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小侠女 - xp1024.com
《花心小侠女》


第一章 水深火热中的噩梦



佛曰:“眼睛未看到的地方,一定有奇迹发生。”

感激上天让我与你相遇,这是上天创造的一首诗。

我不是因为你而来到这个世界,却是因为你而更加眷恋这个世界,

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会对这个世界满怀感激,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会默默走开,

却仍然不会失掉对这个世界的爱和感激。

我的画板上满是你留下的记忆,你说过要一辈子当我画板上的精灵。

你这个贪玩精灵,这一次却忘记带上了我。

我垂下头,轻轻哭泣中,你又重新回到我身边,

那紧闭的窗子,终于被打开。

请你与我一起呼唤爱情, 呼唤……

请永远不要忘记,请把这一切都记住。

契子

五月的t市。

优纪学园,油画系的男厕所走廊上,夕阳斜照。

“古宝玉同学,我……,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也说过,我不喜欢你啊!”高大挺拔的背影,浅咖色的长发,在夕阳下发出碎碎的金黄色。

“可是,你从来没有和我交往过,怎么知道我的可爱之处?”

“嗯,那个,我得走了,我朋友还在校门口等我……”

“你试着接受我吧?看在我风雨不改的喜欢了你一年的份上……”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东西落教室里了……”

“我实在是太喜欢你啦!”

“啊!实在是被你打败了!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浅咖色长发被双手抱住,开始抓狂。

“古宝玉同学……”

“我真的不喜欢你!”

“你!你再说一遍?!”

“真的……”

“呜呜!呜…哇…”

第一章 水深火热中的噩梦

“哇哇哇哇哇……不要命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不识好歹!该死!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不就是一张小白脸吗?我妹妹那个白痴!瞎了眼才会喜欢你!竟敢拒绝她?不要命了!”任谁进了教室,听到这样的咆哮声也会心惊胆战的。

“听着,今天晚上,我和妹妹在校门口等你,向她赔礼道歉,要是敢不来,哼哼!”一顿足,铁塔般结实的大脚板,把楼板震得山摇地动,仿佛地震前夕。

咆哮过后静悄悄,没有人说话,不断有人走进教室,却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人人对这个高大威武的猿人式背影视而不见,对那个比猿人式背影稍为高出半个头,长手长腿,俊秀挺拔的侧面也视而不见,仿佛这是两个透明人。

一脸冷漠的古宝玉捏着画笔,紧紧扶住画架,专注地盯着画板,似乎那还没有夹上宣纸的木板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东西。

其实他是在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心里不住的祈求:“老天爷!让这个泼妇快点死掉吧!我给您烧高香了!”

无法控制的颤抖又来了,没办法。也不知道前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招惹上了这个女暴力狂。

从初中起,便饱受女生纠缠的他,岂有不知道“红颜祸水”的道理?这些年来深受其害,早就对女色避若蛇蝎了,哪还敢去招谁惹谁啊!呜呜呜……

自从进了这个优纪学园以来,不,是自从与这个暴力狂一起进入优纪学园,并在报名那天就认识以来,自己便厄运连连,全是拜这个魔头所赐啊!

那天,实在是不应该向她低头认错的,否则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被动局面,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两年前的九月一日,新生报名,宝玉正好遇上高峰期,报名的新生们挤成一片,中间的人便进退无路。

注册完毕,他头晕乎乎地往后退,往外挤,只想快点离开人群,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歇。当他汗流浃背的从人堆里拼命倒退的时候,一声高亢的象杀猪声惊破了他的好梦。

原以为自己的脚踩上别人了,正想道歉,倏地,被人粗暴地一手推开:“死色狼!竟敢吃本小姐的豆腐!不要命了!”距离实在太过近,宝玉只觉得轰隆隆的,胸腔中血气翻腾,竟似被深厚内功震伤了一般,估计死了不少脑细胞。

人很多,虽被狠推了一把,却只不过在原地晃了晃身体。宝玉定睛一看,可不是么?自己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女生——估计就是刚刚以深厚内功杀人脑细胞的声音的主人——的胸脯上,软绵绵,热乎乎。

这可不得了,人家是女生呢!硬要让自己坏了名声, 这传出去别人怎么活!得想办法挤出包围圈,务必要离开这个软绵绵热乎乎的胸脯#蝴试了试双腿用力后退,却分毫也不能动,宝玉急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眼前的是个人,一个女生#蝴双手支撑着胸前的身体,配合着腿脚,终于迈出一可喜的一步,再一步,彻底脱离了包围圈!

还未及凉快,他却望着自己的双手,愣住了。刚才是靠着什么借力来着?手感怎么那么软绵绵的?突然想到了那个胸脯。他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天哪!竟然!

快跑!趁那个杀人声音的主人还没有出来,快逃命吧!

可是,迟了!只见一尊铁塔似是从天而降,“呯!”地跳到自己面前:“你!你!你!……”

听得出来,她气坏了,说话结巴起来,急速喘着气,一手抚胸,一手指他:“你!你!竟敢用手摸我?占我便宜?”

乖乖!宝玉顿时冷汗直冒,大惊失色!

要知道,这里聚集了多少新生和老师,要是她嚷嚷起来,自己势必刚进本校门就被记上污点,他宁愿跳河!

急得他连忙作辑行礼,只差没给她下跪:“同学!请你不要大声说话好吗?求你了!我是无意的,请你原谅我吧!”

“哼!出来,到这边来说说理!”她大手一抓,反身蹬蹬蹬地离开了人群。

宝玉被她揪住衣领,身不由己地移动脚步:“哎哎,你干什么?校园里拉拉扯扯的可不好啊!”那女生理也不理。

虽然说“占”她便宜的确有点冤,宝玉还是认命了,他放弃了挣扎。

远离了报名处,有个书报亭,斜面对着人群,还能挡住一部分过路的学生的视线。她手一摔:“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埋了什么药,宝玉战战兢兢:“我叫古宝玉,对不起啦,请相信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吧!古宝玉同学,我相信你了,下不为例哦!对了,我叫戴丝,也许我们即将成为同班同学,所以我不能跟你生气啦!”奇怪,戴丝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愤怒,甚至有一种奇怪的羞涩——当然羞涩了,任哪个女孩子,被陌生的男孩子摸了胸脯,那是必定会羞涩的。

宝玉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有惊无险。

一颗心终于放回到正常位置去了,他抹抹额头上的冷汗,直起腰来笑嘻嘻地说:“那好吧,戴丝同学,再见了!”他抬起了眼睛,感激涕零地望向这个免去自己死刑的大好人。

于是,他看到了生平最丑陋的一张脸,方嘴小眼大盘脸,泛着微微的红色。

上帝啊!世上竟有这样的脸谱!太残忍了吧?宝玉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漫画中的机器人。

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不住地念:“上帝啊,上帝啊!”

这时候,远处过来几个女生,向戴丝打招呼:“戴丝!一转眼就找不到人了,原来躲在这啊!”

“咦?这男生好帅啊!也是我们这一届的新生吗?叫什么名字啊?”

“my god!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帅的男孩子耶!哎呀呀,这下子,我发誓,今天回去就把我那高中男朋友t了……”

“喂,我叫上宫梅月,也是新生!你叫什么?我喜欢你!不如,做我男朋友吧?怎么样啊?”

可怜的古宝玉,刚刚从报名的包围圈里出来,又陷入了这几个女生的包围圈中。

“别吵啦#涵也不许争#蝴—是—我—的—男朋友!”戴丝真是语不惊人誓不罢休!此语一出,不但众女生变得鸦雀无声,古宝玉也骇得站立不稳,高出众女生一头的身体摇摇欲坠。

“我……,我……,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宝玉拼命把视线调节到最远,直到现在还没有胆量看她第二眼。

“什么?你是说……你不干?”戴丝的声音里透着不能置信,出气顿时粗了起来,呼哧呼哧。

“是的,我不能同意!”打死古宝玉也不干啊!

刹时间,空气似乎凝结了,四周的暗流汹涌,弥漫着暴风雨前夕的死寂。

“你!不要命了!原来你竟然是个无耻的小白脸!你!气死我了!拒绝我?你竟敢这样!也不打听打听,我戴丝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戴丝终于开始了她在学园里的第一次咆哮。

校园里新生络绎不绝,老生也来来往往,很多人都注意到这伙众女一男的奇异组合了,不时有人停下来,运目观望。古宝玉又气又急,谁让自己先惹上别人的呢?偏偏是这样一个母老虎。如今,唯有望上帝开恩,真的饶自己不死了。他一个劲的赔不是,一个劲的作辑行礼,戴丝仍旧咆哮个不休,暴风骤雨似的没个尽头了。

宝玉一急,眼泪便啪啪地掉了下来。

那天不知道是怎么脱身回家的,只记得头昏脑涨的再次直起腰来,眼前似乎没人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往家里跑。

选专业时,他耍了个小小的花样,悄悄地打听,当知道戴丝已经选好了工艺美术系之后,他偷偷摸摸地选修了油画系,以最大限度远离戴丝。

原以为远离了她的班级,就能躲开她,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靠着铁塔身材和铁拳头,戴丝很快打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江山,成了美院出了名的霸王——工艺美术系系花。

而宝玉,因为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实在是太过惹眼,再加上那张雪白的脸蛋上,除了秀眉朗目,笔直而悬的高鼻梁和异常优美的小嘴唇外,竟然还像女孩子一样,雪白中透出那么些粉红来,更加刺激了女生们的眼球,迷倒了美院一大片新生老生。

进入优纪学园以来,他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同届的、不同届的,同班的、不同班的女生们的不同程度的骚扰,但是那些女生们,毕竟善良之辈占多数,明理的也不少,相比之下,最令他痛苦的还是戴丝,自从第一次开了向他咆哮的“杀戒”后,她便成了他挥之不去、阴魂不散的恶梦。

可是,她只针对他古宝玉,每拒绝一位女生,她得到消息后,就会千里迢迢地从美院东边的工艺美术系奔到西边的油画系,掘地三尺地把他揪出来,对他痛斥前非,历数他的不识好歹,明着暗着,不由分说冠以他“害群之马”的光荣称号。

如今,古宝玉已经大二,也就是说,受戴丝的压迫已经整整两年有多了!每每想及都要咬牙切齿,对她可谓仇深似海了。

真不知道哪天才能脱离她的魔爪,要是等到毕业那天,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呢!斗志未酬身先死,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吗?

现在可好,昨天拒绝的女孩子竟然是她的亲妹妹,她更是不会放过他了。呜呜呜……

偷偷环视四周。宽大的素描教室,除了绝大多数基础学的新生外,有几个是油画系和国画系到这儿来上“回炉”课的,比如自己和夏力。

夏力?对!这家伙跑哪去了?刚才和他一起进的教室哦,怎么就不见了?惊惶地四下寻觅,竟然发现他躲在远远的教室一角落,大堆画架前面,眼睛偷偷瞄着这边。见宝玉寻找他,连忙低头假装挑选画架,假装没有看见宝玉求援的眼神,不予理睬。

“呜呼!交友不慎啊!”宝玉不禁悲从中来,扪着心口暗暗痛哭。什么世道!现在已经没有人敢为他出头,连平时总是围着自己团团转、唯恐巴结不上的夏力,这个时候都知道保命要紧了。

这么说,今天他是要死在这个暴力狂手上了?老天怎么不开眼哪!心里狂颤,极力强忍也不行,索性闭上眼睛,仰天长叹:“唉!长得帅也是罪!苍天啊,把我的美貌收回去吧!”

不得已之下,只有时时刻意地让自己的脸更冷漠一点,可是似乎对女孩子们的杀伤力更大了,真是伤脑筋。

“该死的戴丝,该枪毙的戴丝!变态的戴丝!就这么不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就使劲的耍泼吧,让全世界人民都看着你这么没有风范,让你嫁不出去!当一辈子老姑婆!啊哈!”古宝玉狠狠地想着,恶毒地想着。

低下头,避开眼神,心里继续恶毒地yy她,不住诅咒她,想着想着,竟然想得乐了,差点儿没扑哧笑出来。

他并不知道,那毫无预兆的,不自觉地扬起的嘴角,已经变成一道弯弯的月亮,悄悄地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最最重要的是,终于给他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古宝玉!你nnd的竟敢在我训话的时候偷偷摸摸的笑?还敢说这种话?啊!真是不要命了!”

这个雷霆炸弹实在是太厉害了,教室里炮灰四处飞,看来轰死了不少微量元素。

古宝玉吓得一震,睁开眼睛,于是看见了面前这张煞气冲天的方嘴小眼大盘脸,已经变成了愤怒的酱紫色,嘴角那一粒状、白色的唾沫泡沫,更加的鲜艳夺目,惊心动魄。他实在再也忍不住了,失声呻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奶奶啊!呜呼!”人长得丑陋本不是罪,可是偏偏被允许出来吓人,那不是折磨人么?岂不是没有了天理么?他绝望地在心里哀嚎。

“啊!啊!气死我了,看我一眼会死么?作死啊你!”大盘脸气得一跳而起,咆哮如雷:“我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不可……”

古宝玉悲惨地想:“完了,完了,这次铁定是死于非命了,而且是死得很惨,惨无人道!”他认命地闭着眼,心里暗暗地估计着,自己到底能扛她几拳头呢?

“呯!”巨大的响声,果真在身边响起了。宝玉认命地闭上眼睛,半晌,却没有感觉到痛,莫非痛得没有感觉了?再感觉一下,身上仍然没有痛的感觉,迟疑了一下,还是睁开眼睛寻找那响声的来源。

画架倒在地下,已经变形。

这可是学校的公物#吼坏了要赔偿的!古宝玉气得满脸通红:“你!你!你……”

他真的好愤怒,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啊!自己好歹是个男子汉啊!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一介女流之辈,长了这样一副铁疙瘩似的高大身材,还有那亡命的揍人方式,想想也让人不寒而粟。

所以他“你、你、你”了半天,竟然没了下文。到底还是敢怒而不敢言,该死!

“哈哈!你这个胆小鬼,看着,我还没有解气呢!让你看看欺负我妹妹的下场!”说完,她抬起大脚板,照着画架落下,“啪!”的一声,画架的一条腿应声折断。然后,拍拍裤腿,故作温柔地说:“说,今天晚上去不去学校门口见我妹妹?”

故作温柔的腔调让人作呕,古宝玉生生强忍住,脸色由红变白,气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暴虐的女人,真怀疑她是不是bt的。

教室里,同学们各忙各的,没有人听见画架惨遭断肢的巨响,也没有人收到宝玉悲惨无比的求援眼神。

大盘脸双手叉腰,下巴抬得高高的,蔑视地扫了扫教室里的人,意思是说,当他们全是透明的!宝玉哪有不明白之理?

nnd!太过分了!就是个泥人也有性格啊!宝玉有种拼死揍她的冲动:老虎不发威,她就真当他是病猫了!

可是,他不禁又犹豫了。还有一个原因,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是:生平没有打过人,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打败她?要是一击不中,再翻身可就难啦!而且,班上已经来了那么人,要是连个女生也打不过,岂非太没面子了?说不定将从此被人耻笑,更无翻身之日了呢!

一时间气急攻心,加上对她的无可奈何,不知不觉间,双眼竟然烟雾蒙蒙,潮气迅速漫延开来。

他感觉愧对天地,愧对奶奶,愧对全世界男性公民,愧对那死无全尸躺在地上的画架。

第二章 超级无敌的秋纤大人

“够了!戴丝!该死的男人婆,走到哪里就横行到哪里,今天竟然欺负起我弟弟来了!还要命不要?马上给我离开教室!”忽然,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大不小地出现了,横亘在两人中间。

宝玉擦去泪水,睁大眼睛,一个娇小玲珑的小身躯,侧面向自己,正面朝着戴丝,逼视着她。

宝玉本能地惊呼:“你快走开#糊会打人的!”

谁知道,事情就是那么邪门,眨眼之间,戴丝卸下了吃人的脸谱,换上谄媚的夸张的笑容:“啊哟,秋纤大人,你怎么也在这儿上课?那个,我正在和妹妹的男朋友调解一些小小的家庭纠纷……”

“呸!就你那妹妹也配?想死是吧?竟敢打起我弟弟的主意来了!”

“哎哟!我的秋纤大人,你可冤枉我啦!我才不会打这家伙的主意呢#涵喜欢他啊?小白脸,胆小鬼……”戴丝撇着嘴,粗着声音,极尽污辱之能事。

“谅你也不敢!再说一次,下次再看到你骚扰我弟弟,绝不轻饶你!快滚!”

戴丝似被镇住了,一迭声说:“好好,我滚,我马上走!你别,别生气啊!”

那小身躯微微转过脸,朝着宝玉睐睐眼睛,下巴得意地扬了扬。

戴丝说着,一边移动脚步,一边狠狠地剜着古宝玉,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

周围传来一阵窃笑,古宝玉松了一口大气,忍不住也笑了,真是快意啊!

老天爷终于显灵了,终于派来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想我古宝玉,何德何能!世间仍然有为了我而不畏强势的人,这就够了!我可以死而瞑目了!

想着想着,手上不知不觉就抱拳作辑了:“大侠,大侠!”

只听见扑哧一笑:“我是大人,不是大侠!小呆子!”然后面前出现一根小手帕:“给!又哭又笑,小狗撒尿。”宝玉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挂着泪水呢!

他接过手帕,有点无奈、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于是看到了她,一张纯净的少女脸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占据了脸蛋三分之一,睫毛出奇的长,扑闪扑闪,亮得出奇,让人不敢多看。不过此刻,这亮得出奇的大眼睛里却闪着不耐烦:“没见过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男孩子是这样的吗?真丢脸哦!”

宝玉连忙低下头,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有点不好意思。他递还手帕,嗫嗫地说:“谢谢你!”

“哇嘞!你擦过鼻涕的手绢就这样还我?你!你!”她仿佛跳了起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那,我回家洗干净了还你。”宝玉涨红了脸。

“咳#涵还稀罕哦#和你吧。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我叫古宝玉,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宝玉有点讪讪然。

“笑话!想我超级英明伟大神武无敌睿智聪明美丽举世无双迷倒万千美男帅哥的秋纤大人,做好事会图报恩吗?把我当什么人哦!只不过是可怜你罢了……”好一番正气凛然的话#轰然到了最后变成自言自语的咕哝,但她还是夸张地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呃!可怜我?”且不说有没有这样的语法,一个大男生被这么个小女生“可怜”,说什么也有点难为情吧?宝玉有点汗颜,有点尴尬,不禁就嘀咕出声了:“我为什么要你可怜哦……”

不料她听见了,猛然一回头:“我就是要可怜你,因为你被她欺负哭了!嗯,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保护神,你的秋纤大人了!”

他愣住了,心想:还好,只是认自己为弟弟而已,总算比那些一见到自己就双眼大放红心的白痴好多了!

连忙作辑,欢送她离开。

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后,心里竟慢慢地乐开了:哦耶!老天开眼了啊!做了好事不图报的女侠,在这个强权政治的学院里已经快要绝迹啦!我古宝玉今天算是走了狗屎运啦!竟然就遇上了这么一位,弥足珍贵哦!只要能逃过戴丝那个暴力狂的蹂躏,做弟弟又何妨?

这个时候,秋纤却再一次回头。

吓得宝玉脚一软,差点儿颤抖:上帝啊!该不会连心里话她也能听见吧?谁也没有想到,她却说了一句让宝玉大跌眼镜的话:“不过,再看见你哭鼻子,我就打你!”

宝玉顿时呆若木鸡,彻底无言。

“喂!你今天可是时来运转啦!有大靠山,霸王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夏力鬼鬼祟祟地过来了,悄悄扯着他的衣袖。

宝玉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给他一爆粟:“还好说!刚才你躲哪去了?”

夏力捂住额头哀嚎:“又打我!把我脑袋敲坏,你就等着落个逼良为娼的千古罪名吧你!再说了,刚才,我还不想死啊。”哀嚎最后变成了低声咕嘟。

“那我问你,什么是大靠山?”

“噢!”夏力来了精神忘了痛,一把凑上来耳语:“你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吗?”

看他那卖关子的傻样,似是不愿意爽爽快快的说出来,宝玉最不爱看见了。他瘪瘪嘴,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切!”

唬得夏力赶忙招了:“她可是优纪学园教导主任的侄女,权力可大啦,主任都得听她的。你靠上她算是靠对了,她最见不得有人闹事,为打抱不平而认下的弟弟哥哥的多得不计其数!”

原来是这样!古宝玉释然了。

秋纤心里爆笑,对自己刚才的侠义行为满意极了!瞧那小子的呆样,怕也是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吧,哈哈!其实自己也知道,每一次像今天这样的替人出头,行侠仗义,并不完全是“可怜”别人,更多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自己需要有好多好多的人敬佩,和跟随,哈哈!

目前,跟在自己身后的“兄弟们”,就有一个排之多了,随叫随到,哈哈!太有成就感了!

国画系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课,回家也不好玩,郁闷死了,正好基础课有两个课时的人体素描课,就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近期觉得学习上好些方面的知识,有点跟不上自己的手和画笔,影响到了创作,得寻觅一个突破口才行。所以适当地回回炉是必要的。

“嗨!秋纤,过来吧,这里光线不错,角度也不错!我给你占着位置哪!”

秋纤转头一看,是本系的秦寿,这家伙一脸的媚肉,一副的媚态,恶心死了。

仗着基础课秦老师是他的亲哥哥,常常在人体写生课跑到这来磳课时,占好位置,在这里,好多新生也对他敢怒不敢言。但是她还不能取笑他,因为,自己不也仗着主任是自己的亲叔叔,而跑这来磳课时了吗?她一笑,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嘿!刚才那英勇!真是没得说!看样子是得了蜘蛛侠真传吧?秋纤,偶爱死你了!”秦寿此刻一脸的崇拜,双眼源源不断地放出红桃心。

秋纤闻言潇洒动人地笑笑, 神气十足地挥挥手:“咳!不就是一个戴丝吗?要不是我罩着她,早就被我叔叔开除学籍n次了,敢不听我的吗?”

“牛人!”秦寿早就知道秋纤对自己完全免疫,所发出的红心被无视倒也成了习惯。

“对了秋纤,你和胡风还是那么好吗?许久也不见他来我们系找你了。”

“咳!那个,早就是三百年前的老皇历了,提他干嘛?我现在的男朋友是罗家吉……”

“啊—噢……,想来也是,再不换就有问题了,那胡风再帅气,也不过是个莫明其妙的家伙,好好的一张脸,硬是让一串黑不溜秋的长耳坠给弄得黑了半边……”

秋纤大眼一瞪,秦寿立即知趣地闭嘴,毕竟再不济,这人也是她的前任男友啊。

秋纤则想的是,胡风自有可爱之处,否则自己当初怎么会与他交往!

嘟着小嘴,不再与他站在一起,搬起画架,选了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开始了准备工作。

画架、画笔、刀子、橡皮和画纸。

一切准备就绪,老师还没来,太无聊了。望向教室门口的眼光一转,不经意落在刚才那个流眼泪的男孩身上。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大半个侧面。

奇怪!生平从来没有见过男生的皮肤那么雪白粉嫩的,圆润宽阔的额头下,淡淡的清秀的眉毛,笔直高挺的鼻梁两边,泉水清澈的双眼,方正而微微上兜的下巴;他的眼微垂着,愈显得睫毛很长,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表情,说不上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神情有些懦弱,有些拘谨,却也是傲然的,淡漠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长了一张小嘴巴,比古代仕女图中的“樱桃小嘴”还要小吧!

一个大男生,长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的!得承认,秋纤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他叫什么来着?古宝玉?ft#蝴为什么不叫贾宝玉?见鬼了,他怎么可以那么好看?秋纤翻翻白眼。

如果说,仅仅长了这么一副脸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他真高!估计能有一米八五吧?虽然不见得怎么强壮,白衬衫下面隐隐隐约约可见的线条,却也是相当优美的,给人非常柔和的感觉。

尤其是那一头浅咖色长发,呃,他和美院大多数男生一样,留了一头足以和短发女生媲美的及颈长碎发,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洗发液,竟然洗出这种金子般的光泽来,让作为女生的自己也不禁为之眼红。

总而言之,这男生有种凤凰般的高贵和美丽,温驯而清凉,让这闷热的午后,也跟着清凉起来。

“可惜,帅归帅,却是个没长大的毛小子,鼻涕虫!”她没有忘记宝玉被戴丝欺负时的窝囊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宝玉抬起了头,偷偷环顾。却捕捉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猛然转过去的脸。

那个“超级英明伟大神武无敌睿智聪明美丽举世无双迷倒万千美男帅哥”的女孩子李秋纤,把画架立在离自己最远的靠近窗子的位置上。

侧面向他的身材,也许能有一米六五,也许没有。小脸儿是那么的小,微微仰视着画板,光线从窗口射进来,圆圆的额头,笔直秀气的鼻梁,不失圆润的鼻端,嘴唇属于丰满型,却线条明显,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眼睫毛一闪一闪的。

以自己的艺术眼光看来,这无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四周的窗户都被窗帘遮上了,阳光透进来,她的身影被笼罩在飞舞的白纱窗帘中,如烟如雾,肌肤似乎晶莹剔透,连血液的颜色都清晰可见,浑身上下,竟然通体透明#糊莫非是个天使?宝玉看呆了。

突然,一种貌似电击的感觉,强力的电流从脚底直冲脑门,一种难以言述的晕眩,让他浑身微微颤抖,连忙收回眼光,垂下头。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发生了,宝玉知道。

基础课秦老师带着一位老年模特进来了,大家立即肃静。

当男模特儿转至屏风后面脱衣服的时候,老师上讲台简短提及这一节课的要求与注意事项,古宝玉连忙收摄心神,开始构思与创作。

记得刚刚懂事起,奶奶便不停给他买蜡笔,图画纸,自从上了初中,就开始进入正规化的美术训练班,再没有放下过画笔。如今,画画已经渗透血液里,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只要拿起画笔,身心便会进入一片不为人知的、物我两忘的境界。

模特儿已经坐在铺好的背景布上,摆好了姿势。教室里静悄悄的,碳素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有人悄悄地扯祝蝴的衣袖:“宝玉,借我一支4b,忘记买了。”

是夏力。这家伙不是本市人,听说从海那边(大陆某省)过来的,家里有钱,用钱大方,出手阔绰,常常自称:“海那边的”。

两年前与宝玉同时考上t市优纪学园,一同选了油画系。

因一次偶然,他成了宝玉的邻居和房客。

“夏力,放学了,还不走啊?”弱小者往往喜欢比自己更弱小者。

夏力百无聊赖地敲打着课桌,唉声叹气:“星期六啊,磊明那个娇滴滴腻歪歪的小女朋友又该到宿命来了,要我回去看那两人痴痴缠缠的恶心,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学校有的是学生宿舍,但他不爱住,嫌吵。

“既然无聊,到我家玩玩去吧。”原是无心相邀,谁知他却诚心答应了,无奈,只好带他回家。

市中心东西方向延伸的武林广场往西走一段路,体育场路边上,有一幢深灰色的两层小楼房,看样子是旧式建筑。房外的墙壁上爬满了紫藤,使这幢小楼显得年年代代悠久,颇为优美。进入院落,一个大大的花圃里,花色繁杂,品种良多。

“哟!你家里不错嘛,就像一个百年老宅。”夏力不无揶揄地说。

“你说的对,这房子的确是我上了大学才住进来的,是我家的老房子,我家新房子比这好,不过出租了……”

“为什么?”

“赚取生活费用啊!”宝玉调皮地眨眨眼。

“哟!你家家道中落啊!你是没落王子?”夏力怪叫起来,宝玉顺手就是一记爆粟:“好小子,言情校旱看多了吧!”

房间很多,家俱却很简单,看得出都是新添置的。夏力稍为参观了一下,发现只利用了客厅和厨房,两间卧室(宝玉与奶奶各一间),其余的房间全锁着。

宝玉从冰箱里取出两盒菊花茶,递给他。夏力接祝旱:“噢!你爸妈都没下班呢?家里这样静悄悄的。”

“我只有奶奶,我们两人过。”

夏力看出宝玉一瞬间的黯然,难得聪明地不再说话。

“走,我们上楼,让你看看我从小居住的房子。”宝玉说。从楼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旁边的一幢小洋房。

那是一幢改建过的西式风格的单幢花园小别墅,有两层,还有个很大的几乎横贯楼房东西的长廊式阳台。四周以青砖粉墙环绕,大门是时下很流行的白色边框的合金门。门前一条石子小径,小径两旁是碧绿葱郁的草坪,直通到宝玉家老屋的门前,茵茵绿草,柔绵可人,仿佛绿意一直从别墅门前延伸到老屋。

“啊呀!人间仙境!是你家的吗?”夏力从来都是这么夸张。

宝玉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当然是我家的,拜托你正常一点好不好?现在是两个男孩子合租着,优纪学园一年级的学生。”

夏力更加夸张了:“哇塞!棒极了!这正是我夏某人梦寐以求的生活环境啊!”瞧着他那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宝玉忽然意识到他不安好心。

三十六计,不管为妙,他掉头下楼,夏力在身后不住的“哎、哎!别走啊?”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第二天,夏力不请自来,两手提满了水果、营养品之类的礼物。正好是古奶奶给他开门,夏力一进门就甜甜地叫上了:“古奶奶好!”

得知是宝玉的同学,古奶奶乐开了花,殷勤地招待了他。宝玉看着他对自己的奶奶大献殷勤,百般侍奉,真像亲孙子对亲奶奶一样,为她剥香蕉皮,为她削苹果皮,为她捶背捶手臂,那份亲热,真让人叹为观止。但是以自己对夏力的了解程度看来,他那白痴脑袋里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

直到第三天,夏力大摇大摆地搬进了他家的小别墅,这才大跌眼镜,直呼:“奸臣!奸臣!”

原来夏力不但以宝玉同学的身份,给古奶奶大献殷勤,还用涨房租的条件,并以离家万里之外孤苦无依,博取了古奶奶的同情,并请得“仁慈”的古奶奶出面,亲自退还别人的剩余租金,终于将那两个原本住得好好的一年级房客给“敲”走了。

于是乎,力量摇身一变,成了他家的正式房客,古奶奶的“又”一个孙子(这个溜须拍马的家伙)!

“唉!我那见钱眼开的奶奶啊!”宝玉真是哀其不争。

其实,这也不能怪古奶奶,谁让苍天不长眼睛呢?自己的儿子儿媳——也就是宝玉的父母,优秀而能干,尊贤而厚德,生下古宝玉后,夫妇两联手经营一家电器公司,在当地是享誉商界的“夫妻拍档”。那些年里,古奶奶是多么的骄傲和自豪啊!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因一次前去东北洽谈生意,飞机失事,双双遇难,留下年仅三岁的古宝玉,她这个孤寡老人,只得承担起独力抚养孙子的重担。

古奶奶年事已高,且不谙生意经,所以,不得已的情况下,儿子的公司只好忍痛转让了,幸亏转让公司得到的一笔钱,足以让她将宝玉抚养到十八岁。

直到前年,宝玉如愿以偿地考上了t市赫赫有名的优纪学园,交清一年的学杂费用后,古奶奶发现,银行户头上的钱,已经不允许作为生活费用支取了,否则,祖孙俩将连最后的应急钱也没有!可真应了那句话:“坐吃山空”啊!

于是,古奶奶决定从花园式别墅里搬出来,重新进住隔壁老房子。自从儿子修建花园别墅,成家立业以后,这座老房子就锁上了大门,整整空置了十八年之久。

请人重新收拾、装修了一番,祖孙俩终于住了进去。

花园别墅非常受大学生们的欢迎,唯其正如夏力所言:“人间仙境”。两年来,祖孙俩便靠出租房屋的租金度日。

第三章 再显神威的秋千大人

画板挡住了老师的视线,夏力接过4b,却不急着离开,反而一缩脑袋,在画板的掩护中,竖起两根手指头,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悄悄地说:“xx的生活正在被某个瞬间改变着……”他笑嘻嘻地,鬼头鬼脑的眨眨眼睛。

“要死啊!”宝玉知道自己偷看秋纤的动作被夏力发现了,红着脸想要敲他,却迟了一步,让他跑掉了。

他再偷偷看了看秋纤,那个通体透明的女孩子,正专注地往画架上涂抹着线条,似乎完全不觉对面有个偷窥者,嘴角仍然似笑非笑。

刚才那电光火石的感觉,犹如白色的飞马一样,再次闪过脑际,宝玉拼命想捕捉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为什么那样失态?

突然,灵光一闪:“我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我是吗?”宝玉惊呆了。

一年前的某天,在宝玉的小房间里,夏力把他的照片放到某bbs上,之后加上了一段文字:“旁观者的话‘xx的生活一定会被某个瞬间改变!!!’(义正词严)”

“xx的生活一定会被某个瞬间改变!”,相片中的xx当然是宝玉自己了。他原是心生质疑,不肯苟同。现在,这熟悉的文字萦绕耳畔,心里一阵茫然不知所措,却是迷惑了。

这时候,课堂上一阵小小的骚乱,老师走下讲台,在同学中间抽查,指点。宝玉的作品已经大致完成,只剩下阴影的处理。

他连忙收摄心神,回到自己的作品上去,很快就忘记了她。

交作业的时候,才又想起来,忽然很想再看看她,眼光偷偷瞄了瞄窗边,空荡荡的。

她竟然走了?宝玉心里不禁嗒然若失。

“宝玉,快点呀,怎么像长了三寸金莲似的?”夏力已经收拾完毕,站地教室门口直催促。

“噢!夏力,今天中午我请客,我们去tu café,不过现在你得陪我去一趟教导处。”他指了指断了腿的画架。这该死的、该枪毙的、嫁不出去的暴力狂!一看到这个残架子,宝玉又恨得牙痒痒的,心里狠狠诅咒。

“ok!”夏力惊诧于宝玉的大方,可是不吃白不吃!为了美食和口福,他满口答应陪他去教导处,更加不嫌麻烦,一把帮忙拾起那只断腿,夹在腋窝下就走,他决定在宝玉反悔之前敲定。

仁爱医院对面巷口的tu café,是口味极好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最初是夏力发现的,在古家搭伙食后,他便常常带宝玉去,不过那只能算是换换口味了。

从教导处出来,这便要去tu café了,一路上,夏力为了即将来到的美食,大肆意攻击着可恶的戴丝,对宝玉的不幸遭遇发表着深刻的同情,大放厥词,并对目前的大好形势作了客观的分析:“我相信,只要你傍上了李秋纤这棵大树,苦日子啊,就算是到头了啦……”

宝玉只管朝着校门口走,沉默不语,如同习惯戴丝的暴虐一样,他早就习惯了夏力的唠叨,唉!

这时,斜对面说说笑笑的走过来两人,夏力连忙住口,推推闷头行走的宝玉:“哎哎,看看谁来了?”

是秋纤#糊正亲热地搀着一个男孩子的胳膊,两人边说着什么,边走向校门口,秋纤笑得花枝乱颤。

“你好!”没想到还能见到她,宝玉吃惊地睁大眼睛,一高兴,竟然没有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人。

“呃!”旁边的人倒不觉得,可是夏力却吓了一大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视女色为蛇蝎的宝玉,今天却主动打招呼,他这是怎么了?

对面两人也停了下来,看清楚是宝玉后,秋纤又发出了清脆的笑声:“是你呀,小鼻涕虫!哈哈!”

真是不争气,宝玉感觉到脸又红了:“你……你……我,我们想请你吃顿饭,肯赏脸吗?”

“噢!请我吃饭?为什么?”

“因为,因为……,”

“还有啊,你要请我吃饭,也得问问他,嘻嘻……,家吉,他是我今天刚刚认的弟弟,呵呵,怎样?够帅气的吧?”她可爱地转向身旁的男孩。

这才看到了旁边这个亲热地拥着秋纤的男生,宝玉心里登时一窒,微微疼痛。

家吉不如宝玉高,但比宝玉强壮多了。单手支着篮球,一手拥着秋纤细小肩膀,年轻而略见黝黑的脸上,熠熠有神的眼睛盯着宝玉,勉强一笑:“这位同学,对不起,秋纤正准备到我家吃午饭,我妈妈请客!”

他不但身材魁梧高大,还健壮结实,全身上下泛着健康的气息,这得益于长期打篮球。相比较之下,高瘦而且雪白俊秀的宝玉就显得单薄和瘦弱了。

在把秋纤追到手之前,他便知道,认“兄弟”是她的最大爱好,只要她侠义帮助过的男生,不管年龄大小,统统成了她的“兄弟”。就连自己,也是她认来的“哥哥”,那是在她与胡风分手之前。荣升为她的男朋友后,曾明文规定过不准再认兄弟,而她竟然毫不收敛,置若罔闻,照认不误,真把人气坏了。

“家吉哦!你说说,他帅不帅?”秋纤扭动着小巧的腰肢。

“好吧,帅,帅!” 家吉没好气。

秋纤却不以为忤,反而笑嘻嘻地说:“帅是帅了,就是太没出息,让女生欺负也会哭鼻子,还脸红呢!还是你比较拿得出手啦……”

既然得到了肯定,家吉便不再掩饰自己的醋意:“都有男朋友的人了,为什么还总是那么胡闹!”

“冤枉啊!我哪有胡闹?是他自己要请我吃饭耶!难道只许你喜欢我,不许别人喜欢我吗?……喂!我只认你为弟弟,可没有让你喜欢我啊!因为,喜欢我的男生已经排队排到明年去啦!你……不会是?”她怪叫着,诉说冤枉,然而话锋一转,却对着宝玉问出最后那一句,面上赫然换成了一副促狭的神情,冲宝玉直睐眼睛,调皮地笑着。

宝玉身子一僵,原本涨红的脸,刹那间变得煞白煞白,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

紧紧地咬住嘴唇,咖啡色长发遮住了眼睛,说:“我,我不会喜欢上你的,请放心好了。”

“……”

突然,一个极为恐怖的笑声从身边爆发出来,鬼哭狼嚎般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猝不及防间,宝玉与夏力吓了一大跳,夏力怪叫着四下寻找笑声的来源。

秋纤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原来是手机铃声,竟然有那么恐怖的铃声,汗!

哗!正点的sky手机!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手机款啊,夏力眼都直了。

“叔叔?啊,是的,别等我吃饭了,家吉说他妈妈要请我吃饭呢!有我最爱吃的三杯鸡和柳橙排骨。您就答应吧,省得老说我先斩后奏的,……”

“两位,我们先走了,bye-bye!”家吉竟然在这时候拥着她移动脚步,正对电话咭咭呱呱的秋纤,连告别的话也忘了说。

夏力偷偷看了看,宝玉傻子一样盯着他俩,脸上还是那么煞白煞白,蔫蔫戚戚的,有如霜打过的茄子,真让人心生怜惜。夏力不忍,气愤地朝着远去的两人啐了一口:“狗男女!”

得到的回报当然又是宝玉一记暴粟子:“走,回家吃饭。”

“哎!我的tu café……”

抗议无效,宝玉头也没有回。

夏力只有悻悻然赶上:先记帐吧!这一顿饭算是宝玉欠他的了,哼哼!

傻瓜,别再跟我说你紧张什么的了!有什么可怕的?你不要只懂得哭,只要稍为吓一吓他,包你手到擒来,再敢不从,我打死他……”

“姐姐,你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 戴妍对姐姐的那一套不以为然。

“管他甜不甜呢,只要我能吃到瓜……”心里忽然一阵别扭,连忙打住。这话到底有点虚,她偷偷看了看妹妹,见她没有表现异常,这才放心,相信自己与宝玉在报名那天发生的闹剧并没有传到妹妹耳朵里。

尽管从来没有人敢问过她,为何如此热心肠,为那些情场失意的姐妹们讨伐公道,却只收取了少少的一点儿“报酬”,可是她心里明白,是为了宝玉的拒绝,她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始终耿耿于心、不能释怀。

只有当又一次践踏了他,她的心里才会有暂时的安宁。可是,到了下一次看到他玉树临风一样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心里再次别扭,令她非常不舒服,她就会又开始等待下一次践踏他的机会。这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就像自己亲手制造出了一个变种恶魔。

位于柏格路56号的优纪学园,是t市一所私立贵族学校。就读其中的多半都是名门之后、世家子弟。

学园非常注重绿化管理,大门外有一条直通国道的柏油公路,两旁则是一排排鲜艳夺目的相思树。这种远看像丛生灌木,近看是低分枝的小乔木类观赏植物,在台北公园、路旁到处可见,却都不如优纪学园门口栽种的那么有气派,这是学园学生们颇为自豪的。

晚九点,学生们潮水一样涌出校门。大部分学生家在本市,除了少数的外地学生与带家眷的学校教职工,才需要住校。

强烈的路灯把柏油公路照得明晃晃,潮水般涌出的学生们,都看见了相思树边站着的两位少女:两手插进口袋,头高高昂起来,姿势酷毙了、容貌却丑毙了的戴丝,及她那身材窈窕,长发披肩的妹妹戴妍。

戴丝正在谆谆诱导:“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他了。

“姐姐……”

“别说了!一会他来了,先打一顿再说!”戴丝尽量使口气再恶狠狠一些,最好妹妹现在就替他求饶,那么自己会考虑下手温柔一点。

“嘘!姐姐,他来了!”

果然,在学生们已经几乎走光了的大门口,宝玉慢吞吞地出现了,一步一步地挨了过来。

夏力这小子,为了躲避陪杀场的厄运,连晚自习也不敢来上了,这才是所谓的患难见人心啊!如此没有义气的朋友,要之何用!回家就与他绝交!

这么想着心里虽然很解气,可是,当看见戴妍身边的庞然大物,还是不禁面色惨然:“今天晚上真的不能从这个魔鬼手下幸免了,我有种预感,我会死得很悲惨!”

与他正好相反的是,戴丝立即精神一振,摩拳擦掌,整个人进入兴奋状态,并作好了轰炸的准备。

可是,不对哦?后面怎么回事?一条人影隐没在他的阴影里,像尾巴似的,悄悄地跟着他。是夏力?

戴丝揉揉眼睛,oh!my god!竟然是秋纤!怎么那么巧?啊!一定是宝玉告诉她的了!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可是,秋纤可不是好惹的啊!

原来,她在大一的时候,常常为了宝玉而和学园里的男生打架,当第n次将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哭天喊地的时候,终于惊动了校方,被两个大个子男老师合力揪进教导处,李主任大发雷霆,几乎要当场开除了她,后来,当然是秋纤为自己求情,这才保住了学籍。

再后来,秋纤就以此为要挟,常常破坏自己的好事,让自己的拳头再无法快意人生。这次要是再让她抓住,也许就真的被t出学园啦!这个臭丫头可不像是恐吓自己,算了,还是先保命吧!

“妍妍,那个,姐姐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还没办呢!不如你自己对付他?不要怕哦,记住,要按照我教你的绝招,保证他是你的!啊,我先走了啦……”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十步之外。

冷不防戴丝来这一套,戴妍急得直顿脚,刚才的镇定自若完全消失了。

宝玉在五十步之外看见戴丝突然像只野兔般溜走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却精神为之一松,胆子倏地就回归了正位,三步并两步踱到戴妍身边。

可是戴妍也不是平凡之辈,她迅速调整姿势与面容,风情万种地转过脸:“嗨!我等你好久了!”

宝玉勉强一笑:“嗨……”

戴妍受到了这勉强一笑的鼓励,更加娇滴滴了。她那声音的糖分真是让人受不了,一不小心就会淌蜜:“姐姐说,今天晚上你要为昨天下午的事道歉?其实,人家早就原谅你了啦,谁叫我那么那么喜欢你……”

“这个,其实我要来说的是……”

“噢!我知道了,你是害羞吧?其实你不需要说什么的哦,只要默默地接受我,ok?”戴丝脸色微变,连忙堵截他的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安抚着她可怜的心脏。

“这个,我还是道个歉好了,因为,我实在不能……”

“你!你就不能试试吗?又不是让你去死!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来见我?为什么要再一次伤害我?残忍的、该死的、无情的、黑心的、不能不爱的、一塌糊涂的,狼……,呜……哇哇!”

“呃!”宝玉听着这一长串乱七八糟的指责和哭喊,急得语无伦次:“你,你别哭啊,别人会误会的,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我偏哭!你就欺负我了,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欺负我……”

宝玉两手一摊,仰天长叹。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既对那凶神恶煞的戴丝畏如虎狼,又对这个哭天抹泪的戴妍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女生们啊!同是盘古开天辟地的产物,你们为何就这么诡异莫测?如果说你是我的肋骨,那么这一定是我身上已经坏死了的一根肋骨吧?没事造什么女性啊?真是自寻烦恼!

这时候,秋纤出现了:“戴妍住嘴!”

两人愕然一看,双手叉腰的秋纤,身穿着吊带连衣裙,脚着纤细小巧的露趾冰鞋,亭亭玉立,挺胸收腹,好一个女蜘蛛侠!

只见她下巴一扬:“我告诉你,古宝玉是我的弟弟,不准你再打他的主意!”

戴妍很清楚,秋纤替人出头打抱不平的时候,是不留情面的,在这种时候,连男生都怕她,更别说女生了。戴妍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可是很快就笃定下来:“你只能吓唬我姐姐,我才不怕你!喜欢一个人没有罪#蝴虽然不接受我,可是我有权利喜欢他!”

“可是,人家既然不喜欢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天下何处无芳草?”秋纤心里同意,嘴上可不同意。

“我才不像你那样!”戴妍故意撇了撇嘴。

“我怎样?”秋纤有点口吃了。

“你现在的男朋友,也是你从前相认的哥哥吧?”

“是又怎样?”秋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哼哼,别告诉我,你也喜欢上他了?”戴妍瞟了一眼宝玉,口气有说不出来的暧昧。宝玉的脸登时烧到了耳根,一颗心“咚咚,咚咚”地用力撞击着胸腔,心房好痛。

“你瞎说什么呀!我会喜欢他?哈哈!真好笑,喜欢我的人多得数也数不过来了,你也不是没有见到过,比他出色的我都喜欢不完,何况这么一个,比女生还爱脸红的小男生?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喜欢他!”秋纤的口气却是那么的斩钉截铁,不容置否。

于是乎, 那颗刚才还在有力地跳动的心,停止了撞击,沉落湖底!

“那好,你不喜欢他,就别阻止我喜欢他。”戴妍有种阴谋成功的喜悦,她转过头,柔情万分地问宝玉:“我再问你一次,接不接受我?”

宝玉呆若木鸡,两眼低垂,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理不睬,兀自沉浸在自己伤感中。

“你!你让她给吓呆了?”戴妍气急败坏。

“不对,他是让你给吓呆了。你快走吧,否则,定你骚扰罪,校纪处分!”

秋纤的话在李主任面前往往有十一分的份量,并且以她的性格,完全会说到做到的。戴妍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两者相比之下,到底还是学业重要些。

她幽怨地久久盯着宝玉,可他依然故我,低头不语,她终于绝望:“你!我恨你!”捂着脸跑了。

“哈哈!不要怕她!既然认了我为姐姐大人,我就会一直保护你的!”秋纤心无芥蒂,豪气千丈地许诺,似乎已经忘记了中午的事。

宝玉用力吁了一口气,仍旧呆呆地,失魂落魄般转身走了。

秋纤困惑,不解,挠挠耳朵:“ 莫非真吓傻了?帮了他那么大忙,连一句谢谢也不会说?

第四章 我来迟了

“哎呀!我们伟大的宝玉同志,你可回来了!还好,没有死翘翘……”宝玉一进门,夏力就迎面凑上来压低声音说,并递上来一盒菊花茶,亲自为他插上吸管,又是摇扇子又是递手帕擦汗,殷勤得就像一只哈巴狗,不住地摇尾乞怜。

宝玉朝着他猛砸卫生球,鉴于古奶奶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绝交的话不能当着奶奶说,只好把这事推迟了。再丢给他一记成熟的卫生眼,进屋。

“奶奶,我回来了!”

“噢,啊,回来了,啊哈,哈!……啊哈哈!”电视机里传出喊声震天,古奶奶笑得前俯后仰,嘴里答应着宝玉,眼睛却还留恋在电视里。

宝玉瞄了一眼,原来是电视剧《双响炮》。那个外型俊美,个性犹豫怯懦的男主角殷雄,双手摊开,站在楼梯下,无力地大嚷大叫:“我长得最高最长,我要住最大的房间!”

而胖乎乎的现实功利、尖酸刻薄的丈母娘却双手叉腰站在楼梯口,扬着富态的下巴向他示威:“敢跟我争?看你敢不敢从我这里过去!”

那个美丽的女儿,殷雄后来的漂亮老婆,就站在后面笑嘻嘻地。

宝玉忍不住扑哧地笑了,要是最高最长就得住最大的房间,那我岂非也得住奶奶的房间?奶奶的房间比我的大多了。还有那个丈母娘……,丈母娘?刚才秋纤不也双手叉腰,下巴高扬着吗?多好看……,算了,别想了。

“嗯 ,奶奶我回房间了。”

“热坏了吧?看你满脸的汗,铁定是步行回来了,大热的天,也不知道坐电车,……夏力,夏力?奶奶在厨房里炖了银耳冰糖水呢,你俩喝去!”

宝玉了无心情,重重地把自己抛到床上。夏力端着两碗糖水进来,嬉皮笑脸地说:“来来来,知道你心烦了,喝碗糖水去去心火吧?”

“去去去!心烦的就是你!”

“哎!我可是好心好意侍候你啊!……告诉我,怎样解决的?”宝玉明白他的意思,想问自己怎么活着回来的。

他怏怏地说了说当时的情况,说自己也想不到运气那么好,居然又一次化险为夷。中间免不了穿插赏了夏力好几个爆粟子。

看到夏力苦着脸,认命一般,硬是承受下了自己几记狠k,心里多少平衡了点,也就放下了绝交的念头。毕竟不时有人让自己欺负欺负也是好的,否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了。

喝完了糖水,仍然怏怏不乐。

“夏力,你回去,上网,我俩玩《大话西游》。”反正心里乱七八糟的,也是无法看书了。

夏力精神也来了:“ok!我们有一个月没玩了吧?我跟奶奶说说,这就走。”

宝玉于是洗脸漱口,走进客厅:“奶奶,您看您,看着电视都打瞌睡了,回房间吧,我也要关门看书了。”

“好吧,那你也早点睡啊。”古奶奶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看自己,的确在孙子面前睡着了,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关了电视,打着呵欠回房了。

宝玉关门,开电脑,打开游戏主页,进入游戏。

不一会,夏力也上线了。

两年前,宝玉与夏力同时喜欢上了这个充满人性化的游戏。夏力就是为了玩《大话》才买的电脑,除了画画,便是双双联机。

“这是逃避那些红心眼大白痴的最好办法!”宝玉不止一次这样说。

玩了两年多,早已熟悉大话里的一切一切,如今,尽管出了许多新游戏,宝玉却不愿意轻易离去。大话毕竟给过他许多的欢乐,也许,会一直玩下去吧?宝玉想。可是,今天却有点心不在焉,有点莫明其妙的心烦。

84级,与81级的夏力一起做天。

他与夏力,还有两个仙族网友联手,又一次打到三头牛魔王。顺顺利利的干掉了四个小怪中的三个,冰住了一个,只余一个牛魔王。

牛魔王!牛魔王!宝玉觉得自己依稀成了至尊宝:他竟然爱上了紫霞!而抉择是那样残酷:要打败牛魔王救紫霞,就必须戴上紧箍咒做回神通广大的孙悟空;而戴上紧箍咒就不能有半点情欲,只有取经去。

怎么办?先救紫霞吧!救了她就不能再爱她?好吧,只要能救她,我便做孙悟空,收回感情便是!一时精神恍惚,竟忘了对那个小怪每个回合都进行补冰。

收回感情?收回什么感情?难道说,我真的喜欢上她了?

这一回合,只要仙族朋友一秒,牛魔王就会挂掉。可是,他突然发狂的朝宝玉冲了过来,把正想拿经验的宝玉打翻在地,同时也立即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仙族的网友几乎在同一时间把他送上了西天。

宝玉躺在地上,进入了假死状态。晶晶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我发现你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回来要找的居然不是我。夕阳武士(至尊宝)说:怨只怨相逢恨晚,造物弄人。”

“怨只怨相逢恨晚,造物弄人!”宝玉心里狂震:“对,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不能,也没有理由再喜欢她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孙悟空会爱白骨精,猪八戒爱上了蜘蛛精。紫霞爱他至深,因为他拔出了一把剑。故事里的人找爱人的理由永远千奇百怪:王子要用水晶鞋才能找到灰姑娘,薛宝钗要那有玉的人来配……可生活永远现实得多,芸芸众生,谁又能许谁一个未来,自欺欺人罢了。

牛魔王虽已死掉,可没有想到,那唯一的小怪竟然因为冰的回合数到了,自动解冰,几人同时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身上绿油油的,显然是因为中着毒的原因。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宝玉和夏力同时大叫一声:“不好。”

情急之时,再无法更改什么,宝玉恨极了自己的大意,一狠心,下达了宠物天欲遥月给自己加血的指令。

眼前白光一闪,强烈得忍不住闭上眼睛。光芒只是刹那的事,再缓缓睁开眼时,眼前竟又变得黑暗无比。适应了这黑暗环境时,看到了位于面前的小白,他正带着从来就不曾变过的奇异笑容看着宝玉。

小怪头上冒出了一串数字,并在宝玉目瞪口呆中消失,它被毒死了。在这同时,宝玉与夏力也被送出了战斗结界,假死的他,变成真死,他挂掉了。

“oh!上帝啊!”宝玉懊恼得抱住脑袋,发着狠。一个晚上的功夫白费了,刚做天得到的一点经验,就这么因为死亡的惩罚,被扣掉了。

查了查看,身上带的钱和药品,也被随机扣去了一个百分比。

我终究不是孙悟空,不能将自己的爱情进行到底,没有理由就是没有理由,她是别人的女朋友,我来迟了!

宝玉一阵心烦,匆匆与夏力打了个招呼,下线了。

夜,零点53分,打开space写日志,当写到秋纤的恐怖电话铃声时,再次毛骨悚然,不禁转过头看了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呵呵,当然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谁说的:如果你要真正爱一个人,就要认认真真的了解她,用心和她在一起。

是这样吗?

有理由也好,没理由也罢,可还是要爱。让我去吧,过程就是结果,无悔了。

反正我是身不由己。宝玉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这下可以让自己睡觉了。

依稀中,一首很老很老了的歌在梦里响起

留情容易守情难

动心容易痴心难

花雨萧箫

情为何物

……

这天上午,只有两节课。

上完课,时间还早着,宝玉邀上夏力:“走,我们去逛逛!”

于是乎,两个大男生,走出教室,就在校园里瞎晃荡起来了。还真的是瞎晃荡,一点目的也没有,见路就走,没路了倒回头。

“喂,宝玉?古宝玉?你在干嘛呢?寻宝啊?还是梦游啊?”

眼看一节课就这样走了过去了,他仍然闷声不响地走啊走,丝毫没有说话的打算。夏力跟在后面,郁闷得不行,没好气地发话了,宝玉竟然不理不睬!

夏力气坏了,岂有此理,叫了人家陪他出来,却这样冷落人,这不是叫人难堪吗?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啊!

他看着宝玉的背影,恨恨地想了一会,毅然决然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超过他,拦祝蝴的去路。

宝玉惊愕止步,恍若大梦初醒一般看着他:“怎么了?”

夏力顿时一呆,感觉到不可思议!这个古宝玉,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怎么了?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

“没事拦住我干嘛哦?”

“我正想问问你呢!你说你这样没头苍蝇一样的乱逛个什么?”夏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实在是太过莫明其妙啊,自己发疯就是了嘛,偏偏还拉上人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夏力也坏掉了脑子呢!

“啊哦,我没事啊,不过想和你随便走走,找找灵感嘛!”

“真的?”夏力不相信,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宝玉嬉皮笑脸的,太没有诚意了,他有种被利用了的感觉 。

“咳!怎么?不相信我哪?又想要吃粟子了?”宝玉佯装恶狠狠地,扬起了拳头。

夏力连忙缩了缩脖子,据理力争:“没,我只不过担心你,没想到落了个狗咬吕洞宾……”

“再说!我……”宝玉出奇不意地转身,眼看一记爆粟子的清脆声音就要响起。

不料夏力早有提防,笑着,机灵地避开了,宝玉不服,追赶起来,非要打到他不可,两人就这样笑闹起来。

好一会后,两人才停下追逐,宝玉却长叹了一口气:“唉!”

“你又怎么了?”夏力翻翻白眼,真受不了他了,整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一样,烦不烦人啊?

他不由得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的这个好朋友,只见他雪白粉红的俊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凝重,眉头紧锁着,眼光虚空,这么说,他是在为什么事烦恼了?

“喂,你是在为那个暴力狂而心烦意乱吧?哈!为了她的威胁?你害怕了?哈哈!”

宝玉心里一惊,这个家伙,平时没见他这么机灵过,今天怎么一猜一个准呢?

可是,在夏力面前,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承认?如果承认了,那就是怕她了。只好吱吱唔唔地说:“没,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我可再也受不了你了,既然你没事,我回教室了!”说完,他真的掉头就走,宝玉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无语。

继续瞎逛。

其实,宝玉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因为,自己恰恰是为了戴丝而烦恼着。

想来,昨天那事太离谱了,真是让人尴尬啊!

刚刚下课,宝玉内急,本想火速奔wc去一泄为快。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走廊上被戴丝堵住了,张口就给他定罪:“古宝玉!你快快给我从实招来!昨天怎么摧残人家小月牙了?”这个女生,竟然就在那走廊上,硬逼着他承认错误。

就在宝玉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她的嘴巴已经像机关枪一样,竟然就在那个系里的同学来来往往的走廊上,哒哒哒哒地扫射了起来。在她的扫射下,终于渐渐听明白了,是她们系里一个容貌娇贵的小桃花,昨天被人抛弃了,跑她那儿哭天抹泪去了。她认为,这事除了他宝玉,再也不会有别人啦!于是乎,就跑来了。

呜呼哀哉!

宝玉细细想了一下自己的近期活动,并没有“抛弃”谁呀!这个“摧残”的话却从何说起?可是,眼前的情形却由不得他争辩,他与戴丝的相对模式是,历来也由不得他争辩。

宝玉又气又急,人有三急,硬憋着的滋味可不好受,欲要走开,戴丝又怎么能让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她一把揪住宝玉衣服:“你休想走掉!不给我个交待,我要你好看!”

“我……”

拉扯了两下,宝玉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打情骂俏,便不好意思地放弃了挣扎。

就在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时候,走廊那头跑来了一个小女生,估计就是那个“被抛弃”的,上前来一把拉住戴丝:“老大!你杀错人啦!不是他,不是他啊!”她羞得满脸通红,刚才戴丝那一顿嚷嚷,她被人抛弃的消息已经从油画系跑到工艺美术系去了,这里的学生们不用说,一定是全知道了啦#糊不禁又羞又气,暗暗地埋怨戴丝这个人头猪脑袋瓜子。

“那,那个傻瓜是谁?”戴丝瞠目结舌,当场气馁。

“是,是我们系的欧阳盛哲啦……”

没想到这个学院里,竟然还有这样傻的女生,为了其他男生而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她真的被小月牙儿打败了!除了古宝玉,她戴丝还帮谁讨过公道啊!

呜呼,她并不知道,自己眼里除了古宝玉,实在再也容不下别的男生了,可惜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看不清事实的本质了,她对宝玉就是恨!

这场风波最终以戴丝被那个小女生拖走为终结,可怜的宝玉硬是把肚子也憋痛了,差点儿造成排泄障碍。

这种日子怎么是个头啊?他狠狠地踢着脚下的草地。

正在悲愤不已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哎、哎呀!哎呀!快走开——”一团阴影迅速向自己压过来。瞬息之间竟然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庞然大物,速度极快,宝玉想要避开,却已经无法避免!

“呯!”

宝玉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奇怪,自己怎么感觉好像没事?这是什么东西?

抬头一看,上帝啊!老人说,夜晚不能想鬼,可是为什么白天想鬼鬼也会现身的啊?吓死人啦!

眼前这堆庞然大物,赫赫然便是戴丝和一辆二十七吋的崭新而漂亮的山地跑车!这!这!!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他今天真的算是理解透彻了。

“哎哟哟!怎么又是你呀?你这个阴魂不散的!你!怎么就处处与我过不去呢?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用撞电线杆了,哎哟……”戴丝跌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骂道,看来摔得不轻,疼坏她了。

呀!可不是吗?自己身旁真的有一根电线杆耶!那辆自行车就倒在电线杆前面,车头已经歪斜,车轮也成了椭圆形的,正在骨碌碌地转着圈呢!

她这是在做什么?在这校园里耍杂技?宝玉极想笑,却不敢笑,强忍着,憋得好辛苦。说真的,平时受她的欺压太多了,今天看到她摔这一跤,心里还真的爽!上帝啊,这可不是他宝玉心肠歹毒啊,实在是她作恶多端,应该受到一点点惩罚啦!

心情突如其来的舒畅,竟也忘记了戴丝这纯粹是“恶人先告状”。在戴丝面前,他不知道怎么的,思维特别迟钝,可怜的。

“该死的!还不过来扶我!哎哟哟,我的pg……”戴丝捧着自己pp,不住地哀嚎。

呃!到目前为止,宝玉心里真的没想过要扶她起来。既然能骂人,那是一定可以自己起来的啦#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思忖着要怎么离开。

努力使自己的幸灾乐祸不至于太明显,不要再惹怒她为好。他假装沉着,稳着声音、宽宏大量地说:“我帮你扶起车子好了,你自己起来吧,呀,这车轮都成这样了……”

“该死的,呜呜……这是吕明伟的新车啊,他一再交待我别摔坏了……呜呜……”戴丝哭丧着脸,兀自抱着膝盖骨呜咽着。

哈,烦恼上了!

原来她也有今天啊!

宝玉再也忍不住,笑声冲嘴而出,他马上转过身去。因为这个时候笑就太不人道了,心里头再爽,也不能建立地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可是,已经迟了,戴丝看见了.

刹那间,火大了#糊腾地站了起来,破口大骂:“不要命了!该死的!还没说你呢,走路也不好好走,看见人家骑着车子来了也不知道让一让!你现在高兴了?幸灾乐祸呢?要死啊!我,我可真会打破你的头哦!”

宝玉懵了:什么?反而是我的不对了?

看看自己的位置,没错啊,自己在右边的林荫道边上呢,既没有走错路线,也没有站在路中间#糊还讲不讲理啊!这个不可理喻的泼……

想归想,宝玉也不是蛋白质,自然知道戴丝的性格就是如此的不可理喻,谁奈何她?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据理力争:“我走得好好的,并没有撞你啊,明明是你自己摔倒了,撞上了电线杆,你,难道说,不会骑车子……”

“哇哇哇——真的不要命了!还敢嘴硬!是又怎样?你敢怎么样?我偏要说你挡了我的路,撞上你也活该!哎哟,疼……,你这个胆小鬼,休想我向你道歉……” 哈哈,原来戴丝真的不会骑车,今天是第一次学着溜溜,谁知道偏偏那么倒霉,为了让宝玉而撞上了电线杆。

“道歉就不用了,只是真的不是我的错哦,你……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宝玉额头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完了 ,又惹火了这个暴力狂,皮肉之苦看来又免不了了。

“我不讲理?我就不讲理,又能怎么样?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戴丝气得哇哇大叫。说着,一手提着宝玉的衬衫,把他提了过来。看那表情,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偶有人经过,没有人看热闹,均作目不斜视状,继续走自己的路,都想最快地远离这是非之地。

宝玉知道这个恶魔一旦横蛮起来,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于是紧紧抿着嘴,扭开了脸,不再理睬她。这个恶魔,真是前世冤魂,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渔夫把她从海里打捞起来,并放出来害人的。

“戴丝,你又在干什么!”突然,响起一声娇喝,惊得戴丝和宝玉同时转过了头,宝玉的眼里瞬间有了光彩。

“哎呀呀,原来是秋纤大人啊!!我在和古宝玉闹着玩呢!你别误会啊!”戴丝吓得赶紧松手,对着秋纤,换出一副大献殷勤的笑脸,又点头又哈腰的。

“我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要欺负我弟弟,真的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想死啊?还要不要活了?”

宝玉悄悄地笑了,大树就是大树,说话就是不一样啊!

她今天穿了一套短袖白色的运动服,有明显的三星牌标志。因为早上十点多的太阳光作用,她那小脸上有晶莹的东西,流光溢彩,马尾辫子高高束起,左手上有黑色护腕,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整个人看来精神焕发,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集中照耀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太酷了!

这一刻,明明白白又有什么东西,在宝玉心里动了一动。他连忙收拾心情,警告自己:孔子曰非礼勿视,孔子曰非礼勿听,孔子曰非礼勿动,孔子曰非礼勿表达……爱就爱了,可是别让她知道。

“秋纤大人,我,我只不过是和他闹着玩……,你看看,我都摔跟头了,你还护着他……”戴丝抬起腿,捋起裤腿,让秋纤看她的膝盖骨,嘴巴也很委屈地噘了起来。

“好了啦#涵不知道你整天只知道欺负宝玉,你活该哦!刚才我已经看到了啦!明明白白是你在欺负人……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戴丝本来就理亏,又被秋纤当场逮到,当然没话可说,嗫嗫地,气呼呼地,嘟着嘴巴说:“秋纤大人,我知错了,我悔过,不会再欺负他了,求你饶了我吧……”

“不行!还想有下次?上次我说了,再让我看到一次,就要开除你,这一次,哼哼!”

“秋纤大人!不要啊!你可怜可怜我,你不知道,我家里那两只大老虎有多厉害啊,要是我被学校开除,他们会打死我的……”戴丝大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一个劲地作辑行礼,不住地求饶。此刻看到她,却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宝玉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秋纤,别为难她了,要是因为我而开除了她,我会不安的,请你让她走了吧!”

“什,什么?你……,好吧,你走吧,这次是宝玉救了你,不是我!”秋纤一脸冷然。

戴丝不敢再说话,从宝玉手里抢过变了形的山地车,灰溜溜地,一瘸一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子,秋纤把脸转向宝玉,恶狠狠地说:“喂,怎么又忘记了呢?叫我秋纤姐姐!再忘记我扁你!”

“噢!刚才忘记了。”宝玉乐呵呵地说。不管怎样,不管她是谁的女朋友,这个女孩子的确是个可爱的女生,值得让人尊重。

“还有啊,我说,你脑子锈掉了吧?我不过吓唬吓唬她,你急急忙忙地打什么圆场?这么不会玩啊?”她的口气听来跟戴丝的一样,竟也是气呼呼的。

呃!宝玉又懵了,闹了半天原来她才是和她玩的呀!那么,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宝玉不禁气馁。

“切!”秋纤不耐烦地扬扬头,一甩手,走了。

宝玉心情复杂地目送她离去,那个纤巧的小身躯是那样的轻快,仿佛把全世界的烦恼与沉重全部留给了他,真是让人又敬佩又羡慕。

再一次想起昨夜梦中那首歌:“花萧箫兮雨萧箫,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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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难以捉摸的女孩子

这以后的日子,一连几天,油画系的学生被学校组织外出写生,宝玉的班级去了一个贫困县。

田园风光总的说来不错,无论是稻田也好,大水牛也好,老屋也好,大路也好,风景一旦上了画布,便有了不可思议的美感。那几天,宝玉的精神状态出奇的好,创作灵感总是源源不断,创作欲出奇的旺盛。

可是,由于每天在广阔的田野和村庄小径间行走,或坐或立的作画,吃住环境都相对艰苦,几天下来,弄得大家都疲惫不堪,等到终于可以返校的时候,已经累得人仰马翻。

奇怪的是,宝玉的心却出奇的宁静,极少想到学校里的事,极少想到秋纤。

写生归来,在家休息两天后便回校,将此次外出带回来的成果一一润饰,修正,然后交作业,之后,便是考试后的一周期假日。

六月的上午,阳光已经很热了,从校门外一直延伸到校园里的柏油公路,相思树低矮的林荫道上,跳动着无数亮晶晶的金钱点点,优纪学园里各系的人都有没有课程的,在这条林荫道上来回走动。

宝玉和夏力回校上课了,今天上午本无课目,但是在家里呆久了,怪闷的,不如回学校自习。

阳光下,两人说说笑笑地行走着,亮晶晶的金钱点点印在额上,脸上,鼻尖上。

因为不时侧脸面对夏力,宝玉挺拔的身躯微微前倾,刚刚洗过的头发清爽松散,随着他跳跃式的步伐而上下跳动着,弹性十足。

“嗨!古宝玉!哈哈!你两个家伙失踪好久了啦!”清脆的笑声从后面传来,秋纤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他俩,立在他俩面前。

“啊哈!秋纤大人!”夏力一步抢上前,那露骨的谄媚,可恶的表情,让宝玉恶心得差点儿没吐出来。

“啊!好多天不见宝玉,你们都去了哪里了?”

“噢!写生去了呀,别提了,我都晒黑了,你看看?”又是夏力抢了话头,不过这一次很明显是在为宝玉遮挡了,原来他看出了宝玉的内心。宝玉有点感激,当下并不说话,轻抿嘴唇,有意调开眼神。

“你少来了啦!本来就是个黑不溜秋的小猴子,还怪太阳把你晒黑的哦,怎么不见宝玉晒黑了?” 秋纤一脸的灿烂笑容。

宝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手足无措地垂手站立着。远离了几天的心又回来了。

“对了,你俩怎么不去看看国画系的国画大会展?”

“有画展?当然要去啊!对吗宝玉?”夏力重重地捣着宝玉,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我也正要去,一起走吧!我也有好几幅作品呢!”

书画展厅里,已人不少人,各个系的人都有,大凡没有课的也许都来了。

“秋纤?怎么今天才来啊!昨天家吉在这等你一整天呢,打电话也不接别人的,他都急死了!”斜刺里冲过来一个女孩子,拉着秋纤就埋怨。

“啊哈,那个,昨天手机忘记带了……”

“啊,宝,宝玉,是她!”

“谁啊?”宝玉冷不防夏力一个用力拉扯,差点儿趔趄。

只见眼前这个女孩子,白晰的脸蛋圆呼呼的,脖子圆呼呼的,手臂圆呼呼的,腰肢也圆呼呼的,身材丰满,浓眉大眼,倒是蛮可爱,可是,他并不认识她呀,夏力这么乍乍呼呼的,干什么呢?

“哎,她就是我常常跟你提到的那个,国画系的小珍珠。”夏力悄悄地耳语。

宝玉恍然大悟。夏力有一个暗恋了两个学期的女孩子,就是小珍珠,常常扭扭捏捏的对宝玉提起。

一直没能一睹风采,今天终于见到了,他望着这个肉乎乎的女孩子,不禁会心一笑。

这一笑不得了,书画展厅里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天空更亮了,这女孩子失神了片刻,无不酸楚地说:“哦,我知道了,又有新男朋友了吧你?”话是对秋纤说的,可眼睛却紧紧的被焊在宝玉的脸上,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起来。

“去去!发花痴啊你!没见过帅哥吗?这是我弟弟!”秋纤佯作生气,可是神情很是得意。

宝玉便又从云端落回了地面,调整了一下自己,微笑着开口:“是的,我是她弟弟,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哇!太好了!你真帅耶!”女孩子再一个乍呼,跳了起来。

“我是国画系的小珍珠,我,可以喜欢你吗?今天下午我去找你吧……”眼里飞出无数的红桃心,劈头盖脸的向宝玉砸来,可怜的夏力躲无处可躲,也中了不少红心砖头,可是,女孩子眼中,连余光也没有抛向过他。

夏力心里悲苦,不禁拉着宝玉蹬蹬蹬地移到一边:“喂#鹤话说,朋友妻,不可欺#糊可是你的好朋友我先看中的,你放老实点……”

宝玉扑哧笑了出来,甩甩头做出很酷的样子,悄悄地与他耳语:“依我的经验,关键还是要看个人魅力的,你实力不行只好后退啦, 这里的plmm也不少, 要不,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合适?”

“唉!伤胃!为了她,我纯洁的心灵已日渐憔悴,晚上做梦都想和她约会,可我不能忍受的是,我站在她面前,她连看我一眼都没有,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了。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知明月入沟渠, 我爱者离我而去, 爱我者何去何求!我…… 我好痛苦呀!”

“去你的,倒说得跟真的一样了。”宝玉见夏力越发装起疯来,啐了他一口。

这个时候,秋纤已经在和小珍珠告别:“哎,好啦,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宝玉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画。”

秋纤的作品就在展厅的右侧,有六幅之多,宝玉与夏力随着她的指点一一看过去。看得出,她擅长山水画,并且有属于自己的风格,在创作技法上,她将传统工笔和写意山水的特点融为一体,使作品既有工笔画的严谨又不失水墨画的韵致,并赋予重彩华贵之意境,形式一新,不拘一格。

“秋纤大人,的确是才女哦!”夏力竖起大拇指,一脸的灿烂。

“是啊,姐姐的确画得不错呢!”宝玉也不禁由衷地说道。

秋纤面露得意之色,口里却谦虚:“哪里哪里,还要好好的练呢,叔叔说我差远啦!”

宝玉还要说什么,突然,眼前一花,秋纤便被人拉到了一边,离开了他的面前,一把声音火冒三丈、噼哩叭啦地爆炸开了:“我满世界找了你两天,你倒好,在这里悠哉游哉,你!没良心的!”

“家吉,昨天呢,和叔叔家小孩去动物园玩啦,手机呢,丢在家里忘记带了,所以,对不起了嘛……”秋纤委委屈屈地嘟起了小嘴,装模作样地撒起娇来。

家吉的脸稍为缓和了点,拥住了她的肩膀,就要说什么,夏力怪叫起来:“啊哟,这画画的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清呢?”

秋纤一把挣开家吉的拥抱:“哪呀?那是我题的诗啊,笨蛋……”

宝玉与夏力哗啦啦地围了上来。

“看不清?我念给你们听吧?”秋纤谦逊地问道,显然是希望有人注意到她那画楣上的蝇头小字。

太阳,你还温暖吗

孤独地悬在

寒冷的夜空

宇宙漫无边际

你是残烛弱萤

但你依然执着

执着地燃烧自己

照亮黑暗的苍穹

执着地燃烧自己

温暖寒冷的夜空

你是残烛弱萤

太阳,你还温暖吗

这是一幅名为《岩石》的水墨画,却配上了这首主题不明的小诗,宝玉让她给弄糊涂了。

夏力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带头鼓起掌来:“哦耶!配得好,配得妙,配得呱呱叫啊!”

“你知道什么呀?那天到湖滨公园写生,发生了一件事,使我的心情分外的沉重,我是有感而发啊!”秋纤不满地横了夏力一眼,也横了家吉一眼。

家吉的神情倏地变了,满脸尴尬的垂下脑袋,双手不住地挠耳抓腮,似乎很是不安。

原来那天在湖滨公园写生,恰恰是他和秋纤结伴去的。本来两人都心情好好,可是后来为了秋纤给了一个乞丐一张大面额钞票,两人因意见不合而吵了起来,最终不欢而散。后来,还是好多天后,家吉委曲求全地认了错,两人这才和好如初。

他似有许多话要说,却碍于旁人,于是满含敌意地瞅着宝玉和夏力,说:“秋纤,我现在想去资料馆,你陪我去吗?还有一节课时间呢?”

“家吉,我正在陪我我弟弟们看画呢,你也和我们一起看吧?”秋纤为难地说,努力打着圆场,家吉的不友善让她有点尴尬,也让她感觉没面子。她可不愿意与家吉一样不懂礼貌。

“好吧。”家吉不情愿地答应了。

他留下了,却让夏力老大不高兴,嘴巴噘得老高,板着脸与那三人四处转悠,终于,第二节课下课铃响了。

秋纤看了看手表,叫道:“哎呀,第三节是基础课——文学鉴赏课,我恐怕不得不先走了,两位,你们慢慢看好吗?”

“快走吧!”家吉已经忍耐了好久,早就不耐烦了。于是,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挟持着秋纤离开离开的。

秋纤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只好恨恨地瞪着他,家吉不为所动,冷冷地回视她,丝毫不放松。

秋纤负气,在几步之外,回头大叫:“宝玉!明天早上我没课,一起去后园荷花池写生吧?我带好吃的给你俩。记住,明早九点!”秋纤挥挥手,终于被裹挟着走远了。

夏力捅捅呆若木鸡一般的宝玉,小心翼翼地开玩笑:“哎哎,她对你可比对我热情啊?”

“你又不是她的弟弟。”宝玉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理会心里的感受。

“明天我们要和她一起去写生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不管以什么方式。大概,这样就能更多的了解她吧。

艺术学院的学生们,最少不了的就是外出写生。

在广阔无垠的视觉世界中,物象是错综复杂的,美好的形象、形式比矿藏更丰富,只等待他们去采选、利用。

以前,秋纤总是爱画自然的野景,不爱画建筑物,认为建筑物呆板无味。

但导师说,中国古典建筑都是有机的整体组织,是有情有意的,创作导师还以孙悟空变山神庙的例子启发她们,说:孙悟空大闹天宫后,被二郎神追到人间,变来变去,变了一座山神庙,那尾巴不好藏,便变了一杆旗幡,但终于还是被二郎神识破了。

歌德早就说过:“流动的建筑是音乐,凝固的音乐是建筑。”秋纤总算慢慢地领悟了:“道是无情却有情”。

画家作画应该总是有情的,画建筑、树林、山川草木……都可以寄寓作者的感情,秋纤便慢慢体会到,古典建筑中都有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西方建筑师的追求,与我国古代大师的匠心,也有异曲而同工之妙。

要想做一个好画家,就要丰富形式积累,正如作家要丰富语言积累。

画家和作家的构思方式是不同的,后者在时空中耕耘,前者在平面上推敲。如果画家只遵循内容决定形式的法则,他的形式从何而来?导师还说:缺乏形式感的画家,一如没有武器的战士!

所以,作为美术学院的学生,无不深深知道写生的重要性。

深入生活,热爱生活,同时也是在生活中受教育。在大自然中看到烟云变化,感到很美,看到瀑布流泉,也感到很美,这些美好的景物,都对学生们有美的教育作用。看到一个山峰,或一株松的美的姿态,会给人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接受了自然美的教育。

由于在生活中受到了教育,也就培养了热爱生活的感情,所以老师说,学生们外出写生,不单是收集创作素材,更重要的培养热爱生活的情感。

所谓创作灵感,灵感又是从哪里产生的呢?宝玉认为从热爱生活的感情中产生的。如果对被描写的对象,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不感兴趣,怎么能激起创作冲动,产生灵感呢?是不可能的。

最近,医学上将坐骨连接在一起的连体婴儿成功地分割成两个独立的生命。而学院的学生们,却往往要将两个以上的单独的形体在造型上结构成一个整体生命。

绘画中的复杂对象并不就是简单对象的数学加法,树加树不等于林,应该是1+1=1。一般看来,西方风景画中大都是写景,竭力描写美丽景色的外貌,但大凡杰出的作品仍是依凭于“感情移入”。

梵高的风景是人化了的,仿佛是他的自画像,花花世界的巴黎市街,在尤脱利罗的笔底变成了哀艳感伤的抒情诗,中国山水画将意境提到了头等的高度。

意境往往蕴藏在物景中。

到物景中摄取意境,必须经过一番去芜存菁以及组织、结构的处理,否则这意境是感染不了观众的。国画中的云、雾、空白……这些“虚”的手段主要是为了使某些意境具体化、形象化。

宝玉是油画系的,他要努力的便是将这一与意境生命攸关的“虚”的艺术移植到油画中去,这是一个极重要而又极困难的问题。

相当于国画中的“空白”,油画中也必须有极重要的“视而不见”的部分。这些部份既为意境服役,又能给观众以美的享受,要“虚”而不虚,不空洞,不乏味!

家吉偶尔会和他们一起外出,但多数时候不屑与三人共处,总是一个人远远地据守在一个方向,在目力能及秋纤的地方。所以,那一段时间里,宝玉、秋纤,夏力三人在一起的时间居多。

不过,宝玉的创作已经有了一定的属于自己的风格,长时期来,在油画风景中,他的大部份风景画是通过构思、选取不同的素材组成的,作一幅画,往往要数次搬动画架,从几个不同地点去写生。说得明白点,就是“移花接木”或“移山填海”。

所以,三个人每一次外出写生回来,都收获不小,因为宝玉的移动,和发现。

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爱画船,尤其是秋纤。利用星期天,他们已结伴去了海边好几次。

秋纤爱画船,主要由于视觉美的吸引,孤舟、舟群、帆起帆落、绳索交错、桅杆倒卧起伏、线缠绕着面、手忙脚乱的渔民。

色彩的斑驳,都给予她尽情挥写的大好时机。缘此,在就读t市优纪学园这两年里,跑遍了t市的渔港。

她曾作一幅《渔港》,那是一个遇上风暴的天气,海上的渔船统统驶进港内来避难,诺大的海港,干是挤满了各类船只。风浪叠起,渔船奋进,动荡中纵横交错,浪打浪,船碰船,黑压压的一片。这种情况下,显然无法描绘单独的船形,她便竭力表现水上战场的壮观。

于是这画在气势上,更接近黑、白间的抽象构建,后来在优纪学园甚至于t市都曾引起过轰动一时的效应。

这天早晨,秋纤趁着上午没有课,溜到油画系,约上宝玉、夏力,三人背上画夹,乘坐公交车,又来到了海边。

走出了有古老松树的林荫大道,沿着海岸的岩石,在通往海岬的捷径上慢慢地半爬行半攀登着。海面上的船帆,在朝阳的照耀下,宛若白金一般闪闪发光,迅速移动。

早上的风很清凉,有点微咸,有点潮湿。

“啊!快看!船杆上停着两只鸽子呢!我要是也能搭乘那样的帆船出海,该多好啊!”秋纤欣喜地叫道。

“啊—哦—,啊—哦—”夏力放开喉咙,像隔壁音乐学院的学生练声一样,拖长声音叫了起来。

宝玉微微垂下眼睛,把目光投向大海的远方。

大海的那边会不会有个美丽的岛屿呢?会不会还有个美丽的故事,关于白雪公主与白马王子的呢?

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宝玉不禁梦想着:如果说,去往水平线彼岸的美丽岛屿,自己能成为王子的话,那边一定已经有了一位美丽善良的白雪公主,在等着自己,不过,她像谁呢?会像秋纤吗?

“喂!你要是再这样魂不守舍的,不留心自己脚下的道路,说不定会从岩石上滑下去摔倒的!”秋纤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看见宝玉摇摇晃晃地,心里有点着急,只好发声音提醒他,她仍旧大大咧咧地自然地说话。

只有夏力注意到了,她平时清脆的声音,此刻却是那么的温柔。

“这是让海风给吹变了调吧?”因为有家吉, 他和宝玉一样,也不相信刚才的感觉。

可是宝玉也听见了,他也听出来了,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她,想到刚才那个梦,心里也柔情万丈,他朝她笑笑,说道:“我会小心的。”

夏力忽然说:“大家别闹,听,前面有歌声哪。真是好一副金子般美妙的嗓音。”

“我们先悄悄躲起来,听她唱的是什么歌吧。” 秋纤说。

“嗯。”

三个人爬上岩石,将身体藏匿在花期早已经过去了的夹竹桃中间。

秋风多么叫人欢欣

聆听秋风细语,就如同

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还有母亲的声音

那宛如燕子一般

趟过故乡大海的风儿呀

当我侧耳把你倾听

就会传来遥远而慈祥的

父亲的声音

还有母亲的声音

听到这歌声,就会有一种真切的孺慕之情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秋风正从海面上徐徐吹来,即使是在盛夏的早晨和傍晚,海风也挟带着一种秋天式的虚无感迎面吹来,少女那像是对着辽远而浩淼的大海娓娓倾诉着什么似的,凄婉而澄莹的歌声更是营造出了海面的空旷,让人感到落寞。

秋纤不知不觉已经泪眼婆娑,她遥望着大海,看早晨的朝霞渐渐染红辽阔的海面。

“那女孩肯定上过学,你听,她不是很会唱歌吗?”夏力与宝玉都是音乐的门外汉,现在他也只限于胡侃。

“即使没上过学,也不一定就记不住歌词。不知她有父母没有?”秋纤说。

“有是有,只是相距遥远罢了。你听她不是在唱:传来了遥远而慈祥的父亲的声音吗?” 宝玉说。

“多动听的声音啊。肯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吧。” 夏力说。

“我想是的,瞧,那鸽子正一边入迷地倾听着主人的歌声,一边在主人的头顶上缓缓盘桓哪。” 秋纤点头,表示同意。

“它是在侦察着,女孩父母的船只是否会在眼前一纵而过。” 夏力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像力。

“哇,夏力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幻想家?”秋纤用手指头敲敲夏力的肩膀,像是在赞扬他似的轻声说道。

夏力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咧开嘴笑了笑。他没有告诉两人,其实在家乡,他有一个声音也如这女孩子一样美妙的邻家小妹。她说过,她会在他应该回家的日期里,天天到海边去等那只载着他回家的船。

虽然他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与爱情无关,可是这一刻,他却那么想念她金子一样清脆的声音,仿佛,与亲情有关。

秋纤站在两个男孩子的前方,面向大海,海风一阵一阵地迎面扑来,吹拂着她那阔大的牛仔布喇叭裤脚,和仿卡通无袖衬衫,在身后形成波浪式的褶皱,随着风一阵强似一阵,起伏得优美异常。

她那高高扎起的马尾辫,配合默契地在雪白的脖颈后面一甩一甩的,竟有种出奇的美感,出奇的入画,仿佛踩着水波、分开水路,径往海中央而去的凌波仙子。

真美!真是太美了!

宝玉呆呆的望了好大一会,突然出声叫道:“秋纤,你别动!”并以他生平最为敏捷、最为迅速的动作,解下画夹,退后几步,坐在了岩石上,把画夹支在大腿上。

夏力和秋纤呆了一呆,在一秒钟之后,也都明白了他的意图。

秋纤有点惊喜,有点意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能在海边,入了图画,成为一幅风景。于是她不再纠正宝玉,又忘记了叫她姐姐,她知道灵感是稍纵即逝的,她不愿意惊动宝玉,只是偷偷地笑了。她努力配合地,调整呼吸,保持这一姿势,站在礁石上,一动不动。

夏力悄悄地坐到宝玉身边,他也解下了画板。看那朝阳迎面照射,秋纤的身体周围给描上了一层金边,仿佛一尊光环绕身的镀金女神。

第六章 百变秋纤

时间飞快,学校开始放暑假了。

就许多方面来说,秋纤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比如说,她在一年当中,最恨的就是放暑假。

秋纤是马来西亚籍华人,父母是一对整天满世界乱飞的生意人,一年到头,也难得在家待上十天半月,马来西亚的那个家,常常是空无一人,回去也是冷清清一个人,这会让她感觉受不了。从小学到高中,她已经尝够了孤独的滋味,现在离家远了,就更不愿意回去了。就读优纪学园两年来,她便再没有回家一次,只有父母抽空飞来t市看望了她好几次。

优纪学园的学生,像自己和夏力这样,家在万里之外的并不多,这一放假,偌大的校园里,骤然冷清寂静起来,让人无所适从。

实在无聊,秋纤只好在叔叔家里上网。游魂似的在网上乱逛,无意中在一个网站的首页敲开了一个叫爱情小屋的聊天室。

对于上网只打联机游戏的秋纤来说,这儿几乎是一片完全陌生的领地,爱情小屋?到底有多浪漫?

看到自己的昵称了,和一个个陌生的昵称一起,紧紧排在右边屏幕上,可是,当一一地查看了这些人物的名儿,她却失望了。全是些浅薄和令人不齿的昵称,看来现在流行幼稚病。

就在她快要失望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发现了一个网名叫“黑黑的我”,资料:女,17岁。个性签名:黑得倾国倾城,美得倾城倾国,寻找我梦中的白白的白马王子。

黑黑的我要找白白的白马王子?

这个网名和资料真怪,是个故意钓人胃口的恐龙呢?还是个恃才傲物的狂人?这激起了秋纤的兴趣,她定了定神,心中就开始捉摸,怎样打她的主意,为自己无聊的暑假生活添一点调味品。

秋纤迅速修改了自己的网上资料,摇身一变,成了:男,18岁,昵称:白狼王子,个性签名:横扫千军、寻遍天下无敌手、少女们梦寐以求不能遇之白狼gg。

然后,她想了足足有六十多秒钟,绞尽脑汁地寻找美丽的词汇,想来一个既诗意又引起她注意的开场白,好比抛绣球般,让她知道自己更可爱更有趣,让她把聊天对象甩掉,马上过来和自己聊。这虽然有挖墙脚的意思,也有什么第三者的嫌疑,不道德,让传统的人们喷口水。可是这一分钟,秋纤已“丧失”了人性,再说她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游戏开始了!

白狼王子:黑色的夜,黑色的女人,黑黑的你,黑得美丽,黑得可爱,黑得我这匹白狼真想做诗也 !(没有白马,白狼不也可以吗?)

把所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再检查两遍,花了不下十秒钟,终于满意地认为ok,才按了回车键。

然后,就开始数时间:一秒、两秒、三秒……哈,她回了,一共才等了八秒。

黑黑的我:是吗,我有那样大的魅力? 你错觉了 。

噢耶!第一步计划成功,她反应挺快嘛,想必她一定是故意取这网名,钓狼的。

白狼王子:是啊,美丽的黑mm,你黑得令白狼陶醉啊 !

黑黑的我:你都没见过我,怎么会陶醉呢? 你是不是中午腐败喝多了?

什么腐败?管它呢!只要你能令得秋纤大人我开心。

白狼王子:只愿在黑前搂你肩望夕阳,只愿在黑中拂你脸而呢喃,只愿在黑后送晨风和你共呼吸……

她很快又回了。

黑黑的我:(怀疑的表情)你有那么浪漫吗?我喜欢夕阳 ,喜欢清晨的空气,不喜欢有人在我耳边呢喃 。

白狼王子:黑黑的你,黑黑的梦,黑黑的夕阳,只愿黑中情为黑黑的爱也 。(哎哟,肉麻死了~)

黑黑的我:发了个表情(白眼)

秋纤捂着嘴巴偷偷地笑。

白狼王子: 白狼王子那个黑黑的她,有黑黑的梦,还有黑黑的情啊(天啊!我真是天才!秋纤真是爱死自己了。)

黑黑的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哦?

白狼王子:黑黑的笑为黑黑的她---可爱的黑黑 (秋纤爆笑)

黑黑的我:你快饶了我 !

她受不了,非亲非故,当然不愿让一个陌生人就这般乱轰乱炸,情有可源。

白狼王子: 不行,白狼非把黑黑的你弄个一清二楚 !

黑黑的我:天哪!你杀了我吧!

秋纤心里狂笑:我才不放过你呢。

突然,比她狂笑更为恐怖的笑声响起,秋纤停止了对“黑黑的我”的轰炸,慢吞吞地掏出sky手机,是家吉的电话。

她突然就来了气,放假都一个多星期了,现在才给自己打电话,真是欠扁#糊懒洋洋地:“喂?找秋纤吗?她说她不在。”

家吉在电话那头扑哧一笑:“她说她哪去了?”

“她说她死了!”秋纤没好气,啪地挂了电话,还不如逗逗这“黑黑的我”好玩呢。

刚刚合上手机,却又响了,仍然是家吉。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平时挺搞笑的恐怖笑声,现在重复得次数太多,反而令人生厌,秋纤却满意地笑了。

她按下接听键,换上温柔的口吻:“家吉,你快过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我们逛街去。”

“呃!好的,我马上来!”家吉狂喜,放下电话,跳了起来:“耶!”

他开始极速打扮自己。先仔细地吹他那一头短短的寸头,打上定型发乳,然后穿上那套最昂贵的名牌利纹衬衫。

跑出房间,直冲家里车库。

二十分钟后,一辆鲜红色摩托跑车,出现在优纪学园门口相思树下,两声喇叭后,家吉兴奋地吹着口哨,脸上溶光涣发。

自从荣升为护花使者以来,她只赏脸到家里吃过一顿饭,还是老妈亲自出马请的,便再没有给过他单独约会的机会,她太“忙”了。

她的“兄弟们”永远有那么多正当的理由,去占用本属于他和秋纤的课余时间。她总是那么理直气壮:我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丢了大义!重色轻友的事历来为我所不齿#蝴家吉既然做得她的男朋友,当然不能拖她的后腿,不是吗?可是,心里的苦处有谁知道啊?他总算有些明白了,在自己这前,她的那些男朋友的任期,为何一个个都那么的短命。谁受得了自己的女朋友,整天和一大堆男孩子,乍乍呼呼地混在一起啊!

今天她明确的指示:我们逛街去!当然是没有别人掺和了。

没想到秋纤竟然也有今天!哈哈!真该感谢暑假,让她那一排该死的“兄弟们”回家了。

他凑近反光车头镜,只见里面的人,白衬衣红领带,头发油光而自然,额头高高,鼻正口方,下巴宽阔,眼中神采飞扬,哇#骇呆了!再看看高大俊朗的身材,套上这套名牌衣裤,和鲜红的跑车简直是绝配啊!

家吉地得意地捋捋头发,响亮得冲自己吹着口哨,他坚信,以自己的优势,应该是不会被淘汰出局的,绝对不会!#蝴握了握拳头。

“你摇头摆尾的样子真逗哦!”

家吉吃一惊,急忙抬头,秋纤已经来到面前,她一手扶着车头一手反剪身后,正好笑地盯着自己。家吉有点难为情,不禁挠挠头皮:“嘿嘿!”

他立正身子,有意挺了挺胸,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咦?你穿成这样怎么和我逛街?”秋纤突然怪叫起来,啧啧有声。

只是秋纤一边竖起眉毛,一边指着自己这身白西装红领带,还有鲜红的檫得出亮的跑车。

“那个,秋纤,我带你去国华,我们喝咖啡跳舞。”他故意忽略秋纤身上,黑色的紧身t恤和洗得出白的牛仔裤,及她脚上那一双平底运动鞋。

“谁爱去国华?”秋纤翻了翻白眼,望向家吉的眼光中有一丝嘲弄:“哼!”

谁都知道,国华是一个非常成年人化的常葫,在那里许多动作简直是儿童不宜的。家吉心中,自然是想带她去那里,然后理直气壮地亲近她,可此刻被她看穿了心中的小九九,有点讪讪然。

“你给我把车推到学校去,陪我步行逛街!”秋纤的命令如此果断,家吉岂敢不从?

但是不管怎么说,陪得伊人身旁,毕竟是快乐的。这点委屈算什么?先依着她逛一会街,晚一点再带她去国华,那儿的烛光情侣座,温馨贴面舞,浪漫的氛围,煽情的音乐,只要把她搂进怀里,不怕她不心动……

华灯大放的大庙街,异彩纷呈的市区中心,对喜欢逛夜市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去处。

人流滚滚中,耳畔轮番闪过卖鱼蛋,卖摈榔,卖香烟的叫声,此起彼服。许多景物模糊而清晰,快速而缓慢地从身边闪过,然后移动。

秋纤兴奋得如同小孩,在迎面而来的人群和商品广告中穿梭,见什么买什么,见什么吃什么,还不时和家吉藏猫猫。而家吉突然间就不见了她,然后满街乱转,叫喊着寻找她,直至找得满脸惶惶,气急败坏,她才笑嘻嘻地走出来,如此几次反复,家吉也就懒得理她了,这才罢休。

“好啦,来,我给你买一客蓝水晶香草冰淇淋吧,别疯跑了。”家吉在又一次追上她后,气喘吁吁地告饶。

秋纤可爱地吐吐舌头,这才依在家吉身边,装起了淑女。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客超大装,超昂贵的今年最新流行的冰淇淋宠儿:蓝水晶香草冰淇淋。上面丰富的巧克力,新鲜樱桃和时令水果派,令拥有它的人不自禁产生一种幻觉:自己就是那个了一整片富饶的森林和果园的公主。

冰淇淋终于到手了,秋纤安静下来,满足地对付她手上的东西去了,家吉趁机拥住了秋纤小小的香肩。

七月的夜晚虽然有了少许的凉意,但是在大庙街上逛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本来就热,两人拥抱在一起走路,身体的接触,很容易产生高温,跟着就汗流浃背了,这种受不了的感觉,能让最好脾气的人都抓狂。

秋纤用汗津津的手臂推开家吉:“哎,热死人了!”家吉略微不满,秋纤怎么就那么忘恩负义?

不得已放开她,说:“有冰淇淋吃怎么还热?”

“当然!不然你试试?”秋纤根本没想过要感恩戴德。

家吉翻翻白眼,正想说话,突然看见,对面走来两个人:古宝玉和夏力,他马上闭上了已经张开的嘴,本能地想要挡住秋纤的视线,不想让她看见。可是秋纤已经看见他们了,又摇手又欢呼:“宝玉!夏力!过来!过来!”

她笑嘻嘻的,家吉却沉下了脸,他心里忽然就悲哀起来:这两人真是阴魂不散,莫非与自己八字相克?

他对这两人的不满快要忍无可忍了。整整一个六月份,但凡没有课,这两个家伙就来国画系,找秋纤外出写生,虽然每次都叫上了自己,可是他们那肆无忌惮的言语总令人不爽,太不爽了!!

“秋纤!你俩逛街呢?”相处了一个多月,夏力和秋纤已经非常熟悉了。

“呵呵,这么巧啊!两个男生逛什么街呢?”秋纤的大眼睛在街灯的照耀下,流动着晶亮的光彩。

“是啊,我们散步去了,路过这里,谁像你们哦,一天到晚在……,哈……”夏力砸砸嘴,一脸暧昧地盯着这两人。

“别胡说啦,哪有一天到晚!”秋纤嗔怪道。

“我们刚刚去圆球夜市吃了蚵仔煎,宝玉硬拉我去,我只好陪这小馋嘴猫,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宝玉站在夏力后面,一直没有说话,在闪烁的灯光中,静静注视秋纤。在海边画的那幅画,本想送给秋纤,可是当时总觉得背景处理得不够完美,所以暂时带回了家,现在还在自己家里放着呢,连夏力也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他总要偷偷揭起罩布,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随着小勺子的起伏,冰淇淋一口一口地送进她的小嘴里,头上的马尾一搭一搭地打在光洁的脖颈上。纤细的小指弯弯地翘着一股微微的幽香传来,似兰花的麝香,在来往的人群中过滤掉杂质,竟直冲鼻端。

一股奇异的感觉袭来,他有一种想要抓住那小手指,咬上一口或吮吸一口的冲动。可是在夏力和家吉面前,他只好强忍住,石雕一样动也不动。他艰难地咽进了一口口水,把眼睛调回到正常焦距,这时候,刚好听见夏力在说话,便开口答应:“别听他胡扯,我本说出来散散步,透透气,是他自己嘴馋,非要吃蚵仔煎,要不是我拉他回家画画,他还要吃汤圆呢,真是一只喂不饱的dog!”

“你……,你怎么骂人啦!不就是吃了你几十块钱吗?还挨了几粟子呢……”

在宝玉与夏力又闹起来的时候,家吉悄悄地拉拉秋纤的衣服,示意该走了。

“噢,对了,我的那幅画呢?你还说要送给我呢?”秋纤假装没有看见家吉的暗示。

“啊,对,我已经处理好了背景颜色,我改天给你送到学校去吧?”

“别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那天也只看到这画的初稿,真正完成的效果还未得见到呢,秋纤心里怪想念的,今天在这里遇见,岂肯就这样回去了?

她急急忙忙地问:“你家在哪条街?”

“不远,就在前面体育馆。”宝玉双手斜插在牛仔裤包里,微笑的看着他们。

秋纤转身:“家吉,反正也无聊,不如去宝玉家玩玩,好吗?”

家吉的脸绷得紧紧的,看着宝玉,眼睛里有明显的敌视:“人家都没有邀请我,显然不欢迎我了,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宝玉微哂,察觉到家吉强烈的敌意,他捋捋头发,将眼光投向远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秋纤狠狠地瞪了家吉一眼:“他都没有说话,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欢迎?”

家吉一脸无辜:“他是没表示嘛!这不明摆着的吗?”

“谁说的,我自然欢迎你们到我家做客,一起走吧。”宝玉领先,一行四人便朝向体育馆走去。

家吉气得差点发疯:看来今天晚上美妙的约会到此就结束了。

他郁闷地跟在后面,慢吞吞地移动脚步,嘴巴噘得高高的,足可以挂上一个大大的油瓶子。

孙子终于肯带同学到家里来玩,古奶奶感到由衷的高兴。

“奶奶,这是我和夏力的同学:李秋纤,吴家吉。今天散步时在街上遇到的。”

“奶奶好。”家吉首先打招呼。

“奶奶好。”秋纤一进门,看见这位满头银发,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突然童心大发,拥抱了她一下。“哎哟,好姑娘,快进来坐,奶奶给你们拿冰冻西瓜!”古奶奶没想到,这个刚刚认识的小姑娘,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开心地连连招呼。“奶奶,我们进房间玩玩!”宝玉把他们带进自己的房间兼画室。

“好哇,一会我给你们端进来……”

“各位,请看我们伟大的古宝玉先生的宝贵创作!”夏力一跃而入掀开了房间里一幅遮着布的画板,一看,原来是一幅尚未完成的夏力的肖像画。

他站在画架旁,昂首叉腰,神气地冲众人眨眼:“还可以吗?”秋纤忍不住大笑:“今天晚上再润润饰,处理一下就ok了!”他却又猴子一般跳开,指着墙角一堆画框说:“这些是宝玉上次外出贫困县写生带回来的作品,全评了a呢!”

“哇嘞!不简单哦!”秋纤仔仔细细地,一一翻看,赞叹不已,连家吉也看入了神。

“咦?怎么不见那一幅画?我还要看看那幅海边的背影!”秋纤终于翻看完毕,叫了起来。

宝玉听说,绕过这一堆画框,从床的那边,抱过来一幅单独放置的画,揭开罩布。

湛蓝的海面上,有层层叠叠的涟漪,水天相接处,白金一样的帆船星星点点,略为浅淡略为朦胧,而秋纤则线条清晰,着墨大胆。鲜明的色彩中,她衣衫翻飞,姿态自然,引颈眺望。朝阳的金辉从海面白折射回来,像一面反光镜,与她身上笼罩着的那一圈光环相辉映,通体透明。似玉,似石,竟宛若传说中的那尊望夫石。

三人竟然看呆了。

许久后,这才:“哇噻!”

“哇嘞!”夏力的惊呼和秋纤的重叠起来,三个脑袋瓜子凑到一块去了。

宝玉站在他们身后,悄悄地注视秋纤,她一边观赏一边侧着头对家吉说着话,歪着小脑袋不时地靠在他肩上。

宝玉心中又痛起来,赶忙移开了眼。

“来来来,孩子们,吃西瓜了!”古奶奶举着托盘进来,热情地招呼着。

“耶!吃西瓜了!”夏力第一个响应。

宝玉从秋纤手里接过画框,轻轻放好,过去拿起两瓣西瓜,递给秋纤和家吉:“请尝尝我奶奶的冰冻西瓜。”

古奶奶笑嗔:“这是冰箱的功劳,怎么变成奶奶的了?”

“奶奶,你也吃!”秋纤却走过去,把手上的西瓜递给古奶奶,自己再拿起一瓣。

“奶奶……”宝玉正想递给奶奶,却看见奶奶已接下秋纤递到手上的那一块,只好缩回手,笑笑将西瓜塞进自己的嘴里。

一时间,大家都专注吃起西瓜来,宝玉觉得这西瓜分外的甜。

秋纤只吃了两块,便擦拭了手,不再吃。宝玉鼓励着夏力和家吉,他陪着他们,三个男生依旧大啃不已。冰凉的西瓜甜滋滋凉沁沁的,顺着喉咙猾进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三人的肚子就象猪八戒喝了女儿国的水一样,很快就鼓得老高。

古奶奶对秋纤说:“姑娘,多吃一块呀,你看看那几个小子的馋相,再不吃,一会就没有了。”

秋纤甜甜地笑道:“我吃好了,谢谢奶奶,刚刚吃过了饭,还饱饱的呢!”

秋纤四处环顾这个房间,其实充当画室的设置倒占了房间的一大半,一床席梦思床垫,一台电脑,一张书桌,这便是另一半房间的全部东西。书桌上面码着宝玉的专业书和课本等。还放着一本打开的速写本,洁白的纸张在红木桌上,非常抢眼。

秋纤不禁走过去,拿起速写本,随意性地翻看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突然,她“咦!”地轻呼出声。

宝玉一声惊叫,本能地跳过去,想抢速写本,可是秋纤闪身躲开了,更加认真仔细地看着速写本,一页一页地翻看,脸上有不可置信和惊喜交集的神情。

她心无城府地叫起来:“哇,真不可思议!”

速写本上,有一半页面上已有作品,可是这些页面中,却有一半数以上是秋纤的速写。有全身的,有半身的,有头部、脸部、正面、侧面、仰视、俯视、微笑、大笑,以及嘲弄的、不耐烦的。惟妙惟肖,神态逼真,可见功底浑厚。

连秋纤自己也不曾画过自己,况且从这么多角度进行描绘。看看日期,竟是上个月,他们外出写生的时间里。奇怪,自己怎么从来也不知道他画过自己?

终于,她合上速写本,迎上了宝玉的眼睛,而宝玉却满脸通红地避开了,手足无措地呆立着,左手还捏着一块西瓜皮,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宝玉,你们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让我也看看?”夏力冒失地冲过去,于是也看见了。

事情已经无法再隐藏,却不知要如何解释,宝玉急得面红耳赤。秋纤心一动,她把速写本摊开放在宝玉面前,轻轻地说:“啊哈,宝玉,这些都是匆忙画下的吧?你看,有好多地方都有不足呢,平白无故把我画丑了,不如今天晚上我就在这给你当模特,能画好我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忍心看见宝玉这么受窘。

宝玉不敢置信地望了她好一会,脸上突然放出光彩。正要答应下来,谁知家吉却“嗯、哼!”横插在他俩中间:“不行,今天太晚了,我们都得回家了。”他在宝玉冲过去抢速写本的时候,便停止吃西瓜了。看见他俩人面对面相看无语,欲语还休,满腔的醋意早已翻江倒海,憋了一个晚上的气终于化作“嗯、哼!” 爆发出来。

“家吉,就让他画一幅吧。”秋纤并没有感到事态严重,可爱地笑笑,觉得家吉吃醋的样子蛮可爱的。

“不行,你现在得跟我回去。”今天晚上两人还没有好好地说上两句话呢。

“家吉,你看,我都答应他了,再说,也不过一个晚上而已。” 秋纤微微不快,但是,这是别人家里,她不想吵起来。

“一个晚上而已?可是你先答应我的!” 家吉的脸黑得像包公。

“先答应你怎么了?我可没有答应陪你一个晚上!” 秋纤看不惯他那专制蛮横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声音尖锐起来。

“你!你!岂有此理!” 家吉憋了半天,没能忍耐下来,终于发火。

“你莫名其妙!”秋纤快嘴快舌应道,毫不示弱。

家吉当场就气结,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牛眼一样大的眼睛瞪着她,鼻子粗重地呼哧呼哧。

秋纤也像斗鸡一样瞪着他,气得胸膛急剧起伏。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夏力连忙跳到两人中间:“哎哎,有话好好说啦!怎么斗起鸡来了?这样吧,今天晚上呢,时间也不早了,不如都请回吧,明天二位再来,我们一起画画如何?再说,宝玉画架上还绑着一张画呢,根本就画不成你的相啦,对不对?”直朝宝玉眨眼睛。宝玉也连忙说:“对对,今天晚上还得处理完夏力这小子,所以也画不成……”

“咳!咳!请某、人注意一下措词方式!” 夏力斜着眼一本正经地说。

秋纤终于移开眼,对宝玉说:“我明天一定来,我就是要让你画出最真实的我。”她的眼神坚定,黑白分明,有一股执着的劲头,她才不管负气不负气呢!

“好的,这幅画我已经给你包好,就送给你作留念吧!”

秋纤小心翼翼地抱着画框,神情才有了些许缓和。

“奶奶再见,我走啦!” 秋纤再一次可爱的抱抱正在看电视的古奶奶,告辞了。

“真是个好姑娘,以后常来玩啊!”古奶奶对这个大方的女孩子由衷的喜欢,除了宝玉小时候撒娇抱过她之外,已经多年没有人这样拥抱过她了,所以,她为这两个拥抱而喜欢上秋纤,也就不足为奇了。

长长的体育路,宽阔笔直,行人也很多,往体育场赶去的年轻人,是去溜旱冰的,而往体育场赶去的老年人、小孩子是去乘凉、散步的,人们似乎都那么兴高采烈,说说笑笑。

只有两个人例外,那就是阴沉着脸的家吉和抱着画框,小嘴紧紧抿着的秋纤。

谁也不理谁,家吉呼吸急促,出气不顺,步履沉重;秋纤的眼里有一抹不耐烦,还有一抹哀伤,她感到家吉正在背离她而去。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机械地迈着步子,闷热的夏夜,很快就走得汗流浃背。

三十分钟后,离开国道,优纪学园大门已经遥遥在望,踏上相思树中间的柏油公路,人便仿佛清凉了下来。

家吉突然转身,吓了秋纤一跳:“明天不准去!”

“呃?去那?”秋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又变心了吧?喜欢上他了?” 家吉的双眼闪着锋利的光芒,掩盖住了受伤的神情。

秋纤这才明白,指的是宝玉的家。她好笑起来,像盯着一个稀有动物般:“我为什么不准去他家?凭什么说我喜欢上他了?”

“我说不准就不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哼!”家吉火冒三丈,没有想到这个女孩这么任性,竟毫不在乎他身为男朋友的感受。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呀?本小姐偏要去!”秋纤也火大了。

“你?!还是老样子,你从来没有长大过!真的太令我失望了,为了我也不肯改变吗?”家吉终于再无法掩藏受伤的狼狈。

“难道你要的就是一个毫无主见,只需要乖乖听话的女朋友吗?我建议你还是别做梦了!”

“为了我,也不肯改变?”家吉对自身的条件还是很自信的。

“不!”秋纤斩钉截铁。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们就只好再见了!”家吉冷冰冰、硬邦邦地甩过一句。

“再见?你是说分手?好啊#涵怕谁啊?”秋纤无所谓地说,家吉今天晚上的表现确实太差,太没有风度,太令人失望极了。

可是,她的无所谓却更刺伤了家吉:“你这样急着分手,是为了古宝玉吧!”

“你胡扯什么?”

“你喜欢上他了?”家吉目光灼灼。

“我没有!”秋纤毫不含糊。

“可是,他已经喜欢上你了,不是吗?”家吉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我还没有喜欢上他。”

“别不承认!我看见你俩眉来眼去的了!”家吉狠狠地,像要吐出胸腔里的毒汁一样。

“我没有!”

“你有!”

“你去死吧!!”秋纤气疯了,再也不看他,飞奔进学校。对门卫室旁的跑车狠狠的踹了一脚。

家吉的狂叫传来:“你否认也没有用,我知道你是为了他而离开我的!你要是真有志气,就别喜欢那个家伙!”

“你等着瞧!我不是为了他而离开你的!你这个bc!”秋纤恶毒地骂他。

家吉感到头有点晕,浑身微微颤抖。

相思树发出树叶的清香,和白天晒了一天的柏油路散发出的微微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有种奇怪的香味,令人微微晕眩。

家吉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这种香味熏晕的,他头重脚轻地推着车子离开了。

第七章 幸运的夏力

“咣!”门被重重地推开了,秋纤把运动鞋子踢得老远。

九点钟,叔叔全家依然没有回来,音乐会就是那样又长又臭。

秋纤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间门,打开电脑,想想,又烦躁地关上。

一身的汗津津,怪不舒服的,她脱掉长衣裤,抱着睡衣,洗澡去了。

打开花洒,让温水照头照脸淋了下来,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她感到眼里有热热的东西上涌,家吉的脸浮现在水气中,他说:“明天不准去!”“我说不准就不准!”

不!我要去!凭什么不能去?我要去!我是我自己的主宰,我有权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他说:“急着和我分手,是喜欢上他了吧?”

不!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不过是一个懦弱的小孩子!

“可是,唉!家吉,你为什么那么专制?太不讲理了。”秋纤闭上眼睛,挥洒掉水珠,把一切思想摒弃在脑袋瓜子之外。

书上说:在最美好的时候,你遇到了谁?

可是,看看自己,在这个最美好的时候,自己都遇见了些什么人啊!

家吉的恼怒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如脸上的水珠一般,被她摒弃了。她知道,家吉也不例外。

客厅里仿佛吵闹起来,关上花洒仔细听,原来是小堂弟杰杰的在奶声奶气地学着美声唱腔,中间夹杂着婶婶的笑声,他们都回来了。

秋纤头发湿淋淋地出来,勉强笑着打招呼:“嗨!都回来了,音乐会还行吗?”

“秋纤,快把头发吹干了,婶婶买了个大西瓜,冰冻着,马上就可以吃了啦!”

“我已经漱口了,不能再吃东西了,吹干头发我就睡了,大家晚安!”秋纤做了个鬼脸,调皮地揪揪杰杰那胖乎乎的小脸,飞快地闪回了房间。

关门的一瞬,只来得及听见叔叔的声音:“这孩子,长人不长心。”

她关上房间门,倚着门发呆了,要是真能长人不长心就好啰!就不会有烦恼了呀,可惜……,她长叹一口气,慢吞吞地吹干头发,爬上床。

不过,那个古宝玉,为什么画了自己那么多速写?都是上个月外出写生的时候画的,这个鬼机灵,我真的真的没有发现他在悄悄地画自己耶!

画就画了,怎么偏偏要遮遮掩掩的呢?一个男孩子,老是这样扭扭捏捏的可不好看。可是,天哪,他画得可真够仔细的,而且,画得真够好的,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那么美,也从来没有这么多个角度看过自己。

或许,自己坚持去他家,到底是因为他画的真不错,还是因为他感动了自己?

家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急着和我分手,是喜欢上他了吧?”

哼!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我明天一个人去他家的话,就有嫌疑了啊,我才不要让家吉落下口实呢!

越想越烦燥,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开灯,从枕头下拿出sky手机,翻起了通讯录。

“何沙原?”她的眼睛停留了两分钟。

今天没有课,小珍珠一如既往地睡了个大懒觉,然后慢腾腾地起床。

梳妆打扮,出去逛街。逛街是她唯一的爱好。

今天,时间如此充足,要到哪里去逛街呢?噢!对了,台中的那一家新开的美甲美容院开张了一周了,还没有去光顾呢,嗯 ,应该去换换指甲了!

夏天就是夏天,阳光从一览无遗的天空射下来,在人行道上蒸出一团一团的水汽,映着来往汽车的的光斑,像是一幅幅外星球的世界地图一般。

乘坐电车,一个小时后来到台中,在街上走了大概有一半的路程时,有人骑着摩托车以汽车的速度从她身边飚过去,带起的风将她的头发都吹乱了。

小珍珠皱着眉,一面伸手耙了耙头发,一面将目光从地面往上移,正想看看这个在人行道上飚摩托车的家伙是什么人的时候,他居然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个急刹车,掉过头,在小珍珠面前“刷”的划了个半圆停下来,咧开嘴露出一口可以去拍广告的洁白牙齿:“啊!哈!真是缘分啊!小珍珠!”

“oh!my god!”小珍珠掩嘴惊呼,她认出来了,这人是秋纤的朋友,曾和她一起看过画展。

夏力今天是来台中买点东西的,没想到在极速中仍然让他瞄到施施然逛街的小珍珠,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所以他拼死冲上人行道。

小珍珠看着他,忽然忍俊不禁,掩嘴宛尔。

他穿着件天蓝色条纹的衬衫,扣子只扣到第三颗,跟小珍珠打招呼的时候就像一只大猴子吊在摩托车上,眼晴贼亮贼亮的,衬着左眼像熊猫一样的一圈淤青,滑稽得要死。

她再也忍不住大笑,笑得弯下腰去。

“喂!你笑什么?这是昨天有两个家伙欺负我一个人,我英勇战斗的结果啦!哇,一个人对他两个,我很厉害的啦!”

小珍珠仍然笑,他看见小珍珠笑成这样,估计有戏,声音洪亮起来:“不准笑啦,再笑我翻脸啦。”话虽这样说,可是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温柔得都快掉蜜糖了。

“抱歉抱歉。”小珍珠捂着肚子,好不容易站直腰说:“同学你今天真的好酷哦!”

“说的也是。”夏力自我感觉超级良好,他笑着调整了摩托车的位置,一偏头:“上来吧,我载你逛街!”

“咦?”

“咦什么?没听说过坐摩托车逛街那叫兜风吗?”

“我可以先去买个保险么?”小珍珠是指刚才他那个飚车的行为,不过口里这样说着,她还是抬抬屁股就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好了,走吧!”小珍珠斯文地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前后划动了一下圆润丰满的腿:“可以走啦!”

夏力轻轻咳了两声:“你要注意哦!我骑喽,抓紧哦!”

不用他提醒,他骑车的速度刚刚已经见识过了,小珍珠早已紧紧抓住了他的车座。

但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只来得及低呼一声,双手已下意识的抱紧了他的腰。

夏力偷偷笑了。

夏力知道,自己的摩托车并没有铁杆,所以她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地方,唯一的只能抱住自己的腰,而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今天天气真好……,是吧!?……”

小珍珠在背后轻轻打了他一下:“你,老土哦!”

其实夏力也没有这样的聊天经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是热门的,可是,总不能冷场吧?

于是,他再说:“啊,那么,今天原太阳也很圆……,不是吗?……呵呵……”

小珍珠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夏力有点紧张了,不知道小珍珠爱听什么话。

干脆说:“我叫夏力,不知道你认识我没有?”

“咯咯咯,久仰久仰!久识其人,今日方闻大名!”

汗……

摩托车以慢过自行车的速度“兜”着风,夏力很快就让太阳烤出一身臭汗,他开始有点“享受”不了了,便问小珍珠:“请问美女打算逛哪里呢?”

“噢!我差点儿忘记了,快,调头,我要去old lady换指甲皮肤,新开张一周内,打八折耶!”

“呃!遵命!”夏力二话没有说。

在美甲店,夏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级待遇,两位迎宾小姐把小珍珠像迎接贵人一样让进去之后,再来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小姐,笑靥如花地迎接了他,请喝茶。这可是专门为了迎接他一人,那殷勤,就差没有搀扶他了,就差没有把茶奉上他的手中了,夏力喜得骨头架子都快要酥了。

当然,极喜之后的结果是,他以“男朋友”的身份,付清了小珍珠美甲护甲的所有费用,小珍珠想要推辞也没有机会。因为,人家直接就把收款单递到他手上来了:“亲自送女朋友来做护理的男朋友,如此的体贴入微、现在真是不多见了啦!如果说再让这张收款单碰到你女朋友刚刚护理完的娇嫩的手,那就太对不起你的一片深情啦!”

当中午时分,终于将小珍珠送回到她住的那条小巷子时,她甜蜜蜜地说:“夏力同学,今天晚上,台大戏院,骷髅新娘公演哦!你要不要请我看呢?”

夏力愣住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好事!看电影是最利于增进感情的一项活动,如果女孩子同意与他看电影,这表示,女孩子已经接受他了!

“哦耶!”夏力一跃而起,欢呼着,马上醒悟过来,正式道:“那么,今天晚上,台大戏院见!”

“不,还是胜利路口见好了,我可不想挤电车,热死人了呢,还是坐摩托车舒服,咯咯咯……”小珍珠清脆地笑着上楼去了。

“你发如雪……我焚香感动了谁……”

“噢!请你记住这孤孤单单的爱情,哦,寂寞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夏力今天晚上一直没有停下过嘴巴,刚刚唱完歌又吟诗,

看起来又幸福又陶醉。

可是!

“拜托!比驴叫还难听的声音就不要拿出来吓人啦!”不是损人,夏力的沙哑单调的歌喉一唱,歌词就变味了,宝玉实在不堪折磨,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

“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珍珠被我感动了!我干吗不唱……如此际遇,如此幸福,我还要喝酒呢……”

“喝你个头啊,一会儿秋纤要来画画,你想让她看见两只醉酒的大猩猩吗?”

“不对,是一只醉酒的大猩猩,本人今晚幸福着呢——骷髅新娘公演了,八点钟与小珍珠,胜利路口见!看电影去……”

“哦!你小子!难怪今天失踪了一下午……什么?一只醉酒的大猩猩?”

宝玉冲上前,赏了他一爆栗子:“要不是看在你要约会的份上,你早就血溅五步了!”

夏力吃痛,捂着脑袋:“hore,s!要不是看在打不过你的份上……”

“对了,那小珍珠怎么会答应和你看电影?”他还没有忘记在书画展厅里,小珍珠对着自己两眼大放红心。女孩子啊,怎么就那么朝三暮四呢?

“嘿嘿,今天我去了台中,正好碰上小珍珠,我就陪她逛街了,你知道女孩子最喜欢什么吗?最喜欢偶然的邂逅!而我的出现,真的让她大吃一惊耶!”

“你……你吹牛!”宝玉盯着夏力那又瘦又小的个子表示怀疑。

“才没有!你知道女孩子有多奇怪吗?她虽然喜欢高大、英俊的美男子,但她更喜欢温柔体贴、浪漫有趣的男朋友!更喜欢有人对她表白爱情……”

“夏力,你还在乱掰哦……”宝玉想起戴丝以及所有疯狂折磨自己的女生,仍然心有余悸,不敢苟同。

“你知道女孩子有多可爱吗?当你用小小的温柔与浪漫,对她说上两句赞美的话,送她一束玫瑰花,她就会乖乖地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啦,所有的女孩子都有那样的浪漫情节的……”

“胡扯了吧,戴丝会是这样的女孩吗?”

夏力吐吐舌头。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不一会儿,古奶奶的声音传了近来:“哟!是小姑娘哪!咦?今天一个人哦?昨天那位同学怎么没来了呢?来…来,他俩都在房间里呢,你吃过晚饭了吧?”

“奶奶,我吃过了,来和宝宝画画呢!”秋纤的声音。说话间,她人已进了房间,宝玉和夏力连忙从床上站起来。

“你们玩吧,奶奶去看电视了。”古奶奶乐呵呵地离开了。夏力连忙说:“秋纤大人,请坐!”伸手在干净的电脑椅上装模作样地抻了抻,作了个请的姿势。

奶奶一走,秋纤勉强扬起的嘴角便耷拉下去了,懒洋洋地坐下,叹了一口气,神色间竟然透着疲劳。

“秋纤,你怎么了?”宝玉关心地问。

“又忘记了?叫姐姐——”秋纤故意拖长了声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却遮不住烦恼,又叹了一口气。

“好吧,姐姐。”宝玉见惯了秋纤的神采飞扬,却没有见过这般郁闷的她。

“没事,逛街累的。”

今天确实和沙原逛了大半天,累得够呛。而真正郁闷的是没想到沙原竟然傻得冒泡。

沙原的父母是美院的职工,也住在学校里,职工楼与院长楼中间隔着教学楼和一个大操场,所以沙原与秋纤并不常见。但大家都是国画系的,她的通讯录上有全系同学的电话号码,沙原当然也不例外了。

之所以选择沙原,是因为知道他一直暗恋自己,虽然他不属于“弟弟”之列,可是只要自己召唤,他一定会臣服的,这点秋纤很有把握,从昨晚一通电话就能听出来。

本来约好今天晚上一起来宝玉家画画的,可家吉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午休后,本想出门走走,可是走到校门,却看见家吉和他的鲜红色跑车堵在柏油中间,似笑非笑地盯着独自出门的秋纤:“今天有伴吗?我来陪你怎么样?”

秋纤立即转身,掏出电话:“喂,沙原吗?你马上出来,我在学校操场等你。”

当她故意挽着沙原的手臂,从气绿了脸的家吉身边走过的时候,的确感到打败了他。

可是很快她就受到了惩罚。

沙原外表文静,长相稳重,实际却热情而懵懂。

在秋纤挽上他的臂弯那一刻,便发现他把所有的稳重统统踢飞了,原来是他的伪装,faint!

他拉着秋纤,裂开嘴巴傻笑了一阵,然后在人行道上开始狂奔,秋纤又奇怪又好笑,跟着他大跑起来。两人哈哈大笑中,家吉很快被她抛到脑后了。

她的男朋友,最短的交往半天时间,最长的也只有一个月。细算来,和家吉已经交往了大半年,时间是最长的啦!

这也不能怪她,日子太无聊了,不交男朋友,谁来陪她外出写生?谁来陪她逛街?谁来陪她玩联机游戏?

秋纤很快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跑不动了,可那个沙原还在撒开长腿猛跑,象真的在比赛一样。

“哈哈哈……傻小子……”秋纤站定,捧腹大笑。

沙原远远听见,回头,于是手住脚步,困惑地返回:“你怎么不跑了?”

秋纤喘着气笑着指指行人:“别人以为我俩是bc!”

当确定已把家吉甩掉后,秋纤说:“沙原,刚才帮我解了围,谢啦!你回去吧!”

沙原吃惊地说:“为什么让我回去?”

“因为我现在要逛街了,你在我旁边,别人会误会你是我的bf的。”

“可是,你不是已经和家吉闹翻了吗?刚才……”沙原小心翼翼的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秋纤无语,是的,刚才一切都结束了。

沙原挠挠耳朵,不好意思地笑了,上前紧紧捏住秋纤的手:“秋纤,我,我……”

秋纤再一次大笑,甩开了他的手:“你什么?想做我的bf?陪我逛街会累死你的!”

沙原两眼放光:“如果能成为那个可以天天陪你逛街的人,我万死不辞!”秋纤历来是美院的骄傲,人长得甜美,成绩顶呱呱,也是国画系男生的骄傲。只是她频频换男友,美院无人不知,谁也不会把她身边暂时性出现的男孩子当回事。谁都知道,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谁能成为她最后一个男朋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甚至有人发表宣言:“我要在毕业的前一天和秋纤谈恋爱!”

秋纤嫣然一笑:“既然如此,走吧!”

没有想到他傻,他还真傻。

下午两点多,太阳正毒辣着,两人在烈日下奔跑了这么久,早已累得口干舌燥、头顶生烟了。秋纤只想找个清凉的地方坐下来歇会儿,就说:“我要吃冰淇淋。”

沙原马上说:“等着,我给你买!”飞跑向路边,买来两客奶油冰淇淋。

秋纤无奈,接过,只好继续扛住烈日骄阳,冰淇淋以惊人的速度融化,最后剩在杯子里的成了水,舀不起来了,只能仰着脖子喝下去。

太阳把她鼻尖上的汗珠折射成千万柱强光,齐齐的炙烤着秋纤。沙原还是那样的兴高采烈,她渐渐笑不出来了。不停地说:“我热!”

沙原搔着头皮想了一会,忖度着女孩子说这种话的时候应该是想干什么,一会儿后,他买来一把洋雨伞,殷勤地为秋纤撑开,被秋纤没好气地打掉:“我有那么娇气吗我?”

沙原于是更高兴了,拉着她逛完了胜利路又逛迎宾路,逛了贝勒街还逛大庙街,大商场小商店,都让他光临遍了,就是没想到要去咖啡厅坐有坐,可怜的秋纤被太阳晒得两眼晕晕,有气无力,几乎因脱水而死掉。

回到家吃过晚饭,便把手机关掉,对叔叔说:“沙原来找我,就说出去了。”打死也不敢带沙原来了,郁闷啊。

“呼!逛街累的呀!原来有男朋友的人,累了都可以这么幸福的哦!那好!现在就去让我的小珍珠幸福!走了哦!”夏力怪叫着跑了出去。宝玉笑着把他和小珍珠的“偶然邂逅”告诉了一脸愕然的秋纤。

“别管他们了!昨天我看见你画的速写都很不错,看来你擅长人物,今天时间充足,你画吧。”

“太好了!”宝玉实在没有想到秋纤肯做自己的模特,高兴得跳了起来,一高兴,竟然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不会喜欢她的话。

此刻的他,心无芥蒂,手脚麻利地绷好画布,准备好颜料,秋纤已经在背景补前的台子上摆好了姿势。

莹白的日光灯下,秋纤斜面向着灯光,微微蜷曲着腰坐在台子上,右腿成45度搭在台边,双手合抱着膝盖,左腿自然下垂,侧脸向着宝玉,一动不动,这个姿势自然而大方,毫无生硬感,宝玉甚至不需要再调整。

她的头颈略微倾斜,高高扎起马尾辫,使得灯光阴影均匀地分布,圆润光洁的额头,笔直挺秀的小鼻子,占了脸部三分之一的大眼睛,线条清晰的丰满的唇瓣,略微上翘的下巴,雪白的脖颈。

阴影是浅浅的,柔柔的,呈弧形。

背带式卡通衫,下着一条浅绿色七分裤,光着的脚穿一双平底绣花皮凉鞋。

宝玉呆呆地看了许久,几乎忘了落笔,直到秋纤说:“发什么呆呀?还没有构思好吗?”

他的脸又发烫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跑野了的心绪,勾下了第一笔。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宝玉感到了手臂的酸麻,而秋纤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用说,肯定比自己更累,他放下笔,对秋纤说:“休息一会吧。”

果然,秋纤一下子溜下台子,围着房间又是跳又是摇脖子:“哎哟我的妈!累死人了!”

宝玉从冰箱取来两盒菊花茶,递给她一盒,并与她一起看着画架上的作品。作品整体轮廓已用单色描绘出来,五官部分仍然只有简单的线条,可是头发、衣服部分,采用了不透明一次坐色法,平涂出她那可爱的卡通衫与七分裤,色彩饱满,卡通图案采用了厚涂手法层次异常分明。

剩下的脸部五官与裸露的手臂脚踝应该采用透明着色法,估计还得一个晚上,秋纤满意地笑了,脸部五官虽然未加阴影,未加润饰,可是维妙维效的勾勒已经能看出完成后的效果。

她满意极了,不觉笑靥如花地说:“我们接着画吧?”

宝玉抬腕看看时间,却不早了,就说:“还是改天再画吧,学校该关门了,对了,家吉今天怎么没有陪你?他不是知道你今天要来我家吗?”

“别提了!昨天分手了。” 秋纤沉下了脸。不由再次想起了家吉的话:“急着和我分手,是喜欢上他了吧?”

真不明白,家吉怎么会说出如此没有水平的话来!就算够高够帅能当饭吃,可是自己怎能忍受一个被女生欺负也会掉眼泪的懦夫呢?不!不可能的!何况,他看来真的很呆耶!

宝玉此刻真的很呆,脸色雪白,张大着嘴巴,快要掉了下巴的样子,秋纤不禁又皱起了眉头,眼睛里全是嘲弄。

她甩甩头:“我和他分手,你至于这么难过吗?”

她的手指头几乎碰到宝玉快要掉下来的下巴,表示自己真的受不了他的呆样了。

宝玉连忙合上嘴巴,掩饰自己激动与窘态:“啊,没有,我……”我什么,却是非常的不好表达。

其实自己无法告诉她,那是因为意外和激动,她和男朋友分手了!这个消息太激动人心啦!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那个,我送你吧。”现在,理所当然的,当然得自己充当她的护花使者了。

家吉昨天的话又在心里回响:“他已经喜欢上你了,不是吗?”秋纤心里一动,便答应了。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宝玉终于明白,夏力何以不惜将他那折磨人的歌声拿出来吓人了,他那是无法控制啊!

就象自己此刻一样,明明拼命闭着嘴,想要放声高歌的冲动就象个欲望精灵,一个不小心就跑了出来,一发而不可止。

可惜自己的音乐天赋实在比夏力高不了多少,只会翻来覆去地唱这两句。

奶奶已经睡下,宝玉洗漱完毕,关门上床。

今天,本来,听秋纤说她逛街累了,而且心情不好,宝玉觉得心疼,就想乘电车送秋纤回去。谁想她却坚持步行,自己当然乐意和她多在一起了!可是整整三十分钟的路程,她却又出奇的沉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默默地走在她身边,只觉得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原本就羞怯的他,刚刚又得知她与家吉分手的消息,更是不知道如何说话了,唯恐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内心的秘密。所以,他也以最沉默的姿势陪着她。

殊不知道,自己的沉默却正是秋纤沉默的原因。

秋纤在一路上,恨死了宝玉,骂惨了他。

刚才告诉他自己与家吉分手的事,他竟然连个安慰也没有(木头人啊)。既然提出送她回家,他却偏叫自己坐什么电车!作女孩子的自己,放下矜持,主动为他争取了这个亲近机会,好让他说点什么,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如家吉所言,喜欢上了自己。女孩子有这么一点点虚荣心也是很正常的嘛。

谁也没有想到,和自己在一起步行整整三十分钟,多浪漫的机会#蝴却连半句话都没有说过!天哪!气死人了!

臭笨蛋!大笨蛋!笨死了!笨到家了!举世无双,独一无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界第一大笨蛋!

你可以不够高,你可以不够帅,但是你怎么可以不体贴不细心?你怎么可以不浪漫不有趣?你这个bc!简直丢光了天下男生的脸!

可怜的宝玉,兀自做着美梦,却不知道沉默中的秋纤已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在学校门口,她也只是闷着头朝前走,他说:“秋纤,晚安!”她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顾自走了。

可是,这并未影响到宝玉的好心情,反而令他浑身的热血沸腾了起来,隐隐约约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了。

实在睡不着,不如向夏力讨讨办法吧,自己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爬上楼顶,夏力的窗子亮着灯呢#蝴连忙打电话:“夏力,今晚来我家睡吧,我有话跟你说。”

夏力的房间也有空调,可是床太小了,而且没有沙发;而宝玉家的沙发宽大舒适,开着空调睡沙发,可比他那边舒服多了。

夏力的口气也正兴奋着,估计也没有睡,他连忙答应:“好啊,我也正好有话跟你说咧,那小珍珠……”

“少废话,过来再说!”宝玉挂电话。

第八章 美妙的暑假

“那你还犹豫什么?当时就跟她表白呀!”夏力蹭地从宝玉的大床上坐起来,吓得宝玉连忙关门,劈头给他一顿好喝:“你要吵醒我奶奶啊!bc!”

“白痴的是你哦,连那么好的机会都放过了,这不是脑袋有毛病?还说喜欢上人家了呢,我看你呀……”夏力这次绝对有理,丝毫不示弱于宝玉,还振振有词:“爱无须掩饰、无须矫做无须患得患失,只要像紫霞一样说:‘让我们立刻开始这段感情吧!先亲我一下。’就ok了!”

宝玉果真哑口无言。

“交女朋友有三忌:一忌不浪漫,二忌太粗心,三忌嘴不甜,这是兵家大忌啊!你懂吗?”

宝玉当然不懂,否则也不会错过今天晚上的好机会了。

“你懂,精通是吧?这么说,已经搞定小珍珠了?”宝玉揶揄。

“呃,这个,小珍珠嘛,是个例外:太浪漫了,说我酸,太细心了,说我婆妈,嘴太甜了吧,又说我油腔滑调……”

……

“明天,我还要和小珍珠约会,把房间让给你,加油啊!一定要向她表白……”

“哎!哎哎,到外面去嘛,这里怎么睡……”使劲推,夏力动也不动,呼噜呼噜地睡沉了。

“骷髅新娘…骷髅新娘……呼……”

无奈,宝玉只好抱着枕头,自己到客厅去睡沙发。

夜里做梦了,宝玉的床头,两个骷髅女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天亮……

然而,第二天,秋纤并没有来。

夏力兴冲冲地约会去,奶奶也安静地看电视之后,宝玉满心激动又忐忑不安地在房间里等了一个晚上,门铃却始终没有响。

几乎怀疑是不是门铃坏了,可是夏力回来摁门铃,却响得惊天动地。当得知秋纤没有来,两个好朋友面面相觑 。

第三天仍然没有来,宝玉开始烦燥:“是不是心情太差了,不愿意再来?”

“不像,她和男朋友分手那是院里常听到的新闻,从来没见她心情不好过,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要不,我们到学校看看去?”

“真要去?”

“那,算了,再等等吧……” 宝玉郁闷已极。

第四天傍晚,宝玉与夏力决定到学校去的时候,秋纤却来了,仍旧是三天前那一套,显然是特意换上的。

“奶奶好!这是我的同学何沙原。”秋纤亲热地拥抱古奶奶,介绍着,并对古奶奶身后那两个迎接她的男孩子眨了眨眼睛,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古奶奶仔细地瞧了瞧,确定这个男孩子真的不是前几天来过的那位,疑惑地摇摇头,把两位小客人往里让,宝玉和夏力却呆若木鸡。

何沙原?三天前才和男朋友分手,今天就冒出了个何沙原?这果真是排着队的候补吗?真的那么牛?怎么跟校旱里写的似的?

秋纤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魂兮归来也!”

夏力最先醒来,连忙让开门口:“二位请进!”然后把失了魂的宝玉往房间里推,脸上堆起职业性的谄笑:“秋纤大人别来无恙?两天不见,可想念坏我们啦!”

秋纤不相信:“当真?”心里想,信他才怪呢!自己这两天三故意不再来,就是为了惩罚那天晚上他的木讷和淡漠,惩罚他并没有如家吉所说的“喜欢上了”自己。

“当然当真啦!你不相信宝玉,难道还不相信我吗?”夏力使劲捅捅宝玉,无奈宝玉完全没有反应。

“啊,哈,你这个mpj,穿帮了吧?”秋纤有点自嘲地取笑。

“我没有!要不是你又拖上了一个‘尾巴’的话,我敢包宝玉会说……”

“夏力!你敢再说一句!kick your ass!”

宝玉说完,一脸漠然地将眼光投向窗外,低垂的双手,侧着向她的身体,强烈地散发出“我哪有想念你”的信号。

这下可惹恼了秋纤,她眼里闪过一抹受伤:想我超级英明伟大神武无敌睿智聪明美丽举世无双迷倒万千美男帅哥的秋纤大人,何曾受人这般漠视过!

甩甩头,强作精神地拉过沙原:“何沙原,设计系何教授的儿子,与我同系。这两天没有来完成这幅画太抱歉了,因为我们去日月潭玩了两天,今天才回来。”她在告诉夏力,沙原并不是什么上不了档次的“尾巴”,果然,夏力闭嘴了。

谁都明白,沙原成了她的新任男友。

宝玉终于转过脸来:“恭喜你们,秋纤姐姐。”脸上的落寞在灯光下再也无法遁形。

“他怎么了?”如此明显的落寞,夏力是明白的,秋纤却不明白,很好笑地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卡通大眼睛又有了嘲弄。

“古宝玉同学,秋纤说你是她的弟弟,还说你家有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所以我陪她来画画,那个,今天晚上一定可以完成吧?”

夏力恶狠狠地盯着沙原,对这个娘娘腔的家伙没有一丝好感:“谁知道今天能不能画完呢?你难道就没有遇到过一幅画画好几天的吗?”

沙原怯怯地看看秋纤,闭上了嘴巴。

“好了,我们开始吧。”宝玉径直过去,揭开了画架上的布。

秋纤上前,踮起脚坐上台子,摆好了姿势,宝玉稍微调整了她脖颈的角度,让灯光的阴影更柔和。

继续,可是今天的创作灵感受却极不到位,怎么也抓不住色彩的感觉。一次次地涂上颜料,一次次地刮掉,再涂上,再刮掉。

有一股无法抑制的狂乱与烦燥在心里左冲右突,他想叫喊,想骂人,想质问。

可是,他甚至没有勇气正视秋纤嘲弄自己的眼睛。嘲弄?笑话,你换了新男友,为什么嘲弄我?就算非要嘲弄,也是我对你嘲弄啊!可是,我又凭什么?

他极力地掩饰执画笔的手,可是颤抖仍然不能制止。

忽然非常恨秋纤。是的,他恨她,恨她为什么动作这么迅速,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向她表白,便又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由此看出,她的候补男朋友的确太多了,她的“弟弟”实在太多了。想起美院男生们对她的传闻,宝玉心里黯然。

自己真的会向她表白吗?在夏力告诉自己:“爱无须掩饰、无须矫做无须患得患失,只要像紫霞一样说:‘让我们立刻开始这段感情吧!先亲我一下。’就ok了!”之后,他想,他会向她一表白的。可是,她却没有给他机会!

两个多小时后,他颓然放下画笔,以手支额。秋纤下了台子,走过来一看,任何进展也没有,她疑惑地看看他。

夏力也走过来,看着宝玉,不禁担心:“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脸色这么苍白!”他心里对秋纤也暗暗地反感上了。

“没,没有,也许是累了。”宝玉感到自己真的有点虚弱了。

“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你先休息。”沙原体贴地。见夏力狠狠地盯着他,便讪讪地退后,闭嘴。

把两人送出门,宝玉把自己重重地抛到床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夏力也嗒然若失,久久呆坐在床边。

“nnd!”夏力突然骂了起来,一脚踢飞宝玉的拖鞋。

“呯!”拖鞋打在电脑主机上,发出一声钝响。扭头看了看宝玉,他仍旧一动也不动。

低着脑袋郁闷了一会,再骂:“水性扬花!朝三暮四!”

这下子惹祸了,宝玉倏地翻身坐起,迎头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暴粟子:“你骂谁呢?”

“嗷!”夏力扑倒在凉席上哀嚎,夹杂着呜咽般的咕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宝玉,你心里要是难过你就跟我说吧,毕竟,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你也没有更亲的人了。”夏力大人不计小人过般地拍拍愁眉苦脸的宝玉。

“你说,是不是动作太慢了,我错过了什么?”宝玉可怜兮兮。

“并不是你动作慢,是那个秋纤太耐不得寂寞……不是,是那个小子太厚颜无耻……”夏力机灵地改了口,免过了一记早就在宝玉丹田内运足了内力的“五香暴粟子”,不禁佩服自己的反应之灵敏。

“我现在该怎么办?”

“爱,是奋不顾身,爱是大无畏!宝玉,将爱情进行到底……”夏力大谈起两人最爱看的《大话西游》。

“……可是,君子不夺人之美。”宝玉沮丧之极。

“切!你还是君子呢?”

“是的,我还是个君子,所以,先这样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第二天傍晚,秋纤与沙原又来了。

宝玉与夏力已经调整好心态,早已支好画架,安详地等着他们了。

“秋纤大人,从今天起,我宣布,你将成为我和古宝玉同学的免费模特儿!今天特签合同,合同期限:一个半月。”夏力也把自己的画架搬了过来,对着刚刚进门的秋纤和沙原,对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大声地念念有词。实际上他念的是空白圣旨。呵呵……

“哇嘞!你俩可逮准了我这个免费模特?啊哈,好啊,先让你们画着,到时候可得让我也画你俩!”秋纤本就心无芥蒂,听见这样超级“不合理”的“合同”,倒也没有意见,嘴角两个小小豆粒一样酒窝一闪一闪,调皮地说。

宝玉与夏力今天成了谦谦绅士,风度翩翩地颔首微笑。

准备就绪,三人很快就各自进入了角色,百无聊赖的沙原则去客厅陪古奶奶看电视。

今天的秋纤换了一套粉红色的花边短裙,长发高高束在头顶右上角,扎成一束别致的凌乱发,脚蹬粉红色小花边皮凉鞋,象极了一只轻盈的粉蝴蝶。

宝玉征得秋纤同意,将未完成的画先放一放,今晚将用透明着色法来画这幅画,夏力则正好想练习自己的的厚涂色彩处理技巧。

秋纤暗自奇怪,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宝玉不见了,今天的他,又是在学校里熟悉的那个微微冷漠,微微懦弱而又沉静如水的男孩子了。

对着自己,在灯光与角度的作用下,他调整自己的姿势,然后瞄比例、双手比划着构思,再用单色笔描轮廓。

之后便进入长时间静默的创作中。

他是那样的专心致志,那样的心无旁驽,仿佛昨天晚上那个人不是他。

可是自己明明看见了一张苍白失血的脸和一抹狼狈的眼神啊,错觉吗?不,不是错觉,自己昨天明明在那一刹感到他那一丝丝什么,类似疼痛的感觉。如果是错觉,自己的便不会有那感受。

鉴于家吉的预言,她真的不愿意就这样喜欢上这个宝玉,再说他虽然那么懦弱,在对于女生方面,却又是那么该死的“傲”!对,就是这个字,傲,他傲什么呢?自从认识他以后,便听戴丝说过,他拒绝了所有向他示爱的女生!这是为什么?难道说,他不喜欢女生?他是个bt?他是个bl?瞧他只和这个夏力做伴,就摸不透他究竟喜欢什么。连那天自己特意创造的好机会他都没有表示,这人不是白痴就是根本不喜欢女生,自己才不会冒着被拒绝的危险而傻呼呼地喜欢上他呢!

算了,自己已经对家吉说过不会喜欢他的了,不是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怜惜,也许他是所有认识的男孩子中最懦弱、最“无用”的一个吧?从来没有见过被女生欺负也要哭鼻子的男生!

不过,昨天他那样的落魂究竟为了什么,至今不明白,可要是被别人欺负成那样,她非为他出头不可。可是,昨天……,总不能找自己算帐吧!

不知不觉中,昨天因为宝玉的傲然而懊恼的情绪里,夹杂进了一种说不清讲不明的情愫,并悄悄的扬起了嘴角,眼睛也弯成了两轮半月,脸上的线条亦变得柔和了。她自己并不知道。

宝玉在一个长达两分钟的涂抹中抬起头来,突然看见灯光下那张笑意盈盈的俏脸。那双弯弯的半月雾气蒙蒙的莹白的光线投在上面,在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中,就如两泓幽潭。眼前这个美得如仙如幻的人儿,着实让宝玉倒吸了一口大气,发呆了。

由于透明着色法进度本就缓慢,宝玉和夏力都只完成了第一层平铺着色,色彩重叠还得等这一层颜料干透后再进行,所以,两个小时后,宝玉宣布今晚到此为止,秋纤又是一阵又跳又摇头甩臂的活动。真难为她了,再怎么说,业余模特和专业模特还是有区别的。

不知道是由于在宝玉面前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原因呢,还是什么?这天夜里,秋纤做梦了,梦里全是宝玉。

都做了些什么梦哦!从来也不知道台北有这么一个地方:一片大大的松林,一片宽阔的草原,还有一个个小小的山头,最后,竟然还有一个山谷。那个山谷,秋纤从来也没有见过啊!谷里遍生着一种红色植物,铺满了整个山谷,像是一床嫣红的地毯。让人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那么美丽的地方。

梦里,那应该是一个早晨,风是轻缓的,云是轻缓的,阳光却是灿烂地照射着的,如火,如霞,如仙,如幻。而自己的手正被宝玉牵着,在那个四顾无人的山谷里,缓缓地朝前走。时间仿佛在悄悄地流逝,可是两人都不在乎,也许是忘记了时间,秋纤只觉得,宝玉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让他看风景他也不看,他眼底那种深挚的缱绻之情深深地吸引住了自己,令到自己也无法再欣赏更多的美景。

其实,人们大多的时候都是在看风景,其实这些人们,也是别人的风景吧?比如说自己此刻,便是宝玉的风景,也是这山谷美丽景致的组成部分。

走累了,与宝玉两人仰躺在谷里,头顶抵着头顶,躺在那片嫣红色的地毯上,仰望蓝天白云。秋纤只觉得自己的心思飘忽不定,怎么也捉不住,但是宝玉的神情如醉,自己却捕捉到了。

醒来后,整个梦里所剩下的记忆,就只有宝玉那双深情而长久地注视自己的眼睛。

秋纤有点害羞又有点不甘心地捂住了脸:“真是sjb哦#蝴只不过是你相认的弟弟啊!”

当傍晚来临,她以极速洗澡吃饭,然后带上沙原,直奔宝玉家,那时候他们三人正在吃晚饭。

“秋纤!……真的吃过饭了吗?真的不再吃点了吗?你们……”

秋纤明明是刚刚换了新男朋友,却不陪他,而带上他来自己的家里,这证明那个新男友的魅力,并没有他和夏力想像中的大。

宝玉惊喜交集,有点语无伦次的招呼着。

秋纤悄悄地笑了,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着宝玉,此刻见到他就安心了。

“唉,他只不过是相认的弟弟啊……”

夏力和宝玉三下二除五地解决了碗里的饭,兴冲冲地进房间:“开始工作啰!”

沙原在一旁郁闷着,他对作业并没有宝玉与夏力的狂热,宁愿花时间逛街,所以他自愿地不参加他们。

秋纤摆好昨天的姿势,在宝玉稍稍纠正下,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又来了,他又像昨天那样专注地盯着自己了。

今天的宝玉,穿着一套米白色的纯棉夏装,一米八几的高大挺拔身材被这休闲型的衣服一衬托,更加重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咖啡色的及耳长发略微有汗,贴在额头上,双眼亮晶晶的,紧紧地注视着自己,比昨天更有神采了。

不,不止眼睛在注视自己,还有脸上的其他器官。看,他的眉毛微微蹙着,鼻翼微微扇着,小嘴微微抿着,雪白的脸颊有微微的红晕,在抬头看自己的时候,这些器官便像要说话一样生动。

秋纤忽然一阵心跳,连忙垂下了眼睛。

现在总算明白为何梦里只剩下他的双眼了。原来,在他的眼睛注视几个小时之后,梦里有了他,那恐怕只是条件反射吧?

他那双稍为冷漠的眼睛,在画画的是时候,却真有一种深挚的缱绻之情耶!天!自己的眼睛没有捕捉到,神经系统却已经接收到了!眼睛也会欺骗自己吗?

他的眼睛究竟停留在自己身上哪一处?脸上?脖子上?身上?手上?都不像,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他的眼神笼罩之下,这感觉出奇的好。

自己那天到底中了什么邪?竟然在家吉面前否认喜欢他?

可是,也许自己做得对,不是吗?既然他会拒绝全美院的女生,为什么不会拒绝自己?她可没有忘记前天,当夏力说想念自己时,他的淡漠身体语言。

秋纤心里一硬,身体便挺直了,她移开眼睛,不再看宝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秋纤估计快要完成了,因为,他注视自己的时间越来越长,落笔的时间越来越少。身体微微前倾着,一手扣着调色板,一手捏着画笔,那么的一丝不苟,那么的小心翼翼。

悄悄地注视他,秋纤的心变得复杂难言。

从此后,只要没有特别的事,宝玉的家里总有秋纤和沙原的身影。

大家渐渐熟悉了之后,沉默寡言的沙原也开始和这两个男孩子融洽相处了,好心的古奶奶也不再需要整天劝他“多和大家玩玩”了。

秋纤把自己的画夹带到宝玉家里来,而夏力除了和小珍珠约会,总是在家陪着他们。他们偶尔也去花园别墅,夏力的画室,或者到楼顶写生。

间或,他们也聊聊天。

熟悉之后,宝玉在秋纤面前,开始有了倾诉的欲望。人长大了就会想亲近女生吧?这是他对自己喜欢上秋纤的解释,可是他没有更深地思索,为什么对那些眼放红桃心的女生们,却那么畏若虎狼。

“孩子们,家里有了你们,真是热闹多了啊!”古奶奶感慨万端。自己和宝玉几乎上孤孤单单地过了十八年。

“奶奶,以后我天天来陪您!”

“哦?要天天陪奶奶,除非你是奶奶家里人呢!”古奶奶似笑非笑地逗着秋纤,秋纤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羞得脸通红,连忙远远的躲到旁边去。

“咳!这有什么难的?要想知道是不是一家人,看看手相就知道了啦!”夏力嚷嚷。

“你会看相?”古奶奶惊奇地问。

夏力拍着胸膛说:“小的在家号称夏半仙……”

“哈哈哈!……”大家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又在乱盖,结果当然群起而攻之。可怜夏力为了这句话,却给自己惹来这一顿饱打。

“哎,不是乱盖的,一个人的手相真的能算出命运来耶!”

“因为,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我的手相,奶奶您看看我的手相吧,很奇特,对吗?看看?我的左右手上各有一个纹路清晰的‘风’字,我真的和风有缘,喜欢风,也喜欢做风一样自由自在、简简单单的人……”

“不过,我在家乡曾经给一个高深莫测、戴个眼镜儿的算命老先生看了,他给我说了……说什么呢,不告诉你们,哈哈!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不灵啦……”

夏力和奶奶还有沙原坐在沙发上,逗乐着,宝玉和秋纤则坐在靠近饭桌的椅子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突然,秋纤牵起了宝玉的手,宝玉一震!

“你想算命吗?”她轻声细语、似笑非笑地问。

宝玉知道她并不会算命,但就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现在算什么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第一次牵起了他的手!

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在一种似是漫不经心,实却暗流汹涌的气氛下,她牵起了他的手!

书上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秋纤借助这人多的客厅,公然地牵自己的手,这恰恰证明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是最胆怯的。

她的声音软软的,温柔甜美,很独特,很好听,宝玉忽然就有了一种恋爱般的感觉。

后来秋纤说了些什么,什么时候放下的他的手,统统地忘记了。只记得秋纤那个时候特有的就像热恋中的小女友一般的甜蜜的声音……

这天,古奶奶说:“秋纤,明天你和沙原早点来,奶奶请你俩吃晚饭,要吃什么?”

“哦耶!奶奶我要包饺子!”秋纤开心地跳起来,古奶奶大笑。

吃饺子只是大陆某地同胞的风俗习惯,对于秋纤和宝玉这些孩子来说,实属稀奇的事,听说自己包饺子,个个都挺兴奋的。而且是大热天,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饺子。可是,秋纤说要吃就可以吃,奶奶不反对,没有人敢反对,夏力也只敢偷偷地笑痛了肚子。

于是乎,第二天刚刚吃过午饭,秋纤和沙原早早就来了,古奶奶笑呵呵地迎接,笑他们:“有吃的比谁都快哦!”

其实,没有人在意吃什么,古奶奶也不过是喜欢这个女孩子,晚上来晚上去的,给自己和宝玉也增添了不少快乐,宝玉这个暑假明显的脾气开朗多了,整天和夏力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了,这是好事啊,所以,就想请这孩子吃一顿饭,谁知道她却要包饺子吃,这孩子!古奶奶笑了。

夏力毕竟是大陆有孩子,再怎么说,也要比其他几位稍为“内行”一点 ,长长的一个下午,他带着大家,去市场买韭菜,买肉泥,买面粉……黄昏到来时,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空调开到最大,仍然没能使屋子里有冬天的感觉,不过没关系,大家依然以最高昂的热情,跟着夏力学包饺子,

古奶奶则给大家往冰箱里冰西瓜,冰绿豆糖水,这是孩子们晚上的消夜。

突然,秋纤将大把的面粉撒在宝玉头上,哈哈大笑着说:“你现在可真的是‘白毛男’了……”

宝玉大惊之下,也抓起一把面粉,向她撒回去,秋纤惊呼着躲藏到夏力身后,结果面粉落了夏力一头一脸,他大叫一声,跳将起来,老师的尊严也不顾了,一手一把面粉,像天女散花一样,照着众人就轰炸起来。

面粉撒得漫屋子飞舞,旁边的笑声此起彼伏。宝玉感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自己一定是很狼狈的样子,可是还是很开心,毕竟好久没有这么放肆了。

好不容易吃完这一顿饺子,收拾清理了“战场”,夜幕已经降临,天黑透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不想画画了,秋纤建议:“我们上楼顶聊聊天吧!”一呼百应。

大家站在老屋的二楼顶上,望着花园别墅在幽暗的夜空下,美丽的剪影。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阳台的玻璃窗发出微弱的莹莹金属光芒。

今天晚上,星星特别多,仿佛不时有星光坠落,有流星划过。夏力忽然诗兴大发,不禁吟咏了起来:

人之旅程

昨夜的天很清 很蓝

月亮都绽开了笑脸

两颗心演奏出相同的节奏

数重高山隔不断 心灵的呼唤

几次梦里遇到你

相遇又擦肩

人生有缘有无缘

落叶漂零的秋天

一个落叶飘零的秋天

寒冷的夜遮地盖天

两颗生命的萤光

把沉寂的黑夜 点燃

话语是友谊的信差

理解是陌生的虹桥

和弦的琴声 如丝如涛

蓝色的地球时大时小

沙原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低声和夏力凑在在一边说个不休,夏力恼羞,要追打他。秋纤与宝玉则开心地笑着,秋纤在宽阔的楼台上踱着方步,惬意地摆动着胳膊,满足地叹着气。

笑着笑着,宝玉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他转头,站在楼台边上,注视着别墅,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

这座漂亮的房子,从来没有在自己离开了它之后那么漂亮过,记得小时候住在里面,还很厌恶它,因为,就是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着,现在虽然明白了,那是因为奶奶想要保护自己,可是却令他的整个童年生活,是那么那么的寂寞!

童年里,生命中除了奶奶,几乎再没有人了。上学之后,同学们对他都是虎视眈眈的,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一种洪水猛兽般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现在,尤其是女生们。

可是,同是女生,这个秋纤为什么就没有引起自己的畏惧感?

自己与奶奶相依为命,孤独生活了二十年之后,竟然在那个素描教室里,毫无预兆地对她一见钟情,并在这一阵子的相处中,她悄悄地,固执地走进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再也驱不走了,是因为自己对她一见钟情了吗?可是,自己明明白白对她说过:不会喜欢她了呀,她怎么就在自己的心里面驻扎下来了呢?

仅仅是因为她漂亮吗?不仅仅是吧?到底自己与她之间有没有联系?

寂寞的人总是会用心地记注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就像此刻,宝玉意犹未尽地想着秋纤,一遍一遍,在身后众朋友们的身边,悄悄地历数自己寂寞。

不知道什么时候,秋纤悄悄地站在了他身边,轻轻地说:“在想什么?”

宝玉回过神来,看着秋纤,这个静静站立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

自己的生命中究竟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呢?人要是能预见自己的命运多好啊!宝玉忽然很想说点什么。

“秋纤,你知道吗?从我出生起,陪伴我的只得奶奶,在这座别墅里,别的孩子进不来,我也出不去,童年就是这样过的,直到我上学。所以我爱上了画画,我喜欢图画中表达出来的美丽生活,我喜欢画一切美丽的东西,比如说……,喜欢画你。”宝玉犹豫了一下,仍然说了出来。

“真的吗?我就一直让你画我好吗?那么从现在起,你将不再孤单。” 黑暗中,秋纤很想握握宝玉的手,却不敢。

“真的吗?我就一直让你画我好吗?那么从现在起,你将不再孤单。” 宝玉一再回味着这句话,心在胸膛里有力地咚咚地跳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闪光。他也不敢看着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两人的沉默中有着一种巨大的旋涡,或者说形成了一个极大的电磁场,于是,秋纤感觉到心中由衷的巨大的喜悦,不得不用话题来掩饰:“只是,你从前的孤单怎么度过的?”

“小时候,每当感到孤单,我就喜欢站在阳台或者一个空旷的地方抬头仰望夜空,因为那里有星星,一眨眨的陪着我。”

“世间很多沧桑,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去体会,不过,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些时候总会感到莫名的惆怅,而且这种思绪不挥就来,挥之不去,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秋纤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就传染上了宝玉的忧郁了?是忧郁吗?是的,宝玉这一刻就是这样的,她的心又被触动了。

“有过的,我还从这里体会到人世间的苍凉,虽然并不自认为是个悲剧式的人物,但相对于花前月下,车水马龙,我更喜欢一个人面对孤独,看自己喜欢的书,画自己喜欢的画……”

“宝玉你看,今天晚上的星星还是那么亮那么多,星空下我们,多么的渺小,和浩瀚宇宙来比,我们连一粒沙都算不上……”

“不对,我们不渺小,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谁存在的时间都是平等的,再大的伟人,再小的我们,在这个起点上都是一样的平等,我们一样可以活出伟大的感觉来……”

宝玉在黑暗中,静静望着她姣好柔美的俏脸,看着她不时用手拨开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不禁有些著迷,贪恋的目光再舍不得移开,忘记了说话。

秋纤也静静地凝视他。

沙原成了他们的侍应,古奶奶熬好了凉茶、糖水,切好了冰冻西瓜,洗好了梨子,都是沙原给送上楼顶。

就在宝玉和秋纤渐渐融洽的时候,沙原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这天晚上,宝玉和夏力照例把他们送到了路边。返回时,秋纤终于察觉到,沙原已经沉默了一个晚上。

“沙原?今天晚上吃哑巴药啦?”

“我,我在想,明天真的和你去日月潭玩两天,自从上次你骗他们我们去日月潭玩以后,我就开始攒钱,前几天老爸发给了我这个月的零花钱,我想,够我们玩两天了。”

“噢?好啊,叫上宝玉和夏力!”秋纤开心地道。

“我想,就我们两人去……”

“哇嘞!你这么小气?我们各出各的车费好了!”秋纤皱起了眉头。

“秋纤,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只想单独和你一起!”

“噢!on!”秋纤对第一次被沙原拉着满大街小巷地转,累得半死的经历仍心有余悸:“恩,嘿嘿,沙原,你看,这样不挺好吗?大家在一起,又热闹又好玩……”

“一点也不好玩!每次看到夏力对你摇头摆尾的样子我就不舒服!”当然,夏力后来对他的态度也不错,可是他不愿意提到。

“你呀!何必跟夏力认真?”秋纤大笑。

“可是,我看见你和他们俩那么亲密,心里也不舒服……”沙原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别扭。

秋纤瞪着他,感到不可思议。

沙原兀自不知道死活:“秋纤,我们以后别去了吧。”

“ok,你以后就别再去了。”

“我是说,你以后也别去了。”

“哇嘞!凭什么哦?”到家了,两人依然未能达成统一意见。

“秋纤!”晚上九点的包斯豪校园,没有了刚才路上来往的行人,也没有了如炽的大路灯,教学楼与职工楼之间昏暗高远的路灯在远离校舍小径的草坪中间,沙原鼓足勇气拉住秋纤,想要拥抱她。

在昏暗的灯光下,秋纤看见了他脸上强烈的占有欲,与一股平时从来没有见过的隐隐约约的暴戾。这与他那副斯文清秀的五官配合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如果原本可以用“稳重”来形容他的话,那么这一刻就只有用“恐怖”来形容了。

秋纤一阵心烦,合上眼睛想了想,依然说了“沙原同学,我想,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的性格差异太大,并不适合做朋友。”

“你!”沙原想跳起来,想发脾气给她两耳光,可是,秋纤坦然迎着他的大眼睛是那么的晶莹,那么的无情。

他终于承认,自己早就觉得两人性格上的差异了,只是舍不得分手罢了。

“那么,沙原同学,谢谢你陪了我一个月,bye-bye!”

秋纤转身走入楼梯口。

“shit!”沙原终于愤愤骂出来。

第一章 保罗

这不过是上午十一点而已,t市的街头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人流车流?街道怎么可以那么宽阔?太阳怎么能那么热烈,空气怎么可以那么干燥?

怎么可以没有山坡?没有小溪?没有村庄?没有狗吠和鸡啼?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混血儿保罗来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么的难以忍受,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了。可是,南部乡下的姥姥姥爷都相继去世,除了t市的妈妈和这个直到今天仍被自己的仇视的继父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他能去哪里?

要怪只能怪自己那美国父亲,好好的美国不待,何苦单身跑到t市南部开餐厅?既和自己的妈妈结婚生了自己,又何苦受不了引诱而迷上了别的漂亮女人,从而卷入黑社会集团纷争中,最终给自己招来横尸马路死于非命的下场?结果便是妈妈一人拖着年幼的自己悲惨地继续着生活。而这些,完全来自于村庄里的知情人的相告,并是伴随自己成长的沉痛回忆。

直到十年前,妈妈跟随她的新丈夫,一家进出口公司的小老板来t市后,她的苦日子到头了,自己的苦日子也到头了——每个月能得到她寄回来的一笔可观的生活费,给姥爷、姥姥和自己。因为有了这笔生活费,他在南部顺利地念完了初中高中,并在国立t市南部艺术学院上了两年学。要不是暑假刚刚到来的时候,最后一位亲人,姥爷也撒手西归,自己才不会来这个地方呢!

过分热烈的太阳令保罗非常不舒服,令他烦燥异常。繁忙的街头行人如织,他昂首走过,却没太多的人对他行注目礼和回头,这也令他不舒服。

他向前伸出双手,五指张开,修长有力的手指关节明显,白晰干净,是一双搞艺术创作的好手。

不光这双手,脸上、额上,所有暴露在太阳底下的皮肤都是越晒越白晰,这点他像父亲,妈妈和姥爷常常这样说,所以他知道。

其实,自己并不像妈妈,除了一头乌黑的头发和眼珠的颜色,这是据自己观察得出来的结果。

如果说那高高的异常白晰的额头,高耸的颧骨和深深凹陷的眼窝,希腊式的鼻子,较身边同龄人都高大健壮得多的身躯,是来自于父亲的遗传,那么姥爷也告诉他:自己连走路姿势都是父亲的翻版。

可是父亲被枪杀高雄街头的时候,自己还不到三岁,怎么就学会了走路姿势?莫非这也能遗传?

而这在乡下人见人爱,并走到哪能都能得到无数赞美的身材和相貌,到了台北,怎么就被无视了呢?

想起刚刚到母亲和继父的家里,仅得到过那九岁的同母异父的妹妹一句:“哥哥,你好帅哦!”便再没有谁称赞过他,即使母亲,也只是抱着自己静静的哭了一会,就没说话了。

最可气那继父,深夜应酬完回家,竟然在自己的低声下气向他打招呼的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呵吹!真该死!怎么可以这样无视人!

从那天起,他在心理仇视上更加上了一条:行为上的漠视。

都逛了一个上午,是不是应该回去吃饭了?可实在不想回去。在这该死的t市已经快半个月,市区的大街小巷基本踩熟,就连母亲提到过的即将要去就读的美院也知道在哪个方位了。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偏见:这是一个令人不能忍受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仍然走向了回家的路,终究这里已成了自己的新家,肚子饿了,脚步便自动引导他走向这条路,保罗很是无奈,因而越加烦恼了。

模糊中,耳际传来一个人,不,或许是两个人的叫喊声音。颇为焦急的感觉,叫什么呢?保罗侧侧耳,可是,叫什么又与自己什么关系呢?还是好好走自己的路吧,他甩甩头,不予理会。

可是,眼前一花,竟然有人向自己撞来!搞什么鬼哦?

保罗反应不可谓不敏捷,就想要一跃而起,借前冲的力避开这个袭击者。事情的发展永远超乎想象之外,就在他腾空而起的一瞬,斜剌里又冲出一个低头弯腰的人。

“哇嘞!这是要给我垫脚吗?”保罗一惊,去势一滞,硬生生收腿落地,“噗!”地一声,脚下一滩水的响声,同时响起的是两声惊叫。

然后,自己被用力向前一推,刚才那个弯着的腰猛地直起来,照着自己收势不住向前仆的身体又是一推,保罗大惊失色:“这是要谋财害命吗?难道自己也只落得跟父亲一样的命运?天啊!”可是已然来不及招架,便被推个正着,身不由已地一个趔趄,耳边只听又是一声:“噗!”两声怒喝同时响起:“怎么走路呢!”

保罗在这骤然变故中已经晕头转向了,左一声“噗!”右一声“噗!”滑腻腻水渍渍的,穿着薄底皮凉鞋的脚板非常不舒服,已经让他更加烦燥,再听这一喝,立即“腾”地火冒三丈:“怎么走跟呢?我还想问问你呢!”一顿脚,“噗!”又是一声,吓得连忙缩脚。

那个直起腰的人猛地大哭起来:“我的淡水虾!我的宝贵的龙虾呀!你们死得好惨……宝玉,你提着菜,等我教训教训这个走路不带眼的小子……”

保罗这才看清地上,已经有三四只被踩成虾饼一样的大龙虾肉酱,成了自己脚下的亡魂,每只估计有三两到四两不等。只剩下两只仍在自己脚边蜷着虾背,扬着透明的虾足,在太阳下岁出晶莹的水光,好险!幸亏现在并没有动,不然这两只也免不了阵亡了。回头一看,那个叫宝玉的男孩子手上,捏着一个破了底的口袋,边上可怜兮兮地挂着一只大龙虾,紧紧的攀祝蝴的手腕,一动不动,那只龙虾看来患有惧高症。

“白痴!发什么呆呢?你以为装出一副傻样就不用赔我龙虾了?五百块耶!”

保罗懵了:“白痴?这是叫我?在高雄,这个称呼只有我用,谁敢在我面前用?不要命了?”

他慢慢转过脸,高耸的眉毛开始纠结,深深的眼窝更深了,阴影下的眼珠更黑字了,大白天烈日底下竟放出寒光四射的阴森:“你在对我说在吗?赔什么钱?”

保罗心里好恨,城里人怎么了?先是那个继父,故意无视人,连这个还不到自己下巴高的家伙也敢明目张胆地叫嚣,欺负人!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宝玉说话了:“夏力,算了,都成这样了,也捡不起来了,不是还有两只活的吗?我们回市场再买两只,就够了。”

夏力气得一蹦老高:“什么?这么贵的东西踩不了不赔偿,还道歉也没有一句,乡下人就是这么没有修养的吗?”他也看见了保罗脚上那双薄底凉鞋,而他和宝玉都是运动鞋。

这可惹火了保罗;他剑刃一样锋利的眼光射向夏力:“乡下人就是没有修养怎么样?不道歉你怎么了?我偏不道歉,不是还有两只吗?我——”高高抬起腿又要踩。

宝玉大喝一声:“你敢!”

保罗一怔,他也知道龙虾的价格,这么一只三两的龙虾可管一百多圆钱呢,刚才是无意,现在要是明知脚下有物而踏下去,那就是故意啦。自己都很少吃到的龙虾,要踏下去还真忍不下心,要让自己的吃上一顿多好呀。

在他愣神的功夫,夏力飞快捡起了幸存的两只龙虾,骂骂咧咧地返回市场,去求一只完好的袋子。

宝玉走上前来,说:“没事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几百块钱罢了,不要太在意。你走吧。”

保罗有点不确定地盯着宝玉,太阳已正午,强烈得让人不得不眯缝着眼才能看清楚对方,只见宝玉雪白的俊脸上有微的粉红,鼻尖上有微微的亮晶晶的汗珠,映衬出那双剑眉下的虎眼越发漆黑如墨,神采奕奕,浅咖啡色的头发闪烁着熠熠的光泽。保罗微微晕眩:没见过男孩子也可以这样“美”!是的,美。

宝玉再一次肯定地点点头:“你走吧,我那个同伴回来还会闹的,因为今天是他出钱买菜,请我和奶奶吃饭,所以心疼。”他睐睐眼睛,用眼睛笑了笑。

保罗这才相信,没有人再找他麻烦,于是,整了整衣服,昂着头走了。难怪城里人无视自己的英俊,原来还有比自己的更帅的人哦!nnd !什么道理!

李院长是个大忙人,即使是假期他也有忙不完的公务、私事。这不,昨天刚刚结束为期两周赴美学术讨论会,今天便被成大副校长严锋十几道电话“急召”去吃午饭,于公于私,他都该去,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多方面交流探讨,于学校的发展与新技术的引进都有帮助,而他与严锋副校长是三十多年的校友加知己,今天名为交流新观念,实是为他远道归来接风洗尘的。现在刚十点钟,电话通辑令已加追了三遍,不能再拖了。

“秋纤!秋纤!今天只有你去接机啦,叔叔时间来不及了,你婶婶买菜去了,估计得把菜市搬回家,指望她接机是不可能的啦,哥哥行李多,你早点去吧,十一点二十的班机!……别忘了带钱哦!”

李院长噜哩啰嗦地交待,对着浴室镜子,用电吹风一次又一次地吹着头发,希望能蓬松点,再蓬松点,一遍遍抹着定型喷发水,期望能把那一缕不听话的长头发从左耳抹到右耳去,盖住光秃秃的头顶。无奈,那缕长发一次又一次地掉下来,最后只能紧紧挽在右耳后,紧紧贴在头顶,既然不能保持蓬松,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求遮住秃顶了。

秋纤冲着瘦小而偏偏最爱臭美的叔叔做了个鬼脸:“记住啦!十一点二十的班机!带上钱!还记得跟您的宝贝儿子说,下午不准乱跑,乖乖的在家里等您回来对吧?”

李院长转过身,点了点秋纤的小鼻头:“鬼精灵!”

秋纤看着叔叔出门,而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略为收拾收拾,关上门,直奔台北飞机场。

坐在机场大厅,啜着冷饮,盯着来往的旅客,心里其实忐忑不安。

堂兄李建安,五年前远赴法国巴黎,进修“现代雕刻学”他是包斯豪美院雕刻系的骄傲,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凭能力争取到保送名额的学生。

今年终于学成归来,可是偏偏叔叔总忙于自己的应酬,而婶婶,爱子心切,一大早把秋纤拖起来大扫除不说,还竟然把小堂弟也带出去买菜了,说什么“只有孩子才知道孩子的口味。”狂晕!堂兄都24岁的人了,还是孩子?

自己与建安都五年没见面了,还能认识吗?自己五年前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不禁后悔,没有在家里写一张“接李建安”的牌子。只要往接机人群中一举,就等着他来找自己了。可是现在……唉!秋纤怏怏地把手中的空纸杯扔进垃圾桶里,苦思无策之下,只好老老实实地挤进接机人群,在栏杆最前面霸占了一个位置。

“北京时间,十一点二十分,从巴黎飞往台北的721班机,马上降落……“播音员的声音响彻在繁杂的候机大厅上空,秋纤立即集中精神,五分钟.六分钟.七分钟,来了!一大群黑压压的人突然之间就涌向了剪票口,象一大片蚂蚁涌了过来。

秋纤睁大了那双卡通黑白眼,努力地盯者每一个年轻的男旅客,这个头发金黄的肯定不是;这个尖嘴猴腮当然不是;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阔嘴大鼻应该不是;这个满脸病恹恹,烟鬼似的也许不是……

完了,完了!自己真的认不出建安了!想想,五年前他也不过一个嘴上无毛,细皮嫩肉,眉目清秀的小男生,就跟自己现在的男友们差不多,可是五年过去了耶#蝴也许把一头黑发染成了金黄色?也许在国外吃得不好,他长成了尖嘴猴腮?也许巴黎流行大胡子所以他特意蓄上了络腮胡?而且人长大了嘴巴和长大了?再也许,在国外没人管,他沾染上了吸毒,所以脸色苍白蜡黄?……

哎呀!完了,完了!到底哪一个是堂兄啊?刚才放走的每一个都可能是他……呜呜……

“秋纤?”一个浑厚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有人轻轻拍了拍她低着的头。秋纤抬起沮丧的眼睛栏杆里,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结实硕壮的青年男子,正在笑嘻嘻地看着她。

短短的毛寸头,用定型喷发水整理得异常精神,白净的脸皮给人一种斯文的表象,可是那双和秋纤有几分相似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打转,轻易地泄露了他的顽皮,破坏了刻意装出来的斯文。

“建安哥!哇sai!建安哥!”秋纤惊喜交集,跳起来又叫又笑,隔着栏杆抓住建安的双手一阵乱摇。没有想到堂兄真的变了,变得更加成熟更有男子气概了。却绝对没有走样,这真让人惊喜!

秋纤冲向出口处,接过建安递过来的小件行李。等建安出了大厅,放下行李,兄妹俩来了个亲亲热热的大拥抱。建安拉着她又跳又笑的:“真快啊!当年那个鼻涕虫出落得这么漂亮了!长高了不少啊!来,比比……都到我耳朵拉!”还拉着她的手转了三圈,秋纤开心得咯咯笑起来:“穿者浅蓝t恤,深蓝牛仔裤,运动鞋的堂兄竟然跟五年前的性格一模一样哦!”

兄妹俩提着行李离开了大厅。

“建安哥,你怎么认出我的?我都低着头……”

“这有什么难的?瞧你那发呆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傻呼呼的,低着头又怎样?哈……”

“建安哥哥……”

“哎哟,别打,别打!我投降……”

“叮咚!叮咚!”

“夏力,快,帮我收拾一下床,我去给秋纤开门!”

“哇嘞!你可真会献殷勤哦!床是我俩一起弄乱的,凭什么每次都是我收拾……”

“你们来了!”宝玉的声音嘎然而止。他吃惊的看着建安,脸刷地变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沙原怎么没来?”

昨天仍好好的。不,不对,想起来了,昨天沙原就没说过话就。今天就换了人,难道说……

秋纤并不希望建安知道自己的私事,主要是不想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当父母通过建安这个小喇叭知道自己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后,不必要的麻烦也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她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吹了。”

“吹了?”宝玉惊愕了,什么意思?

这么说,是昨天吹的,今天就换了新人了?

“你!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说,就,就……”宝玉又气又急,一时口窒,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每天都在一起相处几个小时,难道说,还不能算是朋友吗?她与男朋友之间的矛盾怎么可以瞒得如此的严严实实?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她总是已经换了人,为什么就是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一阵子以来,即使沙原与秋纤一起来来去去,自己也觉得秋纤与自己是亲密的,是接近的,可是此刻,他与秋纤隔着一扇半开半掩的门,伸手可触,却觉得距离她前所未有的远,遥不可及。

她终究不是自己生命中的女孩!宝玉猛然觉得心中一阵剧痛,差点儿呻吟出声。

青春它是一只琉璃吧,透明而易碎,一不小心还是把人给划伤了。

这个男孩子又是谁?宝玉已经没有勇气再问了,也不想再问了,因为,她的脸,怎么可以如此的坦然!面对我,她怎么可以如此的坦然!

是的,秋纤觉得坦然,甚至于比往日多了一份轻松,因为,她再也不需要拖上沙原这条“尾巴”了。她也没有忘记夏力说的话:“要是你没有拖着这条尾巴的话,宝玉是会想你的。”

可惜她太高兴了,没有想到要为宝玉介绍建安的身份,或者说,没有及早地介绍。

她只是侧着头,可爱地问:“怎么啦?门也不让我们进啊?不过正好,我只是要告诉你,最近几天来不了啦,因为……”

宝玉猛然打断她:“你不用再解释,我今天总算是看清楚了!好了,祝你幸福,bye-bye!”一脸漠然地说完这些礼节性的话,宝玉呯然关上了门,终于彻底死心。

“什么哦!混蛋!竟然在我哥哥面前这样无理!”秋纤气怔了,却又迷惑不解,为什么古宝玉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猛然地恼怒起来,心里想:有什么了不起哦?说翻脸就翻脸!

本想单独来告诉宝玉,自己堂兄回来了,得好好陪他几天,可是建安让父亲抓住给上了整整一下午的政治课,所以说晚上非要出来走走,秋纤想,或许可以建议宝玉一起出去玩玩,与自己的堂兄认识认识也好,可是没想到得到一个几乎与闭门羹差不多的待遇,他还说了那些莫明其妙的话!

此刻,再和建安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便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了。

“啊哈!被男朋友误会了?心里不爽?要不,哥哥去帮你解释清楚?”

建安看出来了,有点恶作剧地偷笑,未了还不忘取笑两句。

秋纤怏怏地丢过去一个白眼,要不是看在与他久别重逢的面子上,他早就挨了一顿好打了。

可是,心里真是不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说翻脸就翻脸的人#蝴这样子,如何与人相处?就算自己,也不能容忍啊!想及此,不禁一阵心灰,对宝玉也产生了怨恨,心一横:“我才没有心里不爽呢!再说,他也不是我男朋友,需要你解释什么?”

“好啊!既然没事,这几天陪哥哥好好地到处走走。”

“砰!”

“宝玉,怎么了?你跟门有仇啊?”房间门被用力关上,发出的巨响把刚刚收拾好床的夏力吓了一大跳。

看看后面,再没有人进来,不禁奇怪:“咦?不是开门去了吗?门铃响了啊?难道听错了?”

“别手了,从今天起,不再有模特,也不再有每天晚上的画画!” 宝玉沉着脸,一副“天要下雨”的样子。

夏力还想问什么,可是天气预报已告急,并可能马上有台风登陆,他实在不敢造次,还是先躲躲难好了。

“宝玉,宝玉起床了吗?”

“……”

“你……哟!一大早上网呢?咦?这相片不是去年我给你贴到bbs去的吗?怎么翻了出来?想起什么了?”

“胡说什么呀!我哪有想起什么……”宝玉盯着那句话:“xx的生活总是被一瞬间改变着。”

是啊,改变了,又再改变了。有什么意义呢?原以为她终究是不同常人的天使,谁知她不过是不同常人的花痴而已。一个如此轻浮与浅薄的人,怎么会是个天使呢?别傻了。

“夏力,你回去上网,我们玩一会游戏。”

李院长夫妇极注重孩子的身心健康成长,所以饭后总得带孩子出去逛逛,这天,杰杰要去荣星花园玩,除了建安和秋纤,都去了。

“秋纤,发什么呆呢?再不说话,哥哥就睡着啦!建安真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今天天气不错,建安约了几个老同学游龙山寺,硬把秋纤也带上了。今天,大家都累坏了,所以,兄妹俩宁愿躺在楼顶看星星。

两人各自躺在一张凉席上,阔绰的楼顶,小小的凉席只不过像汪洋中的两叶小扁舟。

秋纤把自己的那张远远铺在栏杆边,顾自发着呆,大眼半睁半闭。

她是有点郁闷。

并不仅仅因为累了,这十几天来,天天陪着建安拜访同学,外出游玩,逛大街小巷,早就累得筋疲力尽的了。这倒没什么,年轻人嘛,睡一觉起来就又是生龙活虎的。

郁闷其实是为了宝玉和夏力。你说这两个小子没事干嘛到那么远的乡下去写生?

大雅是个什么地方?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古奶奶也只告诉自己,那是台中的外围区,是乡下。

这么说,开学之前是不能再去他家画画了,唉!

“哎哎,再不说话我可要扔小石头了啊……,明天吕兵要介绍我们认识他的女朋友,吕兵你知道吧?今天所有人中最矮小那个……”

“建安哥,我只知道,要是再陪你去玩的话,作业就完成不了了,半个月后开学,我就要死翘翘了……”秋纤慢吞吞地说。

“哟!好事啦!知道努力了,比哥哥我强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鼻涕虫咧……”

“哇嘞!……”

兄妹俩逗笑一会,也就各自洗漱睡了。

一转眼离开学只剩下三天了。

宝玉和夏力各自背着画夹,脖子上挂着数码相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两人心情都很好,其实,只要到乡下写生,收获总是很丰富的。

那些竹篱茅舍,那些田畴和凹凸不来的黄土路,那些荷锄工作的农夫,那大片大片金黄的秋稻,那翠竹中大片大片软软的阴凉,和随处可见的混合着各种香味的空气,他在都市里是不会感受和经历到的,这带给他无限的创作灵感。

长途汽车到达市区已是下午三点多,两人兴冲冲地讨论直接回家还是先绕综合市场买新鲜菜做一顿好饭菜来吃,这几天在乡下要么在镇上吃一些家常小炒,要么啃面包,肚子里,肠子里早就没有油水了,今天非得吃上两斤大卤鹅。宝玉的数码相机里存了不少好风景,此刻左右为难,既急于回家处理这此照片,又想先吃一顿好的。

突然,夏力扯扯他衣服:“哎哎,快看,秋纤!”

秋纤正挽着一个男孩子的手臂从一家蛋糕店里出来,往美院方向走去,男孩子手上提着一个大口袋,两人走着说着笑着。

宝玉认出来了,这大男孩正是十多天前和秋纠一起来过自己家的那个。

“啧啧!又换男朋友了!……”夏力转头盯着宝玉,后者只淡漠地移开了眼睛:“我们回家吧,买两袋泡面好了……”

保罗拖着一大口箱子,在校园里东转西转,不信地低声咒骂:“三幢b区,四0二房……三幢b区……见鬼,在哪呢!”其实可以向楼管阿姨询问的,可保罗却耻于开口,或者说羞于开口。

由于住校的学生少,报了名之后,该回家的都回家了,明天开始正式上课,需要整理的事多着咧,有的人甚至在最后一天赶作业。

可是,这三幢b区到底在哪?该死的路标也不知道在哪。

其实,每幢楼的正向,一楼的左上角处都有一个蓝底白字的小铁牌,可惜保罗只站在楼群侧面的小路上徘徊,当然看不见了。

“这位同学,你找什么?”建安好奇地看着支着行李箱,沮丧地发呆的保罗,友善地笑着问,今天是他第一天当老师,可要拿出点老师的爱心来。

保罗瞪视着眼前这个穿着正式,看来却跟自己差不了几岁的青年男子,不知他什么来头。

建安再次笑笑:“我是这里的讲师,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保罗这才消除疑惑:“我要住校,却找不着宿舍在哪里,……”他把手中的纸片递给建安。

“我带你去吧……,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我是0二届雕刻系的,刚从高雄转校过来,……叫保罗。”

建安转身,双眼亮晶晶地笑:“恐怕我不得不成为你的老师了,我是0二届新任雕刻讲师,李建安。”

保罗舒开纠结的浓眉,小心地笑了,为自己的巧遇,也为建安的友善。

他之所以迫不急待地住校,是因为前天与继父顶嘴了。继父又一次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高声呼叫自己的妈妈,而那个时候,妈妈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说着姥爷的病和保罗在学校里的事。

继父的大叫把妈妈匆匆忙忙地唤起出了房间,一会儿后却听见妈妈在客厅里惊叫,保罗冲出去一看,妈妈与肥胖的继父一起摔倒了,看来是想把他扶到卧室里去,却因为气力不支摔倒了。保罗动作粗暴地把继父半拖半抱,丢上床后,嘀咕了一句:“笨得像头猪!”

谁知却被他听见了,俗话说酒醉心明白,继父一下子睁开眼睛:“你……是在说我吗?这说是你对我的称呼吗?真没教养……”

保罗回答:“没教养怎么了?”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既要在我家生活,就不能太嚣张,懂吗……”

保罗腾地火大了:“要不是妈妈在这里,我才懒得理你!”

唉!

他那灿烂的笑容在冻结了,深邃的眼窝一瞬间显得阴影重重。

建安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混血儿,他真是一个漂亮的大男孩,他有一个非常坚强的外表,可是却有一抹非常脆弱的眼神,到底怎么回事?建安给弄糊涂了。

建安在前面带路,楼管阿姨打开四0二房间,很快就将行李放进了上了床铺,这是一房四人房,其中三张床上都有被子席子,房间收拾得挺干净,显然住这里的男生都比较爱干净,只是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楼管阿姨交了一把钥匙给保罗,走了。

“快中午了,你先吃饭吧,下午整理一下床,添置一些常用品,明天正式上课了。”

“我,……我不知道去哪吃饭。”保罗说的有一半是实情,跟一个刚刚认识的老师说这样的话,主要是他实在不想再在这偌大的校园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今天一个早上,为了报名注册和找宿舍,就转了一个早上,已经晕了,现在恨不能把席子铺开睡上一觉。

建安沉吟了一会,说:“要不,你跟我回家吃饭,下午我让秋纤带你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学校,顺便把该添置的东西买回来。”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学生冲自己感激一笑,建安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蛮适合当老师的。

“对,这是院长楼,你的教室在中间那幢……,我就在这儿住……对,鞋子脱那儿,别担心,我爸爸不在家,……弟弟好玩着呢……放松点好了……”

建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和一点,毕竟,这个男孩子即将成为自己的学生了啊!搞好师生关系是教师守则中重要的一条。

“建安哥,快点呀!我和杰杰都饿坏啦!”秋纤清脆的声音飞了过来。保罗疑惑的眼神又投向建安:“谁呀?”

建安挤挤眼睛:“我妹妹……”

“哦!”

两人洗手,进饭厅。

“哦耶!开饭啰!“一把清脆如银的声音和一把奶声奶气的声音一起叫道。

第二章 初见秋纤

保罗看见,饭桌上坐了三个人,一位气质高贵的中年妇妇女,一位与自己妹妹相差无几的小男孩,还有一位,天哪,怎么说呢?

空调开得很足,屋里的人看起来都清清爽爽的,可是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一样清爽的。一身浅草绿的薄裙子,细肩带,阔裙摆,腰间一条拇指粗细,深绿色的腰带,长发扎成马尾,脖颈雪白细腻,手臂雪白细腻,匀称的小腿雪白细腻。

浑身上下不带任何手饰,脚饰和耳饰。干净清爽得纤毫毕现,不含杂质。

而那张脸,到底要怎样才形容得出来?如果不是自己还有足够的自信,也许此刻已经淹死在那两泓幽潭里了,从来没见过,世间还那么大的一双眼睛,就象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汪洋大海一样。

真佩服那两排巨型眼睫毛,扑闪扑闪地,却轻易地将汪洋大海遮盖住了,保罗痴痴呆呆地,她那眼睛就像大海中的旋涡,像有什么把自己吸住了,眼睛只在秋纤的大眼睛里打转,挣扎,渐渐把握不住自己,眼看就要溺水而亡。

“嗯,咳!保罗,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弟弟,杰杰。”建安及时解救了他。

保罗获救,连忙鞠躬:“阿姨好!弟弟好!”

“保罗,这是我妹妹,秋纤……呃,秋纤,妈妈,这是我的学生,保罗!”

“秋纤……”保罗又呆住了。

“哎哎,来了就是客,快坐,阿姨给你盛饭去。”

“保罗,嘻,请坐吧,我们肚子都饿了,先吃饭再说吧!”秋纤也连忙站起来,拖开一张餐椅,请他坐下,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是的,自己刚才也失态了。

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没有礼貌的男孩子,盯住人就直勾勾地看个不休。可是,天哪,他真漂亮!

记得大二第一学期,曾画过一幅石膏像《布鲁德》,那便是自己认为最英俊有型的男子汉了。可是,眼前这个混血儿何止比他美上十倍!完美无暇的五官,深隧乌黑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骨头中去。

宽阔得离了谱的肩膀和衬衣底下发达得不可胸肌和臂肌,以及紧绷着牛仔裤而又修长无比的双腿。这是他自傲的资本啊!难怪他刚才这么没礼貌地看人啦 !

其实自己也知道,世间万物包括人与事,都不存在完美无缺,每一个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甚至自己不觉的不完美存在,所谓的完美,也只是自己喜欢他的某一部分,而将其他的一切掩盖住了,比如他的并不是很斯文的站相,以及他那双让人忍俊不禁的薄底凉鞋,城里是没有人穿这个的。

“吃饭,吃饭!哈哈!”当母亲的,也想为儿子搞好师生关系贡献一分力量。

终究是年轻人,秋纤与保罗还没有下饭桌,便可以从容谈笑了,饭后,接受堂兄的任务,便带着保罗出了门。

“这是食堂、这是图书室、这是资料馆,这是……”秋纤就象一只快乐的小喜鹊,浅绿色的裙裾飞扬,雪白的手臂和小腿起伏挥舞中,白光闪闪,配合着她的嘴巴的解说。

保罗一直没有从混沌中醒来,在这种大热天,能见到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就好象烈日下看着一杯薰衣草冰淇淋般,眼前只有清爽的她,恨不能一口吞下肚,至于其他的,友善的建安母子和那可爱的弟弟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秋纤也不知道今天的大好心情为哪般,难道真的是为了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孔、和他这“魔鬼”身材?可是,难道不是吗?

面对他的注视,竟觉得那么的受用,甚至,还有小小的喜悦和欢欣。原因是,他的眼光比一般的男生的眼光都要来得炽热和深沉,会轻易地把人溶化。原来让一个帅哥注视的感觉是那么的好啊!秋纤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快乐。

女孩子有这么一点点虚荣心是很正常的嘛#糊又原谅了自己。

“好了,三点多了,我们都走累了,你先把东西带回去,整理一下,准备明天上课吧,……噢,别忘了换上鞋子。”秋纤指了指保罗脚上的薄底凉鞋。在交谈中得知了保罗家里的事,得知他一直在姥姥和姥爷身边生活,所以,也就原谅了他的老土,特意带他去鞋店买了两双名牌运动鞋。

保罗晕晕乎乎地点点头,带着看似很酷,实际上已是傻了的神情离开了,连谢谢也没有说。

秋纤疑惑地想想,便抿嘴偷笑了。

开学第一天,秋纤照例是家里的人中最后一个出门的。可是,当她打开门,愣住了。

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的高大英俊的保罗,迎着初升的朝阳,穿着昨天新买的运动鞋,正在家门外,气定神闲而又风度翩翩地踱步呢!那个样子,要多英俊就有多英俊,要多帅气就有多帅气,秋纤不禁张大嘴巴,差点儿就流下了口水。

保罗见到她,也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我想让你送我去教室。”

“那,我叔叔,哥哥都去了,你怎么……”

保罗那有点难为情,却又很勇敢地注视她的眼光,让她说不下去了。这个漂亮的混血儿身上,有着一种乡下人特有的勇敢与纯朴,令秋纤心中一动。

她没有再取笑他宁愿迟到也不要叔叔堂兄带路的傻气,怀着一丝丝奇怪的喜悦,领他去了雕刻系,建安笑嘻嘻地在教室里迎接了他们。

等秋纤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的教室,已经迟到,她对着老师可爱地吐吐舌头,小偷似地溜进了教室。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上午的第四节课。

国画系有课,秋纤正在认真听课,教室里突然一片骚动,小珍珠的声音似在咫尺,所以特别清晰:“哇sai!酷毙了啦!大帅哥哦!”

秋纤狂晕,这个小珍珠,每次见到帅哥就是这种德性,正宗一个花心大萝卜。扭头一看,保罗站在教室走廊里,正在微昂着头,看着远处,似若有所思,又似漫不经心,却潇洒得无以伦比。

无怪乎班上的女生们,把红心放得满教室乱飞了。他真酷!甚至比宝玉都潇洒。宝玉?秋纤的心无来由一阵疼痛。

奇怪,心为什么会痛?

自从半个多月前,在他家吃过半个闭门羹,到现在还没见过他呢。油画系和国画系中间隔着个工艺美术系,还隔着一个宽阔的大操场。

可是,见不见又怎样?有必要吗?自己也不是闲得聊,非要去他家不可。

忽然的就生了气,生自己的气,生宝玉的气。

这时候,老师宣布下课,秋纤收拾书本,还未及时出去,便看见保罗被女生们团团围住了,以小珍珠为首,围着他:“帅哥#骇哥!我可以喜欢你吗?”

红桃心满空中乱飞,口水就差点没有沾上他的脸了。保罗白晰的脸、有型的五官,此刻再也酷不起来了,满脸通红,尴尬而难为情地躲闪着女生们有意推搡中的碰撞和挨擦,大概在乡下也没有遇见过这么热情的女生吧?

秋纤一声轻笑,走出教室大喝:“不要命了是吧!敢动我秋纤大人的弟弟!”

“哇嘞!又是你的弟弟!”

“晕晕!……”

“倒……”

作呕声响起一大片,女生们在一秒钟之内,潮水般退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秋纤向着保罗嫣然一笑:“走吧!”

紧紧在闭住嘴巴,强压下心里的大叫:什么什么哦,又是我的弟弟怎么了?犯得上作呕吗?真是!

保罗又是佩服又是欢喜:“我,我是你弟弟?我可比你大吧?”

“我十九,你呢?”走廊里的回音都是脆生生的。

“我刚刚过了二十岁生日,哈!”

“可是,你还是做我弟弟算了,免得……”秋纤嘻嘻哈哈。

开学一个月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秋纤始终没能遇上宝玉,相反地,保罗已经迅速克服生涩感,融入了班级和学校里,并在这个学校渐渐自如和活跃起来。

他的崇拜者日渐增多,加上与李建安讲师、李院长一家人的关系密切,名声便渐渐传了出去。唯一不变的是,自从开学第一天起,便出现在秋纤教室外,陪秋纤放学,上学把秋纤送到教室门口,这已成了固定风景。

没有人敢有异议,包括至今仍然同班的家吉与沙原。他们的眼光是复杂的,而秋纤的眼神却是坦然的,因为她并没有和保罗谈恋爱。

保罗是建安哥的学生,因为从乡下学校转来,成绩不算好,所以常常被带回家吃饭,特别辅导,这样与自己难免多了许多接触机会。再说,他的身世也颇可怜,对他好一点什么不对吗?干嘛那样看我?再说了,人家的确帅啊,就算当我的男朋友也够格啦!要是没有宝玉的话。宝玉?他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啊!唉!

这天下午正好秋纤与保罗同时没课,两人相约去资料馆。穿越宽阔的大操场,走上东边的林荫道。这边的林荫并不是相思树,而是高大雄壮的台湾橡树。

秋天来了,橡树开始落叶,有的地方铺了厚厚的一层,有的地方稍薄。踩在上面有种奇异的松软感觉,象什么呢,象用手指触摸果冻的那种感觉,象宝玉的脸……,见鬼!怎么回事?老是想到他!一阵风吹来,树叶落得更多了,落在两人的头上,肩膀上。

突然,秋纤停下了脚步。五十步以外,两棵大橡树中间,站着两个人,双手紧紧捏着拳头,却仰天呆立,一脸漠然的古宝玉,和矮他整整一个头,却非洲猛豹一般,对着橡树根一脚接一脚猛踹的戴丝。看来,这个女暴力狂今天又在为人出头了,不知道今天为了谁。

秋纤一个手势,两人悄悄绕到橡树后面。于是戴丝的咆哮很轻易就传了过来:“你看我一眼会死吗?呯(踹橡树的声音)!看一眼会死人吗?告诉你,可别真惹火了我,我要kick你秋纤也救不了!呯(又踹一脚)”

“你别踢了,踢倒大树我也不会看你的,再说了,你真的不怕秋纤了吗?”宝玉懒洋洋的声音。

“……别以为你的保护伞永远都在!告诉你,秋纤现在这个混血弟弟,别提多漂亮了!你以为她有我这么真心对你?呸!别做梦了!”

接着传来宝玉作呕的声音,秋纤差点扑哧笑出声。

可是保罗却听出了不对劲,树后面那家伙,曾是秋纤保护的人,自己是她“现在的弟弟”,他是秋纤“过去的弟弟”吗?“过去”是多久?

他把疑惑的眼光投向秋纤,秋纤却恍若未觉,继续侧耳细听。

“……哇哇哇!你不要命了!真是欠kick哦!哼!” 戴丝抓狂了。

这叫声真是委实恐怖,即便是光天化日之下,秋纤也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跳出来:“住嘴!戴丝!你才是不要命了!刚刚开学就在欺负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她那威胁的口气令到戴丝又惊又怕,却令保罗心里又酸又妒,是谁让她这么热心?他也跟着转了出来,于是愣住了。

这个虽然不如自己强壮,却颀长胜于自己,不如自己有型,却俊美胜于自己的男生,仿佛什么时候见过?

“秋纤大人,你别生气,我只是在练练腿,逗他玩呢,别,别告诉你叔叔好吧?拜托了!我走了……蹬蹬蹬地迈开铁柱一般结实的双腿,走了。不时甩甩小腿,仿佛真的是练了练腿功。

这时候,宝玉当然也看见了保罗了。原来他就是那个踩了我们龙虾后,还不赔钱的“中西合璧”!难怪学院里风传帅得冒泡了。本来也名不虚传,只是,这秋纤还真的步步领先啊!一个也不放过。

宝玉再也压不住心中强涌起来的厌恶:“再次恭喜你,秋纤姐姐,不过我忘记这是第几次恭喜你了……”

勉强一抱拳,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秋纤顿足和恼怒的声音:“哎!你……“

宝玉挺了挺背脊,并不回头。

今天可真倒霉,因为要查资料,没有邀上夏力作伴,谁知竟在操场上碰见那个女魔头,幸亏自己机灵,一撒腿跑到橡权林来了,要是在操场让她扯住一嚷,岂不是更没面子?

本以为她又要为谁出头,谁知却说一大通莫知其妙的话,非要让自己看着她,这个疯子!神经病!

最最倒霉的是,传闻竟然是真的,秋纤竟真的又换了男朋友!真是不可思议啊,半年时间,换了四届男朋友!闻所未闻!

宝玉不知不觉间竟满腹悲愤,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直到资料馆门口不断有同学好奇地望着他时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算了,早就告诉过自己,她只是一个视感情为儿戏的女孩,何必再为她伤神?

这一个月以来,除了多了两本只有她画像的速写本,自己何曾损失过什么?倒是常常打游戏而荒费了不少时间。宝玉使劲咬嘴唇,使劲摇头,使劲把秋纤甩出自己的脑海。

可是,他仍然没有甩出去。因为一会儿后,他便觉得眼前一暗,有人遮住了光线,他惊愕地抬头,看清是秋纤后,脸涨红了,却是因为恼怒。

秋纤固执地挡住光线,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你第几次恭喜我,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明白,你可以告诉我吗?”

宝玉眼一翻,把脸扭向了旁边,给了她一个冷背脊,干脆不看她。

秋纤脸一沉,想发火,可是想到他对戴丝那副淡漠神情,却有莫名的害怕,害怕他会习惯那样对自己,岂非太没面子了?于是强忍住!再忍!把火气硬压了下去。

她换上一副平静的口吻,把话题岔开:“夏力还好吗?最近事情挺多的,也没有再去你们家画画……”

“是啊,你太忙啦,就不用去啦,我们都好,不敢耽误你……”

“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啦,只是很没有条理,唉……”

“你真的不用来了,也不用跟我显摆的,我没有兴趣听你的收服臣男史。”

“说什么狗屁哦,你真的很欠扁呢”!秋纤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竟说出了一句粗话来。

宝玉于是又昂起了头,一脸的淡漠。晕#蝴终于还是用对戴丝那一套对付自己了。

她气得脸通红,呼吸急促,强迫自己走开去,想坐下来,可是越想越气,竟再也坐不下来了,噔噔噔地跑了出去。保罗在旁边听见,这时连忙追了出去。

宝玉苦笑,把脸埋进书页中。

第三章 艺术节大赛

天气渐渐凉了,期中考试的临近,学生们又着实忙上了。理论考核,相关基础课程考核,创作课程考核,直忙得人头昏脑胀。

好不容易盼到忙完了,年关也渐渐近了,寒假也接踵而来,夏力一刻也不耽误地订了机票,在放寒假的当天飞回了大陆老家。宝玉送完了机,回到花园别墅,夏力的房间和画室已经人去屋空,徒留凄凉,再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除了奶奶在厨房里忙碌,再没别的声音了,房间里静悄悄的,想上网打游戏,可夏力不在,和谁玩去?现在已没有耐心去带新手了,东想想西想想,终是无聊,唉!

“奶奶,吃了晚饭我们出去走走吧?”

“天气太冷了,不如在家看电视哪……”

其实,年年春节都是自己和奶奶两人过的,为什么今年特别伤感?

也许是因为下雨吧。春节下雨,是最为寒冷的,所以,人就容易感伤。

雨一直下,整日整夜地下,不分昼夜地下,有时是倾盆大雨,有时是晰沥细雨,窗外的树叶被冲刷得再没有一丝一毫灰尘,整个世界仿佛白蒙蒙的一片雾气。

宝玉常常站在窗边,望着雨雾中的马路,其实马路上的景物已经看不清楚,只有隐隐约约的白色,和天空连成一片。宝玉脑子里也是白茫茫的确片混沌,什么也无法想,什么也想不明白,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如果奶奶不进来和他说两句话,他就真的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雨意总是寒冷刺骨的,窗外的雨点不住地敲打着树叶,沁骨的寒意让万物忽然变得那么安静,甚至于死寂。宝玉有了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大年三十的晚上,雨势稍为小一点,奶奶上楼放烟花了,别人家的楼顶也放了,那一晚,天空是美丽的,因为有烟花,宝玉只在窗子里看了看,可是,仍然很漂亮。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在冬天里,在下雨天里,想象春暖花开。

“新年快乐!”宝玉在心里对秋纤说,对夏力说。

今天晚上,他们都是快乐的吧?宝玉孤单地抚着窗玻璃。手感很凉。

幸好,寒假比暑假短暂多了,夏力也很快飞了回来,宝玉终于又有了生气。

四月底,五月初,学校参加法国巴黎艺术节美术大赛——人体艺术展,宝玉在指派名单里,为期一个月。

本来,这是一件喜事。院里所指派的学生,皆是学术造诣上达到学校师长们认可的程度,为数并不多。可是,宝玉却无法“喜”得起来。

指定人体题材,自己哪来的模特?学校的模特儿不行,夏力,也不行。苦思之下,竟无良策,只好郁闷。

五天过去了,六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宝玉一幅画也没开始,急得茶饭不思。

周五晚上,秋纤悠闲地在家里看着电视,偌大客厅只得她一人。婶婶带着小杰杰散步去了。

近来,叔叔和建安哥都特别忙,那是因为六月份的画展大赛。叔叔逐系逐系地调查人才,尖子,下达名单并检查进度,一方面和美国萨瓦纳艺术学校联系打点,甚至在家吃饭都很少,而建安哥系里也有两个参赛学生,这两天忙着辅导学生,也不大在家里露面。这父子俩可谓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了,呵呵……

自己因为不擅长人体而落得清闲。细想来,只有油画系与自己国画系参赛学生较多呢,油画系,对,古宝玉也在指派名单内。他画了吗?有模特了吗?

秋纤忽然有了说不出的好奇。

可是,却怎么好相询呢?自从去年秋天在资料室吵过架后,两人的关系就真的淡漠了,本身就极少碰面,可极少讲的偶然碰见他都高昂着头颅,一脸冰霜地过去,身为男生的他都不主动招呼,难道女生不应该有一点点自尊心吗?秋纤一赌气,不再去他家,也不再理他。

怎么,一转眼又是半年了吗?想起来,真是好遥远的事了!

这半年中,和保罗反而相处下来了。当然,他也是有缺点的,比如不尊敬人(那是过份自傲了),比如不够忍让人,有时连小杰说话也会让他生气(也许是戒备心太重,害怕受伤害吗)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秋纤相信他能改的,因为他近来已经越变越好了,除了日日和他相处的自己,再没有人能发现他这些小缺点了。

可是,不知为何,越是相处久了,倒越觉得他象自己的弟弟,换句话说,当初见到他,为他的俊美所引起的一点点喜悦已经渐渐平淡,不复存在了。

如已经半年过去了,仿佛更加没理由相询了吧?连去年暑假那份了情都已不再了。

可是,自己真的想知道。

转了转眼睛,秋纤一个弹跳,从沙发上蹦起来,看着时间才七点,穿好鞋子,关门,向院里职工楼飞奔而去。

很巧,开门的恰恰是油画系的创作导师吴光礼老师,一位刚刚当父亲不久的青年男子。

“吴老师好!”秋纤打着招呼。

“哎哟,秋纤来了稀客呢!快请坐……”

客气话都说完之后,终于言归正传。

说起油画系里的参赛作品和学生,吴老师说:“全系参赛三名学生中,只有古宝玉同学没有落笔了,总是说没有灵感。唉!令人担忧啊!眼看只申剩下半个月时间,他快要来不及了……”

秋纤步履沉重地;因到家里,电视也忘了打开。

这个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怎么办?时间过去了半个月,他竟一幅画也没有画#糊想起吴老师一话:“他快要来不及了……”

他为什么没有灵感呢?因为什么?模特儿不够好?还是根本就没有模特?算了,明天问问夏力吧。

上午,抽了个空,跑到油画系,可宝玉并不在,他们上午没有课,幸而,夏力来了。

秋纤招呼,夏力放下书本出来抱拳:“秋纤大人,好久不见,可是越长越漂亮啦!”

“夏力,近来好吗?”

“好!好!居不见我生龙活虎?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夏力……你少掰了哦!宝玉怎么没来上课?”

“咳!这不是自习课嘛,来了也是自习,再说了,宝玉这两天可没有心思来上课,愁都愁死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那个人体作品大赛吗?没有理想的模特,无法落笔,唉!这十几天啊,可怜的宝玉,头发都愁白了啦!”夏力甚至假惺惺地抹起眼泪来。

“那,他为何不跟我说说?”秋纤撅着嘴唇。

“跟你说?算了吧,宝玉都已经不喜欢你了,他怎么会为了找你当模特而破坏你和那个混血儿的感情?”

“什么?已经?我和那个混血儿的什么感情?”秋纤情急,一把拉住夏力的手。

“哟,哟,不敢当,别扯人看见你拉我了,小心别人向小珍珠告密去,我就完蛋啦,这几天正在动用绝招去哄她做宝玉的模特呢……”

秋纤怔住了,想不到半年时间,一切全变了,往日的感情已经不复再,去年夏天经历过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男孩子的心真奇怪,难道过去了的经历就不算是经历了吧?再多的欢乐也一笔勾销了?去年暑假的三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自己至今还历历在目,难道他们俩,或者说夏力,就真的全忘记了?

秋纤的大眼里雾气蒙蒙,心里堵得历害,她强忍泪意,问:“宝玉为什么恨我?我并没有得罪过他。”

“你错了,秋纤大人,我和宝玉都不恨你,只是所渭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我们也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岂敢恨你。”夏力收起了嘻皮笑脸,竟然有几分宝玉式的淡漠神情。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什么不同?你们什么道?我什么道?”秋纤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服气,非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对不起,我不是学文学的学生,实在解释不了什么叫道,我只知道,我和宝玉都是视感情为生命,忠于感情的人,所以……”

秋纤气绿了脸:“你们……你们说我……”话未及出口,眼泪已啪达啪达地直往下掉,伤心得捂住了脸。

“秋纤,秋纤你别哭啊!咳!都是我不好,我,我向你赔礼道歉了!”夏力却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这一哭,把他哭知己了阵脚,对秋纤的不满立刻化解了,何况原本就是替宝玉不满的,因为,她的确令宝玉伤心过。

“你要是真心赔礼,就请我去学院咖啡馆喝咖啡,我有话要问你。……”秋纤抹着眼泪撅着嘴巴说。

“好吧好吧,我请,赔罪,好吧?”夏力恨不能的把她的眼泪掐断,真怕有人看见了,会说他欺负女生的。

用了整整一节课时间,秋纤终于弄明白了宝玉不再理自己的原因,夏力也终于知道了,秋纤和家吉分手是为了坚持来宝玉家画画,那天和她一起进面包店买饼干的男子是她堂兄李建安老师,而沙原和保罗,根本不能算男朋友,他们之间没有实质性的许诺与言行,怎么能算作男朋友呢?

“可是,院里传闻你和那混血儿已经要好得朝夕相伴啦!而且这个男生是你所有男友中交往时间最以长的,难道也不算男朋友吗?”

“可是,保罗是我堂兄的学生,他是以学生的身份到我堂兄家去的,他并没有得罪我,难道说我不准他靠近我吗?他是有喜欢我的权利,可是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呀!”

“可是,现在我一提你他就跟我翻脸,所以,就怕你想给他当模特他也不愿意啊!”夏力表示爱莫能助。

秋纤咬住嘴唇想了好大一会,坚定地望着夏力:“你不用找小珍珠了,我来想办法。”

三天后的傍晚,秋纤出现在宝玉家院门外。秋纤不住地扇着风,用手绢擦去手臂上,额头上沾上的汗,刚才吃饭吃得太急了,乘电车的时候太挤了,终究还是出了一身汗。

“菩萨显灵,他可千万别上课去了,……”她忐忑不安地摁下了门铃。

古奶奶出来开门,等看清楚是谁之后,惊喜得叫起来,“秋纤?怎么那么久也不来看望奶奶啊!”

秋纤对老人家的热情欢迎激动万分,她真诚地拥抱了古奶奶,然后悄悄地问:“宝玉在家吗?”古奶奶点点头:“最近心烦着呢,课也不去上了,也不许夏力和我进他房里玩,整天关着门在里面走来走去。……”

“奶奶,请您别告诉他好吗?让我自己去敲他的门。”

她轻手轻脚穿过客厅,来到宝玉紧闭的房门前,敲门。

“奶奶,您就别烦我啦,让我静一静!”

继续敲门。

“奶奶……”门猛地打开,宝玉叫奶奶的嘴型立却变成:“oh!my god!”

秋纤低声说:“让我进去。”

宝玉只是呆呆地,半张着他那樱桃小嘴。

秋纤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他闪身入内,顺手关上房门,反锁。

宝玉呆呆地站着,嘴巴合上了,眼睛跟着她转,却有着困惑、不解和不能置信。

这绝对是一幅很呆的相,可是秋纤此刻没有想笑的冲动。

她把房间里所有的壁灯都打开,把空调也打开,然后吩咐宝玉:“把背景布展开。”

宝玉未能有所反应,他惊呆了。眼睛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她脸上,模糊地知道她爱干什么了,可是,他不能置信,或者说,不敢置信,在相隔半年没有来往之后,她会突然跑来自己家,她……

他眼睛越睁越大,用于捂着嘴巴。她的大眼睛坦然而坚决地迎上他。

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她的眼神,不容置否,还因为女孩子的脸上,神色肃穆而庄严。

宝玉被震撼了。

壁灯已完全打开,灯光又像半年前一样投在她身上,头顶上,额头上、脸上、脖颈上,手臂上,光线柔和均匀。她的鼻子和嘴唇,在这柔和的阴影衬托下,是那样的性感,就像微微绽开的玫瑰花。

葛地,一股不可抑制的灼热感觉从丹田升了起来,强大而迅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击了宝玉。

把宝玉烧得口干舌燥,头开始晕眩,浑身甚至微微颤抖起来,“该死的青春期反应!”宝玉狼狈地蜷曲着身体,狠狠地低声咒骂着,艰难地吞着口水。

好一会后,秋纤再次催促:“把背景布打开吧!”她的声音里没有了迟疑,没有了忐忑。如果说她在门外尚有一丝不自信的话,那么从自己亲自反锁了这房间门,面对宝玉的脸时,那一丝丝的不自信也从门缝底下溜走了。

宝玉似受催眼般,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过去,放下卷成筒挂在壁架上的背景布,展开,铺平,再铺上一层质地更柔软、颜色更深点的绸料背景布。

然后,他垂手退开,呼吸急促地望着秋纤。一缕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用力挥向头顶。

秋纤定定地望向宝玉,眼神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坦然,直至宝玉的呼吸也渐渐回恢正常,便徐徐地拉开裙子拉链。

宝玉猛然想起般,手忙脚乱地支画架,绷画布,挤颜料。

再抬头时,秋纤已把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折叠好,放在台子上,并在绸料背景布上坐了下来,双手自然摆放在臀后和大腿内侧。

宝玉这才注意到,她的长发放了下来,显然刚刚洗过,乌黑而光彩流动。

秋纤坐了坐,忽而说:“也许站起来会更入画一些。”便站立起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微微合并,做成一只展翅飞翔的鸽子,头微微侧着,腰身与大腿摆出一个异常协调的姿势。

宝玉再一次呆住了。

人体写生课上也曾见过一两个女模特,可是,却不曾见过这样的一具身体。

估计有一米六四、五左右的身材,略显苗条欣长,穿上衣服会略显单薄,瘦弱,可是除去衣服才发现,原来却是瘦而不露骨,瘦得匀称,浑身莹白如玉,晶莹剔透。

手指修长略尖,手臂柔软细腻,细长圆润,半球形的小乳房如两只小白兔,静静地伏在胸口,腰肢线条随着她的站姿而略呈s型,却没有盆骨突出的生硬感。

光洁、平滑的小腹面下面,柔顺、服帖、整整齐齐的一个倒三角,端端正正地在两条长而匀称的大腿中间,宝玉还注意到,她的每一根洁白的脚趾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浑身上下,纯洁得不含一丝杂质。

宝玉的一双美目渐渐注满了深深的柔情,心中有一种神圣感油然而升,随着眼光的膜拜,自己的心灵也跟着纯净、澄清起来。突然间,灵感便如潮水,纷至沓来!

他有条不紊地开始构思、造型、创作。房间里鸦雀无声,时间在飞快地溜走。

宝玉陷入了狂热的创作中,完全忘记了时间,忘了夜深,忘了疲劳,直到秋纤忽然开口:“休息一会吧,我累了。”

宝玉抬腕看看时间,不禁惊跳起来:“十一点了!”他低头收拾画具,秋纤则动作敏捷地穿衣服,整理好裙子后,转身,却碰上宝玉黑宝石般闪着的眼睛,她忽然有了一丝羞涩,低下头说:“你送我回家吧。”

是的,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电车,一个女孩儿在深夜独自步行,毕竟有点胆怯,也让人不放心。

宝玉义不容辞地重重点头,然后拉开房间门,却看见古奶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客厅里的电视已关掉。

“奶奶怎么还不睡呢?您应该睡了!”宝玉知道奶奶不能熬夜,平时这个时间早就睡了。

“啊,那个,奶奶在等你们哪……”古奶奶一时不知道如何措词,却又很好奇,他俩关上房门,又没有声音,三个多小时都干了什么?

“奶奶!以后可别再等我们了,我们……只不过在画画!”宝玉又心疼又难为情地喊。

古奶奶一看这神情,便放心了,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孙子:“好,好,以后奶奶早早睡行了吧?”她调皮地冲秋纤眨眨眼睛,秋纤忍不住扑哧笑了。

“奶奶再见,晚安!”

一路回去,两人各自沉浸在刚才那莫名的激动与兴奋中,青春的血液从没有像今天跳动得这么快过。所以一路沉默到学校,彼此也没有一句话。

第二天,照常上课。宝玉仍在这冲击波的余波下,忽而痴痴呆呆,忽而兴奋难平,却不愿与人分享这个秘密,独自幸福着。是的,这种感觉只能用幸福来概括。

傍晚时分,秋纤如期而至,今天古奶奶早早便准备好了水果点心,端进宝玉房间里。

“奶奶,您出去吧,时间太紧张了,我得赶快呢!”宝玉感觉到胸中汹涌澎湃的创作激情,一分钟也不愿意浪费了。

“好吧,我特意给秋纤买的新鲜蛋糕啦,休息的时候可记得吃哦……”

“谢谢奶奶,我们会吃的。”秋纤甜甜地说。

关门,反锁,开空调,揭开画架上蒙着的布。两人先看了看昨夜的画。昨夜的成绩是可喜的,人体框架已完成,而且涂上了第一层透明油彩,现在全干透了。

线条描绘是没有问题的,秋纤对他将自己的脸部入木三分的勾勒非常的满意,他甚至画出了自己的眼里的神韵。

没有任何评论,宝玉也知道这画不需要评论。

秋纤脱衣,踏上背景布,仍是昨天那个姿势。

当十点钟来临,宝玉便收笔,对秋纤说:“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秋纤穿好裙子走过来一看,画已基本完成,画中的自己,在较深色的背景布中姿势曼妙,体态轻盈,五官乃至四肢,手指甲、脚指甲,无一不惟妙惟肖,皮肤由好几层透明的淡油彩泻染而成,晶莹剔透,吹弹可破,连皮下血管也清晰可见。秋纤再次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她的眼光也没有看错人,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从此后,秋纤夜夜傍晚来,深夜回,终于在十几天后一个夜里,她被刻意等在校门口的保罗堵个正着。

路灯下,保罗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在眼眶的地方,只有黑黑的一团,射出点点寒星。他的脸阴沉得让人怀疑天气,牙关却紧紧咬住。

他双腿叉开站在柏油路中间,双手紧握拳头,阴郁地迎着两个一步步行近的人。

“保罗!你在这里干什么?”秋纤心里很是平静。

“问得好!我今天才知道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他粗壮结实的长手臂猛然指向宝玉。

“保罗,别瞎闹,我只是在帮助他!”秋纤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她以宝玉为傲,并不担心保罗知道。这让宝玉惊喜,却令保罗恼怒。

“好了宝玉,保罗,你俩都回去吧,哎呀!保罗的宿舍楼已经关门了,你怎么回去?”秋纤已经闻到保罗身上的危险气息,但是她故意忽略了。

“我翻铁门进去。别转移话题,我的问话还没有完!”保罗粗声粗气地。

“宝玉,你先走吧,我这就回去。”秋纤不理他,却对宝玉说。

宝玉担忧地望望保罗,望望秋纤。猛烈地责怪自己,怎么竟把这个人忘记了?他的心又沉入了河底,只是担心保罗会打秋纤,不知道应不应该留下来保护她。

但是秋纤轻轻地摇头,坚决而笃定的眼神告诉他不用担心。

也许自己在这里,反而不能解决问题,白白地耽误了睡眠,明天大家都还要上课呢。

宝玉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请你早点回家吧,保重身体。”转身走了。

秋纤被他凝重的口吻逗笑了。

继而转身:“保罗,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想到你真的跟传闻说的一样……”

“传闻说什么了?” 秋纤满不在乎,为什么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传闻?

“全学园都知道,你的男朋友就像一次性使用的餐巾纸一样多,我本不相信,或者说在我之前是这样,有了我,你就会改变自己的,可是今天……”

“胡说什么呀!我认识宝玉可比你早多了!” 秋纤不能置信,因为自己并没有和保罗谈恋爱,他是没有资格对自己说这种话的。

“可是这半年来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吗?就算他是你过去的男朋友,可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吗?”保罗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的言下之意,秋纤很明白,也很受伤:“他并不是我过去的男朋友,你也不是我现在的男朋友,而且将来也不是。如果说这半年来有让你误会的地方,那么我道歉,我把你当作我的弟弟,如果非要以年龄来分,那你当哥哥好了。”

“可是,人们都传说你和你相认的弟弟……再说你这半年来对我这样好,你敢说没有喜欢我吗?”保罗咄咄逼人地凑近她。骄傲自信的他决不相信,竟然有对自己不动心的女孩子,如果秋纤对他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他会大笑的,因为他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会欺骗自己。他在秋纤的眼中看到过惊喜的火花。

秋纤仔细地想了想,诚实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是喜欢过你,现在也喜欢你。”

保罗大喜:“对呀!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刚才那家伙来往?你不知道我会生气,会吃醋吗?”保罗一喜之下,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秋纤想笑,却又有点生气。

“保罗,你还没有听我说完呢。喜欢也有两种,有浅浅的喜欢,表面式的兄弟姐妹一样的喜欢,很平静而欣赏的;也有深深的喜欢,那是激动的,是内心式的,不能自己的,不由自己地、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你知道吗?我对你只是表面式的,兄弟姐妹的浅浅的喜欢,对他则是内心式的,不能自主的,深深的喜欢,不见你的日子里,我只是淡淡地牵挂你,而不见他的日子里,我会痛苦地思念他,这就是区别。”

“不!你骗我!要是真的,为什么这半年以来,却没有见过你们联系,和单独往来?明明就是你又耐不住寂寞了,跑去找人家,刚刚死灰复燃,对吗?你厌倦了我对吗??”保罗咆哮起来,面目变得非常狰狞。

秋纤怔怔地盯着他,忽然间,就觉得很累。

她想起了一年前,也是在这个学校门口,家吉在这里说过的话,与今天,保罗说的有着惊人的相似,不禁苦笑:“保罗,你非要这样说,那我收回我的话,就当你这半年来是我的男朋友吧。那么,我现在说:我们分手吧!”

“啊!你终于承认了?终于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而你现在竟然要分手!为了他!终究是看不起我吗?因为我是从乡下来的对吗?”

“保罗,你在胡扯什么哦……”秋纤说不出的恼怒。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终于彻底认清你们了,尤其是你!视感情为儿戏,是我所见过的最贪新厌旧、最水性扬花、最朝秦暮楚的女子,你是个魔鬼……”

“啪!”

沉寂。

秋纤扭头冲进铁门的小门,保罗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第四章 狼狈为奸

天气还不算很热。

操场边上的大橡树的树稍上都已经绿油油的一片,操场上有男生在打篮球。

戴妍坐在一棵大橡树下看书。

高中的时候,生物书看得比较少,不知道这些被气温误导而过早的从地下爬出来的虫子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现在,它很明显的吵到戴妍了。

这一节是自习课。她忽然想出来晒晒太阳,现在,太阳晒在操场上,白花花的,虽然有点晃眼,但还算舒服。

她打算晒上一节课就回教室睡觉去。

然而她显然是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不久之后,不知从哪里飞的来篮球正砸在她的头上。

戴妍尖叫起来,揉着被砸痛的额头,弯腰捡起那颗犹自在滴溜溜的转的篮球。眼角的余光里,看到有个人影逆光向她走来,一面将球向他砸过去,一面吼了句:“怎么打球都不长眼啊?”

那人伸手把球接下来,却仍走到她身边,用夏日拂晓般漂亮的微笑向她展开了,声音却很奇怪,有一种特殊的唧唧歪歪:“抱歉啊,我一时不小心。有没有被砸到哪里?”

见惯了戴丝铁塔一般的气概的戴妍,除了宝玉,眼里何曾见过如此特别的男生?怔了一下,只觉得有某个下午逆光里的剪影从心头掠过。

心突然间就跳快了几拍,甚至指尖都微微颤动。

她莫名地激动起来。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那个有点jjww的声音的主人偏偏更走近一步,问她:“被打到哪里了?痛么?”

“哎呀哎呀……”她于是双手交握在胸前,眨着眼,用那种宝玉听了曾经想呕吐的甜腻声音说:“能被帅哥的球打到实在是我的荣幸啊荣幸。”

她抬起头,甜美地笑了:“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混血儿,秋纤的男朋友保罗!”

他怔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笑。

不是他一惯有的那种春风般淡淡的微笑,而是纵声大笑,笑得弯下腰:“谁告诉你我是秋纤的男朋友的?”

“人人都这样说啊!”戴妍小心翼翼地说,他太英俊了,让人眩目。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分手了呢?”他突然停止了大笑,眼神阴郁地说,并伸出一只手来,抚过她刚刚被篮球砸中的的额角,柔声问:“还痛不?”

他的手上有汗,凉丝丝的。

但戴妍却觉得烫,火烧一般的烫。

她惊呆了!狂喜了!想不到学园里风传的新贵保罗,这个漂亮的混血儿,竟然垂青于自己!

于是她重重的点下头:“痛。”

“抱歉啊。”他说:“这样吧,放学后我请你吃冰淇淋。

“好啊!放学后,我还在这里等你吧!”戴妍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唯恐他反悔。

保罗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仍跑去打球。

戴妍痴痴地望了好久,直到没看见人影了,这才回过神来,举起手,咬咬手指头,好痛!这才相信刚才不是梦。

幸运之神竟然眷顾她了#糊激动得想要大叫大笑!

最后一堂课是政治,一如既往的乏味,戴妍心中有着甜美的秘密,更加听不进去了,于是伏在桌上趴了一会就睡着了。

对于戴妍这种成绩不上不下,除了睡觉之外基本不会违反多少课堂纪律的学生,老师们似乎也一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同学们都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谁也不会做这种扰她清梦的事,所以她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太阳已快下山了,戴妍伸长了手臂,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突然吓得惊叫想来:啊!

因为,保罗正似笑非笑地反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伏在椅背上,正专心的看着她。

打到一半的“呵欠”硬生生收了回去,戴妍羞红了脸。

“你知道我看你睡觉,看了多久吗?”保罗用他一贯jjww的声音说:“你还真是能睡呢,都下课好久啦!”

戴妍四下里看了看,教室里似乎已真的没有其它人了,她说:“那,下课很久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说过要请你吃冰淇淋的呀。”

“啊,真的吗?”戴妍一下子想起来,开心得声音都颤抖了,眼里不由得猛放红桃心。

她一面快速收拾自己的书包,一边说:“那,时间不早啦,我们赶紧去吧。

“我是认真的哦!”保罗有点恼怒,因为戴妍竟然假装的推辞一下也没有。

“呃!我也是认真的啊!”戴妍此刻害怕死了,她害怕的是这帅哥反悔了。

试想想,今天要是和帅哥约会了,明天在班上说出来,那多有面子啊!

“好吧!来吧!”

戴妍觉得自己被盅惑了,乖乖的跟着他从教室里走出去。

从出租车上下来,我怔怔的看着那家并不是很大的店上面那个很显眼的招牌。

那里写着如雷贯耳的四个字:“哈根达斯。”

有很多次,她和戴丝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都在店侧那幅广告前驻足,因为很贵,所以她和戴丝都没有走进去吃过东西,不过梦想过。曾经和戴丝开玩笑,说以后有钱的时候,怎么都要来吃一次。

但是她从没想过,会这样子过来这里。

保罗付了车钱,站到她旁边:“怎么了?”

叹了口气,戴妍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心里暗暗地念着哈根达斯的广告词:“爱她就带她去吃哈根达斯。保罗帅哥莫非看上我了?”她不禁心花怒放。

保罗笑笑,拖着她大步走进了那家店。

第二天傍晚,宝玉忐忑不安中,秋纤仍如期而至了。

两人都装作尽量坦然,可是,秋纤发现宝玉眼里的柔情不见了,又被淡漠代替了,掩藏了,对待自己又回复了生疏。想起保罗说过的对自己的评价之话,心里黯然,不用说,宝玉心里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了。

她吸了吸气,甩甩头,随它去吧!

当下心里也不再想,知道有些事强求是没有用的,不如放洒脱一些。

其实宝玉心中,这时正在极度的忐忑不安之中。他非常害怕她今天来,又会象半年前那样:“我只是来告诉你……”他没有忘记秋纤带着建安来时说过的话。

所以看见她一声不响,关门、反锁,然后开始脱衣服,他的意外不亚于半月前秋纤突然跑来。那时候真的是狂喜中忘记了一切,可今天算什么?今天却是狂喜中有忧愁。万能的上帝啊!宝玉闭着眼睛,仰天长叹!《圣经》里有句话正合这个时候想要问的:“狂喜极悲,极有可能使人鬼迷心窍。”

上帝你说吧,我这一刻的心情究竟应该归类到哪里……

耳边传来秋纤镇定的声音:“开始吧。”睁开眼睛,只见她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的她,侧身躺卧在背景布上,单手支撑着头颅,另一手垂在平坦的小腹下面,刚好遮住了倒三角,乌黑头发散垂在肩头,脖劲前方连同光线投射导致的深深浅浅的阴影,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阴影效果,相形之下,其他部分越发出厅地雪白细腻,宛若一座白玉浮雕。而这十天以来,两人已完成了五幅不同姿势的作品。她怎么会每个动作都那么自然?

宝玉深深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并进入灵感突发的创作中。真得感谢秋纤,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作为一个业余模特能有这样专业的水平,丝毫不比学校里的专业模特逊色。

这晚,两人一口气完成了这幅横卧作品,宝玉空前准确地捕捉到了最为适合今晚这种光线和阴影的变化,调出了最能表达这种变化的油彩和色调,画出了所有作品中最为饱满的一幅。

当他终于完成最后一笔时,禁不住发出了满足的轻叹!用手势示意秋纤,秋纤穿上衣服过来一看,也不禁呆住了:这画中的人是自己吗?

白玉浮雕一样饱满和细腻的肌肤下,有淡蓝色静脉血管,分布在脸颊下方,脖颈、胸膛上以及手臂腿肝的透明皮肤下面,是那么的透明,那么的吹弹可破#糊甚至可以听见,画上那自己,血液在她血管里流动的汩汩的声音。

天哪,她的眼神多么的迷蒙啊,大大的眼睛半开半合着,焦点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或深深地掩藏了起来,就象一泓雾气氲氤的温泉,她在沉思?思考什么呢?

还有,她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躺在那的姿势多么撩人啊,果真如书上说的一般:玉体横阵,一手折叠垫在身体下面,用以支撑半卧的上半身,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腰肢上,垂在小腹跟前,连自己看着都觉得很性感。

放在小腹下的那只手,仿佛刚刚扬起来过。扬起来干什么呢?招呼谁过去吗?她不禁耳热面燥,心跳加速,暗自浮想联翩起来。

“这幅画还没有名字呢,还是你来取名字吧,”耳边传来宝玉耳语般的声音,仿佛将这声音用吹气的方式送进她的耳膜。

刚才急剧跳动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跳漏了半拍,她忸捏着,尽量不让宝玉看到自己的脸:“前几幅都是我取的名字,也不知道好不好,你为什么不想想呢?或许你能想到更好的名字?”

“再没有比你更会取名字的了,所以,你想到的名字都不需要再改。”宝玉梦呓般的声音再次吹气般送进耳膜。

秋纤实在禁不住,心中更加狂跳起来,沉默了好大一会,她终于稳住神,羞赧满脸地抬眼望向宝玉。

没想到,刚和他的眼神接触,便觉得被什么东西硌痛了,或者说是被什么灼痛了,她从来未见过这么痛的眼神。

是的,今天才知道,眼神也会痛。

宝玉正用他疼痛了整整一晚的眼神,深深地,深深地望向她,只想和她纠缠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他有种预感,也许今天晚上这幅画将是最后一幅了。心,不禁很痛,大痛!可又忍不住要看她,就这样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不曾提防她会突然转身抬头,在咫尺之距注视自己,宝玉呼吸一窒,停顿了一秒之后,便开始急促、粗重起来。

那股该死的灼热感又升起来了,从丹田处升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袭击了他。有什么东西迅速在体内膨胀、膨胀,浑身血液开始奋张,血管开始扭曲,喉咙开始干涩,像濒死的鱼,也像落入圈套的野兽,他拼命握紧拳头,竭力强忍着想要扑上去拥抱她,亲吻她的冲动。

火焰慢慢烧至头顶,他越来越绝望,怕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不知道几百年过去了,他从昏噩中终于清醒过来,万分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口水:“咕噜!”在寂静得只有空调机低沉的呜呜声的房间里,这声音显的分外的突兀,震惊了他,也震惊了不知不觉中陷入沉醉,俏脸微仰,双眼微闭,艳唇微张的秋纤。

她睁大的眼睛,突然有了惊恐,宝玉再一震,终于完全清醒,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脸距她的脸已不及五公分,鼻尖快碰上她的鼻尖了。

一惊之下,连忙退开两步,幸好,自己的手并没有越轨。

理智完全回来了。这次的参赛作品能提前完成,完全借助于秋纤,可是,凭什么这样对人家?人家不过可怜你罢了,难道是对你有什么感情吗?别做梦了!这在认识第一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可想的吗?再说了……

“我想,这幅画就叫《梦幻女郎》吧。”秋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冥想。

《梦幻女郎》?仔细再看看那画,看似漫不经心却妙曼已极的卧姿,那半开半合雾气蒙蒙的大眼睛,长睫毛,那迷惘,那缱绻,那慵懒、那娇媚、那情感,若不是个梦幻女郎,又是什么?妙啊!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字了。

宝玉真诚地说:“秋纤,真不知怎样感谢你了。”

“笑话!想我秋纤,想我超级英明伟大神武无敌睿智聪明美丽举世无双……”葛然住口,想起刚刚认识那天也曾说过这话,不禁掩住嘴,与宝玉相人相视一会,终于大笑。

忽然腹部一阵隐痛,秋纤知道,女孩子每个月少不了的事情快要来了。

“宝玉,离交作品期限还剩下几天时间,我就不再来了,你好好的润饰,修补一下,有些地方该增色或减色的,你好好琢磨一下,同时,处理处理你的背景颜色,尽量烘托出主题风格。”

宝玉凝重地点头,心里想:“是了,好事做完了,完成任务了,也该走了啦!,昨天晚上那混血儿一定是向她摊牌了,让她选择了。对了,她一定是决定不再来了,所以今天才有这幅作品。算是告别吗?还是纪念?

“作品上交后,将会由我叔叔带到巴黎去参赛,并在放暑假之前公布大赛结果,到时候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宝玉再次深深地望着她。

“哎呀!凌晨四点了耶!“秋纤抬起自己的手腕,惊叫。宝玉看,可不是吗?凌晨四点了!这个时候学校一定已经关门了,怎么办?

两人面面相觑。

秋纤问:“宝玉,你累不累?”

宝玉说:“我从来没有这样精神过。”的确,他听见自己的血液在颈动脉有力地哗啦啦流动着,还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撞击着胸膛。

他问:“你呢?累不累?”

秋纤摇摇头,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两度,说:“利用一个课时,再画一幅素描吧。

下午三点,优纪学园的校园路上静悄悄。五月中旬,橡胶树叶已繁茂拥挤,阳光轻易透不下来了,地上的铜线斑斑驳驳。宝玉健步走在凉风习习的橡树荫下,心情就象那无拘无束的轻风一样,如果有双翅膀,他便能飞起来。

心情空前的自信。

五分钟之前,他正在创作导师吴老师的办公室里,一一看遍了系里其他两位参赛同学的作品,连同自己的放在一起。虽然他是最后交作品的一个,可是,仍然得到了导师的大力称赞,并不需要再次修改。

吴老师拍着他的肩膀,那嘉许的口气,令他感到那么的受用:“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再回来上课,李主任将于一周后赴美参加艺术节人体艺术大赛,历程一个月,到时候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耶!再也没有比得到这样的肯定更让人兴奋之事了,马上回系里告诉夏力去,今晚上好好庆祝庆祝,到底请不请秋纤呢?她说过等我的好消息,那么,这个算不算好消息呢?

废话,这当然不算好消息了,充其量,不过是吴导师给自己的精神安慰,如此罢了,自己想请人家,只怕是想见一面罢?hoho……

他不禁红了脸。

突然,一把甜蜜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古宝玉同学……”

宝玉愕然抬头寻找,对面赫然站着娇滴滴,娇媚异常的戴妍。宝玉慌忙四下望望,并没有戴丝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你找什么?是在寻找我姐姐吗?放心吧,她不会来的,因为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你晦气的。”戴妍扑哧笑道。

“那?”宝玉疑惑。

“其实呢,我今天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代我姐姐和去年我的行为道歉,给你增添了不少麻烦。”戴妍说着微微一鞠躬,诚心诚意地道歉。

宝玉的俊脸不禁浮上了最开怀笑容,伸出手潇洒地捋了捋头发,昨天刚刚理过发,并没有头发掉下来,只是所谓得意忘形,他不自禁地学起了电视广告上的这个动作,捋捋那头仍上了咖啡色的头发。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对于戴妍来说,有多么致命的杀伤力。

戴妍呆了好一会,才擦擦流动到嘴边的口水,说:“为表示我最诚挚的道歉,特意在‘神秘黑咖’订了座位,请你务必赏脸,只喝一杯咖啡的时间。”

“神秘黑咖”并不神秘,它只是优纪学园外部一家只有一百多坪米大小咖啡馆,由于它邻近学园,是学生们最常去的地方,和别的咖啡馆一样,也是卡座式,并无多大隐秘性可言,那儿只不过是一个大众消费的地方罢了,咖啡并不见得怎么好,宝玉和夏力从来也不会去那儿喝咖啡。宝玉这一犹豫,戴妍以为他怕了:“不用怕哦,我们只在院校外面而已。”

宝玉连忙答应:“好的,难得你这么心诚……”

他心里快要乐坏了:“人的好运气要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呢!”先是创作导师对自己青睐,现在又是这个最令自己头痛的人物主动和解。

“神秘黑咖”,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衬托这店的名字,店里全挂上了深红色的天鹅绒,垂地大窗帘,门口玻璃的颜色深褐的茶色推拉门。屋里开着光线暧昧的粉红色彩灯。按理说,五月的天气,应该让店里清爽一些才对的,可是……

这种一看就让人出汗的地方,要不是戴妍这么诚心邀请,他是不会来的。

还好,空调开得很是足,真正坐下后,并不觉得热,由于人少(这个时候,有课的在上课,没课的都在家里睡午休呢),空气也不见得混浊。宝玉穿着单衬衣,杂牌子空高调机放出呜呜响着的冷气,吹在身上凉嗖嗖的。

戴妍左选右选,最终选了一张背向着吧台的座位,在这个位置,只有从门口进来的人能看见他们,而站在吧台边上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宝玉,你先坐,喝茶,今天我请客,所以由我去点咖啡!”戴妍温柔地笑。宝玉今天才发现,只要不是那一副对自己死打烂缠的面孔,其实她长得也挺不错的。说不上漂亮,但是有一种女孩子特有的娇媚,也许长大了会叫女人味吧?宝玉抿嘴偷笑。

“宝玉,我点了两份蓝巴,是这里最好的咖啡了,还行吗?”

“噢,挺好的。”宝玉听说是这里最好的,便只能表示高兴了,其实他爱喝的是cappuccino咖啡,那甘醇浓郁的口味能让他齿间留香,久久回味。

戴妍一口气喝光了侍应倒给她的花茶,稳了稳神,开始说话了:“古宝玉同学,我再一次为自己去年的行为道歉……”

宝玉连忙说:“戴妍同学,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很高兴你能解脱出来,这对于我也是一个解脱……”呃,心里对自己这番话有点不满,太造作了,所以也说不下去了,只好对着她难为情一笑。

戴妍真是惊呆了,宝玉今天已是第二次冲自己笑了!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当初自己对他朝思暮想的时候,他连看自己一眼都吝啬,可现在,当自己芳心另系的时候他却对自己笑了!

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瞧他那一脸纯纯的笑,怎么忍心加害于他?加害?戴妍心里一虚,连忙假装咳嗽,掩住嘴低下了头。

宝玉却误会了,以为她难过。道歉嘛,肯定是难过的啦,他真诚地说:“戴妍同学,你别难过了,以后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嘛……”

只要你不再发花痴,宝玉把这半截话吞进肚子里吃掉了。可怜戴妍从来也没有在他这里得到过如此待遇,不禁感激涕零。一个不小心,望向他的眼里,又跑了几个红桃心出来。

这时候,侍应捧着托盘,把咖啡和一碟小点心送来了:“对不起,你让我们煮好咖啡就叫你,可是老板说这是不礼貌的,就让我送来了。”

戴妍连忙笑道:“啊,哈哈,没关系的,谢谢你。”帮忙从托盘里一件一件向外拿。看见宝玉疑惑极了的眼光,她不得不又笑着解释:“我是想,由我去端咖啡,会显得我道歉的心诚一些的。”

宝玉释然:“你哦!”两人一笑。

戴妍心情复杂地端起咖啡杯,用小咖啡匙轻轻搅着,脑海里急速转着,脸上阴晴不定。

她用眼角悄悄注视宝玉,只见他脸上仍是那么要命的白晰,剑眉虎目下,一只非常标准的东方式的高直鼻子,和小得离谱的红嘴唇,方正的下巴,整个脸配起来便是那么要命的俊美,美得离了谱。

他也正用小咖啡匙搅着杯里的方糖和牛奶。并开始浅浅地啜饮了。

戴妍有点焦急起来,但又拿不定主意,焦急之下嘴唇略微发白,手心微微出汗。

宝玉并不知道,垂下眼睛只是品尝这杯蓝巴。

浅浅一尝就可知道,蓝巴的味道毕竟差多了,也许还不怎么正宗,唉!如果夏力喝上这种咖啡,定会找老板的麻烦吧?

戴妍又说话了:“宝玉,听说你最近参加了这次艺术节?那个人体艺术画大赛?”

“是啊!刚才碰见你的时候,我刚刚把作品交给创作导师,对我的作品评价挺不错的呢!”说起这个,宝玉乐滋滋的。

“oh!恭喜呀!那么,一定是模特儿不错了?可以告诉我谁是模特吗?”

“这个……”宝玉犹豫了,秋纤只不过是业余给自己当模特,她还是学生呢,传出去毕竟不太好听,算了吧。

谁知道戴妍却又说了:“是秋纤吧?我知道秋纤每天晚上去你家呢?”

宝玉大惊失色:“谁,谁说的?你怎么知道的呀?”

难道是夏力?不对,夏力怎么可能对她说?夏力在这期间曾敲过几次门,可都让可爱的善解人意的奶奶给挡驾了,而且白天回校上课,自己也跟他解释清楚了,他知道秋纤在给自己当模特呢,可是他没有理由对戴妍说呀,难道他对其他人说了,再传到戴妍耳朵里的?

戴妍的脸色开始沉下来了,宝玉的反应无异已承认了。

虽然目前自己已经芳心另系,可还是有一股浓浓的醋意涌了上来,她沉吟好一会,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回答宝玉的话:“宝玉同学,我的咖啡不够甜,你能去吧台,为我拿几颗方糖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虽然不习惯和女孩子单独相处,可做做事跑跑腿是男孩子应该做的事嘛。

宝玉二话没说,就起身往吧台去了。

戴妍迅速从小背包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到出一粒鲜红的小丸子,投进宝玉的咖啡杯,用小匙子快速搅动,咖啡的颜色不变,而小丸子再也舀不起来了,化了。

彪炳千秋 无出其右

第五章 陷入困境

刚刚收拾好小背包,宝玉便回来了不起:“我特意给你多要了几颗呢,哈哈!你多放点……”

戴妍有点惭愧,也有点心虚,还有点感激,连忙剥了一颗方糖,丢进宝玉的杯子里:“你也加一颗,会更好喝一些……”

宝玉不疑有诈,很好心情地搅了搅方糖,这时,咖啡已变得温吞吞的了,是时候喝了,宝玉端起杯子饮啜一口,然后拈起一块糕点,望向戴妍的眼神既清澈又单纯。

戴妍心虚地避开了,借口说:“你先坐坐好吗?我,我去wc……”

抓起背包往厕所里跑,宝玉奇怪地看着她,端起杯子又饮一口。

厕所就在咖啡厅左侧尽头,宝玉个子高,越过重重卡座,便可以看见厕所。无意中一挺直腰,竟然就看见戴妍,只见她一脚踹开了女厕所门,然后手忙脚乱地在小背包里找什么。

按常规的推测当然是找纸啦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竟掏出手机,摁电话号码。

晕哦!这么猴急竟然还不是为了接听电话,也不是为了找厕纸#糊脑袋有毛病吧?

等等,再怎么说,那也是女孩子上厕所呀,怎么可以偷看?该死!宝玉连忙低下了头,弯下了腰,端起咖啡再饮一口。

慢条斯理地拈起糕点咬了一口,心里想:“女孩子就是麻烦事多啊!一会又是咖啡不够甜,一会又是上wc的,真是……女孩子……女孩子……”葛然间,一股灼热从丹田腾地窜了上来,直冲脑顶,仿佛自己的身体是一把枯草,火焰蓬地燃烧了起来,熊熊燃烧。

宝玉懵了,吃惊得呆住了,他慌张地四下环顾,幸好咖啡店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再低头看看自己:“oh!my god!”

连忙缩到卡座最里面,尽量弯腰坐着,掩饰自己令人难堪的反应。“该死的青春期反应啊!”他不住地咒骂着,暗暗思忖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流了?

不过是想了想女孩子这字眼而已啊!也没想别的,怎么就起反应了呢?不,这不是我,不是我!可是,这怎么回事呢?不行,得让心静下来,不能再想了,一定要静下心来,万一让戴妍回来看见那就要糗大了。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什么呢?

心观什么呢?心观见的,竟然是自己的欲望在膨胀!

是的,在膨胀!shit!那股邪恶的欲望正在体内膨胀,不断膨胀!灼热游遍了全身,四肢白骸,喉咙枯涩,心里着火,五窍冒烟,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咕噜!”“咕噜!”

脑袋开始发昏,身体被胀得很痛,很痛,痛得蜷曲着腰,痛得浑身微微颤抖。

可即使这样,也未能稍微消减一点内心冲动的欲望之火,反越来越强烈了。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冲动?是因为秋纤的裸体的刺激吗?还是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天天都在思念她呢?自己是在潜意识地需要她吗?

是的,一定是了,需要她!自己真的需要她!秋纤!秋纤!秋纤……他再也忍不住,开始梦呓般地呼唤起她来,多希望她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啊!

在迷迷糊糊地呓语中,头越来越昏眩了。仿佛中,有人在呼唤自己:“宝玉!宝玉!宝玉……”

宝玉晃晃头,睁眼看了看,却模糊得厉害,完了,眼睛都烧坏了,头也烧昏了。再晃晃头:“秋纤……”

不对,叫错了,没看清是怎么乱叫秋纤呢?哪有那么巧的?

于是有气无力地问:“你……你是谁啊,……秋纤……”

完了,他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知道自己这刻极度需要秋纤,他想要看到她,想要拥抱她,想要……

“宝玉,你好好看看,我是秋纤哦……”

“秋纤?是你吗?”宝玉使劲睁大眼睛,眼前的身影仍然很模糊,但是,这人影走近来了,挨着自己坐下了,她的手搭上了自己的手臂,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香气钻鼻而入,这更刺激了宝玉。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还有出于对秋纤及时出现的感激,一把抱住了她:“秋纤,秋纤……咕噜……”他很响地吞着口水,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了,觉得自己越来越痛了,越来越干渴了,不行了,快要死了,头越来越大,眼睛慢慢突出了眼眶,血液马上就要爆血管而出,啊!秋纤!我再不释放,就要死掉了!秋纤……

终于,他不顾一切,抱住了秋纤,嘴唇凑了上去……

突然,闪光灯一闪,再一闪!

“啪!”宝玉吃痛,惊愕地捂住脸庞,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被人拎着衣领,提到一旁。跟着,传来戴妍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你怎么现在才来呀!呜呜……保罗……我,他……”

宝玉懵了:保罗?现在才来?仿佛间看见,四周不知道什么站满了围观人群。

“古宝玉!你竟然要强奸诚心向你道歉的女生!”保罗咆哮如雷的声音。

宝玉更懵了,强奸?我强奸谁啊?

“你这个sl!lm!就等着回头,秋纤来狂kick你吧!哼!”

说完,拖着哭泣中的戴妍径直走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其实戴妍的眼泪大半是因为良心不安。

这时,好心的侍应送来一杯冰水。宝玉端起,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

冰水冰透了、凉透了,从喉咙一顺着食道,经过胸膛浇熄心脏之火,淋灭肠胃之火,降住了丹田之火,还原了高热昏钝的大脑,和膨胀欲裂的身体。

脑袋渐渐降温,眼睛清晰明朗,理智渐渐回来了。

刚才怎么了?都干了些什么?

脸上火辣辣的灼痛告诉他,刚才自己做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呢?

喝咖啡,戴妍去wc,无意看见,身体起了反应,冲动中,仿佛是秋纤来了,叫了自己,拉住、抱了她,亲……不对!是戴妍在哭!戴妍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保罗……”

“啪!”自己被保罗slap……

这么说,叫自己的是戴妍?自己拉住、抱住、还亲……的人都是戴妍?oh!faint!

可是,自己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可能变成了禽兽?不相信!打死宝玉也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可是明明是自己……

想秋纤想疯了,天哪!宝玉痛苦地呻吟出声。最痛苦的莫过于,她并不属于自己。

不知道坐了多久,宝玉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焉戚戚地离开了座位,头重脚轻地就想回家。

“这位同学,你还没有付帐呢,两杯蓝巴咖啡,一碟点心,共二百七十元,冰水免费。”侍应好心的提醒。

宝玉张大嘴,呆了半晌,掏出钱包付了帐。

“shit!”

秋纤一走进教室,猛然发觉气氛不对,刚刚才像一锅粥一样的教室,怎么突然就静悄悄的了?

家吉仅来得及收住话尾:“给我看过了呢——”声音随着教室的清静嘎然而止。

沙原赶忙从家吉身边走开。

“喂!你们在说什么?”秋纤竖起了眉头,凭感觉,她知道这是与自己有关的话题。

“没,没什么。”家吉急忙掩饰。

大家都散开了。秋纤一个人也抓不住,恨得跺脚。

勉勉强强上了两节课,最后两节都是自习课,秋纤不爱见班上的人似有阴谋诡计的脸,便回家了。

没想到,走到操场边,保罗追了上来:“秋纤,我有样东西转交给你。”

“什么东西?”

“这个,也是别人交给我的,你自己看看好了。”保罗慢吞吞地说。

她接过来一看,是个信封,里面是相片的样子。

抽出来一看,果真是相片。

她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相片了,一看之下,几乎站立不稳。

血全部冲上了脑顶,她的手颤抖着,差点儿捏不稳相片和信封。

那戴妍,笑得多么幸福啊!那宝玉,抱得她多么紧啊!这决不是在做戏给自己看!这是真真实实的相片!瞧他那小嘴巴,伸得多长!真恶心!天哪,这实在是自己生平看到的最恶心的相片了!

宝玉!宝玉!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枉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平时装得跟全世界最纯洁是无邪的君子模样,怎么竟然有那么丑陋的一面!

宝玉!你何苦这样伤我!

秋纤的心被撕成了一片片,碎落在这六月的林荫道上、地上,也变成了地上斑驳陆离的铜钱光点,惨不忍睹……

心好痛,好痛!

为什么?在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是时间里,我都遇上些什么人了?现在的男生们都怎么了?

如果说,连宝玉这样的男生都无法信任,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男生可以相信?

太残忍!宝玉!你太残忍了!在我前几天刚刚结束和你的这种亲密合作,就这样对待我,真的太残忍了啊!

秋纤觉得心痛到无法忍受了,太痛了,真想哭,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一点,可是,没有眼泪!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火焰!火焰烧了起来!

宝玉!宝玉!你太残忍了!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扼杀了我对世间纯真爱情的想像与信任!你这个刽子手!

秋纤的胸膛开始急剧起伏,熊熊大火已经蓬勃燃烧起来,受骗上当的感觉让她觉得耻辱,觉得羞愧。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竟然被宝玉纯洁的外表欺骗了,而且欺骗得那么彻底,在自己付出一切之后!

他把自己将置于何地!

他要让自己何颜存活于世上!

男生 !难道说,真的不能相信?从前诉说一的种种打动自己,触动了内心的那些话,那些经历,都是为了欺骗自己而产生的?天哪#蝴简直是个天才骗子!

古宝玉!古宝玉!你禽兽不如!秋纤只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了一下,连忙稳住桩,同时耳边传来保罗的关切的声音:“你没事吧?请不要生气好吗?我很担心你。”

睁开眼睛,摇摇头,表示没事。

幸亏我不是林黛玉,如果是她,这时候早就晕倒了。

她是没有晕倒,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脸色已经惨不忍睹了:脸色苍白无血,嘴唇如纸,眼睛黑如墨盒,看起来非常吓人,只不过,脸是给别人看的,不关自己的事,她也就懒得理会了。

她终于可以咬牙切齿地说出声音来了:“古宝玉!你太过分了!我誓要与你一刀两断!”

说完,捏着照片,摇摇晃晃地走了。

保罗担忧的声音:“你确定你不要紧吗?要不我送你去吧?”

“不用!”秋纤烦燥地挥手,径向宝玉家而去。

因为放假一周,宝玉一觉睡到十点,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起得床来,只觉得头昏脑帐,浑身肌肉酸痛,无力。

走出房间,古奶奶正准备买菜,看见宝玉摇摇晃晃的,大吃一惊:“宝玉,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哎呀!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你快回床上睡睡去,奶奶给你买药回来!”

“奶奶,我就在沙发上坐坐,您去吧。宝玉无力地回答,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真是,这么大个孩子了,怎么病成这样?“古奶奶慌了手脚,忙不迭出门。

宝玉昏昏钝钝地又坐了半晌,觉得清醒了些,便勉强支撑着到浴室洗脸漱口。

浴镜里的自己,眼皮浮肿,眼球充血,嘴唇苍白,还有……咦?左脸还有四根暗红色的柱子!

“nnd个熊!下手这么重哦!“宝玉认真审视,确认这暗红色的四根柱子就是昨天保罗留下的。昨天#蝴苦恼地甩甩头。

刚刚振作起来的一点精神又溜个精光,宝玉再次无精打采地出来,软弱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自己怎么突然就病了呢?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

坐了一会儿,又似要昏昏欲睡。

“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起来。

奶奶回来了?不会,奶奶有钥匙,再说也没那么快。啊,一定是夏力了,他除了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别摁了,吵死了……”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门外赫然站着横眉怒目的秋纤。

“呃!秋纤,快进来坐吧……”宝玉连忙往里让,眼睛不敢正视她,脸和耳朵在一瞬间变得殷红如血.

想起自己昨天,把别人误认成她,而干下的事,就羞得恨不能钻地缝。不知她会怎样取笑自己呢?

因为秋纤的到来,宝玉又忐忑又激动,头昏脚软竟然都不见了,精神多了#蝴从冰箱里取出两盒菊花茶,递一盒给她:“秋纤,喝茶吧。”

秋纤不坐沙发,也不接菊花茶,冷冷地盯着他:“我问你,昨天是不是和戴妍在一起?”

宝玉放下菊花茶,有点尴尬地捋捋头发,点点头。“到哪去了?”“神秘黑咖” ……

“你自愿和她在一起的吗?”

是自愿和她在一起的吗?呃,怎么说呢?应该是吧?昨天从她在校园里邀请自己到坐在咖啡店里,似乎并没有强迫呀,宝玉再次点了点头。

“真的没有强迫你?比如戴丝?戴妍?保罗?”秋纤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变得通红,真急红了眼。

宝玉多希望这时候能说出是谁强迫自己去的啊,或许秋纤听了就不会这般急红了眼吧。可是,昨天,却真的没有人强迫自己去呀!

无奈,宝玉只有摇头:“没有人强迫我。”他已预料到秋纤会很生气,也准备她硬着头皮挨骂了,打算她怎么责罚,都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秋纤并没有打他也没再骂他,只是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嘴唇哆嗦,大眼中渐渐又变得雾气迷蒙了。

宝玉渐渐慌了神,不知她怎么了,心里害怕起来,试探着叫她:“秋纤?”

“别叫我!你不配!”秋纤一声大喝,并在茶几上“啪!”地甩出一个信封:“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宝玉拿起来一年,顿时气得眼发黑,险些一头栽了下去:“这!这!……”

太卑鄙了#涵干的?一定是保罗!那个混血儿!卑鄙!无耻!宝玉气的手脚冰凉!

这信封里装的是两张相片,一张是满脸通红,双目紧闭的宝玉,紧紧抱着戴妍,另一张则是满脸通红,双目紧闭的宝玉,伸长了嘴巴,眼看就要印上开戴妍的脸。

昨天戴妍不是哭了吗?可照片的她怎么面含微笑?可是,现在并不是追究戴妍哭或笑的时候,现地需要面对的是秋纤,她这双急红了的大眼和哆嗦的嘴唇,原来是多么美丽和情感的!竟因自己而变成这样,自己真是罪该万死,万死不足以抵罪呀!

他真想打自己两耳光,如果这能让她消气的话。他双眼一阵一阵发黑,身上又冷又热的,难受死了,真想马上躺到床上去,瞧得起他个昏天暗地。

可是,不能睡呀,秋纤还在这呢,还等着自己给她解释呢。

对,一定要解释清楚,不能让她伤心。

伤心?她伤心了吗?这急红了的眼,苍白失血的脸和唇,这副从来未见过的让人心痛的样子,多伤心啊#糊为什么伤心响,看见相片伤心了是吧?这么说,她不愿意看见自己与别人亲热?她生气?她喜欢自己?oh!my god!她喜欢自己!

我更要解释清楚,其实,自己也只喜欢她一个人啊!想想,要怎样解释呢?……

秋纤等了多久,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腿麻了,脚也软了,气得头也昏了,心也死了!

自从早上保罗把这信封交给自己后,自己便是现在这个心情。似乎撞了邪一般的,怎么也控制不了,倒是越来越气,他要是再不解释清楚,自己便要被他气死了,可是,现在,他的眼光越过自己,分明没有看自己,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看来,魂魄似神游去了呢!

真是的,气死人了#蝴还是没有解释!再问他一次!

秋纤指着相片问:“这是真的?”

宝玉呆呆地看着照片,点点头,然后急急开口就:“不过,你听我解释……”

“够了!”秋纤再一次大喝,定定地望了他两份钟之久终于破口大骂:“古宝玉!你混蛋!你王八蛋!你糊涂蛋!你荒唐蛋!你坏蛋!你乱七八糟蛋……哇……”

秋纤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

宝玉心都要碎了,急上前两步:“秋纤……”

“别过来!我恨你!从此以后,我与你绝交!我—恨—你!呜……”

秋纤跑了出去。

“秋纤,……”宝玉心中大急,抬腿就要追,正想追出去,谁知脚一软,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宝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雪白,雪白的墙,雪白的床被单,还有雪白的灯,一个点滴瓶架子。咦?这里是哪里?自己手上在打点滴?

他缓缓地转动眼球,屋里静悄悄的,除了雪白一片一个点滴瓶架子。不对,还有一颗黑黑的头颅。什么?头?谁的头?宝玉吓了一大跳,忙用手去扳,他以为自己地使劲地抬手,却只轻轻地落在那颗头上。

还好,那颗头动了,并抬起来了。噢!是夏力!宝玉放心地笑了,只要不是鬼,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夏力惊喜地叫了起来:“宝玉!宝玉你醒了?”他蹭地站起来,望望四周,见没有谁可以分享这份快乐,也就不嚷嚷了,转向宝玉:“好家伙!你这一睡,睡了两天一夜啊!真像个猪哦!”夏力趁这个机会,大报口舌之仇,果然,宝玉连抬抬手打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用白眼杀他,可惜夏力对白眼已经免疫,耸耸肩,权当挠痒痒。

“夏力……”

宝玉虚弱地叫。

“什么?”夏力虽说正在大呈口舌之能,但宝玉嘴巴一动,却仍然第一时间看见了,连忙扑到床边问他。

“我奶奶哪去了,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在哪里呀?”宝玉虽然虚弱,却已清醒了。

“哇嘞!你是病人耶!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不怕一口气接不上来……

呸呸!看我说的什么话!”夏力自己打起自己嘴巴来。

宝玉忍不住笑。仍然固执地望着夏力。

没办法,夏力只好一一回答:“这里是t大医院,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了,奶奶守了你一整天,刚刚回家休息……”

“那,我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住院啊?”

“谁知道你搞什么鬼哦!大热天的,竟然得了个典型伤寒,医生说吃药都要吃一个月呢!真是见鬼哦!”

“那我什么时候出院?”

“一周后如果退烧了就可以出院,不过医生说,出了院也别大意哦,伤寒病没那么容易好的呢……”

宝玉苦了一张脸。

夏力见如此,理解地点点:“是啊,要一个月才好哦,还不能出去,闷都闷死啦!学校倒是可去可不去,反正你也不用考试了,美术大赛就是你的期末成绩了,不过你放心,乘乘在家养病好了,学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告诉你的……宝玉,宝玉?”

宝玉已经睡着了,轻轻地,甜美地打着呼噜。

转眼间,时序已到了八月中旬。

高雄乡下,一个叫清水的小村庄,座落在这离都市烦嚣,这离公路,必须经过长长的泥泞、凹凸不平的黄土路,才能看见那几座在田畴和翠竹围绕之中的竹篱茅舍,这里的村民都分布散乱,错错落落的民居,在等待秋收的田野和翠竹中间显得倒趣。

秋纤正支着画架,在一条竹叶密布的小径上半蹲半站着,原来画板上的作品已接近了尾声,正在涂抹最底部的背景颜色。

不时有村民经过,远远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城市女孩,也有不少人上前打招呼。要不是天快晌午,孩子们都被大人叫回家吃午饭了,秋纤身后一定会站着一大群小孩子的,这是村庄里这一阵子以来的固定风景。

“秋纤画完了吗?我已经准备好饭菜啦 !吃饭啰!”

这时,小径尽头,有一个木栏栅门打开了,跟着,高大俊朗的保罗,出现在竹篱院子里,朝着院子外边小径上的秋纤招呼着。

“好嘞,马上来啦!”秋纤清脆地回答着。

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慢条斯理地收拾画笔画具,把画板取下来,反背在背上,然后把画架折叠,夹在腋下,满载而归了。

“保罗!今天的收获不错呢!抓住了一个好光线,画出味道来了!”秋纤略显得满意地说。

“耶!那我们更应该祝贺祝贺不是吗?”保罗正在把好几个塑料口袋里的熟食挨个儿往碗里倒。

这所茅房,去年离开的时候,自己坚持不许妈妈掉卖掉,所以得以保存下来,因为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可是卖掉了,自己就真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当然,也没有这一次这样美妙的与秋纤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相对学校而言,这里就是世外桃源了,至少自己认为是这样的。因为在这里,完全没有第三个人打扰自己和秋纤,两人着实过上了一阵子安静的生活,如果秋纤能稍为快乐一点,那就更加完美无缺了。

屋子并不大,当初住着姥姥和姥爷,还有自己。现在住下自己和秋纤,刚刚好,不大也不小,一人一间房间。

虽然说,让两个不大精于厨房的人,共同住在这间条件非常原始的茅屋里,面临的最大问题当然是做饭,不过没关系,虽然不会炒菜,可是家里有电,在镇上买回来一个小电饭锅,和几十斤大米,然后每天借辆自行车到镇上去买几袋熟食菜蔬,简单方便,有时更是,一罐午餐肉或一盒罐头鱼,便是两个他俩人的下饭菜。

虽然生活简单,条件艰苦,可两人最终都住了下来,且一住就一个半月。

秋纤把画板拿到自己睡的这房间里,夹好。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放暑假已一个半月,这45天以来,自己过的可是说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并非故意,手机在乡下根本没有信号,而到镇上负担起采购任务的人是保罗,自己除了来时经过小镇,这一个半月里,还未曾离开过小村庄呢,唯一值得自豪的是,落下了这一大沓作品。

不过,这样不也很好吗?眼不见心不烦,他人品再如何不堪,也终究与自己无关了啊!不是吗?自己与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可是,为什么就是无法开心呢?这个环境不可谓不优美了吧!

第六章 败露

“怎么又发呆和叹气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呢!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哦,我们今天应该祝贺祝贺你的收获了吧?我那瓶红酒都买了一个月了,还没有喝哪……”

“好吧保罗,祝贺祝贺……”

保罗英俊异常的脸上有一抹奇怪的光芒一闪而没,他掩饰似地飞快转身走了。

秋纤望着他消失的地方,继续发呆。

她是和保罗“逃”来这个地方的,她和保罗都在“逃避”,放暑假前一周,国画系已考完试,而雕刻系的保罗,凭着与建安的关系,轻易地请了假,提前一周放假,因为秋纤放假了。

“秋纤,自从六月份以来,你就没有再笑过,建安哥和李院长一家都很担心你,让我劝劝你呢!”

自从那个晚上,在美院门口被秋纤打了一耳光后,保罗有三天没有再理秋纤,没有再去李院长家。直到几天后,他在校园里追赶上秋纤,并交给她有两张相片的信封,告诉她这是戴妍给他的。

当时秋纤气昏了,竟没有问他,戴妍何以要把相片交给他?更没有想问问自己何以要把相片交给她,保罗想不到那么聪明的秋纤也有如此大意的时候,看来是气糊涂了。他为秋纤的糊涂庆幸,更为秋纤回家后的表现高兴。

当秋纤回到家时,自己正在李院长家里,与建安说着一些课堂上没能弄明白的地方,原以为她不会理睬自己,可谁知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突然说:“保罗,吃过晚饭带我去逛公园。”

就这样,两人又回复了说话与交往,饭后时常和婶婶一家一起出去,玩荣星花园,龙山寺,保安宫,孔庙等。仿佛在美院门口那个夜晚不曾发生过,两人谁也没有再提。保罗不再说任何令秋纤不快的话。

可是,自从她看到那两张相片后,便开始变得沉默了,脸上常常挂上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忧伤,甚至落寞,还常常发呆。虽然李院长一家并没有谁让他来劝劝秋纤,但大家都担心她,却是真的,保罗并不笨,这一点当然能看得出来。所以他说:“大家让我劝劝你”的话,秋纤并不怀疑。

她只是感激地说:“真是感激……我会好起来的,但不是现在……”

保罗说:“为何不现在好起来呢?”

秋纤苦笑:“傻瓜,受伤都得有一段日子的恢复期呀!”

“既然你要疗伤,就得有个疗养院,这里本来就是战场,总能触景伤情,你能好起来吗?”

“说得有理啊!你这家伙,还挺有见地的……可惜,我能去哪?只能回我老家吗……”

“别……我带你去我家乡下吧,高雄乡下,我不想和继父生活在一起,暑假我打算回乡下住。”

“那里好玩吗?”秋纤已有点动心。

“那里一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可以说,那是个世外桃源。”

“还等什么?走吧?”秋纤告知叔叔婶婶要到同学家过暑假后,就与保罗一起乘坐当天的火车到了高雄。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说到哪个同学家,而粗心的李院长夫妇,因为相信秋纤的自我保护能力,竟然没有问她到底要去哪个同学家过暑假。

除了一两套最轻最薄的衣裙之外,所有的行里便是一个画架,一副画板与整袋水彩颜料与画笔。原以为自己在这个小村庄呆不了多久,可是这里的景色太美了。诚然,城市也是很美的,可是,大都市的美,是精雕细琢的美,而大自然的美,却是空灵的美,都市美、美的是艺术,而大自然的美,美的却是境界。

自从在这里画下第一幅晨光水彩后,便再也舍不得走了,再加上保罗主动承担起一切后勤工作。她便更加安心地住了下来。如果不是常常因为想到他而心痛,这里几乎是完美的。

可是,这一年半以来,与宝玉之间的点点滴滴,清晰得有如昨天。

在他家楼顶看星星之夜晚,在他家包饺子的下午,与他们外出写生的日子,在海边,在他家共同创作的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有的只是心痛与自责,心痛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感情,现在已经收不回来了,自责自己有眼无珠,竟然错看了他的为人,白白令自己受了那么多折磨。

而且现在还在受他折磨,真是太没道理了。

秋纤懊恼地咬咬嘴唇,警告自己,不准再想他了啦!这个暑假也快完毕了,下学期将是大四,应该成熟了!希望能把他抛开,来个全新的开始吧!

秋纤甩甩头,跑出了客厅。

小矮饭桌上,保罗把所有的菜已摆好,饭也盛好,正在对着一瓶包装完好的红葡萄酒发呆呢。

客厅地下铺着竹席子,吃饭的两人只能席地而坐。

秋纤走过去,有点好笑地:“既然叫我吃饭,你又在发什么呆呢!”

保罗似不提防而吃了一惊,马上笑嘻嘻地说:“我在想,要怎样和你一起祝贺呢!”

秋纤掩嘴笑:“要怎么祝贺?只有这么一瓶酒而已……”

“对呀,只有一瓶酒,我得想个办法把这酒充分利用起来”。

秋纤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起来:“你总不能把我灌醉吧?”

保罗半真半假地笑着说:“一醉解千愁呢,你也许正需要吧?”

他的话且不论真假,却说到了秋纤心坎上。是啊,一醉解千愁,何不试试?在家里可是没有喝酒的机会哦!再说了,就这一瓶酒,也醉不坏人吧。可是,醉了不能快乐吗?就能忘记了宝玉吗?

“还等什么?倒酒啊!”秋纤开始兴致勃勃起来,保罗高兴得一跃而起,从厨房迅速找来两只玻璃杯子,用牙齿咬开了瓶子。

“来!为了你今天的收获干杯!”保罗俊美而白晰的脸庞在客厅明亮的光线中闪闪发光,此刻有些微的红晕,也许是天气热,也许是因为激动?

“干杯!”秋纤但愿自己真的能一醉解千愁,但是醉了估计不会很好受。不管怎样,自己决心试一试了,为了不辜负这瓶酒,也为了难得的大人们不在身边管束的机会。这一声干杯,甚至有点悲壮的意味,她有点豁出去的感觉。

葡萄酒酸酸甜甜的,颇像饮料,并不难喝,秋纤的心放了下来,没有想像中的难喝。那么这一瓶酒对于两个人来说,也许真是太微不足道了。她主动把杯子凑近保罗跟前。

两人无言地再碰了一杯,开始吃菜。

“秋纤,来,你吃这个,鸭大腿,我吃这个,翅膀。”

“不,大腿你来吃,昨天我吃过了。”

吃一会菜,两人再干一杯,秋纤开始感到微微晕眩,咦?好奇怪!明明是酸酸甜甜的嘛,怎么也醉人哪?

“保罗,这酒还真能醉人?”

“当然能,只要是酒,就会含酒精,不论甜的辣的,都会醉人。”

“我已经有点醉了,是晕乎乎的感觉对吧?不过,醉了的感觉真好哪,呵呵……”秋纤有点摇头晃脑的说,醉态可掬,异常可爱。

“少来了,哪有那么快的。”保罗不相信。

其实他不知道,因为秋纤从来没有过喝酒的经历,现在刚刚沾酒,难免不适应,只要适应了,晕眩感就会消失。

秋纤此刻却有一种奇妙的手脚软绵绵的无力感,却很舒适,舒适得想睡觉。她勉强地再吃了一会儿菜,对保罗的问话也敷衍着回答了。

“秋纤,我们俩在这里已经一个半月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你快乐吗?喜欢这里吗?”

“呃,这里的风景我喜欢,如果说,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这里,就是最快乐的了……” 秋纤此刻睡意朦胧。

“你现在快乐吗?”保罗固执地问。

“保罗,你明明知道我不快乐……”

“这么说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

“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啊……”秋纤微微吃惊,保罗这么快就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

睡意仍然在困绕她,并没有多大心绪说话,而且心已经在微微痛了起来,不能想他,一定不能想他。

可是,保罗却没有听见自己心里的警告,或者说他故意忽略了。他说:“你最喜欢的人还是宝玉吗?”

“不要提到他!不准提到他!”秋纤勃然变脸,一激动,睡意便消失了,伤心接踵而来。

“秋纤,你……”

“你错了,我并不喜欢他,我恨他!真的,恨他!提到他,我难受……”

她伏在桌子上,不让保罗看见自己难过的脸。

沉默了一会,保罗故作欢快的声音响起来:“那么,你想要让自己快乐一点吗?”

秋纤抬起头,咯咯笑着:“当然想!你有好办法吗?”

保罗坐近秋纤,近距离地看着她。

微醉的秋纤,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脸色酡红,大眼微闭,红唇微张,秋波流转,醉意盎然。这个时候的她比清醒时美丽两倍!

保罗的呼吸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和粗重起来,他的手悄悄地覆盖上了秋纤的手,同时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秋纤感觉到痒痒的,想要挣脱,却是不能够,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保罗受到笑声的刺激,更加激动了,他的嘴唇悄悄凑了上来,秋纤惊惶之下连忙用手抵挡:“哎呀,好了啦,别玩了,哈哈,痒痒……”

保罗试了试,想亲吻一下秋纤,可是她都挡住了,秋纤看似酒醉,动作却仍然机敏,嘴巴左冲右突,就是无法亲上她的脸。情急之下,想到一个主意:“你想喝鸡尾酒吗?我会调!”

“哇嘞!你还是调酒师哦,那我们试试喝鸡尾酒如何?”她随口答应,没想到保罗端起两杯酒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有什么?没什么好东西吧?秋纤记得,除了两瓶汽水之外,再没有别的调酒料了呀,那么他拿什么来调鸡尾酒呢?秋纤很好奇,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外,偷偷往里看。

果然不出所料,他从柜子里取出了白汽水,每一个杯子兑了一点,再没有取别的东西了。

保罗东看看西看看的,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秋纤正准备站出来取笑他一番的时候,突然看见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他打开了小盒子,从里面倒出一粒鲜红色的小丸子,投进了一个杯子里。

噢#蝴的裤袋里都有调酒料,厉害啊!咦?他怎么把盒子关上了?只投了一粒呢,那另一个杯子?

这时候,保罗把投进了红丸子的葡萄酒杯晃荡起来,想来是让丸子溶化吧,这怎么回事?红色的丸子是什么口味的调酒剂?给我的还是给他自己的?要是给他自己,那就是好东西,想吃独食,我非抢过来不可;可要是给我的话,恐怕是要捉弄我吧?哈哈!等着瞧!

秋纤的睡意全没了,她暗暗地留意一下,有红丸子的葡萄酒杯是绿色杯花,没有丸子的杯子却是红色杯花。她蹑手蹑脚的又回到桌子边上,假装一直坐在那。

保罗坐下来,看似很自然的把绿色杯花的递给秋纤,可秋纤仍然发现,他的眼神悄悄地躲闪了一下。

这么说是给我的啰?真的是要捉弄我?好,等我也捉弄捉弄你!

“哎呀,保罗,我想起来了,我房间那画袋里还有一包上好话梅呢,从台北带来的,那可是鸡尾酒的好材料,你去找来好吗?”

“别,别管话梅了,我们来把这酒喝了吧。”保罗已经心急火燎。

“不嘛,你去拿来,我喜欢那味道!”秋纤坚持着。

保罗只好强忍焦燥,走进了秋纤睡的房间,从前是他的卧室。

秋纤飞快地端起保罗面前的红酒,倒进自己向前空前的小碗,再将绿色杯花里的红酒倒进保罗的杯子,用纸巾擦拭干净,然后将小碗里的酒倒进自己杯子里。将小碗里的酒渍擦拭干净。

“秋纤?没有啊?”保罗的声音传来,秋纤暗暗偷笑,回答道:“也许是我忘记了,我吃掉了啦!回来吧,别找了!”

她悄悄地观察保罗的脸色,他有点懊恼:“你这个鬼机灵的女孩,小心我kick你哦!”

秋纤可爱地吐吐舌头说:“我投降!”心里在爆笑,只想看到一会儿保罗被自己捉弄的样子,想想就忍不住好笑了。不知道这酒的威力如何呢?

“你这鸡尾酒可有名字?”秋纤似笑非笑地盯着保罗。

保罗仔细地看了看两个杯子的颜色,确定没有调错,这才端起杯子,凑近秋纤,说:“你先喝酒,喝了我再告诉你。”

秋纤爽快地端起酒杯:“我们一起干杯!”

她那坦然的眼神欺骗了保罗,她那稳稳地端着酒杯的手欺骗了保罗,他不疑有诈,碰杯之后,一仰脖子,便悉数吞下,然后放下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秋纤,看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

秋纤奇怪极了,难道说,喝了这个红丸子酒,人就会长出长鼻子?大耳朵?或者说绿眼睛?他会巫术?把人变成妖怪?她又是疑惑又是害怕,赶紧一眨不眨眼地盯着他。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他的眼神是那样专注,一瞬也不瞬,不遗漏她脸上一点点小变化。

秋纤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不禁有点慌乱,也怕他变成什么妖怪后再也说不了话,于是避开他的眼神,说:“你还没有告诉我这酒的名字呢!”

保罗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极暧昧、极猥琐的笑容,他的脸越发地凑近了她,轻轻地说:“这酒的名字吗?我告诉你,它叫‘销魂鸡尾 ’,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喝了它,你就会很快乐,很快乐,而我也会很快乐,很快乐……”

“要死哦!起这么色情的名字,你还是不是学生啦!”秋纤不禁红了脸。

白痴也知道这个名字什么意思,可是,好好的为什么要起这种名字?这不是煽情吗?秋纤真的有点恼了。既然如此,那就是说不会变成妖怪啦,害得她还那么担心呢!真是欠扁哦!

抬起头来就想狂扁保罗。

可是,还没等她扁到保罗,便被他抱住了,粗重的喘息声贴着耳朵传遍了全身:“秋纤!秋纤……”大惊之下,连忙挣开,再看保罗,脸色已经变了。

原本白晰的脸孔,现在憋得通红,太阳穴上青筋暴涨,胸膛像拉风箱一样起伏着,他蜷曲着身体,张着嘴巴,艰难地吞咽口水,面容很是痛苦:“秋纤,为什么……”

秋纤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吓坏了,连忙问:“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了保罗 ?”

“为什么,秋纤……,过来,给我……”保罗伸出手想要拥抱秋纤,秋纤吓得退后了几步。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有点担心,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再问:“给你什么?什么为什么呀?你倒是说清楚啊!”

他到底怎么了?这么痛苦?!秋纤开始不忍心了。

早知道喝了会这么痛苦,就不该让他喝那酒的,而他是明明白白知道,喝了会这样,为什么,竟然还想让自己喝这酒?真是该死啊!秋纤看出保罗急得快要抓狂了,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嘴唇开始干燥,使劲地冒汗,使劲地蜷曲身体,嘴里不断地喃喃低语:“秋纤,秋纤……”

真是可怜啊,他到底怎样了?会死吗?

“秋纤,你过来……”保罗的眼神很是狂热,也许是变得通红的原因,秋纤听见他这样痛苦地喊自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着急地问他:“你怎么样了?要喝水吗?”

“我……,我不喝水,我要……你……”保罗的眼睛仿佛已经找不到焦距,他睁大眼睛,却看向另一边,嘴巴向前凑着:“秋纤,给我,快给我!再不放出来,我就会死掉了!”保罗已经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吼叫了。

突然间,秋纤脑际灵光一闪:这副表情自己怎么似曾相识?什么时候见过?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呢?

想了想,哎呀!相片!保罗曾经给过自己两张宝玉的相片,不正是这样子的吗?难道说,他也喝了这样的酒?不,是这样的红丸子?他和戴妍在咖啡馆里……

可是,他喝了这种红丸子,保罗为什么会知道?并且,相片……

“秋纤,你……快过来啊,我受不了了……”保罗突然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野兽一般地吼叫着。

“啊呀——”秋纤捂着脸退出了席子,羞得满脸通红。

保罗的牛仔裤,因为站直了身子的原因,便看见了一把撑开的伞,于是乎,秋纤明白了保罗受不了什么了,也知道他让自己给他什么了,更知道了那红丸子是什么了,难怪他会给这酒取这种名字……

明白了!原来宝玉是吃了这种催情药!卑鄙无耻!是他自己吃的还是别人陷害?

短短的几秒钟,秋纤的脑筋已经千回百转,她微微抖索着说:“你要是告诉我,宝玉那药是谁给放的我就过去。”

“是戴妍放的……”

“你要是告诉我,那相片是谁拍的,我就过去。”

“废话!要不是为了这两张相片,我辛辛苦苦找来这药给戴妍干嘛哦……你快过来啦,我全告诉你!全告诉你……啊!”可怜的保罗,面目狰狞着,双眼通红着,张开双手,撑着一把遮阳伞,无头苍蝇一般地扑着,想要捉住秋纤。被欲火焚身,已经烧昏了头,烧乱了意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却不知道秋纤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雪白,雪白#糊的心缩成一团,好痛!好痛!

够了!不用再说了!不用再告诉我了!

秋纤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审视保罗这张脸,今天才发觉,这张脸竟然是如此的丑陋!如此的卑鄙无耻!够了!不用再说!我不会再看你了!

秋纤转身入厨房,用大水勺,舀了一大勺冷水,走过来,照着保罗迎头一浇,然后冲进卧室,抱起自己的画袋和地上所有作品,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宝玉!宝玉!宝玉!

在田间工作的村民们,都看见了这个女孩子,顶着下午一点钟的太阳,狂奔在凹凸不平的黄土路上,背后背着一个画板,肩膀挎着一个书包,头顶上的马尾巴,随着奔跑,一甩一甩地打在画板上……

而秋纤并不知道有人看着她,她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在乎。她只知道,必须奔跑,跑,跑到镇上去坐车回家!回家去见宝玉!

宝玉!宝玉!宝玉#糊的全副身心、全部意念,都在呼唤这个名字!

奔跑中,她突然感到空前的自责与不可原谅,嘴巴不知不觉间嘟了起来。一切都晚了,都无可挽回了,她伤透了宝玉的心#糊错过了今年的整整一个暑假!秋纤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快嘟到地上了。

快跑!快!如果还能回到他身边的话……

第七章 绝不放过你

“宝玉,来,这是最后一包药了,乖乖的吃了啊,明天就可以回学校去了!”

“啊呀!终于解放啦!”宝玉的身体早就完全恢复了,无奈有奶奶这个铁将军把门,最后一包药没有吃完之前,硬是没有准许他回过学校一次,夏力已经代他请假,他也知道这一个月没有什么要紧的,夏力带回来的课堂笔记,自己在家里复习后,也足以应付期末考试了。

其实,他想回学校有原因,奶奶和夏力都知道,可是,那秋纤不来看他,谁也没有办法,宝玉自己也没有办法。只有天天祈求,上帝啊,快点把药都变走完吧,没有药了,奶奶也就让自己出门了。

今天,终于如愿了!上帝显灵啦!

“奶奶,我可以出去走走了吧?”宝玉故意示威似的在奶奶面前弹跳着,表示自己真的已经生龙活虎了。

“闷坏了吧?出去走走吧,不过夏力说今天刚刚考试完毕哦,一周后就正式放暑假了,我看你也没有必要到学校去了,放了暑假,秋纤就会来玩了吧?”古奶奶可不糊涂。

“奶奶!”宝玉有点脸红,这也让奶奶看出来了,难怪人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好啦好啦,要去就去吧,早去早回,你还没有完全好呢!那么瘦,非得好好补补才行了。”古奶奶心疼的说。

伤寒病是一种尾巴很长的病,现在一个月过去了,宝玉总算恢复了行走的气力,可是也瘦了很多,换上平时的服装,越发显得宽大了。

没有关系,精神很好,这就够了。

秋纤这一个月再没有来过自己的家,这原因只有宝玉一个人知道,是为了那相片。而且,她这一阵子来极度不开心,也是为了自己。前几天夏力回来说,在学校遇上秋纤,她连笑都不会笑了呢!

心痛死了啊,都是自己害的!宝玉真是自责。

在病房无聊的时候,夏力提到了秋纤去系里找过自己,并和他谈过的一番话,经过这一个月的静静思索,和夏力共同研究之下,他想通了,也知道了,其实,她喜欢的是自己!

我真混蛋啊!真是笨到家了啊!自从去年暑假,她为了来自己家画画,而不惜同家吉分手,以后的点点滴滴,无不是和自己共同度过的,怎么还会怀疑她呢?

最最可贵的是,她竟然放下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和骄傲,来为自己做模特,不是真心的喜欢自己的女孩子,会为自己这样的付出吗?

所以她才会生气啊,她才会不再理自己啊!

宝玉越想心里越明朗,越想心情越舒畅,要是能跳起来,他现在已经跳得比青蛙还高了。

现在,只有自己去给她请罪,亲自去给她解释清楚,这是戴妍和保罗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阻止秋纤处自己在一起,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秋纤会相信自己的,她会的!宝玉有这个把握,只要秋纤真的喜欢自己,她会相信自己的。

现在就去吧,去找她#蝴们一起找保罗和戴妍,他一定会告诉大家,他喜欢秋纤!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宝玉条件反射般的叫:“秋纤!”

“这孩子!你怎么知道是秋纤,胡扯哦!”古奶奶轻嗔着宝玉,一边去开门,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呢?夏力上学去了,难道说真的是秋纤吗?

“奶奶!宝玉!哇哇哇哇哇……”一听这夸张的声音就知道是夏力那家伙了,可是他现在来干什么?放假了?

“奶奶!宝玉的画获奖啦!第二名耶!导师让我回来通知宝玉,放暑假前一天回校,参加颁奖典礼啦!”夏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真的?!”古奶奶乐坏了,她知道,宝玉这场伤寒病,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画这些画而累出来的,如今,得到了最好的回报,当然开心啦!

宝玉也高兴得在家里蹦极起来,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大概是心情太高兴了,所以体重都变轻了吧!不行,我要马上去告诉秋纤!马上找她去!这下子她再没有理由生气了,她说过,等我的好消息,现在,好消息来了!好多好消息呢!“奶奶,夏力,我现在要马上去学校一趟,我……”宝玉甚至没来得及说完,人就跑出了院子。

“哎!哎哎——”夏力的话还没说完呢,可是宝玉已经等不及了。

十分钟后,宝玉在艺院路口下了电车,一溜烟跑进校门,直往国画系跑去,可是,国画系里除了几个住校生,再没有人,一问,国画系昨天刚刚放假了。噢,这么说,秋纤在家了。他转身往院长楼去。

学校里来往的人很多,许多系里已经考试结束,也有的已经提前放假,和国画系一样,如果不是还有一个颁奖典礼,这时候应该已经放了暑假。经过操场的时候,宝玉想了想,还是先找找吴老师好了,他也许比夏力更清楚一点画展内情。

七月的上午,也是骄阳似火,很快就让宝玉感到头晕目眩,头重脚轻,他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调整内息,拐进了教学大楼,直奔四楼,创作导师吴老师的办公室。

“古宝玉同学,这次为期一个月的法国巴黎国际艺术节大赛,你能取得名列第二的成绩,实是我们包斯豪艺术学院的骄傲!李院长说了,你已经列为本院重点培养人才名单,明年本科毕业后,有望获得保送出国深造的名额!好好加油!”吴老师一番话说得宝玉心中暖烘烘的。

师生俩闲聊了一会,宝玉告辞出来。

乘着好兴头,找到了李院长的家,恰巧建安也从系里回家了,两人相见,建安笑着打招呼:“哈哈!你就是那个获得美术大赛第二名的古宝玉同学吧?上次你在门里我在门外,我那傻妹妹也没有为我们介绍一下。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李建安,雕刻系的理论讲师。”建安睐睐眼睛,暗示上次在他家吃了闭门羹的人就是他。

宝玉伸出右手,用力地握紧了建安,难为情地说:“上次真对不起……,我是来找秋纤的,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因为,模特儿就是她……”

“噢!”建安的嘴巴张大成o型,看来,自己不知道这个妹妹的事情还多着呢!

“可是,秋纤昨天刚刚走了啦!”建安颇为遗憾地说。

“什么?哪去了?回家了?”宝玉大惊。

“……她说是去同学家过暑假,不过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同学在哪里,只是看见她实在是不开心,整天愁眉不展的,她说要去散散心,我们就都同意了,唉!真是大意哦……”建安的神情有点着急,埋怨着父母,好像找秋纤的人是他。

宝玉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手脚冰凉。走了!走了?不开心!不开心?散心?学院还没有正式放假,她为什么就提前走了?她在逃避什么吗?多几天也不愿意等吗?她能去哪?在市里还是在乡下?

“等,等等,你说她昨天才走的吗?”

“是啊,不过也不好找呢!t市那么大,找个人不容易啊,还是等到她回来算了。”

“好的,谢谢你。”宝玉微微鞠一躬,转身走了。

冷汗不停地冒出来,虚弱的脚步软绵绵的,快到下午,太阳越发地狠毒了,宝玉只觉得有无数把尖刀在瓜分着自己。无数个利爪在撕扯着自己。

回到家里,宝玉又病倒了,直到三天后的颁奖典礼,他才爬起来。

“奶奶,你帮我好好保管我的奖杯,还有荣誉证书。我要去找秋纤,奖杯应该属于她的。”宝玉虚弱的胸膛发出了坚定的声音,古奶奶急得六神无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千嘱咐万嘱咐夏力,一定要照顾好宝玉。唉!

有那么两天,t市的火车站、汽车站,多了两个形同阿祥嫂式的男孩子 ,车站里每一个工作人员几乎都被问遍了:“可曾见过一个眼睛特别大,扎马尾辫子的女孩子?”

两天后,t市的所有大街小巷,多了两个顶着烈日行走着的男孩子,街头的每一个行人几乎都曾得到过他们的注目礼,每一个公寓和居家住宅区,都有那么一两天,会出现两个寻寻觅觅、东张西望的男孩子,幸好他们总是白天出现,才没有给他们招惹上警察。十几天后,这两名行踪不定的男孩子消失了,他们的行程转向了附近乡镇或乡村。

一个月后,宝玉家里。

“多喝点粟米蔬菜浓汤,补补水份,这是你俩都爱吃的糖醋松果鱼,奶奶特地多做了一份呢。哎哟,真是找罪受哦,大热的天,这么大的台北市,比大海捞针还难啊,你们俩个是疯了哦……

“宝玉,都找了一个月了,就差没把t市翻的地皮翻起来了,我们明天还找吗?”

“夏力,你还能坚持吗?”宝玉在奶奶面前强撑出来的精神,回到房间后,完全垮掉了,他有气无力地问。

“我还勉勉强强,问题在于,你还行吗?”宝玉这一个月来瘦得厉害,脸倒稍为晒黑了些。

“我想,明天再到乡下走上一天的话,我会倒下的。”宝玉老老实实地说。

“明天就别去了好吗?都一个月过去了,秋纤也快回来了,说不定秋纤明天就回来了呢!”夏力尽量给宝玉安慰,他知道宝玉内心的苦,思念应该是世界上最苦的一件事。

沉默了一会,宝玉突然啜泣起来,把头埋进肩膀里。

夏力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呆呆地坐着,看着他,心里默默体会着难过。时间没有声音地过去,房间里只得空调机的轻微呜呜声。

“夏力……,我想她……” 宝玉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声音哽咽。

夏力脑袋也乱了,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只知道很想让他别哭了,情急之下说:“她会回来的,她会回来的……”却再没有别的话说了,急得直冒汗。

“夏力,你还记得我们看过,《大话西游》里的这句话吗: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当然记得。”

“这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夏力,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画画?因为我喜欢生活在美丽的世界里,我希望我的泪水都是为了图画里美丽的女主角而落的,可是,她却走了……”

夏力说:“我呢,我想,我渴望生活在你们这美丽的世界里,我可以握住凝固在半空中你的泪水,用充足的时间去思量滴落它是否值得。”

夏力本想说得幽默一些的,最好能把宝玉逗笑的,可是说完了,连自己都没有笑。

“爱情真的这么痛苦吗?”

“并不是的,宝玉,我想不是,只有那些:‘恋爱的时候都不懂爱情,懂得爱情后却失去了可以相爱的时间’的人才痛苦,就像至尊宝与紫霞。”

记得前年,宝玉和夏力两人一起看这部电影,当看到至尊宝挖开自己的心,看到了紫霞留在那里的一滴眼泪时,两个男孩子的眼里都闪出了泪光。

原来,这就是曾经沧海过。

夏力看着仆在床上,头枕着手臂,腮边仍然挂着眼泪的宝玉,不知道怎么的,丝毫没有觉得他可笑,反而突然觉得,他成熟了。

想到成熟这个词,他的心没来由一痛,可是宝玉爱了,这就够了。再想想自己和小珍珠,真有点怀疑,那算不算爱情。

“宝玉,别想太多了,好吧?我先过去睡了,累得不行了……”夏力大大地打着呵欠。

门关上后,宝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夏力说:别想太多了。别想太多?怎么可以不想?秋纤一别两个多月,凭空消失了#糊到底在哪里呢?

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思念她,她到底去哪了?她是不愿意见我才走的吗?

秋纤,你真狠得下心啊!你这一消失,你知不知道,我在疯狂地想你啊!如果说世上有感应这回事,那么,你会感应到吗?

然而,显然是没有感应这回事的!暑假都快过完了,她仍然没有回来。

而且,她也没有和李院长家人联系,为什么消失得这么干净?为是逃避我吗??

秋纤!秋纤!你到底在哪里?你快回来呀!你知不知道,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就是为了思念你啊,要是看到我都瘦成了这样,你会心疼吧?

宝玉抓狂地捶着床,心里疯狂地想着,呼喊着:秋纤,秋纤,秋纤!你不要我了吗?

不知不觉,眼泪又再潸潸而下。

刚才与夏力提到《月光宝盒》其实,自己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还非常喜欢紫霞的开场白:“现在我郑重宣布,这座山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那样的气贯云霄,自己敢这样对秋纤说话吗?

我敢!如果说,一切还来得及的话,如果说,她回来还是一个人的话……宝玉突然有了说不出的害怕,他真害怕秋纤回来后又变成两个人了。

可是,这次决不再等待了,即使她带了男朋友回来,我也要告诉她,我喜欢她!

“秋纤,我绝不再放过你!秋纤……”带着对秋纤的渴望,带着祈求,宝玉终于沉沉睡去。

不时梦呓两句:“秋纤,秋纤,……”

第八八章 尾声

“叮咚!叮咚!”

“来啦……来啦……”

“叮咚!叮咚!叮咚!”

宝玉看看手表,早上八点,他无奈何地叹一口气:“这个夏力!真是欠扁哦!每天都是这样,一大清早的就过来撒野,非要闹到深夜才走,今天还更加早了呢!唉!真不知道前辈子怎么欠他了……”

奶奶今天出去得很早,宝玉起床就不见了奶奶,现在,他正靠在沙发上喝牛奶呢。夏力在不停地摁铃,吵耳得不得了,只好拖着拖鞋,慢吞吞地来开门。

“夏力哦,我警告你,再这样早早过来吵我,我就……”

……

“是你呀,呵呵……呵呵……,哈……”

“嗯 ,是我啊。嘿嘿……,嘿嘿……,呵……”

“秋纤……”

“宝玉!”

“咣!”秋纤被拽了进门,门重重地关上。

早晨的阳光如一把剪刀,剪出一幅长长的紧紧拥抱着的剪影。

“秋纤!秋纤……”

“宝玉……,傻瓜,别哭……再看见你哭鼻子,我就打你!”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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