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朵朵自芳菲 - xp1024.com
《花开朵朵自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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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一次的见面

芳菲最讨厌的事,就是好不容易放了假,玩得正开心,台里却一个电话打来要她去做事。

这一次是副台长直接将电话打到她手机上,说是华信置业有场开盘仪式,想邀请她去主持。

华信置业是一间规模很大的房产公司,这几年在f市地产界风头渐起。甚至芳菲自己买的那套新居,也是华信旗下开发的小区。

至于为什么非要找她去,领导也说了,她是台里的台柱,盛名在外,人家公司点名要请她,多少钱都无所谓。

当然这些都是场面话,芳菲自然是心里有数。必定是对方跟台里某位领导之间有关系,走了后门,才会博得副台长用斩钉截铁的态度来要求她出席。

此刻她正和好友黎晴朗在市郊的一处温泉山庄里度假。听到她要走,黎晴朗忍不住调侃她:“你说你怎么也算是外人眼中的当红主持人,家境也不错,至于为了那点小钱这样疲于奔命吗?”

芳菲心里也有牢骚,“我是不稀罕去啊,可是副台长亲自发话了,除非我不想干了,不然就得乖乖在今天下午两点之前出现。”

黎晴朗想到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委实觉得没意思,索性跟着一起收拾起东西,一边道:“外人看着你们这一行风光,其实也不尽然,领导一发话,一样得鞍前马后听从差遣。和我一样,命苦啊!唉!”

芳菲忍不住笑她:“你好歹也是本城著名东盛集团里的白领人士,你都叫命苦,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说到这个,黎晴朗的牢骚也上来了,嗔道:“你还好意思说,明知道我们家也是做地产的,还跑到我们的对手公司去买房,业务不留给好朋友,倒是便宜了别人。”

关于这件事,芳菲已经被她抱怨了无数遍。不是她不想照顾朋友,实在是电视台附近的小区近年来都是由华信置业开发的,东盛的开发方向则全是朝着东郊那里。一东一西的位置,她总不可能上个班还要横穿全城吧?不迟到才怪。

不过她还是赔着笑脸告饶:“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错了,我有罪。回头台里面如果有同事想买房,我一定说破嘴也要推荐给你。”

黎晴朗“噗嗤”一笑,随即释然,转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哎,不过华信的老总项华南可是长得很帅哦,想着可以去看看帅哥,心里有没有觉得安慰一点?”

芳菲嗤了一声,“不是你告诉我,那个男人像孔雀吗?我对孔雀男没兴趣。”

黎晴朗摇头笑。

两人到前台结了账,打了车直奔市区。

到了现场一看,场面竟是出乎意料的火爆。

芳菲站在后台一角,看着底下蹿动的人潮,着实觉得有些感慨。今年赶上金融危机,什么行业都走入萧条,f市的房产业却仿佛并未受到什么实质的影响。f市属于江南内陆城市,原本房价就不算高,所以金融危机之下,房价略有下跌,反而刺激得更多人前来买房。

有人在身后唤她,态度十分的客气有礼。f市的娱乐业也不算发达,但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韩芳菲的名字。她平时负责主持卫视频道的一档综艺节目,几年下来,这个节目火了,她的名气自然也就随着上去了。

“韩小姐,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跟我们工作人员沟通的吗?”

芳菲回过神来,转过身,回了对方一个和善的笑,“贵公司的员工都很专业,我觉得配合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没料到她会如此的随和,当下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挠挠头道:“那好,我先去准备,回头时间到了,我们负责解答问题的工作人员会和您一起上台。”

芳菲笑着点点头。

选择做了这个行业,笑容就是最基本要维持好的一个表象。无论她心里有多不乐意,外人面前,她照样可以笑得明媚且有礼。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像这样一场商业化主持,对方又是点名要她来,待遇上自然相当可观。为了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回头拿了酬劳,她就杀去市中心乱买一通东西,再挑个高级餐厅大吃一顿去。

舞台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她捏捏自己的脸,弯起嘴角,摆出已经习惯了的模式化笑容。工作人员在前面领路,她微笑着跟上台去。

中场休息,将前台交给工作人员,用来解答顾客提出的种种疑问。

回到后台,还是之前那个小姑娘,见到芳菲便迎了上来,笑着递来一瓶矿泉水,一边道:“韩小姐,那边有凳子,您先坐着喝口水休息一下。”

芳菲接过水,却没有走过去坐下,只是道:“后台有点热,我出去透透气,快开始的时候麻烦你来叫我一下。”

小姑娘脆生生地应了声,芳菲对她笑了笑,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时节上已经是初夏,气温也开始渐渐转高。好在今天的地点就选在即将开盘小区的建设区,举目望去一片空旷,顿时令她心里的那份燥热之意也被压下了几分。

而且太阳被薄云遮挡着,也就不需要去找避阳的地方。芳菲一时来了兴致,便绕着后台朝前走去。

此刻所有人全都在前台忙碌着,后方则是横七竖八停满了车辆。芳菲看了一眼,觉得没意思,便打算转身离开。

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似乎瞥到了一道人影。她本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胡乱停放的车阵过去,隔了几米远,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名牌轿车。而那辆轿车的旁边,站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眯眼打量起对方。

车门半开,那个人一派闲适姿态地斜靠在车旁,手指间夹了一根烟。烟雾袅绕,那张脸就在烟雾之中,微微一转,朝她看来一眼。

直到很久以后,她仍是清晰地记得那一眼。

那是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白皙的脸庞,狭长的眉梢,俊秀的眉眼,嘴角却是一抹与他周正长相不太相符的漫不经心之色。

他看到她,第一反应是淡淡一蹙眉。看样子,他是讨厌有人突然闯进他的世界里来。

芳菲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他是谁,这个时候待在这里干什么,全都不关她的事。她像是一个闯入者,扰乱了他的那份沉思。

没有再作停留,她迅速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却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叫住她:“是韩小姐吗?”

芳菲心里一紧,暗叹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给了他那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还给了他一副好声音。

懒懒的语调,虽然是问句,却带着几分笃定之意。

芳菲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她作为公众人物,想当然有过无数次被人拦路相认的经历。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身回去,回了对方一个大方得体的笑。

没有开口,但态度已经是默认。

对方也已经认定了她的身份,站直了身体,朝她走了过来。

面对面站定,他伸出手来,嘴角噙着笑道:“我是项华南。”

这一次却是芳菲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来。他就是华信的总经理项华南吗?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其实他在f市也算是名人,只是并非是公众人物,外人知道他这个人,却少能见到他的真容。

而芳菲对他的了解,大多还是从好友黎晴朗那里听来的。传言之中,项华南这个人容貌出众,因而品行糟糕,风流成性,身边红颜知己数都数不清。

只不过晴朗说,虽然他风流成性,却依然有大把的女人对他前赴后继。

这一刻芳菲亲眼见着他了,便忍不住在心里想,他倒是的确没浪费他那张脸。

她没有扭捏退避,大方地伸出手。交到他的掌心,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便收回来,笑了笑道:“久仰项总大名,幸会。”

虽然心里不认同他这个人的品行和作风,但场面话她还是会应付一下。

项华南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排斥之意。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如常,半是玩笑地道:“是我久仰韩小姐的芳名才对。正是因为仰慕已久,才会忍不住去王台长那里骚扰,想着务必能请来韩小姐为鄙人公司的开盘仪式做主持。难得韩小姐你给面子,我心里甚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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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竟是认识台长的,难怪会动用到副台长亲自给她打电话下旨。

像这种与顶层领导有交情的人,她还是避得远远的比较好,她可不想放一只狼在自己身边。

于是她客套地笑了笑道:“项总您太客气了,我来也是因为贵公司大手笔,肯付我那么优渥的报酬。”

她假意朝前台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道:“抱歉,我可能要去前台了。”

项华南没有为难的意思,笑意盈然地对她一伸手,“请。”

芳菲转过身,步履从容地走开了。

身后的人,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滑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活动持续到傍晚五点多才结束。

芳菲来得匆忙,打出租车来的。偏偏这个地方属于市郊的新开发区,人烟稀少,往马路边一站,愣是十分钟过去也没能拦到一辆出租车。

她不想与华信的工作人员乘一辆车走,身为公众人物,人家对她有着太多的好奇。而她忙了一个下午已经累得不行了,不想再应付那些人的好奇。

之前倒是有工作人员的车开了过去,友善地招呼她上车,她以不顺路为由回绝了。现在眼看天色将黑,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心里面不免一阵发怵。

远远路口方向,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拐弯驶了过来,渐渐靠近。

芳菲定睛看了一眼,看清车里坐的人之后,下意识微微一皱眉。

如果在先前工作人员与他之间做个选择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坐上那辆拥挤的商务车走。

车子驶近,放缓速度停了下来。车窗降下,眼前出现的是项华南笑意盈然的脸。

在他看来,美人遇困,正是他展现骑士风采的好机会。

“韩小姐,不介意的话一起走?”

芳菲后退两步,神色如常,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假意笑着道:“谢谢项总了,不过我刚刚给我朋友打了电话,他等下会开车过来接我。”

项华南显然不接受她的推脱之辞,姿态闲适地往车窗上一靠,手托下巴,笑眯眯地道:“韩小姐,我可是你的粉丝,你如此见外的态度实在是伤了我的心。”

芳菲没料到他会是这样一个态度,应对不及,微微愣了一下。原来她以为,像他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必然是心高气傲的。说是想捎她一程也不过是客套话,对待她这样一个态度并不友好的人,他实在没有放低身段来应付她的道理。

“韩小姐?”项华南看着她发呆的样子,越发觉得她这个人有趣。

之前她就拿疏远见外的态度来对待他,看他的眼神也是一副退避躲闪的模样。他在想,或许她不巧正是那种世俗口中的良家女子,面对他这样一个花名在外的男人,自然是心有不屑。多有趣,他见多了各色红颜知己,倒还真没领教过像她这样满心道德一本正经的女人。

芳菲回过神,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露出微笑,回道:“就不麻烦项总了,我朋友马上就到。”

项华南看了她一眼,撤身坐了回去。重新发动了车子,走之前却又状似不经意地冒出一句:“听说f市最近治安不太好,前几天看《第一线》的节目,还在说有什么变态跟踪狂,一直在找单身女子下手。警方一直也没抓到他,当然,也可能早流窜到别地去了。”

他这一番话听似自言自语,却分明是在说给芳菲听。

关于这条新闻芳菲自然也是知道的,因为确有其事。她自己就在电视台,之前还听《第一线》负责采访的同事回来说起过这件事,每每说起,无不是头皮发麻心有悸怕。

项华南的车已经发动了,速度缓慢地朝前开去。走之前,他还不忘留下一句:“韩小姐,你朋友应该是马上就到了吧?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了,现在天还没完全黑,那个变态狂应该还没那么大胆子这么早就跑出来作案。”

芳菲感觉脊背上一阵透心的恶寒。这个可恶的男人,她明知道他是恶劣地故意来吓唬她,可恨的是,她的确被说得心里发毛起来。她只是一介弱质女流,绝对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安危来赌一口气。

眼见他的车已经渐渐朝前开去,她赶紧大喊一声:“等一下!”

车里,项华南从倒车镜里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扯,弯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一路行车,车厢里的气氛却沉静到窒闷。

芳菲假装看车外的夜景,任脖子僵到酸疼,也是始终未将脸转过来看身旁的人一眼。

她知道他分明有戏弄她的意思,却有些弄不明白他此举的意图。按理说,他既然是身边国色天香的美女无数,就断然不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对他冷脸相向的女人。或者只是因为,他觉得她的态度太过不敬,才会纯粹只为捉弄她一下?

“韩小姐,你不用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吗?万一他到了却接不到你的人,一定会担心的。”他偏还要来惹她。

芳菲自觉得理不直气不壮,却还是要维持着自己的面子将戏唱下去。于是她回道:“我给他发条短信好了。”

翻出手机,她在上面打上一句话:“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上了一头自以为是的猪!”

三个感叹号,她对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才算勉强觉得满意了。然后翻出黎晴朗的号码,给她传了过去。

项华南在一旁看着,将她嘴角噙笑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免有些好奇她短信的内容,又或者是让她露出微笑的只是接受短信的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吗?

他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眼底眉梢的那一丝柔和的假象已经完全收了起来,滑过眼底的,是一抹冷然的光亮。

第二章邀请

隔天和黎晴朗一起吃饭,她便一直追问芳菲前一天华信那场开盘仪式的情况。

“怎么样?去买房子的人多不多?”

芳菲好笑地看她一眼,回道:“你可真敬业,一上来就问这些专业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昨天有没有艳遇呢。”

黎晴朗这才想到她昨天的那条短信,顿时也来了兴致,“你不说我倒真忘了。怎么样?昨天见到那位传言中美丽不可方物的项大少没有?”

芳菲也不隐瞒她,“事实上,昨天还是他送我回家的。”

黎晴朗眉梢一挑,声音顿时拉长了八度:“哦……那赶紧招吧,难道真的有艳遇?项华南啊,我倒是见过他几次,扪着良心说,他那张脸美得,女人也没几个能匹敌得了。原本他这种长相,搁在我爸爸那个年代该叫小白脸,可惜这几年人们的审美趋势正朝着变态的方向发展,全都喜欢他那种细皮白面的模样。”

芳菲唾弃她:“你自己不也喜欢那种调调的男人吗?”

黎晴朗夸张地叹气,“所以说,我鄙视大家的时候也没忘记鄙视我自己一下。”意识到她们跑题了,于是赶紧拉回来,“你还没说昨天跟项华南之间是怎么回事呢!”

芳菲挑挑眉,“没什么,就是觉得他那个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不喜欢。”

黎晴朗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说道:“才见一面就谈到喜不喜欢的问题了?不过你放心吧,他那么受欢迎,少了你一个人的追捧,也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芳菲点点头,心想这倒是。他跟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那么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都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几天之后,芳菲就认识到,她之前的那份认知是错误的。

一天下班,她随在一群同事里面,正有说有笑地走出电视台大门。突然前方却传来一阵小骚动,有人低呼了一声:“好帅!”

这种类似发花痴的话,平素都是大家习惯挂在嘴边用来胡侃的。有时候工作太忙,为了缓解紧绷的神经,就算眼前出现一个肥头大耳的大叔,也照样可以一声帅哥喊着眼都不眨一下。

所以芳菲听到刚才那一声夸张的低呼,也只当是谁又开玩笑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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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她却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

夕阳之下,余晖照得路边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闪闪发光。而靠在车旁的人,不是那个项华南还能有谁?

他显然眼力不错,已经在一群人里寻到了她的身影。于是往车里一倾身,再起身手里已经多了一束红得有些扎眼的玫瑰花。

他举止自若,完全不将众人的侧目与议论声放在眼里,直接提着花走到芳菲面前,笑着递上道:“韩小姐,晚上能否赏光一起吃个饭?”

竟然,是冲着她来的?!

芳菲一阵愕然。

几天前那次,他虽然开车送她回家,但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任何更近一步的交流,根本是半点交情也谈不上。现在他却这样突然拿着一束玫瑰花出现,还一脸诚意地邀请她共进晚餐,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

她回了他一个疏远的笑,“项总,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挑了下眉,笑容闲适,众目睽睽之下半点不自在的神色也无,“韩小姐,几天前我们还共乘一辆车回家,就凭这样的交情,一起吃个饭也很自然吧。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我就是很想邀请你吃一顿饭。”

这话说的,真是有水平。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分明是想让同事们都误会他们。

芳菲在心里皱眉,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风度,“说起来那天也是公事,还劳烦项总你捎了我一程,我心里十分的感激。本来该是我请您吃饭才对,实在是今天还有别的事,改天等项总有空,我再约您,希望您到时候肯赏光才是。”

她将主动权抓回自己手里,才不管他高不高兴。

或许他是将她当成了新的猎艳对象,但遗憾的是,她对他并不太感兴趣。

项华南满满一捧花还拿在手里,见她没有接收的意思,他也没有在意,朝着自己车的方向,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将花扔进车里去。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她挑了挑眉道:“看来你不喜欢玫瑰,下次我会记得换别的。”

一群同事都在场,大家分明都是各怀心思看着好戏。而芳菲并不乐意自己是那个蹩脚的演员,更对亲自娱乐同事这种伟大的行为不感冒。于是她干脆回道:“项总,如果您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总这么纠缠着,天都快黑了,他很闲,但她还赶着回家去呢。

项华南竟然出乎意料的干脆,说出来的一句话成功地震到了在场的每个人,包括芳菲。

他说:“我对韩小姐你一见倾心,打算追求你。”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觉得八点档的连续剧也远没有这现实版的王子追求记来得精彩绝伦。

芳菲愣了三秒之后,微微一笑,“项总,你可真会开玩笑。”

他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回道:“是不是玩笑,得试过才知道。”

芳菲与他对望了一眼,想当然先一步败下阵来。因为他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且不管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他似乎都对她抱定了志在必得的信心。而芳菲自认就不是多聪慧的一个人,对他这样突然从她生活里冒出来的行为,实在是猜不出个中原因。

所以她匆匆丢下一句:“抱歉,我还有事,今天我没空。”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留下项华南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对所有人或诧异或打量的目光。

然而项先生显然不是平常人,他丝毫也没有觉得尴尬难堪,而是现场拉起关系来,笑对众人说道:“各位都是韩小姐的同事,今后可不要忘了多替我说说好话。回头我若心意达成,一定请各位吃饭!”

戏也唱完了,眼见女主角已经神速到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他也没必要再继续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坐进车里,向在场的众人挥了下手,然后姿态潇洒地掉转车向,将车驶离。

自从认识了那个项华南之后,芳菲的生活显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她似乎是低估了他的耐力。之前她拒绝他的邀约,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照常理说已经大大挫伤了他的面子。他怎么说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一个人,又在异性群里那么的大受欢迎,那少了她一个韩芳菲来添彩,根本不算什么。

只可惜,她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还没过到三天,他的另一个举动就打碎了她避而不见的念头。

这一次,是台长亲自找她,说是他的贤侄、华信置业的项华南,为了感谢之前她去为他们公司的楼盘开盘做主持,特地在有名的一品居宴请她吃个便饭。

末了领导还特意声明了一下,说他自己也会去。台长如此大的面子,如果芳菲犟着不去,就显然是不懂得人情世故。

真是郁闷,她是真的不想去招惹他,却莫名其妙就突然招惹上了,甩都甩不开似的。

虽然芳菲在心里鄙视加唾弃了无数次,但到了傍晚时分,她还是乖乖地跟在台长身后,一起去赴宴。

原本她是打算坐台长的车走,然而台长去取车,她先一步走到大门口去等着,却十分诧异地再次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银灰色轿车。

项华南双手环xiōng,懒懒靠在车子旁边,一副等人的姿态。

她倒真不免有些好奇,他怎么就这么空闲?想他的公司那么大,业务必定是繁忙的,为什么他却总表现得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难道公事都不用他去管吗?

原本他那样外形出众的一个人,夕阳下倚车独立,画面美得倒是颇有几分令人心动的气质。只可惜,芳菲从来都不爱看言情剧,对那种白马王子式的人物自然也就不抱任何的幻想。

她现在纠结的是,他既然出现,就必然是冲着她来的。

他已经看到她,冲她挥了挥手,笑意盎然的一张脸。

台长的车已经开了出来,驶过芳菲身边的时候按了一声喇叭,却没有停车让她上去的意思。老台长显然自认是个性情中人,对芳菲笑着道:“小韩,你坐华南的车走吧,你们都是年轻人,一路上肯定有很多话题聊。”

芳菲还想申辩几句,他已经摇起了车窗,率先一步将车开上了主干道。

不远处,项华南已经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对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芳菲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找个机会,她一定会找他要个明确的说法。

第三章无辜的人

坐上车之后,这一次不等他来惹她,她主动挑衅。

她用半是调侃的语气说道:“我有些好奇,项总你是那么大一间公司的负责人,却总是一派潇洒的姿态。像您这样能将公事和私事都游走得如此从容的人,我实在是佩服不已。”

听这话,是在讽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子吗?当主持人的人就是比平常人能说,如此含蓄隐逸的话,换作一般人只怕说不来。

看来是真被他烦到了,才会连基本的面子都不顾,摆出一副想与他吵架的姿态吧?

他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习惯性地嘴角勾起一抹笑。

“能得到韩小姐的肯定,是我的荣幸。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能干,实在是因为我对韩小姐你太过倾心,日思夜念到连公事也没心思去处理。当然,缘分当前,我觉得自然要比那些根本忙不完的工作重要多了。”

芳菲听了他的一番话,实在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这个人,行为轻佻也就算了,人生态度显然也有问题,看来他是将追女孩子当成了毕生的第一追求?

自然这些并不关她的事。而她,也并不稀罕能成为他花花故事里的主角之一。

对付他这种脸皮厚于常人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给他笑脸,义正词严地将话说清楚。

于是她转过脸,眉目一凝,开始道:“项先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只想告诉你我的态度。你有你的生活方式,偏巧我的生活方式与你相悖,所以我们不适合做朋友,还请你收回你的玩笑话,不要再来打扰我。”

项华南的眉梢动了下,片刻之后,又是习惯性地嘴角一弯,回道:“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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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被他这一句话给噎到,感觉就像是自己一个石头丢过去,人家却还了一张薄纸的重量回来。他说话,分明是故意不挑重点!

她眉头皱了皱,“我不是你该惹的人。”

他扬起眉梢,看起来像是她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致,“那说说看,什么才是我该去惹的人?”

“玩得起的人。”她转过脸看着她,“而我不是。”

从始至终,她感觉像是经历着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眼前这位项先生,跟她明明不熟,见的第二面居然就孟浪到说要追求她。在她看来,这些不是玩笑又能是什么?

他却对她摇了摇头,“也许,你看轻了你自己。”

那又如何?重点是,她压根不打算玩什么爱情游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她向往的生活是遇到一个知心的人,结伴过完下半生。在她的认知里,他这种人绝对永远都会被列为拒绝来往户。

见她不说话,他接着道:“合不合适,也得相处了之后才知道。”

听这语气,显然是不打算放手就对了。

芳菲见说不动他,索性作罢。反正怎么闹都是他的事,她管不着就干脆不去理会。日子久。了,他的那点热情总会消退下来的。

“随你便。”

其实说白了,还是怪她自己庸俗。其实她的身边一直都不乏追求者,只不过她从来都没有当一回事。如果不是项华南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因为他与她的顶头上司有交情,此刻她大可不必在这里应付他。而她在见到他时,心底里滑过的那一丝异样情绪,应该只是女人的虚荣心在作祟

就把他当成普通的一个路人甲,收起自己对他关注的那点心思,一段时间之后,相信今天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他容貌再出色,身份再特殊,终究不是她希求的那个良人。

这样想着,她也就不再那么心慌了。

外人眼中,项华南是那种活得十分招摇的人。他自身的条件绝佳,因此玩得起无数的爱情游戏。那些女人想在他身上得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只要他能给得起,那满足对方又如何?身外之物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哪天人没了,什么也带不走。

他这种消极的心态,当然外人是肯定不会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有他最好的朋友顾南明。

顾南明与他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后来读了医学院,还没毕业就已经被省立医院指名要了过去,亦是外人眼中前途无量的一个人。

顾南明家境一般,而他是那种目标明确的人。大学还没毕业就钻营起了经商之道,大四的时候更是自己开了一间酒吧,这几年已经做得风生水起,在业界颇有几分名气。

至于他会学医,却多半是因为看到项华南的经历。只不过yīn错阳差,他毕了业之后进了医院的内科室,这也是他颇感遗憾的一件事。

白天的时候,酒吧里不营业,也只有身为老板的人,才能选在一个日光明媚的早晨,差伙计泡上一壶好茶,坐在酒吧二楼的窗户边晒太阳。

他帮对面坐着的人斟了一杯茶,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项华南对于这种早起喝茶的行为实在是不想苟同,他宁可在这样的好天气里睡到日上三竿再爬起来,刚好直接吃中饭。

当然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有个身为一流医院一流医生的朋友,他可是怕极了他跟老大爷似的唠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回道:“能吃能睡,除了体重不敢与猪媲美,其他全够格了。”

顾南明不忘叮嘱一句:“不要太累,不要太管那些伤脑筋的事。”

项华南原本姿势不雅地爬在桌子上,听到他这话抬起头来,用无比悲悯的语气道:“我说兄弟,你是不是抽空也给自己做个检查,看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来了?我记得你跟我是同年的吧,∴碌墓αξ铱墒侵荒芡你项背。”

顾南明跟他认识不是一两年的事,对他的毒舌早已是习以为常,也只是摇头一笑。

项华南眯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然后他皱起眉,难得一见的认真之色,问道:“你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对你有意见的人,对你改观进而爱上你?”

顾南明的第一反应就是嗤然一笑。

堂堂情圣一样的项大少爷,居然会问如此小学生的问题?!

“这一次你又遇到哪家小姐了?还有你搞不定的人吗?”

项华南看了他一眼,眉目间的神色转了冷淡,说:“韩芳菲。”

顾南明愣了一下,随即也蹙了眉,“你终于还是决定了?!”

项华南露出冷然的笑,“你知道我的脾气,决定的事就从来没放弃过。”

顾南明沉吟了片刻,然后认真地道:“华南,我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觉得还是要说。你有你的立场,但韩芳菲总是无辜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伤害到她?”

项华南的眉心一沉,很显然,这些事他其实已经心里有数。

“也许她是无辜的,但很多时候,无辜的人总会受到必然的牵连。我没空去顾及那么多,难得让我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如果不利用,叫我如何能甘心?”

顾南明站在他朋友的立场,无法再说出更多阻拦的话。其中的恩怨他也了解,因此很难评定说谁错了。他现在唯一希望的,还是自己朋友能平安。

“也罢,那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是医生,所以只关心你的健康问题。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虽然最近一直都没犯病,但也不能轻视对待。”

对面的人又一个懒散的姿态爬回桌子上去,瓮声瓮气地道:“就因为我的身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尽快把事情解决掉。”

顾南明看着他,淡淡地摇了摇头。

闹剧还在继续。

现在整个电视台的人,都知道韩芳菲正被一名年轻多金的男士追求。小道消息灵通一点的,还能知名道姓说出项华南的背景来。其实大家都没有觉得太意外,身为当红的女主持人,做着外人眼中风光体面的工作,所匹配的想当然也会是那些有财有貌的男人。

而事件的女主角,却仍是一副七情不动的态度。人家天天开着车来电视台门口等她下班,她交涉过几次未果之后,就索性不再理会他。每次下班再看到时,她都是脸一转避着走,压根装作没看见。

事情持续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项华南出现了五次,足见他的耐心。

连芳菲同部门的几个编导小姑娘都心软了,一个劲在她耳朵边吹风。大家全都说她傻,条件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搁在别处谁不是卯足了劲去倒追?搁到她这里,真不知道她在矜持些什么

芳菲自己心里明白,她不是矜持,而是真的想避开。她自觉有足够的理智,以她现在的年纪,要的是一段正式且安稳的感情,相处得好了,一年之后结婚,从此过平静的婚姻生活。项华南那副态度,怎么看都是戏弄的成分多一些。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他,才会惹得他花费这么久的心思来跟她耗。

之前她跟晴朗聊起过这件事,晴朗用悲悯的语气对她道:“你惨了,听说项华南那个人对待女人很有一套,我看你也是招架不了多久的。”

芳菲实在是觉得心烦不已,项华南就是她二十六岁人生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煞星,她这里还在莫名其妙,他已经摆出了一副认定她不放手的态度。

一个星期结束,双休日在家,她想了很久终于顿悟了。也许他是习惯了别人对他臣服,偶尔碰到她这样不配合的,他便被挑起了征服的兴致。这种戏码搁到八点档的连续剧里都是最俗套的,也只有他那种游戏人间的人才会乐此不疲。

不过既然如此,为了能早日摆脱这场闹剧,她不妨换一种应对方式好了。

第四章五十步笑一百步

这天下班,项华南的车再次招摇地停在了电视台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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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太热,即使到了下午五点钟,太阳光还是十分的毒辣。

芳菲打着阳伞,架着大黑墨镜,全副武装地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大概也是嫌外面的气温太高,所以没有下车,只是摇下车窗,坐在车里对她挥了挥手。

芳菲顿了一下,摘下墨镜朝车边走过去。

而车里的人显然没料到她今日如此配合的态度,眉梢一挑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随即就恢复了惯有的笑容。

他走下车来,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绅士风度十足。

芳菲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弯,回了他一个嫣然的笑,然后低身坐进车里。

项华南微微一眯眼,对于韩小姐今日的反常倒是有几分猜不透。

不过他将不动声色的态度维持得很好,动作利落地替她关上车门,自己从另一边坐了进来。

车子发动之前,芳菲做了个阻拦的手势。见那个男人眉梢微挑地看着她,她笑了笑道:“先说好了,今天是我请项总你吃饭。”

他那双飞扬的眉越发挑得老高,自然没料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免一笑,问她:“为什么?”

芳菲理所当然地道:“难为项总你最近天天来报到等我,我就是铁石心肠也被感动了,所以说什么也要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才对。”

他愣了一秒,朗声大笑,“韩小姐,你突然的转变倒真是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芳菲神色如常地微笑着,回道:“应该是能获得项总你的垂青,我感到受宠若惊才是。”

项华南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一个之前对他态度糟糕的女人,这一刻却突然变得如此友好,她的诚意他该相信几分才算合乎情理?

依照他的经验来看,自然是一分也不相信。

只不过她态度的突然转变,于他来说总是有利的。老实说,这段日子总像个傻子一样跑到她单位门口站岗,他也的确觉得厌烦了。

“想去哪里吃饭?”他用征询地态度问她。

芳菲想了想,扬眉道:“就去上次去过的那家好了。”

他不置可否,回了她一个笑,便专心开车。

一品居位于淮河路上,环境绝佳因而生意也极其红火。如果不是像项华南这样的特殊客人,一般人来都不一定能排得上座位。

二楼的窗户朝南,天黑下来之后可以看见热闹喧嚷、行人如织的淮河路。

“看样子你很喜欢这里。”项华南在对面坐着,见她一直在看户外夜景,忍不住道。

芳菲回了他一个笑,“是啊,坐在这里,有种闹中取静的惬意。”

其实却是她一时找不到话题与他聊,觉得尴尬才故意装作打量别处。

项华南为她斟茶,手指纤细修长,像极了一双艺术家的手。他将茶杯递给过来,状似随意地道:“我有些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态度?”

芳菲看了他一眼,翩然一笑,回道:“怎么,我改变了态度,令项总你困扰了吗?”

他的眸光闪了一闪,嘴角掠过笑容,“不是困扰,是惊喜。”

芳菲对他这种甜言蜜语的假话免疫,所以并不相信。不过她还是扬起眉道:“的确,我有我自己的考虑。长这么大,倒是真没试过跟花花公子谈恋爱,何况对象还是项总你如此出色的一个人?再说了,花花公子也是要结婚的,没准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万一错过了不是太可惜了?”

假话而已,她一样能说得眼都不眨一下。当然他会相信几分,她并不在乎。

他朗声笑了起来,看着她,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眼神,于是忍不住问道:“花花公子的行为作风都是浪荡不羁的,难道你不介意吗?”

芳菲半真半假地回:“介意。所以我更想试试看,自己会不会是终结你浪荡人生的那个人。”

他沉默了几秒,抬起眼看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芳菲不置可否,回了他一个意态不明的笑。

而项华南将她偷偷蹙眉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开始越发觉得事情将会变得有趣起来。对面的女人,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向他臣服妥协了,事实上她的眼睛里,根本半点动心的影子也没有。

无论如何,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总是又近了一步,至于接下来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他并不担心。

吃过饭,他直接开车将她送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他下车为她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他挑眉一笑道:“你住这里?”

芳菲下了车,站在路灯下,回了他一个笑。

“是啊,说起来,我也是项总你的客户呢。”

“那住得还满意吗?”

芳菲扬了下眉梢,问他:“你这是想听我投诉一番吗?”

他朗声笑了起来。

芳菲留下一句:“再见。”

他手插在裤袋里,路灯的光亮将他的影子越发拉得修长挺拔。温暖的光亮中,他抬起眼来,对她微微一笑,“晚安,回见。”

芳菲的心,不由自主地重重跳了一下。扪心而论,这个男人的确有做情圣的本钱,眉目清俊的长相,温文尔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彰显着绅士风度,最重要的,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令任何一个与他有接触的女人,情不自禁地对他动心。

芳菲在心里暗暗觉得糟糕,她长到二十六岁的今天,一直都没真正去喜欢上一个人。原本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对的时候遇到命定的那个人,而眼下看来,她似乎已经不由自主有一些动心了,但这个人,却分明不可能成为她的真命天子。

现在只希望,经过今天晚上她的买力演出,他对她的那份兴趣已经消退,自此之后不要再来找她。

她回了他一个笑,然后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

回到家,她没有立刻打开灯,而是借着路灯的光亮朝小区外面望去。项华南的车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她忍不住自嘲地一笑,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早该知道他不可能拿出真心来对待她,她凭什么会以为自己是特殊呢?

既然是游戏,她如果还投入真实的心意,就未免太傻了。

这样想着,便也释然了。

休息天的时候,芳菲和黎晴朗一起逛街。不过因为淮河路上人太多了,她们被挤得够呛,索性跑到离淮河路不远的逍遥津公园里面去。

公园不收门票,因此来玩的人也很多。

她们两个人手拉着手,在人群里穿梭。

途中经过玩云霄飞车的地方,看到很多人坐在上面尖声大叫,鬼哭狼嚎。

芳菲哆嗦了一下,说道:“没事找着刺激,纯粹是闲得慌。我是打死也不会上去的,万一心脏病犯了可就划不来了。”

黎晴朗笑她,“我看你分明是坐过了一回,现在还心有余悸吧?”

芳菲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皱着眉想,“我什么时候坐过了?难道是咱们上大学的时候?”

黎晴朗拍拍她的肩膀,悲悯地道:“唉,那个项华南,对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道还不是让你坐了回云霄飞车吗?”

之前听说是热力追求,天天开着车到电视台堵人。这几天却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影子也没见过一回。

芳菲想到这件事,还觉得颇有几分得意,“早知道会这样,我其实应该在他第一次约我的时候就答应他,表现出粘住他的样子,没准早就把他吓跑了,哪里还需要跟他纠缠了那么久?”

自从上一次吃完饭他送她回家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算算也快一个星期了。刚开始,她的心里自然还有一丝丝的困惑与失落之意,后来想想,她其实应该觉得松了口气才对。他八成是被她那句“终结他浪荡人生”的话给吓到了,而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她不是会玩感情游戏的人,一旦真的陷进去了,对她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黎晴朗看着她一派轻松的样子,却是不太相信,“难道你都没有觉得一点点可惜吗?”

芳菲搓搓下巴,一本正经地说:“说起来是有点可惜,如果我再早一点认识他,没准买房的时候还能便宜个三五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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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拿那个男人开涮,看来她是真的对他免疫。黎晴朗这才真的放心下来,因为项华南的名声实在太糟糕,而她可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朝一日会遭到伤害。

芳菲已经先一步拉起她的手,神采飞扬地道:“走吧,那边有糖葫芦,我们去买!”

黎晴朗眉头三道黑线拉下来,鄙视她道:“别以为你戴着墨镜人家就真认不出你来,你好歹也是f市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二十好几了还吃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就不怕人家鄙视你吗?”

芳菲才不管这些,“我又不是那些喜欢端着身份把自己当回事的主持人,干这一行只是我的职业,我可没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要是让她的其他同事听到了,说不准还要得罪多少人呢。

只不过芳菲偏偏是那种大大咧咧惯了的人,对于人际关系间的攻心计那一套,她从来都是一笑对之。而她的这份豁达,才勉强让她在同事间博了个好相处的名声,让别人也不好太与她作难。

像她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就应该获得一份最美满的姻缘。

黎晴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上次我不是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约出来见一面?”

芳菲不太上心地应:“你的初中同学,省立医院的那个脑科医生?”

黎晴朗不满她的应付态度,拿手掐她,“小姐,你都二十六了,还打算晃荡到什么时候啊?我们大学同学里面,可是有好几个都当孩子妈了。”

“你自己不也一样?”她俩分明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黎晴朗豪气地一拍xiōng口,“我?我不到三十岁会舍得结束我这珍贵的单身生活吗?”

“那不就结了?你都没结婚,我急什么?”

这年头,结婚再不是既定下来非要执行的人生行程。至少在芳菲看来,起码得遇到一个自己不排斥的人才行。而茫茫人海,遇到这样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不容易不代表就要去将就,二十岁或三十岁甚至更久,她都不会放弃对待感情的这份坚持。

更何况她和平常人不一样,她没有父母在身边追着盯着,自己爱一个人飘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来跟她唠叨。

黎晴朗显然对于当媒婆这件事有着相当的热情,已经开始在那里计划,“不然这样,你跟我一起找个借口去趟医院,你先去看看人,如果实在看不上就算了,也省得我这里还老替你记挂着。”

芳菲觉得不太妥当,何况她现在对于个人问题并不太着急,觉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也挺惬意的。

“饶了我吧,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黎晴朗理所当然地道:“那是,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我的本分。”想了想又道:“就这么定了,明天星期天,我们就明天去。”

芳菲摇头笑,“我们放假,人家自然也要放假啊。”

“错,他那个专家门诊,双休天是不会休息的。而且啊,休息天去的人肯定很多,到时候咱们伪装在看病的人群里面,刚好让你偷偷打量个够,哈哈。”

芳菲哭笑不得,“亏你想得出来。”她倒是觉得,黎小姐对那位她传言中的初中同学,有着不太寻常的热情。

当然,晴朗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跟异性从来都是一副勾肩搭背的态度,照这个态势下去,别说三十岁,四十岁她都不一定能把自己嫁出去。抱着也许能成全好友的心思,她不妨跟着去看看情况好了。

第五章在医院偶遇

星期天的医院果然如晴朗所说,人挤人,挤得连脚都快迈不开。

芳菲是那种方向感不强的人,碰上人多,夹在人潮里就会晕头转向。

好在晴朗比她强多了,拉着她的手熟门熟路地一路上到位于八楼的脑科科室。

到了之后,又直接去了那位周医生的专家门诊室,结果却扑了个空。

回到服务台那里一询问,护士小姐正忙得头昏脑涨,眼也未抬一下地回:“不在啊,那可能去巡房了吧。”

晴朗小小怒了一把,还省立医院呢,服务态度就这水平!

芳菲倒是偷偷松了一口气。看晴朗那么认真的样子,还真怕到时候她硬要把周医生介绍给自己,回头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既然不在,那我们就走吧。你看这里这么多人,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待得我头都昏了。”

晴朗到这个时候已经拗上了,何况好不容易才把芳菲说动了,怎么能半点成果都没取得就撤军呢?

“反正我们出去也是逛街,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多可惜啊。我知道住院部在哪个位置,我们过去找找看,如果还找不到就算了。”

芳菲见说不动她,只好跟在后面往住院部的方向去。

住院部分两个区,a区和b区。晴朗把芳菲一个人丢在花坛旁边,自己去a区跑了趟冤枉路之后,才确定了脑科住院区的位置。

脑科住院区在b区的九楼,最顶楼。

电梯上行的时候,芳菲还在犹豫,“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混在看病的人群里面偷偷看吗?现在这样大咧咧地跑上去,目标岂不是太明显了?”

晴朗咧着嘴道:“怕什么,我现在就是打算直接上去堵人,堵到了我还要教育他呢。大上午的不在门诊里面坐诊,到处乱跑,有病人要找他怎么办?”

芳菲好笑地想,她这分明是辩歪理吧?医生到病房里巡视才是天经地义,难道一个好医生就是捧着一杯茶死待在办公室里,坐等着病人上门吗?

不过由此看来,晴朗跟那位周医生之间交情肯定是不一般的,不然谁给她胆子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来教训人?回头不被人家给轰出去才怪呢。

越来越觉得有好戏看,所以索性她也不发表意见了,随在一旁跟着迈出电梯,朝病房方向走去。

途中再次遇到一个服务台。不过这里的服务台显然很空闲,几名护士小姐站在台子后面,正低声聊着天。

晴朗走过去,声势十足地问:“我找周锦林医生,请问他在哪里?”

几名护士小姐停住了谈话,全都转过头来看了她们这边一眼,眼中几分诧异之色。

“请问您是?”看这架势,可不太像是病人找医生。

“我跟他家是邻居,找他有点事。”

年轻的护士小姐虽然仍有困惑,但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太怠慢,朝病房区里面一指道:“他在六号病房。”

晴朗脚跟一转就朝那个方向大步走去。

芳菲跟在后面,有些尴尬地朝护士小姐笑了笑道:“谢谢。”

护士小姐觉得她有点眼熟,眯着眼迟疑道:“你不是……”

芳菲赶紧脸一撇,跟着朝病房方向走去。

依晴朗刚刚这一派找人寻仇讨债的架势,脸都丢得差不多了,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还被人认出来,平添事端。

芳菲远远跟过去,看到晴朗已经先一步到了病房门口。可是她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形迹可疑地转过身,朝她招了招手。

芳菲跟着走了过去,不解地问:“怎么了?”

晴朗“嘘”了一声,然后朝病房里指了指道:“你看,那是谁?”

病房的门关着,只能从门上方的玻璃窗户上洞悉里面的一点情况。芳菲自然也好奇,抬起头朝里面看去。

她看到的,是一名身穿白大褂的挺拔背影,正站在病床前,跟床上的病人说着什么话。想必是那位周医生无疑。她笑了笑道:“看到了,怎么了?”

晴朗有些困惑,皱眉道:“你怎么就这个反应?”

“那该是什么反应?你该不会是觉得他长得够帅,我应该表现出一副花痴的样子才合适吧?”

发花痴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才干的事,她都这把年纪了,不至于需要那样吧?

晴朗越发困惑起来,“可是,那是项华南啊,你跟他不是有一些交情吗?看到他躺在病床上,你都不会觉得诧异一下?”

外人眼中神气非常的项大少,出现在医院这样一个色调过于冷淡的地方,怎能不让人觉得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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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愣。刚刚随便看了一眼,她也只看到了那位周医生的背影,并没有特别注意病床上的人。立刻又仰起脸朝里面看了一眼,那位周医生已经往旁边挪了几步,摆出要离开的姿势,因此她也清楚看清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然后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见了,就在她以为他已经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的时候,他却以这样一副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却是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嘴角一抹笑,眉宇间几分轻佻之色,看着让人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一个星期没见,她以为他是觅到更好的猎艳对象,在别处风流去了。却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医院的病床上。

脑科,会是什么病?还是纯粹只是有钱人的富贵病,跑来这里休养一下?也不太可能,正常人要休养,也断然不会挑医院这样的地方才是。

她还在发愣,里面的那位周医生已经拉开门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两个人,愣了一下。再看到一旁的晴朗,随即嘴角一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黎晴朗,你又闯什么祸了?追到医院来找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吗?”

晴朗眉头一皱,后退两步,双手环xiōng,“我黎晴朗像是那种冒里冒失只会闯祸的人吗?”

周医生显然对于她的一番声明不苟同,按了下眉心道:“那可说不准。“

晴朗本来还打算跟他申辩下去,想到此番前来还有正事,随即放弃道:“迟早你会知道,门缝里看人是不对的。不过我今天来有正事。”

她拉过一旁的芳菲,笑着道:“这位是韩芳菲,我最好的朋友。当然,她的大名相信你肯定也知道。”

周医生向芳菲点头致意,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晴朗道:“借一步说话。”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他已然拉起她的手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留下芳菲一个人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她妄图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正想转过身悄不声地走开时,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韩小姐,既然来看望病人,还有到了门口又偷跑的道理吗?”

芳菲的脚步钉在了原地,皱着眉懊恼自己的反应太慢。不过她还是迅速收起了脸上的懊恼之色,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真巧,项总。”

项华南姿态悠闲地斜靠在门旁,对她挑眉笑道:“难道你不是来看望我的?”

自大啊自大,是不可取的,而他显然没有这个认知。

“我陪朋友过来找个人。”

他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伸头朝走廊的一边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你的朋友暂时也走不了,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吧。”

芳菲看了他一眼。几日未见,他整个人清瘦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看起来更是苍白了几分,想来是真的病了。难得他心情看起来不错,而她虽然与他没有什么交情,难为他出言邀请,她也不好驳了病人的面子惹他不高兴。

于是点点头,走进病房里来。

房间朝南,位置绝佳。看来这一整间病房是被他一个人包下来了,旁边一张床空着,连被子也没有铺,说明也没有他的亲人来陪宿什么的。

床头的一角,摆着生机勃勃的百合花。早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来,一室的暖意。只是这样一间宽敞的病房,他一个人住着,在芳菲看来,总是缺少了几分温暖之气。

他站在她身后调侃道:“病房你也打量,难道你以前都没有住过吗?”

芳菲走到窗户边,探身朝外面看了看。九楼位于顶层,楼下是住院区的绿化带,草坪上零星走着散步的病人,清晨的日光下,带着几分安宁之意。

这个房间,总算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地理位置不错。

她回过头,笑了笑道:“托福,我长这么大,还真没住过医院。”大约是小时候家里太穷,穷人生下来远没有富人家的孩子金贵,所以她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健健康康就长大了。

他点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语气里颇有羡慕之意,“的确,身体健康就是福气。”

芳菲在窗户边站着,背着光,沉默了一会,状似不经意地问:“项总你怎么会住院?病了吗?”

随即就唾弃自己的废话。他人都住在医院里了,不是生病难道还是来玩的不成?

他没有回答,而是眉眼一挑问:“怎么,开始关心我了吗?”

芳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道:“就当我没问。”

他真是好本事,什么话到他嘴里,总能七拐八弯拐到那些个轻佻的话题上去。

他朗声一笑。

而芳菲的心里,又是止不住地一紧。

她早就发现,他对于她来说是危险的,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太过随性潇洒,眼睛弯弯的像一弯新月,嘴角居然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梨窝。

忘了是听谁说过,有梨窝的人,性格里会有孩子气。而眼前这个男人,那一抹笑容分明比孩子还单纯明朗几分。

她知道,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不由自主地陷进他的笑容里去。

几乎是掩饰的,她迅速转过身,面朝向窗外的方向。

他在身后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芳菲压下自己的心跳,维持声音里的冷静:“没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她旁边站定。

她几不可见地朝旁边挪了一小步。

还好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神色放松地开始说着话:“大概是上班太忙碌了,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注意休息就好了。”

原来如此。芳菲对他笑了笑,道:“那你就多注意休息。”

他转过脸,往窗棱上一靠,双手环xiōng,看神色分明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项华南,看着她道:“你看,我住个院都能跟你这样不期而遇,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芳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亏她刚刚还被他看似正常的样子迷惑住,现在看看,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项华南吧,分明是容不得自己有三分钟正经的时候。

于是她也假意一笑回道:“项总,你红颜知己那么多,难得生一回病,大家还不要把医院病房的房门给挤破了?我在想,医院一定很困扰,估计门也换过三五扇了吧?”

项华南脸上的笑意渐深,打量着她道:“牙尖嘴厉。”

芳菲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随即又接了一句:“可是我喜欢,怎么办?”

芳菲的心缓缓一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非一副轻佻神色,而是语气沉缓,态度认真。

所以她几乎是不可抑止地,相信了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伸出手来,在触及到她的脸之前,她一个后退,躲到一边,然后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话语中几分调侃之意:“项总你真是好雅兴,在医院这种地方也不忘继续你的风流事业。”

就算她相信了,不代表她就会接受。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一秒,收了回去,不以为意地笑道:“换作其他人我早赶出去了,你跟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不一样。”

这种话,情书大全翻一翻自然能说出一堆来,芳菲当然不会相信。

“可别说这种话来陷害我,我可不想成为你那些红颜知己眼中的恶人。”

他反问:“为了我也不愿意?”

芳菲看着他笑,回道:“为了谁都不行,人首先得先顾及自己。如果自顾都不暇,如何还能去顾及别人的感受?”

他看着她,沉默半晌,夸张地一笑道:“看来我对你的影响力还是不够,我还得继续为了争取你的芳心而努力。”

相处久了,芳菲也习惯了他这个人的说话方式。其实严格说起来他算是相当有绅士风度的一个人,说是对她有意思,却没有表现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至于他的真心有几分,那不是她所能管到的事,她唯一能管住的,是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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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好好养病,祝你早日康复。”

他在身后追来一句:“等我出院之后请你吃饭,就当是感谢你今日的探望。”

她扶住门框,忍去笑意。她好像并不是来探望他的吧?自作多情的人做到他这个分上,倒也是不简单。

第六章心中的影子

带上门离开病房,她朝走廊的另一头看了看,没有看到晴朗的影子。

于是朝安全通道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不经意间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谈话声。

她见晴朗还在与那位周医生谈话,本想悄悄走开。转过身之前,她听到晴朗用认真无比的声音道:“周锦林,每个人心里都会藏着一个人的影子。而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

芳菲觉悟过来,早就感觉晴朗和这个周医生之间的关系不简单,现在看来,分明周医生是对她有意思的。而晴朗那个傻丫头,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心里还藏着那个人?明知道没有可能,为什么她还是如此死心眼地固守这么多年呢?

看来回头得好好说她一顿。

正欲转身离开,身后安全通道的门被拉开了,回头就看到晴朗皱着眉大步走了出来。

她见到芳菲,展颜一笑,拉起她的手道:“走吧,肚子饿了,我请你吃饭去。”

随后走出来的,正是那位举止斯文的周医生。他看到芳菲,礼貌地笑了笑。

芳菲回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在心里想,像他这样一个挺拔出众的人,晴朗如果错过他实在是太可惜了。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上,她说什么也要将他们凑成一对碧玉佳人。

坐在饭馆里吃饭,晴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是没再提给芳菲介绍那位周医生的事。

芳菲看在眼里,压下心里的笑意,故意板起脸道:“黎晴朗,你也太不厚道了!”

晴朗正吃着饭,听到这话一阵愕然,抬起头来,见芳菲一脸的严肃表情,当下问:“怎么了?”

芳菲皱着眉瞪她,“你明知道周医生对你有意思,还把他介绍给我,我还没有着急到去找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来做男朋友吧?”

晴朗急了,赶紧申辩道:“他对我只是闹着玩的。你也知道我跟他从小就熟,现在还住在一个小区里,所以他总爱拿我开玩笑。而我是真的觉得他人不错,才会想到要介绍给你……”

芳菲打断她,神色认真地问:“他对你,真的只是闹着玩吗?”

晴朗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叹了声气,自己也觉得自欺不下去了,“的确,他一直说对我有意思,可是你也知道,我心里装着一个人,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

芳菲缓下神色,劝道:“你明知道跟他没有可能,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坚持到现在。”

晴朗对她笑了笑,神情里几分涩然之色,“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我喜欢了一个人,就没办法再去接受另一个。何况到现在,他也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我不甘心,就算一直这么继续纠缠下去,我也认了。”

这就是人的感情,它永远都是任性的,无法随着自己的理智去走。你爱上的那个人,他心里可能装着别人。爱上你的那个人,在你眼里一点也不值得去珍惜。

“晴朗,人都是往前看的。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那句话,你喜欢的人不一定适合你,而生活却不是由着一份喜欢就能继续下去的。周医生人的确不错,但他不适合我。而你也不要仗着他对你的那份喜欢,总做伤他心的事。不要等到哪天你想回头了,他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等你,到那个时候你再后悔,可就迟了。”

她虽然没有谈过正式的恋爱,却是见证了身边无数男女之间的爱恨嗔痴。也许当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时,她做不到这样的冷静,但这一刻她是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所以确信清楚什么才是对朋友最好的。

晴朗每每提到自己感情的事,总是摆出逃避的姿态。她明白自己不够果断也不够理智,才会一直耗费掉这么多年的光yīn。

不过像芳菲说的那样,无论愿不愿意,人都是必须向前走向前看的。她和芳菲同年,家里父母早就催得厉害,恨不得大街上拉个人也要把她嫁出去。而她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固执之后,已经渐渐没有继续坚守下去的自信了。

“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芳菲见她已经产生了动摇的心思,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鼓励道:“嗯,要认真地想清楚,你对周医生,是不是真的像你以为的那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晴朗抬头,对她抱歉地一笑,“对不起芳菲,我本来是真心希望你们俩好的。”

芳菲摇摇头,笑道:“你傻了吧,什么样的人适合我,我自己会不知道吗?再说凭我的条件,未必不能找到和他一样出色的人。所以你的周医生还是自己留好吧,我呢,也去继续寻觅我的真命天子。弄得好了,没准我们两个还能一起嫁出去呢。”

晴朗跟着傻笑,随即又愁起了眉。她自己的感情问题,现在想想,还真是混乱到让她头疼不已。也许,她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芳菲这边,大话虽然说了,自己心里却没有什么底。她知道自己对待感情其实是有些挑剔的,无法接受别人的不专一,那个人必须对她付出对等的感情,她才能接受他。光是这一点,其实就已经卡掉了很多人的机会。到了她这个年纪,很多人是为了结婚而找对象,又如何能做到才见几面就对她许下深厚的感情?甚至连她自己也是做不到,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要求着别人,因而让她错过了一些机会,一些可能还不错的人。

也许她也应该放宽心思,不要对感情抱着过多的期望,从而让自己活得轻松自在一些。

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星期,医生才勉强签下了出院同意书。

项华南出院的时候,公司的副总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段綦开着车来接他。

坐上车,项华南放松地伸了懒腰,感叹道:“总算刑满释放了。”

段綦驾着车,瞥了他一眼,故意刺激他道:“你再不注意自己身体,建议你下次就直接把自己丢到医院里常住算了。”

项华南也不理会他的调侃,笑嘻嘻地回道:“我说小段,虽然我住了这么久医院,可是脑子还是清醒得很。你没忘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件事吧?”

段綦显然打算打马虎眼混过去,装傻道:“哪件?我这么忙,根本记不住。”

项华南早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不过可没打算让他装傻就算了,笑道:“我是说,咱俩换个位置,你当总经理,给我个挂名的副总就行了。反正公司基本上都是你在管理,我也就是个吃闲饭的。你就干脆成全了我这个闲人,让我的闲饭吃得更心安理得一点。我以后也不去公司上班了,每年年底记得把分红打我户头上就行了。”

段綦眼都未眨一下,冷酷地回了他一句:“想都别想。”

公司本来就是项家传下来的家业,而他原本志不在此。若不是看在与华南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上,他才懒得做满身铜臭的奸商。

项爸以前没少照顾过段家,而华南从小生病,项爸临终的时候把他托付给自己父亲。等自己的父亲也去世了,这个责任想当然就落到了段綦的身上。

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做好一切事情。扛下华信置业的大半公务,也是希望华南不会因为公事而伤到身体。

可是这小子显然在得寸进尺,自己家的公司也不想要了,打算直接丢给他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项爸和项妈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也被气死了。

项华南分明是那种脸皮很厚,为达目的什么招都使的奸诈之徒。他摆出一脸的痛苦相,伸手按住额头,装模作样地道:“其实我的头还是疼得厉害,医生说了,还需要静养一段日子才行。虽然公司的事一直麻烦你,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是谁让你是我的好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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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綦分明听出了他话下的意思,所谓好兄弟,就是拿来陷害和出卖的。

不过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恶心演技,索性直接警告道:“你再演,我直接把你扔车外去。”

项华南被他一警告,收起了怅然欲涕的表情,笑着搭上他的肩膀道:“小段,你也是奔三十去的人了,再这么整天板着脸,小心讨不到老婆哦。”

关于这一点,段綦很庆幸自己跟他不是同一种人,撇嘴一笑道:“你放心,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遇到一个心仪的人就满足了,不像某个花心的人,回头还要愁着在一群人里面考虑娶谁才合适。”

废话结束,他想起正事来,“东盛那边最近好像有动静,他们像是打算往滨湖新区那一块开发,你怎么看?”

谈公事的时候,项华南自然不再似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却是严整冷峻的一个人。

他靠在座位上,眯起眼睛支着下巴,凝思道:“先等等看。反正那一块区域不是我们的目标,随他们去吧。不过我这边,看来得加快脚步了。”

段綦听到他说这话,下意识皱起了眉,“你是说,韩芳菲?”

项华南回了他一个冷静的笑,抬眼道:“没错。”

插科打诨的日子可以结束了,以他对她的观察,虽然表面上她还是一副排斥他的样子,但心里面对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丝好感了吧。对于女人的心思,他不说十分了解,却也能掌握个八九分。

更何况对手只是韩芳菲那样一个看似精明,实则固执且单纯的女人。

段綦也是心肠冷硬的商人,他只知道自己要支持朋友,至于别人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全不是他会去关心的事。

于是他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项华南恢复玩笑的神色,反问他:“一男一女的游戏,你一个外人想怎么来帮忙?再说了,我是谁,外人眼中所向无敌的花花公子,会有我搞不定的女人吗?”

这话倒是没错。其实真正的花花公子还不一定能搞得定一个正经的女人,偏偏项华南不是那种只图玩乐的公子哥,他太懂得如何攻心的一些把戏。并非花言巧语就能打动一个女人的心,有时候一点点真诚,半真半假的态度,再找一个适当的环境使一些小把戏,相信对方终究会对自己撤下防备。

第七章童年的回忆

芳菲出生在偏远的乡下地方。

农村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十分严重,她上头已经有了两个姐姐,父母为了想要儿子,又生了她。结果看到还是一个丫头,失望之心可想而知,随即对她的态度也越发的厌恶起来。她的父母都是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没有什么文化,对于亲子血缘的感情也不是很浓厚。更何况他们那时候一心想要儿子,生到第三个不成,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生第四个孩子上。

在那同时,他们想到了要把芳菲送人。不过那时候农村家家都有好几个孩子,根本不会有人愿意接收一个赔钱的丫头片子。

芳菲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母亲那一系有个一表三千里的表舅,自小生活在城市,原本与他们家也根本没有来往。有一年他回乡祭祖,叙上关系之后就住在了芳菲家里。那时候芳菲才一岁多,才刚刚蹒跚学步,对于初见表舅的印象是半点也记不得了。

直到长大之后,她喊表舅为舅舅,舅舅笑着告诉她,说她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那一年他跟舅妈一起回乡祭祖,住在她家里,跟她特别投缘。她小时候刚会走路,就喜欢一直拉着他的裤腿不松手。后来听到她的父母说想把她送人,他就动起了收养的念头。他自己跟妻子只育有一子,他在政府机关里做事,也算家境富足,再养一个孩子根本不成问题。最主要的,他跟孩子投缘,妻子更是抱着她就舍不得放手。

而芳菲的父母,自然是十分欢喜地送走了她。

芳菲那时候还没有名字,家里人都管她叫小三。舅舅收养她之后,才给她取了现在的名字。他说她既然出生在春天,必然是桃李芳菲的季节。而芳菲也寓意着生机勃勃,希望她能像她的名字一样,健康成长。

芳菲自小到大,对自己的父母已经没有丝毫印象。如果不是舅舅把她的身世告诉她,她压根以为自己就是舅舅和舅妈亲生的孩子。

当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她来说也没有影响。乡下的父母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她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在她心里,舅舅和舅妈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这么多年过去,舅舅也由当年政府机关里的一名普通公务员坐到了今天市土地资源厅厅长的位子。眼见他快到退休年纪了,家里来往的人倒是越发多了。私底下,她曾听舅妈劝过舅舅,说都这把年纪了,就安心等着退休吧,何必再管那些cāo心事?

舅舅在芳菲的心里面,一直都是一个高大正直的形象,她觉得他不肯休息下来,也只是因为热爱他忙碌了大半辈子的工作。

芳菲现在自己一个人住,但每个休息天总会抽出一天时间回去一趟。表哥出国留学已有几年,这几年里,两位老人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舅妈偶尔想起孩子,还会偷偷抹眼泪。芳菲看在眼里,心里难受,表面上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只是提醒自己要坚持经常回去看望他们,陪他们聊聊天吃个饭也是好的。

和往常一样,她回到家,放下东西就钻进厨房里帮忙。

舅妈见她一身的干净衣服,就笑着阻拦道:“你难得才回来一趟,去客厅里陪你舅舅聊天,这里用不着你。”

芳菲自然要耍赖,搭上舅妈的脖子道:“舅妈,你再这么惯着我,回头我嫁了人却因为不会做家务被休掉,你可要负责。”

舅妈笑嗔一句:“谁敢?再说我们家的姑娘,优秀到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谁娶到你还不要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啊?”

果然是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爱,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也只有舅妈敢说。

芳菲的舅舅陶庆是个面目和善,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他在客厅里坐着,听到厨房这边这么热闹,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一大一小亲近地歪在一起,心里便是止不住的一阵笑意。

这么多年,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当芳菲是外人,完全看作了是自家人。

他看着芳菲的笑脸,自己也忍不住微笑。不过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对她招招手道:“让你舅妈忙去吧,反正也没多少事。你过来,我想跟你聊聊。”

芳菲见他面露认真之色,知道是有事要谈,于是跟舅妈挤了挤眼睛,然后跟着走向客厅去。

陶庆在对面坐着,帮芳菲倒了杯茶。上了年纪的人喜欢摆弄个茶壶,偶尔没事的时候他都会泡一壶好茶,一个人慢慢地品。

芳菲接过来喝了一口,一边随口问道:“舅舅,你有什么事吗?搞得这么严肃的样子。”

陶庆跟她情同父女,有话自然也就会直说。他问:“你最近是不是跟华信置业的项华南走得很近?”

芳菲愣了一下,随即道:“您怎么会这么问?不过我跟他只能算是认识,点头之交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

陶庆却没有因为她这话而松了口气,继续道:“可是,对方好像对你有意思。”

之前一场宴会,那个项华南也列席其中。他主动上前来问候,说跟他的侄女韩芳菲小姐很熟。如果只是单纯的套交情倒也好办了,最主要的,他说了一件事,他说他对韩小姐一见倾心,有心追求。

陶庆当时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打起了鼓。外人都知道韩芳菲的名字,但知道她是他侄女这层关系的人却是相当少。那个项华南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不是真的有意思,想必也不会把这些关系都查得如此清楚。

原本小辈的感情问题,他不会去插手什么。但因为对方身份敏感,所以他无法不提起一些防备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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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皱了下眉,说道:“其实我不否认,我对他有好感。”跟舅舅之间,她从来都没有什么隐瞒,停顿了一下,继续又道:“可是他不适合我,这一点我自己心里有数。”

陶庆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你觉得他不适合你?”

芳菲想了想,中肯地说:“他性格太外向,而我正相反。我自觉跟不上他的脚步,所以不会对他抱有什么奢望。”

虽然这段时间里,她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在医院里,他神色苍白却笑容温暖的样子。

陶庆看着她,凭着长辈的那份经验和直觉,他已经可以感觉出孩子心理的变化。必然是动了心,才会流露出这种隐忍挣扎的神色吧。

而他的担忧不足为道,他的原则是,孩子要幸福。

“不管将来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你都要记住,舅舅会一直支持你。”

芳菲笑了笑道:“嗯,我知道。”

舅妈从厨房里端了菜出来,见他们两个对面坐着也不吭声,忍不住笑着道:“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脸拉成那样?赶紧过来洗手,可以开饭了!”

这个时候,家庭主妇地位最崇高。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赶紧站起声响应,一前一后钻进厨房里洗手端菜,其实也是因为肚子已经饿坏了。

电视台经常会借着某个栏目举办一些与观众互动的活动。

碰巧又赶上卫星频道上星五周年,于是在黄金剧场那个板块办了个“答问题游景区”的活动。

活动是由与电视台一直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华信置业提供全程赞助,奖项则是国庆杭州五日游。因为是选在旅游黄金周,观众的参与热情也比平时高了很多。

等到了电视播完大结局,中奖观众的名单也产生了,台里面需要一名主持人全程跟随拍摄,这样的一个优差没有悬念就落到了芳菲身上。本身她就是综艺节目出身,主持这类节目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她自己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收拾了行装,带着好心情坐上了台里的车,跟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去了机场。

可是到了机场,她才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因为候机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了一个人。

十月的天气尚存着一丝燥热,那个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色卡其裤,拖着简单的行李箱,一派的神清气爽模样。他姿态潇洒地走到她跟前,往她旁边的位置上一坐,然后转过脸来,白牙森森地对她咧嘴一笑,笑容灿烂亦常。

芳菲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了。看他的架势,一点也不像是机场巧遇,根本就是随着他们这支队伍来的吧?

他卡着墨镜,与她对视了几秒,见她还是一句话不说,便将墨镜摘了下来,笑眯眯地道:“看到我怎么一副惊讶的样子,太激动了吗?”

听这语气,就可以肯定的确是嘴上无德的项大少没错了。

芳菲已经找回了正常的思维,弯了下嘴角问:“挺巧的,你出差吗?”

不过心里却在想,如果他能突然变得热爱工作起来,八成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果然,他半点惭愧之色也无地回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吗?都说杭州的山水甲天下,正好我最近也不忙,所以决定跟着去玩一趟。”

不知道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作了打算。芳菲心想,如果知道他会去,她肯定会想个借口跟其他同事调换一下班,把这个人人称羡的工作让出去。之前她和舅舅聊过,舅舅也状似随意地对她说,项华南的确不太适合她。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都想着要躲开他。

可是眼下的状况看起来,他分明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一起游杭州就意味着要一路相处,对她来说无疑是场考验,考验她的理智跟清醒。

她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可是项总,你好像不是中奖观众之一吧?”

他十分无辜地扬了下眉,笑道:“的确,不过我已经跟贵台的部门领导提了一下,反正这一趟的旅费由我们华信全包了,多我一个人也无所谓。”

他的意思就是说,他是出钱的人,而出钱的自然就是大爷。

芳菲知道自己辩不过他,索性回了他一个假意的笑,然后卡上自己的墨镜不再说话。

一起就一起,只要她自己争气一点,争取做到不跟他打交道就行了。

第八章最终的表白

到达的第一天,一行人住进了预定好的宾馆。下午所有人都在房间里休息调整,行程安排是第二天再正式出门游玩。

当天晚上,加上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行有十几个人,在酒店的三楼餐厅定了一桌,集体进餐。

芳菲以晕机为借口,直接让服务员把饭菜送进了房间,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她跟一名女观众住一个房间,对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吃完饭回来,她给芳菲带来了一支玫瑰花,说是项先生送的,慰问一下身体抱恙的韩小姐。

芳菲手里拿着那朵玫瑰花,有些嫌弃地问小姑娘:“是项先生从你们吃饭的餐桌花瓶里抽出来的,对不对?”

小姑娘用半是羡慕半是诧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不是,是项先生让服务生去花店订来的。”

有人订花只订一朵的吗?项华南几时变得小气了?

花还在手里,她擒着花jīng转了转,抬头对小姑娘笑道:“送你。”

小姑娘不太相信她这句话的真实性,也无法弄清她的意图,所以赶忙拒绝:“我可不能要,是项先生特地送给你的呢!”

芳菲对着花摇摇头,道:“看来是花太难看,你也不喜欢。既然这样,扔掉好了。”

说完就拉开房间的窗户,不由分说地将花扔了出去。

花花公子,所以总爱玩这种无聊的花招。她应该给出的正确应对方式就是,漠视他。

第二天,开始了模式化的旅游行程。

第一站想当然是去游西湖。赶上十一黄金周,西湖边上游人如织。他们以电视台的名义联系了管理处,管理处给他们调来了一艘小油轮,刚好够他们十几个人坐。

西湖的水明澈如镜,湖上游船的人很多,阳光照着,越发显得十分热闹。

芳菲从一出酒店开始,就专心与同事商讨起等下拍摄的相关事宜,摆出一派忙碌的模样。项先生很友好地对她微笑打招呼,她也是假装忙碌,点个头应付了事。

好在他风度不错,面对她的冷淡态度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发挥着他长袖善舞的本事,已经迅速跟身边的人打上了交道。一路行船,芳菲他们这几个工作人员在船的这一头商讨着,光听见船尾方向不时传来的哄笑声了。

不知安分的男人,也不看看人家小姑娘还只是个学生,居然就随便对人家放电,随时随地都不忘发展他的爱慕者吗?

有同事在叫她:“芳菲!芳菲……”

芳菲这才回过神,赶忙笑着应:“怎么了?”

同事的目光随着她看过去,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居然有心思聊起八卦来,“我说,项总这样千里迢迢地追随你而来,这么有诚意的举动,有没有一点打动你?”

芳菲拿手里的文稿拍他的头,笑着警告道:“不知道十月份的西湖水掉下去是什么感觉,你如果想我送你一程的话就尽管开口。”

大家哄笑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聊正事。

而芳菲在低头之前,假装不经意地朝那边又看去一眼。却没料到那个坐在人群中的男人竟也突然抬起头来,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习惯性地弯起一抹微笑,她则是迅速地将头一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一会,工作人员的小会议开完了,准备先录一个芳菲的开场。

所有人躲在镜头的另一边,看着芳菲坐在船头,临着风沐浴着阳光,笑容灿烂地开始录节目。

一遍录完,摄像师说镜头有点虚,需要重新再来一遍。

芳菲整了整头发,扬起笑脸重新开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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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尾方向,项华南坐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镜头底下那个笑容温暖和煦的人,无声一笑。

私底下她是个不太爱笑的人,又或者是她的微笑不愿意展露给他这样的外人瞧见。可是镜头一打开,她整个人的状态分明就不一样了。眼睛明亮有神,笑容里有种温暖人心的感觉。他明知道这样的笑容只是伪装出来给观众看的,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这样的笑容,似乎已经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倾心。

第二遍录得很顺利。摄像师扛着机器在船头叫:“请大家回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等一下要拍一个集体的全景。”

之前大家为了看芳菲录开场,全都凑到了近前来。现在录完了,大家便就近看见位子就坐了过去。

等芳菲收拾好转身回来,才看到自己的位子已经被一个观众坐去了。

她刚想请对方让出位子,坐在船位最后一排的项华南已经冲她挥了下手,“韩小姐,来这边坐,这里有位子。”

芳菲站着没动,摄像师也催促道:“芳菲,赶快过去坐好,我要拍全景了。”

她淡淡蹙了下眉,不过还是很配合地走过去坐下了。

项华南跷着二郎腿,姿态悠闲地靠在座位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事实上,今日天朗气清的确是个好天气,四周又是风景如画的湖上风光,人置身其中本是一件心情愉悦的事。但芳菲一想到旁边坐着的人,就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连他的正脸都不看,不是因为烦他,而是因为,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再也无法自主地对他臣服。

“西湖风景的确名不虚传,这趟跟着来,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他看她一眼,问道:“韩小姐,你以前来过吗?”

自然是没有来过的。否则她也不会受了这趟出行的诱惑,而把自己陷入眼下这样自我矛盾挣扎的困境中。

“我也是第一次来。”她卡上墨镜,转过脸假装欣赏四周风光。

过了一会,身旁却是一阵令人困惑的安静。他不是一向能言善道且喜欢找人说话吗?怎么突然停了,睡着了?

假装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也转过脸,看向船外方向,脸上显露的是她所陌生的沉静之色。

可是下一秒,他却又再次开口了。不同与平常,这一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有点沉,他说:“希望你没有讨厌我。”

芳菲的心“咚”地响了一声,分明听见自己心里某样情绪绽裂开来的声音。

她低下眼眸,细声回了一句:“我不讨厌你。”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淡淡一笑。不似平常的轻佻,也不似平常的调侃,而是很纯澈很真诚的一个笑。

芳菲愣了一秒,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去。

白天玩了一天,难得大家兴致仍旧那么高,全对明天西湖周边的景点之行充满期待。

吃了晚饭洗完澡,芳菲就躺在床上看电视。旁边的小姑娘在给同学打电话,语气里全是兴奋之意。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什么都是带着阳光向上的态度。不像芳菲这个年纪的人,玩了一天下来,唯一的感触就是累得骨头都快断掉似的。

有人敲门,芳菲穿上拖鞋走过去,随口问着:“谁啊?”

对方应了句废话:“是我。”

听不出声音,不过她还是拉开了门。

门外出现的,是项华南熟悉的笑脸。

白天的时候,芳菲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所以后来一直都没有理他,任他说什么话题她都是哼都不哼一声。以至到晚饭的时候,他还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个时候他出现,又是想做些什么?

她扶着门把,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只是简单问了句:“有事吗?”

他显然也不是为了串门而来的,挑眉道:“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

芳菲想也未多想,直接拒绝:“抱歉,我有点累,不去了。”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眯起眼睛看着她,然后道:“难道你真的讨厌我?”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个话题。

芳菲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作罢道:“你等我一下,我换双鞋。”

月初的时候,月亮还只是细细的一道银钩,静静挂在天角边上。

西湖边的南山路上却是人流穿梭十分热闹。

像他们这样一男一女走着,很容易就混迹进了情侣的嫌疑里。路边商贩吆喝,路过花店门口,老板还在那里招呼一句:“先生,不买花送女朋友吗?”

项华南像是来了兴致,看着芳菲笑道:“你肯收吗?”

芳菲拿眼睛斜他,一本正经地回道:“收!收了之后再扔西湖里去,那种感觉一定不错。”

他朗声一笑,摇头作罢。

继续往前走,断桥已然在眼前。

他征询她的意见:“要去那里走走吗?”

芳菲看了一眼,摇头道:“好多人,还是算了吧,我们就沿着南山路走走,挺好的。”

他也没有反对,只是笑了笑,说道:“你们做电视这一行,不是应该习惯了面对热闹的场面吗?”

说的是没错,但那都是为了工作,她即使不喜欢,也要强打精神撑下去。现在是私人时间,没道理还要她再委屈自己的性格。

“正是因为热闹的场面经历多了,所以才会觉得厌烦。”

路边出现了一间造型别致的房子,是一家很有名的连锁冰淇淋屋。芳菲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看着玻璃房子里面那些络绎穿梭的客人。

项华南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个样子,不会是在眼馋那些小孩子才吃的东西吧?

于是他善解人意地征询她意见:“要不我们进去坐坐?”

她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然后很简洁地回了句:“好!”

看这架势,分明就是在等着他开口吧?

项华南随在后面跟着朝店里走,想到她刚刚一副眼馋的样子,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溢出笑来。

不过他迅速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既然感情是假的,他就不能让自己失去理智付出真的感情。她是再单纯再可爱的人也都不关他的事,他也断然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从而脱离掉他的掌控。

动真感情,那不是他的初衷,也不是他要的结果。

身为大男人,自然对这种小女儿家才喜欢吃的东西不感兴趣。他坐在位子上,等着她点好东西回来。

点东西的时候,芳菲看着标牌上的价格直皱眉。这家冰淇淋店很有名,不过f市却没有连锁店。她想过东西贵,但实际看到价格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那么小的一个球,居然就要上百块。不是她小气花不起这个钱,而是觉得这种消费实在是奢侈,不是她这种平民所能接受和理解的。

服务生笑颜如风语气温柔,站在柜台后面询问:“请问您想要什么口味的?”

芳菲巡视了一番后,指了指香草口味。对方立刻动作麻利地用小圆勺舀出一个形状别致的圆球来,放进透明的玻璃杯里。

芳菲也是本着进来长见识的认知,在心里默念:绝对没有下一次。

坐回位子上,她忍不住摇头,低声道:“z省的经济的确比a省强,这么贵的地方,生意居然还这么好,真是太奢侈了。”

他调侃道:“怎么,开始忧国忧民了吗?”

芳菲托着下巴等东西送上来,想了想回道:“我是觉得,这么贵的东西,吃起来太不划算了。”

他不甚在意地道:“随你吃多少,反正是我请客。”

芳菲抬头看他一眼,表情不满地道:“你怎么不早点说?”

早知如此,那她还不要挑更贵的点去?

他看着她难得才展露出来孩子气,哈哈大笑。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来,没等芳菲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抚上她的嘴角,神色自若地道:“沾到这里了。”

而他的这个动作在芳菲眼里,却分明带着轻佻的诱惑之意。

不过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噌”地从坐位里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吃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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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也不等他回话,先一步朝门外走去。

项华南脸上始终挂着轻浅的笑,结了账,跟着追了出去。

冰淇淋屋临着西湖,他追出去,就看到她朝着湖边方向在走。

刚刚的那个举动是他的有心之举,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放任她再躲避下去。

加快脚步追了过去,在湖边追上了她。

长腿一迈,挡在了她面前。

芳菲怔了一下,掩饰似的让到一边,打算绕过他。

不料他却手一伸,将她拉进怀里,“韩芳菲,我不允许你再装傻下去。”

芳菲的心慢慢收紧,身体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他扶着她的肩膀,脸缓缓倾了下来。

她在他靠近的前一秒喊了一声:“打住!”

于是他的呼吸,就停在了她咫尺的地方。

她做了个深呼吸,字句清晰地道:“你赢了,游戏到此为止。”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笑了起来。

然后他说:“就依你所说,游戏到上一秒结束。那么接下来的,就是认真的了。”

第九章恋爱了

杭州之行结束,芳菲回到f市,自然是第一时间和黎晴朗约着吃饭逛街。

两个人手拉手,夹在人群里沿着步行街朝前逛。

芳菲看起来一派神采飞扬的样子,晴朗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发生。

“老实交代吧,遇上什么好事了?”

芳菲有有什么事也不会隐瞒晴朗,老实招供道:“我谈恋爱了。”

晴朗一愣,随即就了然地拉长了调子道:“哦……项华南。”

芳菲点点头,“这趟杭州之行,他也去了。”

晴朗看着她眉眼间都溢着甜蜜之色,本来不想说打击她的话。可是身为好朋友,心里有顾虑,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你都考虑清楚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你可以接受吗?”

芳菲的心里当然都明白。如果说在杭州点下头的那一刻她有些冲动,后来几天的相处以及回程的一路思量,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项华南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并不是真的了解。外界如何传言也只是传言,她既然对他动了心,就不妨亲自去了解个中事实。就算将来发现他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样,花心烂情到不可原谅,到时候她再离开他也无所谓。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喜欢他,有机会在一起不妨相处着试试。谈恋爱,不就是要先谈着再说吗?回头发现不合适,那就分手好了。”

晴朗摇摇头。现在说得轻松,谈恋爱,谈的可是感情啊。感情这东西,哪里是说放就放说收就能收掉的?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开始了,外人就算想劝诫,想来她也听不进去了。

“那就先谈着吧,不过你至少要保证一点,就是放的感情不能比他多,争取保持理智。回头如果万一出现问题,你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话虽然难听,却是句句真言。身为芳菲最好的朋友,她并不看好她的这段感情,因此做不到违着心说些恭喜的话。她只希望,那个项华南可以有责任心一些,对待芳菲这样真诚的一个人,他不要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芳菲勾起她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了,黎大婶。”

晴朗捶了她一下,“你个见色忘义没良心的女人!”

街逛到一半,芳菲接到了项华南的电话。他说趁着休息天想请她吃饭,顺便帮个小忙。

晴朗态度那叫一个酸啊,搓着下巴道:“去吧去吧,唉,姑娘大了,留也留不住了。”

芳菲一个劲跟她赔笑脸,还拍xiōng脯保证以后如果她也碰到这种状况,自己会第一时间打包将她送到周医生面前。

项华南的车开到了长江路,芳菲没有让他开来步行街,自己直接走了过去。

他的车停在百大商场前面,老远看到芳菲走过来,隔着车窗对她挥了挥手。

芳菲回了他一个笑,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系好安全带,她问他:“你电话里说要帮忙,是什么事?”

他将车倒了出来,拐上长江路,然后才道:“家里的窗帘坏了,想请你帮忙看着挑一块新的。”

原来是想派个家庭保姆的差事给她?!

“窗帘随便换一个不就行了吗?”

他扬眉,摇头道:“那可不行,我天天住里面,怎么也要换条看着舒心的才行。”

她没有去过他家,对于他对生活的那份讲究自然也不是很了解,“那你打算去哪里买?”

“长江中路的那家大超市,里面有家窗帘布艺专卖店,我家里用的一些东西基本都是在那里订做的。”

既然如此,她还有跟着去的必要吗?

他像是能猜到她心思似的,看她一眼笑道:“让你去,是想让你选你喜欢的颜色。因为说不准,你哪天就成了里面的女主人。”

芳菲愣了一下,转过脸笑看着他道:“那可不一定。”

他也不担心,笑着问:“怎么,你还有别的打算不成?”

她笑得坦然,“那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他夸张地叹了声气道:“唉,看来是真的被扣上花花公子的帽子,摘不掉了。”

芳菲回了他一个笑,转过脸看窗外的风景。

窗帘买了回来,白底蓝花,颜色看起来很清爽。

可是到了项华南家里一看,才发现与他家里的整体色调有些不搭。他的房子是那种典型的单身男人居所,黑白为主色调,家具简单却在细节处透露精致,没有丝毫多余的东西,自然也没有那些基调柔软的装饰品。

芳菲四下打量了一圈,连连摇头。

项华南泡好了咖啡,端着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她摇头,便笑着问:“怎么了,对我这里的装修有意见?”

她走到沙发上拿起裁回来的窗帘布,皱着眉道:“你明知道这个颜色不适合你这里,为什么之前也不阻拦一下?现在买回来了又不能挂,太浪费了。”

他端着两杯咖啡,一杯递给她,回道:“谁说不能挂?我也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的。”

她还是眉头皱得老深,摇头道:“颜色不搭,还是别挂了,回头别人来看了,一定会笑话的。”

他放下杯子取走她手里的布,拿在手了看了看,抬头一笑道:“这里是我家,爱怎么装饰随我乐意,谁敢有意见?”

顿了一下,又道:“放心吧,其实我这里基本不招待外人。”

芳菲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接着道:“这间房子,我只招待我认为重要的人。”

芳菲抬着头与他对视,淡然一笑道:“我真的是那个人吗?”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如此认真的问题,怔了一下,恢复从容的神态,回道:“当然。”

芳菲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过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伸头朝厨房里看了看,然后诧异地回过身对客厅里的男人道:“看你厨房里居然装备齐全,别告诉我你是厨艺高手啊,我不接受这种打击人的事实。”

项华南用悲悯的语气道:“很不幸,你说对了。”

芳菲看着他,好笑地道:“真奇怪,这年头女孩子不会下厨,倒是变成很多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男人成了厨房高手。”

他无所谓地扬了扬眉,“一个人住,不会做饭怎么行?总不能挨饿吧。”

她听着他状似无心的一句话,心里却是莫名地一软。外人眼中,他是风光无限的一个人,可是私底下,他要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自己照顾自己,没有人追在旁边嘘寒问暖,生病了,也是一个人。

就像那次她在医院遇到他,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有钱又如何,怎么也买不来真正的温暖和幸福。

他跟着晃到厨房门口,看着她笑道:“打住啊,我好手好脚的,你可不要露出那种同情我的表情,这样会伤到我自尊的。”

芳菲被咖啡呛了一口,随即将罪过丢到他头上。或许商人比平常人要精明敏锐许多,但他能不能别什么话都当面拆穿啊?

他被她瞪了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进厨房之前道:“为了证明你的悲悯观念是不必要的,我今天下厨做饭,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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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看来完全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他们开始和普通的恋人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偶尔还一起约着逛逛街。

芳菲虽然会有随时被路人认出来的困扰,但她都不会躲闪回避。反正她从来没当自己是明星,就算人家对他们指指点,她也都是一笑了之。

至于项华南那边,他最近似乎有些忙。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有些不务正业,但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其实他是很有些工作能力的。听晴朗说,他的公司是东盛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相较于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工作态度,公司没有倒闭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不过与此同时传到芳菲耳朵里的,还有关于他那些风流韵事的传言。传言说,他最近又认识了市长的千金,本城风头正劲的检察官。

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吃味,随即就笑自己太当回事。传言是真是假,她要亲眼看到才行。就算是真的,她也没必要纠结到气哽难平。像之前晴朗警告过的那样,她必须做到冷静再冷静一些,在一切都没有确定之前,她不该让那个男人左右到她的情绪。

第十章迟来的解释

一品居里,到了晚上生意总是很好。

项华南坐在另一边,帮对面的人倒茶。

对面坐着的,是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穿着制服,梳着利落的发髻,看起来十分的精明能干。

“我说,你给点诚意好不好?每次请吃饭总来这里,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平时招待那些商业上的客人就是一直来这里对吧?”

吴明华,本城政法界颇有名气的一名女检察官。其实她还有个更显赫的身份,市长千金。但她今日所取得的名声和成绩,靠的却是自己的能力和努力。

她跟项华南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项华南也不知道惭愧,理直气壮地回道:“正是因为总来这里,才好跟他们经理混熟,这样我才能让他给我打折啊。”

吴明华指着他的鼻尖道:“难道你公司要倒台了吗?也太抠门了!”

因为关系太熟了,所以说起话来都是怎么损怎么来。

项华南对她露出暧昧的笑,“怎么会呢,公司有段綦看着。他那么出色,维持一间小公司根本不在话下,顶多人忙一点,没什么时间休息罢了。”

吴明华忍不住伸张正义:“亏你好意思说,老拿兄弟情谊的大帽子扣他。他那个人又偏偏太死心眼,才会一直让你欺负。”

项华南啧声道:“看看,看看,还没确立关系,就已经心疼上了。”

吴明华被他揶揄了,却是半点小女儿家的娇羞也没有,豪爽地承认道:“那是,他比你这个痞子强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老实了。我既然喜欢他,不帮着他难道还帮你这个人精吗?”

项华南按住xiōng口,做了个痛心的表情,“你伤了我的心,没想到有朝一日兄弟和姐妹竟然一起把我给背叛了,世态炎凉啊人心不古。”

吴明华忍不住笑,然后道:“行了,你演技太烂,还是不要吓唬人了。说正事,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提到正事,对面的人才收起玩笑的态度,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咨询你一点小问题。”

“说来听听。”

“你说要到什么样的程度,纪检部门才能把一个人拉下马?”

吴明华皱起眉,问:“怎么回事?”

项华南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还需要做哪些事才能达成心愿。”

吴明华是明白人,见他话说得含蓄,便也不再追问,回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证据确凿,再将对方置于无法遮蔽的位置上,相信就算他后台再硬,也是躲不掉的。”

项华南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明华。”

吴明华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把人情还掉,露出奸诈的笑容,“光用嘴巴道谢也太没诚意了,为了能顺利让你还上我这个人情,有件事我就让你帮一下忙好了。”

吴大小姐开口,必然没什么好事。

不过,他对于朋友间凑热闹的事向来感兴趣,于是笑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为你两肋插刀那还用说吗?”

果然,吴明华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道:“听说段綦前段时间相亲相来了一个对象,我要去搞破坏活动,你得帮我。”

“具体点,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你假装追求我。我要让段綦觉悟,我对他来说,并非只是一个路人。”

见对面的人露出鄙弃的神色,她不客气地道:“你也别委屈,反正你花心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不差我这一件。”

项华南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倒也没错。

“不过小段的性格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太严肃,你就算搞破坏也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不然有你受的。”

至于他,就勉为其难再牺牲一次形象好了。

算算日子,芳菲已经一个星期没见到项华南了。之前有打电话联系过,他只是说最近工作忙,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后来想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一直都是生活第一工作第二的人,突然变得热爱起工作来了,总是让人有些猜不透。更何况,他再忙,也不至于忙到连见个面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她却又想不出他避不见面的原因,之前的相处一点问题也没有,一如其他普通的情侣那样。

或许她的确不该拿正常的态度来对待他,他的生活方式、生活圈子都与她存在着差异,也许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是他一贯对待异性的伎俩,只是她无法习惯罢了。

当然,她还没有喜欢他到对他千依百顺的地步,所以也没打算纵容他的随性。她等了一个星期,等不来他的解释。无妨,她可以主动去找他,将话说个明白。

芳菲直接去了华信公司本部。

去到一问,却没有见到项华南。听工作人员说,项总很少来公司,偶尔碰上大的会议才会出现一次。至于最近一次的出现,也是三天前的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说工作忙,原来都只是借口。

工作人员也认出了芳菲,芳菲只好维持着和善的态度,解释说她被电视台委派来,有点合作的事想找项总谈谈。

这个借口不够高明,但人家工作人员唯恐怠慢了她,竟然十分热心地说,韩小姐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段副总谈。

芳菲本打算拒绝,转身要走的时候,刚好碰上那位段副总从办公室出来。

工作人员一禀报,他停下脚步看向芳菲,脸上的神色有点深沉不明。

然后他对芳菲伸出手,十分有礼地道:“幸会,韩小姐。”

芳菲顺势打量了他一眼。俊眉朗目、修长挺拔,看起来很年轻,却是气质沉稳。

她回握了一下,笑回道:“你好,段先生。”

他继续问:“韩小姐是来找华南的吗?”

芳菲点点头。

对方挑了一下眉,淡然一笑道:“那真巧,华南打电话邀了我见面,我正准备去。韩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坐我的车一起过去。”

他的邀约看似无心,事实上,最近几天华南那小子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居然插手到他的感情问题上来了。明明他自己的问题还摆在这里吧?看韩小姐此刻的脸色可并不怎么好看,亏他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将韩小姐带过去,到时候要闹脾气还是要惩罚,那也都是他活该。

芳菲本来就打算去找人,听他一说,自然很乐意同行。

于是一起坐上了车,直奔市中心去。

约的地点是位于环城路上一家叫“绝色”的酒吧。

芳菲对于这种地方来得少,原先以为是个灯红酒绿之所,到了之后才知道,人家是正经经营的酒吧,而且档次很高,布置得十分有情调。

没想到他们到了,项华南却迟迟未出现。酒吧的老板难得才现身一次,见到段綦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叙了一会才离开。

酒吧的老板叫顾南明,居然也是省立医院里的医生。芳菲这边还在诧异,对方已经十分温和有礼地对她露出微笑,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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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他与段先生和项华南都是朋友,才会对她露出早就相识的了然表情。

段綦为芳菲倒着红酒,目光却看着酒吧的入口方向。不一会,他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觉得有好戏看了。

芳菲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过去,看到远远入口处走过来的,正是久未见面的项华南。

而此刻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高挑修长,衣着精致,自信且美丽的样子。

这就是他避不见面的原因吧?又或者是,他的猎艳速度远比她想象中还快一些,她以为他们才开始,在他心里,也许早就已经结束了。

即便如此,她也要他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才能罢休。

抿了口酒,她也露出微笑,看着那一双外形登对的人渐渐走近。

段綦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只是伸手朝他们那边挥了下。

项华南也看到他了,微笑着走近。只是走到近前站定之后,他才注意到了在座的另一个人。表情没出意外地微微一愣,笑容也停在了嘴角。

“芳菲?”

芳菲抬头对他一笑,“你好,公事繁忙的项先生。”

项华南感觉自己额角的神经微微一跳,有些头大地瞪向一旁看好戏的段某人。

段綦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笑容。谁让他光顾着管别人的闲事,连自己家的后院也不管不顾了?活该。

随后走过来的吴明华看到在场还有外人,也是微微一愣。

“这位是?”看起来居然有点眼熟。

芳菲站起身,落落大方地笑着道:“你好,我是韩芳菲。至于身份,得问项先生怎么给我定位了。”

项华南最近没有跟她见面,一方面是在忙明华的事,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他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和思路。从一开始他就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认识她靠近她都是理智规划好的计划。可是人的感情却往往无法完全被理智掌控,在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有些偏离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就是暂时地分开冷却一下。

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未见了,这一个星期里,他在电视上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她主持的那个综艺节目,另一次就是播放之前的那个杭州行活动。看着电视,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杭州的那几天生活。

他不能放任自己迷恋上她的微笑和她眼底眉梢的那一份温暖,这会令他所有的计划脱离掉原本的轨道。

看了她一眼,而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分明在等他一个解释。

解释可以给,但他可不打算让外人看好戏。

于是他对段綦道:“臭小子,这次算你狠。不过你也讨不到便宜,自己掂量着点吧,弄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转对芳菲道:“走。”

芳菲不理他,闲闲一笑道:“要去哪里?”

他看着她,也是淡然一笑,“你不是等我的解释吗?所以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芳菲站着不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没再打算站在这里继续耗下去,直接牵起她的手,拉着朝门外走去。

身后,段綦与吴明华对看了一眼。她神色尴尬而他表情淡然,同样各怀着自己的心思。只是纠缠分明已经开始了,躲也是没用的。

最后哪里也没去,就坐在了车里。音乐开了,又被芳菲按掉,整个车里便只剩下尴尬无比的沉闷。

项华南无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此刻她正脸色沉沉。他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生气了?”

她头也未转,靠在座位里,直视前方,声音冷然地回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也转视向前方,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已经带着几分冷淡:“我是什么样性格的人,你早就清楚。花花公子的生活就是这样,将来自然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况出现。你之前不是说得很自信,说要做终结我浪荡人生的那个人吗?怎么了,想放弃了?”

芳菲的气息渐渐难平。她像所有普通的女朋友一样,与他闹脾气,等的也不过是他的认错。可是他的态度却出乎她的意料,看样子,他分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吧?

他嘴角的冷笑又深了一分,“可是你现在想退出去,也迟了。”

芳菲抬起眼,探究似的看着他,看了很久,她冷然一笑道:“我开始怀疑,你对我抱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心思。”否则为何刚才那一刻,他语气里的冷漠,像是把她当作了敌人一样?

他顿了一秒,恢复笑容道:“我能有什么复杂心思?”

她扬眉,“无所谓,你想做什么那也是你的事,我只关心我自己。”她转了笑脸,看着他道:“谁说我想退出去?游戏不是还没结束吗?”

他也看着她,眉心淡淡一蹙,然后用平静的语气道:“如果你觉得不安,那我们就先订婚如何?”

芳菲自然是一愣。他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说到了订婚?

“项华南,这又算是哪一招?”

他恢复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回道:“你也知道自由对于我这种人有多重要,可是谁让我离了你不行呢?为了让你安心也让我自己安心,我们可以先订婚。如此一来以后你若再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撒泼耍赖,当面给我一巴掌,外人也绝不敢置噱半句。”

“听起来不错。”

她不懂他的真实心思,可是这样的前景对她来说的确很有诱惑性。

“这么说,你同意了?”得来太简单,反而令人有些意外。

她淡然回了一句:“不,我还要想一想。”

芳菲将她与项华南的事告诉了舅舅。

陶庆听完之后,居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淡然一笑道:“我早就猜到,你们会发展到这一步。”

芳菲叹气,“舅舅,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在担心什么?”

舅舅果然是了解她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

“除去之前的那些顾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总觉得他那个人心思太深,我看不透他,所以我有点害怕。”

陶庆身为局外人,人生阅历又远比她丰富,他也觉得那个项华南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温良无害的一个人。只是———

“芳菲,不管你做什么选择,舅舅还是那句话,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

芳菲其实已经潜意识在心里做过了决定,她会对舅舅说出来,也只是想寻求心理上的支持。

“我喜欢他,所以想答应他。反正订婚只是一个形式,回头如果真的发展到我无法接受的地步,就再解除婚约好了。”

陶庆看着她坚决的表情,却隐隐在心里开始担心。她明知道项华南不单纯,还是义无返顾地想跟他在一起,说明她对他的在意已经超出了理智可以控制的范畴。嘴上说得轻松,只怕将来万一真有什么事,她所受到的伤害肯定不会轻。

不过那个项华南,也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一点,能力显然是不错的。换个角度想,芳菲如果有本事让他臣服,那未必不是一段良缘。至于他做长辈的,只要尽可能帮忙促成小辈的缘分就行了。

第十一章求婚

虽然身为华信的当家人,但项华南却一直是个半调子的领导。除去一些正规商业场合必须出席,他只会在偶尔闲来无事的时候,才会到公司里转一圈,美其名曰督导工作。

公司里的员工对于他的工作态度早就习以为常,如果他哪天突然连着几天都准时出现在公司,那才叫人惊慌错愕。大家会以为公司出现了什么重大事故,才会导致他这个类似挂名的领导总是出现。

副总经理室,段綦坐在办公桌后面,手边是一堆的文件。

至于某人,则是双手环xiōng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段綦已经习惯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习性,所以对于他这几天的突然改变,实在是觉得很费解。

“你到底是受了刺激,还是吃错了什么药?”毫不客气地损人。

项华南搓着下巴,眯着眼打量他,“小段,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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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綦的心理素质显然十分过硬,根本不理会他,“我以为你最近三天天天准时上下班,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才对吧?”

项华南叹气,“我之前向某个女人求婚了,现在在等她的答复。日子太无聊实在混不下去了,才只好每天来公司里混沌度日。”

段綦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拧眉道:“韩芳菲?”

项华南点点头。

“你动真格的了?”

项华南嘴角撇了一抹笑,挑眉道:“为了让她安心,求个婚也很正常。”

段綦忍不住道:“玩得太大,小心将来收不了场。”

项华南回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收不收场那也是我说了算。”

段綦扬眉一笑,“你说得到挺轻松,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对待韩芳菲是有些特别的?”

“有吗?我没觉得。”

段綦只是笑,不再说话。华南位于明珠广场的那个住处,除了他和顾南明之外,再没去过外人,更是从来没有去过一个异性。韩芳菲恐怕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吧?

华南自己做房产,个人居所就有好几处。位于南边的那一处公寓,是他家原来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对于华南来说,那里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项华南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贼笑,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自己的事情上了。

“你跟明华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要当伴郎!”

段綦险些被口水呛了一下,眉头一蹙,神色别扭地道:“少胡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对待感情讲求神速?”

项华南摇头道:“唉,你这个木头,就等着人家被花花公子追走吧。”

“什么意思?”

项华南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回道:“这一次不是我这个假冒的,是一个真正的花花公子。你如果能够看着她玩火不管的话,那就随着她任性好了。能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在项华南看来,他绝对不是那种无聊的人。从来都是只在他关心的人和关心的事上,他才会耗费心思去关注一下。

像最近这几天,他总凑在小段身边,也是为了帮明华的忙,好早日促成他们那一对总是别扭来别扭去的两个人。

至于他自己的问题,给了那个女人三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她再不给出反应,他会直接去找她。

走出副经理室的门,正巧就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了一眼号码,唇角勾起浅笑。

“喂?”

那头的人回,“是我。”

“有事吗?”

那头停顿了一会,简单地道:“我想好了,订婚吧。”

他在这头露出几分得意的笑,也是简单一句,回道:“好。”

订婚宴由项华南一手cāo办,可以预见将会十分隆重。

芳菲虽然已经决定与他订婚,两人在相处上却变得越发生分起来。那日她电话里说订婚,晚上的时候他接她去外面吃饭。

席间他问:“老实说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答应与我订婚?”

芳菲反问一句:“那你又是为什么求婚?”

他看了她一眼,收起了眉眼间的玩笑之色道:“有些话,我想有必要跟你谈一谈了。到了我这个年纪,总归是要结婚的。而我要娶的,当然是适合我的人。碰巧我对你感觉不错,所以没道理不娶。”

芳菲看着他冷静的脸,淡淡一笑。眼前这个才是她想见到的项华南,至少他很坦白,说的也都是句句实话。

“同你一样,到了我这个年纪,嫁谁也是嫁,那么至少我应该找一个条件最优秀的人。至于感情,我想以后总是可以培养的。”

他的实话给几分,她就回敬几分。

他露出微笑,“看来,我们会是很般配的一对佳偶。”

刚刚,其实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他将话说得凌厉直白,是希望她能退缩一下。可是理智上,他又不想看到自己这么久附注的精力付之东流。

芳菲回了他一个淡然的笑。

也许在外人眼中,他们无论在身份还是家世上都很般配,但说到佳偶,只怕他们还不够格。

所以选择订婚,其实是给了彼此一个退路。她对他没有信心,就只能先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静观其变。也许不久之后,她对他的那份感觉淡了,一切就算是过去了。

订婚宴很快就过去了,意料之中的隆重。

项华南从商,又是那种长袖善舞的性格,他订婚,自然来了很多商场上的朋友或对手。

芳菲这边,她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家长这边则是请了舅舅和舅妈出席。唯一遗憾的是晴朗去了大连,一时也赶不回来。

其实芳菲也不想强求她回来,在她看来,还是朋友的终身大事更重要。而晴朗此番前去,就是为了解决她那份纠缠了许多年的感情。

晴朗在电话里说:“芳菲,如果你已经考虑清楚并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么我就很诚心地祝福你一下。”

其实芳菲也只是表面上装得淡定,心里对于将来并没有什么把握。项华南的性格太灵活,总觉得他随时都能出现一个变数来让她措手不及。

不过已经走至这一步,心里没底归没底,她却是从来没打算退缩。至于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是太在乎。

订完婚之后,芳菲的生活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唯一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舅舅居然跟项华南相处甚欢。项华南有事没事,都会直接开着车载着她去舅舅家吃饭,然后两个人聊到很晚也不觉得烦。

舅舅在土地资源局工作,项华南做房产,说起来两者之间也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舅妈有次装作不经意地对芳菲说:“你舅舅身份敏感,华南那边,商业上的事能不麻烦到你舅舅,最好还是避一下嫌。”

芳菲这才突然有了一丝顿悟的感觉。之前项华南说她与他合适,现在一想,或者他动的心思,其实是在舅舅身上?

她实在无法把他和那种为了利益连感情也利用的人联系在一起。在她的认知里,他虽然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却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可是经过舅妈的一番提醒,她也无法对他的人格,给出自信的保证。

有句话叫做“无奸不商”,她实在很不希望这句话,最终会印证在他的身上。

舅舅生日,让芳菲和项华南一起回去吃饭。

项华南直接开着车去电视台接芳菲下班,等她坐进车里之后,他伸手从后座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芳菲道:“看看,这个礼物舅舅会不会喜欢。”

芳菲顺手接过来,打开来看。红色丝绒的盒子,里面整齐摆着一套造型别致的茶具。白底青花,即便是她这样的外行人看,也觉得东西做得十分精细。

他开着车上路,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半天没说话,便问:“怎么样?”

芳菲暗自猜测着,问他:“这个应该很贵吧?”

他挑了下眉,不甚在意地回道:“是古董,之前去拍卖会玩,看到了就觉得标下它,送给舅舅一定合适。”

居然是古董,那价钱必然是相当不菲。

“太贵重了点。”她忍不住皱眉,觉得只是一个简单的生日,家里人聚个餐图个热闹而已。他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总让人感觉有些欠妥。

他笑了笑,“送给舅舅,又不是送给外人,自然要送最好的。”

芳菲瞥了他一眼,状似随意地道:“看来你跟舅舅挺合得来的啊。”

他答得顺口:“那是,也要看是谁的舅舅了。”

项华南最拿手的,大概就是不挑重点将话题拐走,想听他一句真话想当然是十分困难的。

不过在她看来,装傻可不行。难得话题已经到了这里,她无论如何也要借着机会把一些话说清楚,“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他见她神情严肃,好笑地道:“有什么话就说,搞得这么严肃干吗?”

芳菲想了想,开始道:“你是做房地产的,而舅舅他在土地局,说起来他的身份就会变得很敏感。眼看他快退休了,而我和舅妈都希望他会顺利地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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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聪明人,相信如此直白的话,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项华南确实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问题,微微一皱眉,随即就淡然一笑道:“怎么,你是怕我想利用舅舅的关系,来给自己行方便?”

“不是。只是身为他的亲人,有些边界线不能踩就尽量避开为好。”

他点点头,懒然一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做犯法的生意。”

她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对不起。”

也许她的态度自私到有些伤人,但该说的话她还是会说。其实她说了,他也不一定真的能听进去。只不过她要他知道,她的立场是什么。

项华南只是笑,仿佛也没有将她之前的话放在心上,“干吗道歉,你跟我难道还要弄得那么生分吗?”

芳菲见他一副坦荡态度,心里不免有几分歉意。

他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的笑意渐深,忍不住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低声说了句:“傻瓜。”

芳菲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自订婚之后,她与他之间就一直处于别扭的状态中。她不会迁就他,偶尔脾气上来了还会给他脸色看,而他通通都包容了。很多时候,芳菲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发得没有道理,她只是在潜意识里认定了他是抱着目的才接近她的,所以一直无法做到平心静气地相处。

像刚刚那一瞬间的亲昵状态,更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她喜欢他,开始还不确定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相处下来之后她已经渐渐明白。第一眼是被他的外在吸引,但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她是喜欢上了他偶尔言语间对她的那一份小宠溺,和收起玩笑一本正经的时候,眉眼间的那一丝温然如水的目光。

她将视线避开,借着拨弄头发的动作掩饰掉了自己眼中的恍然之色。

第十二章意外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那天芳菲刚好随着节目制作组在市郊录外景,舅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连声音也带着颤抖:“芳菲,你舅舅出事了!”

纪检机关收到匿名举报,说舅舅涉嫌受贿,停职查办。

芳菲捺着性子录完最后一点,然后迅速打电话跟领导请了假,打了出租车一路飞驰回去。

进到家里,只看到舅妈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愣,见到芳菲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迎了上来。舅妈是那种典型的家庭妇女,温厚善良,一旦遇事便没了主张。

芳菲冷静地问:“怎么回事?”

舅妈迅速将事情的原委跟她说了一遍。

先前政府在滨湖新区那里有块土地要拍卖,舅舅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后来土地被顺利标出去了,之后就突然冒出匿名举报的事,说负责人陶庆收了中标公司的钱,向对方泄露了标底。

“说到受贿,那也是要讲求证据的吧?舅妈,舅舅他真的收人家钱了吗?”

舅妈叹气,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之前我就劝过他,做了一辈子本分人,别临老临老了,还栽个跟头。其实之前的那些都还算正常往来范畴,这次让他栽大跟头的,你知道是谁吗?”

芳菲的心提到了嗓子,看着舅妈的表情,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谁?”

“就是华南啊。”

“轰”的一声响,震得她脑袋发蒙,神思也有瞬间的恍惚。

“他———给舅舅钱了?”

舅妈摇摇头,“是你舅舅生日的时候,他送的那套古董茶具。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啊,我早劝你舅舅不要收,他偏不听。”

“那找项华南问个清楚不就行了?”她说着徒劳的话,也知道如果可行,舅舅也不会落得现在的地步。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舅妈露出愤懑的表情,“找了,可是找不到他人。不过就算找到他也没用,那套古董是别人标下来的,纪检机关连人家的相关证明都拿到了,就算华南现在站出来说是他的,人家也不会相信。”

她拉起芳菲的手,六神无主地道:“你说华南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啊,他跟我们家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做这种陷害你舅舅的事?还是中间有其他误会呢?”

芳菲忍住心里鼓动的情绪,低声问:“舅舅呢?”

舅妈指指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个下午了,我喊他也不开门。”

芳菲点点头,朝书房门口走过去。不过她只是站在了门口,并没有敲门,用坚忍的声音道:“舅舅,我会去找到项华南要个说法。如果真是他玩的什么花样,我不会放过他的。”

她又走回客厅,给了舅妈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身朝门口走去。

书房的门拉开,陶庆叫住了她:“芳菲!”

芳菲回过头去,看到舅舅一脸憔悴神色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发酸,眼泪也下来了。

“舅舅自己也有错,你如果找到华南也好好说,不要让自己太为难。”

芳菲再也听不下去了,迅速转了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打项华南的电话,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直接找去了他的公司,被告知项总出差了,至于去了哪里,会去多久,不方便透露。

她什么也不管,直接找到了段綦的办公室。

段綦说:“华南昨天离开的,这段时间会有点私事要处理,不方便见人。”

芳菲觉得很可笑,也越发在心里认定,整件事肯定就是项华南做的。事情一出,他立刻就摆出躲避的态度,难道这就是他的解决态度吗?躲她能躲多久?总是要出现的吧。

她对段綦道:“我也不想让你为难,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告诉他我只要一个解释,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他如果不给我一个解释,我说什么都不会罢休的。”

离开华信的大楼之后,她迅速给晴朗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晴朗在那头神采飞扬地问:“女人,最近不是忙着谈恋爱吗?今天怎么想到我这个被遗弃的朋友了?”

芳菲对着电话,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一切的发生都太突然,根本没有给她半点消化事实的时间。她挂着一个未婚妻的身份,现在想想却连那个男人的半点心机也未曾看透过。他的出现和离开都显得荒唐且突然,好像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起,都不过是她恍惚之间的一场梦境而已。

晴朗在那头慌了,赶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这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项华南没有躲谁,而是真的有事。

人在集中精神做某件事的时候,身体状态也会随着绷紧,不会轻易出现状况。可一旦事情解决了,脑子里的那根弦松了下来,该来的不该来的毛病,便也通通出现了。

更何况他这个是旧疾,先天性的,犯病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第一次犯病是在高中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他参加了八百米,结果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昏倒在了跑道上。

先天的脑神经血管畸形。听说这是个遗传病,因为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

他一直到高中前都没有出现过任何迹象,全家人都庆幸着,以为他是逃过了这个厄运。却没料想,他最终也没能逃过。

医生说,脑神经血管畸形,会直接导致脑供氧不足,突发状况就是随时随地会有昏迷的危险。以后随着年纪渐长,神经血管还会发生变化,很有可能压迫到视觉神经,从而导致失明。

他唯一比别人强些的是出生在富裕的家庭,有足够的条件去应对他的一次又一次犯病。而让人无奈的则是,因为是先天性的,这个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他长到二十八岁的今天,已经犯过好几次病了,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折腾的动静大。以前还能在a省的医院里做保守治疗,到了后来,已经不得不转到首都著名的脑科医院。

这一次的病来得几乎没有征兆。之前他一直在为陶庆的事算计着,等差不多尘埃落定之后,他在等着韩芳菲来找他。他招惹了她,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与她走至这一步。大概是最近想的事情太多,心里又烦。晚上和段綦一起约着吃饭,结果直接昏在了他家的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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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每次犯病,都会拿出阿q的精神来调侃自己,这一次已经没有了心思。因为听段綦说,韩芳菲来找过他。

他这已经是第三次住进了首都的医院。段綦搭飞机来看望他,站在病床边,神色有些无奈地说:“韩芳菲要我带给你的话,我已经带到了。看她的样子一定是以为你在躲着她,你的情况,没打算跟她解释一下吗?”

项华南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也低落了很多。这一次犯病把他折腾得够呛,他是在床上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的。

他看了段綦一眼,眼中再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之色,嘲然一笑道:“怎么解释?她舅舅的事本来就是我干的。不过我也没打算跟她怎么样,就算她恨我也无所谓。”

嘴硬是人人都爱犯的毛病,为了维持自己的那一点颜面,就会说一些违心的话。

段綦看着他,淡淡一摇头。

“你明明已经爱上她了,何必自欺欺人?”

项华南拧着眉一抬头,冷淡地回道:“我跟她,还没有到那个分上。”

段綦笑了笑,“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见她?就让她知道你身体有病,现在在这里住院怎么了?她既然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又何必在乎她的感受?”

“我是不想让自己没面子。”

“你是害怕她如果知道了你的病,无非给出两种选择。一是她会离开你,二就是她会担心,会难过,还可能要不离不弃地守在你身边……”

“打住!不要说了……”

都是事实,段綦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看得甚至比他自己还清楚。他心里面有数,可是却根本不敢说出来。他爱上了那个女人,没有什么特殊理由。

如果硬要追朔,大概就是第一次见她,她正主持着节目。他身为赞助商,远远地坐在观众席里看着。她中场下来休息,坐在他前排的位置。他拿起手边的矿泉水递给她,她落落大方地接过去,对他很和善很温柔地笑了笑。那个笑很客套,可是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后来他看也看出来了,她显然对他毫无印象,直到他开始使出死缠烂打的把戏追着她不放。她同那些与他假意周旋的女人不同,她从不曾知道他的底细,也不曾妄图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人是感情动物,相处久了自然就会产生情不自禁的情绪。更何况,她的坦然和随和,都是令人动心的理由。

可是该做的事,他还是要做,他家与她舅舅之间的恩怨,虽然牵连到她很抱歉,但却是无法避免。他想她的舅舅陶庆下台,受到应有的惩罚,事情一旦如愿,她必然不会原谅他的利用。

走至今天这样一步,他已经不期望还能与她转回原点去重新开始了。

他抬头看着段綦,很认真地说:“不要告诉她。”

他了解段綦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插这个手,所以他要一个保证。

段綦皱着眉叹了声气,“我本来就懒得管闲事,随你自己吧。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以你的性格,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你舍得就这样放弃了吗?”

就算他不想放弃又如何,就算有一天她原谅了他的利用,就能从此确保两个人会幸福吗?他的病是先天性的,随时都有走的可能。多少和他类似病状的人,最多也只活到了四十几岁。他不想真正去招惹了她之后,给了她牵挂,又不知道哪一天就丢下了她。

所以这一次借着她舅舅的事情,与她做个了断是最合适的契机。爱也好恨也罢,都让它就此成为过去。

转而想想,她对他的态度一直淡淡的,想必也没有真的爱上他。这样更好,他虽然耽误了她一段时间,却还好没有耽误她一辈子。

“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段綦见他神情低落,便转换了话题。

“医生建议我去国外治疗。不过你是知道我的,我打死也不要出国。”

段綦忍不住笑,“干吗,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爱国的愤青。”

“这跟爱国没关系。我这个毛病是先天的,就算外国的月亮比国内圆一点,他们也一样找不出真正根治的办法。反正是好不了的病,那我当然要把医疗费贡献给自己人了。”

“什么时候出院,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项华南笑嘻嘻地道:“小段,还真多亏了你这个半调子的保姆,没有你,我恐怕公司也倒了,现在哪还有钱住这样豪华的特等病房。”

话是半真半假调侃的话,但感激的心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段綦每每听到他说这种话,总是要怒上一回,皱着眉道:“你少给我推卸责任,公司是你的,迟早还是要你自己去打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吗?公司虽然是我在管着,但如果没有你决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发展?”

项华南捂住耳朵,告饶道:“好了好了,别人不知道一定以为我们这里在开表彰会。放心吧,我会好好养病,争取快一点再次获得刑满释放。”

段綦扬起眉梢,一本正经地道:“嗯,这还差不多。”

第十三章真的要结束了吗

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后。

芳菲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而且已经对那个男人完全失望了。

舅舅已经被正式停了职,听说是省厅里有个老领导出面,才免于让他被开除党籍。受贿那件事,对方公司改了口,说是送的生日礼物,与泄露标底那件事没有直接关系。

芳菲回到舅舅家,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饭,舅舅很温和地对芳菲说:“我反正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就当是提前退休了。事情过去就算了,华南那边你也不要再怪他,不要伤了你们的感情。”

芳菲平静地回道:“我跟他,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一相情愿罢了。她受了他的蛊惑,对他动了心,还连累了舅舅遭殃。现在他更是一走一个月,又或者该说,是躲了她一个月。

可是她不甘心,还是会去找他要一个交代,做一个了断。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她起码能觉得坦然。

她和以前一样,恢复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偶尔会和晴朗约着一起逛街吃饭。

直到有天,晴朗再次提到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三个人一起吃了饭,然后去ktv里面唱歌。

这次的对象是晴朗一个七拐八弯的亲戚,听说是在教育局里面工作。见了面,对方话不多但人很和气,与芳菲也算是投脾气。芳菲对他印象还不错,心里想着,不是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到了ktv之后,他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往二楼的包厢走,走至过道转角处,却与一个人迎头碰上。

晴朗走在前面,当下停在了当场。

芳菲跟着看过去,眉目便是一沉。对面的男人,俊秀依旧,脸上的光彩依旧,很显然过得不错。

项华南显然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从容,笑着招呼一句:“真巧,来玩吗?”

芳菲与他对视了一秒,绕过他,朝前走去。

晴朗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走在最后的是芳菲今天的那位相亲对象,他有礼地对项华南点头致了下意,对他说了句:“借过。”

项华南看着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个状况。黎晴朗的男朋友他自然认识,是省立医院的那个周医生,而眼前这个出现在他们身边的男人,很显然,如果是特殊关系,那也是跟韩芳菲的。

嘴角的笑隐了起来,他半靠着墙,双手环xiōng,懒懒说道:“韩芳菲,看来你过得不错啊,这么快就找到新的男朋友了?可是怎么办,我们的婚约好像还没解除吧?”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会跟他闹甚至劈头给他一巴掌,却没想过她会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甚至还神速到立刻就找了别人。她的漠视与不在乎,反而让他心意难平,才会忍不住去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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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已经走出几米远,听到他的话,脚步停了下来,站了很久也没有回头。

晴朗站在她旁边,扬着声音道:“别理那种无聊分子!”

芳菲的漠视也是努力维持的结果,一个月没见面,突然这样碰上了,她一时间少了心理上的准备,所以本能地就想避开。可是没想他居然还敢来招惹她,真以为她好欺负是不是?

她对晴朗身后的姜先生笑了笑,然后道:“抱歉,你们先走,我有点事处理,随后就来。”

明眼人一看也能猜出个大概状况。姜先生微笑着点点头,见晴朗还气呼呼地站着不肯走,他低声道:“不是外人能插手的事,我们先走吧。”

等他们两个走了,芳菲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转过身,大步走了回来。

项华南还是之前的姿势,懒然地斜靠在墙上,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芳菲走到他面前,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重重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有点凉,她一个巴掌甩过去,自己手心已经微微发疼。而他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了几道红痕。

不过他仍是站在,眼都眨一下,定定地看着她。

“这是你欠我的,既然你这么想还掉,我成全你。现在两清了,以后我不认识你,你也有自尊一点,不要再来招惹我。”

她努力压下xiōng口起伏的情绪,僵着声音说完,转过身就走。

却没料到那个男人一个迅速地转身,动作利落地将她压抵在墙上,半点抵抗的余地都不留。

他的表情里已经带着几分嘲弄之意,懒懒一笑道:“难道你不想找我要一个解释吗?”

芳菲冷嗤一声:“不想。要不要都改变不了事实,我不打算原谅你,而你显然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他眯起眼睛,眼神看起来有点危险,是她从来都未见过的一种样子。

“放手。”她低喝。

他冷然一笑,脸颊上还清晰印着她留下的巴掌印,可是怎么也掩盖不了他眉眼间的那份落寞之色。

然后就在芳菲恍神的瞬间,他已经俯下头,重重吻住了她。

相识这么久,他甚至连她的脸都没有碰过。第一次吻她,没想到却是在这样一个状况下。芳菲挣扎不开,便随着他去了。

其实她的心里会有这片刻的妥协,是因为她觉得与他之间已经无法再回头。毕竟是喜欢过的人,现在也还喜欢着。想到终究会分开,她便止不住地一阵心酸。

他撤身离开,看着她眼泪往下掉,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他很想说:“我不放手。”

可是不能说,因为那无疑是给了她希望也给了自己希望。他是要找她谈分手的,正式地分手。

放开手,退开一步去。他露出调侃的神色,啧声道:“堂堂名主持人,被人吻了一下怎么露出这种表情?难道以前都没被吻过吗?那我不是造孽了,夺了你的初吻。”

芳菲听着他嘲讽的话,恨极了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软妥协。

他笑嘻嘻地道:“如果你还想再给我一巴掌,换这边脸。”

芳菲瞪着他,在心里鄙视自己的示弱。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伤心,她真是疯了。

推开他,她大步朝自己包厢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声音———

“我在包厢里请女朋友唱歌,你要不要一起来?”

芳菲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冷淡地留下一句:“项华南,你想分手大可以直说,不必这样糟蹋别人也践踏自己。”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心也被哽住了。

芳菲好像就此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在晴朗的推波助澜下,姜先生偶尔会打电话约她出去。一起吃饭,然后逛逛街聊聊天。芳菲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放松,虽然找不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他显然是很好的一个交往对象。他属于那种典型读书人,脾气温和,举止有礼妥当。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做不成情人,但可以当很好的朋友。

天气渐渐转冷,晚上下了班,一起约在火锅店吃饭。

吃完离开,芳菲同姜林站在饭店门口等出租车。f市的出租车很难打到,到了晚上更是如此。

芳菲站着觉得有点冷,便对姜林笑了笑道:“要不我们走着回去吧,反正也不算远。”

姜林也不反对,十分绅士地微笑着点头。

吃饭的地方与芳菲住的小区在同一条路上,只不过是一南一北的位置。地方不算市中心,到了晚上也不见什么繁华,偶尔才有一两个路人经过。

两个人并肩走着,自然会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来聊。

芳菲问了一个她困惑很久的问题:“以你的条件,为什会到现在还单身?是一直都没有碰到喜欢的人吗?”

不是她犯傻才会问这种问题,而是她跟他几次相处下来,感情没什么进展,友谊反而增深了不少。虽然他是个不错的对象,但人和人之间其实是要讲缘分的。

他淡然一笑道:“喜欢的人有,只是还没有到合适的契机。”

芳菲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没料到他会这么的坦白。

他看着她,笑容依旧,淡淡地道:“其实我们的状况算差不多吧,这样约着见面也算互相帮忙,好避开身边亲朋好友太过热心但不必要的关注。”

原来如此啊。芳菲不否认自己的确抱着这样的情绪,不过她还做不到像他这样,眼也不眨一下就将实话说了出来。

将话说清楚了人反而轻松了不少,芳菲也坦荡一笑道:“说得没错,你有喜欢的人,而我,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有你帮我挡着的确挺好的。”

他回了她一个笑。

芳菲忍不住打趣道:“我觉得你这个人,脾气真好。被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如果跟你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他听着,却是淡淡一蹙眉。这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仅仅靠着一个“好”字就能继续下去的。

不过这些自然没必要对外人说。他只是回了一个笑,没再答话。

芳菲走在路的外围,突然一辆车“嗖”地从身边驰了过去,她来不及反应,差点被车蹭到。

姜林眼疾手快,将她往身边一拉,用胳膊搂住了她,让她免于摔倒。

芳菲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对姜林笑道:“谢谢!”

姜林皱着眉看向那辆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灰色轿车,忍不住道:“总有这些人,仗着半夜没有交警,把马路当高速桥来开。”

他这边话刚落音,却看到那辆车突然放缓了速度,倒了回来。

芳菲借着路灯光看清了那辆车,心跳开始不由自主地加快。

车子倒了回来,停在了她旁边。车窗慢慢降下来,驾驶座上的人露出几分讥嘲的笑。

“月下漫步,真是好情调。”

芳菲没有理他,没事人一样地对一旁的姜林说:“我们走吧。”说罢她已经先一步朝前走去,漠视的态度很明显。

姜林其实已经认出了车里的人,只不过他深谙外人不便插手的道理,回了芳菲一个微笑,举步跟上前去。

车跟了上来,一个利落的拐弯,挡住了去路。

芳菲冷着脸瞪过去,不带感情地睨着他问:“你又想干吗?”

项华南已经收起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之色,冷然一抬眼道:“上车。”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绕过车继续走。

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她没走出几步远,被人一把擒住了手腕。

“没什么好说的是吗?”他冷淡一笑,“可是我有。”

他没再给她挣脱的机会,手一直很用力地握着她的手,任她挣扎也不理会。

她本能地看了姜林一眼,向他求救。

姜林却是淡淡一笑,说道:“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也不方便打扰,先走一步了。”

芳菲在心里郁闷得不行,亏她之前还对他印象不错,怎么竟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他真的是晴朗的堂哥吗?

项华南自然将她向姜林使眼色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不满,手下的动作也毫不留情起来,直接拉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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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也不管姜先生还站在路边对他们挥手致意,他直接一个利落的推挡,将车开了出去。

车是朝着明珠广场方向开的,他直接将车开上了高架桥。

车的速度很快,车厢里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芳菲直视着前方,冷声开口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不要把我带到你住的方向去,我还要赶着回家休息。”

其实这样说也是徒劳,车子就是朝着他家的方向开去的,照眼下的速度,二十分钟之后就到了。

项华南没有说话,车子却是越开越快。

芳菲在一旁坐着,渐渐开始觉得不安。高架桥上车来车往,以他这样霸道的超车方式,迟早会跟其他车撞上。

她努力压下声音劝他:“你开慢一点。”

置若罔闻。

芳菲坐进车里这么久,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他这时候终于肯答腔了,嘴角一弯给了她一个嘲然的笑,“怎么,害怕了?”

这么说他的确喝酒了?她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但酒后驾车出事故的例子比比皆是,他真以为自己的车技不同凡人吗?

“你开慢一点,不然就停车!”

他嘴角的冷淡之色深了几分,理也不理,还在加速。

芳菲有些慌了,瞪着他道:“项华南,你发什么疯?你想死也别连累我……”

他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几乎是立刻地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就是一个紧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中央。

速度太快,芳菲没有系安全带,被重重地反弹在了座位上。

旁边的车按着喇叭,相继绕着道开了过去,车里只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芳菲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看他有没有事,与他的目光对上,她迅速一皱眉,怒斥道:“疯子!”

不想陪着他发疯下去,她迅速去开车门,准备下车。

他的手伸了过来,扣住了她的肩膀,用几近哀伤的声音说:“你说得没错,我如果要死,也没有道理连累了你。”

芳菲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却不受控地被他刚才那一瞬间太过哀伤的眼神给迷惑了,忍不住道:“你如果想跟我解释,现在我可以听。”

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一下,迅速地松开了。

“之前不是没必要吗?”

她拧眉瞪了他一眼,却意外见到他的脸色泛白,不正常的那种白,终于还是再一次对他心软了,“你没事吧?”

他嘲然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你脸色不太好。”

他的回答是坐正了身子,漠然地道:“你走吧,我还赶着回家。”

居然,打算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高架桥上?!虽然深夜时分,身边来来往往有很多空的出租车,但他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

芳菲心里憋着气,恼火自己的没自尊没原则。他半途截了她跑出来,她曾暗自以为他是想解释些什么的,现在看来,他分明只是途中偶遇,兴致来了想顺便耍她一下,证明他是可以对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她不知道他对待其他女人是否也是如此,但她韩芳菲,做不到那样卑贱!

没再犹豫,她迅速下了车。还好运气不错,很快就拦到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里?”

她怔愣半晌才报出地址。倒车镜里,那辆银灰色的车还停在那里,她看着,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项华南也是一直看到她坐上了车,才有些艰难地拿出手机,努力稳住已经虚晃的视线,拨通了段綦的电话,“小段,我在金寨路高架桥上,情况不太好,你来接我一下……”

芳菲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

录节目的时候经常跑神,有时候还会前言不搭后语。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状态不好,她索性向领导称病,请了几天假待在家里休息。

回到舅舅家,两位老人见她神情憔悴的样子,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只不过孩子脾气固执,他们即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知道不一定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只希望,她能早一点迈过这段情伤,开始新的生活。

舅妈托了熟人,要给芳菲介绍对象。芳菲想也不想,全都给推掉了。她现在的状态,躺在家里装死是最好的,干吗还跑出去吓别人呢。回头一个两个都没有相成功,她名声变坏,以后恐怕会更难嫁出去了。

躺在家里看无聊的偶像剧,却突然接到了晴朗的电话。她说有点事要说,约着一起出去吃饭。

见了面,晴朗直奔主题:“我今天去医院找周锦林,看到了一个人。”

芳菲心不在焉地笑回一句:“谁?难道是你的初恋情人?”

晴朗瞪了她一眼,真亏她状态都糟糕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是项华南。”

芳菲淡淡一蹙眉,“别跟我提他,烦。”

晴朗对她摇摇头,“我今天看到他,是在特护病房。他好像还在昏迷之中,看起来很不对劲。不过我问周锦林,他只是说,别人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芳菲的眼中浮起关注之色,眉头蹙得更紧了。

晴朗问她:“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了,难道都没发现过什么异样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每次见到项华南,他从来都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那一次在医院碰到他,他也只说是有偏头疼的毛病。难道他全是在骗她?住在特护病房,不是说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芳菲几乎是跳着站起来,匆匆对晴朗道:“我要去看他!”

晴朗拉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项华南对你的忽冷忽热也许跟他的病有关系,你要冷静一些,不要再三句不和转身就跑掉了。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所以就把他抓牢吧!”

芳菲点点头,拿起座位上的背包,迅速朝门外跑去。

路上还堵车,好不容易才赶到医院,可是却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被挡在了门外。

段綦神色冷静地看着她道:“华南还没醒,而且他暂时也不会想见你,你还是走吧。”

芳菲之前已经与医院的工作人员起了争执,现在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这样进去,只会惊扰到里面的那个人休息。

可是她要一个答案,段綦出现得正好,“你能和我谈谈吗?”

段綦摇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芳菲露出哀伤的神色,“现在我已经都知道了,你告诉我也只是把事情说得更详细些。我曾经是他的未婚妻,现在是关心他的女人,希望你能体会我的心情。”

段綦看着她,叹了声气。他答应了华南不把事情说出来,可是她已经看到了眼前的状况,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

“华南的病,是先天性的。最近这几年,犯病的情况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芳菲已经知道了所有情况,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她实在有些无法想象,他那样一个笑容明媚性格开朗的人,竟会有着这样的病。到底该说他乐观,还是其实只是他把心理的yīn郁掩藏得很好?

段綦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现在你都清楚了,打算怎么做?”

芳菲抬头,反问一句:“什么意思?”

他露出冷嘲的笑,“按正常来说,你如果觉得害怕,现在走开也无所谓,反正华南他也说过,不想连累到你的人生。”

他这是在帮朋友考验她吗?芳菲淡淡一笑。

“我不知道别人碰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做,但我喜欢上的,是项华南这个人,不管他是好是坏,健康或是身体有病,那对我来说不是首要的。我若介意,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段綦收起脸上的凌厉之色,也忍不住露出微笑。之前答应了帮华南隐瞒,他们却都忘了考虑,韩芳菲有知情权,而他们也分明低估了她这个人。也许有大半的人会现实考虑,退缩避开,但华南运气不错,碰到了那一小半当中的一个好女人。

芳菲想到了另一件事,“我舅舅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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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綦点点头。

“有原因的对不对?”

“你应该知道,华南不是那种无是生非的人。他做事,绝对有他的道理。”

芳菲笑了笑,“我如果问你谁对谁错,你一定会站在朋友那一边。也是,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过去的事,追究起来,为难的还是自己。”

“你不想知道原因了吗?”他不免有些意外。

“想是想,可是觉得没必要,起码它不是现在我有精力关心的事。”

她转身,对段綦笑了笑道:“谢谢你。我回去准备一下,等下就过来。”

段綦挑眉问:“你打算过来照顾华南?”

她点点头,其实这是她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那时候去他家,看到他一个人孤单地住着,她其实就已经萌生了照顾他的念头。

“华南现在还处于昏迷当中,平时都有护士照顾着,你可以下了班来看看他就行了。”

芳菲摇摇头,“至少我要看到他清醒过来了,才能安心。”

段綦见说不动她,便不再劝她了,只是道:“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

“不用,你还是留下来先照看一下吧,我打车来回很方便。”

芳菲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

之前恼火他的态度,心里曾发誓再不跟他有任何纠缠,可是当知道一切事出有因,她就不由自主地心软了。她知道,是因为心里有着这个人,才会对他牵念,情绪随之起起伏伏。

段綦说,项华南不想连累她今后受苦,她却是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离不开他了。

项华南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这期间,芳菲去了台里,想将假期延长。台里没有批,她心情烦闷地回到医院,却诧异地发现,病房里已经空空荡荡。

她进去的时候,看到保洁人员正在收拾床铺打扫卫生。

立刻走过去询问:“请问这个病房的病人呢?”

保洁人员忙着清理,头也不抬地回道:“出院了。”

芳菲愣了一秒,转身跑了出去。

她没有段綦的电话,只好直接跑去华信公司里找人,可是前台小姐说,段总一早就出去了,下午也不会再回来。

她知道,他肯定是跟项华南在一起。

没作多想,直接去了项华南的公寓,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他肯定是不会在那里的。

果然到了之后,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她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累,瘫坐到公寓的门口。

混蛋的项华南,能不能成熟一点,都生病了,才醒过来居然就想着躲她,他真以为这样一时的躲避就能解决问题?

实在是觉得心里很委屈,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左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没有怪过他先前的欺瞒与戏弄,现在还想着能继续待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倒是够冷情,说消失就消失,半句话也不留。

把脸埋进臂弯里,忍了忍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也许是上辈子欠过他,这辈子注定要受这一番的折腾,像是一脚踏进这纠缠里,就再也退不出去了。

有个人在她旁边停了脚步,站定。

她迅速抬头,是段綦。

连忙站了起来,焦急询问:“项华南呢?”

段綦的神色有些无奈,“他没事,可是不愿意见你。我猜你在医院里没见到人,肯定会来这里。你……还是回去吧。”

芳菲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忿忿然地道:“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凭什么?他还欠我一堆的交代,不见面算怎么回事?麻烦你告诉他,如果他不肯见我,我会天天来这里等他,直到他肯出现为止!”

芳菲给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皱着眉离开了。

段綦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项华南公寓的门,摇摇头,忍不住淡然一笑。

倒是第一次见识到韩芳菲强悍的一面,她刚刚那一番态度坚决的话,如果真能坚持做到,相信某人不会很久就该现身了。

第十四章勇敢地爱

芳菲下了班就会去项华南的公寓,连续去了一个星期。

晴朗骂她是傻了,明知道里面没人,还傻乎乎地跑去给人家当门卫。

芳菲是在用这种笨方法逼项华南出现。其间段綦来过两次,劝过她。未果之后,他干脆改了态度,鼓励起她来:“华南的性格弱点就是容易心软,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你这样风雨无阻地出现,我想他迟早觉得于心不忍,会出来见你的。”

连段綦都这样说了,她知道,那个男人也该出现了。

外人见了她这样,八成觉得她有问题吧?无所谓,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走至眼下这种状况,总要有一方坚持才行。

一直去,待一个小时再离开,然后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家。直到有一天,段綦直接开着车去电视台接她下班。

她坐上车,有些不解他的意图,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突然来接我下班?”

段綦也不隐瞒,直接说明来意:“打算送你去华南家。”

“为什么?”她越发困惑。

段綦看了她一眼,回道:“现在华南在家。”

芳菲立刻瞪大了眼睛,转而笑了,说道:“谢谢你,段綦。”

段綦没再说话,其实是事情有变,而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痛苦,才会决定插手管这个闲事。

站在朋友的角度,他是真心希望他们两个人,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段綦只把芳菲送到小区门口,对她道:“华南这个人,容易心软,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使些小手段。”

芳菲看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项华南如果知道你背后对我说这些,一定会骂你。”

段綦眉梢一扬,“我怕他将来感谢我还来不及。有时候感情僵住了,总需要有人给个阶梯让双方走近一些。更何况总这样下去,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芳菲很诚恳地道:“谢谢。”

他摇头微笑,“以我跟华南的交情,这都是分内事。”

芳菲没再停顿,下了车大步朝里面走去。

到了公寓门口,她半点犹豫也没有,直接敲门。

敲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她忍住情绪,站在门口大声道:“你躲得够久了,可是躲能解决问题吗?”

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芳菲的脾气终是忍不住了,拍着门板道:“项华南,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出来!”

真恨不得把他家门板给砸了!她长这么大,正儿八经谈的恋爱这算第一次,可是第一次就碰到这样一个人。他的利落呢,他的担当呢?就算他拉开门对她吼一句“我们完了”,也比这样避不见面强啊。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起码你还欠我一个交代。你出来,跟我把话说清楚了,我韩芳菲不是那种死气白赖的人!”

依然没有反应,任她一个人在这里喊叫了半天。

“项华南,没见过像你这么自私的人。先来招惹了我,现在想分手就分手,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日子久了,那个别人,她会爱上你……”

说着说着,忍不住心里发酸,眼泪也出来了。

她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能做的,她统统不留余地给自己去做了;该说的,她也软话狠话全说了。她都做到这个分上了,他能不能给出哪怕半点的勇气来?

觉得心累,第一次谈感情,没想到就要经历这些伤心劳神的折腾。他难道不知道,她也是会伤心的?再坚定不移的态度,也迟早会在他的冷淡下慢慢退温。

更何况,连表白的话也是她先说了出来。可是他依旧一点也反应不给,如果她再继续赖下去,只怕半点自尊也不剩了。

“我走了,你就把自己关到天荒地老去吧!”

她进电梯之前,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门还是紧紧关着,好像里面真的没有人在一样。

段綦不会骗她,她知道,是里面那个人太懦弱,连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电梯合上,她低下头,终是对一切失望了。

走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亮着灯,偶尔可以看到步履匆匆归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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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想了想又作罢了。感情的事只属于当事人自己,外人帮不上任何忙,她若打电话也只是给朋友平添烦扰而已。

可是心里的委屈赶都赶不走,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赶忙掏出纸巾盖住眼睛,不想再流这种徒劳的眼泪了。

有人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先一步开口,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那么牢固的防盗门都让你砸坏了,你不给个交代就想走,那可不行。”

其实不见的时间不算很久,可是这一刻,在她怀着沮丧的心情时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心里的酸楚和委屈可想而知,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

当然这个时候她也管不得什么形象什么自尊了,就让他笑话她的眼泪好了,她没空在乎。恨恨地转过头,抬着下巴与他对视,狠狠地瞪着他看。

他的脸色很差,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仍是满面掩不去的苍白之色。可是他还有心思笑,任她拿杀人的眼光看着也不在乎,嘴角一弯道:“我说,你也不小了,这样赖在地上哭鼻子的行为实在很难看啊。”

芳菲被他一说,更加眼泪汪汪了。病明明还没好,却还在这里跟她装轻松!

气不过,她一拳打在他肩膀上。

项先生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抱怨道:“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剽悍,对病人也下如此重的狠手啊!”

芳菲现在连咬他的心都有了,她下手自然有分寸,如果不是念在他有病在身,她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吗?没对他拳脚相加就已经很不错了!

项华南见她眼泪跟水龙头一样,开了就收不住了,有些头大地道:“如果真生气,给你打好了,你打吧,我保证不还手也不还口。”

芳菲还是恨恨地瞪着他,哽着声音道:“怎么肯出来见人了,不是要躲我躲到老死不相往来吗?”

他看着她,收起了嘴角的调侃之色,叹了声气。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会碰到你这样一个人,把我弄得一点自尊都没有了,却还在这里死气白赖地赖着不肯走。项华南,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间冰凉,触得芳菲心微微一缩。

他的身体状况显然还很差,眉目间全是疲倦之色,想必这几天被她闹得也没有休息好。肯出来见他,说明他终于还是对她心软了。可是她却突然想起了之前段綦说过的话,他说:“华南的病,没有办法根治,而且一旦发起病来就会很难控制。谁也没办法预料将来的状况,他亦是无法许你一个完美的未来,这样的人,你还能下决心跟他在一起吗?”

她忽然觉得害怕起来。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其实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至少对她来说,真正在心里接受一个人需要经历很长的一个过程。好不容易,她碰到了这个人,可是却预料不到他哪一天就会离开。

如果真到了那样一天,她又该如何应对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

如果,他真是一个脾性很差的花花公子,她在短痛之后对他死心也就罢了。偏偏他不是,偏偏他对一个人好时的样子,温暖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不下去他神色疲倦却强作欢笑的样子,她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恨不得将心里所有的不安和酸涩都宣泄出来。

项华南见她如此伤心,自己也觉得很心酸。他给不了她未来,所以一直坚持了这么久忍着不见她。可是当今天看到她哭的那一刻,他心里所有的冷硬坚持就全都瓦解掉了。

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他低声劝道:“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一句话惹得芳菲更难过。

他拿她没辙了,压低声音告饶道:“真的不能再哭了,你看人家都在看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呢。”

芳菲从他怀里抬起头,用认真无比的语气道:“下一次,你要再敢随便玩失踪就试试看。”

他低声一笑,回道:“我算见识到了你的脾气,以后哪还敢随便再失踪?”

“你发誓!”

他好笑地看她一眼道:“誓可不是随便乱发的啊。”

她见他态度躲闪,便更加坚持了,“正因为这样,我才要你发誓。”

虽然几句唯心的话算不得真,但她要他的一个保证,哪怕不是出自真心的,她也要听他说。

他沉默了片刻,神色也转了认真,说道:“好,我发誓,以后都待在你身边,如果想去什么地方,也要等你首肯了才离开。”

“我相信你一次,而你,也不许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芳菲给晴朗打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然后将手机拉离耳边一尺远,任那边的女人在那头发完牢骚,她才将电话重新拿回来。

“韩芳菲,你班不上跑去休大假,小心挨领导炒了你!”

芳菲笑嘻嘻地在这边回道:“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我之前跟领导请假,他不批。这一次我直接跟他说,你如果再不批我就辞职好了,结果他二话没说就给了我半个月假。人啊,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

说起来都忍不住得意一把。

晴朗在那头啧声道:“亏你干得出来,如果你真把你领导惹毛了,他大笔一挥直接让你回家,看你到时候后悔去吧。”

芳菲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反正这个抛头露脸的职业我也干厌了,就算换个工作,也不会把自己饿死。”

晴朗知道她心意已定,只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项华南的身体还好吧?”

“这几天已经慢慢恢复了。”

那头停顿了一会才又道:“芳菲,你真的决定了,要跟他在一起吗?”

芳菲也顿了一下,回道:“将来的事我管不到,我只顾得了眼前。我想跟他在一起,不管将来还要面对什么。”

晴朗笑着道:“那祝福你一下吧,女人。”

芳菲在这边笑了,“放心吧,又没有真的怎么样,我们在这里未雨绸缪做什么?”

她想陪在项华南身边一段时间,直到看着他身体恢复,她才能安心一些。

难得一个好天,日光明媚,项华南开着车载着芳菲往市郊方向去。

芳菲当然好奇今天的行程是什么,于是问:“这是要去哪里?”

他挑眉,回了她一个笑,“马场。”

芳菲有些不太相信地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去骑马吧?”

他笑着反问一句:“怎么这么惊讶?我以前经常去。”

芳菲对着他皱眉,他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此一时彼一时”?

“你看,又皱眉,这是你最近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表情了。”

芳菲瞪了他一眼,亏他还有心思说笑,“你身体还没全好,也敢去玩那么激烈的运动?”

“我身体早好了,再养下去就快成猪了,不找个运动来活动一下筋骨,骨头都该生锈了。”

早知道她应该答应他之前的提议,开车去她老家那边玩,总好过他这样拿身体不当一回事的举动。

“最多批准你去马场里看看别人骑,你要是敢骑马就试试看!”劝不动他,干脆直接改警告。反正这是她的拿手好戏,他不怕死就尽管来试试好了,看她事后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把镜子推到她那边道:“看看吧,你现在的表情,跟老夫老妻的管家婆没两样。”

芳菲本能地看了镜子一眼,见他还在那里笑得高兴,索性道:“你再笑,连马场都不许去!”

她好心好意,牺牲形象在他身边扮演唠叨的保姆角色,他不知感谢就算了,倒还有心思在这里调侃她。

他连忙举手保证道:“我错了,下次绝不再犯。”眼底的笑容却是怎么也化不开。

不是休息天,马场里来的人并不多。

这里是会员制,让项华南觉得好奇的是,芳菲居然有会员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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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向服务生报自己的资料,见他一副诧异的表情,得意一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就只有你们男人可以来骑马吗?”

他懒懒靠在一旁,双手环xiōng,打量着她道:“难不成你也会骑?”

她回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项华南挑眉,倒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对这里很熟悉。原本他还想借着机会教她骑马,没想到她根本就是个中高手。

往马场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你骑马是自己喜欢才跑来学的吗?”

芳菲摇摇头,安静了一会才又道:“其实是以前陪着舅舅来过几次。他喜欢骑,可是身体却不太好。舅妈放心不下,于是每次都让我跟着。日子久了,我也学会了。”

听她提起她舅舅,他的反应是淡淡一蹙眉。

“怎么了?”她走出几步远,见他没有跟上来,便转过身去询问。

他看了她一眼,认真地道:“你舅舅的事,对你,我感到抱歉。可是对他,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芳菲也蹙了蹙眉,回道:“你有你的立场,所以不需要向我说抱歉。”

马场已经到了,她偏过头,留给他一个明媚的笑,然后便随在工作人员的身后进去了。

留下项华南一个人站在栏杆之外,远远地,看着她姿势娴熟地坐上了马,然后一撩缰绳,任马飞驰了出去。

碧空之下,那一道英姿飒爽骑在马上的身影显得十分的耀眼。而这样一幅明媚的阳光的画面,也把他的心给染亮了。

之前躲了她那么久,终究还是在她的眼泪攻势下功亏一篑了。他知道自己放不开她,才会放纵了自己的情绪,没事人一样地再次出现在了她身边。

可是,眼前这看似平和的一切,不会是他们最终的结局。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将来,迟早还是要离开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给彼此这一时的温暖也好。

但愿她将来不会因为这些而更恨他。

芳菲骑了两圈,气息未定地下了马走了回来。

他姿态闲适地靠在栏杆上,见她走近,便笑着给她鼓掌。

“果然不错,技术都快赶上我了。”

芳菲不服气地道:“你今天不用表演,自然随你怎么吹都行了。”

他笑着反问:“听这语气,是觉得没看到我骑马而感到遗憾吗?”

芳菲根本不理他,只坚持着一条真理,“反正今天我在这里看着你,看你敢不敢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他哈哈一笑,没有再答话,而是直接走进了马场里去。

见芳菲还站在原地不动,便转过色身道:“进来吧。”

芳菲皱起眉,神色也转为认真,“我说了,不许你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他的回应则是退了回来,直接牵了她的手,然后才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次既然带你来了,怎么说也要留下点回忆才行。”

话音落处,他已经走到马的旁边,从饲养员手里接过缰绳,一边对芳菲道:“上来吧。”

芳菲站在一尺之外,仍是有些迟疑道:“你确定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这其实算是他送她的最后一个礼物,他不想敷衍了事。

“你要学着相信我。”他对她伸出手来。

芳菲有一秒钟的犹豫,才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碧空万里的好天气,两个人共乘一骑,晃晃悠悠,仿佛就此能一直走到天荒地老去。

他只是想给她留下尽可能多的美好回忆,却忘了考虑,有些记忆是不能留的。美好的回忆也终究只是回忆,越多,将来回想起来就越痛苦一分。

坐在马上,速度不快,芳菲先前对他身体的担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绕了马场好几圈了,两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芳菲却又想起一件事来。

犹豫了片刻,她终于下了决心,低声说道:“我们结婚吧。”

等了好一会,身后的人却仍是没有反应,她忍不住有些恼羞起来,转过头去瞪他。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连结婚这种事都是她先提出来,她真是脸面自尊全不要了,偏偏人家居然还不给半点反应,怎能不让她气结?

他怔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这种话,他还想听二遍不成?打死她也绝对不说了!

“没听到就算了。”等下次换他提的时候,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非让他尝尝苦头才行。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说的却不再是这个话题,“芳菲,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会过得很好吧?”

芳菲的心一缩,“你想说什么?”

没等他回话,她又抢先一步道:“我告诉你啊,哪些话我不爱听你是知道的,你敢乱说惹我不开心,我就把你从马上踹下去!”

他呵然一笑,握住了她的手,“看来我是失策了,以前觉得你大方又温柔,却没料到性格这么强悍。”

她见他语气轻松,心里也松了口气,笑道:“谁管你,反正现在想后悔也晚了。”

“芳菲,你遇见我是你的不幸,但我遇到你,却是我的幸运。”

她心里一紧,脸上还是维持着轻松的笑,得意地道:“知道就好。”

……

回程的车上,她十分认真地对他说:“今天说的那句话,希望是最后一次说。你知道我的态度,所以别想着还能再躲开。”

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芳菲有个坏习惯,就是常常会忘了手机的存在,经常人家打电话发信息来,她也要半天之后才会看到。

不过最近这个毛病倒是改掉了一些,因为她怕项华南打电话来,她却没有接到。

同事都知道她谈恋爱了,年纪大点的不忘调侃道:“正常,正常,谈恋爱的小儿女们,哪个不是一惊一乍患得患失的?”

已经恢复上班了,最近一段时间她和项华南算是渐入佳境。通常都是他开着车来接她下班,晚上一起吃饭,在路上磨蹭完几个小时后再送她回家,一如其他情侣一样。

这天有两场节目要录,忙完早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她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有条项华南发给她的短信。

她忍不住一笑,心想八成是在外面等急了,发短信来催人了。

打开来看,短信却是很短的三个字,而她在看到那三个字时,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说:“对不起。”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神准,她知道这三个字的含义,绝对不会是他发错了号码,必然是他那边又有什么变故了。

立刻拨号过去,对方已经是关机状态。

她想也未想,立刻又打给了段綦。

段綦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他没有等她询问,直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已经到电视台门口了,你忙完的话就出来吧。”

芳菲匆匆赶了出去,果然在门口看到了段綦的车。

她走过去,他也摇下了车窗。

她直接问:“项华南呢?他又想搞什么花样?”

段綦对她示意,“先上车,路上说。”

芳菲捺下性子,坐进车里。

“他这次又想怎么样?手机也关了,想再次玩失踪吗?”

段綦脸色沉沉,对她摇头道:“华南已经出国了。”

芳菲愕然,“什么?”

他继续道:“是今天中午的飞机。”

“为什么?”出公差?还是走了就不再回来?

“是出去做手术的。首都医院那边收到德国一家权威脑科医院的来信,说华南的病,做手术的话有百分之四十的希望。”

芳菲一直悬高的心像是突然掉落冰窖里,“百分之四十他就敢去?”

段綦道:“他说哪怕百分之十,他也会去,总比等死强。”

芳菲咬着牙,忍住心头的哽塞,恨恨地骂道:“疯子!”

段綦对她摇摇头,“他是为了你。以前其实就收到过这样的消息,只不过他一直不太上心。这一次,他说与其等死,不如去赌一把。赌赢了,他就可以给你一个将来了。”

芳菲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他就一个人去的吗?”

段綦点点头。

他是不是傻了?且不管手术结果如何,他身边没有一个能照顾的人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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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医院方面有特护照顾着,生活起居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也不放心,打算安顿好公司的事就跟过去。手术定在下个星期……”

臭脾气真多,他那分明是不想麻烦别人吧?真以为自己是万能的吗?

“你把地址给我,我马上走!”

段綦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才道:“这一次你是真的要考虑清楚了,他这一趟离开,不一定能回来。”残酷的现实,但他不得不提醒她。

芳菲很坚定地回道:“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陪着他回来,你给我们接机。”

她相信项华南,相信他不会做不负责任的事,他有了她这个牵挂,就一定不会轻易地就离开了。

段綦欣慰地笑了,从一旁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叠东西递给她,是机票。

“晚上十点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我开车送你回去准备一下。”

芳菲也笑了,问他:“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立刻追过去?”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一分,“因为我知道,华南那小子的运气向来很好。”

芳菲直接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假,要求把年假提前拿来休掉,然后又给晴朗打了个电话。

晴朗说:“也许不是人人都会碰上你这种情况,但多半的选择却还是一样的。我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无论他是好是坏,你都会情不自禁地想为他做点事情。所以女人,勇敢地去吧。”

芳菲回:“我会挽着他的手回来,回来就结婚,到时候找你做伴娘!”

其实她心里明白,前途未知,生或死也由不得谁来控制。但至少有一点她能确定,便是无论将来怎样,她也要陪在他身边。

—本书完—

后记

这篇文算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

其实不喜欢写这一类的故事,因为讨厌生离死别的那种无奈。

但这个故事却是有原型的。

原型里,是妻子得了男主角的那个病,丈夫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着。有好几次,医生都劝丈夫说:“回家去吧。”但难关还是一次又一次过去了。

至今那个妻子仍活着,虽然已经失明了,但有她丈夫的细心照顾,我坚信她一定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

我无法说他们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还是爱情在维系着。但婚姻原本就是以爱情为起始,靠亲情和责任来维系的。原型故事里丈夫,他算是绝世好男人一个,有时候妻子发脾气,他都是默默忍了,回头还替她找理由。

同事说,这个故事你真该写,我说,我肯定写不好。

现实的故事里有很多柴米油盐的细节,它们淡化了爱情的主题。所以我只借用了一点点故事情节,借以祝福那一对患难中依然牵着手的夫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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