,所以二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只翻来覆去地叮嘱了我好多,就差人备好马车,送我们下山。

上了马车,车帘刚一打下来,我就觉得一股大力拽得我身子一歪,定下神来一看,才发现自己又倚靠在秋的怀里了。

“什么时候伤好了,再放开你吧。”

“唔,还痛么?”

“痛啊。”

“我看看?”

“别看了,吓到你。”

“那,你什么时候会好呢?”

“很快,很快就好了。”

结果,从碗子山到伊川县两天的路途,他都一直没有好。在现代,女孩们聊天的时候常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绅士?所谓绅士,也不过就是有耐心的色狼而已。看来,确实是一点都不假啊。

到了伊川县,聂秋远又暂时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沉默,内敛,对我彬彬有礼。之前我就是喜欢他这付酷酷的模样,可现在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真是影.帝啊!我在心中暗暗地赞叹。

但是可以用来赞叹的时间实在是很短暂,因为进了伊川县的大堂,我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令我血脉贲张,七窍生烟的人影。

我一把拔出腰间短剑,疾上步,口中大喝一声:“骗子!”短剑一递,便向他后心刺了过去。

我自然是没有信心刺中他的。可那人觉察到不对,一转头,见有一柄短剑疾速刺来,竟“啊”地惊呼一声,身子一颤,向后跌坐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水蓝色影子轻轻一闪,举手便擒住了我的手腕。骆大春温煦的声音响起:“流萤,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偷偷地一个人跑出去了?才回来,这又是要做什么?”

骆大春的脸出现在面前,他的手是温暖的,轻轻地扣着我右手的脉门。不知怎的,看到他,我的心脏忽地像被谁捅了一刀似的,猛地一痛。

我会永远默默地在旁边守护这个人的。为了你。

我在心底这样悄悄地对叶流萤说道。

被我袭击的人已经跌倒在地上,惊讶地望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看?装什么呀!这特么不是桂林吗?桂林不就是任平生吗!骗完我,居然又跑回伊川县来了?

骆大春看看我,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桂林,神色便已了然。他放开了我的手腕,伸手将桂林扶了起来,言道:“流萤,莫非你出行,与那个人有关?”

见我惊讶,骆大春便解释道:“是我不小心,之前你我在县衙见到的那位桂大人,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冒充的。这位才是桂大人本人,桂大人擅断,却不会武,所以在来伊川县的路上被人算计,身份文牒和带来的密报全都被歹人劫走了。可那歹人却又扮成桂大人的模样,跑到伊川来,还将密报交给了咱们,也不知究竟是何居心。方才桂大人瞧了,密报可全都是真的。”

可恨的任平生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也许我就是想看看那个有趣的丫头在做些什么呢。”

呸,可恨!他的话也能信?

“现在他已经知晓了玉衡司的存在,了解了玉衡司的人员和掌事人,看光了伊川县的县衙,还摸清了碗子山的地形。你说,他这一趟收获算大么?”聂秋远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来了?”看到随后跟进来的聂秋远,骆大春挥了挥手,表示招呼,“查出那人是谁了?”

“任平生。”聂秋远回答道。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一会儿。住了片刻,骆大春才招呼大家坐了,正式介绍道:“这位是门下省录事桂林大人,属玉衡司。这次是奉白大人密令特意过来的。桂大人,这两位是本县县尉和舍妹流萤,都是玉衡司的人。”

桂林虽然刚才受了惊吓,情绪却平复得很快,拱手向我们打了招呼。

桂林的长相应该说是很帅的,五官清俊,棱角分明,有如雕琢。他面上几乎不带笑意,话也很少,简洁明快,惜字如金。实际上这样的气质才适合他这付长相,可是“桂林”其人留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早已并非如此了。

是那冷峻的长相,带着完全不协调的笑意,说话一点也不靠谱的模样。

啊啊啊!好崩溃,可恨的任平生!

门下省录事的官阶是从七品上,和聂秋远他们差不多,但玉衡司是地下组织,办玉衡司事务的时候,所有人员不论官职,全部都是微服,所以大家也没有按官场上那一套来。

心思安定下来,骆大春的神色便也开始凝重了。他环视我们一圈,便言道:“看来,白大人带来的东西,我们是得好好地想一想了。”

我们拿出了白千帆托桂林带来的密报,按照时间顺序仔细阅读了起来。这密报骆大春已经读过了,桂林主要是对它的内容进行核实,而我和聂秋远是没有看过的,所以我们两个就看得格外仔细。

密报的内容让我感觉十分惊讶。那里面记录着六个案子,看完之后,我竟然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明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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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5 三月初三

虽然已是阳春三月,但天明得并不太早。天尚未亮,长安城还沉浸在安宁的静谧里,马宅的管家孙立元却早早地就起了榻,穿好衣衫匆匆地赶到下人集散的大房里去安排事务。

今天下人们也早就起了。昨日孙管家已经初步分配和交待了今天的任务,所以不少下人已经各自忙了起来。今天是三月初三,是马宅的主人马老先生的六十大寿,是个需要好好筹备,不能出现闪失的大日子。

马老先生是一介寒儒出身,年轻时即在学堂教书为生,依理是住不得这样一个大宅子的。可也算是老先生一生为人正直,传道授业解惑积下了福德,女婿柳慕青入仕,做了十年小官之后,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得庙堂高位赏识,晋了户部侍郎的官职。

户部侍郎的品级是正四品下,是朝中的大员。柳慕青在这个位子上做了三年,为人勤勉清廉,多受好评。所以去年新帝即位,依然用他,并给予了足够的重视。所有的人都认为,只要假以时日,柳大人的步步高升是迟早的事。

这柳大人倒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妻子马氏在他困顿的年代与之相濡以沫,岳丈马老先生也未少给予支持和指点,他发达后,便一直与妻子举案齐眉,恩爱美满,从不在外拈花惹草,一向被传为庙堂佳话。对于岳丈马老先生,柳侍郎也在长安城生活方便的地段为之置了这座宅邸,请了管家和下人伺候,让老两口安享晚年。

对于这个女婿,马老先生心中一直爱得不得了。今日六十寿诞,晚间要摆宴席,请亲朋好友来热闹热闹,柳慕青大人自然也是要来的。虽说都是自家人,可柳大人毕竟是朝中四品官员了,所有的筹备工作都要精心安排,不能让这位女婿贵人在亲友跟前失了面子。

其实准备工作早几天就开始了,因为今天到了关键时刻,所以孙立元一大早就在各处逡巡着督促检查。先是去厨房检查餐宴的菜单酒水,看主料备齐没有,哪些必须保证新鲜的食材需当日采买,不要落下了,又去会客、宴客的场地查看布置得如何。不知不觉,就快到中午了。

孙立元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平缓了一下由于用脑过度而带来的心慌感觉,又步履匆匆地往后门赶去。这会儿应该是约好的刘家菜肆过来送菜的时间,因为是刘家菜肆的长期主顾,每天最新鲜的菜蔬都是偏心地留给马宅。

今天刘家菜肆答应送些上好的山珍。近来这山珍难集,好货是买都买不到的,所以仅让下人去接,总显得轻慢了,还得孙立元亲自去客气几句,方能显出诚意。

路过北厢房的时候,孙立元忽然听到了奇怪的交谈声。

“嘿我说王荣,你欠的这钱款,拖来拖去,等下崽儿呐!”

是西市臭名昭著的泼皮无赖何七会的声音。

“兄弟,再宽限个两三日,这两天手头实在是紧……”

“你哪天手头不紧?多少有些钱,便要拿了去赌!”

“最多三日,最多三日必定筹齐!”

孙立元听得了,也假作没有听到,摇摇头走了过去。

这王荣,正是马老先生家中的第二位姑爷。同样是女婿,王荣与柳慕青相比,为人的差距不啻于天上地下。

柳慕青大人博学多识,才高八斗,虽身居高位,为人却宽厚踏实。可这王荣,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终日里与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迹在一处。

王荣今年也是三十有三,已过而立之年,却讨不得一份正经的差事。柳慕青感念连襟之谊,托了人,为他谋了几份差,可王荣好吃懒做,没有一份做得下来。现在,王荣和妻子就寄住在岳父马老先生家里,马老先生也拿他没办法。

这肯定又是在外头赌输了吧,孙立元叹了口气。家里的账也都要经孙立元过目的,家中的许多亏空都是为了贴补王荣在外头惹的祸事。

午时已过,家仆通报,道是姑爷柳大人提前到了,马老先生忙携着孙立元一同迎了出去。马老先生虽已是花甲之年,但文人之风丝毫不减当年,他整衣正冠,步履有序,耳不侧听,目不旁视,看上去仍煞是风雅。

柳慕青身着便装圆领袍,下得轿来,先回身将妻子马氏从轿中扶下,夫妇二人一同向老先生行礼问安。老先生忙伸手搀扶,迎得女儿女婿回厅堂说话。

由于许久没见过母亲了,马氏自回内室与母亲见面,留下柳慕青在客厅里与马老先生交谈。二人虽为翁婿,但多年以来都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孙立元在一旁亲自伺候着茶水,听得二人絮絮叨叨地聊着些日常之事,想到坐着的这位是一位朝廷大员,说话却这般平易,心中不由也甚是感慨。

柳慕青提到,户部本就杂务很多,去岁新帝登基,朝堂有些混乱,杂事就更多,所以现在确实是操劳得很。户部共尚书一人,侍郎二人,掌天下土地、百姓、钱谷之政、贡赋之差。柳慕青因细心踏实,负责的是度支和仓部,仅度支、也就是财务一项,就足够累死人了。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了二女婿王荣的身上。马老先生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我前世是积了德还是造了孽,既得了你这位贤婿,又得了那个不争气的孽畜。若是二娘能与他和离了,我倒也省了心,偏偏二娘又是个软弱的,什么主意都拿不了。”

原来近些日子王荣的行事越发不像样了,二娘在家里终日以泪洗面。孙立元便又把上午听到的话说了说,几个人越发连连叹气。最后,还是柳慕青站起来道:“还是慕青再去劝劝他吧,上回劝他,毕竟也收敛了几日。这回,说得再严厉些。”

王荣夫妻居住的房屋在宅子的后半部,由于时候尚早,柳慕青便一个人散步过去,路上低头沉思,打算想好怎么教导这个屡教不改的连襟才合适。

整个下午马宅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所以谁也没留心周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申时一过,客人陆陆续续地上了门,家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天色渐暗,灯也燃了起来。宴客厅已经准备就绪,厅内饰了应景的桃李花枝,花团锦簇,甚是好看。马氏换了衣衫,与妹妹一道扶着母亲出来,四下张望,却寻不见丈夫的影子。

马上就要开席,柳大人也算是半个主角,人不到宴席自然是开不了。马老先生想起下午是叫柳慕青去劝王荣了,心下忽然生了不祥的预感。难道与那王荣会有这许多话说,可以说到现在还不回来吗?大女婿是何等知分寸的人,晓得现在该开席了,怎么可能不来?

马老先生忙叫孙立元到后宅去请两位姑爷出来。孙立元急匆匆赶到王荣居住的房子,却见屋里头黑着灯,也没有什么动静。

莫不是一道出门去了?孙立元心中暗暗想着。下午是家里最忙碌的时候,所有的下人都四处忙活去了,这边并没有留人伺候,所以想找个人问问这会儿也找不到。

抱着进去看一看的心态,孙立元踏进了院落,却发现房门正大敞着。真是奇怪啊,王荣虽然人品不端,对于自己居处的物件却十分仔细,平常是绝不会出门去却随意敞着房门的。可是,如果是在屋里的话,为什么又不掌灯呢?

孙立元进了屋,摸黑点上了蜡。烛火着起来,照亮了房间。这一看不打紧,孙立元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几乎当场背过气去。

屋里,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男尸,房间里一片狼籍。

报官后,家人才敢过来验看,确定两名死者就是马家的两位女婿无疑。喜事忽然变成了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肝肠寸断的情形暂不言表。

长安的刑案,现在都直接归雍州府长史白千帆负责。朝中四品大员死于非命,这自然不是一般的案件,所以白千帆一听到消息,当即就亲自到了现场,组织验看。

现场异常凌乱,屋里所有可以装物品的家具都被翻了个遍,连床单下面都翻过了。凶手翻找的行动应当是异常匆忙,只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却来不及处理现场,地上布满了血足迹。

两个人都是被乱刀砍死的,以白千帆的经验,一眼就看出凶手用的是菜刀。死者每个人身上都有深浅不一的砍创数十处,所以,凶手很可能不只一个。

再进行外围勘验,发现凶手应该是翻墙进来的,因为马宅北边的墙外有明显的蹬踏翻越的痕迹。从留下的不同痕迹看,凶手至少有四个,身手一般,翻墙留下来的痕迹颇为粗拙。

凶手极其凶残,杀人之后,还扯开了死者的衣服,明显是在他们身上翻找过物品。二人身上的随身贵重物品也都被劫走了,柳慕青大人原本身上带了些碎银,腰间有一块精雕的玉珮,现在这些全都不见了。柳大人身上剩下的唯一物品,就是一块染满血迹的普通手帕。

孙立元向官府提供了线索,当日曾听到王荣与西市无赖何七会有过可疑的对话,何七会向王荣催要债务,此事很可能与西市的泼皮无赖有关。

官府到西市一查,发现何七会与四五名无赖在这个案子发了之后,都消失了影踪,也许得知事情败露,为防官府擒拿,故而自行逃亡了。

目前何七会等人尚未缉拿到案,对案子性质的初步推测,是入户威胁索债演变成的劫财杀人。可怜的柳慕青大人是如此倒霉,他好心好意地劝王荣迷途知返,好好做人,谁知却恰好遇上了来找王荣的匪徒,被王荣牵连,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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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6 三月初七

三月渐暖,草长莺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美。对于渔户来说,三月春夏之交,本是捕鱼得利的大好时节,可是对于渔户薛福贵来说,近几天却是见证了恶梦一般的事情。

暮春,洛阳东郊,薛福贵天不亮就起了床。昨天打的鱼还在池里活泼地游弋,他必须赶在开市之前,把鱼送到洛阳南市的鱼肆去,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

出发要趁早,毕竟洛阳城是那么大。差不多十五年前,也就是隋大业元年,皇帝营建东都洛阳城,北据邙山,南抵伊阙之口,洛水贯穿其间,宫阙建得奢靡富丽。虽然大唐开国后,于武德四年平了在洛阳称帝的王世充,毁洛阳宫阙,废隋东都,可洛阳的城市规模和商业中枢地位都已不可动摇。

洛水从城北部东西向横贯而过,将城市自然地隔成南北两半。现今,洛水北有二十八个坊,一个市,洛水南有八十一个坊,两个市,其中薛福贵要去的南市,就在洛阳的南城,算是洛阳最繁华的地段。

薛福贵所在的村庄位于洛阳城东,傍着洛水的一条支流,是天佑的好居住。在这里,村民捕鱼种稻,靠着洛水的恩赐,过的是小康的和乐生活。前头连年战乱虽也波及了村子,可是天然环境优越,战乱一止,立即就开始恢复生机。

日子过得舒心了,计较也就少。薛福贵所在的渔村,人与人之间都极为和睦。由于大多数家庭都在洛水上捕鱼,所以渐渐地也就形成了一个传统。人们从村民挑选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年轻男子。专门负责把鱼送到南市去卖。村里的其他人就可以安心打鱼。减少了奔波之苦。薛福贵就是被选出来的送鱼人中的一员。

今天是三月初七,是薛福贵这两个月来第一次去南市送鱼。想一想很有些不好意思,春季正是上鱼的时节,送鱼的差事相当繁重,可是薛福贵的弟弟早年去汴州做小买卖,今年寻了户好人家的姑娘,把家安在了汴州。前面的一个多月,薛福贵都在汴州帮弟弟张罗婚事。忙前忙后,直到日前才回到洛阳,安顿下来。

好久没去送鱼了,重新上工,觉得挺有精神头的。薛福贵换好粗布服,将各家集过来的鱼装进鱼篓鱼筐,搬到村里集体购置的大车上,便去敲隔壁平六家的门。

平六今年二十多岁了,因为样貌差了些,至今还没娶上媳妇。家中父母也早亡,所以就是一个人居住。两家邻居多年。平六人其貌不扬,心眼却是极好的,薛福贵不在家的时候,家中也都是托平六照看,从来没有出过岔子,所以两人素来交情亲厚。平六恰好也是村里选出来的送鱼人,所以薛福贵每回都是第一个去喊他。

可是今天平六却没有出来应门。薛福贵敲了一阵,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平六为人一向勤快,这个时间还没有起,是很不寻常的。

薛福贵找了一根树枝,从门缝里伸进去,将门栓向上挑开,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房屋里也未曾点灯。薛福贵推门进屋,唤了一声:“平六?”

回答他的是粗重的呼吸和一声低低的呻吟。

薛福贵心里一紧,忙寻到灯,打火点上。一照之下,他不由大吃一惊。平六正躺在炕上,双颊赤红,双目紧闭,几乎动弹不得,只不住地哼哼。

薛福贵上前使手一摸,手像触到了火炭一般,烫得他的手猛地缩了回去。昨天似乎还见他好好的呢,这会儿怎么病成这样了?不好,快请郎中去!

事不宜迟,薛福贵先去敲村里略懂医术的村医胡先生的门,结果胡先生这么早居然不在家。胡先生的媳妇说,深夜他就被人给叫走了,似乎是有人生了严重的急病了,这一出去,折腾到现在都没回来。

严重的急病么?薛福贵的心里忽然生出十分不好的预感。略一思索,他连忙往村长的居处快步走去。

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一夜之间,村里出现了四个像平六一样的重病者,个个都出现了极度的高热。胡先生看过,根本就束手无策,试着抓了些退热的药煎了给他们服用,结果完全没有效果。

对于薛福贵而言,这个现实似乎比他的不祥预感还要不祥。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倒下的四个病人:平六、赵贺、钱程、刘二,全部都是村里挑出来的与他一样的送鱼人。

病人们被集中到了一个大屋里照看,到了中午,四个人的高烧不但没有减退,身上还开始出现红色的斑疮,很快就开始从红色的斑疮处流脓溃烂。

村长与胡先生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种病症,此前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二人连忙将村众从大屋里驱散,只留了病患的亲属在屋内照料,以防备这是某种疫病,会传染给其他村民。同时,村长火速派了几个人立即动身,到附近镇上请知名的医生来看。

村长一共派出了四路人去请医生,不知算不算是天佑,其中有一路人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一名走方郎中。这位郎中是在路上碰到的,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村民向郎中述说了一遍病情,没想到这位郎中竟说曾经见过此症,也曾见人实验过方子。村里人?大喜,连忙将其带回了村落。

这郎中真是一位异人。他看了一下四人的病情,就连忙将在屋里照料的病人亲属也清了出去,道是这病近距离接触极易染上。郎中当即便提笔,开了几味药,叫人抓来煎了,又从自己随身药囊中取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不知怎么调配着。不久药配好,给四个病人服了,高烧居然很快地出现了缓解。

薛福贵担心几个送鱼同伴的安危,所以一直在不远的邻间候着,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后来村长出来,大赞郎中医术的高妙,薛福贵听说平六他们症状已有缓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福贵啊,你在这里照应着,如果神医有什么安排,你就去帮着办。我要去安抚一下乡亲,让他们莫要惊慌。”村长吩咐道。

薛福贵点了点头,那种紧绷的感觉终于开始放松了下来。他上了炕,取了床棉被堆在炕头倚靠着,打算小憩片刻。

他睡着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听到隔壁屋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薛福贵一个激灵,从炕上翻身跳下,便往那大屋跑去。才跑到院中,却见五六名黑衣蒙面人手持血淋淋的刀斧,正纵身跃上房脊。黑衣人望他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之灭口,但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施展轻身功夫,在民房上头轻飘飘地几个起落,转瞬就不见了。

薛福贵吓得跌坐在地,半晌才能扯开喉咙叫起人来。不多时村民聚过来,村长也来了,他便抖抖索索地将方才看到的情景讲述了一遍。

村长招呼了几个大胆力壮的汉子,拿了锄头铁锨,进到大屋里查看。一进屋子,这回,就算是最胆大的人,看了眼前的场景也吓得魂不附体,两腿发软。

平六等几名病人,全都被人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喉咙。可那位郎中,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当人们进入正屋的时候,郎中的头颅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形容扭曲,双目圆睁,面对着大门口。而他的躯体已被乱刀肢解,残忍地抛弃得满地都是。

简直是地狱一般的场景!薛福贵扶着门框,像其他人一样开始弯腰呕吐起来。

莫名的疫疾,莫名的黑衣杀手,不幸的连名字和居住都没来得及留下的走方郎中,残忍恐怖的杀人手段。村里的这段可怖故事,一下子传开了去,搞得洛阳东郊人心惶惶。

官府来人验看了尸首,因为担心死者身上有疫病扩散为害,遂在验看完毕后即下令焚化了尸首,将骨灰深埋。而那位郎中,随身携带的物品中竟无可以证明身份的文牒,故最终也查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些神秘的黑衣杀手,是为了杀死染病的四个人,顺便杀害了郎中,还是他们本就是来杀郎中的,平六他们几个病人不过是惨遭连累?

直到现在,薛福贵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R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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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7 三月十一

三月十一,气候晴暖,中书令房玄龄大人亲登翠华山。

房玄龄大人是去年才晋的中书令,但在秦王府效力十年,皇帝对他实在是太过了解,所以上任之后,军国大事一股脑地甩给他去谋断,几乎毫不过问。算算他如今也是快知天命的人了,操劳了近一年,这一把老骨头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中书省是决策机构,可以说是责任重大。新帝登基伊始,胸中怀着治国安邦的高远理想。这把老骨头,若能用作那年轻天子手中的一柄利刃,就算呕心沥血,也是死得其所了。

大唐是在乱世的废墟上重新立起来的国度,所以,第一步,就是要维护安定,发展经济。要发展经济,就必须改革,要改革,就要深入民间,了解这个国家目前真正的状况。

房玄龄在开封微服私访了一段时间,当真在百姓间了解了许多疾苦。昨日他刚刚回到长安,由于过度劳累,微微地有些发起烧来。可是老天就不让他消停,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报过来,搞得他焦头烂额。

一大早,他就带着几个人,一起来登这翠华山。

可以说,心情非常非常地压抑,哪怕是山间空气清新,春景优美,也丝毫改变不了不佳的心绪。陪房大人一起来爬山的,看得见的有户部尚书、刑部侍郎两个,看不见的,还有一支小队匿在暗处的护卫,正是皇帝李世民的秘军“天策之影”。

翠华山位于长安城南四十里,所以几位大人天不亮就出来了。现在太阳已经高高在挂在天际,山中春意盎然,芳草碧树,鸟鸣谷幽。这翠华山真是处天然的宝地。除了山形奇峻,山中还有瀑有潭,甚至有湖。若是没有什么心事。只到此地踏青游玩,倒真是个绝佳的好去处。

房玄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继续踏着崎岖的山路,尽力快速地向前行进。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大片盛开的杏花林。

三月正是好时节,杏花无所顾忌地怒放着,有粉的有白的,若云若霞,华美至极。景色极其媚好,房玄龄感到颇为奇怪。便问户部尚书道:“咱们去年来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有这样一片杏花?”

“确实不曾见过似的。”户部尚书回忆了一下,便回答道。刑部侍郎没有来过,所以也就未曾答话。

抬头看看太阳,方位是绝不会错的。三人便踏进了杏花林,继续往山里走去。

进入了杏花林,花开得过于浓艳,居然把阳光遮住了,林中淡淡地起了雾。

景色很美。房大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出都出来了,揪着心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就在此刻,暂且欣赏一下美丽的杏花,放松一下心情好了。

“当真是可以入画了啊!”房大人感叹道。

可是居然没有人应声接茬儿。

身后那两个。可都是官场上八面玲珑的人物,上官说话,怎么可能不跟着应和两句?

房玄龄一惊,回头看时,却见杏花林中一片静谧,落英缤纷,哪里还有户部尚书和刑部侍郎的影子?

“来人!”他轻轻地喝了一声。

并无人应声出来。本应随侍左右的天策之影,竟也不见了踪迹。

房大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误入了什么古怪的地方了?但他毕竟多年来久经历炼,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竟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抬头看了看,看不见太阳的方位。房玄龄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凭着感觉中的判断,朝目的地的方位寻路过去。

走了没有多久,远处竟隐隐地看到一座小小的茅舍院落,孤零零地立于杏花林中,显得颇有些怪异。

房玄龄一边思索,一边缓步走了过去。但他没有从正门方位靠近,而是从侧面走过去,走近了茅舍。

这院子周围垒的不是土墙,而是竹篱,虽然竹篱上攀爬了些藤类的枝叶,院子里头的情形仍然可以看得清楚。走近竹篱,房玄龄便听到院里站着几个人,正在说话。

“兄弟,这一别,就是来生再见了,兄弟家中,可还有要办的事?”

“不劳挂心了,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家里的事,足安顿得完。”

“主上这条计策妙,谁也不会想到,你竟会以那种身份出现。也只有这样,才能最近距离地接近他,确保万无一失。只是,这么做,虽然一切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完成,可兄弟你的性命却终归难以保全啊!”

“主上对我全家恩重如山,能为主上舍了这条性命,我自是心甘情愿。”

房玄龄凑近了竹篱,从篱笆的孔隙间向里观看,只见院里站着三个人正在交谈,其中两个穿褚色,一个穿青色,一个穿褚色的拍了拍青衣人的肩膀。

“既如此,我等都在翡翠阁顶上接应,如有障碍,我等自会暗中代你除去。”

青衣人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兄弟一场,你们几个可得小心行事。我做的事成了,染上疫疾的就不会是那一个。这一回主上制的引子厉害得紧,你们也不是没见过发了病是个什么样子,怕是整个长安都,不日都会化为一座死城。你们小心莫染上了,我还指望来年那日尔等可在我坟前洒扫祭拜一番呢。”

房玄龄心下诧异。几个人说的是什么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提到了疫疾,长安化为死城,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难不成这几个人竟在规划着什么样的阴谋?

还未来得及多想,却听得院内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那三人武功居然甚是高强,瞬间如大鸟般轻飘飘地飞出了竹篱,转眼就到了房玄龄的面前。

房玄龄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三人,只见三人皆是中年汉子,相貌普通,青衣的那个,发色略浅,眉目比其他二人看着疏淡些。见到生人,三人瞬间就在脸上戴上了古怪的鬼面面具,仿佛本能反应一般,一名褚衣人刷地拔出了腰间长剑。

“是个老头。怪了,这里,一般人应该是靠近不了的。”

“怎么办?”

“除了吧。”

褚衣人手中长剑一挺,便要动手。房玄龄心中暗叫不妙,尚未及多思,却忽见上头一条黑影飞掠而下,一刀就向持剑的褚衣人当头劈去。

转瞬两人就拆了数招,褚衣人一个倒跃,向后退了几步,另外两个也拔出兵刃,护住了他。

又有几条黑影从不同的方位掠下,将房玄龄护在中央。

房玄龄定睛一看,心下宽慰。这来的,正是奉命保护自己的皇家暗卫天策之影。

天策之影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暗影者,此刻出现,无声无息,绝不多言,并不曾暴露便装的房玄龄的身份。房玄龄喝道:“速将此三人活捉来见我!”

褚衣人低声喝道:“钉子不好拔,莫吃这个亏!”

青衣人道:“方才这老头看到我们的脸了!”

褚衣人道:“走!不会再有人看到你的脸,不要紧。”

天策之影瞬间齐刷刷地拔出了兵刃,但那三人却一挥手,周围瞬间腾起一股粉色烟雾。天策之影喝道:“谨防有毒,保护主人!”

数名暗卫将房玄龄保护着退到安全之处,再寻那三人时,三人早已踪迹全无。

过了一盏茶工夫,户部尚书和刑部侍郎也在天策之影的保护下寻了过来。

原来,所有人在进入杏花林之后,便觉得方位有些混乱,定下神来,却发现周围的人全都不见了。直到方才,太阳忽然出来了,大家这才感觉方位清晰,很快找到了彼此,天策之影也迅速发现了主人的所在。

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天佑,再迟得片刻,对于国家来说,可就是天塌地陷的损失了。

“大人,还去么?”户部尚书问道。

房玄龄果断地决定:“回头,不去了,速速离开这一是非之地!”

在天策之影的护卫下回到府邸,房玄龄迅速密奏,调了三十名天策之影去翠华山探那处茅庐。当天策之影到达翠华山的时候,不久前还鲜艳地盛开的杏花林正燃着熊熊大火,而那座草庐,已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得知此事,房玄龄沉默片刻,便下令道:“召大理寺卿、雍州府长史速来见我!”

搜查验看翠华山的任务交给了雍州府长史白千帆。而房玄龄本人找了画匠,凭记忆口述,为见到的三个可疑人物绘了影像。这些画像并未在公众处张贴,悬赏缉拿,而是交由天策之影暗卫,进行了秘密查访。

那三个可疑人物究竟是何人,至今尚未能查明。暗哨密布的长安城的线人网,也没有任何人见过形容肖似的人物。(未完待续)

ps:作者菌:我有罪~!12月的免费番外还木有码出来~!实在是,年底确实比较忙,而且,真的是码得太慢了。无论如何,一定会做到每月写一篇的,就算晚了一点,也一定会补上的,请大家监督作者菌!最重要的是:菌们,圣诞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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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8 三月十五

洛阳南市。

天已过午,正到了街市上人流最稠的时候,店家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熙来攘往,一片热闹繁盛的景象。

洛阳战乱已经过去了数年。战火燃起来的时候,洛阳城虽然萧条了一阵,但毕竟是大都市,天下方安定下来,就开始恢复生机。现在整个洛阳城,尤其是洛阳南市,生意什么的红红火火,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感觉无比困倦。常凤鸣勉强打起精神,步行穿过鱼市,到西边的绸布庄去买一匹素绢。

鱼市的腥潮味道令常凤鸣皱起了眉头。他从十几岁就进入南城沐水寺供奉,至今已有十余年了。十余年间,周围的环境发生了许多变化。虽说沐水寺只是一个供城里人随时进香礼佛的小型寺庙,可是寺的旁边居然变成了鱼市,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忍耐。这个世道,人们心中还有神佛的存在吗?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沐水寺现在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全寺的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心全意地完成,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今天出来买素绢,也是因为某些仪式需要用到。

不久以后,长安都就要迎来新皇的祭天仪式,为百姓苍生祈求福祉。由于新皇去年才刚刚即位,而且相当年轻,所以这第一次的祭天仪式是在百姓面前展现真龙威仪的隆重大典。年轻帝王的气度举止能否深入民心,能否获得万民真心景仰拥戴,这场盛典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了表示对天地神佛的礼敬,祈求福祉,皇帝决定接受八方得道圣僧的摩顶礼,以示诚心接受神佛的授道传法,借天地之力,赐福众生。这可是一个极其颠覆性的决定,因为帝王的龙体,绝不是常人所能轻易触摸的。

这八位高僧将在全国各地各大神庙之中选择并请到长安都。以肉身修行的僧人,无论修为多么高,灵魂多么接近神佛,其身体毕竟还是常人凡胎,所以,八位高僧人员的选定亦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三月已经过半,大唐最知名的僧人已经被陆陆续续地请到长安去了,只是人选,听说还没有最终确定。

八位高僧选定之后,还需要有肉身极为洁净的八位童男随行侍奉,并在典礼上协助高僧成礼。日前,洛州刺史滕兮接到中书省拟发的圣旨,要求洛州选择两位少年作为随侍。滕兮不敢怠慢,当日便将下辖诸县的官员全部派出去寻访,亲自审验,终于选定了两名合适的。

这两名少年都是十五岁,一名沈路,一名洛生,皆是自幼送到洛阳城外的山寺里带发修行,在寺里长大的。所以,两名少年从小诵经礼佛,心思纯善,虔诚真慧,作为圣僧的随侍是再合适不过了。刺史滕兮亲自过目,见两名少年不但眉目柔善,长相也是清秀漂亮,遂感到十分满意。

两名少年选好之后,依规定需要在佛堂斋戒沐浴,静修七日之后,方才送去长安听用。沐水寺虽然很小,却是洛阳城里面唯一的一座寺庙,所以这两名少年静修之地,就选在了沐水寺。

这是关系到天子的大任务,更是弘扬佛法的大好机会,沐水寺的所有人都为此忙得团团转。沐水寺里面,也头一次进驻了刺史府的亲兵卫队,以保护两名少年的安全,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常凤鸣同样作为在寺内带发修行多年的礼佛者,是最适合来照顾这两名少年的人选,所以他这些天就格外忙碌。那两名少年虽是带上了无上荣光的重要角色,性格却温和得很,常凤鸣很喜欢他们。少年们静修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六天了,想想过两天就要送他们去长安都,常凤鸣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舍。

常凤鸣买完素绢,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得加快点脚步,再迟了,就赶不上午后的诵经功课了。

回到沐水寺,已近申时。奇怪的是,平时小寺庙并没有多少香客来往,接受任务之后闭寺,就更没有人来,可是这一会儿,门口却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头。

再定睛一看,大门是紧闭着的,立在门口的,大都是沐水寺周围的居户、商贩,好多面孔都很熟悉。他们立在门口,面面相觑,神情似是有些恐慌。

“张伯,出什么事了?”常凤鸣捉住一个熟人,急忙问道。

“哦?是凤鸣啊!刚才这寺里也不知是咋了,忽然叮叮咣咣地一阵骚乱,里头有喊的,有叫的,有哭的,这会儿却没动静了。哎,肯定是出事了!”

出事?常凤鸣忙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挤到大门前头。他伸手推了推门,大门是从里头锁着的。

“凤鸣,别急!”后头有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咱们已经去报官了,想必官差一会儿就到。”

说话间官差就到了,捕头的神色急得不得了,沐水寺现在毕竟是整个洛阳城关注的重点。

官差下得马来,捕头在门口听了一听,便挥手示意:把门撞开来看。

寺门撞开,常凤鸣忙跟在官兵后面,冲进寺里去看。可是眼前所见,把他这常年修行,定力极高的人也吓得魂飞魄散。

这哪里是供人清修礼佛的寺庙,这分明是人间地狱修罗场啊!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寺庙的住持,不对,应该说是看到的尸体。住持的尸身倒在离寺门不远的地方,胸口被刺了数刀,鲜血染红了法衣。

再往里看去,寺庙的小院子里也横七竖八地倒着十余具尸体,全都是刺史府的亲兵。进入佛殿,看到的是僧人的尸体,最后,在佛堂的最里面,赫然倒着的是满身鲜血的被选出的少年。

虽然沐水寺的人本来就不多,可是现在,里外查探,竟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出门之前还见过的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现在忽然之间变成了鲜血淋漓的冷冰冰的尸体。

常凤鸣吓坏了,头脑中连“是谁”这样的问题,都不能凝结成形状。

是沐水寺得罪什么人了吗,要将寺里所有的人斩尽杀绝。可是寺里僧众一向平和,只做善事,怎么会得罪人呢?就算是得罪了人,又何必挑这有官兵看守的麻烦日子来杀人呢?

那么,来人本就是针对官兵的吗?不对,也许是针对那两个少年?可是,两名清清白白的少年,能得罪了什么人呢?

还是说,这是公然与朝廷为敌,挑战朝廷的权威?大唐建国不久,各路乱党的余孽尚未清理干净,为祸的似乎也不少呢。

很快,洛阳几级州县的所有捕快、仵作,就全都集中在沐水寺了。

看热闹的百姓唏嘘着,将沐水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是,全都被官兵拦在外头了。常凤鸣是沐水寺的幸存者,被官差仔仔细细地问了话。

现场勘验的结果谜团重重。

来人不可能只有一两个,应该是一小队人,而且武功都颇为高强。他们进了沐水寺,关闭了寺门,将寺内僧、兵全部杀死,然后应该是从后头翻墙跃出,离开了现场。后院的墙头,发现了并不明显的蹬踏痕迹,来人的轻功全都不弱。现场没有留下一具袭击者的尸身。

奇怪的是,这些人使用的兵器全都是匕首,其中有几把还留在了尸体上,居然是朝廷的军营中统一发放的刀具。

最骇人的是一件异事。袭击者没有人死在现场,现场却遗留了一截奇怪的残肢,那是一条从肘部被斩断的人体右臂。这条手臂之所以留在了现场,是因为牺牲在院中的府兵首领用手紧紧地抓住了它,至死未曾放开。

府兵首领握着残肢,死在寺庙院落的菜地中。官兵冲进寺庙的时候,人们死去还没有多久。可是,那条残肢已经开始腐败,溶为脓血,握着它的死者右臂,也开始腐败并溶为脓血。整片菜地全部枯萎。

沐水寺发生的这场惨祸,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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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9 三月十九

夜已深,明月当空,北门屯营录事参军事秦天佑在灯下独坐,毫无睡意。

实在是因为,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长安都的戍军现在驻扎在玄武门,称为“左右屯营”,执掌皇城的守卫。目前这支军队的编制和管理都有一些混乱,可是新皇登基伊始,需要整治的东西太多,还顾及不到这里。

现在没有人提及,但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新皇的上位是践踏了手足鲜血的。秦天佑的运气不错,应了名字里的“天佑”二字,他所在的军队正好站对了队,在玄武门之变后,顺利地存活下来,成为了皇城的屯军。与秦天佑一起参军的几个朋友,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都作为太子逆军被诛杀殆尽。

按理说,经历过这些的秦天佑,应当对新皇怀着深深的惧怕甚至厌恶,但是他并没有。他在玄武门一役后见过秦王一面,那一天,秦王身骑白马,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淋漓的鲜血,但是很奇怪的,那目光并不阴鸷,却有着无法以语言描摹的明亮的光芒。

这个人是天生的帝王,如果他君临天下的话,应当是天下苍生的福祉!不知怎的,秦天佑的心里就是这样坚定地认为。

新皇即位后,守军置于玄武门,至今都还未把军官的编制添全。目前,只有中书省推荐了一位久经沙场、忠心耿耿的将军范成初担任左右屯营的长官,手下也只是简单地设置了长史一人,录事参军事、仓曹参军事、胄曹参军事各一人,其他官职皆是空的。作为录事参军,秦天佑被每天的杂事忙得焦头烂额。

现在秦天佑最重要的任务,是为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做准备。左右屯营驻守皇城已大半年,对于戍守已经颇有心得,所以祭天大典的守卫工作,也从屯军中选拔人员完成。

祭天大典万众瞩目,可以说,是新皇在百姓面前的第一次正式露脸。大典的筹备从年初就开始了,忙坏了工部和礼部。但是,无论如何,这场大典是重要且必要的,每一个做臣子的都心知肚明。

秦天佑平素头脑缜密,做事老成,深得大将军范成初的信赖,所以,这次祭天大典的卫戍,也就少不了托付给秦天佑组织筹划。压在肩上的这副担子,可是着实不轻。

祭天坛设在长安城东南龙首山。其实,这祭天坛并不是新修的,而是直接使用了前朝的遗物。隋开皇二年,隋文帝杨坚在长安城东南龙首山建新都大兴城,命人建造了一座祭天坛。这座祭坛着实雄伟,共四层,规模绝非前代可比。新皇打算直接使用前朝的祭坛,可以说是一个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决定。

照理说,对于前朝用过的东西,正常都应有所忌讳,即使不毁掉重建,也该避开不用,以免产生替前朝扬威之嫌。但皇帝李世民对此竟毫不在意。他说,隋帝无道,导致国家陷入战乱,民不聊生,这是黎民都看在眼里的事情,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现在,战乱刚刚过去,国民需要休养生息,没有多余的半分财物可以用在建造祭台上。有那些钱,不如赈给百姓了。

这样的决定一作出,举国上下,不但没有生出流言蜚语,反倒对新皇一片赞誉。人们都觉得,天子有这样的悲悯之心,无论用什么样的祭坛,甚至哪怕没有祭坛,神佛也会保佑的吧。

所以秦天佑想,就算是再辛苦再劳累,也一定要把这次的差使办好。

祭天大典定在四月初七,已经不到二十天了。选择四月初七这个时间是太史局建议,中书省定下的。太史局是负责观天象编制历法的机构,本朝太史局恰有一位天学官员极有才识,要不是知道他的判断都是通过监天得来,人们都会误以为他能预知天下未来。

今年开春长安周边一直干旱,太史局观测出,四月初十左右,将会连降喜雨。中书省得知此事,便建议皇帝将祭天大典定于初七,这样,祭天过后,很可能就会久旱逢甘霖,对新帝的龙威将会大有裨益。

麻烦的,就是八大圣僧给新皇的摩顶授道礼。

这八位圣僧由全国各大寺庙中的得道高僧之中选择。也不知是否天意如此,天竺高僧波颇恰恰于这个时候携带梵本佛典来到了长安,受到朝廷的最高礼遇。天竺乃是佛教的发源地,天竺高僧自是佛法高深。现在来自全国各地的高僧们都聚集在长安清凉寺内,与波颇神僧辩论佛法,从而选出为新皇摩顶传法的僧人。

辩论将持续很久,按照此类活动的惯例,辩论的过程中需要关闭清凉寺,与外界隔绝,彻底地进入无物无我的世界。八位高僧选出的时候,应该是大典的当日了,因为佛祖究竟指定哪八位圣僧,据说当天会有喻示的。八位圣僧选出后,会沐浴更衣,到清凉寺大殿进行一个谢佛仪式,然后各自以宝衣遮住圣颜,乘坐法轿前往祭天坛。

一路上会遇到百姓的夹道膜拜,但是,依规矩僧人们的圣颜不能随意暴露在外面,所以必须安排足够的人手予以保护。在祭天摩顶礼上,也要有极其训练有素的军士便衣护卫,虽然不该怀疑佛门弟子,可他们毕竟将要与皇帝距离那么近,还是绝对不能大意。

守卫的事情需要考虑的问题千头万绪。除了现场需要布兵镇守,同时维持在场百姓的秩序,避免他们因情绪激动对祭天台的安全造成影响,还需要在一两处高点布哨兵,以便俯瞰掌握全局的形势。不过祭天台那边的地形不错,两侧各有一处高楼,都是古以有之的建筑,一处叫作翡翠阁,一处叫作琅琊台。

还有守卫人员的选拔问题……

秦天佑使劲地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再熬这一夜,所有的事情就差不多规划完毕了,只待第二天向大将军范成初禀报,商议确定下来,就可以付诸实施了。

秦天佑几乎一夜未眠,最终完成了祭天大典卫戍计划的草案。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带着草案图纸厚厚的一大叠,赶到将军府去拜见范将军。

可是没有见到范将军,将军府里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一大早的,这倒是怎么了?秦天佑十分纳闷,几经打听,才终于从一个步履匆忙的下人口中打探到了一个令他呆若木鸡的消息。

将军范成初,居然于当天半夜在自己的书房里悬梁自尽了!

京城最近,是走霉运了吗?

近来算是忙坏了雍州府长史白千帆。他第一时间赶到将军府查看情形,安抚府内家眷。但他进入现场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一个十分低端的破绽:范将军悬挂在房梁上的遗体,脚比踢倒的凳子高出了三寸有余。

也就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上吊,而是谋杀。凶手是个很不聪明的家伙,不但犯了如此蹩脚的错误,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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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0 三月二十一

月亮出来了,一阵微风吹过,宏礼寺佛殿飞檐上挂着的几只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令夜色更加寂静。

年轻的僧人慧真抱着一叠洗净晾干的僧服,向僧人们居住的禅房走去。师父和师兄们又已经操劳了整整一天,全寺的人再这样忙活下去,恐怕就连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了。

宏礼寺位于长安城南郊,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刹。现在寺里有土地四十多亩,也算是一座大型寺庙了。

宏礼寺分为南北两院,南院是佛堂、大殿,是僧人们礼佛和做功课的地方,北院则是僧人们休息居住的场所。北院后头的小山上,还有一座塔林,供奉着先代祖师们的舍利子。

原本这是一个寂静的佛寺,僧众们每日就是诵经,做功课,劳作,修行,时光缓缓地流逝,甚至在寺庙中根本感觉不到时光的痕迹。不过这一切,从宏礼寺接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之后,就被完全打乱了。

是宫中下了诏敕。四月初七祭天大典,需要八名慧根独具的少年侍奉选出的八位圣僧,协助完成大典。这八名少年已经从长安、洛阳等大城市选出,并于三天前陆续送到了宏礼寺。宏礼寺的任务,就是保证八名少年在执行任务之前的静心清修,以及提供各种方便,协助礼部派来的官员向少年们讲解大典的程序,让他们明白各自的职责。

八名少年不愧是精心选出的灵童,每个人都聪慧至极,知书守礼。在宏礼寺安顿下来之后,白天就跟着寺庙的住持诵经清修,以保持心灵的纯净,同时,还要跟礼部的官员学习礼仪,每一天的任务都相当繁重。今天是三月二十一,距离四月初七的大典也没有多少天了,对少年们的培养还必须加快进度才行。

少年们的任务要在大典当天才承担起来。大典当天的清晨,长安清凉寺将在天意的昭示下,决出参加祭天大典摩顶礼的八位神僧。最终作出决定之后,八位神僧将由八名少年分别服侍协助,沐浴更衣,然后参加清凉寺大殿的谢佛仪式。

大师们沐浴更衣以及参加谢佛仪式,都是有相当繁琐的规矩的,这些规矩要有礼部的官员一条一条地去教。好在八位少年头脑聪明,又谦虚好问,所以学得非常快,让礼部的官员们十分放心。

慧真是宏礼寺僧人中比较年轻的的一个,辈份也低,所以无法陪侍少年们参禅学习,便做了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的管事人。少年们都很和善,生活也非常简单,照顾起来并不难。但毕竟衣食住行搁在一起,杂事也颇多,所以慧真一下子觉得生活变得忙碌起来。

这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少年们。慧真自己也是很小就入寺了,十二岁正式剃度出家,可以说慧根早种。但是这些少年并不是出家人,却每一个都清淡若水,身上像有祥光柔柔地包围着,令人心中觉得放松而舒适。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慧真十分喜爱和仰慕这些少年,常常在心中如此赞叹。所以他的工作,也就做得格外用心。

夜空宁谧,只有风铃发出间或的脆响,竟连夜鸟也没有一只。慧真心里头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夜风里的味道,是不是有哪点跟平常不一样?怎么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这,是不是也太静了一点?

抱着衣物回到禅房,房中亮着柔和的灯光。时间还不太晚,所以僧人们都还在南院做晚课,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平时连慧真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北院,可这几天特殊,所以他们几个破例地留在禅房收拾整理,维持正常的秩序。

更何况,北院还住了朝中礼部派来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熟悉,需要人照料。

禅房烛火摇曳,窗户的纸上淡淡地映出三个人的影子。

唔,只有三个人在啊,慧真想着,推开了房门。

“回来了?”小师兄慧能转过头来,见是慧真,便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慧真呆住了,整个禅房中,只有慧能一个,再无其他人的踪迹。

“师……师兄,刚才,还有谁在?”

“刚才?哪里还有谁,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啊!”慧能纳闷地答道。

慧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会看错的,刚才,明明是三个人的影子啊!

“师兄你别动!”慧真把装衣物的篓子往地上一抛,丢下惊讶的慧能,转身出了门,把房门关上。

灯烛之下,只有慧能的影子,孤零零地印在门扇之上。

真的,是我看错了吗?可是刚刚明明看得如此真切!

慧真重又打开门,仔细地观看禅房里头,又仔仔细细地盯着房梁看,可是房中,除了慧能,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是,闹鬼了吗?可是,如果是鬼的话,又怎么会有影子呢?

恰在这时,做完功课的僧众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慧真虽然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本着小心为上的想法,慧真还是把刚才看到的奇怪情形告诉了住持方丈。

方丈思忖片刻,便双掌合什,口中诵了几句经文,正色道:“此乃佛门清净之地,自有我佛保佑,鬼秽必不敢近。大家速速检查房内,是否丢失了什么物品。”

这一检查不打紧,可把大家吓了一跳。南院所有禅房,包括礼部官员居住之地,凡是有字的东西,纸笺、经书、画卷,全部都不翼而飞!

这是,遭了贼了?可是,这贼子不取财,不取物,只取些经文书籍,也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而且,经书什么的,天黑之前还有人翻阅过,可天黑之后,北院每个房间里几乎都有人,如果是贼子偷盗,怎么可能谁都没看到un/">名媛春最新章节他们?

还是说,像慧真看到的那样,这些来访者,只有影子,没有形体?

那么,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现在对于寺里来说,是个关键的时段,所以,任何意外都是不允许出的。住持立即召集了全部僧人,请了礼部的官员,让所有人一个不落地到南院最大的一间禅房中集合。

住持的本意,是要查明情况,弄清现状,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处置。可是,当所有的人集中到同一间屋里之后,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大家寻地方各自落座,住持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屋内的所有烛火忽然齐刷刷地熄灭了。人们的心中咯噔一下,但这种情绪还未及变为恐慌,所有人就感觉一阵强劲的风袭过,吹得身体东倒西歪。身子单薄些的,直接跌倒在地,一时屋里惊呼痛呼之声不绝于耳。

大风过去,一切归于沉寂。人们从吃惊之中醒悟过来,忙摸黑找到火石,将烛火重新点亮。

点了点人头,一个人也没少,也没有什么人受伤。

检查了许久,人们才发现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事实。

在场所有的人,共计将近一百个,身上携带的随身物品全部都不见了,一件都没有剩下!

人们都感觉不可思议,赶忙差人立即前去报官。官府连夜派了人来查办,结果整个寺庙北院,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若不是所有人都证明自己的随身物品不见了,整件事情就像假的一样。

然后,就在第二天的傍晚,经过后山塔林的一名小僧惊讶地发现,就在几座先师舍利塔中间的地面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书卷、物品,形成一座高高的小山。

小僧连忙跑回去把这件事报告了住持,住持带着人去验看,发现果然是昨夜北院禅房丢失的物品。僧众们把这些东西运回北院,逐一清点,又请寺里的人们前来认领,结果发现,丢失的物品全部都在这里,一件也没有少。

这件事情的调查就卡在了这里,因为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线索,而且根本不像是人类所为,又看不出有任何的动机。简直就像,鬼神与宏礼寺的僧人们,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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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1 暗之织者(1)

六个案件,厚厚的六叠记录。除了案情,证人证言、现场勘验、尸检材料的誊本也附在其中。我们读完了案情,聂秋远又把证据材料拿过去一页一页地翻看。

看完之后,我感觉有点晕,因为这六个案子,互相之间根本就不挨着。但是我了解白千帆的本事,他是绝对不可能无聊到随便扔六个案子让我们看着玩的。

所以,这六个案件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只是这关联我现在还没有看出来而已。

聂秋远略微看了一会儿附录的证据,便抬起头来,问了一个令我五体投地的尖锐问题。

“请问是哪一位把这六个案件并在一起的?”

“是我。”坐在一旁的桂林不疾不徐地回答,“这就是白大人嘱咐我亲自把密报送过来的原因。”

我心中一凛,当即就明白了这位中书省录事桂林大人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凡选入玉衡司的人,必定是侦查办案某一方面的人中翘楚。从现在的情况看,桂林能把六个在我看来毫不相干的案子从浩如烟海的未决案中挑出来放在一起,那么他肯定是一个逻辑并案的专家。

并案侦查,即使对于现代侦查者来说,也是一个大难点。因为,这需要丰富的经验和阅历,特别强的逻辑能力、分析能力,甚至需要敏锐的直觉和第六感。

当一段时间,一个地区或相邻地区发案比较集中,作案方法类似,现场情况相似,活动规律相似的情况下,刑警们通常把这样的数起案件合并在一起侦查,这就叫作逻辑并案。实际上,这样做是有很大好处的。

并案的案件,一定具有许多实质上的相同点。如果认为这些案件是同一个人做的,那么这些相同点被剥离出来,就可以提供很多作案人可能具备的特征。同时,每一起案件又一定有它特别的地方,这些特殊之处也会提供关于作案人个性的有价值信息。

也就是说,并案的专家,就像潜在暗影里的织网人。他们或许不冲锋陷阵,但却可以把看似破碎凌乱的线索,巧妙地织成一张完整的网。

说到逻辑并案的高手,其实我身边就有一个,那就是张老师。

我发现他在并案方面的高超水准,是在去年清案的时候,我给他做助理,亲眼看到他是如何将本市两年之内发生的六十多起深夜入室强.奸案和强.奸杀人案并案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研究,连我这个打下手的都差点被累死,但那一次我真的学到了好多。

这六十多起案件被并在一起之后,事态出现了柳暗花明的变化,所有割裂的案件的证据被拼接在了一起,作案人的画像也就逐渐浮出了水面。

我们把六十多起案件的发生地点从地图上标注了出来,形成了一条曲线,而这条曲线,恰好是几条偏僻道路的联结体。在这条曲线的两端,正好是案件发生最密集的部位。

所以,我们认为,凶手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经常在这两个端点之间来回行走。

如果常态化地在两地往返,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呢?大概就是上班和下班啦。

在这条曲线的中点,有一起案件特别有价值。一天凌晨,这个凶手跑到一家医院,潜入了值班室,将一名值班的女护士掐昏,正要实施暴行,结果刚好出急诊的医生过来了,吓得凶手狼狈逃窜,情急之下在现场丢下了一只黑色布鞋和一把自制的三角刀。

这只鞋的鞋号24公分,鞋上附着微量的棉花纤维,帮底结合处带着棉花絮绒,鞋面上沾附着一块油渍。

而那把自制三角刀,刀柄是用190毫米经纱管改制的,这种经纱管是本市纺织器材厂用美国ABC果绿色塑料原料制成。刀体是D1303型分离式纱锭改制,刀柄与刀体之间有两个垫圈,打磨刀子使用的是300×30毫米的砂轮。

所以,警队的老师们认为,鞋上的棉花纤维和制作刀子的砂轮、纱管,很可能与犯人的职业有关。一调查,这条曲线的一个端点,还真是本市最大的一个纱厂!

老师们又把六十几起案件的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仔细地筛了一遍,就给犯人画出了这样的一幅画像:

是年龄在20至25岁之间的男青年,身高1.66米左右,穿24公分的鞋子,方圆脸,小眼睛,留长发。职业可能在棉纺系统,上白班,有较强的攀登能力,经常深夜外出,是一个表面上正经的伪君子。

到那家纱厂一查,还真的发现了一个符合上述外形特征的男子。

经过暗中调查,这名男子的嫌疑越来越大。

他的家,就位于曲线图的另一端。而且他上白班,夜间有作案时间。

从纱厂的设备材料看,他有自制现场三角刀的条件。

他在这两年期间曾临时被派到外地工作半年,在这半年里,没有发生过类似案件。

他上班时经常打瞌睡。

把他传唤到警局询问时,取了他的指纹,一比对,果然与几起案件现场遗留的指纹相符。后来,又搜查了他的家,找到了数起案件中失窃的物品。

在证据面前,嫌犯低头认罪。最后经过审讯侦查,张老师圈在一起的六十多起案件中,只失误了三起,其他都被证明确实是这个人干的。

回忆起这件事情,我才蓦然发觉,张老师这个人,还真的是很全面呢。从桂林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出,其实是有专门的并案专家存在的,可是张老师,他从并案到分析到抓人到审讯,全都一肩挑了。原本我理解不了这需要多少的技术含量,现在我才发现,以前我不过是傻乎乎地仰视着他而已。

当我自己开始做事了,遇到了困难,才深刻理解了前辈们是多么的不容易,而经验又是多么的可贵。

虽然并案对于侦查来说是非常可贵的进展,但是,密报上的这六起案件,有的发生在长安,有的发生在洛阳,要想发现并予以合并,还是真心的不容易。至少,有那么几起我就看不出它与其他案件有什么关联。

比如说,沐水寺案、宏礼寺案并在一起可以理解,因为都发生在寺庙,而且都关联到为祭天大典选拔出的随侍少年。考虑到这些,屯营将军案也可以勉强并进来。那么,其他的案件呢?

当然,这些案件还是有一个共同点的,那就是,每一起案件的动机,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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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2 暗之织者(2)

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这些案件有的发生在长安,有的发生在洛阳,而且辖县各不相同。现在是古代,又没有网络,没有案件数据库,桂林是从哪里获取了这些案件的资料,并且把它们合并在一起了呢?

“你们大概还没有得到消息,今年年初,玉衡司已经初组了一个‘悬案司’,全国所有的悬案、疑案、无头案、断线案,都会集中呈报到悬案司来查备。悬案司现在挂在中书省下面,不久后也许会移给大理寺。据说,是某位高人给圣上出的主意。”

说话间,桂林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的聂秋远一眼。

我不禁暗暗赞服。有了这么一个机构,一方面可以依靠中央侦查专家的力量集中查办这些各地侦破不了的案件,另一方面,也有利于从这些疑案中寻找一些共同点,该并案的并案,抓住狡猾作案人的狐狸尾巴,也许,就可以防范新的凶案的发生。

“桂大哥,有关祭天大典的并案在一处,还好说,另外几件,能说说并案的理由么?”我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身边的聂秋远面色一黑。桂林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色,转瞬又恢复了原来的冷峻沉稳。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我好像把称呼给用错了。

之前被任平生骗了,在碗子山一直叫他作“桂大哥”。任平生版的桂林嘻嘻哈哈,野猫般的模样,可现在的桂林做事一板一眼的,是个沉稳严肃的正人君子啊。我怎么能这样随便地称呼他呢?

而且,这一下,不是让聂秋远知道了我那一阵是怎么称呼任平生的吗?难怪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过这个桂林倒真是不错,他轻轻地咳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成功地化解了现场的尴尬气氛。

“洛阳沐水寺全寺遇害案,和长安宏礼寺遭窃案放在一起,应该是比较自然的,因为两个寺庙出事的时候,都接到了协助挑选出的侍奉四月初七祭天大典的少年清修的任务。”

桂林开始不紧不慢地进行讲解。他说的和我想的刚好一样,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所以左右屯营将军案也可以并进来,因为关系到祭天大典?”我忍不住插了嘴。

桂林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是这样考虑的。

那么其他三起呢?似乎线索就很少了。

“长安翠华山一案与洛阳东郊渔户案,是否因为都提到了疫疾,才被合并考虑的?”我想了一阵,才这样推测道。

聂秋远微微地露出了笑容,但我注意到他以几乎不可查的幅度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渔户案单凭这些,断定不了是生了疫疾。”桂林解释道,“我把房大人在翠华山遇到的一案并进来,是因为脱逃的犯人提及了一个地点--翡翠阁。翡翠阁的位置非常靠近祭天大典所要使用的祭天坛。左右屯营一案中可以看出,翡翠阁是祭典当天戍军打算布兵的重要地点。”

我心里一惊。难道说,这些案子之所以出现,其动机都是针对祭天大典的?那么,也就是说,是针对皇帝李世民的?

根据我所掌握的历史知识,皇帝李世民是绝不可能在他登基的第二年就挂了的,他还要在位好多年,开创一个美好的时代。可是,历史,当真是一成不变的吗?而且,关于祭天大典的这一段,我可从来没有在任何史料中看到过。

这时候,蔺九刚好走进来送了些材料,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趁着蔺九与骆大春、桂林说事的工夫,坐在我旁边的聂秋远冲我挤挤眼睛,用极小的声音对我说道:

“傻丫头,你看的文书不全,若看全了,或许你也能发现一些端倪。”

说着,他向我晃了晃他手中的那一叠纸。

我偷眼瞧瞧桂林他们,他们正在专注地看着一份什么文件,不知在说些什么,心思根本就不在我们身上。所以我嘟起嘴,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那叠纸。

哦买噶,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可是我的男神啊,我怎么不自觉地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放纵刁蛮?就好像,我所做的一切,是很自然的事情,仿佛就应该这样做,就应该在他面前变得骄纵?

哦买噶,忘装了!这样我可怎么混啊!我拿着纸,心虚而后悔地抬头看了看聂秋远,可他目中含笑地望着我,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是看上去有点开心?

算了,不管了!我低头去看手中的纸,却发现是几起案件的现场验验和尸检材料。

不愧是长安和洛阳这种大城市的捕快仵作,他们把现场和尸体的情况记录的极其详细,如果是这样的记录,从中真的可以分析出许多东西呢。

“不过还是别看了,问题是隐在其中的,很难发现。要是你的话,可能根本发现不了。所以,还是听桂大人讲解就好了。”聂秋远先带着促狭的笑容侮辱了我的智商,然后就忽然变成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我本能地想爆发来着,可是又觉得不对。一看,才发现是骆大春他们的事情谈完了。

真特么是影.帝!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可是又觉得有些诧异,这个人与我心目中的那个男神的形象,差距越来越大了。不过,怎么这样子的他更让人心动呢?

就好像,在他面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放松到与幽夜在一起的时候差不多的感觉。是的,这些天在他的身边,似乎幽夜的影子渐渐地开始淡化。怎么会这样呢?我忽然一惊,聂秋远,是不是变得和幽夜越来越像了呢?

“刚才说到哪儿了呢?”骆大春皱着眉头问道。

“关于其他案件并案的原因,”桂林接着解释,“是因为现场的足迹和死者身上的刀伤。”

原来是这样!我在心中暗暗赞叹。确实是极其专业啊!

“屯营将军自缢一案,现场留下的足迹,与户部侍郎被害案中的足迹中的一部分,鞋子的尺码是一样的,鞋底的花纹也是一样的。”

“仅凭鞋子的尺码,是不能作出任何结论的。”我忍不住插了嘴,“目测桂大人和我们县令大人鞋码就一样大,而且你们穿的都是官制的鞋,花纹自然也一样。”

桂林微微一笑:“这两案我不但看了材料,查案的捕头我也都问过了。他们把现场足迹的特征说得很清楚。从足迹可以断定的有,这个人身长五尺,体形较为壮硕,自然态步幅二尺三寸,左足迹较右足迹浅,左腿可能带有尚未完全医好的外伤。如果两案的足迹完全符合上述特征,也未免太巧了,不得不令人怀疑是同一人所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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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3 暗之织者(3)

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不由连连点头。那么,尸体身上的伤,指的又是什么?

“死者的创伤,最典型的是鱼户案染病四人喉上那一刀毙命的创口。那创口非常特殊,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很难做到如此干净,所以割这一刀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所有的死者,切的完全是同一个部位,刃口从颈左部入,平割过喉结下方,一直割到颈右部。这一刀,干脆利落,刀过之处,血脉、经络、椎骨全断,人会当场无声无息地毙命。而且,从刀切割的方向来看,行凶的人是个左撇子。”

“啊!”我不由轻轻地惊呼出声。

原来桂林的并案,不仅仅是依靠事件之间的关联,他还从现场遗留的痕迹中间,敏锐地捕获了隐匿于黑暗中的神秘人的影子。

桂林看着我的表情,难得地嘴角向上挑了一挑,随即补充道:“有同样刀口的,不仅是这一案,还有户部侍郎案和沐水寺案。这两个案子的死者乍一看是乱刀砍死的,但仔细查看就会发现,大多数死者的颈部都有这一处左手形成的横向割伤,这才是直接致死的原因。所以,这是我把洛阳渔户案并进来的主要理由。”

我以崇拜的目光望着桂林,导致男神的脸色又黑了一黑。我瞧了瞧聂秋远,心道:我相信,你也行的,你肯定也能做到,这会儿,就别闹别扭了吧?

现在还是让我在心里把这六个案子总结一下。

首先,是沐水寺案、宏礼寺案和屯营将军案因为祭天大典的关联被并在了一起,然后,是翠华山案,因为“翡翠阁”这个地点在屯营将军案中出现,所以被并了进来。再往下,洛阳东郊渔户案,并案的原因,是渔户喉部的创伤与沐水寺部分被害者似是同一个左撇子的高手所为。至于户部侍郎案,那就更重要了,因为死者的喉部不仅有沐水寺案、渔户案中相似的刀创,现场还留下了与屯营将军案现场几乎一模一样的鞋印。

是的,如果说前面还都是推测和怀疑,是“以防万一”型的牵连并案,那么户部侍郎案的存在,几乎坐实了这些案件之间的关联,证明这六起性质截然不同的案件,很可能就是同一伙人干的。

有关联,就一定有阴谋。这个阴谋显然并不浮在水面上,需要我们根据现有的案件,把这个阴谋挖出来。

这伙人,挖空心思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连犯六起大案,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要着急,我就是吃这碗饭的!沉下心来,一定能找出些什么。

让我先把每一起案件有用的东西扒出来。

屯营将军案,将军范成初被人谋害,伪装成自缢的样子,范将军当时在忙的事情,是四月初七祭天大典的布防,范将军对布防的情况很了解,陈兵的位置,翡翠阁和琅琊台是重点。

沐水寺案被害的,是全寺的人,包括僧人,驻兵,和为祭天大典选拔的两位少年。少年的职责,是侍奉常人不能近身的八位圣僧沐浴更衣。

宏礼寺负责八位侍奉圣僧的少年的清修,宏礼寺夜间以诡异莫测的方式遭贼,什么都丢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丢,窃贼的目的,似乎是带有文字的东西。

翠华山案,房玄龄大人与随行人员在莫名出现的杏花林中分散,他听到的信息包括:“这一别,就是来生再见”,“主上此计甚妙”,“谁也想不到你扮成了那种身份”,“只有这样才能近距离接近他”,“我做的事成了,染上疫疾的就不会是上头那一个人”,“长安化为一座死城”,“我等都在翡翠阁接应,那里离得最近”,“不会再有人看见你的脸”。

渔户案,唯一可以找到的关联大概就是恰好是村中选出的送鱼人莫名其妙地染上了怪病,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惨遭灭口?

户部侍郎案,似乎是个意外。我从中未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就单单是这些信息,排列组合一下,就足以让人产生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了!

最直接的信息在于翠华山,因为那是房大人意外撞上的,所以对方透露的东西,很可能会直接暴露他们的目的。

他们大概是想要通过一个死士,接近一个很难接近的人,通过传播疫疾的方式害死这个人,因为接近他之后,“长安将化作一座死城”。

什么样的人如此难以接近,而同伙又需要在翡翠阁上接应呢?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李世民定于四月初七的祭天大典。

那么说,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对皇帝李世民不利?

接近的方式是什么呢?不会知道你扮成了那个身份,不会再有人看到你的脸,对!只有他们可以近距离接触到皇帝,只有他们,在挑选出来之后,根本就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就是那为皇帝施摩顶礼的八位圣僧!

那么,关于那些少年的案件就可以解释了,因为这些少年中,需要有他们的自己人。只有这些少年可以接近圣僧们,也许他们的作用就是里应外合,把某个圣僧换成想谋害皇帝的死士!

要不是桂林把这些案子并在一起,李世民他真的就危险了!这是一个多么不着痕迹的巨大阴谋啊!

我心里十分激动,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喊一声:“我!明!白!了!!”

现场三位帅哥被吓了一大跳,差点都跟着我跳了起来。不过他们都是些修为很深的角色,立刻就稳定了下来,而且,非常奇葩地,三个人同时向我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对我说道:

“你想得不对!”

话音甫落,只有骆大春一个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桂林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聂秋远静静地凝望着我,使劲地控制着嘴角,笑意全都不露痕迹地憋在眼睛里。我一头黑线,一下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推理,在逻辑上、合理性上,有任何问题吗?

而且,你们三个不要这么同时好不好!我就说了一句“我明白了”,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想得不对了?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你们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我自问影后出身,心里的想法,就全这样挂在脸上?

怎么可能嘛!

结果还是男神稍微温柔一点,他微笑着假正经地望着我说:“你难道不觉得这里头,有一个很大的矛盾吗?确切地说,不合理的地方不止一个,不合理的地方有好多。”

我一怔,仔细一想,还真是!

桂林道:“叶姑娘,你心中所想,常人多用些心,都可以想得到。如果真是那样,白大人也就不必差我特意过来与你们商议了。白大人说过,伊川县的诸位,是玉衡司里面实力最强的几个人了,想必你们一定可以从中想到一些常人想不到的线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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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4 暗之织者(4)

一时间我的耳根有些发烧。在几位侦查大神的面前,我这是瞬间沦为了“常人”的节奏。

“流萤,不必沮丧,你看不出来,不是因为思考的方式有问题,只是你和我们的信息量不对等而已。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所以自然不可能考虑进去。就是我,现在有几起也尚未完全解开。”聂秋远安慰我道。

话虽如此说,但我心里明白,刚才我想得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仔细想一想,我确实是忽视了一些问题。如果作案人的目的是祭天大典的话,那么,如聂秋远他们刚才所说的一样,案件之中的确存在着不合理之处。

比如说,户部侍郎案,从刀创和足迹来看确实是那伙人干的,可我完全看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一起与祭天大典又有什么关联。

比如说,渔户案,那位走方郎中的出现是不是太过凑巧了一些?而且,如果渔户是因为某种原因染上了他们届时要用的那种疫疾,等渔户死了也就完了,何必非要派人来杀?而且,用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肢解了郎中的尸体,这是唯恐事情不传扬出去,引起恐慌?

比如说,沐水寺案,既然刺杀的对象是那两名少年,以杀手的武功,潜入寺内暗杀应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把一寺的人斩尽杀绝?而且,寺里留下来的那支奇怪的断肢是什么?整个沐水寺,作案人的一具尸体、一件物品都没有留下,却留下一支迅速溶化的断肢?就算断肢被死去的守军握住了,杀手想要把它带走,也绝不是没有时间的。那么,为什么单单留下的是这个?

再比如说,屯营将军案,如果按照我那个思路,将军死不死,那是根本就没有关系的,他们想要的,应该是祭天大典的布防图。可是他们下手,似乎稍早了一些,大典的具体布防安排,根本就还没有出来。而且,要布防图,最好的方法就是偷偷找到,摹画并带走,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把范成初将军杀死,岂不是会引起极大的动静,对他们的计划极为不利?

至于宏礼寺案,那就更怪了。作案的人偷了那么多东西,是想要什么呢?从他们专偷带文字的东西看,是想要这些少年们的训练计划,或者是他们当日的行程安排?可是如果这八名少年中都已经安插好他们的自己人了,这些信息对于他们来说就应当完全是透明的,偷这些东西完全讲不通啊!

总而言之,如果再沉下心来,细细地考虑的话,虽然很多事情还是想不清楚,但是模模糊糊地会有这样一种感觉:

敌人在下很大的一盘棋。幕后的人十分老谋深算,执行的人极为干练勇猛,可是,不知是哪里出了些岔子,这些执行者把一个周密的计划执行得不伦不类。说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执行到位吧,可是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又不像。总之,就是哪里怪怪的。

“流萤,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呢?”聂秋远的声音忽然叫醒了我。然后,他就把我脑子里关于祭天大典的推理思路,十分简洁地说了出来,就像直接照着我脑子念出来的一样。

我这才相信了,他们三个是真的把我想的是什么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我那169的智商,在他们面前就简单透明至此吗?!

“我已经想到一些不正常的地方了!”我不服气地嘟起了嘴,引得骆大春呵呵一笑。

聂秋远也微微地笑了笑,说道:“你能想到的不合理之处,我也猜到了。其实,最主要的,如果做这些都是为了在祭天大典上行刺,那么这其中有一个极大的矛盾,没有办法解释。”

拜托,我相信你猜到我心里怎么想啦,那你就别在这儿假正经地卖关子,打哑谜了好吗?

忽然有一种很想抽他的欲望。哦买噶,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暴力的想法呢?这可是我的男神啊,将来我不会对他实施家暴吧……

还是骆大春比较温柔,他解释道:“流萤,你想啊,房大人撞见的那几个人说,这个人看到我的脸了,对不对?那就说明,这三个人中,就有那个关键的死士,而他是忌惮旁人看到自己面孔的。”

我迷茫地点了点头。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任平生的易容术,你是领教过的吧。这说明,这些人应该不会易容术,行动的时候只能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才惧怕他人看到自己的容貌。但是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按照正常的推理,这个死士只能是在圣僧选出之后,由少年协助沐浴更衣的时候,替掉其中的一位,否则就没有必要在沐水寺杀死原本选出的那两个少年,安插进自己人。可是这之后还有一个谢佛礼,是八位圣僧在波颇神僧的带领下共同在佛殿举行的,如果这个时候其中哪一位圣僧的模样变了……”

那是无论如何都蒙混不过去的!

所以说,他们费尽心力地折腾,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这时桂林的脸上难得地挂上了一丝笑意,说道:“正是。这些案子关联在一起,似乎预示着有人将在祭天大典对圣上不利。但是,白大人看了之后,也觉得许多事情很怪,其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这就是我带着密报到伊川县来的原因。”

“啊!”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桂大人,这些密报,已经被那任平生悉数看去了!”

任平生算计了桂林,目的应该是查明白千帆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朝廷秘密成立了玉衡司的事情,他肯定已经掌握了。那么,他拿到了这六份密报,却又给我们送了过来,这表示,此事与天镜门无关?

聂秋远望了望我,似乎又用X射线把我穿了个通透:“任平生把密报送回来,不代表这件事跟天镜门没有关系。你可以想一想,这些密报都在我方手里,扣下了一份,肯定还能送第二份,所以扣下也没有什么用。”

“可是,这样任平生就知道桂大人已经发现这六个案子之间的关联了!”

这回聂秋远是真的笑了:“这,倒真是个问题。可是,那个人有多么自负,又有多么喜欢冒险,你是想都想不到的呢。”

嗯,这倒确实是任平生留在我心中的样子。我甚至可以看到他拿到密报,看到有人把这六个案子合并了,脸上露出的那种兴奋的笑容。

那么,真的是他吗?这一切幕后的人,会是他吗?如果真的是他干的,对手越强,他会越开心吧?

呸呸呸,我管他开不开心呢!这种人,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开心才好!

“那你们到底看出什么来了啊!”卖关子够久了,能不能给句靠谱的话?

聂秋远将礼郎侍郎案、翠华山案和屯营将军案放在一起,答道:“这几个案子,我倒是看出了点东西,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还没想明白,只有几种猜测。”

男神用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几叠文书,神色认真,他的侧脸看上去完美无缺。智商已然不够用的我望着他俊美的侧脸,心底又一次涌上了遏制不住的想抽他的冲动。

这特么还是不说人话啊!将来我一定会家暴的……一定会……家暴的……

骆大春此刻的神情却是出奇地凝重起来。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方才说道:“你看不出来很正常,剩下那三个案子意味着什么,大概只有我能看得出来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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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5 Es muss sein(1)

只有骆大春能看出来的线索,究竟是什么呢?不知怎的,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聂秋远也皱起了眉头。旁边的桂林一脸的惊讶。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是太可怕了,其用心竟险恶至此!”思忖了一阵,聂秋远终于开口道。

骆大春倒是微微有些吃惊,说道:“你全想明白了么!”

聂秋远道:“应该差得不多,你那一边,我只能猜到一个结论。不如你先细细地讲讲,咱们推敲一下吧。”

我听得火冒三丈。好吧,我承认我和你们智商不在一个档次上,可你们说话也不用全场打哑谜吧!这是在玩我吗?

骆大春正色道:“大家都坐了吧。”

我们几个重新坐定了,骆大春亲自把冷了的茶倒掉,烧水又沏上了新的。

“如果是你们来看,即使这六个案子都并在了一处,也看不出来吧。这里面,有落雪山庄的影子。”

骆大春的言语产生了惊爆的效果,我和桂林都呆住了。

杀手,是落雪山庄的人?是落雪山庄想要行刺?

“但是,落雪山庄不是凶手,他们出现在别的地方,这恐怕只有我讲了,你们才能明白了。”

我们又一次呆住了。反正我是完全晕了。

“一切,还得从落雪山庄究竟是什么说起。”骆大春似乎考虑了一下如何才能给我们讲明白,稍微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地讲道。

“要说落雪山庄到底是什么,其实,我这个山庄创建者的嫡亲孙辈,都并不明白。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我知道,落雪山庄有祖辈传下来的使命,应当是在守护一件事关重大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事关重大的秘密。”

我竖起了耳朵。这些属于八卦的范畴,是我当时想打探,可是看骆大春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好就没敢问的。

我本来猜想,落雪山庄明面上隐居世外,实际应该是一个NB的杀手组织,这才有看点。要不然,他们练那种杂技似的刀法是要闹哪样?

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群守护者?

“守护的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有此刻当家的大族长,落雪山庄建立的时候,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的爷爷司空延,现在,是我的父亲司空朗。作为司空氏的子孙,这个使命是与生俱来,至死方休,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完成的。不错,这并不是自落雪山庄建成开始,这是我司空氏自祖上传下来的使命,已经不知道有多久远,也不知究竟已传了多少代。可是司空氏的子孙,在执行任务的事情上从来没有迷惑过。”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接受非常严酷的训练。落雪山庄的人,都在令人绝望的训练中修成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刀法和体格。可是我们所受的训练远不止于此,我们学习的,还有生存、暗杀、医疗、窃取情报、易容改扮,一切潜伏于暗影,不为人知的事情,我们都干。”

我不禁暗暗惊讶,这是在训练特种部队吗?落雪山庄表面上看起来遁出世外,连“夜袭”都假惺惺地系着白腰带,假装光明磊落,实际上,那些所谓“夜袭”,其实全都是幌子吧!他们一定做了许多不可告人的事情,这是整整一个大家族的影.帝啊!

“我从七八岁开始,就开始参与家族的任务,比如说……暗杀。”骆大春似乎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所实施的暗杀,从来没有人察觉事情与落雪山庄的关系,也从来没有人把账记在落雪山庄头上过。”

哦买噶,他们确实是一群杀手!可这次的杀手却另有其人?那么这跟落雪山庄又有什么关系呢?

骆大春似乎观察了一下我的神情,发现我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他参与过暗杀的事情上,这才把心放了下来,接着讲道:“但落雪山庄所做的事情,绝不仅仅是暗杀,我们还赈灾、消除瘟疫,与一切天灾人祸抗争。”

我又一次惊呆了。这是什么?既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的节奏?

“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每次大旱、洪水、风暴等天灾发生的时候,落雪山庄都会暗中出钱雇人,去消减这些灾害带来的影响。我们做的事,包括加固河堤、修缮水坝、修渠引水,赈济百姓等等。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官府做的,可官府往往做不到位,暗中的,都是落雪山庄来做。瘟疫发生的时候也是如此,落雪山庄不但出钱,自己还有专门培养的医者用以治疗瘟疫。”

“所以落雪山庄需要钱,需要极其大量的金钱。落雪山庄的前身“诡刀门”就是以经商著称的,建立落雪山庄以后,明面上是变卖了所有的产业,实际上却是把所有产业都匿在了暗处,不再挂落雪山庄的名号。我的信息只掌握到五年前,五年前,全国至少有三成的商铺,实际都与落雪山庄脱不了干系。”

我不由暗暗吃惊,全国三分之一的产业都是他们的,那现在是和平年代,他们的生意只能做得更大,这得是多大的一股势力啊!难怪天镜门视他们为眼中钉。

“我想了许多种解释,只有一种比较合理,那就是,当国内有天灾人祸发生的时候,有可能会影响甚至威胁到我们正在守护的东西,所以落雪山庄才会选择拼命地救灾。”

听了这些讲解,不但没有解开我心中的疑惑,落雪山庄给我的感觉反而更加神秘了。那么,落雪山庄与我们现在手中的案件,到底有些什么关联呢?

“从我看到这六个案件的时候起,我就隐隐地觉得有些什么是不对的。后来最先让我联想到落雪山庄的案件,是宏礼寺的被窃案,我感觉做这个案子的人与做其他案子的人不是同一伙。再仔细看看其他几起,我才确信,宏礼寺一案,应该不是杀人凶手做的,而是落雪山庄做的。”

“啊?!”我不自觉地惊呼出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骆大春道:“因为宏礼寺一案中那些神诡莫测的盗窃手法,很像我们以前受过的一种训练,用于联合夺取物品和情报,我们把它叫作--大搜检。”

“大搜检?怎么搜?”我感觉这个词相当现代,只是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含义。

“大搜检,是落雪山庄十二人小队联手抢夺物品的方法,用于在紧急状态下公然夺取物品。大搜检在一瞬之间就能完成,如果对方没有武功,那他们甚至不能看到我们的身影。至于不露行藏地偷几件东西,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骆大春的话音刚落,我忽然有了一种眼花的错觉。我发现骆大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自己的座位上了。

“流萤,给你。”

听到骆大春的呼唤,我猛地一回头,发现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后。他把几件东西塞到我的手中,我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这,不是我揣在怀里的所有物品吗?怎么跑到他手里去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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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6 Es muss sein(2)

“怎么会,这样……”我震惊地自言自语。

“这就是我们平时训练的项目之一。我要是想从你那里取走什么,你应该根本不会觉察。”

我汗都快下来了。古代的武林高手,似乎许多都是兼职的小偷,想偷啥偷啥,别人根本就不知道。难怪古代的侠客连工作都没有,还能活得那么滋润。

而且,我身边不是还有一个专业小偷吗?唉,可是夜被秋关禁闭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呢?

一想到幽夜,我又有一点思念他了。

“但是大搜检是规模很大的行动,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在瞬间取走好几个人的物品,难度还是挺大的。”

骆大春的话把我从开小差的状态中揪了回来,我的心思又回到了案子上。

“如果宏礼寺怪异的盗窃案,是落雪山庄在执行大搜检,那么,落雪山庄的目的是什么呢?”我问道。

骆大春道:“所以我一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落雪山庄这一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我把六个案子按时间顺序捋了一遍,就发现,渔户案、沐水寺案、宏礼寺案放在一起看,倒真的能引发落雪山庄的一个大任务,而且,结局相当恐怖。”

“是什么是什么?!”我的好奇心立马被引发了。

“我们从头说吧。”骆大春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摆弄那一叠案卷资料,“就从洛阳东郊的渔户案开始。”

“一开始我也没感觉这案子有什么异常,直到那个神秘的走方郎中出现。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怎么想都太过巧合了一些,而且,对于一种见所未见的疾病,他出手就会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落雪山庄在各地都有联络点,联络点的功能是及时发现各地各种天灾人祸的苗头,在长安和洛阳,联络点的分布最为密集。现在渔村的生病渔户和走方郎中都被杀了,而且郎中的死状还非常可怖,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一定会立刻被落雪山庄的联络点探知。”

我心中一凛,这个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那消息传到落雪山庄那里,又会引发什么呢?

“落雪山庄立即就会关心两个问题:第一,渔村的人染上的,是不是瘟疫,这种瘟疫是否有可能流传和爆发。第二,被害的那个走方郎中,是不是落雪山庄专攻疫疾的医者。”

我点了点头。从刚才了解到的落雪山庄的使命性质看,这是非常自然的推理。

“所以,落雪山庄一定会派人去东郊渔村,仔仔细细地进行查访,去把这两个问题弄清楚。”

我的心里,升腾起一种隐约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害怕,因为我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攫住了,拉扯着往什么方向去,但是,我却看不清那手是从哪里伸出来的,也不知道它到底想要把我推到何处。

看来,我真是想得太简单了啊。

骆大春接着讲道:“但是落雪山庄到了渔村之后,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因为作案人把一切都布置得太严密了,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但落雪应该可以确定三件事,一是疫疾确实存在,二是郎中不是自己人,三是既然他们会被害,就说明幕后有一股势力,疫疾一定会爆发。”

我心里暗自震惊,但我还是定下神来,提出了一个疑问:“你怎么能判断出,郎中不是自己人?是不是自己人,落雪山庄当然看得出来,但是你,单从案情来看,应该根本无法判断吧。”

骆大春摇头道:“如果是自己人,怎么可能出现得如此巧合,更不可能随身正好带了对症的药,也不可能那么巧合地被杀。如果杀手的目的是杀死那四个渔户,为什么要把郎中残忍地肢解?明明顺便杀了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如果郎中是落雪山庄的人,那一切就完全是个偶然,这个局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我没有听懂,所以骆大春继续解释道:

“洛阳渔户案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引起落雪山庄的注意,并让他们把这件事深入地查下去。所以,瘟疾是作案人放的,郎中也是作案人自己的弃子,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落雪山庄牵进来,并且让落雪自己去查明一些事实,这才是最合理、最没有矛盾的解释。”

我目瞪口呆。局,还有这样设的吗?

聂秋远插了一句:“上述条件齐备的情况下,落雪山庄必然深查,是这样吗?”

骆大春点头:“因为落雪山庄有消除疫疾的天然使命,他们就是为这个而存在的,为了这些奇怪的使命,所有人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出现了洛阳渔户案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查!”

“那么他们的线索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染病的四个人,恰好都是村里选出来的送鱼人,那么送鱼人共同的行走路径中,必然包含疫疾流出的地点。所以,送鱼人接触的特殊地点,将会被一寸一寸地搜索。”聂秋远若有所思,跟着分析道。

“是的,”骆大春接着讲道,“如果我在洛阳的联络点,我也一定会这样做,从捕鱼的地点开始查起,河流、江岸、村落、沿途,一直查到送货的最终端,就是洛阳南市的鱼肆集合地。那么,落雪最终会走到……”

“沐水寺!”我惊叫起来,“洛阳鱼市的旁边,是沐水寺!”

“是的,落雪山庄会循着这条暗线,不知不觉地被牵着走到沐水寺。而这时候,如果沐水寺恰好闹出一个全寺灭绝的大动静,那又会怎样?”

落雪山庄一定会开始彻查沐水寺。他们会在寺里发现那一条奇异的快速腐烂的残肢,甚至把它弄回去,搞明白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瘟疫。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会在沐水寺确认以下信息:

这种瘟疫一旦传播,后果是极其严重的,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对方清除了沐水寺,针对的应该是那两个少年,两个少年是在祭天大典上服侍圣僧的,所以传播瘟疫的时间、地点,应该与祭天大典有关。从断肢的情况看,瘟疫的疫毒,是藏在人体内的,那么落雪山庄将会得出像我之前得出的一样的结论:有人要假冒圣僧,在祭天大典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刺皇帝!

也许皇帝死不死,落雪山庄根本就不关心。可是他们研究过断肢,就会确认,一旦这个计划实施,恐怕瘟疫就会在整个长安城传播,长安将会化为一座死城。

为什么要杀死两名少年?那是因为一旦少年被杀死,洛阳势必进行重新选拔,所以洛阳重选的两名少年中,一定有对方的奸细。

最后,为了摸清对方的目的和安排,落雪山庄必定循着这些少年的脚步,进入下一个目的地--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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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7 Es muss sein(3)

宏礼寺是侍奉圣僧的少年们清修的地方。落雪山庄可以确定洛阳送来的两名少年中至少有一人是对方的奸细,所以他们就跟着这两名少年到了宏礼寺。

经过观察,少年们在宏礼寺就是清修礼佛,没有什么异动。因此,落雪山庄势必会以这些少年接下来的动向为突破口,去查明对方的目的。所以,落雪山庄对宏礼寺发动了“大搜检”,夺走了所有带有文字的东西,目的就是查明这些少年的职责、行程安排等信息。

宏礼寺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少,最后都被如数还了回来,就更加证明落雪山庄要的是信息,而不是什么具体的物品。

相信对方会让落雪山庄得到足够的信息,足够落雪山庄推出来对方的目的,是“在祭天大典上利用假圣僧对皇帝不利”。

落雪山庄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掌握其他几起案件,也就发现不了这些案件之间的矛盾。所以,他们一定会非常头痛,一定会开始制定计划,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我震惊了:“难道对方的目的,并不在于行刺皇帝,而在于让落雪山庄出手阻止这件事情?”

骆大春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这样,那这些事件巧合得也太过骇人了。世上不可能有巧合到如此程度的事情,这样的~巧合,一定出自人为的布局。”

“那么落雪山庄出手阻止,又能引发什么后果呢?”

“重点就在这里,这也正是对方的目的。”骆大春沉声道。“要知道。落雪山庄办事。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选出的八位圣僧是哪八位,只有祭天大典当日才会知道。圣僧选出后,立即就会由左右屯营的军士重兵保护,根本无法接近,所以,也不可能判断出,究竟哪一个才是对方的死士。我认为落雪山庄最终一定会作出一个决定,那就是。把选出来的八位圣僧统统杀死。”

“啊!”我不由惊呼出声,旁边的聂秋远和桂林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可是八位崇高的神使啊,杀害他们,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么!

骆大春道:“落雪山庄本来就是一群不择手段的魔鬼,入不入地狱,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落雪山庄的每一个人,论起来死后都是要下地狱的。”

见我们都半天不语,骆大春便趁热打铁地接着说道:“皇帝的左右屯营实力不可小觑。圣僧选出之后,立即会有军士严密保护,直到将圣僧送上祭天坛。落雪山庄是不可能傻到去硬拼的。因为那样不能确保完成任务,所以他们一定会选择这整个过程中的一处薄弱环节。”

“薄弱环节。是什么?”

“是沐浴更衣之后,八位圣僧要到大殿去完成一场谢佛礼。依佛律,刀兵凶器不得接近大殿,否则就是对神佛不敬,所以,在这个环节,屯营军士将会撤后,远距离守护佛殿。这是落雪山庄对八位圣僧下杀手的最佳时机。”

我感到不解:“一定要采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吗?难道不能想办法向官府通风报信吗?”

骆大春摇头道:“一来落雪山庄深受官府所害,怎可能信任官府?二来落雪山庄不可能暴露自己的信息和行藏,三者,落雪山庄从来不把赌注押在别人身上,只有靠自己,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完成任务。”

那一边聂秋远忽然之间拍案而起,他惊愕地呆立了片刻,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们要的,是这个!”

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就在今夜,我一定主动提出和他约会。我要约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骗他喝下带有迷药的茶,让他丧失抵抗能力,然后,我一定要狠狠地抽他一顿!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自从秋真正站在了我的身边,我就隐隐地感觉自己渐渐地发生着什么变化。就好像,原本藏在我身体里沉睡着的某种小小的野兽,不知什么时候苏醒了过来,开始蠢蠢欲动。

聂秋远好像看透了我心中所想一般,冲我微微一笑。但是他的神情立刻就变得严肃了,开始接替了骆大春的工作,把案件接着分析了下去。

“你说的这一切,把我心中所想全都串连在了一起。其实,我看出来的,刚好是你方才没有提到的三起案子。所以,你讲的一切,刚好印证了我的想法,否则,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我们几个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但是有一些事情,可能是你们不了解的。”聂秋远把户部侍郎案、翠华山案和屯营将军案的材料摆在了一起,“你们都是玉衡司的人,懂的事情的利害,所以今天我说的这些,心里知道即可,切勿外传。”

他俩都在点头,我也跟着点头。我可不是那种八婆,作为受过训练的警花,保密意识自然是相当好的。

聂秋远就给我们讲了两个背景事件。

第一件是关于房玄龄大人的。房大人现在是中书令,也就是决策机构的总指挥。世人都知道他是中书令,却只有朝中大员才清楚,他实际上还兼了一个很小的官职,那就是尚书省户部下辖的度支司的“度支郎中”。

这是一件很奇葩的事情。由房玄龄担任中书令的中书省,与管辖行政执行机构“六部”的尚书省是一个级别,那这个“度支郎中”,就是中书令这个级别下级的下级的下级,这让尚书省的各位职务比“度支郎中”高的大人们情何以堪!

不过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房玄龄的性格,除了思想极其解放,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办事细,心思细,事必躬亲。度支司工作极为琐碎,但它负责的是财政预算和账目,这对刚刚建立的大唐是命门所在。房玄龄以宰相之尊自任度支郎中,就是亲自为大唐把守国库的意思。

如果说第一件还算不上秘密,那第二件肯定就是个大秘密了。李世民登基伊始,地位不稳,朝中明的暗的反对势力都存在。所以,李世民在房玄龄的协助下,精心计算和谋划,从国库中挪出了相当可观的一笔资金,悄悄地藏了起来,以备万一之需。有极少部分人知道这个私库的存在,知道这个私库建于翠华山。但是,至于这个私库的位置,那可就谁都不知道了。

“啊,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了,恐怕……”泄密是严重的犯罪,我不由为聂秋远捏了一把汗。

他笑了笑:“这件事,我不是通过正常途径知道的,倒也无妨。而且,这事情现在看来根本不是秘密了,对方既然基于这一点布下了局,那么他们肯定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未完待续……)

ps:作者菌:月初的粉红双倍好生猛,睁眼一看,啊,20票了,欠下了两个加更。嗯,作者菌一定会努力补上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蹲在墙角画圈~!)先感谢:育人难、恋术、开心果、边疆行者、小黑嫂、华婴、桥头鬼影、咸菜泡饭、虫丁、笋尖蘑菇汤~!各位亲,么么!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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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8 Es muss sein(4)

可是这一些,又跟六起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知道了这些,就可以把案件连在一起推断了。”聂秋远说道。

“户部侍郎柳慕青被害一案,乍一看好像是马家的二姑爷欠债招来贼子,贼人要杀二姑爷王荣的时候,把正在劝说王荣改邪归正的柳大人误杀了。可是,从刀伤创口来看,这一案与其他案件是同一伙人所为。那么,我们就必须得想一想,柳大人真的是被误杀吗?这个案子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我就想到了,柳慕青大人的官职是户部侍郎。朝中户部侍郎共有两人,分辖户部的具体事务,而柳大人分辖的恰好是仓部和度支司,也就是说,房玄龄大人这个度支郎中,理论上说还是归他管呢。”

“啊?”我忍不住插话道,“难道这个案子也与房玄龄大人有关?”

聂秋远点了点头,道:“柳慕青人品好,在朝中是人尽皆知的,房大人对他非常信任,许多重要的事项,委任他人去做而不担心的,在房相心中怕是只有柳慕青一个。据此,我推断,翠华山私仓的两把钥匙,一把在房相手中,另一把,恐怕就在柳慕青身上。”

我惊呆了,难道,这个看似误杀的案件,对方的目的其实在于翠华山私仓?

“对方的目的,应该并不在于这笔财富,至少不单纯是为此。”聂秋远直接把我心中的推测给否掉了,“房大人听闻柳大人的死讯,是在微服私访回来之后。结果,房大人不顾舟车劳顿,第二天就带户部尚书和刑部侍郎去登翠华山,那绝对不是去散心的。房大人的举动,使我更加确认了刚才的推断。”

“唔,既然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伙凶手干的,那么,这几起案件的分析,也应该按照骆大哥刚才的分析思路来,对不对,秋?”我陷入了沉思之中。

聂秋远露出一个有点特别味道的笑,表扬我道:“你很聪明。”

男神的表扬令我十分开心,我抬头一看,却对上了骆大春惊讶的目光。我这才忽然发现,刚才无意之中,我似乎在称呼上不小心对他们分出亲疏远近了,而且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称呼聂秋远为哥哥了。

头痛,怎么才能处理好这个关系呢?怎么才能不让骆大春伤心呢?

让我这种人来处理如此复杂的情感问题,这挑战也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就掩耳盗铃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回到了问题分析上。

“户部侍郎案里面记载,柳大人被害现场,财物被洗劫一空,这些其实都是扰乱我们视线的障眼法。重点在于,柳大人身上的物品也全都被拿走了,身上只剩了一块手绢。而私仓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恐怕放在哪里都不安心,是会随身携带的。也就是说,钥匙也被人拿走了!”

聂秋远微笑着点头。

我继续把我的想法说下去:“房大人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得不立刻动身,前往翠华山,去看看私仓到底出问题了没有。那么说,柳侍郎被害这一案必定导致的事件,是房玄龄大人在听到这起案件后的第一时间,会去翠华山查看私仓,对方想要的结果,其实是这个!”

如果是这样,他们想要的,难道不是私仓里的财富吗?

“你说得很对,礼部侍郎案,他们想达到的目的就是这个。”聂秋远接下了继续解释的接力棒,“他们要房大人去登翠华山,实际是一石二鸟之计。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探到皇帝的私仓位置,平白得一笔财富。但是这个目的没能实现,因为房相在发现情况有异之后,当机立断地决定,不去私仓了。可以说正是这个决定,保住了私仓的安全。”

“可是那一刻,对方的主要目的其实已经实现了,那就是让房相在他必定经过的地点,‘无意中’看到一出好戏。”

啊?原来翠华山房相遇到那三个人,其实不是“无意中”探知了什么重要消息,而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正因为是‘无意’中获得的,所以才会对事情的真实性深信不疑。可是仔细想想看,那真的是‘无意’中撞见的吗?在房相他们进入翠华山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片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杏花林,一进入林中,所有人便各自分散。这样的林子,明显是不正常的,这应该是以树木布成的某种迷阵。一旦入林,你的方位感官,行走路径,尽数都在布阵人的掌握之中。”

“那么说,房相不是凑巧走到那间茅屋的,而是必定会到达那间茅屋,听到屋里人的谈话?”

“正是如此。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何入林之后,人便迷失方向,而恰恰在房相遭袭,命在旦夕的时候,所有人的方向感却全回来了。这就是说,对方希望在这个时刻,让护卫者认为‘恰巧’太阳出来了,才能找到方向,又‘恰巧’及时赶到救出了房相。”

如果是这样,那房玄龄大人碰巧听到的三名敌人的谈话,就根本不是什么重要情报,而是对方希望灌输给房相的全部信息!

那么,灌输这些信息,又能怎样呢?

“从记录下来的那些人的对话看,他们的话语,高明就高明在语焉不详,暧.昧不明。从他们的对话里,足以让人相信他们是要做一件威胁极大的大事,可是又确定不了。房相会把他们的话语记在心里,反复推敲,直到左右屯营将军范成初遇害的案子报到房大人手中。”

“本来这些案子应该是报刑部和大理寺,不会立刻就报到房大人那里的,但是范将军的事情不一样。那个时候,范将军正承担着为祭天大典布防的重任,祭天大典,本来就是中书省定下,尚书省操办的事情,所以有关大典的事情出了问题,必定会第一时间报到中书令房大人那里。偏偏凶手又特意卖了破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自尽,而是谋杀。”

“房相一定会立刻警觉,感到祭天大典的背后,似乎有些什么不妥。然后,联想到三个神秘人的对话,那些只有这样才能接近那人,没想到你会扮成这样的身份之类的话语,房相便会隐隐地联想到祭天大典的摩顶礼,产生担忧。可是房相和玉衡司不一样,玉衡司是皇帝亲建的,连房相都不知道,房相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同时掌握这六个案件。所以,以房相现在掌握的信息,他只能是担忧,却不能够确定。”

“祭天大典是个极其重要的仪式,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八位圣僧更是尊贵的人物,也绝对不能随意亵渎。所以,仅凭一点怀疑,是不可能妨碍祭天大典进程的。而房相心思缜密,又不可能生了怀疑却不采取措施。那么,房相他会怎么做呢?”

“房相看到那些人的脸了,他会去辨认!”我脱口而出。

聂秋远赞许地看了我一眼,道:“正是。只要辨认一下,确定那八位圣僧里有没有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个人,就可以打消疑虑,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做起来却不那么简单,因为八位圣僧是大典当天才选出的,之后立刻就要前往祭天坛。那么,可以用来辨认的时间,就只有……”

“谢佛礼!八位圣僧聚集在大殿的谢佛礼,是唯一的机会!”

“正是。可是朝廷大员,在这个时候进入大殿,莽撞地辨认,若是八位圣僧中根本没有那人,势必引起人们的腹诽,甚至引发恐慌,影响祭天大典。主持谢佛礼的波颇神僧自天竺来大唐觐见,房相必然接待过,与之熟识。所以,房相必定会选择……”

房相只要化装成波颇神僧身边的僧侣,不动声色地进入大殿辨认一下,就可保万无一失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骆大春与桂林,同时惊愕地张大了眼睛,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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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9 Es muss sein(5)

如果刚刚这三起案件导致的必然结果是房相化装为僧侣,进入大殿辨认圣僧中是否有对方的死士,那么另外三起案件导致的必然结果呢?

刚刚骆大春已经说过了,为确保任务完成,落雪山庄将会利用谢佛礼防备松疏的时机,潜入大殿,将大殿中的僧侣尽数杀死!

如果是这样,房玄龄大人在谢佛礼上,会被落雪山庄误杀的!

那么说,对方的目的,是要借落雪山庄的手,除掉房玄龄?!

要除掉房玄龄,有的是其他的办法,何必要如此复杂呢?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一开阔,发现了一个问题。

复杂吗?只是我们把这六个案子并了案,这本身就不容易,很复杂,再找到它们之间的关联,一层又一层地推演,很复杂,可是具体到这六个案子本身呢?

单独看这六起案件,对于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来说,实施起来完全是小菜一碟,有什么复杂的呢?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弃一两个弃子,杀几个人,基本上算是没有投注任何成本的买卖。

但是这六个案件联动运行起来的话,我们这边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啊!

如果他们的终极目的实现,那么房相就会被落雪山庄杀死。房相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现在的大部分巩固政权的政策,都是从他脑子里生出来的。所以觊觎江山的人,房相是第一颗眼中钉,许多人都欲拔之而后快。

然后,会形成一个局面,那就是朝廷与落雪山庄彻底的势如水火。如果落雪山庄出手杀了房大人的话,恐怕皇帝再有耐心和定力,也必定会下令把他们当作危害国家安全的恐怖.分子剿杀了。

恐怕背后那只手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要这个--朝廷与落雪山庄的死斗,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所以,背后的主谋,应该是一个既敌视朝廷,又视落雪山庄为眼中钉的庞大的逆党组织。

其实,获利还不止这些。刚才聂秋远也说过了,要不是房相为人警觉,他们很可能还能得到皇帝私仓的位置,而钥匙,他们已经拿到了。

既然是一个如此有能力的组织,不可能不精通易容术的,所以假扮圣僧的死士其实是不可能露出任何破绽的,即使房相辨认,也不可能辨认出来。那么,退一万步,如果终极目标确实因为不可抗力未能实现,至少还可以实现那个简单的:接近皇帝,向他传播疫疾,把长安城搞个鸡飞狗跳。

甚至可以顺便把大典也折腾砸了,让皇帝的形象在百姓心中一落千丈!

哦买噶,这是一石多少鸟,我都数不清楚了。这简直直接发的是霰弹啊!

复杂吗?具体实施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可是,它们带来的结果却是极其复杂的。也就是说,复杂的,只有背后那一个人的头脑而已。

这种织网的方式让我一下子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在碗子山,牵着我的鼻子,让我绕到后花厅,又奔到山下,成功地让我可怜的男神当了我的挡箭牌,挨了三颗染着剧毒的透骨钉。

他似乎没有做什么,却让你一步一步都不得已。当然,眼前的这张网才是真实的水平,用来和我过家家的那张网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是他吗?藏在幕后的织网者,是他吗?

我的脑海中,不知怎的响起贝多芬的四重奏来。贝多芬在他最后一首四重奏的最后一个乐章用德语写下了这样一段自题字:

“Esmusssein?Esmusssein!”(非如此不可吗?非如此不可!)

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是在米兰?昆德拉的《中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里面。托马斯放弃了自由世界里的一切,重新回到被占领的祖国,只为追随心爱的特丽莎的脚步。

在放弃自由的那一刻,他曾想过:“这一去,或许就再也出不来了。”可是也就是那一刻,他的脑子里也响起了贝多芬的旋律,问他,非如此不可吗?

嗯,答案就是,非如此不可。

可我这时候心里同样被这句魔咒所占领,为的却不是庄严而沉重的决定,因为我感觉所有的人身上,都被一只可怕的手缚上了看不见的枷。在这六起案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这样。

非如此不可。

“怎么会这样……”我不自觉地喃喃道了出来。

“人类就是这样。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不相信别人的话,不尽信取得的情报,甚至有时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但是,他们却往往对自己的头脑充满自负。一件事情,如果是别人告诉的,往往不能令他信服,可如果是收集和挖掘匿在暗处的蛛丝马迹,凭借自己的智慧推出来的,人们却往往对此深信不疑,任何东西都无法动摇这种自信。”聂秋远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其实,这才是最危险的。”

确实,那暗影里头的黑手,真的捏住了人们根本就不知自的弱点呢。

“可是……”我犹疑了片刻,提出了我的疑问,“落雪山庄,他们是绝顶的高手,他们要是在谢佛礼上动手,不但能够确保成功,全身而退也绝非难事。左右屯营的军士,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想挡住落雪山庄,恐怕不太可能吧。那么,对方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所以,怎么可能让落雪山庄全身而退呢?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出现的。”聂秋远的双目微微地泛起了亮光,“任平生,他会来的。”

“你也认为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任平生?”我惊讶地问道。

聂秋远点了点头:“这样的谋划,像极了他的风格,他就是这样的。而且,在这些案件中有一件事普通人很难办到。”

“是什么?”

“就是翠华山上使房大人他们迷失方向感的那片莫名出现的杏花林。要准确无误地实现那所有的一切,这片杏花林一定是依照五行原理,精密设计而成的。目前我所掌握的,大概只有两个人可以做到,而这两个人,全部都在天镜门。”

“啊?是谁?”这些话引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一个是父亲,也就是天镜门的现任掌门。另一个,是朱雀。”聂秋远说道。

“父亲”是谁,我没有概念。但此刻我的脑海,浮现了那个蹲在树梢头,红发红瞳,心如铁石般冷酷的小吸血鬼的影子。

怒意忽然在我心中燃烧。天镜门,这群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随意夺取百上千无辜者生命的刽子手,他们的野心,又怎么可以得逞呢?!

我感觉自己燃了起来,以至于全身颤抖。我不知道这颤抖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但我听见一个我信赖着的声音,一个足令我内心坚定而有力的声音说:

“流萤,记得,你是玉衡司的人。他们无视了玉衡司的存在,所以,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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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0 第一战(1)

时间过得很快,可是有时候,又很慢。

现在是四月初七的……嗯,大概是晚上吧。

说大概,因为我看不到外面。

我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墙角。四周一片漆黑,一点光都没有,不过我在这里坐得已经够久了,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现在我所在的地方,应当是一座地牢,我的面前,是根本看不清楚的铁栅栏,栅栏外头是对面的囚笼和长得望不到头的通道。

那个女人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冷笑着对我说,你可以在这里慢慢地等待毒发,好好享受这稀罕的毒.药的滋味。到那个时候,我再为你送上一份大礼,让你度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美妙长夜。

是的,今天是四月初七,是我们筹划和等待着的,祭天大典的日子。现在,四月初七已经快要结束了。

什么?你问我是不是我们败了?

NONONO!绝对不是。

今天,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现在随便地想一想都还觉得惊心动魄。四月初七这个日子,是我们勘破了对手的迷阵之后,玉衡司的第一场防卫战。是的,是他们,对手果真就是天镜门!这是玉衡司和天镜门的第一场正面交锋。

这一天的事情,有的是我亲历亲见,有的是我听他人所述,无论哪种渠道得知,都让我感到激动。我想这个日子,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一个人被关进了地牢,这就完全是另一码子事了。

所以,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

今天凌晨,也就是半夜三更,幽夜公子常常出没的时间,有人潜入了我的房间,不过那不是夜,那是聂秋远。

秋好像也是从窗子里爬进来的,一进来就把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使劲地抱住了。

“搞什么,本来睡觉的时间就不多,这会儿不要跑来耍流.氓好吗?”我昏昏沉沉地抱怨着。

“再问一次。”秋的声音一点也不开心,“别去,别插手,在家里等着我,行不行?”

这下我就清醒了。

这个问题,他从我们开始制定计划就问,一直问到了今天。我不松口,他也不勉强,可就是矢志不渝地问。

“任平生会针对你,如果若婵娟在,更会对你不利,所以……”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可是当我听到“若婵娟”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忽然感到异常的烦躁。

“喂,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啊!不会是以前有一腿吧!”

哦买噶,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对男神这样说话了!

“哦?你很在意?”男神微微地挑起了眉毛。

我用力把他往外推。这种烦躁的心情,嗯,想到秋在天镜门长大,那个被封为“白虎使”的女人没准是他的青梅竹马,最次也是个女同学,有“同桌的你”的关系,想到这些,我就很想打人。这样的感觉……我是在吃醋吗?

男神使劲地圈着我,我根本推不动他。不但推不动他,还被他钳住了双手,然后,用一个很长很长的吻制服了。

“之前我们四个互不相识,在天镜门都戴假面,真容互相都未曾见过,哪来的……什么腿?我不认得白虎,对她也没兴趣。”秋十分认真地解释着。

我这才变得乖乖的了,任凭秋拉着我一块儿倚在了床头上,用一条胳膊揽着我。

“真要去的话,照顾好自己,无论发生何事,自己的安全为重。”

“嗯。”

“你要是出了事的话……”

“嗯?”

“我是不独活的。”

话虽然简单,却清晰有力。身边这个男子曾对我说,无论我想做什么,无论我想做的事情有多么疯狂,他都不会阻拦,他只会和我在一起。

就是,死也要在一起的意思。

我忽然感觉震撼,忽然感觉十分的心满意足,感觉自己的生命忽然在风雨飘摇中落地生根。

我向他的身边使劲偎了偎,感觉到他拥着我的手臂也更加用力。我在心里头做了一个决定,等祭天大典的战斗胜利了,我私下也要表彰我的英雄。我要给他献花,然后,悄悄地伏在他的耳边告诉他。

我喜欢他。我选择一生一世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我会为了他珍惜我在大唐的生命,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可是今天这一战,我觉得我必须参加,因为秋本人也很清楚,那个人在这一战中必将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只有我在那个人的身边,才能守护好他。

我有责任好好地守护他,为了我这具躯壳的主人。

所以三更一过,我们就全都行动了起来,分头出发了。

按计划,我和骆大春分在一组,聂秋远、韩媚兰和蔺九是另一组。骆大春本来是极力反对的,他提出女人们都不要上战场,免得碍事。可我和媚兰都很坚持,这一次,出乎他意料的,聂秋远也支持我们的想法。

“这一回,虽然敌人在暗,我们更在暗,可是对手并非常人,想必今天会出现各种意料之外的情况。流萤和媚兰跟普通女儿不一样,她们会帮得上忙的。”

我明白秋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实现我的心愿,心里的感激自不必言表。分手的时候,当聂秋远与骆大春擦肩而过,我听见秋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保护好她。”

骆大春定定地望着聂秋远,住了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说了一声:“好。”

我换上骆大春给我准备好的一套黑色紧身衣,戴上一幅黑色面巾。这黑衣应当是特别去订做的,这套衣服的特点,就是极其普通,普通到一丝特别之处都没有,就是江湖人暗中行事时所穿的最平常的款式。

骆大春帮我整理了一下腰带,把我的两把兵刃--短剑和匕首巧妙地固定在腰间,既不碍事,又方便取用。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他的声音更是带着一点伤感的温和。

“萤萤……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变了,比原来坚强了,很好。”

我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我不知道他说的“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指的是什么,是指他的身体异状,还是指我对聂秋远的心思?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能同意,他根本不知道原本的“我”其实有多么坚强,他还不知道叶流萤到底有多么坚强。

一瞬间我有点想哭,可是我又不能够。我咬咬牙,沉声道:“骆大哥,走吧,一切听你的安排。”

我们两个纵马扬鞭,乘着夜色,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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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1 第一战(2)

夜幕笼罩之下的清凉寺并不是一片静谧,相反的,整座佛寺的灯火都没有熄,大殿里烛影摇曳,还不时传出钟鼓之声。

看来四方圣僧的讲经论辩还没有结束,今天是要彻夜无休了。虽然是寂寂暗夜,佛寺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暖而祥和的,仿佛有神光萦绕和庇佑。

谁会去猜想,天亮了之后,这里会成为溅满鲜血的罪恶之场呢?

距离清凉寺还有三里地的时候,我依骆大春的吩咐下了马。我们将马匹散走,疾速步行向清凉寺靠近。

清凉寺,我们两个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易容改扮,或扮作香客,或扮作路过的商贾。我们白天来过,夜晚也来过,总之这里的地形,我们早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们迅速靠近了既定地点,那是佛寺东边的一处密林。密林之中有一处土坡,我们俩就爬上了土坡顶端的大树,这个位置刚好能把整片树林和清凉寺院内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匿着的这棵树,年头应该很久了,树干粗大,枝繁叶茂,不要说黑夜,就是白天有人躲在树冠里,也很难看得到,确实是一个相当理想的藏身之所。

“你怎么知道落雪山庄会来这里?”我压低了声音问。

“落雪山庄布阵,通常提前三个时辰,所以深夜他们就会来。来到清凉寺,必定会先派哨兵查探寺内目前的动静,而这片树林,是整座寺周围最适合藏匿等待的地方。”

“那天镜门呢?他们难道不会来吗?他们会藏在哪里?”

“他们不会现在来的,落雪的侦知能力是很强的,如果天镜门也提前来到,很可能会被落雪察觉,反而误事。他们最理想的出现时机,就是在落雪出手之后,直奔大殿。所以,如果是天镜门的话,不会算不过这笔账。”

确实很有道理。我还想再问,但骆大春忽然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听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现身,答应我。”

我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骆大春略微一滞,便露出了一个十分明媚的微笑。

“萤萤,放心,你看好了,我是不会让你担心的。”

说罢,他撮唇发出了两声夜枭的啼叫。

那叫声竟学得维妙维肖,没想到骆大春还会口技表演这一手。

远远地,从西南方向的林间也传来了夜枭的啼声。

骆大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把我拽着他衣襟的手拉开,又是一笑,然后身形一闪,便从我面前消失了。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对面的一株大树的枝杈上,向我招了招手,转眼便隐匿在稠密的枝叶里。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听到身边似有轻轻的异响,便连忙往树枝的更深处又匿了匿。但我转眼就明白了那异动是什么,因为就在我不远处,有数条亮银色的软索灵蛇一般,从四方向骆大春驻足的大树袭了过去。

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来了?

数条软索袭入树冠,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枝叶纷纷而下,却没有听到人声,也未看到人影。

寂静了片刻,一条黑影忽然如夜鸟般从树冠里飞掠而出,向三点方向一株大树疾射过去。

却在同时,一张细得几乎看不清楚的银丝网从天上坠落,朝那条黑影当头罩下。

黑影身上一拧,竟在空中翻了个身,右手轻轻一抬,一道寒芒闪过,银网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但黑影这一动作之后,方向已经不能维持,便轻飘飘地向地面落了下去。

不想地上忽然爆起四道寒光,竟是四柄长刀同时朝黑影落下的方向削了过去。

刀光本来就是运动的,但那黑影的动作更是迅捷。他足尖在下头的刀锋上一点,借着一点微弱的力,竟在空中一个倒纵,身姿便倒转了过来。

黑影右手中握的是一柄细细长长的短刀,形状相当简单,可这样形状的刀却极为少见。暗夜中寒芒忽然炽盛,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下面的四柄长刀当即使乱了方寸。黑影借着兵刃撞击的力道,又是一个倒跃,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丈开外。

那四柄长刀的方位便有一人低低地“咦”了一声,开口道:“自己人?”

我清楚地辨识出,那黑影的身形正是骆大春无疑。这么久了,除了他在长安城发狂的那一回,我几乎没见他认真地动过手。

原来他的身手,竟然敏捷至此。那迅疾灵动如狡狐飞鸟的姿态,当真令人叹为观止,根本无法与那风雅温煦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论武功,聂秋远也可以算得上是顶尖的高手,行动也一样是神鬼莫测,但是比较起来,秋的动作更像飘渺的幽灵,而骆大春更像某种凌厉的野兽。无论如何,嗯,都很厉害,简直是帅呆了!

留给我用来感慨的时间相当有限,因为接下来出现的场景也是帅呆了。就那一眨眼的工夫,下头就亮起了两三根火折子,骆大春黑巾蒙面的身形暴露在并不明亮的火光之下。借着火光,我看到他被一群黑衣人远远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数了一下,围着他的黑衣人足有三十五个。

三十五,这是个什么数啊!古代人不都是尊崇双数的吗?三十六才是个像样的数字吧!还没等我想完,就有一道银光忽然从骆大春刚才打算袭击的那株树上激射下来,直向骆大春飞去。

骆大春抬手挥刀抵挡,我只能听到金属相交的快速而细碎的叮叮声,看到银白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笼罩成静谧的颜色。

一瞬间,我还以为一切都静止了。在这暖春的寂夜里,我惊讶地望着骆大春所在的方位。那一刻,我以为我看到了满天飞舞的洁白的雪花。

雪花忽然消失,下头是两条黑影倏地分离。

原来,从那株大树飞射下来的白色刀光,后面仍是一个黑衣人。这是第三十六个。

落下来的黑衣人哑声道:“是你?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骆大春在火光下缓缓地抹下了面上的黑巾,“你亲眼看到我死了?”

“阿……明?”

随着这两个字的出口,那群黑衣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冷了一下,有些人的身体,似乎还颤了一颤。

“居然是三个大队联手执行任务?看来办的真是一件大事啊!”骆大春白如冠玉的面上,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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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2 第一战(3)

那些黑衣人皆沉默不语。

“普通的任务,一支六人的小队足够了。大些的任务,十二人的大队也就足矣。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啦,要三个大队一起出来?对手就这么难缠?”骆大春笑呵呵地问道。

“如何证明你的身份?”领头的人哑着嗓子说道,“单凭道出几句落雪山庄的信息,证明不了你就是阿明。”

我这才明白,骆大春说那些大队小队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他这是向对方宣示知情,用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啊。

想想丰县的陈寿,碗子山的桂林就能明白,在这个世上,看脸反正是不可靠了。

“嗯,有道理。那么,是那一位带了三支大队出来呢?让我们来验证一下吧?”

骆大春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细薄短刀。

“是他的刀!”

“这柄刀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下头开始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对方领头的黑衣人也举起了刀,那是一柄看上去就很沉,刀背带锯齿的厚重长刀。我感觉用这种兵器的人,应当是个魁梧的彪形大汉,可对方的领头人蒙着面,脸虽看不清楚,身形倒是被紧身黑衣勾勒得很清晰。那身材看上去一点也不强壮,纤长纤长的,纸片似的单薄。

骆大春望着他,唇角一勾,话语里竟泛起一丝暖音,唤道:“大哥?”

对方滞了一滞,使左手缓缓拉下了脸上的面巾。

露出来的,是一张与骆大春有六七分相似的清秀面孔,只是,那面容异常的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我望着那张脸愣住了。他俩难不成是亲的?长这么像?

黑衣人的面巾拉下来之后,骆大春反倒愕然,半晌,才从口中挤出一个字:“你……”

黑衣人摆手止住了他的话,言道:“眼中所见,不足为信。据我所知,司空明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又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落雪山庄毕竟是高手,是见过大世面的。他的顾虑是很自然的,这个时代的易容术与现代女性的化妆术一样厉害,可以完全把你变成另一个人。其实它们都应该被归进妖术的范畴。

骆大春轻轻一笑:“大哥你的生辰是七月十九,这里的三十几人,如果除下面巾,估计我能认识七成以上。”

“大哥”凝望着他不语。骆大春又道:“五年前落雪山庄大劫,在场的有爷爷、爹爹、姑姑,你也在的,要不要我把当时与你说的话再说一遍给你听?”

“大哥”终于开口道:“令人吐出心中所忆所想,我们也做得到,所以,只要捉了阿明去,知道我们的事并不难。若你是山庄的子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骆大春叹道:“大哥,那就只好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骆大春连人带刀,化作一道白芒,竟已向“大哥”袭了过去。

“大哥”不慌不忙,将手中长刀一挥,动作极为简单,竟准确地封住了骆大春袭过来的路径。他轻喝一声,长刀寒芒爆涨,气势压过了骆大春的短刃,径自反袭了回去。

转眼双方已经拆了十几招。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却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只能在心中不停地赞叹。

上次骆大春出手,对方是静止的状态,而且一切发生得非常快,我对他的功夫还没来得及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可是这次不一样,下头的两人你来我往,让我看得惊心动魄。

原来骆大春的特点在于快速和敏捷,与他平时给人的温和的感觉大不相同。反倒是那位“大哥”,看上去身子骨单薄轻飘,刀法却是沉稳的路子。“大哥”的动作并不快,却极为精准,每一刀都是简单利落,刀锋指向却恰恰都是制敌的关键所在,就算是观战,也能从这人身上体察到一种大气的感觉。

高手过招,招招凶险,可战斗中的两个人,居然还有闲情聊起天来。

骆大春仗着身形灵动,虽然兵刃比对手短了许多,却看不出吃亏的意思,他一边拆招,一边说着:“面貌可以使易容术改变,心里头的记忆可以使药物逼出来,但武功的路数,就没有那么好模仿了。你我一母同胞,最了解我功夫路数的,恐怕就是你了吧?”

双刀相交,发出快速的清脆连声。“大哥”显是在激烈的战斗之中凝集了全部精神去应对,额角淡淡地渗出了汗水,可他的嘴角,却渐渐地显出了一抹笑意。

一母同胞的兄长,真的是他的亲哥哥!我听聂秋远详细地讲过落雪山庄的家谱,日月鬼刀司空延过世后,庄主的位子就传给了长子司空朗。司空朗一枝,是以武功刀法见长的。司空朗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司空寒,一个叫司空明。如此说来,眼前这位“大哥”,肯定就是落雪山庄的大公子司空寒无疑了。

骆大春身形一闪,向司空寒的左侧电一般地削出数刀,到底多少刀,我也看不清楚,但就在一瞬间,他的刀芒便又出现在了右侧相反方向。

照常理说,一般人定然是要先去抵挡左边的进攻,如果速度不够快,便会中了右边的刀。但司空寒竟毫不理会左边的几刀,径自一刀往右侧劈了过去。

“大哥,这一势可还认得么?”响起的是骆大春的声音,“声东而击西,就是你最初教我练刀时教的东西。那时候,就这一招,我就不知在你手下吃了多少次亏。”

接下来又是“叮叮”的金戈交接之声。

“从记事的时候起,山庄与我同龄的人,甚至比我年长的人,都憎我,怕我,排挤我,只有你,只有你一直护着我。”骆大春猛地欺身上前,手中短刀一绞,与司空寒长刀的刀柄绞在一处,“那时候,你不是现在这样的,哪怕五年前,你也不是现在这样的!”

司空寒望着他,神色平静。

“大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手中用的兵刃,这算是什么?!司空寒所用的,怕是天下最重的一把刀了!大哥,你的……刀呢?”

话说到最后,骆大春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的心里竟被他的声音、他的话语带出了一种伤感的滋味。司空寒停止了动作,静静地凝望着骆大春,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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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3 第一战(4)

二人的身形交缠在一起,静止不动。

骆大春的声音转瞬恢复了平静:“大哥,还是不信么。那么,我也只有如此了。”

话音落下,我虽然距离他们很远,仍是感觉一股寒意骤然笼罩了全身,冻得我牙齿格格作响。

我心中一凛,暗叫不妙。这分明是骆大春体内的极寒内力流泄了出来,整个树林里的气温都忽然降低了。

就知道要这样!我心中暗骂了一句“Shit!‘便开始趁着所有人被这股阴寒内力慑住的时机,悄悄地从树上溜了下来。

我感觉那三十多个人都惊呆了,否则的话,他们都是绝顶的高手,怎么会没发现我这个武艺低微的家伙从旁边的树上爬下来呢?

我没有听骆大春的话。他叮嘱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露面。扯淡,我怎么可能听呢?这意思,就是你死了我也别出来?那怎么可能嘛!

这一刻,我想他是为了向落雪山庄的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动用了体内那股怪异的内力。或许他体内有这股冰寒内力的事情,落雪山庄的人是知道的,这一点,是独一无二的,无论如何都伪装不出。

可是,现在的骆大春,控制得了他自己吗?我是绝对不允许他做这种危险的事的!

我从树上滑下来,径直向骆大春跑过去。周围的黑衣人们都惊呆了,一来是那股冰寒内力震慑了他们,二来是他们不可能想到如此高大上的对决背景之下,还能出现以我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方式跑入现场的奇葩情节,所以在场三十多个人,竟没有一个出来对我实施拦截。

我冲到骆大春跟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一瞬间,我就感觉全世界的冰雪都在透过我的毛孔,往我的身体里渗透。我一下子就冻傻了,牙关格格作响,脑子好像也被冻住了。

骆大春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我紧紧地抱着他,也许是冻僵在他身上了,反正我感觉我俩的身体都十分僵直。

就在这一刻,我有一种感觉,或许我的身体自动发动了“吸星大法”了。骆大春的内力被我源源不断地吸了过来,奇寒无比。我想再这样下去,经络还没有因为内力过剩而炸裂,我就先要被冻死了。

骆大春一急,硬生生地收住了那股冰寒内力。好在他刚刚开始发力,我就冲出来了,一切都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我发现“我”练的那古怪功法也挺NB的,明明人家的内力都收住了,我的身体竟还在主动地把他的内力往外抽。

我既不会运用这个功法,也不知道这种自动状态下的发动如何止住,心里不由暗叫糟糕。旁边的大哥司空寒果然是个高手,一看之下便知不对。他神色一凛,忽然欺身上前,疾出一掌,猛地拍在了我的肩上。

他这一掌,看似简单,却不知准确地封住了那一处穴道,将我体内真气循行的通路瞬间截断了。然后他又迅捷地连点了我数处穴道,一掌将我打飞了出去。

我从骆大春的身上脱离,向后倒飞了丈余,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骆大春转向司空寒,怒喝了一声:“你做什么!”却见司空寒面色一白,身形晃了一晃,似是勉强忍住了要喷出来的一口血。

莫不是,他的身上有伤?

我虽然几乎冻僵了,但体内的感觉却十分灵敏。我清楚地感觉司空寒的一掌拍在我的肩上,那瞬间有数股细细的内力以十分精准地方式渗透进我的体内,迅速而巧妙地截断了我体内真气的循行。想必这样的控制方式极耗内力,所以他瞬间便显出了疲态。

“阿明,够了,去看他。”司空寒调息了一下,才勉强开口道。

大哥叫他“阿明”,想必是认同他的身份了吧!

我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不过我硬撑着抬起手来,哆嗦着指了指胸口。骆大春慌忙冲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紧紧地揽在了怀中。

没有内力,没有寒意,有的,只是普通有血有肉的人暖暖的体温。

“萤萤,萤萤,你做什么啊!”我也听不出他的声音是急还是怒了。

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啊,你的冷冰冰的内力,还在我身体里来回乱窜呢!

我说不出话来,伸手想去掏药瓶,可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骆大春看了看我的动作,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面上一红,但还是把手伸进我的怀里,替我把药瓶掏了出来。

“是这个吗?几粒?”他着急地问道。

我勉强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骆大春打量了一下药瓶,那是个很难开的瓶子,可是他三秒钟就给弄开了,倒了一粒药丸出来,拉下我的面巾,把药丸塞进我的嘴里,又把我抱紧了暖着。

面巾拉下来的那一会儿,我看到司空寒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谁让你这样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就这么没用?而且,刚刚那是什么?!很危险,知道吗?知不知道?!”

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快被耳边的怒吼声震昏过去了。抬头一看,骆大春脸上的从容一点也不见了,只余着赤.裸裸的焦急。

哦买噶,周围落雪山庄的人们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呢,你这是要闹哪样!

没容我多想,他就猛地使劲地把我的脸按在了他的胸口。

“不许你再这样!听到没有?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许在这样,否则,我可绝对不答应的!”

他的心脏快速而有力地跳动着,带来令人心安的暖意。我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气息特别有吸引力,与任何人都不一样,甚至比秋,还要有吸引力。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这种感觉也许是我使用的这具躯体遗留下来的本能。

骆大春情急之下的情感流露,不顾一切的爆发,都是为了她的,都是为了叶流萤的。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有些伤感了。

为什么命运会是这样的呢?命运有时候,确实是很残忍的啊。

“我没事,骆大哥不想害死我的话,就不要乱用这个!”等我恢复了些力气,就努力地说出了这句话来。

或许是我的称谓和语气有些生分,他一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松了手,把我放开了。

“阿明,这位是……”司空寒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尴尬。

骆大春把我扶了起来,望了我一眼,忽然一笑,答道:“你未来的弟妹。”

神马?我一头黑线,这会儿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大哥冲我点了点头,注意力便回到了骆大春的身上。

“阿明。”司空寒的声音忽然与原本不同了,流露出伤感的意味,“阿明,你活着,真是太好了。五年了,我的心里,一直是难过的。你……可曾想过回来么?”

骆大春望着他,住了一阵,便正色道:“我今天,不是以落雪山庄子孙的身份来见你的,而是以别的身份。”

二人对视了片刻,司空寒忽然上前一步,捉住了骆大春的手臂,凄然道:“阿明,回来吧。爷爷不在了,爹爹现在病重,已经无法主事。家里的事务都压在我的身上,你也瞧见了,我这是去年受的重伤,从鬼门关挣回来的,恐怕……也是时日无多。阿明,整个落雪山庄,现在都是在苦苦地撑着。若你还是落雪山庄的子孙,身上流淌的,是落雪山庄的血脉,就回来吧,把你该担的……担起来。”

骆大春苦笑一声,道:“大哥,也便是你,若旁人,这些话,我听都不会听的。现在我已不想计较当初的事,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今日特意在此等你,就是为了跟你说说清凉寺的事情。”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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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4 第一战(5)

清晨的朝露和鸟鸣,随着日出,为新的一天带来了蓬勃的生机。

祭天大典选在四月初七,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因为这着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天气。

晨钟鸣过,清凉寺内十分清静,唯有香烛静静地燃着,烟云袅袅,萦绕出一派庄严祥和。

实施祭天大典摩顶授礼的八位圣僧已经选出来了,他们郑重地沐浴完毕,换上御赐的赤色偏袒右肩金襕袈裟,愈发显得宝相庄严。

八位圣僧在天竺高僧波颇法师的引领下,进入大殿。大殿正中供奉的是释迦牟尼全身座像,两侧为十八罗汉造像。殿内香烛燃着,法器一应俱全。佛祖慈眉垂目,爱怜地凝望着脚下的众生。

波颇神僧走在前头,引领诸位圣僧进入大殿,他的身边,还走着一位僧人。这位僧人有近五十岁的年纪,身材瘦小,头戴法帽,双目有神,极为大气。从气质看,他倒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当朝宰相、中书令房玄龄大人吗?

不知情的,还以为房玄龄大人也有cosplay的癖好呢。

诸位高僧刚刚在大殿里找好自己的位置,大殿里果然就出事了。

一群身着黑衣的神秘高手,手持兵器,忽然从大殿的房梁上如暗夜的蝙蝠一般,无声无息地飞降而下。

所有僧人都大吃一惊。黑衣人落地之后却毫不犹豫,迅速上前,挥刀就向手无寸铁的诸位僧侣袭去。

黑衣人足有二十多个,个个手中持刀,行动迅捷。僧人们是不会武功的,就算道法高妙,在真刀实枪面前也毫无用武之地,所以就在那转瞬之间,便不幸纷纷遭了黑衣人的毒手。

黑衣人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殿内僧人全都斩尽杀绝,动作又迅疾又狠辣,一时只听殿内惨呼之声不绝于耳。看来圣僧们仍是平凡的人类,在遭遇不测的时候也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那边又是一声惨呼,可怜胸中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房大人,竟也在这灾祸中不明不白地当了冤死鬼。

连一刻都不到,殿内所有的僧侣,连天竺波颇神僧一起,全都倒在血泊里了。

黑衣人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这一切,彼此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正打算撤离,便听得门外一声断喝:“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在这佛门净地悍然行凶!”

推门冲进大殿的,正是负责守卫的左右屯营军士。

按理说,守军的位置离大殿很远,是不应该出现得这么快的,但他们不但来得快,人数还极多,足有将近二百人。这些人中,有部分涌入了大殿,剩下的对大殿自动形成了包围圈。

“不要动,我们已将这佛殿团团围住,你们插翅也难逃了,不如马上弃刀投降,莫作那困兽之斗!”守军这边有个领头的喝道。

黑衣人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倒握紧了手中的刀,做好了战斗准备。

眼见这形势,战斗是一触即发了。

可是,就在这十分紧张的时刻,冲进来的几名屯营军官中的一个,却忽然开口打破了僵局。

这名军官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令牌,声如洪钟般地大喝:“着!”

殿内许多人都有些愣神,却见屯营军士中的一部分见得令牌,便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根红色的带子,利落地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持令牌的军官又命令了一声:“动手!”

转瞬之间,场上局势就变了。屯营士兵之间,绑红授带的与没绑的,居然互相斗在了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操刀也都投入了战团。

这些黑衣人的攻击目标,居然也是那些脖子上没有系授带的屯营军士。

这下子,殿内阵营便分成了两个,打了一会儿,明眼人便能看出一些门道了。

没绑红授带的军士大概有一百人,比绑红授带的还要多一点,而且,他们的武功战力,明显比绑授带的那些要强。刚交手不久,绑授带的军士便折了不少。但是,加入战局的还有黑衣人,虽然人数少,但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却比没有授带的军士总体要强。所以,打着打着,黑衣人这边竟然渐渐地占了上风。

嘿嘿,这个时候,我就想出来插一句了,因为我真的很得意,这个绑红带子的主意,是我出的!

聂秋远和骆大春判断,当落雪山庄袭击谢佛礼的时候,凭左右屯营的战力是捉不住他们的。所以天镜门一定会来帮助官兵捉拿落雪山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会化装成屯营士兵,混在军队里面。

让屯营多一支守军,以天镜门的手段,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对我们来说就很不利,因为到时候军士们都混在一起了,看不出哪些是天镜门门徒,哪些是自己人。

所以我们通过房大人,直接秘令了屯营守官,让清凉寺原有的守军看到白玉令牌,就掏出事先发的这根红授带挂在脖子上,并诛杀没有授带的屯军。

今天看来,这一计果然生效了!

要问我这个挂红授带的灵感来自何处,让我骄傲地告诉你,这来源于井冈山**根据地红四军的“牺牲带”。学校的**教育功不可没啊!

那个时代,**军队的装备极为简陋,没有统一的军服,穿什么的都有,许多红军官兵都是一身普通百姓的装扮,还有穿学生服、商贩服的,有的甚至还穿着和尚、道士的衣服。为了区别于敌人,在参加战斗之前,**官兵们就在领口上系上一条红领巾,或者是在袖子上绑了一条红布条。更为重要的是,当战斗结束后,只要看见红布条,附近的老百姓就可以识别出牺牲了的**战士,从而进行简单的葬礼——掩埋、插牌、标记。所以,当士兵领到了那条小红布条或红绸带子时,就亲切地称之为“牺牲带”。

好吧,扯远了,我就是出来得瑟一下的,让我们再回到当时的战斗。

乱战之中,有一名未绑红授带的军士,身形瘦小,看上去十分年轻。他环视四周,轻松地解决了一名攻过来的屯营军士后,便闪身往门口退去。

恰在这时,忽然有两条人影闪现,从众人头顶掠过,正落在了那年轻军士的面前。

那军士定睛一看,脸上便现出了讶异的神色。站在面前的两人,这不是刚刚被黑衣人杀死了的房玄龄和波颇法师吗?

房大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细长轻灵的短刀,身形如闪电一般,挥刀便向那年轻军士袭去,年轻军士神情一凛,右臂一挥,手里军刃便向房玄龄掷去。

房玄龄轻盈地躲开了掷来的军刀,再定睛看时,却见那年轻军士手里多了一条黑色长鞭。军士舞动长鞭,将自己的身形全罩在长鞭的光影之中,竟守得密密实实。

两人正对峙着,却见军士的双目精光四射,瞳孔竟骤然变成了红色。原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有一股劲风从头顶朝他当头袭下,军士连忙挥鞭抵挡,只听“当”地一响,两条人影又一次忽地分开。

无声无息如魅风般从上头袭击了军士的人,是天竺神僧波颇法师,他手持一柄沉重的长刀,刀劈下之时劲风凌厉。但军士的长鞭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与宝刀相交,居然丝毫无损,撞击之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小心,闭气,鞭上有毒!”波颇法师提醒道。

再看那军士,头上的军帽已在战斗中失落了,披散下了一头长发。其实这名军士年龄看上去很小,长相却极为古怪。他的脸看上去就是个苍白瘦弱的男孩子,却突兀地生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而那披散下的长发,也是火红火红的颜色。

红发少年哼了一声,右手一挥,长鞭就卷上了大殿中的一尊十八罗汉像,轻一抬手,佛像便飞起来,准确地朝房玄龄和波颇法师砸了过去。

那罗汉像是铜制的胚子,少说也有好几百斤重,这小少年竟能单手使鞭就把罗汉像卷起来,力气之大,着实是不可思议。

是的,我们在战斗之前,对可能遇上的敌人,都进行过分析。

天镜门,朱雀,平时的形态看上去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比常人略显苍白瘦弱。战斗形态为赤发红瞳,使长鞭,且天镜门所有门徒都擅使毒,所以其兵刃、暗器都可能带毒。朱雀本身论武功其实一般,但其由于长期服用怪异之药,力大无穷,所以,切忌被他近身扭缠。

另外,朱雀出现的地方,务必万分留心,朱雀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他本身的战斗力如何,而在于他操纵的机关、新式武器、阵法。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其实是个世上罕有的天才。

我们之中,有两个人见过朱雀的真面目,那就是我和聂秋远。很奇异,回想一下,机缘巧合,我倒是把天镜门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真容都看了个遍呢。所以我在这项工作中承担了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与画师配合,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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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5 第一战(6)

根据描述为嫌疑人画像,这个是我的专业范畴,以前也曾经练习过,所以我给画师提供的特征描述,那是相当的准确。画像一出来,我一看,嗯,真是特别的像,根照片似的,画师的技术也着实了得。

画像中的任平生是笑着的,笑容明媚而温暖,带着一丝丝看不太出来的邪气,唉,只看画像,根本看不出是坏人。若婵娟哭丧着脸,说实话,我特意把她丑化了一点,不过仍然看上去很像她。红喜的特征很明显,所以一画就像。至于玄武……

我对画师说,玄武跟我们县尉大人长得特别像,就照着县尉大人画好啦!

所以玄武的画像,嗯,是这其中最像的一幅啦。

当然,我把它给扣下了,藏在了我的房间里。

不过聂秋远看到这些画像的时候,脸色居然不太好看。他明明承认了这些画像是很逼真的,可就是不太开心地闷声不吭了好一阵,不晓得抽了什么风。

总之,就是说,今天在清凉寺大殿中露面的第一个大敌,明显就是天镜门的朱雀无疑了。

房玄龄对波颇神僧言道:“大哥,留心,切勿给他近身。这小子的机关暗器厉害,莫着了他的道。”

波颇神僧点点头。二人各持长短刀,闪身上前,又与朱雀战在一处。

大殿中一片混乱,地上还横着八位圣僧的尸身,打斗的人们在尸体附近踩来踩去,形势紧张,倒是谁也没感觉脚下的尸体有什么不妥。

就这样打了一柱香的工夫,忽然听到脚下有谁大喝一声:“好了,起!”

地上的八具尸体忽然同时诈了尸。

身着袈裟、满身是血的八个和尚忽然敏捷地从地上跃了起来,各持一支吹筒,从不同的方位朝着打斗的人群一吹。

只听人群之中瞬间传出一阵惨烈的哀嚎之声。

原来,有数十名未结红授带的屯营军士的小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靛青色的古怪印记,那印记被和尚们的吹筒远远地一吹,不知怎的就呼地着起了幽绿色的火焰。

这火焰蔓延得极快,而且怎么扑也扑不灭。瞬间,大殿中就有一群绿色的“火人”发出骇人的惨叫,拼命地奔跑挣扎,最终化为焦炭。

未结红授带的军士一方立时落了下风,人数不断减少。红带军士颇有损折,但黑衣蒙面人仅折了几人,所以现在人数上出现了平衡,黑衣人的战力就更充分地发挥了出来。

黑衣人多以快刀见长,大殿内刀光烁烁,宛若霰雪纷飞。

事情说到现在就已经很明白了,落雪山庄的大哥已经被骆大春搞定,现在跟我们是一丘之貉,啊不,是**阵线联盟了。相信打到这会儿,司空大哥一定相信了我们说的都是真话,亲弟弟是绝对不会把他往坑里推的。

这次行动,可以说是成功地把落雪山庄从绝境中捞了出来,而且,相当于给他们洗了个半白。

显然,大殿里的所有僧人都是假的。要问易容哪家强,大唐昆仑找山庄!落雪山庄办事从来都是里外两张皮的,所以他们的易容术,绝对不可能比天镜门差。

骆大春易容为房玄龄,司空寒变成了波颇神僧,倒在现场的八个僧人,也都是落雪山庄的高手易容化装的。他们的作用,一是迷惑对方,引发对方的攻击行动,而是在混战中,趁乱用落雪山庄特有的火符,不动声色地消灭部分敌人。

现在,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事先埋伏在寺外的官府援军已经收到了信号,也在往清凉寺内涌来,相信收网之后,天镜门至少会元气大伤。

什么,你问那个一身瘟病的死士去哪了?

早就被我们处理掉了。

我们按计划,早就查清了洛阳过来的两名少年哪一个是奸细。在沐浴更衣的那个环节,我们随着那名少年,救下了他们打算暗害的那位圣僧,并捉住了打算替换他的天镜门死士。

骆大春也够损的,来清凉寺之前,他先叫人弄了一口棺材放在寺里备着。抓到那天镜门死士之后,他二话不说,直接把人钉进了棺材里。

“叫你害人!”他一边钉棺材板,一边恨恨地说着。

我们还使用药物控制了那个奸细少年,从他那里了解了许多信息,并通过他向天镜门的联络人发出了“一切正常”的暗号。

只要搞定了落雪山庄,有他们出手相助,这些技术性的问题,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真正的八位圣僧,他们已经出发去祭天坛了。负责护卫的是另外一支屯营军士,随军的有女扮男装的韩媚兰,暗里行动的还有皇帝的亲兵天策之影,不过这都是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了。

蔺九头一次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想参加八位圣僧的护卫队。聂秋远和骆大春都不同意,说他不会武功,万一出事,只能送死。看着他憋红了脸吱吱唔唔的样子,我挺身而出,支持了他。

我说蔺九他精明心细,在护卫队中刚好可以弥补那些武夫们的缺憾,防患于未然。再说了,理论上讲护卫队出事的可能性很小嘛!

我发现自己还挺有面子的,聂秋远和骆大春思忖了一下,居然同意了我的看法。蔺九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

其实,哼哼,我是看穿了小九哥的内心世界了。我是多么希望蔺九再主动一点啊,这可是帮助我干掉一个情敌的得力助手嘛!

虽然男神向我发誓他是我的了,可是想想韩媚兰也喜欢他,在内心里暗暗地YY他,我还是觉得很不爽。

到目前看来,玉衡司的行动,进展非常顺利。估计这一战,我们至少能铲除天镜门门徒上百人,抓住的活口,我们可以从中逼出天镜门的信息来。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除掉朱雀,不是么!

天镜门的人里头,我最讨厌的就是朱雀。当然任平生也很讨厌,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像朱雀一样,在我面前残忍地杀过好几百人,杀完人之后,心里还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虽然朱雀不过是个小少年,我还是恨不得他给那些冤死的无辜者偿命去才好。

上述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潜伏在大殿外头的不远处,还清楚地看到了官军把大殿包围的场景。因为骆大春不许我进大殿,所以这回我乖乖地听话了,我可不想进大殿去送死。

(神马,你问我那我是怎么知道大殿里发生的事情的?拜托这种问题就不要再问了,我就是知道,而且都讲给你听了,你还问那么多干嘛……)

我正在兴奋地观察大殿的动静,忽然听到身后有怪异的声响。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果然在这里,就是她,没错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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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6 幽夜之影(1)

谁?我蓦然之间警觉,却发现几个黑衣蒙面人正站在我的身后。

落雪山庄?不对!落雪山庄的衣服跟这个是不一样的。

那么,这是什么人?

因为我是藏匿的状态,所以脸上就没有戴面巾,我的模样,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是女人没错的,长相也没错的。”

“此女果真在清凉寺出现,主人当真是神机妙算!”

“留神,莫伤到她。此女是我们制胜的法宝,主人说了,若伤了一根寒毛,我等性命不保。”

我听见黑衣人之间低声而快速地交谈着。

那么说,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我的脑子也随着他们的交谈而迅速运转。“主人”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不能伤我?

我心中忽然一亮。这是任平生,这肯定是任平生!

只有他,会这样做。这样做,就说明任平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说,他预估到了这个局被我们识破的可能性。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会专门派人来清凉寺捉我。

现在的我,可以说是聂秋远的软肋。如果活捉了我,拿来威胁聂秋远,是足以对他造成伤害的!

我迅速从腰间拔出了短剑。

对方有五个人,五个天镜门高手来捉我这一个基本不会武功的小女生,那简直是太浪费了。

不过我决定对他们拼命地踢打反抗,因为他们接到的指令是不准伤到我,这样我还是有一些主动权的。

于是我一声娇喝,就使用各种招式与他们厮打在一起。

我使用了聂秋远教的剑法,用了咏春、擒敌拳,往他们脸上泼了沙子,还咬了一个人。

“XXX!!!”他们之中终于有人骂出了脏话。

“小娘们难缠,下迷药吧!”

我心中一惊,这玩艺可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眼见我这会儿打不过,逃不掉,又喊不来人,这可不是糟之糕也?

敌人正要对我下手,却听得几声呼喝,像拍电影似的,有奇兵从天而降,齐刷刷地在我面前站成了一排。

来人全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有七个人,穿着同样的服装,排成一排的样子简直酷毙了。他们的衣服是深蓝色的,配同色束带,淡金色金丝软铠,腰配十字弩机,手持不同的兵刃,装备精良,有些像李世民的“天策之影”。但他们的服装颜色与天策之影不同,而且,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着一张假面,显得华丽而神秘。

我有点愣住了。我怎么看都感觉这一群从天而降的天使,好像什么地方有些眼熟。那感觉,怎么如此的亲切?

七个人中,有六个直接加入了战团,剩下一个护住我,径直向清凉殿的方向退去。

“恩公,你是谁呀?”我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这才来得及对他们的身份感到好奇。

“姑娘,在下幽夜之影。主人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保护你的。”

幽夜……之影?

我吃了一惊,这才想到,这衣裳的颜色,这戴着假面的扮相,难道不正是幽夜公子的招牌行头吗?

是他,派人来保护我的?

这么说来,我,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呢?

那温暖的笑容,那如空气般无处不在的关怀和陪伴,在我危急的时候救我,在我看尸体的时候陪我,随叫随到,有求必应。

我的心里头,永远都会有他在。

“你们的主人,他,他在哪儿?”我焦急地问道。

“主人吩咐,如果姑娘这样问,就告诉姑娘,莫要心急,不日定当相逢。”那名“幽夜之影”一边带着我迅速后撤,一边对我说道。

他是这样说的吗?那么,会见面吗?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呢?

其实我有一种感觉,秋毕竟是纵容我的,如果我执意要求,他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他一定会让夜来见我的。只是我没有那么要求,因为夜真的不来了,我并不知道夜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我已经选择秋了,不可以再三心二意了,虽然夜真的,真的很好。

我觉得很安心,因为这些人是夜派来救我的,所以我觉得自己像被绑上了保险绳。我们跑近了大殿,只听得里面充斥着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嘶吼声,惨呼声。看来,里面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

我想我还是不要去添乱了,所以我和那名幽夜之影在殿外停下脚步。我想找个不显眼的门窗之类的缝隙看看里面的形势,可是就在这一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整座大殿都跟着震颤了起来。

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感觉是一种类似冲击波的极其巨大的力量被引爆了,大殿摇了几摇,便轰地一声塌了一半。

难道是朱雀又使用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武器?可是这样做,他们自己人也难逃一死啊!骆大春呢?嗯,他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我心中一凛。或许,是朱雀看到大势已去,打算把自己人全杀光灭口也未可知呢!那家伙心肠的冷硬,我可是深刻地见识过了。

真难为我在这一瞬间脑子里能过了这么多事情,因为我头顶上的房檐梁柱也全塌了,轰隆隆一股脑地向我当头砸下来。

凭我这点本事,是不可能逃出去的,而那幽夜之影离我有几步的距离,冲过来救我也不太现实,就算他冲过来,也不可能把我弄到塌方的范围之外去。

我心里一阵洼凉,完蛋了!可是,如果这样挂掉了,是不是太窝囊了呢……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感觉眼前一花,十分神奇的,我已经在离大殿老远的地方了。

当我定下神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青衣黑斗篷的蒙面人正横抱着我,定定地立着,望着正在坍塌的大雄宝殿。

我愕住了,这,似乎也是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啊!

没想到,对这个人的气息,我竟也感觉如此熟悉。还能是谁呢,就算是蒙着面我也认得出啊,这不是任平生吗?

“你你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敌人,应该骂他吧,可是刚才要不是他救我小命,我早就回现代去了。

“我本来不应该在这里。”住了一阵,青衣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派了人来捉你,是想着万一你真的在这里,可以保你全身而退。但是,还是不放心。”

这是什么意思,听上去,他这是专程来救我的?

“幸好我来了,是不是,阿萤?”他停顿了一小会儿,竟忽然呵呵地笑了,“有些人,还真是处处跟我作对啊!”

“你你你,你放下我!”我喝斥道。

他居然真的放下了我,扯下了面巾,露出一张微笑的面孔。

“你们不会得逞的!”我用**烈士的语气说道。我觉得虽然被救出来了,可是估计接下来我的遭遇就会有一些悲惨了。

“阿萤,得不得逞,并不要紧,我只做想做的事。你们勘破了这些,我心里欢喜得紧。要是依着我的心思,这会儿是要把你带走的,可是现在我还有件事必须做。阿萤,你那几个小跟班就在后头,去找他们,别伤着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拉起面巾,用手指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头发,转身足尖轻点,便如大鸟般向大殿掠去。

他的动作快到我完全看不清楚,所以他迅速地就消失掉了。紧接着,我就听见大殿里头“砰”地一声巨响,很快,青衣的任平生挟着红发的朱雀,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立在了殿外某株大树的梢头。

另外两条着僧衣的影子紧跟着飞跃出来,立定在大殿的顶上,与任平生遥遥相对。

那正是易容为房玄龄和波颇法师的骆大春与他的兄长司空寒。

我看到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血迹斑斑,不晓得是不是受伤了。但是在大殿坍塌的情况下,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我连忙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任平生略住了一住,便挟着朱雀,几个纵跃,消失在远方。

骆大春他们并没有追赶。在当前的形势下,追赶根本就不是明智的选择。

重要的是,清凉寺一役的形势,到底怎么样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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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7 幽夜之影(2)

这一回,是“房玄龄”大人一闪身到了我的面前。

“萤萤,你怎么会站在这儿?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骆大春的声音响起来,显得十分急切。

“没……没事。”我想了想,决定把一些事情隐下来不说,“我看到大殿坍塌,很担心,忍不住跑过来看看。”

如果说了任平生派人抓我,他一定会担心,还要分心照顾我,会影响大局的。这会儿幽夜之影都没有现身,我相信他们一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保护着我。

幽夜之影的存在,夜也一定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吧。

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骆大春。

“骆大哥,我看到任平生了,他,好像已经对我们的计划有所感知。”

骆大春点了点头。

“你们……伤了?”我感觉他看上去并无大碍,但他衣服上都是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笑:“不是我的,别担心。伤也伤了点,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

说着,他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看不清楚朱雀使的是什么古怪的机关,威力实在太大。本来大伙都是强弩之末,这一袭,绝大多数都未能幸免。他的机关,是对准了自己人放的,所以,天镜门的人,恐怕是没有活口了,屯营军士大多也已捐躯,就是落雪山庄的人,现下也已死伤过半了。”

原来大殿里头,是这样一番惨烈的情景!

“原本我和大哥联手,是可以诛杀朱雀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任平生。二打二的话,我们没把握赢,但他们也赚不了太大便宜,所以……”

所以任平生当机立断,走为上策了。

那么,这件事情,就算完了吗?

骆大春正色道:“萤萤,援兵马上就到了,你留在这里,帮忙清理大殿,救治伤员,顺便查查天镜门还有无活口。既然任平生在此,我和大哥必须到另外两路去看看,那边恐怕也会有变。”

我痛快地点头应承了下来。帮忙收拾残局,应当是我这种废物所能派上的最大用场了。每每遇到这种情形,就像“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受一样,本事到了用时,才更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我总是当时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学本领。难道这一辈子就得在别人的保护之下才能好好活着吗?

“可是萤萤,你要好好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骆大春还是很不放心地说。

“阿明,如果是弟妹的话,咱们自己人会保护的。走吧。”大哥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身边。

这一声“弟妹”把我叫得一头黑线,有效地缓解了内心的情绪波动。好在接下来没发生什么别的尴尬的事,骆大春又叮嘱了几句,他们两个就施展轻功,双一起飞走了。

我安下心来,开始跑到大殿去救人。这会儿听到声音的僧人们都赶过来了,屯营的援兵也到了,我手里有骆大春给的御赐令牌,可以让军士们听我的号令。

我简单而迅速地说了个救援方案。110出警很多时候是在搞救援的,做抢险救援计划,这个我是多次练习过的。根据现场情况,我很有针对性地做了个实用的计划,本来军士们看我是个女的,都挺鄙视的,但是等我把计划说完,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救援行动有条有理地展开了。落雪山庄不愧是天下最神秘的组织之一,实力果然不容小觑。遭受了暴力突袭,大殿坍塌,他们居然死伤都未过半。也许是大哥给过他们什么指示,他们除了救助自己人,有七八个人一直紧紧地跟随在我身边,我觉得他们是在保护我。

真把我当成落雪山庄的“少奶奶”了?

虽然形势有些乱,但我心里其实有种淡淡的温暖。我一个人,孤伶伶地来到大唐,却随着时光的流逝,不知不觉地收获了那么多关怀和保护。望着大殿中一地的尸身,场景凄凉,却让人不自觉地祈祷与感谢。

活着,真好啊!

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觉得,抢救伤员,清理大殿这种事就不用我这种柔弱的小女子亲力亲为了吧,所以我就远远地站在大殿外头,心里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不知道聂秋远他们怎么样了,进展顺利吗,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呢?

我本来,是非常有信心的,可这回遇上了朱雀和任平生,就忽然感觉不是那么好了。想到聂秋远也有可能遇到天镜门的高手,陷入苦斗,受伤流血,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我的心就悬得老高,捏得生疼。

刚刚,我也差点死掉,不是吗?

要是他死掉呢?要是再也看不到他了呢?完全,是没办法想象的事情啊!

落雪山庄的几个黑衣人一直立在我身后的不远处,一言不发,仿佛寂静的夜空。

就在我心绪纷乱的时刻,我的身体忽然间自动产生了警觉。什么东西不对了,周围,有什么东西不对了!

我猛地回头,正看到落雪山庄的一名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刀出鞘,一刀就刺进了旁边一名同伴的胸膛。

我看傻了,落雪山庄的人们也愣住了,只见那黑衣人抬手将刀从同伴身体内拔出,又忽地横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只一刀,便血花飞溅,人当即就委顿下去,没了动静。

其他黑衣人迅速反应,蹲下身去,除下自刎那人的面巾,一探之下,不由大惊:这人不是易容改扮的,是自己人无疑啊!

所有人立即警觉了起来,只听一人沉声道:“凝神守心,这附近有强敌,会使惑心术的强敌!”

还有强敌?我不禁一个激灵。惑心术是什么?从字面的意思,加上刚才落雪山庄同伴的反应,这个惑心术,指的是--精神控制?

在现代,我只听说过催眠,精神控制,这属于传说中的技术,是从未经过科学检验的,没想到古代真的有人会。不过,在大唐,我见到的怪异事情多了,飞檐走壁都可以,精神控制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一刹那,数条幽蓝色的身影忽然从各方位出现,鬼魅般地将我围在了中心。他们与落雪山庄的黑衣人一起,背向我,持刃朝外,结成了保护阵型。

是他们,幽夜之影,我的守护神!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轻轻的一笑。

是女子的笑声,清甜而妩媚。仅听那轻笑,便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脑海中忍不住去想象勾勒,这会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子呢?

随着那声轻笑,两名黑衣人、一名幽夜之影同时发难,举起兵器便向我袭击过来。

其他人反应极快,迅速地将攻击接了过去。

一时间自己人打成了一团。

我听到有人提醒道:“小心,同时能对三个人施惑心术的,简直闻所未闻,绝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就这样,还是嫌轻率了,因为瞬间又多了两个人背叛了我们,敌人同时操纵的人数变成了五个。

我定睛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对面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大红色罗裙,金环金饰,乌云般长发,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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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8 幽夜之影(3)

这个女人,我认识,但是不喜欢。非但不喜欢,而且,可以说,是非常讨厌!

风姿绰约,娉娉婷婷,一脸轻松悠然模样站在我面前的,正是天镜门的白虎使若婵娟。

若婵娟轻抬玉指,拢了拢鬓边滑落下来的几丝乱发。那一抹乌黑的乱发垂到丰润的红唇边上,红唇噙着微微的冷笑,使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妩媚中更添了几分冷艳。

若我是个男人,见了这样的女子,肯定也会被迷住的。想想这样的女人居然一心倒贴我的男神,千方百计想要把我踩掉好上位,我的心里头就腾地火起。可是最气人的是我火也没有用,我又打不过她。

对于白虎,我们也是分析过的,聂秋远每说一句,我就暗暗给他一个白眼,到最后他都有点吱吱唔唔地不敢说了。

天镜门的四大弟子,其实彼此往来并不多,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联手行动。所以对于若婵娟什么时候看上了聂秋远这件事,我一直很介意,我怀疑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虽然他们既不联手,也不对战,彼此之间不是很了解,但是天镜门的上级曾经对他们有一个综合的评估。传出来的信息是,四大弟子中单项技能最强的,是任平生。无论哪一项,无论是肉搏能力还是制毒、暗器、调查分析,只要他会的,在技术上就不会有人超过他。但是四个人放在一起,综合实力的排名顺序却是玄武、青龙、白虎、朱雀。

聂秋远一向是个稳重的人,从来不吹牛,所以他这么说,肯定信息就是这样的。只是关于他自己,他一直语焉不详,并不说明既然任平生各单项都是最强,为什么他却是综合评估第一名。

我有种感觉,也许这个排名,就是任平生始终死盯着聂秋远的原因。

任平生,兵器独特,武功路数邪门怪异,极难捉摸。此人制毒用药天下第一,并且,据我所知,他该是一个灵感极多的发明家。

朱雀,之前已经分析过了,力大,吸血,擅创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阵法。

至于白虎,她的技能具然是--不详!

这不会是故意瞒着我,知情不报吧!

直到这会儿,我才相信了聂秋远肯定没有知情不报,因为若婵娟这个技能太危险了,要是隐瞒肯定会要了我小命的。

若婵娟神情轻松,还有心思搔首弄姿,我根本就看不出她是怎么对别人实施了惑心术的。

看来,身为一介女流,还能在天镜门跻身四大弟子之列,她肯定是得有两把刷子的。

我心中一凛。不妙啊,这个惑心术可真是个糟糕的技能,万一她操纵了我,让我去做那些我不想做的事呢?

若婵娟冲我媚笑了一下,轻启朱唇,说道:“过来。”

我破口大骂:“狐狸精!别冲本姑娘抛媚眼耍流.氓,本姑娘不吃你这一套!”

若婵娟面色一变,看上去十分吃惊。

看了她的神情,我倒是心念电转。怎么会是这种表情呢?被我骂了,应该是“生气”,而不应该是“吃惊”,她在惊讶什么?

莫不是,她已经在试图控制我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没有奏效?

若婵娟住了一住,便冲我娇喝道:“拔剑!”

这是一个更加明确的指令,让我进一步确证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我没有感觉任何异样,也根本没有拔剑的欲望。

我忽然明白,也许她根本不能精神控制我,因为我与其他人不一样,我精神和肉体的组合根本就不是原装的!

这是我第一次享受到了“穿越者”的福利。

不过我没有说话,我顺从地拔出了聂秋远送给我的短剑“采幽”。她见我拔剑了,便又下令道:“过来。”

我一声不吭,目光呆滞地靠近了她。当我走到她近前的时候,我将全身所有的力量暗暗地凝集在了右脚上。我的右脚猛地一蹬地,一个强力的爆发冲近了她,右手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的胸口刺去。

即便我武功不行,身体的敏捷度和力量却是很好的,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攻击完全出了她的意料。若婵娟花容失色,猛地向旁一躲,却也不能完全躲过我的一袭。锋锐的宝剑从她左肩刺入,直至没柄。

我已经伤她两次了,她肯定恨死我了。

果然,若婵娟不顾创伤的疼痛,疯婆子般地伸手就揪住了我的头发。

我的一头长发高高地梳成一个大马尾,简直太方便她揪住了。但是我也不示弱,我也一把扯住了她的发髻,把她的风.骚发型扯了个乱七八糟。我们两个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

如果是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厮打,我肯定是不会输给她的,可这是古代,是人家的主场。若婵娟根本无视公平竞争的规则,她一伸手就点了我的穴道,我立马就动弹不得了。

她冷笑了一声,抬手拔了肩头的短剑丢在地上,撮唇打了个呼哨,就不知从哪儿蹿出了一匹白马来。

若婵娟不顾肩上鲜血淋漓,只管拎起我,横着扔在马背上,她自己也翻身上了马。旁边的幽夜之影和落雪山庄的人们互相打得不可开交,全都被自己人拖住了,焦急万分,却根本没办法冲到近前来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若婵娟打马把我带走了。

我横在马背上,姿态极不舒服,被颠得全身的骨头都快碎了。我心中极为沮丧,本来以为落在任平生手里是世上最悲惨的事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落到大情敌的手里。给她机会,她还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拜托,天镜门的门徒们都正在拼上性命,竭尽全力地为给大唐政府抹黑而奋斗,你却特意跑到这里来报复你的情敌,这样不敬业真的好吗?!

马不知跑了多久,反正是跑得我快吐了。我心里诅咒,你怎么不失血性休克挂掉!可人家根本就没事。我算着怎么也得过了一个小时,她骑马把我带到了一个鸟不生蛋的偏僻野外。

这样偏僻的地方,傍着山,居然修着一座石头的小小堡垒。

若婵娟在堡垒外翻身下马,又把我扯下来,扔在地上,揪着我的领口就往石堡里拖。

我的身体不能动,躺在地上被拖拉着,下头尖利的石子树枝,又磨又剐,搞得我身体痛极了。我没有被点哑穴,所以这会儿就不住地对她破口大骂。

她根本不为所动。把我拖进石堡之后,她又直接拖着我下了一道残破的石阶。我定睛一看,哦买噶,这黑漆漆的!这不是一座关押犯人用的地牢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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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59 十丈软红(1)

若婵娟把我拖进了一间带木栅栏的牢房,手一松,把我扔在地上。

我骂得嗓子都哑了,所以这会儿也骂不动了,只能死盯着她,用目光把她千刀万剐。

若婵娟肩上的伤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她自己包好了,我心说姑娘你真是条汉子,你流这些血,难道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还非要来折腾我?

她冷冰冰地剜了我一眼,蹲下身来,居然开始动手脱我的衣服。

“你你你!!!你干什么!”我全身寒毛倒竖。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被女人非礼过。

她压根儿没理我,我又不能动,所以她一会儿就把我衣服脱得差不多了。我冷静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示弱,所以就以恶狠狠的眼神来还击。

她鄙视地在我胸口扫了一眼,以嘲讽的口吻说了一句:“什么嘛!”

那眼神简直令我不能忍耐!这特么是在说我身材不行?

我接管的这个新身体,其实身材是相当不错的。客观地说,比我原装的差点,因为我原装的身体年龄大些,长得开些,显得更成熟。可我看了看若婵娟,觉得要是跟她比,哪怕是我原装的身材也还是不大行的。但是,我干嘛要跟她比呢?

“哎哟,你想长,还长不成我这样儿呢!这可怎么好,有人,还就迷恋我这样的呢!”我一刀戳中了她的要害,虽然这会儿去戳她的要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明不明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明智了,她就不害我吗?这种气,我怎么忍得了!

若婵娟的脸色变了几变,显得十分难看,但她迅速控制了情绪,嘴角竟还挂上了一丝笑意。

我这才发现,她手里还拎着一只小包袱,似乎是从马上拿下来的。

若婵娟抖开包袱,包袱里居然装着一件性感至极的大红色纱裙,还是透到极点的透视装。若婵娟像犯了神经病一样,把红纱裙抖了抖,硬是拧着我的身子给我套上了。

“今天,让你开心开心,怎么能穿得那么难看呢?”

她冷笑着,撬开我的嘴,把一粒好大的药丸硬塞了下去,差点把我噎死。

“今日在你这小贱.人身上花了太多工夫,这会儿我赶着办点别的事去,你在这儿乖乖地等着我。”狐狸精又露出了招牌式的媚笑,“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你痛痛快快地去死呢?刚刚给你吃的,是很棒的一种药,它会很慢,很慢地渗透进你的血脉,让你心里什么也不剩下,只剩下--男人!”

我一下就石化了。这特么给我吃的是……春.药?!

“这药的好处呢,是一点也不会让你难受。它发作得很慢,但是你知道的,越慢的东西,药效可就越厉害呢。等我办完事回来,一定给你带几个好男人来,陪你开开心心地共度*宵。”

“XXX!!!”我用脑子里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言语咒骂起她来,我简直要气疯了!

世上最缺德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了吧。她不直接杀我,却想毁我清白,若我变成了残败之躯,按照古代的标准,即使聂秋远还肯要我,我也应该得自行了断吧?

“啧啧,你这会儿**什么,用劲越大药力发作得越快。你小心哦,要是等不到我回来就发作了,小贱.人你可就难耐了。好心劝你一句,可别假清高硬挺着,这种药,没有男人做解药,药力最终就会化为血毒,你可是必死无疑的。”

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这明显是各种神剧中的天雷桥段No.1:服下狗血药,不XX就会死!今天居然被我给碰上了。

若婵娟丢下瘫软在地上的我,把地牢的链子锁锁紧了,便转身出去了。

我躺在地上,又气又急,身体却动弹不得。若婵娟在的时候,我肯定是要做出一付骄傲的样子的,可是现在她走了,我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我不要这样!好不容易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现在却被逼到了这样的绝境。我肯定是要清清白白、不胜娇羞地做我心上人的新娘子的,怎么可以变成这样呢?

这里离清凉寺那么远了,谁会想到我被关在这样一个废弃的地牢里呢?我相信,他们都会四处寻找我,希望能救出我的,可是,他们没办法找到我啊。

而我,又什么都做不了,既不能移动,也逃不出去。再过一阵子,也许我就不是我了,会丧失心智,任她玩弄摆布。估计若婵娟是去办天镜门的差了,她之所以选择了药性猛而发作慢的药物,肯定是打算办完事之后,再回来好好地欣赏我悲惨的样子。

我的手不能动,擦不了眼泪,哭了一阵,我觉得泪水在脸上乱淌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就不哭了。就是,哭有什么用呢?见过哪个被害人因为哭捡回一条命吗?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的身体渐渐地恢复了控制力,开始可以动作。我缓慢地爬起来,爬到墙角,倚上了墙根。

我的衣服全被她脱下来带走了,身上只有这一件纯透视艳红色纱裙。裙子虽然透,但质量居然不错,我手忙脚乱地找到了纱裙上能扣的所有扣子,把它们全都扣得结结实实。

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异样,看来毒性还没有发作。我坐在这里胡思乱想着,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着接下来的应对之法。我甚至在默默地祈祷,希望若婵娟在接下来的战役中直接挂了,然后,聂秋远或者谁,能到这里来把我救出去。

希望太渺茫了,我倚着墙壁,心里渐渐地作好了最坏和最最坏的打算。

天果然不遂人愿,过了不知多少小时,我觉得天怎么也得大黑了,地牢中远远地闪起了火光,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铁锁哗哗作响,然后,有人“砰”地一脚踹开了牢门。

是若婵娟。她云鬓散乱,气急败坏地站在我的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骂她,她就“啪”地给了我一记清脆的耳光。

我看她这付狼狈模样,反倒觉得这是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了。

“哟,这是怎么了?将你爹爹的差事办砸了么!啧啧,听说你爹爹凶得很,会不会剁了你的手脚去喂狗呢?”我刻薄地嘲笑着她。

她不怒反笑了,捏起了我的下巴。

“还没反应吧?”她笑mimi地说。

我这才发觉,是啊,那个狗血的药物怎么还没生效呢?难不成,是给我吃错药了?

她一使劲,捏开了我的嘴,不知从哪儿取出一片蓝色的小药片,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你的血液里,这会儿可全都是药了,再加上这一个试试,包你喜欢得紧。

这片药刚一咽进肚里,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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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0 十丈软红(2)

我有这一样种感觉,我的血管里静静流淌着的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是血液,而是全都变成了汽油,只差一个火种,就能呼地燃起大火,瞬间把我烧成焦炭。

那一粒药片下肚,忽然点燃了我全身的汽油,那种燥热,简直令人难以忍耐。

若婵娟松手把我丢在地上,我惊讶地发现,一种异样的知觉,从身体的下端向上端蔓延,有什么在体内无限地膨胀,又有什么让身体极度空虚,仿佛渴望着缺失的什么,来把我充盈和填补。

糟糕,这就是那个药,真正的威力吧!

异样的感觉在体内愈演愈烈,可是这是我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情,所以我拼命地忍耐着,并没有在情敌面前乱了方寸。

若婵娟唇角微抿,轻轻一笑。

“这种毒根本没有解药。”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搭上我的脖颈,顺着我后背的曲线一直滑到腰际。

简直不可思议,这个臭女人手指的触碰竟然都在我的体内激起了一股难耐的战栗。

“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一定不想死吧。”

我一张口,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嘴唇。

疼痛的感觉蔓延开来,口腔里全都是血腥味。我感到血从我的口角流下,这疼痛让我清醒。我猛地反手,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

她没想到这会儿我会有这样的动作,所以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之后,她就完全愣住了。

当她醒过神来,忽然发出了一阵仰天的狂笑。

若婵娟拍了拍手,地牢里忽然就多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这些人都穿着黑衣,目光贪婪地看着我。

令我惊慌的是,我看到他们,并没有感到太多的耻辱和恐惧,反而,体内产生了一种我所不能控制的渴望。

“还清高么?真的,不会哭么?要不要,求求我?”若婵娟冷笑着用手指绞着我的头发,“嗯,还不知道你要求我什么,是求我放了你,还是求我让他们快点儿动手呢?”

我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手心。就算我之前做了多么坚强的决定,一事当前,我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承受。但是,这个时刻,我别无选择,我绝不认输,我叶真真从来没有认输过!

我忍耐着一切的不能忍耐,直直地注视着她的双目,大声地对她说:“我绝不如你所愿地寻死!就算今日受了怎样的凌辱,我还是要和秋在一起的。他是我的,他也绝对不会抛弃我!”

“你闭嘴!”若婵娟忽然发疯似地站起来,狠狠一脚踢在我的心窝,踢得我眼前发黑,喉头一阵腥甜。我本来就伏在地上,这下就更支不起来了。

“不要脸的贱.人!”她转身飞快地往牢门外走去,“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地享受吧,这肮脏的情景污了我的眼,我可看不下去,我就在外头听着你哭嚎求饶吧!”

话音落了,她人也不见了。

地牢里的火盆已经燃上了,现在黑黢黢的牢房里只剩了我……和几个陌生的……男人。

我心里一下子慌了,刚刚的顽强不过是因为情敌在场,可现在,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

那是一种想死的冲动。我恨不得手中能有一把剑,可以干脆利落地一剑插.进自己的胸膛。

可是我没有剑,我的剑丢在清凉寺了。我的匕首也没有了,匕首跟我的衣衫一起,被若婵娟收走了。我什么也没有,能遮挡我躯体的,只有一幅透到不能再透的红纱,那里面包裹着的,是蠢蠢欲动的饱含药物的血肉。

这一刻我感到绝望。我第一次有这样深切的感受,我竟然是如此渴望把一副白璧无瑕的身体奉献给我的爱人,我多么希望自己完完整整地是他的,让他感觉幸福,让他的生命里不要有任何的缺憾。我头一次感觉,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如果我惨遭这些人的毒手,我可能真的是撑不住的。

我伏在地上,清楚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那些人开始靠近我,我闭上了眼睛。我并没有反抗的力量,我的眼中涌出泪水。

神啊,请赐给我力量,让我撑到我所能支撑的最后一刻,我想要努力地,活着。

在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浮现的,毫不意外的是聂秋远的模样。我明白自己是真的爱他,可是接下来该做的,也许只能是与他的告别了。

就在我绝望的一刻,我忽然听见牢房外头远远地传来凄厉的女子的声音。

好像是若婵娟,她惊呼一声:“怎么……怎么会是你?!不,不行!你不能进去!”

接下来,是她的一声惨叫。

已经围到我身边,甚至已经伸手触到我的几个男人也愣住了。这是,情况有变吗?

还没等缓过神来,我就听见牢门处咔嚓一声巨响,不知是哪个狂暴的人一脚连牢房木栅栏都踹断了一大片。我一恍惚,就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原来的地方了。那些壮汉全都傻了似地站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而我,被一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鼻端传来浓烈的男子气息,充满安全感,又如此诱.惑,如同饱含着毒与药的酒,令人意乱情迷。

拥着我的人,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怒还是惧。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我的四周居然飞满了黑色的蝴蝶,恍若梦境。

“真真,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他的声音也微微地颤抖着,有激动,也有苦涩,总之是十分复杂的感觉。

但这一声“真真”把我惊到了。我这才发现,自己脸颊贴着的位置,是一袭午夜蓝色的衣衫,再往上看去,俯视着我的,是一张覆着假面的脸。

“夜……”

在这危急关头出现了,并紧紧拥抱着我的男子,正是失踪了许久的幽夜公子。

我设想过重新与他相见的情景,想象过与他相见的各种场合,演练过第一句到底应该说什么。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当然也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刚才,谁碰她了?”抱着我的男子冷冷地问道。

黑衣人们没人出声。

幽夜公子低头看了看我身上的纱衫,忽然间暴怒地吼道:“谁看见了!!”

不等有人反应,我感觉耳边呼地风起,原来是他抱着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身上前。只听有谁“啊”地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我一看,一名男子以手掩面,双目处汩汩地淌下鲜血。

夜一手抱我,一手横握着一柄短刃。这正是被若婵娟收走了的,夜之前赠送给我、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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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1 十丈软红(3)(加更)

夜紧紧地拥着我,他的声音传递出冰冷的讯息。

“全都滚出去!”

声音并不大,但是,其中的冷酷令人无法抗拒。我看到那些人的腿脚似乎在他气势的压迫之下软了软,凝滞了片刻,几个人便你拥我挤地转身往牢外头跑去。

夜回身一把将我拥在怀里,用双臂紧紧地圈住了我,抱得很紧很紧。

“真真,真真,神佛保佑!”

他喃喃地说着,身躯轻轻地颤抖。

“我真的……害怕了……要是你不在了,你是不能不在的……我不能没有你了……”

这是在,说什么啊?

可他只管抱着我,依旧胡乱地呓语着。

“真真,别怕!谁碰你了?你难过了?不要紧,不要紧的。”

“这外面,全都是毒,现在这座地牢,已经被我用毒药阵困住了,所以,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所以,别伤心了,那些看过你的人,碰过你的人,他们一个也出不去,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言辞混乱,气息狂暴的幽夜公子。这一点也不像他,这一刻的他,既残忍又柔情,那慌乱的眼神如此熟悉,却又诱人无比。

隔着面具,夜的眼神忽然变成了极度的惊讶。

我也吓坏了,因为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我的左手已经缠上了他的腰,身体紧紧地贴近了他,右手还抚上了他的胸膛。

我特么这是在干嘛?这就是我俩的重逢吗?!

我都快急哭了,夜的眼神里却忽然添了一种冷静的东西。他把匕首丢在一边,伸手就扣住了我的腕脉。

试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里闪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真真,你中毒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柔,带来令人安心的抚慰。

我哭着点了点头。体内翻江倒海的滋味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但是清醒的时间多一刻,我的痛苦就多一分。

夜温柔地环着我的腰,一手轻轻地替我整理着凌乱的发丝,他迟疑了一下,便用十分和缓的语气对我说道:“真真,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以后不要害怕。”

我的脑子虽然不是很清楚了,可听了他这话,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儿逗乐。

唉,也不看看之前我都经历过什么了,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能吓到我呢?

“真真,你身上的毒,已经到了四肢百骸。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

神马?这意思,我好不容易被救出来了,还是要死吗?

你是天镜门的人,你也没有解药?当时若婵娟说这毒无解的时候,我以为是在骗我,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

唉,我虽然说过我死也不怕了,可还是会很沮丧的。原本以为这一劫到此就结束了,结果从天而降的救星救了我的人,却解不了我的毒。也行吧,至少没有遭人凌辱,而且,还有人给收尸。

“我……还有多少时间?”我支撑着问他。

“还有两个时辰。”他依然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夜,看到你,我很开心……”我想了想,发觉自己心中只剩了这一个愿望,“但是我有件事要求你,两个时辰,够不够带我去找到秋呢?哪怕是,只看他最后一眼?”

人之将死,心中的一切反倒归于平静。嗯,是的,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啊,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想再看他一眼,我想亲口对他说一句,我爱他。

我的眼泪忽然汹涌而出,而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或许命中注定如此,我今夜就要回去我的世界了。我是头一次对我的大唐之旅感到后悔,我为什么那么幼稚和冲动,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呢?

就在这一刻我深深地明白了一个事实,我那时年幼无知,根本不可能想到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到从今夜起,我就即将与秋分别,永远永远不可能再看到他,不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不能再感受到他温暖的拥抱,我就心如刀割。他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占据了我的全部,我的心里,已经不可能再装下任何一个人了。

所以,当我回到自己的世界以后,也不可能了。

可以说这场大唐之旅毁了我的两世。我的今生,也注定只能在对他的思念之中,痛苦地度过了。

可是他说过,没有我,他是不会独活的,我不希望他这样。

我紧紧地握住了幽夜公子的手臂。

“如果,如果在我死之前,我们没能到达他的身边,求你守住他,一分一秒,都不要离开他,守住他,不要让他做出傻事来!”

回答我的,是夜的手一带,把我很用力、很用力地抱在了怀中。

“我爱你!”

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敲击着我的耳膜,有力的臂膀箍得我生疼。且不说这样的言语给我带来的精神冲击,单是这撩拔情.欲的触感,就几乎崩溃了我的神经。

我使劲地推着他,挣扎和反抗。我告诉他:“夜你别这样,我现在是不正常的,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真真,没有人说你会死,你不会死的。”夜压制了我的反抗,低头在我耳边轻声地咬着耳朵,“解除的法子,下药的人告诉你了,对不对?”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倒涌,这哪是脸红到脖子根的问题,我感觉自己的脸红到脚脖子根了。

“所以,真真……”

火盆里的火光忽闪了一下,似乎开始变得微弱,而幽夜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些暧.昧不明的味道。

这里,只有他了。他这是,打算做我的解药么?

哦买噶!

如果是跟他,自然是比刚才的情形好上千百倍。可是,结果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不是秋啊,最后,我又要怎么面对秋呢?

可是不接受的话,我就这样去死吗?

当秋知道了今晚发生的这一切,他会怎么样呢?他会如何抉择?

还有夜呢?他刚才清清楚楚地在我耳边说爱我,如果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我将来,又要如何面对他啊!

一瞬间我觉得好想哭。

可是更让我想哭的是,有人似乎比起语言,更喜欢行动。他已经不知怎的把我给放倒了。

“真真,这里气氛真差,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来不及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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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2 十丈软红(4)

夜一扬手,深蓝色的袍子就铺在了地面,变成了一幅床单。我被他放倒在这“床单”上,欲哭无泪。

夜的身上,只剩了一件轻薄的白色中衣,勾勒出绝佳的身体线条。他轻俯身将我笼在身下,指尖轻轻地滑过我的脸颊。

“不怕……”他的声音格外的柔情脉脉,说不出的勾魂夺魄。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啊!

可是夜的手指已经轻轻地拭干了我的泪水,他凝视着我唇角的伤痕,眼神中流露着说不出的心疼。

他静了片刻,居然做了一件令我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俯下身来,轻轻地用嘴唇碰触着我唇上的伤口,轻吻舔舐掉了我唇角的血痕。

我吓呆了,我和夜虽然关系近便,却从未如此地……“亲近”过。可是,或许是体内药物的作用,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吻的滋味,美妙至极。

夜的眼神往下扫去,当他正视我身上那件欲盖弥彰的红色纱裙时,他的呼吸忽然就乱了。

他伸手就往我的衣扣摸过去。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离我太近了,几乎是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用整个身躯感受着他迷人的气息。坦白的说,在药物的作用下,我的身体对于他,充满了渴望。

但是不行,他不是那个人,我的心意已经明了,那个人在我的心中,无人可以取代。

我沉重至极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夜,带我走!”我哑着嗓子,坚决地说道。

他的动作滞住了,片刻后才问我:“去哪儿?”

我说:“带我走,带我去找秋。你把我打昏,否则,我脑子会乱的,会勾.引你的。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要他一个。”

“要是……来不及呢?”他定定地望着我。

“带我去找他,我只要他一个。”

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是因为我不想回答夜的问题。我不愿意去思考这个结果,我只愿意去想,带我去找他。如果来不及呢,我会死的,我不想去考虑这个结果了。

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不行么?”幽夜凝望了我一会儿,忽然微笑了,他伸掌把我的手轻轻地包裹在掌心。

“我只要他一个……”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

“真真,”夜忽然握紧了我的手,“我对你坦白一件事,你能不怪我,不生我的气吗?”

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我都快死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我行不行,先看看我的脸之后再说,好不好?”

这个提议倒是诱人至极。

自从认识了幽夜,他就是这样一副神秘的模样,永远把脸遮挡在面具的后面。他是那么好,我可是不止一次在梦中把他的假面取下来了呢。

不过做梦这种事都是不靠谱的,我感觉每次取下他的假面,我都惊呆了,可是每次醒过来,都根本不记得他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

我想看到他的样子。我曾经想过,哪怕他的面具取下来,里面露出卡西莫多那样丑陋的面孔,也绝对不会改变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在大唐最信赖的朋友,他将会是一个永远特别的存在。

而且,我现在可能要死了,如果在这最后的时刻,能看一看他的样子,把他记在心里,不是一个完满的结局吗?

夜是一个如此温柔的人,也许他的心里,也希望我不留任何遗憾吧。

“我想看……”我咕哝着说,“可是无论你长得多么好看,都不行。我只要他一个……”

“小傻瓜……”夜的声音莫名地又气又喜,他缓缓地取下了脸上的假面。

我有一些激动,甚至缓解了那药物给我带来的不适,毕竟我多少次在心里想像过幽夜公子面具后面的是怎样的一张脸。我想象着,那应该是一个不次于秋的帅哥吧,更何况他亲口说过,他与秋年龄相仿,那就是肯定是个正值大好年华的美男子。现在,这个我渴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我本来就狂躁的心更是怦怦乱跳。

假面取下,他的面孔带着温柔的笑意,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如遭五雷轰顶,我是震惊了,震惊到十秒钟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秒钟后,我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

这这这!!!这面具后面露出来的一张老头子的脸,这特么不是杜如晦大人吗?!

我虽然也曾惴惴不安地揣测过,幽夜会不会其实是个美大叔,可是这大叔,也大得太大了吧!

我曾经在长安养过一个多月的伤,那期间,皇帝来看过我,也带我出去过一次,那一次,杜如晦大人也在,所以我认识他。杜大人是个神情严肃,一本正经的家伙,声音因为身体不好显得有些虚弱,说话还略微地打着点官腔。

难道这些,也都是装的吗?

想到杜如晦大人曾经没事就于三更出现在我的床头,曾经温柔地拥抱过我,刚才还还还……还吻了我,我就有那么一种节操碎裂的感觉。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说过他长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的。可这个,我是真心完全接受不了啊!

什么见鬼的“房谋杜断”,你们知道杜如晦大人其实是个暗夜的飞贼吗?历史简直太不靠谱了。

我虽然狂躁而衰弱,可还是挣扎着用力向后倒退着,一边试图用手阻止企图贴上来的杜如晦大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杜……杜大人!还请您……自……自重!!”

杜大人愣住了,愣了三秒钟,他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啊笑,最后竟笑得有点直不起腰了。

“真……真真,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居然忘了这个茬儿,该打!”他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快速地往布上倒了些药水,就开始在脸上各种擦拭。

这是搞什么?难道是……易容?幽夜公子假面后面的脸,还是假的?

“真真……”擦拭了一阵的杜大人忽地欺身上前,又一次用身体压住了我,我还没来得及鬼哭狼嚎,羞涩小媳妇般用帕子挡着脸的男子缓缓地把帕子移开了,他的面孔忽然出现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双眸,熟悉的呼吸。

我看着他,又一次如遭五雷轰顶,又一次震惊了,又一次十秒钟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张脸,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这是我的男神聂秋远啊!

这是“聂秋远”头一次凝望着我,口中呼唤的居然是我的本名--“真真”。

Oh,no!让我静一静。发生什么了?

幽夜公子在我面前,把假面取下来了,假面背后的那张脸,是杜大人……啊不!是聂秋远?!

哦买噶!难道夜和秋竟然是同一个人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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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3 十丈软红(5)(加更)

如果夜和秋是同一个人,我与他们每一个的距离都那么近,我怎么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呢?

秋是我爱恋的人。我为了他来到大唐,靠近他,仰视他,追随他,在他的面前努力地表现我最好的一面。我拥有了秋的爱情,当他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夜是我信赖的人。他像暗夜的精灵一般悄然来到我的身边,理解我,骄纵我,保护我,在他的面前我无所顾忌。在夜面前的我,就是原本的我,不遮不掩,胆大包天,口吐脏字,毫无女人味。

想想我和夜之间发生的那些扯淡的事,哦买噶,从来到大唐的第一天起,我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啊!

我在秋的面前装十三,又被夜把我的本来面目看得真真切切。这就好像你穿得光鲜亮丽地出门,在你的梦中情人面前娇羞万状,小鸟依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送雅号“大众女神”,却在某一刻误打误撞地被心上人闯进了家门,看到一地狼籍小强乱爬,而你正吸着泡面光着膀子叉着腿蓬头垢面地蹲在椅子上打网游是一样一样的。

简直是没办法做人了!

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从心底涌上,让我怒不可遏地使出全身的力量,使劲地把我的男神往外推。

推的结果就是,我使了半天劲,人家根本纹丝不动,反而顺势擒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腕按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就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这样子的挣扎,也未免太过诱人了……”

最后的字都没咬清楚,我的嘴唇已经被他咬住了。

撩动心弦的触感,从轻柔的试探着的轻轻碰触,到密实的紧贴与交缠,他的呼吸从尽力地屏住到逐渐的释放与凌乱。原来一个吻也能渐渐地让一切都失去控制,让头脑和心都一片空白,只剩下赤.裸裸的渴望。

即便是正常的情况下,相信这样一个吻都足令人意乱情迷了,现在的我,哪里禁得住这个。

我感觉自己在他的支配下,不可抑制地发出低低的吟哦,那声音似乎点燃了他,于是他的吻更加令人窒息,一切陷入了恶性的循环。

我努力地试图保持清醒的意识,克制着自己,可是我感觉自己在逐渐地迷失。随着药力的发作,我身体的躁动越来越狂热,由内而外地汹涌着原始的渴望。哦买噶,再过一阵子,也许我就不能够辨认面前的到底是谁,只能够分出雌雄了吧。

我感觉自己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压在身上的男子大概是触到了我的泪水,他的气息忽然就柔软了。他放开了我,伸手轻轻地拭掉我的眼泪,扳过我的脸,温柔地说道:

“真真,你看着我,是我!我向你发了誓的,这一辈子,我只有你,你只有我。我是不让你有任何闪失的,所以,现在,真真,看着我。我要你,让我来做了你的解药吧。”

我已经听不大明白了,我茫然地看着他,他深情地凝视着我。他的眼睛怎么可以如此情意绵绵呢?他怎么可以好看成这样?他怎么可以诱人成这样呢!

思维有些混乱,可五感不知为什么变得极其敏锐,敏锐到任何一丝声音和触摸都令我疯狂地悸动。实在是太要命了,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又一次感觉到了缠缠.绵绵的轻吻呢?

我感觉到火一般滚烫柔软的嘴唇在触碰我脖颈的肌肤,有手指在解我衣衫的扣子。微风拂过了皮肤,是我的衣衫给人解开了么?那杀人的轻吻一寸一寸地下移,力度越来越重。我感觉到上面那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以及他的吻开始带来微微的疼痛。

当一双有力的手擒住我的双肩,将我的身体微微地向上托起,一个湿热的吻用力地印上了我的胸口,我猛地绷紧了身子,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紧张了。

充满情.欲的亲吻忽然变成了温柔的拥抱。有人在我耳边用非常非常柔软的声音说:“真真,别怕,是我。别怕,都交给我,好不好?真真,我会疼你一辈子的,相信我,好不好……”

我感觉到一双手在身体从未被开垦的地域轻柔地游走,那接触带来难以言喻的羞涩与颤栗,潮热的呼吸洒落在我的肌肤,令我没办法自持。我听见性感喑哑的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梦呓似地倾诉支离破碎的醉人情话。

你不知道,我多少次做梦梦到这一刻呢……

真真……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欢喜……

怎么可以这样幸运呢?真真,你是上天赐给我的,这一生一世……都是不够的啊!真真……让我从身到心地爱你吧……

声音敲打着我的耳膜,我感觉潜伏在体内的某种野兽忽然睁开了眼睛。我猛地抱住了他,狂热地回应他的亲吻,他现在已经穿得很少了,真恨不得他穿得再少一些!

他的气息猛地一乱,动作凝滞了片刻。然后,我忽然听到“嘶啦”一声响,一声接着一声,是布料被扯碎的声音。他居然连解扣子都等不及了,直接把我身上的红纱全扯成了布条。

我的身体感觉到了他肌肤的热度,那亲密无间的接触令我忽然害怕了。

这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应当是人生中如同仪式一般重要的时刻吧?虽然拥抱着我的,正是我爱得要死的心上人,虽然我的身体,被不正常的药物控制着,可我还是感觉异常紧张。

尤其是身体感受到了极为敏感异样的接触,我忽然惊慌失措了。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肩,指甲快要掐进肉里了。

我好想告诉他,我好怕。

可是我张开眼睛,望着他,像犯了失心疯似的,张口吐出的话语完全是不着边际的另一个主题。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而导致了自我保护意识的发动,我的头脑莫名其妙地被各种电影桥段占据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张口问他:“你是因为我中毒了才这样做的吗?如果今天中毒的不是我,而是媚兰呢?你也会不得不如此吗?”

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停滞了,仿佛忽然被憋住了,我们之间的温度也瞬间直线下降。哦买噶,我这是在说些什么啊!

三秒之后,我听见男神带着怒意的声音喝斥我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想什么呢?!你怎么不问我,你和我娘亲一起掉到水里我先救谁?可能吗?!我都不记得我娘亲长什么样了!”

这时我感觉一双有力的臂膀猛地圈住了我,同时,我的身体忽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痛楚。这痛觉是如此强烈,令我的全身瞬间僵直和颤抖,却又是前所未有的滋味,奇异地填补着我的渴望,有种满溢的幸福感觉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感觉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我听见自己发出一声从未发出过的异样声音,我知道我的双臂骤然收拢,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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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4 十丈软红(6)(加更)

然后,我就忽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我缓缓地张开眼睛,发现这仍然是一个暗夜。窗外漆黑一片,屋里的红烛摇曳着,燃出暧.昧的光芒。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软软地盖着一床薄锦被。这不是我自己的房间,可是,这环境,这摆设,怎么看着颇为眼熟?

头脑渐渐地开始管用了,所以我忽然认出了眼前的场景。

虽然谈不上熟悉,可这个房间我肯定是不止一次进来过的。这不是伊川县衙里头聂秋远的卧房吗?

哦买噶,我怎么会躺在聂秋远的床上!

“醒了?”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暧.昧的男声。

我是侧卧着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一骨碌翻过身,却对上了聂秋远一双好看的眼睛。

男神穿着一件夜蓝色的轻薄睡袍,松松垮垮地胡乱系在身上。睡袍是大交领,领口处露出大片光裸的肌肤,目测这里头是什么也没穿了。他就这样卧在我的身旁,侧着身,用手支着头撑起半个身子,墨发散乱,口角噙笑地俯视着我。哦买噶,姿态要不要这么销.魂!

我吓得尖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这一跳起来不要紧,我又吓得尖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钻了回去。

我发现,自己这全身上下,居然是一.丝不挂!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叫起来。

“难道你不记得了?”男神皱起了眉头。

“我我我!!!……”我使劲用被子裹着自己,头脑里潮水般地涌入了一些混乱的片段。

嗯,记忆的最后,好像是秋跟我在一起来着。

在一起的原因,是我被若婵娟灌下了那提都不想提的狗血囧药,必须得拿男性的活人来当解药,不然,我就要挂掉了。可是现在,我没有挂掉……

那就是说……

哦!买!噶!!

那最后一刻,我记得啊!

我张大了双眼望向了身边的美男,整张脸唰地一下像被火烧着了。

这么说,我已经,和他……

秋温柔地笑着,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脸颊。

“记起来啦?”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我所不能理解的狡黠。

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呢。

窘迫之中,我精明的头脑还是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情节。

“你你你!夜……”

他噗地一笑,身子都不转,反手从身后摸出了一个假面,戴在脸上,衬着夜蓝的睡袍,转瞬就变成了幽夜公子。

“真真,是我,小傻瓜,不要再装样子了,我什么都知道的。”

神秘美男子唇角微勾,似乎是在嘲笑我。

我一把将他的面具扒了下来。

“可恶!你竟然这样骗我!我……我不理你了!”

想清楚了这件事,真心不晓得说什么才好。我那么信任夜,我在他的面前和在秋的面前饰演的完全就不是同一个角色。这倒好,他俩变成一个了,这不是在玩我吗?

这是在怀着嘲讽的心情,看着我演滑稽戏吗?!

他发现我似乎真的生气了,连忙伸手抱住了我。

“真真,我可不是故意的。我老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是,我知道你会生气的,就像现在这样,我真的很害怕这样呢。真真,我可是早就不能没有你了,你说呢?”

如此肉麻的话从男神口中行云流水般地吐出来,酸得我一个哆嗦。可是,怎么居然内心暗爽?

唔,好像还想听?

“骗子,你就是存心骗我,从我身上寻开心,找乐子的!”我恨恨地说道。

但对方是敏锐的名侦探,一眼就看出我其实没有那么生气了,所以他的话语也就忽然放肆了起来。

“唔,不是爱我,也爱夜么,我们是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你瞧你,那会儿,还有心思把面具戴在我脸上看,还不是喜欢得紧……”

那会儿……是什么意思?

我惊讶地望着他。

我的反应出了他的意料,他住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咱俩之间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

我茫然地摇头。

“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知不知道?”秋用手扳过我的脸,十分直白地问道。

拜托,虽然我已经猜到了,可是不要说得这么赤.裸裸的好吗?这多难为情啊,我感觉我的脸又红了。

“你……”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小得快赶上蚊子哼哼了,“我只记我问你媚……媚兰的事来着……你……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

“我对你做什么?!后面的事情,你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又在跟我假装?!真真,你是什么性子!做都做了,这会儿却不敢承认了?”男神莫名其妙地说完了这句,言语里却忽然带上了十足的暧.昧,“这事儿也就是你知我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我完全听傻了。我这是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啊……

“真的,不记得么……”

对视了半分钟之后,男神神情古怪地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心里也相当郁闷,无论如何,这是我人生中宝贵的初体验啊,怎么能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忽然间露出了邪邪的笑容。

“我捡到宝贝了。”

“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完全晕掉了。

“真真,你不知道埋在心底深处的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吧?如果那一天你记不得了,那么,就是一个真实的你悄悄地跳出来了。”

什么真实的我啊,我到底做什么了?

“真真,你以为你失去意识了么?其实,那一天,你一直是清醒的,你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你……那般大胆……”

然后,他便俯在我耳边,对我讲了一些我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那一天,我抱着你,甚至感觉那个幽黑的地牢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地方了。我感觉自己那么幸运,就在那一刻拥有了你的全部,无论事情是不是迫不得已。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很开心,而且后来,你很主动,主动到……差不多把我吓坏了的程度……”

这话倒是真心把我吓坏了。以聂秋远这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定力,我得“主动”到什么程度,才能把他给“吓坏”啊!

“这!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呢?我就算多现代多开放,也绝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豪放的,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好吗?

“你不信?”他一翻身起来,抬手开始解自己的睡袍,“让你看。”

“别别别!”我赶紧阻止他,“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脱衣服啊!

那人坏笑起来:“想什么呢,我是要给你看证据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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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5 十丈软红(7)

他含笑瞟了我一眼,伸手解开睡袍上的带子,丝质柔软的袍服就顺着身体的轮廓滑了下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身体,之前我也偷看过,但那多费劲啊。至于前几天那个关键的时刻,那会儿我吃了药了,迷迷糊糊的,又被各种神转折打击得太厉害,哪里还有心情欣赏男神的身体呢?

所以,眼前这个视觉冲击,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哦买噶,身材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无可挑剔!不过,重点完全不在这里啊!

哦买噶!怎么会这样!

眼前完美的肌体,皮肤白皙而富有光泽,女人都会羡慕的。可是这身上,这都是什么啊!

在男神的躯体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淤伤,有青的,有红的,看样子这是伤了一阵子了,那些淤伤都有点向紫黑色发展。除了皮下出血,还有抓伤,指甲划的,一道一道,刚刚结痂的样子,想必刚伤的时候肯定是鲜血淋漓。

更可怕的是,这些伤遍布全身,连大腿上都有。哪个杀千刀的把我家男神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聂秋远是什么本事,谁又能把他弄成这个样子呢?

“瞧见没有,全都是你干的!”男神凑近了我,低声说道。

我赶紧推开了他:“怎么可能嘛,再说,我拿什么把你弄成这样……”

秋硬是凑过来,按住了我。我没敢抵抗,一来是他穿得太少,场景过于刺激,二来我自己身上比穿得太少还要严重,十分担心一挣扎,把盖着的被子再给挣掉了。

所以他就成功地压住了我,放肆地蹂.躏了一番我的嘴唇。

“这下,明白你是用什么把我弄成这样了么?”他坏笑着,这个笑容让我深刻地相信这肯定是幽夜无疑了。

不过,难道……哦买噶!他身上的这些,难道全部都是……吻痕吗?!

我我我……我……干的?!

“啧啧,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女人在这种事情上也能如此大胆。要不是这个,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有多少男人。”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件白色的中衣,那衣服上触目惊心的血痕斑斑。

“这……这是什么东西?!”我感觉莫名其妙。

“是我的衣服。那一天,我们在一个地牢中,记得么?你躺在我的外袍上,总说地面好硬好难受,我就把这些全都铺在你身下了。”说着话,有那么一点点邪邪的笑意在他脸上弥散开来。

我一下子就石化了。

这玩艺,难不成,竟然是传说中的那个,关于我身体清白的……证据吗?

我感觉自己的脸红到不能再红了,于是一下就缩进了被窝里。秋伸手拽住被角,硬是把我又揪了出来。

坏人,好像很喜欢看我脸红的样子呢,看了又看,眼神中多了一种怜惜的光彩,让他的模样更加诱人了。可是,他看了我一阵子,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又不对了。

“喂!”男神忽然气急败坏地把我揪出来,开始用手指敲我的脑壳,“我这才想明白,里头的那一个,虽然这个现在是你了,可你还在别的世界生活过呀!不会那个你,是阅人无数的吧!”

“你放……”听到此等诬蔑,我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涌到嘴边的脏话,“你才阅人无数!”

“真的没有?你发誓?”看神情,这个问题他似乎很渴望有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哪怕是骗他的也行。

所以我正色对他说,聂秋远你听着,我从十二岁开始就喜欢你了,你就是我的男朋友,我再也没有其他的心上人了,所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就是为你来的,不是么?

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柔软和欢喜,他将我拥进怀中,甜腻腻地亲吻缠.绵了好一阵子。

“你说说,我到底干啥了嘛!”我隔着被子,躲在他的臂弯里,红着脸问。

“还不明白么,那一天,后来,可全是你主动的呀。真真,你知道……那天你折腾了多少回么?要不是自幼习武,……体力甚好……我还真不一定能……喂得饱你……”

说着,连他的脸都有一点红了。

我又一次彻底地石化了。就是说,我在失去了意识之后,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那不是我,我不会那样的!”我惊叫起来。就算吃了药了,我也不能这样,我两世都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这样呢?

而且,我一点也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我以为我昏过去了,可现在看来并没有。在他眼里,我意识清楚,只是现在,记忆没有了而已。

难道那重要的一刻,控制这具躯体的不是我,而是别人?

这可不行,这个我绝对不能忍!我宁可那禽.兽是我。而且我清楚地感知,这具躯体里再没有其他人居住了,只有我一个,我应该是完全的支配者。

难道每个人的心中,真的会藏着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

秋没有看我,他俯首凑在我耳边,很近很近,气息撩拨得人痒得很。他咬着耳根儿给我细细地讲了我在那日的地牢里所做的许多惊世骇俗之举。我一下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能看着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近这么小声地跟我说话,因为他讲出来的,简直实在难以启齿,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毫无禁忌的私密之语,每句都足让人面红耳赤。

可是,我一边红着脸,一边越听越心惊。因为我听完了他对我当天各种行为的描述,我的心里就全凉了。

我确定了那一天醒着的,真的是我自己,我肯定只是意识出现了问题,现在记不得了而已。

因为他所描述的每一个行为,我都见过,只是没想到我自己会在无意识中亲身实践了它,这当真是狗血到了极致!

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大二的那一年,我拿到了一个十分狗血的强.奸案例。那嫌疑人被抓住之后,供得活色生香,要不是使用他提供的那几种惊世骇俗的奇葩姿态,现场的情况就根本对不上。

我是多么有研究精神的学霸!为了搞清楚他说的有没有可能实现,我当着诸位目瞪口呆的室友的面,憋在屋里三天三夜,神情严肃地观看了一百部爱情动作片。

当然,最后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至于那些动作片,我立马就丢到脑后去了。

没想到,今天看来,我以为自己丢到脑后的东西,居然还原原本本地储存在我的记忆系统中呢!

因为男神在我耳边描述的我对他所做的事,我样样都在教学片里看到过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他觉得我阅人无数。

丢死人了!简直,活不下去了……

我实在忍不住,就开始哭了起来。

“哎哎,你怎么哭了?……喂,叶真真,你哭什么啊!”不知为什么,男神一下子手忙脚乱了。

他一边寻了帕子给我擦眼泪,一边说着些不知所云的哄着我,一点都不酷了。

“真真,真真,别哭呀,我会好好疼你的,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你别哭呀……”

“我都这样了,你还对我好?咱俩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我悲从中来,哭得更厉害了。

“哪样了?真真,你倒是说明白啊!”

“我不是坏女人么……”

空气中出现了片刻奇怪的凝滞和沉默,然后,男神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是在哭这个?!”

他使劲地扒开了我捂着脸的手,凑近了,唇角带着戏谑的笑意。

“呐,让我看看,别哭!……真真,你知不知道,你那天的样子让我……”

他低头凑在我的耳边,很小很小的声音充满了挑.逗的意味:“让我爱得要死!简直是让人死心塌地嘛!”

我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他喜欢那个样子的我?他喜欢那种……坏女人?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想的吗?

“聂秋远,你以后会出去寻花问柳吗?”我脑子里忽然闪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就吸着鼻涕问了出来。

他看上去一头黑线,似乎完全无法适应我话题转变的速度。

“肯定不会啊,干嘛这样问?”

“因为你喜欢……那样的女人啊。我,我可不是那样的!”

我这不是在自我辩护,我真心觉得自己做不出来那些,我那会儿是吃了药了。

他又噗地一笑:“真真,你可真有意思。”

这是幽夜的标准台词,是嘲笑我的时候常说的。

可我还没来得及嘟起嘴来,就被他抱住了。

“我爱,只因为那是你,我爱得要死,是因为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妙不可言。你懂吗?”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鼻子,“你担心什么?那个藏起来的家伙,我会让她再出来的。”

话里,怎么有股邪恶的味道?

不过我没有心思想这些,我的心情被浓浓的沮丧占据了。

我花了八年的时间,呕心沥血地苦练各项高雅的技艺,企图用我的优雅和才情征服我的男神。可是现在男神用行动告诉我,我学的那些都是扯淡的,有和没有一个样,让他死心塌地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居然是我无意中看过的一百部动作片?

这真是一个超级现实的世界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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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6 十丈软红(8)

“饿了么?”秋含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不提还好,这说起来,我还真觉得饿了。

他把衣服胡乱披在身上,下床去给我拿吃的。

“估计你也快醒了,所以就叫人送过来。你醒的还真巧,也不知是不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

这是在嘲笑我是吃货吗?我想了想,遗憾地断定我酷帅的男神大概是回不来了,当幽夜附体在他的身上,他说的话里全都带着捉弄我的意思。

现在的他,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也不错,嗯,很不错,好得不可思议,让人迷恋!

现在的他,虽然变得有些小坏,可那温柔和心细是一点都不变的。秋抖开一件他平时穿的宽大的黑袍子,把红着脸的我裹在了里面。

我们对坐着,在他房间的案几上吃了些粥。吃了一口我就觉得很饿,秋伸出筷子就把我的碗夹住了。

“慢点吃,你三天没吃东西了,吃快了肚子会痛的。”一边说,他一边又夹了一些小青菜,搁在我的碗里,微笑着监视我吃饭。

因为这样的他太有爱太好看了,我一下就把之前发生的狗血事情忘光了。哎呀,我怎么这么好的命啊!

吃完饭,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力气渐渐回到了身上,头脑也渐渐清醒了起来,就红着脸向男神请求道:“给我件像样的衣服行吗?”

“感觉好了吗?”男神答非所问地说道。

“好多了。”

“现在是晚上,你穿上了,想去哪儿?”

“唔,原来是晚上啊……”我发现自己躺了几天,时间概念都没有了,“可是,我也不能,就在你这里……”

“有什么不能?”秋忽然伸臂揽住了我,抬指就扯开了我身上裹着的宽大黑衣。

“你干嘛?”我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这,这让人情何以堪!

“该做的还没做完呢!”

不要这样吧……那一天,是迫不得已。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你还要主动地对我……?!

可我打不过他,也没打算真心地和他打。我胡乱挣扎了两下,身上那点东西就被他扒得差不多了,还横抱在了杯里。我的脸烧得厉害,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几天,我天天都在看,早就什么都看到啦。”

“我我我,我才刚醒过来,今天放过我,不行吗?”我哀求道。

他呵呵一笑。

“想什么呢!”

话音没落,我已经被扑通一声扔进了水里。

原来是一个大浴桶,温热的水包围了我的身体,让人通体上下说不出的舒适。我这才发觉,原来我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是那种肌肉因为无氧呼吸,在体内产生大量二氧化碳和乳酸,导致肌体酸胀疼痛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时常进行体能训练的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一句话,就是运动过量了。

“运动过量”?……哦买噶,我在记忆的空白处到底是有多卖力啊!这简直令人不敢去想象。

“又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秋使铜盆往浴桶里添着热水,水温就更加舒适宜人了。我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浴桶,肯定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他房间里原本没有这个。

真是细心又体贴啊。

只是……有点坏?

“肯定是在拼命回忆那天的事吧,可是,想不起来?别急啊,以后,还有八十年的时间用来想。要不,我现在就帮帮你?”

我一抬头,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不由吓得一声惊叫。

他像幽灵般轻飘飘地入水,伸手把我揽在了怀里。

潮热的水汽袅袅地蒸腾,氤氲了世界。

我的身体倏地收缩成小小的一团。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那样静静地抱着我,直到我缓缓地松弛。

“别怕,我不会再伤你的。”男神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潮漉漉的,直教人心神里也水波荡漾,“那天,把你伤得不轻,事后我心疼得很。”

我这才发觉,那一处确有些闷闷的钝痛,仿佛在告知我什么,仿佛在宣示着我的归属。

心底,有一种温柔的幸福感忽然开始无限地放大。

“不痛了。”我一歪头,轻轻地靠上了他的胸膛。

“嗯,我每天都有给你上药的……”

“……”

我无言以对,只有以窘迫的脸红来表达。

“所以……真真,不要再怕了,对我,什么都可以的。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怎样,都可以的。”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很想吻他,但是我忍住了。他像会读心术一样,微微一笑,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满足了我的心愿。

“真真,婚期,定在五月初六,可好么?”

五月初六,还有不到一个月?婚期?!

他,要娶我?我要嫁人了?而且,这么快?

秋抱起我,放在自己的腿上,汤池之中,水波漾处,肌肤相接的感觉令人心动过速。

“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给你个风风光光的大婚,否则说不定就会引来危险。不过我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你不会在意这个。”

嗯,要是能嫁给他,与他长相厮守,什么大婚不大婚的呢。照我说,连摆酒都用不着,只要能嫁给他,我来到大唐的使命就完成一大半了。

可这是古代,没有民政局可以领证,要是不摆酒,用什么来公示他对我,啊不,公示我对他的所有权呢?

“所以,咱们的婚事就在碗子山办,咱们的家人,就算都在那里了。处理完了长安的事,再回碗子山,总还要些时候,怎么也要五月才赶得及。所以,我已经找人算了,五月初六,是吉日。”

考虑得真是周到。我还晕着呢,就连日子都算好了?这还真是单方面的决定啊!

我不服气地嘟起了嘴。

“怎么了真真,有什么不妥吗?”秋看到我的样子,觉得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侧过头轻轻地啄了一下我嘟起来的嘴。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嫁你嘛!”

这下他就吃惊极了。

“你我都已亲密至此,你不嫁我,那还怎么办?”

这种封建的言论我就不爱听了。这意思是,咱俩睡了,你可以不娶我,但我就无路可走,不嫁你就不行了?

我推开了他。

“男女生来是平等的,女人并不比男人低劣。我不嫁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咱俩谁占了谁的便宜,还说不定呢!”

男神思考了片刻。

“真真,你的意思是,你和我……那样了,你人还可以不是我的?我还可以不用对你负责任?你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这个“我可以不用对你负责任”,好像带了点不佳的苗头?这是在……窃喜?

应该……不会吧!

我强硬地点了点头。

“在我的世界里,男女都是平等的,会相互尊重,这样的事情,要双方都点头才行的。我们看重的是一生的幸福,不是什么贞节牌坊。”

男神低头认真地思考起来,我在他的眉宇间瞧见了夜的影子。夜,那个思想极度Open的家伙,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先进的理念。

“真真,”他忽然正色对我说道,“我明白了。咱们毕竟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你呢,一定有许多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会尊重你世界里的规则的。”

这是,什么意思?

退缩了吗?改主意了吗?不要我了吗?!

哦买噶,我只是撒娇的,只想让你害怕,想让你抱住我,对我苦苦哀求,求我嫁给你,告诉我你不能没有我,可不是给你转身逃跑的借口啊!

我决定了,下一秒他要是说不娶我了,我就拖住他,我要贞节牌坊,我哭着喊着让他对我负责任!

“真真,”他忽然一把把我捞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可是,我尊重了你,你也得尊重我啊!我这个世界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你都把我那样了,你……你来对我负责吧!”

哦买噶,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古代,还有比这更令人满头黑线的--求!婚!吗?!

看着我惊呆了的模样,他满意地笑了。

“真真,五月初六哦……”

史料记载,男神聂秋远二十二岁娶妻,今年我的秋和我的夜刚好是二十二岁。

他娶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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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7 万物生长(1)

“今夜,就留在我这里吧,你刚醒过来,我也不放心。”

聂秋远递了一套水粉色的衣衫给我,我一看,正是我平时穿的衣裳。

原来早都准备好了,就是扣着不肯给我,真是坏心肠!

穿着梳洗完毕,我忽然感觉灵魂真正回归了躯壳,变回了我自己。

可是,又似乎有了什么不同。是世界的颜色变了吗?

之前的一切,恍若梦境。

我决定深吸一口气,做回聪明的姑娘叶真真。

“那一天,祭天大典,后来到底怎么了?”

我发现,这么重大的事情,我居然全都抛到脑后去了。现在清醒了,第一关心的事忽然就变成了这个。

这是玉衡司与天镜门的第一场正面交锋。我们,到底赢了吗?

“真真,你被白虎带走之后,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总起来说,应该算是我们赢了吧。”

我们两个坐定了,秋本来想要煮点茶,后来想了想,就给我倒了温开水。

我捧着茶杯望着他,他的神情恢复了原本的冷静稳重,又让我找回了一直仰视着男神的那种青春悸动。我也不知道哪一个他更加令我迷恋和激动,是那个温情脉脉拥我入怀的他?是那个插科打诨对我百般调笑的他?还是现在这样与我对面而坐,冷静分析案情,讲述事件的他呢?

如果这一生,我不但能够如小鸟般地依偎在他的臂膀,还可以与他携手并肩,成为他得力的助手,被他信任,被他赞赏,不是更加完满的幸福感吗?

秋望了我一眼,忽然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夜的笑容。这笑容转瞬不见,他又变回了他。

有一种如此开心的感觉,因为我觉得,这个不为人知的笑容,全天下唯我一人独占。也许这世上只有我见识过完整的他,他只对我一人敞开了心扉。

真让人迷恋啊!

秋与我相对而坐,给我讲述了四月初七那天,我被捉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祭天大典在长安城东南的龙首山举行。辰时刚过,新皇的仪仗就在百姓面前出现了。

这次的大典,不戒严,不清道,百姓可以随便围观,所以,一大早祭天坛附近早就被百姓们夹道围得水泄不通。看来,喜欢看热闹,古往今来,大伙都是一个样子。

说是不戒严,不清道,可是军士、内卫、暗卫,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忙得不可开交。估计谁要是敢说错句话,都会被暗地里摁住拖走的,所以,皇帝的安保根本用不着操心,他心里肯定是自有分寸。

新皇的仪仗相当简单,队伍短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但是当人们的目光落到年轻的皇帝身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质疑这支队伍的档次了。

皇帝李世民身穿龙袍,头戴冠冕,气宇轩昂,丰神俊朗。他是如此年轻,甚至他的长相看上去也略显清秀文弱了,不是那种雄浑霸气的姿态,可他的目光中就是有那么一种东西,令人莫名地看到光。

大概历史上对于人物形象的描摹,根本不可能准确地传达出其人当时的气场吧。

为什么没有人写,李世民其实是个很帅很帅的帅哥呢?也许是他不让写?还是这样写有失轻佻,会损害天子的威严?总之我看过之后就感慨,你们没见过李世民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能想象出天子那一刻的样子。李世民是我所见过的气场最安定、最强大的人了,再加上一张明星般的脸,配上一套龙袍仪仗,单他一人就绝对镇得住场子。

但是据聂秋远讲述,当天陪同前往祭天大典的重臣,阵容也是异常华丽,个个都在我的历史课本上出现过。随侍皇帝左右的,是魏征和门下侍中杜如晦,后面排成一队的,聂秋远提了好几个名字,我都很熟悉,都是后来列入凌烟阁的大功臣。

没能参加这次大典,亲眼看一看这副阵容,简直是太遗憾了。

大典的祭礼进展得非常顺利。但是,出现了一个意外,我们最关注的施行摩顶授诫礼的八位圣僧,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大约半个时辰。

根据玉衡司的设计,八位圣僧的谢佛礼换在了别的地方,清凉寺大殿已经变成了我们诱捕天镜门门徒的陷阱。所以,正常的讲,八位圣僧礼毕就可以顺利地出发。但是清凉寺到祭天坛中间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按理说,他们到达的时间不应该这么早。怎么路上会走得如此之快呢?

无论如何,这一仪式是相当重要的,关系到民心的安定。既然八位圣僧都到了,摩顶礼也就马上开始了。

问题就出在这时候。当八位圣僧靠近了皇帝的身边,他们八个忽然同时从宽大的僧袍之下取出兵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皇帝李世民袭去。

啊,原来是这样。果然任平生心里,还是合计过我们勘破他的连环套的可能性,所以,这是他的第二手预案。

如果清凉寺的事失败了,干脆就全力地弑君,反正这个新登基的君王也不是善茬儿,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天镜门最大的心腹之患。

这个时候把计划改为弑君,可以说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因为玉衡司勘破了任平生的迷局并有针对性地进行了周密部署之后,心中必定会出现几分得意和沾沾自喜,这是一个不自觉就会出现的破绽,会在很微妙的地方产生盲区。

也就是说,我们的注意力全在清凉寺,那么,祭天坛反倒成了一个薄弱环节。

所以,这八个圣僧就是任平生的第二手准备,八个人全部都是假的,难怪他们要早到半个时辰。

既然是特意派出的,这八个人都是世上罕见的高手,所以他们的行动之迅疾,简直是难以想象。可是负责安全工作的武官、护卫全部都散在祭天坛下的人群中,反应不可能这么快,而祭天坛上只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形势一下子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正当这危在旦夕的时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身边忽然闪出一个身影。此人不知从那里拔出一柄长剑,电一般地挽起几朵剑花。旁人根本看不清祭天坛上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突袭过来的敌人的兵器全都被打歪到了一边。

当人们看清台上形势,不由都是大吃一惊。单刃出手护君的竟然是一介文官,更加出人意料的,这个文官有四十来岁了,面有病弱之色,正是皇帝身边的门下侍中,宰相杜如晦杜大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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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8 万物生长(2)

杜如晦大人面色一寒,手中长剑使得行云流水一般,就朝敌人反攻了过去。

对方是八名高手,但杜大人的武功也着实高强,他以一敌八,虽然一时不能取胜,竟也并未落在下风,反倒身姿轻灵,动作潇洒至极,根本看不出什么病弱之态。原来杜如晦大人久病不愈,全都是假装的呀!

听到这里,我说秋你打住,杜如晦大人,真有这么厉害?

聂秋远的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一道闪电猛地劈中了我的头脑。

啊,我明白了!那个时候,当幽夜在我面前取下面具的时候,面具后面,怎么就会是杜如晦大人的脸呢?!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这个茬儿了,我真是反应迟钝啊!

任平生想到了如果对手是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合力,有可能勘破他的局,但是聂秋远也想到了他的第二手准备,很可能就是弑君。

所以聂秋远自己易容成杜如晦大人,在皇帝的身边贴身保护,这一点,可能是他和皇帝两个人的密谋,连我们都瞒过了。

不过秋还是出现了一个疏忽,他算漏了一点,对手不是任平生一个,对方还有一个朱雀。

而朱雀,是制作各种古怪武器的高手。

双方战得正酣,皇帝的卫队也从各个方向涌向了祭天坛,眼见得刺客便是大势已去。那八个刺客招式忽地门户大开,各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古怪的弩机,瞄准皇帝李世民的方向,连弩箭就“嗖嗖嗖”地发了出去。

这弩机虽然不大,却类似于传说中的“诸葛连弩”,数上去每支弩都是将近十连发。聂秋远眉头一皱,宝剑疾出,已将三名僧人斩于祭坛之上。但是对方同时发出的弩箭实在太多,根本无法抵挡,一时间飞蝗般的弩箭便向李世民所在的位置激射而去。

我听了一身冷汗,我相信当时聂秋远肯定也是一身的冷汗。但是我们全都算漏了一个人,不对,是小看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皇帝李世民本人。

我们只记得他是皇帝,都拿他当了重点保护对象,却忘记了,在碗子山,我们可是见过他出手的。他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多少年的马上将军了,武功,是一点都不弱的。

只见皇帝闪电般地拔剑出鞘,长剑疾挥,打飞了射到身前的一丛弩箭,又顺势一个倒跃,跃到祭坛之下,回身又打飞了另外一片飞箭。

如果不打飞的话,这一片飞箭射中的目标,将会是远处的一拨老百姓了。

身着龙袍的皇帝拔剑挡箭,施展轻功飞来飞去,与他的扮相极度违和。

人们全都惊呆了,吃惊地望着这样的皇上。

但是这一刻,场上又生了变化。

八个假圣僧,死了三个,但是剩下的五个不知又使用了什么诡异的小道具,他们五个忽然垂刀立于一处,通体发出了耀眼的金光。

这金光极为夺目,整个祭天坛都被金光笼罩,仿佛有神灵下凡。

五个和尚垂首肃然而立,口诵经文,其中一人指着皇帝朗声道:“佛祖言,今西方有妖星下凡,谋得国君之位,不日必将祸乱人世,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吾等奉佛祖之命前来除妖,孰料妖鬼妖力深厚,吾等借凡胎而来,不能将其降服。暂先往极乐向佛祖复命,改日定有神佛前来擒拿。妖鬼,你好自为之,莫要祸害百姓!”

说罢,五个人席地而坐,忽然之间都断了气。

我听得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鬼把戏啊,谁信啊!

可令人郁闷的是,现场的许多百姓,还真信了。

一时间现场黑压压的百姓一片哗然,惊呼的,晕倒的,吵闹的,议论的,奔散的,踩踏的,全然乱作一团。连李世民亲手救下的那一撮百姓,都带着惊恐的表情连连后退。

唉,那时候的人可真是迷信啊,看到那突然出现的金光,还有貌似突然坐化的和尚们,就全都给吓傻了。不过李世民也是,设法躲过暗箭也就是了,偏偏还要去救人,武功使的如此花哨,搞这么大的技术难度,人们不把你当成妖才奇怪啊!

不过,他这下意识的反应,嗯,我真的很欣赏。

更令我欣赏的还在后面。就在这人心大乱,众目惶然,民心涣散的时刻,皇帝李世民却一点也没有慌张。虽然对于百姓的拥戴,我想没有哪个皇帝会比李世民更看重了,因为他毕竟最爱引用荀子的名句: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什么的。

李世民神色威严,轻轻地掸了掸龙袍,便迈步走上了祭天坛的最高处。他的身上,一丝妖异之气都没有,却似乎笼罩着一种凡人根本不能驾驭的浩然圣光。

没有一丝惊慌,没有一丝动摇,他纳剑入鞘,单手轻扶祭坛,运上内力,使千里传音之法以洪钟般的声音朗然道:

“朕乃真龙之子,岂是此等妖魔鬼怪所能中伤?我大唐子民且听着,吾以真龙之名诏告天下,四月初十,朕将亲入天庭为尔等降下甘霖。孰真孰假,到时一观便知!”

且不说我听这一段的时候惊呆了,就连聂秋远这样的人,在讲述的时候目光中都露出了钦许的神色。

我想这是任平生后手中的后手。如果弑君不成,那么,就来这一招,以祸乱天子的民心。

祭天大典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征服自己臣民的心,从而安天下吗?

可是双方对战,便显出了,在审视度势,冷静出招,攻心诛心方面,对于这个皇帝,不服是不行的。

很明显,在这样的劣势之下,李世民选择了赌博。

因为他的臣下,太史局的监天者说过,四月初十,将会降雨,所以他迅速地判断,把赌注押在了对于他臣子的信任上面。

如果是任平生,那么,真的圣僧就不会来了,肯定被截杀在路上了,所以,能依靠的,就只有四月初十的这场雨。

嗯,真的圣僧,不会来了……

我猛地站起来,惊恐地抓住了聂秋远的衣袖。

“媚兰!媚兰呢?!”

如果真的圣僧被截杀在路上,那么媚兰和蔺九,肯定也就凶多吉少了!

媚兰,我虽然一直很讨厌她,可是一想到她有可能死了,想到她的模样,心里怎么会挤压成这样子呢?怎么会如此难受呢?

我可一点也不希望她死啊!

秋把我拥在了怀中,柔声道:“别担心,听我说。要是他们有事,我们还能在这里……这样度过三天吗?”

啊,说得也是,要是媚兰和蔺九出事了,他哪还能这样在我身边腻了三天呢?

“真真,那八位圣僧,后来到了祭天坛了。他们怒斥了假扮僧人的行为,摩顶礼也顺利进行了,事态比想象中好得多。”

“为什么?不应该会是这样……”虽然这么说很不地道,可我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秋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真真,我应该和你想的一样,既然会行刺,那么,必然会有人去拦截真的圣僧。虽然大春随后也赶上并护送了圣僧的队伍,可是,他们这一路,什么袭击也没遇到。”

就是说,并没有人去截杀他们?这可不是任平生的作风啊。

我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咯噔”一下。

莫非,是任平生……他出事了?

未及多想,却只觉一条手臂将我猛地一勒,勒得我差点断了气。我咳了两声,刚想发火,却忽然发现男神有些面色不善,就吓得我没敢吭声了。

不过他这抽风似的一勒,把我脑子里想的事情给勒变了主题。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即使是真的圣僧到了,人们也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是皇帝刻意安排的一场戏。唯一没有办法安排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四月初十的雨。

“雨……”我脱口而出。

秋揽着我走到窗口,我这才第一次有心思感觉外物。

隔着窗纸,外头似乎正是淅淅沥沥的春雨润物之声。

“真真,你昏睡了三天,所以,今天是……”

四月初十!

秋推开窗,一阵潮润的凉风携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袭来。

久旱逢甘霖,一场春夜的喜雨,奏乐般地敲打着土地,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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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69 万物生长(3)

我在秋的房间里安静地度过了一夜。也许是因为前头昏睡的时间太长,也许是因为枕着心上人的手臂让我觉得不真实,总之我久久不能成眠。

大概是担心我的情绪不稳定,秋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完全熄灭室内的烛火,而是留下了一支细细的小蜡。微弱的火光摇摇曳曳,伴着窗外的夜雨之声,织出一片静谧的温柔。

枕边人均匀地呼吸着,竟然睡得熟了,也许是这几天守着我,实在是太累了吧。看着他安静的睡姿,毫不设防的神情,让人心里头不知怎的也柔软了起来。

烛光之下,他的模样是如此好看,就好像下凡的谪仙。没想到我竟然能在这么近的地方看着我男神的脸,真是幸运啊!

看着看着,我就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嘿嘿,我得有多少次幻想着能在这么近的地方揩男神的油呢?

睡梦中的男神抬起另一条手臂,重重地落在我的腰上,把我死死地箍住了。

真是的!

嘻嘻…

我到快天亮才睡着,依稀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却一个也记不得。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梦,因为我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的时候,手正紧紧地捂着左胸,掌心下头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乱跳。

仿佛有那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了真真,怎么一头汗呢?”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我不知道……”明明一切都如愿以偿,我的心里怎么这么慌呢?是得到的太多了吗?

“真真,把你卷到这么多危险的事情里,我真的觉得歉疚,可是……真真,你觉得我自私吗?就是无论如何,都想把你留在身边。”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

他握住我的手,用不大的声音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会用我的一切保护你的,不要怕。”

我心里感动。同他生死与共,正是我心中的愿望。而且,他不是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我吗?秋,还有夜。

夜?我又忽然想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在清凉寺的时候,曾经遇到一群人,他们救了我的性命。他们说,他们叫作……幽夜之影?”

秋微微地笑了。

“真真,我曾经默默地发过誓,等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的时候,就会让你变成我的。虽然……我那时候没忍住打破了誓言,提前向你表明了心迹,可是,我一直在为此而准备的。”

那么说,幽夜之影,真的与他有关了?

“真真,幽夜之影,是我偷偷建立的私兵,现在,已经有五百多人了。”

神马?五百多人?!这比李世民的天策之影还多?从来没发现他在暗中经营这个,这五百多人,平时都藏在哪里啊!

“这些人,都是我多年来观察拉拢的,个个都有能力,有本事,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欠过我或者祖师的恩情,所以,他们的忠诚度都是好的。”

“为……为什么要建这个?”我感觉纳闷。这不是在皇城跟前打天子的脸吗?

“真真,我不想带你亡命天涯,让你受颠沛流离之苦。所以,我能做的,只有自己不停地变强。我迟早有一天要与天镜门直面而对,所以,我必须有能与他们抗衡的筹码。真真,这就是我投了朝廷的原因。”

我暗自吃惊。聂秋远与李世民在碗子山结了义兄弟,原本我以为他们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秋,心里头也打了这么多的算盘。

“与皇帝的接近,是我最好的机会。从我见他的第一眼,就明白这是我所能遇到的最稳固的靠山。所以,我需要在朝堂不停地往上爬,我需要更多的权力,需要更多的资源,只有这样,我才能做更多的事。”秋的神情,是平时那种沉稳冷静的样子,“对手是天镜门的话,唯一能护你周全的法子,不能逃,也不能挡,只有对他们斩草除根。”

是以攻击对抗攻击的法子啊。秋不是火爆的性子,可他选择的作战方法,却比任何人都热血。不过,嗯,我很喜欢。

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冲动的家伙嘛。

“真真,”他忽然微笑了,“现在,我已经有更多的筹码了。”

嗯?除了暗中保护着我,对抗着天镜门势力的神秘组织幽夜之影,他还有什么呢?

“三天前,我得到了这个。”

秋拉过我的手,把一份文牒放到我的手中。

我打开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我文言文学得还可以,要是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这上面有聂秋远的名字,还有一个官职名--大理寺少卿。

意思是,这是给他升官了?让他离开伊川,调到京城了?而且,直接进了朝堂的核心机构?

大理寺是中央专门的审判机关,它的主要职能是审理中央官吏徒刑以上的案件,还审理天下疑狱以及奉旨遣使推勘地方案件。如果用现代的机构来打比方,大概就相当于最高法院吧。

其实中央负责刑狱的机构还有刑部,但是刑部的行政性质更强一些,连监狱都归刑部管,光发囚服药品之类的杂事就会牵扯好大精力。而且刑部只审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死刑复核虽然刑部参与,可大理寺也参与,而且天下疑狱都归大理寺审勘,对于聂秋远来说,可称得上物尽其用。

皇帝真是有眼光。

虽说头上还有大理寺卿这个一把手,可是这大理寺少卿也已经是正四品的官职了,想想这“聂秋远”此前不过是个六品县令,这个一步登天登得可真够大的。

能公然如此提拔一个亲信,这说明皇帝,已经有了立稳脚跟的自信?

可是现在还有一个大难题啊。

“秋,到了大理寺,你……还是藏在幕后吗?”

现在的“聂秋远”,可是骆大春哎!

男神把我拉起来,轻轻地拥在了怀里。

“真真,你是为了聂秋远来的,不是么?所以,我怎么还能容忍这个聂秋远变成别人呢?”他轻轻地拢了拢我凌乱的长发,忽地抿嘴一笑,“我要取回我自己的身份,我得保证你心里牵挂的只有我一个啊!”

他的话让我心里暖洋洋的。嗯,我就是为了你来的嘛,我的心里头,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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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0 万物生长(4)

“那,咱们要搬家去长安了吗?”

嗯,进京了,变成大城市的人了,我的心里还是蛮期待的。长安绝对比伊川县有趣多了啊。

“我已经告了假,说好了等咱们的婚事办完了,再去上任。”

“到了长安,有好玩的事情也要带着我哦!”

男神捏了捏我的鼻子。

“你不知道,现在的大理寺,完全是个空架子。大理寺卿身体不行,一直在病休,两个少卿的位子又全空着,所以这一去,所有的活都会压在你夫君肩上。我可没有把你当成贤内助的打算,不把你当成断案的左膀右臂,就是屈了你的才。”

本来如此开明的言论肯定会让我欢欣鼓舞,可他话中的“夫君”二字太过刺激,一下子就让我红了脸。

男神开心地笑了,忽然神秘兮兮地问我:“你那里,夫君怎么称呼?也是夫君吗?”

我红着脸吱唔了半天,才蚊子似地哼哼出来:“叫……老公……”

“老公啊,怎么这么难听啊,那我叫你呢?难不成是……老婆?!”

如此聪明伶俐,这样真的好吗?

“老婆?!……猜对了?”幽夜公子型眼神瞬间呈现,“唉,实在不雅!没有娘子好听。不过,嗯,老婆……”

拜托,咱俩还没结婚呢。

“老婆,到了长安,可能会很辛苦的,中书省下面的悬案司,也就是桂林所在的地方,会移给大理寺,玉衡司的主要联络地,也会移到大理寺,我们有很多事要做呢。”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长发,“翠华山的秘仓已经移出来了,也会交给我,由我来把它藏好守着。所以,会很忙的。不过,不会让你寂寞的,我都会带着你的。”

一切,都很温柔,可我的心里忽然被什么不对的东西捏紧了,有几分窒息的感觉,甚至连他叫的一声“老婆”都没心情在意了。

我一把抓紧了他。

“幽夜之影的存在,皇帝知道吗?”

秋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我。片刻,他便将我在怀中拢紧了,苦笑道:“真真啊,你何必非要聪明至此呢。”

我想到的是,李世民。

李世民,看上去是如此宽厚仁慈的一个人,可是只有宽厚仁慈,坐得稳龙椅,定得了天下吗?

是谁,在玄武门弑了亲生手足,又是谁,逼他的亲爹让位给他呢?

客观地讲,这正是他的可贵之处,仁善与果决的共存,济得了苍生,担得起罪孽,一句话,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是黎民的福祉,却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恶梦。

这样的皇帝,哪怕是再信任的人,又怎么可能容他在自己的身旁同时拥着财权、兵权和生杀定夺之权呢。

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必定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得能让皇帝可以确信此人处于绝对的可控状态。单纯地信任他的人品?开玩笑,那只可能是对外公布的消息。

现在我只想知道,聂秋远付出的这个代价究竟是什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秋,说吧。”我伸臂环住了他的腰,“我与你共存亡。”

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真真,我在祭天大典之后受到了密召,我与皇帝长谈了许久,然后,我服下了他的毒。蛊毒。”

蛊……毒?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极为紧张。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死吗?

“真真,就是说,我把性命,交在了他的手里。这种蛊,不发作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只要他想,就算是千里之外,也可以随时随地,取我性命。”

也就是说,如果皇帝想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了,逃都逃不了?难怪皇帝放心地把那么大的权力给了他。

真特么不愧是手足杀手,弄死了自己的亲兄弟,结义兄弟也被逼得吃了毒药,我对李世民的好感度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不要紧真真,把命交给皇帝,比交给其他人好得多。这个人比任何人都更理性,他不会凭一己的喜怒哀乐伤我性命。”

可我的眼泪还是汹涌而出。秋没有说话,只是俯身抱了我,轻轻地吻掉了我的泪水。

所有善于布局的棋手,最大的悲哀就在于丧失控局的能力吧,更何况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交由他人支配呢?可是秋是如此渴望力量,他这么不要命的行为,难道不是为了我吗?

我们相拥沉默了很久,还是秋打破了僵局。

“真真,不全是为了你,我要保护好你,可是我也要生存。天镜门存在一天,我的命就悬在刀刃上一天,跟这是一样的。而且,我家族的大仇,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总有一天也要面对。”

我吸了吸鼻涕,感到一种有心无力的绝望。

“傻丫头,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死的。”他看着我,忽然又露出了笑容,“会有办法的,你和我,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会一起活下去,我们会白头到老的,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呢?”

我抹了抹眼泪。是的啊,在这里无助地伤感流泪,也不是我的作风啊。现在,秋又不会死,不是吗?也许这是一颗永远也不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呢。我们,会有办法的!

由于我还是感觉肌肉酸痛不已,所以又泡了一会儿热水澡才梳头穿衣。热水泡完了很轻松,再加上秋又刻意地凑过来,和我嬉戏打闹了一阵子,所以一切的担忧和烦恼,也就暂时地放下了。

事实证明,人生里总是麻烦的事情更多一些。我刚刚开心了一点,跟在秋的身后,想要到外头去沐浴点阳光,可是才一踏进回廊里头,迎面就撞上了韩媚兰。

她的样子,把我吓了一大跳。

明明是我遭遇了许多的变故,可她的模样,真心比我憔悴了太多,就好像这些天一直被折腾的人是她一样。

韩媚兰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可就是面色蜡黄,眼圈发黑,肿着一双眼睛,貌似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总之,她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她迎面和我们撞上,一下就呆掉了,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我不认为她这副鬼样子是因为担心我,我明明就没有事,这怎么看,都是一副失恋的表情啊!

从我见到韩媚兰的第一天,从发现她在觊觎我的男神那时起,我就一直在盼望这个时刻的来临。我曾经恶毒地想过,等聂秋远成了我的,我就要秀恩爱给她看看,让她明白,我的男人你碰不得。那种感觉,一定是很爽的。

可是这一刻真的来临了,我却一点也没觉得爽,反而觉得烦燥得不能想象。我真心希望不用面对这一切。

媚兰怔怔地望着我们,渐渐地漂亮的大眼睛里就起了雾。

我与秋,都穿着家居的便服,头发都是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看上去随意得很。但是这颇暧.昧的随意搁在了一处,便难免引人遐思了。

我该说点儿什么呢?这能让我说什么啊!

“流萤……你好些了么?”

居然是媚兰打破了僵局。她勉强地想笑,但是没有成功。

“听说你被人捉走了,我一直担心,不过,回来了就好……”

听着她的声音,我只觉得百爪挠心。我想找出一句什么合适的来应对,我一向很擅长对付她的不是么?可是怎么只剩了一种无助的感觉?

“媚兰,”代替我说话的,竟然是温和沉稳的秋的声音,“流萤没事了,不用担心。”

媚兰直直地望着他。我明白,这个人,才是令她这般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啊。

聂秋远静静地立在我的身边,望着媚兰,声音柔和却十分坚定地说道:“媚兰,我打算在五月初六那天娶流萤为妻,你是流萤身边最亲近的人了,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准备,就要多麻烦你了。”

韩媚兰咬了咬嘴唇,终是点头道:“流萤,聂大哥,恭喜你们,媚兰一定会尽力的。”

话说着,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韩媚兰一转身,拔足就往她房间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竟来不及多想,连忙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了她的房间里。

进了房间,她一头就扑倒在床上,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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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1 万物生长(5)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哭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以后,她哭不动了,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走到床前,在她旁边坐下来。我们两个又沉默了十分钟,她才终于开口了。

“对不起,流萤……”

我心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现在伤心的是你又不是我。可是我不能这样说出来,唉,如果我们喜欢的不是同一个男人就好了。

媚兰抹了抹眼泪,说:“真是丢死人了,我一点也不想这样的。流萤,这是大喜事,一会儿我再量量你的衣裳尺寸,你最近好像长高了。时间不多了,嫁衣得快些做才行。”

我听了心里头不由得一酸,就对她说:“不用那么麻烦的,说好了,到时候只是行行礼,祭祭祖宗,接亲送亲全都免了,嫁衣,也不穿了。”

“这么简单,怎么行呢?聂……聂大哥是怎么想的啊!”

“说是怕危险呢。”

“唔,也有道理啊。可是,无论如何,流萤你那天是新娘子,必须得穿得漂漂亮亮的,让聂大哥喜欢才行。让……”韩媚兰忽然抬起头来,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看着我,“流萤,你心里头,喜欢聂大哥吗?”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我觉得现在最好是说实话,所以我就果断地点了点头。

“媚兰,我恋慕他,一生一世,都不会变的。他愿意娶我,我很开心。”

韩媚兰黯然地低垂了眼睑,点头道:“那就好。”

房间里的空气略微舒缓了一点,媚兰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我的手,打开了话匣子。

“对不起,流萤,我想对你说一句实话。我,我从五年前在落雪山庄见到聂大哥的那时候起,就开始……喜欢聂大哥了。我知道,你们现在要成亲了,我这么想是不对的,我也不想这么失态,可是,可是我就是没忍住。”

我握紧了她的手。唉,这个傻子。秋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喜欢上不是很正常吗?除了你,还有别人在抢呢,这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嘛,反正你又没抢到。你不像若婵娟,你也没算计过我。

“三天前,听说你被人抓走了,我们都很担心,可是也不知去哪里找你。聂大哥去找你了,我们相信,他一定能找到你,把你救出来的。结果,到了半夜,你们回来了……”

这是我失去意识之后的事,是我所不知道的事件经过。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媚兰的声音里添了一丝伤痛的哽咽。

“是聂大哥抱着你回来的。你那时候晕倒了,聂大哥用一件蓝色的袍子紧紧地裹着你,抱着你,他穿的是一种很古怪的黑衣服,就好像,不是咱们自己人的衣服。你们两个看上去,很古怪。”

“当时表哥也在,表哥很着急,问他你到底怎么了。聂大哥好久没说话。最后,他只是紧紧地抱着你,对表哥说:是我的人了……”

我愣住了。他并不是不知道骆大春和叶流萤的事情,这样直白地挑明,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表哥一句话也没有说,站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聂大哥抱着你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三天三夜守着你,不让任何人进去。流萤,表哥的心思,或许你也明白,我觉得他真的很伤心。”

骆大春的心情,我肯定可以理解。不过,看到那样的场景,大概韩媚兰的伤心也不次于他吧。

这世上,总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的。我只顾了幸福,却忘记了,我的幸福,很可能就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媚兰,骆大哥呢?”我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表哥从那一天起就不见了,不过流萤你放心,我了解表哥,他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他只是伤心了,大概想要一个人静静吧。”

顿了一顿,媚兰又说:“流萤,我一直以为,你有一天一定会喜欢表哥的,所以,刚才……才会问你,究竟喜不喜欢聂大哥。虽然你们几个,从来什么都不说,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你心里是有表哥的。不过近来,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聂大哥,他虽然对大家一视同仁,可我越来越感觉,他喜欢你,真心地,喜欢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希望流萤你也是喜欢他的,我希望他……希望你们永远都能幸福。”

话说着,这家伙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一时间手足无措,却正在这时,有救星来“砰砰砰”急速地敲响了房门。

韩媚兰赶紧抹了抹眼泪,平复了一下呼吸,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蔺九。他看到媚兰的模样,出人意料地一点也没显出惊讶的神色,只是说:“媚兰姑娘,流萤姑娘,你们快点去花园瞧瞧吧,县令大人和县尉大人,他们打起来了!”

听了这话,我俩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随着蔺九急匆匆地往花园赶。我心中十分焦急,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蔺九怎么会觉得我在媚兰房间里出现如此的理所当然,我明明刚醒好吗,难道不应该惊讶和问候一下吗?难道蔺九他一直在韩媚兰的房间外面盯梢吗?

不过现在哪里是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啊,我心里一直在抱怨,聂秋远你怎么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骆大春的事。现在表面上看,应当是你横刀夺爱,把你兄弟的心上人挖了墙角吧,你不好好安慰他,怎么能跟他动手呢?

我们赶到花园的时候,两个人打得正热闹,把我们辛辛苦苦种的花草砍得到处乱飞。现在是春天,刚好百花盛开,花园里本来是挺漂亮的,这下可好,只能用“一片狼籍”来形容。

我估计他们这会儿也打得差不多了,因为两个人居然都有些气喘,我还没见他们两个之前跟人动手的时候喘过。但我们只能远远地观看,因为根本就没法靠近,两个人打架都用上了内力,花园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是人能呆的地方。正在开花的芍药倒霉至极,有的被冻上了一层霜壳子,有的被烤蔫了,眼见得是全完了。

我就是怀疑,这么卖力地打斗,骆大春怎么竟没有失控。

跟秋有关系吗?

不对,等一等!场上是一蓝一黑两个影子,在他们交错停滞的瞬间,我的目光肯定是本能地先落到那个黑色的影子上。他的黑衣怎么湿了一大片,这可绝对不能是汗啊!

我连忙低头往地上看去,果不出所料,满地星星点点的血迹,洒得到处都是。

这是,受伤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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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2 万物生长(6)

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却听到骆大春一声怒喝,把我到了嘴边的声音生生憋了回去。

“聂秋远,你什么意思?这种攻击都躲不开?你这是看不起我?”

聂秋远没有答话,只挥剑与他狠战在一处,单从招数气势里头,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根本不是我应该插话的时候,哪怕我担心,哪怕聂秋远现在在流着血,也不行。他们虽然看上去打得凶狠,但是我相信,他们怎么也不会置对方于死地的,否则这些年他们互相扶持,这都是费的什么劲啊!

“聂秋远,不知道你的本事都用在什么见鬼的地方了!不认真打么,那就再挨两刀好了!”

话说着,只听“嗤嗤”两声,聂秋远肩头的衣衫就给划了两个大口子。这一回衣服破了,皮肤都露出来,所以直接就看见了血。

媚兰“啊”地一声惊呼,我拉着她的手,愣是忍着一声也没吭。

结果在我们的提心吊胆之中,他们又打了半个小时,都有些气喘吁吁。最后,他俩互相踹了一脚,把对方踹开,才停了下来。真难为他们,动作那么快,令人眼花缭乱,还能打了那么久。

骆大春立定了,将手里的短刀恨恨地往花丛里一掷。聂秋远把长剑插.入泥土,手拄剑柄,弯腰下来,轻轻地喘息着,一头墨发凌乱地顺着身姿倾泻下来。

我们这才敢上前。但是刚一靠近,骆大春忽地转身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萤萤,对我说一句真心话,你,开不开心?”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有些微喘,语气倒是十分平静。但不知为什么,这平静的话语让我忽然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凝望着他,守住自己的心神。我已经是叶真真了,和叶流萤是不一样的。我爱的是秋,从一开始就是,永远都会是。

在爱情里面,不存在是否自私。人总是得先从自己的真心出发,否则,哪怕是因为善意而扭曲的爱情,对谁也都是不公平的。

“骆大哥,我很欢喜,觉得自己很幸运。”我斩钉截铁地答道。

旁边的聂秋远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神里流露出很多种含义。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但是很神奇的,我却能感应到他内心的喜悦。

骆大春忽然笑了,放开了我的手。

“很好,这其实是我心里头,最好的结局了。我原本没发觉这小子心里有这样的意思,还一直想撮合你们,毕竟这小子,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说完,他就忽然转身,拂袖而去。

骆大春的话令我心下凄然。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命不久长的人,所以从理智上,他并未曾把自己视作叶流萤可以托付终身的伴旅。但是从感情上,真正一事当前,跨过这个坎却着实不易。

我走到花丛中捡起了骆大春的短刀,这把刀很细、很薄、很锋利,上面还染着一点血痕。

是秋的血吗?

我回头看向聂秋远,他已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转身往内宅的方向走去。我迟疑了一下,就果断地跟了上去。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媚兰向前踏了一步,但她被蔺九一把扯住了。

韩媚兰愣了一下,似乎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便停下了脚步。

我吃力地跟在聂秋远的身后小跑着。明明受伤了嘛,走这么快,我几乎都跟不上。而且,又拿出一副面瘫的样子,理都不理我,在人前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你装什么呀!

好好的,你干嘛跟骆大春打架呢?

我跟进了他的房间,刚把门带上,人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拜托,不要这么两面三刀好吗?这会儿还有心思对我动手动脚,可见是没什么事。

“你干嘛?快闪开,抹我一身血!”我没好气地说道。

“真真你干嘛这么凶啊,我都一身血了,也不见你心疼一下。我很疼的呀!”

“知道疼,还打架?我以为你没神经呢!”

“神经,我有的啊!”

“你知道神经?”

“真真,你给我讲过的啊。”

唔,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曾经给幽夜公子讲解过神经系统的。眼见得男神皱着眉头,眼神一下就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幽夜,我只能长叹一声,被他打败了。

我帮他脱下了外衣。我曾经用匕首在幽夜的肩上挖出过一枚箭头,那时候的他可是一声不吭的,现在倒好,脱件外衣也会哼哼唧唧地喊着,说疼死了。

衣服脱下来,我一看,一共有三处伤口,都是割伤,一点都不深,就是流血多了点,就算是换成我,也不至于叫唤成这样。

我又气又好笑,原本满满的心疼全都不见了,以至于给他清理创口和上药的时候,我都干得既利落又无情,又换来了几声哀嚎。

“干嘛打?”我一边包扎,一边问。

“他想打,我有什么办法。”

“真的躲不开吗?”

这会儿秋倒是笑了。

“我很想让他砍两刀,不可以吗?”

这是什么奇葩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呢!我手底一用力,用绷带把他勒得一个哆嗦。

“砍坏了呢?”

“唔,真真还是心疼我了么!你放心,他刀法好得很,再怎么也不至于要我的命。你瞧瞧,这刀口也没有多深,不是么?”

我把绷带打好结子,动作也就停滞了下来,心思也忽然变得沉重了。

“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躲开他的伤处,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胸口。既然这个人是我要托付一生的男子,那么,我已经不是叶流萤的事情,要不要告诉骆大春呢?

反正肯定是会受伤害的,是叶流萤要另嫁他人的伤害大,还是叶流萤已经死了的伤害大呢。

聂秋远敛起了笑意,正色说:“我也不知道。”

这是他头一次说,他不知道。他虽然看上去温和,内心却是极为果断的,看来这一回,他也是真的犹豫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与骆大春有关的,似乎有件什么事,第一次听到,就有那么一点点别扭,可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捕捉住。

因为现在是在思考骆大春的事,所以我一下子发现了这个问题。

“咱们的婚期……到底是怎么定的?”

“我让人算的。”

“聂秋远我跟你说,你少在这忽悠我!你有我生辰八字吗?我生日是1400年以后,你拿去算人家能信吗?你比我老一千多岁,你说这能算出日子来吗?”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比你大那么多……”他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别在这里装蒜了。”

要是算出来的日子,真的会落在五月初六那么巧吗?叶流萤的手书上清清楚楚地记着,五月初六,那是骆大春的生日。这份手书,聂秋远是看过的,我不信他聪明绝顶,记性就这么差。

这不是太缺德了吗?这是让骆大春每年过生日,都想起心上人嫁给别人的悲催事吗?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聂秋远叹了一口气,“但是,我没有骗你,这个日子,真的是找人算的。是天竺的波颇神僧给算的。”

“是我对皇帝说了办婚事的意思,刚好波颇法师在,皇帝就让他给我算算。他根本就没有要你我的生辰八字,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给了这个日子。”

我当时就听傻了。这波颇法师八成是蒙的吧,蒙这么个日子,也太倒霉了啊。

“真真,我拿到这个日子,确实是很犹豫。可是,犹豫了两天,我终于还是决定就选这个日子。我觉得,也许这真的就是天意的指引。”

天意,是什么意思?

聂秋远伸出一条手臂揽住了我,或许是动作牵动了刚包扎完的伤口,他的眉头轻轻地皱了皱。

“既然命运已注定如此,是个男人的话,总要自己站起来的,这件事,没有人帮得了他。我是希望,他从那一天起,可以获得新生。”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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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3 穿越时空的思念(1)

虽然发生了许多事,可是这些天过得出人意料的平静,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天。

在我醒来的第二天,聂秋远、骆大春、媚兰、蔺九我们五个就一起回了长安。我想也就是为了我,聂秋远他们特意匿回了伊川县,否则,他们不应该离开长安的。不过这次去长安刚好带去了媚兰和蔺九,帮助玉衡司料理事务。

因为清凉寺事件之后,还有许多收尾的工作要做,事情千头万绪,实在是需要得力的人手。这十几天,聂秋远一直埋头在工作中,要检验被剿杀的天镜门门徒的尸体,从中寻找相关信息,要整合现在手里的材料,要处理已经暴露在朝廷视线之内的落雪山庄的事宜。总之,我比平时见聂秋远的机会更少了。

少一点又怎样呢?反正婚期将近,我都要嫁给他了,还在乎这几天吗?

反正这一辈子,我们都要被红绳绑在一起了,也没准儿,以后还会烦呢,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嘛!(嗯,这句话,我才不信呢,我都穿越了,一切格言警句都不适用于我,我肯定会和我的男神甜蜜一辈子的!)

在和聂秋远打了一架之后,骆大春忽然就恢复了正常,有说有笑,嘻嘻哈哈的,跟原来的他没有什么两样。见了我,还是一样的说话方式,还是一样的关心,可是不知怎的,他的这种不一般的“正常”反倒让我觉得很难过。

据说皇帝李世民宣召过落雪山庄这支队伍的首领司空寒,但特意传旨说,如果不想见,恩准不去见驾。倒也没见哪个皇帝这样干过,就是说,我要你来,你爱来不来。不过司空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骆大春和聂秋远的陪同下进宫去面了圣。

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心沉浸在娇羞少女那粉红色的小情怀里,哪有什么兴趣关心国家大事呢?总之用脚后跟想想也能明白,朝廷的矛头肯定是暂时不会对准落雪山庄了,估计通过这件事,也能消弭一些落雪山庄对朝廷的不信任。总之,有这个结果就行了。

大哥司空寒在我们的住处盘桓了几日,但是只有大哥,他所带领的那些落雪山庄的神秘人事后就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所知道的,是司空寒与他的兄弟骆大春--也就是司空明,有那么两天是彻衣长谈的。再见司空寒的时候,他并没有再唤我“弟妹”。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在那之后的不知何时,司空寒也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不告而别。

总觉得,暂时的风平浪静之下,掩盖着波涛汹涌的不可预知的未来。

这天一早,我一觉醒来,还没睁眼,一伸懒腰手臂就打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我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看,却发现我的手腕正横在聂秋远的脖子上。他和衣坐在我床上,倚着床头的墙壁,身子紧贴着我,正拿着一本书看呢。再一看我的优雅姿态,哦买噶,我的一条右腿正搭在他大腿上呢,简直是难看极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迅速地把腿收了回来,这次我终于忍住了没有跳起来。

“嗯,真真,你不知道你睡觉有多么不老实,我得先过来练练,以后睡在一起,我还得学会在睡梦中制服你呢。”

“去去去,讨厌!”我把他往旁边一推,净说这些没边的,而且……还是让人脸红的。

“脸红什么嘛,又不是没……”

我伸手就堵住了他的嘴,他把书往旁边一扔,张口就咬住了我的手指头。

哦买噶,这是我男神吗?怎么幼稚成这样!

我抽出手就朝他的脑门拍了过去,我们两个就打成了一团。

唉,这种情景,简直是大大超出了我想象力的范畴,以后的日子还长,还不知他会搞出些什么幺蛾子呢。

打累了,我在他的臂弯里仰面躺着,喘不上气来。其实他最近过来陪我的时间不多,有这样一段甜蜜的小时光,说实话,我是很开心的。

秋其实是个很君子的人呢。从那天以后,他虽然也会偷偷地来看我,两个人的时候也会对我很亲昵,可是他再没有提什么更过份的要求,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呢。那天的事我不记得了,所以,他靠近的时候我还是会脸红,就是,有那种陷入了热恋之中的感觉。

“天大亮了,还不去办差吗?”我推了推他。一般情况下,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早都已经不在住处了。

“今天不去了,今天陪你。”

我心里一阵兴奋,差点就呼地坐了起来。但是我得端着,我不能那么二,我得傲娇一点。男人嘛,你越是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围着他转,他越是不珍惜你,这是每本情感杂志里都讲的神圣法则。

“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的。”我温柔地说道。

“那我走了?”他起身。

我也跟着坐起来,愤怒地瞪着他的后背。真经不起客套,原来一大早是来忽悠我的。

结果刚坐起来,又被他一转身扑倒了。

“真真,以后在我面前别装了行吗?我就是爱你原本的模样,只要是你,无论你的什么,我都会爱的。”他望着我,很真诚地说道。

我承认我被这句话感动了,心里百转千回地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肉麻得你!”

秋呵呵一笑,把我拉了起来。

“今天白天差不多都没有事,傍晚倒是安排了一件,是波颇法师忽然提出来想见见你。他今天还要做法事,等法事做完的时间,我带你去看看。据说他法力深厚,见见你,给你祝福一下,没准运气会变好呢。”

“波颇法师干嘛要见我啊?我都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哎!”

“那我怎么知道?看来我的娘子实在与众不同,连大法师都隔空感应得到呢。”

“唔,你说的也太不靠谱了嘛!”

秋撇了撇嘴。

“若他不是出家人,我还不让见呢!”

嗯,这一大早的,秋的态度嘛,让我的心里甜丝丝的。

结果,我们就规划了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跑到长安城里各种有趣的地方探险去了。

难得秋空出一天陪我,难道不应该好好地约会一下吗?我给他讲解了一下“约会”的概念,他思索了一会儿,告诉我说:“这根本不合规矩,要是妹妹,可以带出去,未婚妻子,就不能这样带出去了。”

我心说你这样的人心里还有规矩在吗?你的规矩全都写在脸上了。不过我还是很尊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玩了一招更狠的。我换上男装挽着他的手臂出了门,和他手牵手地在街上走着,直到他的脸都绿了才放开。

我的男神,脸皮的厚薄程度完全取决于有没有观众,也算是世上的一朵奇葩。这是真正走近了,了解了,才能有的深刻体会,我也说不清对于这一点我到底是恨,还是爱。

总之我们是一起往第一个目的地进发了。大清早的,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肯定是小吃一条街。吃喝玩乐嘛,吃总是排在头一条的。

结果我们还没有靠近小吃一条街,刚走到穿过城市的一条小河边上,我就听到了一句十分熟悉的台词。

不知是谁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忽然大吼了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吼的是:“啊!啊!啊!!!死人啦!!!”

我一个激灵。要是没这一句台词,我都差点忘记我狗血的命运了。最近办的都是大事,然后就是各种受伤,各种意外,各种凌乱,所以好久没有出现在路上碰到死人这种事了。还以为我所到之处必定出现尸体的柯南体质已经有所改善了呢。

人群立即朝喊声所起的地方涌了过去,我们俩也跟着凑了上去。我定睛一看,可不是么!那河中真的面朝下地漂浮着一具尸体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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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4 穿越时空的思念(2)

飘浮在水面上的尸体,身形娇小,长长的黑发随着水波摆动,看上去鬼片似的恐怖。很明显,这是一具女尸。

尸体穿着款式相当简单的素色衣衫,着碎花裙,如果我没有认识错误,这应该是大户人家里头丫鬟的常见服饰。

难道是谁家的丫鬟受了气,一时想不开,跑出来投河了?

女尸脸朝下,看不清面目,但是从露出来的两只手看,那皮肤已经泡得微微发白,显然是在水里的时间不短了,至少12小时以上,不可能是刚投河的。

可是,现在是街市上人很多很热闹的时间,这女尸在河上浮着,惊悚无比,十分显眼,怎么可能这会儿才被发现呢?

我迅速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就看到河上离我们不远处是一座小型的石拱桥,桥上有不少人停下脚步,对着水中的女尸指指点点。

也许,尸体于夜间被什么东西勾住在这小石桥的下面,所以不容易被发现,我想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那么,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呢?是自杀,还是谋杀呢?

这是警花的第六感中出现的第一个问题。嗯,这是我的本能。

我的血液里出现了久违的燃烧感,哪怕是被心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没有这种燃的感觉。当然和男神亲近是另一种感受,二者可不能相提并论,要让我拿这个去换那一种,我是绝对不干的。

总之就是我一兴奋,差点把男神给忘了,所以身边的男人就不甘寂寞地咳嗽了一声。

“叶真真,咱俩亲热的时候,也没见你眼睛这样放光呐。”男神悄悄地凑近了我,不知廉耻地在我耳边说道。

“呸呸呸,大庭广众之下,你说什么呢?!”我深呼吸了两口,安定了波动的情绪。要是在这大街上搞个大红脸,那该多丢人啊。

“喜欢的做的事,要老老实实地告诉夫君,难道夫君我还能不满足老婆你的心愿吗?”

这什么夫君跟老婆的搭配把我弄了一头汗,可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只听见“夫君”已经清了清嗓,掏出一块金牌举高了,朗声道:“都不要惊慌,官差在此!”

人群一下就安静了,百姓的目光刷刷地集中到我俩身上。我虽然长得也不赖,可作为“男人”,论帅我是绝对帅不过“夫君”的,所以人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了。男神一下子就凭脸把人们给镇住了。

聂秋远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给了旁边的一个杂役打扮的小伙子,吩咐道:“去报官。”小伙喜不自胜地接了银子,拔腿就跑了。

我用胳膊肘捅捅他:“也不怕拿了你的银子不办事?”

秋用嘲弄的眼光瞧着我,似乎在嘲笑我智力水平低下:“我都说了我是官差了,他那衣衫上绣着酒楼的名字呢,摆明了是酒楼的伙计,还跑得了?”

一边答着我的问题,他一边组织着老百姓把尸体捞了上来,又掏了点钱,让百姓继续在河里打捞,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死者是一名女子,虽然面部泡得有些发白肿胀了,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名十分年轻的少女。小小年纪就死于非命,真是太可惜了。

但是尸体一捞出来,我的精力就主要集中在对于死因的判断上了,这才是我的学识应有的用武之地,不是吗?

当你从水中发现一具尸体的时候,主要应该解决的问题无非是以下几个:死的这个人是谁,是不是溺水而死,他是怎么落水的,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

其中,是不是溺死,这是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在现代,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在江河湖海这样的自然水泊中溺死,我们通常选用的方法是硅藻鉴定,因为淡水和海水中都有硅藻,硅藻的种类仅现在已经发现的,就已经超过一万五千种了,所以很有鉴定价值。

当然,如果人是在温泉游泳池自家浴缸洗脸盆马桶里溺死的话,这种鉴定就没有用了。

最初,法医学者认为,只要死者的肺里布满浮游生物,就可以认为是溺死。后来这种观点被验证为不正确,因为死后抛尸入水的,肺里也发现了浮游生物。再后来,人们才发现,用硅藻散布各脏器作为判断溺死的依据是比较科学的,因为硅藻是如此之小,它可以进入肺泡,并通过毛细血管进入全身的血循环。

为什么通过这一点可以判断为溺死而不是死后抛尸?不是很明白吗,如果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血循环啊,硅藻最多进得了肺泡,不可能再通过循环系统到达其他内脏器官了。

所以,硅藻鉴定的过程也挺恐怖的,需要取肺组织、心肌、肝、骨髓、牙齿等各若干克,进行有机质破坏后,过滤分离出残渣,再用蒸馏水清洗离心,然后滴取检验找硅藻。一般来说,肺、心、肝、肾、骨髓、牙齿等多处同时检出硅藻,才有判断溺死的价值。

不但如此,因为各水域硅藻种类不同,这种检验还能判断死者的落水处。

我越想越激动,特别想冲上去,把尸体给解剖了,来个硅藻检验,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被淹死的,可是一想,哎呀,我现在是在唐朝!硅藻这种东西,肉眼不可见,可是这个时代,没有显微镜,没有……显微镜……啊!

这是什么破时代,真没意思,我忽然有点想骂人了。

估计是我脸上的表情稍微丰富了点,聂秋远看了看我,就有点使劲忍着笑的架势。他蹲下身去,不慌不忙地查看起尸体来。

唉,退而求其次,用原始的办法吧。现在没办法把尸体解剖了看内脏,只好看看表面。要是溺死的话,口鼻部一般会有大量的泡沫,跟白色棉花团似的,皮肤受冷水刺激,常会毛囊隆起,毛根竖立,呈鸡皮状,而且,人落水后拼命挣扎,手中常常会抓有水草、树枝、泥沙什么的。可是现在看来,这具女尸这些特征根本就不具备。

那么?不是溺死的?是在别处死掉了,被人扔进了河里?这是……谋杀?

“在想什么?”秋一边翻着尸体,一边问我。

“嗯,想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淹死的呢。”我有一点小得意,我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只不知道这些,聂秋远他懂不懂。

“哦?这个问题,难道还需要想吗?”

神马?难道他比我更快地判断出来了?难道这个时代还有更先进的方法?

可是这时候,我却听见旁边有几个百姓在议论着:“唉,一个姑娘家,小小年龄,就被人杀害了,真是可怜啊!”

神马?杀害?!

哦买噶,我是在做梦吗?怎么大唐的百姓,个个都成了名侦探了?这个时代,竟然如此犀利吗?

“你……你们怎么知道,她,她是被杀害的?”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正在水里打捞物品的一名百姓像看外星人似地看着我。

“这位小爷,您难道看不到我正站在水里吗?这河本来就浅得很,您瞧,这才刚没过我的大腿啊!这河根本就淹不死人啊!”

我当时就一头黑线,我承认我这169的智商实在是有点多余,我这都是在做些神马!

原来有些时候,太专业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它会让你把生活的常识都给忘了。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说是一群博士凑在一块讨论,如果一滴水从很高很高的地方坠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究竟会不会把人给砸死。一时间大家讨论得热血沸腾,口沫与公式齐飞。就在此时,一位完全听不懂的屌.丝弱弱地问道:“各位,难道你们没有淋过雨吗……”

哦买噶,现在的我,已经迈进了一个**的怪圈。这,实在是丢死人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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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5 穿越时空的思念(3)

原来聂秋远蹲在地上对尸体翻来检去,并不是在查溺水啊。

我看到他掏出一副薄薄的手套,戴在手上。这副手套跟他以前戴的不一样,不是任平生戴过的那种银丝手套,或许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天镜门设备实在太扎眼了。这是他自己的另一种手套。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好吗?重点是,今天似乎是我们约会的日子哎,在这约会的日子里,他随身揣着验尸用的手套,是什么意思?

我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口罩,分给他一个,我们就把口罩也戴上了。

目测这具尸体的状况,身上并无明显外伤,湿答答的衣服也没有破口,看状态又不像毒死的。这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我忽然有一点介意,我担心秋脱她的衣服。这可是一具女尸哎,我不想让他去看别的女人。哦买噶,我怎么吃起一具尸体的醋来了。

我一下就理解了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去验尸体,之前验的,可全都是男尸呢。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气吞声地任凭我去验看了,估计那会儿,他心里也是挺不舒服的吧。

这也是一种宠的方式呢。想到这些,我看着秋帅气的侧影,心底不由漾起了一片温柔。

但是我家夫君在此,根本不用劳我担心任何事。他并没有去脱那女尸的衣服,而是注视观察了一会,就准确地将女尸的脸掰侧过去,将手指伸到女尸的耳中,从耳洞里拔出了一根四五寸长,鲜血淋漓的大铁针。

铁针一拔出,周围的百姓一阵惊呼惨叫,胆小些的就吓得面色发白,几欲晕厥。我虽然胆大,却也觉得这一幕十分触目惊心。

那枚铁针的长度,刚好够从左耳穿入,右耳穿出,针头针尾却不露在外边。如果杀人的时候,将死者的头颅掰成一个合适的角度,那么这根针可以直接穿过脑干。难怪这可怜的姑娘直接就毙命了。

是谁这么凶残,对如此的一名花季少女,使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呢?

“秋,”我用胳膊肘捅捅他,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根针的?”

聂秋远的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因为在天镜门的时候,这是很常见的一种杀人手法,还有从头顶百会穴、脑后大椎穴往里钉钉子的,但是这一种更隐秘,更不容易查出死因。”

哦买噶,古代真是太危险了。我应该感谢任平生和若婵娟抓了我之后,没有直接往我耳朵眼里敲一根钉子。

“那么说,这是天镜门的人干的?”

“未必,现在这种手法早就流传开了。”

可恨的天镜门,真是做恶多端。他们不但亲自操刀上阵,杀人放火,还发明创造各种杀人方法,这不是严重地扰乱社会治安吗?

聂秋远低头凝视着尸体,似乎是在思索。住了片刻,他忽然招手叫我俯耳过去。

“真真,你把她衣服脱了,然后仔细检查一下她的两大臂和两大腿內侧,看看有无异状。”

我撇了撇嘴。

“聂秋远,行啊,会支使人啦!”

男神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那,我来?”

“别!”我忽然意识到,这是要脱女尸衣服的事。现在在我的心里头,连只母猫都不想让他碰,更不要说女尸了。

以后只要有我在,他就再也不用靠近女尸了,我的贤內助角色必将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男装的事情,二目炯炯有神,三下五除二利落地把女尸剥了个精光。四周一片哗然,聂秋远站在老远的地方,忍着笑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唉,都已经这样了,管他呢!反正男神的眼神直勾勾地全在我身上,这样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我不理围观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尸体上。

这么一看,我就发现男神给出的这个题目着实简单,因为尸体的左大腿內侧,竟触目惊心地豁开了一条不小的口子。

其实这条口子原本应当是相当隐蔽的,因为我在创口处看到了丝线缝合的痕迹。但是,这具尸体已经在水里浸泡十几个小时了,皮肉都已肿胀,所以这处伤口从内向外翻豁开来,极为明显。

秋虽然不碰尸体,但并不代表他不看。我还没惊讶完,他已经将一副手套扔了过来,命令道:“把手指伸进创口,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

这个指令听上去有点恶心,但我是有专业素养的人,更恶心的我都摸过,更何况这个呢?我戴上手套,向秋招了招手,他极为善解人意地从怀里掏出曾经属于过我的那把匕首,抛给了我。

我用匕首把缝合皮肉的韧丝挑断,将两根手指的指尖戳进了创口,稍微一摸,就知道里面是有东西的。我用两指一夹,从创口里夹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聂秋远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起身走过去,把油纸包递到了他的手中。

“什么东西?”我好奇。

聂秋远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人又不是我杀的。一会儿打开看看不就明白啦?”

之前那小伙倒果然没有白拿银子不干活,这时候官差来了。他们一开始看到我们把尸体都给脱光了,还十分生气,厉声喝斥了我们几句,不过聂秋远掏出他的官凭,就把差役们全给吓坏了,一迭声地赔礼道歉。

这一次我抢着插了话,因为这种情况下我心里的事情不吐不快。我说你们骂得对,破坏现场是一种很可恶的行为,极有可能给凶手提供逍遥法外的机会,所以这事不怪你们,以后再遇到了还要接着骂,这样可以提高老百姓保护现场的意识。不过我们是专业的,你放心,我们没破坏现场。

差役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聂秋远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官差们见大人笑了,也就呵呵地陪着傻乐起来。

聂秋远叫了官差中那个领头的,仔仔细细地交代了许多事情,那官差一一地点头应着。后来,官差们就取了装殓用的白布来,把尸体裹走了。

一大早的,居然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刺激人的神经。这一下,我忽然就觉得有点饿了。

所以处理完了河中浮尸的事情,男神就带我去找了家精致的馆子,点了肉包子。

我们一边咬着包子,秋一边把从尸体皮肉里掏出来的油纸包打开看。油纸质量很好,很防水,所以即使包裹在皮肉之中,里面的东西也一点都没有遭到污染。

油纸之中包着的,是一块小小的丝帛,那丝帛非常非常轻薄,展开之后是不小的一幅,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我定睛一看,啊,那上面写的是“防风、白术、独活、甘草”等等药物名,两个词一组,密密地排列了十几竖排。

药方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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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6 穿越时空的思念(4)

可是,这还不是我的第一个疑问。

我最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是聂秋远如何判断出尸体大腿内藏了东西呢?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其实我也不确定的,让你做的事情,算是个例行检查,结果就发现东西了,只能说是凑巧。”

“聂秋远你以后话不要说一半,你能直接捡重要的说吗?”他的话总是能成功地勾起我想抽他的欲望。

“那你不能这样叫我,快来唤一声夫君,我来告诉你。”男神坏笑着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哦买噶,这哪里还是男神,眼前的人已经走下了神坛,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还是个坏男人!

我砰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吼一声:“夫君,我想知道,快告诉我吧!!”桌子盘碗一阵叮咣乱响,茶楼里各种异样的眼神刷刷投射过来,还有两三个人直接把口里的茶喷在了对桌的脸上。

毕竟,我是男装的嘛。

你不是脸皮厚吗?不好意思,要是比脸皮厚这一点,我可是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聂秋远脸都绿了,他完全被我打败了,赶紧一把把我扯过来,按在椅子上,开始求饶认输。

“姑奶奶,服了你了,还真是什么都敢干!”

“嗯,以后夫君打算要挟我之前,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一声“夫君”换来一句“姑奶奶”,还是很划得来的,所以,打一巴掌要给个甜枣,我得再还他一声“夫君”,才能成功地控制局面。

果然这低低的糯糯的“夫君”二字一下就软化了对手激动的情绪。他稳定下来,在桌子下面不为人知的位置摸到了我的手,握住了。

我心说你刚摸过尸体里抠出来的油纸,最好就不要来摸我了吧,我还要吃包子呢。可是这会儿气氛正好,我也就忍着没说了。

所以聂秋远就简单地说了他的判断。

“既然这名女子是被这样的手段致死,说明杀她的也不是一般人。所以我就猜想为什么要杀她,第一种可能是情报窃取,所以我就按情报窃取的推论做了第一项常规检查,没想到第一项就押中了。”

“难不成你藏情报的时候,也会在自己身上开条口子塞上?”我感觉这个方法对自己实在太狠了点。

“必要的时候,我也会的。如果缝合技术高明,再佐以特殊药物掩盖创口,那么藏于肉体之內的情报很难发现。过上两天,伤口开始愈合,就更保险。就算是死了,同伴找到尸体,也一样可以找到情报。”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古人做事还真绝,这次的死者,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对自己就能做到如此狠辣了。只可惜她的尸首最终落入了水中,否则这条伤口恐怕也颇为难找。

我想起曾看到过的聂秋远身体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想到或许他也曾果断地持刃割开自己的皮肉,不把自己视为人,而是视为隐匿物品的容器,我就感觉一阵一阵的心疼。

可能是我的手在桌子的下方不自觉地加大了握住他手掌的力度,他轻轻地颤了下,温然一笑,斥道:“小傻瓜!”

我吸了吸鼻子,赶紧转移了话题:“这张绢纸上头写的是一个药方吗?什么方子,要这么多味药?”

聂秋远摇了摇头,道:“这些药混在一起,都能吃死人好几次了,怎么可能是方子呢。而且,这上面同一味药,还会反反复复地出现,哪有方子是这样开的?”

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单是“茯苓”这一味,在绢纸上就反复出现了七次。

就算我对医药一窍不通,也能明白一味药实在用不着写那么多次。

那么这个绢纸上的一大堆药物名称是什么意思呢?反正那位可怜的女子忍痛割开自己的皮肉,把这东西藏进去,肯定不会是藏着玩的吧。

“我也没想明白呢。”聂秋远忽然一笑,把绢帛叠了叠,揣进怀里,“想不明白的事,一会儿再想,吃饭。”

我们俩吃了好多包子,还吃了各种小菜,由于吃得太饱,所以我一下子又困了。

偏偏男神又拉着我去了河边一处僻静的地方看花,暖风挟着花香,熏得人五迷三道。因为四下无人,所以男神揽着我坐在树下,和我静静地相互依偎。他没有说话,眼神放得很远,好像是在想事情。他的怀抱好暖好舒服,所以我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睡在心爱的男人怀里,却梦到了另一个男人,想想,实在是一件很令人羞愧的事情。

但是我却是真的梦到他了,不知为什么又梦到了他。嗯,好像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在梦里见过他了。

我在现代的时候,虽然常常与他在一起,共同经历过不少的事情,可是说起来,还真没怎么梦到过他。自从来到大唐,他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请自来,就像是有那么一股强烈的执念,非要硬生生地挤破时空,传递到我的心中似的。

总觉得,是他想要告诉我一些什么。嗯,每次梦到他,都会莫名其妙地得到一些帮助呢。在现代,他是我的老师,尽心尽力地教我,那么现在,学生在古代遇到困难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穿越时空,把他的帮助送到我的身边吗?

为人师表的最高境界,恐怕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我心说张老师,你又不是正式的老师,其实用不着这么拼的,你不这么拼,我也一样感激你啊。

可是这一回,张老师却站在离我几米、不近也不远的地方,悲伤地望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情的他,所以这一刻的张扬显得如此陌生。我想他在肖华前辈的墓碑之前也是无比悲伤的,但他脸的上的表情还不是这样。确实,从未见过。

在我的心目中,张扬就像一棵挺拔而坚韧的树,他不苟言笑,但从不认输,比起流泪,或许他宁可流血。他在我心目中是那样一种沉默的硬汉的形象,所以我觉得这个表情根本不像是他的,这个表情令他的模样显得脆弱而寂寥。

“叶真真,过来!”他忽然向我招手。

啊?叫我?

他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本书。在我的周围,像变魔术似地迅速铺开了各种各样的背景,一排一排的书架,各种尺寸,花花绿绿的书皮,地球仪,月相仪,世界地图,咖啡的香味,音乐,人声,玻璃门外头是来来往往的车辆。

咦,好熟悉的场景啊,这不是我们学校门口的那家书店吗?嗯,是有这么回事来着,那一天,我们的确曾一起逛书店来着。我们看的是什么呢?

“老师你拿的是什么啊?”我听见我自己在问他。

张扬把手里的书本摊开在我的眼前。

对,就是这个,那一回我们看的就是这个,很普通的一件东西嘛。

我们刑侦专业是要学化学课的,他手里拿的是一张很基本的图表--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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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7 穿越时空的思念(5)

“干嘛要看这个?”

“没什么,随手翻到了而已。”

张扬忽然把书合上,放回原处,从口袋里摸出了签字笔和便利贴。

“叶真真,给你出一道题,答对了有奖品。”

“好啊好啊张老师,快出,我肯定能答对的!”我拍着手跳了起来。

张扬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把便利贴放在右掌心,左手拿笔,利落地写了起来。

忘记说了,其实张老师是个左撇子,我认识他差不多快一年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他两只手都可以用,平时以使用右手居多,甚至在给我们做射击示范的时候,他也是用右手的,我觉得这是他在刻意地练习。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他居然在用左手写字!那天超热,我们俩坐在树荫下,汗水哗哗地流。张老师支使我去买一罐冰可乐给他,但是掏了两罐的钱。我自然是心领神会地“顺便”奖励了自己一罐。

等我蹦蹦跳跳地拿着两罐可乐回来的时候,我惊讶地看到他在用左手往纸上写字。

张老师穿着白色的全棉紧身T恤,颈前垂着一只暗色纯铜十字架,蜜色的皮肤渗出微亮的汗珠子。他轻轻地抿着唇,神情自然而专注,侧脸可见五官如削。

哦,居然很帅很有味道哩,难怪同寝的一个姑娘迷他迷得要死,还偷拍了他的照片。

后来陈哥跟我说,张扬很少用左手,只有特别危险或者特别放松的时候才用,因为那类似于本能的呈现。唔,听说他用左手的时候满恐怖的。

今天张扬又用左手了,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恐怖,他只是写了一行字,撕下了一张便利贴,拍在我的手心,然后就出去了。

我低头看看表,哦,原来快该上课了啊。

不过我还是先把题目打开看了看,哦买噶,纸上写的竟然是一堆乱码。

那便利贴上用潇洒的线条画着:“AuSrIYKrYCuSiGaHNbV”!

英语吗?法语吗?德语吗?哦,一定是俄语,肖华前辈说俄语的!可是据我所知,西里尔字符好像不是这形状?

再说,张老师也不会出超越我能力范围的题目啊,那就显得太没水平了。

书店里放着王筝和水木年华的歌,弥漫着淡淡的伤感,干扰着我的思绪。

我一看表,艾玛,迟到了!

我把小纸条往手心里一攥,撒腿就往教室跑去。

尼玛这节就是张老师的课,我一冲进门,他就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冷冷地说:“迟到。门口靠墙,扎半小时马步!”

我喘着粗气蹲着马步,在心里把张扬从头骂到了脚。你这不是故意挖坑让我往里跳吗?

十五分钟之后,我的大腿开始感觉不适,不过我才不会认输呢,马步又不是没练过,谁怕谁啊。不过这种时候我心里生着闷气,就绝不可能认真地听他讲什么了,我开始思考那字条上的密码。

也许是肌肉疲劳的刺激,我的大脑忽然格外清醒。我忽然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应当把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考虑。

他为什么给我出了一道题呢?也许是无意中受到了什么启发。那么他出题之前在做什么呢?嗯,在看书。看的是……

哦买噶,这不是最明显不过的事情吗?

扎马步的时间一到,我头也不回,一眼也不看他,径自傲然地回了我自己的坐位,掏出纸笔开始写起来。

没错的,是元素周期表,都对上了!这玩艺我早就背过了,所以我迅速地把密码翻译了出来。

“Au(金)Sr(锶)I(碘)Y(钇)Kr(氪)Y(钇)Cu(铜)Si(硅)Ga(镓)H(氢)Nb(铌)V(钒)”!

“今四点一刻,一同归家,请你饭?!”

哈哈,看来把这个题解出来,可以占到便宜了,因为抠门的张老师还没有单独请我吃过饭呢,我都白白替他卖了那么多力。

下课的时间刚好是四点一刻,下课后,他立在那里,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他的课,在教室里上的时间还真是为数不多。

我毫不客气地把答案拍在了讲桌上,完全忘记了他刚刚还坑了我半小时马步的事情。

张扬没有露出任何惊诧的表情,仿佛一切本来就该如此。他只是收拾好了双肩包,只单肩挎上一根带子,淡淡地说了一句:“走。”

“老师你怎么想的的嘛,还能出这样的题!”我跟在他后面,一边问他。

“暗语暗号,是咱们常用的东西。暗语有很多种,比较复杂的,是要用密码本的,谍战片看过吧?不过,以后如果咱俩一起执行任务,就用元素周期表做暗号吧。”

“张老师,我有机会跟你一起去执行任务吗?!”我兴奋地叫了起来。

“万一呢……万一,有一天呢……”

呃,原来不是马上就要带我去执行任务啊。

“这样还能帮你背元素周期表呐,而且,它可以表达的意思也不少。”张扬略有些尴尬地岔开了话题,“比如说这个,你瞧瞧。”

他又掏出纸来写下了一行字。

HAtTc,OsAsAtGeNb,NbZnLiPuKrYUTIAg,GaOsPd!

哦,看上去蛮深奥的嘛。

学霸我是什么素质,我一分钟就给他翻译了出来。

H(氢)At(砹)Tc(锝),Os(锇)As(砷)At(砹)Ge(锗)Nb(铌),Nb(铌)Zn(锌)Li(锂)Pu(钚)Kr(氪)Y(钇)U(铀)TI(铊)Ag(银),Ga(镓)Os(锇)Pd(钯)!

“亲爱的,我深爱着你,你心里不可以有他人,嫁我吧!”

哦买噶,原来元素周期表还有这种妙用,还可以用来求婚呢!这世界真是不缺乏惊奇,只缺乏发现惊奇的眼睛。

“嗯,将来我也要用这样的方式求婚,很浪漫啊!”我憧憬地说。

张老师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最后他终于挤出了一句:“叶真真,请你记住你是个女孩子好吗?求婚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男人来吧。”

我想了想,哎,将来我去了大唐,就算是对着我的男神背元素周期表,他也不能懂啊,所以这一手算是白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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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8 穿越时空的思念(6)

我正在傻笑着,忽然感觉喘不上气来,有什么把我的鼻子和嘴都堵住了。哦买噶,我是不是掉进水里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上面还压着一个人,正在恶狠狠地对准我的嘴唇又啃又咬。

哦买噶,我刚才是做梦了,这会儿我是醒过来了。正在对我施暴的,这不是我的男神聂秋远吗?我可是一身男装,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我大喝一声:“聂秋远,你这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是在做神马!”

可是我的嘴被堵住了,发出来的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咕哝声。

过了好半天我才被放开,我赶紧往四周看,结果听到的是男神冷冽的声音。

“别找了,没有人。”

我一看,果然四下僻静无比,难怪他会挑这个时候占我的便宜。

“你疯了么!”我生气地说。

结果他的声音带着更强烈的恼意。

“叶真真,你知道吗?刚才我抱着你,你又在睡梦里唤别人的名字,那个姓张的!”

这句话一下就戳中了我的死穴,难怪他要不择手段地把我整醒。我可没有那样的意思,如果因此让男神误会了我,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我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脖子。他怔了一下,恶劣的心情有所缓解,就重重地压住了我,恨恨地道:“叶真真,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够了!”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有你就够了!”

这不是分辩,这是我的真心话。拥有了你,就算失去世界,我也此生无憾了。

他沉默了片刻,但是我明显都感觉到了他气息的逐渐软化。他再次俯下来,在我的唇上轻柔地吻了一会儿。

“真真。”

“嗯?”

“我深爱着你。”

“……讨厌啦,会脸红啦!”

“你心里不可以有他人。”

“嗯。”

“嫁我吧。”

咦……??

多么感人的时刻,多么感人的话语,可是这感人的话语忽然把我雷倒了。

这不是我刚刚在梦里回忆起来的元素周期表里的东西吗?

H(氢)At(砹)Tc(锝),Os(锇)As(砷)At(砹)Ge(锗)Nb(铌),Nb(铌)Zn(锌)Li(锂)Pu(钚)Kr(氪)Y(钇)U(铀)TI(铊)Ag(银),Ga(镓)Os(锇)Pd(钯)。

翻译过来的话,聂秋远刚才一字不差地说出来了耶,巧合还真是无处不在。

我忽然有一种时空被打通了的错觉,仿佛有什么把这一刻的我和未来的我紧紧地相连。我一直在努力地试图扼住命运的咽喉,可命运一直在向我证明,其实它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怎么了真真?”男神把话说得那么勾.引人,肯定挺得意的,可是他只得到了我呆若木鸡的反应,肯定觉得挺奇怪。

“我我我,我做梦梦见了一些元素……密,密码什么的,所以现在头有点晕……”

“密码?你指的是暗语吗?你是说……这个吗?”

聂秋远从兜里掏出了那幅绢帛。

哦?这倒是没想到,也或许,这个真的是一种密码呢,用密码来解释,应该是最合理的吧。

那么,它究竟应该是一种什么密码呢?用药材名构成的密码?这个可怎么破解?

聂秋远忽然嗖地一下从我身上爬了起来,然后又伸手把我扯起来,我们俩瞬间就变成了相对而坐,风度翩翩的相谈甚欢状。

这咋了?我正纳闷呢,一分钟之后,出现了一个捕快装束的家伙,急匆匆向我们跑来。远远地看见我们,他就喊了一声:“大人……”

我心中暗暗佩服。人还没见呢,隔那么老远就听到脚步声了,难怪有装的资本,这一点我是自愧不如。

小捕快跑过来,气喘吁吁。聂秋远示意他免礼,他就喘着说道:“大人料事如神,尸体放到县衙,我们特意疏了戒备,又在城里放出话去,找人认尸。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尸体就……就被人给盗走了!”

神马?盗走了?这么说,这个结果,是聂秋远早就料到了的?

“你们跟上了吗?”男神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一回小捕快就红了脸。

“大人,属下们无能。来盗尸的人,武功太高,小的们只能看清是往东去了,却跟不上……”

啊,这么说,线索是断了?

聂秋远却一点也没有着急,只让那小捕快回去复命了。

“这是不是你跟他们交代好的啊?可是,人都跟丢了,这可怎么办啊!”我有一点着急了。我印象中,男神做事是没出过这么大的纰漏的。

“没事,我觉得他们恐怕也跟不上,所以,叫幽夜之影去跟了。”

果然还留了后招。可是一提到幽夜之影,我就想到聂秋远体内有皇帝下的毒,我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来,再等一会儿!”

秋牵着我的手,又回了大树下揽了我坐着。

“真真,我不会死的,会永远这样抱着你,会永远和你相守的。所以,不要担心。”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为什么你总能敏锐地看出我心中所思呢?难道我的心思,就这样简单吗?

我们又在这寂寂无人的树下粘乎了一会儿,就有一只白色的鸽子出现在视野之内,并开始在头顶盘旋。聂秋远撮唇吹了声口哨,鸽子便以曲折的飞行线路降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腕上。

“哇,你还有这一手。”我由衷地赞叹。

他轻轻一笑,从鸽子腿上绑缚的铁环中取出情报,展开给我看。

那上面写的是:“盗尸者入了药王阁。”

“药王阁的人么……”秋喃喃地念着。

“药王阁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聂秋远解释道:“药王阁是长安城最大的医馆,也是最大的药庄。药王阁的阁主傅知风老先生,医术高明,据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技。而傅老为人又温厚,没有那些恃才放旷的古怪脾性,所以在黑白两道都是德高望重。”

“德高望重?那他们……偷尸体?!”我就纳了闷了。

“真真,我听你的,你是想继续逛街呢,还是去药王阁拜访一遭呢?”

“这还用说吗?!”我一把挽住男神的胳膊,说,“走吧!”

他呵呵地笑了,捏了捏我的鼻子。

“现在离与波颇神僧约好的时间还有几个时辰,咱们就去那药王阁走上一遭。”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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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9 穿越时空的思念(7)

药王阁跟那些天镜门、落雪山庄之流可不一样,人家是光明磊落的医疗机构,并不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药王阁就位于长安城东的繁华地段,占地面积很大,非常好找。我们走到门口一看,哇,那貌似门诊部的门前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这是古代医院呢,而且是全国知名大医院,果然像现代的医院一样,也存在一号难求的问题啊。看着负责接待的小员工把患者安排得井井有条,就可以想象,这药王阁是个运营得很好的医馆。

我们也从“门诊部”进去,聂秋远把官凭出示给接待人员看,就有人匆匆地去报信了。这个用于接诊的房间相当之大,整栋楼就是一个大房间,一个房间就得有200平米,相当敞亮。患者在这里被分诊,会穿过这间大房,被引导入后面院中的各个诊室。

不过这间大屋,还兼做药房使用。这里的中药柜颇具特色,因为它特别高,几乎是从地面直铺到屋顶,铺满了整整两面墙,让我想起了现代有些图书馆的样子。药僮们抓药,全都是用梯子爬上爬下,可见这里的药有多么全,数量有多么大。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那药柜上的编码却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巨大的药柜由一个个小小的抽屉组成,每个抽屉有一个编号,对应着一味中药。最常见的药材基本全在前一百号,比如一号党参,二号黄芪,三号白术,四号当归。我看到伙计们手里拿的方子,有图省事的医生甚至只写了编号,也真亏他们记得住。

我心中忽然闪过了一道亮光。盗走尸体的是药王阁,密信里头用的也都是中药名,难道说,这密信所用的密码,是跟这个药柜有关吗?

因为有这个药柜在,所有的中药名字,都可以转换成数字了!

我连忙拉了拉聂秋远,悄声告诉了他我的想法,他便对着药柜认真地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一笑,说:“很有意思,不过,都转成数字之后怎么办?”

我的思路一下就被打乱了,因为我感觉十分惊讶。

“你你你,难道你把那密信给……背过了吗?!”

他惊讶地看着我,点头说:“是啊,既然是密信,背过不是很正常的吗?”

“咱俩就看了那么一会儿,你就背过了?”

我本来自诩记忆力超强,背东西都比其他同学快,但这个速度简直是不可能的,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只能是开挂了。聂秋远要是到现代来做我同学,那我就永远只能考第二了。而且他会被大家在背后用唾沫星子淹死。

男神苦笑一声,说:“真真啊,要是你受过那种训练,让你迅速记忆很难记的东西,如果记不住,就要死,那你肯定就记住了。”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大概就类似于有一把枪抵在你后脑勺上,面前是写满了公式的课本。老师说,全背过,不然就一枪崩了你。哦买噶,这得造就多少学霸啊。

跑题了。我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考虑了片刻,就问他道:“你想一下,每组不是两个药名吗,第二种药代表的数字,是否都不超过一百?”

聂秋远思考了一会儿,说是的,第二个数字几乎都在五十以内,但第一个数字就有大有小,最大的好几百都有。

我心说你这真不是人的脑子,这比下盲棋还NB呢。

我的推断是这样的,数字两个一组,很像是有本密码书的样子,第一个数字代表所在的页数,第二个数字代表是这一页的第几个字,这样,两个数字就能锁定一个字,这封密信翻译出来,就可以传达一个完整的信息。

这是我地下党常用的方法,没想到这种方法聪明的古代人也发明出来了。

之所以判断第二个数字在一百以内,是因为古书不是印刷的,一页能容纳的字数有限,而秋提供的信息恰好印证了我的想法。

关键在于,这本书是什么呢,这我们可就很难猜出来了。

就在此时,从内庭有一行人急匆匆地走出来。为首的那个是身穿青色便装,须发花白,年近花甲的老者,旁边还有几名中年男子随侍着。

这几个人一走出来,门诊楼里都炸了锅。

“傅神医,这是傅神医本尊!”

“座下五大弟子都在,这,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神医的门徒诊病,都已是绰绰有余,神医和五大首徒,很少亲自出来问诊了。这得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啊!”

唔,听上去,这神医似乎很厉害啊。

傅神医在我们面前立定,就打算依规矩行礼,却被聂秋远制止了。

“我等皆是微服,先生行礼就免了。”

傅知风神医抬头看了看我们,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

“听闻是大理寺少卿到访,谁想得,竟是这般年轻。”

我听他的话,看他的眼神,我相信他肯定早已明确地判断出谁是这个“大理寺少卿”了。但奇怪的是,当他的眼神落到我的脸上,他目中迸出一闪即逝的更大的惊讶。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我,会有这样的惊讶呢?我对于自己捕捉到的这个信息完全无法理解。

住了一下,傅神医便说道:“请二位到内堂说话吧。”

往内庭行走的路上,傅神医有意无意地问我道:“这位小兄弟,你我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

啊,见过?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见我一脸茫然的模样,傅神医也愕了愕,只说道:“人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许是老朽记错了也未可知。”

我见他这样说,便客气道:“神医不须如此想,是我患过失忆之症,以前的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哦?”傅神医略有些惊讶,“若小兄弟不弃,一会儿老朽愿给你试试脉,看上一看。”

神医主动要求给我看病,这是何等高级的待遇啊。只可惜我这“病”摆明了是瞧不好的。

我心里一凛。这老头子和颜悦色,忽悠得我差点忘了,咱们是敌是友还说不准呢。

来之前我问过聂秋远,万一这药王阁里头其实是龙潭虎穴,咱俩逃得了吗?他说已经叫幽夜之影踩过点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我们来了,幽夜之影也潜在暗处来了,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安全系数还是高的。

虽然他说没有什么异常,那也只能是表面上的。他们既然去盗尸体,就说明这药王阁肯定不是个单纯的大药房这么简单了。

傅神医将我们带进了一间偏厅。他走在前面,推开门,带着我们款款步入。一进这房门,我一下子就傻眼了。

我们从河上捞起来的那具女尸,那具在官府里被盗走的女尸中,居然光明正大地,就停在这房子的正中间,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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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0 穿越时空的思念(8)

我是呆掉了,我没想到这药王阁如此霸气,从傅老头和颜悦色的模样也真心看不出来,他们是这样的做事风格。倒是聂秋远很沉着地问了一句:“神医,敢问这是何意?”

傅知风非常坦然地说道:“既然大理寺少卿找到了我药王阁,想必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吧,老朽又何必跟大人绕圈子,徒增大人的不快呢?”

这话说得倒是干脆爽快。虽说事不是什么好事,但仅凭这股痛快劲儿,也让我在心中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如此最好。”聂秋远虽然比他年轻得多,却一点都没有输了气场,“既如此,神医有什么想说的,尽管道来便可。”

傅神医一挥手,他身后五名男子便跟着他一起,屈膝跪地,对我们行了跪拜大礼。

“请大人将此女身上携带的东西赐还药王阁。此乃再造之德,今后若有何差遣吩咐,药王阁的人就算肝脑涂地,也必将誓死效命。”

聂秋远疾上前将他扶起,说道:“神医不必行此大礼。既然此事已经挑明,我等也不愿多费唇舌。但我们是公门之人,必须先行确定,此物所载的内容,不违背人伦道义,方能决定其去向。”

傅知风道:“这个自然,在下即刻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大人讲述。”

说罢,老神医起身,引领着我们到了院落更深入之处的另一个房间。

这显然就是住宅区域了。进入房间,我们又有了另外一个惊奇的发现。

这是一间卧房,卧房的床榻之上,仰卧着一名年轻男子。男子双目紧闭,面色发乌,正在昏睡不醒。很明显,这是相当不健康的状态。

也就是说,这世上,也有药王阁救不活的人,治不好的病。

“不瞒大人说,草民将近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一个儿子,可是,现在犬子却是身中剧毒,药石无效,仅凭着草民多年来诊病的经验,使药物吊着一口气。长期下去,只怕还是会性命不保。”

说话之间,傅神医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此事说来话长了。大人可曾听说过蟠龙会?”

聂秋远点了点头。

傅知风道:“这蟠龙会是长安前朝就有的一个大帮会,趁着乱世,更是招揽人手,扩大规模,以欺压掠夺百姓,扰乱正常商事为手段,发了许多横财。若是在长安城提起蟠龙会,那是人人都切齿的。”

傅神医慢慢地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才明白了,原来事情还是颇为复杂的。

蟠龙会的老大复姓公孙,武艺高强,在江湖上罕逢对手。今年年初,公孙老大的儿子生了怪病,药石无效,蟠龙会请去的医生因为治不好病,统统都被他们杀掉泄愤了。后来,人眼看是快不行了,他们就想到了药王阁的傅知风神医。

傅神医因憎恶蟠龙会平日里无恶不作,不愿为蟠龙会的人医病,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假托外出游诊,不在长安,躲过了蟠龙会的邀请。过了不久,公孙老大的儿子不治身亡,蟠龙会居然把一腔愤恨全都发泄在了药王阁的头上。

公孙老大觉得,你不是没给我儿子治病,让我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吗?那你也尝尝这相同的滋味吧。

所以他让手下一名西域来的怪客,使用独门手段,在傅神医的独子身上,下了这种奇怪的剧毒。

按理说,药王阁神医齐聚,解一般的毒都是不在话下的,只是这种毒,由于太过古怪,又不是中原人所制,见所未见,所以至今药王阁都破解不了,拿它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傅神医只好使用了被动保守的续命之法,以药物维持着公子的生命。

当然,药王阁存在这么多年,名声越来越大,总不可能是单纯的生意人,否则,根本应对不了这乱世上的种种风云变幻。药王阁内,不仅有形形色色的医者,也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江湖客在为之卖命。这些人,大都受过药王阁对至亲之人的救命之恩,所以忠诚度比任何一个帮会的属下都更强。

这次我们从河里捞上来的死者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姑娘名叫银铃,曾经是个爱笑的青春少女。她本是长安一个镖局的武师之女,后来因为药王阁救了其母亲的性命,无论如何都自愿进入药王阁为使婢。

数年前进了药王阁,姑娘就被放在公子屋里照顾公子的起居。这一次公子遭难,银铃姑娘毛遂自荐,要混进蟠龙会中做卧底,设法把西域人的解毒之方弄到手。

虽然自荐的人很多,但是没有谁比一个看似柔弱无力的小女子更不容易引起他人戒备了。但银铃姑娘却是自幼习武,功夫是相当出色的。

就这样,银铃姑娘去了一个多月,药王阁的人一边尽力延续着公子的生命,一边密切地关注着对方的动向。可是银铃姑娘这一去却是消息全无,直到今早上官府放出话来,说是在河里觅得一具女尸,说的特征,像极了银铃。

所以药王阁的高手立即就潜入官府,把尸体盗回了药王阁。因为银铃临走时曾决然地说过,如果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也要把尸体的双腿剖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东西。

结果盗回来的尸体,很显然,藏在腿部血肉之中的物品已经被人取走了。

这故事听得我肝儿颤。没想到从水里打捞出的一具被泡胀了的无名女尸,身上竟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使命啊。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活着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做过多么不择手段的事,才获得了这个宝贵的救命之方。再想想她那个惨烈的死法,简直是让人想不下去了。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我们握着那张绢帛不给他们的话,就简直太禽.兽了。

聂秋远听了这个故事,倒是十分平静,只是说:“药王阁用来解密语的那本书,可否借来一观?”

这句话一出,药王阁的人们都愣住了。片刻,傅神医才说道:“大人果然睿智,草民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他便示意身边的弟子去取东西。

密码书取来一看,我就吃了一惊。原本以为,如果是医馆,使用的密码本应该是医药类图书,没想到取来的是一套《史记》。

聂秋远接过书来,放在案几之上,跳着页地翻起来,一边翻一边微微地凝着眉。他并没有把情报拿出来,现在我们的面前也已经没有大药柜,可他竟能在这里从容地翻着史记,沉思起来。

我望着他,不知不觉就看得痴了。这一回,不仅是因为他模样的好看和姿态的优雅,更因为我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匹配不上他的智商。他这明显是又把数码化的密信也记在脑子里了,这是什么脑子啊!

这属于硬件问题,没想到我老公的硬件这么好,让我天天有惊喜。本来我就觉得这样的男人守住挺难的,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成色还好,真让人纠结。

我得努力成什么样,才能把这样的男人牢牢地困死在我的身边呢?

不到十五分钟,聂秋远已经抬起头来,把手中的史记往傅神医面前一推,说道:“恭喜神医,银铃姑娘为你取来的,确是一个解毒之方。”

原来这个他也懂!我色迷迷地仰视着自家老公,感觉他实在是太完美了。

聂秋远把绢帛取出来,递到了傅神医手中。

傅神医端然接过,一众人跪地,向着我们磕了三个响头。

我们躲开了他们磕头的方向,避之不受。我想,这三个响头应该对为此付出了年轻生命的银铃姑娘磕才对。

“就这么算了?”我悄悄地问聂秋远。

他也低低地在我耳边答道:“蟠龙会确实是个无恶不做的帮会,是杜如晦大人的清理商事计划之中第一个要铲除的帮会,所以,他们的好日子也没有几天了,不要紧的。至于药王阁……”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话说完,却转身对傅神医说道:“医公子的病要紧,我等就不再叨扰了。如若本案的调查需要药王阁协助……”

傅知风道:“我药王阁所有的人都随时听凭大人差遣,无论何事,必定随叫随到。”

我感觉今天这事也不错,居然让京城第一大神医欠下了我们的人情,这不就好像跟同仁、协和的大专家拉上了关系一样吗?人生在世,谁能不生个病呢?

我们正要告辞,傅神医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人,可否由草民为这位小兄弟……不,为这位姑娘诊一下脉呢?这位姑娘说是患过失忆之症……”

原来早就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装啊,那还一口一个“小兄弟”地叫。我想,我这病还有什么可看的呢?之前的记忆又不是我的,我自然是没有了。人家穿越过来,都是自动吸收原主记忆的,可不晓得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个功能。

不过幸好没有这个功能,否则,我很有可能就迷恋上骆大春了。不是说骆大春不好,而是,我实在太满意上天现在赐给我的这一个。

聂秋远忽然轻轻一笑,道:“那就有劳神医了。”

唔,我的事情,他明明清楚得很,可他还是要神医替我诊脉?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儿又涌上来了,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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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1 穿越时空的思念(9)

傅知风神医轻抬指,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左腕上已经多了一根无色的银丝,难道这就是武侠中常见的“悬丝诊脉”吗?原来这个是真的啊。

他这一手一出,我看到聂秋远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傅神医的食指和中指在银丝上交错按压,我只觉得手腕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被轻轻地触及,却没有丝毫的不适之感。也就不到三分钟,神医轻一抬腕,我手上的银丝瞬间就不见了。

“奇怪,”傅神医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知我结果,“从姑娘你的脉相来看,没有任何心智惑乱的迹象,按理说,是不应当失忆的。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吗?”

嗯,这诊断倒是蛮准确的。我赶忙答道:“不瞒您说,我去岁遭遇了些意外,所以去年之前的记忆,全部都没有了。”

“老朽一直觉得姑娘有些面熟,却怎么也记不起来,难道姑娘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我茫然地摇头。为什么又提面熟的事?难道,这位傅神医,以前见过叶流萤吗?

“罢了罢了,”神医摇了摇头,“许是缘浅,擦肩而过也未可知。倒是姑娘这失忆,不像是生了疾患,倒像是,换了颗心似的。”

我一惊,这可千万不能让他再看下去了,再看恐怕就要看穿了。

“看来神医对此也无良策了?”聂秋远适时地岔开了话题,“无妨,过去也有些不快的往事,忘记了也没有什么不好。那我等就不叨扰了。”

没想到神医又道:“大人且留步。”

我们都很惊讶,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却见傅知风敛了笑意,正色道:“这位姑娘是不是修习过什么邪派武功,体内有股奇异的寒邪之力,如若发动,对身体可是极为不利啊。”

我们俩都是面色一凛。这人的医术还真是神了,他这一试脉,居然连我练过的那“吸星大法”都给试出来了。

“两位对我药王阁有再生之德,如不嫌弃,请姑娘每隔一月,到药王阁来,由老朽与几名小徒以药物和内力助你调匀内息,化去淤积的真气。否则,以姑娘身体的状况,日子久了,恐有危险。”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倒是聂秋远想了想,便一揖道:“先生好意,晚辈领受了,晚辈与内子一同拜谢先生。”

我给他拉着,也糊里糊涂地跟着鞠了一躬。傅知风忙上前扶起,言道:“大人如此,就折煞老朽了。原来这位是尊夫人,倒是失礼了。既如此,就请大人择日光临吧,草民恭候大驾。”

神医说得很客气,但聂秋远言谈间自降了辈份,也是相当客气了。看来他是真打算把我送进这药王阁来治病了。

告辞出了药王阁,我就问秋:“你在想什么嘛,这个地方,可是发生了那种诡异的命案哎,这就算探清楚了?还要把我送到这里来诊病?”

聂秋远笑了:“怕什么,他们的医术是真的,能治你的病,不是很好么。”

“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嘛。”

秋见四下无人,便伸臂揽住我:“机灵鬼,你说得对。要知道,但凡能悬丝诊脉,又能瞬间测出人内力有异的,其本人的武功必定是深不可测的,所以,这药王阁,一点也不简单呢。”

我推了他一把,嗔道:“那你也放心把我交到这种地方去?”

“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你走到哪里,我就会陪到哪里的,我可不能容许他人对你不利啊。”

一种温暖的情绪,淡淡地从心底漾起。嗯,世上最妙的也就不过如此了吧,有你在,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放肆撒野,有你在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本来是那么难得的一天,计划好的浪漫约会时段,就这样砸在一起命案里头了。不过,嗯,别有一般刺激在心头,谁叫我俩都好这一口儿呢,这就叫作臭味相投吧。

抬头看看太阳,它都已经跑到大西头去了。

“真真,天也不早了,咱们去拜访波颇神僧吧。”

我点了点头,温柔乖巧地跟在了男神的后面。男神满面春风,为我牵了马来,扶我上马,然后他就潇洒地跨上另一匹白驹,与我并辔而行。

波颇法师暂住的地方并不在佛寺之内,而是在皇帝钦赐的一处驿馆。毕竟他带了许多宝贵的佛经前来,皇帝打算请他组织人手翻译。我们来到驿馆的时候,波颇神僧刚刚做完法事回来,这会儿日已西斜。

驿馆里供奉着一尊白玉佛像,香烛的味道扑面而来。波颇法师迎出门来,合掌行礼。

我虽然没见过波颇法师本尊,可他的模样我早就熟悉得很了。清凉寺一役,落雪山庄的大哥司空寒,就是扮作了他的模样,骗过了来袭的朱雀等人。现在见了真的波颇神僧,我还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亲切感来。

他是天竺人,肤色微黑,五官轮廓很深。当那双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他和大哥不一样了,因为这种眼神是根本模仿不来的,那眼睛里有洞悉尘世的明澈和慈祥。

他的汉话说得并不好,但是很多东西,不需要语言,就可以表达了。

法师将我们请进室内,给我们端上了清茶。

他先向我简单地表达了感谢之情,意思是我在清凉寺事件中为保护诸位高僧的性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他说,见过了聂秋远,又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让他觉得有必要与我一见。

其实为什么要见我,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大概就是得道高僧的第六感吧。

我听得云里雾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波颇法师却忽然微微一笑。

“叶施主你的身上,有一层吉祥之光萦绕呢。”

这,指的是我的运气好吗?

“如果老衲没有看错的话,叶施主与常人是不一样的,你的身上有一种飘渺的感觉,似乎不是这世间的人一般。”

我一惊,今天遇到的妖邪般的人物也太多了点,怎么个个都能感觉出我是穿越的?

“今日的相逢,是神明的指引。”波颇神僧转向聂秋远,“聂施主,我送你几个字。”

他取了纸笔,画了一行鬼符般的东西给聂秋远,接着想了想,又画了一行鬼符给我。

聂秋远很有礼貌地合什一礼,道:“请大师赐教。”

法师微笑道:“赠聂施主的字,曰‘惜取’,赠叶施主的字,曰‘洞察’。二位的大喜吉日是我算的,或许天意指引,要我助你们一臂之力,铺下良缘的基石。”

“大师之意,我二人姻缘路上,仍有磨难阻碍?”聂秋远这次的问话就显得有点着急了。

大师不疾不徐地说道:“眼见方知,叶施主的身上,带着另一位良人的执念,而叶施主内心,对自己的意思尚未全然明晰。”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旁边的聂秋远就面色一寒,说的话也一下深奥了起来:“如此说来,当她业已洞察,也许会选择放弃此世,回归本我么?”

大师颔首道:“聂施主,你姻缘路上颇多曲折,但命途常在人为。若叶施主在吉日之前,能洞悉自己的心意,汝等方能白首不相离。”

什么意思嘛,玩这些高深的,我一下就觉得索然无味了。看来跟神僧的脑波不在同一个频率上,实在是沟通不了。还是问点好玩的岔过去吧。

“大师写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文字啊!”

“这是梵文。”

“梵文,原来是这个样子啊,还真是没见过呢!”

我一想,咦,我好像见过几个梵文的文字嘛,还是“国家机密”呢!

那是张老师纹在颈后的刺青,那就是梵文嘛,写的是什么,他死活都不肯告诉我。

哼哼,张老师,你不是瞒着我吗?这下你完了。

我是什么记性,我依记忆里的样子把张老师后颈上的刺青依样画葫芦地描了下来,得意地递给神僧。

“大师您看,这个是梵文不是?”

波颇神僧接过看了看,点头道:“正是。”

我感到很激动,雀跃地问道:“您看,这写的是什么意思?!”

波颇神僧摇头道:“这些字放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

啊?这个答案可是大出了我的意料,搞半天张老师在自己脖子上纹了个乱码,这可真够有创意的,还忽悠我是国家机密呢!

这时候我听到聂秋远的声音略带着些冷冽地响了起来,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急迫,有一丝愤怒,还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他问道:“请问大师,这些字怎么念!”

大师望了他一眼,便用梵文读道:“Yezhenzhen。”

我一下愣住了,大师这是在叫我的名字吗?“叶真真”?

四围一下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我才意识道波颇神僧刚才在念的是我写下来的那个乱码,那个乱码的读法是--“叶真真”?!

我的身体忽然就僵住了,也许波颇神僧的存在就像开启一扇沉默之门的钥匙。门忽然打开了,所有的记忆潮水一般地向我涌来,一下子窒住了我的呼吸。

那全部都是我的记忆,我自己的记忆,有张扬存在的记忆。我从来不知道生命中的有些东西拥有如此沉重的份量,以至于在心中那层薄薄的纸被刺破的瞬间,压迫到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水,忽然无法自制地流淌。

记忆瞬间流淌成河。梦里的刹那,我与张扬在书店里赌下的谜题。他什么都没有说,我把他的谜当了他的玩笑。那一刻书店里头放着王筝和水木年华的歌曲,那歌声略带感伤。

“若不是眼泪落下来,

我不知如何证明爱。

情话若只是,偶尔兑现的谎言,

我宁愿选择沉默来表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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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2 穿越时空的思念(10)

不知是什么让我忽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我只感觉自己的眼泪在流淌。我仿佛看到四下的一切都忽然不见了,只有张扬高挑而孤寂的身影,静静地立在远处。

他抬起头来,悲伤地望着我,张口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飘散在空气里,什么也听不清楚。可是,我与他之间的默契是如此强烈,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认识秋的时间还长。我单凭口型就能辨认出他所说的话语。

他说的是:“真真,回来吧。”

“真真,你有没有觉得……张老师……张老师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

同寝的女孩吱吱吾吾地问我的时候,就算是再遮掩,那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妒意。

“去去去,别瞎讲!你要是像我这么拼命地用功,他早就高看你一眼了!”

哎,在学校里的我,说话还真是又直又愣又难听,现在看看那会儿的自己,居然觉得有点惭愧呢。

可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张扬他,看似日复一日地待我严苛,可是客观地说,他花了多少时间和心力在我身上,只有我自己能懂。这早就超出了一个业余辅导员应尽的义务百倍千倍。

他是默默不语,不加解释地,把一切能给予的最好的,都给了我。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可是今天,当我在大唐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当我发觉在离开了他的时候仍在接受着他的给予,当那一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一缕太过耀眼的阳光忽然照进心扉,刺到我睁不开眼睛。

我忽然记起了那一刻的心情,在张扬莫名地失踪了一百多天之后,我是如何每天往笔记本上画线记录他不见的日子,心是如何悬得一天比一天高。我是怎样地开始在深夜被梦境里的枪声惊醒,然后忽地坐起在床上,忧心忡忡地合掌低头为他祈祷。

我已经不能想象他会忽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唯有失去,会提醒人们手中拥有的东西是如何可贵。我承认或许张扬在我的心里头,早已悄悄地占据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

只是我没有想,我对于聂秋远的执念是如此强烈,所以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一切的含义。

所以,命运就是命运,一切命运的轨迹,都是巧合所绘出的必然。如果,如果那一次张扬回来得更晚一些,晚到我哭出声来,晚到我向神佛祈祷愿用一切来交换他的平安;如果,如果在我来到大唐之前张扬牵住我的手,要求我留下,也许一切都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但是,命运就是命运,命运里头是没有如果的。

我并不后悔,可我的心莫名地疼痛,疼痛到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无法止住。可就在这里,我感觉骨骼一阵钝痛,有人将我一把揽进了怀里,差点把我的骨头勒碎了。这疼痛让我忽然回到了现实,我惊讶地看到秋正紧紧地抱着我。

波颇神僧就在旁边站着,他却这样肆无忌惮地抱住了我?!

聂秋远与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脸上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然。他将我横抱起来,向波颇法师道了一声“失礼”,便抱着我走出房门,纵身就上了房脊。

我只知道他抱着我,踏着房脊疾速地飞掠,四月带着花香的暖风撩起我们的袍服。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不知跑了多久,他的额际居然渗出丝丝汗水。

天色由昏黑变为漆黑,明月爬上天际,秋的身形忽地一降,落下地去,我才发觉,原来他刚才足底所踏并非房屋,而是一片树林。

一条小河蜿蜒淌过,月色化入水波,如荡漾的星尘。周围空寂无人,岸边一株硕大的垂柳招摇着柔软的枝条。

聂秋远将我放下来,身形一近,紧紧地贴住了我,将我的后背压在了大柳树上。

而他的神情,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倏地一变,惊慌地问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真,是我手重了,弄痛你没有?”

没等我反应,他就猛地一转身,我们两个换了个位置,换成他的后背贴在了大柳树上。他手臂一带,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住了一会,他的身体就贴着树干,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跌坐在树下。

我跟着跌了下去,跌进了他的怀里。

“别走……真真,别走,别离开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他的模样破天荒地异常脆弱,仿佛一个极其害怕失去的孩子。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坦白而简单,这不是我的秋,这是我的夜。

一样是那个温柔的,影子般保护和关爱着我的人。

“我……”

“真真,我已经明白了,那个人,一直在你的世界里,保护着你吧……”

“嗯,张扬……他是的。”

他不仅仅在我的世界里守护着我啊,他的心意始终与我在一起,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每当我遇到困难和危险的时候,他也像背后的神灵一样,随叫随到呢。

“真真,有好多次,你在睡梦里叫着他的名字。你唤他的时候,声音是如此充满温柔,如此充满信任。他是如此幸运,能与你生在一个世界里,可以在你的世界里守护着你,这一切,都让我如此嫉妒!”

聂秋远拥着我的手臂猛地一紧。

“真真,你是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那么,今天呢……”

是的,我一直没有理解张扬的心,或者说,没有想象到他的心意是如此深厚,令我胸中瞬间满溢。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和回答,聂秋远已经把我的脸按在了他的胸膛,他的手抚弄着我的头发,弄乱了我男装的发髻,我的一头长发顺着肩膀披散了下来。

“真真,你先不要说,不要告诉我……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想要求你,不要走,留下来!真真,将来的日子,我用所有的一切证明给你看,他能做到的,我都能为你做到,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对你的爱意,不会输给任何人半分,是什么样子,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他的手指带着一丝不能察觉的颤抖,他的怀抱比春天还要温暖,他的言辞因为充满爱与惧的渴望而显得分外动人。我惊讶地望着他,听到他的心脏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快速地跳动。这一切,将我从回忆里拔出,将我拖回了眼前的现实。

“夜,你这是怎么了?”我惊讶地问他。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称他为“夜”,可是我就是如此自然地唤了出来。

月色之下,一切都变得朦胧,夜拥着我,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地说:“因为我怕了。”

“怕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真真,我怕了,怕你发现心里头恋着的不是我,怕你选择别人,怕你离开,怕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他低下头,用一双如水般的眼眸凝望着我。那双眼睛还是如此迷人,只是那眼神中没有了原本的那种自信,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态,是拼命克制着的受伤的感觉,令人我见犹怜。

难道,这家伙,竟然是在担心我移情别恋了吗?这家伙今天还在我面前炫过超高的智商,这一刻,他的智商怎么忽然变成负数了!

夜脸上的神情成功地转移了我忧郁的情绪,让我把关注点挪到了他的身上。我这是怎么了,眼前人待我已然深情至此,我怎么让他伤心忧惧了呢?

是的,因为波颇法师神意般的启蒙,我忽然意识到了,原来一直以来,我辜负了那样一份深挚的情意。张扬所做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记忆的碎片都温暖到令人落泪。

可是这并不代表我的爱情产生了动摇。我没能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领悟到张扬的情意,可我对聂秋远的感情,却已经由时光一分一分雕琢成型。岂止是他所说的不能失去我呢,其实我也已经不能失去他了。

所以,我此刻的泪水,不过是为了失落的美好与辜负的疼痛而难过着。所以,不要怕,就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好了。

我拭干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男神的面颊。

“夜……”

“嗯?”

“傻瓜……”

他吃惊地望着我,他的模样那么好看,又那么出色,怎么想都是我占了便宜。我怎么能让这样的家伙伤心呢!

“你嫉妒什么?嫉妒那些与我生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可是,难道我不是只为了你一人,孤身来到了你的世界吗?最该被嫉妒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这些道理你之前都懂的,现在怎么不懂了?”

“嗯……”

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好像是我在哄他啊,难道不应该是男人来哄女人吗?

我的爱人,神僧要我洞察,是希望我的人生可以完满。我是属于你的,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可是你害怕失去我的样子,让我觉得如此幸福,如此满足,真的让人沉醉呢。

就在这一瞬间,我觉知了自己的成长。我在爱人的怀抱中,褪去了几分青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女人。

“夜……”

“嗯?”

“你太高了,你弯一弯腰嘛!”

他听话地俯下身来。所以我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我对你的心是什么样的,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给你看吧。”

他愣住了,身体呆呆地僵着,一动也不动。

“低头。”我命令他。

他傻傻地低下头来,我踮起脚尖,伸出手臂缠住他的脖颈,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不知道你心中爱着的那个小魔鬼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就让你的小魔鬼露出一点点狡猾的尖尖角吧。

他先是僵立着,后来,他抱住了我,有一点颤抖地接纳了我,再后来,嗯,就渐渐地……有点……太热烈了。

月色之下,留住了一双相爱的人儿倾情拥吻的剪影。

傻瓜,你不是说了么,我都对你那样了,我得对你负责啊!

心爱的,拥抱我吧,相信我对你的情比金坚。因为,嗯……马上就要嫁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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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3 大天使的呼吸(1)

转眼就是四月底,我的婚礼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

今天是倒计时第七天。随着筹备工作的进展,我的心情也逐渐紧张了起来。

本来,按照规矩,婚礼之前我与秋是不应该再见面的。可是我们两个是自由恋爱,又一切都没按照程序来,所以也就没讲究这个规矩。

相反的,秋这段时间对我好得简直让我心虚。百依百顺不说,每天就算再忙,晨起晚归肯定会到我这来签到。要不是我执意把他赶走,估计就要在我屋里打地铺了。

真的是要紧紧地握住,生怕我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吗?

今天是聂秋远在长安处理公事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要一起回碗子山去了。正式地,什么都不管,只管当好一对小新人。

成亲的事,除了皇帝,别人谁也不知道。祭天大典一役,聂秋远已经暴露在天镜门的视线之内,目前双方已经成了公开对立的状态,所以,我们直到现在还留在长安,就是为了混淆对方的视听,免得有人来破坏我们的婚事。

不过,这一次天镜门遭了重创,婚礼这种事,大概也不值得现在的天镜门出来捣乱吧。

这会儿秋刚刚恋恋不舍地上班去了。一大早,他就跑过来看我,发现我已经起床了,就十分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梳子给我梳头发。

“今天终于可以把事情做完了,真的有点等不及了呢。”

“聂秋远,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酷!”

“跟你在一起,干嘛要酷呀。”

小情.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们聊天的话题是如此范围广阔,从尸体到化学,从犯罪到逃生,总之,话题都很浪漫。他很爱听我说话,对我本来的生活充满了兴趣。所以,你看,现在他说话也越来越现代了,连“酷”都懂了,很快就要会说火星文了。

“快走吧,上班迟到了!”

他狡猾地笑了。

“一天太长,没准儿我会溜出来瞧你呢。”

“别傻了,快走吧!”

哦买噶,我怎么做出这种事来,我居然凶巴巴地把男神赶走了!我是不是有点恃宠而骄了!会不会有点过分了呢?

想想等他今天下了班,就有一段时间专心地陪着我了。而且,我们的关系也会发生质的转变。哦买噶,不能想,一想我的小心脏就怦怦地乱跳。

小心脏一乱跳,我的手就一哆嗦。刚才秋是给我梳了头,可他也就会把我头发梳顺而已,发型什么的,他就没那本事了。而我,本来梳古代发髻的技术就不行,这下前头费半天劲梳的成果立马前功尽弃。

我气得想把梳子扔出去,可是梳子却被一只手接住了。我这回是吓得一哆嗦,因为竟然有一个人,鬼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而且已经到了我的身后。

“吓到了?”身后的人柔声问道。

他的脸映在我面前的铜镜中。这不是骆大春吗?

“骆……骆大哥,你,你怎么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鬼一般的事且不说,这样跑进我的房间,怎么想也不太妥当吧。

他却接了我手中的梳子,继续替我梳起头来,不到五分钟,他就把我的头发挽成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用他手中一枝艳粉色的桃花做簪子,巧妙地簪住了。

他居然会这个,难不成,真的像他的绰号一样,是个“风.流才子”?

我完全被梳头这件事给吓傻了。亲昵地梳头这样的事,怎么看也是情侣间才会做的,可他这样光明正大地侵入我的房间,理直气壮地给我梳了头,简直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骆大春温然一笑,镜中的人影看上去如此清俊温雅。他这些天看一去没有一点不正常的样子,可是人却在不停地消瘦,这比看到他的苦痛还令人难过。

“萤萤,你小时候就笨手笨脚的,连头都不会梳,现在,还是一样笨手笨脚吗?”他端详着镜中的我,微笑着说,“是了,你不记得了,你那时还曾哭着鼻子,逼着我给你梳头呢。那时候练习的,瞧,现在我还会。这都多少年了呢。”

我一怔,这是,他与叶流萤的记忆啊。

“骆大哥,你……”

“问我来做什么?”他又是轻轻一笑,“今天,想任性一回。”

他的左手拢起我的发髻下面披散的长发,把长发轻轻地抹到了脖颈的一侧,右手不知何时多了那把他独门的短刀。他将短刀的刀背很轻很轻地搁在我的脖子上。

“绑架!”他笑着说道。

“骆大哥,你这是干嘛……”我一头黑线。

“萤萤,今天,就今天一天,忘了秋远,陪陪我,好不好?”

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危险的味道,只有着平和的笑容,和笑容后头隐约流露出的汹涌的悲伤。

我的心里一阵难过。为什么人生在世,总得要面对那么多的悲伤和无奈呢?

“去哪儿骆大哥?”

“跟我走就好了。”骆大春的脸上忽然带上了狡黠的神情,“你和我,谁也不告诉,悄悄地离开这里,开开心心地去玩一天。咱们来猜猜看,那小子,他会有多着急呢。”

嗯,要是我不见了,秋肯定会很着急的,肯定会急死的,那家伙现在简直就是一只惊弓之鸟啊。

可是现在我来不及想这些,我的心思已经活动了。直觉告诉我,骆大春今天有点不对头,我不能放着他一个人,我应该跟他好好谈一谈。

“骆大哥,你绑架成功了,让我收拾一下东西。”我客气地对“绑匪”说道。

“绑匪”哈哈大笑,转身去给我倒了碗温开水,耐心地坐下来等着。

我收拾了出门必要的物品,犹豫再三,还是悄悄地把叶流萤埋藏的日记取出来,塞进了怀里。

关于这件事,我一直在反反复复地斟酌,可是至今都没有答案。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我想我需要命运契机的一个指引。

我顺从地跟着骆大春出了门,没想到他在把我的房门掩上之前,回身又做了一件十分缺德的事。

他取出一根透明的丝线,系在门栓上,不知道又在门框和旁边的家具上怎么绕了几绕,总之是他把房门关上之后,把丝线缓缓地拉出来,“咔嗒”一声响,门栓就从里面卡上了。

我的卧室一下子变成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密室。

这一招可够损的。敲门敲不开,冲进去一看,门从里面栓着,里面却没有人,这不是闹鬼了吗?

一时间我有点担心聂秋远。要是正常状态下的他肯定不需要我担心,肯定会敏锐地分析出对方是用了什么手段。可是现在的聂秋远,最怕的事情就是我人间蒸发,回到原本的世界去。骆大春不知道这件事,可他无意中布置的现场也太带有“人间蒸发”的感觉了。

这么想想,真替我的男神捏了一把汗。

“嘻嘻,走吧萤萤。”骆大春得意地笑着说道。

我无奈地被他挟着跳墙出了住处,不着痕迹地混进了人群之中。

我们的第一站,是城西一处偏僻的小园林。这个园林,不知是谁建的,周围也没什么人居住,类似于现在的郊野公园,偶然有人来这里赏景观鱼。

园子里有一座小石潭,潭中游弋着鱼儿,自在而欢快。骆大春默默不语,带着我走进一座朱色尖顶的小亭,在凭栏处坐了,呆呆地看着水中的游鱼。

看了不晓得多久,他忽然把手伸进怀中,摸出两包鱼食来,分给我一包。本来有人在的地方,鱼儿便会自动集聚,这下把鱼食往潭中一洒,鱼儿便聚得更多了。这种热闹的场景我很熟悉,小时候老爸常带我到公园喂鱼的。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骆大春见我笑了,似乎很开心。我倒是觉得很纳闷,他难道是出门前还自带了鱼食吗?

我们喂了半个小时的鱼,骆大春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又带着我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这一次我们继续往西走,出了城,找到了一座残破的关帝庙。

这座庙已经荒弃了,周围也算是人迹罕至。推开庙门,里头黑乎乎的,土味夹着霉味扑面而来。蛛丝已经结满雕梁,关帝像还在,但早就被尘土堆积得变了颜色。

骆大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变成这样了,当年这里还有香火供奉呢。时间过得真快呢。”

“骆大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鼓起勇气问道。

骆大春轻轻地笑了,柔声道:“萤萤,当年就是你在这里叉着腰,大声地说关老爷是最厉害的神仙,有他在,什么坏人都不怕的。然后,外头打了雷,你就吓哭了……”

我说?我在这里说?这个台词,怎么听都是只有小毛孩子才说得出的话吧。

我忽然醒悟了,他说的是叶流萤,而且,应该是年纪相当小的叶流萤。

这是他与叶流萤之间的共同的记忆!就是叶流萤捧在手中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微小而确定的幸福。

是的,她曾经写到过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初初与司空明相遇的时候,他们,还有媚兰,一起在外面游行了四十二天。

她并没有记录下这四十二天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她说,那一切都不需要记录,因为到死,她都不会忘。

所以,那应当是相当美丽的记忆呢。

也许这一刻的骆大春,就是在踏着那时候的足迹,重新试着去怀恋和触碰,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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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4 大天使的呼吸(2)

我就这样跟着骆大春,走了好几个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沉默不语,但是饶有兴味地观看着,甚至伸手去触摸一些什么东西,仿佛想把它们全都镌刻进脑海里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的举止,忽然让我感觉有一些不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骆大春忽然从眼前的事物中惊醒了过来,问我道:“你是不是早上就没吃饭?饿了吗?”

我摇了摇头。

“骆大哥,我减肥呢。”

我从两周前就开始悄悄地减肥了,我想在这段时间里减掉“致命三公斤”,变成一个漂亮的衣服架子。就算婚礼再怎么简单,新娘子也得有女神范儿不是?

骆大春愣了有半分钟,可能是在思考“减肥”这个词的含义和用法,半分钟后,他准确地判断道:“不用减肥了,你已经太瘦了。”

我忽然想到,唐朝,这似乎是个以胖为美的时代?可是我见过的几个美女都苗条得很,韩媚兰也娇小玲珑的,难道是那个审美标准还没开始适用?

骆大春拍了拍我的脑袋,笑道:“傻丫头,男人不喜欢女人骨瘦如柴的样子,懂不懂?就是,嗯……不喜欢!”

我的脸有一点红,这个谈话内容的尺度可真够大的。不过我也有点惊讶,嗯,因为在现代的时尚杂志爱情栏目中,也常常有男人表达相同的观点。看来男人这种动物,貌似古往今来一个样,总之,大概就是保留了一点原始的感觉……好像进化起来挺不容易的。

可我还是觉得苗条的时候感觉最好,看来鱼与熊掌果然不可得兼。

今天的骆大春,真的有点奇怪,似乎一下变得洒脱自若,百无禁忌了,就好像今天过完,明天就不用过了似的。

“走,萤萤,带你去吃好吃的。放心,我选的地方,绝不会让你变得……丰腴的。”

他笑呵呵地把我带到了一家门面不大的酒楼。

“老字号了,好几十年前就有。其实,你在这里吃过的,是你喜欢的。”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上的菜,非常朴实,非常家常,口味真的很好。我很慢很慢地吃着,觉得有点淡淡的伤感。这是“我”的记忆,这又不是我的记忆。曾经在这里与骆大春对坐着开心地品尝美味的小佳人,其实已经不在了啊。

“萤萤,今天陪我出来,有没有一点困扰呢?”骆大春放下筷子,慢悠悠地问我道。

困扰,其实是没有的,因为我已经不是叶流萤了,我心里头明白这一切。如果坐在这里的是真的叶流萤的话,就绝不会有另嫁他人的事情。虽然骆大春和叶流萤之间,最后很可能是另外一种杯具的结局。

“我是头一次真心地觉得你没了记忆也不错呢。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才能这么自私,这么任性地带你出来。你不记得了,就不会乱了心神。萤萤,我不会扰乱你的平静和幸福,我只想开心地过一天。过了今天,咱们就各归各位,再也不会如此。”

我心里难过,可是却有口难言。今天的这番话,他也许是在确定了我的心真的给了聂秋远之后,反而才能够如释重负地说了出来。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听出这是货真价实的表白。

这一定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表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表白。

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够用来呵护爱人的一生,所以希望爱人可有以个更好的归宿,也所以这份情意,是绝对不去触碰的雷区。一份真爱,却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表达,这该是何等无奈的悲哀呢?

“萤萤,再过几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所以,今天想讲些事情给你听。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听的,因为那是关于秋远的事情。我想你多了解他一些,懂得他的可贵,好好地珍惜他。如果让我说,在这世上,恐怕很难觅得这样的良人了。”

我呆住了,他在这个日子里,把心上人“绑架”出来,居然是为了给心上人认真地讲讲情敌的好,好让心上人跟情敌更甜蜜地过一辈子吗?

我忽然很想哭,因为换了是我的话,我死也做不到这个。要是我失恋了,我肯定是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想起爱人跟别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就会发疯。

我连祝福都做不到,更不要说鼓励了。

这么做的人,用情之深,肯定已经到了忘我的程度。用情到忘我的人,此情此景,心一定是很痛的吧。

可是他却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微笑着。

“萤萤,我跟秋远,是五年前认识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第一次见秋远的时候,我在执行暗杀任务,杀的可是个恶贯满盈的坏人。结果,当时还是天镜门玄武使的秋远,居然出手,把我暗杀的目标给救了。”

骆大春讲的是关于聂秋远的往事,是我不知道的往事,是我所不了解的秋。我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这段往事吸引了,关于秋的一切,都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可以把我瞬间抓牢。

“骆大哥要杀的,是天镜门的人?”我沉浸入了故事,不由自主地开始提问题。

“不是的,秋远救人,完全是因为多管闲事。你想象不到吧,天镜门的玄武,其实是个见到这种事情就会胡乱出手救人的家伙呢。萤萤,你不知道,秋远这个人看似油盐不进,其实心软得很。比如说,要他去杀人一个,只要理由充分,他会毫不犹豫地去杀,他的脸上甚至不会有表情。可是你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心里头是难过的,这就是他不为人知的地方。”

也许骆大春以为我对秋也不过只有表面上的一些了解,所以他在担心我对秋的认识不够完整。可是他不知道夜的存在,由于夜的存在,我已经很充分地认识过聂秋远的本质有多么的温柔。

我瞬间觉察了有些事情是不对的。

“萤萤,你一定在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天镜门那样的地方,会有秋远这样的人存在?”

是的,我感觉不对的,就是这个!

天镜门是什么样子的组织,我是见识过的。青龙、白虎和朱雀有多么奇葩,我也是见识过的。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犯罪团体,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不择手段。天镜门的门徒都是些穷凶极恶、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的亡命之徒,我认为只有内心阴暗或者受过严重精神创伤的人才会加入这个组织。

而秋说过,他是从小在这个组织里长大的,如果被这样的组织培养长大,却形成了一种本质温柔善良的性格,这简直是荒谬。

可是秋是不会骗我的,他对我谎报简历也没有什么意义啊。他的性情也不会是装的,我是刑侦专业的,看人的眼光绝对比普通人准,不然我在这行里就混不下去了。

秋这家伙,从里到外绝对是男神级别的没有错。

这样的人,原产地怎么会是天镜门呢?

“其实,天镜门创始的本意并不是现在这样。”骆大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秋远是大黑天带大的,他是现在这样的性格,恐怕原因就在大黑天的身上吧。”

“大黑天……是谁啊?”

这名字没的让我心生畏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黑天,这是神祗的名号,而且,是相当恐怖的神祗的名号啊。

大黑天又称摩诃迦罗,在婆罗门教、佛教、密宗都能看到他的名字。一说大黑天是大日如来降魔时呈现的愤怒形态,所以他的塑像都肤色黝黑,怒目圆睁,有六条手臂,脚踩妖魔鬼怪。总之,就是不注意时一抬头,就能把你吓一大跳的那种形象。

降魔护法神么,那么,他与聂秋远又是什么关系呢?

“秋远没有给你讲过大黑天的事?大黑天是天镜门的创始人,也就是‘祖师’。”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祖师”啊,“祖师”这个人秋曾经提起过很多次,这个人,应该是秋的救命恩人。是了,一直以来我也没问过,“祖师”现在又在哪里呢?

关于我所知道的天镜门起源的信息,追溯起来,似乎居然是来自于任平生。任平生当时给我讲的是,前朝一位神捕,因不满隋帝的暴政和律法的无能,反出朝廷,创建了天镜门,在江湖上以暴力手段自行伸张正义。那么这位“前朝神捕”,估计就是大黑天吧?

其实我第一次听说这位神捕以及天镜门的时候,并不知道天镜门的邪恶属性,当时就有一个后世人写的句子不自觉地跳入了我的脑海。

“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

那时候,我还以为天镜门是正义的化身呢。

“大黑天从创立天镜门的那一天起,就舍弃了自己的姓名,以大黑天自称。他与我的祖父是忘年之交,不过我也只在五年前见过他一次。”

“与落雪山庄的庄主还是‘忘年’交啊,那这位大黑天,得有多大年龄啊!”我忍不住感叹了起来。骆大春的祖父少说也得六十岁了,这位大黑天祖师,岂不是得有百岁高龄啊!

骆大春愕了一愕,然后噗地一声笑了。

“萤萤,你在想什么呢!其实,大黑天和我祖父,是在五年前落雪山庄的大劫中一同殒身的。大黑天过逝的时候,还没有过三十八岁的生辰。”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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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5 大天使的呼吸(3)

神马?这位天镜门的创始“祖师”,死的时候都不到四十岁?这么年轻?

人的思维总是充满了定势。当我听到“祖师”二字,脑海中自动生成的形象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而听到了“忘年交”,不知怎的就认为这“祖师”肯定是比落雪庄主要年长了。

“祖师”嘛,那可是“祖宗”一辈的,是上一代的上一代的上一代啊。

这“祖”字辈的,怎么可能只是个大叔而已呢?

等一等,让我算一下。

把我此前掌握的信息拼在一起分析,就变成了一道小学应用题如下:

聂秋远今年二十二岁,他家惨遭灭门的时候,他是五岁。秋自己说,那时候,是天镜门的掌门救了他,也就是说,那时候已经有天镜门了。大黑天于五年前在落雪山庄大劫中过逝,殁年三十八岁。请问,大黑天救下五岁的聂秋远时,是多大?

答案应该是,二十六岁。

这就是说,大黑天创立天镜门,是他二十六岁以前的事情,那么,在更早的以前,他就已经是朝廷中名震天下的神捕了,这是什么样的一位青年才俊啊!

我又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一位跟现在的聂秋远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救下一个五岁的漂亮小男孩,牵着小男孩的手行走江湖,惩恶扬善,哦买噶,怎么看都像一对有爱的父子嘛!

再YY一下,我男神现在长成这样一副妖孽模样,那五岁的他该有多么漂亮,多么软萌啊!哦买噶,不能想,再想我的心就要化了。

“这位大黑天祖师,人长得帅吗?”我的想象中,这必须是一个十足的美大叔,画面才够唯美,所以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骆大春早就熟悉了我的用词方式,他轻轻一笑。

“萤萤啊,其实,从去年你大难不死,我就觉得,你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性子跟过去相比全然不一样了。你现在头脑里的想法,总是很古怪很有意思。”

果然,一定是有所察觉的吧,毕竟是那么关注叶流萤的人,就算嘴上不说,最了解叶流萤的人,也一定是他啊。

骆大春清了清嗓,讲道:“大黑天,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是坊间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他还在前朝任职的时候,因为长相严重干扰了办案,走到哪里都有人尾随围观,所以他是一个很独特的脸覆罗刹鬼面办案的名捕。”

哦买噶,这得帅成什么样,才能不但回头率百分之百,还有百分之很高的尾随率啊,就连影视巨星也做不到这个。想想这样的人物终来也成了黄土垄头的一小堆白骨,我就不由地在心中感慨人生的如梦如泡影了。

那么永远戴着面具的夜,他的形象,有向大黑天致敬的意思吗?

没能见过,真是太可惜了!虽然我在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悄悄地开始把这个大黑天当作自己的“公公”看待了,产生了亲切的感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坊间还有这样的闲话呢。说的是前隋皇帝极为爱惜大黑天的才华,所以大黑天不到二十岁就在朝中任职,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提拔到了很高的职位。大黑天办理过许多案件,所以民间关于他断案的故事很多,提起来没有不钦佩的。大黑天不停地向皇帝进谏,提了许多完善律法,加强律法执行力度的建议。可是后来有一天他意外地发现,皇帝看中了他,召他进宫放在身边宠信,竟全然不是为了整饬律法,维护天下公义,而是因为看中了他太过招摇的美色,是想让他暗中做个男.宠的。”

居然还有这种八卦,我也是醉了。看来这前隋真是活该灭亡。

“看来这位祖师,还真是个完美型的人物啊!”我感叹道。

“完美?”骆大春噗地一声笑了,“关于大黑天,秋远给我讲过不少,以我的眼光来看,他,大概没办法算作完美吧。”

天下第一美男,天下第一神捕,据说武功也是深不可测,这样的,都不能称之为完美,这不是要气死我等凡俗吗?

“说起来很奇怪啊,大黑天在办案的时候,头脑是神一般的敏锐清晰,可是一旦从办案状态脱离出来,他的心智就好像忽然陷入混沌一般,做事丢三落四,迷糊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在朝堂上处理人际关系,简直都是一塌糊涂。大黑天无妻无子,救了秋远之后,就打算干脆放在身边养大,结果秋远从七岁开始,就事无巨细地包揽了他的饮食起居和所有家事,据说否则就实在活不下去了……”

我听了一头黑线。我本来以为聂秋远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演技超群,已经是够精分的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更精分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真搞不懂,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的理想主义,创立了天镜门这种大逆却有道的组织,又是怎么把这个组织壮大起来的呢?也许在经营公事的时候,大黑天是处于绝对完美状态的吧。

那么说,倒霉的只有聂秋远了?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名为师徒,实际上应当是情同父子的。只不过好像角色有些混乱,是儿子拉扯着老子,然后自己凑合着长大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一想,这是不是意味着,聂秋远的自带技能点,居然包括了像贤惠小媳妇一样把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呢?人家在这方面可是受过十好几年生存训练的啊!

哦买噶,我这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吗?

可是秋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过,他会做饭洗衣!这个阴险的家伙,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萤萤,我发现,你似乎总是听到一句话,就能在心中联想到许多呢。真的,以前从未见你这样过。”

我一惊,却发现骆大春含着笑,温柔地望着我。

“萤萤,我跟秋远第一次见面就打得筋疲力尽,两个人都动弹不得。本来我二人所属的组织都不适合与外人随便交往,可那一回我们都动不了了,加上那时候年纪比较小,所以居然聊得很投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大黑天的徒弟,而大黑天正是我祖父司空延的好朋友。”

至于日月鬼刀司空延是如何与大黑天产生了交集,二人又是如何成为忘年莫逆,那就谁也不晓得了。不过天镜门创立的时候,司空延也创立了落雪山庄的前身“诡刀门”,二者在江湖上几乎是齐名的,打过交道也并不奇怪。

“认识秋远之后的两年间,我们各自行走于江湖,也私下里会过几次面。当时我们两个为组织执行的任务,都是难度颇大的,可是每次与秋远聚在一起,共同商议对策,总是能够事半功倍。不知为什么,我们两个,似乎无论在想法上,还是武技上,都有一种天生互补般的默契。”

“那时天镜门与落雪山庄之间并无嫌隙,相反,因为两位创始人的关系,天镜门是落雪山庄唯一有私下往来的江湖组织。那一段时间过得还是很值得追忆的,与秋远的交情也日益深厚。时光平静地度过,直到五年前落雪山庄大劫的那一天。”

骆大春放下手中茶盏,问道:“吃饱了么?”

我正听得专注,没想到他竟忽然换了话题。我这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吃完好大一阵子,不但剩菜凉了,连茶都凉了。

我一直想知道落雪山庄大劫是什么,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可是那对于骆大春来说,很明显是十分不佳的记忆,所以我一直没敢问过。他今天是要主动给我讲这个吗?

“走吧萤萤,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陪着他,慢慢地穿过街市,穿过所有的繁华热闹,到了城边上一处荒宅。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宅子里头长满了草。

宅院的中间,生着一株巨大的古银杏,新春的绿叶刚刚铺满树梢,显得生气勃勃。

骆大春走近了银杏树,将手掌贴在树干上,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你我曾经一起在这里借住过一段时间呢。那时候这家人的模样,我还能清楚地记得。”

他展臂揽住我的腰,身形只轻轻一晃,我惊讶地发现我们已经立在了大树接近顶端的一根横枝上。

在我的眼前,树顶的枝条上,垂下来两把交错锁在一起的小铜锁。这两把小锁一看就是年头很久了,风吹雨淋,早已锈迹斑斑。

“萤萤,这是十年前咱们在这里留下的,那时,我要使轻功抱你上来,你不肯,非要自己爬上树。等你爬到树顶,脸都脏得像小花猫一样了,可是你说,要自己爬上来,许下的愿才会灵。”他的眼睑略微黯然地垂了下来,“你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来落雪山庄找我。”

我心中一酸。我能够理解小小的叶流萤的心情,那种不管多么艰难困苦也一定要努力,一定会拼命地到达那个重要的人身边的心情。我也曾经有过,我也是这样的。

“我想过,我不会那样在落雪山庄等你来找我,当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的,要比你先到,要让你开心。没想到,你我之所以相见,不是因为我左右了命运,而是被命运迫到了绝路上。”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了树梢头悬挂的小铁锁,仿佛那铁锁是什么极其易碎的东西,必须认真地对待。他痴了片刻,便轻轻一笑,又揽住我,带着我从树顶飞身飘下。

“萤萤,只所以还能与你见面,全都是拜秋远所赐。他为我做了太多,我此生无以为报。我想,应该给你讲讲那一天的事,但是,要讲,还是得从落雪山庄的使命讲起。”

他拉着我在树下肩并肩地坐了,黠笑道:“听好了哦,要告诉你的,可是全天下只有几个人知道的大秘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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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6 大天使的呼吸(4)

“萤萤,在古代传说之中,有位天神,名叫后羿,你可知道?”

我点了点头。后羿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比其他人都有名,关于他的传说,不仅有英雄事迹,还有老婆嫦娥背叛了他,自己偷了西王母赐的长生不老药实现了登月计划什么的。总之后羿其人,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个又暴躁又苦逼的形象。

“民间曾有后羿射十日的传说,萤萤你听说过的吧。可实际上,事情与传说中是不太一样的。”

哦?难道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事,还真的存在吗?

传说天上栖息着十只三足金乌,他们都是天帝的儿子,每天轮流出来值班,照耀大地,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太阳”。结果有一天,他们十个忽然抽了风,觉得一个个轮流上岗没意思,就一块跑出来,在天上玩耍了。

可是他们的实力太威猛了,地上的房屋、森林、庄稼都开始着火,也晒死了很多人和动物。河流与大海被晒干了,不死的只有海中的怪物,也爬上岸来吃人。人们纷纷躲入洞穴,白天不能外出,晚上外出,也没有饭。

哦买噶,古代就有这种末日大片般的记载了,想想那样的情景,要是没有发生过,人们的想象力怎么会如此丰富啊!

可是太阳是三足金乌神马的,这个现代科学研究已经证明纯属扯淡了。总之,就姑且相信,这天上是出现了十个太阳,把大地给晒坏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英雄后羿出现了。传说后羿是东方族有穷氏的首领,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神箭手。他看到这种水干火热的情景,心中十分不忍。于是,后羿爬过了九十九座高山,迈过了九十九条大河,穿过了九十九个峡谷,来到了东海边,登上了一座大山,山脚下就是茫茫的大海。后羿拉开了万斤力弓弩,搭上千斤重利箭,嗖地一箭就射掉了一个太阳。

一不做,二不休,后羿连续发力,箭无虚发,一口气射掉了九个太阳。最后一个太阳吓坏了,从此每天老老实实地按点上班,一直到现在也没出什么岔子。

除了十个太阳,当时还有“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等好多种怪物横行天下。后羿还逐一除掉了这些怪物,终于换来了百姓的平安与幸福。

结果,天帝死了九个儿子,十分伤心。虽然他知道这事是自己儿子错了,勒令剩下的一个太阳好好工作,可后羿的小鞋还是必须给他穿的。所以,本来是天神的后羿,就再也没有资格回天庭了。

唉,怎么觉得这些表达对神祉赞美和敬畏的故事,常常都是对主神的高级黑呢?也许,真的是人间的不公平太多了吧。

“萤萤,这个,其实并不是传说,而是上古时期真正出现过的灾难。后羿,准确地说,后羿和嫦娥,是那场灾难的终结者,而落雪山庄的司空氏家族,就是嫦娥所属纯狐氏一族仅存的支脉。也就是说,我们是后羿与嫦娥的后人。”

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真真实实地认识的落雪山庄的人们,眼前的骆大春,忽然都变成了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简直令人头脑转不过弯来。

“也许这样说你很难理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着一扇看不见的门,里面封存着一旦出来就会带来灾难的东西。这扇门,并不在我们的世界里,可是有时它又会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上,并试图打开。不晓得你能不能明白这个意思。”

我点了点头。这个说法虽然不符合我意识中的自然科学原理,但是并不难理解。也就是说,在另一个时空维度,有那么一个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装的全是坏东西。这个潘多拉的盒子一不留神就会出现时空转移,跑到这里来打开,一打开地球就会来个小末日。如果我没理解偏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说,后羿射十日的事件,其实是那个时代潘多拉的盒子跳出来打开了一次?

“那时候,确实是出现了十日同现那种级别的大天灾,实际上,并不是十日同现,而是流火天降,所有生命都面临灭亡。当是,是后羿所率的有穷氏一族和嫦娥所率的纯狐氏一族,用大部分族人的生命为代价,将那扇门封了回去。后来,有穷氏和纯狐氏的所有后人,多少代不惜任何代价,成了把守这扇门,不让它在人世再度开放的守护者。”

各种感叹与惊讶交织在一起,我不知该作何感想才好。一开始我觉得落雪山庄行事诡异,心狠手辣,以表面的遁出世外掩盖暗底的敛财活动,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从骆大春的言行看,之前落雪山庄肯定还做过相当对不起骆大春的事,我对他们的印象就更差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伙沉默的英雄?

他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祖祖辈辈守卫着的,居然是全人类的福祉?

骆大春低下头,黯然道:“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是几日之前,才知道的。”

“在上古大灾之中,为了封闭天灾之门,嫦娥吞下了纯狐氏的一件神物,叫作冰寒神丹。因为嫦娥天生体质异常,灵力不同凡俗,所以冰寒神丹在她体内化为千年冰寒之力,以她的性命为代价冻结了天灾之门。后羿在率善射的有穷氏一族除尽世上妖物之后,对爱妻以身相殉,吞下有穷氏的神物烈火神丹,以烈火之力将天灾之门送回了异界。”

“外人都不知道,也许最早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娶妻绝不纳妾的发端,就可以追迹到我们的祖先后羿与嫦娥。所以,有穷氏和纯狐氏的后人,都是一夫一妻,一直到现在落雪山庄的所有人,都是这样。”骆大春讲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原来,这不但是一个传奇故事,还是一场倾城之恋中的传奇爱情。原来嫦娥私自吞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她吞下的是让她牺牲了性命,灰飞烟灭的东西。

骆大春接着把故事讲了下去。

“奇异的是,当与神丹结合的人体灰飞烟灭,神丹却仍能凝结成形,而且,吸收了寄生者的力量,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强大。所以,有穷氏和纯狐氏世代保管着两件神物,时刻观察守卫着,以备天灾之门再度降临人世。”

“天灾之门对于人世的一切‘暗’之力感应灵敏,一切战争、饥荒、旱涝、疫病、怨气都能将它召唤得更近。所以有穷氏和纯狐氏的后人,毕生致力于消除这些危险因素,为此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在这过程中,两族后裔的分支不停地牺牲与灭绝,到了三代以上,有穷氏和纯狐氏各自只剩了一支,其中纯狐氏这一支,就是现在的落雪山庄。”

“前朝隋末大乱,危机重重,而我们的力量正是到了单薄到极点的时候。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有穷氏的那一支守护者居然莫名其妙地在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司空氏在那时候前所未有的势单力孤,几乎到了绝望的地步。所以,十几年前,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家族的神物冰寒神丹,直接灌进了五岁的我的体内。”

“选择我,是因为我从出生就显出了数代没有出现过的绝佳根骨。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他们决定用我的身体来供养神物,同时让冰寒神丹随着我身体的成长,与我的身体更加默契地融合。这么说应该很明白了吧,就是一旦出现了天灾之门打开的危机,我的这具身体,就是用来堵上天灾之门的工具。”

我听傻了,就是说,骆大春从小就被落雪山庄当作一个牺牲品来对待了?所有的人,都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做这一切啊。

“当然这些事情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是至亲之人亲手把我送上了一条极度苦痛的道路。我从五岁起就没能正常地生活过,体内的冰寒之物日复一日地折磨我,我一直在努力地与这种折磨共存。而我的力量增长得异乎寻常的快,周围的人也不知真相,都惧我怕我,若不是姑姑一直细心地护着我照料我,我还真不知是如何长大成人的。”

这位“姑姑”,大概就是叶流萤手书中提到的那名女子吧。我听聂秋远讲过,骆大春的姑姑应该是叫作司空飞雪,她至今未嫁,从叶流萤记录的事情看,似乎是与媚兰的家世有关。这个世界真是复杂。

“我渐渐地可以与体内的冰寒之力并存,因为没有外力诱导,所以那时候我体内的力量还不会随便爆发。我像落雪山庄正常的人一样执行庄主分派的任务,现在想来,那都是为防止天灾之门打开而消除隐患的任务。那一段时间还算平静,直到五年前,天灾之门差一点打开了,那就是落雪山庄的一场大劫。”

“这一次天灾之门的出现,是人为造成的。”骆大春语气凝重地讲述道,“这世世代代以来,我们两族人严守着天灾之门的秘密,就是为了防止这个。天灾之门存在的事情,自后羿时代以后,就只有当家的族长和未来的族长继任人选知道,其他人只是忠于家训,完成族长交给的具体任务而已。这么做,主要是世上别有用心的人太多。有些人,因为仇恨,就会选择憎恨世上所有的人,以把所有的人都消灭为生的目标。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天灾之门无异于所能利用的最佳的利器。”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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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7 大天使的呼吸(5)

如果说,五年前的落雪山庄大劫,是人为造成的,那就是说,促成那件事的人,应当是个内心充满仇恨,恨不得送世上所有的人去阴曹地府的恐怖的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他在五年前被除掉了吗?

“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如何探知了天灾之门的秘密,又是采用了什么手段引发了天灾之门的开启,总之当我祖父察觉的时候,已经出现开门的前兆。

“所谓的落雪山庄大劫,其实并不发生在西北边陲天山之麓的落雪山庄所在地,而是发生在长安附近。发现异动之后,落雪山庄所有人一齐出动,赶赴长安,其中就包括了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就在五年前,那个人通过暗中的经营,已经在他的组织中发展成熟,取得了绝对的实权,所以,他的发难,也就从五年前开始。这个人,就是天镜门现任的首领戎抚天。”

我一惊,五年前的落雪山庄大劫,居然也是天镜门造成的?难怪现在天镜门与落雪山庄势同水火!

但是骆大春将事情娓娓道来,语气平静,仿佛诉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戎抚天比大黑天的年龄大很多,但是从入门伊始,就对大黑天极为尊重。他在天镜门十几年,办事沉稳老到,性格宽厚随和,人缘极佳,很受信任。大黑天是那种没有半分多余的精力可以花在勾心斗角上的人,心计基本为零,所以,这十余年的时间,天镜门的核心实权,已经被戎抚天不知不觉地蚕食掉了。

相信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大黑天应该是很伤心的吧。

不知道之前天镜门在戎抚天的带领下暗中做了什么,但是召唤天灾之门的最后一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血腥惨剧。天镜门捉了五千名无辜的百姓,在长安西郊荒野计算好的地方以惨无人道的残忍手段折磨屠杀,一时间鬼哭神嚎,鲜血染遍天地。

痛苦和冲天的怨气积成黑色的气团,天灾之门在阴森中渐渐显露轮廓。

落雪山庄的全体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他们如飘雪般神秘莫测的刀法,他们日复一日严苛的修行,全部都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落雪山庄与天镜门展开了拼杀,努力地挽救能挽救的每个人的生命。

日月鬼刀司空延与戎抚天战在一处,绝世高手相遇,战斗有气吞山河之势。天镜门的青龙、白虎和朱雀全部参加了战斗,但落雪山庄的嫡系,司空朗、司空星、司空飞雪,加上下一代已经长成少年的司空寒、司空明,都不弱于他们。所以战斗激烈地进行着,一时间难分伯仲。

只是天灾之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大天灾降临似乎已成定局。

就在这个时候,大黑天带着聂秋远赶到了。

确切地说,是聂秋远带着大黑天来的,他敏锐地觉察到了戎抚天在四大弟子之中对他一个人不动声色的排挤和不信任。

所以当时只有十六七岁的聂秋远,孤身一人,暗中追查着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终于赶上了决战的这个时刻。

知道天镜门针对的对象很可能是落雪山庄的时候,聂秋远心中十分焦急,因为那里有他的朋友。司空明是他为数不多的,心意相通,似乎具有天然默契的友人。

大黑天和聂秋远的加入,使战局顿时逆转。戎抚天见到大黑天出现,当即就做出了准确的判断,命令手下弟子及心腹以不同方式迅速撤出了战斗,隐匿踪迹。但是,天灾之门的打开,似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庄主司空延放下手中的长短两柄宝刀,抬头凝视着近在眼前的暗黑之气,久久不能言语。反倒是司空明的亲生父亲司空朗发话道:“阿明,既生在落雪山庄,祖宗家训不可违。是用得到你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自从体内多了这份冰寒之力,父亲对他就变得有些冷漠,几乎不与他亲近,这十几年,就是这样过来了。今天,父亲的话,似乎是要求他为家族的使命付出自己的生命了,话语,依然是如此冷漠。

可是那时候的他,还并不知道家族的使命是什么。要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的,这不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吗?

只是因为生在这个家族吗?

祖宗家训,是很清楚的,为了祖上的事业,需要牺牲生命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有任何借口和犹豫。作为司空氏一族的成员,司空明也早已经有了直面自己命运的觉悟。只是,有那么一种不甘心的感觉,觉得这世界有一些冷。太冷漠,太无可奈何。

时间不容多想,司空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身形一飘,就到了司空明的背后,抬掌就拍在了司空明的背心。

司空明听得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轻呼,那似乎是秋远的声音,而自己的身体,有一股真气洪流从后心直直地向下,导入了丹田。

这股真气就像引燃爆炸物的一点火星,涌入气海之后,司空明忽然感觉有股惊涛骇浪般的力量从自己的丹田之内源源不断地爆发了出来。

冷,非常冷,仿佛体内的气息可以冻结世间的一切。而这股寒意源源不断地爆发,竟在司空明的身体周围形成了冰风暴般的气流。

罢了,既然命该如此,又有什么好多想的呢?司空明下了决心,精神反倒出乎意料地集中了起来。他凝神屏息,遵从自己直觉的指引,集中了全身的力量,试着引导体内寒流,向着空中那一团黑气,发力袭去。

其实具体的过程,因为精神太集中了,反而不太记得了。只有一种感觉,就是那扇邪恶的门在源源不断地吸收自己体内的能量,仿佛不将自己吸空誓不罢休。而自己体内不知怎么竟会有那么多的能量,怎么用也用不完,每一寸肌肤,都感觉要冻结为冰。

意识模糊之际,只听到祖父和父亲焦急的声音,喊着:“阿明,好了,好了!阿明,意守丹田,压制住它……阿明……”

恍惚间凝神细观,却发现那扇模模糊糊的黑色之门的轮廓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做到了吗?

可是,身体里源源不断倾泻而出的冰寒力量,却已经再也抑制不住了。

司空明只感觉身体似乎要从里向外地炸裂开来,寒冷和疼痛久了,都已经成了麻木。视野渐渐地开始发白,四周好像飘满了雪花。

也许,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就在他想要长长地舒一口气,想着苦难的感觉总算到头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火一样炽热的身体,猛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耳边听到的,是一个急促,却非常温柔悦耳的声音。

“司空,守住丹田,你能克制住它,你不会死的,不要放弃!”

那是秋远的声音。他的声音,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就是这样的,有一点微微的清冷,却从来不让人感觉一丝寒意。

“司空,不能这样,这不像你。有些事,还要一起去做呢,不记得了吗?”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火焰般炎热的内息,从身体相接的位置忽地包围了过来。

旁边有几个人同时发出了惊呼。

其中有一个十分醇厚好听的男人的声音喝道:“秋,停下,你的内息不足,这样只能白白送死!”

火热的内息却不但没有削弱,反倒忽地炽盛,包裹得越来越严密。

“放开我……”司空明努力地说出了一句话。

但是聂秋远的手臂,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司空,集中心力!你想要害死我吗?”

司空明并不清楚的心智被敲击了一下,用双臂紧紧箍住自己身体的秋远拼上了全部的力量,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动摇,那种同生死、共进退的意志随着他肌体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进入了体内。

也许当危险真的发生的时候,人会依本能做出一些不可理解的事情。与秋远认识已经两年多了,虽然秋远的年纪也不大,但头脑的聪明清晰早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难道他判断不出,这样做,不管怎么努力,都抵挡不住体内这个冰冷的妖魔,不管怎么拼命,都还是会死吗?

但是秋远好像并没有考虑这一些。或者说,他明明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能够放手,他做不到。

有一丝温暖的感觉,一种从成长的时代就逐渐陌生了的温暖的感觉,从胸腔的内部忽然生成,由内而外地缓缓弥漫和扩散。

司空明守住心神,视线便渐渐地清晰。体内激荡的冰风暴仍在肆虐,但在他的眼中,一切仿佛忽然有了一个缓慢的静止。聂秋远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中,虽然只是一张略显清冷的少年的面孔,但却如神子般温暖与俊美。秋远紧抿双唇,目光坚定,那是一种绝不放弃的眼神。

“再见了,秋远。”司空明在心中对他说,“谢谢你,能遇到你真好。”

司空明原本是想自断经脉,免得聂秋远白白地跟着自己送死,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有另外一股极其强大的内力忽地涌入了体内。

与此同时,聂秋远的身体传过来的内息也猛然激增了数倍,这样的滋味直让司空明的五脏六腑颠狂地翻搅和震荡。他感觉喉头阵阵腥甜,心脏几乎就要停止了跳动。

然后司空明就失去了意识。

当他惊讶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是的,确实有人死了,但死的并不是他和秋远。当他醒来的时候,落雪山庄正在办丧事。在这一役中最后死掉的人,是落雪山庄的庄主司空延,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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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8 大天使的呼吸(6)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沉浸在故事的气氛中,感觉一切的发展,就如史诗般波澜壮阔。聂秋远用自己的內力压制司空明体内的冰寒之力,我是见识过的,而这一次,应该就是一切的开始。

“我体内冰寒神丹的力量,凭那时候的我和秋远,就算是我们每个人变成五个,也根本抵挡不住。后来,秋远告诉我,是爷爷和大黑天二人耗尽了全部的精力,才将我体内的力量封了回去。”

那么说,是两位长辈,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拼尽全力,最终才会力竭而亡吧?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

“我当时失去了意识,但是秋远并没有,所以他亲历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落雪山庄的老庄主司空延忽然笑了,对大黑天说道:“伏魔使,你说,要是我这把老骨头拼上性命不要,救不救得了我那乖孙儿?”

大黑天取下脸上的罗刹鬼面,露出一张再多岁月也侵袭不得的绝美脸孔。这一刻,他头脑里没有丝毫的迷糊,目光坚毅而锐利。

“我看,是够呛的吧。不过加上我,就不一定了。”

“小子,会死啊。”

“那可是我的小秋啊。你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了。将来,就交给孩子们吧,都是些好孩子呵!”

司空延哈哈大笑,道:“什么话!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个毛头小鬼罢了!”

大黑天也是呵呵一笑:“老家伙,路上没人陪你喝酒下棋,还是闷得慌吧。”

司空延敛了笑意,正色道:“伏魔使,人生在世,你守的是公义之道,我守的是护卫之道,虽然殊途,却也同归。识得你,是老夫三生之幸。”

大黑天的目光也放得长远,微笑道:“梦若成真,怕是总得有前人当一当铺路石呢。你我看不到,又有何妨?不是有这些孩子在么,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据说大黑天也没有给聂秋远留下什么话语,十几年的情份只化为一个令人永生难忘的微笑。

“萤萤,你不是也知道么,我的体内,有两股截然不同的霸道力量,一种,就是冰寒神丹的能量,而另一种,却是我的祖父司空延的毕生真力。”骆大春说话的时候,安静地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体内的两股力量,一种是用来压制另一种的。那么聂秋远之所以有那么强的实力,可以在后面的日子里成功地压制骆大春体内冰寒神丹的暴走,难道是因为……

“祖父将真力全部给了我,天镜门的祖师大黑天也是一样,他的全部,也都在同时传给了秋远。此前并没有这样的情形,我体内的冰寒从来没有这样猛烈地爆发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开始,所以它从那以后,十分频繁地爆发,而且,每逢月圆必定爆发。每一回,都是秋远守在我的身边,把我从生死的边缘拉回来。”

“那种冰寒之气,爆发的时候总是十分猛烈,我完全无法控制它。但是秋远一直不停地告诫我,要我绝对不能放弃,如果放弃了,那么祖父和祖师就白白地死去了。所以我一直咬着牙坚持,直到渐渐地开始适应体内的两种力量。”

“我可以感受到秋远的悲伤,可他却比我更快地将大黑天的真气化为己有。慢慢地,我也可以自如地使用祖父灌注于我体内的真气,只是冰寒神丹的力量实在太过巨大,那不是我所能控制和掌握的。我虽然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力越来越强,心里却也很清楚,体内冰寒之力的情形其实是越来越糟糕的。萤萤,我并不对你说谎,迟早有一天,它会将我吞噬,这本来就是我的命运。”

“但是我并不打算妥协,我会与它战斗到最后一天。因为秋远始终站在我的身边,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可他的气息越来越沉稳,每一次,只要他在那里,只要我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周围的一切就会变得宁静和容易控制。就是这样,我才顺利地存活下来。”

“最初的那段时光是如此艰难,但是,落雪山庄,我的父母,我的兄长,我的至亲,一起成长的人们,甚至姑姑,在那段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一眼。那时候我的身边除了秋远,不离不弃地照顾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媚兰。”

“萤萤,你或许不记得了,媚兰名义上是我的表妹,其实,她原本并不是落雪山庄的人。我第一次见到她,和第一次见到你是同一天。后来,姑姑把她带回了落雪山庄,声称她是自己的私生女儿,为此,姑姑还在祠堂受了家法。从那时起,姑姑对媚兰时而极好,时而极坏,谁也摸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姑姑”的事情,我已经从叶流萤的手书中知道了,“姑姑”为什么会这样,其实是明摆着的事。韩媚兰肯定是她恋慕之人与别的女子所生的孩子,她恨媚兰,可媚兰的身上却又流着那人的血。看来韩媚兰也是在一个相当郁闷的环境之下长大的。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因为天灾方消,落雪山庄的所有人都被散到各地去消除天灾之门重启的隐患了。所以,当我稍微稳定下来之后,就决定离开这个冷漠的家。我那时候觉得,我已经付出过一条命,而且,我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我想要为自己活一回。”

“秋远在那之后自然已经不会再回天镜门,相反,他的内心对戎抚天,早已充满了仇恨。他在世上也成了孤零零的一人,所以也决定与我一起行走江湖。媚兰在外头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坚决地要求跟我们一起走。”

“秋远问我打算去哪里,我告诉他,我打算去碗子山,去当山匪。”说到这里,骆大春笑了笑,“其实,在离死亡非常非常近的时候,心里想的,真的只有……要是能再看你一眼就好了。”

我低头不语。其实是,我的心里头酸酸的十分难过,我很害怕要是把头抬起来的话,也许眼泪会不小心掉下来。骆大春善解人意地摸了摸我的头,把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我们从落雪山庄出来,就开始遭遇各种各样不同人物的追杀。好在我们那段时间武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加上动了些脑筋,使了些心眼,所以一路下来竟也没有吃什么亏。只是连累了不少无辜的人,因为与我们接近,对我们友善,平白无故地送了性命。我们了解了前路的多艰,所以,并没有直接上碗子山,而是绕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子,慢慢地消弥自己的行踪,最终消失在追杀者的视线里。”

“我们很快就查明了,追杀我们的是天镜门的人。秋远作为大黑天最亲近的人,早就已经是戎抚天的心腹大患。因为大黑天的身故,秋远与戎抚天之间的仇恨自然也是不共戴天,而且,在之前调查戎抚天的时候,秋远还意外地发现,也许他自己家的灭门血案,也与戎抚天有着剪不断的联系。所以,从大黑天故去之后,秋远就与天镜门势不两立了。”

“后来,我们就上了碗子山,见到了你,和你一起生活,一直到今天。萤萤,到今天,我觉得很满足,我所有的心愿已了,并没有什么遗憾。就是希望你能了解,秋远虽然生在天镜门,却是在一个极好的人身边长大,心思比任何人都纯良。这些日子我也看清楚了,秋远待你,确是一片真心,所以,我也真的希望你们能够白头偕老,希望你每一天,都能过得平安快乐。”

听了这些,我只感到一阵一阵的心酸,令我颤抖不已。哪怕我知道他的这份情意不是对我,而是对另一个人的,可是一切都是如此的厚重,令我的眼泪没办法控制地流了下来。骆大春并没有着急,也没有激烈的反应,只轻轻地拭掉了我脸上的泪水。

“萤萤,我这些年,都是靠着秋远才能活下来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自己已经几乎能顺利地控制住体内的寒气了,即使秋远不在身边,也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骆大春拉过我的手,把一块极白极纯的羊脂玉做的令牌放进了我的手中。

“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你这个。有了这个,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号令落雪山庄的人替你做事,落雪山庄的人见你,也会对你全力保护。也许有一天,你会用得到它。”

我握住手中冰凉的令牌,那冰凉的感觉刺激着神经,让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骆大春是给我讲过的,落雪山庄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守护者,但是守护的是什么,是只有庄主和未来的庄主才能知道的重大的秘密。

他,怎么会知道了呢?而且,又怎么可以告诉我呢?

“骆大哥,你……”

他微笑着打断了我的话。

“萤萤,我要走了,我有我必须承担起来的东西。你是那么聪明,你一定猜到了,不错,我前些日子回了一趟山庄,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很快,我就会是落雪山庄的下一任庄主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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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9 大天使的呼吸(7)

我呆住了,他是在这样一种时刻,做了这样一种决定?他要回落雪山庄,承担起家族作为守护者的使命,以沉默的付出,换取芸芸众生的福祉?

可是,总有那么一种感觉,一种什么不太对的感觉,告诉我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沉下心来叶真真,我告诉自己,冷静地想一想,把那个不对的地方抓出来,否则的话,我感觉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骆大哥,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天灾之门的事情,应该是只有落雪山庄的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今天,却为何要告知于我?”

骆大春愣了一下,便坦然言道:“这是我的一己私心,我不希望你惧怕落雪山庄。不要说你,之前我对自己的家族,认识也是浅薄的。而且,我不但告诉了你,也告诉了秋远。我了解你们,你们不是会将此事随意传扬的人。”

我已经抑制了感情因素,进入了冷静的分析推理状态,所以我就把我心中的疑问继续问了下去。

“为什么我不惧怕落雪山庄很重要?是为了这个?”我扬起手中白玉令牌,“为了让我接受他们的帮助和保护?可是,骆大哥,你不是在那里么?这个又有什么用呢?我需要帮助,难道不可以直接找你吗?”

骆大春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所以他就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我说下去。

“我知道,跟在秋的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秋自己也很清楚。骆大哥,你是想要借落雪山庄的力量来保护我们吗?可是,现在的落雪山庄,应付天灾之门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力来保护我们呢?”

回答我的,是沉默。

“所以,你安排的,是你不在了之后的事情吗?你要用你的性命,去换什么呢?”

骆大春眉头一皱,脱口言道:“我没有!”

没有么?不要骗人了。

你约叶流萤出来,一步一步地踏过和怀恋多年前走过的路,你把所有的任性都放在了今天,难道这不是一种告别吗?

面带微笑,心若死灰,此生无可留恋,眼前这个人心上的伤,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重得多。

我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许久以来,我与秋心中所考虑的,就是怎样能让他心中的伤略微轻一点。现在看来,无论怎么选,他的伤都是致命的,这样的话,我的顾虑反倒忽然不见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看到叶流萤的爱情,哪怕是这份情意注定已成为遗憾,也希望你能懂得,其实你们早已心心相印,生死相许。

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骆大春的手。我凝望着他的眼睛,他温柔却悲伤的眼神唤起了我內心全部的真诚。我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对他说道:

“骆大哥,这是第一次正式地自我介绍。其实,我并不是叶流萤姑娘,我的名字叫做叶真真,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我也想给你讲一讲,我的秘密。”

我与他在大银杏树下相对而立,我试着使用最直白最不曲折的语言,向他讲述了这一年以来在“叶流萤”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就算是非常残忍,我也需要让他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虽然我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可真正的叶流萤已经不在人世了。

听完了我所说的话,骆大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已是木雕泥塑一般。他呆滞地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萤萤她,真的是自一年前,就不在了么……”

“对不起……”

我忽然感觉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合适的话语,可以用来应答了。

然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他的呼吸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变得越来越重浊,直到急促地窒住了,我知道他正用尽了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我心里也很难过,我宁愿他的泪水可以流下来。

我从怀中摸出叶流萤的手书,轻轻地放到他的手中。我自己的声音也难以控制地颤抖了。

“骆大哥,这是流萤姑娘亲笔写下的文字,你把它好好地读完,流萤姑娘的心,你就全都明白了。”

我说不清楚他到底读了多久,总之那是很久很久。我望着他,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信笺,翻过来,又覆过去,读了又读,看了又看。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豆大的泪珠,噼噼啪啪地打在信笺之上。

骆大春无声地流着泪,他一手握着纸笺,另一手扶住大银杏的树干,手指一点一点地紧握,一寸一寸地插.入了树干,鲜血静静地顺着树皮淌了下来。

许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以略有些虚弱的声音问道:“这个,可以给我么。”

我点了点头:“这原本就是流萤姑娘写给你的,虽然她的本意并不希望你知道,但这确是她对你的一片深情。”

骆大春道:“真真姑娘,多谢你今天告诉了我这些。于我于她,都是一种安慰。”

我也是这样想的,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想的。我希望骆大春了解叶流萤的心意,不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曾经心心相印过,应当是现在能得到的最大的安慰了。

可是我一直没有这样做,这是因为我有一种设身处地的担忧。我曾在心里想象过,如果有一天,我的秋忽然离我而去,永远永远地消失在这世上,我再也不能听到他说话,再也不能触碰他的手,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没有办法想象那样的痛苦,我觉得也许自己会支撑不下去,也许没有力气独自生存在这世上。这世界已经没有他在了,我还有必要睁开双眼吗?

秋也曾经抱着我,在我耳边坚定地说:“你若出事,我绝不独活。”

若是这样,又如何是好?

其实,就在这一刻,我已经从骆大春的身上嗅到了极其不祥的气息。原本不知道的时候,他不过是心如槁木,毫无生的欲望,而现在,我竟在他的气息中感受到了坚定的死志。

恨不得马上就随她去,恨不得马上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她,就是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

不能任由他这样,我的心里只剩了这一个想法,绝对不能任由他这样。他才只有二十岁出头,后面的路还有很长,即使身上还带着沉重的负担,可是只要活着,总有各种各样的可能。

虽然叶流萤已经不在了,可是,生命是如此宝贵,生命里除了爱情,还会有其他的精彩,还会有其他的改变。即使我自己在感情上与骆大春是一样的想法,可我理智上也不能容许他轻贱自己的生命。

那也一定不是叶流萤想要看到的吧。

“真真姑娘,我不明真情,今天对你很失礼,抱歉。”骆大春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声音,“那么,我告辞了。祝你和秋远百年好合,幸福平安。”

我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袖。我有一些话想要对他说,总有一种预感,如果今天他转身离去,这一世,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骆大哥,你体内有冰寒神丹的力量,这是你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你之所以把我托给落雪山庄照顾,是打算主动出击,去寻找天灾之门吗?你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落雪山庄几代的安宁吗?如果是你,后面的日子,是想去做这个吧!”

他惊讶地抬头望着我,所以我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别做傻事!”我不自觉地开始使用了强硬的命令语气,因为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这种自取灭亡的想法开始点燃了我的怒火。

“骆大哥,守护者不只是你们一支,你冷静地想一想,要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你是不是该先去寻找失踪的另一支,去寻找有穷氏一族的后人呢?他们有那个传说中的烈火神丹啊,找到了他们,是不是就有更大的把握了呢?”

骆大春冷笑一声,言道:“他们从三代以前就销声匿迹了,又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再说,其实上古时期嫦娥仅凭一己之力,就封印过天灾之门。”

“你住口!”我愤怒地说道,“可是嫦娥不是死了吗?而你不能死啊,你的性命还有更重要的用处,你必须活着,就算是家族的使命必须完成,你这条性命也必须留着啊!”

他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惊讶地望着我。

我指着自己的胸口,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你看见了没有,流萤姑娘虽然不在了,可是她的肉身还在啊!骆大哥,我感激她,从心底深处地感激她,因为她去了以后,把她的躯体留给了我,让我能有机会得偿所愿。骆大哥,我已经不是她了,所以不能够陪伴你终生,这也不是你和她希望的,可是,有一件事却是事实,那就是她还没有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在我的身体里,她的血液还在流淌。”

我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可是我觉得,不管是骆大春还是叶流萤,都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只能够如此地恳求。

“骆大哥,你看看我,在这里,还有她的样子。你就把我当作一具可保她肉身不坏的棺木,我替你好好地保管着她的身体。而且,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子孙后代,身体里都会流着她的血,她并没有消失在这个世上。所以,请你用你的余生,来守护我们吧。”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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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0 大天使的呼吸(8)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骆大春与我寂然相对,两行热泪也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我与他两手交握,执手相看泪眼。

今天,我知道了许多事,这些事情在我的心中翻搅在一起,让我的心痛苦又澎湃。人的一生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极其艰难的事,更有一些人,或许运气真的是不太好,他们降生于人世,就仿佛是在验证人之所以为人,所能承受的痛苦的极限一般。

我很幸运,我这短短的二十年,并没有遭遇过什么重大的挫折。但我学习的专业使我不停地接触人间最大的罪恶和不幸,我不停地目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泪水,见证至亲之人昏厥于死者身旁的场景。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或许语言的安慰是无力的,但却需要有人沉默地站在他们身后,用全部的爱心与祈祷,慢慢地疗愈破碎的心。

神话中伊甸园生命之树的守护者大天使拉斐尔,是治愈的天神,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一个呼吸,也能治愈世人的一切创伤。每次旁观不幸的事情,我总是在想,要是大天使可以经常降临人世就好了。

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大天使是经常在人间的,他只是悄悄地附在了别人的身上。当命运安排你经历坎坷,却往往不会让你全然绝望,在这种时候,大天使会化身为人,出现在你的身后,用沉静的呼吸温暖你,帮助你坚强起来。

骆大春短短的生命,其实是充满了痛苦的,可是他的身边,曾经有爱着他的祖父在,曾经有落雪山庄的守护之神和天镜门的正义之神双双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他的未来,曾经有好友在危难的时刻毫无动摇,不离不弃,更有一个痴情的姑娘,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愿意为了他今后的幸福美满把年轻的生命交付给苍天。

虽然遗憾,虽然痛苦,但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却已经比什么都充盈和饱满,又怎么可以不珍惜呢?

他们都不在了,骆大哥,今后我和秋,就是你身后的大天使。我将来一定会生出一双很大很大的翅膀,可以张开来守护你,就像你一直也在守护着我们一样。

我这样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我们沉默了许久,骆大春慢慢地抽出手来,托起我的脸颊,用手指轻轻地擦干了我的泪水。

他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我,一寸一寸地,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他轻轻地捧起我的长发,任发丝从指缝间滑离,又牵起我的手,托在掌心,凝望着曾经属于那个“她”的纤长的手指和修得尖尖的指甲。

一滴滚烫的泪珠“啪”地打在我的手背之上,打得我的心猛地一阵痉挛。

“求你答应……”我哽咽着说,“好好活着。你再看看她对你说的话,她就只有那一个心愿,就是想要你好好地活着……”

……

“难道连这个……都不能满足她么……”

骆大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苍白俊秀的面孔显得如此憔悴。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托起了我的脸。

我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刻的他,饱含着情意与疼痛的目光,直接穿透了我的灵魂。他的目光所及,完全不是我,他眼中的人,是她,他的目光将我从这具躯壳里剥离。

他很慢很慢地弯下腰来,他的嘴唇略带颤抖地,轻轻地触碰了我的嘴唇,就那样轻轻地接触着,很长很长的时间。

那是他给她的一个吻,向已经不在了的她,传达心中说不尽的绵绵爱意。这个吻,不带有任何的情.欲,如冬天飞舞的雪花一般纯白又冰冷。我在她的身体里头,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因为这个吻勾起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

我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在追悼会上,已经哭干了眼泪的未亡人,在逝者的遗体唇上印下的最后一吻。那里面含着从此天人永隔的无尽悲伤和遗憾,而之后所要承受的,就是漫长的告别。

“萤萤你不懂……”他离开我的嘴唇,轻轻地抚摸我的长发,用喑哑的声音说,“为什么你不明白,死去是那么容易,活着却如此艰难……”

骆大春的身体猛地打了个冷战,目光却忽然收了回来。他向身后残破的房脊间瞧了瞧,抬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真真,对不起,我也不该对你生分了。我现在才明白,这一年来,你对我怀着何种的善意,谢谢你。”

我不要他谢,我只要他的一句话。

“答应我。”我只有这三个字,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出来。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尽力。秋远是个好男人,好好珍惜他,保重。”

说罢,他忽然一闪身,就消失在我的面前。

这一下我就傻了眼,怎么说着说着话,就走了?他这是答应我了没有啊?而且,按理说,骆大春一向挺绅士的,头脑也清楚,就算现在受了重大打击,也不至于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荒弃的院落里,不管我的死活啊。

我正感觉无所适从,却忽然有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地环住了我,鬼一样的吓人不说,那双手在前头交叉了一下,最终抱住的位置居然还落在了我的胸部。

一双挺大的手,一看就是男人的,臭流.氓!

我一声也没吭,集中了全部的力量,极其突然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猛地撩起一记断子绝孙脚,直向敌人难以启齿的要害部位猛踢了过去。

敌人吓了一跳,一声惊呼,我的身后就忽然一轻。转瞬之间,敌人的双手已经从按着我的胸部变成了按着我的肩膀,黑色的长发从我头顶倒泻下来,洒了我一头一脸。

长长的头发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非常清新好闻。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这么诱人啊,我心里一惊,忽然感觉大事不妙。

我一抬头,果然是我的男神倒挂在上头,用一只脚勾着一根树枝,与我头顶着头,他的长发全都凌乱地洒在我身上。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黑着脸从树上翩然落地,姿态美妙至极,令人销魂。哦买噶,不愧是我的男神,简直什么都好!

“真真,你我还没成亲呢,你就开始谋害亲夫了?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踢坏了,我也不会放你走的,你就等着守一辈子的活寡吧!”

“你你你……你说啥呢!”我理解了他话中的深刻含义,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不过我行事确实鲁莽,这让我感觉十分心虚。

聂秋远却一把将我抄过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他抱得是如此之紧,以至于我差点又被勒断了气。我觉得这个问题以后有必要跟他好好地谈一谈,他是个武功高手,我却是个柔弱的小女子,劲儿难道就不能悠着点使吗?

“咳咳……你不是在上班吗?”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可是他气急败坏地揉捏了我一阵子,就长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来,颓然把脸埋进我颈窝的长发里。

“气死我了!我该拿你怎么好……”

我也来不及在意他的答非所问,因为我的火也腾地一下上来了。气死你了?今天这事,能怪我吗?我刚刚都精疲力竭了,这可是让人心碎的一件事啊!

我忽然打了个冷战。呃,气死他了,莫不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哦买噶,这可是大事不妙,我得马上跟他解释才行。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秋已经在我耳边颠三倒四地说起来了。

“叶真真,枉我去办差办得心焦,心里头塞的全是你。结果,实在忍不住中途跑了出来,想看你一眼,和你说几句话,叶真真,你出门就出门罢,干嘛摆一间锁了门的空屋子给我看?!”

哦买噶,原来是这码子事,我都忘了。这可不是我干的,这是骆大春干的啊!

“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惊慌么?那一瞬间,我头脑里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恐惧,我的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么没出息的话来,所以我就呆住了。他继续恨恨地说道:“叶真真,我以为你走了!你我婚期将近,这是人心最易思变的时候,所以我恨不得一刻不离地盯着你。若你在这里失踪,我还能寻你到天涯海角,可是若你回了你的世界,我该到何处去寻你?”

原来,他是如此的在意我啊。

一种温柔和甜蜜的感觉,缓缓地从心底涌出,弥合与冶愈我因为刚才的经历而出现了裂痕的心。原来,大天使也在我的身边呢,眼前人,从未吝惜过对我的疗愈,而且,总能给予我巨大的幸福。

“真真……”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怎的又在他的怀里了。

“嗯?”

“真恨不得这一刻就娶了你,免得你再吓我。”

“……其实,结婚也代表不了什么的。”

“多少好一点。喂,你说什么呢!你还是想跑吗?”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想跑好吗?就是你疑神疑鬼的……”

然后,就是不得不省略很多字的甜蜜长吻。

唔,大天使没有呼吸了,大天使喘不过气来,大天使要被憋死了!

“真真……”

“……”

凝望着正在拼命呼吸的我,男神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情的笑。

“谢谢你,今天,你做到的,是我一直以来做不到的事。你真是太棒了!”

如此现代的词汇从古代男神口中说出,我居然一点也没感觉违和。嗯,他的意思是,骆大春会平安的吧。他们认识许多年了,他这么说,就一定会平安的吧。

我向他怀中偎了偎。

“下班了吗?活干完了吗?”

“不干了!”他愤然道,“谁爱干谁干去,从这一刻,我就盯着你,盯到你变成我的新娘子为止。”

唔,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呢!也许一切,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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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1 蜜(1)

婚礼倒计时三天,人生好像在欣喜地等待,跨入另外一个崭新的阶段。

自从有了秋,自从拥有了爱情,生命每一天都在改变,让我变成比原来更好的自己。如果每一天在睡下之前都期待明天的来临,我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幸福的状态了吧。

婚礼会在叶流萤生长的碗子山举办,现在,我已经在碗子山自己的房间里了。

一个人。

就在今天,我和聂秋远被人给分开了。

这些日子,秋每一天都把我盯得紧紧的。每天我睡下之前,他都坐在我的床头,静静地等我睡着才走,第二天清早我醒来的时候,他却已经早早地来了,用比晨曦还明媚的微笑,为我开启崭新的美好的一天。

甜腻的,连体婴一般的日子,没办法形容的满足。因为离他很近,所以每天都了解他多一点点,每回了解他多一点点,惊叹就会增长一点点。

我的男神聂秋远,遇事沉静思索、敏锐决断的模样,是最性感的,那个时候的他,显得沉稳、聪明,靠得住。可是那个不为人知的他,又带邪气,时而闷.骚,好奇,有趣,热烈,充满激情。

原本只是遥远地仰视和倾慕,解得此中真味,就只有欲罢不能。

可就在婚礼的倒计时三天,粘在我身上的连体婴被人给扯下来,丢到了一边,不许他跟我在一起了。

能霸气地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二娘千日红,肯定也就没有别人了。

二娘虽然不是叶流萤的亲娘,可她心里对叶流萤的关爱,我感觉还是相当深厚的。二娘性格泼辣又直爽,很对我的胃口,我很喜欢她。

不晓得是不是嫁女综合症出现了,二娘的脾气比并时更泼悍了起来。

昨天我们一行回了碗子山,除了媚兰,还带来了蔺九和王金智。二娘看到我和秋从一辆马车里下来,还是秋把我抱下来的,她一下子就怒了。

“聂秋远,这些年,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种轻浮不检点的人呢?这还没成亲呢,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成何体统?!”

明明骂的是秋,可这不是连我也一起骂了吗?

聂秋远赶紧谦卑地低头,口中一迭声地检讨,说二娘教训得是,一边偷偷地朝我挤了挤眼睛。我心里头觉得好笑,咱们山匪,什么时候这样讲究起传统礼仪来了?

“聂秋远,你是仗着在山里久了,你势力大,就看轻我们娘俩了?婚姻大事,就这样草草了事?我们流萤不怨你什么都不给,可你也不能太过分啊!提前三天才回来,可是把婚事当了儿戏?”

秋这回算是遇到了克星,无论是摆事实还是讲道理,无论是点头称是还是花言巧语,统统都不管用。最后,二娘帅气地把手一挥:

“三天后就是吉日良辰了,这三天,你多少也给我守点规矩,不准过来见流萤的面。流萤就住在自己的房里,你去半山住着吧,这三天不许上山了!”

半山是碗子山的巡逻岗哨和值班室所在的位置,聂秋远一个不小心,就在当新郎的前夕被忧郁地发送到值班室去值了三天班。

在伊川县各位官差的目瞪口呆之中将聂秋远赶走之后,二娘拉着我回了我的闺房,给我讲解了这么做的理由。

“流萤,你还小,不懂。男人啊,不能太惯着他,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今天我一见就知道,你就是对他太百依百顺了,这样他会不在乎你的。”

我心说二娘你这回大概是看走眼了,可是我又不能说出来,只能点头称是。

“流萤,你最后选的是秋远这孩子,说实话,二娘是有一点意外的。不过,一样很好,把你托付给他,你爹爹泉下有知,也可以放心了。”

二娘说着话,又哽咽了起来。

我们娘俩又聊了一阵,她就回去了,屋里只剩了我一个人。

天黑了,我开始独自度过与秋分开的第一个夜晚。其实,分开这短短的两三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嘛!可是仔细想想,我们这是真的新婚好吗?

我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感慨万千。我这么努力地来到了大唐,终于,我的梦想要成真了吗?

镜子里忽然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我心里一惊,吓得差点跳起来。那人一把就捂住了我的嘴。

定睛一看镜子,哎,这不是秋吗?

狡猾的家伙,这才分开了几个时辰,又跟过来了,难道我真的这么靠不住吗?

他松开了手,我回过头来,他浅浅地一笑。

“很想你。”他说。

“别闹!”我呵斥道,“二娘让你呆着,你就乖乖地在山下住两天嘛,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会跑掉啦!”

“很想见你。”他笑着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我们不让他们知道。”

“唉,拿你没办法。那,就呆一会儿,你要快点下山去哦!”

秋听话地点了点头,就在我的身边找地方坐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下就觉得他来得实在是很有意思了。

“嗯,听说……你原来很能干啊,还有许多事情瞒着我呢!”

“哦?你想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了,哪有什么瞒着你的?”

“听说,你很会洗衣烧饭料理家事呢,今天就从实招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哦?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别装了!”我从柜子里掏出一件衣裳扔到他手里,“之前不小心刮了条口子,给我缝缝,缝得好了,姑娘心里高兴,没准儿就有红包发!”

他皱着眉头理解了一会儿我的意思。

“聂秋远,你今天智商是不是下降了?红包这词我跟你说过的,今儿又听不懂了?”

秋的唇角弯了弯。

“不要红包,我想要别的,可以吗?”

“少废话!”我抬手把针线包也丢给了他。

他姿态漂亮地接住了针线包,迟疑道:“你确定……我应该会这个吗?”

我瞪了他一眼。他便苦笑道:“好好好,我缝。”

我惊诧地看着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便以我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利落地穿针引线,使一个舒服的姿势拿了衣裳,相当专业地缝了起来。

看风华绝代的美男缝衣服,真是一种独特的感官享受,我不知不觉就给看呆了。不晓得是不是马上就要当新郎了,秋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气质,动作好像比平时更精准,姿态却比平时狂放不羁。

很潇洒,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

哦买噶,总被自己老公的美色给迷住,这是不是一件很糟(tian)糕(mi)的事情呢?

不到十分钟,他就把衣服缝补好了,递过来问道:“你看这样行么?”

我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那针脚细密到几乎看不出补过的痕迹了,专业的裁缝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啊!

真是太厉害了,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他的爱意又自心底涌起,我一下子又变得温柔了。

“你吃晚饭了没有?”我柔声问他。

他摇了摇头。

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藏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可不要被别人发现哦。不过以你的本事,肯定不会被发现吧!”

不晓得是不是我这会儿的模样看上去挺萌的,他开心地笑了,很乖地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比背着人的私自约会更加刺激了,而在这种时刻,又没有什么比一顿烛光晚餐更加浪漫了。

我苦苦学习的技能,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呢?

我采用种种手段在厨房骗来了食材,骗了锅灶,用最合理的安排,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四道小菜,还骗来了一坛酒。

我根据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做的四个菜是盐煎河鱼,番茄烩牛腩,油醋汁拌蔬菜沙拉,玫瑰鸡蛋卷,都是挺西式的做法。好在山上的厨子之前把牛腩炖煮处理过了,所以这四个菜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都完工了。

我把门锁好,在小桌上铺了我的一块大围巾,摆好酒菜,又摆上了一只插花的花瓶。现在是农历五月,牡丹的花期过了,真是遗憾。没有什么比牡丹更适合夜晚的餐桌了,那种丰腴的美,最能引人遐思。可是没有牡丹,我只能从山上找了些杂花插上。

男神望着我做这一切,眼神都被点亮了。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坦然地接受我为他做的事情。

“饿了吧,快吃吧!”我把筷子递到他的手中。

其实我已经吃过饭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坐在他的对面,在烛光中与他共进晚餐。

要是桌上摆的是高脚玻璃杯加红酒,让烛火映出暧.昧不明的颜色,那该多么完美啊。

“真好吃,明明是普通的食材,却是我从未尝过的味道。”男神啧啧赞叹道。

“这算什么,我会的多着呐,以后的日子,让你每天不重样我都做得到!”我一开心,就这样无边无际地夸下了海口。

“要是能每一天都这样,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呢。”秋似乎是自言自语了起来。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我喝斥了他,举起装酒的小碗,与他碰了碰。

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声地开心地交谈着。秋今天格外的健谈,给我讲了不少江湖上有趣的事,都是之前从来没讲过的。我就纳闷了,这些日子天天粘在一起,如此有趣的事情,怎么不早点给我讲呢?

秋吃相文雅,可是居然很给面子地把我做的东西打扫得干干净净,让我很有成就感。酒足饭饱,夜色已深。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在身边望着我入睡,气氛一向都极为轻松。可是今天,总觉得他身上有哪根筋不太对了,我们在烛火的映照下相对而坐,屋子里的空气忽然就变得暧.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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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2 蜜(2)

“你你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今天男神的眼神忽然让我慌了手脚,这些天这样的事情可没有发生过。

“你可真是个妙人儿。”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吐出这样一句。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额,发现热度适中,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今天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吧你……”

话还没说完,我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就被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轻轻一带,我一个趔趄就跌落进他的怀里。

“今天到底怎么了?”我咕哝着问。秋怀抱的温度总能瞬间把我降服。

他抱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便说道:“想起了这些日子,确实是发生了许多事。简单地说,很想你。”

我有一点郁闷,这前后两句话逻辑上根本不挨着好吗?身为一个侦查者,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没有逻辑的东西。

可是男神的呼吸却离我好近,那种热度足以融化天下所有的强迫症。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征服者的霸气,哦买噶,越是要强的女人越爱这种调调。

我觉得自己的脸上微微地发烧,估计脸肯定又没出息地红了。

“怎么了……”他装纯情,就跟没看过我脸红的样子似的,做出了一付惊讶的神情。

注视了我一阵子,把我的脸看得更红了,他忽然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脸颊。我不知怎的有一种错觉,今天他的手指在烛光下修长性感到令人发指。

“你我,不是……亲热过了么,为什么还会脸红?”

啊!讨厌!这是在说什么啊!

我举起拳头猛地捶在他的胸口,觉得不解气,就又捶了几下。

他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聂秋远,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提!你讨厌!”

男神眸中一亮,忽然凑近了我耳边,声音里多了几分邪气的喑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你讨厌!讨厌死了!”

男神挑唇一笑。

“那就当什么也没有过,你我重新开始。能让你刻骨铭心地记住的,才能算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这三字强烈地刺激了我的神经,令我心头“噌”地火起。

不管我记不记得,事实上,你不就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吗?还玩什么“第一个”的游戏呢,纯粹是在yy,想从我身上找刺激。

装什么纯呢,男人真是禽.兽!

一种报复的欲望从心底油然生发。你不是装么,那就让你难受难受,你可不要后悔!

我站起身,绕过他的膝盖,从他的左首绕到右首,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就斜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聂秋远今天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的身体真的骤然僵住了,甚至忘记了伸手来环住我。我暗暗好笑,我打算让他的演技失败,露出本来面目,然后无情地把他赶走,让他到后山凉快去。

我勾紧男神的脖颈,把他用力往下一拉,以极尽骄横的气势开始了一个强吻。

男神果然演技超群,没想到他cosplay的信念竟然如此坚定执着。他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看着我,就跟真的从来没见识过似的。

我当时就差点笑了场,不过我得投入一点,怎么也得先制服这个假惺惺的影.帝再说。

我以完全不到位的演技,使尽全身解数,企图征服我的男神。结果男神很令我失望,他装了三分钟的纯,这三分钟装得相当到位,青涩得像个小男生,甚至让我萌生了一点点罪恶感,可是三分钟一过,他就瞬间变为成人了。

他轻轻地将我圈在怀里,开始认真地回应起来。随着情绪的越来越投入,亲密感的越来越强,我忽然之间有些迷惑了。

一瞬间我怀疑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聂秋远,因为这个吻,实在是太过温柔,太过细腻,太过在意我的感受,仿佛一个聪明到极致的人,在挖空心思地去揣度如何才能取悦于我。秋平时不是这样的,他的吻时而温柔,时而霸道,却有一点是相同的,那里面总是饱含着直白而坦诚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倾注于我的浓烈情意。

可是这不是他又是谁呢?他身上这淡淡的香皂味,如此熟悉,如此温馨,谁的易容术能这么精致,连人身上的气味都模仿得了呢?

别扭的感觉一产生,我一下子就出戏了,怎么都无法再投入。可是秋却似乎渐渐地燃了起来,越来越沉迷于其中,不能自拔。

我本来是打算让他上上火,然后再泼他一头冷水。秋最近一直小心翼翼地对我,所以我自信可以控制得了他。可是现在,我惊讶地发现他似乎超越了我的可控范围,所以我忽然就感觉惊慌了。

虽然婚期在即,可是我的计划并不是玩火自残啊。我的内心,是很期待那个神圣的日子的。

男神一转身把我扑倒在榻上,压在身下。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俯身在我的脸颊和脖颈上轻轻地吻着,一边略带喑哑地说:“流萤,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当头淋下一般,把我浇了个透心凉。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动声色地,慢慢伸手到枕头下面,摸到了夜给我的那把匕首。

匕首和短剑,秋已经都为我取了回来,并且还给了我。这把匕首,我常常把它放在枕头底下,世道不太平,枕头下面有把匕首,可以用来防身。

我冷不丁地拔出匕首,朝着上面那人的侧颈,狠狠地一刀扎了过去。

那人果然功夫高绝,旁边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抬手,准确地扣住了我持刀那只手的脉门。

我手一哆嗦,刀就跌落在床榻之上。“聂秋远”按着我,神色渐渐变得冷冽。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问道。

这恢复了的声线一下子击碎了我仅存的一点幻想。眼前这个扮成聂秋远的人,绝对是天镜门的青龙使任平生无疑了。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大了一圈。这个人,真的不是我的秋!那刚才,我和他……哦买噶,太可怕了!

一种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欺骗呢?

任平生抬起一只手,翻来覆去地观察着,然后举目疑惑地看着我。

“对于这一次的易容,我非常自信,能考虑的,我都考虑到了。阿萤,你怎么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我哼了一声,道:“他是不会叫我流萤的。”

就算任平生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想到,我跟“流萤”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秋平时可能会称我为“流萤”,可是二人独处亲昵的时刻,称呼什么肉麻的都可能,就是不可能叫我“流萤”啊。

另外一点我就不能让任平生知道了。刚刚说的那句带我走,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这压根儿就不是秋的风格。

“你来干什么?”我声音冰冷地问他。

“你们不是要成亲么,我来送礼呀。”任平生轻挑唇角,用我爱人的脸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他不再刻意模仿之后,眼前的“聂秋远”就算生着一张与秋一模一样的脸,看上去也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说句心里话,清凉寺一役之后,对于任平生,我是替他捏了一把汗的。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牵挂,可是客观上讲,他却不止一次地救过我的性命。不管他救我是出于什么变.态的动机,可是小命没了的话,我还哪里有机会成为男神的新娘子呢?

所以我并不希望任平生死掉或是出什么事。天镜门的掌门似乎挺变.态的,任务完成不好貌似还会用鞭刑什么的来折磨他们,我有点担心清凉寺一役后任平生会被掌门给整残了。

可今天看来,我的担心纯属多余。而且,他他他……用这种方式耍流.氓?不对,刚才好像是我主动的……可是,我对自己的老公主动那有什么错吗?!

乱了乱了,总之是气死我了。送毛的礼啊,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虽然是天镜门的大恶人,我竟然没有感觉到恐惧和紧张,只感觉到了屈辱和愤怒。为什么没有意识到他今天来可能是要加害于我呢?我在潜意识里认为他不会伤害我?

结果证明我又错了。当我张口想要大声呼救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我试着动了动,果然已经全身都瘫软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是任平生最爱使的鬼伎俩!这一次,他又想做什么?

任平生一声不吭,抬手就开始解我的衣扣。

他解得很快,很急不可待,解到衣衫的侧缝,便已经耐不住性子,一用力就把腰侧的饰带全扯断了。我感觉全身“呼”的一下气血倒涌,这,这是想要干什么?

如果在平时,他一定会阴阳怪气地折辱我一番,但这一次他并没有,他只是扯开了我的衣衫,沉默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就忽然开始解他自己的衣服。

这是想要干什么?!是因为恨谁?是因为看不得别人的好,就一定要在别人充满期待的时刻,用最不堪的方式,摧残别人的希望么?

为什么要针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阿萤……”任平生已经俯身下来,几乎与我肌肤相接,“你不情愿也没关系,可是我会让你永远记住今天,然后,我要带你走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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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3 蜜(3)

说完,他便俯下身来,再次用力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拼命地挣扎,可是用尽了力气,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这种迷药怪异极了,可恶极了,明明让人的肢体丧失行动能力,却不知为何丝毫不影响意识和知觉,所以那每一次屈辱的触碰,都像利刃一般切割我的神经。

也许这就是任平生所说的,今天让我刻骨铭心地记住他的意思吧?

曾经,每次我拿到奸杀案件的卷宗,我总是为其中不幸的死者叹息。作为一个翻阅过许多同类案件的局外人,我总是想,如果真的有一天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好是不要反抗,好死不如赖活着,难道清白还能比命重要?不少被害人就是因为拼命挣扎和反抗,引发了施暴者的恐慌,这才遭了毒手。

可就在这一刻,秋的影子一直在我的头脑里摇晃,不对,施暴者就是用了秋的模样,在我的眼前摇晃。我的心里忽然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感觉我是那么坚定地爱着秋,除了他,任何人对我的碰触都像是酷刑。如果拥抱我的人不是秋,就让我有种宁可去死的欲望。

可是现在,我拿什么来反抗?为了和“秋”私会,我特意支开了所有的人。我的身体一丝力气都没有,我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我已经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身体唯一没有被迷药控制的部位,就是我的泪腺,所以我的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任平生的动作停住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会哭,我根本不在乎的。”住了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我直直地瞪着任平生,流着泪,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他,咒骂着天镜门。我的脑子一团混乱,除了这些,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任平生沉默地望着我,住了好久,他忽然用手一撑床榻,“呼”地坐了起来。

“真是索然无味。”他冷冷地说道,“我可以现在就要了你,可是,这副模样,无趣极了,我不喜欢。”

我心里早把他颠过来倒过去地骂翻了十八遍。你要污辱我,还嫌弃我让你觉得无趣了?你怎么不去死,那多刺激!

任平生将身上凌乱的衣衫略微拢了拢,侧身靠在了旁边的墙上。他的衣带开着,坦露着胸膛,是我男神的模样,神情却冰冷得吓人。

“你爱玄武什么?”他皱眉望着我,就好像我中了迷药还能回答他似的,“模样?心计?武功?玄武这个人,看上去精明,心里头却有一丝天真,这一丝天真,迟早要了他自己的命,也会要了你的命,你懂吗,阿萤?”

我很想往他脸上呸一口,可惜我现在做不到。

不错,论长相,论智商,论武功,论能力,任平生肯定都不次于聂秋远,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有超越,可是对于我来说,他们两个之间实在是有着质的区别。

我是一个现代的三观端正的女警花,所以我爱上的人,肯定会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当然,帅也很重要,嗯,相当重要,不过,还是得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知道,秋有一颗善良而温柔的心,可是任平生呢,他有没有心这种东西,那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任平生你不懂爱!

任平生的唇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

“女人真是一种麻烦的东西,阿萤你是,白虎也是,简直不可理喻。”

听到“白虎”二字,我又是一阵忍不住的气血倒涌。

若婵娟那个死女人,觊觎我的男神,如此不择手段,差点毁了我的清白。虽然这件事歪打正着地促成了我和秋的姻缘,可那仍然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我对那个女人,一直都恨得牙痒痒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提起“白虎”,任平生的脸上也渐渐地染上了怒意。我感觉,那是相当强烈的怒意,这怒意甚至化为寒气从他的身上流了出来。

为什么?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我猜,如果玄武和司空明看明白了那几个案子,那么,玄武一定会在祭天坛,所以,我没有让白虎去祭天坛,因为她会坏事。我也一样没有让她去清凉寺,因为也许你会在那里,她会不顾其他的去杀你,一样会坏事。我只让她去做一件无足轻重的,就是如果清凉寺的八位圣僧改道前往祭天坛,就去截杀他们。谁想到她连这个也不去做,而是去绑架了你。”

任平生低头看到我惊讶的神色,便又补了一句:“你是我的猎物,她不配碰你。”

我觉得他的解释很多余,因为他是怎么想的,我一点都不关心。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了心中一直以来存在的一个谜团的答案。

明明任平生已经做好了聂秋远参破谜局的第二手准备,为什么媚兰和蔺九护送的八位圣僧什么阻碍都没有碰上,就顺利地抵达了祭天坛?

我所认识的任平生,不是这样的,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所以,我当时以为,很可能是任平生本人出事了,所以未能做出相关的指令。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而是任平生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当,只是若婵娟并没有完成他的指令,反而一意孤行地害我去了。

也或许是若婵娟太过相信任平生的实力,觉得圣僧平安地从清凉寺出发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吧?

“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么?”任平生望着我,眼神中愈来愈烈地燃起冰冷的火。

我动弹不得的身体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什么寒气如此之甚,为什么任平生对若婵娟的恨意如此强烈?从结果看,即便是若婵娟成功地截杀了八位圣僧,其实也根本就于事无补。

可是任平生却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

“白虎犯了错,所以必须受到处罚。是我,说服了父亲,把她交给我来处置。阿萤,你知道我拿她做什么了么?”

他忽然凑近了我,用一种情绪复杂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拿她试了毒药,这些天,每制成一种毒药,我就在她身上试,可是,又不让她死。阿萤,你看过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么?”任平生哼哼地冷笑了两声,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现在,她全身上下都是毒,白虎已经成了一个毒人,不要说碰到人畜,就是不小心碰到花草树木,花木也会立时萎死。阿萤,她所到的地方寸草不生,所以,她这辈子也别想再碰玄武一下。阿萤,这下子,你开不开心?”

我惊得目瞪口呆,我曾在课本上学习过历代各种酷刑,可没想到还有这么狠的。不但让她的身体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更在同时连她心底的全部希望都毒杀了,从身到心的摧残。

我非常讨厌,甚至憎恨着若婵娟。这个女人,狠毒,卑鄙,她也曾打算使用类似的手段,从身到心地摧残我,但她的动机很明确,因为她对我的秋一片痴情,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这一刻,同为女人,设身处地地体会一下她内心的绝望,我忽然有一点同情起她来。

如果你深深地爱着一个男人,可是自己全身都是毒,只要碰触自己的恋人,就会把恋人毒死,哦买噶,这样的事情,亏任平生想得出来。

对于一个痴情的女子来说,这样的报复,该是天下最狠辣的报复了吧。

可是任平生对若婵娟的冷酷和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若婵娟没有执行他的安排,就可以如此强烈地触怒他么?还是一切都只是因为“有意思”?

天镜门的人,果然都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

任平生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抱了起来。

“阿萤,我们走吧。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走的。虽然你不情愿,但是没关系,我会带你去各种有趣的地方,做各种有趣的事。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慢慢地喜欢上,那种自由。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自由更好的。阿萤,跟我走,你不会后悔的。”

不,我不想跟他走,我要留在秋的身边,我要永远永远留在秋的身边啊!

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不是么?就在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再出现波折么?

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凭内心如烈火焚烧一般的焦急汹涌澎湃。

任平生望着我,或许是我的神情令他非常不满意,所以他脸色一黑,沉声道:“白虎所做的一切,我不能容忍,你们成亲,我更不能容忍!”

这时,外头远处传来了焦急地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流萤!!流萤!!!”

是秋的声音,是他来了!

我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我的秋在的话,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可怕的。我多么想大声地呼唤他的名字,可是我喊不出来。

任平生低下头,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有那么一两回,他似乎想要抱着我起身,可是他最终坐在那里没有动。

直到我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聂秋远带着满脸的慌乱和怒意出现在门口。

当他看到房中两个人的模样,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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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4 蜜(4)

屋里的状态,不要说聂秋远被惊到了,连我自己看看,都觉得极为不堪。

桌案上插着花,燃着摇曳的红烛,叠起的杯盘碗筷尚未来得及取出去。屋里的男子斜坐在榻上,怀中抱着肢体绵软无力女子,两个人都是衣衫凌乱。最闹心的是,任平生唇角上居然还残留着我嘴唇上涂的胭脂。

以秋的聪明敏锐,一定是立马就猜出这个房间里曾经发生的全部事情了吧。

所以惊涛骇浪般的怒火,骤然把小小的屋子燃得热气腾腾。

“任平生!”聂秋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吼道,仿佛想把任平生的名字嚼碎似的。

任平生抬手捏住了我的下颌,面上挂了一丝诡异的笑。

“玄武,你来晚了。阿萤她,妙不可言,真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小尤物!”

我在心里大骂你放屁,可是又喊不出来,真是急死人了。这副模样,秋就是误会我失身于他,也是有理由的,他这是企图开头就激怒秋啊。

聂秋远的目光望向我,这个时候,令人惊讶的,我看到的不是男人的尊严被践踏的屈辱,而是只给我一人的浓浓的疼惜。

他望着我,说话的声音与刚才愤怒的嘶哑忽地大相径庭,而是充满了温情的抚慰:“真真,别怕,别难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想,很快,很快我就会抱着你,一直到你把什么都忘了为止。真真,马上就要拜堂了,不要哭,不许把眼睛哭肿了啊。”

本来我这会儿没有哭了,他这一说,我的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

这话里的意思,真的是误会我失身了吧?他是在告诉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会爱我,不离不弃,绝不动摇?

有这句话,真让人觉得此生无憾了。

“哦,原来他唤你作真真么……”任平生的目光扫了扫我,不知怎的被激怒的一方反而变成了他。

“任平生,放开她,冲我来。”聂秋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和冷冽,我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冲你来?如果我一开始就不是冲你来的呢?如果我的目标本来就是她呢?”任平生似怒非怒,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也冲我来。她是我娘子,想抢走,除非杀得了我。”

任平生冷笑了一声。

“天镜门的人,如此重视姻缘,岂不是自寻死路?”

聂秋远也冷冷地笑了。

“你们,早就已经不是天镜门了。”

言罢,秋就一步一步地冲着我们逼近了过来。

任平生没有动,只缓缓地抽出了一柄弯刀。

“玄武,不要再向前了,阿萤的小命,还捏在我的手心里。

但是聂秋远并没有停下来。

任平生皱了皱眉头,缓缓地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可是聂秋远依然没有停,他就这样走到近前,伸手就捏住了任平生持刀的手腕。

我看傻了,有这样解救人质的吗?要是我们都这样解救人质,那人质早就死绝了。

可事实是,任平生并没有一刀抹了我的脖子。

“放下她,冲我来。”聂秋远擒着他的手腕,沉声道。

任平生的目中呼地燃起一股怒火。但是,出人意料地,他并没有对我下手,而是依言展臂将我放在了床上,自己缓缓地站起身,与秋直面相对。

“你不怕么?”任平生冷冷地言道。

“你根本就不会动她。”聂秋远说这句话的时候,倒似乎被传染了一丝怒气,“出去打,在这里打要伤到她。”

“谁说我要跟你打?”任平生沉默了一会,忽然阴森森地笑了,“今天忽然不想打了,没有意思。”

“因为我要跟你打!”聂秋远剑眉一蹙,厉声道,“因为我要杀了你!”

任平生仰天哈哈大笑。

“玄武,那就更不打了,怎么能趁了你的心意呢?”言罢,他未被聂秋远扭住的另一手中忽然又多了一件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倏然递到了秋的胸前。

“师弟,你瞒着师门,悄悄地娶妻,师兄既然知道了,总得送你点什么。这个,就当今天的贺礼吧。”

我惊讶地看到,任平生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本破旧的书,破到只剩了半本。

聂秋远看了看那书上的文字,身躯竟轻轻地一震。他放开了任平生的手,将那半本书接了过来。

“你是怎么弄到了这个?”聂秋远沉声问道。

“这可就不关你的事了。那个功法有下半本,我也是才发现的。有了这个,她体内的邪门功夫就可以化解,不必天天心惊胆战了。不过玄武我劝你一句,你要想一想,这个东西,怎么会在天镜门呢?所以,告诉那个傻丫头,天底下居心叵测的人多得很,不是给她恩惠的,就都是好人。”

我听着两个高智商的美男互相打哑谜,感觉云里雾里的摸不着边际。这时候,却听得任平生挑衅地说道:

“师弟,阿萤是我的人,我把她暂时寄放在你这里,迟早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跟我走的。我不管她嫁给了谁,心里想着谁,也不管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无所谓。不要以为娶了她,就是一了百了了。”

我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话!变.态,神经病!

可是就在这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有十好几条色彩各不相同的小蛇像变魔术似地忽然爬满了我的身躯。

我虽然动不了,却是有触觉的,这些小蛇冷冰冰麻飕飕地在我身上缓缓爬动,爬得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我这人胆算大的,可我除了怕鬼,世上的活物,我最怕的就是蛇了。

冷血的,邪恶的,有毒的,无情的生物!而且这些蛇的颜色特别鲜艳,橙红的,荧光绿的,一看就是警戒色。许多有毒的动植物都具有特别鲜艳的色彩和斑纹,但只是鲜艳,不是美丽,那颜色和斑纹一看就令人寒毛直竖,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别特么过来,老子有剧毒!

我好想放声地尖叫,可是没有这个能力,我连哆嗦都做不到,只剩了惊恐地飙泪。

这时只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已经欺身到我旁边,长剑出鞘,在我面前爆起朵朵剑花,瞬间,我身上的十几条小蛇全给切成了寸寸段段,十分恶心地洒得到处都是。

远远地有一声冷冷的哼笑传来,再回过神的时候,屋里已经只剩了我和聂秋远,任平生竟已不知所踪。

“真真,你怎么样?”秋把剑一扔,急切地冲过来,一把把我抱了起来,但是看到我惊恐的眼神,又赶忙把我放下,三下五除二把床上的毒蛇残片全部扒到了地上。

我这才放了心,他就又把我抱了起来,一通手忙脚乱的试脉吃药,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我的身体终于渐渐地有了知觉。

“秋……”我吃力地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用力地抱着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俯在我的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好了,不哭了,我不是一直在这里么?真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不要想了,看着我,我要你心里只想着我,好不好?”

没有被抓走真好,还能跟我的男神在一起真好。这才是真正的他的怀抱,我怎么能认错了呢?!我只想哭一会儿,让我哭一会儿吧。

他温柔地拥抱着我,迟疑了片刻,俯下来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我惊诧地感觉到了他努力隐藏在身体内部的轻轻的颤抖。

“不哭了真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用,考虑不周,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样的伤害。对不起真真,你可以打我骂我,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秋抚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道:“真真,你要相信我,无论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的。要说不在意,那是骗你的,我在意,我在意到发疯,可是,那不会影响到我对你的情意,我对你的情意,只会与日俱增。所以,真真,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忘了吧。”

我这才明白,我的样子一定是太狼狈了,他一定是把我当作一个刚刚遭受过身心重创的可怜虫了。

原来,他的心意是这样的,即使我不幸被任平生侵犯了,他也愿意珍惜我一如往常。他现在可不是惺惺作态,他这一切都是出自真心的啊。我是何其幸运!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继续内伤下去了。

我抓紧了他的衣裳,嗫嚅道:“其实……任,任平生他并没有对我……那样……”

秋的身子轻轻一颤,惊讶地望着我。片刻,他就抱紧了我,轻轻地说了一声:“嗯……”

我感觉到他心里绷着的一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刚刚看上去十分沉稳可靠的他,忽然软塌塌地靠在我的身上,好像一下子就变成我在安慰他了。

“真真我快疯了……”他咕哝着说。

“你怎么了?……哎,你别这样压着我好吗?我刚刚中毒了,我现在一点儿劲都没有……”

“不要……”

“喂,你到底要干嘛?!”

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叶真真,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为什么我感觉全天下的男人都成了我的敌人似的?”

“你胡说八道,任平生是要害你的,我才是躺枪的那一个!”

男神却没有理我。

“叶真真你数数看,身边的,远处的,是朋友的,是敌人的,大唐的,另外世界的,为什么都有人在惦记你?而且,为什么,每一个都是这么难对付……”

这说的都是谁啊!简直是自寻烦恼!

“叶真真,你说,咱俩成亲了,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我还得对付多少棘手的男人呢?”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一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聂秋远,你省心!我给你数数多少人盯着你!媚兰和那个天镜门的女人就不说了,你就看看山头上,多少小姑娘都对你暗送秋波呢!这还没算伊川县……”

男神抿唇一笑,抓住我的手,用极其无耻的方式岔开了话题。

“真真,亲一下行不行?”

“不行。”

“就一下。”

“你到底想干嘛?”

“就是特别想。刚才不敢,现在敢了。”

“不行!想到那些女的,我生气了!……哎,你干嘛?!”

就说嘛,其实,这种事情,他可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的,所以征求意见什么的,也就只是走个程序啦,他才不会管我到底答不答应呢。

嗯,如果有很多漂亮的姑娘都在倾慕着你,可是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而且,娶了我,与我执手相偕老。如果我嘴上喊着,哎呀好麻烦,其实呢,我的爱人,我觉得非常非常的骄傲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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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5 蜜(5)

五月初六的清晨,我天不亮就起了床。

其实不是起得早,而是我一宿翻来覆去,几乎就没能睡着。

今天是婚礼的日子,如果你跟我一样,婚前没有跟男朋友同.居过,结婚的对象又是自己男神的话,那你睡得着才怪。

我爬起来,点上灯,把昨天吃剩的水果切成小片,乱七八糟地贴在了眼睛上。

这要涂上多少粉,才能遮盖住我因为过度紧张而形成的熊猫眼呢?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静悄悄的,也许他还在睡觉吧?

是的,隔壁就住着今天的新郎,我的男神聂秋远。

任平生那件事出了之后,碗子山小小地乱了一阵子。二娘也吓坏了,对我上上下下一阵乱检查,最后确信我一根头发也没少之后,才放心地抱着我哭了起来。

这下,聂秋远就名正言顺地住回了山上,搬进了我的隔壁,时刻保卫我的安全。

在我们的喜事之前,山上还办了一件白事。因为任平山侵入碗子山的时候,先到半山去清了一个岗哨,残忍地杀害了碗子山的六名弟兄。聂秋远正是因为巡查到了这个被全歼的岗哨,发现死者颈上的伤口似乎是任平山的独门弯刀形成的,这才惊恐万分地冲到了山上我居住的地方。

任平山上一回化装为桂林,跟我上过碗子山。我这个不争气的,还专门带着他在山上逛过,所以碗子山的地形,他早就了如指掌了。按理说,他混进碗子山应该很容易,是根本没有必要去拔掉那个岗哨的。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想让聂秋远发现并赶过来。

赶过来做什么呢?按照他变.态的癖好,应该是希望聂秋远亲眼看到他在凌辱我甚至杀了我,这对秋的打击会是毁灭性的。可是他偏偏又什么都没有做,真是莫名其妙。有人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我觉得任平生的心思你才是真的不要猜,因为猜死你也猜不明白。

那六位弟兄是因为我而躺了枪,所以我心里大大地过意不去。秋带着我一起去停灵的地方念了经,他们的遗体现在还在那里停着,准备停过七天再入土。所以我们的喜事办完,马上还要办丧事。

总之就是说,任平生真是一个残忍的,对生命极度漠视的人。

估算着水果片的冰镇效果差不多了,我把水果扒下来,却忽然发现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干嘛每回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死人啦!”我生气地喝斥今天的新郎倌,“而且,你现在不应该跑来见我的!”

“可是我想来看看你啊,因为我昨夜,一夜都没有睡着啊。”

原来像他这么沉稳的人,也会在这个日子,因为紧张和激动而睡不着觉呢。

“真真,不用担心,今天一切都很简单的。因为你说不在意,所以所有的礼俗都免掉了,咱们就是去祭一祭祖宗,跟兄弟们喝场酒热闹热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情,秋一直觉得很歉疚,可我真的觉得没什么。本来按唐代的婚俗,“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还是要遵守的,一切按规矩来,才是合法的婚姻。可是想一想,我们是山匪好么,这身份本身就不合法,还管什么规矩呢?

聂秋远马上就要出任大理寺少卿,如果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对我明媒正娶,那阵仗可就大了,程序一复杂,传得一远,难保天镜门不来搞破坏,造成危险。还不如趁上任之前,悄悄地,在山上成了亲,谁也不知道,就是自家兄弟热闹热闹。

作为一个现代姑娘,来到古代,没能按照古代的婚俗,认认真真地结一次婚,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可是,只要新郎是这个人,其他的全都次要了,我就是这么看得开。

而且,在山上简简单单地成了亲,没有那些繁琐的礼仪,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门轻轻地,“咿呀”一声打开了,韩媚兰探进头来,看到聂秋远在我的屋里,不由大惊失色。

“聂,聂大哥!哎呀,现在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呢?!”

“我马上就走,谢谢你,媚兰。”秋情意绵绵地看了我一眼,站起来笑吟吟地出了门,好像分开一会儿就能把我搞丢了似的。他的眼神让我感觉心里甜蜜蜜的。

媚兰赶忙在他身上闭上了房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被二娘看见,可就糟糕啦!”

韩媚兰最近清瘦了不少,下颌变得尖尖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她这会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让我觉得心里有几分歉意,因为我能看出她是真心地为我高兴。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种奇葩的女人呢?

韩媚兰在知道我与秋的事情之后,伤心地哭了几次,反正她的心事我也明白,所以她并没有遮遮掩掩。我跟她聊了几回,听她讲了一些往事,当然这些往事并不是她跟聂秋远的交集,而是她记忆里的,秋所做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总之她讲得很花痴,又生动又形象,让我也跟着犯了花痴,在脑海中对她讲的那个帅哥直流口水。

原来我没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帅啊,没能亲眼看过真是太遗憾了。

媚兰伤心了一阵子之后,情绪就慢慢地恢复了。一方面,她性子就是这样,心里难过也不碍着她尽心尽力地为我筹备婚礼事宜,而做事情最有利于弥合情绪的创伤。另一方面,蔺九这个聪明的家伙,抓住了这些日子的时机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给了她无形的支持。

本来还以为蔺九是个循规蹈矩的闷葫芦,没想到在这方面表现出如此上佳的潜质,我觉得以前我还真是看走了眼。他这到底是学了谁呢?

“流萤,照着你画的样子做的婚服,真是太漂亮了。前两天你试的只是大小,现在花样也绣好了,穿上,保证让所有的人眼光都挪不开!”韩媚兰开心地说,“来吧,我来帮你梳妆打扮,让你今天变成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嗯,是的,既然是没有规则的婚礼,那么,我也为今天,悄悄地做了一些准备呢。

首先,我节食了半个月,让自己的体重达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标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哎呀,不带这么夸自己的,真不好意思。

然后,既然不用迎亲坐轿拜天地,也就不需要穿普通的喜服,所以,我决定自己设计今天穿的衣服。

在各种礼服款式中摇摆了半天之后,我选定了长款单侧全开中式旗袍。因为当时我们还在长安城,有全国一流的布庄和裁缝,所以我把款式画了个简图之后,裁缝一下子就领悟了。

至于料子,我在布庄里竟然发现了我离开前现代正流行的颜色--一幅“玛萨拉酒红”厚缎料。玛萨拉红比普通的酒红增加了一点“泥土”的色调,所以是一种更内敛,更低调,更醇厚的红。我不想用那种大红色做嫁衣,所以就选了这种颜色。

我还与高级皮匠联手,打造了一双款式简单的黑色高跟皮鞋。

当然做的准备工作还有送给男神的结婚礼物,这个甜蜜又现代的小礼物,就是我的小秘密了。

沐浴护肤之后,媚兰把我的嫁衣取出来,帮我穿在身上。

裁缝的手艺巧夺天工,旗袍穿在我身上刚刚合适,一分不能减,一分不能增,把我这些天辛苦节食的成果完美地展现了出来。虽然大唐开放,我也不能穿得太暴露,所以袖子做了七分长,开衩也没有做得很高。除了基本造型完美,玛萨拉红的面料上,还用更深一号的勃艮第酒红在腰、臀、肩部密密地绣着花,低调却奢华。再蹬上一双高跟战靴,把长发挽起,簪上暗金与红的发饰,镜中的女子,就是一个现代感十足的妩媚轻熟女了。

媚兰激动地称赞说太漂亮了,激动到给我化妆的时候手都有点发抖了。我本来有一点担心,害怕我的现代扮相有点太惊世骇俗,现在看来,如果媚兰这种保守派都能接受,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媚兰帮我化完妆,还在我的眉心用金色绘了一朵小小的花朵。我照照镜子,感觉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一切料理停当,外头刚好响起了敲门声。因为忽略了仪式,所以我也不需要蒙什么盖头,只要等着新郎梳洗完毕来接我,我们一起去祠堂祭拜祖先就好了。

媚兰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我的男神,还有衣着光鲜的蔺九。如果按照现代的观点来看,蔺九和媚兰,大概就能够算是我们的伴郎和伴娘吧?

聂秋远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他今天穿什么我事先是不知道的,就像他也不知道我要穿什么一样。我惊讶地发现,我们竟然心有灵犀地选择了同一种红色来做衣服。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穿红色的样子,虽然他穿黑色和穿深蓝色,事实证明都是帅爆了,可是这沉稳大气的红,竟将他眉梢的一抹春色映衬得淋漓尽致。那是说不出的,嗯……诱人!

我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口水,但是我惊讶地发现,当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的瞬间,他的气息就忽然凝固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我有些小忐忑,就迈步上前,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咔哒咔哒的声音,他的神情似乎更加不自然了。

“你怎么了?是我这……有什么不妥吗?”我拉着他向外走了几步,避开了媚兰和蔺九,悄悄地问他。

“叶真真,你这……你这让我怎么去行礼?”

“嗯?我感觉,包得挺严实的,不露啊!你瞧瞧,大唐的好多女装,比我这个可露多了!”

“没有说你露……可是,可是哪有人是这么穿的?这么紧……”

“这你就不懂啦,衣服得合体,才好看嘛!怎么,不好看?”

“嗯,好看……可是,实在是太好看了……”他终于有点恢复了过来,说话的声音就压得更低了,“不想去行礼了,想把你抓走!”

“讨厌嘛,你又在想哪门子古怪的啦?”

“一点也不古怪,就是这么想的,恨不得今天的一切都更简单一点。要么,不去了也行。”

“唔,搞不懂你。”

男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凑到了我的耳边:“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一口吃了你。”

啊,原来他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心里想的居然是如此邪恶的事情,简直是羞死人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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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6 蜜(6)

由于旁边还有媚兰和蔺九在,聂秋远的举止无论如何也没法太过分。毕竟是演技派的,他压抑了一下,调整了呼吸,便一本正经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祠堂走去。

本来我还挺正常的,被他一捣乱,心里反倒有些慌了起来。我一下子意识到,我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是为了一个根本算不上仪式的仪式而紧张呢?我紧张的,肯定是别的事情嘛!

亲密的关系,全新的相处方式,全新的生活。对于他来说,至少已然经历,早有准备,可是我呢,哦买噶,上一次的事情,我可是全都不记得了啊。

所以,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的未来。

“真真,咱们中途私奔好不好?”我目瞪口呆地听到男神声音微弱地提出了荒谬绝伦的建议。这样的话语,要放在从前,打死我也不相信是从聂秋远的口中说出来的。

“你疯了!”我很轻很轻地咬牙切齿道。要是酒席中间,俩主角偷偷溜掉了,不知去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明天各种讽刺挖苦的话也能把我们给淹死。

“你不知道山上人喝酒的疯样,不要说咱俩跑掉,就是咱俩死掉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啊呸!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是说什么呢!”

“真真……”我感觉握着我手的那只火热的大手轻轻地捏了捏我,“你说,你这样的女人,叫人食髓知味了,却又忍耐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你怎么不心疼我!”

我感觉脸上烧得不行,又不能甩了他的手,只慌不择言地随口骂道:“讨厌,谁教你自找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这是在说啥?这是在怪他这些天没有像禽.兽一样地扑上来?哦买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男神却轻轻一笑,小声道:“我知道你看重这个日子嘛,想让你一辈子记得今天。”

坏男人,可是,怎么有一点小小的感动呢?傻瓜,就算你不这么努力,我也肯定会一辈子,不,两辈子都记得今天的啊。

秋温柔地看着我,微笑着,不再用话来逗我,恰到好处的沉默把我感动的情绪渐渐地发酵了起来。

祠堂建在碗子山的最顶,风景绝佳之处。祠堂里供奉的是叶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叶流萤的父亲叶清和她亡母的牌位现在也供奉在祠堂之中了。今天我们来这里,就是要在这里磕头上香,禀告先祖,叶流萤今天嫁人了,嫁给了这家的义子聂秋远。先祖都知道了,我们这门亲事也就算是被批准了。

二娘千日红身着华服,早已等在祠堂里了。看到我们两个手牵手,一身红衣地走进祠堂,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红。

在祠堂里候着的,除了二娘,还有四娘七里香。我跟四娘不熟,只觉得以她的年轻美貌,居然在这里守了这么长时间的寡,还是挺不容易的。另外在场的还有四大堂的堂主,当然骆大春所在的申通堂,就由副堂主代为出席了。

骆大春没有来,现在,他大概已经在天山之麓了吧。

聂秋远牵着我走到祖宗灵位之前,我们双双跪地,向牌位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然后,合什默祷。

我偷眼看了看秋,看到他的神情专注而虔诚。我不晓得这一刻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我相信,他此刻的心情,一定也如我一样,感慨万千。

我们两个的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里。他更遗憾一些,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甚至连自己父母的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了。但是,相信他的父母,也一定在天上充满慈爱地看着他,为他今天的成家立业而开心吧?

还有像他的父亲一样抚育他成长的祖师大黑天,不晓得,大黑天会不会对我这个媳妇儿满意呢?嗯,应该会满意的吧,毕竟我与大黑天祖师是同一个专业的啊!

而我此刻想起的,自然是我的父母。虽然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女儿悄悄地跑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还悄悄地变成了别人的新娘子。在他们的眼中,我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呢。

要是老爸知道了,没准儿会把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婿打一顿也未可知。不过,这似乎都不是这一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所以,老爸老妈,就算你们根本不知道,也只管为我高兴就好了。因为我有幸嫁了的夫君,真的是超级棒啊!

然后,我又想了很多事,张老师的事,叶流萤的事,又默默地对他们说了许多话。直到二娘提醒我们礼成,我才恍然惊觉,我这样三心二意,是不是对叶家的先祖太不敬了,所以我赶紧对叶家先祖祈祷了几句。天上的神鬼是不可欺的,所以,他们一定也会理解并祝福我们的。

“秋远,咱们山上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一切的礼数就全免了。从今日起,你与流萤就结为夫妻了,你要好好待她,不然,山上的弟兄,是不依的。”二娘用十分通俗的语言,宣布了我们正式结为夫妻。

这话明显是偏向我的。虽然我和秋说起来根本没有婆家娘家之分,原本名义上就是一家的,可是这下子还是带上了亲疏的差别。

聂秋远可一点都没在乎这些,他十分谦卑地躬身行礼,道:“孩儿谨遵二娘教诲,必定全心全意地好好待流萤,与她白首不相离。”

我心里感动,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好在二娘及时地岔开了话题,笑道:“那好了,都去聚义堂吧,那边兄弟们早就摆好了酒席,这会儿都该等得心焦了。”

聚义堂本来是全山弟兄开会时用的大厅,是碗子山最大的一个场地。今天,这个大厅的格局全都变了,虎皮、交椅、大旗,那些带着匪气的东西全给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数十桌的酒席。整个厅堂里张灯结彩,不合时宜地贴着大红色的楹联,窗上还土气地贴着窗花。

要让山上这些粗人布置出一个带有小资情调的美美的欢庆场子,那简直是不可能的。说实话,我一走进这个大厅,就有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仿佛看到那些平日里拿惯了刀枪的汉子笨手笨脚努力地往窗上贴窗花的样子。

这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了。他们为了我们的喜事,勉力做着不擅长的事情,想要把最好的给我们。哦买噶,活着真好,活着,就总能遇到一些出乎你意料的温暖和感动。现代把这叫什么来着,嗯,就是那种--微小而确定的幸福。

我们一踏进聚义堂,大屋里就忽然静默了一下,然后,猛地爆发出“哇”的一阵惊叫声。

有人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大小姐,今天这可是比下凡的天仙还美啊!”

“少主,少主,你好福气,怎么就把大小姐娶到手了呢!”

“哪里是好福气,是好心计吧!”

“大伙说说,咱们碗子山的大小姐,能让少主这么容易地抱回洞房里去吗?”

各种粗俗的言语渐渐地都出来了,聚义堂里呈现出一派红红火火的景象。我的汗都快下来了,接下来,这群生机勃勃的家伙还不知会玩出什么把戏,也不知道男神要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聂秋远皱了皱眉头,朗声道:“众位兄弟,我上山也有五六年了,哪一天不是辛辛苦苦地带着弟兄们打拼,怎么今天,大家都不替我说句话,眼里却只有大小姐?”

汇通堂堂主笑道:“秋远兄弟,你上山之后替大伙做的事,大伙都记在心里头。可是大小姐,那是先寨主的掌上明珠,美若天仙,又聪明贤淑,你娶了大小姐,已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弟兄们自然是站在大小姐一边的。”

旁边又有汇通堂的兄弟插话道:“大小姐,以前性子……刚烈,颇有女侠风范,我等不敢近前。可是近一年来,大小姐人变得越来越美,也越来越平易近人了,山里的生意,好多都是大小姐出的主意。弟兄们爱戴大小姐,自然是站在大小姐一边的!”

圆通堂又有兄弟捧了酒上来道:“少主,说句没大没小的话,山上有多少兄弟倾慕大小姐,那是数都数不清的。今天大小姐出嫁,今夜又不知多了多少失意碎心人,所以少主,不先连干三碗,后面的话可就说不下去了!”

接着场上便是一阵乱哄哄的,酒碗一股脑地端上来,酒水泼得到处都是。

大屋里没有一个人是向着自己的,聂秋远听在耳中,面上居然露出了欢喜的笑颜,似乎十分得意。他接了酒碗,相当痛快地仰头连干了三碗。

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便又有申通堂的弟兄们捧着酒上来了。

“少主,大小姐,虽然骆堂主不在这儿,可是咱们也得来给少主敬碗酒。这酒,是申通堂照着骆堂主的方子自己酿的,据说这方子里,大小姐也花了不少心思,咱申通堂的酒才这么好喝!大小姐是碗子山的福星,没有大小姐,就没有碗子山红红火火的各种生意,没有大小姐,就没有弟兄们平平安安过日子的好盼头。弟兄们给少主唱个曲儿,这曲儿是酿酒的时候跟大小姐学的!少主若听得好,便无论如何得赏脸干上三大碗!”

我吓了一跳,这是啥时候,跟我学了什么小曲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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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7 蜜(7)

只听申通堂的弟兄们清了清嗓子,就端着酒碗,扯着脖子,极为豪迈地唱了起来。

“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滋阴壮阳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刹口!

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

一四七,三六九,

九九归一跟我走!

好酒!好酒!好酒……”

我听得汗都下来了。这曲要不是我教的,那就见了鬼了,可是我是什么时候教他们唱了这种歌的?我那时候还认认真真地装淑女呢,怎么会教他们唱这种歌呢?

我忧郁地想起,在申通堂酿酒的时候,我曾经尝过几小杯,之后就有点晕乎了,莫非那个时候得意忘形了?

哦买噶,凭演技生存真不容易,时时刻刻都得陪上十二万分的小心。看来我这方面的造诣确实还差得很远。

这电影《红高粱》里的插曲既应景又有气势,大家都热火朝天地跟着唱了起来。聂秋远在一团混乱中悄悄伏到我耳边说道:“你教的啊,滋阴壮阳真的假的,这是逼着我喝么?”

拜托不要说这些不着调的啦,我已经很窘迫了!

我的脸上微微地发烧,但是聂秋远已经兴致勃勃地接过酒碗,仰头又是连干三碗。

我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你悠着点儿啊!”

男神冲我挤了挤眼睛:“真真,你不知道,你夫君我千杯不倒,你担心的事情,全都不会发生,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哦买噶,这是什么话!我担心什么啦?失什么望?这人,今天简直没办法沟通了。

我气得扭过头去,不肯再跟他说话。大堂里早就乱成了一团,各堂的弟兄们回了自己的桌子,倒满了酒,吵吵嚷嚷的,就等着新郎新娘一桌桌地去敬酒了。

却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声通报道:“落雪山庄,前来贺喜!”

我一惊,赶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三名白衣白袍,飘然若神的男子手捧礼匣,从门外次第进来。

三个人我都不认识,里头没有骆大春,我心里有一点微微的失望。

他身在远方,不晓得现在是否还好。我是多么希望他已经整理好心情,从悲伤中走出来,可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走出来那又谈何容易。

来人朗声道:“我等受落雪山庄少庄主之命,前来贺喜,并向新人送上贺礼。少庄主近来事务极为繁忙,无暇脱身,故令我等代为转达。少庄主说,他自会保重,请二位无须挂念。”

他“自会保重”么,听了来使的话,我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来使迟疑了一下,又道:“少庄主托我等送来的贺礼,是山庄的至宝护体冰丝铠,上身之后,刀枪不入,是,是……本庄为未来的少夫人准备的。少庄主让我们送来,望新夫人收下使用……”

此话转达完毕,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自然,估计也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不妥。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新郎当即就欣喜地发话了。

“多谢多谢,如此大礼,在下就先替内子谢过了!”

我偷眼瞧了瞧聂秋远,他的脸上,是极为真诚的喜悦的神色。

嗯,骆大春把庄里为少夫人准备的贵重礼品拿来送给了我,大概就是表示落雪山庄到他这里不会再有少夫人了。但是,他送礼的意思,他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回应了我当时的提议,我求他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用他剩下的生命来守护叶流萤残留于世的音容笑貌。

目前还是有些遗憾,不过聊胜于无。我需要的,是先燃起他生的意志,至于未来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未来吧。

二娘主持张罗着,让大家都入了席,接下来就是冗长的敬酒。看这一桌桌不依不饶的样子,恐怕一轮下来,还都是不满意的。我有点后悔穿了高跟鞋,腿是显长了,可这实在是站得我快累死了。

我拿出了集训的毅力,用来对付自己的婚礼现场。要是正常的婚礼,新郎出来敬酒就够了,这个时候,我本应该乖乖地呆在洞房里,等着夫君来挑开我的红盖头,哪里用得着受这样的罪?看来我叶真真的婚礼注定是粗犷而不同寻常的。

偷眼看看身边的新郎,他眉目含笑,一丁点不情愿的意思也没有,显得开心极了。今天身着红衣的他实在太帅了,偷看了几眼,就让我觉得脚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到大唐,和他结婚,不就是我的终极目标么,脚疼两下算什么!

敬酒都是新人一同敬的,说话张罗,自然都是新郎带着我,我只要在旁边端着酒碗甜甜地笑着就可以了。敬了几桌之后,我就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聂秋远不是平时那般沉默寡言的样子,显得喜悦而温煦,但是,作风还是一样的腹黑。从敬酒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对碗子山的每个人都是了如指掌的,因为我感觉他言谈之间,针对每桌人的特点,居然能不动声色地就挑拨得他们自己之间斗起酒来。

虽然每桌人都在拍着桌子大喊,嫌新人敬一回不够,必须还得过来敬第二圈,可是他们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就放在内斗上了。聂秋远带着我把每个桌敬了一遍,把心意送到之后,就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秋把我手里的酒碗接过来,找个地方放了,牵着我,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大屋的一隅。屋里欢声震天,吵吵嚷嚷的,由于太热闹了,反倒让我恍惚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真,私奔吧!”红衣的男神在耳边呢喃道,十分微弱的酒精气息传递过来,让人沉沉欲醉。

“说什么呢,喂,你是秋吗?不会又是别人装的吧!”

“货真价实,随便你来检验,想怎么检就怎么检!”

“讨厌,这是咱俩的婚宴呢,你严肃点好吗?干嘛要私奔?去哪儿?”

“当然是……去一个好地方啦……”

“酒席还没结束呢!”

“怕是到晚上也结束不了呢,我可等不及了。真真,你也不瞧瞧刚才我有多么卖力,才把场面弄成这么乱!你不同意,我可就要绑架了!”

原来他一直挑唆着大家斗酒,就是为了中途逃跑啊。可是这会儿逃跑,他想干啥?不会是……哦买噶!

我这才发现,他牵着我的手,不知不觉到我拉到一扇窗边了。我只觉得头一晕,眼前花了两花,再回过神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在聚义堂里面了。

弱小真是一种过错,反正我弱小,不会武功,就只能任由武功高强的那一个随便宰割了。

“这双鞋子虽然很好看,可是会不会脚痛啊!我不放你下来了,就这样抱你回去吧。”

原来这会儿是男神横抱着我,慢悠悠地走在花园里了。聚义堂附近人多的地方,都被他用高绝的轻功窜过去了,现在花园里没有人,所以他就这样在小径上慢慢地走着。

他用温柔的言辞抚慰着我被高跟鞋折磨的双脚,可他的目光分明落在我旗袍的开衩处露出的大腿。

“你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什么?”

“哦?夫妻之间,还能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你疯了!大白天的……”

“总之,就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话音未落,他就抱着我,又跃上了房脊。

新房就是聂秋远原本居住的那一进小院。他最近都住在我的隔壁,所以他的房间有足够的时间被重新收拾改造。整体来说,变化不大,但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多了些暖色调的装饰,又贴了大红的双喜,整个院落就显得吉祥而喜庆。

是他居住了五年的地方,到处都有他的痕迹。而今天,我就要与他居住在一处,共同生活了,真让人又紧张又激动。可是,现在该紧张的,还不是这件事好吗?

“啊!少主,大小姐,你们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合卺酒,沐浴香汤,都还没准备好呢……”守在新房里的,是丫鬟小红和两位婶娘。他们看到聂秋远才过午没多久就抱着我回来了,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用准备了,流萤有些不舒服,刚才晕倒了,我带她回来休息。你们都到大门口去守着,别叫人来打扰。”

神马?我晕倒了?!你猴急地把我弄回来,现在回来的原因,倒栽赃在我的头上了?

小红心急如焚,连忙询问我觉得怎么样了,两位婶娘却嗤嗤地笑起来,连拖带拽地把小红拉走了。哦买噶,看了两位婶娘的表情,我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聂秋远,这恐怕是你这辈子撒的最没水平的谎了。

秋却在嗤笑声中稳若泰山地抱着我踱进房间,把我放下来,让我坐在床沿,又弯腰为我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轻轻地揉捏着我的脚。

“要喝酒么?把甜米酒倒进苦葫芦瓢里的那种。”他似乎对这些礼俗并不以为意。

我摇了摇头。本来合卺酒是应该喝的,它象征着从此以后夫妻之间便要甘苦与共,可是今天已经喝了足够多的酒,再也不想多喝一口了,而且就算没有那个,我们肯定也会甘苦与共的。

“婚礼,很不像样吧,是不是跟你的梦想不一样?”秋抬头仰视着我,用轻柔的声音问道。

我又摇了摇头。

“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亲迎,没有花轿,没有盖头,没有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在这里的是你,只要将来共度一世的是你,那就够了。”

我凝视着他,对他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话音还未落,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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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8 蜜(8)

他就这样轻轻地抱着我,沉默了很久,但我似乎能感受到他起伏的心潮。

“今生能有此时此刻,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隔了好久,秋喃喃地说道。

原本秋的房间是很素净的,色调单纯,陈设也很简洁,可是今天,这个房间被装点一新,完全换了一个样子。

床榻上的帐幔换成了大红,绸缎制的新被褥也是红鸾双喜纹样。橱柜上贴了喜字,案台用暖色绣花锦锻装饰着,整个房间都洋溢着喜气。

室内的蜡烛全换了红烛,现在天还亮着,所以没有燃烛,床头放着奇怪的线香,也没有点燃。罗帐之内,枕头边上放着几个果碟,里头装的是红枣、桂圆、栗子、花生等各色干果。我猜这些到时候是要撒在我们床上的,据说是有这样的传统,是求多子多福的,回头还要有人端来饺子,问我“生不生”啥的……

哦买噶,想到“生不生”的问题,我一下子就紧张了。

他这个时候把我“绑架”回来,其用心昭然若揭。

我赶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不自然地陪笑道:“那啥,天还亮着呢,一会儿该有人过来找咱们了,别动手动脚的,弄乱了衣服……”

“谁来?”他用漆黑的亮星般的眼眸瞅着我。

“二娘啊,兄弟们,媚兰,小九哥……”

“我让幽夜之影守在院外头了,没人进得来的。”他狡猾地笑了笑。

神马?这简直是典型的利用职务之便……话说,结婚这种私事,实在是用不着烦劳幽夜之影的大驾吧?

“那啥,他们都是武林高手,会听见咱俩说悄悄话的……”

聂秋远长眉一蹙。

“叶真真,今天你怎么这么啰嗦!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啊!”

事关重大,我一点都没有中了他的激将法。我捉住他的手腕,拉他与我在床上端正地并坐了,企图以神圣的赠予净化他躁动的灵魂。

“聂秋远,我有礼物送给你。”

“嗯?还有礼物?是什么?”

我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里是我在长安城找珠宝名匠按我的要求精心打制的紫金对戒。

戒子的款式非常简单,就是普通的指环略带流线型的雕饰,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对戒。

我拉起他的左手,把大点儿的那一只戴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地转了转,嗯,尺寸刚刚好。记得当时我使线绳不着痕迹地量他的手指,他还用讶异的眼光瞅了我半天,不晓得那时他脑子里飘过了什么样的推理。

“这是女人用的饰品指环?”秋有点惊讶地说,“给我的?”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男人似乎是不戴戒指的,我考虑得一点都不周到。

“呃……其实,在我的世界里,结婚的时候,都会交换戒指的。据说,左手的无名手指是连结着心脏的,所以,新人双双戴上戒指,有永结同心的意思。而且,也有把你套住,不让你跑掉的意思嘛……”

聂秋远低头望着左手的指环,眼神中露出一丝温柔,他拉过我的手,把小些的那一只套上我的无名指,目光在我们两个的指间来回逡巡。

我捏住他的戒指,在他的手指上用力向皮肤的方向按了按,又把戒指脱下一节,把他的手举到他眼前,说:“你看!”

这就是只有长安的高级工匠才能做到的事了,因为在他无名指的皮肤上,留下了芝麻粒般大小的“叶真真”三个字的印记。

我让工匠把我们的名字用微微凸起的方法雕在了指环的内侧,戴得久了,我们彼此的无名指上都会印下对方的名字。

看着他低头凝视的样子,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点忐忑。我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个给他,在这个时代,也不晓得他会不会为难,我怎么舍得让他为难呢?

“你瞧,我的手指上,也有你的名字呢。你瞧,‘聂秋远’三个字,已经可以看得清啦!”我陪着笑说,“就戴这一会儿,你把它取下来就好,就是,嗯,我的一片心意。”

但是他没有笑,他十分认真地说:“真真,我是不会把它取下来的,你的名字,每一时,每一刻,都印在我的心里。”

“我忘记了,这是你的世界,男人是不戴这个的。你只要懂得就好,戴着它,会被别人嘲笑的。”我十分坦白地说。

男神展臂将我抄进了怀里。

“嘲笑算什么,谁说过男人不能戴这个了,我戴一辈子给你看。真真,你把你世界里的东西给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哦买噶,我竟能这样地跟男神交心地谈话,简直像做梦一样呢。

“真真……”

“嗯?”

“我没准备好什么送你的东西,因为我在这世上几乎一无所有。”

“胡说,你又好看又聪明,这么说让别人怎么活?”

“……”

“行了,我什么都不要,不是说过了吗?”

“你知道的吧,我五岁被大黑天救下来,身上只有一袋宝石,还丢了……”

“嗯。”

“其实还有一件东西,是过去留给了我的唯一一件。”

“啊,是什么?”

“这件东西,在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已经交给你了。”

我就纳了闷了,见我的第一面,一定指的是他看出我是叶真真的那一天,而不是他与叶流萤的初识。可他是哪一天看出来的呢,我也并不记得他究竟给了我什么啊?

难不成要告诉我,给了我一颗心?

我才不信呢。虽然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可后面我还花了八年的时间来证明。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一见钟情的人。

聂秋远用手臂拥着我,一边对我上下打量。

“你,估计是带在身上的吧。今天这件衣服,怀中袖中显然都放不了物品,所以……”

我大吃一惊,因为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我的裙子,摸到了我的大腿。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他,却见他准确地将我缚在腿上的匕首抽了出来。

“成亲的当天,还带着这个,是……信不过我?”他微笑地望着我。

“没,没有!”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带着这个,或许真的是担心还会有人到婚筵上来搞破坏。

“可是,若不是这样,就不像你了。”秋微笑着,将那把鞘上镶着宝石的漂亮的匕首搁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这个!

是了,秋不仅是秋,还是夜。现在想想,其实幽夜公子在我来到大唐的第一夜,就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并且,将这把保护了我好多次的匕首送给了我。

没想到,这居然是他未知的家族所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他竟在那一夜,就那样送给了初来乍到的我?真是不可思议,这似乎意味着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惊讶地望着他,他看向我的双眸清澈如水。

“真真,我在想,我能送给你什么。本以为今日娶了你,就是心愿得偿,没想到拥你在怀,却又觉得根本无法满足。真真,一世太短,一世于我是不够的,所以,今日的我一无所有,只想给你一句誓言。今生今世如何待你都是不需说的,后面的日子,我会找到那个方法,能够与你一同回到你的世界。我发誓终有一天,要到你的世界去,再娶你一次。”

我没想到他要给我的是这个,眼眶一酸,泪水泫然欲滴。我在某些绝望的时刻也曾设想过,我与秋已经倾心相爱,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不幸遇难,回去了我的世界,那么我还能够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吗?

也许会一直生活在对他的思念里吧,我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了。

我没有想到过,他许了我今生,竟还希望许我来世。如果是这样,我还有什么可担忧害怕的呢,所有的未来,不就都是甜蜜的、值得期待的未来了吗?

“真真,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呢?当然,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你来点头的。我会一直追随你的脚步,可是到时候接不接纳我,究竟如何选择,都由你说了算。”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摩着我的脸颊,言语中吐露的都是浓浓的爱意,“我知道,那边有很强的劲敌,可是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他的,要等我。”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那你不许反悔。我等你,等你一辈子,所以,你一定要来……”

他温热的唇落在我头顶的发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我沉溺到如此不能自拔,以至于他的下一句话实在是大出我的意料。

“真真,扣子怎么会这么多……”

我大吃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旗袍侧面的扣子已经被人从腋下解到腰侧了。真是高妙的手法,要不是他抱怨,我竟浑然不觉。

“你你你!!”这旗袍是侧面全开的设计,要是把扣解到底,简直就像香蕉被剥了皮,里面有什么,可就一览无余了。

我一下就紧张了。可是今天是我们的婚礼,这是今天的法定程序,也是他的权利,不过是迟与早的区别,我似乎是不应该也没有理由反抗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紧张,我们已经是很亲密的关系,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而且,我那么爱他,他又那么帅,难道不应该非常期待么?

叶真真,你别矫情,你敢说,这些天你没有在心里幻想和期待过这一刻吗?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期待……是期待啦,可还是会紧张啊!

纠结之间,色.狼已经耐着性子把衣服的扣子一解到底,我甚至听到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真真,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这辈子,你是逃不掉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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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9 蜜(9)

我忽然感觉手脚发软,失去了力气,有点像中了迷药的感觉,全身都微微地发起抖来。

而秋却像剥开多汁的水果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我从旗袍中剥离了出来。或许是解扣子的过程太压抑了,他只看了我一眼,便倏地将我横抱起来,往大红色的帐幔里一扔。

完全是出于本能地,我一翻身,俯在了榻上,把不该暴露给他的地方全都遮在了身下。

我感觉脸上烧到快要沸腾了,只好扭过头去,避免与他的目光接触。背后传来秋的一声轻笑。

方才还是急不可待的模样,这会儿却忽然有了耐性。

我看不到他的人,却看到他一双漂亮的手伸到我眼前,把床头上搁的花生红枣一碟一碟地端了出去。然后,我只觉得发间一轻,却是他将我盘发的几枝簪子尽数拔了去,我的一头长发便随着他的动作散了开来,散满我的后背和小半张床榻。

我的心已经跳得足够快了,却有人拢了我的长发,拨到一旁,又有一根温热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我颈骨的正中,带着似触非触的麻痒,沿着脊骨,缓缓地一直滑到尾骨的末端,那触感在我体内激起一阵颤栗。

“这个亵衣,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时候,就险些把持不住。你们那里,都是这样穿的么?”男神的声音低低地在耳后响起。

他说的,就是我自己做的这个现代款的胸衣和三角内.裤吧。有一回秋从火场里把我救出来,是曾经把我看了个精光的,大概说的,就是那一回吧。

“真真,你们那里的女子穿着的衣衫,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歹意,所以,今日的婚服那种衣服,不许你再穿。若要穿,便只可穿给我一人观看。”

我心中掠过了一丝“少见多怪”的鄙夷,可是身后的男子表现出的强烈的独占欲望,却让我心里头甜蜜莫名。

未及张口,他的手指便又从尾骨滑回了脊骨正中,落在了我胸衣的后扣。我想要答的一句话在他的触拂之下忽地变成了一声脱口而出的轻吟。

身后人的呼吸停滞了一下,我便感到他俯身贴近,我的后背触到了他炽热的鼻息。

古代自然是没有金属挂钩的,所以我自制的胸衣,是在背后用丝带打着蝴蝶扣。他的双手忽地从两侧侵入我的身下,一手环住胸,一手环住腰,将我紧紧地托住了。而奇怪的是,我同时感觉到了胸衣的蝴蝶扣被人缓缓地拉开。

还有第三只手么?

我惊讶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的男子红色的外袍不知何时褪去了,现只穿着薄薄的红色中衣,跪俯在身后的床榻之上。他的双手拥着我,却低着头,齿间衔着我胸衣的细带,缓缓地拉开了去。他望向我的眸子深黑如墨,姿态竟变得千般妖异,让我的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男子脸上,再没有那种沉稳凝重的神情,却用双手控制着我的躯体,眼神间带着一丝戏谑的挑.逗,直直地盯着我,单使唇齿一点点从背后扯开了胸衣,用口叼着将胸衣褪了下来。

一双手也未闲着,小衣落时,顺势就覆上了胸前最丰盈的柔软处。

若将你置于解剖台上,一寸寸细细地将你生吞活剥的,是你爱到发狂的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的美色,偏偏又颠倒众生,那他的每一次碰触都足以让你灵魂出壳。只要他想,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愿意,死也愿意。

就是,产生了这种没出息的想法。渴望被他拥抱,渴望被他攻占,渴望被他掠夺,他的快乐与满足,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所以那触碰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异样,太过刺激,我不由得一声惊呼,弓起身子,全身瞬时僵住了。

我的心脏啊,拜托不要再这样跳了,已经跳到我眩晕,几乎不能呼吸。可那人偏偏还不放过,我只觉得颈边一热,却是他凑上前来,自后头轻轻地含住了耳垂,火般的鼻息落在耳后颈侧,直烫得人心神俱醉。

“小妖精,教我好想,今日,定不能轻饶了你……”低沉喑哑的呢喃,碎成千百个轻轻重重的吻,碎落于我的身躯。

我感觉自己的脊骨仿佛被人抽了去,身子也丧失了挣扎抵挡的意志和力气,软绵绵地任他扳正了过来,与他目光交融。

羞涩得立即扭转了脸去,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在他怀中,二人已是裸裎相对。

“怎么了,还是怕我么?上一回,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轻轻地抚着我的发丝,扳过我的脸来,看了片刻,就忽地微笑了。

“你这个千变万化的家伙,今日这娇羞的模样,一样的教人欲罢不能……”

完全答不得话,不只是因为羞涩得说不出,更是因为声音全给他的吻撕成了碎片,在他的身下都化作低低浅浅的呻.吟。

这是头一回知道,原来那些轻轻的吟哦,在他的支配之下是完全无法自控的,正如我的身体也在他怀中无法自控地颤栗与绵软,化为一池微微泛着涟漪的春水。

他的气息有些微的压抑,却并没有急不可待地侵略。他给予了太长时间的温存与挑.逗,那些令人面红耳赤、血脉贲张的舔吻和碰触,让我羞涩又惊讶地洞察了自己对于他肉体的极度渴望。

难道,上一回,我的记忆错过了的,竟是这般旖旎的光景?

“别怕我,这一次,不会痛了,会让你喜欢的……”

眼中心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了他,看到他喘息着,轻握了我一只足踝,在羞涩无力的微弱抵抗中将一条腿推弯了上去。幽秘之地暴露于爱人的视线,令人心中一片惊慌。

轻轻的带着诱.惑和吮吻落于胸前最丰饶的敏感之所,而更敏感的柔软地域,却触及了炽热坚硬之物的蓄势待发。

我的一声惊呼唤起了支配者身上一丝野兽的气息,那气息一样令我狂乱。我的男神低头俯身在我的耳际,低沉的嗓音里不再有克制,只剩了无穷无尽的欲望。

“要我么……”

只三个字,便打碎了人之所以为人而具有的全部礼义廉耻,什么都不想思索,只想任由身体的本能作祟,与心爱的男人一同酝酿只属于我们二人的蜜与酒。

我是多么渴望你啊。

答案无需从我口中吐出,他一定全都了然,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向他表白着我的爱意。

他用力地握住了我的身体,猛然挺身而入。我惊呼一声抓住了他,却只感觉自己的躯体一下子给他充塞得满满的,所有的知觉,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如潮水一般地涌来,瞬间将我淹没。

一如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刹那,就瞬间绽放绚烂的红花,充盈了我的生命。

微热的夏初,红罗帐里香与艳的紧紧交缠,男子的低沉之声,女子的轻吟讨饶之声,羞得窗外枝头的鸟儿都忘了呢喃。

只但愿那些守护着院落的幽夜之影,耳朵不要太好使吧。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停止了索要,把我笼进臂弯,连我这种从不放松训练的身体都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闭上眼睛,枕着他的手臂,仍止不住地轻轻喘息着,感受爱人的嘴唇在额头的安抚。

爱了一个人,必定也会爱他的身。那缠.绵欢愉的极致,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如心理学上所说,极乐的时刻,人类就会有种近乎于想死的冲动。若非对方是自己的至爱,身与心的交融必定不会如此和谐美好,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刻骨铭心。

“喜欢么……”

爱人的细语染红了我的脸颊,染红的脸颊又引来他的一声轻笑,以及更加温柔的爱抚。

“懂了么?尝过了个中滋味,每日每夜看着你,却不能这样拥你在怀,要有多么难过呢?我忍耐了这许多日子,你要好好地补偿我……”

就是说,他从那日起,就是一样的刻骨铭心么?血肉不会撒谎,有多爱,身体会告诉自己。

只是,那狂风暴雨般的侵略,真教人承受不了,还要我如何补偿?

“真真……”

“……”

“你知道,我跟大黑天学了许多探案的本事,所以,也可以算得上是个仵作。”

“……知道啊,怎么?”

“仵作,是研究人的身体的,把人的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了解得清清楚楚,那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嗯,那又怎样?”

“可仵作是研究死人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好煞风景!”

美男望着我,呵呵地笑起来,一只手便溜到了我的腰际,在腰臀之间停留了片刻,轻轻地搂住了。

“所以,我一直想好好地研究那个活人,试一试,碰触她的哪一处,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喜欢什么,又如何,能让她快乐……”

我张口结舌,却又窘迫万分。你的职业病用在这上头,也实在是太……可是想一想我自己的专业,哦买噶,我也是个仵作呢……活人……

一时间有种成了榻上小白鼠的感觉,令我欲哭无泪。难怪今天他用来对付我的手段,竟近乎妖异地令人难以抵挡,莫非竟是上一回摸索了来,专门对付我一个的么?

愣神之间,却忽地又被人翻身压在了上头。

“所以……”

男子唇角一挑,露出了一丝诡秘莫测的笑容。

“再来!”

求饶没有用,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专门生了来降服你的,在他的面前,什么都没有用。

若得天长地久……有些事,没准儿还真有些吃不消呢。

嘻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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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0 蜜(10)

h2>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顾,只有诉不尽的柔情和蜜意。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试着翻了个身,就忍不住闷哼一声,全身散架一般的,彻底的脱力。

如果可以的话,想必会一直再睡到隔天早上。

但我还是自己醒来了。这里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倒不是担心遭人耻笑责备,只是觉得睡着的时候不能与他相见,很不甘心。

伸臂往旁边摸了摸,那人果然不在了。我心中暗暗地慨叹,就算再怎么要强,女人和男人的体力,真心无法相提并论,否则,我也不会被折腾成这副模样。

努力地支起身子,薄薄的锦被从身上滑落。

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躯,前夜曾被恋人恣意疼爱过的肌体,竟变得水晶般剔透丰盈,说不出的玲珑有致。莫名的羞涩与说不出的甜蜜淡淡地漾起在心底。

不一样了吧,今天的我。

“醒了?”

我听到毛笔搁回笔架子的轻轻一响。

我一惊,回头一看,却见聂秋远背对着我,刚刚把笔放在桌案之上,又用手抹了抹桌上的纸张,这才转过身来望向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竟是在练习字画么?真是一种新奇的感受,因为我很少看到他提笔的样子。以那家伙的渊博,我相信他定然是读书破万卷的,但他毕竟不是个文人,在我的心里头,侦探们应该是要归到武将队伍里的。

一袭深蓝色的长衫,柔和了他的轮廓,一头墨发并未用心梳理,只斜斜地束在一侧,让他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随意。

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到的样子,让我有种专享的小澎湃。

秋放下手中做的事,踱到旁边的小几边,端了一只小碗过来,坐在床头,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我这才闻到,是好浓郁的饭香,让我一下子感觉饥饿了起来。毕竟从昨天过午,就沉浸在二人的世界里,哪还有心思在意这些人间的烟火呢?

小碗里装的,是香气扑鼻的炝锅面,朴素,又精致,勾起人的馋虫。

秋把碗筷塞在我的手中,又取过一件袍子披在我的肩上。

我的男神永远是这样,不需要言语,就能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并且在第一时间送到你的身边。

所以我也就不再客气,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专属特权了,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

面的味道真心好,竟然唤起了古今两世阅面无数的我心底的一丝幸福感。我三下五除二把面吃了个底朝天,秋把碗接过去,又还了我一个微笑。

肚子填饱了,脑子就管用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抓住时机恃宠而骄。

我捉住他的手腕,把头倚在他的肩上,挤出娇滴滴的声音,做了一点点铺垫。

“面,好吃极了。”

“真真到底想说什么?”

果然我那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我只好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说你啊,烧饭很有一套,什么时候有幸品尝一回?”

男神挑了挑眉毛:“你傻么。”

“聂秋远,我还以为你思想开放呢,又不会天天让你做饭的,你放心嘛!”

“不是尝过了么,而且,那么多次……”

尝过了,那么多次?我惊讶地望着他,却见他用眼神瞅瞅案上空空如也的小碗。

难道,刚刚吃到的如此高水平的炝锅面,竟然是他做的吗?

很多次的话,之前幽夜公子曾在一些个早上,默默地将精致的早点放在我的案头,他从来没说过,难道也都是自己做的吗?

哦买噶,这是何等清纯的表现啊,我竟浑然不知。

幸福就是,当你想要得到什么,蓦然之间,却忽地发现早已拥有了好久。这样的心情,又该如何形容呢?

努力地攀上他的臂膀,试图在他颊上奉上一个香吻,一挪动,骨骼却散了一般,痛得我“哎哟”一声,他便顺势将我收在了怀中。

“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了我,做这些为难的事情……”想到秋在人前的时候那薄薄的面皮,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噗地一笑,向我伸出了左手。

“指环都戴了,还怕这些?”

如果在他身边每多一天,就多一分沉溺,这可如何是好?

“真真,”秋忽然敛起了笑容,正色对我说道,“我向你打听个人,你可认识?”

哦,这话题转变得角度可真大。大唐是我的客场,有什么人,是值得向我打听的呢?

“有一个女人,大概与我差不多的年纪,皮肤很白,个儿高挑,瓜子脸,大眼睛,头发……到这儿……”他用手在自己肩头比了一个刚刚过肩的长度,“头发在脑后高高地束起来,很灵动的模样。”

这是,在新婚的第二天,向我打听别的女人?聂秋远你什么意思?

可是这描述的模样,怎么听上去有几分熟悉?

而且,这个头发的长度,也就是过肩的中发,马尾辫?这种造型在认定“发肤为父母所赠”,绝不随便剪发的大唐是基本不可能存在的。

我惊讶地意识到,他言语中描述的这个女子的模样,怎么竟有些像生活在21世纪的我的本体?

这怎么可能呢?

秋在我的惊讶中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穿的衣衫非常怪异,上身穿的是白色的紧紧的衫子,腰身……曲线毕露,下面穿的是质地略微粗厚的浅蓝色裙子,……很短,刚到膝盖,下面……小腿露着……鞋子也很奇怪,脚趾也露着……趾甲,涂了大红的颜色……”

他说得吞吞吐吐,仿佛在描述着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作为听者,我却是越听越心惊。这怎么可能是古代人的装束呢?白衬衫,牛仔半裙,凉鞋,红色甲油,这分明就是现代姑娘的打扮,而且,这正是我叶真真的招牌装束啊。

不要提女汉子为什么会涂红色甲油的问题,莫名其妙地,我就是喜欢。我喜欢大红色,大红色总让我斗志昂扬,每每把红色的甲油涂在手指和脚趾,就像仪式般地令我充满力量。

所以,这个真的是我吗?秋,怎么会知道现代的我的模样呢?

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衫子。

“你,认识,对吗?”他热切地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手揽了我,另一手却把案上的纸扯了过来。原来刚刚他是在画画,那纸上,画了一个女子的肖像。

我看着那张画,一边震惊,一边却是风中凌乱。

这幅画,一点艺术性都没有,用白描的手法,绘制了女子的头部特写。但是,无可挑剔地,人物全部的面部特征,无一遗漏,精准至极。这是只有警察绘制追逃肖像时才使用的绘画方法,用这个时代的说法,就是只有悬赏缉拿告示上的头像才这样画。

而这张缉拿告示上的女子,看了一眼就能确定无疑,这画的是我,是我现代的样子,绝对不会错。

怎么会这样呢?

他看到我震惊的表情,便将我揽得更紧一些,试探着问道:

“真真,是你么?”

怎么会这样呢?

“真真,是你吧!”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

话没有说完,就被火热的嘴唇堵了回去。一番辗转反复之后,我这才发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小激动。

“真真,我看见她了。”

“啊?什么时候?”

怎么会呢?可是,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的,他又怎么能准确地绘出了我的模样?

“昨夜,你我欢好之时,我拥着你,就在某一个瞬间,我看到了她的模样,如此清晰,如此刻骨铭心。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把你认出来。所以我猜,也许这就是你真正的模样。”

会有这样的事么?他竟能透过我的躯壳,直接看穿了我灵魂的模样?

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这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呢?

“真真……”

“嗯……”

“她很美,我很幸运,我爱上她了……”

我以一个吻回答了他。

她也爱你,她为了你改变了自己的音容笑貌,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比你爱上她更早地爱上了你,从今往后也会一直爱你,直到地老天荒。

这就是我的回答。

缱绻许久,秋轻轻地揉捏着我酸痛的肩背和腰腿,揉捏了一会儿,又把我的衣服抱了来,一件件地帮我穿上。

就好像我丧失了自理能力一样。嗯,哪怕就这一天,让我无赖一次吧。

“真真,有件事情,说了你可不要生气。”讨好过后,他便开口小心翼翼地说。

“有话直说,这样拐弯摸角的我听了会害怕。”

“本来呢,是想好好地陪你呆一阵子,在碗子山住几天,再带你出去玩几天,就你和我,尝尝一起行走江湖的滋味。”

真是不错的计划,有点像蜜月的意思呢。如果能和他单独地旅行一次,那可真是甜蜜死了。

可是人家说的是“本来”,就算再傻,我也明白这个计划已经泡汤了。

“可是昨天,生生赶在咱们的好日子,京城硬是送了书信来,说大理寺的事务乱成了一锅粥,实在是没办法了,需要我尽快赶去上任。”

“嗯,所以呢?”

“所以最多在这里住个三五天,就得回长安去了。”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回长安,带我吗?”

“那是自然啦,怎么可能把你放在别处呢?我可舍不得。”

“那,办案,带我吗?”

男神唇角一弯,笑了。

“娘子,论办案,要是认真起来,夫君能不能比得过你,还真不好说呢。像你这样的好帮手,怎么可能放着不用呢?”

我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那有什么可生气的啊!走,哪怕明天就走也成!”

聂秋远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我的手早就痒痒啦。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自然就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要到十八层地狱去走一遭,只要牵着你的手,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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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1 诛心之毒(1)

h2>六月之初,江南道,苏州。

不到南国水乡,便不知世上还有这般的空灵秀美。乐府的名句“江南可采莲,莲叶荷田田”,鱼儿戏水的情景,真是唱得生机盎然。只有人在画中,才能识得此中之乐。

当然,这些地方,就算没有旅游过,也都在电视和网路上看过了,并没有感觉特别的新奇,这一点让带我来苏州的男人感觉非常挫败。

“你怎么什么都见过?本来还想给你些惊喜的,结果换成你来给我讲解。”

“谁说的,我根本就没来过苏州,一切都是新的,我很喜欢。”

男人叹了口气,道:“走吧,只好带你去吃。这世上,怕是只有吃东西和死人能让你兴奋了。”

嗯,现在的我,是男装的叶真真。我们这些日子过得好忙,回到长安之后,聂秋远到吏部报了到,接掌了大理寺的工作,当即就忙得七荤八素。在长安呆了十几天,我们就被一个着急的案子逼往苏州,今天是刚刚踏进了苏州的地界。

途中赶得挺快,所以也不差这一会儿。一进苏州,聂秋远就带着我甩开了随行人员,两人偷偷地跑上了街。

这才是真正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我与聂秋远是在婚后第五日动身回了长安。由于大理寺一直力量匮乏,所以大量的疑难案件积压着,案牍堆积之高,简直令人难以直视。鉴于这种困难的状况,皇帝按照聂秋远的要求给他配备了人手。

目前的大理寺,除了之前配备的人员,聂秋远自己带过来了配合已经相当默契的蔺九和王金智。原来挂在中书省之下的悬案司移交给了大理寺,所以桂林就跟着过来了,这也是逻辑分析的一把好手。有这几个人在,形势倒是很令人放心。

当然不能忘了,刑事侦查的专业人员还有一个,那就是我。当我第一次踏进存放卷宗的密室,翻开大理寺这些案件的记录,我瞬间就明白,在这里,我能够派得上大用场。

认真地学习了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

其实在开放的大唐,对于女性的束缚已经没有那么严重,可是我被允许与秋一起上班工作,却不被允许以女人的形象出现。自从成了亲,他对我看得就越发紧了。

所以我又像在伊川县的时候一样,陷入了天天女扮男装的生活。

还好,大理寺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韩媚兰也跟我们来了长安。她本来打算留在碗子山静一静,不跟我们来的,可是就在临行的前一天,蔺九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她,居然硬是把她从碗子山弄来了。蔺九这家伙不知怎的越来越腹黑了,常常让我刮目相看。

媚兰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威胁,相反的,她能来,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很高兴,似乎一下子就不那么寂寞了。

在聂秋远上任的两周之内,大理寺的工作就有了质的转变。知人善任,合理分工是第一位的,它保证了日常工作的良性运转,然后,就是探案能手们火力全开,把积压下来的案卷筛了个遍。

大理寺负责京畿以外疑难复杂案件的审核,所以堆积在库房里的案卷,全国各地的都有,看得我眼花缭乱。再加上桂林的悬案司移过来,那里报备的,全都是疑难案件中的战斗机,所以这工作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就是这样的情形,一下子燃起了我胸中熊熊燃烧的斗志。

毕竟21世纪比大唐先进得多,就算我再缺乏实践经验,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不少在这个时代看来疑难复杂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那根本就不是事。两周下来,我解决的问题数量,竟在大理寺全员之中至少可以排在前三甲。

而我的老板,也就是我的老公,一点都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每次我有所发现,他总是第一个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让我感觉人生充实而有价值。

所以,从新婚第七天开始,我就跟着我的老公一头扑在无边无际的工作中了,全然忘记了这本来应当是金子般宝贵的如胶似漆的光阴。

我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在秋的指导下进行体能训练。去食堂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投入一天的战斗,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左右才下班回家。当然,我这都是用北京时间计时的,古代的计时方法,我直到现在还用不惯。

聂秋远在人前的模样还是酷酷的,不爱说话,但对手下人都很好,加之人长的帅,很快就攻陷了大理寺全员的内心防线,成为饭堂八卦的主要对象。

媚兰有时会给我转达饭堂八卦。开始人们对于大人特别重视身边的一个模样清秀的小青年,不但一起工作,甚至一日三餐也只跟他坐在一起吃,频频为他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表示极为纳闷,后来小青年在侦查断案方面展露出非凡的才华,人们也就渐渐接受了。再后来,当大家知道了这个小青年居然是大人的新婚妻子,下巴就全掉了下来,八卦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八卦下去了。

大理寺注定从此走上惊世骇俗,与众不同的道路。

工作虽然累,但是很快乐,很有成就感。本来我学习刑事侦查这个专业,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站在秋的身后,为他分忧解难。可是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我的专业技能居然能够如此光明正大地用出来,能够与他比翼一起飞,实在是大快人心。

我有时甚至任性地与他暗暗地竞争,看一个谜团到底是谁先解开。我非常喜欢秋的一点是,尽管他平时对我处处包容,百依百顺,却在这方面从来没对我手下留情过。我惊讶地发现,到目前为止,尽管我掌握着许多这个时代不具备的先进知识,可是大部分时间秋的侦查能力还是对我处于碾压状态,他的聪明常让我喜欢得口水直流。要是他让着我,我偶然赢上一回也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还有一点我更是自愧不如。明明工作已经这么累了,睡眠时间又不多,他居然还有那么好的体力和心情……算了,这个问题就不说了。

总之现在一切工作都走上了正轨,我们也就进展到分赴各地查案处理事务的阶段。因为是新婚,聂秋远特意在几个报了急件的地点中选了诗情画意的苏州,好让他的新娘子高兴高兴。没想到新娘子毫无情调,对水乡美景一点兴趣也没有。

方向感极强的我的男神带着我,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莫名其妙的荒无人烟之地,四周寂寂无声,只有野荷塘里的藕花灿烂地开放。

“咱们干嘛到这种地方来?”我无奈地问他。虽然这里景致别有一般韵味,可是我更希望快些遇到刺激开心的事情,哪怕是办案子也行。

“迷路。”男神简洁地答道。

“少来!”这样毫无说服力的理由简直是哄小孩呢。他不但方向感超强,更有古代玄幻GPS,寻路版黑色蝴蝶,怎么可能迷路呢?

秋笑起来,伸手揽住了我的肩。

“难得跑出来,要赏赏风景,也得到这种只有你我二人的地方才好。真真你不喜欢吗?”

二人世界么,嗯,当然是喜欢的啦。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形影不离,才会这么不敏感的。

他又补了一句:“你也别急,我看好了,穿过这片地方,会有一家好馆子,咱们填饱肚子,再去苏州刺史府。”

想想被甩掉了的几位大理寺同僚,我不由暗叹了一声,这只能怪你们遇人不淑,碰上了一位如此任性的上司。不过我们也没办法太任性了,在光天化日之下随心所欲地举止亲昵,因为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的身边,一直有幽夜之影在暗中保护着。

我们依偎着赏了一会儿莲花,聂秋远施展轻功,翩然飞掠到莲池中间,足尖踏在一片荷叶上,姿态优雅地为我采了一朵粉色的荷花。这场景实在是太帅,我爱极了,所以心中一下子就生出了小小的捉弄他的念头。

当他足尖轻轻一点荷叶,轻飘飘地纵跃回来的刹那,我向他张开双臂,作出要拥抱他的样子。男神甜甜地一笑,便作势向我扑过来,我却忽然姿势一变,一掌就朝他足踝拍了过去。

这就是我们这些日子常常玩耍的游戏,从他再次指导我学习内功开始。

自从知道了叶流萤修习过那种古怪的“吸星大法”,我就再也不敢修练内功,生怕走火入魔,搞个半身不遂什么的。可是近来聂秋远告诉我,在我们婚前任平生来访的那一次,为我留下的居然是叶流萤那半本内功心法的下半部。

真心不明白,既然有这下半部,为什么叶流萤的师傅却不一并给她,因为这下半本,正是讲解如何使用吸入体内的外来内力的法门。

聂秋远把上下两部分书合在一起,通过阅读理解和整体分离鉴定两种手法,证明了这确实是同一本书无疑。他经过研究,欣喜地发现修习下半本,可以有效地化解我体内已有功法的潜在危险。

大致说来,这下半本书中讲了两种方法,一是如何把吸收的内力化归己用,提升自己的内力修为,另一种是如何将吸收的内力直接爆发出体外,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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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2 诛心之毒(2)

h2>这下半本书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因为从理论上讲,如果我足够强的话,不管敌人的内力有多么深厚,我都能把它抽干并转化,这听上去简直是神话一样的厉害。而且,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练得精纯,相信对于化解骆大春体内的冰寒之力一定很有帮助。

所以聂秋远在精读要诀之后,就开始指导我练习。我也认真地看了书,感觉练习的难度很大,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必须要有耐心。

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我就开始练习这个功法,因为有基础,所以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可以吸收或释放微量的内力。虽然修习必定需要长期的努力,可我的悟性还是得到了男神的极大赞赏。

没办法,智商高就是这样。我用智商的零头想了想,就又想出了一种有趣的游戏,所以我开始不定时地对秋实施偷袭。

偷袭的目的,是从他身上抽出一些内力,依照我的承受能力判断该化归己有还是练习发出体外。第一次偷袭把他吓了一跳,但我向他解释说,其实练习抽取别人的内力,确保抽取量不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拿他做实验最安全。他只好苦笑着认栽。

从秋身上偷来的内力,是一种暖洋洋的气息流动,进入**非常舒服,所以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种感觉。可他就不干了,百般防御抵抗,导致我很少能够成功。有时我这样做,他还一边防守,一边抱怨道:“别的榨干了也就罢了,连内力也不放过!”害我面红耳赤地对他一阵捶打。不过我感觉他的防御倒不是因为抠门,而是在锻炼我抽取别人内力的能力和方法。

所以我这一掌拍出去,把他吓了一跳。可开头那个色诱术使得还算到位,所以这变化令他猝不及防,我一掌拍在他的足三里,运用练习过的方法,瞬间从他体内抽出了一股真气。

他落地的路径倏地一变,我本身就下盘不稳,自然给他带了一个趔趄。这样一受打扰,我运气的法门就未能掌握好,以至于从他体内抽取的真气量超越了我能吸收的范围。

所以我当机立断,没有勉强去将这股真气据为己有,而是使用第二种法门,引导真气自最短路径循行,凝聚于左掌掌心,然后对准旁边的一片灌木,振掌便将真气发出了体外。

这次的诱导做得很漂亮,不远处的这丛灌木,喀喀一阵断裂之声,竟全数被连根拔起,打飞到五米开外的地方。

成功了!偷袭成功,功法用得也很好!可是还没等对我的表现点个赞,看到了拔除的灌木丛后面露出来的东西,我们两个就全傻了。

一件好熟悉的东西啊,难道这不是一具尸体吗?!

尸体长发披散,穿着桃红色的纱裙,衣衫凌乱,满身血污,是一具死于非命的女尸。

婚后还是不能消停吗?还以为结婚可以冲冲喜,没想到遇到尸体的机率更高了,连打情骂俏也能打出一具尸体来。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当即就从打闹嬉戏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双双开启了侦查模式。

我们这次是来苏州办案的,所以随身装备可就带得齐了。我们从容地摸出了手套和口罩,武装齐整,就开始动手验看尸体。

由于是女尸,所以我冷冷地扫了聂秋远一眼,他便善解人意地退后了几步,不敢往前凑合,只取出一只口笛,轻轻地吹了几下。

幽蓝色的身形很快就从不远处的树梢翩然落下。聂秋远取出怀中印信,交给幽夜之影,叮嘱道:“去刺史府,告诉他们我到了,叫法曹参军带人到这里来。”

这就相当于报官了。这里挺偏的,官差到达恐怕也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对现场先行验看,正好也可以测测苏州的侦查水平。

我小心地剥下了尸体的衣服,先对尸体进行了一般检查,包括发肤、五官、体表、指甲、**、肛门,全都看了一遍。体表的检查过程中,我就发现了一些信息。

死者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一双手白嫩细腻,指甲长长的,修得很漂亮。有两枚指甲缝里留有可疑的白色粉末,我取出小剪子,挑了一个指甲剪了下来,连同白色粉末一起扫进我和聂秋远共同研制出的防水小证物袋里。

死者身上满是血污,我掏出绢布,在荷塘里沾湿,把已经干掉的血块擦了擦,发现女尸的左胸和腹部有好几处刀刺创,刺入很深,且创角一锐一钝,应当是刃宽3厘米左右的单刃匕首形成。

尸体的脖子上,有一处深深的索沟,是被人用绳索绞勒的痕迹。

再检验死者的下.体,可以检见残留的精斑,死者生前还曾遭受性侵害。

哦买噶,这个可怜的姑娘,在死亡之前这是遭受了何等的摧残啊!

可是,初检完成,总觉得这具尸体有着说不出的不对劲。

“来吧,允许你看。”我嘟着嘴把自己的老板拉了过来,“不过要记在账上。”

“嗯,真真只管记吧,所有的债我都用肉偿。”

“讨厌啦你个无赖!正经点!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人死得有些蹊跷吗?”

聂秋远敛了戏谑的神色,答道:“当然蹊跷啊,难道杀一个人,要用这么多种手段吗?”

嗯,就是这个。一般情况下,要是用刀捅,就没必要再用绳子勒了,一个弱质女流,杀起来会有这么难吗?

而且,奇怪的事情还不只这一点。

我观察了尸体胸腹部的创口,左胸那一刀的位置,应该是直入心脏,可是从尸表我擦拭掉的血迹来看,这个出血量也未免太少了。

如果是正常人,被一刀刺中心脏,那么拔刀的时候,血**到天花板上都有可能,可是从这具尸体的皮肤和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总量来看,比应有的量少了太多,就好像血液不流动了一样。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创口不是生前伤,而是死后或濒死期形成的。由于死者的身体当时已经没有生活反应,所以出血量才会这么少。

那么,身上的刺创就不是死亡原因。脖颈上的索沟呢?是勒死的吗?

可是眼睑、口唇结膜处我都没有找到出血点,舌尖不在齿列间,指甲无紫绀,该有的机械性窒息征象又并不明显。

那她是怎么死的呢?

我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我的老板。这段时间我发现了,秋这个家伙就像会读心术一样,我的思路到了哪一步,他总能准确地捕捉住,真是可怕极了。

“中毒死的。”他微笑着说。

这么说,我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这具尸体,从表象根本看不出是中毒,他却仅凭肉眼观察,就不但排除了失血性休克和机械性窒息两个死因,断定死者是死于中毒?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感觉这个不佩服不行,因为我在没有毒物化学检验条件的情况下,仅凭这短短的时间观察,不可能做到他这样。

“真真,大概,我比你接触这些多了至少十年,所以,我见过的应该比你多。很多东西,一眼就看得出,甚至,是哪一种毒,也能看得出。”男神微笑着向我解释,“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他抬手放出了白色的蝴蝶,白蝴蝶停在尸体上,吸食尸体血液后,转眼就变成了蓝紫色。

我一直很好奇他这饲蝴蝶的绝技,但是他给我讲了,我也没能搞明白原理,只知道了这是大黑天传给他的独门绝活。

管他什么原理呢!帅哥身边飞舞着各色蝴蝶的样子,真心是美爆了。就算这些蝴蝶的形状和颜色再奇葩,我也是看一次心折一次。

“这种毒,是西域的一种毒草制成,名叫五毒花根。此草状如乌鸦之头,花蓝紫,有剧毒。若服得少,会胸闷呕吐,神智恍惚,产生幻觉,服得量大了,心跳就会忽然停止,无药可医。我看这尸体状况,就是中了五毒花根之毒。”

哦?这个形容,怎么听上去这么熟悉?

西域的毒草,形状像乌鸦头,再加上这症状的形容,这不是电视和里常见的毒药,西域剧毒“乌头草”吗?

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里面就有关于乌头的描述。太医让女儿在皇后的药里加入乌头,每日增加半钱,逐步增加药量,以达到令皇后“神志昏聩”的结果。而三国演义中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的著名段子,关将军臂上所中的毒箭,据考上面涂的也是乌头之毒。

这么著名的古代毒药,我竟在这里亲眼见到了,真令人心里激动。所以我暂且放下对案情的思考,抓住机会,让聂秋远以女尸为例,细细地给我讲述了判断乌头中毒的具体方法。

学习到新知识总能让我兴奋,但兴奋总是一闪即逝。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绕不开的。这个可怜被害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是谁如此残忍地杀害了她?而且,为什么给她服下剧毒之后,还要又用刀刺,又用绳勒呢?

聂秋远道:“反正现在也要等,真真,这个案子的判断,就你来吧。一直对你们是怎么查案的很感兴趣,正巧碰上此案,也好让我瞧个究竟。”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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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3 诛心之毒(3)

h2>让我来么?我确实是系统地学习过,但是我那一套,纯粹是纸上谈兵嘛。虽然很幸运地跟张扬吃过不少次小灶,见过不少真实的现场,但让我自己主导侦查的话,我可就一点经验也没有了。

“我不行。”我很直白地说。本来我学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辅助聂秋远的,不是为了自己出什么风头。命案不是儿戏,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不想往前瞎冲。

秋呵呵地笑起来,抬起袖子抹掉了我脸上的不知是灰土还是什么。

“还以为真真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有这么谨慎的时候。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在么!”

我为大理寺工作,虽然没有正式的职务,但我在玉衡司是正式挂名的,所以,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成功地拿上了古代的薪水。目前聂秋远是大理寺的第一掌事人,是货真价实的我的老板,被老板在公事上拿出极度褊私的态度袒护着,总让我觉得开心得很。

所以我就决定把我的想法跟他说一下,也就是,如果我是侦查主力,根据我学习的内容,应该如何开始一个案件的侦查。

“我们侦破一个案件,一般是三步走,也就是,确定性质,划定范围,描绘脸谱。”我概括地讲道。

“哦?”他的兴趣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了,“真真讲讲看。”

我认为,以聂秋远的聪明才智和实践经验,他应该是遵循着这些具体的原则在做的,否则,也不可能完美地侦破那么多复杂的案件。但是在我们的时代,信息更发达,数据更准确,工具更完备,所以现代人必定比古代人更善于总结。我学习的,就是侦查专家们在实践基础上总结出来的原则性侦查思路,顺着这个思路来,自然可以把问题考虑得比较全面,即使缺乏实践经验,也不会偏差到哪里去。

“首先,根据报案或是现场的情况,以及能够采集到的所有信息,来确定案件的性质,否则,思路就会是歪的。拿这个无名女尸来说,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聂秋远点头道:“他杀无疑。这个问题可以略过,不过这个思路是有道理的。”

我老公这一句“他杀无疑”,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对他有充足的信心,相信他的脑海中已经有许多的信息和判断飞快地进行过整合。

如果换了是旁人,我就会辩上两句,单凭手段多就能断定是他杀么?这样武断可不行呢。

如果是自杀,那这就不是一个需要我们花费精力侦查的案子。判断一个人是自杀还是他杀,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很难总结出统一的方法,而是要根据每一个案件的具体情况具体地分析。

总的说,如果尸身上有创口或其他机械性损伤,就要看这些创伤死者自己的行为能不能形成。有些情况,打眼看就知道不能形成,比如尸体被肢解为好多块,这件事自己肯定是做不了的。创伤能不能自己形成,大部分情况下可以通过常识判断,但是也有个别奇葩的情况,还是不要太武断才好。

比如被一把刀从背后捅了个透心凉,这个自己能形成吗?看上去似乎是不能的。可是我在侦探上看到过,死者用冰块把刀冻在地上,刃尖朝上,冻得结结实实,然后他再从高处后背朝下仰着倒过去,让刀刺穿自己的后心。当人赶到的时候,冰也化了,看上去,就变成了一个他杀现场。

有这样的聪明才智和想象力,真心不如用在好好活着了,有什么问题会解决不了呢?不过这毕竟是,用这种方式自杀的,在我接触的案例中并没有出现过,我问过张扬,他也没在现实中见到过。

但是现实中我也见过很奇葩的情形,有人自杀的方式,是将两枚长钉子深深地钉进了自己的颅骨,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这个问题在没有严密论证过的情况下,根本就不能小看。我就见过有人自杀是服毒割腕上吊三保险的,果然如他所愿,根本救不过来。

所以,这具女尸身上有勒痕和刺创,又是中毒死亡的,仅凭这些排除不了自杀。尸体旁边没发现刀具和绞缢的绳索,应该有一定的证明力,但这女子看上去死了一些时候了,我们还没有外围勘查过,也许这些东西可以在附近找到也未可知,毕竟野生动物无处不在。

之所以肯定这名女子死于他杀,是因为她的脚。

她的脚上没有鞋,而她的袜子上却没有泥土。所以,她不可能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而是被人抛在了这里。我相信,秋也一定是根据这一点,才肯定地判断这个女子是被别人杀害的。

“嗯,判定为他杀之后,就根据现场的情况,尸体的情况,判断杀人的动机,这也是判定案件性质的一部分。”我接着把话题引了下去。

秋会心一笑,道:“我也是这样的。那么,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杀害她呢?”

我想了想,就说:“首先,应该不是要劫色。因为从尸身看来,女子死前,有曾经*房的痕迹,可是对方却不像是用强的。女子下.体,没有撕裂出血之类被施暴的痕迹,而她的身上,挣扎抵抗形成的擦伤、淤伤、挫伤都几乎没有。所以,这女子怕是自愿与凶手同房,而且,毒药也不是被强灌的,而是在不知情的状态服下的。这凶手很可能是她认识甚至熟悉的人。”

聂秋远微笑着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也不像是为财啦,为了劫财的话,干嘛这么复杂地杀人呢?我觉得,有可能是要复仇,因为毒死了她,还要勒她,刺她,似乎只有很恨她的人才会这样做。”

“真真,若你如此恨我,难道还会与我同房么?”男神挤挤眼睛,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忍不住啐了他一口。真是的,自从成亲以后,亲近倒是亲近了,可是说话就没有正形儿起来,一点都不像原来酷帅的他,倒像个缠人的泼皮无赖。

他又呵呵地笑起来,悄声说道:“不愧是我聪明的娘子,说的都有道理极了。不过这小小的方寸之地,所能告诉我们的事实,或许比这还要多一些。真真还有一大半没有说完,现在来不及说了,今夜,我要与你心贴着心,亲密无间地,好好接着述一述。”

越发的不像话了。我还没来得及恼,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唤:“聂大人……?”

远远地快步走来了几名提着衣裾、官员打扮的人,后面跟着一队的捕快。为首的几人都服红色,应是五品以上职级。居中的一个四十多岁年纪,面容端正,蓄着一点胡须,显得持重可靠。

原来秋口中的“现在来不及说了”指的是这个,真是敏锐的感知力。

官员们匆匆走近了我们,待看清我们的模样,居中那个便显出吃了一惊的样子。

“敢问……尊驾可是大理寺少卿聂大人?”

聂秋远上前一步,微颌首道:“大理寺少卿聂秋远,造访宝地,劳动刺史大人大驾。”

我想,秋一定是通过官服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对方一招呼,一众人便向我们深深揖礼道:“苏州刺史马安阳,长史赵易,司马何雪庭,率法曹参军岳蓝田,见过聂大人!”

聂秋远作势搀扶,一边答着:“诸位大人免礼。进入贵地地界,不想遇了些意外之事,本来只想请法曹大人过来,谁料诸位都亲自过来了,当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刺史马安阳忙道:“大人言重,折煞卑职了,本来就是应该的。大人来到我苏州,乃是为解我苏州百姓的燃眉之急,我等却准备不周,消息闭塞,迎接来迟,还让大人撞上了此等晦气之事,真是罪过!”

聂秋远笑道:“哪里哪里,大人也知晓,查断案件,本来就是我大理寺的职责所在,撞上案子或许便是天意,哪里又会成了大人的罪过?”

马安阳笑道:“聂大人平易近人,当真令我等心折。却说聂大人,我等见了,竟全然不敢相认。谁能想到大理寺少卿竟是如此年轻,如此丰神俊朗,说是有那宋玉潘安之貌也不为过呢!”

我听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苏州刺史是从四品下,我们又是苏州打报告请过来的,苏州府倾巢出动前来迎接,本来就是应该的。聂秋远却偏偏说得那么客气,假惺惺地只让法曹过来,这怎么可能呢?

再听听苏州一众官员那些溢美之词,恰到好处的马屁,我不禁暗暗佩服。看来没点儿演技,在这官.场上还真心是不好混。

倒不是评价谁好谁坏,又不交心,谁看得出谁嘛。不过这样大家打着哈哈,一团和气,也算不错。

“这位是……”刺史大人终于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一身男装,又没有什么具体职位,倒还真挺不好介绍的。

“这位乃是我的心腹之人,还请诸位大人对其好好关照。”聂秋远笑着介绍道。

本来心腹之人应该是指下人的,但是贵为高官,却特意嘱咐苏州的各位要“好好关照”我,就充分说明我的实际地位很不一样了。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当即就心领神会,并不多问,纷纷大礼相待,后面负责陪我的长史还私下又对我吹捧了几句。

“事不宜迟,”聂秋远道,“还请法曹大人速速带人过去验看吧,尸首动过了,方才是我们动的,回去就将我们验的情形也转交法曹大人。”

岳蓝田便揖礼应了,道过谢,带人过去看尸体了。

这时苏州司马何雪庭迟疑了一下,远远地开口问道:“蓝田,可还是那人所做么?”

岳蓝田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尸首,便十分肯定地答道:“回大人,这一眼看过去,便八九不离十了。这是苏州的第十七条人命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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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4 诛心之毒(4)

h2>听了此言,我与聂秋远都是大吃一惊。

如果按照法曹岳蓝田所说的情形,那么这就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中的一部分,我刚才对于犯罪动机的推断就全都不对了。

苏州刺史马安阳苦笑一声,言道:“聂大人有所不知,这一回苏州呈报大理寺,烦大人亲自劳动大驾,前来苏州,就是为了这一起丧心病狂的连环血案。”

苏州往大理寺呈急件,说的就是近半年来苏州连续出了十几起手段相似的杀人血案,至今未能查到凶嫌,导致命案一直在出,百姓人心惶惶。聂秋远之所以选择来苏州,肯定不完全是因为苏州风景好,而是这种连环案,如果不能及时侦破,就会显得官府无能,导致民心的动荡。

但是呈报大理寺的报件,肯定不会把案情写得很具体,那上面的重心肯定是放在情况有多严重,危害有多么大,事态有多么紧急。如果大理寺认为必要,自然会要求呈报卷宗,否则,自以为是地往大理寺运一大车文书,那不是给上级添堵吗?

所以我们来苏州之前,并不知道苏州连环血案的细节。现在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一具尸体,竟也是连环案的被害人之一,居然这么巧就被我们给碰上了。

马安阳道:“大人不远千里,舟车劳顿来到苏州,一到了又为此案劳心劳力,难免疲倦。我等已在刺史府略备薄酒,为大人一行接风洗尘,还请大人先移驾刺史府,略用些膳食,案子的事,容我等稍后再行禀报。”

看来两人约会吃饭的计划又泡汤了,抬头看看太阳的方位,时刻早已过午,我肚子也颇饿了。聂秋远早就感觉到了这一点,自是点头应允。

因此,除了法曹岳蓝田留在现场进行勘验,其他人都陪着我们上了准备好的马车,不长时间就到了苏州刺史府。

至于我们同行的随员,幽夜之影已经去通知了他们,让他们去刺史府会合。我们的马车驶进刺史府的时候,他们都到了一阵子了。

席间热闹,欢声笑语,自不必表。聂秋远谈吐风雅,举止平易,当地官吏又颇有逢迎之意,所以他们把盏言欢,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我对他们这一套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在也没人注意我,苏州的膳食又精致好吃,我一道一道地细品着,甚至还有工夫揣摩一下里头的配料,倒也觉得兴味盎然。

我偷眼望望聂秋远,发现他也不时悄悄地将视线投到我身上。看到我吃得正欢,他面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以至于让我怀疑,他如此卖力地跟人聊天是不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我吃得更随心所欲一些。

哪怕只是这样想一想,也觉得心里头甜丝丝的。

我的身边坐着苏州的司马何雪庭,他似乎是个不太擅言辞的,我在他旁边坐这么久,也不见他主动来招呼招呼。前头走程序的时候,他倒是站起来敬了我一杯酒,但是他好沉默,只冲我微笑了一下,祝酒词都没有说。

说实话,这样的人我并不讨厌,在这样的人身边反倒会觉得轻松自在。

我仔细瞧了瞧这个何雪庭。其实这群人甫一出现,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因为他的长相,可以说是相当的帅。虽然跟我的男神比,那肯定是差着档次的,但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他的模样,已经可以用“养眼”二字来形容了。

他看上去最多有三十岁,这个年纪能当上一州的司马,肯定得算是年轻有为。聂秋远虽然二十二岁就是正四品了,但这绝对属于奇葩型特例,因为他是上面有人的空降兵。

酒至半酣,忽然有人从后头悄悄地进来,在我身旁的何雪庭耳边低语了几句。何大人面色忽地一变,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告罪道:“聂大人,马大人,请恕卑职扫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是家中出了些意外,还望诸位大人准卑职回去探上一探。”

我吃了一惊。难怪一直觉得这人的神情有哪里别扭,原来是眉宇之间总带着一点忧色,倒给他平添了一种忧郁的气质。

马安阳道:“雪庭啊,可是尊夫人的身子又不好了?只是,今日聂大人初到,这……”

聂秋远忙起身道:“何大人,既是尊夫人身子有恙,你便速速回去吧,切莫贻误了治疗时机。郎中呢?可请了?”

何雪庭一揖几乎到地,神情里充满了感激:“多谢大人体恤,请大人不必牵挂,雪庭……去去就来。”

他又向刺史马安阳和长史赵易行了礼,便疾转身,步履匆匆地出去了。我向他的背影投去了欣赏的目光,惹得对面的聂秋远剐了我一眼。

我们俩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最近越发地明显了,有些时候,单看他的眼神,我就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不晓得他是否也是如此。

我看着他,心里感叹着:“这位何大人,想必与他的夫人定是倾心相恋,否则,年轻有为的官员,又怎会冒着开罪上司的危险,撇下刚踏进苏州、性情人品不明的你,跑回去看自己的夫人呢?真是值得羡慕。”

可是从秋的眼神中,我读到了这样的信息:“你怎知道我为你不会做到如此?若换了是我,又怎会让你缠.绵病榻之上?在夫君眼皮底下,眼巴巴地羡慕别人,岂不是讨打?”

嗯,好凶的眼神,我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一个寒战。不过想想之前的日子,想想我受伤或是生病时他不眠不休的守护,就觉得确实是这样。也许世上还有其他的痴情好男儿,但谁也没办法与我的男神相比。想到这里,我一下就开心了,趁人不备向他抛了一个小小的飞吻。

“唉……”刺史马安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请聂大人勿怪,雪庭一直也是颇为难的,卑职也替他向大人赔个不是。”

看来这苏州府官吏之间,关系还真是和谐。

聂秋远笑道:“哪里,本来就是应该的。只不知何大人府中有些什么难处,可有我等帮得上手的?”

我竖起了耳朵。我知道秋对于八卦一向是不感兴趣的,这么问想必是为了满足我无聊的好奇心,他可真是个妙人儿。

“聂大人有所不知,雪庭与他的夫人一向恩爱,谁想夫人年纪轻轻的,竟忽然患上了疯病,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竟一点也不见好。这些年里,雪庭对夫人一直是不离不弃,在苏州府是传为佳话的。这大半年来苏州的血案,虽然是蓝田带着人在查办,可雪庭身为司马,法曹是归他管的,所有的事,也都由他在后面盯着,现在怕早已心力交瘁了。”

聂秋远叹道:“真是可敬,马大人,我们现在到苏州了,可以请何大人尽管忙他的家事,不必太过劳心费神。”

马安阳和长史赵易忙站起身,先后道:“聂大人真是可亲可敬,卑职敬大人!卑职先满饮此杯!”

大家又投入了谈笑与饮酒之中。

不多时酒足饭饱,马大人亲自引我们到准备好的房间去安歇。虽然我只是个“心腹”下人,可他们还是很善解人意地把我的房间安排在了聂秋远的隔壁,房间弄得很舒适漂亮,显得相当高档。聂秋远走进自己的房间,没有什么表示,可是看了我的房间之后,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苏州的诸位就更加把握住了大人的“喜好”,对我像对大爷一样地客气起来。

“烦请诸位大人稍后把连环案的所有卷宗搬到我的房内,晚膳就不劳诸位辛苦作陪,简单做上几样,送到我房中即可。我们要潜心阅卷,请大人代为叮嘱府内诸位,莫要随意打断。”

马安阳愣了愣,想必是极不适应这怪癖的风格,但他自是痛快地应允,而且很有行动力地,满满几大箱卷宗很快就搬到了聂秋远的房里。

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见几箱卷将屋子塞得有些拥挤,便问道:“我是在这里看,还是分上几本,拿到我的房间去看呢?”

秋将脸一板,嗔道:“在我身边,房间便只能有一个,你喜欢哪边咱们就去哪边,哪有什么你的我的道理?”

卷这会儿就没能看成,因为我的不当言辞“触怒”了我的夫君,所以他以实际行动,先对我进行了一番狂风暴雨般的“调.教”,直到我哭着喊着反省了才罢休。为了安抚可怜巴巴的我,他又哄骗说,到了这种诗情画意的地方,怎能不做点诗情画意的事情?可我只想问一句,爷您刚才的手段,到底有哪一点算得上是诗情画意了?

我们把箱子拉到床头,躺在榻上,互相依偎着,一本一本地看卷宗。就这样,一直看到深夜,才把几箱子卷全都看完。

毕竟这个案子,现在已经有十七个被害人了,把它们放在一起看,才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难怪会把这些案子并在一起考虑,因为相似点实在是太明显了,甚至在阅读卷宗的时候,都能隐隐地感觉到幕后的凶手轻轻的狞笑。

“真真,现在可以接着白天的话题,把这个案子说下去了。你说,这个人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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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5 诛心之毒(5)

h2>让我说,我能说什么呢?这个案子十七条人命,主要的相似点就是,被害人全部都是年轻的女子,死者生前全部遭受过性侵害,而且每个人身上都不只有一种致伤手段,甚至有被残忍分尸的,但最终的致死原因全部都是毒杀。

而且,根据记载,所有的死者都像我们看到的那名女子一样,身上除了死后伤,生前伤全都检不见,也就是说,死前并无搏斗发生,很像是熟人做案。可要是熟人作案,杀这么多人,这都快把自己认识的女子杀光了吧。

所以我在看卷宗的时候,也特别留心了这些女子的身份。除了今天这具无名女尸,和其中三个至今也未查明身份的,其他被害人什么身份的都有,歌姬、店家、丫鬟、寻常百姓,甚至还有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且这些女子的居所遍布苏州城各个角落,根本看不出她们之间会有什么交集。

那么说,就不是针对特定人作案的。如果是这样,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凶手非常憎恨年轻的女性。

“动机嘛……”我试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凶手大概是曾经受到过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导致了对女子的恨意,渐渐地无法自控,才会不停地这样残忍行凶。总之,我觉得这个人大概是心理变.态了。”

否则,在把人毒死之后,还要用那么多残忍的方法虐待尸体,用常理怎么也说不通,这肯定是一种不正常的情绪宣泄。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这种人,需得快些绳之以法,否则,百姓难免恐慌。”聂秋远赞同了我的观点,又问道,“如果动机是这个,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按照我学习过的的方法,如果我们通过审查分析,已经把案件的性质确定为因心理异常引发的连环预谋杀人案,那么下一步该做的,就是划定侦查范围,确定侦查的方向。

侦查范围是针对侦查对象和侦查区域而言的,所以它既包括人,也包括地域空间。为什么要划范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世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出了事,难道要漫无目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去找?我们不可能只靠瞎猫碰上死耗子来破案嘛。

这个划范围,首先是划定作案嫌疑人的范围,有可能根据被害人有关的人际关系划定,比如仇家、刚发生过矛盾的人等等,也有可能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出作案人的行业范围或阶层。

比如说我读过这样一个案例,90年代有个多年未破的绑架悬案,在换了一名侦查员接手后,从卷宗中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那是案卷中保留的一张绑匪留下的字条,字条上共有19个汉字和6个标点符号,内容如下:

“过桥,顺墙根,向右,见一亭,亭边一倒凳,其下有信。”

绑匪写这张字条的时候,竭力试图把上面的字数压缩到最短,以减少信息量,防止暴露。但是,他忽略了一点,文字越是简短,就越能显示一个人的文学功底。

这张字条指引的是藏信地点,但并没有用东南西北、几步几米等一般定位法表达,而是使用动词一路指引,而且四个指引词“过”、“顺”、“向”、“见”,准确而不重复,在修辞上简直无可挑剔。特别是那个“见”字,除非有较强的古文学功底,文字一般好的人都做不到这样用。

更值得赞叹的是,这个句子读起来既有节奏又有韵律,在两个“二三”结构的重复后,接一个“五四”结构,读起来相当上口,悦耳动听。

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况下,留下字条的人绝对不会有这个心情刻意卖弄文采的,这只能说是一种素养的无意识流露。

这位仁兄做梦也想不到吧,原来素质高也是会害人的。

所以,侦查员把案件的嫌疑人范围划定在长期从事文学、文字工作,古文功底较好的人员之中,几个原本被忽略的侦查对象浮出水面。最终,案件告破后,事实证明了侦查员的推测:犯人是某高校一位教授中文的老师。

这就是关于如何确定侦查对象范围的典型事例,划定的就是嫌疑人的行业范围。

除了划定嫌疑人范围,侦查过程中一般还要划定侦查的地域范围。这个地域范围,指的是跟作案人有关联的区域,只有在这些区域中才能发现作案人。

一般来说,我们圈定的侦查区域,有可能是作案人的固定或临时居住地,有可能是他的生长地或工作地,也有可能是他的藏身落脚地等等。在侦查过程中把这个区域一步一步地缩小,最终就很可能成功地锁定作案人。

聂秋远聚精汇神地听着我的讲述,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如果可以缩小这范围,查起案来确实就能轻松得多。真真觉得,这个案件该如何缩小范围呢?”

这问题问得我有点郁闷,我都说过我不行嘛,因为这个案子,我看了半天,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确定侦查方向。

所有的被害人分布区域分散,互相之间没有关联,作案人也很谨慎,死者被发现的地点都不是作案地点,现场也没留下任何的凶器。除了认为作案人是个爱使用乌头毒死别人的心理变.态,我一时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圈定侦查范围的法子。

“我这会儿想不出来,还得花功夫再想想。”我嘟着嘴说。

聂秋远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已经很好了。那你接着说吧,你们不是分三步走的么,还有一步呢?”

嗯,还有一步,就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啦,那就是如何根据现有的信息,为作案人画一幅漂亮的“画像”。

现代刑警也罢,大唐的捕快也罢,在命案的面前,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凶犯,并且把他缉拿归案。可是这个凶犯,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如何找到他呢,就需要有人为他画一张画像,把他的特征尽可能多地画出来,才能让人们在遇到他的时候,不至于把他错过。

这幅画像,与普通的人物素描不同,甚至与缉拿告示上的头像也不同,因为我们需要画的,不仅是他的外貌生理特征,更要画他的心理特征,社会特征。为犯人做画像其实更像作家写,对这个人进行的,是由内而外的立体的、全方位的描写。

比如说,许多案件,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证人的证言,监控录像提供的信息,可以判定凶犯的性别、年龄、身高、体重、体态、鞋码、步幅、有无肢体残疾等等,这是犯人的生理特征。

比如说,有些案件,凶犯的作案手段、行事方法可能暴露他的家庭背景、生长环境、婚姻状况、经济状况、职业习惯等,这是他的社会属性。

又比如,通过掌握的作案人的说话口音、饮食口味、处事风格、肤色长相、衣着打扮,常常又可以推断出他长期生活的区域,这是他的地域属性。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收集资料,一步一步地在凶犯的画像上添一笔,再添一笔,渐渐的,他就会变得有血有肉,性格鲜明,从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变成我们心中很熟悉的一个人。如果偶然在人群中看了他一眼,就绝对不会把他放过。

说起来是很神奇的事情。可是我虽然掌握着理论,具体案件摆在眼前了,这个变.态杀人狂的形象在我心中还模糊得很呢。我心中暗暗感叹,要是张扬再早一些做了我的老师,要是能多跟他学上几年,没准我也能够把这些理论极好地应用于实践了。

秋懒洋洋地倚在床头,把我抄在怀里,让我的头枕上他的手臂,无意识地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

“好得很,有意思极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先是跟着大黑天,后来是自己,也算查了许许多多的杀人命案,说起来,大体上也是循着这样的法子来做呢。可是,我倒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些方法整理在一起。你那里的人,真是有心呢。”

我心道,你可不晓得,我们那里有老刘这样的大学教授呢,学者们的工作,可不就是做这个的吗?而且公安系统的人也常常根据侦查实践总结经验,出版书籍,这样的书对于指导办案特别有价值,我还真是读了不少。

“真真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把这么多年的心得写本书给你,你看了,在你的世界里没准会有用呢。”

唔,他居然忽然有了这样学究的想法,真是有趣。想象一下,如果秋写一本关于侦查方法的书,那我对这本书会很期待的,因为它一定是相当的精彩。不过,这可是不行的呢。

我伸手揪了揪他的脸颊,恼道:“不要,不许写,我不要你的书,我要你的人,在我的世界里也要你的人。你来了,就用不着书了,难道你要反悔吗?”

秋听了我的话,忽然喜笑颜开,把我往近前搂了搂,低头就要朝我的嘴唇吻过来,却在这时,我们忽地听到了外头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似乎有男子的轻喝之声,然后是清脆的“叮”的一声兵刃相交之声,奇怪的是,双方似乎并没有打起来,因为声音就戛然止在这一刻。

声音里我们的卧房极近,似乎就在门口。聂秋远面色一寒,展臂一揽,将我护在身后。却忽听有人一声轻喘,一股热血从外面哗地喷溅在卧室雕花门糊着的白纸上,又顺着门扇淌下去,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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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6 诛心之毒(6)

h2>这事出得太突然,吓了我一身冷汗。拜托,这里是堂堂苏州刺史府好吗!看外头那滩血的情况,这是有人一口血喷在了门上啊,这又是神马情况?

我们俩把凌乱的衣衫简单整了整,就先后下了床。聂秋远在前头,用身体遮着我,我摸过放在案头的匕首,把它紧紧地捏在了手中。

我们的房间外头,应该是有幽夜之影彻夜守护的,可是,刚才竟几乎没有听到打斗之声,只能说,如果来的是敌人,那绝对是个超乎寻常的劲敌。

我的心有一些揪了起来。这外头来的是谁?门上又是谁的血?保护着我们的幽夜之影受伤了么?眼下的形势明显是有些凶险的,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恐惧,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前面的男子稳稳地站着,宛如坚定的青山。

头一回在危机发生的时候,没有在心中默念三遍“叶真真你要坚强”,可我并不感觉此刻的自己是软弱的,人类真是奇妙的东西。

聂秋远将我护在身后,轻轻地走到门前,拔了门栓,缓缓地拉开了房门。

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的扑面而来的冲击并没有发生,导致我的心里被晃了一下。没有人攻过来,没有风,没有火,没有危险的气息。

门口一米开外,静静地立着一个女子,一身大红罗裙,长长的黑发披散着,面色惨白,状若女鬼。

在她的两侧,两名蓝衣的幽夜之影安静地凝立,眼神里却是一片空洞,他们茫然地看着对方,身体却木雕般地丧失了行动能力。

女子看上去极为虚弱和落魄,但即使如此,她的美貌依然是惊人的,还平添了一分楚楚动人的娇弱之态。

女子见我们开门,远远地冲我们一笑,不对,她的眼里根本没有我,她是冲着聂秋远笑的。这一笑,可以说是颠倒众生,反正论美貌,我是自愧不如的。

她轻启朱唇,声音低沉柔美地唤了一声:“玄武……”

门口站着的红衣女子,正是天镜门的白虎使若婵娟,那个多次处心积虑地害我,想要折磨我,并置我于死地的女人。

我扪心自问,应该是非常恨她的,就是因为她,我在长安城里险些惨遭毒手,失了清白。可是这一刻,我看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竟然对她恨不起来。

或许,是她苦求而不得的东西,我却拥有得如此完满,也或许,是我从任平生口中得知了她的命运,知道她的身躯也已被人残忍地戕害,永远,再无法回头。

若婵娟就那样微笑地站着,直白地,充满深情地,仿佛这世上再无任何人存在般地望着我的男神。她微笑的红唇边流下一丝殷红的血,那血,那门上的血大概就是她的,是她吐的血。

因为精神控制了这两名幽夜之影么?她果然已经不济到如此地步了吗?

想到这个女子在清凉寺内谈笑间控制着几名武功高强的男子互斗的场面,我的心中不禁弥漫起淡淡的凄凉。

聂秋远声音寒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若婵娟又是微微一笑,轻语道:“看你。”

我的男神并无片刻的犹豫,只断然说道:“我一刻也不愿看见你,若那一日知道你是如此对待我娘子的,当时便会取你性命。我娘子不愿见血,你走吧,再出现在我面前,便休怪我无情了。”

说着话,秋便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揽进了怀里。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向我表明心迹,表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在他的心中都是最优先考虑的,哪怕是有一点点让我伤心,他也是不愿的。

至于说“娘子不愿见血”的事情,那是我后来把任平生拿若婵娟试毒药的事告诉了他。本来秋一直说要杀了若婵娟替我解恨的,后来这件事被任平生用更残忍的方法做了,反倒让我的心里觉得难受起来。所以秋安慰了我,答应我如果再见到若婵娟,就放她一马。

我倒不是心慈手软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是同为女人,我在得知她遭遇的一刻忽然理解到,若婵娟在本质上和我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我也是个冲动而鲁莽的人,为了爱情也一样地不顾一切,她不过是一个更极端些的我而已。

若婵娟望着他,又望望他紧紧拥在怀里的我,望着我们身上凌乱的睡衣和彼此之间亲昵的默契,眉宇间便染上了一丝哀色。若是放在平时,这个女人早就该发怒了,可是她今天并没有。

她的眼神又一次忽略了我的存在,只是深情地落在聂秋远的身上。本能地,我就感觉到她今天是很不对头的。

“玄武,你不必如此,今日,我并无恶意,往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只是,想看看你,想带给你一个消息。可是这个消息,我想要你用一件东西来换。”

若婵娟说了这个长长的句子,竟有一点微微的喘息,似是极为虚弱。聂秋远扫了她一眼,蹙起了眉头。

“我已说过,不想再与你扯上干系,我们也不需要你的消息,更不会拿任何东西与你交换。”

“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东西,这样无本的买卖,也不要做么?”若婵娟凝望着他,双眸间竟隐约有泪光闪现。

我轻轻地拉了拉秋的衣袖,想提醒他是不是应该让她说完,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可秋还没有回应我,那女子已经直白地说道:“玄武,可以再对我……笑一次么?”

我愣了一下,反应了半天,心头这才忽然“腾”地火起。

尼玛这个“再”字是什么意思?而且,这是特意来,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老公吗?!

还没等我开口骂她,聂秋远已经冷冷地言道:“你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断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让我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若婵娟望着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又露出了一个微笑。

“玄武,父亲已将玉衡司列为第一位的心腹之患,马上就会着手清理玉衡司。这件事情,具体操办的人会是青龙。青龙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以,千万小心,不要被他暗算了。我这次来,就是想提醒你这件事。”

清理玉衡司?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天镜门会把这么一个小小的地下组织当成最棘手的敌人,做为重头戏来进行打击。不过想想也是,这三番五次的,玉衡司已经在暗中坏了他不少事,想要把我们除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不是若婵娟来提醒,任平生的袭击骤然发动,还真有可能把我们打个措手不及。玉衡司的人是侦探,可不是侠客,大多数人是靠头脑吃饭,根本就不会武功的,所以,还真是危险。

可是她为什么忽然来这里,提醒我们这个呢?难道她也决定背叛天镜门了么?这一次,是来投奔我们的?

不管她想做什么,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聂秋远是绝对不会收留她的,我也不会答应。

若婵娟抿唇一笑,手中已多了一件白色的东西。她轻扬手,那白色之物就朝聂秋远直飞过来。

秋伸手把那物件抄在手中,这一动作,揽着我的手臂就松了松。可是若婵娟这发力一抛,膝下却是一软,人就朝我的方向直挺挺地栽倒了过来。

我吃了一惊,本能地伸双手去扶。就在她即将倒在我身上的刹那,我忽然听到耳边有人急促地唤了一声:“真真!”接着,一只手就忽然拉住我,把我往旁边猛地一带。只听“扑通”一声,我落进了秋的怀里,若婵娟却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看来她并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不支倒地,倒地的同时,她“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血的颜色格外的红,触目惊心的鲜艳,简直不像人血的颜色,而像是某种诡异的化学物质。

我忽然想起任平生的话:她已经全身是毒,她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她碰过的人畜都会立即气绝身亡,她这辈子都休想再碰玄武一下……

是了,现在的她,一身都是剧毒。想想真是后怕。如果我刚才下意识地扶了她,如果不是聂秋远及时地将我拉开,那么这个中毒的人,就会是我了。

那么,她朝着我的方向倒过来,是故意的吗?

我望向聂秋远,他的眸中闪着怒意,指间却捏着一块白麻的帕子。

“玄武,记得么,这是你的帕子。十二年了,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在天镜门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就有这样一个梦,就是看到你再对我笑一次。可是,这么多年,竟然连看到你的脸的机会都没有……”

若婵娟猛烈地喘息着,那绝对不是假装。她的生命仿佛在分秒之间快速地流逝,她的话语都变得断断续续。

“所以,我一直在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再强一些。我努力地讨父亲的欢心,从无折扣地完成他给的所有指令,至少,要和你并列齐名,这样,终有一天,或许就可以接近你。”

“可是所有的一切,终归都是泡影。现在,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看你最后一眼。我的命,是青龙用药延续着的,离了他的药,我便不能活。我试了那么多次,这才终于逃出来。看到你,我心愿已偿,终于可以解脱,所以,今后绝不会再来惹你烦心……”

若婵娟努力地支起身子,定定地望着我的男神。

“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把我的身体交给你。若你今后与青龙决战,必定忌惮他的毒,可是他的毒,全都化在我的血肉。我死以后,你从我的身上,可以窥到他的许多秘密。这样,你就再也无需惧他。”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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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7 诛心之毒(7)

h2>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个女子,是苦恋着我的老公十二年,今天,在生命灯枯油尽的一刻,拼命地赶来看他一眼,为他做最后的一点事情。

作为一个女人,在这种事情面前,我自然是很生气的,我气得全身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要搁在电视上,这种时刻男主一般都要被感动的,会抱起她,告诉她要坚强地活下去,然后答应一堆把女主的心剁碎的无理条件。这种事情,通常就是误会和裂痕的导火索。

但是我的心中又不是单纯的愤怒,因为这个女人的痴情举止,她的行为方式,又多少有点投了我的脾气。她恨我,嫉妒我,就直白地来害我,而没有耍心计,造误会,装白莲花,博同情。因为我装得多了,所以深刻地感觉,与其用诡计斗,我宁可接受武力的挑战,这个不累心。

她爱一个男人,所以拼命地去追求,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我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发怒,不能甩开手,不能愤然离去。这是考验情商的关键时刻,输给内心的嫉妒和欲望,就不能好好地守护我的爱情,看上去解气,实际是要吃亏的。

但是聂秋远仍然把我紧紧地拥在怀中,并没有俯身去扶她,他连动都没有动。

若婵娟以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我幼年家境凄凉,很小年纪便历尽人世的艰辛,后来更被至亲之人卖入青.楼,饱受折磨与摧残。十二年前,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个黑暗的世界,决定自尽,却被天镜门的大黑天祖师所救。”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一天,你也在。那时你纪还小,可虽然穿的是黯淡的黑色衣衫,全身上下却好像有光芒包裹着一样。你冲我微笑着,用那块帕子擦干了我的泪水,告诉我,让我好好地活下去。”

“那一刻,我的心中忽然一下充满了光明。我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温柔的男孩子……这世界,果然还有可留恋的。我打听出了你们的身份,想尽了一切办法,投入了天镜门,在其中卖命,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你,对你说一句心里话。”

“可是,天镜门也渐渐地不一样了……后来,我连见都未能见你一面,就得到了大黑天祖师离世,你叛出天镜门的消息。我那时的震惊与伤心,无法用言语形容。我多么想当时就随你去,去江湖上,天南海北也要找到你,可是多年以来,我为了见你,为父亲太辛苦地卖命,手上血债累累,已经接触了天镜门的核心,根本没有能力全身而退。”

“你走了五年,整整五年,我才打听到你现在的身份和所在,所以争取了机会,瞒着所有人来见你。果然,十二年了,你的模样,竟已变得如此……令人倾慕……可是,就在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你的身边,带着她……”

“我看到你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我的心便如冰霜一般寒冷。我十二年苦苦的思念,就被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打碎为泡影?更可恨的是,你待她……那般的好,她还竟敢浑然不知!”

若婵娟的恨恨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

“叶流萤,我憎恨你,此世难平,至死难消。”

原来,是这样一段钻牛角尖的单恋啊。想想我为了见聂秋远苦苦努力了八年才来到这个世界,而她却已经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长达十二年了,我就一下子理解了她的心情和她此刻的悲伤绝望。

只是,爱慕一个人没有错,可你不能三番五次地想害我啊。换了是我,当然也会算计你的,可我想算计的,不过是让男神爱上我,不理你,可从来没想过要杀人或是伤害人的身体啊。

那不是犯罪吗?身为一名警花,我怎么可能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呢?

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她错了,我感觉自己赢得心安理得,对她毫无愧疚。

只是,人之将死,毕竟是可怜的,也许,骗骗她也好,让她瞑目,反正答应她的事不做,她也不会知道的。

我暗暗地捅了捅聂秋远,向他使了个眼色。他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我与他一向心意相通,无须言语。我想告诉他,要么你哄哄她吧,简单地笑一下也行,本姑娘宽宏大量,就假装这会儿瞎了。

但是聂秋远又一次没有回应我,他只是紧拥着我,神情认真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白虎,你所说的一切,与我无关。如果青龙不杀你,杀你的人就可能就是我。你死以后,我不会利用你的遗体,也不会动你的骨骸,我二人会在苏州城将你敛葬,为你立碑。”

今天的秋,与平日是不一样的,他的语气竟是如此的冰冷。

伏在地上的女子大概根本未曾想到他会是如此的意思,竟对自己临终一片全心全意的奉献断然全盘拒绝,本已平静的神情忽地染上了极度的焦虑。

“玄武,铲平玉衡司的指挥人会是青龙,可是,对付你的话,父亲恐怕会亲自出马的,你没有万全的准备,就会非常危险。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我对你绝无恶意。难道你非要我死不瞑目么……”

说着话,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觉得有一些不忍,可是聂秋远的话仍如坚冰一般,毫无半分融化的意思。就算是之前距离远的时候,也只觉得他性情清冷而已,但此刻的他,却可以用“冷酷”二字来形容了。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

“白虎,你做过的事,我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原谅,来世亦不会谅解。我的娘子,我不会让她为此有半分伤心,流一滴眼泪。请你速速断了此念,往生极乐,但求来世再不相逢。”

若婵娟听了此语,怔了片刻,忽然哇地一口鲜血呕出来。她气息紊乱,目中泪水迷蒙,终是失了仪态。

“罢了,罢了……”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带上了撕心裂肺的伤痛,“情是毒,情是毒!无药可解,无医可治,终有一天……”

她猛地抬起头,吃力地用一根手指指着我,颤抖着泣道:“你终有一天懂得,情比毒还毒的滋味……”

言罢,若婵娟的身子保持那个姿势片刻,忽地颓然垂首伏地,就此不动。

站在门外的两名幽夜之影同时打了个冷战,互相对视了一眼,猛醒了过来。

“主人!”二人同时惊呼出口。

聂秋远冷静地吩咐道:“再叫人,此人身体有剧毒,不可直接碰触。取一副厚材棺木,直接将之敛葬,选处远离人烟的地域深埋。”

我怔怔地望着这一切,看着秋指挥着人马小心地将若婵娟的尸首收敛,在棺木内洒入各种各样克制毒物的药物,又清理打扫她在这一带留下的血污。匆匆赶来的苏州府诸长官一叠声地告罪,我却什么也没听进去。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一切都处置完了,聂秋远将我拉进了隔壁那个为我准备好的房间,重新安顿下,我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这下子,真真是个美人的事情暴露了,怎么好?”男神暖暖地一笑,替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嗯,我一身睡衣的女装造型已经无奈地暴露在众人之前了,隐约间似乎听到聂秋远向他们介绍说是自己的夫人来着。无所谓的事情了,都不重要。

我望着微笑的秋,心里想着,我把你的笑当做那么平常的东西,可是她……你怎么竟从来未对我吝啬过呢?

难道那一刻,你的心中,真的丝毫没有为之所动吗?

聂秋远看出我心思纷乱,便将我拉入怀中,轻轻地抱住了,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她人已经要死了,而她的心愿,也不难得偿……”我嗫嚅道。

秋抬起手来,轻轻地掩住了我的嘴。

“那样做,你口中不言,心里却会难过。真真,我不想你受半分的委屈,更何况,她曾那样地害过你。”他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颊,如此温柔,“真真,你莫嘴硬,你其实是个心太软的傻丫头,可不知为何,我就是爱极了你这个。”

我的心太软吗?我可不这样认为呢。相反,主动地褪去面纱,以真面目对我坦诚相见的秋,他的心,才是无比的柔软,对人世充满了善意和悲悯。这一点,我自问与他相去甚远呢。

所以,不可能不难过的吧。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确是出自本心,并不单纯是为了令我安心,可是,还是会难过的吧。

我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我在这里,在你的身边,就像你不想我难过一样,我也想赶走你内心的阴霾。

“秋……”

“嗯?”

“别把她就这样埋掉了,我对她讨厌得紧,我们拿她来验一验任平生的毒吧。”

“……别傻了,你心里痛不痛快,我一眼就看得出。”

“这是个好机会,可别浪费了。”

“真真,我不会接受她的任何好意,将来,也不会接受任何其他女子的任何好意,我有你一人足矣。”

“这不是好不好意的问题,如果任平生杀过来呢?我们要做好准备嘛!”

“没关系,我不会死在他手里,会解开他的毒的。”

“哪有先摸清方便嘛,要是我中毒了呢?等你解开,没准我都死了!”

“打嘴,什么死呀活的!”

……

“真真……”

“嗯?”

“任平生,不会在你身上下毒的……”

因为这个,才如此自信,不顾忌任平生的毒吗?

我们相拥陷入了沉默。天镜门的白虎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死去了,她带来了风暴即将来临的消息。那么,前头会是什么呢?

“真真,苏州的案子,需要快一些了结了。我们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隔了半晌,聂秋远才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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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8 诛心之毒(8)

h2>“她……那个女人说的那件事,怎么办?”

平静下来,我就开始担心玉衡司其他人的安危了。

目前玉衡司名字在册的一共有四十多人,这个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之中。玉衡司的事务,放在雍州府的白千帆那里总领,不知道天镜门对玉衡司的信息已经掌握了多少。

以“擒贼先擒王”的观点来看,现在最危险的,大概是雍州府长史白千帆了。

“我已差人连夜加急回长安告知千帆兄,请他务必加强戒备。天镜门的人武功虽高,可朝廷也是有强人的,所以,相信他自有安排,真真也不必太担心了。”

他劝慰着我不要太担心,可他的微笑下面却藏着说不出的凝重,我又怎么会看不出?

这是一场大战即将来临的前奏,而且,敌暗我明,就连一直在天镜门的聂秋远,居然连掌门戎抚天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不是很糟糕的事情吗?

所以我心里不由暗暗地埋怨起祖师大黑天来。你说你一个聪明绝顶之人,组建了一支正义的队伍,镇群多年,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把群祸害成这付乌烟瘴气的模样,祖师你说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

这位祖师,对于事物之间的逻辑关系充满了敏锐和警觉,对于身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缺乏最起码的戒备。这个人,简直没办法用常识评判,一想就是一头黑线。可是估计他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在乎别人如何评判他,这会儿大概又乐呵呵地找人下棋去了吧?

所以我擅自决定,我要动用一点专属于我的特权。

我手底下的资源是这样的。聂秋远专门在幽夜之影中选拔了一个可靠的,负责暗中跟随和保护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秋让他取下面具给我看了看,并告诉我,此人的代号为“狂笑”,是幽夜之影中武功最好的之一。

后来,我就跟狂笑约定了许多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辨识暗号,都是用现代词汇编的,比如飞机大炮金刚葫芦娃之类的,把他记了一头汗。我有一只口笛,吹口笛的时候,他就现身来见我。

不过我们约定了,如果聂秋远在我身边,他就不需要随行保护,因为没那个必要。可是近来秋不在我身边的时间几乎没有,所以狂笑的任务也就非常轻松了。

另外一个资源,是后来骆大春派了人来私下与我联络过,给了我一张落雪山庄在全国各地联络点的总图。我一看这图就吓坏了,这可是绝密中的绝密。我自问没有本事守住这张图而不被他人窥视,所以我当着来使的面硬是把这张图给背过了,然后把图还了回去。

所以,现在的我,只要想,随时可以联系到落雪山庄,请求他们的援助,这是骆大春给我的特权。

我反复思量,决定背着聂秋远做一点事情。我决定让狂笑去联系落雪山庄,把若婵娟埋骨的地点告诉他们,请他们悄悄地把她的尸体挖出来,拿去进行毒理分析。

毕竟我能想到的有本事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落雪山庄了。他们能掌握了任平生毒药的化解方法,也是好的,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就多了一重援手。

那个女人,也不会恨我把她的尸体又挖出来吧?这可是她自己的心愿嘛。不过就算恨我也无所谓,我根本就不在乎。

“真真,夜深了,出了这样的事,你也乏了吧。所以,别再想了,睡一觉,就都忘了。明天还要早起,咱们明天去拜访一下那位司马大人。”

“司马?”我吃了一惊,“何雪庭?拜访他干嘛?”

秋把我横抱起来,轻轻地搁在床上,为我除去了鞋袜。

“乖乖躺下睡觉,明早才告诉你。”

外面很静,夜很黑,暂时的安宁。

我偎在秋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闭着眼睛,好久都睡不着。

这难道是在怀疑苏州的司马何大人吗?没什么理由啊!秋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进入的梦乡,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我的耳边总是萦绕着惨惨凄凄的断肠之声,似吟似唱地哭着:“情是毒!情是毒……”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立在苍莽的山巅,明明是六月夏日,山上却飘飞着鹅毛般的雪花。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绝壁,雪片扬扬洒洒,将之模糊成神秘莫测的空虚,仿佛联通着另外一个世界。

我忽然感觉寒冷与恐惧,仿佛有什么把我的心骤然剜空了,让我有一种从这绝壁纵身跃下的冲动。

恍惚间又被谁拥在了怀中。是秋么,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一抬头,有一滴眼泪“啪”地击中了我的脸颊。

咦,这不是骆大春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好了,忘了吧,你答应过忘了的。”

“秋呢?聂秋远呢?!”我心中的感觉如此不祥,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骆大春神色悲伤地指指脚下的深谷。

“在那里……”

秋,在那里?在那下面?

忽然又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是啊,我怎么忘了呢?秋死了,我的秋已经不在了,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他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找出到21世纪去的方法,所以,我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了。这算是什么呢?这个世界在对我玩弄什么阴谋诡计呢?是谁,在冲我笑么?嘲笑吗?!

恨意忽地在心间弥漫,我感觉一只黑色的庞大的巨妖在我的体内生成,飞速地膨胀。我的身体,从肩部开始开裂,撕开肌体,从里头伸出一只漆黑的巨爪。我的身体在被扯裂成碎片,剧烈的疼痛传递过来,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凄厉地哭嚎。

“情是毒!情是毒……饮下情的鸩药,终有一天你也化作厉鬼……”

那疼痛实在是太过强烈,我仰望天空,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真真!真真!”有人摇晃着我,在我耳边焦急地呼唤。

猛地张开了眼睛,外面还是黑夜,房中却已经点燃了火烛。

身边的男人抱着我,他的脸离我很近,当我看清了这张脸的时候,泪水一下子就迷蒙了双眼。

是我的秋!是我的秋!他在这里!

我一把抱住了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我听见自己在哭喊,我告诉他,你死了,我就不活了,我活不下去。

“真真,恶梦而已,怎么了,别怕,别哭啊。”

是他,是我的秋,是他的声音!

“你掐我一下,使劲一点,让我知道是不是做梦!”我摸着他的脸,抽泣着哀求他,虽然我的手指已经传来了他的体温。

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来,用嘴唇封住了我的唇。

缠.绵的辗转,良久。我终于苏醒过来,相信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恶梦。

可是那场景却是如此真实,心中升腾起的恐惧感终究无法消散。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发生的事情把我一直以来对于失去秋的恐惧放到了最大。他最初不肯接纳我,不也是因为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么?

当时我还豪迈地想着,那有什么关系?爱了就爱了,大不了我与你同生死,不就好了?可是现在的我,一想到他也许会死,心里就根本无法接受。

“好了,我不会有事的,真真,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呢?我们还有许多事没有一起做,你还要为我生儿育女,和我携手笑看儿孙满堂呢。真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讨厌,你说什么呢!”他的话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甚至让我红了脸。

“啧啧,都是夫妻了,怎么还脸红啊。真真回答我。”

“嗯,我想要一个,长得像你的男孩子吧……”我红着脸说。

“可是,我想要女孩儿呢。真真,那就只好辛苦你了,我们先生男孩,再生女孩,嗯,多几个也是好的。”我的男神揽着我倒回枕头上,“要不然,现在就试一试?”

“讨厌啦……”我打开了他向我胸部袭过来的魔爪,心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丝担忧。婚后,这试一试的频率……也实在太高了点,要是真的怀上了怎么办?眼下恶战在即,我本来就是个废物,万一居然还怀孕了,那可真是雪上加霜。

秋把我拥在怀里,哄小孩般拍着。

“真真,天命会庇佑的。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厮守终老。”

我们相拥着沉默,眼见得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睡着了。

“为什么明天要去找何雪庭?”我想起了这样一个话题。一来可以打发睡不着觉的时间,转移注意力,二来我也着实好奇。

秋拢了拢我的头发丝,漫不经心地答道:“就是一种感觉,觉得也许咱们应该去看看他的夫人怎么样了。”

“跟苏州的连环血案有关吗?不会这么巧在苏州碰上的第一拨人里头就恰好有凶手吧?再说这何雪庭大人,也实在不像个变.态杀人狂啊!”

关于这一点,我疑问真的很多,就连珠炮般地问了出来。

男神一笑,道:“说了就是一种感觉嘛。你也讲过,当咱们把所有的资料收集在一起之后,最终是要给凶手画一幅画像的,这说到底也是一种感觉而已。”

这么说,秋在分析了现有信息之后,他头脑中为凶犯画的像,居然跟何雪庭重合了?这怎么可能呢?

现在的我,根本没能在心里为凶犯画出像来,这个凶手在我心里的图片,就跟传说中的开膛手杰克是差不多的。就算我画了一个出来,跟那位英俊忧郁,年轻有为的苏州府司马大人,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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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9 诛心之毒(9)

h2>“给我讲讲嘛,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没准你讲了之后,我就把做恶梦的事情忘啦。”我向我的男神撒娇道。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与我面对面地侧卧着,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我的鼻尖。

“记得那十七个死者都是什么样的人么?”他问道。

“嗯,大致记得的,她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呢。”

“共同点呢?”

说起来,我看卷宗的时候,倒真的试图寻找她们的共同点来着,但是我想了半天,最终也没能找到。

“其实,这里面的歌女、舞女、商女暂不说,几个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倒是有一个共同之处。”秋开始给我讲解起来,“就拿那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来说,她不久前刚刚退过一门亲事,就是因为对方家里遭了些意外,忽然没落了,证人的说法是,退亲,这都是小姐自己的意思。那几个小家碧玉也是一样,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嫌贫爱富,想要攀上更高的高枝做凤凰。”

啊,他竟然连卷宗中这些八卦的部分也关注了,还进行了总结。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要是歌女舞女,这个特点肯定更是具备的,那些女子,谁不想攀上个好人家,从风月场里脱身呢?

只是这个共同点,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真真记得么,她们的身上除了死后伤,生前并无搏斗、抵抗的痕迹,也就是说,她们很可能是自愿跟凶手走的。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顺利地做到这一点呢?”

我陷入了思考。这十七名被害人,查明了身份的,彼此都没有关联,所以,共同关系人这一点可以排除。那么,在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年轻的未婚女子抛下妇礼的约束,跟一名男子私自单独接触,甚至,还自愿地发生性关系呢?这在这个时代看来,可属于惊世骇俗,天理难容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男人大概是非常之帅。但是,从这些女子的共同点来看,光有帅也是不够的,这个男人,要么就非常有钱,要么,就有很高的地位,让这些女子认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将他把握住。

一下子,凶手的画像就多了一个重要元素。这个连环杀手,很可能是一个高富帅啊!

那么,为什么怀疑何雪庭呢?就因为他是苏州我们见过的官员里面最帅的吗?苏州人杰地灵,高富帅多了去了。

“觉得我无端猜疑,嫉妒何大人的仪表?”秋抿嘴笑着问道。

我撇了撇嘴,因为我可没这么想。老公你知道你刚才这一笑有多么倾国倾城吗?那可是十个何雪庭也比不上。你去勾.引那些女人的话,叫一个能出来一群。要以你这个划定凶手范围的标准,老公你首当其冲,应该挂在嫌疑榜的榜首无疑了!

“其实是因为一个巧合。”秋终于正经地解释道,“咱们俩发现的那具尸首,颈上的索沟,你仔细看过没有?”

“看了啊,那是一根比较细的绳子勒的嘛。”

“从索沟的印迹可以看出来绳子上是有花纹的,你注意没有?”

啊,这一点我就没注意了。我只记住了索沟的宽度和深度,可是花纹什么的,我就真心不知道了。原来秋看似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实际上他的观察是如此细致入微的啊!

“凶手似乎恨意很深,用那根带子勒死者的脖子时间较长,所以仔细看的话,可以隐约分辨出这根绳子上的纹理。若是普通的麻花线也就罢了,这根绳子的纹理,竟然是非常特别的,一般人结绳子,不会用这么繁复的手法。”

“哦?什么高档的绳子啊?”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聂秋远微欠身,从床边堆叠的衣服堆里抽出一根细带子来,递到我的手中。

“很像,这一根。”

我吃了一惊,忙接过来看。是了,这一根绳子,细密坚韧,粗细与死者脖子上的索沟刚好契合。我再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这不是聂秋远的官服束腰上的饰带吗?

细看的话,官服的饰带,编织方法确实与普通绳子是不一样的,非常非常复杂,所以这绳子才显得又好看又高档。我把绳子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使劲勒了一分钟,勒得指甲都白了,才松开来看,果然,我的皮肤上的勒痕深处留下了淡淡的奇特的纹理。

果然我还是太嫩了,我的老公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不声不响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藏在心中。以后,我还是得谦虚谨慎,多多向他学习才行。

“而且,还有一点,不知你发现了没有。”男神又用另一个细节彻底击碎了我的自信,“死者的指甲你不是剪了一个么?指甲里面有一缕黑色的细丝,你看到没有?”

神马?我连死者的指甲都剪下来了,却只看见了白色粉末,黑色细丝……在哪里?

看着我惊讶的眼神,他呵呵地笑起来。

“在你的小袋子里,我都看着你把它扫进去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当即就掏出了我的小证物袋。

在灯下很仔细很仔细地查看,终于在白色粉末的中间看到了几毫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黑丝。

我汗都快下来了,这是什么眼神啊,看来我还真是差得远了。

我一点都没有不服气,我立马在内心深处把膝盖献给了我的老公,并且暗暗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我也能做到这样。我是女人,应该比这更敏锐,更细致才对。

“这种编法的绳子,只用在官服上么?”我思索了一会,便摩挲着他的官服饰带问道。要判定一件事情,总得排除其他的合理怀疑。

“这种结法,民间是不用的,但官服之上,从一品到九品,饰带都是同样的结法,而且都是同样的与腰带相同的黑色。”

我看了看手中的黑色饰带,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嫌疑人的范围还是挺大的啊,苏州这么大地,几级政府,官员大大小小的数都数不清。

“那你干嘛怀疑何大人?”

“因为他们几个一出现,我就发觉何雪庭腰上的饰带,被扯坏了一点。”

“是么,我怎么没注意到?”在我眼中,那何大人风度翩翩,衣冠楚楚,根本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

秋微笑起来:“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注意到,他早就不用这根饰带了。就是因为很细微,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可是那抽丝损坏处,很像是指甲勾扯的痕迹。”

“不是没有打斗抵抗过么!”我惊讶极了。

“非要打斗么?”秋伸指到我的腰间,用指尖挑着我的睡衣带子,猛地一扯,我的睡衣立马门户大开,顺着肩膀滑了下来。

我一声惊叫,本能地用手掩住自己,却给他迅速地捉住,捂上了嘴。

“深更半夜,叫这么大声,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红着脸理解了指甲里留了黑丝的原因,原来不是打斗,而是这样的近身肉搏……这姑娘还真是主动。

“那么说,因为颈上的勒痕很象是官服的饰带勒的,而何大人的饰带恰好又有被抓坏的痕迹,你就怀疑他了?”我一边问,一边扭动着努力地左右闪避,因为老公正在试图吃我的豆腐。

“嗯,也算是一种直觉。其实,还有一点……”聂秋远与我扭缠了一会儿,最后使出了擒拿手,将我擒住,这场搏斗才算结束。

“还有什么嘛,快把话说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被擒住的我就只能任由他占点小便宜了,可案情还是不能忘了问的。

“真真,你想想咱们刚说的第一个问题。这些死者里面,有一个家境相当好的小姐。她看上的高枝,可不是一般的小吏能充抵的。所以,能轻易地将她骗出来的男人,怕是至少有五品以上的官阶,而苏州府五品以上的官员,就在那一天,全都站在咱们的眼前了。”

我吃了一惊,不过想想,还真是这样。所以一个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何雪庭留下,还放了他回家?他回家,要是毁灭了罪证呢?”

聂秋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傻丫头,脑子又不管用了么。你我翻阅卷宗,知悉前十六起案件,都是他走之后的事情了,当时我哪里知道这一点啊。”

是了,是我傻了,当时他只不过因为饰带的原因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而已。可是侦探们的直觉,往往是非常准的。

让他这么一说,我居然也觉得何雪庭大人的嫌疑挺大了,明明何帅哥的形象,跟残忍的杀人狂相去甚远。看来有逻辑性的思路,是很容易影响人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何大人有嫌疑,可是我们又没证据,该从哪里着手,查清这起案子呢?

“现在怎么办,那还用说吗?”男神把我抱起来,搁回了床上,“闹也闹够了,可以乖乖睡了么?”

秋吹熄了灯,外头果然还是漆黑一片。夜是寂静的,传来的只有隐约的虫鸣。

“什么也不要想,就不会做恶梦了。明天的事,放到明天再想吧。”

幸好有案子的事,让我对于明天的期待超过了对将来的恐惧。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的,算了,不想了,睡吧!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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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0 诛心之毒(10)

h2>第二天辰时不到,聂秋远已经带着我,早早地赶到了苏州司马何雪庭的居处。

我们这次出来,谁也没告诉,所以就只有我们两个。聂秋远叫我恢复了女儿装扮,他也是一身黑色常服,佩宝剑,潇洒帅气,我俩走在街上,就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江湖小儿女的模样。

由于前夜做了恶梦,睡得不好,早起就有点没精打采。秋看了心疼,为了安抚我,特意带我去了家特别好的馆子吃早点。

早点是精致好吃的,可不解决困倦的问题,这让我有点想念现代的咖啡馆了。

聂秋远饶有兴味地听我讲述咖啡、咖啡馆和小资情调,就要求我答应,等到了我的世界,我们要一起去一次咖啡馆。我算了算,这已经是他“到了现代”之后所安排的第32个项目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着手去寻找让他穿越到21世纪的方法才对。

当我们一起走路到何府门口,把门扣开的时候,何府的管家还有点睡眼惺忪的样子呢。看来这位何雪庭大人对待下人的态度应该并不十分严厉。

我们把名帖交给了何府的总管,他当时就惊呆了,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们。愣了一分钟,他忽然就乱了方寸,不知该把我们让进去,还是该进去通禀。

我很能理解他的纠结,因为我们两个的年龄和模样,也实在不像是朝廷四品大员的样子。虽然聂秋远说的是以同僚的身份,私下来看看,属于非正式的会见,可还是看上去有些不靠谱。

不过名帖可是货真价实的,所以管家也不敢小看,就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聂秋远便笑道:“你莫急,且进去通禀了你家大人,我二人就在这门口等待。”

管家愕了一愕,忙欠身行礼应了,一溜烟朝里头跑去,那慌张的姿态直看得我“噗”地笑出声来。

秋看着我乐了,也跟着掩口轻笑。他一拉我,倏地环住我的腰,抱着我便无声无息地上了房脊。

“干嘛?不等他么!”我对他的行动感到难以理解。

“咱们跟何大人开个玩笑,让他到前门去迎,可咱们偏偏要偷偷进去,吓他一跳,好不好?”

我的老公是这么顽皮的人吗?嗯,如果是我俩之间,倒是有可能,可现在我们在查案呢,所以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算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乱其心神吧?

聂秋远抱着我,轻飘飘地掠过房舍,在一处类似花园的地方翩然落地。

这里已经是府邸的深处,小园子里密植着花木,绿意蓊郁,繁花似锦,风拂过,送来淡淡的清香。

远远的,在花丛深处,直直地立着一位素色衫裙的女子。她背对着我们,定定地望着凉亭旁边小小的池塘。

女子的头发挽起,是妇人的发型,从身姿背景看,却是玲珑婀娜,令人心中不由期待那回眸一笑的春.色袭人。

大概秋是看到了她,才在这里落地的。他说过,我们应该来拜望一下生病的何夫人。难道,这位背影绰约的女子,就是那位何雪庭大人的夫人吗?

难怪秋让我今天女装出门。昨天刺史马大人说何雪庭的夫人患有疯病,要是我们两个“男人”贸然闯入后宅,难免对她造成惊吓,如果我是女儿模样,就会好得多,我的男神真是心细如发。

我们两个悄悄地从后面靠近了她,都已经离得很近了,可是她的身子木木的,似乎对一切都浑然不知。

于是我在她的背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她的双肩颤了一下,忽地回过了头,倒把我吓了一跳。再一看,虽然已经猜到她可能是个很美的美人,但她的模样还是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

典型的江南美女,眉眼五官都是那么精致,安静的时候,有股温雅柔美的气质自然地流露出来,实在是女人味儿十足。原来是这样的女子,难怪得上了疯病,老公都还是不离不弃。

女子惊讶地望了望我,目光便移到了聂秋远身上。她盯着聂秋远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疾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崔郎!”她伸手就扯住了聂秋远的衣袖,“你怎么才来,教我等了好久,可怎么罚你?”

言语之间,倒像是恋人之间日常亲昵的话语似的。这一下,我就相信这个女人大概真的是疯了。

她好像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是活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她和她的恋人在一起亲密无间,就是这个“崔郎”。

等一下,这不是何雪庭大人的夫人吗?怎么会是……“崔郎”?

这个“崔郎”,到底是谁呀!

“崔郎,你说我穿这样的素布衣裳最好看的,我就总也不换,谁都不让碰。可是你怎么总也不来?你说说,这样子好看么?”何夫人有些娇羞地问着话,面上竟显出些妩媚的小女儿姿态来,就像尚未出阁的闺中少女。

虽然这女子是个疯子,可她牵着我老公的衣袖,对着我老公款款诉衷情的模样我也是真心看不下去的。我上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实际上,我是一脚插在她和聂秋远的中间,把她的手从秋的衣袖上硬扒了下来。

“何夫人你好。”我寒暄道。

何夫人惊讶地看着我,不一会儿,她的面上就忽然染上了极度的惊恐。

“崔郎,她是谁?崔郎,你不是说好要带我走的么!”

何夫人忽地叫起来,泪珠渐渐地在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形状。

“夫人您稍安毋躁,我们不是崔……崔先生,夫人,您安下心,听我解释……”她这一哭,倒把我哭得六神无主了。

虽然我有些慌了手脚,可是心中却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些猜测。莫非这个女子,是因为根本不爱何雪庭,而是恋着那个“崔郎”,却生生地给何大人困在了身边,这才发了疯?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语气严厉,似是在斥骂。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夫人的身边不能离了人,你怎么能让夫人一个人留在花园?真是该死!”

又有一个细细的女声带着哭腔应道:“是夫人说口渴了,非要让奴婢去取水,奴婢知错了,请大人开恩!”

我们回头一看,就看到何雪庭整整齐齐的一身官服,面上却是一脸怒容地朝我们的方向匆匆走来。

走到近前,他忽地立定,满脸的惊讶。

“聂……聂大人?”何雪庭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

意思就是,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后花园中,居然还碰上了夫人呢?

聂秋远微微一笑,道:“今日本是特地前来探望何大人,门口着人进去通禀,谁知内子顽皮,见了只蝴蝶,竟就自顾自地追赶了进来。不想竟冲撞了贵府女眷,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我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切齿,心说聂秋远,每次你自己的主意,却都把我拉出来当靶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何雪庭扫了我一眼,面上的惊讶更甚,想必是看出了我与昨日那“心腹”小厮是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却听得那女子愤怒的声音喝道:“崔郎,你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要负我?”

何雪庭赶忙上前,也顾不得我们尚在现场,便展臂将夫人拥入怀中,轻言软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这里,阿婉莫怕,一切都好得很。”

半晌,何雪庭才抬起头来,告罪道:“还请聂大人见谅,内人冯氏,患了这毛病数年了,药石无效。近来,竟连卑职的名字都喊不对了。”

言罢,何雪庭轻轻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聂秋远却微微一笑,言道:“无妨。倒是夫人看上去倦了,不如请夫人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有话在这里聊聊,倒也清净。”

何雪庭愕了一愕,便对刚才被斥骂、眼中尚含着泪珠的小侍婢说道:“扶夫人去卧房歇息,记得,寸步不得离了。”

何夫人给侍婢搀住了,木木地走了几步,却忽然回过头来,眼神中燃满了怒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开我,我是断不肯跟你走的!”

侍婢道:“夫人,留心脚下,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们回去休息了。”

何夫人却又喃喃道:“崔郎,可是你么,嗯,我听你的话……”

我看着这位貌若天仙,神智上却疯疯癫癫的何夫人,心中不由颇为感慨,对她也生出了几分同情。看来秋的判断是对的,当你直觉地发现什么事情不对头的时候,就应当顺着线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瞧,这个何夫人,明显是有些古怪的嘛。

聂秋远却是不声不响,直待侍婢搀着夫人去得远了,方才转头望向何雪庭。

何雪庭见状忙陪笑道:“内人这付模样,实在是无奈,扰了大人的雅兴。卑职也四处求医,请了各种各样的名家,甚至连道长都请回来驱过妖邪,却丝毫没有起色,卑职也是……唉,不该提这些,大人,夫人,不若到前厅喝杯茶略歇歇,我去着人备些薄酒……”

聂秋远却神色凝重地望着他,忽然开口道:“何大人,也莫求医了,你每日往她饮食内下的乌头之毒若不停了,便是扁鹊华佗在世,又能如何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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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1 诛心之毒(11)

何雪庭听了此言,竟如中了一记霹雳一般,俊美的面孔刹那间变得雪白。住了片刻,他方稳住了心神,强笑道:“聂大人这玩笑开得太大,吓死卑职了,失态,还望大人恕罪。”

不要说何雪庭听了震惊,聂秋远这话,连我都给吓住了。

每日在夫人的饮食中使用乌头之毒?对了,如果是少量的乌头之毒,日积月累,可使人“神志昏聩”。难道何夫人这付模样,竟是被他使用乌头毒药弄疯了的?

我对聂秋远的判断力有十足的信心,他如果这样判断,那就一定是夫人身上,显露出了乌头慢性中毒的特征。哪怕是有丝毫的不确定,他也不会这样说出来,打草惊蛇。

这样说出来,真的是好的选择吗?如此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可是何雪庭的反应,显然是不自然的,这个人心中确实有鬼。现在,秋要怎么把真相从他口中逼出来呢?

来之前,秋对我说的是,我们以同僚私访的理由拜访一下何府,想办法见见这位何夫人,收集点情报,并没有提过这样撕破了脸直接逼宫的计划。那么,现在秋这么做了,一定是他认为这一刻,这样的选择是最佳的选择,虽然我还没有看懂到底为什么。

“何大人,秋远虽然不才,却也算大理寺的人,对于毒理还算颇有些心得。尊夫人乌头中毒日久,症状已经相当明显,这个还是看得出来的。”聂秋远长眉微挑,侧目瞅着何雪庭,慢悠悠地说道。

何雪庭愣了愣,便也渐渐地蹙起了眉头。

“大人说的,可当真?内人竟是乌头中毒?这些个该死的下人,居然连主母也敢害?不晓得倒是谁指使的,我必彻查此事!”

聂秋远听了此话,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如此的病症,连我都看出来了,若是大人早已访遍名医,怎可能诊不出?何大人可真是会说笑。”

何雪庭迟疑片刻,凝眉道:“大人此语,竟是何意?”

“何意?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其实,你便是此刻停了饮食中的毒物,尊夫人怕也是回不到当初了。”

“大人的意思,竟是我自己给内人下了鸠药?”何雪庭忽然控制不住地勃然大怒,“卑职听闻,大人是以伊川县令之职,破格擢升,直任大理寺少卿,就是因为这一份断案的才干,故此钦慕已久。今日,倒是恕卑职迷惑了!”

聂秋远倒是不急不嗔,只微笑着望望前头的小池塘,答非所问地言道:“不瞒何大人说,担忧恋慕的女子心里头装着别人的滋味,秋远也懂得呢。也曾经想过,哪怕她心里恋的是别人,也留下她,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是不是折了她的翅膀,也不管她哭不哭,只要留她在身边就好呢。”

咦?这是在说什么?是为了攻心而施的计吗?可是秋竟说得无比真诚,就像是发自内心一样呢。秋不是只有过我一个么,那他在担心什么?这个“别人”,难道指得是张老师?哦买噶,莫非他的内心,也曾经这样阴暗过吗?

要是那一回,我选择了张扬,难道秋也会天天骗着我喝毒药,把我毒傻了,然后留我在身边,娶我为妻,像孩子一样地圈养着吗?

要是那样的话,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想象,我却忽然理解了眼前这个家庭中存在着的,是一个怎样的悲剧。

何雪庭沉默了半分钟,在这半分钟里,我清晰地嗅到了动摇的味道。

所以聂秋远乘胜追击,慢悠悠地言道:“那崔郎君,真是惹人恨啊,可是,怎么就是忘不了他呢?无论待她多么好,她的心里仍是只有那人,只穿他爱的衣裳,只烹他爱的吃食。所以,只有失了心神,才能让她忘了吧?”

仍是意味深长的沉默。我略微地放下了心,因为这位何雪庭大人,明显不是个心理素质特别强的人,所以,抓住了弱点的话,能攻下!我一下就明白了聂秋远选择了正面进攻的原因。

“可是人疯了之后,怎么也忘不了呢?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认不清,可是口中吐出来的,却只有他的名字。”聂秋远忽地凑近了何雪庭,“就连欢爱之时,唤的也是那个人的名字吧?”

何雪庭忽地额角青筋暴起,一把就揪住了聂秋远的衣领。

“你!该!死!”他一字一顿地怒道。

“因为该死,所以就要杀人么?”聂秋远并未抵抗,任他抓着,唇角却露出一丝挑衅的笑。

“杀……人?”

何雪庭忽地一个激灵,瞳孔又有了焦距,他看了看自己抓着上官衣领的手,忽地松开了,脸上带了惊惧的神色。

“大人恕罪,卑职被内人的事搞糊涂了,真是发了失心疯!”

“是了,就是因为这恨意,发了失心疯呢。可是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呢,你便不怕她们深夜来寻你,在冥冥之中看着你么?”

“大人你……”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真的有永世不得超生的十八层地狱呢?”

何雪庭深吸了一口气,将混乱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大人今日的话,雪庭听不明白。莫不是大人竟在怀疑,雪庭与苏州的杀人案有关么?大人来到苏州,尚未开始查办案件,便无端怀疑起身边的人来。若无证据,大人如此冤枉卑职,卑职是不服的。”

这话,就说得有些不好听了,意思是,你一个上级来到苏州,什么活都不干,就想随手抓个人顶包交差,这是什么狗屁上级!可是聂秋远根本没有为之所动,反而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何大人,你瞧瞧,这里是咱们初次会面的地点,那么这里呢?”

我顺着秋手指指点的位置,才发现他从怀中取出的,竟是一幅苏州城的地图。

何雪庭盯着他的手指,如中霹雳。

我看到秋一开始指着的,是我们日前发现女尸的地点,而现在他手指的位置,就在抛尸现场的附近,我却没能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因为那地方我们根本就没有去过。

可是看何雪庭那面色惨白的模样,就知道这必定是个重要的地点,而且,应该是给聂秋远猜中了什么。

这家伙,偷偷地猜想到了什么呢?而且,还特意带了地图来?

“何大人,这座小庙香火不旺,夜间也无人看管,约在这样的地方,倒也不怕撞见别人。可是,在佛祖面前谋害人命,你就如此蔑视上苍么?”

神马,他指着的,是杀人地点?一座小庙?!他怎么知道的?

“聂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怎的,何雪庭倒是完全冷静下来了,说话的声调也变得相当从容平静,似乎忽然如释重负,唇角竟似乎还挂上了一丝微笑。

可是这句话,难不成竟是承认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这还什么证据都没摆呢,对方就自动缴械投降了?

聂秋远微笑着指了指他腰间的束带。

“这是今年新置的官服,才换的束带款式,怕是只有这一条吧?那日的女尸,指甲里有些白.粉,瞧了地图我才想到,原来是香灰,而同样的香灰,何大人低头瞧瞧,在带子的织纹里还有那么一点点。”

哦买噶,老公,你的眼睛是显微镜吗?

“当然,何大人若是矢口否认也没关系,我已差人去小庙查验了,想必能找出一些与命案相干的东西。事情发生了,就会有痕迹,而所有的痕迹,都是会说话的。”

何雪庭微笑地望着他,沉默不语。

所以聂秋远又接着说道:“乌头这种毒药本是西域的东西,哪怕是在长安都很难弄到,更不要说是苏州。何大人,想必在你这府邸中好好寻一寻,怕是能找出不少吧?而那些命案为什么如此难查?何大人,你本是这连环案查办人的总统领,案子办到了哪一步,你都心知肚明,又怎会让他们顺利地查下去?”

何雪庭长叹了一口气,微微低垂了眼睑。我知道上面说的这些虽然很有道理,但对于定案绝对是不够的,如果他断然否认,我们恐怕还要查很久。可是他却并没有否认下去。

“聂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你猜测的一切,全都精准无比,雪庭极为佩服。”他的话语,不知为何变得极为坦然。

“如你所言,我是在恨,恨那种求不得,可是又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恨得久了,便成了魔。聂大人,你与尊夫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谁都能看得出来,当真令人羡慕,可若是你苦恋的心上之人在你的臂弯之中,日夜哭泣,哪怕痴了傻了,口中喊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或许你也会成魔,也会恨这个世界的。”

“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多虚荣轻浮的女子,轻易地就给出她们的身与心?可是给出心来的女子,怎么又都不是她?女人,生来就是为了折磨男人的,当真是一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所以,女人,统统都该死!”

说着这些话,说到女人禽.兽不如,全都该死的时候,何雪庭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双目忽地变得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令他原本俊美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我正在慨叹,看来有精神病的不只是何夫人,这何大人的精神也实在是不太正常啊!谁想到何大人当即就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他忽然转过身来,倏地伸出双手,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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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2 诛心之毒(12)

这种时候,当然是英雄救美的绝佳表现时机。之前,每次我有危险,秋总是挺身而出,一举打退敌人,动作又潇洒又帅气。而且,不知怎的,现在回想一下,为什么每次救完我,我都是莫名其妙地被他抱在怀里了,还抱好久,为什么不是干脆而轻巧地把我推开,然后挡在我的前头呢?

这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不过这一次,秋明明就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可是他竟然一动也没有动,脸上还现出了一种类似于坏笑的表情。

尼玛这还是我风度翩翩的男神吗?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吗?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上来,我放任了身体的本能反应,身形一错,从侧面一把就拉住了何雪庭的手腕,借上他冲过来的力,一记过肩摔,就把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摔完了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原来这何大人身上一点武功也没有,那他可就不是我这个现代警花的对手了。

只听身后的男人啧啧叹道:“可不要轻易招惹女人,也不要以貌取人,因为有些女人,真的是很可怕的!”

我向聂秋远投去愤怒的目光,却见他微笑地望着我,眼神里竟带着许多的欣赏和宠溺。哦买噶,这可叫人怎么办,气又气不起来,可是,就这么放过,又不甘心。

唉,谁叫我辛辛苦苦,无所不用其极地为自己追来了一个大克星呢?

何雪庭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住了一会儿,他竟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已经很累了。”半晌,他终于止住笑,缓缓地说道。

“每一次,我做下一桩凶案的时候,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事后,我也会后悔,可是,心里面似乎住进了一只鬼,隔上一阵子,便会逼着我再去做第二起。其实,我也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阻止我,可是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聂大人,你来得很好……”

一个人心理压抑变.态,会有犯罪成为瘾癖、不能自抑的趋势,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他把一切归于外力所迫,那就不对了,因为选择权最终还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不迈出那第一步,或者,如果及时地停止了,也许,都会是另外的结局。

可是,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无论有什么样的缘由,都抵不过十七条鲜活的生命,更何况,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害成了痴傻呢。

不知怎的,那个天镜门的女人声嘶力竭的断肠之声似乎一直回荡在耳边。

“情是毒!情是毒!终有一天,你也化成厉鬼……”

何雪庭神情凄然地仰面望天,口角忽然流下一股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我吓了一大跳,猛回头看向聂秋远,却见他神色冷峻,身形却并未移动。

“这是怎么了?”我拉住秋,急切地问道。

秋揽住我,答道:“是乌头。”

“这么说,他服毒了?我刚才愣神了,难道你也没看到么?难道以你的本事,能让他在你面前就这样服了毒吗?”

是啊,话说到这里,我已经不需要秋的答案了。如果不是秋纵容他服下了毒药,他又怎么可能得逞?

也许,这正是秋温柔的那一部分吧。

“何大人,事到如今,你不如发发善心,说出那崔郎君现在何处吧!”

我看何雪庭眼见是没救了,所以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或许,还能成全了那“崔郎君”和那何夫人呢?

可是何雪庭大睁着的眼睛里,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他一张嘴,口角淌下的血水,已开始现出紫黑色,显是服的毒药量相当之大。

“聂……请……照顾阿婉……”

他只来得及说出了这几个字,所有的神情便忽然凝在了这一刻,再也没了气息。

“如果把何雪庭缉拿归案,会凌迟的吧……”隔了好一阵子,我才平静下呼吸,能够在聂秋远的怀中开口问他。

“凌迟是什么?”

我这才想起,凌迟这种酷刑,是五代以后才有的,大唐还没有这种东西。人类的社会,难道是越发展越残忍了吗?

“按律,或许要腰斩的吧。”聂秋远听了我对凌迟的解释,竟也皱眉露出嫌恶之色,看来大唐的刑罚还是比较人道主义的。

“可是,即便是畏罪自尽了,怕也要戮尸的吧?”

“也未必。”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案子在奏禀天子之前,肯定是要封锁消息的,但最后的处理方式,九成,并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吧。”

“那,那位崔郎君呢?我们有没有办法找到他,让他回到何夫人的身边呢?”

秋拥着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凝望着我,沉默不语。

他的神情让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我想我是知道那个答案的,只是我的心里,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心理的扭曲,对于憎恨的放任,对于人命的轻贱,不同寻常的瘾癖,极大可能是从已经夺取的一条人命开始的。在所有的一切之前,那最初的最初。

所以,崔郎君,大概也回不来了吧。

想想那位疯疯癫癫、而且,很可能会永远疯癫下去的何夫人,我的心里不由涌起了浓浓的悲伤。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浑浑噩噩,难怪之前在刑警队的时候,老师们说心理素质不好的侦查员很容易患上抑郁症,从我这几天一直压抑的心情来看,那倒是极有可能的。

何雪庭的案子,聂秋远及时地封锁了消息。依讯息赶来的刺史马安阳、法曹参军岳蓝田等人,以何府为中心进行了秘密的侦查。结果,在何府不但发现了大量的乌头毒药,还发现了属于前面几起案件中被害人的物品。

在我们来苏州时发现尸体的地点附近,也就是秋在地图上指出来的那座小庙,法曹岳蓝田经过取证比对,发现尸体指甲内和何雪庭腰带上沾染的白色粉末,果然都是那座小庙中的香灰。在小庙里,还发现了血迹和捅刺那女尸使用的匕首。

在何雪庭书房的废纸篓里,有一张团成一团的纸张,上面重重叠叠地只写着一个句子。

“他生莫作有情痴。”

我曾经读到过这个句子,可这个句子似乎出自清代人的手笔。或许,当人们为情饱尝断肠之苦的时候,连口中吐出的话语都会相似吧?

“惜起残红泪满衣,他生莫作有情痴,天地无处著相思。花若再开非故树,云能暂驻亦哀丝,不成消遣只成悲。”

但是这个案子最终的处理结果,果然如聂秋远所说,与我想象中的是不一样的。何雪庭的遗骸并没有被乱刀戮尸,再悬到城头示众,而是被装敛起来,草草地葬了,对外只宣称,苏州司马何雪庭患了急症,不治暴毙。

而苏州的十七起连环命案,却由苏州一众官员在死囚中选了个罪大恶极的,悄悄地乱刀砍杀,把这滔天的罪行,安在了这个替死鬼身上,并告知天下,此人行凶拒捕,已当场伏诛。替死鬼的头颅被砍下来,悬挂在城头,安抚百姓恐慌的心。

反正,也不会有连环杀人狂出现,做下同样的血案了。

这是我在古代侦探生涯里,所办理的第一起“假案”。

理智地想一想,这一切,我全部都能够理解。如果我们说了真话,公布苏州的三号人物、高级官员竟是个嗜血如命的连环杀手,那新朝在百姓中刚刚建立来的一点威信,怕是会在此地立时土崩瓦解。

这件事,让我重新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是不是只有揭露出事实的真相,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何夫人冯婉,经过医生诊治,确定已无法恢复正常。所以刺史马安阳在我们的要求下,又感念同僚之缘,对她进行了妥善的安置。想想她的这一生,我就深切地感觉应该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谁知道将来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或许是看出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我的心情起伏比较大,所以聂秋远对我温柔得一塌糊涂,有时候好得我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要是永远都能像这些天一样粘腻,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转眼我们在苏州已经过了五天,案子终于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秋陪我到集市上逛街,给长安的大理寺同事们买纪念品。

说句实在话,现代的那个叶真真,是压根儿没逛过街的,来到大唐之后,少有的几次逛街都是被韩媚兰拉去的,所以我还以为自己根本不会逛街呢。可是一到了市集,我竟发挥出女人的本能,产生了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迅速就买了两大包东西。

苏州的丝绸、刺绣、小物件都是极好的,我给媚兰买了丝绸,给蔺九和王金智买了修脚套装,给其他人买了老字号桂花糖。秋看了我挑的东西,不知怎的哈哈大笑,不过他乐颠颠地提着包跟在我后面走着,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怎么只给媚兰买,没有买自己的份呢?来,我来给你挑几块漂亮的料子,就做那种……嗯,只穿给我一个人看的衣裳。”他笑嘻嘻地拉着我的手,把我往一家大绸缎庄拉过去。

“讨厌啦,说什么呢!”我半推半就地傲娇着,心里却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我们的甜蜜却给几个匆匆跑来的刺史府小吏打断了。

那几个家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惨白,见到我们就像得救了一般,急报道:“大人,请速速回刺史府去吧,出,出大事了!”

就在这一刻,我根本想象不到,也无法想象苏州刺史府里出的是什么“大事”。如果知道了,我也许当时就会哭出来也未可知。

当我回到刺史府的时候,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的震惊和创痛的感觉,那种感觉,用文字根本就无法形容。

我们在刺史府,看到了被面如土色的马安阳他们围着的,我们的好朋友,曾经温柔地替我配药治病的棣州法曹参军苏离澈大人的……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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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3 玉衡司的命运(1)

其实刺史府里出现了人的首级,这件事情小吏在路上已经告诉我们了,但是他们结结巴巴说不清楚,更认不得那究竟是谁的头颅。我只知道事情不妙,却想不到那首级会是苏离澈的。

在路上,聂秋远已经给我打了预防针,告诉我从现在就开始沉稳心神,因为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我们的熟人。我的心里一路打着鼓,骆大春那是不可能的,天镜门的人想杀他没那么容易,而且这么不划算的买卖,他们是不会做的。其实我一直担心被送来的是媚兰或者蔺九。

就算是事先进行了心理建设,看到苏离澈的人头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近乎崩溃的感觉。这是继现代眼睁睁地看着陈哥因公殉职之后,我情感上的第二次塌方。

当我们匆匆赶回刺史府的时候,苏州的主要官员都集中在府中的正堂。这些见多识广的官员们围着大堂正中的主案,面如金纸,手脚也忍不住微微地颤抖。

案台上摆着一只精致的红木嵌银丝方匣,一颗人头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匣中,双目闭合,神情宁静,宛若沉睡。那匣中仔仔细细地垫着雪白的丝绢,所以头颅颈部切断处鲜血渗出,染在白色的绢子上,强烈的色彩对比使一切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头颅并未遭到任何破坏,甚至连头发都一丝不乱地梳着,五官一如平日的清秀。苏离澈因为天生身子弱,所以肤色较正常人更为苍白,所以现在失去了血色,竟也与平日差不了多少。这是他无疑,绝对不会错,我看了一眼,头就“嗡”地一声昏眩了一下,眼泪也“呼”地一下夺眶而出了。

我是学刑侦专业的,我们的专业,少不了与死人打交道,适应力早已超强。但那毕竟是不一样的,看到一个陌生的死者,可以将他当作一个研究对象来看待,可是,看到自己的亲人、朋友变成一具冰冷的死尸出现在面前的话,我们一样会像普通人一样地出现情绪崩塌。

刑警、侦探、法医,全部都一样,全都是人。我们经过训练,可以战胜一切血腥的刺激,视觉的冲击,味觉的不适,可我们一样战胜不了作为人类的情感带来的悲伤和疼痛。

在这种时刻,没有人会不受冲击,区别只在于耐受力的强弱。

聂秋远明显比我要坚强,他很快地冷静下来,单手揽住我,支撑住我的身体,自己却迅速投入了应急处理反应。

“怎么回事?”他简洁地问道。

马安阳答道:“方才仆役到正堂来收拾清扫,却发现案子上多了一个匣子。这匣子不小,很显眼,又不像是府里的东西,他们就打开来看,谁想竟是一个人头。卑职赶来一看,这人头,竟似乎是卑职见过的……是棣州的苏大人啊!卑职这才赶紧差人去请聂大人回来。至于人头是怎么放在这里的,卑职就,就不知了!”

苏州刺史府,也算是戒备森严,这两天还有我们带来的幽夜之影帮忙盯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放下一颗人头,来者肯定也是个绝顶高手了。

只是这一刻,我却来不及想这些。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秋不动声色地掏出一块帕子,塞到我的手中,手上加了些力气,把我揽得更紧了一些。

我的心里涌上许多记忆的片段,我们在白马寺遇到的第一个同僚,就是苏离澈。他曾冲我们和善地一笑,我当时就记住了那张略显苍白病弱的面孔。在白马寺,是他,敏锐地解析了任平生的迷香,在我患病期间,还拿出他的绝活,给我送上了温暖的古代感冒药。

那时候聂秋远还在对我装酷,所以我的心情是如此七上八下,起起伏伏。苏离澈那永远淡淡的微笑,就像一剂良药,每每看到,总令人内心平静。

可是现在,他再也不能对我们微笑了吗?

我的心中忽然被燃烧起来的怒火所占据了。天镜门!这就是他们对玉衡司清理的开始吗?任平生,又是你吗?!

聂秋远沉吟片刻,便对马安阳言道:“马大人且莫要惊惧,此事与苏州府无关。这颗头颅送到这里,是给我看的,所以,我需立刻动身,返回长安。我走之后,苏州便会平安无事,若在此盘桓,难保不连累到你们。”

马安阳大张着嘴,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其中的隐秘之处他不知晓,可是这事情也太明显,是有人在明目张胆地追杀朝廷命官呢。这不是公然造反吗?

聂秋远又看了一眼匣中的人头,说道:“马大人,只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差人带着苏大人的遗骨,快马加鞭到棣州府去一趟。想必苏大人的遗骸尚在那里,如此可让他安心入土。”

我们上路,肯定是不能带上人头的。这句话就算聂秋远不说,马安阳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连忙应了,又微微地哆嗦着亲手把木匣的盖子盖上了。

男人们又简单地商议了一会,聂秋远又给苏州府诸人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我精力涣散,听得晕晕乎乎,具体内容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很快,我就糊里糊涂地被秋扯回了卧房,开始收拾行装。

“真的是……苏大人么……”

我缓了半晌,才问出了这一句。就是,只是一个头颅而已,不会是我们看错了吧。

可是,让一群刑侦专家同时认错人,这个概率真的太小了。

聂秋远放下手中的包裹,转身把我抱在怀里。

“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动手了,或许是白虎逃走的消息传到掌门耳中了。但是他们如此仓促地动手,根本收不到很好的效果。这里头,有些什么是不对的。”

秋的身体传来一阵阵的温热,让我感觉安心。他的话语,像是在安定我的心情,又像是在与我商议,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

“看来天镜门的计划是直接以暴力把玉衡司的人杀干净,这种方法简单粗暴,却能最直接地削弱我们的力量。玉衡司大部分人都是文官,不会武功,派几个会武功的就能很简单地把他们杀死。只要同时动手,仓不仓促,又有何妨?”我试着接着秋的思路说了下去。

“真真,不要因为咱们的人没有武功就小看。你也没有武功,却丝毫不能小看,不是么?玉衡司的人,都是在全国司掌断案的官吏中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绝顶聪明之人,即便没有武功,危机当前,他们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要想彻底、全面地洗清玉衡司,必须针对每个人的特点,具体地制订出策略,而且必须同时动手,才能确保成功,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想也确是这样的,哪怕是换了我这样的小女子,在生命危险面前,也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利用各种知识,挖下种种陷阱,与敌人周旋到底的。

“可如果是这样,苏离澈怎么还是死了?而且你看他的表情,那好像都没有经过抵抗的样子……难道,是任平生亲自动手杀的?”

秋摇了摇头:“任平生杀人的惯常手段就不是这样的,为了省事,他一般会先用毒,可是苏兄的遗骸并无中毒的迹象。而且,斩下头颅使用的利器,也并非任平生的弯刀,他那刀的痕迹,我认得的。”

“那么,为什么特意把苏大人的头颅送到苏州来……”

“不是很明显么真真,我们在苏州,而苏兄又是玉衡司中与我们关系较为密切的人,所以,这是送来给我看的呀。”

我的心中一凉。当时,我还不知道幽夜公子身份的时候,夜曾对我说过,秋是天镜门的叛徒,叛徒的结果就是,他的身边一直在死人,就是让他感觉到这种人人因之而死的痛苦滋味,活着受煎熬,最后再让他死。所以,这一次,也是天镜门的示威。

他们在告诉聂秋远,我们已经找到了你,掌握了你身边的一切,你就等着付出代价吧。

隐匿了多年,或许对决终于是时候拉开大幕。

“那么,杀死苏大人的……”

“以下手的干脆程度来看,很可能是掌门戎抚天本人,所以苏兄才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如果去的是那些乌合之众,苏兄也是个制药的高手,或许是不惧的。”

我吃了一惊,这就是若婵娟说的,如果针对我们,掌门会亲自出马,看来确实一点都不假。

可是现在的形势变成了敌暗我明,我们对掌门的信息一点都不掌握,聂秋远此前在天镜门的那么多年简直是白混了。

“那,你的处境,现在岂不是……非常危险?”我反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计划中,恐怕秋才是重点要被铲除的对象。

秋却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笑道:“他现在想让我先看戏,所以反而不会急于对我动手。他希望我亲眼看着玉衡司坍塌,那才是彻底的失败。不过真真,从现在开始,反倒是你,必须十二分地小心,不可以轻信任何人,也不要离开我身边一步。想必他们现在也很清楚,动了你,对我才是最大的打击,所以真真,请你为了我,好好地以自己的安全为重,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我点点头,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在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心。

“真真,好了,快些收拾好行装,我们立刻启程赶回长安雍州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的秘报送回长安,千帆兄的处断应该是疾令玉衡司的全体人员各自自保寻路,设法在雍州府集结。只有这样,最有利于集体防御,保存玉衡司的力量。”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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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4 玉衡司的命运(2)

我望着以最快的速度,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行李的秋,他看上去是如此沉着冷静,用他的冷静支撑着我。

可是随着时光流逝,我也越来越了解自己的枕边人。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是比任何人都更加难过的吧。

毕竟是为了向他示威,天镜门才选择了苏离澈,戎抚天才亲自出手,要不是这样,苏大人也未必会死。在秋的心底,一定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他在这个时候,却不能在我面前表现这些,因为他知道,这时候我的心里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忧惧。

有些时候,男人还真是可怜呢。

我决定就这样接受他的这份温柔和忍耐,我一声不吭地和他一起收拾起东西来。

我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把幽夜之影召集起来,一一派了任务。这一次跟我们到苏州的幽夜之影共有四十余人,大部分都被他派了出去,赶赴江南、中原地区的玉衡司成员所在地,进行接应,帮助他们顺利去往长安。因为现在玉衡司的人员之中,我们反倒成了最安全的。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便骑着两匹快马,踏上了去往长安的道路。与我们同来苏州的大理寺人员没有与我们一起出发,他们将走另外一条路,慢慢地返回大理寺。敌人的目标不是他们,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就这样,我们两个骑着马并辔而驰,沿着秋从地图上找好的道路,日夜兼程地跑,转眼就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简直要赶上我曾经参加过的生存训练艰苦了。

我们身后,肯定是有天镜门的人跟踪的,为了甩开他们,我们是哪儿难走往难儿钻。什么密林、山地、大片的庄稼,总之走得是曲折极了。每隔八小时左右,我们就停下来休息一次,让马歇歇脚,我们也轮流小睡片刻。虽然一路跑得辛苦至极,可是每每停下来,能够在他的怀抱里稍稍休憩,我就觉得体内又注入了能量。

看来我们的动作还算迅速,两天的时间,看看地图,我们似乎已经踏进了河南府辖境。

我们又一次策马钻进了一片密林。

秋说,再钻这一次树林,我们的痕迹就应该可以完全消灭掉,跟着我们的这一路敌人,可以确保全都甩干净。

时间是正午,太阳高高地悬着,进入树林,一切都忽然显得十分静谧。

这里本来就是荒郊野外,人迹罕至,树林中草木稠密,都是自然生长,郁郁葱葱,那股野味却使林间显出一股令人心慌惊悸的味道。

太稠密,太适合潜伏了,令人不安。

聂秋远忽然做了个手势,我们二人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我没有听出什么,但我相信他的感觉,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了。我们把马拴好,让它们吃草休息,而我们两个却手牵着手,悄悄地向前摸去。

走了几步,秋忽然一伸手把我横抱了起来。我一点也没认为他这是在向我表示亲昵,我当即就准确地判断出了他这样做的原因,恐怕是我的脚步声太大了。

所以,这林子,恐怕真的是有些不对劲呢。

聂秋远抱着我,脚步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四下观察一番,忽然轻盈地跃上了斜前方的一株大树,将身形隐匿在了稠密的枝叶之中。

不到一刻,就听见丛林之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是人,还是动物?我的心微微地悬了起来,定睛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忽然,两个黑衣人从两株不同的树上疾如闪电地飞掠而下,手中兵刃递出,就朝下头一丛灌木疾刺而去。

黑衣人的动作极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灌木丛中发出“嗖嗖”连声,竟是骤然之间爆出一丛亮银色的短箭。黑衣人身体下坠之势太快,无法躲避,只听两声惨呼,箭矢贯穿了二人的身体,竟把二人射得像刺猬一般。

两名黑衣人重重地摔进了灌木丛,发出“砰砰”两声闷响,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吓了一跳,看来这两个黑衣人是在追杀什么人,没想到一招不慎,反中了机关,丢了性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聂秋远抱着我,气息平稳,像一只大鸟一般静静地立在枝叶之间。所以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抓紧了他的衣衫,随着他的视线认真地观察下头的形势。

隔了一柱香的工夫,才有一个人悄悄地从另外一个方向的树丛中探出头来,慢慢地朝黑衣人尸首的位置摸去。

那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着一衣褚色常服,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显得极为狼狈。他从林间走出,走向机关的位置,脚步声连我都听得很清楚。再看他俯下身去,咬着牙将两个黑衣人的身体拖出来,再翻个个儿的费力劲,就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武功。

那么,灌木丛里的机关是他做的?是他设计诱杀了这两个黑衣人吗?

褚衫人蹲下身去,除掉了两个黑衣人的面巾,看了看,便皱起了眉头。从这个表情判断,我认为他是发现搞死的这两个人,他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到底是在搞什么?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了,褚衫人一手搭上了黑衣人的颈脉,一手翻开了黑衣人的眼皮,我认为他是在确认这两个杀手死了没有。可是正常人判定他人是否死亡的方法,一般是探鼻息,看是否还有呼吸,这个人呢,他使用的方法是观察瞳孔是否扩散?

褚衫人翻过眼皮,似乎是放下心来,接着就开始手脚麻利地从黑衣人身上拔出箭矢,丢到一边,解开黑衣人的衣衫,从他们身上翻找起来。

被追杀,一般是杀手对被杀者有所求,如果反在杀手身上翻找起来,通常是在寻找证明杀手身份的线索。

他是在试图查明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杀他?所以,他很可能对一切都是糊涂的,只是在凭自己的智慧,保全自己的性命。

一瞬间,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慌的预感。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一个不会武功的聪明人在被黑衣蒙面人追杀,这不是也太巧了吗?

我望向聂秋远,他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感觉他与我有了同样的预感。不会正是我们想的那样吧!

聂秋远抱着我,从树上翩然落下,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把我放下来,我们轻轻地走到褚衫人背后了,他竟浑然不觉,果然是一点武功也没有。

但是人本能的警觉还是有的。我们在他背后立了几秒,他就忽地回过头来,看到我们,显然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巧我俩为了夜间赶路,穿的也都是黑衣,就更像坏人了。褚衫男子忽地一抬右臂,几支小巧的弩箭挟着风声,向我们激射而出。

真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一招。他臂上的弩机虽小,显然劲力却十分强韧,照理说,这么近的距离,十有八九是要中的。但究竟中不中,肯定还得看对手是谁。

聂秋远把我往身后一拉,右臂袍袖一挥,便将那几支弩箭都卷在了袖中。秋反应的敏锐度果然异于常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到弩箭不能用手去接,恐怕是在忌惮箭上可能有毒。

褚衫男子大吃一惊,见来者竟是一个绝顶高手,神情便看上去略有些凄然。但他并没有放弃抵抗,左手往怀中一探,利落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指向我们,看来是打算战斗到底。

我见此架势,赶忙从秋的身后探出头来,冲着褚衫人大喊一声:“天王盖地虎!”

褚衫男子像是中了霹雳一般,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看着我们。愣了半晌,他才开口结巴着回道:“宝……宝塔镇河妖!”

我看到聂秋远一头黑线,因为他对于这个接头暗号,始终感觉无法接受。

这是我们玉衡司近来的接头暗号,很明显是我出的主意。古代有很多接头暗号、道上密语,但就像密码可以被破解一样,古代密语有时也容易被分析出来。所以,我提供了这个现代暗号,就肯定没办法破解了。

只是聂秋远看着这个暗号,哭笑不得。他觉得这个暗号有点搞笑,以他的薄脸皮,当着一个陌生人神情严肃地报出这样一个暗号,他感觉自己做不到。

所以我就替他做了,反正我的脸皮厚。

现在事情很明显了,正如我们预感的一样,这个褚衫的男子,正是一名被追杀的玉衡司成员!

聂秋远说得果然没有错,玉衡司的人都是些绝顶聪明的家伙,即使不会武功,遇到敌人追杀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看看这名褚衫男子对付杀手的手段就明白了。

“在下大理寺聂秋远,这位是内人叶流萤,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聂秋远咳了一声,向对方报上了我们的身份。

“聂大人?”男子怔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便渐渐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这可真是久仰!没想到竟会在这种不堪的情形下相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就向我们自报家门道:“在下亳州法曹谭少平。三日前,有人潜入我的家中意图刺杀于我,我与杀手周旋许久,才侥幸得以脱身。谁想杀手竟不肯放过,对我一路追杀,我从亳州花了三天的时间,一直逃到河南府境内,刚刚这才诱杀了追我的最后两名杀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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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5 玉衡司的命运(3)

谭少平?这个名字,确实是听说过的。

玉衡司的建立,是皇帝的意思,目的在于在朝中形成一条可以对抗各种犯罪的强有力的脊梁。玉衡司具体的组建任务交给了白千帆,白千帆深晓皇帝的心意,加上自己的判断也是如此,便在组建的时候实际形成了玉衡司的队伍核心,也就是他,聂秋远,骆大春,还有我四个人。这就是我在长安养伤时白千帆特意来和我单独谈过话的原因。

所以玉衡司的人选,是我们四个根据对全国官吏的业绩和品格评估,结合人员的出身和生长背景,综合评判,精心挑选,然后由白千帆亲自与他们会面,最终敲定的。所以,玉衡司有哪些人,我大致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一一见面,所以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谭少平,安徽亳州的法曹参军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最擅长的是搞侦查实验。当时我看过他的介绍就感觉非常诧异。古代科技水平差,没有鉴定能力,所以查案时进行侦查实验就非常普遍,可是侦查实验做得如此细致精妙的,我还真是见所未见。

从今天的事情就完全看得出来,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官,竟然巧妙地从数名武功高手眼皮底下安然逃脱,还利于自己擅长的机关陷阱,反诛杀了追击自己的敌人,足见其判断力和动手能力都是极强的。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我有一点因为自己是玉衡司的成员而感到骄傲了。

“谭兄,行刺于你的杀手共有多少人?”聂秋远问道。

“五人,已经全部除去了。”

“只有五人么……”聂秋远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聂大人……可知道这些究竟是何人?”谭少平试探着问道,“我见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有我一个,与我家人似乎倒也无涉。”

我们便把天镜门准备出其不意,除去玉衡司的计划给他简单地讲了讲。谭少平告诉我们,他并没有收到过白千帆的通知,就遭到了突如其来的追杀,当时就迅速离开了亳州。

果然如我们所担心的,从时间上计算,消息送到白千帆那里,再由他一个个地通知,果然是来不及了。这件事情实际上是聂秋远的判断失误,因为他认为,要想除去玉衡司,对于天镜门来说也并没有那么容易,他们应该是需要周密地计划一番的。如果要周密计划,不可能动手这么快。但天镜门很有魄力,人家就是动手了。

“谭兄除去这些杀手之后,原本是作何打算的?”聂秋远问道。

谭少平道:“不瞒聂大人说,我原本也隐隐地猜到了此事可能与玉衡司有关,所以原本打算的是去一趟京城,见一见白大人,看看其他人是否也遭了袭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难不成聂大人也……”

聂秋远点头道:“正是。”

他便把棣州法曹苏离澈已经遇害的事情简略地讲了讲。谭少平也认识苏离澈,听说苏离澈已不在人世,少不了唏嘘感叹了一番。

既有缘碰上,我们便决定同行。聂秋远把我的马给了谭少平骑乘,自己与我同乘一骑,我们三个人抄小道一路往西,向长安进发。

由于我们两路身后的“尾巴”都已甩去,所以之后的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三日后,我们顺利地到达了长安,进入雍州府,见到了白千帆。

白千帆见到我们,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秋远,弟妹,没事就好。”他忙把我们几个迎了进去。

我们进了雍州府才知道,这几天陆续从各地设法来到长安的玉衡司官员,已经有二十多个了。他们之中,有的是接到了白千帆的指示直接来的,并未遭到袭击,可能属于天镜门尚未掌握的人员。而另一部分,就是像我们路上遇到的谭少平一样,在杀手的追袭下巧计突围,凭自己的感觉来到了长安。

这件事情,白千帆已经密奏了皇帝。皇帝对于天镜门的猖狂行径极为震怒,所以,特意调了左营军士来守卫雍州府。现在的雍州府,简直给守得像个铁桶一样,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想要来此涉险也得认真思忖思忖。

我们在路上没日没夜地跑了五六天,全身早都脏得不行了,人也困顿不已。正好其他人也在向长安汇集的过程中,眼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所以白千帆就为我们安排好了住宿的地方,让我们先好好地洗个澡,睡上一觉,有事第二天再作商议。

这一觉睡得非常之香,从白天就开始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大亮。我觉得聂秋远应该也睡得挺好,因为一直有种枕着他手臂的感觉。不过到底好不好我真心不知道,我太累了,睡得简直像死人一样。

第二天,睡饱了的我感觉自己又复活回到了人间。

这才有空发现,原来媚兰、蔺九和桂林也已经在这里了。大理寺的守备不如雍州府,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所以白千帆早早地就把他们接了过来。

我们见了面,媚兰唧唧咕咕地跟我啰嗦了半天,主要意思就是他们听说了我们发回来的消息,心里头担忧得不得了,直到昨天我们回来了,才放下了心。蔺九站在媚兰的身后微笑地默默听着,一言不发,而媚兰说话的时候,竟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在场而显得拘谨,这让我心中暗喜,觉得事情有门儿。

小九哥,你再加一把劲啊!

可是当我们和白千帆坐在一起,仔细盘点整件事情的时候,就渐渐地开始感觉事情不对劲了。

玉衡司目前在册的有五十人左右,现在的情况是,没有遭到攻击的有二十人左右;像谭少平那样凭借自己的能力逃出魔掌,来到长安的有十几人;目前失去联系的有近十人;确认死亡的,包括苏离澈在内只有十二个。

那战胜了敌人的十几人,经过仔细交流询问,发现他们描述的情形大抵都与谭少平说的一样,天镜门派去的杀手,每一组都只有四至五人,而且,并不是顶尖的高手,否则也不能遭了他们的算计。

没有任何一组人的描述中,出现过任平生存在的迹象。

那么,天镜门这是在做什么?我们的损失少并不是因为我们得知消息,事先有所准备,白千帆的警告,根本还没有来得及送抵各地。天镜门在这样一种猝不及防地发动进攻的情况下,明知玉衡司的人都不好对付,还偏偏每组只派了四五人,导致损兵折将,最后只收获了我们玉衡司的十二条人命?

作为一个大的计划,这个成果也实在太小了吧,都抵不上筹划这些耗费的力气。

那么说,也许针对玉衡司的更大的阴谋还在后头?可是现在,我们集中在长安,有皇帝派的重兵保护着,难道天镜门还打算公然起兵造反不成?

戎抚天,他究竟想做什么?任平生,又究竟在做什么?

聂秋远略一沉吟,忽地问道:“千帆兄,被这件事一闹,各地对天镜门暗点,还在盯着么?”

白千帆愣了一愣,便道:“怕是受了些影响,这些天没有密报传过来了。”

聂秋远道:“现在最好加强人手,继续把他们的动向盯好了,我现在有一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实在忍不住插嘴道。

“我在担心……”秋微微地眯起了眼,似乎在思索,“我担心,要是天镜门的目标,其实根本就不是玉衡司呢?”

“啊?!”我大吃一惊,他们明明在矢志不渝地追杀,如果不是打算除去玉衡司,那他们的目标又在何处?秋你这是哪来的灵感啊!

“你说,以你对任平生的了解,如果他不想让白虎逃出来,那白虎有可能逃得出么?”聂秋远问我。

“啊?你是说,若婵娟来找我们,其实并不是因为脱逃成功,而是因为任平生对她的逃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万一是这样,那么天镜门打算清洗玉衡司的消息,就是故意要传递给我们的。白虎的话,再加上近期这些暗杀事件,足以让我们把全部精力放在玉衡司的存亡这件事上,在其他事情上就容易形成盲点。”

我暗暗点头,感觉秋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觉得他对任平生分析得很对,以我对那个人的了解,如果他不想让若婵娟走出视线范围,若婵娟应该是没有抵抗之力的。

如果是天镜门的话,如果天镜门真的有隐藏起来的目的,那这个目的肯定是相当邪恶和可怕的。

接下来就是收集情报的阶段,转眼就过了好几天。在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有侥幸逃脱的玉衡司成员一身是血地撞进雍州府。那些失去联系的人,这几天之间就出现了七个。玉衡司遭受的这场清洗,最终确定了牺牲者为十四人。

而白千帆加强了对天镜门已知暗点的观察之后,传递来了十分奇怪的情报。天镜门各暗点的联络活动处于停滞状态,多地都观察到了天镜门门徒向外地出走的异状。

经过观察,他们是在集结。天镜门的人员流向同一个目的地,那就是洛阳。

所以,我们决定,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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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6 摧心肝(1)

从长安到洛阳,如果快马加鞭的话,也就是两天的路程。

所以我们又拿出了前两天不眠不休的劲头,策马扬鞭,往洛阳而去。

说是“我们”,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聂秋远。

因为我们觉得不对劲的,毕竟只是一种直觉,对于长安城和雍州府的戒备,还是一点都不能松懈的。可是直觉也很重要,更何况还查到了天镜门向洛阳集结的可疑迹象。所以我们临行前一天已经密见了皇帝,从他手中取得了调动洛阳屯军的兵符。

白千帆需要镇守雍州府,玉衡司的其他人也大多不会武功,来洛阳反倒危险。所以作为侦查兵的话,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其实,是有聂秋远一个就够了,可是他并不放心我留在长安,我毕竟是天镜门的重点猎捕对象,虽然会拖后腿,可是还是带在身边要安心一些。

(喂,我也没有这么差吧!)

比我们先行一步的,还有半数的幽夜之影。他们的行动更迅捷,更无声无息,更不引人注目。他们会先到洛阳,散在各处打探消息,收集情报。所以,我们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因为聂秋远的身份在天镜门那里早已暴露,所以我们出行也只好易容。秋是个易容的高手,这一回,是很暧.昧地让我坐在他腿上,抱着我在我脸上涂涂抹抹的,真不知为什么这样还能抹得如此麻利精致。想想第一次把我化妆成女鬼的时候,他的手指碰碰我的脸颊都把我激动得那什么似的了,哎,时光可真是奇妙的东西。

易容完毕,镜中是两张年轻小伙的面孔,虽然长得普通,可是却有七八分相像,一看就是哥俩。原来“夫妻相”也可以造假的,如果想,还可以造得更假。

就这样,隔日之后,两名相貌普通的年轻男子,无声无息地混进了洛阳城的人流之中。

我们专门在城市最热闹的地方逗留,街市、酒楼、甚至ji馆。这还是我生平头一次逛窑.子,我可是当作一次考古活动激动地认真对待的,结果我家相公不许我调.戏陪酒的姑娘,就只给了银子,打探了些消息,让我十分沮丧。

功夫不负有心人,来到洛阳三天之后,我们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近来,确实有许多外来客,这些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许多外来人的去向,却似乎出人意料的一致,都是向洛阳西部的陆浑县去了。

我回忆了一下地理知识,陆浑县似乎是现在的嵩县一带,而在嵩县,有着中原最高的山地白云山。

难不成天镜门是组织集体活动,郊游登山去了?

我们牵了马,也打算到陆浑县走一趟,去探个究竟。谁想才穿过西市,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正当我们快要走到西市的一家药铺的时候,药铺的帘子忽然开了一下,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名身姿颀长的男子,穿了一身青衣,罩着宽大的外袍,头上却戴着一顶斗笠,低低地遮住了颜面。男子肩上背了一个深蓝色的包袱,看样子似乎是在药铺买了一包药。他出了药店,解了店门口拴着的一匹马的缰绳,翻身就上了马。

男子上马的姿势美妙至极,握住马缰的一双手,更是好看到了极点,看一眼便能将人迷住。对于这个身影,我简直太熟悉了,这不是任平生吗?

他,真的是在洛阳?

那么,他是在做什么?

如果任平生出现在洛阳,那么聂秋远的直觉很可能就是对的,天镜门也许真的在洛阳城策划着一个新的阴谋。

任平生果然也策马扬鞭,向洛阳城的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两个当即翻身上马,也向西南方向骑行。但是行进的速度由聂秋远掌控着,不能跟随得太近,否则以任平生的敏锐,肯定会发现我们是在跟踪。秋掌握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但这样的跟踪就相当不靠谱了,根本看不到任平生的踪迹,简直像随着第六感来跟踪一样。

一路上循着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我们果然跑到了陆浑县的山岭地带,渐渐的,路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人烟了。再往山地深入,马也不能骑了,我们就把马拴在山地外头的一片林子里,让它们休息吃草。

白云山区的地形颇为复杂,山峰海拔普遍较高,且十分险峻。山区气温都变低了,许多山峰与云朵相接,山谷里淡淡地起着雾。

如果一个人的踪迹隐匿进了这样的一片山区,想要找,岂不是大海捞针一般?

但是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陆浑县,任平生又把我们带进了这一片绵延起伏的群山,不在这里找,又有什么办法呢?

聂秋远向四周举目远眺,观察了一会儿,便牵着我的手,又向西南方向走去。

我们尽可能地把行踪隐匿在丛林之中,潜行进发。我虽然轻功不行,但隐蔽行进是学习过的,要不然在这种环境中怎么抓坏人呢?所以我的隐蔽工作肯定做得还是比一般人要好。很快,我们就深入了大山的腹地。

运气很好。本来还以为会摸索很久,可是一切就像打RPG游戏一般,很快就触发了第一个事件。

当我们进入一片小山谷,在一条瀑布击落山泉的幽秘谷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我们两个立即隐去了声息,潜行前进,往人声处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着实吓了一跳。

在瀑布边的一块巨岩之上,围着七八个人。这些人各自手持刀剑,警觉地向四周观察。中间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的手中未持兵刃,神色凝重而警觉。

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老者,分明是我们在长安城邂逅过的药王阁主人傅知风。

就在这时,从岩石的缝隙中忽然钻出一个巨大的怪物,呼地一下就将一个年轻人扑倒在地。

我好不容易才把涌到了喉咙边上的一声惊呼憋回了肚里。仔细一看,扑在年轻人身上的怪物,竟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大蜈蚣,有半人那么高,亮油油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这简直是恐怖片里才会有的生物品种,今天居然被我给碰上了。

那蜈蚣扑到人身上,一口就咬在了人的肩头。被咬那人手中拿着兵器,不知怎的却并未反抗,也没有叫出声。我猜着这些人可能都是药王阁的医者,而那蜈蚣八成是有毒。

事情发生得突然,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愕住了,竟忘记了动手解救自己的同伴。药王阁于我有赠药之恩,我扯了扯聂秋远的衣袖,他犹豫片刻,便唰地拔出长剑,足尖轻点,如大鸟一般凌空逸出,自上而下,一剑便向那巨蜈蚣颈间甲壳的缝隙刺了过去。

谁想那蜈蚣甲壳竟如甲胄般坚硬,聂秋远剑锋所及,内劲也随着剑尖贯入,却只听得“铮”的一声,锐利的宝剑竟然刺不进去。那蜈蚣想也负痛,松了口,身子一扭,便向秋扑了过去。

聂秋远一个拧身,身姿优美地倒纵起来,堪堪避开了蜈蚣的攻击,手底也毫不松懈,反手一剑,从蜈蚣身下削过,径直削掉了它的两条腿。

可是蜈蚣有多少条腿,区区两条,人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这时候,在一边愣神的傅知风老阁主终于回过神来,抓住时机,呼地一掌便向巨蜈蚣劈了过去。

这一掌劲力竟极为雄浑,看来我们猜得不错,这药王阁主也是一位身负绝顶武功的高人。他这一掌发得角度极为巧妙,恰好把巨蜈蚣的身体震得头部高高昂起,将肚腹暴露在人们眼前。

蜈蚣的肚腹却不像它的后背那般,被钢甲般坚硬的外壳包裹,它的肚腹是白色的,看上去十分柔软。聂秋远抓住时机,快剑递出,一剑便深深贯入蜈蚣的肚腹,再借力猛地一豁,那蜈蚣便给他长剑生生开膛破肚了。

巨蜈蚣轰然倒地,在地上疯狂地扭动了一会儿,就渐渐地沉寂了。药王阁诸人手持兵刃,跳跃后退,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傅知风面露疑惑之色地望向聂秋远,看了一会,便犹豫着唤了一声:“聂大人?”

我隐在树丛后头听着,这会儿却是吓了一跳。我们不是易容了么,这……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外头的聂秋远也皱起了眉头。却听傅知风阁主继续言道:“是聂大人吧?我感觉近旁还有一人,气息也是颇为熟悉,莫不是尊夫人?”

我这才明白,原来高明的医者判断一个人的身份,是通过人体自然发散的气息感知的。我们改变得了容貌,却很难改变这个,这可真是易容术的一大漏洞。

“前辈怎的会在此处?”聂秋远拭干净长剑,将剑归入剑鞘。他的话,也就相当于自认了身份。

傅知风摆了摆手,让其他人迅速去查看伤者的情况,治疗解毒,自己却上前两步,与聂秋远站在了一处。

“大人驾临洛阳,又来到这荒山之中,难道竟不是为了那个?”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吃了一惊。我们来洛阳,是为了查天镜门的事情,还能为了“哪个”?难道这洛阳城外的大山之中,还藏了什么了不起的好东西不成?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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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7 摧心肝(2)

聂秋远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也就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傅知风向我欠身表示致意,便俯身去查看自己人的伤情了。

经过一番查验,药王阁那个受伤的弟子并无性命之虞。药王阁的人诊病治伤都是高手,所以根本不需要神医亲自出马,几个人互相配合,拔毒的拔毒,配药的配药,运功的运功,很有条理地忙碌起来。

傅知风这才有功夫与我们交谈。因为我们曾将药王阁的侍婢银铃舍命取来的一张方子交给他,给他家公子解毒,所以我们算是对药王阁有大恩的,所以他说话间就对我们十分坦诚,对自己来洛阳的目的丝毫没有遮掩。

“药王阁的主力来到洛阳已有半月余了,皆是因为近来有传闻,洛阳城南的大山之中,似乎有人看到了鬼火莲花的踪迹。我们到这里,就是为了寻觅这鬼火莲花的。”

神马?他们来洛阳的目的,是为了寻宝?那么我们在城中打探的消息,刚好把我们引错了方向?

莫非,天镜门来洛阳,也是为了寻找鬼火莲花?可是,这鬼火莲花究竟是什么东西?

傅知风善解人意地把话接着说了下去:“这鬼火莲花,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草,它的花瓣漆黑如墨,芯子却是艳红如火,我也仅在古书中读到过记载,并未见过实物。据记载,以这种草为原料,若是炼制得当,可以得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圣药,也可以获得使人功力激增百倍的金丹。我们药王阁的人平生痴迷医道,有此等神物,自是不能错过机会。”

我一头黑线,这天镜门是掌门要死了么,倾巢出动来找一根草药,值得费这么大的劲儿吗?

所以,我们没准是追错了方向。是的,想要鬼火莲花的江湖客是往陆浑县集结了,可这并不代表集结的是天镜门啊。也许,天镜门还在洛阳城内酝酿着什么别的阴谋也未可知呢。

可是,任平生呢?虽然我们的追踪属于模糊追踪,可是这期间聂秋远也是放过追踪蝶的,我百分之一万地相信自己老公的实力。

那么,任平生到白云山来,又是要做什么呢?

“我们也未曾见过这鬼火莲花,却从药王阁收藏的古籍中得知,这莲花并不生长在固定地点,而是如鬼灵一般,时隐时现。古籍云,鬼火莲花喜毒,要诱得鬼火莲花现身,需得使天下至阴五毒炼制药引。今日,我们就是在寻五毒之一的乌金蜈蚣。不想这蜈蚣如此厉害,我们未曾准备充分,遭了它的算计,还多亏聂大人仗义出手相救,我药王阁又欠下聂大人一份救命恩情。”

聂秋远拱手道:“先生言重了,今日秋远不出手,以先生武功,降服此物也不在话下。只不知秋远鲁莽,将之杀死了,会不会坏了先生大计?”

傅知风忙道:“不会不会,捉了此物,只需淬出毒液即可,生死都不碍事的。”

我们又聊了几句,聂秋远向傅知风打听了,近来洛阳城可曾出现过其他异状。傅知风想了又想,除了鬼火莲花的传闻,倒是再未想出其他值得一提的消息了。

谈话间,药王阁的弟子已处理好了伤者身上的毒,并将乌金蜈蚣的尸体用工具架起来,收进一口黑漆漆的大箱里,交由两人抬着。有人受了伤,今日药王阁自然不会再继续寻找毒物,因此他们扶起伤者,傅知风便拱手向我们告辞。

“洛阳有我药王阁的不少分号,最大的一家便在东市的中心,若贤伉俪有何吩咐,只管到这家分号来寻我,我药王阁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们连忙揖礼谢过。却听傅知风压低了声音道:“不知贤伉俪是否还有朋友在这林间?若不是,还请务必小心。”

言罢,药王阁诸人便告辞而去。

听了傅知风的最后一句话,我们两个心中皆是一凛。药王阁主是个根本摸不清深浅的高人,所以他的感知,哪怕只是直觉,准确率怕也是极高的。他感觉这山中林间还有其他高手存在,那恐怕就真是有的。更何况,我们还大致能猜出这个人是谁呢。

在山间消隐了踪迹的高手,那难道不是任平生吗?

有人在,有人的气息在,而且,这个人开始盯上了我们。不要说聂秋远,连我都渐渐地有了这样的感觉。

是谁?

我们也隐进了林间,拣遮蔽物多的地方缓慢地行进,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形势。聂秋远捏紧了我的手,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似乎……不是他。”

这个“他”,指的应该是任平生。

那么,还有其他的敌人?

我一抬头,这才惊讶地发现周围已经飞满了蝴蝶。

看来秋通过感知,认为这个隐藏在暗中的家伙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所以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他的独门绝技,非要把这人迅速地揪出来不可。

飞舞的蝴蝶有两种颜色,黑色和靛蓝色,我都是见过的。我知道,黑色的蝴蝶是用来跟踪的,蓝色的蝴蝶貌似是一种飞行速度很快的寒冰系武器,袭击起来非常出人意料。既然秋在这里放出了蝴蝶,大概就意味着敌人离我们很近了。

也许敌人发现了我们,正在向我们逼近。我什么都听不出来,却见聂秋远面色一寒,不知用什么方法指挥着,数只靛蓝色的蝴蝶忽然加速,向左前方一株大树的树冠疾射而去。

在那里了么?我凝神往蝴蝶飞行的方向望去,却忽然听到非常奇特的“喀喀”之声,冷而硬,仿佛水流瞬间凝结成冰的声音。定睛一看,我不由吃了一惊,果不其然,聂秋远的蝴蝶的飞行动作忽然停滞在树冠中间,全身却凝结了一层幽蓝色的冰壳,硬梆梆地倏然跌落下去,掉在地上清脆地摔成粉碎。

哦买噶,难道这是玄幻大片么?

头脑还未及反应,聂秋远的身形已经拔地而起,长剑出鞘,如幽灵一般飘忽,瞬间已然袭到了敌人所在的大树之间。

只听“叮”的一声兵刃交接之响,飞上去的是一条人影,飘下来的人却变成了两个。

秋一身黑衣,虽然面貌易容得普通,可身姿是掩不住的俊逸非常。而随着秋的进攻自枝叶间现身的另一个人,却是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若神,就姿态来看,竟一点也不输给我的男神。

而且,这个身影,怎么如此熟悉?

两人在半空中身形交错,便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都不晓得二人在这刹那间过了多少招。刀兵相接,两人身形忽地一分,各自翩然落地。

我的精神当然全都集中在自家相公身上,看着他平安落了地,安然无恙,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手持长剑,凝望前方的聂秋远,唇角却渐渐地挂上了一丝笑容。

我一惊,忙转头向对面看去。对面的男子,白衣飘飘,发间束的帛带也是白色的,姿容俊逸,宛若谪仙。他手持一柄细长短刀,面上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啊,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他呢?这不是骆大春吗?

再看到他,再看到他露出笑容,正是我长久以来的心愿。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他,也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战胜了自己的心魔,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作为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微笑着生活了下来。

应该是把她深深地藏在心底了吧,应该是决定与心中的她一起,努力地活下去吧。

“司空,不过月余,武功竟又进境了。”聂秋远望着他,微笑着说道。

是了,他已经回到落雪山庄了,现在的他,已经重新捡起了司空明的身份了。

“落雪山庄是个练武的好地方。”骆大春绕过了这一个多月的话题,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大家都放松了下来,聂秋远便把近来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玉衡司的事,天镜门的事,若婵娟的信息,天镜门奇怪的动向。当骆大春听说苏离澈已遭不测,先是震惊、悲伤,后来就渐渐地震怒了。

毕竟在白马寺相识之后,与苏离澈关系最好的人,就是骆大春了。

“戎抚天!”骆大春一字一顿地切齿道,“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真是枉自为人!”

一边咒骂着天镜门,他的神情却一边变得越来越凝重。

“莫不是又与他们有关系?”骆大春喃喃自语道。

“什么关系?”我好不容易插上了话,“骆大哥,倒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嘛!还有,最近你好吗?我可是感觉你瘦了好多,你瞧,你脸颊都有点凹下去了!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哦,无论怎样,就算不想,也要强迫自己好好吃饭呀!还有,这一阵没有生病吧?秋远总说你很忙……”

聂秋远轻轻地咳了两声,从后头拽了拽我:“真真,你能一个一个地问么,一下问这么多,你教他先答哪一个?”

这话说得骆大春轻轻一笑,倒是略微分散了刚刚的噩耗带来的哀思。他望着我,和颜悦色地答道:“我没事,都撑得住,不必担心。”

说罢,他敛了敛心神,便转向聂秋远,言道:“方才看到你们,未能认出来,直到你放出蝴蝶,我才明白是你来了。落雪山庄的主力到洛阳已经有一些时候了,最近,确实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落雪山庄也是为鬼火莲花而来么?”我直接问出了核心的问题。

“鬼火莲花?”骆大春面上显出惊讶的神色,“那是什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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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8 摧心肝(3)

“你不知道鬼火莲花?”我惊诧了,“那你们落雪山庄来这里做什么?”

骆大春道:“洛阳这边,近来出现了一些异象,我们担心,这里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诱开天灾之门,所以大队人马散在洛阳调查。调查了一段,感觉白云山地区说不出的诡异,所以我们就在白云山安了营寨。”

“你是说,天灾之门有可能出现在洛阳城?”

骆大春点了点头:“但是我们现在的感觉,就是说不出的不祥,至今却仍查不明白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听得头昏目眩。这么说,目前集中到洛阳的除了我们,至少还有三股势力,药王阁是为了鬼火莲花来的,落雪山庄是因为天灾之门来的,天镜门不知道在搞什么。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却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纷纷凑到了洛阳?洛阳可真是个风水宝地!

“既然你们在洛阳还没有落脚之处,不如跟我回落雪山庄的营地吧。”骆大春提出了一个极好的建议。

我们自然是欣然应允。我们到了洛阳,这几天都是住在客栈,如果洛阳有大量天镜门的耳目,难保不出纰漏。既然古怪的源头都集中在白云山,那还有什么比与落雪山庄联手更理想的选择呢?

不愧是落雪山庄,原本以为他们的营地就像我们军事化训练安营扎寨那样,搞一堆小帐篷在隐蔽地点,可人家的手段才没有这么低端呢。

落雪山庄的营地在一片密林的后头,傍山而设。可是他们利用了树木和山石的自然条件,在营地的周围摆开了五行阵图,无论人兽,进入就会迷路,根本无法到达营地的所在。所以,落雪山庄是通过五行阵法,安扎了一片“隐形”的营地。

要是这一手能用在现代战争中,那可就NB了。看来,许多方面,古代与现代相比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走出迷阵,便看到数十顶白色的小帐子有秩序地铺排开去,营地中所有人都身着白衣,看上去飘飘渺渺的,仿佛不在人间,那场景,总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感叹。

走进营地,骆大春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犹豫片刻,便对我们说道:“有件事,需得先告诉你们,你们听了,莫要焦躁,也莫要自责,与你们无关。”

“自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落雪山庄的事了?应该是没有的啊!我和聂秋远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明白他指的究竟是什么。

“我大哥……日前因为天镜门白虎的事情受了重伤。但是,此事你们定然不知情,想必天镜门原本是设计来暗算你们的,并未想到你们无暇做这件事情,要托给我们。”

聂秋远神色一凛,急问道:“司空,什么意思,白虎怎么了?”

“白虎的尸首送到这边的时候,是大哥带人剖尸验毒的。没想到,天镜门的人在白虎的身体内藏了机关,剖开尸首的时候,机关爆开,大哥和在场的人全部都中了剧毒。我大哥身子本来就弱,现在……情势比较危重。”

聂秋远转过头,诧异地望向了我。

这回换成我的心中如遭巨锤猛击,难不成,是我托落雪山庄检验若婵娟尸体的事情,出了问题?

“真真……”聂秋远沉默了片刻,我想以他的聪明,已经明白我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骆大春一开始有些诧异,但他是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也瞬间就理解了聂秋远的心情。

“难怪,我本也觉得以你的能力,丝毫没有叫人千里迢迢把尸体给我们送来的必要。而且,我竟未想到,以你的性子,即使白虎示好,怕也是不会接受的。”骆大春叹了一口气,对我们言道。

骆大春的兄长司空寒在清凉寺一役中帮了我们的大忙。他是个内敛寡言的人,沉稳靠得住,我对他的印象极佳。现在听说他竟然因为我冒失的决定而身受重伤,有生命危险,我心里一下子就感觉焦急万分了。

骆大春与他的兄长明明是感情极好的,现在却忍耐着心里的悲伤,对我如此包容,一点都没有责怪,真让我过意不去。

聂秋远也没有怪我,或许是看出我已经非常自责,他伸手揽住我,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肩膀。

可是我却没办法轻松地迈过这道坎。我当时心里只有秋,根本没有考虑我传递的这个讯息会给落雪山庄添上多大的麻烦,更想不到会出现这样重大的意外。

“骆大哥,带我去看看,可以么……”我含泪请求道。

他望着我,点了点头,道:“不必自责,这件事,是秋远不够理智,而你的决定是对的。强敌当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要克敌,总会付出一些代价,无论是谁要承担这个代价,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番话说得理智至极,清淡而忧伤,宛若看破红尘的智者。他的神情、举止、语言,全都令我悲伤,因为碗子山上初见时那个插科打诨,风雅浪荡的温雅佳公子,或许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在营地一侧一处安静的大帐里,我们见到了面如金纸,躺在卧具中昏迷不醒的大哥司空寒。

大哥身上本来就有无法痊愈的旧伤,身子一日差过一日,现在又中了如此剧毒,这情景,以我这外行的眼光看来,都是相当严重的了。

聂秋远上前试了试脉,神情便显得凝重。他起身拉过骆大春,走到帐房门口,小声道:“司空,你们用的是遏制毒性蔓延的法子吧?这样拖下去,终归是不行的。”

骆大春点头道:“确实是不行。可是,当时白虎的尸体爆裂,爆出来的是一种奇特的毒剂。大哥离得最近,所以中毒最深,好在他内力修为深厚,加上我每日替他运功疗毒,所以勉强护着心脉,延续着生命。当时在场的七八名弟子现在已经殁了三个,剩下的中毒浅些,却至今尚在昏迷。”

聂秋远问道:“白虎尸身的残余验了没有,任平生曾用她试药,她身上有任平生许多种毒药的痕迹,验明白了,或许能找到应对之法。”

骆大春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所以我亲自带着山庄懂药学的人验了白虎的残尸。她的身上确实检出了许多种毒药,而且,这些毒药的原理,现在也查得差不多了,一部分还配出了解药。可是,大哥中的那种毒,却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种。”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切齿道:“任平生也真是歹毒,拿她试药不说,还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在她身体里埋了机关,真不晓得是怎么做到的。”

我相信,若婵娟体内的机关,她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否则,她怎么会跑过来害聂秋远呢?虽然我不喜欢她,可是这一点,我还是能确定的。

秋却摇头道:“这不是任平生做的,这毒既然跟任平生使的毒全都不一样,那么很可能下毒的也不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替任平生说起话来了?”我瞅了他一眼。我就纳了闷了!

“真真,你想想,白虎逃出来,死在你我眼前,本来动手验她尸体的人,该是你我才对。”聂秋远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执刀的人可能是我,但你必定站在我的身后,所以,触动了机关,你也难逃一劫。任平生……不会这么做的。”

我有点无言以对,不晓得为什么,他总是如此坚决地认为任平生不会害我。

“那……是谁嘛……”

“掌门吧。”聂秋远简单地答道,“这毒,大概杀不了我,但是,却可以在我面前置你于死地,这或许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了。”

说着这些,我感觉到了他暗暗的切齿,似乎想象到那个场景便觉得不能接受。

“可是白虎是任平生管着的,若是戎抚天在白虎身上做了手脚,任平生不可能不知道的。既然会威胁到真真的性命,任平生又怎会这样放她出来?”骆大春问出的问题,刚好也是我想不明白的。

聂秋远沉默了片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动白虎的尸首吧……”

一切,似乎都有点莫名其妙。两个彼此仇视的死敌,竟然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能猜透对方的心思。我真心理解不了男人们的世界。

可是现在能够确定的至少有一点,既然若婵娟的身体里给人埋上了机关来害我们,那么,若婵娟逃出来,就必然也是个阴谋。那么,铲除玉衡司什么的信息,也就肯定只是个幌子了。

在这背后,他们肯定还在谋划着更加阴险的什么。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聂秋远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司空寒,“我可以助你为大哥渡入真气,护住心脉,可是方才试脉,这毒极为古怪,一来难解,二来解毒所需的药材怕也极为难找,拖下去恐不是长久之计。”

骆大春无奈道:“确是如此,可现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等待山庄的医者一点点仔细地找寻解毒的方子。”

倒是在这时,我的脑中不知怎的就跳进了这样一个灵感,所以我拉住聂秋远,摇了摇他的胳膊。

“秋,长安药王阁的阁主,不是正好在洛阳么!他们医道高明,见多识广,没准很轻松地就能解了大哥身上的毒,也未可知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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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9 摧心肝(4)

他们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过了片刻,骆大春才问道:“药王阁也来了?”

聂秋远点头道:“遇到你之前,刚刚先遇到了他们,似乎是为了鬼火莲花来的。”

说罢,聂秋远把我们偶遇药王阁主傅知风的事,以及我们在长安与药王阁的渊源给骆大春讲了一遍,最后,他沉思道:“真真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骆大春道:“我们对药王阁早有耳闻,只是从来没打过交道。药王阁主成名甚早,但其行事一向低调,不爱在人前露面,所以江湖上少有人识得他的行踪,是个很神秘的人物。没想到你们机缘巧合,竟会在那种情景之下与他相识。”

“嗯,所以,如果是我们去拜托他的话,他应该会尽力帮忙的!”我兴奋地说。

聂秋远道:“但是,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就算再有名,也存几分小心才好。”

骆大春沉吟片刻,言道:“如今之计,也别无他法,就算情急了乱投医,也是值得一试的。我今夜就让山庄的探子去把洛阳城内药王阁的分号统统查检一遍,如果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你我明日一早就去把那傅神医请了来瞧瞧。言明了情形,只请他一人来此,就算有什么不妥,有你我在,还有山庄这么多人,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正说着,有个白衣人掀开帐篷的帘子进来,对骆大春说道:“少主,刚传过来消息,说是似乎在山里发现天镜门的人了。”

骆大春面色一沉,低语道:“果然跟他们有关系!”

他想了一想,便对我们说道:“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休息用的帐子了,你们先歇歇,我跟他们去瞧瞧。”

聂秋远道:“我与你同去吧。”

骆大春笑道:“这里你还不熟,而且,你也不能放着真真不管的,是不是?放心,我们在暗处,不会有事的。”

秋看了看我,便答应了。似乎,不能把我一个人放着,带着我又是累赘,让他十分纠结。我看着他们两个,开始在心中暗暗地骂自己没用,可是我知道这会儿最好是别多话,免得让他们更为难。

做好自己的事,乖乖地等到明天,别出乱子,别让他们担心。如果落雪山庄的侦查结果是好的,明天就陪骆大春去把神医接过来,给大哥疗毒,这就是我目前能做的一切了。

落雪山庄的营地,一切井然有序,是我们完全不能插手碍事的地方。我在心中暗暗地叹服,原来骆大春要接掌的这个守护者的家族,是如此强悍的存在,这让我心里多少添了一丝宽慰。

如果叶流萤在天上看到他努力地承担起自己的使命,努力地活下去,心中也会感到安慰吧?

一日无话,转眼就入了深夜。

给我们的帐子被安排在靠近山的地方,是独立的,距离其他人的帐篷相对较远,十分清静。天气炎热,我们晚上反正无事,就到山边清泉去洗了洗澡,洗去了这些天奔波劳碌染上的尘霾,立时就觉得放松清爽了不少。

古代没有电吹风,头发又太长,湿漉漉的,沾湿了衣裳。

即便是山中,夜风也略有些潮热。我们两个手牵着手,安静地走回帐子。月光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夜枭旁若无人地哀啼,我的右眼皮忽然跳得厉害,忽然有一点想哭。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在一个难得无事的静夜,停下步子来思索,就让人忽地心生惧意。

对手好强,而且,他们在暗中,不停地害我们。想一想,我们这些天无意中躲开了好几次杀身之祸了,可是,真的是每一次都能侥幸逃脱吗?

而且,戎抚天下一个想要消灭的对象,很可能就是我,因为这是他折磨聂秋远的最理想选择。我现在是秋的软肋,我自己心里也清楚。

可是我又是那么弱,就算我一直乐观地坚信在自己的人生故事里,我是有NB闪闪主角光环的,但是,不可能每一次都幸运的吧。

假如,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误,我和他在大唐真的不能厮守终老呢?

虽然秋一直说,会保护我,如果有人要杀我,他一定会保护我到力尽,会死在我的前头。可是现在的我与那时不一样了,我是如此贪恋有他的日子,一日甚似一日地深陷,以至于已经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了。

但是,危机迫在眉睫,可能性是有的,还不小。

秋打着火石,点亮了帐子里的灯烛。

我俯身就吹熄了它。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月与星的光隔着帐幕隐隐地渗进来,在微光下可以看清他略显惊讶的神情。

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啊,单看着也让人觉得幸福。

我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绝顶高手的身体似弱不经风的苇草一般,顺势就被我撞倒在了地上铺好的被褥间。他坐在地上,揽着我,一言不发。

我抬腿骑坐在他的大腿上,凑到很近很近的地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那张脸是如此精致,越是模糊,越是迷人。其实,现在的我,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分辨出他的气息。我深爱的人,怎么爱都不够的人,只要在一起,就是幸福。这样幸福的时光,又怎么可以不珍惜呢?

我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我们在黑暗中对视,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由着自己的心意,让身体先于理智地行动。我看到自己的手伸到他的发间,轻轻慢慢地解开了他随意束着湿漉漉的长发的帛带,他的气息也湿漉漉的,包裹着我。

这一刻的我,不知怎的竟没有了半分的顾虑,也没有了半分的羞涩,我伸手寻到了他衣领间的盘扣,一颗一颗地解了开来。

我们原本的脏衣服都换下来了,现在身上穿的,是落雪山庄的白色常服。这衣服做工很细致,雪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很诱人,只是精致便意味着扣子多得很。不过,我是很有耐心的。

我努力克制着快速的心跳,认真地,一颗一颗地解着他的扣子。他一动也不动,静静地任由我摆布着,只有碎乱了的呼吸频率昭示着体内拼命的隐忍。扣子解到半幅,坦露出半边的胸膛,我已经感觉到他的肉体无法控制的变化。

“我一直在等着这个你出来。”他用喑哑的声音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喜欢你这样……”

在可以拥抱的时候,又何不抵死缠.绵?

可是我狡猾地停止了动作。他忍了数秒,便不耐地轻哼了几声,伸手来撕扯我的衣服。可是他伸过来的手也给我紧紧地握住了。

“有条件的,”我轻轻地吻着他的脖颈,操控了他情绪的波动起伏,“答应了,就放她出来。”

“我答应……”他挣开了我的手,伸指反扣了我的。

“什么都答应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嗯,答应……”

我伸手扯开了他的腰带,然后,便在他的注视下,开始一点点地解开自己身上的衫子。

月光如水,在月华的笼罩下,一切恍然如梦。与他缠.绵的每一回,我都是如此沉醉,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却从未如此主动过。他的狂喜,他的欲望,他的心满意足,哪一样不把我点燃?此情此景这般曼妙,怎会不让人奢求永恒呢?

直到汹涌的浪潮平静下来,他依然紧紧地拥着我,收我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你答应了我的。”

“嗯?”

“如果我死了,好好地活下去。”

“真真,你在说什么?!我恼了!”

“你刚才说答应我的。”

“……”

我的男神生气了。我贴上去,吻上他的唇,直到他的气息软化下来,才放开这个变得孩子气的家伙。

“仔细地想一想,你不能那么莽撞的,对不对?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去我的世界找我的方法,所以,在找到那个方法之前,你绝对不许死哦!”

秋目光如水地望着我,我就继续把道理讲了下去。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坏人那么多,可是我的世界是很安全的,如果你来找我了,我们会平平安安地幸福一辈子的。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来找我,这是你欠我的。聂秋远,我的心都给了你了,如果回去了,心也就丢在你身边了。你一天不来,我等你一天,一年不来,我等你一年,一辈子不来,我等你一辈子……”

想到一辈子的等待,我不由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聂秋远,来找我,来把我的心还给我……如果你不来的话,你让我……怎么办呢……”

说到伤心处,话语支离破碎,人已泣不成声。

秋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用深沉的长吻窒住了我的呼吸。

“真真,一起努力活下去吧!下辈子会好的,会在一起的,可是这辈子,还没有够呢……”

怎么可能够呢?爱不够的呀。

“不许死,你欠我的……”

“乖,傻丫头,别哭了。”

“不许死,你会毁了我下辈子的……”

“怎么还哭啊,瞧眼睛肿的,明天出门去,羞不羞?”

“不许死……”

“谁说我要死啦?”

“那你发誓!说给我听一遍,从如果我死了开始。”

秋俯在我的上头,伸指理着我凌乱的头发,又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

“真真,我答应你,如果你死了,我会拼命地活下去,直到找到去你的世界的方法。可是你不要指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你的心留在了我这里,我的心也只能随你而死去。这一世,我不会再有别人,只有你,只念着你活下去。一旦找到那个方法,我就会立即去到你那里,就去到你刚刚醒来的那一天。我一时一刻都不要你等,当你醒过来的时候,我就会马上出现在你的窗外。真真,要认出我,扑到我的怀里来。到那个时候,不许哭。”

本来我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可是听到“不许哭”三个字,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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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0 摧心肝(5)

第二天一早,晨曦刚刚笼罩大地,骆大春就来我们的帐子找我们了。

带来的是不错的消息。

昨夜落雪山庄的人去药王阁在洛阳的六家分号一一暗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傅知风本人在东市最大的一家分号暂住,探子顾忌他武功修为高深,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观察着,见他的房间亮着灯烛,人似是正在查阅典籍。查了一会,他便起身,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查看一个人的伤情,为那人诊脉,之后又回了自己的房间翻书,三更时分方才熄灯睡下,没有外出,也没有异动。

听上去,就是在设法治疗白天被蜈蚣咬伤的那名弟子吧。

看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医者而已,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奇怪的渊源了。

所以,一会儿我们就去城里跟他说这件事,把他请过来给大哥诊断一下,看看药王阁有没有什么更好的祛毒之法。

“那天镜门呢?不是在这附近发现他们的踪迹了么?”我想起昨天骆大春去查看天镜门行踪的事情,不免有一些担心。

“确实发现他们了,但是现在还没查清他们的目的。”

“任平生呢?我们那天可是看到任平生到这里来了。”

“没有人见过他。”骆大春沉思道,“但是只要他在,事情就相当危险。我已经叫人加强了营地的五行阵图,他们对落雪山庄的阵法不熟悉的话,想进来也并不容易。”

只能寄希望于我们能赶在他们的目的得逞以前摸清他们的动向了,虽然这件事情实在是难度很大。

急也没有用,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把傅神医请过来才好。

这一回骆大春、聂秋远和我三个人都易了容,丝毫不引人注意地进了洛阳东市。刚好今天傅知风没有出门,所以一报上名号,很容易就见到了他。

我觉得,大哥是怎么伤的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傅知风,毕竟天镜门和落雪山庄的事情,没必要向药王阁的人坦露无遗。我本来还在苦恼应该怎样向他说明,没想到傅知风为人痛快得紧,根本就不需要我们的任何解释。

“只要是聂大人所托,我只要看到病患,考虑如何为他诊治便是,其他一切都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谈任何条件。”他相当干脆地表示。

我为难地提出,事关重大,只能请他一个人,不带助手地屈尊移驾,前往病人的所在。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点犹豫都没有,也并不怀疑我们可能是要害他或是什么。这老头的胸怀和义气直让我心中暗暗佩服。

事不宜迟,诊病自然是越快越好,所以傅神医二话不说,回内室拿了些必要的工具药材,背了一个药箱出来,便跟我们上马往白云山区疾驰而去。

骆大春带着我们,过了迷阵,径直到了司空寒休养的大帐。傅知风看了司空寒的面色,神情便有些凝重,他并未多言,也未用悬丝诊脉的法子,而是蹲下身去,将手指搭上了司空寒的腕脉。

我也看不懂,只见他一会儿用两指,一会儿用三指,在司空寒手腕的不同位置换来换去,似乎一边试一边在思考。这次诊脉用的时间很长,我感觉至少得有半个小时。傅知风一直蹲着身,额头隐隐地渗出了汗水,最终,他长出了一口气,松开手指,皱起了眉头。

“这一位的情况非常危重。”傅知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诸位曾用内力助他护住了心脉和脏器吧,若不是如此,这一位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有解?”骆大春的神色显出了焦急。这些天,他一直压抑着对兄长伤情的担忧,现今救命稻草在前,心里的焦躁便很难压抑了。

“少侠莫急。令兄中的这毒,非常奇怪,在中原未曾见过,在西域也未曾见过,倒像是北方荒原之中某个灭绝的民族使过的异毒。我也未见过此毒实物,只疑心是古书典籍中记载的一种。究竟是与不是,还得容我细细验看令兄情形,再做决断。”

看来真的是很麻烦,但我们肯定是千恩万谢地拜托。人家并没有说没救了,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我看着司空寒憔悴无比的一张脸,想到初次相识时他与我们是何等默契地协作,又曾给了我多少默默的关照,心里便觉得难过无比,只有暗自祷告,祈求老天保佑他平安无事,化险为夷。

就在我们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大哥身上的时候,帐子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在不远的地方忽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宛若天崩地裂。

我们全都吓了一大跳,纷纷立起来,打算往外去看看。就在此时,一名白衣弟子单手持刀,一身是血地猛然撞进了帐子,眼见是胸腹中了两剑,伤得不轻。他一进帐便仆倒在地上,哑声喊道:“天镜门……攻进来了!”

我们心中皆是大惊。落雪山庄在得知了天镜门在附近现身之后,便特意加强了戒备,强化了五行阵的作用。这是……怎么进来的?

还未来得及反应,外头又是轰然一声炸响。

骆大春冷静地吩咐身边的人道:“白羽,守好这里,莫教人再伤了大哥。”

那被称作“白羽”的人从腰间拔出双刀,沉默地点了点头。

昨天我们已经认识了这位白羽,他应当是落雪山庄排位很靠前的掌事人,骆大春对他也极为信任,而且他武功肯定是很高的,所以才能放心地把大哥交托给他。

我跟在他们的身后,出了大帐。傅知风也放下药箱,跟着走了出来。我们并没有对傅神医讲过落雪山庄和天镜门之间的纠葛,不过药王阁的人恐怕也见多识广,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两大江湖势力,只不知他在这种情况之下,会如何自处呢?

大帐外头的情景只能以惊心动魄四个字来形容,因为到处都已是黑衣和白衣人的捉对厮杀,兵器交接的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四下里全都打作一团。我迅速地将周围扫视了一遍,不由吃了一惊,因为那黑衣人中为首的形貌特征太过显眼,所以一下就认了出来。

赤发,红瞳,身材瘦削的小少年,单手却提着一件十分笨重粗大、形状怪异的武器,显得极为违和。那人,正是天镜门四大弟子之一的朱雀无疑。

而他手里那件东西,我越看越觉得不妙,因为那东西的形状,越看越像现代的大杀伤力武器火箭弹。这个时代,应该连火药都没有,可是刚才巨大的爆破之声,莫不就是这个东西弄的?这是什么原理?

我连忙高喊一声:“躲开!小心朱雀手中的那个……”可是话音还没有落,朱雀早已看清了我们,举起手中的怪异武器就对准了我们。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我不晓得聂秋远他们这些武功高手如何,但如果是火箭弹,现在一扣扳机,就算我跑得再快也会没命的。

但我的身体还是迅速作出了反应,拔脚就向一旁窜去。我对秋有信心,我相信他能躲得开,我没有信心的是我自己。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周围一片尘雾烟霾。我被震得头脑发昏,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当我迅速地努力调整,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以狗啃泥的丑陋姿态爬在地上。

姿态啥的,就没啥大不了的了,关键的问题是,我还活着呀!那他们呢?

我奋力地支撑起身体,惊讶地发现白衣的聂秋远和白衣的骆大春已经与黑衣赤发的朱雀战在一起了,他们都没事。很对,他们的判断精准,那种武器,就得近身缠斗,缴下来就对了!

那么我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看到刚才我们站立的位置塌下去一个巨大的坑,但是并没有火灼的痕迹,可见这武器并不是用火药的,但是威力巨大,古代科学怪人真是太可怕了!

而我现在趴着的位置,离那个坑有好远,完全处在一个安全的地点。我这是被炸飞的吗?可是全身上下没有受伤的痕迹啊!

这才来得及关注身边。仔细一看,静静地凝立在我身边,观看战局的,这不是傅知风老先生么?

这么说,是他刚才救了我,把我拎到这个地方,救了我的命?

还好还好,我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看到聂秋远他们已经把朱雀手中的奇怪武器打飞了。

现在朱雀手持黑色带毒长鞭,舞得呼呼生风,把自己小小的身躯包裹在鞭影之中,赤红的长发与黑色的鞭影相映衬,显得分外妖异。

但朱雀的长处并不在于武功,更何况目前是聂秋远与骆大春联手对付他一个。还不到三分钟,战了没有十几个回合,他就已经无力招架,颓势立显。

朱雀一咬牙,也不恋战,长鞭路数诡异地一变,鞭底却有无数细碎金针暗器,漫天花雨般冲聂秋远二人劈头盖脸地洒落下来。

朱雀武功不是很强,所以他所使用的兵器暗器,几乎全都淬有剧毒。聂秋远他们自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运起内力,令身体周围一尺都被内力环裹,震开侵到近前的暗器。但二人也不以身犯险,不约而同地向后逸出三丈,牛毛般密集的金针,便一丛丛噗噗地射入了地下。

趁着二人躲避之机,朱雀却不恋战,瘦小身形向后纵起,几个兔起鹘落,竟自消失在落雪山庄的五行阵图之中。

这一举动大出了我们的意料。难怪天镜门能攻进来,朱雀是个五行阵的行家,破解了阵图也不奇怪,虽然破解得如此之快还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这是丢下同伴,临阵脱逃吗?

如果是要攻下落雪山庄的营寨,主将跑掉,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只有朱雀,任平生在哪里?任平生来,不是更有把握吗?

还来不及多想,却只听前头有落雪山庄的弟子大喊一声:“有毒,都小心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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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1 摧心肝(6)

喊声犹未落下,就见淡黄色的诡异烟雾,从四面八方朝我们包围了过来。

落雪山庄的人也都经验丰富,一见这烟雾的情况古怪,便不约而同地向后急退了十余丈,集结在一起。天镜门的袭击者皆蒙着面,倒是对那烟雾毫无惧意,肯定是事先已经服过了解药。

虽然主将已经自己跑掉了,可是天镜门的袭击者居然没有任何要撤退的意思。他们也集结起来,趁着落雪山庄混乱后退之机,随着毒雾的弥漫,步步紧逼地压制了过来。

落雪山庄营地的这支队伍有一百余人,天镜门来袭击的也是一百余人。论武功,天镜门的门徒比不过落雪山庄,可论机关暗器,阴险狡诈,可就是天镜门更胜一筹了。如果除去双方主将,短时间内应该可以堪堪打个平手,不过现在朱雀逃跑了,这边却有骆大春和聂秋远在,实力的高下,立时就可以分辨。

所以他们靠的,也就是这股毒雾,利用毒雾的压制效果,一举抢占先机。

毒雾散过来,第一个有反应的却是药王阁的傅神医。

我们两个站在最后方,他看了一眼毒雾的样子,就迅速地从怀中摸出一只药瓶,倒出药丸,自己先服了两粒,又递给我两粒。我没有犹豫,仰头就把药丸吞了下去。我对傅知风的医学水平是很信任的,而且他自己都吃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药丸滑入口中,清凉凉的,让我精神一振。傅知风低声道:“最好掩住口鼻,再向后退一些。”我就迅速从怀中掏出两个口罩,分给他一个。他看上去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学着我的样子把口罩戴上了,我们两个又向后退了几丈。

聂秋远第一时间回头来看了看我,见我吃了傅知风的药,他似乎也放下了心。这时落雪山庄有人高喊道:“莫要惊慌,此毒不难解!掩住口鼻,服下常备清毒药第二种,可抑制此毒。我等誓与天镜门贼子死战到底!”

落雪山庄也是有许多药学高手的,他们果然不同凡响,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出了敌人使用的是那一类毒药。

一时白衣人一边后退,一边纷纷取出身上的应急药瓶,取出药物服了下去。骆大春从怀中掏出药,分了清毒药给聂秋远,秋观察了一番那毒雾,对骆大春点了点头。

看来,落雪山庄的基本判断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战斗进行得很是激烈,一时间营地彻底变成了战场。本来落雪山庄的功夫比天镜门要强一些,但这毒雾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一番激战下来,双方互有死伤。不过,我方聂秋远和骆大春的武功与对方的普通门徒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他们两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战斗力,所以,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天镜门的人数越来越少,最终,攻进来的一百多号人就都被落雪山庄消灭了。

可是落雪山庄这边损失也相当之大,虽然服了有效的清毒药,但毕竟不是真的解药,因此山庄几乎所有生存下来的人都或轻或重地中了毒。毒雾消散之后,恐怕还要花不少的时间来配药疗毒,这就使落雪山庄在战斗中存活下来的三分之二的人马几乎全部丧失了战斗能力。

在这个过程中,药王阁的傅知风神医始终没有出手,但是他站在我的身边,保障了我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威胁。

想想也是自然的,因为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什么都没告诉他,而且我们又没有出现生命危险,作为第三方势力,他完全没有必要糊里糊涂地搅进这场乱战里头去。其实,他在危机中保护了我,已经是帮了聂秋远他们的大忙了。

营地里一片混乱,而我的心里头不知怎的也乱得很。看着人们拖着疲弱的身躯互相扶持,配药运功,互相疗毒,我总觉得这事哪儿有些不对头。

说天镜门认真打了吧,实力最强的任平生明明在当地,却不出现在战场,更何况朱雀还跑了。说他们不认真吧,却又舍了一百多条人命在这里,到底是图个什么?

如果来的就是这一百多个人加上一阵毒雾,那么折在这里都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任平生他们心里也应该清楚这一点。那么,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么?

难不成,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落雪山庄丧失作战能力?

可是落雪山庄死伤还未过半,这毒也并不难解,只要再有个一天两天,这些武功高手服了药,使用内力疗愈,就能恢复战斗力。这么说来,他们要的,就是这一天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在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可是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这时骆大春和聂秋远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秋的第一句就是问我:“你没事吧?可伤着了?”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心里应该有数,否则不会放心地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战斗。所以秋接下来就是深深一揖,向我身边的傅神医道了谢。

傅知风忙上前两步,将他扶住。却听得骆大春道:“我去看看大哥的情势,也不知方才的毒雾侵到后头的大帐了没有。

他的声音里带着担心,却又没有特别的担心。我想,大概负责守护大哥的那位白羽,是个实力很强的人,就算毒雾侵袭过去了,他也会有法子应付,不需要太过担忧。

傅知风道:“方才那毒,我已差不多想明白了,我也过去看看,若是又中了毒,我手边也有药是合用的。”

我们四个赶忙往营地后面司空寒大哥养伤的大帐赶了过去。走到帐子近前,我们便差不多放下了心,因为这边并没有被毒雾侵袭的迹象,今天的风向本来也不是朝这边吹的。

掀开了帐帘,走进大帐,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却是不约而同地冻结在了地上。帐中的情形,真心把我们给惊住了。

本来大哥睡着的是纯白色的被褥,这会儿全被血染成了紫黑色。那显然不是正常血液的颜色,而是毒血。司空寒双目紧闭,脸上、颈上全都染着血,口中黑血尚在丝丝溢出。我看了他一眼,心中便“咯噔”一下,因为我在大哥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了。

而白羽手持一把单刀,跪在地上,按着司空寒的一条手臂。

骆大春的脸上全是震惊,他怔怔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白羽,言道:“你……在做什么?”

白羽“噌”地站起身来,一脸怒容。他转身伸出未拿刀的那只手,直直地指着我,以充满恨意的声音吼道:“你!”

但是他并没有接着吼下去,因为他的身形忽然定住了。他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停滞了有数秒,便忽地举起单刀,调转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戳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们都吓了一大跳,聂秋远疾上前一步,扶住了白羽委顿下去的身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一刀正中心脏,显然是没得救了。

骆大春急吼道:“白羽!白羽!怎么回事?”

但是白羽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喉头只发出“荷荷”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不到十秒钟,他就倚在聂秋远的身上,头一歪,气绝而亡。

我们全都愣在了当场,只有我身后站的傅知风是局外人,非常冷静。他疾上前几步,先从聂秋远身上接过白羽,放倒在地,单指搭上他的颈脉,只试了一试,便松了手。然后,他又拾起司空寒的一条手臂,仔细地试了腕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不多时,傅知风站起身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骆大春身形轻晃了晃,聂秋远伸手将他扶住,用手臂支撑着他的身体。虽然大哥很可能不治,大家早都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了,这情感的冲击还是相当巨大。

就连我,想到司空寒面带微笑,温和地叫的一声“弟妹”,想到他派人给我的保护,看着他满身毒血,痛苦逝去的模样,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过了两分钟,骆大春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制住情绪带来的思维混乱,以嘶哑的声音问道:“神医,可断得出死因么?”

傅知风道:“似乎是毒发了,有人在他体内又下了一点毒引,把原本的毒性全都诱发了出来,所以才会不治身故。”

骆大春指着地上白羽的尸身,颤抖着问道:“那他呢,他也中毒了么?”

傅知风摇头道:“这一位,似乎没有中毒的迹象。”

大家心里都是一沉。那么说,是落雪山庄出了叛徒么!

我曾经听骆大春讲过,落雪山庄作为纯狐氏一族的末裔,世世代代守护着这个世界,不让天灾之门在人间打开。也许是血统的缘故,纯狐氏一族自祖上起,就绝少出现叛徒。无论他们的性格如何迥异,也无论他们为了守护世界采取何种黑暗的手段,但背叛族群这样的事,是几乎不曾出现过的。

虽然当年骆大春算是叛出了山庄,但是那并不是真正的背叛。就算在那种情形之下,山庄需要他牺牲,他就算再不情愿,也是会义无反顾的。

可是,如果大哥不是白羽害的,白羽为什么持刀伏在大哥榻边,又为什么在我们进来之后,举刀自戗?

而且,我们经过合计,确定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没有任何人打到这边来,也没有人进入过帐子。因为大哥的情况,所以我们都对这个方位特别留意,如果有人过来,我们应该会知道的。

但是这件事情里头,有很多非常别扭的地方,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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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2 摧心肝(7)

可是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聂秋远沉吟了片刻,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骆大春的后背。

“司空,事已至此,还是先节哀。我感觉有一件事已经迫在眉睫,所以,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骆大春现在的承受力似乎已经磨砺得非常之强,他迅速调整了状态,点了点头。

聂秋远道:“天镜门这一次的进攻,目的显然不在于消灭你们,他们恐怕只是想拖住你们的行动。这一回,天镜门一方面牵制了玉衡司,一方面又牵制住你们,目的恐怕在于他们想做的另一件事,而这件事,我认为很可能与你们的使命有关。”

秋的想法,果然与我的感觉不谋而合。是的,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那么说,他们很可能是在酝酿了五年之后,重新有了打开天灾之门的能力。而且,这个计划的实施,很有可能就在落雪山庄丧失了战斗力的今日。

聂秋远取出皇帝御赐的兵符,递给骆大春,道:“司空,叫靠得住的心腹之人,马上到洛阳城去搬救兵过来,让洛阳的屯军包围白云山,准备缉拿天镜门反贼。另外,拜托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做到。”

骆大春惊讶地看着他,却听他接着说道:“我把真真托给你,请你一定要保护她的周全,莫让她伤到了一分一毫。”

“你要去哪儿?”我心中有一些焦躁。如果他把我托给骆大春而不是带在自己身边,就说明他要去做的,一定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聂秋远望着我,言道:“我去找任平生。找到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想办法阻止他。”

“我和你一起去。”骆大春急道,“这本来就是我们落雪山庄的使命。”

聂秋远摆手阻止他道:“你现在去不了,大哥的事情,这个营地的情形,你难道看不见么?这里需要有人主持着收拾残局,安定军心,才能够避免更大的损失。而且,真真,只有由你来保护,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现在有能力找到任平生的人,在这里恐怕也只有我了。”

我上前一步,捉住了他的手。

“一定要这样么?一定要一个人去么?一定……是现在么,不能等骆大哥把事情处理完一起?”

“真真,你心里一定也明白,现在,是一刻也不能等了。如果天灾之门开了,不但全天下生灵涂炭,你也一样会陷在危险里头,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反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真真,你放心,答应你的,我都记在心里。我会爱惜自己生命,不会有事的,所以,放心,好不好?”

在这种重大的事件面前,我的爱人要去担负起他肩上的责任,无论内心有多么的恐惧不舍,理智也告诉我,这一刻,我是不可以拖他的后腿的。绝对不阻碍自己的男人真正决定的事,这是我的原则,我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所以我说:“你放心,我也肯定会好好地活着,我比小强还要命大呢!”

秋早已经跟我学会了“小强”是什么意思,所以我的话就让他“噗”地一笑。

气氛轻松了很多。骆大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交到聂秋远的手中,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透明的玻璃球状的物体。

“秋远,这是落雪山庄祖传的物件,是上古天灾之门洞开之时天地异变时产生的结晶,所以此物对于天灾之门有感应。如果你寻不到任平生,就去寻天灾之门的气息,也许任平生就在那里。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务,马上就会前去帮你。”

聂秋远收下玻璃球,又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两手交握,我感受到了从他的手掌传来的微微加重了的力道。

我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在心里对他说:“记得你答应我的,要平安。”

秋放开我的手,转身出了帐子,瞬间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转身对骆大春说:“骆大哥,节哀。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吩咐给我吧,我想多做点事。”

我需要多做一点事,免得停止下来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怕,就会想哭。

也许是我这种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做事的精神感染了骆大春,他也迅速平静了下来,把营地几个主要管事的召集起来,开始了迅速的处断。

首先,整个营地需要搬家,这是肯定的事情了,这是一个大工程。还有查明所有人的伤情,研究天镜门的残毒,快速恢复战斗力,再加上保护好司空寒的遗体以备后续检验,所有这些事情安排完成,大半天就过去了,天色已近黄昏。

幸好傅知风神医还在这里,他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分析毒药,为伤员治伤,他都义务地做了很多。一天下来,我们对他感觉很抱歉,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本来是请他过来看病的,谁想到居然把人家搅到了这种事情里头。

眼见得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傅知风便向我们提出告辞,并对没能在司空寒的事情上帮到忙表示歉意。我们连忙再三表示感激,骆大春亲自把他护送出了五行阵,老头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现在情况如此,千万不必客气,不需要差人护送他。这一来,让我们感觉更加不好意思了。

傅知风走后,营地也整顿得差不多了。骆大春舒了一口气,对我说:“真真,我要去找秋远,你去么?”

我连忙点头,骆大春不嫌弃我碍事,肯带着我,已经大大出了我的预料,让我激动万分。不过后来想了想,他嫌弃我也没有办法,因为秋把我托给他了,他不可能把我放在别的地方。

“可是骆大哥,我们怎么找呢?”

这一次骆大春掏出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扳指,对我说:“落雪山庄感应天灾之门的器具并不只一件,否则我们也不能分散在各地寻找天灾之门的痕迹了。秋远拿了我的,我又找了一件别人的。这次的事九成是与天灾之门有关的,我们就循着这条线索去找吧。”

山里没办法骑马,所以我们就是徒步。我想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的,我虽然不会轻功,可是现在我认真了起来,调动了全部的力量用来奔跑,再加上这些日子跟着秋修习内功的成果,居然勉强跟上了骆大春的速度。

骆大春有些惊讶,但他看到我咬着牙拼命跟着的样子,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他不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快了步伐。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月亮升起在天空。今天刚好是满月,天空晴朗,没有云朵的遮蔽,所以圆月显得格外大,格外亮,用幽幽的冷光照亮了山间。

与平时不同的是,今夜的月亮是蓝色的,是非常怪异的、超越了常识的蓝色,仿佛这不是人间的月亮,而是幽冥界派来的月亮的替身。

我上英语课的时候学过一个短语,叫作“onceinabluemoon”,直译的话就是“曾在蓝色的月亮下”,但它真正的含义却是“千载难逢”。后来我认真查了一下这个词的来历,说是在火山爆发之后和异常气象之下,月亮会呈现蓝色,但是这种情况机率极低,才被称作“千载难逢”。

语言往往是相通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中文里竟没有对蓝色月亮的描写,所以我对这个英文短语一直持怀疑态度。可是今天,我真的看到了巨大的、蓝色的月亮,而且,这蓝是如此诡异,令我心中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颜色也变得越来越蓝,就在蓝色的月光下,骆大春手上的扳指忽然有了微弱的反应。

原本是透明的扳指,也泛起了淡淡的蓝光。我们心中一阵紧缩,看来,这件事情关联着一场大浩劫,应该是错不了的了。

我们随着使扳指蓝色更浓的方向行进,它将我们带到了白云山的主峰。山势陡峭,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拼命向上攀爬。

不好爬的地方,都是骆大春把我带上去的。我的手指因为抓山石而被磨出了血,但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快了,有一种预感,在峰顶,应该在那山峰的最顶端。

就在此时,我怀中有一件东西似乎着火了一般,忽然散出一股灼烫,把我烫得几乎发出一声尖叫。

什么东西?我赶忙选了个可以立稳的地点,用脚勾踩住一株树,伸手把怀中灼烫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东西在黑暗中隐隐地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我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这不是秋送给我的那把匕首吗?

匕首鞘上镶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刚拿到的时候我还嫌它们沉,嫌它们碍事来着。现在,就是这些宝石在发出暗淡的石榴红色的光芒,而且,让整把匕首变得火烫。

这把匕首,是秋的家族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难道,这把匕首竟然也对天灾之门有反应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

总之,就是感觉很近了。我掏出两个口罩,把匕首裹起来重新放进怀里,然后更卖力地爬起山来。

我根本想不到自己能一口气爬到这么高的地方,这座山峰,粗算起来海拔怎么也得有两千多米,应该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了。山顶气温已经变得很低,好在爬山令我全身躁热,并不感觉冷。我很感激现在是夜晚,如果是白天,回头看看脚下,一定会头晕目眩,没准还要掉下去的。

蓝色的圆月照亮了主峰的绝顶。当我们终于攀上了山顶,便看到那绝顶之处是一块斜探出山崖的巨石。巨石之上,正面对面地立着两名身姿绝佳的男子,山风鼓荡起他们的衣袂,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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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3 摧心肝(8)

这两名男子,都是我太熟悉的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两个人都是浅色的衣裳,被月光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蓝。他们两个相对而立,一瞬不瞬地望着彼此。若非早就知道他们是势不两立的死敌,倒真要把这情景当作一幅妙不可言的画卷了。

这两个,一个是我的爱人聂秋远,另一个正是处事古怪,令我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天镜门敌人,青龙使任平生。

他们两个虽然对峙着,手中却都没有握着兵器。相反,在月光下我看到他们嘴唇一张一翕,竟然好像是在对话。

难道说,武斗改成了文斗,他们两个,居然是在对骂不成?

但两人神色平静,就好像一对好基友在商量事情一般。

我看到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周围再无旁人,不知怎的竟丝毫没有感觉紧张。我回头向骆大春使个眼色,示意他一起冲过去,可这一回头,却发现骆大春皱着眉头,神情格外凝重。

我练习了一段时间的内功之后,当他人在我身边运气的时候,就能不自觉地有所感应。我感觉骆大春正在运气,他的知觉似乎非常集中。难道他是在倾听那两个人的对话?

骆大春听了一会儿,忽地惊叫一声“不好”,拉着我便朝那两个人所在的位置飞掠过去。

我吓了一跳,抬头往秋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秋和任平生不约而同地朝我回过头来。

我们之间相距甚远,只能在意识中对视,眼神却根本无法交流。我看到秋张了张口,似乎对任平生说了一句什么。便突如其来地,令人猝不及防地一掌朝任平生头顶百会大穴拍了过去。

我又是吃了一惊。这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任平生自是不会吃这个亏,他身形一侧,躲开了秋的攻势,反手一掌,倒向聂秋远攻了回去。

秋似乎用上了全力,我在这么远的地方。都感受到了他的內力形成的热度。不但如此。他的动作说不出的古怪,竟似乎不是为了挫败敌人的刚猛打法,而是像水蛇一般。招招式式间带着一股“黏”劲。

两人拆了不过几招,聂秋远便使了一个“缠”字诀,整个人的身体便与任平生扭缠在了一起。

二人身体紧贴,停滞了瞬间。聂秋远在任平生的耳边又说了一句话。

就在这一瞬,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任平生的动摇。

接下来的这一个刹那。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在漫漫人生路上,无论后来又经历过多少起起伏伏,这一刹那带给我的疼痛和绝望,都是我一辈子、两辈子。再也不愿意碰触和提起的。

我感觉聂秋远的体內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能量,周围的温度都随着这股能量的爆发骤然提升了不少。任平生的体內內息本能地爆涨,护住自己的身体。萦绕成流云般的形状。

我们疾行的脚步倏地立住了。不知怎的,我感觉自己的眼前忽然展开了一幅赤焰对清泉的图景。

以任平生的实力。绝对是可以反抗的,我多么希望他当时反抗了,哪怕是两败俱伤也好。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只是释放出內息,做了做样子,并没有真的反抗。

所以,那两个人的身形交缠在一起,随着力量的爆发,高高地腾起在空中,在我和圆月惊惧的注视下,像两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跌进了深谷。

我木雕石塑般地立在那里半分钟,才慢慢地转过头去,问骆大春道:“这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前头两个人似乎站立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剩下,静悄悄的,只有月光从天际洒落。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真是的,怎么会做这样子的噩梦呢?我这是在诅咒自己的老公死掉吗?

可是骆大春的反应不同寻常,他忽然一把抱住了我,把我抱得紧紧的,仿佛担心一松手,我就会向前跑去,冲出绝壁,跌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之渊。

“你做什么……”我讷讷地问。不要这样啊,不要做怪事好不好!你这难道是在提醒我什么吗?你难道要告诉我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吗?!

是我的秋,从这悬崖绝壁之上……跌下去了吗?!

我听见自己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我拼命地挣扎,向刚才秋站立着的位置挣扎过去。

可是骆大春把我抓得很紧,我根本无法挣开他的手臂。但是他一边控制着我,一边慢慢地向山崖靠了过去。

现在想一想,他在那个时候,应该也是很焦急的吧。

低头俯身望下去,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蔓延到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开始拼命地哭泣,拼命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山谷把“聂秋远”三个字扩散到无限远,山石林木都在帮我一起呼喊,没有回应的,就只有我的他。

我一把抓住了骆大春的衣袖。

“你说!你说!以你们的武功,掉到那底下去,不会有事的吧!”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摇晃着他,就好像摇晃他能摇晃出我想要的答案似的。

但是骆大春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说:“等到天亮了,我们就下去找一找。”

我的心中一阵寒凉。这意思是,即便是他们这样的高手,从这个高度跌下去,也是不行的么?

难道我的秋会死吗?

“真真,冷静。”可是从声音上听,我觉得骆大春跟我一样需要冷静,“所有的结果,要找完了再知道,现在急也没有用,现在下去也没办法寻找。”

“可是,如果他受伤了呢?如果他困住了呢?如果早一刻,就能救他性命呢?”

骆大春喝住了我。

“你没查探过这片山区,可是我对这里很了解。这下面,是你想象不到的复杂。凭你我二人之力,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真真,秋远跌下去,如果死,就已经死了,只要活着,他自己就有办法!”

我只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地响。可他具体说了些什么。我真有点听不进去。

我的心里渐渐地变成只萦绕着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真真,走,回营地去。我们需要人手。需要大量的人手去下面搜寻。只要天一亮,我们就开始找,直到找到秋远为止……”

“别说了!”我厉声打断了他,“我不要找到他。我要他自己来找我!”

怎么可以“找到”他呢?这不是把他当尸体看了吗?想都不许想!

骆大春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真真,你说得对。咱们找不到他的,可是咱们也得尽力,是不是?要不然,咱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知自己忽然哪里来了一股彪悍的力量。我就忽然似乎冷静又清醒地说:“去找天灾之门,我们去,关上天灾之门!”

骆大春凄然摇头道:“已经不需要了。没事了。”

应该说,这句话。才真正摧毁了我的意志。

我最怕的事情,就是打开天灾之门的关键在任平生的身上。如果是这样,我的秋才可能舍弃了与我的约定,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换一个与他玉石俱焚的下场。

否则的话,我的秋怎么会丢下我呢?他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到啊!

我忽然就崩溃了,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我哭到所有的力气都离我而去,哭到头部缺氧,令我几欲昏倒。骆大春抱起了我,抱着我慢慢地循着来路返回,而他在做什么,我竟浑然不知。

我只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绝望,觉得活着了无生趣,觉得我的人生也随之粉身碎骨。

不知道哭了多久,总之天地一片昏暗。也不知骆大春抱着我走了多久,当他走近了闪烁着火光的营地时,他的脚步忽然就滞住了。

他的身体内,瞬间迸发出与我一样的惊讶、愤怒和绝望。

我被他身上不自觉溢出的冰冷的气息吓住了,猛一抬头,透过泪光,我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落雪山庄的营地。

刚刚搬迁过的营地,人们还保留着正在整理营地的架式。可是,落雪山庄这支队伍剩余的几十人,竟然无一例外地全部被杀死在营地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死在营地里的,还有一部分天镜门的黑衣人。

是天镜门!是天镜门趁着落雪山庄毒仍未解,元气大伤之机发动了突然的夜袭。

这场袭击似乎是刚刚过去,因为死者的血仍未冷。是因为计划破灭,戎抚天倾天镜门全军之力,灭了这支落雪山庄的队伍泄愤么?可是,才搬过的营地,他们怎么如此之快,就又找到并攻进来了?

我们两个绝望的人相互拥抱着,目瞪口呆地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切。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惊醒了我们,那似乎是落雪山庄的联络信号。我们愣了一阵子,才想明白可能是派出去调洛阳屯兵的人回来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后来洛阳的大量兵士包围了白云山,满山遍野地搜捕,却未能抓到一个天镜门的门徒。

当清晨的第一抹微光点亮天际,我们已经下到了白云山主峰之下的深谷,开始了对聂秋远的搜索。

近百名军士对山谷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连只兔子都没有放过,结果,他们既没有找到聂秋远,也没有找到任平生。

谷底,找到了骆大春交给聂秋远的那只玻璃球,在玻璃球的不远处,有非常非常大的一片血泊。

一个正常的人,如果失血量达到这样,应该是会没命的。

可是血泊的附近,没有发现人类的残肢,连细小的骨骼残片都没有。

我伏在那片血泊旁边,呆滞了许久,然后,忽地抬起头来,对骆大春说:“不会的,他没有死,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没有找到尸体,不是么?

目前我所看过的、电视剧,男主从山崖上坠落下去,死亡率是0%,不是么!既然我已经认定了聂秋远是我人生中的男主角,那他就不会死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如果他没有死,马上,马上就会回来找我的吧,就算爬,也会爬回来吧!

所以我开始满怀希望地等待,一天,两天,五天,七天,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半个月,聂秋远依然没有回来。

我的心开始动摇。即便是骆大春把媚兰和蔺九都叫到了洛阳,看守着我,他们也只是见证了我的间歇性精神病发作。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时而自信满满,时而悲痛欲绝。也多亏是他们在,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监视着我,才使我避免了自杀自残等种种不可挽回的后果。

当我略微清醒了一点的时候,我又开始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怀孕了,因为大姨妈很久很久都没有光顾,让我心里充满了希望。我觉得这样的话,或许我就有勇气等他回来,即使他会回来得晚一些。可是在我的秋生死不明的两个月之后,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之夜,久违的大姨妈猝然而至,痛得我死去活来,彻底粉碎了我的最后一丝憧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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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4 我和星星睡不着(1)

贞观二年冬,也就是公元629年的年初,又是一个元宵节。

长安的街市较之前两年,明显热闹了许多。这是李世民登基的第四个年头,政治清明,人心安定,经济也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

坊间已经开始出现了舞龙灯的,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把街市堵得水泄不通。那边舞的是“二龙戏珠”,龙是带灯烛的,龙眼龙身都闪闪发亮,在华灯照耀的夜晚显得气势磅礴。只见那两条龙的龙首忽高忽低,灵动如生,身段左耸右伏,蜿蜒翻腾,倒像是活的一般。

我在那人群的后面,瞧不清楚舞龙,又懒得与他们挤,就无声无息地跃上了一座牌楼的顶端,俯视着下头的灯火。没有人注意我,街市上的红红绿绿,欢声笑语,在我眼前如流水般地滑过。

现代有那么一句话说得真好: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下头又是一阵吵吵嚷嚷,人潮也开始不自然地涌动起来,原来是一群穿着捕快衣服的家伙从人群中拼命地挤过。

“让让,让让!追逃犯!”为首的那个因为挤不过去,急得脸红脖子粗。可是他们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飞脚踹倒人民群众,他们只是使劲地从人群里挣扎着往前奋斗。

“他奶奶的幽夜公子,被老子逮住了,非得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好好的元宵夜,就给这王八羔子给搅黄了,x他娘的八辈祖宗!”

“……%¥%……##!!”(不堪入耳,已屏蔽)

捕快们一边在人群里挤着,喘着粗气,满头大汗。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我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他们,心中暗骂了一句:“你大爷!”

领头的那小子是白千帆雍州府的人,我很熟的。尼玛兔崽子们竟敢骂我的男神?!真特么是活够了!

我一扬手腕,手中一颗鸽卵大的翡翠“嗖”地飞出,砰地一声正中他的脑门。

领头的捕快“嗷”地一声大叫,扑通一声栽在地上,额头上眼见地慢慢鼓起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他当即以手拍地。高声谩骂起来。可是三秒之后。当他低头看到落在地上的“暗器”时,骂声一下子就哑下去了。

“这这这!!这不是吴家丢的那块祖传宝贝青玉翡翠吗?!”

一时间目光唰唰唰地向上头我藏匿的方位投射过来。

我哪能傻到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发现?我早就足尖一点,轻飘飘地从牌楼顶端窜上了对面酒楼的房脊。找了无人的后院,翩然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

我现在已经是女装的扮相了,所以我提起裙裾,从无人的院落绕出来。十分自然地混入了街市的滚滚人潮。

这情景有一些违和么?呵呵,你说对了。

无论人的心会有如何的苦痛与挣扎。时光的脚步总是无情地滚滚向前。那一个时刻,我的爱人从白云山的高崖坠落的夜晚无边无际的近,又无边无际的远,可是时间距离那个日子。已经是整整一年半了。

这一段的时间,我刻骨铭心地理解了什么叫作“度日如年”。

什么?你问我幽夜公子是谁?呵呵,你以为我找到他了么?怎么会呢。如果是我的秋,他怎么会化成幽夜公子的样子。却不回到我的身边?

所以,那不是他,那是我。

这一年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可是一切都无关紧要。我的秋没有回来,红尘中的一切便与我再无干系。

我的秋,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曾经试着像书里写的一样,如果这一天坚强地没有哭泣,就在墙上刻一条线,然后奖励自己一点什么。可是没有多久我就放弃了,因为始终没能刻成一条线。我没有一夜不流泪,直到今天,仍然没有一夜不流泪。

所以,我决定像瑜珈老师们教授的那样,“接纳你的身体所带给你的一切”。当你能够接纳内在那疼痛的感觉,疼痛也不过就是一种习惯。

但是,我一直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并没有死,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绊住了,终有一天,我们还会找到彼此的,我们将相拥而泣,并自此白首不相离。这就是我在大唐努力地生存下来的全部理由。

我把自己的时间填充得满满的,周围的人都在帮助我,帮我把时间填充得满满的。最初的半年,骆大春把我带回了天山,把我搁在落雪山庄,每天教我练武功。落雪山庄是个习武的好地方,寒冷、寂静,有最好的器械和老师。

所以我像玩命一样地练武功。原本以为,为了来到大唐所花费的八年,我算是相当玩命的,可是现在看来,那不是玩命,那不过是玩笑。我努力到把落雪山庄的老师们吓坏了的程度,以至于经常需要把我打晕,强迫我停下来。可是他们不明白,只有肉体足够痛楚,才能令人无暇顾及心灵的创伤。

我无休止的自残式习武的副产品,就是令我像一个天才一般,武功突飞猛进地增长。

我惊讶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能收放自如地气行大小周天,能如履平地地飞檐走壁,轻抬玉手就能把膀大腰圆的绿林好汉一巴掌拍翻。

我用我的秋教会的方法,日复一日地练习那个“吸星大法”,就仿佛他给我布置了一个高难度的家庭作业。当我完美地做好作业的时候,我的老师就会笑吟吟地开门进来,送我一朵小红花。我曾经这样幻想着。

可是作业做得相当不错了,我的老师还是没有出现。

骆大春变回了我最初认识的模样,日复一日地在身旁守着我,给我说故事,给我讲笑话,给我好吃的。半年之后。他思虑良久,最终带着我回到了长安。

不晓得他是如何与皇帝交涉的,总之他顶替聂秋远,暂代了大理寺少卿的职务。他把我拉回了大理寺,重新把大堆疑难复杂的卷宗摆在我的眼前。我毫不犹豫地一头就扎了进去。

皇帝对我极为照顾,在大理寺我基本为所欲为。但我也并不给他招惹祸端,毕竟当时我在他面前崩溃的那一次。他的表现令我觉得为他卖卖命也是值得的。

就在聂秋远坠崖失踪的数日之后。皇帝亲自驾临洛阳,并特意看望了他义弟的“遗孀”。我看到皇帝,忽然怒从中来。从行李中掏出御赐的玉珮,就冲到他面前大吼起来。

关于这块玉珮,你一定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吧,连我自己都快要不记得了。这是我们在碗子山初遇“木公子”的时候。他丢在死人床上的那块玉珮,后来临走时赐给了我。说是宫中的人见物如见人,可以为我所用。

我拿它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一直丢在那里忘掉了。但是那一刻我想起了它,我要用它告诉皇帝,你还欠我一份承诺。我老公是为了你的天下而失踪了的。可你居然还害过他!

“聂秋远没有死,也不会死!”我手持玉珮,冲着皇帝大吼。“他没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你可别趁这会儿对他落井下石!他体内有你下的毒。你可别疑神疑鬼地拿这毒来害他!”

那一刻的我,压根儿没把生死这种事放在心上。看不到秋,我根本就不想活着。

可是李世民默默地听我吼完,并没有责怪我冲撞圣驾,反倒十分真诚地对我说道:“当初那样做,是他让我放心,也是我让他放心。我从来没有过杀伤秋远的心思,他是我的义弟,我不会那么做。我也相信秋远未死,所以我已让蛊师,将那蛊散去了。”

我心中暗骂,什么义弟,你亲弟弟也没见你放他生路过!可是他说已将蛊散去了,皇帝金口玉言,总不会骗我吧?这让我放下了1%的心。

所以半年之后我重回大理寺,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玩命地办起了案子。我查案之雷厉风行,手段之粗暴可怕,态度之蛮横无理,追击之不顾性命,破案率之高到不可思议,使我的名气很快就传遍了古代公安系统。断案行业中一提到大理寺的叶流萤,无不为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并尊称为“桃花煞神”。

可是不管白天有多么疲惫,桃花煞神每天都仍然会失眠。失眠了,就趴在窗口数星星,唱歌,唱着唱着就流下泪来。也许是我唱的现代流行歌曲都很好听,被窗外的人听了去,使这些歌还在坊间流行过,最著名的就是我最常唱的辛晓琪的。

哼,古代人怎么会懂得为什么“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呢?又怎么会懂得“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在我血液中来回滚动”的滋味呢?

因为以前的我,听歌就听了,这样的切肤之痛,我也从来不曾懂得啊。

原来想念真的会使人痛的,就是古人说的那样,思君令人老。

今天是元宵节,所以骆大春、媚兰、蔺九、大理寺加班的家伙们,我们凑在一起吃团圆饭。毕竟一年半了,平常的时候,除了性情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我的精神状态基本还是正常的,完全可以沟通和交流。可是就在今天,韩媚兰做了一件太不地道的事,一下子就把我激怒了。

她居然在我身边多摆了一套餐具,还盛了满满的一碗饭。

“这是聂大哥的,今天大家要团圆哦!”

我当时就拍案而起,抓起那饭碗,砰地一声砸碎在地上,饭粒子铺了一地。

“你干嘛呢?!”我吼了起来,“你当他在天上么!他现在正在某个地方,好好地吃着饭呢,你摆这么大一碗饭,他特么吃得下吗?!”

你们口中不说,心里一定以为,我的秋已经死了吧!你们一定在心里,暗暗地可怜着我吧!

韩媚兰快哭了,瘪着嘴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流萤……”

我这会儿可见不得她哭唧唧的烦人样,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夺眶而出的泪水。

所以我飞身上了房脊,几个纵跃就消失在夜色里。

外头太过热闹,人们的欢声笑语令我心生愤懑,所以我就干脆利落地做下了刚刚那起盗窃大案,发了个名帖,以幽夜公子的名义把之前早就看上的长安大户吴家那块祖传的价值连城的宝物--青玉翡翠盗了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的心理十分阴暗,反正在这一刻,我根本就看不得人家在这元宵佳节和睦团圆,夫妻恩爱,幸福祥和的模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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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5 我和星星睡不着(2)

以幽夜公子的名义偷盗宝石,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起,而是很多很多起了。从回到长安,重新在大理寺成为“警察”,我就同时投身黑.道,还当了小偷。

正义神马的,在我的心里忽然变得非常之淡泊,所以我怎么会从一名警花沦为小偷之类的问题,做小偷是不是犯罪之类的问题,绝对不可以犯罪什么的问题,我忽然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而且我这也不是犯罪,我只是在帮我的老公找回属于他的东西而已。

在我们相识之前,聂秋远就以“幽夜公子”的名义,以怪盗基德的作风,四处偷盗宝石。他希望找回他的家族留给他的七块宝石,探究他已经惨遭灭门的家族隐藏着的秘密,寻获家族的血仇。可是在他失踪之前,这项工作一点进展都没有,还是只有他已经找到的那一块。

我在他留下的物品中寻找了很久,又在落雪山庄的人们的帮助下,才弄明白了使宝石上的秘字显形的药剂的原理。所以,我就开始代替聂秋远,采用与幽夜公子一模一样的作风和方法,在各处公然盗窃宝石。

也是一样的夜蓝色衣衫,也是一样的华丽假面,一样的公然发出预告帖,然后以出人意料、奇诡莫测的手段把置于人们重重保护之下的宝石弄到手。不要小看我,现在我的武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再加上多年来学习刑事侦查形成的缜密思路及反侦查的意识与经验,我这个“幽夜公子”的危险性可一点也不输给我的男神呢。

现在的幽夜公子与原来相比,除了盗窃的成功率依然是百分之百以外,主要的区别就在于更加高调。我也像秋一样,偷来的宝石,只要查明不是我要的,绝大部分是会还回去的。不过,还是还了,我肯定要把他们家里闹个鸡飞狗跳才算完。

今天的幽夜公子在长安城的捕快眼中,简直就是白道公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种货色。可是他们肯定做梦都想不到,幽夜公子平时不但安然地坐在他们中间,在某种意义上说,甚至还是他们的BOSS。

我做事如此张扬的原因,就是想把幽夜公子的名声搞得更大,让幽夜公子极度活跃的消息广泛地传播出去。我想让这个消息传遍四面八方,传到他的耳中,他一定就会立刻明白这是我在思念他,无论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一定会更加努力地想要回家的。

只是,都已经一年半了,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呢?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之所以一直努力地活着,等待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骆大春事后给我讲述了聂秋远与任平生坠崖之前的对话。

当时我们与秋他们的距离相当远,所以骆大春运上内功强化了五感之后,所听到的内容依然有限,而且是支离破碎的。可是每每我翻来覆去地咀嚼他们对话的片段,竟还是从中感觉到了些许的希望。

那一天,在幽蓝色的圆月之下,聂秋远与任平生能听清楚的几句对话是这样的。

“青龙,鬼火五毒咒术是传说中才有的禁术。若那是真的,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死多少人,与我又有何干?”

“你身上的东西放出来,整个洛阳都会变为一座死城吧,你处在核心,不是也难逃其害么?”

“你怕什么,以你的功夫,好好护住周身,最多去个半条命,死不了的。”

“任平生,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心,有什么理由替戎抚天卖命呢?”

“我又有什么理由回答你呢?”

“任平生,或许你我死不了,可是,真真挺不过去的。”

“……”

“真真也在这里,你看到我,就应该知道了吧。”

“……”

“而且,她现在就来了!你想要她死吗?”

“……”

“戎抚天在么?”

“可能么?他没有理由以身犯险吧?”

“那就是盯着你的眼线在吧?”

“……”

“那就只有这样了……”

所谓的“这样”,就是与任平生同归于尽么?可是,这话语间的意思,是不是有那么一点胸有成竹呢?这像不像是他的一个计划呢?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吧?

似乎任平生的身上,握着天镜门计划的关键。按照骆大春所讲过的,戎抚天似乎非常希望把天灾之门打开,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做这件事。如果任平生手中的东西放出去,会把洛阳弄成一座死城,也就是说,同时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死亡人数,依照传说中的条件,天灾之门很可能会打开的吧?

所以聂秋远要和任平生一起做出“同归于尽”的样子?是的,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为了将来二人的归来留好后路,秋又何必询问有无眼线在盯着的问题?

只是,为什么不回来?!

这一年半,从天镜门的那边来说,倒是风平浪静的。

他们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们似乎在江湖上完全销声匿迹了。也许是聂秋远与任平生的“同归于尽”真的破坏了他们很长时间的准备才获取的成果,他们需要重新休整和经营,这一年半的时间,他们竟然一直没有出来捣乱,连玉衡司的日子都不知不觉变得好过了起来。

李世民在房玄龄的辅佐下,不停地完善着《唐律》以及其他的律法制度,整个社会渐渐地形成井井有条的秩序。再这样发展下去,又没有天镜门出来捣乱的话,一个盛世的来临指日可待。

但是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把一些事情翻来覆去地在头脑中整理,却慢慢地想明白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在白云山的那场战斗中,司空寒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他的身上中的是戎抚天的奇毒,死亡的原因是毒性发作,那么,原本一切都还算平稳,怎么会突然就在天镜门攻进来的那短短时间内如此猛烈地爆发了呢?

应当是有那么一个引子的。

最可疑的人,是白羽。可是后来骆大春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给我讲了许多山庄的事情,这位白羽是骆大春他们父亲的亲信,和司空寒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多年来为落雪山庄出生入死。司空寒伤了以后,他一直在身边照顾着,所以他想要不声不响地弄死司空寒的机会,没有一千,也不下八百,有什么理由非要选这么个时间,还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那么,白羽为什么会手持单刀,跪伏在司空寒的身边呢?

我问了骆大春,根据落雪山庄的基本训练,如果身边的同伴中了毒,情况危急,又找不到伤口,那么最选考虑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骆大春说,首先给对方服食万用清毒药,然后考虑放血,运功逼出毒血,以及换血。

所以我们两个恍然大悟,白羽在那个时候,很可能是情急之下,打算为司空寒放血,而放血的位置,正好是在四肢,所以他按着司空寒的手臂。

白羽绝对不是凶手,这一点我形成了完全的内心确信。

那么,是外头的毒雾弥漫进来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毒雾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前头的许多排帐子沾上毒雾的,全都变成了黄色,而司空寒所在的帐子,却没有变色,所以,不是因为毒雾。

那么,还有第三人进过帐子,害死了大哥吗?

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白羽本身是一个高手,有外人侵入,帐中不可能没有打斗的痕迹,白羽也不可能那么从容地还能想到去给大哥放什么血。

所以,司空寒是在我们离开之后,毫无征兆地猝然毒发,这个毒发的原因,恐怕埋在我们离开他出去参加战斗之前。

而且,不能够忽略掉的是三个细节。

第一个,既然要放血,为什么按着胳膊迟迟地不放?

第二个,白羽为什么会指着我的鼻子,怒目痛斥?

第三个,白羽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举刀自尽?

我想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这样的。

白羽举起刀,打算在司空寒手臂上放血的时候,却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件不该有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已经找到了大哥毒发的原因。

可是大哥的遗体我们当时就初检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外伤或是其他怪异之处。

也就是说,在我们验看尸体之前,那个古怪的地方,已经被处理掉了。

能这样做的人,只有最先赶到现场的那一些人,也就是:我,聂秋远,骆大春。

如果这三个人之中有凶手的话,除非我人生的作者疯了,所以,这三个人完全可以排除。

然后,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因为当时一同进入帐子的,就只有我们四个人而已。

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在《四签名》中有这样一句名言:“当你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元素之后,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

就是这样,当我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引起大哥死亡的情形之后,嫌疑对象就只剩了一个--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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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6 我和星星睡不着(3)

这个答案令我的心中掀起了巨澜与狂潮。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旷世的神医,一直待我和颜悦色,令我心中温暖的长者,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所有的不对头之处就从暗处一点点浮出水面,一环扣一环地咬合在一起,甚至令我茫然不知所措。

白羽为什么会指着我的鼻子,怒吼了一声“你”呢?现在仔细地想来,也许他指着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人。当时骆大春在前面,聂秋远抄到了白羽的侧面,站在我身后的,刚好就是傅知风。

我后来仔细地检查了司空寒和白羽的遗体,发现在司空寒的左手腕和白羽的脖颈处,各有一个形状非常相似的极为细小的针孔,但是没有发现针。

所以我认为,这两个人,是被同一个凶手害死的。

白羽试图给司空寒放血的时候,在他的左腕上发现了一根很细的针,立刻就意识到这根针正是让大哥毒发的根源,并且判断出了将这根针刺入大哥手腕的元凶。但是他并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他立马就中了另一枚针,中了另外一种迷惑心智的毒药,令他在癫狂的状态下举刀自戗。

这根针,应当是在他要说出元凶的名字之时不得以发出去的,所以这根针是凶手在冒险灭口。

但是当我们立即对他们的尸身进行初检时,两根针都已经不在了。我回忆了一下,当时傅知风曾有过一个动作,他飞身上前,试了试白羽的颈脉,又摸了司空寒的腕脉,告诉我们人已经不行了。

那就是为了回收凶器不得已而为之的行动。

而且,在为司空寒诊治的时候,傅知风也并无其他举动,他只是为大哥仔仔细细地把了脉,而那个细小的针孔,恰好就保留在左手腕的脉门。

事情,不可能是这么巧的吧?

那么,再把思路打开一下,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地想一想,是不是就更加的细思恐极呢?

本来,天镜门已经在白云山地区出现很久了,可是落雪山庄一直在暗处,天镜门并没有发现过落雪山庄的营地。为什么,我们才把傅知风请进了营地,天镜门就打进来了呢?

而且,落雪山庄神鬼莫测的五行阵,怎么会在天镜门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更重要的是,落雪山庄转移了营地,刚安顿好,身上余毒未消,便遭到了天镜门的攻击,以至全军覆没。天镜门是如何这么快就摸到了落雪山庄驻营的新地点,又一次如入无人之境般地踏破了落雪山庄重新布下的与此前迥异的五行阵呢?

如果那个一直协助我们直到营地搬迁完毕的人就是内鬼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所以,恐怕药王阁和天镜门,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聂秋远和骆大春都是人中龙凤,无论武功还是敏锐度,都已经是世所罕有。可是傅知风竟能在这两个人的眼皮底下暗算了司空寒和白羽,其手底下的小动作这两个人竟全然没能发觉,那他的武功要有多么高绝呢?骆大春的功夫不输给聂秋远,而聂秋远本身就曾是天镜门的四大弟子之一,所以,傅知风的武功肯定是高于天镜门四大弟子的。如果是这样,那傅知风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在天镜门中,唯一一个武功碾压四大弟子的人,就是他们的掌门戎抚天。

哦买噶,难道这才是真相吗?如果傅知风就是戎抚天,很明显,这一点聂秋远是根本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就意味着连大黑天都不知道,若婵娟肯定也不知道,就连任平生,恐怕也不知道。

天镜门和药王阁,很可能根本就是两套系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有同一个首领。更何况,药王阁美名在外,世人皆称善,那是比天镜门更加危险的。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从我们与傅知风相识的开端,就都是假的。那位舍身取义的银铃姑娘是假的,身中剧毒的傅家公子是假的,所有的偶然,都不是偶然,他们只是必然地出现在我们必经的路上。戎抚天了解聂秋远,他给秋出了一道非常难的谜题。我们专注于解开谜题的同时,就会忽略掉药王阁与我们的接触并接近,才是真正的目的。

接近了之后,就有机会接触我们的核心成员,掌握我们的动向,夺取我们的核心情报,还能像这次一样,暗杀我们的要人,还能嫁祸在我们自己人头上。

那么,找什么“鬼火莲花”,寻什么至阴五毒作药引,也全是扯淡的么?

等一下,这些名称,怎么听上去如此之耳熟?还在哪里听到过吗?

想了很久我才想明白,是骆大春听到的,聂秋远失踪之前与任平生的对话,提到了一个名词--“鬼火五毒咒术”。

我发扬了学霸的精神,开始翻遍包括八卦在内的各种资料,想要查清楚究竟什么叫作“鬼火五毒咒术”。

查到的结果令我毛骨悚然。

这是来自北荒之地一个已经灭绝了的民族的巫毒之术,成品的威力极其巨大,相当于一种巫术版生化核弹。据说,鬼火五毒咒术在催发之前的形态叫作“鬼火五毒丹”,看上去像是一颗血红色的丸药。可是,如果在地势高峻之处由内力极为深厚的人将之催发,令其散入空气,由风携带,笼罩大地,则它所浓缩的剧毒足以杀灭数座城池之中的所有生命。

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是它的制成,是极其复杂和困难的,不但材料难以收集,培育的过程更是血腥残酷无比。

培育鬼火五毒丹最重要的材料,果然就是“鬼火莲花”。那一天,傅知风率领的药王阁成员在白云山中猝不及防地被我们撞见,情急之下,为了把事情编圆,才迫不得已地对我们说是来找鬼火莲花的。

这么说,是因为鬼火莲花太过稀有,听说过的人本就就不多,假如聂秋远见多识广,曾经听说,那就更加不会生疑,因为他说的一点也没错,鬼火莲花既是一种剧毒,也是一种续命的圣药。只是一般人都不会知道,鬼火莲花扎根的位置非常特殊,它只有在人类的尸体上,才能成活。

可是如果要加强鬼火莲花的药性,就不能用人类的尸体,而是要用活人了。

这些,是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在非常荒僻的角落里扒出来的资料,连落雪山庄都没有人知道。我淘到了一本不知何方高人写的“已绝迹巫术咒术研究”,其中就包括这个鬼火五毒咒。那本书上手绘的插图,就是鬼火莲花从活人的脑壳处冲破颅骨,生长出来,根须却扎入颅腔,吸食活人脑浆的恐怖场景。

估计这样子,活人也很快就变死人了,所以要想培育上品的鬼火莲花,还不知要牺牲多少活人的性命。

而为什么叫作“五毒咒”呢?这就是傅知风说的“以天下至阴五毒作药引”。其实,他们那天要做的事,应该是要制作“五毒人蛊”,就是把活人喂给五毒怪虫咬噬,让毒液充分地注入人体,以人体循环的血液作为五毒的培养基,又用药吊住这个可怜的毒人的性命,然后,用这体内含有剧毒的活人去喂养鬼火莲花。

用这种方法养成的鬼火莲花,吸收了人体内的毒血,以及活人忍受生不如死的疼痛所形成的憎恨和怨气,将为变成世界上最毒的东西。

这种至毒的鬼火莲花,经过十分复杂的炼制,最终就会形成杀灭数座城池的至毒武器。

这简直是惨无人道啊!戎抚天宁可做这种一万年断子绝孙也抵不过的缺德事,也要把天灾之门打开,他这一生,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我还查了使用内力催化鬼火五毒丹的人的命运。这个人,必须是内力极为深厚的人,他要用全部的内力把鬼火五毒丹化于空气之中,内力越精纯,产生的效果越好。但是,这个催化者所处的位置,在鬼火五毒咒术的中心,所以正常来说是必死无疑的。

如果这个催化者功力特别深厚,可以在催化的同时护住自己的身体,又是一名药学行家,可以在施术之前服下最好的抗毒药,那么他或许可以保住一命。但是,这一次施术必定对他的身体产生极其严重的破坏,能不能恢复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说,天镜门选出来的这个催化者,是任平生?

以任平生的性格,他居然甘心做这种事?以我对他的感觉,他不是一个为了“道”或“忠”之类虚无飘渺的东西,甘心搭上自己性命的存在。

一瞬间我忽然感觉戎抚天这个人非常强大。天镜门的门徒,全部都是些不要命的,要他们死,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想想那天他带着的弟子,被乌金蜈蚣一口咬住竟连哼也不哼,可见是个自愿去做那惨无人道的“五毒人蛊”的家伙,药王阁的人,也都是些不要命的。

就连任平生这样的人,戎抚天都有本事让他心甘情愿地去自残到这一步?

那么现在,鬼火五毒丹去哪里了呢?任平生和聂秋远一起失踪了,这个可怕的定时炸弹,还在什么地方藏匿着吗?

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地契合在一起,织成一张证据的网,让我确信,药王阁的主人傅知风,肯定就是天镜门的掌门戎抚天。这个结论几乎解释了一切。可是,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为什么不杀我!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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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7 我和星星睡不着(4)

关于傅知风为什么不杀我这个问题,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如果我前面的想法都是正确的,那么当着聂秋远的面杀死我,应该是他人生中的一大爽点才对。

当时我们根本都没有防备他,只要他想,杀死我的机会数不胜数,甚至都不会引人生疑。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不但没有这样做,还不止一次地救过我的性命。

在朱雀攻击我们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带着我及时地跃出攻击范围,我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而且,天镜门攻进来的时候,聂秋远和骆大春都去应战了,只有他和我在一起,他不但没有趁机对我下手,还在毒雾袭来的时候给我吃了解毒药。

我不认为如果是戎抚天的话,他的心中会对我存有什么善念。那么,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杀我?相处这些日子,想必他也明白我的死亡对于秋的意志会是怎样的摧毁。不是想看到秋痛不欲生的样子吗?

每每想到这里,我总会转而怨恨我的秋。不是说好了,我死之后,你还可以来找我,我们今后还有机会吗?可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抛弃在陌生的大唐呢?

答应我的事,你都忘到脑后了么?万一你真的死了,那我们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你答应过我,在找到那个方法之前,是绝对不可以死的啊!

所以,在那种时刻,应该舍掉的是我的性命才对,不是么?

可是,我的秋不但是个重情的人,还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任平生的身上藏的是鬼火五毒咒术,那么关系到的就不只是我,还有天下黎民苍生,我想那一样也可以成为他牺牲的理由。

不行,不能这样想!他答应过我,就不会骗我,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而我,也答应过他,会等他一辈子。

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骆大春,他听了之后半天没有缓过劲来。不过仔细想过,他认为我的推断很有道理。

所以骆大春派了落雪山庄最强的一批高手去药王阁附近设下了观察点,暗暗地监视药王阁的一举一动。傅知风与药王阁的活动与平时无异,根本看不出什么可疑的端倪。但是,我们相信盯下去,一定可以发现些什么。

也许,天镜门如此庞大的组织,却总能突然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跟药王阁的分号遍及大江南北,也不无关系呢。

在一切都既无异动,也无定论的时候,或许,最好的选择就是埋头做些把时间填满的事情,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吧。

出了正月,一切走上了正轨,大理寺就又忙起来了。我刚为玉衡司办结了两个棘手的案子,到白千帆那里去报结,顺便喝喝茶,结果到了那里,就碰上他们在商量命案侦破的事。

昨天晚上在西市边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被人用刀捅死了,身上被翻了个乱七八糟,所有随身物品都被劫走了。捕快们迅速行动,四下走访,查明了死者是城西郊的一个农户朱大。

当我听到捕头念报告念到“朱大去过西市,可能是做生意,得了钱,这应该是一起谋财害命的劫案”,我就实在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喝了一声:“放屁!”

白千帆放下茶盏,见怪不怪地望着我,捕快们却是吓得一哆嗦。雍州府谁人不认识我?他们都知道我破案厉害,打人也厉害。

反正姑娘我现在就这样了,我的男神都不在,我还有什么当淑女的必要呢?

“西市那么多有钱人,换了你,你去劫这样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农户?而且,就把人杀在车水马龙的西市边上?贼人在那里劫道还不被发现,有这本事就不用当贼子了。你还当捕快?让你去劫道你都劫不好!”

那捕头忙一个劲地点头称是,眼神里连一点不服气都没有。他们虽然怕我,但我好歹也带着他们,用现代科学文化知识解决过不少难题,把他们整得一愣一愣的。如果是有进取心的人,就算脾气再烂,也会在心里头肯定有实力的人,所以他们怕归怕,还是服我的。

“请桃花……请叶大人不吝赐教!”捕快们毕恭毕敬地揖礼说道,引得白千帆轻轻一笑。

“还用说么?人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西市的,是不是?所以,去查啊,查他来西市做什么啊!去他住的村里查,去西市,划半径……在发现尸体方圆六里之内寻访,查他的行踪。把他24小时……把他十二个时辰之内的所有相关行踪列出来,一条一条地检看,会有收获的。”

尽可能掌握更多的信息,按照时间顺序,客观记录下被害人最后24小时的行动轨迹,包括行动路线,接触过的一切人和事物,对外通信联络,这对于侦破案件的意义,难道还需要我说么?

我们侦查的时候,不但要列出被害人最后的活动情况,还要制成表格,这对了解被害人同现场环境的关系,了解被害人同凶手的关系,了解案件相关事件之间的关系都很重要。

但是古代侦查手段比较少,与科技不发达有关,所以这些搜集情报的工作就需要花更大的力气。他们毕竟没有手机通讯、视频监控之类的手段可以依靠,所以查清行动轨迹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极大程度上依赖于证人证言。

“白大人,反正我今天也没事,我带他们去取证好了。”我倒不是好心,主要是因为不愿意闲着。

白千帆微笑着道了谢,他当然是乐得清闲。捕快们身上无声地滑过一阵战栗的电波,但他们谁也没敢吭声。难道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我才不管他们怕不怕我,只管带着他们就出了门。不经历些磨炼,雍州府的捕快们,你们怎么好好地保护帝.都的人民呢?你们怎么对得起我那为了百姓的生命安全而牺牲的夫君呢?

我跟他们到发现尸体的现场看了看,了解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就交待了些注意事项,让一半人手散出去查访了。剩下的人,我带着他们去了被害人所在的村子,在村里走访着询问证人。

如果我的预感不错的话,这很可能是一起灭口案,被害人身上可能带着可以威胁对方的信息或物件,所以才会被翻成这样。当然也可能没有随身携带,那么仔细搜搜他的家中,很可能案子就会迎刃而解。

所以,我问了村中一位大娘,搞明白了朱大居住的房屋在哪里,就决定趁着捕快们都去取证言的空当,先去朱大房里搜一搜。

朱大是个鳏夫,他这一死,房屋就再无旁人居住了。院门房门都上着锁,我取出开锁工具,半秒钟就把锁挑开了。也不想想我的手艺是谁传的,这种锁,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呢?

屋里乱得一塌糊涂,而且穷得也够可以,一看就是个老光棍的屋子。我鄙视地撇了撇嘴,就准备开始搜寻。谁想就在这时,我忽然一阵警觉,有什么人,踏进了我意识的警戒线了。

自从武功高了,我的知觉也就变得格外敏锐。来的这个不是正常人,也是个练家子,武功也不错,但不及我,这就是我对于来者的判断。

那么说,真的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才会来这里么?

我今天是女装出行,如果不说话也不行动,单从外表看去,我的模样还是挺娇弱引人怜爱的,所以“煞神”二字前头,才会加了个“桃花”嘛。

所以来者大概把我当成了朱大的相关人,想要从我身上取得线索,便忽然现身,持刃就向我袭了过来。

来者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把匕首,转眼就到了我的身后。我暗自冷笑一声,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案子今天算是破了!”

我腰间短剑“采幽”瞬间出鞘,反身只一式,便叮地一声打飞了对方的匕首。

我的剑法,是骆大春亲自教的,是落雪山庄刀法中的精华。他虽然使的是刀,但他的刀也是极短极薄的,我认为和我的短剑只有单刃和双刃的区别而已。双刃的剑,用法会有更多变化,骆大春特意为我设计了许多,我自己没事也会动脑改进。所以,这区区普通毛贼,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呢?

毛贼大吃一惊,向后一个倒纵,犹豫了片刻,看架势就是想跑。我心道看来你还算识相,不过你今天恐怕是跑不了啦,便一闪身到了门口,封住了他的退路。

碾压对手的感觉真好,我不否认有时跟人打斗就是为了这种快.感,它让我成功地发泄了心中的郁闷。

可是就在此时,我鼻间隐隐传来一丝甜香。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样的味道,绝对是迷药,而且,是高质量的迷药,绝非俗流!没想到这厮竟带着如此高端的迷药,感情我还是小看了他!

但是防迷药演习,我在落雪山庄也是做过不下百遍了。

我迅速地闭了气,在体内以真气守住各大要穴,然后取出一个口罩,洒上清毒药粉,戴在了脸上。

理论上说,有经过充分练习的闭气运功,再加上落雪山庄特制的药粉,对付区区迷药,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可是这一次的情形,却不知怎的有些奇怪。

在做了这一切工作之后,我仍然极度诧异地感觉到迷药向身体内部的渗透,仿佛根本不作用于呼吸道,而是直接从皮肤渗了进去,让肌体一丝丝地绵软下去。

“怎么可以中了这种低档小贼的算计呢?”抵抗了两分钟以后,我在心中懊恼着,终于眼前一黑,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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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8 我和星星睡不着(5)

“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

“这谁能想得到啊!区区一个毛贼而已,谁知道他会有这么强力的迷药呢?”

“所以嘛,不要小看任何人,否则在大唐,几条小命都不够你活的!”

“哼,惜命?惜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好像是睡着了,睡得还很甜,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就跟泡在药浴的木桶里,慢慢地放松下来,所有的不适都渐渐消失,精力一点一点地恢复着。

所以,我好像还做了梦。梦里两个我在打架,互相责骂,张扬坐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我。哎?张老师怎么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了?真让我不好意思。

自从秋失踪了以后,我就不知怎的,常常会梦到张扬。有时是梦到我们在一起时所做的那些小事,平淡无奇,琐碎日常,又有时候,就是他那么静静地望着我微笑。奇怪的是,每次梦到张老师的时候,我的睡眠就会比平时好一点点,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鼓励和力量。

所以我想,也许是张老师的意念感受到我此刻的苦楚,不自觉地穿越了时空,来安慰我吧?

这样一想,就觉得亏欠张老师更多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周围一片黑暗。我忽然想起晕倒前都发生了什么,便“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嗯,我好像是躺在一张床上的。咦,不对,这好像是土炕!可是,这是哪里呢?

而且,我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屋里并不是我一个人在,就在黑暗里,还有一个人!

我迅速地摸向腰间。嗯,衣服还穿得好好的,但是,我的武器,短剑、匕首,已经全都不见了。

“嚓”地一声轻响,把我吓了一跳,屋子就在这一刹那亮了起来,原来是有人点着了灯烛。

橙子色的暖光摇摇曳曳,瞬间就充溢了整间房屋。我以一个便于起动的姿态蹲伏在床上,迅速地望向火光耀起的方位,却对上了一双充满惊讶的眼睛。

原来在屋里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男子个子挺高,长相普通,就是农村小伙的模样。

“你醒啦!”小伙愣了片刻,就露出了一个朴实的笑容。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翻身坐起,吃惊地发现身体竟没有丝毫的异样,反倒好像难得地沉眠一场,肌体全然恢复了生机,精力格外充沛。

我清晰地回忆起了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由一下就警觉了。我现在身在这个地方,是根本就不合逻辑的。

“我我我……”那小伙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脸忽然就红了。

“姑娘,对不起,我……我……”

“少废话,有话直说,到底怎么回事?”

“姑娘,今天,我……我路过本村朱大的院子,见院子居然开着门。今日村里头都传说朱大给人杀害了,所以,他的门开着,我觉得吃惊,就大着胆子进去看了看,结果,却看见姑娘你躺在地上,晕过去了……”

“别扯淡!”我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对方放了迷香,能制服了我,那么,肯定是要把我绑走的,因为他应该是把我当成朱大的关系人了。难道放出迷香,就是为了逃跑吗?难道我们是在玩过家家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放出迷香之后,我们雍州府的捕快赶到了,所以他只得逃离。但是,开玩笑,那帮兔崽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

再就是,放出迷香的人是第三方,他的目的是黑衣人,而不是我,所以他弄走了黑衣人,就把我扔在了原地。可是这机率也有点太低了,就凭那黑衣人的本事,也不值得幕后还有第三方。难道我们是在写吗?

“我我我……我说的全是真的啊!”小伙着急地为自己分辩着。

嗯,最合理的解释,最可疑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才对。

“你进到被杀死的人院内,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弄到自己家,有这么干事的吗?你就不怕厉鬼索命,不怕官差抓你,不怕惹祸上身?”

小伙讷讷地说道:“姑娘你……你这么好看,像天仙一般,不会是坏人的吧……”

我一时无言以对,这是什么理由?

“姑娘你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么?”

“你问这干嘛?”

小伙看上去有一点委屈。

“好歹今日也是我把姑娘救了回来,又一直守到这会儿,姑娘你怎么这样凶……”

听他这一说,我倒是心里软了一软。说得也是,不管他存了什么样的心,在我昏迷之机,他既未碰我,也未害我。如果他此前心生歹念,我恐怕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这样一想,还真是有点后怕,所以我的态度就软化了下来。

那小伙是个极为伶俐的,一下子就看出了我态度的转变,面上就现出了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很阳光。

“如果姑娘无处可去,也不妨在我这里暂住些日子。我也是外地来的,数月之前过来投奔村里我家婆婆,谁想天有不测风云,刚来不久,婆婆年迈,竟病逝了,所以家里又剩了我孤零零的一个。我今年都二十六岁了,可是还没娶上媳妇呢,我的名字叫……”

我赶紧摆手制止了他的啰嗦,谁想知道你这些啊!难不成把我弄回来,就是感觉是天上掉下了个白捡的媳妇?

一时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啐道:“我不住你这,我有地方可去。看你家都穷成这样了,姑娘我也知恩图报,回头给你送银子来好了。”

那小伙脸上的笑意敛了,似是十分失望。

我的态度软化了,并不代表打消了对他的怀疑,相反的,我的疑心更重了。

这家伙,是个山野村夫,脑子却十分灵光,而且,说话的用词,也略嫌文雅了。因为我的工作就是侦办案子,所以经常需要与不同的人接触,取得证言,接触的人之中不乏纯正的农户。所以,这一番对话就让我感觉他与真正的村夫是略有不同的。

挺像了,但还不够完美。

我一边与他说着话,一边凝神静气地侦测他周身的气息流动。随着功力的日益加深,我也渐渐获得了探知他人是否有武功的能力。可是我认真地检查了他有十分钟之久,没有查探出任何有内功的迹象,反倒感觉他的气息较正常人还略有些虚弱。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难道做案的人是奇葩么!

而且,现在是深夜了,雍州府的这帮兔崽子,长官在和他们一同侦查的过程中失踪了,他们都不找吗?我就这样躺在村里的一家农户的床上,难道他们找不到吗?

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升。

我们的人,很可能是都被困住了,最坏的可能,是全都被害了。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呢?应当是敌视官府的人。莫不是天镜门要重出江湖?

所以,这件事情,真的可能是存在第三方的,这个第三方迷倒了我,控制了我们的人,他的目的在我们,不在那个黑衣人。

既然在我们,就不会放过我。

我不动声色地举目望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他确实是有二十五六岁年纪,个子高高的,但是比起正常的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来说,他的皮肤略微偏白了,体型也偏瘦,背脊的线条太过挺拔好看,这些全都是疑点。

这家伙对我撒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跟他话了几句家常,又一次侦测了他身体的内部。是的,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他的体内,有一种古怪的虚弱感,好像是大病初愈或是曾受过重伤的感觉。如果这种东西存在,很可能,他是刻意地隐瞒了会武功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可以把功夫隐藏到我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此人的武功恐怕远远在我之上了。

真是这样的话,只要他想,我也就只有毫无抵抗能力地处于他的控制之下的份。可是,此人是什么来头,跟我扯那么多用不着的闲篇,到底是为了啥?何不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

窗户就在土炕边上,我伸手把窗推开了。

果然是农家院的平房,外头是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小天井。

“热。”我说。

小伙嘿嘿一笑。

“才出了正月,就嫌热,姑娘你可真特别。莫不是我把炕烧得太暖了?”

我这才发觉,虽然是土炕,但真心烧得够暖和,所以刚才睡得才那么舒服。

可是我打开窗子,是为了留后路逃跑的。

经过思考,我认为自己恐怕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但是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我肯定是要争取主动权的,我还有一项他不可能想到的秘密技能,不妨孤注一掷。

“我好渴,可不可以给点水喝?”

小伙点了点头,十分利落地从旁边的土台子上拎起烧水壶,往破泥碗里倒了半碗水。

冷风吹进来,碗里的水还冒着丝丝热气,显然是刚烧好不久。这人对于我何时醒来都胸有成竹,我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当他的手端着碗,往床边递过来的时候,我一伸指便扣住了他的腕脉,他手里的水碗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我运起内力,瞬间便开始从肌体接触的位置抽取起他的体内真气来。

“哎哎哎,姑娘你做什么?我家可就这一个碗!哎哟,好痛……”

如果这人体内真的没有真气,我这样抽,是会弄死他的。可是我不相信他没有,不可能,百分之一万!

所以我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加强了力度。

那男子轻叹了一声,周身的气蕴忽地就变了,我瞬间感觉真气从肌肤相接之处铺天盖地地涌来,是我的肉体不可能承载的存在。

他怎么丝毫没有惊慌?我的攻击,竟没有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而且,这真气的量,似乎超越了我预期的限度。

每一个人体内的真气都是不同的,就仿佛人的容貌、气味和性格。当这股真气注入我的身体,我忽然感觉极为震惊。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股真气,品尝过它的味道。迄今为止,陪我练功的人,就是我的秋,还有骆大春,我认识他们的真气,这不是他们,那么,我还在哪里,吸过其他人的真气吗?

这个答案浮现在脑海的时候,简直令我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那时春夜,偶遇,假桂林。也就是……

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体内,充溢了我的丹田,清水一般的柔和,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恶意。眼前的人丝毫也没有抵抗,任由我攫取,却笑吟吟地望着我。

“阿萤,停了吧,我倒是不在意的,可是,再多的话,你就吃不下了。”

这个声音,暖融融的带着一丝甜味,若不了解,便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会是个冷血的杀手。

我当即止住了对他真气的吸收,将他一把推开。出乎意料的,男子身形轻轻地晃了晃,却忽然滞住了,随后便“哇”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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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9 我和星星睡不着(6)

任平生的一口鲜血喷在我的胸前,温热地渗透了我的衣衫,把我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口角噙着血痕,却举目望着我,眼中含着笑,就是我从前见他的那副神情。

只是这个男子,一向狡诈,奇诡,凌厉,毒辣,喜怒无常,我见过他各种各样的姿态,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他。

而且,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门户大开,任由我吸取他体内的真气,以至内伤诱发,吐出血来?这真的是任平生吗?

但是我凝固的血液迅速开始回流,升温,燃烧,沸腾,这让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这是任平生啊!活着的……任平生啊!!

他与我的秋一起从绝壁上坠下,我就知道不会死的啊!任平生出现了,现在他活着出现了,那么……

我一把就抓住了他,拼命地摇晃着,嘶吼起来。

“秋呢?!聂秋远呢?!他在哪里?他怎么不出现!他在哪里?!”

任平生望着我,由着我摇晃着,直到我累了,他才舒了一口气,轻轻地咳了两声,又掏出一块帕子拭掉了唇角的血痕。

“弄脏你的衣衫了,”他轻笑起来,伸手关了我打开的窗户,“会冷么?”

“你说啊!你回答我啊!”现在的我,哪里有心思管什么脏不脏冷不冷的问题呢?就算他得的是肺结核,会传染,这会儿我也真心顾不得了。

任平生明白我是不可能在乎他的死活的,他也不会在我面前装可怜,只是我一直追问着秋的消息似乎令他颇为不悦,他敛了笑意,十分不耐地回答道:“你不是知道的么,玄武死了。”

这个答案早就在我的意料之内,我也根本就不会信。

“那你怎么不死!”我冷笑着问道。

他也冷笑起来:“我与他可是死敌,我们没有相互施救的可能,自然也没有兴趣共赴黄泉。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死,相反的,我亲眼看到他死了。”

“他死了,那他的尸骸在哪里?总不会是你好心替他收尸了吧?”

“哼,开玩笑。阿萤,当时的情景你只有在才能明白,我是受了伤的,哪有心思给他收尸,你找不到他,是因为他的肉身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愣住了。任平生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听上去不像是在骗人。可是,“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

见我神情呆滞,任平生便说道:“知道鬼火五毒咒么?”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了寻找我的秋,我每一天都在分析研究各种各样的线索,不是早就把鬼火五毒咒术弄得一清二楚了么。

“难道鬼火五毒丹还在你身上……”我颤声问道。

任平生呵呵地笑起来:“阿萤,你果然是个妙人,连这个都搞清楚了,了不起!”

“别废话,赶紧说!”

任平生却顾左右而言他地啧啧道:“有一年多不见了吧。阿萤,你不晓得,前些日子我是去长安瞧过你两次的,可是碍眼的司空明总在边上晃,我伤还没有大好,所以不能靠得更近,否则难保不引起那小子的警觉。可是阿萤,这些日子不见,你却变得……如此凶暴,真是好生有趣!”

这人的话让我想起了综艺节目《我是歌手》的成绩公布环节,导演不把你磨到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就不算完。谁特么在乎你这些日子怎么过啊,我的秋到底去哪里了?

所以我就真的一记耳光抽了过去。任平生笑吟吟地伸手擒住了我的手腕。

“不但变得好粗暴,武功也精进了太多,看来阿萤的小脑袋还真是好使呢。”

我气沉丹田,运转刚刚吸来的真气,化归己用,另一只手伸掌便向任平生拍了过去。这一掌力度很大,任平生神色一凛,但他虽然有伤,对付我仍是绰绰有余。只见他轻侧身,一指戳在我小臂曲池穴上,卸开了力道,然后顺势一擒,就连我的另一手也擒住了。

这一回,他在我身上轻拿了两下,点中了麻穴,我就登时绵软了下去。

“真的想知道么?”

我愤怒地望着他。

任平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知道鬼火五毒咒的厉害,就应该想到吧,那东西是玄武拼命也想要除去的。”

我的心中一寒,他想说什么?

“所以,你也知道玄武内力属火,他倾注了全力,在鬼火五毒丹作用之前,用更强烈的大火将之毁去了。作为代价,他肉体尽毁,已经化为灰烬,无处可寻了。”

我愣了很久,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话语的意思。隔了很久,我才轻蔑地笑了一声,说:“你骗人。”

骗子!骗子的话,怎么能听呢?

任平生望着我,也是住了一会,才说:“信不信由你,是我亲眼所见。你们下去看过吧,看到下头有许多烧灼的痕迹吧。”

确实……是的……

“你胡说!那下面有血!如果他烧成灰了,怎么会流血?”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发疯一样地质问道。我也不知道这根稻草抓得对不对,因为流那么多血也是要死人的。

不,流血不一定死,总比烧成灰要好得多。

“那是我的血。”任平生冷冷地说,“不是告诉你我也受了重伤么,要不然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销声匿迹呢?”

说得……跟真的一样。

怎么可以被他蛊惑呢?我忽然清醒地认识到,我干嘛要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呢?他又不可能对我说实话!

反正他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我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任平生噗地笑了出来。

“没怎么样,要是怎么样了,你岂不是又要凶暴?他们现在在村里祠堂中睡得正香呢,我还替你送了他们一份礼,今天偷袭你的那人,我已经替你把他五花大绑地扔在祠堂里头陪他们睡了。还有朱大家你想找的东西,是一封密信,里面记录了某位官员私吞饷银的证据呢,我替你一并送到捕头怀中了。阿萤,这些,你还满意么?”

我有什么满不满意的?任平生这样的人,替我破上一个小小的案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小菜一碟了,我只想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任平生,你造了那么多杀孽,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么!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劝你抓紧洗心革面,回头是岸!”

任平生奇道:“哦?你说了半天,到底是想要我做什么,能不能说清楚?这可不像你。”

我自然也没打算跟他绕弯子,说实在的,我早就不怕他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你速速跟那杀千刀的天镜门脱了干系,到官府自首,认罪伏法!”

任平生哈哈大笑起来。

“阿萤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让官府那些低贱无能之辈束缚了我的手脚呢?”

“乐意给天镜门做走狗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奇怪的是,任平生非旦没有生气,脸上反而带上了愉悦的神情。

“他们不知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的事,至今就只有阿萤你一人知道而已。从此,我可以不受任何束缚,为所欲为地活着了。”

他认真地看着我,放开了一直在扳着的我的双臂。

“所以,我是来找你的。为所欲为地活着,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你,把你捉走。”

这话可把我气了个半死。

“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让我知道不就得了,还非常让我知道了,又费劲把我捉走,你特么吃饱撑的吗?!”

我的反应似乎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任平生饶有兴味地瞧着我。

“有些时候,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可是,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才特别有意思。”

什么特别有意思,是特别变.态吧!我怎么会落到这种人手中了呢?

我后悔刚开始没有努力地逃跑,因为现在被点了麻穴,跑不了了。可是刚开始我是不可能逃跑的,知道了任平生还活着,我兴奋地扑上去都来不及。谁想到变.态根本不说实话。

任平生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套女装给我,顺手解了我的麻穴。

“本来是准备好给你换洗用的,没想到上来就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你先换上,脏了的,回头我给你洗。”

我听得汗都下来了,这是任平生的台词吗?

但是他立马就补上了一句很有他作风的:“但是你不要想跑。第一你落在我手中了,就根本跑不了,就算我身上还有伤,你也跑不了。然后,如果你想跑,我就把你带来的那十几个捕快统统杀干净。”

我知道这种事他完全是做得出来的,所以就愤怒地吼了一声:“你背过身去!”

任平生乖乖地转过了身。

“你不是受伤了么,”我一边换衣服一边用充满讥讽的语气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死啊!”

“哼哼,虽然我的伤有点重,不过现在已经快好了,想让我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哎,真是遗憾,你这种恶贯满盈的人不早点去死,对得起我那失踪了这么久的夫君吗?”

任平生倏地转过身来,这次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愤怒,把我吓了一跳。好在我衣服已经穿得差不多了,并未在他面前走*。

他瞪了我一会儿,态度忽然又变化了,上前一步,接过我衣服的带子,十分仔细地给我系上了,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阿萤你听好,我再说一次,玄武已经死了,所以,他已经不是你的夫君了。”

我抬起手来就要抽他,可我一向百发百中的耳光又一次给他毫不在意地化解了。

“从今天起,我就带你离开长安了。从今天起,阿萤就跟在我身边,我们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浪迹天涯。”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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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0 一蓑烟雨任平生(1)

“虽然以前说过,我不愿意强迫你,希望你有一天可以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可是现在我不想这样了,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跟我走。你既然已经落到我的手中,就再也逃不出去,所以……”

我不屑地瞧着他,反正找不到秋,这世上的一切我都不在乎,现在的我既不怕疼,也不怕死。

“就算现在逃不出去,将来就逃不出么?就算不能好好活着,难道还不能死么?如果他不在了,我活着也没意思。”我冷冷地说道。

任平生微微地笑了。

“我不会容许你死的。而且,终有一天你会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他不知从哪里抱出了两领狐皮裘。那东西虽是皮草,却做得极为轻巧漂亮,一看就是极其名贵的货色。他把一领纯白色的披在我身上,温暖立刻包裹了我。

“既然你睡足了,我们连夜就走吧,明天一早,你那些小兄弟就要醒了,给他们看到我,少不得会有麻烦。还是你希望我把他们全都处理掉?”

先前略微交手,我就已经知道,现在的我想做他的对手,还差得很远,所以我也并未想过随便反抗。搞不好,这阴晴不定的人戾气上来,真的会滥杀无辜也说不定。

“我的匕首和剑,还给我!”我没好气地说道,“不给我,就不走。”

匕首和短剑瞬间就被他扔回了手中。任平生笑道:“拿了凶器,想暗算我?好啊,尽管来,只要你能杀得了我,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的。”

我将匕首和短剑收好,心中暗自冷笑。任平生,你别狂,小看了姑奶奶,是你的不对。我在暗,你在明,一次斗不过你,两次斗不过你,难道一辈子斗不过你不成?正好长安城让我厌了,姑奶奶就利用你一回,四处游逛一下也好。老闷在长安,怎么找得到我的秋呢?

我跟在他的身后,刚出了院门,冷风还未及散去脸上的热气,我就已经一提气,猛地向旁边的墙头窜去。

这是我的第一式,猝不及防脚底抹油大.法。

结果任平生头都没有回,我就感觉后心像遭了一记锤击一般,全身猛地一震。我两腿一软,这一跃竟没能跃起来,反而一个趔趄,几乎跌倒。

原来他的内力瞬间形成的压迫感,竟然强大至此,完全摄住了我的心神,剥夺了我肉体的行动能力。

看来,现在真的是逃不掉的。

可是任平生忽地伸手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掩在口边,气息一窒,似是耐不住的气血翻涌。我定睛一看,素白的帕子上红痕点点,还有血珠子沿着帕子的边缘滴下,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也或许是我看的血多了,就不喜欢见血,看的人类的痛楚多了,就看不得这些创痛,总而言之,莫名其妙地,这一刻竟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可是我的脑子还是在转的,我很清楚前头的这个是双手染满血腥的恶人,有一千条命也不够给死在他手下的冤魂抵债的,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所以,这不是说明他的身体确实很虚弱么!只要我没事就跑一跑,他不是自大么,看我迟早拖垮他!

任平生也不管我,径自走到院落的一角,从一个低矮的茅棚中牵出一匹杂色花马来。这马十分高大,就在月光下也能看出毛色油亮,肯定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还真是藏了不少的宝贝。

任平生把马拉出来,想了想,忽然又停下脚步,掀开了院中的井盖,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

“你干嘛?”我看他打算把那包药往井里倒,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赶紧先出言阻止。

“嗯?我在这村里住了也有几个月了,见过我的人有点多,虽然见的不是真容,可是只要是有活人的地方,总免不了有是非,还是死人的嘴最严实。”

我的嘴差点就惊得合不拢了。

“任平生,你疯了?!这些村民招你惹你了!就为这么屁大点儿事,就对全村老小下毒手?你特么还是人吗?!”

任平生的脸上露出了那招牌式的冷酷的笑。

“我是不是人,没有你说话的份。我想做的事,也没有你插手的份。”

这村里男女老少,少说也有好几百口,任平生只是为了消除这区区不值一提的线索,就打算把他们全都毒死?怎么会有人,对于鲜活的生命漠视至此呢?

我的后脊忽然生起一股寒意。他刚刚曾经说过,他是数月前来到这个村子,投奔了“婆婆”,可是他刚来,“婆婆”就……病逝了……

这位婆婆,恐怕已经遭了他的毒手吧!这是何等冷硬的心肠啊!

但是以我对任平生的了解,他想做的事,是肯定会无视他人观点地做下去的,更何况我也没有本事凭武力阻止他。

“任平生,”我换了策略,“你脑子短路了吧!本来呢,还没人知道你在这,你把全村人毒死了,官府肯定会来人查的。你瞧,我也在这村里失踪了,然后,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外来人也失踪了……喂,你可不要小看雍州府,不要小看玉衡司,也不要小看骆大哥,他们肯定能查出来,做这事的就是你!只要事情传出去,天镜门也一定会知道的,这样你的如意算盘……”

还没等我给他头头是道地分析完,他已经打断了我的话。

“我下的毒,是不会立即发的。这井水在地底连通,吃了井水的人,会渐渐地生疫疾,而这种疫疾,无药可医。他们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是毒。”

“连下毒都下得这么贱!”我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但是任平生却直起腰来,与我对视。

“阿萤,这么不喜欢我杀人么?”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看到杀人呢?!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我呢,做事只是不喜欢留下这种潜在的危险而已,这些人,也不是非杀不可的。”任平生挑眉望着我,作沉思状说道,“不杀,也可以,可是我不喜欢被人指使,也不喜欢听人哀求,我只喜欢谈条件。”

“价码开出来吧。”既如此,不妨干脆一点。

任平生呵呵一笑。

“价码么,就是你不要跑,乖乖地跟着我,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就只这一个条件。可是你要是逃呢,逃一次,我就杀光一个村子,那么,人命可就都变成你害的了。”

“疯子!”我暗自切齿,嘴上却只得应道:“好,就这么定了,说到做到。”

“哼哼,阿萤,我现在还没有大好,所以,你要是天天乱跑,我也会烦心的,说不定那一天把你打成残废也未可知,这样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既然是只有这一个条件,那么,我要杀你,不在这之列吧?”我冷笑着问道。他已经在挑战我的各种底线了。

“嗯,阿萤,杀我可以的,只要你想。我准你不择手段地杀,只要杀得了我,你就自由了。”

“等死吧!”这句话我没说出来,但是在心底认真地YY了一下。

最终,任平生没有往井里下药,我也没有给雍州府的人留下任何信息记号。我不希望骆大春他们费神来找我,所以不告而别才更像现在的神经兮兮的我的作风,他们反而会少担心一些。

反正我也向骆大春发过誓了,我是不会随随便便寻死的,相反,在这一路上,我要杀了任平生!

任平生拎起我,扔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将我圈在前头,纵马向更加西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一路上一点也不赶,但是走的都是人少的路,从来不在大城市中穿行,反倒专找些乡村、郊野,一路上的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平时,任平生总是易容的,一天换一个模样,只有一个原则,很平常,没有特点,绝不引人注目。只有当穿行于无人区域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本来的面目。头一次见他真容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因为现在的他,比原来显得苍白憔悴了许多,也瘦削了许多,就好似耗尽过全部的气血,刚刚开始重新复苏似的。

平时他与我同乘一骑,把我圈在前头,那股熟悉的淡淡熏香味道就会时隐时现地传过来。从前在寒冷的冬日见到任平生的时候,他从来都只是一袭天青色单衣,最多不过是罩一件单斗篷,而他的手指总是温热的。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在身上紧紧地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才能勉强抵挡得住寒风的侵袭。

如果他不说话,也不做事,只那么静静地裹着狐裘的时候,眼睑微微地垂着,眉心微蹙,五官如削,肌肤凝白似玉,神情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傲气,客观地讲,真心好看得很。我总是忍不住扼腕叹息:白瞎这一副好皮囊了,怎么就会是这样一个变.态呢?

我曾经趁着他分神,忽然拔剑反手朝他心口戳去,可他却能在环拥着我骑马的如此之近的距离,轻巧地夺下我手中的兵刃,并冲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少天,总之我们是去到了更加寒冷的地方,西北的边疆,一望无际的沙漠。沙漠中有一片小小的绿洲,傍着沙丘,有一处面积颇大的水,周围荒无人烟。

任平生带着我登上了沙丘,我往下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下头那片水,形状弯弯的,像是月牙的形状。我们行走的方向,沙山,稀有的不涸泉水,这个场景,我曾在千年以后的照片上看到过的。鸣沙山,月牙泉,这里,应该是敦煌吧!

我们正处在敦煌附近的大沙漠里呢。

沙漠里的阳光格外明亮,晴朗而寒冷。任平生站在沙丘的顶上,忽然眯起双眼,向天空伸出双臂。在他的这个神情和姿态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天真”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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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1 一蓑烟雨任平生(2)

任平生的脸上,居然会出现这种纯净而喜悦的神情,实在是完全超越了我的想象力。

“阿萤,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阳光了。听说这里是天底下阳光最灿烂的地方,所以,无论多么麻烦,也想到这里来看一看呢。可惜是冬天,要是夏日,肯定是更好的,所以,夏天咱们再来一回,好不好?”

这种幼稚的言辞让我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让我久久无言以对。不过我还是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古代这是什么信息量,居然认为西北方的沙漠是世界上阳光最好的地方?要是你哪天有幸去了三亚,看到那里的阳光和沙滩,还不得当时就跪下哭啊?

可是任平生沐浴着阳光,唇角挂着愉悦的微笑,微微地眯着双眼,似是有些陶醉到物我两忘。我心中暗暗惊奇,还以为恶人都是怕光的,没想到恶人也喜欢太阳,就像张老师一样呢。

我想起了张扬纹在右肩的部落太阳图腾,想起他微笑着说:“世界上有些东西,真的是像太阳一样呢。”

太阳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温暖,看来,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并不因为这个人属于光明或属于黑暗而有所差别。想到这些,我不禁有些心生感慨了。

忽然肩头痒了痒,却发现是任平生手里拿着一根沙漠里的胡杨枝子,笑嘻嘻地轻轻戳了戳我。

“阿萤身上也有光呢,不是夏夜流萤的那一种,是很大,很亮的,让人发热的。”

“别扯淡!”我一把扯住那胡杨枝子,用力一掰,却没能把它掰折。

任平生纵声大笑起来。

“沙漠里的这种树啊,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又臭又硬,又能装又爱硬撑,冥顽不灵,死不悔改,也跟你一样呢……”

任平生很爱笑,从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的笑看上去像阳光一样温暖,险险就可以骗过所有的人。可是我很清楚,我的五感都曾拉响警报,提醒着我,这个人骨骼深处散出来的冷酷与血腥,甚至连他身上那好闻的檀香味都掩不住。

他的笑全部都是假的,假得可怕,可笑我初初见时还曾被他欺骗过。影.帝也有光明与黑暗之分,演技用来做害人的道具,那就真的是可憎了。

可是这一刻的任平生,裹着银灰色狐皮裘,放纵地笑着,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头发都是愉悦的,没有任何一点冰冷的感觉从他的体内溢出来。我忽然感觉他这一刻的笑好像是真心的,没有任何伪装,他是真的很高兴。

“你抽风了么!”我不客气地打击了他的兴致。

“因为自由了嘛,真正的自由。”

“你欠了戎抚天八百吊了?”

“戎抚天”三个字倒让他的神情掠过了一丝复杂。

“父亲比你想象中要可怕。”他敛了笑,挥手示意我要走了,显然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我感到非常纳闷,因为我们不远千里地从长安赶到大漠,走得很慢,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在这边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为了站在这里,让太阳光这样晒在自己身上。

难道从悬崖上掉下去,把脑袋也摔坏了吗?

这一路,我又用软的硬的直的歪的各种方法问关于聂秋远的事,可他都是一句“玄武死了”搪塞过去,就再也不提。他的这个态度让我更加确信他是说谎的了。

我只能这样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因为任平生=骗子,任平生的话=扯淡,所以秋肯定还活着。就是因为任平生说他死了,他才更是肯定活着。

我不能去仔细思考任平生说过的话,因为他关于秋与鬼火五毒咒的说法,真的很有说服力。我的秋就是那样的人。

我不能接受那个结论,所以,我不能去想。

我感觉我们是在漫无目的地行走,今天往东,明天往西,曲曲绕绕,随心所欲。昨天睡下的时候,不知道今天的去向,本打算上山,却因一餐河鱼的美味而决定沿江而下。时光缓缓地流逝,不知不觉就从飘雪的冬日,进入了绿柳如丝的春天。

不晓得任平生到底想做什么,可是他这样子走下去,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反倒是他停下来的话,我才会不高兴了。因为这样到处走着,每走到一个地方,我就可以去那些消息灵通的地方查查,看看各种告示。像秋那么耀眼的人,只要他有行动,总会留下痕迹的吧。

每每我去打听聂秋远的消息,任平生也不拦我。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就懒洋洋地在我身后跟着,不说话,也不打岔。只不知道每次我失望而归,他是否总是在心中暗暗地兴灾乐祸呢?

不过就这样随意地走着,看着古代的花花世界,沐浴着春天的风,倒也让我的心胸一天天地开阔起来。我看到一个新世界在废墟上缓慢地重建,就像任平生的身体也随着气候的转暖一天天地变好一样,百姓的脸上总洋溢着沉静的欢喜。

这些日子,任平生居然一改往日的阴险凶残,静静的,淡淡的,虽然局面都是由他掌控着,可是我想做什么,只要置于他的监管之下,倒全都随着我的心情,从不阻拦。甚至连我打算扮成幽夜公子去偷宝石这种事情,他也没有阻止,反倒饶有兴味地换上夜行衣,当了我的帮凶。

如果这个人不是敌人,而是盟友的话,那这个盟友实在是太给力了。这就是他跟我去偷了一回宝石之后我所做出的总结。

我不明白任平生究竟打算做什么,只知道所到之处,看遍了之后,他常常会轻轻地摇摇头,叹息道:“天下之大……”

“天下之大”,下一句通常接什么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还是“天下之大,竟无我立足之地”?

去各种没去过的地方,看遍风土民情,尝遍美味佳肴,体验各种各样的新鲜事,时光流逝得倒也平静。直到有一天,任平生在一个清晨咯血,身子轻轻一歪,而我竟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无意识地一把扶住了他。他惊讶地望着我,脸上渐渐地浮现出欢喜的笑意,我才忽然十分地害怕了。

我是不是渐渐地适应了这样的状态?是不是有些疏忽了对他的防范?是不是偏离了对他的正确判断呢?

这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啊!他是敌人,双手染满鲜血的刽子手,永远都不值得宽恕!这样下去,渐渐把他当了熟悉的人,像朋友一样的人,对他的恨意消减了,忘记了要杀他的誓言,可该如何是好?

这一天,看地图我们是走到了杭州附近。时令已经是初夏了,身上的衣衫已经换得轻.薄,却依然没有秋的消息。

江南水乡已经到了最生机勃勃的季节,各种绿的颜色如同洗过一般,鲜艳到无法比喻,看在眼中就令人心生希望。我们依旧是没有进城,就沿着山水之间的郊外小路,在各个郊县之间穿梭着。

走了很久,我们无意中路过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村子。这地方依山傍水,有数条河流从县城间纵横交错地穿过。看一望无际的农田和百姓的住房,鱼米之乡应是十分富庶。时候刚好,一洼洼地水塘里挤满了粉色白色的藕花,莲叶底下,鱼儿轻快地游走,激起层层迭迭的涟漪。

村头小馆子的一道名菜,似乎就叫作“荷花鱼”,吃的就是这野生在荷塘里的鲜鱼呢。

村落的农业似乎是耕种水稻,现在这个时候铺展开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村边的野地种的是大片的桃树,春天的时候一定很好看,村里住家门前种了桂花,郁郁葱葱令人期待秋季的浓香。

正是午饭的点,家家户户飘着袅袅炊烟,饭香引得人谗涎欲滴。

任平生仔细地看了看地图,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这里很好,不如就在这里吧。”

“你到底想干嘛?”

任平生呵呵笑起来,说:“阿萤,咱们不走了。你是我的俘虏,所以我要把你关在这里陪着我,我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结网打鱼,耕田织布,自由自在。”

这里头,似乎没有我发表意见的位置。

“阿萤,我一直想找这样一个地方,温暖,阳光好,富庶,舒适,周边大城市没有天镜门暗点的痕迹,离官府也遥远。但是,这个地方又不能寂寞,附近要有许多有趣的地方,如果哪一天厌了,可以打发无聊。你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吧?”

“你都打算把我关起来了还管我耐不耐得住寂寞?”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去出家?你住你的,干嘛非拉着我垫背啊,神经病!”

任平生笑道:“那日吃过阿萤烧得菜,就久久不能忘,若我出去种田,没有你在家烧菜怎么行呢?”

我的脸忽然就红了,因为他提起了那回我给他烧菜的事。可那回他是扮作我的男神聂秋远来骗我的,我是给秋烧的菜,被他占了便宜。而且那一次,我……我还对他做了更不堪的事,我曾经强吻了他,还差点被他强.暴。

这一段完全不能提,简直是不堪回首,谁知他竟念念不忘。

我心里一惊。莫不是任平生竟选定了我,打算强迫我做他归隐山林之后的终生伴侣吗?

那怎么行呢?开玩笑!

可是这一路上,他从来未对我言语举止轻浮过,从来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就算睡觉时强令我与他在一个房间便于监视,也从来都是让我睡在床上,拉好帐幔,从来不占我的便宜。所以,我一直以来忽视了这个问题,以为所有的接近,都是为了监视我,却没有思考过,难道男人是一个如此有耐心,爱做无利买卖的物种吗?

更何况是狡猾的任平生呢!

我提醒自己,要小心了,要想办法脱离这种状态,只要想,肯定会有办法的。要是在这里落脚了,我还怎么去寻找我的秋呢?

正往前走着,却发现我们走到的远离村中心的郊野,居然莫名其妙地围了一大圈人。

四下什么值得人聚众的东西都没有,却很不正常地围了一圈人,我的心里一下子就浮起不祥的预感了。

莫不是,我的特殊体质又发挥作用了……

原本十分愉悦的笑容渐渐地在任平生的脸上凝固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最后竟几乎变成了愤怒。

因为我们已经走近了,透过围观群众的缝隙,在众人的大呼小叫里,看清了他们围着的东西。是满满两大包血淋淋的碎肉!

不对,是尸体!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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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2 一蓑烟雨任平生(3)

居然在这种山青水秀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能碰到尸体!而且……还是碎尸!

任平生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沉默了一阵,终于叹了一口气。

“还以为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落脚地呢,这下又不行了,很快官府就会到这里来了,所以,又是一个是非之地。”

我倒是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不用留下来,被他禁锢起来了。我甚至差点在心里说出了“死得好”这样的缺德话,连忙暗自呸呸呸了好几口。

我拔腿就往前凑过去,却被任平生一把扯住了袖子。

“阿萤,一定要插手么?”

废话,当然要插手,不但要插手,还要把事情搞得大一点!我怎么能让你的如意算盘得逞呢?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叉腰大喝一声:“大理寺!统统退后!”

任平生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好好好,反正也不行了,就随你玩吧。”

百姓听到“大理寺”三个字,都吓了一跳。既然围了这么多人,肯定是刚发现,刚报官的,大概官差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而且,怎么会是“大理寺”呢?

可是我那大理寺的“工作证”亮闪闪的,精美无比,十分唬人(更何况是真货呢),他们谁也没敢提出任何异议,就自然地两下分开,让出一条小道来。

我一个妙龄女子大踏步地走上前去,在尸块近前蹲下。周围人群一片哗然,连对尸块的恐惧都忘了。任平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跟在我后头走过去,也在我身边蹲下了。

抛尸现场位于一片茂密的草丛里,位置其实相当隐蔽,大概不知是谁割草打柴路过,无意中发现了的。尸体被装在两个大个深色布包袱里,肢解成了很小很小的块。

谁这么缺德啊!我不是没见过碎尸,相反,许多人作案之后,情急之下,为方便藏匿尸体,分尸也是一种常见现象,有用菜刀切的,有用锅煮的,有用冰柜冻了再锯的,但是大多非常笨拙。可是像这一具尸体,分得这么碎、这么精细的,真的属于很少见的情况。

从利器自关节韧带连接处切入,利落地将骨肉解开的情形看,分尸的人是行家,武学行家,或者是职业的屠户。

我从怀里掏出手套和口罩,就准备开始检查尸块了。身后的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我的手却在这时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任平生从我手中接过了手套和口罩,笑道:“大人,这点小事,不劳您亲自动手,还是由属下来吧。”

唔,什么时候变成“属下”了?还真会演啊!

不过我没有多话,只把手套和口罩交给了他。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回,我再也没有亲眼见他查过案验过尸,不管任平生在天镜门里的定位究竟是杀手还是侦探,他的侦查能力都是绝对不能小觑的。

三人行必有我师,即使是敌人,我也很乐意袖手旁观,将他的行事方法摸个通透。

任平生丝毫没有在我面前掩饰技能的意思,他从容地戴上手套,把口罩颠来倒去地看了一阵,忽然噗地一笑,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乐不可支的事情。笑了一阵,他才把口罩也戴上了。

我心说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好在这是古代,没有手机相机,要不然,把你这笑脸一拍,网上又得炒红一条“刑警碎尸现场面露微笑”之类的新闻,没准你还能得个雅号“微笑哥”。

其实我知道,任平生是有比我这副手套更高级的装备的。聂秋远手中的天镜门专用手套我后来曾拿来仔细地研究过,那真是精巧高档到了极点。那手套是当年大黑天亲自设计制作的,但是材料非常稀有,成本很高,没有办法普及为大唐司法机关的官方装备。

我手里这副,是大理寺发的普通手套,比没有强点有限。不过任平生显然是不想在公开场合使用与天镜门有关的任何物品,所以就丝毫不以为意地使用了我的这副手套。

装备好的任平生,开始动手把布包里的尸骨一块一块地取了出来。

本来我认为,他一定会先寻找具有最显著特征,可以证明死因的那些尸块,可是他并没有,他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任平生在旁边清出了一块空地,然后,把那些残破的尸块按照他判断的身体部位摆在地上,开始玩起拼图游戏来。

“你干嘛?”我实在忍不住问他。

任平生没有回答我,只看见他的双眼微微弯了一弯,好像笑了一下。他认真地拼着那两包尸块,沉浸在十分认真严谨的气氛里头,竟显得十分陌生。

单纯这么看上去,就与身边的人,张扬,我的朋友们,刑警队的老师们是一样的,没有善恶的分别,就是一个认真的专家。

哦买噶,我的心智是不可以这样被他所迷惑的。

我认真地看着他拼图,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周围的人部分站得受不了,就散去了,可是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可见喜欢八卦是古往今来人类的本性。

“大人,情况不太对哦。”任平生终于捻着一根细骨,眉头微蹙地说道。我看到地上已经基本拼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怎么?能看出死因的部分全都被破坏了吗?”

任平生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神马?!我惊讶了。拼图快完成了,残骨剩的也不多,怎么会是三个人呢?

“瞧这儿。”任平生示意我过去,“虽说是大差不差的,可是,你看这边,有两个右边的手肘。”

然后,他又捻起三根细骨给我看。

“左手的中指,有不同长短的三根哦,就算是六指,也不会长在中间的。而且,这三根中指的主人,年龄是不一样的。”

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接近现场,我是对尸块进行了总体观察的。打眼一看,只有一个头颅,然后,粗估一下这些肉块的总重,差不多就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正常体重,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就把他当成了一个人。如果这个案子由我来侦办,没准就会遗漏两个被害人,其他两名死者的沉冤就难以昭雪了。

作为一名侦查者,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呢!

我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当刑警遇到碎尸案的时候,会不遗余力地在每块残肢上提取样本,进行DNA鉴定。我本来还想,那做出来还不是一大排相同的数据,有什么用呢?这下我就明白了,那正是在排除这种极端的可能性呢。

而在没有DNA技术的此刻,任平生竟然单凭拼合尸体残块,就审查出了死者不只一人,甚至仅通过骨骼的形态就判断出了死者的年龄。

这是何等的缜密细致,对人体组织的了解又是何等透彻呢,透彻到令我浑身发毛,怀疑他是不是像解剖花朵一样,亲手解剖拆碎过不只一具的尸体,或是……活人……呢?

可怕的……天才!

“头部被击打,这个伤情足以造成死亡了。”任平生单手将头颅拎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着,“但是,这个状态,更像是被坠石砸死的。可是坠石的话,为什么还要肢解?坠石会死这么多人?”

任平生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瞬间,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动作猝然加快了。他翻动着死者的头发,认真地看着伤处,指尖滑过,在死者的发间挑出一些黑色的粉末来。他又把地上离断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拿起来看,那些指甲缝里,也有同样的黑色粉末。

我忽地一惊,因为不知为何,任平生的身上忽然杀气大盛,那种压迫感令我几乎不能呼吸。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冷漠的、残酷的、嗜血的、天镜门的任平生。

一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很担心如果现在我出声打扰到他,他很有可能凶性大发,一刀把我劈死,周围可怜的百姓们也都要遭殃。但是这一刻他的模样,让我非常不舒服,我完全不希望看到他这样。

我惊讶地发现,或许我在潜意识里已经认为,只有游历中这些日子的模样,才是任平生该有的样子。或许我不想他再次变回去,或许我在希望,只要他可以永远保持那个好的样子,也可能,也可能,就可以原谅他,放过他,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

或许我已经在内心的深处为他祈祷过自由了。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但是我不能叫出“任平生”这个名字,所以我唤了他一声:“烟雨!”

任平生的身子一震,如梦初醒般地望向了我。他惊讶地凝视着我,身上的杀气缓缓地消散。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的内心或许是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最终,任平生身上的杀气未能完全散去,那种独有的骇人血腥味又一次包裹了他的身躯,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他垂下头,柔声对我说道:“阿萤,再等我一回,这是最后一回。只有这件事,不可能忍耐,只有他们,是必须要拔除的眼中钉!”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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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3 一蓑烟雨任平生(4)

什么意思?任平生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听明白。

莫非,他已经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吗?可是现在侦查才刚刚开始,线索神马的都还没有好吗?

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非常憎恨那个凶手。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从任平生的处事风格来看,他做各种各样残忍无情的事,并不出自个人情绪的支配。就好比说,他杀人,不是因为厌或恨,而是因为彻头彻尾的冷漠,他只是认为人命不值钱而已。

所以憎恨这种情绪在他身上产生,就好像善与爱在他身上出现一样不可思议。

是什么人,居然能在任平生的身上引发这种深层次的情感呢?

正想着,却听得背后一阵喧哗,原来是官差来了。

“你们是何人!竟敢随意破坏现场!!”为首的捕头冲着我们怒吼道。

“现场”这个词,我不认为是大唐应该有的词汇,只是我每回在勘验时都用,渐渐长安的捕快也就跟着用,没想到现在这个词在南方也出现了。这一个简单的词汇让我认识到一个人还是多少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些影响的。

我算了算时间,回忆了一下最近的衙门到这个村子的距离,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那距离是一点都不近的,从到达的时间来看,他们肯定是接到报案就立刻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这种敬业精神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我拎出腰牌给他们看,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大理寺,路过。”

那捕头是识货的,仔细看了一下腰牌,就一摆手,一队人就全跪倒了。

“卑职参见大人,卑职斗胆请教大人名讳!”

看来我一个女子,毕竟是缺少说服力的。

“大理寺叶流萤。”我想了想,决定向他们报出我的真名。我既然报出了大理寺,那么这个消息迟早是要传到大理寺去的,正好借这个机会,也算向骆大春他们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至于任平生么……

“这一位是我的助手。”我介绍道。

本来犹豫着,是不是借此机会向他们传递任平生还活着的消息,可是略一思索,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一方面,怕任平生听出来,杀这些悲催的捕快灭口,另一方面,或许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在的,希望任平生还活着的事,不要再让更多人知道了。如果有一天他潜逃的话,我……我就睁一眼闭一眼吧!

这么想,真的有些对不起那些无辜冤死在任平生手下的人们呢。

“叶神捕大名,如雷贯耳!脚下一众捕快居然冲着我拜了下去,可见我还真是恶名远播。”

其实我在大理寺是根本没有什么职务的,我毕竟是个女人,不好给我封个什么官。但是李世民很开放,他的理念是以我的能力,不给任命个职务是国家的损失,所以他大笔一挥,给了我一个朱批,上面写着“奉旨查案”,并御赐金牌,见之如面君,统统都得让道。至于我的工资,是按朝廷正四品官员,也就是我老公的级别发放的,可能也有对我们家进行抚恤的成分。

这种情况毕竟极为特殊,而关于我的可怕传说又很多,所以这里的捕快们听说过我,一点都不奇怪。

“起来。”我简洁地命令道。

我正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好简明扼要地把我们的发现给他们讲解一遍,却听旁边的任平生忽然说道:“叶大人,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了,难道那重要的差,不办了么!”

我吃惊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听他接着又说道:“这里的事,属下给各位兄弟交代好之后,咱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我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不敢随意阻止,就由着他上前,开始给赶过来的捕快们介绍案情。他们很快就沉浸在对案件的讨论里面了,我在旁边听得却是暗暗纳闷。

任平生给他们讲了我们撞上此事的经过,讲了拼合尸块,发现是三名死者遗骨的情况以及有头颅死者的死因是高空坠石。可是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掌握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情况,却并没有说出来,没有向捕快们提供任何破案线索。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身上有紧急任务,不能久留,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诸位了。”任平生向捕快们拱了拱手。

“是,卑职等必将竭尽全力!恭送叶大人!”捕头揖礼,恭恭敬敬地回道。

任平生牵过马,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现在明面上看似乎是我比较NB,可我自己也清楚,在这段关系里,主动权根本就不在我。所以我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任平生在前头牵着马,我们就向村子的中心走去。

我现在有功夫在身,耳朵挺好使的,远远地听到那些捕快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是有要事在身么,怎么只有一匹马,这可如何赶路啊……”

“难不成那位大人竟与叶大人同乘一骑不成?可是男女有别……”

“快别胡说,没看往村里去了么,没准马在村里呢!”

“没想到大理寺的叶大人如此美貌啊,都说是母老虎呢……”

“嘘,快闭嘴!”

我听了一头汗,若在之前,任平生听了这些,早就该嘲笑我了,可是他这会儿并没有。他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之中。

“任平生,怎么回事?”我问他。

任平生忽然哼哼一笑,身体像没有半分重量般地翻身上了马,握紧了缰绳。

“阿萤,方才你给我取的名字,我喜欢得紧呢。”

我心里一寒,这个语气,这种腔调,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绝不吐露心声的说话方式,完全回到了原本的任平生。

“你别这样行吗?有事说,可以商量!”我心里一急,居然说出了十分没有原则和底线的话来。

任平生沉默了一小会,声音从我身后淡淡地飘来。

“你不要问,也不要看,你不会喜欢的。到时候,我不会让你看的。”

任平生带着我纵马疾驰,穿过乡村、山区与河流,到了最近的县城。我们一共转了两三个县城,他进入县城的目的,就是专找黑.道上消息灵通的线人,打听关于矿井的信息。

我一路听得云里雾里。显然任平生的不正常状态是从碎尸案开始的,而他四处打听的,却不是任何与案件相关的事情,而是一直在问,这附近是不是存在朝廷铁官监管之外的地下矿井。

结果打听出来,果然是有的,而且经过多方打探,具体位置也问出来了,就在发现碎尸的村子不远处的大山之中。

难不成,是安全生产事故?可是,也不至于把人给碎尸啊!

任平生沉默地带着我去购买了许多东西,在兵器铺里购买了一些小型暗器,又在药铺里买了些药物,然后,我们在城边人少的地方找了一家店住下。

这一晚我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帷外头,灯一直点着,任平生始终没有睡,他一直在摆弄白天买来的药物,我觉得他可能是在制作毒/药。

任平生穿着一件青色宽宽大大的袍子,长发散着,烛光下他的面色格外苍白,但神情却十分专注。他的双眸之中很少像现在这样燃烧着火焰,我认为他是打算去杀人。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没有理由的杀人,他似乎有非杀对方不可的道理。

也是头一次,我发觉任平生的身体,萦绕着一种叫作悲伤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任平生把我叫醒,带着我出了门。我们同乘一骑,向深山之中跑去,一路上他沉默无言。

不愧是任平生,他把搜集到的情报加以分析,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大山中的黑.矿井。

原来是铁矿,规模似乎极大。铁矿从汉代/开始就由朝廷监管了,因为生产制造兵器需要用铁,掌握着铁矿,就相当于掌握着强大武力的根基。所以,铁矿这种东西,怎么能允许个人私自开采呢?

可是江湖帮派也需要兵器,黎民百姓需要生产工具,铁的用途是极为广泛的。如果黑.道上谁有本事瞒着朝廷占了铁矿,开采出来,那可就相当于开了印钞厂了,这都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所以,江湖上有好几个大帮派,都是以做黑.矿生意起家的。

看来我们脚下隐在大山腹地的矿井,也是他们中的一部分呢,只是,虽说一切都很隐蔽,没有内部线报怕很难找到,可这规模也实在太大了吧!

一进入大山,任平生就像到了相当熟悉的地方一样,略微观察地形和方位,就带我翻过一座土丘,准确地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点找到了一座竖井。

任平生点燃了火折子,我们沿着竖井摸索着下去,一下到竖井的底端,我不由立马就惊呆了。

狭窄通道的前面不出十米远,一下子就开阔了,石壁上有照明工具火把火盆,地底通路纵横交错,宛然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

任平生的面上一点惊讶的神情也没有,他带着我,悄悄地沿着通路往前走,又拐上了右边的一条小道。

我心里暗暗纳闷,因为任平生一直没有说话,可是他行动之果断,竟好像对这个地方的地形非常熟悉一般。

右转之后就进入了另一条通路,这条通路的光线明显变得更暗了。走了一会儿,前头忽然开阔了一些,在那大约十平米左右的开阔地,火光忽然变亮了。

看到那开阔地的情形,我不由吓了一大跳。借着火光,我看到一名满腿是血的十一、二岁的少年坐在地上,一脸惊恐,而一名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正慢慢逼近了他,向他举起刀来。

最恐怖的却不是因为这里即将变成杀人现场,而是这一小片空地上,堆积着大大小小血肉残块,数量之大,宛如开了肉类加工厂。可那却绝对不是猪牛羊肉,以我的经验,一看就知道,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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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4 一蓑烟雨任平生(5)

眼见得那少年就要遭人毒手,所以我也顾不得眼下场景的恐怖,拔剑就打算上去救人。可是还没等我有所行动,就觉得眼前一花,耳听得有人发出了一声闷在喉咙中的声音。

再定睛看时,那黑衣大汉手中钢刀“当啷”一声跌在地上。他双目圆睁,喉头“咯咯”有声,颈间一道干脆利落的鲜明红痕,忽然间呼地一下喷涌出血液来。

在他的面前,立着手握弯刀,气息宛若冰霜的任平生。

大汉的身体颓然委顿下去,两腿略微抽动了几下,便不再动。他颈间血流仍自汩汩而出,在身.下渐渐汇成一片血泊。

任平生冰冷的眼神转到了少年身上。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握紧短剑,闪身上前,贴近了他。我想的是,如果任平生打算连这个孩子也不放过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要出手阻止他的。

但任平生的弯刀以我看不清楚的速度归入了鞘里。他走到少年近前,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中蹲下身去。

任平生看了一眼少年那鲜血淋漓的裤腿,便伸手将他的裤子撕开了。任平生的动作又快又干脆,丝毫没有顾及对方是否会疼痛的问题,所以随着清脆的裂帛之声,少年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呻.吟,却并没有叫出来。

“多大了?”

没想到任平生在这个时候,居然有闲情跟一个小孩话起了家常。

少年咬牙道:“十三岁。”

“几岁进来的?”

“十一。”

“家人呢?”

少年沉默片刻,便道:“都死在这里了……”

未待少年答完,任平生的手指已在他小腿胫骨处捏拿了两下,少年又是一声闷哼,全身已是大汗淋漓,显然是痛到了极点。

任平生利落地往他腿上创口处洒了些药粉,又在周围寻找了一番,找了一根尺寸合适的木棍,又撕下刚被杀死的大汉的衣服,将少年的小腿捆扎固定了起来。从任平生的手法看,这少年的腿应该是已经骨折了。

我看得暗自纳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任平生这好像是在救人啊!

说起来,认识任平生也有好几年了,只看到过他杀人、害人,从来没看到过他救人,今天他这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了?

“你这个年纪,能活到两年,不容易了。活下去,活着终归是好的。”

任平生说的话也出了我的意料,似乎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少年挣扎着似是想要拜倒,口中一边说着:“谢恩公救命之恩,请恩公再发发善心,带我从这里出去,这一辈子为恩公当牛做马,报答恩公大恩大德!”

任平生忽然就有点怒了。

“自己滚出去!滚出去之后,不要依赖任何人,也不要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我不要你报恩,滚,自由地活着吧。”

说罢,任平生就不再理他,转身望向了我。

“阿萤,你就留在这里,或者到外面去,不要再往里走。以你的武功,这个地方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威胁,地上这些,你也不会怕的,是不是?”

“你要去做什么?”我问他。

任平生面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是阿萤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不要看,不要知道,等着我。”

“我不等!你一个人进去,不盯着我了是么?那我可走了啊!”

“唔,阿萤,你走吧。”任平生轻轻地挑了挑唇角,“你走了,我就出去屠一个村子,嗯,就从咱们昨天发现尸体的那个村子屠起吧。找不到你,我就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屠下去。这样的话,你这家伙不回来找我,我是不信的。”

“任平生,你!”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

“任平生,你干那种缺德事,天镜门很快就会找到你的!”

“反正阿萤也跑丢了,无所谓的啦。”

“你你你!”难道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我忽然头一次有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我这是在做什么?是想阻止他深入矿洞,再造杀孽吗?

“那么阿萤,一会儿见啦。”

任平生说完,便决然转身,一闪就不见了。

我踟蹰片刻,就一咬牙,转向身后的少年,说:“来,我背你,我带你出去。”

我背起少年,按照我们来时的路返回。这一背,我不由吃了一惊,少年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鸿毛一般,可见是营养不良到何种程度。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少年说话很简洁,也很有条理,虽然刚刚受到了生命威胁,却极快地平复了下来,可见是一个头脑极其聪明冷静的。不过,毕竟是个孩子,他身上的喜悦气息越来越浓,笼罩了我。

“我叫小三,家住的地方已经记不清了。我们全村人都在两年前被抓到了这里,现在,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抓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挖矿石,造兵器。”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们只是让我们没日没夜地在地下挖矿石,受伤的杀死,生病的杀死,撑不住的也杀死。做得慢一点,就会被鞭打,伤口痛,不能喊,不能叫,而且要藏起来,如果他们认为创伤会影响劳作,就会直接杀死。在下面的人死得很快,我们村的人,不到一年就死了一半,包括我的爷爷和爹爹……”

“你母亲呢?”

“在捉我们村男丁的时候,村里的女人就全都被杀死了……其实,像我这么大的,大部分也被杀了的。我没有被杀,却被捉了来,我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沉默了一会儿。刚才背起少年之前,我看到他的眼神,那是不应出现在这个年龄的复杂眼神。那眼神中,有顽强和忍耐,有战胜一切的勇气,有规避风险的精明,有对世界的憎恨,有对未来的迷茫,有对人为何生在世间的不解。当我背起他的那一刻,有一种宿命的感觉,我感觉他的命运完全没有确定的方向,他的将来会去往何处,全然没有定数。

“那些人……杀死伤者,为什么还要把他们这样肢解成小块?”我不晓得这样的问题,能不能从孩子口中得到答案。

没想到少年什么都知道。

他冷冷地说道:“因为地下有这样的传说,古时候,干将莫邪是跳进铸剑炉里,才得了举世无双的宝剑,就是因为剑中铸进了人的血肉生魂。所以,他们把杀死的人,全都填进炉里去铸造兵器了,据说这样铸成的兵器,有鬼兵相助,谁购得了,可保成就大业。但是这里的铸造炉各种各样,有些很精巧,尸体是根本填不进去的,所以他们专门辟了个场所,用来肢解我们的尸首,就是姐姐刚才看到的那个地方了。我今天做工时不慎被坠石砸断了小腿,如果你们晚来一步,大概我也要被铸成兵器了。”

我越听越怒,这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有一种冲动,真想冲回去把他们给铲平了。

就在这时,我背着少年攀上了竖井,到了地面,初夏的暖阳慵懒地把光芒洒落在我们身上。

少年轻轻地“啊”了一声。

我放他下来,扶他在旁边的山石上坐了,却发现少年眯着眼睛,不知怎的竟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我惊讶地问他。

这个少年是个坚韧倔强的孩子,刚才生死关头,未见他流过一滴泪,任平生为他断骨复位,也未见他流过一滴泪。可是这一刻,他的眼泪竟然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恣意地流淌。

“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太阳的光了,从来没有感觉太阳有这么好过……”

只有这一句话,回归了他自己的年龄,让我心中一阵酸涩。我向他伸开双手,少年犹豫了一下,忽然猛地扑进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滴下来,滴落在他乱蓬蓬的发间。

因为就在那一刻,当他抽噎着说,从来没有感觉太阳这么好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向着太阳张开双臂,仿佛想要抓住天地之间虚无飘渺的温暖和自由。

“很艰难吧……这些年……”

我在问怀中的少年,却又不清楚自己想要询问的到底是谁。我感觉这一瞬,我明白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过去的艰难岁月,似乎已经不需要言语来释明。他的疼痛,他的迷惑,他的冷漠与憎恨,他的无情与残暴,他的许许多多。

“嗯,好难过!真的好难过……不知道会不会有尽头,可是又不甘心去死。总想着,再忍耐一些,会不会盼到自由的那一天。有时候觉得或许老天爷明天就会显灵的,有时候又觉得,或许老天爷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吧……”

我拥抱着他,轻轻地安抚着他,心里却想起了在刑警队里审讯犯下杀人重罪的少年的事情。

那个男孩还没有成年,但却已经是劣迹斑斑。从很小的年龄,就开始抽烟,喝酒,结交坏朋友,偷盗,骗人,直到最后抢劫,杀人。

也许从这些事情看,很轻易就可以判定,这是一株毒草,人见人憎,恨不得拔之而后快。可是他是未成年人,对于未成年人,侦查的过程中是要对成长经历,社会环境做调查的,否则不能很好地保护他们。在社会调查的过程中,我惊讶地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自幼父母离异,都视之为累赘,判由母亲抚养,母亲却出走将他抛弃。所有亲戚家中都不肯接纳,吃百家饭长大。被人欺负,被人骗,被侮辱,渴望力量,渴望将他人踩在脚下,需要他人仰视的眼光,憎恨,对生命漠视,无力感觉生命的美好。

这么多负面的东西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少年身上,难道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么?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杀人犯了。

我旁听讯问的时候,最终看到他哭了。他哭着说了一句话,我直到今天都不能忘。

他说,如果你们见过过去的我,也许就能原谅今天的我,可是今天的我,真的不值得原谅……

而这一刻的我,忽然恨不得能够付出任何代价,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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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5 一蓑烟雨任平生(6)

我下定了决心,就重新把少年背起来,施展轻功,几个纵跃起伏,就到了我们之前隐藏拴系马匹的地方。

五花马仍旧在乖乖地吃着草,我走近了,把少年放下来,然后轻轻地摸了摸马柔顺的鬃毛。

我取下马鞍上我们的行李,从中找出一套我常穿的男装。叶流萤这个身体个子不算高,娇小玲珑,所以跟这少年的身材相差无几。我小心地帮少年换上了衣服,又掏出一把碎银子给他。

“拿着,不能给你整银,否则有人疑你,就会生事。”

少年忽然一把抓住了我。

“小三已经不知道家在何处了,家中也无人了,求姐姐把小三带在身边吧,小三一辈子给姐姐端茶倒水,当牛做马!姐姐,小三很会伺候人的,之前……”

我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刚才那人叫你不要依赖任何人,他说得对,人活着,就是得靠自己。但是,你也不要像他一样,觉得世人都是坏的,都不可信。他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没有遇上好人,你以后一定要过得比他好才行。”

少年一脸迷惑地看着我。我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话确实很难懂,除了我自己以外,估计别人是根本听不明白的。

当然我也不需要他听明白。我从行李中取出纸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那信纸是大理寺专用的,印有大理寺特有的印章。

任平生把我抓走的时候,其实还是满从容的,也可以说,我是有那么一小部分自愿跟他走的成分,所以走之前从容地收拾过行李,有用的东西带得很全。

“你拿着这封信,去最近的县衙,把信交给他们看,就说是大理寺的叶流萤让你来的,他们见信之后,会派人送你进京城,到大理寺去。”

我一边说,一边取出地图,在上面画出了通向县衙的路,递给少年,然后抱他上马。

“大……大理寺?”少年脸上露出了极度惊讶的神情,从他的反应来看,竟似乎是听说过这个机构的。

时间紧迫,来不及过多解释,所以我从行囊中取出一根簪子递给他,叮嘱说:“到了大理寺,找大理寺少卿骆大人,给他看这根簪子,让他把你放在随便谁的手底下学本事。大理寺是抓坏人,伸张正义的地方,在那里学好本事,将来多多惩治下头那种凶手,也算替你亲人报仇。”

小三眼泪哗哗地流着,他用袖子使劲地抹,把脸抹成了一片黑花,跟一只瘦小的猫咪一样。看来,好的东西往往比残酷的东西,更容易让人哭鼻子呢。

“会骑马吗?会看地图吗?”我问的都是最实在的。

小三吸了一下鼻涕,说:“不会,但是姐姐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能自己学会。地图的话,我觉得只要标上方向,我也能看。”

如果说,我是存了一份私心的,嗯,也可以这么说呢。

这少年才十三岁,可是太冷静,太聪明了。如果是一般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他去大理寺,而是给他安排另外一个去处了。这孩子如果培养得当,将来会是国之栋梁,可是如果长歪了,难保不是另一个任平生,那可就是难以想象的大祸害了。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一个任平生出现呢?而且,……这一回,一定要幸福吧。

迅速送走小三,我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竖井,沿着原路进去,穿过一屋子的骨肉残块,踏进了矿井的深处。

矿井里面虽然燃着火把,但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黑暗与压抑,就好像死神的翅膀展开在这里,恶灵永远在上空徘徊,空气里是挥之不去的潮冷与血腥味。

我心里忽然一惊。这好像不是我的想像,是真的血腥味,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我连忙掏出药瓶,服下了两粒落雪山庄的通用解毒药。怎么忘了这个茬儿,我可是看见任平生做毒药的,万一我不小心中了,那不是当了冤大头?

我低头检视,在地上发现了矿车的车辙,我决定跟着车辙走,这样肯定能找到人。

我隐蔽身形,往前摸索了一阵,并没有看到人,反而开始看到血和尸体。

开始有死人出现了。死人全部都是一样的着装,穿黑色,不蒙面,他们的统一特征是腰间都挂了一个亮闪闪的银制腰牌。

我把死人翻过来,看到他们死得都很干脆,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抹了脖子,只一刀,准确无误地将动脉、气管、声带全部切断。这样的手法,恐怕他们死的时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肯定是任平生干的,如此利落的刀法,这样的果决和狠辣,除了他还能是谁呢?再说这样的刀口我还亲眼看过两次,一次出现在刚才救小三的时候,另一次出现在碗子山我兄弟们的脖子上。想起碗子山的兄弟,我对任平生的恨意又上来了。

我特么到底是在干啥?!我一边质问自己,一边还是加快了脚步。

可是越往前走,看到的血和尸体越来越多,横七竖八,触目惊心。我越走心里越慌,这里究竟有多少人?任平生是打算把这下面的人全都杀光么!

但是死的全部都是黑衣人,没有看到地下劳工的尸体,也许是任平生把他们都放走了。

只是,他为什么不用毒?

所有的尸体上都有刀痕,不是毒杀。一开始,那刀创都准确无误地在颈上,见到的尸体约莫有一百具左右,尸身上的刀创位置就开始混乱,但大多还是一刀毙命。再往后,就开始渐渐出现了两刀、三刀的情况。

武功再怎么高强,以一敌百,迟早也要力竭的,更何况任平生重伤未愈。

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杀行为吗?这哪里像是任平生的作风呢?

我也就来不及再看地上的尸体,只拼命地往前赶。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又路过了多少人的尸身,我终于在洞穴深处的一个石室里找到了任平生。

任平生面色惨白,口角流出鲜血,一身青色衣衫也已经给血染得看不出颜色。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用手揪着一名华服男子的头发,将他瘫软的身躯拎起来,在他的哀嚎声中缓缓割断了他的脖子。

随着鲜血喷涌而出,任平生的目光中燃烧着仇恨,脸上却挂了一丝冷笑。他忽然把尸体往地上一扔,手中弯刀倏地变成一把长镰,猛地一挥,重重地砍进软塌塌躺在地上的尸首的胸口。

我看到他发疯似地往地上的尸体身上砍击,用的力度极大,以至于他喘息得很厉害,以至于以他如此敏锐的觉知都未能发现我的存在。他不顾一切地发泄着,直到他自己忍不住“哇”地一口鲜血狂喷出来。

我一闪身从后面拦腰抱住了他,他愤怒的气息忽地炽盛,险些把我淹没。就当我以为他可能要运功把我震伤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他就那样定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但是周围的温度渐渐地降了下来,气息也开始归于和缓与平静。

“阿……萤?”过了很久,任平生终于开口,用嘶哑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任平生,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这样了,我们走吧……”

我想,他已经是杀了他最想杀的人了。我竟然纵容他杀了好几百人,还没有责怪他,大概我也开始歪了。

“阿萤,你为什么要来……”

他的气息忽然放松下来,手中镰刀长柄触地,他的身体也忽然一软,倚靠在那柄长镰上。

“你曾在这里多久?”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只是这样问道。

任平生并没有觉得讶异,也没有对我遮遮掩掩。

“七年。”他平静地答道。

他的语气令我心中一痛。小三在里面两年,就已经被摧残至此,如果是七年,那该是如何挺过来的呢?从秋给我讲过的情形看,他们少年时代是一起学习过技能的,任平生虽然比秋大上几岁,可是最迟十六七岁,也肯定已经在天镜门了。那么说,这七年,应该是从他年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而他,竟然能在这里面活到七年!

肯定是很艰难的吧……那些年……

“阿萤讨厌我了么?”任平生的问话总是那么不着边际。

我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呢?

“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了。以后不准你再杀人,一个也不行,就算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不准你杀人!你要告诉我,然后,我们官府会帮你铲除这个祸害的,你不能亲自动手!”我义正词严地说道。

任平生轻轻地笑了,点了点头,用很小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我就放开了手,任平生转过身来,一脸的失望。

“只抱我这么短吗?”

“你你你!!!……讨厌!”

送走小三之后,行囊一直背在我肩上。我从里面扯出一件任平生的长衫,劈头盖脸地朝他扔去。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竟然还敢占我的便宜!赶紧换上,脏死了,还抹我一身血!”

任平生笑嘻嘻地抄住了衣服,脱下了身上的,把长衫罩在身上。

“喂,没受伤吧你!”我也换了件外衣,一边换一边恨恨地问他。

“阿萤关心我吗?”

“得了吧,我是怕你受伤了麻烦的还得是我。”

“阿萤心疼我了,我欢喜得很。”

“行了别扯淡了,咱们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然后,走得远远的,你就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本姑娘保证不出卖你。”

心疼?心疼个毛线!你一个杀人犯,刽子手,心疼你?开玩笑!我的立场可是很明确的。

“重新开始?阿萤想通了么?愿意和我一起了?”

“你闭嘴!我已经忍你好久了,少特么得寸进尺!”

不知怎的,对于任平生的恐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了。也许是今天见过了小三,就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个可怕的人,在内心的深处,也不过是个脆弱而孤独的孩子。

“唔,那可不行呢。阿萤不和我在一起,没办法重新开始!”

我忍无可忍,转身就想抽他,却见他面色忽然一寒,竟显得极为惊讶。而这惊讶在他脸上渐渐地变成了十分沉重的表情,他迅速抬起一指封于唇间,做了个“噤声”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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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6 一蓑烟雨任平生(7)

出什么事了?我看了任平生的面色,觉得似乎是大事不好,因为这个人,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还能开上两句玩笑的,而此刻,他怎么会是如此沉重的感觉?

站在任平生身边的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他情绪快速的变化。

一开始,是惊讶,然后变成了震惊,震惊之后他的心就乱了,乱了一阵子,忽然变成了一种非常悲伤的感觉,近乎绝望。

“你怎么……”

我一个“了”字还没说出来,任平生已经一闪身抱住了我,同时掩住了我的嘴。就在一瞬间,他手中长镰无声无息地变了形状,回到弯刀形态,收回了他的腰间。

任平生拉着我,走到石室一角,扳动一个很不起眼的机关,墙壁忽然就打开了一道缝,他就带着我闪身进去,又按动机关,门就关上了。

原来是一个卧室,家具陈设一应俱全。里头没有火烛,却放置着三颗巨大的夜明珠,将小小的屋子照耀得光亮如昼。这种东西我只在武侠里看到过,没想到是真的,简直太神奇了。

可是时间已经不容我赞叹这种东西了,任平生进门之后,就一把将我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把脸贴到了我的耳朵旁边。

“你干嘛?!臭流氓!”我想这样破口大骂,可是惊讶地发现自己没能发出声音。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头,果然也动不了。

我一头黑线。又来了!中任平生的这种迷药多少次了呢?要是以后还被他抓在身边到处跑,他隔三岔五来这么一回,我迟到得被他给毒成脑残。

可是任平生一开口,我所有想骂人的话就都忘到脑后了。因为我十分惊讶,以至于忘记了骂人的事。

任平生并不是用正常的方式说话的,我感觉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异常清晰,好像化为了一只只小小的蚂蚁,排成队列,一只一只地爬进了我的耳朵。

这是运上了内力,把声音化成只有我能听得到的东西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吗?

听说这个东西,很耗神的呢,任平生究竟想做什么?

“阿萤,我会封住你周身气孔,消去你存在的痕迹,确保你不被发现。一会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控制好情绪,不要产生波动起伏,以免露出马脚。”

任平生抬起头来,在很近的地方注视着我。距离如此之近,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睫毛如此之长,并且略微地卷翘着,与他那血腥的气质还真是不符呢。

他伸出手来,用他那好看到举世无双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太短了,阿萤,只可惜,太短了……”

是什么?太短,指的是什么呢?

可是我来不及思索,因为任平生忽然低下头来,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吓了一大跳,可是迷药让我面瘫了,我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我心里急得不行,难不成神神秘秘地吓唬我,就是为了这会儿占我的便宜吗?

可这不像他啊,任平生捉了我好几个月了,要占便宜早占了,也不用特意选在这种血肉横飞毫无诗意的地点。这究竟是怎么了?!

任平生却十分投入地吻着我,一直把我吻到脸都红了,就仿佛想要永远地记住一些什么。

这个吻很热烈,但没有持续很久。任平生放开我,继续在我耳边说道:“不要傻,一会儿那个人,无论你们之前有过什么样的渊源,都不要相信他会真心地对你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眼前的任平生忽然让我想起了我的秋。秋说话的时候,话语间的逻辑关系总是跳得很快,让人很想抽他。但是处久了就会知道,这应该是他智商高的表现,因为他总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拣最重要的说出来,而那些没有言明的,随着事件的推进,总是很快就出现答案了。

任平生抱住了我,我感到他犹豫了一瞬,但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阿萤,我们在一起几个月了,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你说过,如果玄武死了,你也不独活,我明白,那是真的。本来想把你留在身边,可以保证你不作践自己,可我现在做不到了。如果没有我看着你,又找不到玄武的话,你……”

他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主动地提起了聂秋远?难不成是刚才杀人太多,牵动内伤发作,大限到了?喂,我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得开心啊?喂,任平生,我现在已经不想你死了,所以,你先省省,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要死的,你可别放弃治疗啊!

“阿萤你听好了,我们一起从悬崖上坠下去的时候,我看得非常清楚,玄武他并没有死。但是他受的伤,比我只重不轻,因为我对你说过的,化去了鬼火五毒咒术的事情,是真的。到了崖底之后,我们两个各寻生路,我是直到与你见面之前不久,才勉强恢复行动能力,所以,如果玄武至今没有出现,有可能是还不能自由地行动。”

任平生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锤在我的心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的!我每一天都在盼着任平生对我说这些话,可他就是不肯,今天怎么就肯对我说了?我猜就是这样的,这个答案,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我一直这样相信着!

可是今天的形势,似乎十分不妙。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对我说:“如果这是任平生摊上什么事了,没法再带着我,所以编出话来给我个希望,骗我的呢?”

任平生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继续在我耳边说道:“我用这些话骗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我是不做的。所以,我说的这些是真的,如果假了,我就用自己的性命赔给你吧。”

话说着,我只感觉一股非常压抑的气包裹了我,从四肢百骸向内灌注,难受无比。而任平生摇晃了几下,似乎勉强忍住了涌上来的一口鲜血。

“我已封了你周身气孔,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身上的药,两个时辰后就会自解。阿萤,你自由了。”

说罢,任平生将我横抱起来,塞进了石室中床榻下面的缝隙里。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身体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任平生将我塞进床下,又用隔板将我挡住。唯一的幸运是,我头顶的床板刚好有一处雕花,透过镂空处,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情况。

任平生把我藏好,便站直了,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感觉他有一些紧张,但更多的好像是失望。

没过三分钟,便听到外头十分突然地传来一个苍老喑哑的声音,那声音轻轻地“咦”了一声,便隔着石门呼唤道:“平生,是你么?”

任平生身躯一震,似乎是最后一点希望也失去了,他的神情反而更加平静了下来。他就立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答话。

外头的声音又说道:“平生啊,你以为不用毒,我就看不出来是你了么?傻孩子,天底下凭一柄单刀,连杀四百五十多人手法还能这么利落的,数也能数得出来。平生啊,你我可是父子,这世上,哪有父亲不了解儿子的?”

“父亲”二字听在我耳中,如巨锤击在心坎上。这么说,外头来的人,是天镜门的掌门戎抚天了?难道刚才任平生是因为判断出了这件事情,才对我做了这些?

他这是想要……保护我?

就在今天,经历了这一场屠戮,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明白了,为什么任平生曾经那么开心地对我说:“我自由了,真正的自由!”想必第一次的自由是从这地底出去,可是出去之后的他,却落到了天镜门的手里,渐渐地发现,其实仍然身不由己,其实只是脱出黑牢,又被锁上了另一重无形的枷而已。

所以,当别人都认为任平生已经死在白云峰顶,当他的名字在天镜门被朱笔勾除了之后,才能真正随心所欲地生活。对于最爱自由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宝贵的吧?那么,刚刚获取的的自由,现在又要拱手交出去了么?这一刻的他,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其实,刚才是有时间的,如果没有我,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凭他的聪明和武功,一定有机会避开戎抚天,顺利逃脱出去的。可是如果带着我,那就不可能了,所以,他这是在舍弃我和交出自己的自由之间,选择了后者。

任平生,你傻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这样做,我也不会感激你的啊!不会……感激你的啊!

我忽然觉得有点想哭,可是我的泪腺麻痹了,哭不出来。

外头的人又说道:“平生,虽然你离开了这么久,可是父亲一直相信,你肯定还在人世呢。只是平生啊,父亲可是非常为难,非常伤心呢……”

我虽然自己推定戎抚天就是我们所认识的傅知风,可是外头这个声音,跟傅知风一点也不像。即便如此,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他就是傅知风。

戎抚天道:“平生,你怎么不说话?你若不出来,父亲可要进去了。”

任平生一咬牙,拂袖扳动机关,石门就轧轧有声,缓缓地打开了。虽着石门打开,我只觉得视野里花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任平生闷哼了一声。

当我定睛看清楚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石室中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身着灰衣,戴着头巾假面,很近很近地贴到了任平生的身上。

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把锋锐的匕首,匕首的整个刃部,已经深深地没入了任平生的左肩窝,鲜血从刺入处喷涌而出,瞬间就染红了任平生新换上的长衫。

“平生,父亲很伤心,也可以说,是很生气呢!你,为什么不回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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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7 一蓑烟雨任平生(8)

任平生一声也没有吭,任由灰衣人按着他的右肩,把匕首缓缓地从左肩抽了出来。鲜血沿着锋刃淋漓而下,红得触目惊心。

我看得都疼,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你大爷”!口口声声称着父子,特么有这么见面的吗?

又想起了之前任平生和若婵娟的对话,似乎他们任务执行得不好,是要受“鞭刑”的,受了鞭刑,连任平生这样的体格,都得躺上一个月。那会儿任平生说的时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而我更是真心地诅咒他去死,所以并没有把那鞭刑神马的放在心上。可是这会儿想来,这都是什么变.态规矩啊!

如果戎抚天是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疯子,平时还能装成傅知风那样温和慈善的人,那他也真精分得可以了。

“平生啊,这是,伤还没好呢?怎么就这样委屈自己,不回到父亲身边?让我来猜一猜。”戎抚天的语气里一副关爱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不能相信这是刚刚捅了对方一刀的人,“傻孩子,第一件事,是不是去找我那乖徒儿啦?流萤丫头,现在在哪里呢?”

神马?!我一时间有点懵,为什么今天出现的事情,隐含的信息量总是那么大呢?

流萤丫头,难不成指的是我吗?

我神马时候成了他的“乖徒儿”啦?!就算我认识傅知风,而傅知风就是他的话,我也没打算过拜师啊,连话都没有放出来过啊!

所有的信息迅速在我脑海中重新调出、排列、组合。感谢任平生的迷药,它麻痹了我的肉体,却没有麻痹我的脑神经,还给我留下了思考的能力。

我认真筛选了我到大唐以后的全部信息,没有任何无意中拜过戎抚天为师的可能性。然后,我又排除了无意识的时段。这样的时段一共只有两个,第一次是在碗子山我没事梦游刨人坟头的时候,总不成戎抚天在坟里给我刨出来了吧?而且那段时间任平生在我身边,我不可能有空去拜师的。还有一个时段,是我吃了若婵娟的蓝色的小药片之后,可是那会儿,我我我,我在……啊,算了,难以启齿,不提了。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在我来到大唐之前的事情。

也许,他是我那原主叶流萤的师傅。神马,等一下,师傅?!

哦买噶,这件事情我不是知道的吗?

叶流萤的手书写得明明白白的,她救了一个江湖神秘人的性命,那人暗中藏在碗子山养伤,傻妹子管他吃管他住,跟他学武功,结果学了个自杀神技吸星大法。哦买噶,她那时候救的就是这个大祸害吗?

受人恩惠,还教那种邪门武功给她,最可恶的是,还把关键的下半本秘笈给藏下了,这简直是管杀不管埋啊!

想想这种恶劣的手段,我一下就在心里断定了,肯定没跑,就是这么回事!

要不,任平生怎么会从天镜门把秘笈的下半本给弄来了呢?

我心里一惊,我一直困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难不成会是这样?

我一直不明白,白云山一役中,傅知风曾长时间与我单独相处,想要不着痕迹地害死我,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顾念了这短暂的师徒之谊么?

是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戎抚天落难时究竟遭遇了什么,叶流萤都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关怀和帮助。也许,叶流萤虽然死了,她的在天之灵仍然救了我一命呢。

可是任平生最终叮嘱我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说得很清楚,他说:“一会儿那个人,无论你们之前有过什么样的渊源,都不要相信他会真心地对你好。”

“一会儿那个人”,肯定指的是戎抚天无疑了。我究竟该相信什么?是我自己的判断,还是任平生的话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戎抚天在问任平生,叶流萤在哪里。他已经猜到任平生和我在一起了,他怎么会猜到了这个呢?

这个人是天镜门的老狐狸,哪怕是任平生的心机,也不见得能瞒过他去。只要任平生开口,举止神情有一丝异动,老狐狸就有本事把我从床底下揪出来,我是这样地相信着。

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一点。这会儿我心里的一股傻劲上来了,恨不得他把我揪出来才好。我太讨厌这老东西了,如果他把我揪出来,就算打不过他,也能在他脸上狠狠地啐一口。

也可能,心底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和任平生分担的意思呢,我到底是怎么啦?

可是任平生说的话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万无一失地把这个问题遮了过去。

他十分冰冷地说道:“父亲不是说过,这些人,十年前已经在岭南被父亲全灭了么?不是说杀他们给我报仇解恨的么?难不成竟是在骗我?”

戎抚天叹了口气,道:“平生啊,我怎么会骗你呢?十年前我平了岭南的矿,杀了多少人,你不是亲眼见了的么?你是我最心爱的儿子,你的天资,是他们谁都比不上的,父亲怎么可能放着你七年的委屈却坐视不理呢?”

任平生冷笑道:“我也为父亲卖命这么多年,难道还换不来一句真话么?若是当年这些人就全灭了,父亲你,今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戎抚天隔着面具望着任平生,看他的眼神似乎在微笑。

“是不是当时,父亲失手了,竟留下了余孽呢?咱们已得了二贤庄的宝藏,钱暂时是不缺的,可兵器总得有人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地方,买些合用的兵器的,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开了矿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呢。谁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我儿平生呢?这可是比什么都大的收获。”

他的话音十分冰冷,言语里的逻辑关系十分荒谬,一听就是随便说出来糊弄人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因为他太强势了,所以连谎话都懒得好好编,就是你爱信就信,不爱信,也由不得你了。

任平生没有说话,神情冷若冰霜。

戎抚天呵呵一笑,道:“好了平生,别耍小孩子脾气,人不是都给你杀光了么,自己动手,岂不是更痛快?随父亲去看看这里已经打好的兵器吧,父亲不怪你碍了大计,不是待你很好的了?至于鬼火五毒丹怎么会守不住的事,你我父子回去再慢慢聊吧。瞧你这身子,怎的弱成这样,还是得跟父亲回去慢慢调养才是。”

戎抚天把慢慢调养几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十分缓慢,那字句里的寒意,如利刃一般刺入人心。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还不如留在矿井里做工呢,在那个人的身边,会不会承受的痛苦更多呢?

任平生回到天镜门的话,戎抚天会怎样对他呢?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再加上今天一番恶战,耗尽了气血,还给戎抚天捅了一刀,这样子的他,再继续遭受折磨和摧残的话,情况岂不是十分糟糕了?

想想若婵娟的悲惨结局就可以知道,天镜门是一个根本不顾你是否忠心,是否为组织立过功劳的黑暗之地。哪怕是任平生,该罚肯定也是要罚的,而天镜门的责罚方式总是那么变.态,失了多年心血才制成的鬼火五毒丹的过错,又是如此的大。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在为这个人担了一份心了。这些日子,我一点一点地熟悉了他,无论他有多么的罪大恶极,可他待我,似乎真的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我不停地告诫自己立场必须坚定,最终在他面前我也是做不到了。

我不希望任平生再经历更多的苦痛了,我刚刚知道了,他年轻的生命所承载的苦痛和黑暗,似乎比我们任何人都多。

万一戎抚天再鞭打他,折磨他呢?以他现在的身体,受得住么?瞧他现在肩头深深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鲜血如细细的溪流沿着手臂流淌,又顺着指尖滴落进尘埃。他的神情是如此冰冷沉静,就仿佛那创口并没有任何痛楚。

可是,受伤了,就会痛,无论怎样能忍耐,也会痛,很痛,太过强烈的痛觉会引起生理功能的紊乱,甚至引起休克或死亡。这是人类的神经系统正常的反应,是有机体内部的防御系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竟然因为这个身为敌人的男人,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戎抚天招了招手,门外有一队黑衣蒙面人鱼贯而入,将任平生团团围住。

任平生道:“我只是得了消息,来报仇的,难不成我这个模样,还逃得了不成?”

“你怎么会逃呢,既然你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平生啊,这么久了,我一直依着与你的约定不是么?只要咱们的约定还在,你又怎么会离开我呢?”戎抚天朝那些黑衣人拂了下衣袖,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青龙使伤了么,还不快给青龙使疗伤?”

任平生哼了一声,道:“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愿意再呆。”

戎抚天呵呵一笑,言道:“是了,是父亲太粗心,你们快快护送青龙使出去,在外头疗伤服药,我们查完兵器就上去,咱们就要回家了。”

我心里早把戎抚天的祖宗八代正着骂完倒着骂,骂了好几个来回了。我见过假的,真特么没见过这么假的!什么疗伤?这一刀就是你捅的好吗?而且,就算他的话我听不懂,也能明白他这是对任平生赤.裸裸的威胁。

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里了吧,而且,就凭武功上的差异,想逃离也是很难的吧。果然如任平生所说,想要自由的话,除非是“死了”。

任平生默默地转身,跟着戎抚天走出了石室。黑衣人也都跟着出去了,脚步声慢慢地远离。

任平生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向我的方位看哪怕一眼。(想知道《花的解剖学》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en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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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8 怨苍天变了心(1)

时间缓慢地流逝,令人心急如焚。外面很快就没有了任何声息,只有散也散不去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端。

任平生说了,这迷药的作用过去,要两个时辰的时间。古代的两个时辰,就是现代的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他们已经走远了吧。任平生……不会有事吧?

好不容易熬过了四个小时,手脚终于渐渐地可以活动,体内气行也顺畅了起来。本以为凭我现在的武功修为,怎么也该稍微提前一点的,可是任平生说四小时就是四小时,一点也没有少。

这个人聪明到恐怖,他不声不响,可是已经把我有几斤几两,全都掂量得一清二楚了吧!

我用力地推倒身边的挡板,像诈尸一样地爬了出来。被任平生抹了脖子的反派BOSS的尸体还丑陋地委顿在一边,全身给镰刀砍得一塌糊涂,尸僵都已经形成了,狰狞异常。

看着这具尸体,我心里一点同情或是死者为大的想法都没有,我扶住墙,又用尽全力狠狠地在尸体上踹了一脚,然后呸地一口啐在他的脸上。

如果不是这个浑蛋,现在天下可能就会少一个大祸害,多一个正能量智慧之神。也许我与任平生就能在更好的状态下相遇,成为同事甚至是好基友。

“死得好!活该!”我是头一次在心里有了这种暴虐的思想。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这个地下坑道里,恐怕是一个活人都没有了。监工全被任平生杀光了,劳工早都跑出去了,而戎抚天他们,肯定也已经办完事离开了。我就是对任平生的判断力有这样的信心,如果不能保证我起身的时候绝对的安全,他可能就给我下更重的迷药了。

所以我拖着麻木的身躯,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爬出矿井,回到了地面。

出去的时候已近黄昏,身在大山之间,四周没有人烟,只有蝉噪和虫鸣让周遭的环境更加寂寥。

我隐进丛林深处,找了个安全的地点,盘膝坐下,开始调息运功,恢复身体机能。

恢复体能的同时,也是恢复自己的思考能力。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又是一个人了,所有的行动,又要由自己来仔仔细细地筹划,没有清醒的头脑,怎么可以呢?

忽然之间惊觉,做了任平生阶下囚的几个月时间,居然过得挺轻松的,因为根本没用我动过什么脑子,这会儿一用脑,居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首要的问题,我现在该何去何从?

冷静下来想一想,我现在有两件想做的事。

第一件,肯定是要去找我的秋了。任平生临走之前,言之凿凿地告诉我,聂秋远并没有死,他只是伤得很重,很可能到现在还不能自由行动。这些话对我来说是一针重要的强心剂,就算我原本多么坚定地这样相信着,也难免有时会动摇和迷惑。

可是这个信息并没有指明方向的作用,我仍然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聂秋远。

第二件事,是我从没想到过会加入自己计划清单里的。我想把任平生从天镜门的束缚中救出来。

真可笑,被他捉走的那一会儿,我的雄心壮志还是干掉他呢,这才过了多久,我的雄心壮志就变成深入虎穴,英雄救美了。

但是现在杀去天镜门显然是一个脑残的选择,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连任平生这么强悍的人都脱离不了天镜门的控制,我去不是只有找死的份吗?没准反倒会把任平生也害死呢。

天镜门上次的计划破产之后,元气大伤,所以现在应该是用人之机,就算戎抚天再怎么恼恨任平生,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可是,活罪恐怕是难逃的,我想想这个,心里竟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所以合计了半天,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回长安去,回到我们自己的大本营。在那里,我可以把这些事情跟骆大春、韩媚兰他们商量一下,那毕竟才是真正的自己人。而且,凭着骆大春的智商,我很期待他能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说走咱就走,当我调整好身体状态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我们的马送给小三了,但这难不倒我,以我现在的轻功,走出这座大山,到最近的市镇去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更何况任平生把我塞进床下的时候,连我们的行囊都一并塞进去了,这里面有我的全套装备,还有任平生的一些药物和几张柜坊的票据。

赶到市镇的时候已是深夜,我找了家店住下,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就痛快地睡下了。

吃饱饭,睡足觉,才有力气好好地战斗,反正我又不赶时间。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起了床,觉得正常的自己又回来了。我走上市集,到柜坊兑了些银子,买了一匹好马,就向长安城所在的西北方向进发。

因为路途相当遥远,所以我也不着急,以不累着马为原则,天黑就住店,还顺便在所到之地打听聂秋远的消息。可是这样走了还不到三天,我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

我的第六感也是相当敏锐的,我隐隐约约地开始察觉,我好像是被跟踪了。

对方显然是高手,以至于我前头几天都没发觉他的存在。可是今天一发现不对,我就意识到,这种不对劲从一开始就存在了。

是他们么?天镜门?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否则怎么从我落了单就一直有人跟踪呢?那就是说,任平生仍然算不过那老狐狸,老狐狸仍笃定我是跟任平生在一起的,所以只要留人在那里守株待兔,等我自己爬出来就可以了?

可是跟踪我的人身上没有泄出半点杀气,他就是单纯地跟踪,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不杀我?

这一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疑心我和任平生之间有什么暗中的约定,所以要跟着我,看我去做什么吧?也可能,是想要以我为线索,顺藤摸瓜地摸出聂秋远或是鬼火五毒丹的下落?

我在心中暗自冷笑。戎抚天,你这回可真是想多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无时无刻不在搞阴谋啊?姑娘只是想回家而已,可是既然你们跟踪了,姑娘就得让你们陷入重重迷雾之中,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你们费的机心?

所以就从这一刻起,我忽然改变了行走路线,偏离了原本从地图上画出来的轨迹。

我选择了一种四渡赤水似的曲折行进方法,又用上了侦查学中涉及的所有反跟踪的手段,让自己的行踪变得时隐时现。就这样走了几天,我估计跟踪我的老兄已经快哭了,因为我的行进方式真的很像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你们不也是学侦查学的吗?放马过来,判断一下,我究竟是想做什么吧,去想破头吧!”我在心里暗暗地发笑,因为到最后,跟踪者狼狈到模样都被我看见了。虽然我从气息就判断出真打起来的话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这并不妨碍我感觉事情十分可笑。

虽然把他搞得很晕,可是真正逃出他的控制也并不容易。我带着他七拐八拐,跋山涉水,出入各种奇怪的场所,给他造成各种误会。一直花了十好几天的时间,我才抓住一个好机会,忽然加速,在一片苍莽大山之中彻底摆脱了敌人的跟踪。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不过,得意过后,我就有点傻了。

我这是到什么地方来啦?

在这些日子里,我刻意记忆了自己行进的路线,以免最终迷路。所以,我所在的地点对应的地图上的方位,我大致还是清楚的。

这里,应该是洛阳往南的地方,从地图上标识的话,就应该是湖北省北部的大山地带。

如果单纯是进了一片山区,这根本不会引起我的迷惑。问题是,地图上显示,这里应该是荒无人烟的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之类的地点,更没有什么行政区划,城镇乡村。可是,我不是在做梦吧!在这大山的腹地,出现在我眼前的,明明是一座繁华无比的市镇啊!

不存在于地图之上的人口密集区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我是撞了鬼了吗?

我牵着马进了市镇。不进还不要紧,这一进,我就更惊讶了。

这市镇里的人,似乎跟我们平常的大唐百姓看上去不太一样啊!

市镇依山而建,主体在谷底处,随着地形高低起伏,显得别有一番风味。建筑多为竹石结构,有尖顶,而汉民族古代建筑在儒家中庸思想的统治下,力求宽厚稳健,所以少有尖顶的情形,而是多为土石结构的平铺形态。

再看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的长相倒是跟汉人很像,只五官略深略立体一些,所以整体显得比汉人漂亮。而人们的服装也很奇特,以浓黑色调为主,仅在腰领之处有金银丝绣装饰,戴黑色尖顶高帽,女子帽后坠有黑色轻纱,一直披到脚底。

这样看上去,整个城镇,所有的一切给人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哥特风,我觉得自己好像忽然陷进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点。

不会是穿越了吧!哦买噶,那可就糟之糕也!我隐约记得刚才进入这片山地时,不知踏过哪里的时候脚底下忽悠一下子,眼前一阵猛花。不会是那会儿出了什么问题吧?

正在此时,我就听得旁边一声大喝:“果然有外来人!你们都在瞎猜什么呢,这个才是最可疑的,不是么!”

我精神一振,这说的,难道不是标准的汉语吗?

可是形势根本就不容乐观,当我定下神来的时候,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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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9 怨苍天变了心(2)

这是干嘛?我可不想存心到你们这古怪的地方来,我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好吗?你们这里的待客之道,就是举刀把人团团围住吗?

我凝神静气,将这一群人身上的内息统统侦测了一遍,发现他们武功全都一般,没有什么可惧怕的,所以我就放下了心。

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的是:这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游离于大唐的统治之外呢?

“你们干嘛?”我潇洒地把长发向后一甩,秀发与纱衫同时营造出一种飘逸的姿态,应该有种惊艳感的,我自我感觉简直有点像武侠的女主角了。

几个人愣了一愣,有人就喊道:“别被骚狐狸迷惑了!这是奸细,速速将她拿下!”

我心里一股火直往上窜,有这么说话的吗?这才第一次见好吗,就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一下子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坏到了极点。

可他们不但骂得难听,还动手了。而且,面对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还是几个大老爷们一起举着刀冲上来了。

这特么是一群什么野蛮人啊,怎么一点规矩礼仪都没有的?!

这下我可就真的怒了,当下也就不再客气,冷哼了一声,身子一矮,躲过了为首那个魁梧大汉劈过来的弯刀,反肘重重地击在他后腰的腰眼上。

大汉功夫不咋地,但是皮糙肉厚,想必很抗打,所以我这一下又狠又准,是运气加了力道的,因此他吃了这一招,必定相当郁闷。只听大汉哎哟一声,疼得连膝盖都软了,扑通一声趴倒在地。

后头攻过来的那个是个年轻小伙,长得挺帅,所以我的心就忽然软了一下,身形一晃,一招空手入白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他手中弯刀,往斜上一挥,叮地一声格住了第三个人砍下来的兵刃。

这些人的功夫比我估计的还要不行,所以也就十几分钟,七八个就都给我打趴下了,躺在地上滚着,“哎哟哎哟”直叫。

我心里头觉得好笑。就这点三脚猫把式,见了生人也敢一窝蜂地扑上来么!这群人还真是头脑简单,愣得可以。

我把抢过来的弯刀“当”地一声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傲然道:“还打么!”

为首的那大汉努力地撑起身体,恨恨地哼了一声,大声道:“咱们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便你!你做的那些昧着良心的勾当,迟早是要遭天谴的!”

尼玛我做什么昧着良心的勾当啦?你们这些人说话负点责任好不好!

“我遭不遭天谴这事好说,倒是你们,遇上一个过路人就举着刀上来砍,你们跟那些做无本买卖的强盗土匪又有什么分别?不会是过路人都给你们砍杀光了吧!”我忍着怒火,冷笑着斥责他们。

“哼!少装蒜!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有过路人了?”

没有过路人?完全封闭的世界么……

我心里一惊,这话似乎刚好印证了我最大的担心。我好像是无意中闯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来了。

“起来吧,我没打算杀你们剐你们,我只是路过。”我不耐烦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路过?”其中有人惊讶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呀?!怎么,你们这里走不通,进不来么?”我这句说的可是实话,我怎么知道是怎么进来的?要知道是这么个鬼地方,请我我还不进来呢。

“我们这里……外人是很难进来的。”

“唉……”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反正我也进来了,而且你们又打不过我,不如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吧,这样咱们彼此都方便。”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男人们一下子就怒了。

“我等宁死不受辱,也不出卖我天雷宗的任何秘密!”

天雷宗……这明晃晃地被出卖了的宗族名称当即就让我有了一种天雷滚滚的感受。天雷宗的人们,行事也有种天雷滚滚的优雅格调。

我对他们的厌恶感反而消失了,忽然觉得这里有种莫名的喜感。

“得了吧,快起来吧,我真不是坏人,也没打算难为你们。刚才可是你们举着刀冲过来,不容分说地冲我瞎砍,我才打你们的,这事可不赖我啊!”

那几个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咱们这里好久都没有生人了,我还是不信,是咱们自己人中出了奸细!”

“我也不相信,可是这女子,看着也真的不像啊!”

“刚才就是你说她像的!”

“喂,女子,你真不是地火宗的奸细?”

“地火宗”三个字把我雷了一头黑线。感情这片隐秘之所,是个“天雷勾动地火”的存在啊!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跟“地火宗”撇清关系。我可不想跟这天雷地火沾上一点边。

“那我们怎么办?还是回去审那几个么?”

“喂,你们先别忙。”我实在受不了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无论如何,我一踏上宝地,就被你们跟流.氓似地围殴了,好歹也要给个解释吧!”

那几个人小声唧唧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

“姑娘,不好意思啊,刚才是我们鲁莽了!”为首的大汉从地上爬起来,率先道歉说。

“好说好说,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我大度地摆了摆手。长期以来,我看人的能力也在不停地强化着,这群人虽然行事莽撞,但一看就是为人朴实的。这种人其实一点都不难交往。

“其实,是我们天雷宗内的秘密最近总是外泄,这边刚决定些什么事,地火宗马上就知道了,肯定是出了内鬼。所以,我们近来就负责查清这件事。”

“消息外泄有多久了?”

“也就是近一个月的事。”

“一个月!!”我哭笑不得,“诸位兄弟,我可是今天才踏上宝地啊!依我看,贵宗的领地也算不上大吧,要是我都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见过我么!怎么可以怀疑我呢?”

大汉摸了摸头,皱着眉道:“想想也确实如此,实在是得罪了!”

“行了,这样吧,干脆咱们就谈个条件。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我来帮你们参谋参谋,看能不能把内鬼揪出来,到那个时候,你们就好好地送我出去,让我平安离开贵宗派,行不行?”

我主要是这样考虑的,如果这个地方,是与外界隔绝的,那么,应该是配备了结界或五行阵之类的神秘装置,要是不得法,没准我就困死在这里了。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玩迷宫游戏,我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女侠能帮我们抓出奸细?”败军之将惊讶极了。

我得意地说:“你们这算是找对人了,姑娘的工作,就是专门抓奸细的,最会抓奸细,一抓一个准,全都包在我身上!”

在这样一个天雷的地点,对着一群天雷的人,我说话自然而然地也变得漫无边际,完全不靠谱了起来。

于是大家瞬间化敌为友,和谐友爱地收了兵刃,一起往市镇的里头走去了。

原来这一群人是天雷宗负责调查宗内各种事件的,其实也就相当于我们的捕快。可是捕快的脑子这么不好使,能办得了什么案子啊!

而整个天雷宗的城镇看上去却是一团和谐,平安健康,夜不闭户的样子。所以,捕快们水平这么差,很可能意味着这里的人们极其纯朴,内部根本就没有什么恶**件发生。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啊!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对于我这个外来客,他们放下了警戒之后,也像桃花源中的乡民对待渔人一样,热情地敞开了心扉。

所以我很快就弄明白了这天雷宗的来由。

这个宗派前身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了,在前隋的时候达到了鼎盛。他们那时候的名称叫作“神剑宗”,但他们的特长并不是剑法好,相反,神剑宗的武功整体来说只有江湖三流水准。

就是这样一个门派,在江湖上的名气却不输给任何一个组织,原因就是,他们是世代相传的铸造圣品级兵器的铸造师。

这样一个门派,在黑白两道都是抢手货,所以他们的地位很高,也很受尊敬。可是到了前隋,皇帝暴政,多次想要收编他们作为皇家铸造师,打造兵器征战四方,酿成战祸。当时神剑宗的宗主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他认为,用心铸成的兵器,应当是用来守护生命,而不是用来屠戮生灵的。所以他不愿让本门铸造的兵器成为屠杀的道具,就率领全体神剑宗成员,隐入深山之中,设下剑灵迷阵,从此不与外界来往。

对于外界来说,神剑宗就是在一个黑暗的夜里,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他们向东渡海修仙成佛去了,也有人说他们因拂逆圣意,已被皇室斩草除根。随着时间的流逝,传言越来越少。几十年过去了,神剑宗就在历史上渐渐地被人们所遗忘。

实际上,神剑宗就在这大山之中一面发展耕织,一面继续研究铸造兵器的技术,很有一种自得其乐的味道在。他们铸造兵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一种专业精神,想要探索这门技艺最高精尖处的奥妙。也许很多人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但我却十分有共鸣,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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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0 怨苍天变了心(3)

神剑宗在大山深处安定下来,但是,山里的条件毕竟有限,仅凭自给自足很难保证人们过上小康生活,所以他们从族群中选择精英,组成了一支神秘的悄悄出山去进行贸易的队伍。

运出山去销售的,是神剑宗生产的农用器具。作为一群铸造兵器的行家,打造些生产工具,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神剑宗制作的工具,特别精巧好用,销路极佳,即使高于市场价格,依然是供不应求,所以神剑宗的收入来源是不发愁的。卖了工具,得的钱用来购买山中不能自产的米面粮油、丝绸服装等生活用品,还有铸造兵器缺乏的原材料,把物资通过秘密的渠道,再运回深山之中。

可是刚开始还好,日子久了,就有人想念外头的花花世界了。

特别是战火熄了,出外做买卖的时候看到了外面一片繁华的景象,不少人就止不住的心痒难耐,其中不乏宗派之中地位极高的人。所以,渐渐地,神剑宗自内部分化为两派,一派主张归隐于野,另一派则认为应当走出深山,让手中的神技有用武之地。

两派一开始是争论不休,后来变成互不相让,再往后就彻底决裂了,彼此视为仇敌,见面居然刀兵相向。两派也不再共享神剑宗的名号,而是依两派首领的技能属性分裂为“天雷”、“地火”两宗。

今天我遇到的天雷宗,就是主张“隐”的平和一派。

天雷宗较之地火宗有一大优势,就是分裂时神剑宗的宗主是支持归隐的,所以分裂后,神剑宗的原宗主成了天雷宗的宗主。因此,世世代代只由宗主可以继承的铸造兵器最核心的奥义,实际全部掌握在天雷宗的手中。

地火宗没有核心技术,出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这些年,他们仍然留在大山之中,与天雷宗对峙于大山谷两端,伺机拿下天雷宗的城镇,夺取秘笈,实现重归尘世的心愿。

近十年了,两派一直打来打去,却没有分出胜负。

今天我们要解决的,好像就是地火宗派了奸细进入天雷宗,窃取情报的事情吧。

我听得有些感慨,又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天雷宗非但不天雷,还是相当有节操的。他们铸造的兵器虽然属性为“凶”,可他们心中却怀着对世界的仁爱,希望用兵器去保护人,而不是去夺取人命。我对他们的印象忽然就由黑转粉了。

可是那地火宗也真是的,天下这么多人觊觎你们的技术呢,你们既然想出去,干嘛不跟外头厉害的人勾结在一起,引狼入室,一举拿下天雷宗呢?看来他们这个宗族还是相当朴实的,连耍阴谋都没办法耍得特别阴。

“既然诸位都是铸造兵器的行家,我有个问题,不知可不可以问?”

“女侠但问无妨,只要知道的,我们知无不言。”

所以我就把心中一直存着的技术性问题问了出来。

“如果在铸造兵器的炉中填入人的血肉,是否铸出的刀剑就格外强大?”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变色。

“女侠,那怎么可能呢?那不是铸剑,是邪法妖术吧!”

“这法子你们从未用过?”

几个人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没有,也没见过有人用。如果那样做了,刀剑之中,岂不是藏有怨魂?使用之人,难道夜间还能安睡吗?”

果然是一群善良的人呢。看来他们的技术就是单纯的技术,跟任平生曾经所在的矿山里的那些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们了。

几个姑且称之为“捕快”的男子把我带到了一个类似于衙门的地方,可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公堂,牌匾杀威棒什么的统统没有,倒像是一个用于调解或是商量事务的场所。衙门后面也有内宅,还有几间小黑屋。把人关进小黑屋剥夺一段时间的自由,好像就是这个地方需要的全部处罚手段了。

“在下胡宣之,是天雷宗的司律使,这些都是宗族内负责监理族规实施的兄弟们。敢问姑娘芳名?姑娘从哪里来?”

那魁梧些的汉子果然是这群人的头目,在把宗族老底都揭完之后,现在才想起来双方应该互相认识一下。

我说我叫叶流萤,是从长安来的,在大理寺任职。结果这群人年纪太轻,神剑宗归隐好几十年了,他们就是在山里出生长大的,又不属于商队,所以既不知道长安,也不知道大理寺。

既然你们对外界一窍不通,干嘛还要问我从哪里来?我暗自腹诽,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讲出来。

“那个事,有嫌疑人了么?”我努力地转移了话题,还是抓紧办正事吧,我还急着回长安去。

胡宣之指了指那一排小黑屋。

“上一条泄露出去的信息是绝密,有机会接触到的只有四个人,我们已经把他们分别关起来了,可是现在还查不到任何证据。”

我心说你们终于干了一件逻辑上说得通的事了,这个嫌疑人的范围,还是抓得相当准确的。

“抓捕是秘密的么?”

“正是,只有我们和宗主、姑爷知道。”

“关了多久了?”

“十天。”

“十日之内,可曾泄露过情报?”

“不曾……啊!”胡宣之的脸上忽然现出惊喜的神色,“姑娘的意思是,我们抓对人了,因为奸细被关起来了,所以情报就不丢了?”

我一头黑线。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就不往这方面想么?

“行了,把情报丢失的来龙去脉给我详细讲讲,不用讲情报的内容,我没兴趣。一会儿我试着去跟那些人聊聊,看能不能抓出些马脚。”

我打算在这里实践一下我在讯问学科目上学习的一些技术,这些技术如果运用得当,那些说谎的人,是逃不过我们眼睛的。

说起来,讯问学这个学科,是相当有意思的呢。

虽然现代技术发达了,生物物证鉴定技术、电子技术、一些不能提到名字的技术都非常高端,即使嫌犯口中一个字也不吐出来,各种证据固定完备,也足以完美地证明案件的事实。可是,口供,在很长久的历史中就一直曾被视为“证据之王”,“屈打成招”这个词如此耳熟能详,就足以证明,曾经,特别是古代,只要拿下了口供,就可以视为案件完美告破了。

这个理念在现代是应该摒弃的,但不能否认的是,口供在证据体系中确实占据着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如果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把犯下的罪行清清楚楚地讲述出来,没有什么其他证据可以比这个更直接地证明案件的事实了。

更有证明意义的是,有时根据嫌犯的口供顺藤摸瓜,还可以找到大量更加重要的其他证据,比如掩埋在地底的失踪人的尸体,抛弃于荒野的带血凶器。

如果不是他作案,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些呢?

就这样,我们从入学的一开始,老刘就曾给我们强调过讯问学的意义和难度。这可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客套寒暄,这是运用种种方法,攻破对方心理防线的心理攻艰战。稍微疏忽一点,可就要打败仗的。

观察,最重要的就是要观察。人在局促的时候,说谎的时候,都会有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细微的身体语言。作为一个侦查者,对于周围世界的观察就不应该是一种消极的行为,而应当是自觉的,投入的,直到它成为一种本能,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这就正如我的偶像大侦探福尔摩斯对他的搭档华生医生说的那样:“你看见了,但是你没有注意观察。”

“看见”与“观察”,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

当然这些话我可没有跟天雷兄弟们一起探讨,我觉得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波段上,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跟他们说。

说到讯问学科目,倒是还有一段有趣的回忆。说有趣吧,那只是当时我的自我感觉,当时我还洋洋自得来着。可是现在想一想,那段回忆,其实非常窘迫,这会儿记起来,我都为自己有些脸红了。

当时我们学习的是如何在向嫌疑人提问题的时候,通过他们的身体动作看穿他们的谎言。人在说谎的时候,生理上会有许多自然的反应,比如说,心率加快,流汗,吞咽唾液,做出各种保持距离的行为。当观察到这些异常行为时,就要特别注意,开始用巧妙的问话施加压力,引导他们露出破绽。

可是张扬听说我们在学这个,却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说我们这会儿不过全是在纸上谈兵。到刑警队的新手个个自信满满,想要用学的这些知识攻下被抓获的嫌犯,可实际情况往往根本就不是那样。

“现实情况复杂的多了,要是武断地认为书上那些东西能简单地套用,而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好好地感受,那可能是要冤枉好人的。”张扬在他的实践课上对我们说。

望着我们不服气的眼神,他无奈地笑了,当堂就出了一个测试。这个测试十分出乎我们意料,可是相当有意思,而且,到了下课的时候,绝大多数人的嚣张气焰全都被打消掉了,一个个看上去像斗败的公鸡。

这个测试,是让我们扮演说谎者。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说谎,还要陈述一段事实,把谎给编圆了。如果谁能在说谎的过程中全面克服身体反应上的破绽,能让教官看不出疑点,就算过关。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打败他这个身经百战的真人版“测谎仪”。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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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1 怨苍天变了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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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出场的顺序是按照学号排的,我的学号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所以先坐在旁边观看了不少同学的表演。

按理说我们都是学刑侦的,心理素质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但是从第一个人上台我就明白了,书本上的东西,还真是不能无脑套用的。

一号同学是个偏内向的家伙,而我们的舞台设在室内,把讲桌一搬,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所以他还没说话,身体的各种不舒适语言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我看着他一头汗,两只手绞来绞去,不时地抬起手来摸摸鼻子扶扶眼镜,就觉得十分好笑。

-优-优-小-说-更-新-最-快-.-这些其实都是书本上教给我们的说谎的特征,可是现在他还没说话呢好吗,不自己去体会不知道,同样的特征更大机率出现的情形,其实是紧张。我想这大概就是张扬想让我们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的东西。

我看着前头的同学们一个一个地完败,在说谎及被提问的过程中一个个露出各种破绽,我就在想,我该用什么办法来打败张老师呢?

我认为,要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首先最好能震慑住对方,搞晕他,打击他的心理,让他一时无暇顾及我的破绽。我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并没有规定我们必须说什么样的谎。所以我就不再看台上了,我开始脑补看过的各种韩剧。

轮到我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代入了某韩剧的女主角。我演得十分投入,以至于红了脸。我快步走到张扬面前,忽然跟他对视,又赶紧移开了眼神。我局促地用脚搓着地,支支吾吾地说:“老师,其实我……我暗恋你好久了!”

用一种表面上正常人都会有的假的紧张来掩盖内心深处真的紧张,哎,我可真是个天才。

张老师果然被我的创意吓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了我三秒钟,台下也傻了三秒钟,然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种逗比的气氛更加消弭了我的紧张感,我清了清嗓子,开始煞有介事地编造起我暗恋“张老师”的经过来。

我觉得我的表现挺放松的,编得也还算圆,可是还没说到一半,张老师就咳了两声,跟呛到了似的,然后他就忽然挥了下手,说:“行了,下去吧!你及格了!”

下了场,同寝的姑娘捅了捅我,说:“真特么不公平,我都从你身上看出了八九个说谎的特征性动作,凭什么你过关我不过关?”

我刻薄地讥笑道:“是么,我从你身上看出二十八、九个呢,你说你过得了关吗?再说了,我这叫策略!”

那个时候我还为自己的策略得意洋洋呢,可是现在我长大了,也嫁了人,懂了许多事,以一个轻熟女的眼光重新来看待这件事情的话,我只能说一句:“哦买噶……”

那个时候的我,还真是二得可以啊!

不过现在的我在侦查水平上已经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了。那时的我,实践实在太少,要不是有张扬,我肯定还得摔更多跟头。可是现在,我已经孤身一个人,在大理寺疯狂地办了一年的案,什么人都见过了,什么话都问过了,如果面对着过去的自己,已经可以微笑着叹息和摇头了。

所以天雷宗间谍事件对于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可以说,比我想象中还要简单得多。

因为上来问的第一个人,就还未成年呢。小伙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一看就是撒谎的,被我连哄带诈,软硬兼施,不到半个小时就吓哭了,把秘密向地火宗传递情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小伙是天雷宗某高管的贴身生活秘书,可是高管比较粗心,小伙的母亲生了重病,需要稀有药材医治的事都没有掌握,结果被地火宗给掌握了,以此为突破口,发展了一名探子。

小伙痛哭流涕,深感对不起宗族,对不起群众,谁都对不起,搞到最后讯问变成了我们一圈人一起哄他。

我还是头一回参加如此有喜感的审讯,只见一通手忙脚乱之后,司律使们就有的去放人和赔礼道歉,有的护送小伙回家,有的给宗主那边汇报,总之这个衙门里像开了锅一样。

一番忙碌过后,司律使首领胡宣之就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女侠的智谋超凡脱俗,我等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一下子就打成了一片。本身都是些爽快的人,聊起来哪怕不在一个波段上,感觉也相当投机。所以我就在他们的大力挽留之下,在衙门里暂时落下了脚,晚上还和他们喝了酒。

胡宣之说,等把奸细的事情报上去,宗主处理完了,肯定会接见我,对我表示感谢。他答应,这事了完之后,马上就会找人把我平平安安地送出天雷宗这片隔绝之地。

我想了想,现在我要做的事情,都是急也急不来的,所以在这里住上个一两天也无妨。正好这个地方是铸造师的集合地,如果能掌握些铸造师的情报,甚至与他们攀上交情,将来得以长来长往,那可是一笔极其珍贵的财富。

平定天下,守护黎民,也是需要兵器的呢。

“不过这件事情啊,女侠你也不要太着急,明天是肯定见不到我们的宗主了。也不知该说女侠你来得巧还是不巧,明天刚好是我们天雷宗的大日子,我们宗主家的三小姐要出嫁,所以大家的精力,肯定都要放在这上面了。”

宗主家的千金出嫁么,那对于宗族来说,还真是个大喜的日子呢。

“说起来,这么多年,你们的宗族都是内部通婚的么?”我忽然有点从遗传学的角度担心起他们的基因质量。

“大部分人,是的呢。可是华婴小姐要嫁的人,也就是我们姑爷,是外头来的。这些年我们宗族留下的外来人寥寥无几,像姑爷那么出色的,更是见所未见呢。”

“华婴小姐?”

“哦,对了,还没有跟女侠介绍过。我们宗主家姓沈,华婴小姐就是沈氏三小姐的名讳,我们是没有见过,可华婴小姐艳名远播,是我们天雷宗最美丽的女子啦!华婴小姐自幼身子弱,所以一直养在深闺,不能外出行走,直到今年身子才终于康复。结果,她一出来,就艳惊天地,姑爷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当即就向宗主那边求了亲。其实,宗主心里早就看中姑爷啦,毕竟是那么出色的人。哎,怎么说呢,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原来是这样。这位姑爷,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反正现在大家把酒言欢,关系已经相当融洽了,我就把我感兴趣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从刚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位“姑爷”并不是天雷宗本地出产的,而是外来户,那么,不是像我一样误打误撞地进来的,就是天雷宗在外经商时主动带回来的人。刚才胡宣之在介绍案情时说了一句,嫌疑人被软禁了的事情“只有宗主和姑爷知道”,可见这“姑爷”在天雷宗之中还有着相当高的地位。

对于出色的人,我一向十分好奇。

“姑爷是外头来的,人年轻,长得俊,哎,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这么俊的。而且,姑爷武功高强,偏又神机妙算,原本地火宗近年气焰嚣张得紧,可是自打姑爷来了以后,地火宗就再也没从我们手中占过什么便宜了。原本大伙都担心姑爷是外来的,迟早有一天要走,可如今姑爷要迎娶华婴小姐,便是要在天雷宗安身了,所有人都高兴得紧呢。”

看来我的运气真不错,竟然碰上了这种举国欢庆的大喜事,明天的大婚,怎么不得有些福利政策啊?没准还能分到些喜钱,沾沾喜气呢。

沾一沾新人的喜气,会不会帮我转转运,早一点找到我的心上人呢?

“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机会一睹新娘子的芳容呢?”司律使中的一个小青年说道,“天雷宗第一美人嘛,见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可千万别造次,听说华婴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呢。”

“华婴小姐怎么了?”我的好奇心又一次被勾了起来。

“听说,华婴小姐不但生得倾国倾城,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姑爷如此大智之人,在华婴小姐面前,都占不了便宜呢。所以,人都说,还不是小姐的美貌令人心折,小姐的才识才是最惊人的,所以姑爷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啊。女侠明日可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去观礼啊!”

“多谢,我去!”我点头答应。这吹得神乎其神的一对璧人,我怎么也得去膜拜一下,看看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说实话,这世上出挑拔尖的人我见得多了,男人里头,只有我x思夜想的那一个,才是真正举世无双的。至于华婴小姐嘛,我心中也有那么点小不服气,有了一点点想要比划比划的意思。

毕竟她秀的不仅是美貌,还有智商。

当夜我就在县衙里头住下。天雷宗的捕快兄弟们又热情又真诚,把我的住处收拾得干净舒适。我盖着刚刚晒好、还带着阳光味道的薄锦被,想象着我还没有见过的真正的古代婚礼的热闹,照例翻来覆去好久,才进入了梦乡。

果然又一次梦到了我的秋,梦里他依旧与我温柔地相拥。我还是像以往一样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再多留一会儿,我不想醒过来。(我的《花的解剖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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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2 怨苍天变了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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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热情的天雷捕快兄弟们就风风火火地为我送上了一套做工精致,布料高档的本地传统服装。

“女侠,我们这边都是这样穿的,女侠的服装,要是在人群里,就太扎眼了些,容易惹出麻烦,不如暂且穿上这个。”

穿什么我是无所谓的,老公都不在身边,我也没那么多讲究。我欣然把新衣穿上了身,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衣服很合体,窄身收腰的剪裁把我的身材衬托得十分曼妙,而且衣服上金丝银绣的,也很华美。不过,问题是,这衣服是纯黑色的啊!

除了黑色衣服,还有配套的黑色尖顶高帽,黑色的透明轻纱从身后垂到脚底。那啥,好看是好看的……我再抬眼看看这些兄弟,个个都是一身黑衣黑帽。

想象一下满街群众一身黑衣,披着黑纱的沉重样子,哦买噶……难道我们是去参加葬礼的吗?

“莫非新人穿的,……也是这个颜色?”我迟疑着问。

“黑色么?黑色不管在天雷宗还是地火宗,都是受崇拜的色彩,因为这是铁石的颜色嘛。吉庆的时候,就更要穿黑了!不过,新人是不一样的,新人的婚服是大红色的,是火的颜色嘛!”

我想象了一下那图景,就觉得更诡异了。在身着肃穆黑衣的人群的夹道欢送之下,骑马的红衣新郎护送着红色花轿缓缓而过,哦买噶,这是冥婚还是咋的?

希望这里的人们崇拜的颜色里不要再有白色,否则再胸戴白花,向新人抛洒白色纸钱,那我整个人都会不好了。

我忽然对这个婚礼十分期待了起来。

辰时过半,也就是北京时间上午10点左右,我已经跟天雷捕快兄弟们一起,身着黑色盛装,站在大街旁,融化在在黑鸦鸦的人群中了。

不过除了人们着装的颜色奇葩,其他的还都算正常,四下里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我从人们脸上的表情看,就知道他们是真心的高兴,可见这天雷宗的宗主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听说姑爷是外来人哎,这是到哪去接新娘,又接到哪里去啊?”

人群中各种各样的八卦私语,也满足着我的好奇心。

“新娘昨天就住到大公子宅邸中去了,婚礼嘛,当然是在宗主那里举行啦,毕竟姑爷没有家啊。”

“听说今天大公子亲自陪同姑爷,把三小姐送回家呢!”

“华青公子也来啊!哎呀,如果华青公子和姑爷站在一起,那得有多好看啊,更何况是盛装呢!”

从人们的交谈来看,这华青公子应该是宗主的大儿子,华婴小姐的大哥哥,看来是个相当帅的人。华青公子是个帅哥,我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因为这里的人长得普遍都比较好,就连胡宣之体形略有点胖,人都是长得相当端正的。哎,只不晓得这位“姑爷”到底有没有人们说得这么出色啊!

正想着,身边的人们却忽然沸腾了起来。

“来了来了!”

来了?我赶忙抬头看去,果然有一支红黑相间的队伍远远地出现在街的尽头,欢庆的丝竹鼓乐也隐隐地传了过来。

迎亲的队伍跟电视上娶亲镜头里演的差不太多,所以,估计这里的婚俗与汉族也没有太大区别,总之是十分热闹喜庆。前头走的是吹鼓手,奏着快欢的曲调,令人听了就觉得很high,精神十分振奋。后面接着是一前一后两匹高头大马,都是无一丝杂毛的白色良驹,马上骑着是一黑一红两名男子,远远看来都是挺拔俊逸,绝非俗流。再往后就是新娘子乘坐的大红喜轿。

队伍渐渐地近了,我也跟着喜孜孜地观看。我的目光先给吹鼓手后面的第一匹马引了过去,那马上骑乘的年轻男子,着一身黑衣,身姿略清瘦,单看衣着姿态几乎让我想起了我x思夜想的男神。我的秋也总是一身黑衣的嘛,说起来这个地方倒跟他挺合拍的。

再看那男子的容貌,唔,即便我运气好,遇上的美男实在是不少,这名男子的长相也颇令我惊艳了一下。

男子长相略微有点阴柔,也就是,有那么几分女性的美感在里头,所以要论五官的漂亮,那可就没的说了。但是,虽然长得秀美,男子的姿态却一点也不阴柔,反而刚健挺拔,两种不同属性的美感撞在一起,就很奇特地变成了“飘逸”。

再看男子的神情,他微微地眯着双眼,嘴角向一边略微扬起,露出的是一种十分邪肆的笑容。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唔,这人绝对不是个傻的。

一点也不符合我心目中“天雷宗”的气质啊!

这想必就是宗主家的大公子沈华青了吧,难怪天雷宗多年屹立不倒,看来这个宗族也并不是只有呆萌这一种属性,这大公子怎么看都是个精明不羁的啊。

而且,这付长相,生在一个男人身上都甚至可以称得上“迷人”了,沈宗主家的基因没的说!我一下子就对后头花轿中的新娘子华婴小姐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现在大公子露面了,果然名不虚传,想必这三小姐也绝对是个真正的大美人!

沈华青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忽地放大了,他拉着马缰,姿态潇洒地扭转了身子,对着身后的男人说起话来。那画面太美,令人陶醉,而且可以看出,这大舅哥跟身后的新郎感情绝对是不一般的,极为和谐。

相信所有人的眼光都会与我一样,不自觉地被拉到他的身后,投注到后头红衣的新郎身上。

新郎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眉目含春,意气风发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他很帅,不是一般的帅,帅到惊天动地,我看到他,当时就目瞪口呆地愣在了现场。

我愣了足足有三分钟,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思考不了,就跟人已经挂掉了一样。看到这个新郎,我一时间魂魄都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我的目光就随着他,一点一点地向我的近前移动,直到迎亲的队伍都几乎到了我的眼前了,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心“哗啦”一声就碎了满满的一地。

这个身骑白马,即将成为别的女人丈夫的男子,不正是我x思夜想的男神聂秋远吗?!

我的心中只剩了几个字在漫天地飘舞:这!怎!么!可!能!

是谁,向着天地日月赌咒明志,说此生此世,只我一人,哪怕我死了,也绝不接纳他人?

是谁,夜夜与我缠.绵相拥,浓情蜜意,用疯狂占有的欲望宣誓着忠贞不二?

又是谁,告诉我今生白头仍不够,来世还要与我相守,还要再次娶我为妻?

海誓山盟犹在耳,却怎的物是人非?

眼看就要两年了。没有你的这两年,我没有一刻不思念。可是你,却这么轻易就变了心,舍下了我,另娶他人了?

难怪你不回来!可怜我还在一直苦苦守着与你的盟誓,相信你还活着,甚至,还在期待来生……

当我终于能够轻轻地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女侠?女侠你怎么了?!”耳畔隐约传来胡宣之惊讶的声音。

可是我哪里还听得到这些呢?

我怎么可能忍耐得了这些呢?!

我足尖一点,人就忽然像鸟儿一样飞掠了出去,准确地飘落在新郎的白马前头,大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呼,前头的喜乐也忽然停了,新郎的白马受了惊,嘶鸣一声立了起来,马蹄就要往我的头上踏了过去。

我一动也没有动,只是带着满脸的泪痕,仰头对马上的新郎怒目而视。

新郎反应极快,伸手就拉住了马缰。白马长嘶一声,扬蹄在我头顶停滞了片刻,身子一偏,前蹄险险踏落在了我的旁边。

“聂秋远,你在做什么!”我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你这个流.氓!!”

将近七百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和失眠,将近七百个日日夜夜的撕心裂肺,全都化成了痛苦、委屈和泪水,忽然爆发在这一刻。

马上的男子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这位姑娘,你且稍安毋躁。我们……以前见过吗?”

神马?我一下子就傻了。

会是我认错了人吗?像聂秋远这样的人,难道世间还会有另外一个吗?

其实,我就是有这样的信心。这是我从十二岁开始就爱着的男人,现在他就站在我的眼前,我绝对不可能认错,就算他烧成了灰,我也认识!

“哼,没见过?是没见过,还是不敢承认?你现在另觅新欢,就把你家里已经有老婆的事给忘啦?!我告诉你,你这是重婚,是犯罪!你就是当代陈世美,千人指,万人骂!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娶别人呢?!!”

我认定了是他,就气得头都昏了,口中一通乱骂,根本就忘了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以及陈世美从来还没有出生过的事实。

聂秋远的脸色渐渐地就冷下来了。

“姑娘,在下确实不记得与你相识。今天是在下的人生大事,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容后再谈。”

容后再谈?容你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之后吗?!

装不认识吗?!

我足尖轻点,身子拔地而起,跃起在空中,一个轻翻,凌厉地一掌便朝着他骑的白马当头劈下。

聂秋远神色一凛,动作也是极其迅捷。他的身形也同时凌空而起,伸掌轻轻地绞缠了我的手腕一下,卸去了我的掌力。我们两人在空中过了几招,双双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一阵熟悉的,本来应当令我温暖喜悦到泪下,现在却令我心若死灰的清新的香皂味道,淡淡地漾在鼻端。

而我发动了进攻的目的就是这个,现在我已经做到了——

我抓住了他左手的手腕,将他的左手缓缓地拉了起来。

那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在这个时代男子根本不会戴的饰品——一只亮银色的戒指。(我的《花的解剖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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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3 怨苍天变了心(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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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的话,那这是什么?!”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可我的情绪却开始稳定了下来。我开始觉得事情有一些奇怪。

从看到这只戒指的那一刻,我的确信度就从100提升到了120。可是,如果他已经负心不要我了,何必还要在左手连着心脏的那个位置,不顾世人耻笑地戴着我们的婚戒呢?

“聂秋远,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这只戒指,是你我成亲的时候一起戴在手指上的,你的戒指内侧刻着我的名字叶真真,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伸出自己的左手,叠在他的左手上,两枚款式一模一样的银色戒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之前那千般万般的好,你竟然都不顾念了么……”

就这样握着他的左手,感觉两颗心脏似乎透过两只左手的血脉连通在了一起似的。回忆铺天盖地地涌来,都是我夜夜在梦里翻过来覆过去咀嚼碎了的。每一个吻,每一次拥抱,每一句话,每一个诺言。

我的泪水如豆一般滴落下来,啪哒啪哒地打在他的左手上。

他的左手出人意料的烫,而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冷漠。

“对不起,你说的,我不明白。”

他的话忽然激怒了我,我忽然就狂暴了。

“聂秋远,你今天就是铁了心要娶别的女人吗?我告诉你,没门儿!别特么以为姑娘我好欺负!”

我知道这事大概也怪不得那位华婴小姐,要是宗主家族知道聂秋远已经娶过媳妇的话,恐怕是不能这么轻易把小姐嫁给他的,华婴小姐恐怕也是个悲催的受害者。

可是,她毕竟是我老公要娶的“别的女人”,我能对她客气吗?只要我站在这里,她是别想成为聂秋远的新娘的。

所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聂秋远送我的短剑“采幽”,一把将聂秋远推开,飞身就朝后头的花轿掠去。

我要把那新娘子揪出来,扯乱她的嫁衣和新娘妆。总之今天这婚,你们是别打算结了。

华婴小姐倒似乎涵养颇佳。另一个女人在外头惊世骇俗地大吼,说她的新郎其实是自己的丈夫,她竟然不动声色,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地下轿,她连吭都没吭一声。

恐怕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呢。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选择呢?不管敌人是什么样的,我也只有战斗到底这一条路了。虽然我在心底一直没能接受这个事实,没能接受感情竟会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我的身法很快,没想到有人比我更快。我刚刚掠到花轿前头,短剑递出,还没有挑到轿帘,就感觉身后阵风拂过,一柄波浪型的古怪兵器忽地伸过来,“叮”地一声打开了我的短剑。

对方的劲道很大,兵刃相交,直震得我虎口发麻。我勃然大怒,聂秋远,你不但忘情,还要对我动手了?

我手中短刃一挥,干脆利落地与袭来的敌人战在了一起。

这一打起来,我才发现攻击我的人根本就不是聂秋远,而是穿黑的那一个,也就是新娘子沈华婴的哥哥沈华青。

竟是个武功相当之强的练家子!

一股怒气又从心底油然生发。好啊,你们都是一伙的,一起来欺负我么!

一怒之下,我手底剑招突变,骆大春手把着手亲授的落雪山庄风雪悍刀奥义,毫不容情地使了出来。

骆大春使的是快刀,以快、准、狠见长。而他将快刀转化为快剑之后,用法就更加灵活和刁钻,因为剑是双刃的,不仅有单向的抹杀和劈挑,更可以双向砍击和捅刺。

我这会儿情绪是有点狂暴了,所以打起来根本不顾一切,毫不防守,全部都是攻杀的招数,现在我虽然达不到骆大春那种飞刀剔干人体血肉的水平,可那速度已经显得十分凌厉可怖了。

沈华青倒是相当不弱,这出乎意料的快速攻击竟给他勉力接了下来,还有工夫轻“咦”了一声,道:“哎呀,小妹子功夫好厉害!”

我心中暗骂了一句。在你眼中,我怎么也是在抢你的妹夫吧,你怎么不恼?怎么如此没有正形?果真让人气得很!

难道在你的心里,妹妹嫁的是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这男人的历史一点也不清白,都根本没有关系吗?

我手中剑已与沈华青的古怪波浪弯刀绞在了一起,我一咬牙,运起内力,使出天镜门的邪功,将沈华青的内力顺着刀剑相交之处,以刀剑为载体,忽地抽取了出来。

沈华青神色一凛,右手波刃一格挡,左手立掌为刀,我本来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他的内力,这会儿却忽地感觉一空。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妙,这沈大公子武功似乎颇有些古怪。就在此时,我忽然听到旁边那熟悉的声音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喊。

“华青,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哼,这人很厉害么?你还关心我的死活么?

一条红影瞬间插在了我们两人之间,大袖一卷就把我裹住了。我只在模糊中感觉两股气的交锋,我就头晕目眩地随着红影的身形轻飘飘地落到了远处。

那是如此熟悉的气息,如此熟悉的感觉,如此熟悉的怀抱,我的秋,我怎么可能认错呢?

聂秋远抱着我落在了三丈开外的地方,对沈大公子说:“华青,今天是喜事,不要见血。”

难道救我不是因为关心我,只是不想在自己的婚礼上见血吗?

沈华青哼了一声,挑眉问道:“阿秋,这是怎么回事?”

阿秋!你果然还是叫这个名字吧!

聂秋远轻轻地放下了我,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讶地望向他的眼睛,发现他眼神里真的是一片茫然。

所以我回手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襟。

“你叫什么?是什么地方人?你今年多大?家中还有何人?你来之前,都是在做些什么?!”

我像查户口一样地问着这些基本情况,得到的却是无奈的摇头一笑。

“姑娘不要再问了,我都不记得了。”

失忆?!

本以为他跌下深崖,会摔成重伤,没想到竟然摔成了失忆……

尼玛失忆!这是我看过的天雷狗血桥段中的No.2好吗?这是每一部韩剧中的必备桥段,今天怎么又被我给碰上了呢?

可是哪怕是失忆的话……

“聂秋远,过去的事记不起来,你就破罐子破摔,决定窝在这里,娶妻生子,就这样一辈子吗?!”

他摇头道:“这个地方与世隔绝,是不问你的前尘来历的,所以,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只要以后好好地生活,就可以了。”

“聂秋远!这根本就不是你的性格!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不会这样的,我的秋,哪怕失去了记忆,哪怕有一点点线索,也会顺着摸过去,也一定会把自己找回来的!我的秋不会甘心丢失过去的自己的,我的秋就是那样的!”

说着这些话,我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如果是“我的秋”,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可如果他已经不是我的了呢?

“你……华婴小姐……你真的已经爱上她了么……”

我几乎问不出来,也根本就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聂秋远回头看了看大红色的花轿,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

我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这个笑容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红艳艳地淌着血。我本来以为这两年已经过得够痛苦了,没想到还是根本比不过这一下。

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的手本来还扯着他的衣襟,可这会儿忽然觉得这大红色的喜袍是如此烫手,放开了,却又如此不甘心。所以我的手指就一寸一寸地滑了下来。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给他的喜服烫起了泡,痛得不得了。

“聂秋远,那么,我怎么办呢……你离开我两年了,这两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是怎样地相信着,知道我是怎样找你的吗?我曾经下决心要找你一辈子的……死了以后,我决心要在另一个世界也等你一辈子的……如果我就这样子,苦苦地等了你两辈子,而你却……”

我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愤怒,只有颤抖了,几乎说不成句。我已经不再愤怒了,我现在只是伤心,就是那种肝肠寸断的伤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来那么多的困苦,我都相信自己可以承受,可以战胜,因为我心里面存着坚定的信念,相信他还活着,相信我会找到他,相信我们最终会像童话里一样,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是现在呢?

我好像……已经无路可去,无事可做,也没有未来可以期待了。

聂秋远忽然面色一寒,一把抄住了我的右手,轻捏了一下麻穴,我的手指一松,掌中采幽剑“当”地一声跌在地上。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我不知怎的竟满手是血。

大概是刚才手捏得太紧,握到了刀刃,我竟浑然不知,要是再捏下去,没准我的手指头被刀割断了我都不会知道吧。

聂秋远的双眸深处掠过了一丝极其强烈的痛楚,以至于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误会是不是今天愚人节,是不是我的秋又回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阿秋,不可!时间已经耽误得太多了。”

周围的人群中终于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之前上演如此精彩的抢亲大戏,街边黑压压的人群竟像死了似的,没有一点喝彩叫好起哄的,真是奇葩。

聂秋远的身子一震,神情忽然恢复了之前的冷漠。随着他神情的变化,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

我大叫一声不好,没想到聂秋远记忆没有了,用迷药的水平却一点都没有退步。

这怎么可以呢?这是如此重要的时刻,错过了这一刻,我的未来,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可是心痛越来越强烈,神智却越来越模糊,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见聂秋远的声音说:“姑娘,你先休息一下吧。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到事情结束了,我再来好好地听你说吧。”(我的《花的解剖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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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4 花雨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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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在我晕厥过去的一刹那,心又粉碎了一次。

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居然想到了那么多事情,我办案子的时候,脑子都没有这么管用过。其实,就算不愿意想,它们也铺天盖地地朝我涌过来,淹到我不能呼吸。

我是……不能就这样倒下的。

因为我一旦失去意识了,时间就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流逝。他们会去到天雷宗的祖宗祠堂,在那里拜堂成亲。他会喊另一个女人的父母为岳父岳母,他会揭开华婴小姐的红盖头,他会与娇羞万状的新娘子饮下我都没有饮过的交杯酒,他会亲吻她的红唇,今夜,他将拥有另外一个女人。

如果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明日的晴空,那么,就让我再也不要醒来了吧!

我是一个现代姑娘,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要与另外一个女子分享我的爱人,那么,我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坚强地转身。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啊!明明,明明……曾经是那么好的……

真的,不爱我了吗?

可是现在的我,仍然是抵挡不了他迷药的攻势的,我昏迷了过去,绝望至极。聂秋远,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怨恨你,因为我知道,当时你拉着任平生跃下高崖,那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你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也都是为了我。在失去了你的这两年,我x日夜夜祈祷,只要能让你平安,那么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现在你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代价也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难道我要食言,不接受这一切吗?

如果冷静下来想一想,我扪心自问,叶真真,秋还活着,而且,他将来也会幸福地活着。如果命运早就告诉你,可以把秋的生命还回来,却要从他脑海中抹去你全部的影子,从此以后,他的温柔他的好,他的一切全都给予另一个女人,你会如何选择呢?

答案是唯一和确定的啊。

即使如此,我也希望他平安地活着,即使他的幸福与我再无关联。

我想起了他身着喜服,满面春风,真心幸福的模样,就不免心如刀割。无论没有我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看得出来,他已经真心地爱上华婴小姐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再也不要想起我,否则,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非常非常痛苦,非常非常为难的。

所以,我要走了,当我可以走的时候,就再也不见你。

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我的世界去了。我第一次明白,也许真爱就是意味着牺牲的,就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幸福,宁可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一辈子。

是的,我这样决定了,所以,我是曾经真爱过的吧。

可是,实在是,太痛苦了啊!

昏昏沉沉之中,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非常奇怪的声音,一会儿是吵吵嚷嚷,大喊大叫,一会是叮叮当当打铁般的噪音,都不知道人们到底在干什么。

难道铸造师的婚礼上还要打铁的吗?

我又感觉有人在悉悉索索地摆弄我的衣服,然后我头上戴的高尖顶帽子就忽然变得特别重,都快把我脖子给压折了。

拜托,我已经很难过了,请你们不要再折腾我了好吗?让我静一静。

却又听到有人说:“大公子,根本……就描不了啊……”

“唔……哎,我说小妹子,你别哭了行吗?”

“……”

“昏过去了还能一直哭,还能哭成这样子的,老子生平还真是头一回见!喂,别哭了,再哭全身的水都要没了,就要变干尸了!”

“……”

“阿秋啊,怎么忽然,有那么点……羡慕你了呢……”

做梦么?随便吧,无所谓了,让我死了算了。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总之是直到周围全都安静下来了,我才悠悠醒转。外头十分安静,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我一睁眼,却没能睁开。

我又用力睁了一下,眼睛上有两个东西啪啦啪啦地掉下来,掉在了我的膝盖上。

我仔细一看,居然是两块水果皮!

你大爷!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把我弄昏了,怎么着还侮辱我,往我脸上贴这玩艺吗?难不成还往我脸上画画了吗?!难怪之前觉得脸上直痒!

我试着动了动手脚,居然不能活动!

我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是在昏迷的过程中不知被人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因为现在的我,不是躺着的,而是坐着的!

昏过去了还要坐着,哦买噶,太残忍了!

现在的我,坐在这里,被人点了穴,一动也不能动。

而且,我坐在什么地方,也完全搞不清楚,因为我的头上不知道顶着什么东西,粗估得有十公斤重,压得我快要腰间盘突出了。头上那玩艺垂下一块红布,把我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我只能垂目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很显然,我是在一个十分狭小子仄的地方,而且,在忽忽悠悠地向前行进着。

似乎,是马车,要么,就是轿子。总之,我是在被运往另外一个地方。

而我的身上,穿着十分可怖的血红血红的衣服。

我心里一惊。是了,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话来着,是那个人的声音,那个沈家的大公子沈华青!我这是落在他的手里了,那还能有好吗?

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抢他妹夫,侮辱他妹子名声的女人,作为兄长,一定气得暴跳如雷吧?

记得胡宣之说了,天雷宗一般是不穿着红衣的,穿红衣的,不是结婚,就是祭祀了。把我弄成红的,总不可能是让我去结婚,所以……

祭祀?

难道要把我当成祭品,铸成刀剑吗?!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惊讶地发现,我竟然一点也没感觉紧张和害怕。

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活了。大唐已经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了,大唐只是我的伤心之所。

不过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其实铸成一把剑,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比腐朽在地里似乎还要好一些。嗯,一会儿我要问一问把我铸成的剑叫个什么名字,最好能看看设计图,这样,等我回去了之后,没准能在博物馆里看见包含着我自己的这把剑呢。

呵呵,真是神奇。

那个切割我心灵的问题,我努力不去想,那就是,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他们究竟礼成了没有。我想我不应该关心这个问题,想象这个问题比让我死还要难受一些。所以我就使劲地想如果活着被扔进铸剑炉的话身体应该会是什么反应,会有多疼,大约多长时间会引起肌体死亡,我究竟忍耐几分钟就可以解脱。

载着我的运输工具忽然停了,然后一低,好像是落在了地上。

是轿子。我在心里判定了。

临死还能坐一回轿子,而不是用马匹拖着我在地上拖行,已经算是挺客气了吧?

我听见重浊的脚步声噼哩啪啦地跑近了,听上去急不可耐。然后,我就忽然被人拖住了一只手,一把就从轿子里头扯了出来。冰凉凉的雨点打在我露出的双手上。

拜托,温柔点儿行吗?你们就算要铸剑,也不用急得跟投胎似的吧?

拉着我的人一把扯下了我头上的红布,鹰爪功似地掐着我的双肩,掐得我都快残了。他红着一双眼,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我,然后,猛地把我按在了自己怀里。

我犹如五雷轰顶。这个冲到我眼前,恶狠狠地拥我入怀的男人,难道不是我的老公聂秋远吗?

难不成我其实已经死了,这是在回忆活着的时候?要么就是其实我还没有醒,现在仍然在做梦?

拜托,无论是谁在主宰这一切,求你给个痛快的,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

可是那怀抱的温度,那熟悉的清新的气息,那种全心全意倾注在我身上的热情,那么真实,真实到我的心都快碎了。我好想抬起手来摸一摸他的脸,可是我被点了麻穴了,不能把手抬起来。

我望着他,试着用喑哑的嗓子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你先别走,别让他们叫醒我,行吗?我要走了,再也不见你了,所以,再抱我一会儿,行吗……”

男人的眼眶有些红了,双眸微微地泛起了泪光。

我看得有些不忍,因为我的秋是个坚强的男人,在我们相爱的日子里,他可从来没有哭过呢。

“没关系,秋,我想通了,没关系的。我也不想说只要你幸福就可以了,我也不想否认我真的伤心极了,我又不是观音菩萨。不过,我也没法选的,是不是?难道我还能去害你吗?”

所以,你别怕,我不打扰你,只要再多拥抱一会,就可以了。

“阿秋,你干嘛?小妹子又给你弄哭了哦!好歹我给她贴了两块果皮,才没肿成桃子,你不知道刚才她哭的,啧啧,都哭成黄河了!”

“华青你闭嘴!”聂秋远怒道,“不许叫她小妹子,也不许跟她套近乎。我今天心情不好,不要惹我!”

“嘿,你还说我?知道我今天为了你这不靠谱的事费了多大劲儿吗?告诉你,偷偷摸摸地抢女人这种事,老子我还是头一回干,还不都是为了你这yin.贼!”

聂秋远哼了一声,忽然一揽我的腰,轻巧地把我的身子扛上了自己的肩头。

“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喂,阿秋,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回房啊!不是说我是yin.贼么?我这就去yin给你看!”(《花的解剖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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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5 花雨夜(2)(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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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对话把我听得一头黑线。我这梦做得也太有艺术水平了,还特么是带色儿的?

我也没有饥.渴到这种程度吧,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这个?!

细细的雨打湿了我的脸和衣衫,微凉。秋的发丝滴下小小的水珠,那么真实。

唔,天将黑未黑的颜色,天际混合着红黄蓝交织的混乱色泽,树叶的味道,泥土的清香,雨的潮气,一切,都如此有质感。

简直让我疑心这是真实。

我的腰搭在他的肩头,脸垂在他的后背,双手也软绵绵地垂落,我这才看到,我的右掌绞缠着白色的绷带,是当时被自己的短刀伤了的地方。这会儿雨水浸湿了绷带,伤口竟火辣辣地疼起来。

我的泪水和着雨水逆流而下,身子开始可以轻轻地抽搐,力量渐渐地回归了我的躯体。我抬了抬手臂,竟然可以动了。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拳头捶打在他的后背。

力道很轻很轻,因为我根本用不上力,估计就像挠痒痒一样吧。

我哭着嘶吼道:“你还想怎样!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的,你再也不要入我梦了!你还想我怎样……我要是当真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秋的身子震颤了下,但他没有停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他快步走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开满了花,艳红艳红的,芬芳四溢。

他一脚踹开房门,抱了我进去,又用脚一勾,“砰”地一声将门带得严严实实。

这是一间朴素的男子住的单人间,家居用品颜色都很素雅,收拾得也很干净。只是因为房内东西很少,所以显得有些寂寞。

聂秋远放下肩头的我,解了我头上的束带,将一个奇怪的金黄色凤冠样的装饰品丢在地上,然后,将我打横一抱,抬手就丢上了床。

脖子一阵轻松,原来我头上戴了这样的古怪东西,难怪这么重!可是被丢到床上这一下也把我摔得不轻,疼得我“哎哟”一声尖叫。

做梦会感觉到疼吗?这特么疼得很厉害啊!骨架子都要散了啊!

难道,竟然……

不,我不相信!!

男人脱靴上榻,一翻身,湿淋淋地将我压在了身下。

“我……不是在做梦么?”我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咬我。”男人扯开自己的衣衫,提出了变.态的要求。

我傻傻地,轻轻地咬住了他裸.露出来的肩膀。

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涌来,那么真实地包围着我,一如曾经拥有的,那每一次无间的亲密。

瞬间,所有的委屈都自心底翻涌了上来,那么委屈,委屈到我一丝都不愿意再忍耐,我想打他,骂他,骂到发泄掉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

这些委屈忽然变成了我咬人的力气。我一边哭着一边狠狠地咬他,自己都不知不觉地,咬到满口的血腥味。

我吓了一跳,赶忙松了口,却发现他的肩头已给我咬出了血,一滴滴地滴落在我的脖子里。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难道,竟然是真的?!

哦买噶!!

“你流血了!我我我,我在干嘛……”

我手忙脚乱地支撑起身子,却被他按住了。

聂秋远热切地凝望着我,说道:“你尽管咬,狠狠地咬,打我,骂我,什么都可以。真真,你不知道我是怎样的心疼!这全是我欠你的,你打我,我会好受一些……”

我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接触之处,微微的温热。

“你……难道我不是在做……”

话还没有说完,秋就抄住我的脖颈,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嘴唇。

火一般的热吻,交缠,渴求,比任何一回都热烈。我的泪水涌了出来,我终于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他,这是我的秋,他不但记得我,他还爱着我!

我宁可用一切去交换啊!老天爷,我该如何感激你呢?

可是,我的爱,你欠了我太多解释啊!

“秋,到底是……”

待到他终于放开了我,勉强可以呼吸,我就想问问他事情的经过,可是没等我说出几个字,就被粗暴的男人抓着领口揪了起来。

“真真,先别说话,什么也不要说,求你!”

“为什……”

男人无视了衣服上的扣子和束带,直接动手将红衣从领口出一扯到底,发出了巨大的裂帛之声。

“因为我想得快疯了!”

和着我的惊叫,撕扯衣衫的声音急促而巨大,不到几秒,我全身上下就给他撕得寸缕不剩。

而他自己身上的红色喜服脱得更快,一眨眼的工夫就什么都不见了。

原本以为,时隔两年之后的相遇,怎么也会有那么一点点恍若隔世的陌生,可奇怪的是,竟然什么都没有,那种熟悉的幸福,那种无间的亲密,就好像昨夜还曾偎在他的臂弯。

男人粗鲁地抱起我,呼吸急促地按在身下,毫不温柔地,没有任何爱抚和前.戏地,急不可待地长驱直入,随着肉体的侵入,他在我耳边发出了一声毫不隐晦的低低的呻.吟。

尽管那强硬粗暴的侵入带来了剧烈的疼痛,甚至让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可这痛感和他的一声低吟却瞬间点燃了我体内沉积了整整两年的渴望。

我哪一天,不在渴望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两年来未被抚慰过的身体如同涸裂的土地一般,对于雨露充满了饥.渴。爱人狂热的拥抱,让所有的思念,所有相思带来的痛苦和泪水,所有无处发泄的委屈和力气,全都忽然化成了对于他肉体疯狂的欲望。

我紧紧地抱住他,手掌的伤口裂开,隔着绷带渗出鲜红的血,他肩头被我咬伤的地方也在滴血,可是我们谁都没有管这些。世界上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像是不存在了一样,我们眼中只剩了对方,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发疯似地向对方索取。

不知道过了多久,毕竟是曾经中过迷药的躯体,我先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丧失了行动的能力,软绵绵地在他的身下流泪。秋的理智也渐渐回归了自我,他粗暴的动作温柔了下来,开始在索要的同时温柔地亲吻着我。

对于他,我的身体永远是诚实的,他的每一次碰触,每一个轻吻都令我颤栗。太过突如其来的餍足令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这一次,我没有办法再承受失去了,如果再失去的话,我就真的没有生存的力气了。

“啊,真真,弄痛你了吧!天!我在做什么……”

当男人终于消停下来,看到床榻之上这湿漉漉、血淋淋的凌乱模样,不由吃了一惊。我努力地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

“我好怕……”

秋怜爱地抚摸和轻吻着我的脸颊。

“都好了,我在这里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可是……”

“嗯?”

我的泪水又一次开闸般地夺眶而出。

“真真,真真你怎么了?别哭,都好了啊!”

“你还爱我么……”

秋用一个绵长的吻回答了我。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这个答案,因为刚才那一番干柴烈火般的肉搏,昭示的可不仅仅是我的心意,他对于我的渴望似乎更甚。

“可是你今天在这里,娶了沈家的三小姐……今晚,难道……华婴小姐……没有在等你吗……”

这番话我问得异常艰难,每一个字都令我心痛难耐。可是,我必须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这毕竟是我接受不了的事情。

聂秋远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疼惜,他吻了吻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我只有你一个!”

这个回答一下子点亮了我的天空,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我决定相信这句话,不管事实是什么样的,我就只信这一句。

看出了我的迷惑,秋忽然邪邪地一笑,翻身仰卧,用手一带,把我拉起来,我俩就换了个位置,我不知怎的就骑在了他的身上。

“真真不放心么,好,放马过来,咱们再来两回,让你榨**的夫君,这样就不怕夫君还要去别处……”

“啊,你讨厌!”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双手就在他身上乱捶起来。

手腕被他轻轻地捏住,捶打就渐渐地变成了二人之间你来我去的嬉闹。

我终于放下心来,忽然觉得整个人都累垮了。

聂秋远起身,披上一件罩衫,从案头小柜里取出药箱,拿了药粉和绷带,借着红烛跳跃的火光,细心地帮我重新包扎了手上的伤口。他身体的温度包围着我,让我的心也变热了。外头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潮湿的微风送来阵阵花香。

一个多么美妙的夜晚!

秋把床帏放下来,遮住了我,自己却踱到门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来人,准备些热水送到隔壁,我要沐浴。”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应声响起:“知道啦,早给你准备好了。”

我吓了一跳,这不是那大公子沈华青的声音吗?

我当时就一头黑线。本来我觉得这沈华青看上去是个正常的,精明,武功也好,不像是“天雷”属性,没想到他行事也如此奇葩。

自己的“妹夫”抱着别的女人进了卧房,他还巴巴地伺候着,准备了热水供我们事后沐浴?

我的嘴都惊得合不拢了,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嘴因为合不拢,都要抽筋了。

“华青,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在偷听不成?!”

我听见聂秋远愤怒的声音和奇葩的问话。

沈华青的声音阴阳怪气地答道:“嗯,可不是?不过……啧啧……你们这动静,可真够大的啊!”(《花的解剖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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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6 花雨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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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泪都快下来了。拜托,偷听这种让人脸红的事情,你不要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好吗?

而且,想到刚才我们那丝毫没有任何克制的豪放动静,还真是令人尴尬到死。

“华青你什么意思?知不知道她昏过去了,还给她戴上那么重的凤冠,你想弄断她脖子吗?”

“哎哟?我什么意思?是谁说要给小妹子穿上全套婚服,塞进喜轿,给你送到屋里来的?全套,奶奶的!你懂全套俩字是什么意思吗?你以为我愿意!”

“你头脑就不能自己使一使吗?你就这么懒?!”

“我没使?!你知道小妹子哭成什么样吗,哭得跟花猫一样,妆都上不了!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嫁你,你倒好,把人家迷昏了强娶进门,还霸王硬上弓……阿秋,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啊!”

“说了不准你叫她小妹子,你聋?”

“哟,看来还真是动心了!”

“哼,这可是我如假包换早就拜过堂的媳妇儿,你嘴里放干净点!”

我红着脸听着,心里却暗暗诧异。

我从来没有听聂秋远跟其他的人这样放松地讲过话,看来这沈华青对他来说,应该是个相当亲近的朋友。看来他这些日子在天雷宗,应该是过得很不错啊。

“阿秋,我是想说,既然小妹子送上门来,那件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跟真真说的!你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这都什么时刻了,难道咱们能现在去?”

“行行行,你说得对,明天也不用赶早!善后的事老子一个人就搞定了,你不用管,你就好好享受吧,我看那小妹子的身材……”

“你闭嘴!滚!”我听见聂秋远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可是,他们想跟我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呢?我又有点担心了起来,不会跟华婴小姐有关吧?

“好好好,我走啦!小环小双留下给你们铺铺床,打扫打扫。那动静,啧啧……”

“……”

“对了阿秋,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

“小妹子昏过去的时候,一直在哭着叫着秋啊秋的,说什么她要走了,以后不会打扰你的,让你和我华婴妹子白头到老,幸福美满呢!唉,看得我都心疼了,阿秋啊,你可别再对不起人家了哦!”

哦买噶,我昏过去之后这么不老实吗?怎么啥都说呢?这要是做地下工作被俘了,敌人都不用拷问我,只要把我打晕,我就啥都说了,还真省事。

聂秋远沉默半晌,才答道:“嗯,你回吧,我都知道的。”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秋回了房间,用衣服把我裹好,横抱起来,毫无顾忌走出房门,踱进隔壁的房间。外头并没有沈华青的影子,只有两个小姑娘红着脸垂首立着,不敢抬头看我们。

隔壁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大桶,水温偏热,对于消去身体的疲惫是最好的选择。

秋放我入水,被温热的水包围的感觉带来一种幸福感。只要有他在,什么都可以成为幸福感。而他是如此温柔和善解人意,总有法子让人在幸福的巅峰还能更上一层楼。

由于我的手伤了,所以他开始用小桶打水,帮我洗头。我的长发之前给雨水淋湿了,粘粘的很不舒服,现在给他手法细腻地冲洗着,我感觉那场景就像“百年润发”的广告一样唯美。

我们两个洗完头发,他也抬足入水,在氤氲的水气里将我抱在怀中。

我的爱人很喜欢与我共浴,可上一次共浴,怎么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会儿我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热水带来的舒适和放松,竟然觉得恍若隔世,好像又重生了一回似的。

“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娶了华婴小姐?”

聂秋远微微一笑,捏起我的下颌,轻轻地啄了一下我的嘴唇。

“没有。”他简洁地回答。

“可是你明明认出了我,却对我说你已经恋上了华婴小姐,你……”

我一股火又上来了,心里一酸,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你这不是玩我吗?

秋赶紧把我紧紧地搂住了。

“傻丫头,我那么说是不得已的,没想到你难过成那样,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疼,差一点就把所有的计划都毁了。我差一点就要丢下一切,把你抱在怀里了。”

计划?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看着我迷惑的眼神,聂秋远轻轻地捏了捏我的鼻子。

“真真,这件事从头说起的话,会很长很长。不过有一点你先要相信,我没有另娶他人,也没有恋上他人,从来都没有过。如果我这样做的话,我的心肝宝贝就要离我而去了,那会要我命的。”

“你讨厌!”我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脑壳,“什么时候学会了油嘴滑舌!是跟那沈大公子学坏了吧,我看你跟他,倒是……”

关系很和谐吧?

聂秋远笑了:“第一次见他,那样的说话方式,总觉得很熟悉呢,所以,自然而然地觉得可以接近。现在想来,其实他的说话方式很像大春,是不是?”

“现在想来?”我纳闷了,这话听上去是有些古怪的。

秋把我从浴桶里抱了出来,开始帮我擦拭身上的水。

“聪明的丫头,总是能一下子就抓住要害呢。不错,之前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骗你的,那是真的。”

“什么?!你你你,你真的失忆了?!”

秋点了点头,用单子裹住我,又把我抱回了卧房。

卧房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被褥都换了新的,又柔软又干爽。只不晓得那两个小姑娘收拾这里狼藉一片的各种难以启齿的痕迹时,会不会觉得很尴尬。

真是对不起了!

心上人吹熄了红烛,我们在夜雨声里甜腻地相拥。

“若不是没有了记忆,我又怎么可能这么久不去找你?真真,我欠你好多个解释,让我想一想,这件事到底该从何说起。”

我乖乖地偎在他的怀里,静静地侧耳倾听。其实只要知道他还是我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这就够了。其他的事情,想怎么讲就怎么讲。

沉静了片刻,男神轻轻地一笑。

“要不,就从华婴小姐讲起吧。”

我的心脏“怦”地跳动了一下,哦买噶,果然是我关心的话题。其实我现在仍然是很在意的,迫切地想知道华婴小姐何许人也,跟我男神的关系如何。不要说是嫁给我老公,就算是走得近一点,有过什么交集,也足以让我醋意大发了。

我的身子不自觉的僵硬自然瞒不过狡猾的男神,他一边吃着我的豆腐,一边贴到耳边来,悄悄地问:“我的宝贝是不是吃醋了?唔,怎么心里好甜……”

“宝贝”和“吃醋”两个词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没想到他竟用得得心应手。

我打开他不安分的爪子,恨恨地说:“我就是吃醋了,怎么啦?让女人吃醋后果很严重的!你给我从实招来,今天你和华婴小姐这个婚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嘻嘻一笑,道:“今天其实不是我大婚的日子,而是天雷宗和地火宗决战的日子。”

“神……神马?!”我目瞪口呆,“那么说,其实……你们是在下套?!”

“是啊,想来想去,各种准备都周全了,只欠一个诱敌人攻过来的好时机。最好的办法就是婚典,这个时候,人们都是松懈的,消息传到地火宗,他们一定会在今天倾巢出动的。”

“啊,你们怎么知道一定会趁这个时机攻过来?”

“因为近来他们的野心越来越大,正在虎视眈眈地寻找每一个机会呢。我们并不是靠运气的,之前准备了很久了,确保他们攻过来之后能够一举制服。而且,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已经掌握了地火宗在这边发展的探子,利用他们送了不少假情报。所以,地火宗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想起胡宣之抓的小探子,哎,原来早就在高层的掌握之中了,这使的是反间计啊!

“那他们来了吗,地火宗?”

“来了啊,全都掉到陷阱里了,首领都被抓了。我就是忙完了这件事,才赶紧跑来看你。抱歉对你用了迷药,我可不能让你再那样伤着自己了,心疼死我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在晕晕乎乎的过程中还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原来是在打架!原来这“大日子”、“好日子”指的不是婚礼,而是收伏地火宗的“胜利日”啊!

“抱歉真真,见面的那个时刻,我没法对你言明真相,周围全是地火宗的探子,如果我露出了破绽,他们就会撤退了。所以,那样子伤了你的心,我的心里,也是难过得紧。”

我放下心来。只要今天不是婚典就行,只要我的男神没娶别人就行!至于之前我所受的那种种生不如死的心灵煎熬,就忽然“裤衩”一下从我心里漏下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侠肝义胆就忽然回归了我的躯体。

“我说……虽然是为了制服敌人,可你们这这样做,也太不地道了吧!”

“怎么了真真,有什么不妥吗?”

“虽说是为了诱敌,可你们之前放出去了那么多的话,连我初来乍到,都听说了华婴小姐要嫁给你,郎才女貌云云啦,你们现在要说这是个玩笑,今后叫华婴小姐怎么做人啊!”

“真真的意思是,我还是得娶了她?”

我勃然大怒,一脚把他踹开,抬掌就打了过去。聂秋远笑嘻嘻地接住了,又把我拖了回来。

“其实啊,真真,这就是我和华青要拜托你的下一件事了。”

啊?拜托我?就是……“那件事”?

“真真,”聂秋远忽然捏了捏我的鼻子,认真地解释了起来,“其实,华婴小姐这个人,是根本就不存在的。”(《花的解剖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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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7 花雨夜(4)

“什么?不存在?!那你这是在娶谁啊!”

我之前隐隐地感觉到这个答案可能会挺雷人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雷。

要是沈家根本不存在华婴三小姐,那这样放出话来,所有的人就都信了吗?敌人也信了吗?华婴小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聂秋远噗地一笑:“真真,人们都传说些什么啦?”

“嗯,就是说华婴小姐漂亮,而且聪明,姑爷已经很聪明了,可是见了华婴小姐第一面,就惊为天人,被小姐的美貌和智慧所征服,一下子就陷进去了……喂,你这是编的啊?土不土,肉不肉麻……”

“肉麻么?不会啊。”秋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果然不愧是失过忆的,风格都变了,好在对我的感情没有变。

“真真,你说,咱们的第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情形呢?”

“唔……”我仔细想了想,就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睁开眼睛,你就在我身边坐着呢。我就抓住你了,你还抱了我,说爹爹不在了,以后你来照顾我。咦?是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来着?嘿嘿嘿……”

我回味到美妙处,不自觉发出的傻笑把他也勾.引得跟着笑了起来。

“傻丫头对于我来说,不是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我的真真呢!”

对,那个时候,在男神的眼中。我还是妹妹流萤呢。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了呢?

也就是说,是从他问出“你到底是谁”的那一刻起吧。

那一天,我勘破了父亲的死因,与男神联手,揪出了杀害父亲和真正流萤的幕后元凶。我所做的那细微的一切,都没有逃出男神锐利的目光,他一字一顿地问了出来:“你是谁!”

这个问题我不敢回答,我装作晕过去了。后来的某个夜里,这个问题又由幽夜公子接着问了下去。就在那一晚。我告诉幽夜公子。我是叶真真。

就是那一刻吧,我和夜的邂逅,算是我和我的爱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吧。

见面之后,我们一起做了什么呢?哦买噶。我拖着他去看了尸体。我还当着他的面脱了男尸的裤子。让他查找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痕迹物证!

如果,如果我知道幽夜就是聂秋远的话……哦买噶,让我死了算了!

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与真真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那么特别的。真真永远是那么特别的,就有那样一种魔力,抓着心,挠着肝,让你逃不走,离不开……”

这些话真让人难为情,可是,又让人自心底深处那样地窃喜。听到心中的男神这样直白地向自己表达爱慕,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飘飘然的吗?

所以,又被男神揩了几把油,我也根本就不反抗了,反而觉得甜蜜极了。

“真真明白了吗?华婴小姐是怎么来的?”

我吃了一惊,难道,这段与华婴小姐相识相恋的经过,就是根据我们的邂逅编的吗?

“真真,在我心中,华婴小姐的样子,就是你的样子。不要以为失去记忆的时光可以缓解相思,你不知道,我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你的样子。今日,我也是想着你的样子,幻想着你就在后面的轿中,当我打开轿帘,就能把你扶出来,抱回去。所以,今日的我,才是真的有些开心的。只没想到,美梦竟可以成真,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呢。”

我听了这些,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慨。我又何尝不是欢喜到疑心身在梦中呢?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你说恋着轿中的华婴小姐,也不会伤了我的心,只会令我心潮澎湃了,唉,可恨!

“那时我看你伤心得紧,而我们这边又大战在即,没法子与你细说,所以我决定干脆把你迷倒。你睡了,也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只要这边的事一结,我立刻就可以来你身边,把一切对你言明,再不让你难过。可是,又很舍不得,很不甘心……”

“哼,你可不知道,中了你的迷药,我有多么难过,多么着急呢!”

“当然知道的,所以,才会更心疼,更舍不得你离开我的视线。我就干脆把你交给了华青,让他在中途休息的时候,给你换上了新娘的衣装,把你塞进了花轿中。”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原来我身上穿的大红色衣服是嫁衣,头上戴的十公斤是凤冠,垂下的红布是红盖头,而我坐着的,正是新郎身后那顶喜气洋洋的花轿!

我这是在昏昏沉沉之中,又当了一回新娘子啊!

“真真,记得么,凤冠霞帔,十里亲迎,本来就是我欠了你的。不管这场婚礼是为了决战还是什么,可是一旦你在那顶轿子里了,一切就不一样了,就好像,真的是去迎接、守护自己的新娘子似的。那种感觉,真的好极了。”

唉,在这种时候,拜托不要这么浪漫好吗?我的心肝肺可差点全都被你给吓出来了。我想我肯定会一辈子都记住今天的。

“那……你说要拜托我的事,又是什么呢?”我羞涩地扭动了半天,才想起了这正经事。

秋伸出一条手臂给我当枕头,另一手揽着我的腰,把我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

“既然我今天娶的是华婴小姐,真真就暂且做一阵子华婴小姐吧。”

这个提议可是大出了我的意料,既然华婴小姐根本就不存在,干嘛又让我扮作这华婴小姐呢?

“说华婴小姐不存在呢,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如果真的是没有这个人。娶亲这件事放出话去,是谁都不会信的。”

对,我也是这样觉得,再雷人,也不至于雷成这样。

“沈氏宗主家中确实有三个子女,长子华青,你已经见过了,次子华钧,这一次在幕后设伏,没有露面。明日你就会见到。现在族内的就是他们两位。实际上,宗主确实还曾经有一位三小姐华婴,但是,华婴小姐在多年以前。因为生了急病外出求医。却因为照管的人一时不慎。致使只有六岁的华婴小姐给别人拐走了。”

我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原来这华婴小姐,还是宗主一家的心头痛啊。

“宗主夫人刘氏。对这个女儿最为疼爱,所以,华婴小姐不见了之后,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夜不能寐,竟致疯癫。为了医治夫人的心病,宗主只得对小姐失踪一事严加保密,并对夫人说,小姐早已寻到,只是生的急病难医,有生命危险,需要托给外头的一位神医悉心调养医治十年。除了家中的两个儿子和亲信,整个天雷宗的人都认为华婴小姐是隐在外头医病的,就这样,才稳住了夫人的病情。”

“十年……?”我忽然一惊,“莫非……”

聂秋远道:“正是。当时没有办法把这个时间说得太长,十年已经是夫人可以接受的极限,而现在,刚好十年之期已满。”

我这才明白,也许这个婚典,并不仅仅是为了迷惑地火宗的人,还有另一重意义,就是说,现在到了“华婴小姐”非出场不可的时候了。

“本来我们是到外头去随便找了个风尘女子,让她来做做样子的,回头再把她找个理由送出去,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有真真了,咱们就干脆假戏真做吧!”

“什么?你原来也是打算跟别人拜堂的吗?”

“哎呀,你打我干什么,那是假的啊!”

“假的也是拜堂啊,你原本是要瞒着我做这种事的吗?聂秋远,你给我记住了!!”

“真真你别生气啊,哎哟!好了好了,你这不是来了么?唔,动武么?……好,我们来比划比划,输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虽然苦练了两年武功,但从来没有躺着打过。男神的武功在这两年里显然也未荒疏,我站着打不是他的对手,躺着打自然也不是。

没有五分钟,我就败下阵来,被按住了四肢一动不能动。

当一男一女互相对视超过了十秒,如果有荷尔蒙在他们之间流动,那么这对视往往会令人很慢很慢地靠近,先是嘴唇轻轻地碰触,然后就忽然热情迸发,唇舌交缠,然后就天雷勾动地火,情难自禁。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四十分钟以后)

我抱着枕头趴在榻上,止不住地喘。另一个人半卧着以手支着头,哼哼地轻笑着,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脊骨。

“真真,武功精进了太多。”

“我有好好练嘛!怎么,不好吗?”

“不好!”

“?”

“我是学武的人,知道两年的时间精进成这样是怎么练出来的,所以……不好!”

我的爱,总是能把一切看得那么通透。就好像,这两年,我的苦,我的泪,我的怨,他那双迷人的眼睛一下就洞穿了似的,就好像我的一切疼痛他都感同身受。

也许,不是感同身受,而是一样地疼痛呢!

我忍不住再次翻身缩进了他的怀中,伸手环住他的腰。

幸福成这样,可如何是好?之前承受的一切,也算都值了啊!

“真真,天雷宗的宗主于我有恩。”

“嗯,我知道的。”

“在我落难的时候,多亏这个地方收留了我,让我养伤。”

“嗯,我知道的。”

“所以……”

“我明白嘛,从明天开始,我在这里就叫作华婴小姐,是你今天刚娶过门的新娘子。我陪着你,好好孝敬我那爹娘,给他们哄得好好的!”

大唐是我的客场,这里没有我真正的血亲。只要老公是这一个,我姓什么叫什么,认谁当爹娘祖宗,全都不是问题。

看得出聂秋远内心感动,我们两个就又卿卿我我地粘乎了一会儿,说了些体己话。

时机也差不多成熟,所以我就搂着他的脖子,提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别总说别人的事啦,说说你自己吧。”

我最关心的事情,当然是,这两年的时间,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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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8 被遗忘的时光(1)

夜已经很深,聂秋远揽着我,开始用平缓的语气,给我讲述自分开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两年前的一个清晨,我在一处树林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受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华青,是他把我救了起来,用内功为我延续生命,并把我带回了天雷宗隐居的深山。”

“我躺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能够起身,身上的伤主要是失血过多及精力衰竭。这不是一般的衰竭,就好像曾经野蛮使用过自身的内力,几乎令肌体油尽灯枯。华青也请了江湖上著名的大夫看过,都说是几乎没有希望恢复的。但是华青并没有放弃,一直使用自己的内力,帮助我恢复生命力。

“回到深山之后,见到了天雷宗的宗主沈惠之。宗主也与华青一起,运功为我疗伤,意图救我性命。但是很奇特,一个月以后,我自身生命力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蓬勃,肌体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本来以为是没有希望的伤情,居然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几乎复原了。”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任平生曾经告诉我,他与秋受的是差不多程度的重伤。可是任平生消失了一年半,又带着我游历了将近半年,直到我们分开,他的伤都没有好,为什么秋的伤却在半年的时间里就复原了?

“这个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原本还以为是失去了记忆的缘故,可现在才发现不是,因为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能恢复得如此之快。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没有伤得这么重过。伤口复原,基本也都与正常人一样的,不知道这一次是为什么,竟然如有神助。”

“唯一的问题,就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衣服。也就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头脑里只剩了一样东西,就是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女子。非常特别的模样,眉目如画,气质却英姿飒爽。她的头发很短,穿着十分古怪。与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同。我猜这个女人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因为我只能记住她一个人。而且,每当她的影子出现在面前,我的心里就充满一种异样的感受,很想触摸到她。想要与她交谈,甚至想要将她拥进自己怀中。我猜,她的名字应该是叫作叶真真。”

聂秋远举起左手。轻轻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是留在我身上的唯一的物品。按理说,男人是不应该戴这个东西的。我既然戴着,那么它一定很重要。所以我把它取下来,仔细地观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被这个东西刻印下了叶真真三个字。”

“这应该是一个人名,女人的名字。所以我想,这应该是留在我脑海中的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的整个身体,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告诉我,我必须要找到她。所以我想,如果找不到她,那么我心中的空洞就永远无法填补,我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这就是我在失去了记忆之后全部的感觉。”

他说的这番话很真诚,很老套,可是很感人。我多次在电影里看到这种失忆的情节,失忆的人心里也总是只能记得一个人的。本来我觉得这种情节很假,根本就不符合人脑的运作原理,可是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而且,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不但没觉得天雷滚滚,反而觉得感动得不得了!

想想啊,我的男神把一切都忘了,却只记住了我,记住的还是我的本体……哦买噶!

其实当秋对我说他失去记忆的时候,我一点也没为这个问题担心,我担心的只是他因为失去记忆而移情别恋了。记忆肯定会恢复的,因为古往今来在故事里头失忆的人最终恢复记忆的机率是100%,实践也证明了,我的秋也恢复记忆了,完全属于100%的行列。

唯一不同的是,按照剧本,他应该是见了我之后头脑被一道闪电劈中,忽然把一切都记了起来,然后抱住我痛哭才对。可是我的男神果然不走寻常路,人家还没看到我,自己就已经恢复了!

男神的手指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摸来摸去。

“真真,今天咱们一见面,你对我说了那些话,我心里很甜的,你果然是那么了解我。你说,以我的性格,一定不会甘心记忆就此抹消,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记忆找回来的。真真,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就是那么做的。”

“真的很神奇,不亲身经历,你就永远也不会相信那种感觉。当我看到你的一刹那,所有的记忆就像洪水一样地涌进自己的脑海,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啊?这是今天的事情吗?”这下我就真的纳闷了。如果今天他看到我,想起了那么多事,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冲击,而表面却一点也看不出变化,那这演技也实在太出神入化了。

秋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这之前。在长安。我去找过你了,就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把一切都记了起来。”

“神马?!”

这一次,我就真的怒了。

“聂秋远,你去过长安,看到了我,记起了我,却不来见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真心不能理解。

男神赶紧按住了暴躁的我,开始进行安抚。

“真真,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嘛……”

“在这里养了半年的伤,身体渐渐地恢复。我发现,天雷宗和地火宗分歧很大,摩擦不断,而天雷宗的人,又大多是些很朴实的人,没有那么多心计,所以我就开始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们,对抗地火宗。一来二去,我发现这件事情并不难,渐渐地,我就帮助他们在双方的对峙中取得了优势。”

“我发现,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我的身体存在许多的本能,比如说武功,比如说思考问题的方式。在一场战斗中我的身体可以先于思考地行动,每到达一个新的地点,我的头脑总在本能地确定方位,分析优势位置及突发危机时可能使用的全部逃脱线路,即使在毫无必要的时候,也会这样。”

“所以我的能力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渐渐地,他们就信任我,将很重要的事交给我去办,当然我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过。我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也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些主动权。我在这里需要一些支配力,也需要一些自由,因为,我必须去找到记忆里的那个女子,我必须找到你。”

“很快,我可以自由进入天雷宗与外界沟通的秘密商队,得以自由在外界行动。每次随商队外出,我都会顺便设法打听,那个叫作叶真真的女子的消息。直觉告诉我,我应该是个危险的人,丧失记忆对我来说非常不利,所以,每次外出我都会易容,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过。可是直觉也告诉我,我要找的这个女子非常特别,想找到她,肯定也是相当不易的。”

“果然,我用尽了各种手段,无法找到相同长相的名叫叶真真的女子。现在想来还真有些好笑,因为我记住的竟然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你,而且除了我,在这个世界里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是叶真真。”

“所以,我改变了寻找的方法,开始从我自己查起。我苏醒的位置,也就是华青找到我的位置,华青帮我仔细地回忆过,我们也去实地看过,那是洛阳城南五十里左右的地方。从我身上的伤情来看,我的伤是非常奇怪的,绝对不是一般斗殴的损伤,也不是普通的人或事物可以造成的,所以,我就从洛阳城开始查起,调查我昏迷那段时间发生过的大事件。”

“我调查的方法是从官府秘密窃取信息。如果是大事件,恐怕没有谁比官府掌握得更全面。从官府得到的信息是,在那个时间,洛阳城的守军曾被人用兵符调动过一次,在白云山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搜山。”

“我想,如果能知道搜山的目的,也许能找到一些与我的伤情相关的线索,但是,我使用了很多种方法,却查不出他们搜山的真正目的,也就是说,搜山的军士,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在搜山。他们得到的指令是,把能寻找到的所有活人或尸体,全都带回来。”

“从这个指令,我看不出他们对我来说是友是敌。所以,我就改为调查,是谁用虎符把兵士调过来搜山的。这一点很轻松就查明了,答案是大理寺少卿聂秋远,和大理寺的一位女官叶流萤。”

“聂秋远这个名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叶流萤这个名字却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这是很少见很特别的大理寺的女官员,而且,她姓叶。”

“我感觉我的命运似乎跟这大理寺息息相关,所以我决定到长安去,去一次大理寺,看一看这个叫作叶流萤的女官,查一查我究竟与大理寺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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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9 被遗忘的时光(2)

“这是大约半年前发生的事情。半年前,我借着一次和华青到长安城筹办物资的机会,偷偷地潜入了大理寺。”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进入大理寺,就觉得这个地方竟然如此熟悉,而且,觉察不出任何的恶意。那每一条路,每一个檐角,似乎都曾在我的记忆里存在过,来往穿梭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那么面熟。”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叶流萤的房间,潜了进去。她不在,据说是出去办差了。可是我一踏进这个房间,就忽然受到十分强烈的冲击。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间,在我的心底勾起了各种各样的情感,令人不能拔足,不忍离去,恨不得永远就留在这里才好。”

“可是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小女儿的闺房,而是一对夫妇的居处。屋里女子用的东西很少,可以看出很不上心,妆奁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可是那房间里男子的用品、衣装、鞋帽,每一样都收得好好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屋里是一张大床,摆的是两个人共用的鸳鸯枕,床头挂着一件男人的黑色衣衫,在很奇怪的不易磨损的位置退了色,起了皱。我仿佛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每天将它抱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甚至流泪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间令我感到温暖至此,又

No.250 被遗忘的时光(3)(加更)

这个问题忽然一下子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当然,之前各种情绪激动,我早把前头所有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可是现在,当秋提起了任平生,我就忽然又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种种,而且,替任平生担的一份心,也不知不觉地翻涌上来了。

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对任何人遮掩,原来我也是打算回大理寺,找骆大春,跟他商量这个情形该如何处理的,谁能想到半途竟然碰上了自己的老公呢?

如果秋在我身边,这件事情,我肯定是第一个就要跟他商量了。可是这会儿,看着他问话的神情,听他说出的那些焦躁担忧的意思,我就明白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成了一块大心病了,很让我有种说错一句话就能在他的玻璃心上戳出两个透明窟窿的错觉。

我明白他介意的是什么,我是他老婆,却与任平生两个人孤男寡女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半年的时间,就算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似乎这个头点下去,也真心挺困难的。

而且秋的眼神里似乎还闪着一点微弱的、渺茫的希望的光,像个傻孩子似的,期待我摇头,给他一个天方夜谭般的否定答案。

可是谎话,我也是说不出口的,更何况这件事,最终我还得有求于秋。

我半天没吭声,聂秋远眼神里闪烁的希望的光就没了,他叹了一口气,忽然就从一个等爱的孩子摇身变成了包容一切的成熟男人。

“没关系。真真,不想说可以不说,不想让我知道的,我都不会问,也不会介意。”

“别!”这我可就不能再沉默了,这家伙嘴上不说,心里还不知暗暗地怎么纠结难受呢,“我没什么可瞒着你的,没错,你之前找不到我。是因为我被任平生捉走了。不过我和他之间可什么都没有。你别瞎猜!”

聂秋远乖乖地点了点头,说:“不瞎猜哪里可能嘛,再说也不是瞎猜,我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猜了一遍了。不过现在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我看他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就把手塞进了他的手心,他握住了,揉捏了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这位帅哥,天底下数你最聪明!说吧,怎么猜出来的?”

“帅哥”俩字,他早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所以我谄媚的意图转移注意力的言辞就惹得他“噗”地一笑。

“真真,我说过了,从听说你出走之前用迷药放倒了手下所有的人,我就对这一点非常介意。所以,我很担忧地想,如果用了迷药的人不是你,那该怎么办?那就说明,还有另外一个擅用迷药的人存在,那么事情就非常危险了。”

“但如果是那样,应该也不是一个对你怀有恶意的人。如果是天镜门的人绑了你,他们绝对不会留着你的手下,还有闲心替他们破了那个案子的,这些事都是为你做的,是为了得你欢心而做的。所以,这个人是谁,我就根本不愿意去想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我希望答案不是这样,我更希望是你一时心血来潮搞出来的古怪。可是,从得了后头两个线索,我心里的不安宁更是一日甚似一日。方才对你说的线索,都是简单说的,实际是,我打探到,幽夜公子现身作案了,而这一回情势与以往都不同,幽夜公子竟然带了帮手!”

“不但如此,我从叶流萤安置的那个孩子顺着查下去,发现在这之前,附近出过一起碎尸案,是叶流萤协助查办的,可是叶流萤当时并不是一个人,她还带着一个心腹的男性‘属下’。”

“我又去查了被安置的那个孩子提供给官府的信息,他提到,安置他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姐姐,但救他性命的,却是一个武功极高,俊美宛若天人的年轻男人。”

“真真,这个人是谁,难道我还需要猜吗?所以我的心里,就只剩下焦灼万分了。我拼命地加快着这边的进度,就是想哪怕早一天从这里出去。我得快一点找到你,快一点让你知道我还活着,快一点把你从任平生的手里抢回来。如果晚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万一你的心真的被他所打动,我……”

我正在边听边膜拜我男神的钛合金脑子,他竟然从这蚂蚁般的线索就把一切推断得八九不离十,可是听到这里,我就不乐意了。

“喂,聂秋远,你先停停。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会变心吗?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聂秋远赶紧停下,分辩道:“真真啊,你是从哪里听出来了这个啊!”

“你当我是傻子么……”

秋又展臂将我箍住了,一翻身支起身子,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

“真真,你试着除去在意我的感受的那一部分,除去你与我之前的前缘,正视内心的话,凭心而论,难道真的不曾……感动过?”

哦买噶,我被自己老公的这一句问话给镇住了。

任平生对我好,我不是不知道。一开始我不肯承认,可是后来,不承认也没有用了,特别是在知道了他的前尘往事,自内心深处放下了与他的对立,对他的心意,便感知得更为明晰。他从来没有强迫我做过什么,甚至没有刻意向我传达过心意,可是,现在回头想来,他待我那点点滴滴的细致的好,渗透在每一天的每一分钟,以至于身在其中便不能察觉。

当他走了,只剩我孤身一人的时候,我承认那些天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本来在秋失踪了之后,我已经渐渐地习惯了孤单和心痛。所以在任平生走了以后,我对于自己的变化感觉惊讶至极。在那一刻我才忽然明白,原来在相处的日子里,任平生待我真的是极好的。

所以,我真的不曾感动过……吗?

特别是想起了临别时他留给我的那个极其热烈的吻,我的脸忽然就红了。

其实屋里是蛮黑的,烛火基本都吹熄了,只留了远处一支细细的小蜡,火光微弱,作用类似于现代的夜灯。虽然光线暗。可我们的眼神都是很好的。所以我神情的细微变化根本就逃不过老公敏锐的眼睛。

聂秋远气息一窒,我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心绪一阵纷乱。

他平息了一阵子,忽然开口对我说:“我会比他待你更好的。”

我心里一惊,我能从这简白的话语里感受到他的一片深情。他现在明明心里难受得紧。却藏着掖着。对于我没有半分埋怨。他留住我的方式。不是哀求,不是抱怨,只有对未来的的承诺和誓言。而我相信。他就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我怎么会如此幸运呢?这样出色又爱我的人,居然是属于我的,而且,这个傻瓜还在怕我离开他。怎么可能嘛,你可是我追都追不来的人,你想甩我都甩不掉呢!你怎么能这样没有自信呢?

我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我的傻瓜,感动嘛,是感动过啦,可是,感动和爱情,那能是一回事吗?

我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点点把他拖近了自己。

“我呢,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那里,是一夫一妻的制度,所以,我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呢?”

男人赶忙点头道:“这个我之前都向你发过誓了嘛,我是绝对不会再有别人的。”

“所以,我这个人嘛,爱也只能爱一个。有一个简单的测试方法,如果,我心里还想着其他任何人,那么我就会有罪恶感,就根本没有办法投入地……吻你。要么,你……检查一下?”

这样的提议大概不会有男人拒绝的,所以男神愣了一下,就断然俯身,开始行使起自己的权利来。

也许,没有什么,比一个充满浓情蜜意的长吻,更能剖白我的心际了。

我挺投入挺卖力的,所以男神终于放下心来,人也就不再努力地绷着,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你也说啦,我这两年是怎么找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这么没信心呢?”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我是有一点纳闷的。要是我的男神居然是个如此玻璃心的人,我以后也挺不好办的。

“因为对手不是别人,是那家伙啊。”聂秋远的神色显得有点沮丧,“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个个都不好对付,个个都能让我操碎心,而这一个,是其中最棘手的。”

见我不解,他就把话说了下去。

“本来我还没有那么担心,因为咱们不是同一个阵营,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姑娘,任平生的所做所为,是你所不能接受的。可是我们一同坠崖之后,任平生相当于是‘死’了一回,他这样的人一旦脱离了天镜门,对我的威胁可就大到十分糟糕了。”

他这样的人?任平生是什么样的人呢?回想一下获得了自由的任平生,嗯,他并没有做什么违背我三观的事情,相反的,他是那样淡淡的,随心所欲的,出人意料的,有一点天真的,就像风一样。

“你与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否则,真真,并不是我对你没有信心,可是人都有权利选择更美好的东西。那家伙,我接触得并不少,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聂秋远若有所思,仿佛被唤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那家伙,如果还他自由,他会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光芒四射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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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1 被遗忘的时光(4)

秋的话令我感觉怪怪的,因为他竟然如此真诚地、给了他一直吼着要杀掉的敌人如此之高的评价。

虽然说出的是褒扬的话,可言语间的酸味,仍是十分明显。

我心里头有一点甜,又有一点乱,我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在努力地思考,不知如何才能恰到好处地把我想去救任平生的想法提出来。

“真真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关于任平生的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我究竟说得清楚吗?能保证说完了不让我的男神介意和伤心吗?

“是不是想去……帮他从天镜门离开?”

“啊……啊?这……你怎么知道?”我又一次被男神的“读心术”打败了。

“真真,你来到这里,是一个人,不是么?可是任平生既然带走了你,那么他是不会离开你的,如果离开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了,二是他不得已回了天镜门。咱们提到他时,你并没有显出伤心的意思,所以他应该不是死了,那么,他应该是很不情愿地被掌门带走了吧?”

“啊……你……你怎么知道?”

怎么会什么都料到了呢?怎么就好像曾经亲历一般呢?

“真真……”聂秋远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男人的心思,也只有男人才能懂得呢。”

换为他揽住我,轻轻地安抚着我。

“你放心,你想做的事,就是赴汤蹈火,我也陪着。我会尽力帮你。直到还他自由为止。”

我心下感动,如此为难的事情,他竟为了我答应得如此干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我我……我该怎么回报你呢?”我脑子一乱,说出了十分不得体的话。

男神的脸果然板了起来。

“你我之间,还要谈什么回报么?你为了他来回报我,这才是真的伤了我的心了!”

“没有没有。我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赶忙分辩。

“真真。其实,去救他也不完全是因为你,这是咱们两个本来就欠了他的。所以。就算你不提出来,我迟早也打算去找他的。”

欠他的?难道,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真真,那一日。我与他在白云峰顶决战,我们说了不少的话。”

“嗯。大致的,我知道的,骆大哥告诉我了。”

“原来,你们果然已经离得那么近了。看来我的感觉不错,我相信,他也觉察了。真真。鬼火五毒咒术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我点了点头。心中翻涌起一阵酸涩。我的秋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身受重伤,离开我两年的。

“那一天,任平生有三个机会,但是他一个也没有抓住。只要他想,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在我抓着他跳下高崖之前催化鬼火五毒丹,但是他没有。只要他想,我哪怕赌上性命,想把他打下高崖也绝没有那么容易,但是他几乎没有反抗。还有最重要的,我当时使出全部的力量,想把鬼火五毒丹化掉,可是力量却不够,他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他忽然发力,与我联手把鬼火五毒丹化掉了。这对他的损伤也是极大的,所以,你见到他的时候,也许他的伤还没好吧。”

我吃了一惊。原来他们两个坠下高崖,竟然在这短短的瞬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任平生所做的这一切,他自己从来就没有对我提起过。

“你们搜过山了,应该在下面发现了很多的血迹吧,那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两个当时失血都很多,意识也不太清楚,但是本能地知道,我们都必须隐匿踪迹,防止被天镜门找到,所以我们就挣扎着分头躲了起来。我没想到自己走了那么远,逃到了洛阳城南五十里以外的林地,在那里昏迷,并且丧失了记忆。至于任平生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那山下的血迹的量,以我的估算,怎么也超过正常男性全身血液总量的百分之五十了,就算是武功高手,失血这么多,也早就该休克了。我当时抱的希望是聂秋远不是正常人,或许能生存的,可这些血两年以来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死穴。

那一回,任平生对我说谷底的血是他的,以这个来让我相信秋已经灰飞烟灭了,可就是这个出血量,让我根本就没有相信他的话。原来是这样,这不是一个人的血,而是两个人的,谁能想到这两个作为死敌的人,在坠下山谷后还联手合作过一把呢?

“可是……为什么?”

秋用宛若深邃夜空般的眸子凝望着我。

“真真,这全都是……因为你呀。”

“因为……我?”

“因为我对他说,你在这里,如果鬼火五毒咒术发动了,即使我们侥幸留下一条命,你也是活不下来的。任平生暗示我,如果他不发动鬼火五毒咒,戎抚天一样会杀了你,所以我也暗示他,戎抚天的探子在旁边看着,最好的方法,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吧。”

我不由“啊”地叫出了声,原来,事情并不是我想象得那么简单吗?并不是秋为了挽救天下生灵而舍命把任平生拉下了高崖,而是……任平生配合的吗?

“任平生如我预料的一样,果然没有真正地反抗,就被我打下了高崖。我从他手中夺过了鬼火五毒丹,但是五毒丹的催化已经完成了一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即使它在崖底爆发,也一样会要了你的命,所以我就开始拼尽全力地想把鬼火五毒丹烧毁。”

“可是没想到这东西的威力如此巨大,我几乎用出了全身的内力,都不足以将它焚毁,反而加速了它的催化。我心中焦急万分,因为我在遵守着对你的承诺。无论做什么,都会恪守着珍重自己性命的底线。可是这一刻不行了,我的行动不能由理智控制,心里头只剩了一点,就是不想让你受伤害。”

“从很久以前起,我就感觉自己的丹田深处一直深封着一种未知的力量,危险无比。但又深不可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的本能告诉我那是我驾驭不了,也不能控制的东西,绝不可随意碰触。但是此刻,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开始试图调动和借用这股力量,希望它能助我化解此次危机。护住你的周全。”

“真真,不要笑我。在那一刻,我心里想的可不是什么黎民苍生,我想的只有你平安就好呢。可是就在我开始动用那股力量的同时,任平生忽然出手了。”

“我的内力属火。他的内力属风,也可能是上天捉弄,我与他的内力配合。居然是最佳的。最终,我们合力把鬼火五毒丹的爆发压制了下去。并将它完全焚毁了,可是当时我们的身体受到冲击也是巨大的,他与我一样,五脏六腑都遭了重创,也几乎消耗掉了全部的内力。”

“真真,”秋举目望我,“这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他不出手,你就有可能会死的。”

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么多事情,我都根本就不知道。

“真真,他把你带走,告诉你我死了,是不是?”

“嗯。”

“我没有死的事情,也是他告诉你的,是不是?”

“啊?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聂秋远苦笑一声,言道:“所以我对你说,男人的心思,或许只有男人才懂得呢。现在你就能明白了,我会陪你去找他的,真心的。”

我的心放了下来,只是,有一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

“秋,你说,任平生的本事怎么样?”

“很强。”

“跟你比怎么样?”

“真真你干嘛?为什么拿我和他比?”

“别幼稚,问你呢。”

“唔,这问题多难答啊,我在你面前怎么也不能比他差啊。那要不,就算差不多吧……”

“……想什么呢你!我是想说,你都能反出天镜门,好好地活到现在了,难道他就不行吗?”

这一回聂秋远就沉默了一阵子。

“大黑天是戎抚天害死的,所以我与戎抚天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无论生死,我都不可能再留在天镜门,戎抚天也容不下我。但是任平生并没有这样的理由。我出去了,付出的代价你也都知道,想摆脱,没有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他那种没有牵挂,又对人世充满怨恨的人呢。杀戮对他来说,恐怕是一件快乐的事吧。”

“可是他现在明明不愿意回天镜门的,离开了之后,他明明是那么高兴……”

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久了,有件事我猜你也想明白了,当时害死了大春的兄长司空寒的人是谁,而那药王阁的主人又是谁。”

我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男神,沟通实在太省事了!

“那你有没有想明白,当时那么多机会,他为什么不杀你?”说到这个,秋的眼神里倒是带上了愤怒和后怕。

“我知道的,因为戎抚天他实际上是……是叶流萤的师傅啊!”

“哦?居然是这样,这一点我竟然没想到!”

“啊,你没想到?那你想的到底是什么……”

“真真,你以为戎抚天不杀伤你性命,是因为顾念了当年的师徒之情?你错了,戎抚天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哪怕当年流萤曾救过他的性命,该杀的时候,他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的。之所以不杀你,肯定是因为你的命有留下来的价值,对他有用的价值。”

“我的命……为什么?”

“你认为以任平生的性格,会甘心到白云峰顶自残,去当那鬼火五毒咒术的引子?你认为现在的他,为什么还能心甘情愿地留在天镜门,为戎抚天卖命?”

我渐渐地张大了嘴巴,我惊讶极了,真的惊讶极了。

“真真,因为出了天镜门,他或许逃得掉,可是戎抚天想杀你,你是逃不掉的啊。这就是你的性命的价值。”(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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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2 火的真相(1)

“等一下,你是说……我我我,我是戎抚天用来,用来要挟任平生的……筹码?!”

“正是如此。”

“别开玩笑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就这样,就能要挟得了他?”

聂秋远皱了皱眉,言道:“我也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任平生就是被要挟了,他就是那么做的。而且,若不是他被要挟了,你我对傅知风的身份不知情,确实是极为危险的。就这一点,无论任平生怀着怎样的动机,我都不得不感谢他。”

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难道竟是真的?我的敌人,为我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过,我也从来都不知道。

外头还在下着雨,微凉的空气带着花香,从没有闭严的窗棱间爬进来。

秋扬手用薄锦被将我裹住,拢在怀里。

“今天你我好不容易团聚,先不提他了,可不可以?”

我一惊。是啊,还有什么比眼前人更重要呢?哎,我们今天有说不完的话,说得实在是太多了,心情的起伏也太大,以至于把前头我找回了老公的惊喜都冲淡了。什么嘛,这才是今天的主题啊,明天的事,完全可以放到明天再说!

这么一想,气氛忽然就变得十分温馨了,心情也忽然变得十分愉悦,手也就不老实地在我分别已久的老公身上轻轻地抚摸起来。唔,看得出他很喜欢,那些忧虑和醋意随着亲密无间的小小举动慢慢地消散。好看到令人时刻都想揩油的美男子用一只手扣着我的腰,在我色迷迷的触拂之下,发出撒娇般的哼笑声。

哦买噶!真让人欲罢不能!

我们小夫妻俩又说了些肉麻的,腻腻歪歪地不知到了几更才睡下。下雨天睡觉很舒服。又加上两年没见压抑得久了,难免运动过量,所以第二天我们一直到天大亮了,才在彼此的怀抱中不舍地醒来。

以后天天都要这样醒来,再也不分开了!

起了之后,简单地洗漱完毕,聂秋远就去宗主那里报到。处理昨天大乱战遗留下来的事情。我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黑色服装。在秋居住的小院子里溜达,看花,等他回来。好接受下一步的安排。

雨在天亮前就停了,太阳露了面,空气异常清新,一如我现在的心情。小院里开满了艳红艳红的花朵。好看得很,我轻轻地抚摸着花瓣。想象着秋一身黑衣,落寞地在这小院里孤单看花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心疼。

“昨夜睡得可好?”

一个声音鬼一般地在我身后响起,把我吓得猛一哆嗦。回头看时。却是沈华青一身黑衣,站在我的后头。

我自我感觉这两年武功长进也算很大了,可是沈华青出现在我的身后。我竟一点感觉都没有,连潜意识都没有提醒我。还好此人是友非敌。要不然可就又是个大麻烦。

“好……”我红着脸回答。

首先这问话就太不上道,乍一见面,哪有问这个的?再说了,自己一个人,毫不避讳地跑来看我这个“弟妹”,孤男寡女的,也很不合适。看来这天雷宗的作风,还真是……难以评价。

“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流萤,叶流萤。”

“可是我听阿秋他叫你真真啊!”

“……”

我只想知道,这人他到底想问什么,“叶姑娘你贵姓”吗?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真是阿秋的娘子?”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两年前拜过堂的,后来他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

“阿秋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明明记起来了,可是却不肯告诉我。”呆萌帅哥直愣愣地问道。

遇上这样的对手,让人很难用正常的方式与他对话。

“大哥,咱们这才刚刚认识,我家夫君都不肯说,我就更不能出卖他啦!”

“唉,我只是有一点点担心。他的出身不会有什么凶险吧?杀人犯?被人追杀?躲债?不过知道他还有媳妇,我还多少放心了一点……”沈华青皱眉望着我,若有所思,“小妹子你来了,那么,阿秋就要走了吧。”

我愣了一下,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担心和不舍。

“反正我知道阿秋迟早是要走的,近来他的脾性一反常态,暴躁得很,就好像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这家伙,有事也不会跟别人说的,所以,我就是想知道,他出去以后,有落脚的地方没有,不会又给人打成那样吧……”

我心里忽然有一股热流涌上。原来,这位大哥是来关心我老公的呢,没想到关心的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竟别有一种感人的味道。

“大哥!”我亲热地叫道,“没事的,我们不急着走,要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走呢。所以,这些天,大哥想知道什么,我会全都告诉你的!”

我就是一个这么爱冲动的人,热血一上涌,想都不想地就打算把我的老公彻头彻尾地出卖掉了。

“告诉什么?”又一个鬼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又一次挑战了我的第六感,“华青你怎么在这里?!”

不过这一次鬼一般出现的人,就是我的老公聂秋远了。

“我是来送这个的!”沈华青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到我的面前,“小妹子,还你。”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我丢在聂秋远“婚典”现场的短剑“采幽”。

接过短剑,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这把剑,是秋送给我的,所以,秋失踪了以后,这把剑也成了我的精神寄托之一。我每天都要把它取出来翻来覆去地掂量抚摸,天天都拿着它练习剑法,对它,我又怎么会不了解呢?

我“唰”地把剑拔了出来。这剑比原来重了一点点,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短剑的样子并没有改变。但是剑身镀上了一层乌油油的光泽,剑刃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打磨过了,看上去锋锐无比。

“这,这是……”我又惊又喜。采幽本来就是一把好剑,现在品质显然又上了一个档次,我当然是很开心的。

“那天小妹子的剑和我的刀交锋了,给崩开了几处缺口。所以我特意亲手拿去回炉重锻了一下。剑是好剑。稍稍一动,威力便能大增。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天雷宗全部都是优秀的锻造师。这些人,可都是千金难求的技术流呢!

我当即就从怀中摸出了另一件东西,拍在了沈华青的手里。

“大哥,请给看看。这个东西,能给锻得更高级不?”

“匕首?自然可以了。唔,我拿回去看看好了。”

其实,是我掏出了幽夜公子送给我的匕首,放到了他的手中。

这东西虽然是聂秋远被大黑天救下时身上携带的物品。是十分珍贵的,可是,拿去重铸一下。提升品质,总不碍着什么事吧?放着如此优秀的铸造师却不利用。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看着爱占便宜的我,男神无奈地笑了一下。

“好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华青,那件事我已跟真真商量好了,现在我们就去拜见夫人吧,早日了了夫人心病,才是正事。”

“哦,你说了?小妹子,多谢你,我今日就回去替你铸匕首谢你!”

“大哥,我都已经叫你大哥了,难道你不该叫我为华婴么?小心一会儿露馅哦。”

“对对对!华婴小妹子,我是太高兴了,说话就有点不清楚了……”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着,心里一边打着鼓。

“这么多年没见了,昨天是成亲这么大的事,之前都没让老夫人见过华婴小姐。昨天堂也没拜,就算打架了,也不该连个面都不见,难道她能信?

哦,对了,我是不是应该显得虚弱一点?

不过对于自己的演技,我还是有信心的,更何况现在又有了武功这种高级技能。

我运起气来,封存自己的气血,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了。我掏出小铜镜照了照,感觉十分满意。

不知道聂秋远和沈华青之前对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对于之前的一系列奇葩事件居然全都释怀了,对于我就是华婴,并且昨天已经与聂秋远“成亲”的事情深信不疑。哦买噶,这么不合逻辑的事情也能信,我也是醉了。

总之我是被带到了宗主的居处,那是一处满大的院落,进入内堂,房间的陈设简朴,墙壁上却满满地挂着各种兵器,一看就是十分深爱着这项事业。宗主与夫人都在,两个人都喜气满面,夫人的眼中还含着泪花。我心里清楚,他们一个高兴是为了胜利,另一个高兴,却是为了“我”。

本来我还有些忐忑,可是真正见了一个人,她在真心实意地爱着你,为你的回归和幸福而流泪,不管真相是什么样的,都足以让人感动了。所以我鼻子一酸,也掉下泪来,口中喊着“娘亲”,就扑了过去。

我们“娘俩”抱头痛苦,夫人口中“心肝、肉”地乱叫。“大哥”沈华青露出了惊讶和钦佩的眼光,男神努力地忍耐着各种情绪,包括想要笑喷的情绪。不过他对我的演技一向都是挺有信心的,以前还特意夸过。

夫人抱着我,抚摸着我的脸,端详着,心疼地说:“儿啊,看你这脸色,还是未曾大好。听秋儿言说,你因为思念为娘,勉强要将婚期定在这个时候,以求一见,唉……其实,为娘虽然思念得很,可是再忍些时日,也不是不行的……”

我忙接着话茬道:“娘亲,华婴确是未能痊愈,来了,倒平白惹娘亲担忧了。想想过些日子,还得回去继续医治,又要与娘亲分离,华婴心中就……”

说着,我也就掉下泪来。

夫人连忙安慰道:“儿啊,不要紧,现在有秋儿在你身边了,为娘也就放心了。你只管好好调养身子,快些好起来。”

说着,夫人就将一块精美的羊脂白玉塞在了我的掌心。

“儿啊,十年不见你,娘亲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这是几年前他们出去时带回来的,说是上好的玉,可以避邪。为娘瞧着好看,今天就送给你当个见面礼,但愿妖邪病气再不靠近我儿身体。”

我口中言谢,将玉接了过来,心中暗暗地高兴。认个娘,居然还发一笔小财,这红包给得可够大的!可是当我把玉石接到手心之后,心中却忽然翻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的直觉又一次提醒着我,这块玉石,恐怕是不一般的,就像每一次我的直觉起作用的时候一样。

我瞟了一眼聂秋远,口中千恩万谢,手上却连忙把玉石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未完待续)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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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3 火的真相(2)

给宗主和夫人请了安,他们又给我引见了“二哥”沈华钧。“二哥”是个颇为内向的人,话很少,所以礼貌地行了行礼,倒也没有什么尴尬。

一家人和乐地在一起吃了些茶,聊了些近便的话。夫人一直牵着我的手,说我这手怎么一直如此冰凉,又抬头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聂秋远,支吾着暗示说,贤婿,你血气方刚,又新婚燕尔,容易把持不住,可是姑娘身子骨弱,你可多怜惜着点,别折腾得过了。我听得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好歹秋的演技甚好,居然毕恭毕敬地应了。

看得出,夫人对这个女婿满意得很,在我面前说了他许多好话。之后,宗主带着两个儿子和“女婿”去议事,我觉得他们是又去规划如何处置地火宗的大事业了。而夫人牵着我的手回了我的房间,又问这问那,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的心里也着实热乎了起来。

我们聊了有两个多小时,夫人怕我身体不行撑不住,就赶紧让我歇了,说好了晚上再过来看我。

夫人一走,我就长出了一口气。一直使内功压着,让自己的血液循环变缓,这是一件相当难受的事,所以我赶紧舒服地调息放松,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形。

对了,玉石!我才躺了不大会儿,就想起了这件事,忽然再也躺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就跃了起来。

我从怀里摸出那块羊脂玉,玉件精致地雕刻成了狻猊的形状,果然是辟邪的神兽。我摸到这块白玉的时候,第六感就起了反应,我发现这是我作为女性的优势。每次遇到这样的宝石我都会有反应,所以我做这项工作的成效特别显著。

在我与秋分开的两年时间,我作为幽夜公子存在着,四处盗窃宝石。可是我与正版的幽夜公子不同,我盗宝石是有选择的,有些宝石,就是能直接唤醒我的第六感。

所以。在这两年里。我竟然把他遗失的宝石准确地寻回了五块!

之前,夜给我看过一块宝石,那是他偷了那么久找回来的唯一一块。

也就是说。遗失的七块宝石,只剩下一块了。

而今天,当这块白玉放在我手中的时候,我的第六感忽然给了我一模一样的提示。

其实这个第六感。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生理刺激传递给了我的身体,而是当我看到这种宝石。就会突然想,如果是我的话,也会选这块宝石留下信息呢。

事实证明了,收集到的几块宝石都特别符合我的审美观。所以我觉得。也许留下这个信息的人就是一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大概跟我的品味很一致呢。

哎。留下信息的人是谁呢?忽然有点对ta好奇起来了。

无论ta是谁,ta一定是我男神家族的亲人。用这种神秘的方法留下讯息。秋的家族,一定也很不一般呢。

我取出行李包裹。因为游历的日子里我也以幽夜公子的身份做了好几次案,所以秋制成的那种显影药剂我也随身携带了。我迫不及待地调制药液,将琥珀色的药液注入一个白色的茶盏,然后把白玉丢了进去。

慢慢地,慢慢地,白玉狻猊上显出了一个小小的文字。

那是一个“海”字。

哦买噶!果然不出所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说,我这是不是立了大功了?这事我还没跟聂秋远说呢,他若知道了,还不得对我刮目相看啊!

他遗失的七颗“龙珠”,我可是凭着一己之力找到了六颗,已经为他找全了啊!

我正激动得心怦怦乱跳,外头却忽然有人来通报道:“小姐,华青公子找小姐过去,说是有要紧的事呢!”

我赶忙伸指把白玉从药剂里挟了出来,这么重要的信息,可不能让外人知道了,虽然我自己还根本就没有理解这个信息到底是什么。

我按捺着心中的狂喜,跟随来通禀的人去见沈华青,心里同时又有一点打鼓,这会儿叫我,能为了什么呢?

我跟着来人,在宗主家的大宅里拐来拐去。天雷宗的整个市镇本来就是依山而建,地形相当奇特,我感觉我们甚至在家中爬了一截山,走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到达了目的地。

本来就是夏天,这目的地的温度却比周围又高出许多,还没有靠近就让人热汗直冒。

沈华青所在的地点,实际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山洞,山洞里面有大小不同的三只熔炉。

山洞里面照明很好,光亮如白昼。这里明显是一个巨大的铸造场,炭盆、铁砧、刮刀、芯撑、钢批勾种种,一应俱全。洞里有几个学徒打扮的人,正在叮叮当当地锤打着什么,而沈华青背朝着我的方向,正在拿着什么东西若有所思。

我刚想上前打招呼,却听见后头有个声音问道:“华青,这么着急叫我来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有一条手臂从一侧轻轻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回头一瞧,对上的是老公迷死人的一笑。原来他也在这里。

沈华青转过头来,这才回过了神。

“阿秋你来了?小妹子也来了啊,来,快过来。”

我们依言走到近前,却听他自语道:“这东西真是生平头一回见,好生古怪!”

我定睛一看,却见他手中拿的,正是我交给他重铸的那把匕首。

秋皱眉道:“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古怪的?”

沈华青将匕首从鞘中拔了出来,那匕首的刃部,不知怎的包裹着一层隐隐的榴红色光芒。

“啊,怎么变成这样了!之前不发光的!”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匕首古怪得很,”沈华青言道,“方才我得了闲,想起小妹子的托付,就带着它过来,想试着回炉将它软化,重新铸造锋刃。谁想到此刀置入烈火之中,根本无法熔铸。”

我们两个听了都很吃惊,这世上,居然还有天雷宗的传人都熔铸不了的兵器?

“这匕首置于烈火,锋刃不但没有软化,甚至连红都不红。我觉得奇怪,把它取出来一看,却发现它通体被这种光芒所包裹,也许这就是不能熔铸的原因。”

我们接过因为高热而放置在铁匣中的匕首,细细地观看,却发现随着温度的逐渐降低,匕首上的红色光芒也渐渐地淡了。

“我们有这样的自信,这里的熔炉,是世上最热的熔炉了,所以,也许没有什么能够烧熔这匕首,也没有什么能改变它的形状了。”

一把奇特的匕首,而这把匕首是聂秋远家惨遭灭门之时他身上带着的唯一的家族遗物。难道说,这把匕首,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吗?

不能熔铸,无法改变形状,具有自我保护系统。我脑海中一亮,忽然想到了倚天剑和屠龙刀。

“大哥,会不会,这匕首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什么秘密?我们只要能想办法把它弄断……”

沈华青摇头道:“不会,我瞧了,这刃部,这刀柄,全都不是空心的,不可能夹带什么东西。就只是这匕首上不知有什么古怪,遇火会有反应。这样的奇异之物我虽没有见过,但我们祖上的刀剑谱上曾记载过,有一种将水火五行精魄铸入刀剑之中的特殊铸造法,铸成的兵器有灵性,可以与特定的东西感应。但那是传说中的铸造法了,我们也是不会的。”

看来这匕首到底是什么属性,今天怕是弄不明白了。但是,至少知道了一点,这匕首绝对不是普通物品,我们之前,也实在太不拿它当回事了。

“小妹子,你把它拿回去,好好收着吧。这样的铸造方法铸成的物品,一定是有它的使命的,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发现。

我从铁匣中拿起匕首,心中不知怎的微微地激荡。有一种预感,有一些事情的谜底,也许到了即将揭开的边缘,只等着我们去寻找。

时候已近正午,因为昨天的战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中午家里人就没打算在一起吃饭了。这个时候,膳食应该已经送进了我们的房中,所以我们就从铸造场的山上步行下去,往住处走去。

我轻轻地握住了秋的手,边走边想着心事。

这把匕首,集齐了的七块宝石,恐怕都与秋的身世有关呢。

他五岁那年家中就遭了灭门惨祸,而且被救下的时候,意识也产生了混乱,所以对家族中的人,甚至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任何印象了。他似乎是除了自己的名字叫作“聂秋远”,其他都不记得了。

这么多年了,他的身世,他的家族,全都是一个谜。只要是谜,谜底总是有好有坏。我很担心这个谜底不能让他满意,会伤了他的心。

聂秋远的手一反握,把我的手包在了掌心里。

“真真,不要紧的,我不是有你在吗?无论前头是怎样的,只要今后都有你,就什么都没关系了。”他微笑着说。

我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倚在了他的肩上。是的,不是还有我在吗?无论他来自哪里,无论那个谜底是什么,他都是我一生认定的人。所有的答案,我想与他共同承担。

“快走!”我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快点回房去,我有大新闻要告诉你!”

真是的,我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叶真真可从来不做瞻前顾后的缩头乌龟呢。(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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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4 火的真相(3)

“什么事这么着急?什么是新闻?”男神一边问,一边被我拽进了房间。

我得意洋洋地取出白玉狻猊,搁在他的掌心。

秋是何等剔透的人,他看到房间案子上茶盏中的琥珀色液体,就一下子全都明白了,惊喜地说道:“哦?找到了一块?咦,这不是刚才夫人送的见面礼吗,你怎么会想到试这个呢?”

“哪里是找到了一块嘛,是七块啊!七块宝石,已经全部都找到了!”

聂秋远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真真,你你你……”他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样,吓到了吧?你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了一块,我这是不是很神速呢?这么一想,我就忍不住十分得意了。

“我觉得,这个东西上的信息,一定关系到你的身世吧?所以,我也很努力嘛!”我伸手捉住了他的衣袖,“其实,我觉得不知道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今后能好好地在一起,好好地生活就可以了。可是,人在世上走一遭也算难得,能知道的,还是应该知道的吧。”

聂秋远伸臂将我揽住,微微一笑,道:“我要知道,我需要好好地了解我自己,排除所有危险的因素,才能好好地保护你。所以,不管那是什么。”

“如果,你的家族真的有什么凶险呢?你……你会不会为了保护我悄悄地离开我呢?”

“不会。”男神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求你和我一起去探寻解决之道,因为我是不能没有你的,反正我自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心下感动,觉得十分安心。我才不要什么无私的牺牲呢。我要的就是你,不管多么艰难多么危险,我就只要你,性命排在no.2。反正,你一直在拼尽全力地保护着我,不是么?

“那六块宝石,在长安城咱们的房间里收着呢。我没有随身带。”我从秋的手中取过白玉狻猊。丢进茶盏中,“但是每块宝石上的字,我都记住了。”

七块宝石。当初秋自己找到一块,我自己找到了三块,跟任平生游历的这半年运气不错,找到了两块。加上今天刚刚找齐,所以。我只是用药显影时看到了字迹,却还没有来得及研究这些字之间有些什么关系。

所以,我就找了纸笔,按照找到的顺序把那上面的文字录了下来。

七个字。分别是“藤”、“极”、“越”、“入”、“热”、“底”、“海”。

深奥的谜忽然就变成了幼儿造句游戏。

写着七个字的七张纸片往桌上一摆,我首先就看见了“海底”俩字。

这个信息肯定很重要,而且七个字这么简短。估计没办法直接言明秋的身世,所以。八成是要通过这七个字给出另一个线索,最大的可能就是要指引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哦买噶,“海底”的话,对这个时代来说也实在太前卫了吧!

聂秋远却不慌不忙,一边肉麻至极、毫不吝惜地赞美着我能干、nb、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一边动手排列着那些小纸片。

其实,有很多种组合方法,“海底”啦,“海底藤”啦,“热极”啦,“入海”啦,都是词语。但是,应该首先考虑那些指示地点或物品的组合方法。

所以,聂秋远沉思片刻,首先拼出了一个他认为很靠谱的词--“藤越”。

可是这个“藤越”是什么意思,本学霸压根儿就没听说过。

“这是南方一个小国的名字,离长安远极了,你没听说过很正常。”秋一边解释,一边提起笔在纸上草草地勾勒了个大唐疆域图,在图上标出了藤越国的位置。

别看咱没听说过这个名称,可咱地理学得是极好的。我让秋给我绘出了邻近几处标志性的城市和山地的位置,再仔细地看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在这个时代,这确实是个相当难以到达的地点。这个“藤越”国的位置,似乎是在现代的云南省腾冲县附近啊!

这个发现就一下子给了我灵感,我瞬间就从剩下的字中又拼出了一个词--“热海”。

腾冲热海,现在也是有的,但是现在指的是热田、温泉集中区域,是一个旅游景点,可以泡温泉、足疗、按摩什么的。不晓得这个时代,热海指的是什么呢?不会……是活火山吧!

既然位置在那里,现代又有这样一个区域,那么这个词语组合就*不离十了,“藤越热海”,一定是这样!

所以,剩下的字忽然就变得很好拼了,我们一下子就拼了出来。

“入藤越热海极底”。

哦买噶,听上去,这个比海底游的难度还要大啊!

“去……么?”我犹豫着问他。

“去。”秋坚定地点了点头,“不过,需要万全的准备。所以,咱们还是先回长安,跟大春他们见了面,商量一下再说。”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回到长安,还可以先设法查探一下,近来是不是有任平生的消息。但是,真真,你也不必着急,对于天镜门来说,他这样的人,永远都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他自有他的主意,他将来的路会往那个方向走,还很难说。”

我点了点头,确实,现在我们面临的每一件事都太大,每一件事都急不得。所以,一切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时间甜蜜而平稳地流逝,只要在秋的身边,在哪里都是家的感觉,所以一眨眼的工夫,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在这半个月里,聂秋远帮助天雷宗打点好了全部的遗留事务,我天天陪着夫人,哄夫人开心,夫人也渐渐接受了我还是要离开深山。外出“医病”的事实。

终于,在一番令人不忍的唏嘘叮嘱和许多的泪水之中,还是到了我们小两口出发的日子。

由于怕夫人太伤心,所以宗主和夫人就都没有出来送我们,负责送我们的是大公子沈华青。其实聂秋远对于天雷宗的剑阵已经相当熟悉,根本不需要人送,但沈华青还是执意把我们送到了外头。

这些日子。我对于这位“大哥”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沈华青今年二十七岁。人是俊美倜傥的翩翩佳公子。论武功,他天赋异禀,深得神剑宗一脉真传。论铸造术,他已经稳坐天雷宗除宗主之外的第二把交椅。无论怎么看,这位宗主家的长子都实在是当得太称职。

可是从性格上说,他就有些过于直率和不羁了。还好天雷宗隐居深山,不太需要与外头的人打交道。否则,他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一般都活不过第二集。

一开始他那说话的方式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甚至有些奇葩,可是习惯了之后就知道。这种直来直去,有情有义的家伙才是最值得深交的。

所以我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聂秋远与他二人之间嘴上互不相让。友情却是如此深厚的原因。

“我们还会回来。”秋难得地没有抢白他,却诚心诚意地给了一个简短的承诺。

沈华青点了点头。

“不要隔得太长啊。母亲会想。还有……别乱来,别再像上回那样。如果需要的话,来找我,我也可以陪你去做那些事情,也能帮得上一份忙。”

我心里一热。其实这些日子,我背着老公向“大哥”剧透了很多事情,但凡沈华青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谈之中,我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希望秋“别再像上回那样”,好像是他心里最关心的一件事了。有这样一份友情,我还真替聂秋远感到开心。

聂秋远轻轻地拍了拍沈华青的肩膀。

“更能让夫人欢喜的事情是什么,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吧。”

沈华青的气息窒了窒。除了我们常回来看看,更能让夫人欢喜的事情是什么,其实连我都明白了,因为沈华青都已经二十八岁了,却连媳妇都还没有。

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知怎的怕女人。虽然向他示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可他就是一看到姑娘对自己好就抱头鼠窜,觉得麻烦至极,有着极其严重的“恐婚症”。

“哪有那么可怕?”秋肆无忌惮地将我搂了过来,害我一下子就脸红了,“不那么固执的话,你迟早觉得,这女人一刻不在身边,都会牵挂到抓心挠肝。”

虽然是为了说服教育而刻意秀恩爱,可秋这难得的在人前赤.裸裸的表白还是让我又甜蜜又脸红。

沈华青的脸也略微红了红,接着就是微微地一笑。

“我倒是头一回领教了,还有人会待你这般死去活来的好。阿秋,小妹子待你的心我是看到了的,她现在也算是我的真妹子,你可莫要负了她。”

嗯,听了这样的话,总觉得,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一些很好的事情发生呢。

鄂北到长安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是对于重逢的恩爱小夫妻来说,就算是赶路,所有的时光也都是旅行,所有的山水过客也都是风景。无论前头面临着什么,这一刻的温馨甜蜜,总是言语都无法描摹的。

想想到了长安,回到大理寺,骆大春和媚兰他们也一定会很惊喜,那时候心情肯定就更加欢快了。

在这样的心情中,我们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是的,惊喜是有的,惊喜很大,自然不必说,但是大理寺中的气氛却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欢快。

因为就在我们回来之前不久,大理寺中有一个人身受重伤,直到现在还在卧床昏迷不醒。(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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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5 火的真相(4)

当我们听说了消息,把行囊一扔,冲进内宅的时候,就看见蔺九面如金纸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床沿上,坐着两眼微肿,十分憔悴的韩媚兰。

媚兰见了我们,特别是见了聂秋远,姿态一下就凝固住了,连气都不喘了。就这样憋了有将近二十秒,她才忽然张开嘴,轻轻地“啊”了一声。

“流萤……聂……聂大哥?”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们,慢慢地起身,上下打量我们,还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待到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忽然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头一回没有把她推开,也没有嫌她把眼泪蹭在我身上,我也抱住了她。

“流萤,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你知道我和表哥有多么担心吗?虽然表哥告诉我不必担心,可是你知道表哥他是怎么找你的吗?半年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聂……聂大哥没事,真是太好了!流萤,咱们都知道聂大哥是不会有事的……聂大哥没事,真是太好了……”

哭着哭着,这个女人就语无伦次了。

我一直在心里暗暗地嫌弃她,可是,离开了长安的半年多,我却常常想起她来。没有她在身边啰啰嗦嗦地粘乎着,不知怎的竟有些不习惯。以前的我,绝对是傲娇地不肯承认这一点的,所以,或许我真的是成长了。

我透过她的肩膀和长发,望向旁边的聂秋远,他正在与骆大春很小声地交谈着。我的心中泛着微微的波澜。这一世,当你邂逅了那个对的人,就好像陷入了某种化学的反应,他就是会让你不断地成长,变得越来越好的。

“媚兰,别哭了,我们都好。都没事。我答应。以后再也不这样跑出去了。媚兰,好了,还是……”我诚心诚意地安慰了她。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小九哥怎么了?”

媚兰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但是看了看蔺九的模样,她又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流萤。你不知道,这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

也许这些天她压抑得比较久。现在有我拥抱着她,她的情绪一下子有就些崩溃,哭得说不成句子。我心想让她发泄一下也好,就没有再制止她。由着她哭,而我用手很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这时候,有一个人推门进来。口中说着:“媚兰姐,药好了。趁热喂九哥服药吧……”

来人身材不高,语音清稚。他话没说完,就发现屋里气氛不对,人也太多了些,不由吃了一惊。当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不由“啊”地一声轻呼,手上不稳,捧着的药碗便从指缝间急落而下。

眼见药碗便要落在地上,却只见黑影一闪,一个人鬼魅般地飘过去,手轻轻一抄,便将碗抄住了,而碗中药汁竟是稳稳地,一滴也没有溅落出来。

接住了碗的,正是我的男神聂秋远。

那人以讶异的眼神望着聂秋远,又把视线投向了我。

我定睛一看,哎呀,这不是我和任平生从矿井里救出来的那个少年小三吗?

果然,顺利地到达大理寺了啊!

“昭阳,看看是谁来了。”骆大春的声音十分温和。

“姐姐!”小三惊喜地叫了起来。但这小娃子精明得很,也没忘记向聂秋远微欠身道了谢,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我跟前。

“腿上的伤,好得很快啊。”

小三的腿当时是骨折了的,这才一个多月不见,就已经蹦蹦跳跳了。而且他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胖了一点点,我甚至疑心他是长高了一点。

看神情,过得很愉快呢。

“都是因为骆大人关照,找了好大夫给我治伤,才会好得这么快的。姐姐,这里的人可真好,在这里过的简直是神仙样的日子呢!”

我轻轻地拍了拍媚兰的后背,放开了她,转过来面对着小三。

“昭阳,是你的名字么?”我感觉这个名字很温暖,对于喜爱阳光的小三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小三摇了摇头,言道:“我本姓殷,没有大名的,昭阳这个名字,是来到大理寺之后骆大人给取的。”

殷昭阳,真是个好名字呢。我对这孩子是有期待的,很希望有朝一日,他会在大理寺的培养下成为名扬大唐的一代神捕。

“我一直在想,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小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聂秋远,“姐姐,这位是……”

我想了想,就介绍道:“是姐夫。”

秋的神情未发生变化,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蜜意。小三眼神中却掠过了一丝惊讶,他当即就十分乖巧地喊了一声“姐夫”,但我却发觉他的眉心微微地蹙了一蹙。

似乎是一种,有些不快的情绪?

气场不合么?没想到聂秋远这种万人迷的体质,居然也会引起初见面的少年的抵触,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事情发生得太快,每个人的情绪又都不太稳定,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还没能弄清楚蔺九的伤情和受伤的原因。

韩媚兰哭得有点岔气,话说不成句,所以最终还得由骆大春给我们讲述发生的事件。他讲了一阵子,我们才渐渐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明白了。

“所以,是天镜门,是他们重新出现了!”骆大春最后总结道。

简单地说,就是天镜门于数日之前侵入并袭击了大理寺,蔺九在战斗中脊骨中了一刀,当时就昏过去了,一直昏迷到现在。

天镜门攻进大理寺的那一天,骆大春并不在,所以,他们想必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发动了袭击的。好在骆大春行事一直比较谨慎,他不在的时候。在大理寺留了部分落雪山庄的人,另外,聂秋远失踪后由骆大春代管着的幽夜之影,当天也有不少人在大理寺。

天镜门发动的是一次突袭,但是,来的人并不多,所以并没能从大理寺手中讨到太大的便宜。这个袭击的规模。显然是并未打算把大理寺剿灭的。他们杀了大理寺的七八个人,把许多房间翻了个乱七八糟,然后就撤了。

至于为什么说袭击者是天镜门。这是与他们交过手的落雪山庄成员及幽夜之影成员得出的一致结论。来袭的人并没有刻意地隐匿身份,他们的作战方式就是天镜门的作战方式。

从来袭者的行动来看,他们应该是在找东西。如果是天镜门的话,他们绝不是为了抢点小钱而来的。很可能是我们手中掌握着什么他们需要的物品,要么就是看上了李世民交给大理寺保管的皇帝亲建的小金库。

但是骆大春回来之后组织人进行过一次检查。大理寺里似乎什么也没丢,无论是卷宗、信息,还是与私库有关的任何物品,都没有丢失。

那么。天镜门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当天韩媚兰、蔺九、桂林、王金智他们都在,袭击发生之后,媚兰立即就拔剑加入了战团。对于这样的情况。大理寺原本是搞过演习的,所有不会武功的文职在这种时候就应当以最快的速度各自分散。寻找地方隐匿起来,以免给战斗中的同僚添麻烦。因此,桂林、王金智他们就迅速地隐蔽了,只有蔺九在这种情况下仍悄悄地摸回了战团中心。

结果,袭击的时候,初来乍到的小三没有丝毫经验,与几个文书一同傻在了大屋里。当时有几个天镜门的人突袭过来,几个文书无一例外地残遭毒手。不过经检验,小三果然是命硬。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媚兰忽然从天而降,将小三护在了身后。

对手是个身材高大的黑巾蒙面人,他也没有断续追杀小三,他只是看了媚兰一眼,略一思索,便挺起手中短刃,疾如闪电地向媚兰当胸刺去。

媚兰的玉女剑本就属于快剑,没想到对方的招式更快,根本没有可能躲开。眼见得媚兰陷入了生死一线的境地,却有一个人忽然斜刺里扑将出来,一把将媚兰抱住了。

袭击者动作一顿,手中短刃轻锋微转,一刀就刺进了那人的脊骨。

媚兰定睛一看,那个抱住自己的人,居然是根本不会武功的蔺九。

袭击者的动作顿了一会儿,才将贯入蔺九体内的刀锋拔了出来。鲜血喷溅而出,蔺九的身体软软地委顿在媚兰的身上。

袭击者没有理媚兰,他看了一眼旁边神情惊恐的小三,不知为什么没有再动手杀人,转身就从大屋撤离了。

蔺九俯在媚兰身上,努力地说出了一句“我不在了,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谁的话都信”,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蔺九是个文职,没有武功,也没有自体保护能力,所以一旦受伤就格外严重。蔺九跟了聂秋远之后,也曾试着习过两天武,但他很快就清晰地作出了判断,自己并不是习武的材料,自己的天赋在别的地方。

所以蔺九就断然弃了武学,把时间都用在了研习如何侦断案件。他本来底子就好,又勤奋,这些年断案水平也就突飞猛进,在没有聂秋远的情况下一个人也能独挑大梁了。秋不在的两年,蔺九已经成了骆大春在大理寺最好的帮手,若不是有他,骆大春也不可能得心应手地一边处理大理寺的事务,一边还井井有条地管理着落雪山庄。

而这次看到蔺九的时候,他虽然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出,他的模样都变了,犹以这半年的变化最大。

秋不在的两年,蔺九的个子长得很快。他比我和媚兰大不了一两岁,所以初见的时候还是少年纤瘦的体形。现在的他,个子比我们高出一头还多,身形也变得更健壮挺拔,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后来媚兰抽泣着说,在危机降临的一刹那,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那个人显得如此可靠,如此温暖,那一瞬的感觉,还让人误认为是表哥或是聂大哥,没有想到是九哥。

说着这些,她就哭得特别绝望。

我觉得正是蔺九说出的“我不在了”四个字,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她的心扉。(未完待续)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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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6 火的真相(5)

虽然秋失踪了将近两年,可是我离开大理寺的时间并不长,这些年的事情我心里很清楚。韩媚兰心里还念着秋,但她日复一日,渐渐地强迫自己把这片心意慢慢地放了下来。她心里念着秋,可是也念着我,希望我能幸福,这个傻瓜。

而蔺九的心意,我也看得很清楚。这小子看上去古板木讷,可是他不知怎的选择了一种最聪明的方式。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媚兰的身边默默地陪伴着,只要需要的时候,他就在,让人用他用得无所顾忌,让人把事情交给他交得理直气壮。这样的状态持续得久了,就自然而然地会变成依赖。

我觉得这不是蔺九的心机,因为选择这种方式是压抑而痛苦的,肯定很孤独,很寂寞,时而委屈,无处诉说,只能默默地自己消化。选择这种方式的人全部都是痴情的傻瓜,所以我不知怎的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很登对。

如果这两个人有朝一日终成眷属,绝对是会幸福一辈子的。

我心里就特别着急,默默地祈祷着。小九哥,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你瞧瞧媚兰那付样子,你这一倒下,她可一下子就发觉自己对你的依赖了。只要你能醒过来,只要你能醒过来抓住她的手,你就是人生的赢家。可要是你现在挂掉了,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九……九哥他的伤……”我看蔺九气息微弱,脸上连血色都没有半分,心里不免打鼓。这一刀,究竟是伤在哪里了,这是昏迷了几天了?怎么会是这样的状态呢?

骆大春答道:“来人是个高手。本来蔺九冲出来的很突然,是出了他的意料的,可是他竟然在瞬间就调整了刀锋刺入的方向,瞄准了脊骨上最要命的位置。还是万幸,只偏了半分,否则刺到那个地方,即便侥幸不死。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杀手意图刺断的位置,就是人体脊柱中枢神经最为密集的区域,哪怕是没有刺中。只是擦上一下,都有可能让人高位截瘫。

这出手真是狠辣啊。

“没有刺中,是么?”我焦急地问起来。

“万幸。最后是皇上派五名御医一起过来治的,那一处伤。需要非常小心地对待,五位名医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伤口处理好。但是那伤的位置确实不妙。所以人到现在都醒不过来,每天靠御医开的药汤吊着一口气。至于后面怎么样,就全看蔺九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我瞧着蔺九惨白的脸,心下不由觉得十分可怜。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身体本来就耐不住折腾,这下子算是遭了大罪。

至于求生意志,我却是相信他的。我相信他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就像我的秋一样。

我又安慰了韩媚兰一番。以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最终的好结局鼓励着她,告诉她坚持就是胜利,然后,我们就拽着骆大春回了我和秋的房间。

“没有丢任何东西,是吗?”我一边问一边从隐秘处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自己的首饰匣子。

“好多地方都被翻得一团糟,可是,却没有发现丢什么。”

“果然是这样,刚才我就觉得不妙!”我气急败坏地把首饰匣摆到他们两个的面前,“全都不见了!”

偷走了东西,还没有破坏锁,还给把锁好好地锁上了,不晓得是什么恶趣味。

“丢的东西,难道是……”聂秋远皱眉道。

“没错,就是那个,你的宝石!”我气急败坏地说,“本来我都藏在这里的,也不引人注目,可是不见了,六块全都不见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有这些?!”

说到这里,我心中忽然一动。我是不是出现了一个自己没有发现的思维错乱地带?

真的……是六块吗?

因为我身上没有宝石,拿到第七块的时候,就本能地想,剩下的六块都在大理寺我的首饰匣里。可是现在想来,这首饰匣里应该只有四块,另外两块是我和任平生在外头游历的时候找到的,而那之后我根本就没有回过大理寺!

得到了那两块宝石之后,我是把它们藏在我的行囊中的,可是当时任平生强势,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胁迫之下,所以他把他的物品也都塞在我的行囊中,平时行囊是他背着。他跟戎抚天走之前,把行囊留给了我,由于后来事情发生得太多,我脑子乱,就没有想过行囊里应该还有两块宝石的事情。现在想来,我在行囊中根本就没有看到过那两块宝石。

也就是说,被任平生拿走了?

而且,现在天镜门的人来大理寺夺走了剩下的四块宝石,这就意味着,是任平生出卖了我?

果然,就像秋说的那样,他将来的路会怎么走,还真的未可知。这个人的心思,是正常人根本无法揣测的。

我想要去帮助他离开,可是现在的他,究竟是友是敌呢?

“宝石是什么?”骆大春惊讶地问道。

我就把寻找宝石的前因后果简单地跟他讲了讲,在秋的点头同意下,我就把幽夜公子的事情也讲了。

“行啊秋远,瞒了我这么多事!”骆大春忿懑道,“难道告诉了我,我还会坑你不成?”

“好了司空,是我不好,以后不这样了。”聂秋远一反常态,极为诚恳地认了错,就把骆大春给噎住了,直疑心他是不是掉下悬崖摔坏了脑子。

看来随着在一起的时光流逝,变化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呢。

毕竟是死过一阵子刚活回来的人,骆大春自然不会怪他什么,只思索了片刻,就说:“你们两个随我回房一趟,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这回又是什么呢?我感到十分好奇。可是刚走上回廊。我就看到远处的墙角露出了一个张望的小脑袋。那小脑袋发现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嗖”地一下就缩了回去。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我简洁地说。我相信以那两个人的敏锐,不可能没有发现,也不可能没有看出来,那小脑袋正是刚刚在蔺九屋里伺候着灌药的小三殷昭阳。

刚才我就感觉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头,似乎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毕竟是个孩子。心里很难憋住事。这回恐怕是来找我的吧。

待他们两个走远了,我才向那个墙角转过身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小三?”

住了一小会儿。小三才从墙后头慢慢地探出头来,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唤了一声:“姐姐。”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我和言悦色地问道。

小三慢慢地走过来,支吾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姐夫他……”

我心中一动。之前就觉得小三似乎对秋有些敌意。只不知这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他这回来找我。似乎正是想对我说这件事呢。

“怎么了,姐夫他,有什么不妥么?”

小三摇了摇头。

“姐姐……喜欢姐夫吗?”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我还以为只有现代的小孩子早熟,没想到古代的小孩子关心的问题也如此八卦。

“那个……那啥。那当然是……哎!姐姐都已经嫁给姐夫了,当然是……喜……那啥了……”

我一头黑线地不晓得自己回答的是什么。可是又在暗暗地担心,这孩子不会是有恋母情结吧。我给了他一条好出路,接下来不会说将来长大了要娶姐姐之类的不靠谱的话吧!

虽然这种事都是书中的女主角才能碰上。说明女主角很nb,很有光环,很值得骄傲,可是真碰上了,那可是绝对很难办的!

唉,还真没准儿,要不然,他怎么会对我万人迷的男神如此敌视呢?

小三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一咬牙,急道:“那恩人哥哥怎么办啊!恩人哥哥明明那么喜欢姐姐的!哥哥进去的时候对姐姐说的话,我可全都听到了啊!”

恩人哥哥?我心中忽地惊了一下,恩人哥哥,救他出来的人,他指的是……哦买噶,那是任平生啊!

原来他关心的是任平生,原来他是为了任平生,才对秋敌视的,这个小家伙!

可是,就凭任平生说的我不喜欢的东西不让我看那一句话,就感觉到了任平生待我的好?这个猴精小崽子!

我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小三的手。

“那个,其实……恩人哥哥的事情很复杂,将来我会慢慢地给你讲,你终有一天会明白。”

“可是不行啊!现在我……我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唔?什么事,不知该怎么办?”

“我,我谁都没有告诉,姐姐,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可是如果不说出来的话,九哥哥他又……”

少年眉头紧锁,似乎承受着对这个年龄来说实在太重的心理压力,看上去煎熬得很。

我牵着他的手,尽可能柔和地安抚道:“那就告诉我一个人吧,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和你商量该怎么办。”

什么事呢?让他如此为难?

少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决心,就断然说道:“姐姐,我觉得我不会认错的,因为他的模样,我一直深深地记在心底,就算烧了灰,我也认得出。可是他,为什么……”

说着说着着,小三竟掉下泪来。

“谁,怎么了?”

“姐姐,那一定是他!伤了九哥哥的人,虽然他蒙着面,可是那种感觉,我是不会认错的!那是……那是恩人哥哥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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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7 火的真相(6)

我吃了一惊,难道闯进大理寺,夺走了宝石,伤了蔺九的人,正是任平生本尊吗?

小三是个相当聪明敏锐的孩子,如果他认为那人是任平生,恐怕还真不会错的。

而且,想一想,当时在屋里的人差不多都被杀光了,蔺九重伤之后,凶手为什么没有一刀把旁边的小三也杀掉?明明是很容易的。

这孩子是任平生亲手从矿井里救出来的,他有着与任平生极为相似的过去,所以任平生不伤他,才是正常的。

而且,也只有任平生,才清楚地了解我收集宝石的事情,也只有他,才能这么轻松地猜到我会把宝石藏在什么地方。至于大理寺被翻得乱七八糟,估计就是掩人耳目吧。

这件事情不能藏着,必须得第一时间告诉聂秋远他们。

但是,恐怕会伤了小三的心呢。

犹豫良久,我还是决定,必须先给他做好心理上的铺垫。我希望他能正常向上地生活下去,不希望他的将来被任平生牵绊。

“小三,你听我说。”我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试着解释道,“恩人哥哥的名字叫作任平生。任平生和姐姐,曾经是敌人。你见到我们的时候,姐姐其实是他的俘虏,是被迫与他在一起的。”

小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那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到底哪一点像俘虏了……”

“这件事情,很难解释清楚。本来,他是不是敌人,还不明确,可是。如果是他把九哥伤成这样,就算是敌人了。小三,他这个人,杀人是不眨眼的,就算他救过你的性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好好地在大理寺呆着。做你能做的事。不要被他左右影响。大理寺的人是好是坏,想必这些日子你也明白,你也不希望他们再受伤害吧?”

小三点了点头。一脸纠结的模样。我就又安慰了他几句,叫他别多想。

安慰着别人,其实现在的我,也是心乱如麻的。

想到任平生又回到了那个地方。而且竟然又重操旧业,与我们作对。我的心里就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就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似乎有点不能接受任平生是敌人这样的事实了。

打发走了小三,我一边胡思乱想着,考虑着下一步的棋路。一边慢慢地踱到了骆大春的居所。

“真真,来了?刚好。”聂秋远向我招了招手,叫我进去。坐在他的旁边,将一块白色的帕子用手托着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诧异。伸手去接,却给秋提醒了一句“小心”。

我用手托了那帕子,才发现上面有一块极小极小的黄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张皱皱巴巴的极小的纸条。

我把帕子铺在案上,拔了一根簪子,把纸条挑平了仔细地看,才发现那上面用蚊子腿般的笔划写着四个小字。那四个字写的是--“天生之血”。

“什么东西?什么意思?”

我感觉十分纳闷。

骆大春用手指捻起了薄薄的纸条,轻轻一搓,纸条就变成了一个细细的小颗粒。

“这张字条,原来是这个状态,用了蜡封,防止浸水”

“哪儿来的?”

“五名御医处理蔺九的伤口时,这个,在他的伤口里。”

神马?!我大吃一惊。

“因为伤口的位置非常凶险,丝毫容不得大意,所以御医们处理伤口时,都存了一万分的小心,这东西虽小,在他们如此精细的手法之下,却也是不难发现的。”

“那么说,是他,他有意把这东西留在九哥伤口里的?”我呆了一阵,心里忽然就有一股火上来,我忽然就暴怒了。

“就算是传消息,难道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吗?他眼里还有没有人的性命在了!”

蔺九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难卜啊!

坐在旁边的秋握住了我的手,按在自己的身边。

“真真,你是怎么知道的?听你说话的意思,是知道了吧,伤了蔺九的人,是任平生。”

“啊?怎么,你们两个也都知道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是小三,他看出来袭者是任平生了!可你们,你们是怎么……”

听我说起小三的事,聂秋远并未觉得惊讶,也没有问我小三是什么来历,前因后果。他就是这样的,只要他掌握的信息够了,凡事我只要说结论就可以,就是这么省事。

我们重逢之后有说不完的话,为了让他放心,跟任平生出去游历,去了些什么地方,大致做了些什么事,我是都向老公汇报过的。(当然临别之吻什么的除外,那个死也不能说出来)。

所以我曾简要地说过任平生仇恨的来由,以及我们从矿井里救了个孩子,把孩子送回大理寺的事。今天小三叫我姐姐,不用多说,他肯定就全明白了。

“真真,任平生今日来袭,根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过身份,否则怎么会连个孩子都认得出他?若他不愿暴露身份,不要说是那个见过一面的孩子,就是他的至亲,怕也是认不出的。所以,他并未遮掩,那刀法的精准,下手的狠辣,取走物品的手法,还有留下的这张字条,除了他,再不会有别人了。”

什么嘛,还以为我掌握了重要情报,没想到任平生他是故意的。

“他想干嘛?递情报不能好好递,非要把九哥伤成这样?!唔,不对,他本来是想要伤媚兰的吧,特么连女人都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不会把人杀死的,至少当时不会死,否则我们就不会这样细心地处理伤口,也就没办法发现纸条了。”

我实在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任平生,怎么也算是个聪明人吧。我就不信了,他想给咱们递这个字条,难道只能用这种办法!”

“真真,你说得很对。”秋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稍安毋躁,“所以,给我们传递这张字条。并不是他全部的目的。只能算是,目的之一。”

“哦?还有什么目的?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枉我们还打算拼命地去救他!”

“可能是……”秋凝望着我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宣战。”

“什……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在传达一个信息,我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他。是在拒绝我们向他伸手。”聂秋远撇了撇嘴,“当然。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的。”

我感到吃惊,因为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怎么知道你还活着?他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聂秋远一笑,道:“他不是跟你说过我活着么?他自然知道我活着。就像我也知道他活着一样。而且,他已经回了天镜门了,天镜门的探子遍天下。你我回来的途中,又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所以。当我们出了鄂北的剑阵,踏上了归途,应当就已经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了。”

宣战?拒绝援手?继续……做敌人?

难道,他还是决定为戎抚天卖命吗?明明那个人根本不曾真心待他好过,明明那个人的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明明他当时那么希望离开,可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心绪一时极为纷乱,这可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结局。

“其实,他想传达的意思恐怕还不止于此。”骆大春看了聂秋远一眼,接着分析道,“照刚才我们议的,想必关系着秋远身世的宝石里藏着极其重大的秘密,任平生来把宝石取走,却不隐匿身份,意图就是知会我们,他们要去找寻这个秘密了,让我们有种的放手来战。”

聂秋远挑唇一笑,神情里竟难得地多了几份傲气:“这么做,倒像是他的脾气。”

骆大春也笑了:“取走了宝石,还记得来而不往非礼也,用这样的方式还我们一条信息,虽然现在还搞不清这先天之血四个字,究竟有何深意在里头。”

我见他二人笑得云淡风轻,言语间却带着些绝决的意味,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就要……打起来了么!”

不甘心啊,明明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把任平生捞出来了的。他明明答应过我,以后不再杀人的。

“真真,无论任平生以前对你说过什么,答应过什么,那是基于带你一人远走高飞,远离纷争的情势。现在,重陷这种纷乱泥沼的话,以他的性格,恐怕会选择另外的处断方式了。”

秋一直紧握着我的手,似是要给我信心,又仿佛怕我离开。我们三个细聊了一阵子,我才大致了解了他们所认定的任平生的想法。

任平生是个绝不甘于被动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占据主动权。他大概是认为,反正脓疮迟早是要挑破的,倒不如促使这个决战来得快一点才算痛快。

所以任平生把宝石的信息提供给了戎抚天,一方面重获戎抚天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要告诉我们,去探究吧,那火海之下的真相,让我们比一比,谁更快。

“那么,他最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实在不明白这样折腾,不惜挑动天下大乱,对任平生本人又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啊,”聂秋远傲然轻笑起来,“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在这场对决之中,既杀了我,又杀了戎抚天。”

我倒吸一口冷气。赌上自己的性命,想要的这么多吗?

“那我们……”我开始担心了。

“去,怎么可以不去呢?躲避是躲不开的,更何况,他押上性命想赌的,是我的女人呢?”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似乎在秋的言辞中嗅到了一种兴奋的味道,那似乎是对于战斗与终结的期待。

“真真,”秋伸手轻抚我的脸颊,坚定地望着我,“你放心,我,不会输的!”(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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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8 藤越热海(1)(加更)

西南边陲,藤越国。

四围都是莽莽群山,但是奇特的是,这些山并不被绿意萦绕。前头的山并没有植被,而是被黑压压的烟尘所覆盖,气温十分之高,令人压抑。

整个场景简直不可思议,作为一个现代姑娘,这样的场景我都没有在电视或网络上见过实景。这里的景色,我只在电影或游戏里见过,比如说中弗罗多为了熔掉指环在大火山走上的道路,或者游戏里的黑石山、灼热峡谷那样的满目焦灼荒芜。

地面随时开裂,涌出一股一股的热泉,泉眼一湾一湾,到处都是,温度最高的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估计瞬间就可以氽个五成熟。

在远处,有一座高山,山顶微微地呈现灼红的颜色,喷发出黑色的烟气,明显是一座仍在活动的活火山。

在现代的时候,七彩云南我是来过的,但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区域。看来大唐和我们的世界果然是不一样的,眼前的场景完全就像一个恐怖的谜。

我们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住脚,略微休息了一下。走了已经不少时间,估摸着已经是正午,肚子开始有些饿了。

进入这片灰烬之海之前,山区还有郁郁葱葱的林木,我还在那密林中捡到了一堆鸟蛋。这会儿我就掏出鸟蛋,用布包兜着,浸在了热泉里。

这热水的温度,绝对可以煮温泉蛋了。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一身黑衣的聂秋远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用怜爱又充满好奇的目光瞧着我。我就是爱极了他这种眼神。一半成熟,一半天真,精分到极致。

这样的家伙,靠得住,可依赖,却又对你脑中的古怪想法充满了纵容,为此欢欣鼓舞。愿意一起去尝试。随着相处的时光积淀。那种秋与夜生生捏成了一个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感激命运吗?

我捞出温泉蛋,扔了两个在他手里。他轻扬手抄了,放在手中端详。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嗯,这个温度煮出来的,应该是蛋黄还有些流动的完美状态吧,不知这个时代的人爱不爱溏心蛋呢。真想看看男神吃溏心蛋时的表情。

我冲秋挤了挤眼睛。就站起身来,递了两个温泉蛋给另一边坐着的白衣的那一个。

这也算是在这荒芜的图景中。在性命攸关的大战前夕,难得的和平与宁静吧。

自从我们了解了任平生的意图,就一下感觉紧张了起来。宝石一共有七块,给任平生拿走了六块。信息中的七个字“入藤越热海极底”。我们手里只剩了一个“海”字。可是我们一致认为,这个字的缺失对于任平生解开信息根本不会产生影响。

所以,必须动起来。必须快,要抢在天镜门之前解开藤越热海之下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聂秋远的身世。也是我们渴望了解的。

我们第一时间奏禀了皇帝。李世民见聂秋远平安无事地回来,兴奋不已,甚至有点失了态。他摒退左右,拉着聂秋远问三问四,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倒真让我小小地感动了一把。

了解了关于藤越国的事情,李世民表示,需要什么支持,全都毫无保留地提供。现在李世民处事已经比初登基的时候霸气了许多,显然是已经逐渐地立稳了脚跟。

所以,我们在进行了简单的计划和准备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长安,向藤越国进发。

这支队伍的主力,就是聂秋远和骆大春,我也勉强算一个。跟随我们一起去的,有落雪山庄的数十名精英,全部的幽夜之影和全部的天策之影,总人数加起来有一百多人,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而且,这支队伍绝对是精锐的,每个人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如果天镜门不拿出些出人意料的阴险手段,仅凭硬碰硬,是不可能从这支队伍这里讨到便宜的。

就这样,我们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藤越国。

藤越国已经是大唐的属国,我们是带着皇帝的圣旨来的,所以藤越国举国上下全都可以为我所用,这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在这里有落脚点,有补给,有营地,天镜门可就不行了。

藤越国的国土极为狭小,所以我们一提起“热海”,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就在宫城以东五十里的山地。但是藤越国的国君听说我们要去热海,一下子就急了。

“怎么,有危险么?”骆大春问道。

“不瞒各位大人说,我们虽说世代居住于此处,却从来不敢接近那片地域。那一带,是有妖魔出现的,不小心误入热海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的。”

我们三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这藤越热海确实是有些古怪,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如果这里平淡无奇,那才是真正不对头了。正因为古怪和危险,才说明我们的理解没有错,秋的家族指示的位置,应该就是这里无疑了。

所以我们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只由我们三个人打头阵,到藤越热海所在的山地中去。我们三个本来就是这支队伍里武功最好的人,也是必须要去的人。而这一地域如此险恶,情况不明,人去多了也没有用,只是徒增牵累,反倒不便。

经过了一天的休整,聂秋远、骆大春和我一行三人,携带好必备的武器工具,就向大山深处出发了。我们与队伍中各支势力的队长约定好了,进山之后,我们会沿路留下标记,指示行进方向及标注遇到的危险。如果经过三天,我们还没有出来,就分一半的人手,进山寻找支援我们。

现在,我们三个经过一番跋涉。已经深入了火山热海的腹地。举目四望,茫茫无际,这“热海极底”,指的是什么,入口又在何处?

我不由叹了一口气。男神啊,难道你们家族的根据地居然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吗?这可真心够杯具的啊!

“真真,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煮蛋。味道很不错啊!”

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秋还有兴致赞美起了温泉蛋。

我心里也一下就得意了起来。

“还有几个呢,既然好吃,不如就一起煮了吧。看来这眼热泉的温度很合适呢。”

我兜着剩下的几个鸟蛋浸入了热泉,用手牵着布兜,坐在泉边,用手指触了触热水。水很烫。我一下就把手指缩了回来。本来还想把脚伸进去泡泡的,看来是很不现实的。

若不是这样的形势。泡泡天然温泉,该有多么享受呢?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手中的布兜一轻。

怎么了?漏了么?我明明包得很仔细的。

我连忙一抬手,把布兜提了起来。却惊讶地发现,那小布包从底部破了个大洞,鸟蛋全都不见了。

而布包破掉的地方。切得整整齐齐,就像用剪刀剪的一样。

难道……这半开的滚水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我吓得手一撑地,一个鹞子翻身向后翻出一丈,把身后的两个正在吃东西的人吓了一大跳。

两个高手反应极快,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秋已经身形一晃到了我的旁边,单手将我抄在了怀里。那边骆大春手中短刃已经出鞘,身子也已立了起来。

“真真,怎么……”

“了”字还没有问出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然后就是“扑通”一声响。

回头看时,却发现我们骑乘的三匹马中,有一匹已经不见。

旁边的一眼热泉,还在咕嘟嘟地冒着巨大的气泡。

这是……掉下去了?

我的动作也很快,手往腰间一摸,采幽剑“唰”地出鞘,而单臂揽着我的聂秋远的周围瞬间散开了一片各色蝴蝶。

“水下有东西!”我低声喝道,举起了手中破裂的布包。

活的吗?我知道有些鱼类是耐高温的,可以在温泉水中存活。可是这几眼热泉的温度也实在太高了点,如果是生物,在这里面竟然不会被煮熟,真是相当奇怪的事情。

一时我有了一种陷入探险故事的错觉。还好,我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我们会武功,他们两个武功还相当之高,就算有怪物,也完全可以斗上一斗。

聂秋远一挥袖,黑色寻路蝶分散开来,向两侧热泉上方飘摇。蝴蝶刚飞到泉眼中间,就见左边热泉忽然咕噜噜冒了一串泡,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有数条艳红色触手般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地突出水面,触手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把热泉上方的数只蝴蝶全部唰唰唰从中间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这就是一眨眼的事,触手迅速地缩回了热泉之底,不见了踪影,只剩黑色蝴蝶断裂的翅膀,纷纷然落在热水之上。

真的,是活的!

那触手,有些像海中八爪海怪的触手,体形巨大,但颜色就红到十分怪异。而且,这些触手上像自带刀片一般,分别可以锋锐地切割物体。这样的生物物种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已经不求科学解释了,只求保命和安全。

“真真,小心!”

我听到骆大春发出一声焦急的呼喊,感觉一只手从后头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回了正在指挥蝴蝶侦查的聂秋远怀里。然后,我听到几声挥刀带起的风声。

再回头的时候,白衣的骆大春在我身后面向另一眼热泉凝立,脚下落了一截艳红色的触手。而他的左臂也一片艳红,那是血,血珠扑簌簌地滴下,滴进了热泉之中。(未完待续)

ps:作者菌:这是突然间的加更~!其实也是欠了好久的……感谢see_an大大的和氏璧,鼓励和支持,作者菌全都铭记在心。祝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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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9 藤越热海(2)

“骆大哥,你受伤了?”

我吃了一惊,刚才骆大春是从后头推了我一把的,左臂上受的这伤,肯定是为了救我,否则以他的武功,也没有那么轻易受伤。

护着我的聂秋远的脸上显出懊恼之色,显然是在自责。

骆大春摆手道:“无妨,一点皮外伤。只是这东西古怪,轻轻沾到一下,就像有刀子割过去似的。”

“司空,我看看,别是有毒。”聂秋远声音里带了点焦急,毕竟那是碰到了一种未知的生物。

骆大春道:“没有毒,试得出来。只是这东西动作快得很,防不胜防,若这山地热泉之中全是这般古怪东西,那可就不好办了。”

难怪藤越国的人对此地讳莫如深,也难怪进了这片火山带的人无人活着出去。如果热泉之中都是这样的怪物,那不要说活着回去,就连骨头也是半根都剩不下的。

看来后头的路要分外小心了,我相信,热泉底下的红色触手,应该不是这里唯一的生物。有一种怪物,就会有一百种怪物在前头藏着,就像在家中发现一只小强,其实隐蔽处就生活着十万只一样。

难道,不但要潜过滚烫的热水,还要打败这些怪物,才能到达热海的“极底”吗?秋的家人,你们可真不友善。

我忽然感觉脊骨一寒,仿佛有某种视线投射在我的后背,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猛回身,却发现后头空寂无人,只有剩下的两匹马儿不安地轻嘶着,用蹄子刨着地。说也奇怪。马儿就在热泉的旁边,却不见那红色触手再出来袭击了。

可是我转了身之后,仍感觉到有古怪的视线投射在后背,就好像无论转向何方,都有一个看不见的观察者在背后盯着你一样。

“秋……”我感觉寒毛直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聂秋远似乎完全理解我的感觉,伸臂揽住了我。看来他也觉知了这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秋捏了捏我的肩。把我扳向一个方向,用手朝前头一指。我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却见前头冒着热气的水上。出现了我所完全想象不到的情景。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提一盏莲花灯,轻飘飘地踏在水上,静静地凝望着我们。

小女孩穿的是红底白花的颜色。十分鲜艳喜庆,但那服装的款式。却并不是大唐的装束,甚至连前隋的装束都不像,倒像是魏晋的格调。女孩梳双丫髻,一头柔细乌发。一双极大的水灵灵的眼睛。

只那踏在热泉之上如履平地的模样和仿佛穿透了我射向极远处的视线,就令人觉得十分诡异。

“这是……武功?”我说话有点不成句,“你……你行么?”

聂秋远摇头道:“若是水上没有浮萍、苇草。一点借力处都无,我是做不到的。”

可是那小女孩的脚下真的什么也没有。那热泉之下藏着的,只有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杀人的怪物。

那么,这是人是鬼?

我一向怕鬼,连鬼片都不敢看,但是这一次,看着这个幽灵一般的小女孩,我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恐惧。

即使她是鬼,我似乎都不会害怕。因为我仔细地端详了这个小姑娘的长相,除了全身覆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芒,女孩肤如白瓷,眉如新月,脸上虽没有笑容,可也是说不出的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女孩都漂亮。

我不觉得恐惧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因为那眉眼之间,与聂秋远不知怎的透着那么点若有若无的相似处。

是他的族人吧,似乎是一群很神奇的人呢,而且,很漂亮!哦买噶,难怪我的男神会帅成这样,原来是基因好!

可是,这么看来,他的家族还有人在呢,也许我们到了指定的地点,就会见到他家族的亲人也说不定!

我忽然有点兴奋了起来。

小女孩注视了我们一会儿,就双手提着莲花灯,转身一步一步地踏着水波,走上了陆地,往西北方向走了起来。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这,难不成是在……带路?

我们也顾不得带上马匹,便沿着她踏过的地面,跟着朝前走去。

从热泉中的刀锋触手怪来看,这火山热海之中,恐怕是危机重重,一招不慎,就会跌下深渊,粉身碎骨,所以,有人在前头带路,显然是天上掉下的大运气。

只是,为什么会有人给带路呢?

“小妹妹,你是在给我们带路吗?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其实我觉得,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大部分的推理都不如直接问一句来得快。

小女孩手提灯笼在前头疾步如飞地走着,就像没有听见似的,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

我心下纳闷,这小女孩看上去也是古怪的,难不成真的是鬼?可是明明有腿的嘛。

很想赶上去,追上她,把事情问个明白,所以我就加快了脚步。我的轻功现在进步很大,应该说,只要想,速度也是相当快了,可没想到的是,我快,那女孩速度更快。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清楚地估测出我的速度,把自己的速度也提高了上去。

聂秋远和骆大春的轻功都远在我之上,所以他们跟在我身边异常轻松。倒是秋忽然说了一句:“真真,你不妨把速度放慢下来试一试。”

我依言减慢了速度,却发现那小女孩的前进速度也放慢了下来。聂秋远忽地一闪身,电一般地掠向那小女孩的所在,我却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清楚的时候,那小女孩仍然在聂秋远的前头行走着。

就这样,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那小女孩与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五丈左右的距离。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不会改变。

就像电脑控制的一样精确!

所以我们断定了,前头这个看上去有血有肉的小女孩,根本就不是一个真人,应该说,这也是一个机关,是藤越热海之谜的一部分。

我不由暗暗感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不要说这个时代没有360度全息成像技术。就算全息成像。也没有这么智能这么逼真啊,这究竟是用什么原理操控的呢?

而且,这是如何触发的?

我不相信。所有进入热海的人都会有人给带路,一定是我们做了什么,才导致了这个引路人的出现。我们的马匹不就是被触手怪直接拉入热泉吃掉了么!我认为大部分误入热海区域的生物,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大抵都是这个结局。

可是我们做什么了呢?

之前没有遇到这些异状,一切是从我们停下来休息开始的。

停下来之后。他们两个什么也没做,而我,我用温泉煮了鸟蛋。

难道煮温泉蛋是进入秘地的必要条件?讲不通啊,秋的家族不会有这样特殊的癖好吧。

如果不是这个。那就是我们的马给怪物吃了,要么就是秋的蝴蝶被怪物劈碎了,还有就是骆大春一刀砍掉了怪物的一截触手。

感觉都不太像的样子。我一边跟着小女孩前进。一边在脑海中回放她出现之前的场景。

煮蛋,遇袭。失马,蝴蝶,救我,砍掉怪物的触手,受伤……

受伤?

我侧脸望了一眼骆大春,他左臂的伤口已经上了药,用绷带缠住了。记得当时,他伤口不大,血流得倒是不少,血珠子还一串串地滴进了热泉。

我一惊,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这时候,忽然就有四个字浮现在我的脑海--“天生之血”。

难道这片区域,对于人的血统具有辨认能力?如果来者将血液滴入热泉或是别的什么,被判定为己方,就会自动触发条件,出现“引路人”?

确实,自从骆大春的血滴入了热泉,触手怪就再也没有出来攻击过我们或是我们的马匹。任平生给我们的四字线索,也不应该是无意义的才对。

可是这“天生之血”,难道不应该用来判断秋的族人吗?为什么骆大春的血被判定为己方了?难不成是……运气?

想到这里,我的步子就缓了下来,慢慢地停住了。他们两个也跟着我缓了下来,小女孩停住脚步,立定了五秒,就转过身来,用一双漆黑的瞳子瞧着我们。

“那啥,”我轻轻地扯了扯聂秋远的衣袖,“能不能……借你点儿血?”

他们两个都是眉头一皱,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用意。看来他们两个也不是在瞎跑,肯定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当然。”聂秋远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我拔出采幽短剑,望着那白皙的皮肤,根本就下不了手。哦买噶,这可是我心疼都来不及的人,亲手用刀把他割出血来啥的,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他要是能流点鼻血就好了,至少不会疼。唉,只可惜男人没有大姨妈……

秋见我一副纠结的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从我手中接过采幽,轻轻一划,就在手臂上割出一条细细的伤口。

采幽经过沈华青的重铸,锋锐无比,吹毛断发,大概,也不会很疼吧。

聂秋远伸直了手臂,随着鲜血一滴滴落入旁边的热泉,在我们面前的热泉水面上,忽然凌空出现了另外一个手提莲花灯的小女孩。

这女孩与刚才那个小女孩生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灵动、漂亮、轻飘飘的。我回头一看,前头给我们引路的小女孩仍在那里站着,用那双大眼睛凝望着我们。(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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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0 藤越热海(3)

在我们的目瞪口呆之中,水上的小女孩提着莲花灯,轻飘飘地踏上了陆地,向着另一个小女孩的方位走去。走到前头那小女孩的位置,这个女孩也立住了,转过身来望着我们。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看上去是有血有肉的真人,现在却有大半个身体互相重叠在一起,显得十分恐怖。

看来我们的推断没有错,这“引路人”的出现,果然是以血液的辨识为前提的,现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引路人”都出现了。

我是不是也应该试一试?

我取过采幽剑,在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一阵子,想割条小口。可是我怕疼,自己动手果然不容易,所以我就把剑又递给了秋。

“我也试试,如果我这个不出现小姑娘,咱们的想法就能确定了。”

聂秋远取过剑,反手把剑归入鞘中。

“让我来么?我可不做这样的事。走吧,何必非要用这种法子确定呢,明明已经有引路人在了。”

唔,连这点小伤口都舍不得在我身上割出来,是在心疼我么?我的心里忽然之间有些甜丝丝的。

我们继续跟着小女孩向前跑去。

两个小女孩时而交错,时而分开,但行走的方向是一致的。我们施展轻功,跟随着她们,跑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两个小女孩才停下了脚步。

定下神看时,才发现我们已经在那座很高的活火山脚下了,现在耳中甚至能听到大山体内炽热躁动的声音。

而温度变得特别热,即便站着不动,也开始汗流浃背。

我惊讶地看到。在前方三米远的位置,熔岩荒地的爬虫类稀稀落落地组成一条细线。

其实也不是它们故意排成队形,而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它们就不再向前爬行,而是改为横着爬,或是往回爬,就好像前头有一条齐天大圣的金箍棒画下的看不见的线。

所以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好像那是一条死亡之线。绝对不能跨越。连这些爬虫的本能都在这样告诉着它们。

两个小女孩驻足立了片刻,就换了一种行进速度,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踏过了那“死亡之线”往前头走去。

我们三个交换了一下眼神,聂秋远就走在前面,把我护在身后,骆大春殿后。我们排成一字御敌队形,跟着引路人向前走去。

跨过“死亡之线”的一刹那。我就感觉一股热浪瞬间包围了全身。虽然线里线外的景致看上去没有任何分别,可这温度却是差得千里万里。我感觉自己忽然被填进了一个大火炉,一阵眩晕,几乎虚脱。

就在几乎难以支持的时刻。我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扶住了我,而一阵凉爽的清风也从旁边吹拂了过来。

我惊讶地扭头一看,原来是骆大春。他的内息从身体发散出来,在热浪中弥漫出一股冰雪的味道。

“司空。小心。”聂秋远的身体也被骆大春的内息所包裹,不由皱起了眉头。

“放心。”骆大春一脸轻松,“两年不见,也不要小看了我的进境。”

我知道他体内冰寒神丹的暴走必定是越来越严重的,但现在看来,还没有突破他的控制力,相反的,他对于这股力量的掌握越来越有经验,竟在凶险的状态之下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想到他体内神物终有一天要危及他的生命,我心中总是有着化不去的伤感。

但是这一刻,骆大春的身体所散出的冰寒神丹的冰雪之力,有效地缓解了我们的灼热之痛,在熔炉般的空气里为我们撑起了一方净土。

再往前行走了一截,前头忽然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断裂带,地面在眼前深深地陷落,那断土之下,是翻滚冒泡的赤红色岩浆。

如果没有骆大春在我们身边,在这种地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够。

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来,是要闹哪样?

那两个小女孩走到断崖边上,身体重叠在一起,转过身来,默默地注视了我们一会儿,然后,十分突然地,两个小家伙同时转身,轻飘飘地跃起,人就跌进了断崖下头的滚滚熔岩之中。

虽然心知她们不是真人,可这下子还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眼见两个小女孩重叠着跌入岩浆,瞬间化为乌有,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引路人把我们带到这里,她们自己却……自行了断了?

不对啊,所谓引路人,她们的使命应该是……

难道,这是要我们……

我惊讶地望向身边的两人,却见他们都是一脸的凝重。

“那么说,这是入口?”

在灼热的空气中,我听到聂秋远的声音传来。

骆大春道:“照理看,应当是这样,可是这……”

他拎起自己白衣的大襟,“嗤”地一声撕了一幅,扬手抛进了下面的熔岩。布料才飞落到一半,只见布片冒出一缕青烟,“呼”地腾起火苗,还未接触岩浆便已焚化为灰。

如果是入口,这也太热情了吧。那些引路的电子人掉下去肯定是没啥事的,我们可是血肉之躯好吗?

如果这一切是吓退敌人的障眼法,那这制作得也太逼真了吧。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的水平吗?

看来科学的头脑,有时还真是局限了我的思维,大唐这个世界,或许根本不能够用我的世界里的规则来解释。

“宝石给出的信息,是入藤越热海极底,这倒很像是一个进入热海之底的方法。”聂秋远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还是感觉十分不安。

“这是你的家人留给你的信息,所以,一定是希望你找到这里,照理说,他们是不会害你的。可我就是担心。担心咱们万一理解错了……”

我话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脑子里却想不出,这引路人的行为到底还能作何理解。

“应该是不会错的,但是,真真你不要下去,让司空护着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了。下头什么情况。我自然会想办法传递给你们。”

听了秋的话,我一下就急了。

“你别下去,让我去!我是这里面唯一一个不会真正死亡的人。就算是真的弄错了,我也不过就是回另一个世界去等你。所以,万一我真的有什么事,你这一场仗一定要打赢。然后,一定要想办法来找到我!”

聂秋远一把扯住了我。

“说什么呢真真。不要总想着你有两条命什么的,就轻贱你的现在。你这一条命是我的,是要和我相守一世的,我不许你有这种想法。”

“可是……”

“这可是我的家人留给我的。难道他们还会害死我不成?”

我们俩正争得面红耳赤,却听得旁边有人发出一声轻笑。

“你们两个,先热一会儿。”

是骆大春的声音。紧接着我们就感觉一阵热浪扑过来。扭头看时,却惊讶地看到骆大春白衣飘飘。如一只轻盈的鸟儿般拔地而起,身子就往那赤红色岩浆的滚流中急坠而去。

那一瞬间我们都呆住了。我们俩只顾了互相打,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一个。

一个比我更加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

于是焦急一下子变成了心急如焚。没有了骆大春冰雪气息的笼罩,这里实在是太热了,可是心里头的急火比这还要炽热,以至于让我们完全忘记了正身处大烤箱的事实。

我们亲眼看着他的身形轻飘飘地落下去,踏上了熔岩,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衣衫也并没有着火,而是整个人忽然就不见了,好像瞬间蒸发在了岩浆之中。

我声嘶力竭地高喊了一声:“骆大哥!”可是热浪像无底的黑洞,一下子就把我的声音吞没了。

我的额头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子。我们两个在这里争来斗去,怎么就没有想到他?现在,也只好寄希望于秋的家族的善意了。

聂秋远虽然神色镇定,口中安慰着我,说没有事,可是他却牵着我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专注地凝望着下头的火海。我相信他心里不紧张不着急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隔了大约有五分钟,我们忽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长啸。

这一声,中气十足,显然是内功深厚的高手所发出的。只是那声音的来源,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倒像是从上往下传过来似的。

“是他,是司空。”秋的脸上显出了喜色。

看来骆大春跳下去之后是毫发无伤的,所以他在被传递到的不知哪个方位,运上内力,将长啸之声传到最远,希望能告诉我们,没有事,他还活着。

果然,藤越热海的入口,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真真,准备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聂秋远就伸出手臂,揽住了我的腰。

我感觉秋揽着我,我们两个的身体拔地而起,向下头滚滚的熔岩坠落下去。下头赤红色的岩浆开锅似地翻滚,那场景实在太过刺激,我终于忍不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我一直为自己这一刻的怂劲儿后悔,要是张着眼睛,我该见证多么神奇的情景啊!

我相信聂秋远他肯定没有闭眼,但是他一直都不肯把看到的告诉我,只是嘲笑了我的老鼠胆。

总之随着身体的下坠,我只感觉一阵凉爽的风扑面而来,涤除了所有的高温。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火海、熔岩,什么都不见了,身后只有一扇开启的巨大铜门,而前头,是看不到尽头的幽暗的甬道。

身后的铜门之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勇气之门”。(未完待续)

ps:作者菌:呼呼,终于按时回归了,继续努力中!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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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1 藤越热海(4)

一瞬间,我的心中有种很震撼的感觉。

这样的情境,这样的气氛,我从未想到现实中也能感受得到。原本以为这是只能在大片和游戏中才能看到的呢。

我们似乎处在地下,头顶十余米处是错落嶙峋的石壁,隐隐可以看到石钟乳型的构造。身后的勇气之门如凯旋门一般高大雄伟,而前方,是土石铺成的狭窄的通路。准确地说,那不是路,是桥,高高地架起在两处断崖之间。断崖的下头,是灼热流淌的滚滚熔岩,桥的另一端连接着的,隐约是另外一扇大门。

由于石桥目测足有200多米长,所以另一扇大门是什么样子,竟然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藤越热海地底的某一处。很明显,这里是一所地下宫殿般的雄伟所在,能建造这样一件宏伟工程的人,必定不是凡人。

这确是一个神奇的所在,因为底下就是滚滚的熔岩,不知这地下宫殿中采取了何种特殊的措施,我们站在这里,竟然没有感觉炙烤和暑热。

我的感叹并没能持续很久,因为当我们三个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桥边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

下面是火海,已经很奇怪了,现在连空中也出现?了异状。

一声声嘹亮而怪异的鸣叫声传来,定睛看时,却是不知哪里来的一群怪鸟,开始盘旋在热海之上的空中。黑压压的一片。

怪鸟是我从未见过的物种,体型有普通苍鹰的七八只加起来那么大,体色漆黑,长喙钩爪,翅膀是蝠翼的形状,拖一条长尾,双目赤红如火。要说像什么,倒有点像上古时代早已灭绝的翼龙的模样。

这怪鸟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而且应当是凶悍力大的。我目测了一下,就感觉我可能一只也打不过。更何况这鸟的数量竟是如此之多。

怪鸟围绕着石桥。不停地飞掠,很显然,它们是人工驯养过的生物,存在的目的就是保卫这座石桥。

看来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大概就是通过这座石桥了。

我感觉自己一头黑线。理论上说。这里应该就是聂秋远家族的根据地。不能否认,这一族的人非常nb,连许多看上去十分玄幻的技术都掌握了。可是。这一族人把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后代辛辛苦苦地指引到这里,然后做的每一件事怎么都像是打算要他的命似的?

现在,我们是要考虑,如何在这些不一定是鸟类的生物的攻击之下,成功地跨越石桥,到达彼岸吗?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鸣叫之声中又增加了另一种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机械类机关发动了的微弱的咔咔声,忽然,石桥区域上方的天顶,开始嗖嗖地下起了箭雨,箭矢以超高的速度坠落,密密麻麻地钉在桥梁之上,发出暴雨般的噗噗声。

显然,天顶上是设计了某种特殊机关的,射下来的箭也不是普通的羽箭,而是短短的,极其锋锐的铁钉,速度极快,密度极大,要是被这些东西戳中,肯定会像被子弹击穿一样悲惨。

我的汗都快下来了,有那些怪鸟,还嫌我们过得太轻松了么,竟要这样地放箭?

想到设计这些机关的人中,没准就包括我那素未谋面就不在人世的“公公婆婆”,我就真的很想替我老公掬一把心酸泪。

不过我的心里也觉得奇怪,因为我们还没踏上石桥,这边就已经开始放箭了,而且那些怪鸟,显然也没有打算攻击石桥以外的人。那么,就算机关再如何精密,箭矢也不可能没有穷尽,飞鸟再如何古怪,也不可能不眠不休。所以,我们不是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等到箭矢用尽,飞鸟力竭,然后,从从容容地走到石桥的彼端?这可不像是秋的家族所会犯的低级错误呢。

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想,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轰轰”声,脚下的地面也随着震颤起来。

我们猛回头一看,哦买噶,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形滚石从“勇气之门”的那边向我们的方向疾速滚动了过来。

这块滚石巨大无比,直径比石桥的宽度还要略大,都不晓得滚过来会不会把石桥给压断。总之,我们面前就是狭窄的通路,左右并没有可以躲避的地带,唯一的路就是往前跑。如果不跑,肯定会被滚石碾成肉酱。

使用轻功跨过滚石也是不现实的,一来滚石实在太大,即使高手也不一定能跨过去,再者,我们现在站立的位置,高度也不够,只有踏上石桥,在高度上才忽然开阔起来。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马上冲上石桥。可是那箭雨的密度,连他们两个应付起来恐怕都会吃力,更何况还带着我这样的累赘,同时应付三方夹击?

哦买噶,这不是要了亲命了吗?!

危机当前,我的男神却并没有乱了手脚,看得出,他刚刚一直在观察和思考。就在滚石即将越过勇气之门逼近我们的时刻,聂秋远忽地飞身掠到我们站立位置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在那里猛地扳动了一根金属质地的手柄。

就在这生死关头,随着手柄的扳动,勇气之门两侧忽然飞出数根极粗的青黑色藤状物,瞬间形成一张巨网,将滚石牢牢地兜住了。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多亏我的男神睿智敏锐,我都压根儿没发现,在那幽黑的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机关。

危机暂时止住了,可是聂秋远的双手扳着手柄,却没有放开。身体也没有动。

“怎么回事?”骆大春朝他走了过去,显然是发现了异状。

“这个机关扳过来之后,不能卡住,只能一直用手扳着,一旦放开,就会回去。”

我吃了一惊,也就是说,如果不一直扳着这个手柄,止住滚石的藤网就会撤回去,石头就会继续滚过来。把我们压扁。

“那咱们可以轮流扳着这个手柄。直到飞箭耗尽!”我提议道。因为我感觉聂秋远扳着那手柄用的力气是不小的。

“不行,我能感觉得出来,这个手柄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断了!”

那么说。只能冲了吗?

我感到郁闷至极。看来聂秋远缜密的头脑恐怕是遗传的。这一家子人还真能算计。一点口子也不给人留下。

“司空,那些鸟,你来对付。同时攻过来的数量可能会很多。”聂秋远简短而迅速地对骆大春说道,话语中没有征询的意思,也没有问他行不行,就这样给他安排了一个难度很大的任务。

骆大春干脆地点了点头,道:“那些箭也不太好对付,太密也太快了些。”

“我的兵刃比你的长,所以,这个还是我来。”聂秋远向桥对面的大门使了个眼色,“机关应该在那边,隐约看得见。”

也就是说,现在的任务,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对面去。他们相信,对面那个机关,就是止住这一切的关键。

可是,这块石头呢?

“真真,来!”我的老公简洁地命令道,“过来扳着这个。”

让我……挡住这块大石头?

想一想,不管能不能做得到,我也确实只能干这个了。我打得过那些鸟吗?我挡得住那些飞矢吗?

“这个手柄对你来说,恐怕有些重,但是如果你用上全力,以你目前的内功,还是可以支撑一些时候。我们会尽快消除这一切,所以真真,尽可能地坚持。如果实在坚持不了的时候,就向前跑,跑到我们身边来,听明白没有?”

我二话不说,上前就双手握紧了手柄,将机关从聂秋远的手中接了过来。

他的手刚刚离开手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就像箭一般向石桥飞掠了过去。

秋设计的过关方法很简单,就是各司其职,相互配合。这三个机关,每一个都需要全神贯注地去对付,所以就进行了每人只做单一任务的分工。

分给我的任务,是扳住手柄,阻止大石滚上石桥,也就是说,他们这是把后背交给了我!

秋没有把我当作花瓶来看,没有无原则地给予保护,而是在估算了我的实力之后,放心地让我承担如此艰巨的任务,这样的信任,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呢?

可是,这也确实是……艰巨啊!

聂秋远的双手离开手柄的刹那,我在瞬间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手柄实在是重得可以,要扳住它不让它复位,简直需要用上我全身的力气。我当即便调动丹田之力,将气息灌注于双脚,扎稳了下盘,运气凝神,用力地扳住了手柄,令它一丝不动。

真是技能到了用的时候,才嫌平时用功不够。其实我已经挺用功的了,可这手柄的沉重程度还是略微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

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满身大汗,手和脚都因为用力几乎木住了,肌肉用尽了全力,紧绷的时间过长,酸痛到几乎不能忍耐的程度。我抬头望去,他们才刚刚走到一半。哦买噶,我能行吗?

一直在陪伴着我的,是清脆的“叮叮”声,那是聂秋远的长剑快速击飞天顶射落的箭矢的声音。而巨鸟果然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扑去,靠近的时候,就被骆大春用挟着冰寒之力的掌风击落,向低处坠去。(未完待续……)

ps:大唐长安晚报欢乐公告:

作者菌:今天,我们重回灵异推理频道啦,祝贺灵异推理频道半血复活!好开心~!

记者菌:据我所知,你这写的,明明是言情……

作者菌:可是,推理是无处不在的,哦活活活活活!!

记者菌:(汗~!)希望大家能喜欢这种带着悬疑推理气味的……四不像的……言情作品……咳咳~!五一小长假,祝大家劳动快乐!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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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2 藤越热海(5)

那些飞袭的巨鸟,似乎是烈火属性,骆大春冰寒属性的内力刚好可以克制它们,也不知当时聂秋远是不是刻意这样安排的。但是骆大春出手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些巨鸟往死里打,而是把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把它们击落,失去作战能力,却没有取它们性命。

或许因为这是秋的家族的守护鸟,所以才留了情?

可这些飞鸟袭击我们的时候,倒是毫不留情呢!

我相信他们两个也是极其吃力的。聂秋远的长剑化为一片寒芒,将两个人的身形罩住,短矢被击飞的声音叮叮当当不绝于耳。而一群群前仆后继的巨型飞鸟在骆大春掌力的攻击之下,发出一声声哀鸣。

渐渐地,我的头脑也丧失了胡思乱想的能力。

那一黑一白尽力向前快速推进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我感觉自己的极限在不停地靠近。

如果坚持不住的话,这块巨石就会向着石桥的方向快速滚过去。虽然秋告诉我,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就迅速赶在石头滚过之前跑到他们身边去。我有自保的能力,我明白这一点,他也一定了解我有多少斤两。可是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够吃力了,如果巨石滚过去,势必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恐怕,受伤是难免的。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认为,我不能、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极限什么的,我是经历过很多次的。没有什么可怕的。我这具身体,可以承受各种各样的痛苦,跨越各种各样的极限,没有什么是能够打败我的!

此刻我心里想的只有一点:绝对不能让巨石冲破阻碍,向他们滚过去,干扰他们的行动。

因为我相信,他们两个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成功地到达对面,破除这一套机关。所以,我只要等待和坚持。

我的力量已经用到了极限。又渐渐地超越了极限。我已经没有余力关注他们两个了。我的眼前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是木然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扳着手柄。我想,没准我就算累死了。也许会一直抱着手柄不放呢。

忽然之间。我抱着的手柄发出“咔嗒”一声。我身上承受的重量瞬间全部消失了。我用力极大,忽然失了反作用力,就直接一跤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跌倒了。我还死死地扳着那手柄,可是,似乎不需用力,手柄已经卡在安全的方向了。

成功了吗?安全了吗?我,做到了吗?

“真真,真真!”我听见有人在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感觉一双手托着我的后背,把我的上半身托了起来,我就倚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怀抱热乎乎潮乎乎的,显然抱着我的人也大汗淋漓,衣衫已经透湿。

隔了好一会儿,我的眼睛才渐渐地能够视物,看清那抱着我、一脸焦急的人正是我的秋。

“ok了?”我尽力地咧嘴一笑,脑抽地说出了一句英文台词。

不过即使我说火星文,他大概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湿漉漉的男神也笑了,温柔地说:“你可真厉害。”

“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失望嘛!”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得意地说。

骆大春立在旁边,微笑地望着我。他看上去也十分疲惫,可是与我们不同,他的身上一滴汗水都没有,所以不像我们这样狼狈不堪。我这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无论多么热多么累,好像从来没有出过汗。

果然也是一个怪物!

聂秋远把我横抱起来,我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后头勇气之门伸展出的巨长藤也像我搂着男神脖子一样牢牢地搂着那块大石头。前头桥顶的箭雨已经不再坠落,盘旋的巨鸟也像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影。

秋抱着我,与骆大春一起,绕过脚下已经深深钉入土石地面的簇簇短矢,慢慢地朝石桥对面走了过去。

控制这一切的机关果然在桥的对面,只要能够成功地跨越石桥,就能让所有的攻击都停止。

抬头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石桥对面这扇大门上方的四个大字:“信义之门”。

我心念一动,这两扇大门上的字,是不是在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信息呢?

第一扇门是“勇气之门”,穿过这道门的方法,是准确地分析判断,不惧死亡,投身于火山熔岩之中,只有兼具智慧和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才能成功。

第二扇门是“信义之门”,穿过这道门的方法,是相互配合,完全地信任队友可以完美地执行自己的那部分任务,把后背交付给彼此。当然,除了信任,高超的武功也是必不可少的。

难道说,秋的家族,这是在……入门考试?

我的汗又一次下来了,要是考试的话,这难度也实在太大了吧。

到现在为止,我们连一个真人都没有见到,都是这片迷宫一样的区域,在自动地出考题。而且,有一点我颇为在意,刚刚的信义之门试炼,似乎刚好是三个人配合才能成功的,这是巧合,还是说,这个区域甚至能自动计算我们的人数?

那么,接下来,还有吗?

聂秋远抱着我,缓缓地踏过了信义之门,走进了另一片未知的区域。

这是一片孤立的宽阔高地,呈椭圆形,高地的四周,环绕着深陷在地底的熔岩火海。

在断崖的边缘,立着一尊巨大的白玉雕像。

雕像塑造的是一名女子,长发披散,低眉垂目,神态温柔。这玉雕的雕工极其高绝,女子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处衣褶都像是活的一样。整个人似乎充满着生机。

女子双手置于胸前,手中捧的是一柄形状怪异的月牙弯刀,而雕像的面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只蒲团。

看到这尊玉雕,身边的骆大春轻轻地“咦”了一声。

聂秋远便问他道:“怎么了?”

“这雕像……”

“有何不妥么?”

骆大春定了定神,道:“也不知这里怎么会供奉着这样一尊雕像,因为……这是我纯狐氏祖先母神嫦娥的造像,在落雪山庄的圣堂中供奉有同样的一尊。”

我们两个都吃了一惊。

在藤越热海地下的迷宫里,怎么会供奉着落雪山庄始祖的雕像呢?这里应该是聂秋远家族的地盘才对啊!

再想一想,骆大春的血。为什么会召唤了“引路人”呢?难道说骆大春也是被他们认可的族人?那么再往前推进一步。难道多年以前惨遭灭门的聂氏一族,实际上跟落雪山庄是一家?

“司空,你们族谱中,对聂姓一族可有记载?”聂秋远蹙眉问道。我认为他大概与我考虑的是同一件事情。

骆大春摇头道:“没有。纯狐氏一族。上溯五代便已只剩下我司空氏一支。之前的宗谱,记载过几个姓氏,但是没有姓聂的。”

这其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我想了想,便直接说出了我的看法。

“你们瞧,如果在雕像面前放置了蒲团,那么这意思应该很明白,是要让咱们给玉雕叩头行拜礼吧。既然这供奉的是纯狐氏的母神,就算没有蒲团,咱们拜一拜也是应该的。所以,咱们不如听从主人的安排,向母神拜上一拜。”

他二人点头表示赞同,我们便一人跪上一个蒲团,我就向嫦娥的玉雕低头拜了下去。

空气中隐隐传来独特的香气,仿佛眼前的玉雕是有生命的,仿佛这位上古的女神还在散发着幽幽的体香。如果骆大春之前对我讲的纯狐氏一族的渊源不假,那么嫦娥就不是人们传说中那样因为自私和贪婪独吞了西王母的灵药,背叛了丈夫,一个人可悲地飞上了月球。

那是人类传说中最早的登月行动,至今我国所有的月球探测器还都叫做“嫦娥x号”。

唉,谁能知道,这位女神吞下去的根本不是什么西王母的灵药,而是纯狐氏终极的秘宝“冰寒神丹”,并为此送了命呢?

谁能想到,她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世界和平守护者,理应获得万众的膜拜和缅怀呢?

我是真心实意、毕恭毕敬地跪在蒲团上,前额触地,给她磕了一个标准的响头。可是当我起身的时候,我发现聂秋远和骆大春直挺挺地跪在蒲团上,根本就没有磕下头去。

“你们在干……嘛……”我还没来得及问完就硬生生地把话吞回去了,因为我感觉他们两个似乎十分不对头。

他们两个都是目视前方,眼神却十分空洞,好像是陷进了什么深不可测的世界。

我立即意识到,不可以惊动他们,因为我本能地认为他们可能是被人精神控制了,或者是陷入了某种幻觉。所以现在的他们,很可能跟梦游的人是很相似的。

老人说,千万不要叫醒一个梦游的人,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来这一步的考验,关键就在这玉雕和玉雕前的蒲团。按照设计者的规划,应该是我们一跪到蒲团上,就会同时陷入某种幻觉,并在其中接受考验。目测现在的情形是他们联网成功,而我却联网失败了。

从已故的白虎使若婵娟试图对我实施精神控制的时候起我就发现了,作为一名穿越者,我似乎享有小小的福利,因为我的精神与肉体并非原装,所以任何人都很难对我成功地进行精神控制。

也正是因为这个福利,我的考试资格就这样被取消了。

那么,现在的他们,正在经历着些什么呢?(未完待续……)

ps:作者菌:劳动节,顾名思义,就是劳动的节日,所以今天18:00加更,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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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3 藤越热海(6)(加更)

我站立起来,仔细地望向他们,只见他们安静地跪在薄团之上,神情凝重,聂秋远的额上隐隐地渗出汗水。

在梦里,经历着战斗吗?

我凝望着嫦娥的玉像,双掌合什,心中默默祈祷。嫦娥是落雪山庄的先祖,现在您老嫡亲的孙辈可就跪在面前,总也不能对他们加害吧?

周围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变化,与刚踏入这片区域时没有丝毫差别。高地周围的深陷地带,熔岩在流淌,轰鸣的声音自遥远的深处传来,令这里显得更加神秘。

我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能安静地等待,观察周围的形势,守护着他们。时间过得很慢,估摸着怎么也有半个小时过去了,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还是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

我正百无聊赖地溜达着,却忽然有一股冷风倏地穿过了我,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猛地一惊,因为我非常熟悉这样的感觉,这是我的第六感在起作用,我的身体本能地感知了危险!

自从我开始刻苦地习武,我的第六感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敏锐,每每危机降临,我的身体总是能像动物一样产生特殊的不安与躁动。这一回,那令人不安的源头,就来自我们身后方向的远处。

我“唰”地一声拔出了采幽剑,就*在同时,只听“飕飕”两声,两枝羽箭携着破空之声,向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后背疾射而去。

把人拉进幻术里,又用这种方法暗算人家。这不是太坑爹了吗?

我闪身挡在了他们前面,看准羽箭射来的方向,运起内力,使剑全力猛拨,“叮叮”两声,两枝羽箭被我成功地打飞,向旁边迸开。

虽然羽箭被拨开了,可这箭不知是用何种弓弩射出来的,力道大极了,震得我虎口都快裂了。疼得要死。

难道。这也是一场考验吗?还是说,这是专门针对我的?

我凝神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我感觉那羽箭来自我们刚刚穿过的信义之门的另一端。

奇怪,按理说。一场考试。通过了就是通过了。没有倒回去再考的道理。那么,这两支箭,怎么会从信义之门的那头射过来呢?

我手持采幽剑。挡在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前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高度警戒。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灵魂似乎不在这个世界里了,所以在这个世界里能够保护他们肉身的,大概也就只有我了。

精神一集中,观察力也变得敏锐。这一观察不要紧,我就发现了更加了不得的大事情。

在我们的周围,高处的石壁上,以及我们所在的高崖地面的数处,出现了一些隐隐闪着乌光的“铁蒺藜”状金属物。我不由大吃一惊,这东西如此眼熟,我不是曾经见过的吗?!

这是我和聂秋远初次见朱雀时,他在一个村落周围的高树上布下的东西,当雷雨降临时,这些东西将雷电导下来,在整个村庄里形成了巨大的放电场,电死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畜。

那么现在这是什么?这里可没有雷电,没有雷云中的电荷供这东西吸收,难道也能形成电场吗?

可是这个东西只要存在,就绝对不能小觑。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刚才可是没有这些的,也就是说,有人就在我们身边,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布下了这些东西。

如果,这些东西在没有自然界雷电的情况下,也能转化其他能量为电能呢?!这里可是热海,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热能不是吗?

那现在的我们,岂不是糟之糕也?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这种东西,也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干了这种事,我的心里只能反反复复地飘浮着三个字:“怎么办!”

他们两个没有意识,也无法移动,就算我能拖着他们俩走,也没地方可去。唯一可以通行的就是我们来时穿过的“信义之门”,可那门后头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更何况,那门后头刚刚还向我们发了两支冷箭。

“拼了!”我狠狠地一咬牙。这会儿,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我闪身飘到他们两个身边,开始迅速地拆除他们身上肉眼可见的所有金属制品。

武器肯定是首当其冲,接下来是束发的饰品,衣服上的饰品,暗器,火镰等小工具。我把他们弄得披头散发,凌乱不堪,还一边念着佛,一边把他们从头到脚仔细地摸了一遍。

自家老公摸一摸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骆大春,实在对不起了,我可不是有意要占你便宜的!

然后,就是我自己的。

我抱着这一堆东西迅速撤到高地远离他们的另一角,把聂秋远的长剑剑尖朝上,剑柄插入土地,又把骆大春的短刀,我的采幽和匕首三把武器刃尖朝下,呈三角形固定在长剑的剑柄上,并将三把武器的刃尖也插入土地。

我在试图制作一个原始的避雷针。避雷针的原理,就是在高处竖立一根尖形的金属物,让它吸收聚集雷云中的电荷,并通过引线和接地装置,把雷电导入地下,使建筑物免遭雷击伤害。

可是现在的我,手头只有这些金属物,而且也不确定这些“铁蒺藜”是否构成雷电阵,是以什么原理放电的,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赌一把。

也不知运气怎么就这么好,我刚刚做完这一切,迅速跑回聂秋远他们身边,张开双臂,把他们挡在身后,就见眼前一片火花乱闪,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咝咝声后,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眼前一片强烈的白光爆开。瞬间。我身体摇了几摇,向后跌坐在地上,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我坐在地上,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跳得像擂鼓一般,就赶忙意守丹田,调匀呼吸。就这样调息数分钟,我才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的五感。

等我的眼睛可以视物。我就惊讶地发现。我们三个人的兵刃物品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而刚才我设置“避雷针”的位置,高崖竟被生生地削掉了一大块,整片高地的形状都变了。

真的是雷电阵吗?那么。刚才。这是我制作的“避雷针”管用了吗?

呼。无论如何,算是暂时捡回一条命了。这会儿我又有些后怕,很明显。刚刚是有股巨大的力量袭击了这片地带,而且,把我们的兵刃朝四面崩飞。这些刀剑居然没有击中我们,把我们中的某人戳个透明窟窿,还真是万幸。

我赶紧环视四周,发现那些“铁蒺藜”全都已经熔变了形,应该是不能再用了。看来这一回的雷电阵是一次性的。

我奋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四围摸着,捡回了我们几个的兵器。我将短剑采幽立于胸前,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随着五感的恢复,我的思维能力也逐渐活跃了起来。

不会是秋的族人,这是真正的莫名其妙地要置我们于死地的手段,秋的族人绝不会这样做的,否则,前头费的劲儿,那不是无聊吗?

那么,是他们吗?

我几乎立刻就在心里断定了,天镜门已经到了,而且,对这片地域的了解程度已经超越了我们,袭击我们的人,恐怕就是朱雀本尊。

那么,朱雀现在在哪里?刚才基本是靠运气,下一轮攻击,凭我一己之力,挡得下来吗?

朱雀年纪虽小,却绝对是个天才,对于阵法、机械、攻击性武器设计和制造的能力,我可是见识过的,所以,下面他要做什么,我可是一点都想象不出。

事实证明了,再怎么想象也是没有用的。

就在这一刹那,信义之门的彼端,忽然窜出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向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

火势迅猛,这可是我没有办法搞定的,而且这烈焰巨龙就像生了眼睛似的,盯得死死的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

情急之下,我张开双臂挡在了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前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抱歉,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了,虽然我知道,即使是这样,也根本保护不了你们。如果我的身体能够挡住一点点,为你们争取一点点的机会,也是好的。

一切发生得异常迅速,还未来得及想完,我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忽地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很明显是有人抱着我,闪身离开了危险地带。

我的寒毛倏地立了起来,抱着我救了我性命的人,既不是聂秋远,也不是骆大春,这个人的气息非常熟悉,我瞬间就辨认了出来。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刚刚立足的地方,火龙吞噬了那里,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绕着嫦娥的玉像熊熊燃烧,玉雕前头的人,完全湮没在了烈火之中。

“秋!!”当我反应过来,心瞬间就碎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

我拼命地挣扎,想要扑向大火,可是那个人用单臂死死地卡着我,我根本逃不出他的控制。我大叫一声,手中短剑朝他当胸便刺过去,却给他轻松地伸掌接住了。

他并没有与我交流,却回头朝着信义之门的方向,极度冰冷而愤怒地厉声斥道:“没有对你说吗,在我点头之前,不准用这种全体杀伤的手段,你,想死吗?”

杀气是如此炽盛地环绕着我,我是头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杀气可以凌厉到如此地步,它让我失去了挣扎的能力,两腿绵软,寒意渗入骨髓。

任平生低下头来,面上半点笑意也无,却用轻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别怕,没事了。”(未完待续……)

ps:作者菌:加更,感谢反求诸己的和氏璧(实在拖了好久才加更,我……),谢谢小反一直以来的支持,还有提出的狗血意见(哈!哈!哈!)劳动节快乐!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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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4 兄弟(1)

真的是他们,是他们攻过来了。可是,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的秋和骆大春都被大火吞没了(虽然我根本不相信他们会这样糊里糊涂地死掉)!喂,聂家的先祖,你们难道不该显显灵吗?

“青龙,你到底想做什么!父亲不是说了么,叶流萤也照杀不误,父亲不承认她这个徒弟。而且青龙,你,又凭着什么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说话的人声音清脆悦耳,一听就是个少年。朱雀呈现赤发红瞳的战斗姿态,从信义之门的那头缓缓地走了出来,踏上了我们所在的高地。

“你们这些畜生!有种的杀了我,否则我一定把你们个个全都碎尸万段!”我红着眼睛吼道。

“青龙,你瞧瞧,这个女人领你的情吗?”朱雀冷笑着抢白道。

任平生缓缓地抬了头,言道:“凭什么对你指手划脚?就凭我比你强。如果我今夜要你死,你便见不得明天的太阳。”

他的气息太过凌厉,以至于朱雀打了个寒战,脚步滞了下来。

不过,顿了一顿,朱雀便冷笑道:“是啊,原本是这样的,可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青龙,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你身上的伤让你弱到不能再弱了。所以,现在的你,到底杀不杀得了我呢?”

``

任平生哼了一声,道:“那你便上来试一试吧。”

朱雀抬起左臂,臂上一支小型弓弩。散发着橙红色的光芒。

“这是烈火爆弩,这么近的距离,你们两个连尸骨也不会剩下。青龙,你我毕竟是同门,有什么必要浪费力气?杀了这个女人,替父亲把心腹之患除干净,有什么不好?”

任平生没有答他,却转头向我,言道:“莫担心,也别听他胡说。我会护住你。不教他伤到你的。”

朱雀哼了一声。道:“无聊!”臂弩瞄准我们,便要开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那,两条人影挟着烈风。闪电般地从玉像与火海的那一端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头袭向了任平生和朱雀。

这两个人的动作快到根本看不清楚,我只感觉任平生的气息一寒,单手弯刀瞬间出鞘。然后我便眼前一花,耳中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

待回过神来,我贴靠着的男子的胸膛,气息居然完全变了。

这熟悉的气息令我心头一阵狂喜。聂秋远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真真,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伸手就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有事的,要是这样被人偷袭烧死,那这故事的情节发展也实在是太lo了!

是他们从幻术考验中回来了,而且,就是这瞬间的交锋,就证明了一个事实,如果双方二对二的话,那么我方的实力处于压倒性的优势地位。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刻,聂秋远以我根本搞不清状况的速度把我从任平生的手上夺了回来,而另一边,骆大春手持短刀,使出落雪山庄的精妙刀法,刹那就把朱雀手中的臂弩劈了个粉碎。

弄清楚了这一切,发现双方已经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对手应该暂时无法对我们形成威胁,我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聂秋远放开了我,冲我一笑,把我拉到身后护着,扭头轻声说道:“方才你独自破解朱雀的雷电阵,精彩至极,真心令人倾慕!”

“唔,原来你能看到啊……”我一边诧异,一边腹诽。我干的是这么爷们儿的事,老公你还倾慕,你也算够奇葩。

我虽然很想询问他们刚才傻在那里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可现在明显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因为现在两边显然是快要打起来了。

聂秋远与骆大春各自手持兵器,(还好我刚才顺手把收回的兵器丢在了他俩脚边),与任平生和朱雀直面相对。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聂秋远问出的问题,刚好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我们之所以能顺利进入这片地下宫殿,是因为骆大春的血不小心滴进了热泉。经过实验,聂秋远的血也能召唤“引路人”。也就是说,我们能进来,是因为“天生之血”得到了承认。

这个进入的方法,天镜门肯定是早就掌握了,因为“天生之血”这条线索还是任平生给我们的。

但是“天生之血”,天镜门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心里一动,难不成是落雪山庄?

既然骆大春的血也得到了承认,那么落雪山庄继承了纯狐氏血脉的人还有很多,随便捉来一个,割脉取血,不就可以进来了?

但我又感觉这种推断是不太对头的。

藤越热海之下的秘地,肯定是聂秋远家族的祖先所建。至于聂家与落雪山庄的关联,连现在已经继承了山庄的骆大春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天镜门了。要是天镜门知道落雪山庄与这里的关联,恐怕聂秋远也早就知道了,毕竟同在天镜门那么久。

所以说,骆大春的血能开启通向秘地的道路,这完全是一个意外。那么,聂家已经被灭门,戎抚天所能获取的“天生之血”,不是只能靠聂秋远吗?

他是什么时候,得了聂秋远的血?

“我们为什么能进来?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任平生嘴角噙着笑,修长手指朝着朱雀一指,“还不是因为有他在?”

天镜门得以进入热海极底的敲门砖,竟然是朱雀?难道是朱雀研发了撬开勇气之门的机关不成?

我暗自纳罕,聂秋远却是脸色忽地一变,似乎对此相当震惊。

“玄武,果真还是你聪明。”任平生笑着瞧了秋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我,“阿萤,你猜猜,为什么大黑天王收了玄武的同时,父亲恰好收了还在襁褓中的朱雀?难道我费心思传给你们的消息就如此无用?”

这事不提还好,提起来我可就怒不可遏了。

“费心思?有你这么费心思的么!九哥现在还躺在榻上,生死未卜,你当真就从来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么!”

“九哥?”任平生冷笑起来,“我为何要将他的性命放在心上?”

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你这人不可理喻!”

话虽说着。我的脑子却是一直在不停地运转着。古怪。这一切,实在是太古怪了!

我看到朱雀苍白的面上虽没有表情,一双绯色的瞳子却冷冷地瞅着任平生,目光中流露出杀气。是了。给我们传递信息的事。他做得如此隐秘而不着痕迹。难道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瞒过戎抚天么?

可是此刻,却为什么当着朱雀的面说了出来?朱雀可绝对是戎抚天的忠犬。任平生这么做,难道不是在自掘坟墓?

而且,任平生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给我们传递的消息是“天生之血”,意在告知我们进入秘境的方法。那么他又说,天镜门的人进入藤越热海的关键在朱雀身上,难不成指的竟是……

难道说他们进入秘境所使用的“天生之血”并不是来自于聂秋远,而是朱雀的身上,也流淌着被这一神秘家族判定为己方的“天生之血”吗?

我仔细地端详着朱雀。两年多未见,朱雀的身量长了有一头还多,已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假称叫作“红喜”的少年。他的面色依然苍白,战斗时长发与瞳子都会转为赤绯,张口时可以露出细小的獠牙。

当时还是幽夜公子的聂秋远告诉我,朱雀是从小被戎抚天养大的,还跟了戎抚天姓,大名叫做戎不先,是与戎抚天最亲近的一个。但是,他从小被用珍奇药物喂养长大,致使智力超群,力大无比,体质却发生了变化,需得靠吸食人血维持生命。

也就是说,朱雀是被戎抚天生生用药物喂成了一个怪物。

但是,如果戎抚天的另一个身份又是药王阁的阁主傅知风的话,能做到这样就一点也不匪夷所思了。

那么,朱雀的天生样貌,是不是也因为药物的缘故而有所变化了呢?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少年长得非常清秀,看上去有些面善。但是我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所谓面善,其实是因为看上去有一点点眼熟。

现在朱雀长大了,这种眼熟的痕迹就越来越明显,就是他的容貌中天生的那一部分,与聂秋远的模样越来越有那么一点点的神似。

难道说……这事,可就……大了啊!

“看来,阿萤猜出了。”任平生似乎一直在关注着我,呵呵地笑起来,“你说,若是手足相残的滋味,又该是怎么样的?”

“你故意诱我来这里?”朱雀带着寒意的清脆声音响起,不过他这话是说给任平生听的。

“那又如何?”任平生依然是口角带笑,“我带你来会会你宗族的兄长,这许久不见了,难道竟不想念?”

朱雀哼了一声,道:“果然父亲应该一直防着你的!父亲待你不薄,你却恁的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任平生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待我不薄么!你可真是个傻孩子,自己都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竟还懂得什么叫作不薄!”

言罢,任平生敛了笑意,向聂秋远轻轻地努了努嘴。他模样本就生得温润,极有欺骗性,这个神情透着些许谑意,竟让人恍惚间觉得他像自己人似的。

“玄武,这可是我送你的一份大礼,难不成你不谢我?再送你两个好消息,第一个,要是父亲没搞错的话,这家伙可是你亲叔伯家的堂弟,如此亲近的血脉,怎么也得好好叙叙。第二个呢,要是朱雀襁褓里带着的信息没错的话,这天生之血还要用来开最后一道重要的隐秘之门。所以呢,这家伙归你们,父亲就开不了那扇门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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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5 兄弟(2)(加更)

说着,任平生便轻飘飘地逸到边上的一块岩石旁,拂袖掸了掸岩石上的灰尘,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不过呢,玄武,我还是好心劝你一句。”任平生悠然地坐着,接着说道,“我们的人数很多,凭你们几个现在的功夫,连父亲一个人都斗不过,根本就没法从父亲手里头保住朱雀。更何况朱雀这家伙与你们可不是一条心,肯定是要背后给一刀的。所以,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抓紧斩草除根。不但斩草除根,还得让他尸骨无存,这样,才是最安全的法子。你说呢?”

见了任平生本人,原本心绪颇为复杂的我,听完了这番话,也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你大爷!”

这特么也太狠了啊!

原来是他把朱雀诱到这里来,设下机关伏击我们,其真实的目的却是要害朱雀的。我虽然觉得他的话十分阴损,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这些才是最稳妥的法子。可是这一来,不但朱雀凶多吉少,这面临的手足相残的状况明显也是对聂秋远的赤.裸裸的报复。

“所以,引我们除了朱雀之后,戎抚天想要开门,只能用我的血,对不对?”聂秋远冰冷的声音里,竟自透出了一股怒意。

我这才明白,原来任平生真正的目的在这里我们出发之前秋就预言过,对任平生而言,最理想的结局,是在这场死斗中既杀了聂秋远,又杀了戎抚天。看来他的计划正是这样子一步步推进着的。

任平生大笑道:“玄武。其实那也没什么吧,反正你们是要对决的,多一两个理由,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来他想要的,是坐山观虎斗,先看秋与朱雀斗,再看戎抚天来捉聂秋远。

看着任平生置身事外般地悠然坐着,以手托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的样子,尽管他现在身子骨瘦到单薄。与之前那丰神俊朗的模样大相径庭。简直可以用“楚楚可怜”这个词来形容,我依然觉得他看上去十分欠抽。

枉我曾有那么片刻,还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聂秋远却是极为沉稳,在这么多新信息的轰炸之下。竟丝毫也没有乱了方寸。他的眼中似乎自动忽略了任平生的存在。只转向朱雀。言道:“他说的这些,你可知晓?”

朱雀声音里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面上却毫无表情。只冷冷地说道:“知道,又如何?”

“那你可知道我聂氏一家是如何灭了门的?”

“知道,又如何?”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称奇。正常人,知道了自己家族是惨遭灭门的,而灭了自己全家的凶手多年来就在自己身边,怎么也应当是有些崩溃的吧。

可是朱雀从言语到神情,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回头吧。”聂秋远简洁地说。尽管我从他的话语里感觉,其实他对于朱雀的“回头”根本就不抱有希望。

朱雀静静地言道:“一边是生你的人,一边是十余载将你抚养长大的人,倒是哪一头重些?”

聂秋远道:“那原本就是为了今日才做的,难道你看不出?这许多年了,戎抚天是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后头开门,若需舍了你的性命,他是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朱雀的脸色黯了一黯,却仍是开口道:“便如此,也是我愿意的。”

我给他们的言语搅得心浮气躁。这个死心眼的家伙!跟朱雀一比,任平生简直都显得像个正常人了。

聂秋远没有再跟朱雀对话,只缓缓掣出长剑,对旁边的骆大春说道:“司空,你我合力,务求将朱雀生擒。”

骆大春手中细薄短刀出鞘,刀锋散出一缕寒意。骆大春朝不远处微笑地坐着的任平生瞅了一眼,又给我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我都读懂了,是让我留神任平生,不要让他趁乱捉了去。

任平生哼哼轻笑道:“别担心,你们只管打,我现在可不想捉阿萤呢。”

一边说,一边朝我笑了笑。

我倒明白,这大概是为我考虑的。现在他自己还在戎抚天的手里攥着,要是抓了我,给戎抚天看见,估计我就挂了。可是,难道这会儿我应该感谢他吗?

朱雀从腰间缓缓地掣出两条细长软鞭,他这独门兵器我在清凉寺见过一回,舞动起来,威力还是相当巨大的。

两条软鞭忽地舞动,将朱雀的身形全然罩在了一片光影之中。

“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打不过,更何况你们二人联手呢?不过,我可是不会束手待毙的,你们可不要太小看了我。

话音未落,朱雀身形一闪,手中长鞭舞动,竟不是朝着聂秋远和骆大春,而是朝着立在另一方的我劈头盖脸地卷了过来。

我本来是十分警觉的,但这种警觉几乎全部放在了任平生的身上。我一直在关注着任平生,担心他趁乱来捉我,把秋他们陷入被动。可是没想到,朱雀的攻击目标,居然也是我。

从朱雀的招式来看,似乎并没有打算置我于死地,而是想要把我活捉。看来朱雀也认为,我是聂秋远他们的一个弱点。

由于我的精力太过集中,所以朱雀的一袭根本没有办法躲开。但是我并没有感觉紧张,因为我相信聂秋远一定会保护我的。

果然,朱雀的速度快,秋的速度更快,只见黑影一晃,聂秋远已经到了朱雀的身旁,手中长剑一挑,巧妙地一个绞缠,已经将朱雀的长鞭带得偏向了一边。

而同时我的眼前也一花,一条青白色的影子已经背对着我。立在了我的前头,隔在了我与朱雀之间。

本以为这是骆大春,可衣服的颜色还是有差别的。我定睛一看,站在我前头的男子,居然是任平生。

“朱雀,不是这样打的哦,打女人可不行。”前头传来任平生懒洋洋的声音,“不要存这个妄想,要是打女人,那得先过我这一关。”

朱雀冷冷地哼了一声。拧身倒纵。远离了任平生的所在,与聂秋远和骆大春战在一处。

任平生略显瘦削的身形静静地立在我的眼前,背对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戒备。他只是沉默地关注着朱雀的动态。

“你就不怕我从背后给你一刀?”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几分恼怒的。

“阿萤,你不会的。”他依然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道。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对他说道:“任平生,你知不知道,本来我们是想好了,打算从戎抚天手中把你救出来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还你自由的,我们不也活得好好的么?你,为什么偏偏要与我们为敌?”

“你们,是谁?”

“当然是我和秋啦,秋也同意尽力去帮你的,尽管你们之前颇多恩怨。”

这一回任平生倒是转身过来,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地凝视着我。

“所以,阿萤,那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不是想要自由么?”

“然后呢?看着‘你们’,逍遥快活,白头到老?”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虽然知道他一直待我是好的,可是我毕竟已为人妇,怎么竟值得他执着至此?他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自由更好的了,难道现在的他对于我的执着,竟然已经超越了对自由的追求?

这又是何必呢?反正我的心早已经认定了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再改变。我明白,只有破解了任平生内心的这种执着,才能从根子上松动他与我们的敌对关系。

“我的心,已经不可能交给你了。”我凝望着他的眼睛,十分坚定地说道,“我生是聂秋远的人,死是聂秋远的鬼,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不远处正在战斗的方位传来“嗤”的一声轻响,是聂秋远的衣袖给朱雀的长鞭扫到,扯开了一条口子。

是因为我的这句话分心了吧?看来他在战斗中,也时刻关注着我这一边呢。

安全了之后,为了这句话,没准儿会激动地把我扑倒也未可知呢。

而任平生的脸色就十分不好,但他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翻脸或断念,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不强迫你什么的,我不会再那样做了。如果再得到你一次,过去的一切,你都没有必要记得了,我可以与你重新开始。”

我吃了一惊。这一次,他是准备算计了聂秋远和戎抚天之后,再把我的记忆洗干净吗?他是希望我失去全部记忆之后,第一个看到他,然后渐渐地爱上他吗?

凭心而论,这样的男人用了心,如果没有了前尘的牵绊,爱上他不是不可能的。应该说,不但可能,而且是十之八九。

而以任平生对毒药的擅长程度,洗掉我的记忆,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

这,怎么可以呢?!

“就算你消除掉我的记忆,我也会自己把记忆找回来的。我可不是那种会糊里糊涂地活着的人。如果我知道聂秋远死了的话,我是不会独活的。所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想我的语气和姿态一定充满了倔强,任平生略有些黯然地望着我,沉默了一阵,方道:“在我身边,绝不会让你死的。今后的路,我们走着再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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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6 兄弟(3)

话说着,朱雀那边已经明显地落了下风。

本来朱雀的武功就是四大弟子中最差的,他连聂秋远一个人都打不过,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功夫不在聂秋远之下的骆大春了。

原本他手中两条长鞭舞得虎虎生风,将整个身躯包裹得无懈可击,但这会儿,他的呼吸明显已经凌乱,鞭影也显得支离破碎,防御得相当勉强。

而另一边,聂秋远的攻击如鬼魅一般,飘忽奇诡,防不胜防,骆大春短刀更是使成了一片狂风乱雪,刀法根本看不清楚。若不是二人执意要将朱雀毫发无伤地生擒,朱雀恐怕是早就没有命在了。

任平生静静地观察着战局,眉心微蹙,似乎是对两个敌人的武功进境之大感到忧心。这次见面,任平生的气色看上去比从前略好了些,但内伤明显还没有全好。这样的他,肯定不是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对手。

所以,引得他们和天镜门鹬蚌相争,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恐怕是任平生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看上去,朱雀身上已经没有更好的牌了,用来算计我们的机关,刚才就已经用尽了。失去了机关阵法的朱雀,在聂秋远他们面前几乎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又拆了几十招,只听呼呼两声,/朱雀的两条长鞭已被聂秋远寻个破绽,干脆利落地双双绞飞了出去,就在同时,骆大春欺身上前。手中细薄短刀已经闪电般地架上了朱雀的脖颈。

场上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静了三秒,响起了一下一下清脆的鼓掌声,在空寂的高地上空循环回荡。

立在我面前的任平生,口角噙着笑,一下一下地鼓起掌来。

聂秋远伸指点了朱雀身上数处大穴,朱雀的身形便软软地委顿下去,跌坐在地上,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他一双赤若宝石的瞳子却没有一丝屈服的意思,只倔强地凝望着聂秋远,仿佛无声地倾诉着敌意。

“玄武。我刚刚说过的话。劝你好好考虑考虑。”任平生的声音仍然是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这孩子是降服不了的,可他身上的血,真是十分危险的东西。你觉得。能这样带着他。跟戎抚天斗到底吗?”

聂秋远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先从我女人身边滚开。再来说话。我们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指手划脚。”

任平生道:“我可是一片好意,反正我把这孩子带来交给你们。对你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该谢我才对。不杀他么,那你倒说说,打算怎么办?还是说,其实心里想杀的,只不过是下不了手?”

朱雀身子不能动弹,话还是能说的,他声音清脆,却带着深沉的怒意斥骂道:“青龙,你真是吃里扒外,禽兽不如!”

任平生根本未曾理会他,只嗤道:“你们,竟也配谈禽兽么,真是笑死人了!”

骆大春收了架在朱雀脖颈上的短刀,白色长袖一挥,刀尖直指向任平生的方向。

“任平生,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现在的你,即使单打独斗,怕也不是我们两个之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你说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现在除了你?”

任平生狡黠地一笑,扭头瞧了瞧我,言道:“除掉我?阿萤,你舍不舍得?玄武天生妇人之仁,他又下不下得了手?”

我一股火上来,怒道:“任平生,你……”

话却接不下去。让我动手杀他的话,我确实是做不到的,无论这个人是怎样的魔鬼,他也曾那么多次救过我的性命,还曾经为我做过那么多。

所以,聂秋远和骆大春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手杀他,我恐怕都是会阻止的。

“那,不如就将你也拿下吧。”骆大春冷冷地言道,“怎么处置你,过后再说。”

“将我拿下?我是那么容易被你们拿下的么?”任平生哈哈一笑,“我最擅长什么,你们知道的,所以,现在阿萤就快把你们忘掉了,你们着不着急?”

随着他的话音,我只觉得头一昏,一个踉跄就向前栽了下去。

聂秋远神色一凛,瞬间就移到了我的身旁,骆大春也在同时飞身闪过,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我。

任平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就快把他们忘掉了?任平生是现在就开始动手清洗我的记忆了吗?

聂秋远和骆大春瞬间就理解了任平生的意思,不由大急,双双问道:“真真,你觉得怎样?”

却在此时,我们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循着声音看过去,我们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被点穴跌坐在地上的朱雀,一双赤绯的眼睛张得好大,再看他的左胸,有雪亮的刃尖从后向前地透出,显然是有人从身后又准又狠地一刀贯穿了他的胸部。

任平生神色冰冷地站在朱雀的身后,一手按着他的肩,另一手持他的弯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后心。

朱雀轻启唇,挤出了一个“你”字,一股鲜血便顺着他的口角淋漓而下。

任平生对于人的身体有何等精准的认识,所以他这一刀,不偏不倚,极其精确地刺穿了朱雀的心脏。朱雀给点了穴,本来就动弹不得,中了这一剑,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喉中只发出咯咯几声,便忽地绵软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之间就没了,尤其是知道了朱雀其实是聂秋远同族的亲人,这样的死亡给人的冲击就更大。我愕然地望着这一切,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任平生一手拎着朱雀的脖子,将他瘫软的尸身提起来。另一手缓缓地将穿透他身体的弯刀拔了出来。

“玄武啊,知道了这是亲堂弟,恐怕下不了手吧,你一向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讨人厌。明明心里想杀他的,是不是?所以,还是我好心,我替你实现这个心愿,做正确的事。而且……”

任平生单手捏着朱雀的脖子,将他的尸体提了起来。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再替你们了却这个麻烦。人虽然死了。可人若是死得不久,血还是能用的,所以,这样也不行呢。”

任平生提着朱雀。身子轻轻一晃。就到了高地的边缘。手一松,朱雀的尸体便轻飘飘像稻草人一般,坠入了下头的滚滚熔岩。转瞬就被吞没不见。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我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身边的两个人扶着我,也全都震惊了。

任平生把弯刀归入刀鞘,轻轻地拍了拍手,十分从容地言道:“玄武,我可真是嫉妒得紧,你我受的是一样的伤,怎的你竟能恢复得这样快?不过这会儿还是得谢谢你们,我现在身子不大好,想除去朱雀毕竟是件费时费力的事,多谢你们代劳。”

原来任平生想用的,是各个击破的手段,这一次的交锋,他早已料到我们做不到杀死朱雀,所以他的目的是等待我们双方斗个精疲力竭,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也就是说,任平生所走的第一步棋,就是想要利用我们,先除去朱雀。而除去了朱雀,戎抚天想要往下走,就只能设法使用聂秋远的血,这样,我们势必就要陷入死斗。现在看来,任平生的第一个目的已经实现了。

只可怜朱雀,不明不白地,就这样送了性命。

对于朱雀,我的心情十分矛盾。这小子居然是聂秋远非常亲近的亲人,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简直是不可思议。秋是经历过灭门之痛的,能够得知在世上竟还有一个人是自己的亲人,应该是相当珍视的吧,可偏偏这个人一直以来又是自己的敌人。

朱雀年纪虽小,却是天镜门最危险的人物之一。他所制做的武器全部都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葬送在他手上的人命,比任平生手上的人命还多。

命运安排,让你生来遭遇什么,遇上什么样的人,从此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有时候真的是不公平,甚至是残忍的。

任平生冲我微微一笑,道:“阿萤,你放心,刚刚那不过是让人身子放松的药物,只有裨益,没什么损害的。我先走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说罢,他足尖轻点,人就向远处的“信义之门”掠了过去。

骆大春正欲追赶,却被聂秋远伸手拉住了。

“不必去了,捉了他,又能如何?更何况这里面的一切,他怕是比我们更熟悉。”

骆大春沉默了片刻,便驻足道:“也是。”

“既然天镜门已经到了,那么我们应该争取的,是时间。刚才得到的信息,要抢在他们前头使用。”

“刚才的信息”?我忽然明白了,他们两个刚才神游天外,一定获得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们所指的,一定就是这个。

“真真,来。”秋并未向我解释,反倒拉着我的手,走向了身后嫦娥的玉像。

那边朱雀的机关引起的大火已经熄了,地上一片焦黑,几只蒲团早被烧得无影无踪。但是很奇怪,嫦娥的玉像腿足部被大火焚烧过的地方,却一点也没有变色,甚至连粉尘也未曾沾上。

聂秋远拉着我在玉像面前跪了下来,骆大春也在身边双膝跪地。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朝着嫦娥的玉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第三个头磕完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忽然一眩,一扇敞开的巨大的铜门忽然凭空出现在眼前高地的边缘。说也奇怪,门的那一边明明应该是断崖和熔岩,可通过门看进去,里面却像是灿烂的星空,仿佛连通着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那大门的顶端一样是四个大字--“慈悲之门”。(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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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7 烈火圣堂(1)

之前的两扇门我们是如何通过的,我的心里非常清楚,所以,既然这扇门的顶上写着“慈悲之门”四个字,那么他们刚刚一定是通过了一场十分惨烈的关于“慈悲”的试炼。更忧郁的是,他们在试炼之中,都不会知道那是测试“慈悲”的。

所以,恐怕是遭了大罪了。

我也不晓得这么想是不是有点不地道,总之,当我想清楚了他们刚刚是在慈悲试炼中受了折磨,就忽然特别好奇他们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不过我们还是手牵着手,先踏过了这座“慈悲之门”。

在穿过这道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想想也是正常的,这扇门凭空出现在熔岩高地,门后头又没有通路,肯定是靠传送功能作用的。

哦买噶!这可一点都不科学……

总之我是恍惚了一下,就已经进入了一片面积足有200平米,高度有5米高的四方形空间。这片空间是密闭的,送我们进来的门不见了,根本就像鬼片一样。

不过这片空间与我们之前到过的地点都不同了,之前的地点都是借着自然地形略加改造,而这里,就完全是人工雕琢的精致建筑。密室的地面铺的是整整齐齐的方形石板,空间里有十二条石柱支撑,墙壁挂了一圈的火把,把整个空间照得通明。

依旧是没有人。

如果是没有人,而且是很多年都没有人的话。这火把是如何长燃不灭的,可真是一个谜。

不过眼下这种小事完全排不进思考的队列。其实一进入这个空间,就有东西可以一把把你的视线牢牢地扯过去。

那是两尊将近五米高的巨型石像,几乎与房顶同高了。石像立于方型石室的一堵墙边,一左一右,至于是哪个方向的墙,我们在这里面无法判断东南西北。

因为有了这两尊石像,我这才发现,原来石像的背后,守护着一座牢牢闭锁的石门。而那石门之上。似乎写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再仔细看那两尊石像,我不由啧啧感叹起来。

雕工真是出神入化,虽然巨石像如此高大。那人物的五官肌理。却雕琢得像真人一般。说实话。这两尊石像实在是太帅了,几乎可以用“迷人”二字来形容。

那是两尊年轻男子形态的雕像,都赤着上身。下半身穿的却像是裙子。两人都是高束的长发,连发丝都雕刻得像在风中飘飞。而他们的五官更是俊美得出奇,虽然长得不一样,可是神情安详,两个都是大帅哥。

两位石雕帅哥都是弯弓搭箭的姿态,手中长弓拉得如同满月,使他们赤.裸的臂膀肌肉块块凸起,显出一种有力的美。

再仔细观察,就发现这座石室的四壁都画满了壁画,描绘的是一些上古时代的生活图景,似乎并没有叙事的功能。但是,这些壁画上的人物有一个特点,就是八成以上的人物,无论男女,手中都握有弓箭。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一个以弓箭技能见长的族群。

秋的族人,是一群神箭手吗?可是秋成长起来,却没有本能地挑选弓箭作为武器,而是选择了最普通的长剑,还真是有点“不争气”。

“应该是……要进那扇门的吧。”骆大春推断道。

秋点了点头:“所以,四处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我们分成两路,朝两个方向摸过去,秋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们两个一起寻找。我感觉他是不放心我的安全。

“刚才在慈悲之门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忍不住八卦了起来。

“刚才么……好像是,做了一个大梦。”聂秋远听了我的问话,微微地笑了,“实际上,有点不想告诉你。”

“啊?为什么为什么?!”竟然不想告诉我?这可一下子就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

“因为在梦里,我好像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神马?对不起我的事?这我可不能忍!

“喂,聂秋远,你到底做什么了,你给我从实招来!”我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下了,根本无心再去找什么机关。女人的见识,在关键时刻也就只有这么丁点儿。

秋轻轻一拉,就把我带进怀里,拥着我的肩膀朝前走去。

“那个时候,你也在梦境里的,我们是在一起的。在梦里头,我违背了与你的约定,我和你死在一起了。”

神马……我实在是一头雾水了。

我们一边在大石室中寻找机关,秋一边把刚刚在幻觉之中遭遇的一切讲了给我听。我听得惊心动魄,暗自感觉幸运。还好我“联网”失败了,我宁可清醒着在外头跟朱雀和任平生死斗,也不想陷到那里头去,受那种心灵的煎熬。

原来,他们进到那里面去之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幻觉之中,而是感觉忽然到了一片开阔的天地。在秋的幻觉之中,有我,有骆大春。从后来他与骆大春的简单交流来看,他们两个是经历了一个共同的梦境。至于那梦境里怎么会有我,我可就不晓得了。

说起来有点像那种rpg游戏,两个角色由玩家操纵,另一个无人操纵,就由系统自动控制,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话说,秋的家族,你们不会是从未来集体穿过来的吧?!这样的技术,现代都还没有好吗!大唐真是可怕。

既然我没有亲身经历,就不妨把这一段讲得简洁一点,总之就是他们在那边的开阔地遇上了“戎抚天”,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斗着斗着,天灾之门就被弄开了。

那个幻境的制造者,似乎能调动出进入幻境者内心深处最大的敌人,并把他们具像化呢。

天灾之门打开,天崩地裂,黑暗降临,在这样的危机时刻,那尊嫦娥玉像忽然化为虚幻的人形,告诉他们,如果要关上天灾之门,只能像上古时代嫦娥与后羿所做的那样,牺牲自己的生命,把天灾之门关闭。

“可是真真,我还没有找到去你的世界的方法呢,我答应过你不可以死的。”聂秋远用一双好看的眼睛,充满歉意地望着我。

“那么说,你们死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三个。”

说话间,他停下脚步,将我扳过来,面对着他,充满爱意地拢了拢我的发丝,又抚摸着我的脸颊。

“真真,是你告诉我,你不会怪我,你会陪着我,生死在一起。”

哦买噶,那可不是我说的,那是古代幻觉系统中的电脑人自动说出的台词,真正面临着这样严峻的抉择,我没准会哭嚎着拉着他落荒而逃呢。

可是,这意味着,这样的台词,也是由聂秋远的内心自动生成的吗?

我在他的心目中,是这般高大上样子的吗?

难怪那扇门的名字叫作“慈悲之门”,原来是在测试我们有没有为了天下苍生舍生取义的大悲悯,而他们两个,在那一刻纵然有太多的不甘,也终于是做到了。

秋的家族与落雪山庄的关联越发明显,因为测试中竟然出现了天灾之门,而落雪山庄,应该是世界上的最后一批守护者。

算一算我们经历过的三次考试,分别测试的是“勇气”、“信义”和“慈悲”,这是要干什么?发“好人卡”吗?

“真真,知道自己没有死,知道还可以在一起,感觉……真的好极了!心里的滋味,简直说不出来。”我的秋笨拙地表白道,“还有你刚刚说的话,我……”

我充满爱意地抱住了他。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刚刚在任平生面前所说的那一些,嗯,那可全都是我的心里话。

有人在身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秋远,真真,你们来看。”

骆大春立在门前左手的巨石像脚下,聚精会神地看着石像底座上的一个位置。

我们两个都红了脸,连忙停止了卿卿我我,凑上前去,顺着骆大春手指的方向,仔细地观看起来。

“你们瞧,这里有一个古怪的凹槽,这个凹槽的形状,是不是有一些眼熟呢?”

确实,在左边这尊巨石像的底座上,有一个长约20厘米左右的凹槽,凹槽的形状略向上弯曲,看上去有点……像一把刀子。

“你们再看这个。”

我这才发现,原来骆大春的手中,正握着出鞘的短刀。只见他把刀尖抵到了那小小的凹槽上,就是几秒的工夫,短刀的刀尖就变成了火红色,并冒出一缕青烟。

“你们不觉得,这个位置比其他的地点都热吗?”

果然,站在这里片刻,我已经开始微微地出汗。

原来是这样,这个凹槽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实际上它的温度却像熔岩一样高,可以瞬间烧毁填充进去的物品,就像骆大春的宝刀,刀尖也在瞬间就被烧红了一样。

看来,这个凹槽就是打开这扇门的关键,而这里明显是需要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只能是原装,肯定是配不了的,一切企图用赝品填充凹槽的行为都会被绝对的高温击溃。

所以,我们需要一把耐高温的钥匙,一把高温无法烧熔的……刀?

哦买噶!

难道我的怀里,不就正好揣着一把完全符合了上述所有条件的刀吗?(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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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8 烈火圣堂(2)

我从怀中摸出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收到的第一件礼物--那把刀鞘上镶嵌着许多宝石的匕首。

这是幽夜公子送给我防身的匕首,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匕首竟是他的家族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信物。

这么宝贵的东西,竟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给了我,这份心意,现在我每每想到,心里都忍不住甜蜜蜜地沾沾自喜。

而事实上,这把匕首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了我许多许多次,直到今天。

这把匕首,在天雷宗少主沈华青打算帮我重铸时证明了,它是极其特殊的,连天雷宗的锻炉都熔不掉。

那时候沈华青就说过,这样一把兵器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的使命。今天看来,它的使命其实正是在这里,原来它的使命竟是如此重要。

我拉起聂秋远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匕首放在了他的手心。

“如果这把匕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交给你的,我想,这扇门后头,就是你的家族想对你一个人说的话。”我十分郑重地对他说道。

无论这座神奇的地下宫殿里埋藏着多少秘密,至少这一个秘密,是专门留给聂秋远的,真是令人兴奋。

秋接过匕首,将它拔出鞘来,依着石座上凹槽的形状,把匕首嵌{了进去。

果然,大小、形状都分毫不差。

匕首嵌入凹槽,便忽然通体闪起红光,同时。紧闭着的门扇上的文字也忽然发起光来,全部变成了烈火的颜色。

高大石门上的文字如同熔岩在烧灼,闪闪发亮,那场景极为壮观。过了片刻,就听见四围都响起轧轧的机括运转之声,石门就在我们的眼前向两侧移动,缓缓地打开了,发出巨大的轰响。

石门的后头,似乎是一间小小的“佛堂”,里头燃着长明灯。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聂秋远牵起我的手。又与骆大春交流了一下眼神,我们三人便肩并着肩,走进了那间“佛堂”。

说它是“佛堂”,只是因为里头的高台上供奉着神像。结构很像寺庙里头佛堂的样子。可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明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那里头供奉着的根本就不是佛像。而是一尊英武的猎装男子塑像。男子手持弓箭,姿态挺拔,神情却十分温柔。仿佛充满温情地注视着我们。

我看了这尊雕像,不由得吃了一惊。

当然,大吃一惊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这,这……”骆大春的吃惊比我更甚,“你们也在落雪山庄见过的吧,这是父神后羿的造像。”

没想到的是,连神像的姿态,都与落雪山庄的雕像塑造得一模一样。

那些过去得到的信息片段,忽然之间一齐涌进我的头脑,哦买噶,难道说……

后羿像的脚下,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就是这本书,带我们进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证实了我对一件十分沉重的事情的猜测。

***

自上古时代后羿与嫦娥舍生取义,封了天灾之门,他们的族人有穷氏和纯狐氏便继承了两族首领的遗志,世世代代成为了阻止天灾之门再临,保卫世人平安的守护者。

但是世间的恶意除不尽,千年以来,天灾之门再开的预兆频频出现,虽然最终都被两族守护者所阻止,对于有穷氏和纯狐氏来说,每一次却都是赌上存亡的重大打击。

所以,千年以来,有穷氏和纯狐氏的族人不断地在战斗中牺牲、减少,到今天,我们所知的,就只剩下了落雪山庄的司空氏一支。

因为有穷氏的族人,在数代以前,忽然像人间蒸发一样,集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大隋还未一统,还是南北朝并立的时代,各国分立,南征北伐,连年战乱。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使得天灾之门现世之兆频发,两族守护者疲于奔命,伤亡惨重。

纯狐氏一脉的司空氏、司马氏、司徒氏三家在北方守护,而南方,有穷氏一族的守护者还剩下段、聂、程、朱、李五姓家族。这五姓家族继承了有穷氏强弩神箭的血脉,是一群战斗力极强的守护者。但是在南北朝乱战的大劫之后,这五姓家族均受到了难以估量的打击。

所以他们作出了决断,再这样简单地支撑下去,只能不停地折损,坐以待毙。必须找到一个方法,哪怕作出更大的牺牲,也要把天灾之门封住,至少封住足够长的时间,就像上古时代后羿与嫦娥做到的那样,让两族守护者有机会喘息,繁衍,更好地守护这个世界。

五姓家族剩余的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向西南边陲而行,隐居到了藤越热海的深处。

他们花了二百多年的时间,研究和寻找封闭天灾之门的方法。在这二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们渐渐地建造了这热海极底的迷宫,布置了那些不可思议的局,并为了防备万一,给将来可能寻根而来的子孙出了三道考试题。

本来依他们的计划,这三道考题应该是用不到的,因为原本应当有接引人,把这些孙辈安全地接引进来,直接到达现在我们站立的这个地方。但他们考虑到,出去之后,毕竟是危机重重,万一有什么闪失,而地宫中保存的秘密又关系太大,回来的子孙若是邪恶之徒,则不仅数百年的苦心毁于一旦,更将为人间带来极为深重的灾难。

实践证明,他们的高瞻远瞩,是完全正确的,虽然这三道考题实在是把我们搞得七荤八素。

当时,五姓家族在找到了对抗天灾之门的方法之后,在五姓天生战斗力最强的聂氏家族中选出了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作为承载着这个秘密而保存下来的有生力量,离开了藤越热海。而五姓家族中剩余的所有人,都在热海极底的地宫中慷慨舍身,用所有人的生命力量铸成了封锁天灾之门必备之神器,藏于地下迷宫之中。

聂家这支队伍的任务,是从藤越国出发,奔赴北地,找到纯狐氏剩余的守护者,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他们,求得他们的帮助,并作为接引人,把纯狐氏的使者带回藤越热海。这二百年的时间,是纯狐氏独力守护着这个世界,必定也是折损极大,但封锁天灾之门的行动,没有纯狐氏的帮助,却是做不到的。

因为计划的关键,有一半握在纯狐氏的手中。这也正是骆大春的纯狐氏之血在藤越热海的土地上同样得到了守护者承认的原因。

关于离开藤越热海北上的聂家的事情,地宫中的书中只记载到这里,因为他们自从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以下,就是我们自己的推断。

聂氏一家重出江湖,向北而行,四处游历,寻找隐匿于市井的纯狐氏一族的踪迹。聂家人知道,只要放出一些关于天灾之门的讯息,势必可以引起纯狐氏守护者的注意,纯狐氏的耳目眼线,一定是遍布各地的。

可是确实是天命无常,当聂家放出天灾之门的消息后,首先引来的并不是当时已经建立了落雪山庄的司空氏一族,而是天镜门的副总领戎抚天。

戎抚天花了很长的时间追踪、接近和了解他们,探知了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必定隐藏着一个自己极为感兴趣的秘密。但是,聂家的人守秘的素质是极高的,戎抚天千般打探,都未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信息。

最终,戎抚天决定将这些神秘的守护者一举铲除,以免妨碍自己的大计。

至于戎抚天是如何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他一定是使用了极其卑劣的手段,因为聂家是五姓守护者中实力最强的一支,这些人又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如果是硬碰硬的打斗,就算是戎抚天,恐怕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所以,聂家人在所谓“灭门”之前,集全体之力,保下了这支队伍中的两个关键人物,也就是五岁的聂秋远,以及当时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朱雀。

按照书中的记载,作为密室钥匙匕首的主人,也就是秋,正是这个计划中最核心的关键之一,而朱雀,是在同宗之中选择的另一个骨骼清奇的继承者,在秋死亡或失败的情况下作为替补的人选。

眼见聂家如此拼命地保护两个孩子,戎抚天自然不会犯傻,一定是立刻就领悟到,秘密就藏在两个小孩身上,所以他并没有动手杀两个孩子。但是机缘巧合,天镜门的首领大黑天刚好到了这里,救下了聂秋远。戎抚天自然不敢在他面前现身,只得抢了朱雀,悄悄离去。

朱雀身上的秘密,恐怕也是戎抚天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收集了许多的资料,才慢慢地悟到了吧。

而聂秋远由大黑天带大,本来也是天镜门的人,跟放在身边盯着没有什么区别。戎抚天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天生太过聪明,竟然比大黑天更早地识破了他的狼子野心,并在大黑天过世之后直接反出了天镜门,脱离了他的控制。

那么戎抚天算计了近二十年,想要探寻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聂秋远为什么是这一切的关键呢?这就是密室的书中记载的最为激动人心的部分了。(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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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9 烈火圣堂(3)

上古时代,后羿和嫦娥各自吞下本族的圣物烈火神丹和冰寒神丹,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载体,发挥出圣物巨大的力量,把天灾之门送往遥远的彼方,这才换来了很长时间的和平。所以,有穷氏五姓家族花了二百年研究出的压制天灾之门的关键,还落在两族的圣物之上。

但是,后羿和嫦娥作为两族最强的首领,拥有超越常人的神一般的力量,这是后辈们作为凡人的身体所不能相提并论的。所以五姓家族研究出的,正是如何让圣物烈火神丹与正常人体完美融合,从而发挥巨大力量的方法。

眼前这本书的后半部分,主要就是在讲解烈火神丹与冰寒神丹与人体融合的方法,以及,使用完毕之后,如何成功地将它们安全地与人体分离,而不危及宿主的生命。

书上记载,这个方法研究成功之后,五姓家族从聂氏子孙中选了一名根骨奇佳的五岁幼童,将烈火神丹植入了他的丹田深处,令烈火神丹在他的体内沉眠。这名幼童,就是有穷氏精心挑选出的承担着对抗天灾之门使命的重要继承人,而朱雀,正是获选的神丹宿主候补。

哦买噶,聂氏灭门的时候,人们拼命保护并最终存活下来的“五岁幼童”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秋。

这么说,虽然我们并不知情,可是有穷氏的圣物烈火神丹,其实一直就埋藏在聂秋远的体内吗?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秋的内力天生属火,为什么他的真气永远如此灼热,为什么作为普通人的他,可以克制吞服了冰寒神丹的骆大春内力的暴走,以及。为什么当时从白云峰顶跌下,他与任平生受了同样的重伤,任平生的伤至今未愈,可他却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复原。

这都是因为他的体内原本就锁着一个无比巨大的能量之源。秋与烈火神丹共处了将近二十年,在日常生活中渐渐地可以不自觉地运用烈火神丹的力量,也是很正常的。

原来有穷氏一族花了二百年的时间,研究出了如此精妙的方法。可叹数年前落雪山庄大劫。为了避过劫难,纯狐氏竟不得已让家族最有潜力的子孙,也就是骆大春。用野蛮的方式吞下了冰寒神丹,导致这多年来骆大春的生命一直在痛苦煎熬中为冰寒神丹的神力所威胁。

实际上,聂家精选的队伍离开藤越热海,北上寻找纯狐氏。正是为了把神丹与人体融合的方法带给他们,以求双方联手。封住天灾之门。谁想到这条重要的线索,竟因为戎抚天的介入,而生生被截断了。

看到这里,我们三个互相对视。禁不住心头狂喜。如果这里藏着的是神丹与人体融合的方法,那这不正是骆大春体内那个定时炸弹最好的解药吗?

多年来我们努力地寻求解决之道,没想到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再往下看,古书上还记载着对归来的两族圣物继承者们所说的话。

孩子们。请到父神像的两侧安坐,帮助神丹与肉体融合,自如运用神丹之力,必须先让肉体具有与神丹匹配的高深内力。所以,眼前的这尊神像,里面储存着有穷氏全部族人的毕生功力。我们的性命全部融化在这里,作为托起你们的臂膀。所以,敞开你们的胸怀,尽情地吸收吧!

就在这一刻,我才明白,除了聂家选出的接引人,有穷氏剩余的族人,全部在热海极底舍生取义,指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这地下的宫殿里,真的已经没有人了,从二十多年以前,就没有人了。但是,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地方,依然充满了灵魂和希望,这是一群对人世充满爱意的守护者的期待。

我忽然感到这个托付是如此的神圣而沉重,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我看到聂秋远和骆大春也神色凝重,似乎也深为所动。我们三个心意相通,想法必定也是一致的。这样的使命,作为如此神圣的族群的后人,必定要承担起来。我的身上,虽然并没有流淌着守护者的天生之血,但现在看来,我是有穷氏继承者的妻子,支持自己的夫君,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现代,我是未来的警花,守护正义与和平,本来就是我心中的大原则。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可是从来不含糊的。

“你们去吧,我来守着你们!”我坚定地说道。

后羿像的两侧,确实放着两只小小的蒲团,如果不是书中提到,我们甚至没有发觉这件怪异的事情。我看着聂秋远和骆大春双双走上神坛,面上带着敬意,在蒲团上盘膝打坐。二人相视一笑,将双掌抵在后羿神像之上,开始依着书中的指导,吸收起神像内储存的功力精气来。

我安静地站在佛堂的下头,守望着专注的他们。我能感受到神秘力量的流淌,以及两名虔诚的男子的专心和努力。

我感觉他们一定很不容易,两人的额头、脖颈、手臂青筋爆起,神情略显苦痛,不知究竟承担着些什么。那苦痛的感觉尤以骆大春为甚,因为他体内的冰寒神丹被相当野蛮地植入,基础是不好的。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停止的意思,都在默默地坚持着。

他们一定可以的,我充满了信心。骆大春会好的,他们会变得更加强大的。

不知这神奇的后羿神像中究竟储存了多少神秘的力量,总之这个吸收的过程持续了很久很久,我都计算不清这到底是多久。我在佛堂的中心打坐,将宝剑放置在面前,并在内心深处为他们默默地祈祷。

忽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把我吓得一哆嗦。忙抬头看时,却见巨大的神像不知怎的轰然倒塌,化为细细的齑粉,但神像手中握着的弓箭却未粉碎,哗地一下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个男子坐在原地,缓缓张开眼睛,相视一笑。

这是,成功了么?

“你们……”我感觉不知该从哪里问起才好。

两人敛起衣襟,略有些吃力地站立起身,骆大春冲我温煦地一笑。

“其中的感受、突破、进境,百转千回,恐怕三言两语是道不出的。”

“那么骆大哥,你的身体……”

说起来,提高武力值,拯救世界什么的,那都是将来的事情。眼下我最关心的,还是这尊神像里储存的力量能否挽救骆大春的生命,彻底地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

“现在,一下吸收了太多的内力,全部自动储在了体内神丹之中,还没有办法化归己有,但是我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会好的,真真,不必担心。”

我看了看聂秋远,他也正在望着我微笑。他的脸色看上去比骆大春好很多,毕竟当年他的先辈用更加先进的方法把烈火神丹植入了他的体内,确保不对他的身体造成威胁。现在看来,这方法是如此科学,以至于这么多年聂秋远都没能发觉烈火神丹的存在。所以这一刻,他吸收雕像内储存的力量,完全是沿着设计好的轨道运行,自然轻松许多。

“变强了吗?”我歪着头问他。

“会的。”聂秋远没有使用任何功夫,而是像个普通人那样轻轻地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走到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就像火一样热,他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信心:“会变强的,会做到我该做的,也会保护好你。”

我的心潮也澎湃起来。知道了我的爱人和我亲近的朋友肩上竟然担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很奇怪地,我并没有感到纠结困惑压力山大。他们的家族赌上了所有人的性命,在背后支持着他们,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心满满呢?

聂秋远弯下腰,把散落在地上的弓箭捡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副弓箭并不是装饰品,而是真正可以使用的武器,而且,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莹莹的光泽。

接下来,古书又给了它的孙辈们进一步的指引。

当神丹的继承者接受完雕像中的力量之后,需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把这些力量从神丹中抽取出来,化归己有,并开始尝试着操纵及调动神丹本身的力量。当这一切完成的时候,他们两个的力量将近乎于神,世间常人绝对无法与之比肩。

而仅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寻到一个“命定之人”,这个人将作为烈火神丹和冰寒神丹的引导者,将他们二人的力量引向天灾之门,把天灾之门深封到另一个次元。

有穷氏的大巫预言,“命定之人”将于这一代从天而降,当他降临的时候,命运自然会让我们知道。

所以,带着这一副弓箭,这是“命定之人”未来将会使用的武器。有穷氏世代珍传的宝物圣神弓,正是昔年后羿使用的兵器,它将赋予“命定之人”连结圣物与天灾之门的力量。

当我们寻到了这位“命定之人”之后,就要用到有穷氏同样花了二百年时间制成的一件黑暗圣器。这件圣器的功能是可以直接诱开天灾之门,以供我们对它进行封锁。所以,是一件极度危险的物品。

这件物品,现在就藏在热海地宫最核心的秘地--圣神殿里面。

而打开圣神殿大门的方法,就是使用烈火神丹或冰寒神丹继承人的血液,真正的“天生之血”。(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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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0 归去来兮(1)

读罢这些,我感觉又是吃惊,又是凌乱。

原来是这个,戎抚天一直苦心经营,寻找答案,找到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他想要的,不是有穷氏的秘密,不是有穷氏的武功秘技、珍物宝藏,他最想要的东西,应当就是这一件黑暗圣器,直接诱开天灾之门的引子。

这么多年,戎抚天似乎出于某种原因,一直在试图打开天灾之门。他的心中,似乎埋藏着一种毁灭世界的渴望。

落雪山庄的大劫,白云山的鬼火五毒咒术,都是他经营了多年,想要打开天灾之门的尝试。虽然因为意外的原因全部都失败了,可是这些,充分证明了他多年来兴风作浪的最终目的。

只要抢在我们具备封锁天灾之门的能力之前抢到这件黑暗圣器,打开天灾之门,他的目的就算是实现了。

其实戎抚天对于圣神殿开门的方法的估计是错误的。他原本以为,朱雀作为有穷氏的子孙,其血液也可以打开圣神殿。任平生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设下陷阱,先害死了朱雀。可是实际上,朱雀的血根本就打不开圣神殿的大门,要想开门,原本就必须捉住聂秋远或是骆大春。

来之前我们可不知道聂秋远的家族竟然是有穷氏的传人,所以+骆大春的到来纯属机缘巧合。可是这样,我们却自然而然地多了一把打开圣神殿的钥匙。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正是抓紧赶到圣神殿。赶在戎抚天之前,把黑暗圣器从圣神殿里拿出来,藏在安全的地方,在所有要件齐备之前,紧密防范,不让戎抚天得到它。

好在古书上同样给予了我们指引,向我们指明了通往圣神殿的道路。

在佛堂外头那间石室的一角,有一块颜色与其他地方都不相同的巨大青石方砖。我们三个站到方砖上,扳动隐藏于墙壁之上的机关,只听铁锁之声哗哗作响。青石方砖忽然缓缓下沉。像升降梯一样,载着我们去往大地的更深处。

有穷氏一族的圣神殿,就隐藏在真正的藤越热海的极底。

随着青石板的下沉,眼前忽然一片光明。我们似乎进入了一座真正的宫殿。非常宽阔。低头向下看去。可以看到一条金碧辉煌的通路直指向一座闭锁的金色大门。通路的两旁,静默地肃立着两排栩栩如生的巨型石雕像。

我们足下的青石板“喀”地一声落地,与地面融为一体。我们不偏不倚地站立在了通道的正中。

就在落地的一刹那,我们忽然感觉有些什么不对,似乎是身体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凝神之时,却忽地一阵“嗖嗖”之声,竟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箭矢,向着落脚未稳的我们排山倒海般地铺射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送我们来圣神殿吗?怎么还会……设下了机关呢?

我们三人都在瞬间拔出了武器,亮开招式,开始抵抗飞蝗般的箭矢。聂秋远和骆大春一左一右,背靠着背,将我夹在中间。本来我对自己的剑法还是有自信的,认为自己就算独立支撑,也能撑上一阵子。可是现在他们把我夹在中间,根本不需要我出手,他们就已经把前后射来的箭矢全部都打飞了。

我当然不会自找麻烦,便欣然地接受了他们的保护。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我开始认真地观察周围的形势。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

在离我们乘坐的“升降梯”不远的地方,密密麻麻地站着数十口子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这自然不是有穷氏的族人,这些人显然对我们充满了敌意,因为他们正拉开了弓弩不停地向我们放箭呢。

是天镜门,他们已经到了!

因为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面那个纤长瘦削的青衣人影,显然正是那个令我无比头痛,不知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的人。

任平生安静地凝立着,望着我们,确切地说,是望着我。他的眼神里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几分绝决,却又似乎隐隐地含着一些忧伤。

任平生的身旁,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袍人,戴着头巾面具,将真容遮了个严严实实。这副打扮的人我可是在南国的矿井深处见过并恨透了的,那不正是天镜门的首领戎抚天吗?

终于,还是见面了。该来的时刻,总是要来的。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他们是如何深入了地下宫殿的腹地,来到了存放着有穷氏绝密的要害之所圣神殿。他们与我们走的显然不是同样的路。

任平生说过,他们来的人很多,不是么?

可是现在,怎么只有寥寥数十人?

也许,他们是踏着自己人的尸首,用自己人的生命一步一步地去试机关,才到达了这里。

真是一群魔鬼啊!

箭矢飞来的嗖嗖声渐渐止住了,对方的箭矢储备显然已经耗尽。

空荡的殿堂之间,却传来喑哑的哈哈狂笑之声。

“玄武使,儿啊,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响起的正是我在地下矿井听过的那个苍老阴森的声音。

聂秋远手中长剑挽个剑花,侧立于胸前,冷冷地言道:“是么,傅神医,我们未见的日子,也许并没有你说的那样长吧。”

戎抚天沉默片刻,忽地哈哈一笑,便伸手到面前,取掉了头巾和面具。

面具后头露出来的一张脸,果然就是药王阁的神医傅知风无疑!

“聂秋远,不愧是大黑天王的徒弟,果然敏锐得紧,一点都大意不得呢。”

戎抚天这话说得轻松,带着戏谑的意味,却把我听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取下了面具,以真容示人,恐怕他身后剩余的这几十名天镜门弟子,事后都是凶多吉少了呢。

戎抚天不就是这样心如蛇蝎的人吗?

旁边的任平生眯着眼睛,望着戎抚天的面庞,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很确定地知道,任平生的这种惊讶一定是装的,是做给戎抚天看的。毕竟,我曾与他共同游历过那么久,见过他的喜他的忧他的各种神情,所以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什么都清楚,他在这些日子里,也一定在悄悄地调查着戎抚天的底细。

只是戎抚天这样的老狐狸不会察觉么?又怎么会容他如此?

“既然你我在这里相遇,无用的话自然也不必多说。”戎抚天敛了笑意,十分平和地说道,“玄武,你的身世我早已明了,这扇门后头的东西我也志在必得。所以,既然你不顾同门之谊,杀了朱雀,现在就少不得要借你些血来用一用了。”

聂秋远轻轻地哼了一声,却未曾多解释一言。

一定是任平生回到戎抚天的身边之后,把害死朱雀的事情嫁祸在聂秋远头上了吧。

现在这个局面,应当是任平生最希望看到的了。

我恨恨地向任平生看过去,却见他神色平静,只嘴角露出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从前,我只是听说,这天镜门的首领戎抚天的武功深不可测。任平生的武功如何,我是知道的,而戎抚天之于任平生,论武功处在绝对的碾压状态,所以任平生在他身边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此人武功之高,由此便可窥见一斑。

任平生也说过,就算是聂秋远和骆大春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是戎抚天的对手,我相信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否则多年以来,聂秋远又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想方设法地到处躲藏呢?

可是现在的我们,除了放手一搏,还有什么选择呢?

而且,只能赢,不能输。如果输了,被戎抚天捉去,用他们的血开了圣神殿的大门,取得了黑暗圣器,那么天灾之门可就要开了。

这不仅仅关系到我们几人的生死存亡,这关系到天下苍生的生死存亡,还关系到有穷氏一族的托付,是否将会化为泡影。

正想着,戎抚天却身形一晃,以我根本看不清楚的速度袭到了我们眼前。

聂秋远和骆大春各自手持利刃,闪身向前,一左一右地向戎抚天攻了过去。

我也手持采幽剑,不进反退,迅速远离战团,退到了战斗所不能及的角落。

秋和骆大春如此硬碰硬地上前迎敌的意图我自然是懂的,他们要以攻为守,以凌厉的招式缠住戎抚天,不让他有暇隙向我袭击。所以,我最好还是认真自保,以免给他们添了麻烦。

但戎抚天冷笑一声,根本就没有袭击我的意思。我感觉他是有着极度的自信,实际并未把眼前的敌人放在心上,更不觉得有袭击我以要挟敌人的必要。

戎抚天并未使用任何兵器,一双肉掌挟着凌厉的掌风,排山倒海般地向两名敌人展开了攻击。我虽然撤退到了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那掌风的残余扫过,其中包含的杀气依然令我不寒而栗。

但聂秋远与骆大春却并没有后退的意思。他们一个剑招沉稳,精准凌厉,招招攻敌要害,一个刀法令人眼花缭乱地迅捷,令人应接不暇。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敏捷飘逸,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两叶孤舟,单薄,却沉稳扎实,顺流飘摇,巧妙地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危机。(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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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1 归去来兮(2)

我退在远处看着,手中采幽不自觉地捏得紧紧的,捏到右手都有一些麻木了。

这些年苦练武功,我已经不能算是武学的门外汉,所以三人战局的惊心动魄,虽不能全然体会,却也是能看出几分门道的。

第一个感想是,戎抚天真正名不虚传,亲眼见过才知道,那武功真是霸道得不能言喻。我不停地往后退,离他们越来越远,暗自运起内功抵御着,却仍是感觉戎抚天劈出的掌风扫过之时,令胸口一阵阵的气血翻涌。

后头天镜门的门徒们也在连连后退,武功弱些的给掌风扫到,有的竟立时双膝跪地,口中喷出血来。

只有任平生未曾后退,在原地凝立着,蹙眉观察场上的局势。他身上重伤未愈,实力削弱了不少,但从他气定神闲,未受戎抚天掌力影响的情形看,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带着伤的他,内功也还是比我深厚得多。

任平生神色凝重,眉心蹙得越来越紧,我想他是与我一样,发现了场上奇妙的变化。这对我来说是个好信息,对任平生来说可就不是了。

双方转眼就已拆了近百招,居然仍未分出胜负!

这不但出了任平生的预料,似乎也出了戎抚天自己的预料。

原本?以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实力,想与戎抚天对抗,还是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两个人刚刚在有穷氏的佛堂之中吸收了众多族人遗留下来的深厚内力。所以战局将如何发展,就忽然成了一个未知数。

他们两个只是把先人遗留的内力吸入了体内的神丹之中,根本就没有时间化归己有,所以刚交手的时候,两人完全处在下风。但是,这两个人都是我来到大唐之后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他们居然在激烈的战斗之中试着各自使用不同的方法,调动运用烈火神丹和冰寒神丹的力量。

骆大春自冰寒神丹进入体内,数年内每天都在与神丹战斗与共生,所以他对于如何使用神丹的力量更有心得。而聂秋远自白云山一役重伤后。也开始本能地运用烈火神丹的力量疗愈。而且他体内神丹植入的方式安全科学,对他的身体没有影响,只有裨益,因此使用神丹的力量更为容易。

所以。场上居然出现了两个人怎么都打不倒。而且越打越强的局面。我越看越有信心。凭着他们两个的智商,如果这一架打成了持久战,那么越是持久。对于我方来说就越是有利。

渐渐地,聂秋远他们的劣势缓慢地扭转,从一开始手忙脚乱的只有招架之力,逐渐变得从容起来,到最后,居然偶尔使出了进攻的招式。

戎抚天最初还颇自负,招数使得漫不经心。百招过后,他的神色便凝重起来,精力明显更为集中了,一招一式都经了思索,出掌威力便瞬间倍增。可是他显然也未想到,对手竟越打越韧,越打越强,最终戎抚天不知不觉尽了全力的时候,两个敌人居然仍然没有露出颓势。

聂秋远与骆大春全神贯注,进入了无物无我的境地,只全力地斗着。现在的两人,发挥出了数倍于前的力量,竟堪堪与戎抚天打了个平手。

这要放在从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真是幸运,让我们刚刚探知了有穷氏的秘密,得了神秘之力的帮助,就像是天意庇佑一样。

任平生在一旁沉默地观看,皱着眉,似乎是惊讶,又好像是在思索。他一定是以为走到这一步,聂秋远他们就算是完了。我不晓得他准备了什么后手对付戎抚天,但现在看来,他这后手似乎一时也用不上了。眼下这个局面,是他根本不可能预料到的。

只在数个时辰之间,聂秋远和骆大春的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告诉谁谁能信呢?

只能说,任平生机关算尽,原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他从来不缺聪明和实力,他缺的只是运气。

运气仿佛从来就没有站在他这边过,从他小时候就没有,直到现在,也没有。

不过,任平生也从来不是把前途交给运气的人,只要活着,他就永远努力地去做支配者。

他身形轻轻一晃,鬼魅般地飘到了我的身边。我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指尖轻轻一弹,一枚略带着薄荷清凉味道的药丸嗖地一下飞进我的嘴里,咕噜一下就滚了下去。

拜托,你们这些男的,为什么给我吃药都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呢?我同意吃药了吗?

任平生低低地喝了一句:“凝神屏息,尽量闭气,一会儿我要用很强的毒药,服药闭气,可保无碍,莫要上前。”

话音未落,任平生手中弯刀已然出鞘,又轻拉两下,兵刃瞬间化为长镰。任平生轻巧地将长镰舞了个花,喝道:“玄武,我来会会你罢!”闪身便加入了战团。

按理说,任平生的武功,在鼎盛时期也不过和原来的聂秋远差不多。现在任平生身上有伤,而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内力刚得了数倍的增长,论实力早已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可是偏偏任平生一加入战局,场上形势忽然之间就扭转了。

原本打着打着,戎抚天和聂秋远他们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伯仲。聂秋远剑招凌厉而沉稳,骆大春刀法如狂风乱雪般迅捷,再加上二人内力一冷一热,渐渐地发挥出来,形成了绝佳的配合。可是任平生一加入,手中长镰在二人之间左袭右突,每一招势都堪堪指向二人招数最薄弱的环节,逼得二人不得不连连收招调整,战斗的节奏忽地完全打乱了。

论功力,任平生显然已经不能与场上的任何一个人相比,所以他极为聪明地绕过了这个薄弱环节,使出极为灵动的身法,拿戎抚天作挡箭牌,避免一切的硬碰硬。别看他在场上只是飘来荡去,可是如果不管他的话,那他的威胁可就大了。

我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当你的手里只有一把烂牌的时候,居然还可以这样打。我也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任平生的智商和洞察力,居然可怕到这样的程度。

他并没有卖多少力气,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刚好指向聂秋远和骆大春的招数最容易被击破的弱点。他的目的在于破坏这两个人最大的优势,也就是聂秋远的精度和骆大春的速度。这两大优点一旦遭到克制,二人的战斗节奏就瞬间陷入了混乱。他们一乱,戎抚天的实力就忽然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

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任平生帮哪一方,哪一方就必定占据优势。但是任平生巧妙地维持着场上己方略占优势的平衡,却又既不让聂秋远他们占到便宜,也不让戎抚天取得更大的优势。我感觉他的目的是让这场战斗在他的控制之下无限制地延长,直到把双方全都拖垮。

简直是我在现代爱玩的桌游《三国杀》之中,内奸的标准打法啊!

场上聂秋远忽然神色一凛,他黑色的影子一个飞旋,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法,周围忽然就飞满了色泽诡异的淡蓝色蝴蝶。

虽然每次看到我的蝴蝶公子放大招我的心中都激荡澎湃,可是现在是生死关头,我的心里始终捏着一把汗,也就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来赞叹了。

只见那些淡蓝色的蝴蝶通体就像水晶一样透明,流水一般洁净。但是,随着蝴蝶在空中的飞舞,它们的颜色渐渐地变得漆黑如墨,一只一只地从半空中扑簌簌地跌落下来。

“不好!”我心中暗自低喝一声。这种蝴蝶我听聂秋远讲过,这是清毒蝶,是在空气中有毒气、瘴气的时候放出来守护我们的。

那么说,空气中已经有毒了?

我连忙闭了气,意守丹田。刚刚任平生给我吃的应该就是这种毒的解药,所以我只要不乱来,保护好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面站着的数十名天镜门弟子,可就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了。

并没有惨叫、哀嚎,而是一个个忽然张大了眼睛,扼住自己的脖子,面上的神情极度痛苦,喉中却发不出声音。那几十个人的身体扭曲挣扎了一番,就一个个先后仆倒在地,抽搐毙命了。

那边的场景过于恐怖,以至于令人难以直视。我心中一寒,任平生把解药给了我,使用毒药的时候,自己人却无解,那么,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吗?

这些门徒,全都是戎抚天的忠犬,如果任平生后头与戎抚天反目,那么这些人都是绊脚石。任平生的计划,原本就是恐怖的杀人计划,所以这些人的性命,他是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会儿使用毒药的时候顺便除了,倒是很方便。

只是这份狠辣,就令人毛骨悚然。

戎抚天喑哑的声音带着怒意地响起:“平生,你这是在做什么?使毒药却不给自己人解药,本门的规矩什么时候又变了?你连父亲也想害死吗?”

任平生身形轻灵,在几人之间穿插。他的兵器最长,动作却是丝毫不受影响的敏捷。任平生边打边呵呵一笑,言道:“父亲医术天下第一,这样一点区区毒药,又怎能奈何得了父亲呢!”(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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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2 归去来兮(3)(加更)

很显然,对于作为主子的“父亲”,任平生在用毒之前也根本就没有奉上过解药。

戎抚天哼了一声,体内真气激增,掌法一变,又朝聂秋远和骆大春攻了过去。

聂秋远和骆大春的招法先是在任平生骚.扰之下给搅了个乱七八糟,周围空气里又全是毒,还需全力凝神,抵御毒性侵袭,所以登时就落在了下风。

又拆了十数招,只见戎抚天寻了个破绽,一声断喝,侧身一掌朝骆大春的后心猛击下去。

这一掌,威力十足,而骆大春正在掩护聂秋远,阻住了任平生长镰的一记猛袭,想要避开这一掌,却几乎是不可能的。聂秋远刚刚接了戎抚天一掌,招数已经用老,这会儿想要补位掩护,却也是不能够。

任平生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如果第一个可以除掉骆大春的话,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理想的状态。

场上的四个人已经形成了环环相扣的纠结战局,谁也摆脱不了谁的纠缠,还能够自由行动的人,就只剩下了我。

所以我根本想都没有想,施展轻功飞掠向前,挡在骆大春的身后,用上我全部的本事,双掌齐出,生生接下了戎抚天的这一掌。

戎抚天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收手,反而加了/些力。其他几个人次第发出惊呼之声,聂秋远大叫了一声“真真”!

在他们的惊呼声中,我与戎抚天双掌交接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骼都要碎了,五脏六腑都要颠倒过来。我的身体整个给他的掌力震得倒飞出去,飞了足有七八丈远,“砰”地一声撞在后头的金黄色大门上。

我先是一口血喷在了大门上,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吐血,那感觉,就好像要把全身上下的血都吐干净一样。我与他的实力差了太多个级别,就如同螳臂绝对阻不住滚滚的车轮。还好我练的功夫古怪,在双掌交锋的时候本能地吸收并化解了他的部分掌力,否则。估计当时我就粉身碎骨了。

但是现在接下了这一掌。自己的损伤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死,我却根本判断不出来。在最初的剧痛过去之后,我的知觉就忽然麻木了。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

所以。现在就是我倚着金色大门。软绵绵地滑坐到地上,不停地吐着血,鲜血抹得到处都是。

聂秋远发出一声疯了般的嘶吼。转身就往我这边冲过来,却给戎抚天闪身挡下,一掌拍了回去。

骆大春快刀向戎抚天猛烈地袭击,可他二人明显是乱了心神,这一来不但摆脱不了戎抚天的控制,形势反倒更加不利了。

接下来只听到有人发出一声长啸,却是任平生的长镰忽然换了个方向,也向戎抚天袭了过去。

戎抚天喝道:“任平生,就知道你早是存了异心的,你这样的,比之玄武还要可恨。不如今日就拿你来开刀吧!”

任平生一声不吭,招势上也不再走投机取巧的路数,只使上全力,狂风暴雨般地向着戎抚天猛袭。

场上意外地变成了三打一的局面,只可惜三个人之间缺乏配合,又个个心浮气躁,结果就算是三人齐齐地打一个,却仍然是落了下风。

我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地看着这一切,头脑渐渐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至于接下来会怎样,能不能取得胜利,我会不会就此离开我的秋,这些问题我都想不太明白,也没有力气为之而忧惧苦恼了。我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

明明他们在打架的么,我却不知怎的感觉聂秋远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萦绕,他一直在呼唤我的名字,那是一种焦急到几乎不能自持的声音,对于这个声音,我曾经迷恋到不能自拔。他一直在喃喃地倾诉着,说真真你等我,真真你千万不要走,会好的,都会好的。

会好的,我也是这样希望的。我希望我们能打赢,希望世界和平,希望今后有机会安安定定地过我们的小日子,平凡是最好,不平凡也没关系,只要可以在一起,只要还有相守的时间,就一切都好。

渐渐地,聂秋远的声音包围了我,融化了我,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炽热无比地注入了我的体内,像热泉里的水,在我的血脉间缓慢地流淌,渐渐地循环往复,传递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股热流所到之处,唤起了我身体每一处的知觉。它带来的感觉丝毫没有痛苦,反而是说不出的舒适,一切的疼痛都在这股热流的横扫之下不翼而飞,我感觉它以一种神奇的方式修补着我的身躯。

我惊讶地张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淡淡的榴红色光芒萦绕着。

更了不得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身边,居然凭空出现了五个身材高大的人,静静地凝立成一排。

确切地说,这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五个的身体都是金色的,透明的,显然不是真实的人类,而是某种幻影。但即便是这样,也能看清这是五名鹤发长须的老者,身上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之气。

这一切过于惊人,以至于前头正在生死决战的四个人互相对了一招之后,各自向后纵跃几步,暂时地停了手。

这时候,我听见了自打进入藤越热海以来第一次出现的人类说话的声音。身边的五名老者并没有张口,却有声音从身后的金色大门方向传来。

“命定之人,纳五族之敬意,保四方之平安!”

我再次惊讶地抬头看时,却见那五个金色的人影竟垂目颔首,齐刷刷地向我躬身行了一礼。

我感觉自己体内气流涌动,竟好像从未受过内伤一样。说不出的神清气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上又掉了什么馅饼,砸在我的头上了吗?

等一等,他们口中的“命定之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五个人要向我行礼呢?

“命定之人”,不是佛堂古书中记载的吗?要封锁天灾之门,只有继承了圣物的两人还不够,还需要找到那个“命定之人”,才能帮助他们把力量传导出去,把天灾之门封入黑暗的深处。

难道说,这个“命定之人”。指的竟然是我吗?

这又是如何判定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这一切呢?

我心中忽然一惊。“天生之血”。难道,出现这一切的原因仍然是血吗?

现在我的四周,全都被我自己的血染成了深红。是了,这扇大门。按照书中的指示。是要用聂秋远或是骆大春的血来打开的。那么,这个区域,也有判定“命定之人”血液的功能吗?

规格还真高啊。居然出现了五个真人影像,连秋他们这些亲子孙都没有这种待遇呢。从人物的年龄、仪容、气度来看,眼前这五个,恐怕是最后一代五姓族长的影像呢。

就在这一刻,我的后背忽然开始感觉火一般的烫。

我伸手摸向后背,却发现是我从佛堂离开时就背在身上的东西正在散发出热度,就是后羿像粉碎之后,留下来的那把上古圣神弓。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大脑,而变为直接由心支配,所以,我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从背后取下长弓,又从箭囊中拿了一支箭,弯弓搭箭,瞄准了面前的戎抚天。

周围的一切忽然陷入了静默,只剩下弓弦缓缓拉开的声音。

因为我的心里就只想着一件事,我们要赢,只有赢了,才有我想要的一切。

圣神弓通体被一层榴红色的光芒包裹着,微微地发烫。我以前从来没有射过箭,在现代也没有,所以根本就不会使用弓箭。但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指引着我,让我自然地双足开立,满满地拉开了弓弦。

五个金色人影身上忽然金光暴涨,那金色的光芒不知怎的与我联结在一起,我感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我的身体。

那边的戎抚天惊讶地望着我,眉头忽地蹙紧。

我不知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巍峨地立着,宛如天神下凡,一定,是感受到强烈的压迫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戎抚天,你受死吧!”右手手指一松,只听弓弦一声清响,一支箭带着金光,“嗖”地便向戎抚天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瞄准的问题,因为心中有那么一个声音,告诉我就是这样,一定能行的,就要这样做。

利箭准确地飞向了戎抚天,却并未对聂秋远、骆大春,甚至是任平生形成任何威胁。

戎抚天立起双掌,气贯全身,袍袖都被真气激得鼓荡起来。只听他大喝一声,震得整座大殿微微摇晃。他双掌一推,掌力排山倒海地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涌去。

飞矢在我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与戎抚天的掌力相撞,忽然像引爆了一颗炸弹一样,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和耀眼的光芒。

轰轰两声,大殿的两根柱子应声折断,天顶也塌下来了一角,四周弥漫起一片飞沙和泥石。

再看清楚的时候,那一代的枭雄已经单膝跪地,手捂胸口,口中鲜血一股一股地狂喷了出来。(未完待续……)

ps:作者菌:今天的加更,感谢4月的31张粉红票。(原谅我先用今天这一个加更来答谢,因为有种预感,在完本之前,欠的债似乎还不完了,请大家尽情地bs我吧……)

感谢育人难(×2),午夜牧羊女,华婴,see_an(×5),若忘书,墨色心晴,岁月海萌,开心果,十云,稻草人,fishmicheal,人一介(×3),lto(×2),悠悠,北玎玎(×2),謇旭繁星(×2),大寒尖(×2),恋术(×2)。感谢各位,眼泪哗哗的。祝大家万事如意!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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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3 归去来兮(4)

这样的情景,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戎抚天刚才是遭了重创,果然五大守护真身赐予我的力量,凭着戎抚天一己之力,是根本就接不住的。

戎抚天单膝跪地,粗重地喘息着,努力地运功调息,却止不住喉中的鲜血涌出。我心中一阵轻松,他遭了这一记猛击,后头一定就不是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对手了,现在我们更该关注的,应该是任平生。

不过,没有了戎抚天的话,就算任平生再狡诈,眼前这两个人头脑武功都不输他,所以,我们算不算是……胜券在握了?

哦买噶!我的心中忽然涌上一阵狂喜。没想到我来到这个世界,居然还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呢!

“叶流萤……”戎抚天一张嘴,口中便有一股鲜血涌出,“小贱.人!见了为师的真容,却装作不认得,丝毫未曾感念过师恩!之前在药王阁,便装作不认得,你几时有了这么多的心计?早知道,当年就该除了你!”

我这才想到,原来我见了他的真容,是该“认出”这是当年教自己武功的“师傅”的。

可是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叶流萤,我这不是心计,我是真心不认得你……

谁知道有心计的并不是我,应该是戎抚天才对!大家都被他这扯闲篇的话整得分了心,他却暗中调匀了气息,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就到了我的近前,钩爪疾出。一把就钳住了我的脖子。

其他三个人也瞬间作出了反应,迅速飞身跟了过来。戎抚天哈哈一笑,喝道:“小贱.人的性命,我收下了。来日方长,咱们择日再战。”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头脑一阵昏眩,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

再定下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雾,神殿。守护者。聂秋远,骆大春,还有任平生,什么都不见了。其实这片灰雾里头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个人。和我面对面地立着。

这人口角噙着鲜血。对我怒目而视,正是刚刚受了重创的戎抚天。

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来啦?

“小.贱人。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陷我于绝境,这是迷踪之术,可使你我瞬间遁没形迹,他们进不来,也找不到我们。小贱.人,你就死在这里吧!”

我这才明白,原来戎抚天是用一种古怪的阵法把我困住了。他是在所有人中,选中了我作为报复和攻击的对象。

想必他认为,既然我刚刚发挥出了那样的神力,肯定已经成了对我方有利的关键,所以,趁我的力量还没有觉醒之前把我除去,应该是最佳的选择。而且,除掉我,对外头的几个人将形成沉重的打击,对聂秋远的打击,甚至会是致命的。

这一步棋,还真是狠辣啊。

而且,被困在迷踪术里的我,失去了五姓守护者的支持,那就弱爆了,就算是戎抚天受了伤,我的反抗能力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戎抚天对我怒目而视,缓缓地举起了右掌。

我想这一掌我大概是接不住的,在这与外界隔绝的迷踪术里,不晓得还能不能得到有穷氏族人的支持。我试着运了运气,与平时无异,就我平时那点儿水平。

但我还是意沉丹田,调动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不反抗一下就死,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戎抚天虽然受了伤,但是向我天灵盖当头劈下的一掌还是威力十足,我知道躲是躲不开的,用那“吸星大法”也根本吃不下,就只好用尽了全身的功力来招架。结果会怎么样呢?还是不要想了吧。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我感觉头一晕,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又差点吐出血来,身子也踉踉跄跄地向后倒退了好多步。我看见鲜血一缕缕地滴在地上,哦买噶,我明明还没吐血的好吗?

我看到戎抚天对着我的方向怒目而视,而我的前面,站着一个人,手抚着胸口,鲜血从他口角不停地渗落,地上已经积了小小的一摊血。

似乎是这个人挡在我的前头,替我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掌。我惊讶地看着这个人,这个人既不是我的秋,也不是骆大春,哦买噶,这不是任平生吗?

“平生,你怎么进得来?”戎抚天愤怒地瞪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可你这不是故意进来送死?”

任平生直起腰来,抹干净口角的血渍,笑道:“父亲,我毕竟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的招式,我多少还是晓得的,而且,有时候还会想想法子,到底该如何破解呢。”

戎抚天冷笑道:“平生啊,你这个人,向来怀疑一切,从根子上说,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跟白虎、朱雀他们都不一样,甚至还比不上直接反出去的玄武。父亲也有点懊悔呢,当初一味地爱惜你的才华,却不知毒草就是该尽早地连根拔除,才是正路。”

任平生却不理他,转头向我,露出了一个非常非常温暖的笑容。

我从来没见他这样地笑过,当初我们两个共同游历时,他也常常会笑得很好看很真诚,但是没有今天的这个笑容那么灿烂过。这个笑让我有种不祥的感觉,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忽然把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心里头的真性情。

如果没有过去的一切,他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吗?这个笑容是那么好看,为什么我却忽然感觉如此悲伤?

“阿萤,没事就好。”他的笑容里似乎包含着许多的意义,可是话却没有说出几个字。

他以这样的残病之躯,进到这里来,无异于陪我去送死。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愣了一会儿,我也鬼使神差地只说出了几个字。

“我叫真真,叶真真。”

任平生又是温柔地一笑。

“我知道的,可是我叫惯了,你是别人的真真,却永远就是我的阿萤。你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旁边的戎抚天冷笑起来。

“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真是笑死人了!”

说罢,他气贯全身,抬起右掌,却忽地脸色一变。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的右掌掌心,似乎钉着一根细细的银针,整只手掌都已变黑,而他竟浑然不觉。

任平生猛地回头,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戾气。

“别看这毒令人无知无感,实际却猛得很,以父亲的功力,自是对你形不成什么威胁,可是现在你若不运功疗毒,却一样大大的不妙!”

戎抚天哼了一声,收了掌,便气行大周天,开始化解体内毒性。

我“唰”地拔出了采幽剑。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趁势攻上去,合力把他杀死吗?至少,破掉迷踪术,我们就有援手了。

我的手却被任平生修长的手指握住了,他用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把我的剑缓缓地送回了剑鞘。

“阿萤,没有用。”他微笑着说,“你别看他那样,若是攻过去,一样是送死。而且,迷踪术的话,不把他全身的功力散掉,是解不开的,凭现在的你我,根本就做不到。”

“那咱们也不能等死啊!”

任平生却没有顺着我的话题接下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阿萤,其实在这个世上,我根本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有什么牵挂。努力想让日子过得有意思,本来就是一件没意思的事情,所以,还能不能过得下去,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你在说什么啊!”

我想了想他说的话,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他似乎十分悲观。

“我曾经很想打赢一场仗,当我发现这世上有一件东西我非常想要的时候。可是,现在看来,这一战我已经赢不了了。这一战的开局太晚,天时地利人和,我什么都没有,所以……”

任平生抬头,十分专注地望着我。

“这一世,我身上有抹不去的血债,那是阿萤你不喜欢,也没办法接受的。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地去偿债,希望有一天还可以转世轮回。到那一天,希望能够在一个更好的时间,更好的情境下相遇。阿萤,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输了。”

我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些话,怎么竟好像是在告别呢?难道他用一根毒针拖住了戎抚天,不是为了打赢,不是为了逃生,而只是想要对我说这些吗?

我说不出话来,任平生却微笑着,伸出双手托起我的脸颊,看了又看。

他忽然狡黠地一笑,道:“给你一样好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件物品,在我面前展开来,抹平了,然后戴在了我的脸上,一股淡淡的药香沁入鼻端。

那是一只手工缝制的口罩,是我在丰县的一个雷雨之夜与自称“丰县主簿”的任平生相遇,并且相约去验尸的时候,我送给他的。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带在身边。

任平生用手指戳了我的额头一下,笑嘻嘻地说:“阿萤的小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呢?”

就在此时,戎抚天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周身都被怒火萦绕,凶暴的气焰开始熊熊燃烧。(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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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4 归去来兮(5)(加更)

“好啊,平生,后事都已交代好了么,那么,若是让你死得痛快,就实在对不住你这一片痴情了。不如我先来送你一份大礼。”

我只觉眼前一花,却是戎抚天以我看不清的速度欺身到我们面前,轻轻地按住了任平生的肩膀。

任平生单掌一推,把我推得向后踉踉跄跄地退了七八步。我惊讶地望着他们,却发现任平生对于戎抚天,是根本就没有打算反抗的。

“儿啊,你可知道当你重新回来的时候,父亲就知道你存有异心了。所以,父亲特别关照你,在你体内,放了一种很厉害的剧毒。这种毒,平时是很安静的,如果父亲不运功催发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它的存在,可是既然你对父亲已经不忠心了,这毒药就会从内到外地蔓延,侵蚀你的每一寸肌体,让你痛不欲生,直到灰飞烟灭。”

戎抚天的话,真心把我惊到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本我以为任平生的手段就已经够辣了,没想到戎抚天的手段更加阴损狠毒。

谁知任平生的脸上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呵呵地笑出声来。

“父亲,从我年少的时候起,你就教我用毒的法子,这是有多少年了呢?就算我再不济,关于使毒的手段,还能算得(上有点心得的。所以,父亲在我体内藏了剧毒,我又怎么可能不知?”

他的话语云淡风轻,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唔。果然不愧是我儿,知觉还是敏锐的。不过平生啊,这种毒,我可是自信得紧,就凭你,必定是破解不了的。”

任平生笑道:“父亲你说得对,姜果然是老的辣,我试了好多种法子的,真的破解不了。”

“那你为何还要跟我作对?这样的死法,可是苦不堪言的。你可知晓?”

任平生静静地垂了眼睑。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

“这样,我的姑娘就会把我记在心里头一辈子了。”

他没有给我时间去思索话中的意义,却对戎抚天说道:“父亲博学,必定是读过荀子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利剑,总是双刃。所以,父亲你说。你给我下的毒猛烈至此,若我真的是存了异心,这东西,是不是对你来说,也不妙得很呢?”

戎抚天先是愕了一愕,转瞬之间就变了脸色。

但原本静静立着的任平生已经忽然闪电般地行动,一把就扭缠住了戎抚天的身体。

“任平生,莫非……你想自行催化剧毒,尽数灌注入我的体内么?”

“怎么,父亲不是曾命我催化过鬼火五毒咒术?对于如何催化毒药毒性才更猛烈这样的事情,我可是颇有心得呢!”

话音未落,任平生身上的真气忽然狂乱地暴涨起来,以至于他的身体都被一层淡淡的光芒所包裹。

“混账东西!这样子,你也会粉身碎骨,就连灰也不会留下的!”

“哦?”任平生脸上的笑意更甚,“这倒奇了,父亲不就是想要我的命?这会儿倒替我的安危担心起来了?”

“你这样,叶流萤小贱.人也一样要死!你这么久来拼死拼活的,还不是为了保那小贱.人的性命?这一来,你这一番辛苦,可不是落了一场空?”

任平生道:“父亲大可不必过多忧心,你这样,还是看轻了我。虽然我解不了你的毒,却可保他人不受此毒的波及。再说了,我全心全意奉献出来的,可全都是给父亲一个人的,又与他人何干呢?”

我心中一惊。任平生这是想要做什么呢?难不成,竟是打算与戎抚天同归于尽吗?

保我不受此毒波及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已经给了我解毒药?是什么时候……

我忽然悟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给我戴上了一个口罩呢?难道只是开玩笑的吗?

任平生伸臂勒住了戎抚天的咽喉,另一手扣住了他的脉门,不晓得为什么,戎抚天忽然之间不能动弹,任由他束缚住了手脚。

我惊讶地望着任平生,却见他的肌肤不知怎的变得有些透明,渐渐地仿佛水晶般剔透与光芒四射。他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我,眼神中看不见痛楚,剩下的只有柔情与明媚。

“阿萤,这一世,也会把我记在心里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戎抚天忽然开始发出一声很长、很凄厉、很痛楚的嘶吼。

就在我的眼前,任平生的身体化作越来越强的银白色光芒,像流水一般,一点一点地揉进了戎抚天的身体。而戎抚天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被黑气所覆盖,他的皮肤渐渐变得干枯,乌青,又一寸一寸如秋草般枯萎,片片脱落下来。

皮肤脱落之后,肌肉也跟着脱水,萎缩。他的眼洞深陷下去,嘴唇竟也渐渐地萎缩不见,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而任平生的笑容随着光芒的增强而不断融化,越来越浅,越来越淡,最终在我的一声惊呼之中,那光芒如烟火一般炸裂,撕开了周围的灰雾。

我的周围,仿佛下起了银色的雨,有亮银色钻石般的星尘从天空缓缓地飘落,笼罩了我。当我伸出双手,想要接住它们的时候,它们却轻轻闪烁,融化在我的手心,瞬间不见。

就算再也没有任何言语,我也能够感觉得到,我知道这是任平生,是他在向我道别。

所以我的眼泪,就完全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在我的对面,已经没有了任平生的身影。

灰色的迷雾已经散去,对面立着的是全身赤裸,肌肉都已干枯。状如木乃伊的戎抚天。

最可怕的是,这木乃伊却仍然活着,可以站立和行动。

“真真!真真!”

身后传来了焦躁至极的声音,我一下子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另一条人影闪到了我们的前面。

原来,是迷踪术解开了,我们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聂秋远把我看了又看,确定我没事之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秋远,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最好借此机会。先将此人除去!”骆大春冷静的声音响起。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无论我们之前在为什么而忧惧,为什么而伤感,现在都正是戎抚天最薄弱的时候。这是任平生以性命为代价为我们创造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失不再来。

我们迅速地克制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冷静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对面的骷髅抬起头来。从形貌看,根本就再也认不出这究竟是谁。但是骷髅用凸出的眼球直盯着我们,忽然发出了一阵不像人类之声的桀桀怪笑。

“我……会永远看着你们的!我……永远都在。”戎抚天用喑哑的声音说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句。

他把一件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掷。只听轰的一声响,四周冒起一片浓浓的青烟。当我们迅速上前,想要夹攻他的时候,却发现戎抚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烟散去,地上只剩了一堆散落的衣衫碎片,还有一块碎裂了一角的血色玉珮。

聂秋远拣起那块玉珮,脸上浮现了极度惊讶的神色。

后来我才知道,这块玉珮,揭示了戎抚天的真正身份,以及他为什么多年以来处心积虑地想要打开天灾之门,祸害天下。

不过这个故事,要是讲起来,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要是我们以后还有空静下心坐在一起,到时候我再讲给你听吧。

当一切情绪的激动和起伏都平息下来之后,我的秋脸上带着几分沮丧,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腰身。

“对不起真真,我确实是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没事,”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不是都活着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不是都活着么……只有他,不在了,让人心情复杂至极。

骆大春发出一声轻笑。

“别理秋远,他给任平生的话刺激到了。”

“嗯?什么话?”

聂秋远沮丧地说:“他说我没有用。”

戎抚天抓着我消失了以后,聂秋远和骆大春都焦急万分,使出全身解数想要进入戎抚天的迷踪术而不得。这时候任平生带着嘲笑地对聂秋远说了一句话。

他说:“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从今往后,再这样没用,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任平生对聂秋远说的最后一句话,就仿佛是某种托付。说完之后,他的身影就忽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在聂秋远的眼中,他凭空地消失在了世界上,而在我的心里,他化作了满天璀灿的星尘。

任平生最后问过我一句话:“这一世,也会把我记在心里吧?”

……

我只想反问一句:“你说呢?”

……

不过,这是另一码子事了。

我握住老公的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忽然感觉到一阵轻松。

“你有没有用都无所谓,再说,怎么会是没有用呢?这一仗,到底是谁在打啊!”我伏到聂秋远的耳边,用只有他可以听到的声音说,“还能有这一刻,真好,不是么?”

看得出,老公心里一荡,脸上浮现出了微笑。他伸手就过来抓我,却被我轻轻一闪,躲开了。

我们三个人,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不是么?(未完待续……)

ps:作者菌:今天的加更,感谢5月的30张粉红票,谢谢大家,让作者菌当上了悬疑灵异频道的月票王,好帅~!(扭扭扭~!)

感谢:育人难(×4),小午(×2),稻草人(×2),华婴(×2),若忘书(×2),孤行的风(×6),开心果(×2),萱禹(×4),萌姐(×2),靓女007(×2),人一介(×2)。祝大家周末愉快。

今天是个好日子,也祝天下母亲身体健康,美满幸福!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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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5 如果这都不算结局

热海决战之后,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心返回长安的时候,像小鸟一样跑出来迎接我们的,是憔悴却喜悦的韩媚兰。

看得出,她像是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平安归来。

病榻之上,躺着已经苏醒,但是仍然异常虚弱的蔺九。他看到我们,露出了明媚的微笑。我想,我们的事情,媚兰也一定都已经说给他听了。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媚兰看向蔺九的时候,常常会羞涩地脸红。她坐在床边,蔺九便有意无意地伸出手来,贴在她的手边,然后,悄悄地握住了。

在为蔺九的终于脱离危险兴奋过后,我又开始为这件事情感到异常的兴奋,我的情敌终于彻底地变心了,小九哥真是老天派过来帮我的天使。

数月之后,我们又回了一趟碗子山,在那里喝了媚兰和蔺九的喜酒。落雪山庄来人了,骆大春的姑姑司空飞雪也亲自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司空飞雪本尊,果然是个冷若冰霜的大美人。据说她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我曾在落雪山庄住过半年,都没能见过她。不管她曾经怀着怎样的心情,待媚兰如何,她也是把媚兰抚养长大的人,这样的日子,她还真是出现了。

不但出现了,?竟还掉了几滴眼泪,把骆大春惊得下巴掉了下来。

一年后,媚兰和蔺九的长女出生。我正式当上了“姨妈”,升级的速度快到令人嫉妒!

***

贞观三年年底,朝廷开始清理天镜门和药王阁。

但是,我们并没有采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对他们斩草除根,而是一个接一个地生擒活捉,把能摧毁的巢穴全部捣毁。

那些活着的人,我们对他们进行了一个个的梳理,并由我组织了一支专家团队,对他们进行了反洗脑。本来,有志于加入天镜门和药王阁的人胸中都存着点兼济天下的小理想。只是被人欺骗和利用了而已。把那些不良的因素清除掉的话。许多人都是国家的栋梁。

最终,天镜门和药王阁筛选出来的合格人选被融成了一支超过千人的队伍,形成了新的天镜门,新任的掌门是聂秋远。天镜门的势力后来一直在扩大。不断有新人加入。并且成为死忠。

天镜门的宗旨。不再是动私刑为天下伸张正义,而是变成律法的守护者和监督人,哪里律法未能维护正义。就有一群神秘的人物跳出来警示和提醒。

由于掌门是有穷氏的末裔,天镜门还担负起了部分守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在掌门强势却有道的领导下,天镜门的门徒活得爽,活得有意义,内心充满了自豪感。

天镜门的创始人大黑天在天上看到这些,也会微笑的吧。

而我,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掌门夫人,被那么多人尊敬和膜拜着,心里头,嗯,真是爽极了!

***

我用自己的一生,见证了李世民创造的盛世,这个人,真的是各种了不起,不心悦诚服,是根本就不行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落雪山庄的主人和天镜门的主人在朝廷分掌刑部和大理寺,几乎创造了“天下无贼”的安定局面,在民间传为佳话。而李世民的政权,由于有这天下最强的两大江湖势力的支持,固若金汤,每天都可以尽情地安睡。

义兄弟并不是白白结拜了的。

我的专业在大唐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桃花煞神”叶流萤的名号越传越响,有时会被人拿来吓唬孩子。但是煞神神马的,我那亲爱的老公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的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小鸟依人的小女生。

技不如人,强势也强势不起来嘛。

我们在朝廷办了十年案子,十年后,聂秋远辞掉大理寺卿的职务,专心地做他的天镜门门主。天镜门是一个武力值高却极其平和的组织,最后我们甚至开始养鸡种菜。

是的,你已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聂秋远他这辈子,压根儿就没当过什么唐代的宰相,他就只是我的老公而已!

在老公迫切的详细询问下,我坦白交待了一切,并协助他撰写了一份足以将我“骗到手”的“历史文献”,郑重地埋藏在了我所看过的大唐资料的出土位置。

拜托,少不更事的我,怎么竟会被这样的假历史蒙蔽了双眼呢?

简直是逊(shuai)毙(dai)了!

***

贞观十年,也就是藤越热海决战之后的第七年,我与聂秋远和骆大春一起,再次回到了热海。

因为对我们来说,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可以承担起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我们悟了很久才明白,原来他们两个提高能力是不难的,难的是如何把他们的力量用正确的方式传导出去。而这个方法,居然正要靠我误打误撞修习的那个“吸星大法”。

为什么我会成了这个“命定之人”呢?也许叶流萤当年为了救骆大春的性命而修习这种邪派武功,本来就是命中注定。而我,不远千年,从另一个遥远的时空来到了大唐,身上的使命并不仅仅是在这里成为聂秋远的妻子。

打开天灾之门并将之封印,整个过程又复杂又可怕,用惊心动魄之类的词汇是无法形容的。我们在落雪山庄和天镜门全体人员的支持下,整整奋战了七天七夜,才结束了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行动。

行动最终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

后来我仔细研读过史料,我认为天灾之门在我们之后的一千多年时光里。并没有再度打开过。

事后,我与聂秋远开了一个小差,我们偷偷地跑出去,在藤越热海的土地上祭拜了一个人,一个埋骨在这里,却把容颜永远镌刻在我心底的人。

希望他在天上平安静好。

***

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没有再见过戎抚天。但是,随着我们智慧与修为的增加,渐渐地可以感受到人间恶意的涌动。所以,我们明白。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也许。他在今世已没有能力兴风作浪,可他会把恶的种子深播在容易滋长和开花的地方。恶的威胁永远都在。

所以,守护者也必须永远都在,生生不息。永远保持着警觉。

***

骆大春终生未娶。他后来隐居于天山的绝顶。却在每一个夏季独自去往水草丰茂的南国,只为观看划破夜空的点点流萤。

我们一世,都是最好的朋友。

***

春天令人春心萌动。春天也容易令心中被爱情填满的女子横生愁绪。

这是我与聂秋远结婚后的第五个春天。

虽然我们新婚之后就被迫分离了两年,可是藤越热海决战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

不仅仅是“在一起”,而且是“如胶似漆”地在一起。

和平盛世来临之后,我的男神在人前有时还会当当影.帝,一副酷酷的模样。随着年龄的增长,气质的成熟,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女子对他频频暗送秋波。可是每每回到家中,当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变成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爱玩,好奇,甚至撒娇,一个别人永远不会看到的聂秋远。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会称他为“夜”。

但是,每回我有了苦恼,心情不爽,案子查不明白,夜就会摇身一变,变成我成熟聪明的秋,给我安慰,替我解忧,像一株靠得住的大树。

就是这股迷人的精分劲儿,才使他在我心中永远那么完美,处得越久,恋得越深。

所以,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的苦恼就越来越深重了。

我们成亲都五年了,婚后感情那么甜蜜,缠.绵起来难舍难分,可是我怎么至今都没有身孕呢?!

到底是我们两个中的谁不行呢?

我特别担心问题是出在我的身上。

所以这个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今天忽然就把我压垮了。

外头下着绵绵细雨,空气凉爽而潮湿,我伏在床上嘤嘤地哭泣,泪水湿透了枕巾。

“真真,真真?”

下班回来的秋看到我这付样子,一下就紧张了,官服也没来得及换,赶紧就凑了上来。

“你!怎!么!会!哭!了!呢?!”

看清楚我已经哭成这样了,可把他担心坏了,因为我心挺大的,很少哭,平时工作忙碌而有趣,就更没工夫哭鼻子了。

聂秋远把我扶起来,搂进怀里,任凭我的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怎么了,快给我说说,不要吓我啊。”

我哭得更凶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你说……你……是不是应该……纳个妾呢……”

我好害怕这个想法,这是我压根儿就接受不了的东西,可是又不得不这样想,简直是折磨死我了。

聂秋远的脸瞬间就黑了。

“说什么呢?真真你疯啦?”

“我当然也不愿意啦,可是……”

可是你是有穷氏血脉的最后一个继承人了,而有穷氏是世界和平的守护者,如果因为我患有这倒霉催的不孕症而断子绝孙了,我是不是变成千古罪人了呢?

秋叹了一口气,神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托起我的脸,小心地替我擦着眼泪。

“有这样的傻想法,怎么不早跟我说,偏这样自己折磨自己?”

我的男神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模样越来越成熟俊美,我瞧着他,想象一下有人和我分享他的情景,就感觉十分崩溃,所以他擦了半天,根本就擦不干我量产丰富的眼泪。

“傻丫头,怕有穷氏一支断了根。是么?”

唔,这个想法我一直有,可是从来没对他说起过,这家伙果然又聪明又了解我。

秋把我抱紧了,轻轻地抚摸着,像哄小孩般温柔地贴在耳边说:“别傻了,反正这一生一世,我就只要你一个。如果你还想要别人,我可也不依的啊。”

这样温柔而坚定的誓言令人心安,我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可是……”

“没有可是。若要断。就让它断了吧。反正我本来也是应该死掉的人,若是香火断了,那就是天意。”

“可是……”

“没有可是!”

男神笑嘻嘻地把我抱了起来。

“原来真真是在为这种事情担心,夫君我有责任不让你担心下去。”

“喂。你干嘛?……喂……大白天的!!”

“这说明。试得还不够。而且,还得多试几种方式才好……”

“……”

“真真……”

“讨厌啦,快放手!”

“别动。我们多试一试,好不好……”

“……”

“真真……”

“唔……”

“我……爱你呀……”

***

我一共在大唐生活了八十年。

在这八十年间,我与聂秋远总共生育了四子一女,原来,我是这么厉害呢,不孕症神马的,那根本就是老天开的玩笑!

不愧是我老公的优秀基因,这些小家伙漂亮得一塌糊涂(当然,也可能只是我这个当妈的幻觉,不过我真得觉得他们漂亮得一塌糊涂),最可怕的是,智商也全都随了爹。

(为什么不是随妈呢?我的智商明明也有169那么高的!)

我们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与他们斗智斗勇,并且用我们彪悍的一生充分地证明了,姜还是老的辣。

(喂,你们真的是亲爹亲妈吗?)

在这些小家伙里头,最聪明的是大儿子,最漂亮的是女儿,武功最好的是女婿。女婿是我一辈子都从不算计的人,一辈子都待他真心真意。因为他实在是很可怜,老公已经把他修理得很惨啦。

在这些妙趣横生的斗智斗勇之中,我亲爱的老公以绝对的优势胜出,没有一个人的小心思能在他的手掌心爬出三步远,就连最聪明的大儿子也不行。哦买噶,男神就是男神,从一开始我就被他迷倒,终其一生,用倾慕的眼神仰视着他。

在我的心里,女人终极的幸福,莫过于先被一个值得仰视的男子霸道地征服,再被这个男子花一辈子的时间深深地疼着爱着。

当然,当我们老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些孩子们的。

***

在遥远的大唐,我安静地病逝于一个落雪的冬日,我的爱人把我照顾得很好,所以,我明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

先于爱人而亡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如果你们真正深爱着的话。

不过他也如我爱他一般地深爱着我,所以,他也并没有让自己痛苦。

我们安静长眠的地方选在长安的西郊,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当然,在那一刻,天地都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

我的爱人伸出一条手臂,给我做枕头,就像我们年少时一样。他把我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抱得非常非常紧,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因为这一生,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遗憾。哪怕是没有来世,都已经十足的值得欣慰了,更何况,我们两个之间,还有着值得期待的秘密的小约定呢。

作为绝世的武学高手,想要在瞬间止住自己的呼吸,安静地长眠于地下,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曾经读到过一则新闻。

那一天,我拿着报纸,手止不住地颤抖,咖啡洋溢着浓郁的香气,泼溅了一桌子。

身边的男人接过报纸,轻轻地“咦”了一声。

报上写的是,陕西省西安市在西郊山区建设工程中挖出一座唐代古墓,古墓中发现一男一女两具白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当人们试图把这两具白骨分开的时候,两具白骨瞬间化为尘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无法分离。

……

这个情节,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儿眼熟呢?

呵呵,你一定读过《巴黎圣母院》吧。

所以,这两具白骨的故事在网路上疯狂地传播,并被人们深情地称为——中国古代的卡西莫多和艾丝美拉达。

拜托,卡西莫多么!

要是你们知道这古代的卡西莫多生前是多么帅,多么迷人,多么魅力四射,你们一定会狂热到疯掉的!

嘻嘻……(未完待续……)

ps:大唐长安晚报采访栏目:

记者菌:我真是太激动了,听说你今天完本了?

作者菌:谁说的?

记者菌:不是结局了么?男女主都变白骨了,这都不算结局吗?

作者菌:不好意思,这还真不是结局。

记者菌:如果这都不算结局,那……你到底还想搞神马?!

作者菌:请大家不要取消关注,更不要下架,因为……后面还有第四卷……

旁白菌:今天这一章将近五千字哦,都没有人表扬抚摸一下吗?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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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6 苏生

张开眼睛的那一刻,天花板离我好近。哦买噶,床怎么这么高,这是……上铺?

我心里一喜,这,必定是成功了吧!

我猛地一个起身,头脑里“嗡”的一声,一阵眩晕,就“砰”地一声又倒了回去。

我一动也不动地瘫在床上,耳朵里能听到的,只有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前进的声音。

所有的觉知慢慢地回归了我,视觉,嗅觉,触觉,听觉,还有思考的能力。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具身体,已经闲置了八十年了,所以,一切都恍若隔世。我几乎记不清楚二十一世纪是什么样子了。

我用手撑着床板,缓缓地坐立起身,骨骼肌肉却并没有感觉一丝的异样,血脉畅通,灵活好用,气力十足。

床头搁着我的小白兔闹钟,闹钟下面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一行字:12:00,阳光好棒啊,我出发啦!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真特么幼稚!

再看闹钟,时针和分针形成了一个直角——12:15。

我隐约地记起了这个场景。

在我出发之前,就自信这次行动一定会成功的。成功的话,要回来就是八十年以后了。八十年,谁()还记得走之前是什么情况呢?所以,智商爆棚的我就给自己留下了这个小小的线索。

至少,可以判断出我到底走了多久。

现在谜底揭晓了,一共是十五分钟。

是的。这次行动指的就是我的大唐之旅,我在大唐实现了所有的梦想,实际上,是超越了梦想,绝对不虚此行。现在,旅行走到终点,我!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内心才忽然燃起了一阵狂喜。

哦!买!噶!

这是二十岁的花一般青春貌美的躯体哎!!

要是你老过一次你就会明白这种兴奋究竟来自何处,哦买噶,我抱住枕头乐不可支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头“砰”地一声撞在护栏上。痛得我“哎哟”一声。

这一撞,就把我彻底撞清醒了。

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就开始一点一点涌入我的脑海。

我叫叶真真,今年二十岁。大三女学生。

我的专业是刑事侦查学。我在刑侦大队实习。我的导师是爱解剖花卉的老刘,我有一个很棒的校外辅导员叫张扬。

这里是我的宿舍,这是一个夏日的周六的正午。阳光灿烂,暑热而明媚。

我确信没有人来打扰我的行动,才选择了这个时间。舍友们都出去约会了,连校园里都静悄悄的。

我的身上,穿着一件印着哈喽kitty的大睡衣,我的手脚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

我回来了,这是真的。

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兴奋。

他会来找我的,他答应过,他会来找我的!这个世界,忽然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就好像比原来还多了一层色彩。

在大唐,我如愿以偿地追到了我的男神,与他结婚生子,幸福地过了一辈子。

男神充满爱意地对我说,一辈子太短,他一定会到我的世界来,再爱我一次。这一次,是他要把我追到手。

我们两个一起为这个计划做了充分的准备,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在前一世,男神答应过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这一次,也不会!

我的男神聂秋远在娶我的那一天,满怀柔情地对我说:“真真,我都不要你等,当你醒来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的窗外。也许我会改变了容颜,可是你要认出我,扑到我的怀里来!”

哦买噶,好想笑!还有比这更甜蜜的承诺吗?

我用手一撑上铺的护栏,扑通一下直接跳到了地上。这种高难度动作是我在宿舍里的家常便饭,没想到时隔八十年还是使得如此得心应手。

聂秋远,好想看看你在现代的样子啊!这一次,还是会很帅吗?

窗外响起了喑哑而急促的呼唤声。

“真真!叶真真!!”

来了!

聂秋远,你果然说到做到啊!

咦?不对啊,这个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

不但熟悉,而且……

哦买噶,不会这样吧!!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窗口,“呼”地一下推开了窗子。

我的心就随着自己的视线所及,扑通一声跌进了冰窖。

这这这……这个状况,实在是不太好接受呢……

在我宿舍的楼下站着,神色焦急,仰头望着我宿舍窗口的人,这这这,这不是我的导师老刘吗?!

老刘看到我探出头来,语气十分激动和急不可待地呼唤道:“叶真真,快下来!”

我的心就彻底冰凉了。

我入校三年了,不管老刘怎么欣赏喜爱我,他可从来没到我宿舍外头来叫过我的名字,更不要说是周末的中午!

我回来了,就在这一刻,在我醒来的时候,出现在我窗外,并急切地呼唤着我名字的男人,这特么还能是谁呢?!

我的下巴掉了下了,愕然地望着老刘花白的头发,略微伛偻的脊背和因为抽烟太多而发黄的牙齿。

虽然我曾信誓旦旦地表白说,聂秋远,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没有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外貌协会的人,我只爱你的心,你的灵魂。

这一刻我却忽然迷惑了。我费劲地穿越到大唐去,拼命地往男神身上贴,难道真的不是因为他那惊世骇俗的美貌吗?

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与老刘谈恋爱的样子。我就忽然好想哭。

我一下子理解了世界上那各种惊世骇俗的忘年恋,没准儿,就全都是我这种情况呢!就算这会儿心理上接受不了,可是这个人是我的秋啊,我能不接受吗?

我想得如此全面,甚至想到了,我爸妈能接受他们心爱的独生女儿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吗?

这会儿我的心太乱了,以至于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楼下站着的老刘已经变成了聂秋远,那么老刘去哪儿了呢?

这难道不是一件十分令人震惊和悲伤的事情吗?

楼下的老刘大喝一声:“叶真真,你发什么愣呢?快下来。再不下来。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

“快!!!”

我吓得一个哆嗦,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穿着睡衣和拖鞋,飞快地冲下了宿舍楼。

“快走!”老刘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校门外跑去。

“老老老……老师!”我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话来。“这是出什么事了?”

老刘拖着我往前小跑着前进,但是他沉默了一阵。

“真真,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老刘没有回头,但是他的语气十分沉重。

这……完全不是聂秋远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啊。

所以,这是……学校里真的出大事了?

“什么事老师?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全力!”我一下子恢复了状态。

控制情绪?为什么?

“真真,张老师……受伤了。……非常重,情况很不好。我刚才是路过了……在叫你的名字,要见你!”

张老师?哪个张老师?

……

张扬吗?!

……

“张老师怎么了?张老师在哪儿?!”我一下子就激动了。从老刘的焦急程度和语气来看,我根本没有控制自己情绪的可能性。

在大唐的日子里,张老师是我老公心上终生未能除去的一个阴影。秋从我讲述的许多小事里,坚决地判定张老师待我情深义重,所以,他一直拼命地待我好,生怕有一天张老师的影子在我内心温暖的角落里悄悄地生长蔓延。

而我的心里,也确实考虑过一个问题。当我回来以后,我该如何面对张扬呢?

在大唐的那些日子里,我已经想明白了他的心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决定开始我大唐之旅的那一天,(其实也就是今天早上),张扬正好对我说,今天一定要等着我,我出完任务就来找你,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非常非常重要的话啊!也许……会表白呢。

这是聂秋远的判断。秋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喃喃地感谢上苍。他说上天真的待他不薄,因为如果张扬早一些向我表白的话,没准我就不会去大唐了。

既然天命注定如此,我回来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没准儿就是如何应对张扬的表白了。

只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出事的地点就在校门外,围观的人已经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刑警还没有来,有两个交警在维持秩序。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人们嘈杂的声音把一些破碎的信息送进我的耳朵。

“小伙子真了不起,七个孩子全都救下来了啊!一般人可绝对做不到!”

“也许,是警察吧,那鞋子,是警用鞋呢。”

“唉,好年轻啊,可惜呢。”

“#?¥%该死的醉驾!”

……

“还有救吗……”

……

“让开让开,家属!”

老刘十分焦急地说着假话。

人群像潮水一般分开,前面露出了一群穿白大褂的人。

他们正在围着一个人就地急救。

再往里挤过去,就显现了张扬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

他的鼻腔和嘴角都在出血,地上却没有多少血。

撞击或高坠的典型伤情。

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再睁开了,让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拜托,我刚刚回来,不要让我遭遇这个好吗?

“张扬!!——”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嚎。

一个穿白大褂的立起身,摘下口罩,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行了……”

他的口中,吐出了在我听来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三个字。(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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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7 重逢

“怎么了?他怎么了?!”我丝毫没有理智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白大褂的胳膊。

“抱歉……”白大褂用很低的声音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是什么台词?!

这不是电视剧里死人的时候才用的台词吗?别骗人了,怎么可能嘛!

就算隔了太久太久,张扬略微带点不自然的一笑还那么鲜活地留在我的脑海。他说,叶真真,你今天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出完这次任务,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记得那时我还当着他的面“呸呸呸”冲着地上连呸了三口。

“张老师,这话不吉利,你知道吗?!”

tvb剧里头,念出这句台词的警察,死亡率达到99%你知道吗?

怎么可以在这种事情上一语成谶呢?

我震惊地张大了眼睛,转头望向地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张扬,眼泪夺眶而出。

我踉踉跄跄地冲到他的旁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医生们已经把他身上的器械撤了,他穿的是便装,紧身背心都已经撕开了,身上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可是皮肤的下面,隐隐地泛出可怕的青紫色。

我跪在了他的身边,却不敢触碰他,因为我不知

“急救啊!!你们都在做什么呢?!”我声嘶力竭地大吼了起来。

你们干嘛呢?怎么把器械都撤了呢?

“你叫真真吧?”旁边有个人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我。

我猛地抬起头,用惊讶的泪眼望着那个白衣的人。

医生用充满同情的声音对我说:“伤员在还有意识的时候。一直在叫着真真的名字。……对不起。”

一瞬间,过去所有的一切,他的模样,他的眼神,他的每一个不直白的微笑,他的每一次不直接的关心和教导,都像潮水般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一下子窒住了我的呼吸。

他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吗?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他了吗?

我的心里忽然之间剧痛。是的。我曾经思考过。如何拒绝他的心意却又不伤他的心,我想的是这样的事情。可是在我的心底,他占据着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像灯塔。像航标。像亲人。像背后的神明。我用一生的时间证明了,这个位置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我认为自己亏欠他。他全意全意地关怀着我,可是我却曾经浑然不知。所以。我也曾认真地思考过,在这一世,我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我究竟应该用怎样的一种方法来弥补我欠下了他的这笔债。

现在,连这样的机会,也不肯给我了吗?

我很小心很小心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很大,骨节突出,略有一些粗糙。那只手是如此冰冷,冷到我轻轻地打了一个哆嗦。

“张老师,不要吓我,好吗?”

我望着他,十分认真地问道。

我是十分认真地问他的。我根本就不能相信,如果当我明天在课上又毛手毛脚地犯了错误,却看不到张扬那略带着嘲讽的眼神,听不到他讥讽的话语,没有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若无其事地替我纠正,那这个世界,还对头吗?

所以我的眼泪忽然汹涌地流淌,模糊了周围的一切。

手忽然被谁猛地一握,捏紧了。握住我手的人劲很大,疼得我吸了一口冷气,被自己的眼泪呛得一阵咳嗽。

我猛地一惊。一直,与我的手接触的手就只有那一只,那皮肤的触感一直都在,从来没有分离过。那么,就是这只手,握紧了我的手?

我抬起手臂,用手腕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没错的,我手里握着的,就是张扬的手,就是这只手反握过来,把我握紧了。

我惊得“啊”了一声。

又仔细地看了看,没错的,就算我看得不对,感觉也不能不对。那只苍白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果然是吓我的!张老师,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腹黑了!

就是嘛,明明都看不出什么伤的,你怎么会死呢?!

“大夫!!!”我大喊起来。

随着我的喊声,张扬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他先是将眼睛张开了一条缝,被正午的阳光刺到,又猛地闭上了。隔了一会儿,他才再次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似乎薄薄地覆着一层雾,眼神十分迷惘。从他的角度,第一个看到的人应该是刚刚冲上来的一位医生,当他的目光落到医生身上的时候,眼睛倏地张大,仿佛吃了一惊。接着,他迅速地扫视四周,直到看到与他双手交握的我。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我的身上,用一种难以形容的五味杂陈的眼神看了我十几秒,忽然,他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丝微笑。

“张老师,你,你觉得怎么样?”

张扬没有说话,只握着我的手,口角噙着鲜血,望着我微笑着。

“家属让一下!”医生急迫地说着话,又把刚收好的器械都搬了过来。

我连忙起身给医生让道,一抽手,却没能抽出去。

张扬的手死死地抓着我的,眼神里莫名其妙地掠过了一丝惊慌。

就好像是那种眼神,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走失了的小孩,总而言之,那不应该是张老师的眼神。

莫非,撞到头了?

我赶紧对他说:“张老师。是我,是真真。你被车撞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不要动,让医生给你检查。”

张扬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拼命地回忆和思考。

医生们趁机围了上去,扒开了他紧握着我的手,开始往他身上上各种仪器。

老刘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听到医生们小声地商议着。

“怎么回事?刚刚摸到的,肋骨确实断了好几根,而且。从那个深入的位置看。应该是刺破心脏或肺脏了。”

“现在摸不到折断的肋骨了。怎么回事?不可能是三个人同时弄错啊?”

“先补液!”

当吊瓶的针头刺进张扬的左手背,他猛地哆嗦了一下,“呼”地就坐了起来。

所有人都差点背过气去。

“别动!!!”医生大吼,完全丢了范儿。

张扬呆呆地坐在那里。医生这才抓会机会。用胶布贴住了他手上的针头。

“小张。别紧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边的老刘问他。

对。就是这个感觉,张扬现在似乎是在莫名其妙地“紧张”着。

张扬望着老刘,沉默了有半分钟,忽然开口说:“教授,我感觉,我没什么事。”

所有的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后来我听目击者说,他都被车撞飞出去十好几米了,竟然没有事,没有事那就简直不是人了。

“抬上车!”急救医生里面那个为首的断然说道。

旁边飞快地出现了一个担架。

“真真!”张扬忽然着急地呼唤起我来。

“小张,真真也去,我们都去,我们不走的。”老刘迅速地回应道。

不愧是刑侦学的老教授,连张老师心里在想什么,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张扬安静了下来,乖乖地上了担架,被救护车拉到了中心医院。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形形色色的身体检查。

各种片子都拍了,抽血就抽了几大管。结果出来,令医生们大跌眼镜。

除了有些皮下淤血,筋骨、脏器什么问题都没有,连心跳血压这些常规指标都是正常的。

“怎么会这样呢?刚刚生命体征都消失了啊!”

医生们集体石化在核磁共振的片子前头。

张老师,真是命大啊!

我终于放下了心。

本来医生是要张扬住院观察两天的,可是从各种片子以及他本人的状态上实在看不出留下他观察的必要。最终,医生们集体拍板,签字放他出了院。

“先回去休息,如果身体没有问题,今明两天恐怕还会有人去找你取证。”老刘善意地提醒他。

张扬点了点头。老刘就看向了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真真送张老师回去好吗?小张,你住集体宿舍吧?邻居都有同事在的吧?真真,不要留张老师一个人,要确定找到他的同事,确定他身边有人之后再回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刘老师,保证完成任务!”我信誓旦旦地说。

“任务,唉!”老刘向张扬转过头去,“小张啊,真真这孩子心眼是少点儿,可人是很不错的,带了她好几年了,这一点我很了解。刚刚知道了你的想法,我很支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当个介绍人!”

啥意思嘛,总觉得话里有话,好像是在说,我有点儿缺心眼儿?

张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谢谢教授,请教授多多帮忙。”

“好说好说!”老刘拍拍张扬的肩膀,“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张老师,你,真的没事了吗?没有哪里难受,不舒服,疼?”

送走了老刘,我们俩也肩并着肩,很慢很慢地走出了医院的大楼,踏进了病人们散步的小花园里。

张扬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张……”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感觉手心一热,原来是手被张扬一把抓住了。他把我用力往前一带,我一个趔趄,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张开双臂一裹,紧紧地抱住了我。他抱得如此之紧,箍得我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未完待续……)r1292

No.278 伤逝

“张扬,你干嘛?你先别动手……我我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身体被非常陌生非常男性的气息包围着,这一切令我的心怦怦乱跳。拜托,我已经在古代有了那么多年的人生经历了,早就阅尽人间无数,可是这一刻,我怎么会像个幼稚的小女生一样呢?

身体,可不就是个小女生吗?

细想想,也可能在古代的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变得成熟稳重过。在古代那个男人的千般纵溺之下,没准我一辈子都保持了一颗天真幼稚的心呢。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怎么办?没想到张扬没有用语言表达,直接动手了,还真像他的作风。可是现在我的却不能反抗,一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他若不想放,我也挣不出去。二来,这还没出医院的大门呢,我哪里敢对一个伤员动粗啊!

“别!这!样!”拜托,有话好好说啊。

张扬却低下头,把脸埋在我耳边的发丝里,贪婪地嗅着我身体的气息,一只手还在我的身上轻轻地抚摸着,摸得我当时就石化了。

张老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不是在耍流.氓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的法子,却听到张扬的声音轻柔地在耳边响起。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竟然是在……背诗?

但是这首诗的含义太多,让我瞬间呆若木鸡。

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我爱的男人坐在树杈上,还能稳稳地把我抱在怀里。我们一起看夏夜的流萤划破黑暗,缅怀和感谢那个沉默地消逝,却给予了我生命的美丽的女子。

那个时候,诗人杜牧还没有出世,但是我已经教我的爱人背诵了这首诗。他很喜欢,我们还互相依偎着,抬头仰望了天上的牵牛织女星。

这首诗里,含着我古代的名字--流萤。

我猛地抬头,惊讶地望着张扬。

张扬也在凝视着我。

“为什么……难道说……”

张扬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悲伤的神色。

“真真。我知道是真真。可是如果叫你作真真,就什么也证明不了。流萤,我的爱,是我。我们约好了的……”

这“流萤”二字像铁锤一样重重地击在了我的心上。

“……秋?”

这么说。眼前这个人。不是张老师,而是……我的秋吗?

男人把我揽在怀里,我才发觉原来那拥抱的方式是如此的熟悉。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我的秋所有的习惯,我都是了如指掌的,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爱抚,他对我亲昵的方式,都像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更多的证明了。

我任他抱着,静默地立着,站着站着,我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不是因为聂秋远的到来,他的到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对他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就在此刻,当我意识到拥抱着我的男子确实是我的秋的时候,另一个沉重的事实就足以占据一切了。

“他还在不在?”我沉默良久,终于问道,“你刚才叫了教授的,你不该知道这些。”

已经变成秋的张扬也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是的,我知道教授的,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已经走了。”

我知道聂秋远是不会骗我的。刚刚我的心已经碎了一回,现在不过是重来一次。

我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人。明明还是张扬的模样,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都是他的,可是站在我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他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即使他体内的那一个已经变成了我的爱人,也丝毫不能掩盖他已经永远离去了这个悲伤的事实。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我回归的这一天,我永远尊敬和信赖的人,居然就这样在我眼前,变成了像叶流萤一样的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真真,对不起。”秋用张扬的声音十分悲伤地对我说道,“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坏的结局了。”

在前世,在我们亲密无间的时刻,秋还用开玩笑的口吻给我讲述过他的计划,到了现代怎么样,如何对付张老师,让他再也没机会靠近我云云。现在看来,秋所有的这些计划,都已经用不上了。

我想他口中的“最差的结局”指的就是这个。聂秋远是个从不低头服输的人,他宁可光明正大地去竞争,也不愿欠下这样一份根本没有机会偿还的人情。

可是张老师在这一刻出了意外,却也只能怪命运,无论如何也怪不到聂秋远头上去啊。

我的心情复杂至极。如果换了是别人,不认识的什么人,我会想,毕竟秋的到来让他的肉体存在了下去,是一件好事情。我可以选择无视那个生命的存在,把这具身体就当作是秋本身。可是,如果这个消失的灵魂是你所熟悉的、亲近的人,心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每天都看着他,却在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这样的感受,简直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和表达。

我们在医院的花园里相拥静立了很久,直到路过的众人开始侧目。我这才深吸一口气,拿出多年来磨砺好的定性,对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聂秋远听话地点了点头,跟在我身后慢慢地走着。他太了解我了,所以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我在想什么,他一定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认出老刘的?是从我以前跟你讲的事情里推断出来的吗?宿舍是什么意思,我没对你说起过。你怎么会懂?”

我试着与他谈些轻松点的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秋却沉默了。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对我说:“现在看到的一切,我还无法迅速地反应出它们的名称,但是,如果仔细想,花一点时间,就都会知道的。真真,我有他的记忆,张……扬的记忆。”

什么?我吃了一惊。以至于定住脚步。“呼”地一下转向了他。

“怎么会这样?我是经历过的,叶流萤的记忆,我什么也没有,理论上说。也不可能有。我看过那本书的。还看了许多相关的材料。所有的案例,没有一个成功了之后能有原主记忆的。你怎么会有?”

秋用张扬的眼睛望着我,静静地说道:“是他。是他给我的。”

“他……给你……?”我一时无法理解聂秋远话里的意思。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见过他了。他看到我,非常吃惊。我们俩个坐下来,谈了很久很久,我都不知道到底有多么久。我们说了许多事情,大多是关于你的。最后,他作了一个决定,他没有带走自己的记忆,而是把他的记忆,全部都留给了我。”

我惊讶地望着他。他们两个,在肉体交接的时候,居然还见了面,说了话,甚至还主动交接了记忆?这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确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张扬的记忆还在,也就意味着,他还在,还活着吗?”

眼前的“张扬”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想法。

“留下的只有记忆,他人已经不在了。”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一些担心,这毕竟是一件违背规则的事情,不晓得会不会对张扬的往生之路有什么影响。

“真真,”聂秋远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真的很爱你。”

我说不出话来,只听着秋慢慢地把话说了下去。

“以前听你讲过,知道他心里头是念着你的,只没想过他是如此至情至性的一个人。我给他讲了咱们前一世的事情,告诉他我是来找你的,恐怕今后要借用他的身子。他好久没说话,后来他说,既然我是从古代来的,那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并没那么容易,所以他把记忆全部都给我,那里面有我需要的全部信息和知识。他说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保护你了,所以希望我变得越强越好,在这个世界里,好好地保护你,让你平安幸福地活下去。”

我的眼泪随着秋的讲述再一次决堤。我都没有来得及与张扬告别,而他,在最后的时刻,所做的全部决定,都是为了我。

正常说来,亡人是无法为后来者主动留下自己的记忆的,张扬做到了这一点,这需要怎样的一种执念呢?

聂秋远牵着我的手,我们两个以很慢很慢的速度走回了张扬的单身宿舍。

我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阵,发现口袋里并没有钥匙。他皱起眉想了一阵子,敲开了旁边第三间的房门。

刑警队的小刘揉着惺忪的睡眼开了门,明显是在午睡。

“嗯,扬哥?怎么是你?”

“我的背包,昨天是不是你替我拿回来了?我屋的备用钥匙好像在那里头。”

“嗯,在这儿呢,扬哥你等会儿。”

小刘转身回去,不大会儿就拿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递了过来。这会儿他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看到了后头的我,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惊讶,随后就变成了不怀好意的坏笑。

“哟,是真真啊,怎么到这儿来啦?”

聂秋远冲他笑了笑,没接他这个话茬儿,只接过包,带着我回到了自己门口,从双肩包的侧兜里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在这种时候,我自然也没心情去在意别人的眼光,虽然大周末把女孩子就这样独自带回自己的宿舍,通常来说是一件意味深长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我心里只剩了感叹。张扬最后为我们做的这件事,真的正在帮助聂秋远开始快速地融入这个新的世界。(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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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9 情迷

宿舍里东西很少,有一点点凌乱,聂秋远站在房间的正中,四下端详着。

他大概在吸收和融合头脑中的记忆。其实即使没有记忆,他也会对这里了若指掌,就凭他凡事都会本能进行推理的职业病。

我就没有动,看着他拿起了一只电水壶,打了水,放在水壶底座上,按下了电源开关。

“很神奇……”他喃喃地说。

原本以为,回到二十一世纪,见到聂秋远,我有好多好多东西需要教给他。其实基本的知识,我在古代已经对他教育得差不多了,可毕竟没有亲历亲为,还是不一样的。

聂秋远找出一对杯子,先使右手拿着,后来又皱了皱眉,换成了左手。

“有点不太对。”秋望向了我,“为什么两只手都忽然不太好使?”

我这才想起来,聂秋远是惯用右-优-优-小-说-更-新-最-快--手的,而张扬是个典型的左撇子。

我穿越到古代的时候,叶流萤给我留了一套白板,所以整个身体都被我用自己的头脑和精神重新格式化了,总的来说,那身体还是相当好用。可是聂秋远就不一样了,张扬的意识虽然不在了,记忆却在,如果记忆在,肉体记忆也会格外强烈。所以聂秋远想要控制这个身体,难度肯定要比我前世大得:多。

比如说,两人都受过正规的生存和体能训练,但是路数完全不一样。在出现危机的时候,由于之前练习的方式不同。两个人本能的应激反应也会不一样,有可能是一个会就地匍匐翻滚,另一个会向上纵跃。所以,在危险的时候,他的应激反应很可能就会在矛盾中失效,变成什么反应也没有。

由于这种冲突的存在,很有可能会导致两个人本来都是超强的机体能力全盘废掉了。这一点,可是张老师当初根本就想不到的吧。

聂秋远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眉心就渐渐地舒展开来,笑容一点一点地爬上了眼角。

“真真。你放心。我不会浪费了他的,我会比原来强一倍!”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傻子,想想也知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果然上来就摇中了hard模式。

“真真。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过了一会儿。聂秋远又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这么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不对劲啊,总得多少说说具体的感觉啊!”果然无奈的事情层出不穷。我心里很乱,可他初来乍到,我又不能发火,憋屈得不得了。

“就是那种感觉,心里有点发慌,烦躁,还有一点特别奇怪的,好像嘴里想要叼着点什么,否则就觉得不太对头。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我思考了一会儿,就拿过了他的双肩包,从里面掏出了一盒烟,取出一支,塞进他的嘴里,打着了火机。

聂秋远用相当熟练的动作吸了一口,烟就这样点着了。

我们俩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同时叹了一口气。秋用十分标准的姿势夹着香烟,从唇间取下来,看了一眼,又姿势标准地把它掐灭在桌子上的烟缸里。

“不是什么好东西,戒了吧,趁你还不懂之前。”我说。

秋挑了挑眉毛:“感觉……有一点爽……你不喜欢的话,我就试一试。”

好像,新的开始,没有像期待中的那么燃,那么绮丽,反倒开始得十分悲伤。我忽然产生了一丝迷惘,人生似乎是没有定数的,并不是你怎么设计,它就会怎么来。那么,在这里,命运会沿着我们前世约定的的轨道,顺利地前行吗?

一切仿佛忽然变得未知起来。

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温热的气息,原来是张扬,不,是聂秋远走近了我,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立了片刻,就伸手把我拥进了怀里。

“真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来到这里,能抱住你,我还是好开心,比什么……都开心。”

是的,我也是的,可是……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们对视了片刻,他便情不自禁地来寻找我的嘴唇。

我本能地一歪头,躲开了。

“抱歉,我现在做不到……”

我说了实话。这张脸,这双眼睛,这个身体,怎么看都是张老师的,你让我怎么与你亲昵!

眼前人一脸的挫败,他忽然利落地转身,找了把椅子,颓然地坐下。

“你当我愿意吗?知道为什么说这是最坏的结果吗?想到是这个身体把你抱在怀里,和你亲热,我就受不了!我tm就是这么自私!叶真真,当我睁开眼睛,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了,这具身体,就算没有人支配,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对你充满了饥渴!”

聂秋远指着自己的脑袋,愤怒地说:“这里头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可不仅仅是有用的,还有那些不堪的,我一碰就想发疯的……混账想法!”

这番台词实在令人震惊,以至于我忽略了聂秋远已经开始毫无违和感地使用起相当现代化的词汇和脏字来。

这第一番的相逢在我们彼此沉默的两个小时之后不欢而散。

晚上,我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就安静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想心事。

枕边的手机忽然发出“叮咚”地一响。

原来是一条短信。我点开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发件人的名字明明白白地写着“张老师”。

短信的内容是:“真真,下来好吗?我在楼下。”

这家伙,短短的时间,手机都会用了。他的宿舍其实离我们学校挺远的,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摸过来的。

“太晚了。我要睡了。”我无情地回复道。

“不抱着你,睡不着。”

“流.氓!”

“可我是你夫君啊,想抱你有错吗?”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有这样彼此看不到,却使用文字交流着的时候,我才感觉电波的那一端就是我的男神。

傻瓜,怎么可能不想你呢,只是,现在我好难过的,让我静一静不好吗?

见我好久不回复。电话居然打了进来。我没有接就挂掉了。还关了机。

让你也享受一下现代小女生的难搞吧!

聂秋远凭着他的智商,迅速地与现代的生活融合了起来。

他每天晚上都来找我,我也与他约会,但接受不了他碰我。所以。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我可怜的古代老公只跟我牵过一次手。还把他高兴得孩子似的。

似乎随着身体变年轻,人也重新品尝到了青春酸涩的滋味。

男神十分善解人意,从来没有强迫我什么。在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在消化吸收头脑中的宝藏,适应现代的生活。几乎没怎么用我帮助,他很快就正常地上班了,周围的同事竟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而他来学校给我们上课更加积极了。

同学们惊讶地发现了实践课教学风格的明显变化。

聂秋远给我们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汗都快下来了,他训练我们的方法,竟然是在古代宫廷里训练暗卫的那一套。

由于这一切实在太过新奇,老师的示范又总是太过帅气,同学们都兴奋极了,“张老师”一下子重新成了同学们议论和倾慕的焦点。

但是更惊爆的八卦还在后头,因为“张老师”开始毫不遮掩地展开了对我的“追求”。

以前张扬就算心里装着我,可那心事连我都感觉不到,更不要说同学们了。这下可好,不工作的时候,所有时间都泡在我这儿,给我打水,陪我吃饭,甚至陪我上自习,最后遭到了校方和单位双方面旁敲侧击的警告。

真无耻,不是自己的脸皮,就可以不要了,这家伙到了新的世界里,完全换了一个风格。

不过他一如既往的好人缘,虽然官面上都是警告的,可所有的人不知为什么暗地里都支持起来,还有人走马灯似地跑来替他说好话,劝我抓紧从了,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与他相处的增多,心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对既成事实也渐渐地接受了。这天晚上,天全都黑了以后,他牵着我的手,把我拐带到校园偏僻的一角,按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不容分说地吻了我。

当他温热的唇碰上我的,忽然之间迸发出迷乱的热情,当我闭上眼睛,我也在一瞬间理解了在另一个时空里我的新郎的感受。

因为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秋的样子,他还是娶我那一刻年轻的模样,那精致的眉眼,那飘逸的长发,那清新的气息,那让我爱得要死的一切。

我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的腰,轻轻的吻就变成了一阵意乱情迷的疯狂纠缠。

情到浓处,男人忍不住将我一把抱了起来。

“跟我走吧,今夜,我不再放你走了。”

我捶了他两下,却止不住心脏的怦怦乱跳。哦买噶,怎么会如此紧张?难道这个不是我在世上最最亲近的男人吗?他要带我走,有什么不正常的吗?可是,这样的心情,怎么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呢?为什么会有一点点禁忌之恋的错觉和兴奋感呢?

这种半推半就的表现似乎恰到好处地激起了男人的占有欲。正当我为自己是否心理变.态了而纠结的时候,男人已经把我丢进了他的车里,用副驾驶位的安全带绑上了。他发动了车子,“嗖”地一下就开上了路,开得难以形容的快。(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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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80 邂逅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已经会开车了,而且还相当娴熟。

“喂,这么快就能开了?小心一点啊!”

男人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他穿了一件十分随意的无袖短上衣,肩膀纹着的部落太阳图腾都露在外面,颈上依然戴着肖华前辈的十字架,看上去十分叛逆的模样。他的头发一如既往的不长不短,显得很清新,但模样姿态却很阳刚。

“很简单嘛,你以为我每天下了班,都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出现在你面前的?”

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上,都不能小看了我的古代男神,这是我前世一辈子的经验,看来在这辈子也适用。

只是……

车停在了他宿舍楼下的树底下。我刚下了车,就被人一把扛在了肩头。

讨厌,连紧张、退缩、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是大半夜地把我带回了宿舍。虽然他的用心我早就明白,到了这会儿,还是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秋把我扛进屋里,放在床沿上,跪下去脱了我脚上的鞋子。

“真真……”男人温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与我并坐在一处,把我揽进怀中。

可是,怎么看都是张扬的模样想象一下过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就感觉不知所措。

“秋……你说,有穷氏和纯狐氏的后裔,在这个时代还有吗?”

“嗯?会有的吧……那可是咱们的……子孙嘛。”

“你说他们现在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呢?会不会很神秘?”

“……”

“天灾之门还有打开的危险吗?”

“……叶真真!!”

我吓得一哆嗦,我承认我是太紧张了。以至于顾左右而言他,开始不着边际地扯起了闲篇。

“真真,你闭上眼睛,别怕。”男人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温柔了,“相信我,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让你清楚地知道那是我。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梦了千百回,你也一定会感受到真正的我。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美好的。”

秋的话让我放松了下来。我相信他说的话。因为我刚刚已经在意识里看到他了。但是现在。我应该接受这个现实,只有接受现实,才能重新开始。

我下了决心,就乖巧地偎进了他的怀里。我也想要重新打开局面。开始我们在二十一世纪的这段全新的恋情。

温柔的吻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额头。又滑落到嘴唇和脖颈。

“真真。你比我梦里的还要漂亮,还要让人心动……”

我感觉全身燥热无比。嗯,我的爱。无论怎么压抑自己,都是想你渴望你的。哦买噶,我怎么别扭了这么久!你也一定很压抑吧?

我的爱显然也十分激动,喘息声清晰可闻,令我心中忍不住的一阵阵紧张。

“你一会儿轻点行吗?我现在这个身体,还没有被人碰过,可能会……”我怕他狂热劲儿上来不计后果,就先哀求起来。

男人的呼吸瞬间就乱了,一只火热的手忽地从腰间探进上衣,摸到后背,开始迫不及待地解起内.衣的带子来。

“你说这种话,你教谁把持得住……”

凌乱的话语散落在耳边,越发地令人面红耳赤。

“真真,就是在前一世,我也常常思恋你现在的样子,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你。我从那时候就渴望着,盼着把你抱在怀里的这一天。真真……你常常入我梦,……春.梦里……”

“讨……厌!!”

我轻轻地扭动挣扎着,他的热情便更加熊熊地燃烧。他拼命地努力着,单手却五分钟都没能成功地解开我的衣带子。

古代没有金属挂钩,这对他来说,确实复杂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停滞了片刻,似乎去张扬留下的cpu里查资料去了,可是从他失望的眼神来看,cpu里显然没存这个。

“啊——”他气得轻轻吼了一声,就伸出双手来,准备与可恨的敌人拼杀。

桌上的手机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

秋一脸的挫败,他抬头看了看表,时间显示23:45。

谁这么晚打电话?

聂秋远抓过手机,却见屏幕上显示的姓名是“x局长”。

这可是局里的一号boss,这个点亲自打了电话来,显然不是小事。

“接电话,快!”我替他作了主。

聂秋远不情愿地按了接通键。

“小张,抓紧到局里来,紧急任务!”完全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命令语气。

挂了电话,聂秋远呆呆地坐在床头,一脸的抑郁。

“不想去!”他别扭地嘟起了嘴,“怎么会偏偏是这个时候呢?!真当我是警察啊!”

“喂,你不会是想做对不起张老师的事吧!再说了,要是以后还想好好混下去的话,现在就快点出发吧!”

“可是现在是我人生的大时刻啊!”

我拥抱了他,主动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

“谁说一定要今天了?不是来日方长么。”

“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似乎是,上一辈子过得太好太幸福,把运气全用光了。所以……”

“别说傻话,快走吧。”

“那真真你陪我去,不许离开我,要是结束得早,我还要带你回来的。”

“喂,什么时候了,想什么呢!”

“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回来的……我不管,你不跟我走,我就不去!”

无奈之下,我只好陪任性的孩子一起去了警局。

“去我办公室等我,好不好?这会儿应该没人的。可是。不许走哦!”秋把一串钥匙放在了我的手心。

“我去标本室等你吧,你回来之后就到那儿去找我。”我拈着那串钥匙,从里面准确地找出了可以打开标本室的那一把。

我的记性还真是好呢。

与秋分开之后,我爬上了五楼,摸到了标本室的位置。理论上说,不会有哪个姑娘会在这个时间愿意到标本室去的,因为那里面全部都是解剖得很漂亮的各种人体器官,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那么一两具尸体在。但是我记得,那里面有一张手绘的解剖图相当特别。据说是局里一位前辈画的。与我课本上学的任何一张解剖图都不一样。

等着也是等着,不如趁这个时间,去把之前没学完的现代名侦探绘制的解剖图研究明白吧。

爬到五楼,楼道里黑洞洞的。寂静无声。不过我一点也没有感觉恐惧。不过走近标本室的时候。我却忽然吃了一惊,因为标本室的门没有关严,门缝里还渗出了微弱的灯火。

有人在里面吗?

这显然也是不正常的。

我放轻了脚步。悄悄地接近了标本室。回到现代之后,一身武功没有了,经常觉得很不习惯,看来还得重新把它们练起来才好。

透过门缝,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背影,他坐在解剖台前,一手按着一本书,另一手拿着解剖刀,心不在焉地切割着什么。

我的视线先被他的右手吸引去了,那只手不怎知地忽然让我的心神恍惚了一下。那只握着剖刀的手,修长白皙,完美无缺,漂亮到像一件艺术品。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是这样的……吗?

再看那手正在切割的东西,我就又吃了一惊。他的右手旁边,是一小堆很小的花朵,正是警局院里大树上正在开着的那一种。他正用剖刀心不在焉地切割着那些花朵,虽然不用心,切得却极为精准。其实我看他的姿态,我感觉他解剖花朵是件顺便的事,其实他是在看书。

有种正在“左右互搏”的感觉。

解剖花朵这样的爱好么……不知怎的,这一刻我的心中并没有浮现老刘的影子,却弥漫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很久远,很宿命,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

正坐在案前解剖花朵的是一个男子,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但从背影来看很年轻。我本能地通过目测,迅速地估算了他的身高和三围,惊讶地得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就算这人身上穿着松垮的棉麻衫子,我也能看出他的基本状态。他看上去体重略微偏轻,但观察他的肌肉线条和体脂分布,绝对是经过地狱一般的训练才得到的结果,这恐怕又是一个超强的战斗单位。

“进来吧。”

里头坐着的人突然说话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可那声线十分温和优美,不自觉地就勾着我的脚步,让我推门走了进去。

男子很随意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原本他是一副心不在焉、整个世界与之无关的架势,可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僵了一下,手中的剖刀“叮”地一声跌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也忽然僵了一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的长相。

这个人的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可是,这特么也太帅了吧!

整个人,如同一尊反复精雕细琢的雕塑一般,无一处不唯美,漂亮到让人不敢接近。这人的俊美程度,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的古代老公可以相提并论了,虽然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

深更半夜,在如此奇葩的地点,竟能有如此艳.遇,岂不令人惊叹?

男子把左手的书倒扣在桌上,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目测他身高也有将近一米九,所以连我一米七的身高也变成了对他仰视的视角。

“咱们……见过?”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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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81 迷宫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脑子里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长成这样的男人,那怕只是在人群里看过一眼,也不可能没有印象。

“我也觉得不可能,因为我在国内的时间本来就很少。”男子微微地蹙起了眉,“可是我很确定,我在哪里见过你,而且,不仅仅是‘见过’这么简单。”

他这么说,我反倒不觉得迷惑了,因为这是网传“把妹秘笈”中的标准台词,男人对女人套近乎时的常用说法。

可是拜托,就算我长得还不错,也绝对到不了这个档次的男人见了面就想“泡”的程度,除非这男人是个色.情狂,见了谁都往上贴。

“抱歉,我走错地儿了。”我赶紧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我刚刚转过身去,就感觉手腕一热,居然被一只手捉住了。

“别走。”男子说。

我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从解剖台后面轻巧地出来了,用那只漂亮到无以复加的手握着我的手腕。这手太好看,以至于我感觉自己的手腕都陶醉了。

我这才看清了他,纤长的身材,穿着十分随便的宽松棉麻短上衣,下身穿的居然是裤裙,有点像剑道的练功服,但是更像是直接穿着家居的睡衣就出来了。无论这人是!什么身份,穿成这样在警局里出现也实在是不像话了些。

可是这种随意的样子却与他的气质浑然天成。很明显,这衣衫下面掩藏着的。是一具战斗能力极强的身体,可这人的气质却相当柔和,带着一股莫名的书卷味儿。如果说世上有“武侠”有“文侠”,我想“文侠”指的就是这一种。

“骆寒烟,我的名字。”男子忽然微笑着说。

“你好。”我斜眼瞅了瞅自己的手腕。骆寒烟这才发觉原来他在抓着我的手,脸上就掠过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赶忙放开了。

我对他是谁,干嘛在这里完全丧失了兴趣。虽然他帅得惊天动地,可我也曾经是天天美男在侧的人,对这种美色基本上也就免疫了。

美男略微沉思了几秒。就直接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红色的纸片,又取出一支钢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一行字。

他把纸片递给我,我定睛一看。那是一张名片大小的纸。上面用暗金色印着一只展开翅膀的雄鹰。在鹰的下头。是他刚刚用钢笔写的一串数字,后面是一个英文单词

“枪?”我问。这desert/eagle,也就是沙漠之鹰。是imi在80年代做出来的一款受到枪械爱好者疯狂追捧的半自动手枪的名字。

骆寒烟“噗”地笑出声来。

“鹰就是鹰,非得是手枪么?”

不得不承认,男子怪异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极大好奇,所以我就停下了脚步,忘记了打算快点离开的事。

“那这是什么?”

“给你的特权。”

“什么……特权?”

“icpo,知道的吧?”

我大吃一惊,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人,竟然是国际刑警吗?

看到我惊讶的神情,骆寒烟了然地一笑。

“是学刑侦的吧?应该还没毕业吧?当你想要的时候,拨上面这个电话号码,无论对方向你提的问题是什么,都回答desert/eagle,这样,有人会带你进入icpo的核心,里面,你想体验的,只要我的密级允许,都可以做到。你想加入,也可以做到。”

“你你你!!!”我感觉这特权实在太大,大到有点扯淡的程度,“这位前辈,咱们这可是第一次见面,万一我是坏人、间谍,或是什么其他不三不四的,你怎么能这样呢?!icpo也是警察,警察怎么能这样当呢?你心里有规矩和保密意识在吗?!”

说着说着,我就怒了。明明人家是给了我特权的,可是我觉得他这样太儿戏,有损icpo的神圣形象。

骆寒烟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理论上说,这样是不行的。可是,我忽然很确定,似乎对你了解极了,而且也很确定,如果能挖到你,对我们来说绝对不会是损失,相反,是非常之大的财富。”

icpo的话,总不会是在泡我吧……我忽然之间就迷惑了。

“这位前辈,恕我直言,看你的年龄,貌似比我都大不了太多,icpo的权限,是那么好给的么?”我冷静了下来,问出了辛辣的问题。

骆寒烟暖洋洋地笑着,但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你拿着就是,我的权限到底有多大,你打了不就知道了?现在只能告诉你,那是一个有趣的世界,很大,很神奇,很刺激,你这样的性格,会入迷的。”

也许,会入迷的吧,只是,你怎么知道?

“不过,你心里得有个数,我可不属于正常机构的那一部分,我是‘影武’,所以,我做的可都是危险的事。”

听了这两个字,我心里一下子就激动了。

“影武者”,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这个组织根本不在icpo的名录上,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否真的存在。但是常常有他们的传说流传,哪里有最大的危机,哪里有最难解的谜案,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是一群隐姓埋名的正义之神。

拜托,你这是赤.裸裸地向我泄密好吗?

我的汗都下来了,作为一名侦查者,我深刻地了解,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一般人就离死不远了。可是骆寒烟对我坦白地说着这些天底下最大的秘密,竟好像聊家常般的稀松平常。

我的好奇之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么说。影武者真的存在喽?成为影武者都要哪些条件呢?天剑,也是真的存在吗?我看过一个案子的,虽然文字记载里面没有影武者的事情,可是怎么看那抓住罪犯的经过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跟假的一样。传说那是天剑做的?”

“只……听说过天剑?”

“传说多了去了,我听说过的就有飞鱼、猎鹰、知更鸟……好多呢。喂,你们是不是都用动物做代号啊!对了,我说的这些名字,都真的存在吗?”

骆寒烟笑了笑,说:“这些都是。看来爱现的也有好处。”

“那。还有……”

男子打断了我的话。

“你想问的,只要能说,我都会告诉你。所以,作为交换条件。陪我到天明。咱们坐下来聊。怎么样?”

难得今天天上掉了馅饼,一个icpo的高级人物,竟然连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我有那么多想知道的事情。怎么会拒绝他这种简单的提议呢?

我们就在解剖台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落座,我的目光就被他放在案头的书吸引去了。那书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里奥纳多?达?芬奇》。

“画画的?”我好奇地拿起了书,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自动浮现在眼前。

骆寒烟摇头。

“个人爱好而已,这个人,有趣极了。他对什么都好奇,都感兴趣,是解剖学的始祖。他为了了解人体的内部,潜入墓穴里住了一个月,在那里解剖了几十具尸体,并且把人体的肌肉、骨骼、脏器,都清清楚楚地画了下来。最后,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我好奇极了。

“他说,奇怪,没有发现灵魂!”

我们两个一起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接下来我们聊得就十分开心了,没想到,这个陌生人竟然那么会聊天,他知识渊博,天上地下,无所不通,特别是我的专业内容,聊上几句就能知道这是个大行家。奇怪,明明这么年轻的好吗?难道又是一个天才吗?

话聊得投机,时间就过得飞快。我正听他讲影武者的事讲得惊心动魄,天就不知不觉地亮了。

随着阳光洒进窗口,十分突然地,一个人砰地推开门闪身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向坐在沙发上的骆寒烟出了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把我吓呆了,当我回过神来,看清来的人正是已经变成聂秋远的“张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热火朝天地打在一起了。

这么多年,我是了解聂秋远的,他是个在正事上从来不冲动的人。可是今天他连话也没说一句,就直接对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动了武,这可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我能看出来的是,聂秋远打得很乱,他用出来的招数很杂,有现代的散打、格斗术,有古代的分筋错骨手、点穴法,让对方完全摸不清路数。但是骆寒烟应对的法子很简单,只用了一种套路,以不变应万变。我感觉他用的招数似乎是合气道。

毕竟过来的时间太短,聂秋远和张扬身体的融合度还很低,能正常生活都算是不错,更不要提打架的事了。几十招过后,骆寒烟寻了个破绽,立掌如刀,“砰”地敲在聂秋远的关节上。秋的身体失了平衡,一个趔趄,就跌坐在地上。

我惊呼一声,跳过去就挡在了聂秋远的面前。

骆寒烟皱起了眉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张扬?”

原来他连“张扬”这个名字都知道。

“我已经熟悉了你的情况,你是我们将要在本市联手合作的重要人员,但是,为什么资料上没有显示,你有mpd症状?”骆寒烟接着问道。

我吃了一惊。这个人,没有对聂秋远毫无理由的攻击行为表示任何意见,却通过机体的动作、反应,一眼就看穿了他这具身体里不止存在过一个意识?这是何等的敏锐呢?

说起来,聂秋远现在的情形,与mpd,也就是多重人格障碍,还真的是有点相似的。(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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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82 远飏 (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存在机体控制障碍。不过你的头脑很好用,你在不停地调整。如果咱们重新打过,你就会比刚才多支撑五个回合以上,再打过一次,还能再多五个回合。”骆寒烟轻轻地笑起来,“不好对付的对手。不过,就算你机体完全恢复正常,目前也还打不过我。所以,还是别费力气了。”

聂秋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凝视着他。所以骆寒烟便接着说道:“看我做什么?我刚刚用的合气道,是我不太擅长的,如果用自由搏击的话,不会拖那么久。意中人在看着,姿态比较重要。”

完全是赤.裸裸挑衅的话,当时我就听得石化了。

拜托,咱们才刚刚见面好吗?怎么就变成“意中人”了?

聂秋远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别想了,这是我媳妇。”

火药味在空气中淡淡地流转,我实在搞不明白他们两个到底是在干什么。

骆寒烟抿唇一笑,修长的手指拈出一张小小的卡片来。

“唔,叶真真?这名字跟我想象中不一样,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你的名字应该有另外一个字似的。直觉不是我的特长,可是今天,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像在不知道多么远的地方,藏着一些很宝贵的东西一样。”

我感觉这个人对他自己也存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疑惑,但是当我看清他手中的东西的时候,我就忘记了纠结,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这特么不是我的身份证吗?怎么就到他手里去了!

“这个年龄,你媳妇?”骆寒烟轻蔑地问道。

“法定婚龄过了。”聂秋远冷冷地说。“法定婚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违和感说不出的强烈。

“大学都没毕业吧,结婚?”

“早就出规定了,不得干预大学在校生结婚。”

我听得目瞪口呆,感觉秋好像特意去查过婚姻法的相关规定似的。难道他一直在算计着,先要用一纸婚书把我圈起来再说?

“唔?连个戒指也不送,太不像样子了吧。”

骆寒烟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根本就没把聂秋远的话当作一回事。

聂秋远丝毫不曾退让。他望着对手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她前世就是我的爱妻,我们恩爱数十载,情深意重。这一世,她也一样会是我的爱妻,没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我汗都下来了,虽然你说的全是真的。可是这话谁听了能信啊,不把你当精神病就不错了。

谁知道骆寒烟竟认真地听完了。还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就忽然转向了我。

“前世的丈夫?哼,那几十年守着一个男人,也该厌了。不如。换个男人如何?做我女朋友吧,一个月搞定这边的事,我带你去维也纳。”

“我不去。”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离开他的。”

事情居然有这种奇葩的发展,我怎么会容许这样的狗血继续泼洒下去呢?

骆寒烟轻轻一笑。指尖微弹,身份证稳稳地落回了我的手心。

“真真,话不要说得这么满,未来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可能。真真,你会来找我的,你血液里的味道这样告诉着我。”

骆寒烟转身,甩下一句“张扬,希望合作愉快”,头也不回,便闲庭信步般地溜达出了标本室。

聂秋远冷冷地看着他,待他的背影消失了以后,便一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

“你脑子短路了么,一声不吭地就打架!”想一想,我对他今天的冲动行为还是颇有些不满的。

“我讨厌他。”

“喂,怎么看这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都不认识,就打架?你知道他是谁么?”

“icpo,猎鹰。”聂秋远恨恨地说。

我这才发现,原来脑子短路的人不是秋,而是我。热火朝天地聊了大半夜,影武的事听了那么多,结果我根本就忘了问骆寒烟本人的代号是什么,他自己擅长什么,有哪些经典案例。而骆寒烟对于我缺乏eq的表现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在讲述中提到“猎鹰”,都像在讲别人的事一样。

竟然是猎鹰,我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在我掌握的八卦之中,整个icpo的所有人员加在一起,是有很多种单项排名的,也不知是谁排的,有些排名还相当奇葩,比如iq排名,格斗术排名,枪法排名,专业精度排名,饭量排名,穿衣品味排名什么的。可是就有一个人,无论用哪种方法排名,都能排在前三位,这个人就是猎鹰。

我当时听了,就感觉这猎鹰肯定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优雅绅士,没想到竟是个年轻的帅哥,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而且,今天竟然在无意中撞见了这样的传奇人物,能不让人心潮澎湃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猎鹰?对了,大半夜叫你们来,干嘛?”

我丝毫也没有今天的任务肯定是绝密这种意识,因为我们两个早就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了,我们比正常人多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不能用常人的标准要求我们。

“有一支非常巨大的国际恐怖势力渗透到这里来了,他们的下一个作战计划,似乎是打算以咱们这座城市做基地的。从他们之前的行径来看,这个计划应该是非常凶险的。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应对策略,可是几方综合设计的战术有问题,问题还很大,我得一条一条地跟他们说明白,所以才花了那么久。”

我会心地笑了。别看秋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可他头脑中的逻辑推理、战略布局水平,可是一个纯种天才几十年来的积淀,在这个世界上。正常人根本无法与之比肩。

我不由得可怜起那些犯罪分子来,从今往后,你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啦!

“所以,连国际刑警都来了?”我笑着问,一心也没担心这次行动。

“是啊,而且,来了三个人。全部都是‘影武’。‘影武’一般都是单打独斗。联合行动的情况非常少见,所以,任务还是挺复杂挺危险的。”

我有一点激动。有久违了的热血沸腾的感觉。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是猎鹰啊。”

“刚才的密谈,是天剑去的,所以我们知道。来的人是天剑、人鱼和猎鹰。天剑跟我们见过面了,人鱼是女性。就只剩下猎鹰。”

聂秋远住了一住,就接着恨恨地说:“据说猎鹰是影武里面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不爱跟人交往,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出身、背景。真tm能装……”

“等等……”我惊讶地打断了秋的话,“他不是叫骆寒烟吗?”

“骆……寒烟?……他告诉你的?”

“是啊,上来就自我介绍了啊……”

聂秋远的呼吸窒了窒。便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你……干吗那么讨厌猎鹰……”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就算骆寒烟之前确实脑抽了,莫名其妙地对我献了些殷勤。说了些没边儿的话,可我们聊了大半夜的事,秋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

“第一眼见了,就觉得讨厌,见了他的所做所为,就更讨厌。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太像一个人了,一个……我介意的人。”

“真是的,你才认识几个人……”

说着话,我忽然一惊。就是啊,他才认识几个人!所以,也许说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大唐呢。

说起来,我也觉得骆寒烟身上有些什么是似曾相识的,是某种我深深地珍藏于心底,缅怀和牵挂的记忆。

我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了雄鹰展翅翱翔于天际的情景。在我的心目中,鹰一直是自由之魂,是离太阳最近的生灵。

与我心底深埋着的意象莫名地契合在一起。

“不是他。”我抬起头来,“他并不认识我,也没有关于你我的记忆。”

聂秋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记忆什么的,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那么,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身在何方,灵魂之中的执念一定会推着他向前,用一生的时间来追逐有你的方向。生命深处的东西,是抗拒不了的,我也是一样。”

我觉得感叹,希望是他,又不希望是他。很显然,这一世,命运之神给了猎鹰太多的怜惜和眷顾,无论如何,他这一生必定会是精彩绝伦的,只要想想这一点,就会感觉温暖和宽慰。可是,如果真的是他,我这一世,又该如何,才能报得完前世欠下的恩情?

“真真,还有一年毕业吧?毕业之后,就来我身边,我们做一对搭档,好不好?”聂秋远恰到好处地岔开了话题,把我的注意力抓了回来。

“嗯?”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这段时间,我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工作,才渐渐地发现,实在是太简单,太小菜一碟。我可以比他们强很多,如果加上你,就会更强。我们一起去做你喜欢做的那些事,一起去经历,去更高更远的地方,就像前世一样,不好么?”

我感觉自己一点一点地燃了起来。

是啊,我们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我们头脑里有着几十年宝贵的侦查经验,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种种高科技便利条件,还有什么能打败我们呢?

“好啊,真希望快点毕业!”我开心地说。

嘿,二十一世纪的犯罪分子们,你们好像……要倒霉了哦!

“不过……”秋轻轻地拥着我,在朝阳的暖光下,在我的额上轻轻地一吻。

“真真,我们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明天一早,就要进入战斗状态了。这次行动至少要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我怕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看到你,所以……今晚……来我这里,好吗?”

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没想到依偎在厮守过一辈子的男人怀中,也会面红耳赤成这样。

这家伙想要的是什么,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红着脸看着他,感觉他的内心有一些不安和纠结。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得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所以我的心里又漾起了丝丝的怜惜。这可是我最亲近的人,怎么能让他如此忧心忡忡呢?

“你放心……”我小声地对他说,“我等你……”

秋喜上眉梢,双臂使劲地箍住了我,抱起来转了一圈,像个清涩的少年。

“那你先回去上课,下班之后,我马上就来接你。”

我回到学校,走进教室的时候,时间还很早。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两个学霸级人物正在埋头苦读。

这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吃早饭。

在我平时常坐的位子上,(抽屉里刻满了聂秋远的名字,我破坏公物,现在看来真是幼稚无比),摆着一角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谁说过这蛋糕的别名叫做“带我走”的?)还有一听罐装咖啡。

谁这么善解人意?

咖啡罐下头,压着一张红色的小小信笺,信笺上印着一只暗金色的猎鹰。

“今晚是我们的狂欢夜,你会看到一个特别的行动,我保证,你的心会兴奋得跳出来。来吧,天剑和人鱼也会在,不好奇吗?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我把咖啡罐放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窗外夏日朝阳浓烈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天气晴朗得一塌糊涂。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阳光灿烂成这样的日子里,就算是外星人会出现,大概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全剧终~!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ps:大唐长安晚报谢幕礼

记者菌:今天,《花的解剖学》终于连载结束了(撒花~!),大唐长安晚报也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今天是个好日子!

作者菌:(今天吃药了)感谢大家的支持,真的是好感动啊!我的心里热乎乎的,爱你们!

聂秋远:在21世纪,我明显处于极度不利的地位,请大家看在我三生三世都是女主忠犬的份上,一如既往地给予关爱。

任平生:(啊呸!凭什么好处都被你占了?风水总得轮流转吧!)谢谢各位读者菌,是你们的关心,把我从一个压根儿就不在大纲里的角色扶上了重要的位置,还给予了我第二次生命。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张扬:……(对不起,我不想说话……)

骆大春:在读者调查中,我人气占首位耶~!可是很明显,在作者菌眼里,我就是一个炮灰。

叶真真:作者菌是好人,所有的馅饼都砸在我头上了,让馅饼来得更猛烈些吧!

旁白菌:(其实我才是炮灰……)亲爱的读者菌们,21世纪是属于你们的!至于叶二在21世纪混成什么样,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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